《谁说要向魔女效忠?》 第1章 法莉婭 阿斯让其实不叫阿斯让,但身为一介奴隶,自然无权捍卫本名,只好默默將穿越前的姓名谨记於心。 总之,现在他叫阿斯让。 据庇主说,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勇如雄狮”,用以纪念他在角斗场中屠龙的壮举。 说到庇主,阿斯让对她的观感谈不上好,却也说不上差—— 魔女法莉婭,年仅十五岁时,她便披上镶金法袍,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魔女,故而其性格自然是极度傲慢且自负的,不过,她却只在与其他魔女相处时才会摆出这副刻薄模样,对於阿斯让,法莉婭反倒会收敛起那副惹人生厌的轻蔑態度,转而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態,试图靠蹩脚的礼仪与话术笼络人心。 同时,她的虚荣、她的慵懒,也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达成了平衡。 即使懒到头髮都不愿打理的地步,这位魔女也要亲自动手清洗那件象徵其“大魔女”身份的镶金法袍,每每出门总要披掛上阵,也只有在这时,法莉婭才会打起精神,叫阿斯让帮忙整理仪容,同时还会一改往日易於糊弄的懒散態度,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实在叫人头大。 “你这斗剑奴手真笨,”法莉婭不满地嚷嚷道,“我可是了大价钱买下你的,你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价。” “……”往好了想,这傢伙的性格或许还算好伺候的。 像法莉婭这样的魔女,往往会在其年幼之时展露出异於常人的魔法能力,成为各地行省向圣都魔女院缴纳的“血税”,自此断绝世俗上的一切亲缘关係,各个自幼缺爱,性格扭曲。 唉,魔女。 又忙碌半晌,年轻的魔女方才满意点头,迫不及待走出门去。 今日是魔女院发放年金的日子,当初她脑袋一热,费大半身家才把阿斯让拿下,为此不得不拮据好段时光。 她是大魔女不假,只论实力,大可与魔女院的诸位元老掰掰手腕,可若要攀比財力,十个她加起来都斗不过那些老傢伙们的一根手指。 好在法莉婭却並不气馁,像她这般天才的魔女,未来的魔女院必然有她一席,届时,名望与財富不过唾手可得之物。 “待到那时,我必然要將圣都的街道修整一番,”街上的平民人山人海,让法莉婭看不过眼,“要叫魔女走魔女的道,平民走平民的道。” 阿斯让默然无语,这傢伙总是说一些不过脑子的话。 在法莉婭的声声抱怨中,两人来到圣都的中央广场。 在这里,很容易就能看清魔女院的全貌。 这座通体以大理石建成的恢宏建筑素有“大理石山”的美誉,给人一种不可褻瀆的高洁之感,其內里装潢更是穷尽尊贵与奢华,但除魔女之外,不会有人能够欣赏到那份神秘的美。 像阿斯让这样的斗剑奴,也就够资格对著远处的圆形角斗场发呆。 巨大的圆形角斗场宏伟非凡,如今望去,阿斯让心中仍有余悸。 凡人与龙的血腥死斗是魔女最钟爱的娱乐游戏,她们便是要以此告诫世人,在龙类面前,凡人是何等脆弱,必须靠著魔女庇护方能泰然过活。 “你在发什么呆呢?”法莉婭忽然问道。 “我没在发呆。” “那我刚才说了什么?” “叫我在这儿等您。” “知道就好,可別想著逃跑,”法莉婭挥舞起拳头,“否则叫你好看。” “不会的。” 阿斯让望著法莉婭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半年前的那个晚上。 彼时,他正躺在昏暗的地下休息室內艰难养伤,过了许久方才发觉这间狭小的屋子里竟忽然多了个人。 那是一位身著镶金法袍的强大魔女,她静悄悄站在床边,似乎正用某种魔法治疗自己的伤口。 儘管她的栗发因缺少打理而显得凌乱,但多看一眼,就要为这魔女精致且年轻的五官所吸引,特別是那双琥珀色的清澈眼眸,宛如魔力铸就的一对亮丽宝石,令人深陷其中。 “別移开视线,斗剑奴。你要將我的容貌鐫刻眼底,且一生都不许遗忘。呵呵……为此感到荣幸吧,因为你即將成为我——大魔女法莉婭的首位奴僕。” 现在想想,如果没有她,我可能已经死了。 龙爪撕出的伤口深入骨髓,要是没有魔法加速癒合,后果不堪设想。 正感慨时,一阵粗暴的叫喊打断了阿斯让的回忆。 “让道,让道!他妈的,你们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 不远处的街道上,一群士兵正努力驱赶著人群,为后续车队开道,然而圣都的民眾却越聚越多,人们呼朋引伴,很快將街道两旁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 虽然十分好奇,但阿斯让不准备过去凑热闹,要是让法莉婭一眼找不到自己,她肯定要大发雷霆。 数分钟后,伴隨著人们的呼喊,一只庞大的四足龙类遥遥出现在阿斯让视野当中,它被锁死在狭窄的铁笼当中,动弹不得,硕大的身躯只得紧缩成团,不甘地发出声声低吼。 围观的人们既惧怕又兴奋,一些好事的孩童事先捡好了石子,骑在大人背上,瞄著龙头不断投掷。 似乎有些石子歪到了开路的士兵头上,阿斯让听见一些士兵开始厉声咒骂,叫那群小王八蛋从大人背上滚下来。 看著愈发亢奋的人潮,阿斯让心中唯有悲哀。 时隔半年,残酷的人龙大战又要再度开幕,也不知道这头受尽屈辱的怪兽將会夺走多少斗剑奴的身家性命。 慢慢地,当人潮与车队一同远去后,中央广场也就渐渐沉寂下来。 阿斯让自始至终站在原地没怎么走动,以至於几只飞鸟竟然在他脚边驻足,来回蹦跳。 等到一名粟发魔女阴脸走来,受到惊嚇的鸟儿纷纷振翅逃窜。 “那些该死的贱女人……”法莉婭满脸愤懣,一路都在碎碎念。 ……这是怎么了。 原本按照法莉婭孤僻的性格,她该马上回到家里宅上好几天,可现在却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乱窜。阿斯让猜想她大概是迷路了,圣都街道本就错综复杂,她又满腹心事的样子,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 不过,只要法莉婭本人不发话,阿斯让也不会自討没趣地凑上前带路,再说了,这半年间他都被迫和法莉婭宅在一块儿,对附近的路况称不上熟悉,若是带错了道,肯定要被数落好久。 结果兜兜转转走了半小时路,两人又回到了广场上。 法莉婭一阵尷尬,沉默段时间后,她忽地想到了什么,於是抬起手臂,指向路边人群:“看到街边那些穷困潦倒的自由民了吗,阿斯让?他们只能蜗居在阴暗狭窄的公寓里挨饿受冻,一旦缴纳不起房租,还会被房东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冻毙在夜晚的街道上,结果直到死去,都享受不到真正的自由,多可怜,而做我的奴隶,至少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阿斯让晓得她是在岔开话题,强行挽尊,於是顺著她的意思拍了下马屁,接著才淡然说道:“我去找人问问路。” 法莉婭偏过头,只当没听见。 好不容易回到家,心事重重的法莉婭饭没吃几口,等阿斯让收拾起餐桌,才不情不愿说道:“我今天在魔女院里听到件坏事。” “嗯?怎么了?” “前些日子,有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斗剑奴掀起场不小的暴乱,害死了两个魔女……这件事明显与你无关,但还是有许多贱人想借题发挥,趁机攻訐於你,”法莉婭冷声道,“特別是一个叫艾芙娜的傢伙,你千万要小心。” 阿斯让闻言,便向法莉婭询问这位艾芙娜究竟是何许人也。 “她是我的死对头,自以为天资卓著就了不起,呵,这种傲慢的魔女註定要为人耻笑,事实也是如此,在她之后,我十五岁便披上了镶金法袍,在才能上压她一头! 此后她便嫉恨於我,处处与我作对……知道我买下你,就动起歪脑筋,想要挑拨我俩坚不可摧的主僕关係,”法莉婭阴惻惻地说道,“可惜,我又不是那种生性多疑的女人。” 是吗,阿斯让心想,你最好不是。 “过几日她登门拜访,不管她说什么,你都无须理会。” 第2章 还是先吃饭吧 这天清晨,阿斯让从睡梦中醒来,看见窗外罕见地下起了雪。这么冷的天,法莉婭肯定要赖床,他也正好偷会儿懒。 小憩一会儿后,感觉那娇生惯养的屑魔女差不多该醒了,只好下床去厨房准备起早餐。 麵包……虽然冻硬了,但加点水,回炉重烤下就好,厚抹一层蜂蜜,味道还算不错。 “阿——斯——让——” 魔女製造的噪音极具穿透力,在厨房里也听得见,她叫得如此大声,估计是做了噩梦。 臥室里的法莉婭如乌龟一般缩在被窝里,只探出半张脸,见阿斯让进门,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好饿,快拿吃的来。” 可等阿斯让转身离去,她又突然起身,喊道:“等等,先扶我起床!” 吃过早餐后,两人来到一楼的书房。阿斯让为书房的壁炉升起火堆,法莉婭则扑在书桌前钻研演讲与修辞学。 据阿斯让观察,法莉婭无疑沾点社恐,她几乎不与人社交,就算现在泡在书页里研习,未来也难站在台上与人雄辩。她或许能在魔女院里获得席位,但估计也只能坐在位上,偶尔不情愿地鼓几个掌。 法莉婭內心也清楚这点,所以她强迫阿斯让扮演听眾,要求阿斯让“无所顾忌”地评价自身口才,结果念到一半就底气全无。 气氛愈发尷尬之际,忽然响起阵敲门声,法莉婭內心警铃大作,却还是故作沉稳地说道:“肯定是那女人来了。” “我去开门。” “不,別去管她,她会自己进来。” 又一阵敲门声响起,紧接著,阿斯让听到门开时的“吱呀声”,而后,一名披掛法袍的魔女闯入书房。 屋外还下著雪,但这位魔女身上却看不见一丝雪痕。她身材高挑,表情淡漠,眼角浅浅的黑眼圈使其美貌染上一丝病態,一进门就把视线放在阿斯让身上,惹得法莉婭相当不快。 “希望你闯入我家的理由足够充分,艾芙娜。” “当初你抵押房產求我借钱时,可不是这种语气,”艾芙娜走到壁炉旁边,將冰製成的钥匙投入火中,接著有意说道:“你买下斗剑奴的四成资金都由我提供,所以,法莉婭,你至少该让他为我沏一杯热茶。” 原来是债主,难怪法莉婭表现得像个被人侵犯领地的小雌狮。阿斯让望向法莉婭,见她点了点头,於是走出书房。 再回来时,两名魔女之间已是剑拔弩张。 法莉婭铁青著脸,两人之间显然没有阿斯让插手转圜的余地,但他带来的热茶倒是让两人短暂停下了爭吵。 艾芙娜抿了一口茶水,冰冷而深邃的目光模糊在缓缓升腾的热气里。 “法莉婭,自我们踏足圣都之日起,我们就都该明白。永恆的圣都是我等追逐权富的猎场,但她同样也是一座冷酷的囚牢,在我等脖颈上留下一道名为规则的铁链。镶金法袍带给你我荣耀,却也意味著魔女院的一切决议,於你我而言,皆是金科玉律。” 法莉婭冷著脸,安静得可怕。 “你说你的奴隶与前些天的暴动无关,可你能够向元老们保证,你那位奴隶的角斗导师没有向他灌输过『反抗魔女』的极端思想吗?要知道,有两名魔女在这场惨剧中死亡,没人会在意你的申辩。” 阿斯让心中一沉,难怪自己会被牵连其中,但他並不怨恨自己的导师,斗剑奴的生活朝不保夕,他是勉强脱离苦海了,但其他人依旧身处地狱。 “阿斯让,”法莉婭爆发了,她气到极点,语气反而平淡,“把她撵出去。” “法莉婭,我也是为了你好,听我句劝,五天后准时带著你的奴隶来角斗场,让他在那战死,你的前途便不会蒙尘。瞧,魔女院都不准备將他钉上十字架,可见魔女院对你已相当优容。” 说罢,艾芙娜將茶水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屋外,雪还在下。 这位黑髮的魔女催动魔力,在门口捏出一座形如巨龙的小型冰雕,惟妙惟肖。阿斯让觉得法莉婭不会喜欢这个,於是取来铲子,用力把它铲掉。 “记好它的模样,”艾芙娜最后说,“再过五天,你就要面对它了。看看它的爪牙,它能把你撕成碎片——但再怎么说,这也比钉在十字架上受苦要强,毕竟龙不会给你求饶的机会,你可以死得像个战士。” “没关係,我不害怕。” 阿斯让一挥铲子,拍碎冰雕的头。龙不比魔女可怕。 回到屋里,法莉婭面色阴沉得像是要吃人,她当著阿斯让的面,做作得咳嗽几声,说今天太冷,自己身体有些不適,要回房间静养。 阿斯让估计法莉婭此时的精神状態,估计与被父母收走玩具的小孩子差不多,这会儿想必是要钻去被窝里偷抹眼泪。 身为“玩具”的阿斯让,则对一切都麻木了。 到了晚上,他做好晚餐,喊法莉婭来吃,然而不知为何,房门罕见地上了锁,敲了好几下门都没有回应。 莫非法莉婭真得烧出毛病了? 幸好手里有钥匙,根本不慌。 打开门后,阿斯让与法莉婭四目相对,接著这位眼角泛红的魔女便侧过身去,还一扯被,盖过头顶,以免自己的窘態被区区一个奴隶看光。 “你为什么不跑呢?我都给你半天时间逃跑了。”被窝里传来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哪儿都不会去。” 会被冻死在街头上的。 “如果你逃走了,我就会被人当成一个连奴隶都管教不好的废魔女,彻底沦为別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这还不够,魔女院会派人烧毁我的法袍,取走我的宅邸。这栋屋子是我受赐法袍时的另一个奖品,是我最大的资產,没了它,我就什么都不剩了。” 法莉婭直起身子,盯著阿斯让幽幽说道:“所以我改主意了,我会在角斗场的观眾席上看著你为我尽忠的。唉,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斗剑奴,仅仅因为一时的勇气和幸运得以倖存,就在那儿自鸣得意,真可笑,凡人在龙面前,能有多少胜算? 可你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奴隶,若你能在角斗士场上悲壮而英勇地死去,我大概、可能、也许会为你掉上几滴眼泪,等我將来入主魔女院,想起今天的事情,说不定还会在园里给你竖起尊雕像,纪念你的愚行。” 我没意见,阿斯让想,“先吃饭吧,不然凉了。” 第3章 砂龙 翻开巨龙之书,有一类龙与艾芙娜製作的冰雕模样相仿。 砂龙。 它们分布於东南部的巴迪亚行省,体型巨大,四肢强而有力,近乎附著全身的鳞片尤其坚硬,能够抵御沙漠中的强光与高温。 每当繁殖季来临,雄性砂龙就会为了爭夺绿洲水源而展开搏斗,胜者將在绿洲之上修筑新的巢穴,供雌龙繁育。砂龙彼此爭斗时,往往不以杀死对方为主要目標,落於下风的失败者们会抖落鳞下夹带的大量沙石,在烟尘的掩护下逃之夭夭。 繁殖季后,这些飢肠轆轆的落魄砂龙便会鋌而走险,袭击人类聚落。 光是处理这些害兽就已让人焦头烂额,但真正令魔女们忌惮的,还得是绿洲中被砂龙严加看守的龙蛋。 正如凡人能够孕育魔女,看似平平无奇的龙蛋中,也能孕育出足以翻天覆地的灾兽。 “沙漠之主,德塞托奥斯,一百二十七年前,富饶的巴迪亚行省便是毁於其手,直至今日仍未恢復彼时的繁荣,”法莉婭望著阿斯让,要给这个蠢奴隶补习世界观,“祂一张开翅膀,掀起的烟尘足以遮蔽整个巴迪亚。” “可我將要面对的並不是一头能够操纵魔力的巨龙。” “唉,你这个斗剑奴,真是什么都不懂!”法莉婭黑著脸,继续说道:“龙王与我们魔女不同——” 说到这儿,法莉婭脸色有些不对,故作镇定地咳嗽几声后,又翻起手里的那本《巨龙之书》,找到其中某页后,將之递给阿斯让,可阿斯让一个穿越来的半文盲,平民字体也才堪堪认全,哪里能认得书上那些繁杂的“魔女体”。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我……看不太懂。” 法莉婭盯著阿斯让,努力绷住表情,慢慢解释起来。 原来,魔女们唯有子宫这一器官能够贮存魔力而不危及自身,龙则不一样,一头能以魔力操纵元素的龙王,即使后代难以完全继承其伟力,可受魔力影响,其体型与战斗力也会在相当一段时间里超越过往种群的平均水准,毕竟幼龙能在龙蛋中安稳降生。 不过,魔女们並非不能生育,只是魔女的统治逻辑使得她们不愿为了生育而使自己拥有的特权遭受旁人质疑——凡人依靠魔女抵抗巨龙,所以魔女必须时刻保存魔力以应对可能到来的危机。 这也是为什么魔女院里会有“魔女不可与人亲密,因魔女应行魔女应行之事”这一训诫的原因。 “可魔女院里的那些虫豸,却对这些箴言熟视无睹。”法莉婭不禁暗暗腹誹,她就不一样了,她总会与人保持距离,之前那副模样也太失態了。 於是法莉婭收回《巨龙之书》,又坐回书桌前,说道:“这下你该明白了吧,你要面对的是砂龙,而且还是沙漠之主,德塞托奥斯的后代,和你之前杀死的那头森林绿龙完全就是两码事。你要是一进场就两腿发软,跪地求饶,我可没眼看。” 会吗?应该不会,阿斯让想了下,要说有多害怕,其实还好,毕竟身为穿越者,某种意义上同孤家寡人没什么区別,也就是说,没有软肋。 有人等自己回家,才真正让人害怕。 “所以,为了不使我蒙羞,我可要作弊了。” ? 在法莉婭的要求下,阿斯让先是洗了个澡,在房间里躺好,隨后,法莉婭抱著一些瓶瓶罐罐走进房內,不知有何企图。 这是要干什么呢? 阿斯让瞥了眼罐子,里面全是些没见过的草草。 “是要熬製什么魔药吗?”阿斯让问。 “差不多吧。”法莉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小书册,温习了几遍內容后,就自信满满地往坩堝里添东西。 看著坩堝里的物质慢慢变成一锅“绿色浓汤”,阿斯让的脸色也跟著变绿了。 “不会要喝下去吧?” “当然不是,”法莉婭清了清嗓子,有意侧过身,缓缓说道,“你,把上衣脱了,趴在床上不要动。” “……好了没有?” “好了。” 刚说完,阿斯让就一阵无语。 这魔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要在自己背上乱摸? 强忍尷尬之时,又有只手从阿斯让腋下探了进来! “!” “都、都说了叫你別动!” 法莉婭羞恼地拍了下阿斯让的背。 说实话,还挺痛。 感受著心跳,確认心臟方位后,法莉婭火速抽回小手,在阿斯让背上轻轻画下標记。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阿斯让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实验台上的小白鼠。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可是你的庇主,难道还会害你吗?”法莉婭阴惻惻道。 也是。 “接下来,你可真不许乱动了。” “会痛吗?” “当然会,要不要给你绑起来?” “……不必了。” 十多分钟后,坩堝中滚烫的绿色汁液已经冷却下来,变作粘稠的软膏状。 接著,法莉婭从罐中取出一根常青树的树枝,將一端削尖后,抹上坩堝里的奇怪物质,刺入背部的心臟区域。 这时,法莉婭才开始讲解她在做什么:“要开始了,现在进行的乃是精灵们的魔法,如果不出差错,完成之后,你就能得到远超凡俗的力量,区区一条砂龙,不至於让你手足无措。 呵,据我猜测,远古时代的精灵们就是倚仗这种魔法,在巨龙的统治下挣扎求生,方才残存至今。” “会被发现的吧。” 我是无所谓,但你…… “我觉得不会,”法莉婭撇了撇嘴,“整个圣都除了我,没人研究精灵的魔法。” 嗯……確实。除了你,可能真不会有第二个天天宅在家里看书的魔女了。 “好了,我要继续了,给你提个醒,精灵那些老掉牙的铭文书写起来极其繁琐,懂我意思吧。” “……开始吧。” 紧接著,剧痛袭来。 树枝划开皮肉,每一次运笔,都会带来钻心疼痛,心臟如被火焰炙烤,几近晕厥。 恍惚中,渐渐听清法莉婭的呢喃声后,才晓得仪式已经结束,额头全是冷汗。 法莉婭瞟了眼阿斯让的后脑勺,悄悄进行仪式的最后一步。 她划破手掌,让血液不断滴在“铭文”之上,直至伤口凝结。 精灵的契约魔法,用在魔女与人类身上……会有效果吗? 第4章 元老宫 圣都的贫与富是涇渭分明的,城市靠海那边,遍布著贫民居住的公寓,他们靠海谋生,以致街上总是充斥著浓烈难闻的鱼腥味。一网又一网的鱼,就是这些贫民们少数能够截留的財富,至於其他有所档次的物品,则会被码头工人搬卸下来,马不停蹄地送往城市中心,或者更北的地方。 法莉婭的私人宅邸,便位於圣都北部一处较为偏僻的小山丘上,这里不必担忧疾病的侵扰,海啸也难淹及此处,尤令法莉婭满意的地方,便是这里环境安逸,听不到穷人的哀嚎,夜晚也不会为魔女们的纵情笙歌所扰。 但这里確实太偏僻了。 凛凛寒风,更是將这一缺陷无限放大。 “快跟上。” “好的好的。” 这就是魔女吗,穿那么少还健步如飞。阿斯让望著法莉婭的背影,忍不住想到。 这位身材与衣著同样单薄的魔女,仅仅只是在法袍下多添了些打底的御寒衣物,下身则还穿著一如既往的短裙与白色丝袜,脚踩黑色皮鞋,时不时在雪地里来上一脚,踢得雪飞溅。 她今年几岁来著?哦,十七岁,但还像个小孩子。 “等等就要到我老师府上了,你好歹也是我的贴身奴僕,虽然我一直懒得管束你,但你现在要给我记好,进门以后,別像个乡下人一样四处乱看,啊,这样,你乾脆就一直盯著我看好了……啊、不,这样反倒显得我俩有什么特殊关係似的!你自己把握好度。 唉,我知道你们这些奴隶就爱私下斗狠,有时一个眼神就能打作一团……” “知道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在如何应付法莉婭这个老大难的问题上,阿斯让已然总结出自己的一套心得,法她就好似一只小猫,发癲的时候最好顺著毛捋。 “还有,不许像家里那样,隨隨便便向我搭话,我是主人你是僕人,哪有僕人问话主人回答的?这个叫做僭越!私底下就算了,但在外面,特別是我老师面前,你不管有什么话想问,都要给我憋在心里,不然一来显得你无知蠢笨,二来显得我御下无方。” “那现在可以问个问题吗?” “什么?” “如果是要去拜访您的老师,为什么不带些伴手礼呢?” “老东西带不带礼物都一样,反正都是一张臭脸,她要不愿意帮我,送什么东西都没用,”法莉婭阴沉著脸,越想越气,忍不住拷打阿斯让,“全怪你这傢伙不爭气,说什么『仪式是不是失败了,除了伤口有些痒什么都没感觉到』,可恶,我法莉婭操办的仪式怎么会出错?肯定是你有问题。” “或许精灵的魔法不適用於人。” “也许吧,唉,这就是凡人。” 沿途行走许久,远方那些鳞次櫛比、井然有序的別墅群慢慢变得触手可及。 这里就是人们口中俗称的“元老群宫”了,全天下最具权势的三百位魔女就居於这些尽显奢华与巧思的豪宅之內,构筑起一个难以撼动的统治秩序:贵族驱使平民与奴隶创造財富供养魔女,魔女则肩负起对抗恶龙的责任,千百年如一日,维繫著圣都治下的和平。 法莉婭的老师,魔女斯泰西的“宫殿”相较其他元老,要显得古朴低调得多,僕役不多,庭院也显得空旷,可顺著长廊走入室內,內里华美的画作与雕塑令阿斯让不禁心生感慨,这到底还是一位权势滔天的魔女,就连法莉婭,在这儿也要收起她总是翘到天上去的“小尾巴”,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生怕一不留神,忽然打碎个不知价值几何的装饰摆件,被斯泰西狠狠教训。 在会客厅內,两人安安静静等了片刻。法莉婭心神不安地低头搓手,阿斯让不知视线该往哪放,只好一直看著她搓手手,別说,还挺有意思。 忽然,楼梯上传来阵脚步声,法莉婭猛然抬头,险些叫出声,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低声问道:“你怎么也在?” “我也是老师的好学生,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呢?” 阿斯让望著楼梯上的艾芙娜,又看了看法莉婭,心想原来你俩师出同门。 “法莉婭,你对你身边那个奴隶还真上心,不管去哪都要带上他,”艾芙娜呵呵笑道,“说起来,你究竟偷跑去看了多少场他的角斗?该不会一场也没落下吧?” “我、带、他、来,是为了防止这奴隶畏罪潜逃。”法莉婭嘴硬道。 你管得还怪严。 “看来是我问了个蠢问题,”艾芙娜说,“老师答应见你了,过去吧,法莉婭,別让她等你。” “不用你说。” 法莉婭走上楼梯,艾芙娜侧身让出过道,两人擦身而过时,法莉婭盯著艾芙娜瞧了许久,然后衝著阿斯让叮嘱道:“阿斯让,给我记著,既然你是我的奴隶,那么没有我的允许,就不可隨意与人交谈,知道吗?” “法莉婭,你该知道老师不是多么有耐心的人。”艾芙娜催促说。 “……哼。” 法莉婭匆匆上楼,脚步声渐渐远去,与此同时,那名眼下总掛著黑眼圈的美丽魔女支开一楼的僕役,坐到阿斯让身边。 她瞄了眼阿斯让,有意说道: “在我受赐镶金法袍那天,为了庆祝,老师带著我和法莉婭去角斗场观看了一场比赛。” “……”阿斯让不说话,装哑巴。 “那天比赛还算精彩,但最后一场却不尽人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扫魔女的兴,对败者手下留情……我很好奇,你当时在想什么?你怎么敢的?” “……” 我当然会手下留情,那毕竟是我的导师,穿越后唯二对我照顾有加的人之一,我不可能下得了手。阿斯让默默想到,他因年轻而在体能上占据优势,但这种优势在技巧与经验面前不值一提,若非导师放水,死掉的人恐怕是他。 阿斯让还记得导师倒地时呢喃的话,他叫阿斯让不要有心理负担,因为这就是斗剑奴们的生存之道,老傢伙们合该去死,生的希望则要留给年轻人,年轻人更容易捱过飢饿与寒冬。 “你看,如果你当时动了手,事情不至於发展成今天这般境地。” 第5章 往日之殤 “那时候,看台上的所有魔女都在等你用剑割断他的脖子,举起他的首级,宣布胜利女神眷顾於你,然而你却没有这么做,你当著所有人的面把剑扔到了一边——这简直就是在打我们魔女的脸。” 即使阿斯让不回话,艾芙娜依旧侃侃而谈。 “其实师生角斗这种事在歷史上比比皆是,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可老师却非要对你俩网开一面。” “……为什么?”阿斯让终於忍不住问道。 艾芙娜神秘兮兮地说道: “如果你想知道原因,那就耐心听我说完吧。呵呵,真希望法莉婭能和老师多聊一会儿。 我呢,和你主人一样,都是法兰人。你作为一个外乡人,肯定想像不出那里究竟有多么富饶。 广袤的田野与天连成一片、沉甸甸的麦穗弯腰待人收割、星罗棋布的葡萄园十里飘香,这些绝对都是你无法想像的光景,所以我们会说,地大物博的法兰,是比巴迪亚行省还要重要的粮仓,她是我们整个社会的基石。 然而百年前的变故將一切都改变了。 在巴迪亚行省被德塞托奥斯——那位沙漠之主摧毁之后,压在法兰人肩头的赋税年年高涨,加之歷任行省总督肆无忌惮地盘剥,饥荒便如影而至,席捲了这片曾经富甲天下的行省。 在我尚小之时,法兰人对圣都、乃至对魔女的仇视便已到达无可挽回的地步。 在城市,贵族与市民的女儿会被父母严加管束,以避免在他人面前觉醒魔法,致使家族受人排挤,而在乡间,目不识丁的群氓甚至会將刚刚觉醒的年幼魔女偷偷杀死,哪怕这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我的父母较为开明,这是我的幸运,但法莉婭就没我这般好运了。” 艾芙娜从回忆中醒来,话头一转: “身为斗剑奴,你应该对蒂芙尼这个名字有所耳闻。” 我怎会不知道这个名字?阿斯让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她是圣都最大的奴隶主。” 在我还是斗剑奴时,没少被她拷打过,斗剑奴们缺衣又少粮,只有胜利后才能吃上几顿好饭。 “同时这位魔女也是圣都明面上的首富,你大可猜猜看,她的財富从何而来?” “……法兰?” 艾芙娜点了点头,“她任职时,一边敛財,一边向眾位元老许诺,要对每一个试图迫害魔女的法兰人重拳出击。 在她来之前,法兰的自由农们还能勉强果腹,私下里看这儿不惯,看那儿不满,她来之后,这些不知好歹的农民们便飞速农奴化了,他们好似酒厂里的葡萄般被蒂芙尼榨乾血与泪,一切异见也全被她铁腕镇压,以此酿成的美酒,则理所应当般出现在每一位元老的餐桌上,被人分食殆尽。 可怜法莉婭,她就是蒂芙尼铁拳之下眾多的牺牲品之一。不知你是否知晓?圣都有许多魔女都对法莉婭看不过眼,因她们都听信谣言,认为法莉婭是个残害至亲的冷血怪物。可真相果真如此吗?” 说到这里,艾芙娜的眼神和语气都愈发冰冷。 “真正冷血无情的,分明是那位徒有虚名的蒂芙尼,是她逼迫法莉婭杀死了自己的至亲。 在她结束任期回到圣都之后,老师曾以此为由弹劾过她,然而我们失败了。审判当日,法莉婭没被允许出席,元老们都被蒂芙尼收买,认定法莉年纪尚小,心智还不成熟,故而最后採信了蒂芙尼的说法:前法兰总督没有强迫过法莉婭,这一切都是法莉婭正当防卫的结果:她可悲的父母试图残害这名刚刚觉醒的年幼魔女,以至於酿成惨祸……呵,多么可笑的审判,多么可笑的判决。 现在你该明白了,斗剑奴,为什么当初老师要保你,而法莉婭又为何寧愿向我举债也要將你赎买回家?因为你令法莉婭想起了年幼的自己,而老师怕她永远困在那段悲惨的记忆中无法自拔,所以屈尊捞了你一把,谁知最后祸及己身,不得不为前些天的暴乱担起责任。” 阿斯让无言以对,而艾芙娜终於图穷匕见: “蒂芙尼,她威逼法莉婭杀死至亲时,哪能想到法莉婭在魔法上有如此卓越的天赋,现在她害怕了,便想通过你,设法让法莉婭永远离开圣都。她会设计让你在角斗场上『侥倖』杀死砂龙,隨后用金钱攻势游说各位元老,让元老们饶你一命,把你和法莉婭一同流放到北方食雪。 可假如你横死当场,一切都会不同。我和我的老师会立刻向蒂芙尼发起反击,重新掀起对她的弹劾案。所以,就当是为了你的主人,请你一定要去死。如果你不死,一切会很麻烦。我了解法莉婭,她会为了你向蒂芙尼低头的,这很不好。” “餵。” 忽然间,一阵阴冷的呼声从楼梯那边飘来,法莉婭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腰部,她双手紧紧攥住扶梯,脸色黑得像要掉出煤渣来。 艾芙娜耸了耸肩,起身就跑,只剩阿斯让一人面对法莉婭的滔天怒火。 然而年轻的魔女只是冷著脸,杵在原地好久,最后沉默著朝阿斯让摆摆手,意思很明显:该回去了。 看来她和自己的老师谈得不怎么融洽。 走出老师斯泰西的官邸,阿斯让感觉外面又冷了几分。 法莉婭站在雪地里,朝著阿斯让踢了一脚雪。 “你该长些眼力了,难道你看不出来主人我很累吗?” 看不出来。 想是这么想,但阿斯让还是把法莉婭背了起来。 好在这魔女不重,背在背上还挺暖和。 两人一路无言,主要阿斯让也不晓得说些什么为好,直到远远看到家的时候,背上的魔女方才缓缓开口,暖暖的气息挠得脖颈发痒。 “阿斯让,我是你的主人,只有我能左右你的想法。” “嗯。” “所以呢,那女人都向你教唆了些什么?” “她说了很多话,”阿斯让回答,“不过我听得不认真,记不得了。” “你这傢伙嘴居然不笨,以前都没看出来,我看你还是蠢笨一些为好,居然还敢向我撒谎。” “我哪有撒谎?我爱说实话。” “真的?” “真的。” “还在骗我。” “……” “她和你说了我和蒂芙尼的事?” “我想想,”阿斯让还在装,“好像是有说过。” “你猜我偷偷听了多久?” “……” “其实蒂芙尼在法庭上没说假话。哼,就趁此机会告诉你吧阿斯让,你伟大的主人其实是个私生子。” 法莉婭语气平淡,仿佛事不关己。 “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吃惊。” “你是我的庇主,这一点是不会变的。”但未来就说不准了。 “是、是啊,是这样没错。” 法莉婭有些慌乱,但很快平静下来,接著说道: “我的生父是位贵族,经营大片农庄,生母则是个女佣,虽然我从没见过她人,但她肯定很漂亮,不然怎么能把我生得这么漂亮呢?看在这一点上,我多少能原谅她,就一点点。 在她发觉怀上我之后,就找藉口请辞回家,把我生下,隨后甩手扔给一户佃农养育,每年给笔封口费了事,我的养父母就靠著这笔钱把我养大,直到我觉醒成为魔女。 法兰人都討厌魔女,而那时我的生父大概是有了继承人,所以就想藉机处理掉我,免得成为魔女的我日后谋夺家產,而我的养父母呢?她们承受不住压力,晚上睡觉时想把我勒死,一开始我没想反抗,后来他们越勒越紧,就像这样。” 法莉婭紧紧抱住双手,叫阿斯让难以呼吸。 快鬆手快鬆手。 “看啊,多可怕,越没法呼吸,我就越害怕,满脑子想著好难受,好想活下去——然后我就活下来了,毕竟我是魔女嘛,而他们是凡人,所以最后变得到处都是,没个人样。” 法莉婭慢慢鬆手,阿斯让趁机缓了口气,顺带一提,在阿斯让看来,法莉婭百分之百是在编故事,她心臟跳那么快,怎么可能没有撒谎。 “阿斯让,你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是没有错的。虽然像你这样的斗剑奴,可能早就麻木了,我坐在角斗场看台上的时候,也从没將你们的贱命放在心上,但现在不一样了阿斯让,我的大半身家都砸在你身上啦,你不可以让我血本无归。” 法莉婭的声音有些颤抖,但阿斯让却无心回应她了。这魔女不知在发什么神经,一边说话,一边扯开了自己的领口,对著那道因她而起的伤口摸个不停。 寒风也罐进来,冷得阿斯让倒抽一口凉气。 “你真没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吗?”法莉婭用指肚搓著阿斯让背上的伤口,略微有些心虚。 “只感觉到疼。”你別把我血痂抠破了。 “……奇怪,难道是我刻错了吗。” 法莉婭声如细丝,但她头就枕在阿斯让肩上,所以每个字都被阿斯让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怎样都好,总之快住手,你不要再弄它了。 第6章 碎龙骨 动物在臣服时会把自身最受不起伤的部位奉献给敌手,斗剑奴求饶时则要拋弃武器卸下鎧甲,把生死交由魔女决断。 观剧的魔女们会为败者举行投票,若这场角斗不能令半数以上的魔女满意,裁判便会宣布投票结果,让胜者斩下败者头颅。 当初,斯泰西元老——也就是法莉婭的老师,便是在裁判宣布结果前,靠著金钱与权势,强硬更改了投票结果,令阿斯让免受弒师之苦。 对於此事,法莉婭是这样指正的:“你別以为我老师心有多善,老傢伙精明得很,她出的那些钱都还记在我头上呢!” 阿斯让十分无奈。怎么办?我的主人年纪轻轻,却已欠下好大笔债务。 其实纵观歷史,不乏魔女为斗剑奴一掷千金的案例,其中一些斗剑奴最后还成为魔女身旁的侍寢宠臣,日夜操劳。 但像法莉婭这种上了头四处举债的魔女,还真是前无来者。 对了,有一点须得指出: 法莉婭从未要求阿斯让侍过寢。 大角斗场的会客室里,前法兰行省总督蒂芙尼当著阿斯让的面,是这样锐评法莉婭的: “真让人震惊,你都为了这个奴隶站在我面前了,居然还向我爭辩说你俩没上过床?可我却不得不相信你说的是真话,毕竟你的老师是那个冥顽不化的斯泰西,一个禁慾几十年的老处女,教出来的学生当然也会禁慾成老处女啦,真是好可怕呀,要是放任你们师徒三人一齐执掌魔女院的神圣权柄,那么不单单是我,其余魔女们也都要遭殃,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想来是没法过的!” 法莉婭面红耳赤,用训诫还击:“魔女不可与人亲密,因魔女应行魔女应行之事。” “你说这话我都觉得好笑,现在有几个魔女还在乎这些清规戒律?” 蒂芙尼双手交叉抱於胸前,翘起二郎腿,模样说不出的嫵媚。从其履歷来看,这魔女的年纪往小了猜也得有三十出头,然而岁月却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跡,她身材姣好,媚眼如丝,腿上裹著仅有魔女才有財力与资格消费的真丝丝袜,见阿斯让在打量自己,甚至还投来一个微笑。 ——话说回来,为何法莉婭会带著阿斯让,来角斗场这边求蒂芙尼开小灶呢? 这事还要从法莉婭和她的老师斯泰西闹僵后说起。 当日晚上,法莉婭对著阿斯让背上的精灵铭文折腾好久,苦苦没有头绪,乾脆破罐子破摔,了一晚上时间做足心理准备,天蒙蒙亮就拉著阿斯让来到角斗场。 这里早已成为蒂芙尼的老巢,其在法兰行省担任总督的短短数年中,用这一省之財,餵肥了包括自己在內的诸多元老,此后更是乘势而上,为自己谋取了“角斗场首要责任官”的官职,赚得盆满钵满。 面对这样一个富可敌国,还与自己有著深深过节的强大魔女,法莉婭却没有像阿斯让所想那般唯唯诺诺,反而表现得不卑不亢,態度得体,但她还是太年轻太幼稚,被蒂芙尼捉弄几句就轻易破了防。 两人相互讥讽几句后,蒂芙尼大约是感觉无聊了,终於切入正题:“寒暄完了,也该聊聊正事了。我呢,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奴隶在这场『刑罚』中倖存……” “不能缺胳膊少腿,他要帮我做好多事,要是他残废了,我当然会把他一脚踹开,至於我俩的交易,当然也做不得数。”原本红温了的法莉婭迅速冷静下来,摆正坐姿,张口要价。 “我同意,”蒂芙尼毫不犹豫,“但这之后,我俩先前的恩怨就要搁置一边,你必须离开圣都至少十年。我考虑过,我需要十年时间巩固自己的权势,而你还很年轻,即使荒废十年,也比现在我的年轻许多。” “一言为定。” 蒂芙尼微微頷首,而后拍了拍手,叫僕人们取来一把沉重巨剑。 这剑並不美观,整体显得大而笨重,平平无奇的样子。 “砂龙鳞片坚硬,寻常刀剑砍不了几下就会卷刃,想要对付砂龙,就必须有一把趁手的好武器,为表诚意,这剑就送给你们了。呵呵,法莉婭,你別不识货,这剑虽然是百年前所铸,但锻造它的工匠,可是往里头熔铸了好几片龙王的优质龙鳞。” “有这种事?” 法莉婭让阿斯让去看看剑的成色,但阿斯让只觉得这剑除了相对更重些外,和其余双手大剑相比並无太大区別。 “偷藏龙鳞可是重罪,所以那位工匠只在自己的私人笔记里提过此事,死后多年才为我知晓,如果你想看,我大可把那份笔记一道送你,至於真假嘛,我倾向是真的。既然真相已无从考究,那为何不往好了想?再说了,即便拋开这段传闻谈,它的质量也完全对得起自己的名號——碎龙骨,一旦上手,你就绝不捨得让它下岗。” 真有这么好?法莉婭满腹狐疑,但既然不要钱,也就没所谓了。 “怎么样?”法莉婭问阿斯让。 “还行,能使得动,”阿斯让点点头,“给我安排些人练练手吧,我需要热一热身。” 这大半年来,阿斯让一直没怎么锻链,身手生疏了不少,剩下来的几天时间,他必须要让自己找回当初那种无时无刻不绷紧心弦的状態。 为此,阿斯让说服了法莉婭,让自己呆在角斗场的休息室里度过余下时日。 不过,法莉婭却没有回到宅邸里去,蒂芙尼为她准备了一间客房,供她生活起居。年轻的魔女过去总是泡在书卷中无可自拔,现在手边没有书看,便聚精会神地望著阿斯让看一整天。 凡人间的战斗其实並不有趣,但法莉婭不清楚自己为何总能看得津津有味。每一场比试,法莉婭都要和蒂芙尼对赌,她只押阿斯让贏,到现在还没输过。 很快,最后的日子来临了。 法莉婭坐在观眾席上,惴惴不安地望著场上那头仍被铁链禁錮的巨兽。 伴隨一阵號角,受刑的斗剑奴即將入场。 法莉婭看到阿斯让第一个登场。 怎么会,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第7章 此即真实 昨日夜里,阿斯让躺在休息室的板床上,或许是睡惯了软床,现在已没法在坚硬的板床上倒头就睡。 “晚安,奴隶。” 门外站著一位不速之客,即使把门锁住,阿斯让也无法阻止她进来,毕竟她是这里的主人,手里有著每一把锁的钥匙。 “我叫阿斯让。” “如果睡不著,我可以为你安排一个更好的房间,能让你睡个好觉。”蒂芙尼靠在门边,月光透过狭窄石窗,照亮她的双眼。 “不用了,睡在这里能让我保持紧张,放鬆下来反要误事。” “你对我心怀芥蒂。” “你是魔女。” “呵呵,是啊,我是魔女,凡人害怕我是理所当然之事,可你的眼神却让我想起一个人,我亲手把他钉上十字架时,他就是用你偶尔流露出的那种眼神看我的——没有恐惧,只有仇恨。啊,我记得那人似乎是你的导师……呵呵,瞧,你又用那种眼神看我了。 但我並不討厌这种眼神,奴隶我见得多,可唯有像你们这样的才有调教价值,真是好可惜呀,一个要被钉上十字架,另一个我没把握住,现在已经有了主。” “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怕我明天想不开寻死,好让法莉婭和她老师跟你爆了?” “怕啊,我怕得要死,今早梳头还掉了许多头髮。你不晓得为我了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吃过多少苦头。” 你还是別吃苦了,你一吃苦,別人就要吃屎。 “所以我来到这里,想要和你好好谈谈。” 阿斯让本想回她一句无话可谈,谁料蒂芙尼给他开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 “我想了下,你对我的恨意,大概来自两个方面。其一来自法莉婭,你难道不想弄清楚我和法莉婭之间究竟有何过节吗?” 阿斯让沉默了会儿,而后把自己从艾芙娜、法莉婭那里听来的故事和盘托出,引得蒂芙尼一阵冷笑。 “那么,我希望你能相信我说的话,因为接下来的话我保证绝无虚言。艾芙娜说我强逼法莉婭杀死他的父母,此话不假,可我却要为自己辩解一下。 事情的真相——至少根据我的调查,是这样的:法莉婭,她没有在自己的身世上说谎,她確实是一个贵族的私生子,因而接下来发生的故事便是贵族间的家常便饭了,那位贵族男子生出继承人后,他的情人,也就是法莉婭的母亲就以两人的关係作为要挟,想要暗中分得一部分財產,於是就为自己和她那素未谋面的女儿引来了杀身之祸,为了斩草除根,贵族便又收买了法莉婭的养父母,若非法莉婭在当晚觉醒成了魔女,那他们的奸计就要得逞。 我见到法莉婭时,这可怜的小魔女泪眼汪汪,我问她想不想復仇?她告诉我说,她想。 我牵著她的手,走进她生父的城堡,然后我把她的生父绑在椅子上,教法莉婭怎样用魔法復仇。她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眨眼之间,就按照我说的方法把他的生父用魔法涂满了整面墙。” “你……” “別急,听我说完。接下来我带著法莉婭去见了她的养父母,也是同样的流程,然而法莉婭终归是个小孩子,不晓世事险恶,还自以为自己仍然被人爱著,多可笑呀,她向我说,她的养父母是被人逼迫的,害得我当场笑出了声,於是我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绳子,然后对这两个人说,你们的女儿决定放过你,但我身为行省总督,必须要严厉打击你们的所作所为,怎么办呢?这样吧,你们去把法莉婭杀了,我就当作你们村子里从未出过魔女,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就自行想像吧。 以上便是事件的真实全貌,反正你是斗剑奴,做不了证,我何必对你藏著掖著呢?” “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恶劣的魔女。”实不相瞒,阿斯让拳头硬了。 “相比之下,我已足够良善,”蒂芙尼微微一笑,“我把法莉婭的事跡树为典型后,整个法兰行省,迫害魔女的案件断崖式下降,我救下了多少魔女?数不胜数。” “你害得法莉婭被人孤立,晚上经常做噩梦。” “小小的牺牲,所以你作为她的奴隶,是不是该努力活下去,好好陪她呢?而且,莫非你以为我们魔女会有朋友这种东西?” “幸好我有几个,但他们都因你们魔女掉了脑袋。” “啊,这就是接下来我要向你说明的事。就如之前我说的,你们这样的人才有调教价值,所以我对你导师的遭遇,实则非常惋惜。不要以为我这个『角斗场首席责任官』就有多大的权柄,我虽然在这里作威作福,但我也只能在魔女院订立的框架下行事。斗剑奴是圣都的公共財產,但他们也是我的摇钱树,看到他们冻死饿死,我也会难过,然而他们吃什么,穿什么,皆由魔女院决定,我没法越过魔女院行事。” “你是魔女院的元老之一。” 阿斯让心道,別想把自己摘乾净 “是啊,所以我已向诸位元老提交议案,建议改善斗剑奴的衣食住行,以免再度出现类似的暴动惨案。这既然我是提出的议案,我会尽我之力確保它通过。” 阿斯让闻言一愣,很快想通其中关节。 “如果你被弹劾斗倒——” “这份议案自然无效撤回,”蒂芙尼已然摊牌,“你说,我的继任者会有我这么心善吗?” 寒意自石窗间涌来,把空荡狭窄的休息室填满。 魔女面带微笑,背后的影子却狰狞不堪。 “我会活著。” “那就好,”蒂芙尼笑道,“期待你明日的表现,不要忘记,有很多斗剑奴都得靠你,才能捱过今年的寒冬。” 说实话,阿斯让怕了。 他怕自己死掉后,法莉婭会逐渐蜕变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癲魔女,如同眼前这位蒂芙尼一般,內心墮落阴暗。 现在她还只是早期阶段,也就是任性了些,还爱发表爆论,比之其他魔女简直就是个乖宝宝,努努力,应该救得回来。 想著这些事情,阿斯让渐渐沉入梦乡。 一夜过后,阿斯让被人带到了战前的准备室,被牵连的人不止他一个,许多人將要在这场残酷的刑罚中死去。 接著,阿斯让被人告知自己最后一个出场。 第8章 嗯, 这样才像个男子汉 “伙计,你猜我俩谁能活下去?” 一个身材粗壮的矮人坐到阿斯让身边,忍不住叫骂: “哈,我猜我俩都得死!他妈的,那可是砂龙,砂龙!!你是最后一个上的,这很好,但可惜了,砂龙不会因为吃饱了就放过你,哈,我们这帮斗剑奴加起来都不够它塞牙缝。” “我听说砂龙很可怕。” “比你想像得要可怕多了,我见过砂龙,他嘴巴大概能长这么大,”矮人用手比了个大概,“吃人估计不用嚼,怎么,你不信。” “没有,我只是好奇你是怎样遇到砂龙的,”阿斯让问道,“它们应该只在巴迪亚的沙漠里出没。” “因为我就是巴迪亚人。” 矮人告诉阿斯让,一百多年前,他家祖辈为了討生活,听信了魔女的鬼话,在百废待兴的巴迪亚行省里扎下了根。 “当时她们说德塞托奥斯死啦,来这儿定居福利多多,可我猜德塞托奥斯根本就没死,祂马上就要捲土重来啦,”矮人心有戚戚道,“这群畜生原本一见面就要打架,可我家却被他们成群结伴地毁掉啦,一定是沙漠之主在背后捣鬼。” 也许有必要问问法莉婭,德塞托奥斯究竟有没有死,如果巴迪亚行省再度被这位沙漠之主夷为平地,未来的日子会很艰难。 “喂,矮人,既然你曾经遇到过砂龙,那你说说怎么对付它。”一个斗剑奴出声发问。 人最害怕未知,大伙从没见过砂龙,一听矮人说自己见过砂龙,一下子就全围了过来。 矮人涨红了脸,良久才喊道:“他妈的,你们知道那时候我才多大吗?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我心一横,钻进砂龙粪堆里才逃过一劫,你们待会儿可以照我说的试试,说不准砂龙吃了几个人后能拉出坨屎来!” 话音刚落,矮人就被大家一起喷了个狗血淋头,好在大家都很克制,没有动起手来。 闹过一阵后,气氛重归压抑。 一些人开始祈祷,更多人沉默少话。 阿斯让听到一阵金属声,发现一旁矮人不断整理著身上盔甲,好像这样能让盔甲更合身,更安全似的。 “別紧张,”阿斯让安慰说,“只有猎物才会紧张。” 矮人摇了摇头,“不可能不紧张的,兄弟,我第二个上场。” 而我是最后一个,阿斯让在心中嘆了口气。 想来蒂芙尼是要让我踩著这里所有人的性命压台登场。 “兄弟,你说,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信守承诺的魔女?” “有吧。”阿斯让想到了法莉婭,不过话语里没什么底气就是了。 “我希望有。先前我遇到个魔女,她说如果我能在赛场上表现得叫她尽兴,就赏给我一大笔钱,就算死掉也不要紧,她说会把这笔钱匯给我亲人。我当时气坏了,不过没敢骂出声。 妈的,我要是还有亲人,也不至於把自己卖作斗剑奴了,但我转念一想,这钱我总不能让它从我眼前飞跑吧? 所以我就跟她说,我没爹没娘没有兄弟姐妹,不过你可以把这笔钱捐给圣都的穷人,哈,但只给矮人,我这个人记仇,妈的,小时候没少被你们人类欺负。” 矮人提到的魔女,应该是蒂芙尼的白手套。 这魔女真是有钱,不晓得她买下了在场多少人的命。 阿斯让,你只是个普通人,你不是英雄,为了活命你必须不择手段,法莉婭和蒂芙尼都已经把路给你铺好了,不是吗?沿著这条路走下去就好了,真有心理压力的话,就想想法莉婭吧。 “阿斯让,你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是没有错的。” 阿斯让回忆著法莉婭的话语,轻声念道:“嗯,我知道。” 就在这时,阿斯让瞥见了角落里的一个半大男孩,他极度惶恐,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两股战战,恐怕都没法独自站起来。 然而,令阿斯让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当象徵角斗开始的號角响彻天际时,这个男孩儿竟然扶著墙面,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我,我,我……我是芬恩,我是伍德洛大师的门徒,我不可以再给大师丟脸。”男孩子自言自语地为自己打气。 当號角声消失,准备室的巨大铁门如同被巨人提起一般缓缓向上抬上,白日的阳光隨之照射进来,刺得男孩双眼止不住流泪——这或许不是男孩流泪的原因,但可以是。 伍德洛,阿斯让默念这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这是他导师的名字。 人群中有人说道:“原来是这个小鬼最先出场,难怪刚才一直躲在墙角抱著腿哭。” “小子,这不是比赛,不要勉强自己,上场之后就用剑自尽吧。” “我记得你,你在伍德洛大师手底下学了几天剑?我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你还是想办法让自己死得好受一些吧,就算难看也没关係,伍德洛大师不会怪你的。” 男孩在眾人的劝告声中挪动身体。 他走得有些慢,因此引来了蒂芙尼的爪牙。 观台上的魔女们,不是为了欣赏惊心动魄的角斗而来。 这不过是一场盛大的处刑仪式,这个男孩会被蒂芙尼的手下押到场上,然后被巨龙撕碎。 魔女们会为了凡人的勇气而讚嘆, 魔女们也会因凡人的丑態而微笑。 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阿斯让眼前。 阿斯让,你是想像英雄一样死去,还是如芸芸眾生般苟活呢。 想到这里,阿斯让释怀一笑。 我变软弱了,是因为法莉婭吗? 怎么可能呢,別再为自己找藉口了。 好在反省的时机,不算晚。 “你干什么。”蒂芙尼的手下瞪了一眼阿斯让,因为阿斯让站了出来,挡在他与男孩之间。 “我怕五十年后,我会因为今天没能第一个登场而后悔。別傻站在这里了,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有个叫阿斯让的奴隶,要第一个上。你最好按我说的做,因为就算在这里动手,你也打不过我,对了,阿斯让是我主人给我取的名字,半年前我杀死一头森林绿龙那会儿,还不叫这个名字呢。” 见人离开之后,阿斯让转身面向男孩,一如当初伍德洛大师教育自己时一样,严肃地说道: “昂首。” 男孩愣了愣,抬头看向阿斯让。 “挺胸。” 男孩儿照做。 “把眼泪擦乾。” 男孩儿抹掉眼泪。 阿斯让轻轻锤了锤他的胸口:”嗯,这样才像个男子汉。” “兄弟,你疯了!” 矮人震惊地望著阿斯让,周围所有人的眼神也都和他一样。 “你会死的!”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阿斯让向著角斗场中央走去。 “会贏的。” 第9章 因为我叫——阿斯让 法莉婭,她会坐在哪里呢? 角斗场的基座修得极高,观台又坐满了人,想从这些人里一眼找到法莉婭,不太现实啊。 也不知道现在她是怎样一副表情。 应该会很惊讶吧。 不过之后估计要被她拷打。 无所谓,我不害怕,阿斯让想,我有的是办法应付她。 至於蒂芙尼,她会不会感到恐慌? 挺好,多噁心下她。 阿斯让收回视线,平復好心情,定睛审视眼前这个被铁笼束缚著的巨大怪兽。 真是一个大傢伙! 虽说满身伤痕,两翼也被人为折断,看上去十分虚弱,但这只巨兽也依然带给阿斯让深深地震撼。 蒂芙尼设法让砂龙变得虚弱,为的就是让其在接连不断的车轮战后耗尽全部体能,届时,即使是龙也会因体力不支而倒下,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不想这些。 阿斯让以自己的身高作为参照物,大概估算了一下,这条砂龙立高少说有三到四米,那么,其体长与尾长加起来至少会有十米。 与之相比,之前被阿斯让斩杀的那条森林绿龙根本就拿不上檯面,那条龙才等身高,可即便如此,阿斯让也贏得十分艰难,如果没有法莉婭为他治疗,阿斯让很难说自己有挺过来的自信。 接下来,阿斯让將经歷平生最为险恶的一场战斗。 虽说一直以来,第一个上场屠龙的斗剑奴下场都不大好,但往好了想,第一个上场的人,其实有个独特的优势。 儘管寻常巨龙的智慧无法与人类相提並论,可龙毕竟也是相当聪慧的生物,此前被魔女击倒,又被带到一个相当陌生的环境里,即使是最狂躁的巨龙也会变得谨慎许多。 龙,也会害怕。 因此,第一个上场的人会得到一把强弓,以及三支箭。 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在魔女们的耐心耗尽之前射出三箭,將眼前砂龙彻底激怒。 目標是龙眼。 这很难,但至少前人之中,有少数人做到过这一壮举。 阿斯让拉弓上弦,耳边迴荡起导师伍德洛的话语: “不要紧张,只有猎物才会紧张。” 第一箭射出, 但是偏了。 箭矢被砂龙头部的硬鳞弹开,但砂龙已隱隱有了怒意。 阿斯让听到铁链作响。 还有两支箭。 我会死在这里吗? 阿斯让拉开弓弦,第二箭射出—— 结果还是射偏。 只剩最后一支箭了。 在砂龙震耳欲聋的吼叫声结束后,阿斯让拿起这最后一支箭,他看著自己的手臂,心想,我害怕了吗。 手在发抖。 法莉婭在等我回去。 多可怕,我本该在这个该死的异世界里孤独过完一生,但现在居然有人在等我回家。 她要是再任性一点,再暴躁一点,再狠辣一点就好了。 阿斯让曾怀著对魔女的憎恶不断战斗,盼望著能未来杀死一头龙,因为他听其他斗剑奴说过,一个胸怀勇气,能够坦然面对巨龙並將其杀死的斗剑奴,能够得到魔女的嘉奖,他能带著杀死巨龙的那把剑,在魔女院中,被魔女们赐予一个荣耀的身份。 这是阿斯让身为斗剑奴,唯一能把握住的,带著武器接近魔女的机会。 他本想著,要趁那时找个地位显赫的魔女捅死,结束这场悲剧的穿越生涯,后来才发现这是个谣言! 不过,却也真的在阴差阳错下遇到一个法莉婭的魔女,她屑得不够彻底,反倒显得可爱。 ……看来,我是真的怕了啊。 阿斯让攥紧最后一支弓箭。 如果让法莉婭知道,我是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丟了性命,她会大发雷霆的吧?她还会在园里给我造个雕像,日夜拷打吗? 也许不会,毕竟我竟然敢把她的命令拋诸脑后,也许……也会,毕竟她还说过,要造个雕像纪念我的愚蠢。 不过,法莉婭,我並不后悔。 阿斯让把箭扣在弦上。 因为我叫—— 阿斯让。 你和我说过,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勇如雄狮”。 或许我不能成为英雄,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著一条鲜活的生命因我而死。 寧可勇敢过头而鲁莽,不要勇敢不足而怯懦,挥霍比吝嗇更接近於慷慨的美德,鲁莽也比懦弱更接近真正的勇敢。 阿斯让深吸一口气,他望著不断试图挣脱锁链束缚的砂龙,反覆叮嘱自己: 目標是龙的眼睛。 要上了。 就在此刻,阿斯让感到自己身体里莫名涌现出一股暖流,这股暖流从背部涌出,然后填满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视野渐渐变得明晰,手不再颤抖,耳朵也屏蔽了噪声的干扰。 砂龙毫无规律的动作,在阿斯让眼中渐渐愈发迟缓起来。 阿斯让的精神进入高度集中的状態,这种感觉十分奇妙,难以言说。 这……是因为法莉婭的那个魔法吗? 你在担心吗?法莉婭。 不必担心,我,阿斯让,绝不会乖乖赴死。 这一箭就是我为了活下去所做的挣扎! 箭矢破空,发出尖啸。 箭矢精准没入了砂龙的左眼,转瞬之间,龙血飞溅。 砂龙因剧痛高仰头颅,原本因怒意而发出的声声咆哮因这剧烈的疼痛而扭曲,极度尖锐刺耳,束缚其身的铁链更是被这只庞大可怖的龙兽疯狂扯动,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於角斗场中爆炸开来,几乎要传遍圣都的每一个角落。 角斗场內,就连魔女都要为这吼叫胆寒三分,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了心神,以至於忘了要开启铁链的机关,把砂龙释放出来。 而角斗场外,不明真相的人们尖叫著回到家里,家家户户都紧紧关上门窗,圣都的人们从未听过如此恐怖的吼声,一些人边跑边喊,说这是龙王的咆哮,龙王要袭击圣都了。 至於阿斯让,说来有些好笑,在如此噪声面前,又有谁能像『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般镇定自若呢?阿斯让张开嘴巴,单手捂耳,不管是动作和表情都称不上帅气。 当咆哮声慢慢消失后,阿斯让丟掉手里的弓箭,换上沉重的碎龙骨。 在此之后,掌管机关的佣僕们才堪堪回过神来。 阿斯让长舒一口气,不敢有丝毫懈怠。 砂龙即將摆脱锁链。 第10章 来,面对我 当缠绕砂龙全身的铁链悉数断开后,这只重获自由的巨兽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那个射瞎自己左眼的男人,对於这只发狂的巨兽而言,唯一能消除怒气的办法就是用自己的身躯將那渺小的直立生物碾碎。 地面震动,通体土色的砂龙如一座沙丘般压来,阿斯让所能做的唯有闪避而已。 英勇的骑士或许能靠坚实的甲冑与狮虎正面对抗,但在砂龙面前,厚实的鎧甲不过是一口钢铁棺材,砂龙能轻易將人掀飞,继而用前肢死死压住这具金属打造的躯壳。 那些迷信重甲的人们,往往在这时就因为內臟破裂而痛苦死去,假使砂龙饱腹,他们还能幸运地留下一具全尸,不必葬身龙腹。 因此阿斯让轻装上阵,以轻盈吸汗的丝绸衫打底,外套一层包裹著金属链条的上好皮甲,跑动起来非常省力,至於防护力,只要能在保持机动性的前提下,足够抵御因劈砍而飞溅的龙鳞,就已是合格。 不必怀疑,这自然是法莉婭的手笔,以作为买下阿斯让后赠与他的纪念品,並且还附赠了下面这段话: “记住,一个有主人疼爱的忠实奴僕,要比空有自由的贱民强得多。” 这话叫阿斯让不敢苟同。 不过,虽然话不中听,但这套甲衣还是十分中用的,不仅为腾挪闪转的阿斯让节余了大量体力,內里的丝绸衫也令阿斯让在短时间的剧烈运动后依旧保持著一个相对良好舒適的状態。 而你,你还剩多少气力呢?阿斯让绷紧神经,紧紧注视著眼前狂乱的龙兽,这终归只是一头普通砂龙,被完全激怒后,它的一切行为都被自身野性控制,不断横衝直撞。 砂龙在爭夺配偶与领地时,会压低头颅,向对方衝去,试图用头顶犄角將敌人掀翻,若彼此实力相当,且都不愿意雌伏认输,两方便会张开龙翼,將这场爭斗升级,直至一方坠亡。 好在场上的这头砂龙两翼皆被魔女断去,无法腾跃而起自空中发起攻击,所以阿斯让能始终將自己置身於砂龙的死角,与其展开对耗。 一名优秀的屠龙者,不会把后背留给巨龙,且最忌讳立於龙正前与后方。 龙车非人力可以应付,强而有力的大范围摆尾更是对人的致命一击,相较之下,站在龙的侧前方,才是屠龙的最优解。 龙的后肢笨拙,还要支撑起身躯的绝大部分重量,无法做出有效攻击,为了弥补这一缺陷,龙的尾部粗且长,想从这里发起进攻的人——阿斯让不敢说所有,但他敢说,这些人九成九都因龙尾的扫击而毙命了。 至於前肢,虽说巨龙的横扫与拍击都对屠龙者有致命威胁,可只要不託大,这些能寻出规律的攻击动作是能够被躲避的。 而躯体庞大的巨龙,同一时间也就只能抬起一只前肢,仅仅依靠后肢便能保持短时间平衡的个体並非不存在,但都相当稀少——而这,就是屠龙的关键所在。 所以,这也是为何真正屠龙的比赛要结团而战,即使胜利渺茫,但斗剑奴们仍能看到希望,给看台上观剧的魔女们带来一出血肉横飞的精彩表演。 但独自面对巨龙,就是一场极端残酷的处刑,魔女们仁慈的允许罪人在巨龙面前懺悔自尽,也允许罪人奋死一搏,最后为巨龙悉数残杀。 阿斯让不禁想到,至今为止,有没有人得以倖存呢? 如果…… 如果没有,那就让我来做第一个吧。 阿斯让能够感觉得到,法莉婭在他身上种下的精灵魔法仍在奏效,虽然不晓原因,但只要知道这个魔法没有失效,便已足够。 砂龙的一举一动都被阿斯让看在眼里,它的左眼已盲,只能不断摆动头颅寻找自己的身影,接著,要么再度发起衝锋,要么就如现在这样,挥起它的左爪! 在魔法的加持下,砂龙的动作本就显得迟缓,此时更较之前慢上几分,阿斯让在瞬间做出判断,这头砂龙的体力不多了。 这会是个机会吗? 不,不对! 砂龙改变了动作,原本即將挥来的巨爪忽然高高抬起,阿斯让赶忙撤步,堪堪躲过这一击,地面尘土飞扬,阿斯让险些没站稳。 他即刻调整体態,躲过紧隨其后的强力挥击。 体能的下降,使得这头砂龙冷静下来。阿斯让迅速作出判断,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必须拼死反击了。 砂龙並非无理智的野兽,一旦情绪趋於稳定,反而更难对付。 果不其然,这头砂龙开始重新审视起眼前渺小的人类。 它在警惕我,阿斯让想,这不足为怪,龙的智力相当高,它被魔女抓住,又被人类押来此地,受尽折磨,大概心中已有创伤,而我又以箭射伤了它的眼睛。 死亡女神平等地对待眾生,即使是龙,也会畏惧祂。 阿斯让与砂龙四目相对,有一支箭还插在龙的眼球里,黑红色的龙血不断流淌,顺著龙鳞的纹路扩散,与涎液混在一起。 你害怕了吗?想要威嚇我,叫我逃跑吗? 我不会逃的。 你呢? 如果你翼翅未断,鳞间还残有流沙。 你会逃吗? 你逃不掉的。 是啊,我与你无冤无仇。我无意爭夺你的领地,无意抢走你的配偶,更不垂涎你满身的血肉与鳞片,但我必须要在这里,杀死你。 这就是魔女的游戏。 你理解不了,但我能理解,所以我说,魔女比龙可怕。 我晓得你听不懂人话,所以我会用剑告诉你,我俩的战斗必须要以死来作出分晓,也许你也主动或被动地进行过数场血战,方才存活至今,可我也是一样。 阿斯让手持碎龙骨,踏前几步,试探性地踩进砂龙的警戒区內,砂龙隨即爆发阵阵低吼,庞大身躯瞬间做出反应,但其动作已被阿斯让观察摸清,不管砂龙要用前肢做出何种攻击,阿斯让都有一瞬间的空档钻入其腋下做出反击。 当阿斯让的身影消失在砂龙视野里时,砂龙迅速以逆时针方向后撤移动,以免暴露脆弱的腹部。 如果阿斯让意欲攻击砂龙腹下弱区,很有可能就错失掉这次反击的机会了,但阿斯让眼中唯有砂龙的手臂。 他没有选择大开大合地挥舞碎龙骨,这毕竟是赌上性命的死斗,必须慎重慎重再慎重,砂龙的龙鳞究竟有多坚硬?手上的碎龙骨又是否真如蒂芙尼说得那般优秀? 要是同莽夫一样什么都不管就挥出一剑,没有造成伤害事小,怕的是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如果龙鳞坚硬到能够將碎龙骨弹开,很可能会招致灾难性的后果。 阿斯让选择刺击。 於大部分龙类而言,龙臂背侧的鳞片並不像包绕周身的龙鳞般层叠嵌套,此处的鳞片一般只有薄薄一层,就像个缓衝地带一般,將肢体两侧的鳞片分割开来。 如果连这也刺不穿,阿斯让只好考虑让碎龙骨含泪下岗了——如果他还有幸能活下来的话。 所幸蒂芙尼言语不虚,这层薄薄的龙鳞未能阻挡碎龙骨的剑锋。 心中有底后,阿斯让迅速收剑,他控制过力道,剑锋並未没入太深,因而轻易便从血肉中抽离。 手上的伤口令砂龙再度爆发出一阵吼叫,阿斯让强忍不適,趁砂龙因受伤而姿態不稳时快步抽身,他不会用命去赌面前砂龙对疼痛的耐受力,別忘了,这头砂龙眼里插著一支弓箭,却还在活蹦乱跳呢。 仿佛是为了印证阿斯让的担忧一般,独眼砂龙仅用一息时间便稳住了平衡,同时还用它那粗大的尾巴摔打地面,似乎是在泄愤。 来,我们继续。 砂龙压低了头,阿斯让晓得这是龙车的前兆,他赶紧避让。 失去一只眼后,砂龙在对物体距离、方位的感知和判断上存在著不小误差,阿斯让只需让自己保持呆在砂龙左眼的盲区里就能轻鬆避开这头巨兽的暴走衝锋。 但这次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砂龙趴下头颅,却並未向发起衝撞,反而步步为营地向阿斯让逐渐靠拢。 它……它在压缩我的活动空间。 森林绿龙做不到的事情,砂龙可以做到。 它的体型太过庞大,是阿斯让所见过的最大的生物,即使是非洲象也无法与之相提並论。 阿斯让心有凉意。 现在的氛围,叫他想起自己与当初那条森林绿龙战斗的时候。 那时自己的队友不是死去就是重伤,只剩自己单打独斗,绿龙同样伤得不轻,但它却在嚼碎一条手臂后,毫无顾虑地朝自己走来。 它的眼瞳竖起,叫人不寒而慄。 此时此刻,这头砂龙也是如此模样。 阿斯让不禁想,还好他自告奋勇第一个登场,射瞎了砂龙的一只眼睛,让砂龙的威慑力减少了一半。 身后的墙壁离他还剩几步距离? 不可再退缩。 阿斯让握剑前出,紧接著,他看见砂龙振起双翼。 即使两翼早已破碎,露出森森白骨,这头砂龙依然这么做了。 它被魔女夺走了飞翔的资格,不过此时展翼也並非完全为了飞翔。 这是砂龙们根植於基因的习性,接下来,一人一龙將要分出生死。 伴隨一声如引擎般高亢的嘶吼,龙车再度启动。 它会撞上墙面,阿斯让当即作出判断—— 那我呢? 我…… 我会撞上它的尾巴。 当砂龙撞上角斗场高大的墙面,犄角直直插进墙中时,这头砂龙竟然冒著犄角折断的风险强行摆动躯体与龙尾,將阿斯让当场击飞。 坏了。 阿斯让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应该死中求活,试著滑铲的。 骨头断了几根?內臟呢?大概也都破掉了吧。 体內大出血,真疼啊…… 应该……是没得救了。 意识飞快地模糊,阿斯让有些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努力,还要吃痛著翻过身来,哦,想起来了,他有个人想见,但见不到了,他的视野已经和意识一道模糊了。 他找不到她,但他感受到了光线,可惜这光芒並不温暖。 是了,现在是冬天,哪里都冷,他躲不过去,自然也要凉掉了。 阿斯让晓得自己已经死了一半了,等脑海里的走马灯结束之后,剩下一半就也要死了。 上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还是泡在水里,快被溺死的时候。 “喂,你叫什么名字?” …… “哦?原来你不是哑巴,也不是聋子,所以呢,你叫什么名字?嗯……好奇怪的名字,你是哪里人?学明白我的剑术后再告诉我?行啊,我教你。” …… “看,那就是魔女,行了,瞄一眼就够了,不要盯著看,全是些蛇蝎美人,有什么好看的,小心眼珠子被她们抠出来,別不信,你猜为什么有些奴隶没了眼睛?” …… “不要紧张,只有猎物才会紧张。” …… “来吧,孩子,砍下我的脑袋。別有压力,手放快些,没关係,你可以闭上眼睛,我不会躲闪。孩子,你还年轻,你可以一直贏下去,贏到我这个岁数,把我的剑术传下去,魔女对我们的剑术不屑一顾,但未来总有一天,奴隶的剑也能大放光彩。你,唉,好了,这下我们全完蛋了。” …… “你看,如果你当时动了手,事情不至於发展成今天这般境地。” …… “別移开视线,斗剑奴。你要將我的容貌鐫刻眼底,且一生都不许遗忘。呵呵……为此感到荣幸吧,因为你即將成为我——大魔女法莉婭的首位奴僕。” …… “自今天起,你要忘掉你先前的那个怪名字,你永远的庇主,也就是我,將赐给你新的姓名。” …… “如果你逃走了,我就会被人当成一个连奴隶都管教不好的废魔女,彻底沦为笑柄……这还不够,魔女院会派人烧毁我的法袍,取走我的宅邸。这栋屋子是我受赐法袍时的另一个奖品,是我最大的资產,没了它,我就什么都不剩了。” …… “阿斯让,你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是没有错的。虽然像你这样的斗剑奴,可能早就麻木了,我坐在角斗场看台上的时候,也从没將你们的贱命放在心上,但现在不一样了阿斯让,我的大半身家都砸在你身上啦,你不可以让我血本无归。” …… “我牵著她的手,走进她生父的城堡,然后我把她的生父绑在椅子上,教法莉婭怎样用魔法復仇。她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眨眼之间,就按照我说的方法把他的生父用魔法涂满了整面墙。” …… “所以你作为她的奴隶,是不是该努力活下去,好好陪她呢?而且,莫非你以为我们魔女会有朋友这种东西?” …… “——让!” 总觉得,一直能听到某个人的声音。 “阿斯让!” 那个人爱做噩梦,一做噩梦就要大喊大叫,吵得我睡不好觉。 “阿斯让!!” 真是麻烦,阿斯让心想,我就想睡个懒觉,怎么这么难呢。 “阿斯让,你给我起来!” 我…… “快起来啊!我可是、我可是……了大价钱买下你的,你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价。” 尝试站起。 “阿斯让……” 继续尝试。 耳边似乎听到阵哭声,可是,身体还是好重。 这具身体已经坏掉了,没用了。 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但…… 真是的,別哭啊。 哪有魔女会为了奴隶而掉眼泪呢。 “阿斯让……起来啊……” 知道了。 我再试一次啊。 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得站起来才行。 背部的铭文开始发烫,那股奇异的暖流再度涌现全身,很痛、剧痛,不过,还挺得住。 慢慢地,阿斯让摸到了碎龙骨的剑柄,这把沉重的大剑没有飞出太远,甚至就落在他手边。 阿斯让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挣扎自地上爬起。 还好有碎龙骨,插在地上能当个拐杖。 但它是把武器,阿斯让知道,自己必须像个战士那样——挥动他。 想到这里,阿斯让不由露出个爽朗的笑容——他本就是个战士。 不远处,砂龙仍在摆动身躯,尝试著將犄角拔出。 阿斯让试著向前走,一开始踉踉蹌蹌,但慢慢变得沉稳。 他站在砂龙视野的死角,准备做一个屠龙的勇士。 来, 面对我。 砂龙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它在一声怒吼中捨弃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双角,愤怒地朝阿斯让咬去。 这就对了。 阿斯让蓄足气力,全力挥舞碎龙骨,大剑的剑锋逆著砂龙头部的龙鳞劈下,一瞬火光过后,血肉与碎裂的鳞片一齐飞舞。 砂龙应声倒地,躺在地上抽搐哀鸣。 这头巨兽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復过来,阿斯让不会给它缓过来的机会。 砂龙暴露出了柔软的腹部,阿斯让拖著碎龙骨走过去,因为不剩多少力气,尝试了几次,才將碎龙骨刺进砂龙腹中,撕开一道裂口。 砂龙的鲜血与器官从这道裂口里流出。 角斗场里,鸦雀无声。 第11章 魔女的契约 时值深夜。 魔女院地下图书馆內,艾芙娜正独自翻阅一本几乎无人问津的魔法书,书中记载著精灵们创製的种种魔法,但都较为原始,只剩史料价值,並且,正如作者在书中序言部分概述的那样: 自精灵们的圣树被龙烧毁以后,精灵的魔法就渐渐失去了效力,可这些魔法已存世千万年,作者不愿让它们就此消逝於歷史的长河中,寻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跡,因而耗尽了一生时光,取得了精灵们的信任,与他们共同编纂完成了这本无用却珍贵的巨著。 圣都的魔女们功利心重,看到序言后便对此书嗤之以鼻,也就法莉婭这个书虫愿意静下心来,品味一下书页里的厚重感。 而艾芙娜呢?如果不是因为好奇,她也懒得看这本书的。 从第一页开始,艾芙娜快速翻动著书页,直到看得两眼昏,直打瞌睡,才终於找到了一个可疑的魔法——精灵的契约魔法。 遥远古时,圣都的统治尚未建立,魔女的治世未见端倪,凡人推选部落首领,在巨龙的爪牙下挣扎谋生。 那时,人们只能在山洞中定居,靠猎取动物果腹,与精灵们爆发无数爭端,却也因此逐渐了解彼此,握手言和,自此诞生出契约魔法。 人们选拔最优秀的战士,同精灵们缔结契约,受赐圣树祝福,以血肉之躯同巨龙对抗。 精灵称这些战士们为“护林员”,人们则称他们为“猎龙人”,不过,这些都已是过往云烟,因为不管是圣树还是猎人,他们的存在都已隨著一场巨大的灾难而埋入土里,成灰成炭,又成墨水,记录在这薄薄几页纸上。 现在,艾芙娜心中有了答案,她打起精神,准备拿出纸笔,將这个魔法,也將这段歷史摘抄出来。 “艾芙娜,凡人有可能承受住龙尾一击吗?” “没可能。” “去查一查。” 艾芙娜想起自己和老师斯泰西的对话,心中不由腹誹,真会使唤人。 虽然自己也颇为好奇,不过,真是越想越窝火。 经歷一番思想挣扎后,艾芙娜轻嘆口气,她合上书本,纸笔也都收了起来,起身將这本厚重的魔法书塞回书架上。 我什么也不知道,艾芙娜想,唉,好好感谢我吧,法莉婭,我不会检举你的。 艾芙娜和法莉婭皆是斯泰西的左膀右臂,於公於私,艾芙娜都希望法莉婭能留在圣都,但师徒三人都太过优秀,元老们巴不得断其一臂,维持派系平衡,因此即使对凡人杀死砂龙的事跡抱有怀疑,也不会將这件事端上檯面。 可斯泰西呢? 艾芙娜晓得老师的为人,她会把这件事捅破,叫法莉婭关禁闭关到死。斯泰西不会容忍法莉婭的所作所为,但她能容忍艾芙娜办事不力,无非被她痛批两句。 就这样吧,艾芙娜觉得自己应该多多躺平,否则脸上的黑圆圈何时才能消掉。 “不过话说回来,”艾芙娜喃喃自语,“这个魔法为何又重新起效了?” 另一边,在法莉婭家中,阿斯让刚从昏迷中甦醒,本想著把这一夜先睡过去再说,无奈实在太饿,只好把趴在床边睡觉的法莉婭叫醒。 法莉婭睡得不香,口水流了一片,被阿斯让喊醒后,虽然激动,却不愿意表现的激动,於是乎摆出张扑克脸说:“你想吃什么?” “你会做什么?” “麦粥。” 阿斯让本想说我想吃肉,但考虑到种种因素,尤其是法莉婭的厨艺,怕她端上一坨黑炭,因而就此作罢,说麦粥就好。 可谁能想到法莉婭连碗麦粥都做不好,又加又加盐,把阿斯让的味蕾折磨坏了! “为什么又甜又咸?” “分盐分都很重要不是吗?” 你可真行!阿斯让服了,“那你为什么不分两碗呢?” “闭嘴。” 法莉婭刚说话,想想又不对,舀起一勺麦粥送到阿斯让嘴边,“张嘴。” 如此餵了几口后,她又冷不丁问道:“你为什么要第一个上场呢?” 阿斯让沉默著开动小脑筋,半天想不出一个圆滑的解释,只得把起因经过如实招来,然后准备被法莉婭拷打。 “呵,你真是活该受苦!如果不是我这个天才重现了精灵的古老魔法……”法莉婭开始吹嘘起自己,同时开始给阿斯让讲解自己是如何將其復现的,用了什么什么材料,反正一次就成功,结果你这奴隶刚开始还说不管用。 可它刚开始確实一点效果都没,阿斯让心想,咄咄怪事。 “阿斯让,”又往阿斯让嘴里塞进几口怪味粥后,法莉婭再度说道,“我们要离开圣都了。” “后悔了?” “嗯……可如果放任你死,我照样要后悔。” 法莉婭既不想离开圣都,也不想看著阿斯让死去,她是货真价实的魔女,鱼和熊掌都想要,无论弃掉哪个都要肉疼。 “不过,没关係,我是法莉婭,不管失去什么东西,我都要把它抢回来,十年后我回到圣都,我要让她们所有人都对我跪地拜服。 你呢,也要为我加倍努力,別以为自己剑术高超就了不起,终究都是凡人的雕虫小技,不足道也,你这种凡人要想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痕跡,唯有依靠自己的头脑,所以即使去了边境,我也会天天鞭策你学习。 等將来你学有所成,我俩回到圣都,我是不吝於指导你完成一部文学巨著的,以我俩这十年间的故事见闻为主旨便很好,肯定会载入史册,赚来的金钱我不会要,成书的署名权和著作权也都归你,唉,毕竟我也不好自己吹嘘自己,否则后人瞻仰我此生的丰功伟绩,少不得要腹誹几句,这可不行,所以这件事必须由你来做。” 是是是,对对对,好好好,阿斯让哪能反对这些话呢,於是法莉婭的妄想还要继续下去: “等我入主魔女院,搬进元老宫,须得僱佣许多女僕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你要负责管理好她们,”说到这里,法莉婭不禁皱了皱眉,“但你决不许动什么歪心思,待我功成名就那天,我、我是不吝於给你必要的奖励的。” 阿斯让忍不住问道:“是什么奖励呢?” 这下便涉及到法莉婭的知识盲区,她脸红到耳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乾脆用怪味粥堵住阿斯让的嘴。 第12章 绝不要向魔女效忠 未来的许诺都太遥远,画的大饼再大也闻不到味,阿斯让只想要个马上就能兑现的东西,稍作思索后,他告诉法莉婭说,据他所知,在圣都,许多关係亲密的主僕,都会以“父”“母”与“子”来称呼彼此, 这既是主人对奴隶的信任与恩典,亦是一种管理上的好策略,一个奴隶若被允许称呼自己的主人为“父亲”“母亲”,在奴隶之中也就更具威信,帮助主人更好的管理其余奴僕,其余奴僕为了获此殊荣,也会加倍努力、加倍忠臣。 当然了,不管是阿斯让还是法莉婭,都无法接受这种叫法,阿斯让便以此为由,向法莉婭商量说,我们是不是相互之间都该换一种叫法呢? 法莉婭听著,觉得阿斯让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嘛,比如斯泰西老师,她的女僕们就都叫她“妈妈”,便答应下来,但她要求阿斯让必须想出一个能让她接受的叫法,不然岂不是显得她有什么怪癖一般! “就像你叫我阿斯让一样,也许我称呼你的名字好了。” 就这样,阿斯让顺利摆脱掉“庇主”、“主人”这类让他不適的词语,儘管法莉婭只允许他私底下直呼姓名,但这和脱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別,莫非法莉婭会和其他魔女一样,费尽心力去经营起一个庞大的社交圈子吗? 可能性无限趋近於零呢。 次日清晨,太阳打西边出来。 法莉婭头一次起得比阿斯让更早,她熬煮好麦粥,端到阿斯让面前。 不过这次,法莉婭可没再给阿斯让一勺一勺餵啦,阿斯让晓得她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就像自己总是找机会规训她一样,法莉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要在阿斯让面前树立起个“我给你才是你的,不给你你不能抢”的主子形象,让阿斯让对她感恩戴德,可阿斯让是个穿越者,他会吃这套? 阿斯让忍痛起身,伸手端起瓷碗,望著碗里的內容物,小心翼翼尝了口,这次味道就正常多了,没有往里面加盐,进步很大! 吃完早饭后,阿斯让在书房里找到了法莉婭,见她正在清点书籍,不禁问道:“还有几天出发?” “我哪里知道?等通知吧。你,去、去,回房里躺著,赶紧把伤养好,我还指望你到时给我把这些书都带上呢。” 一听此言,阿斯让下意识以为自己还能在床上蹉跎好久,便顺著法莉婭的意思回房间躺好,中午时又吃了几碗麦粥,一直睡到下午,被法莉婭黑著脸喊醒,劈头盖脑第一句话:“有个叫蒂芙尼的女人找上门来,说她有个东西要转交给你,你有什么头绪吗?” “?” 阿斯让一头雾水,不过为了儘快平息法莉婭的怒火,只好供出那天晚上自己与蒂芙尼之间的对话,自然,他只交代了有关斗剑奴那部分谈话。 来到会客室,蒂芙尼已然恭候多时。 她从一个包装精致的小袋子里拿出一个东西,摆到桌上。 “这是什么?”法莉婭表情古怪。 阿斯让也是一样。 “我也不清楚呢,”蒂芙尼笑道,“不过,当我在角斗场里,欣赏到一出精彩绝伦的屠龙剧幕后,我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在我把你导师钉上十字架受刑时,他的眼神叫我著迷,如此一个叫我著迷的男子,非得为他做些什么不可。 因此我答应他说,只要他瞪大双眼,亲眼看著那些因追隨他而被一同钉上十字架的奴隶们一个个死去,並且那时他还未死,我就会答应他,帮他做一件……小事。” “阿斯让。”法莉婭叫阿斯让离开。 “这样好吗,法莉婭?你这样会不会太无情呢?接下来我要说的,可是一句十分重要的遗言,你作为主人,应该展现你的仁慈才对,叫你的奴隶能从我嘴中亲耳听到它。” “没事,法莉婭,我早已见惯生死。” 法莉婭皱了皱眉,意思瞭然,是,阿斯让当然知道现在这种状况属於“公共场合”,但你得习惯,你得脱敏。 “呵呵,关係真好。”蒂芙尼收起微笑,冷声说道:“接下来,我將以自己元老的身份与荣耀作保,以下皆为你导师的原话,我没有做半点修改。” 听著蒂芙尼的描述,阿斯让脑中不禁浮现出这样一个场景: 他的导师,被魔女们钉在十字架上,亲眼看著信任的同伴挨个死去,尸体被乌鸦啄食,而他自己也是行將就木,双眼流出血泪,然后,用他那双鹰一般的眼睛死死盯住眼前的魔女,一字一句咬牙说道: “请你將我的遗言转告给我最得意的徒弟,並保证不把它传给他人或是魔女。” “当然,不过我得晓得你的徒弟是谁。” “他被魔女买下,已经改过姓名,但你肯定能找到他,因为这几十年来,只有他杀死过龙。” “我想我知道是谁,那你想对他说什么呢?” “孩子——” 阿斯让听到蒂芙尼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记住,绝不要向魔女效忠。” 面前的魔女神態自若,她將字句咬得十分清晰,似乎生怕別人听不清。 “然后桌上这个,就是信物了,他跟我说,这是被你扔掉的东西,一直到不久前才被他重新找到。” 这是一枚硬幣,它曾属於阿斯让,但並不属於这个世界。 “东西和遗言我都已带到,呵呵,別用这种眼神看著我啊法莉婭,不要怪我,我是位信守承诺的魔女,凡事说到就要做到,不然,我会寢食难安的,那么,就此告辞。” 阿斯让没注意到蒂芙尼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耳畔听到关门声后,才晓得这恼人的女人已经离开。 他仍然低头看著桌上那枚模样无比熟悉的硬幣,只是看著。 “记住,绝不要向魔女效忠。” 伍德洛的遗嘱在阿斯让脑內盘旋,法莉婭就在他身旁,他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呢。 阿斯让看见法莉婭拿起了这枚硬幣,原以为她会將硬幣扔得远远地,让阿斯让永远再找不到,但她却把硬幣递到了阿斯让面前。 我哪里经得住这种考验呢法莉婭?我真会把它收下的。 “拿著啊,”法莉婭嘆了口气,“这也算是你导师的遗物吧?” 第13章 「风信子」 一枚平平无奇的银色硬幣,正面写著“1”,背面画著菊的图案,虽已失去原本价值,但在阿斯让心中已经成为无上珍品,以前他將这枚硬幣丟弃,告诉自己要舍掉过去,直面未来,现在,硬幣又回到他手里,寄託著哀思与仇恨。 海风拂过甲板,有股咸咸的味道,风平浪静的广阔陆间海上,一艘名为“风信子”號的风帆大舰正缓慢而平稳的行驶著,她將费一到两月的时间向西横穿陆间海,然后一路北去,在法兰行省的北方边境靠港拋锚。 “风信子”號的艉楼里,百无聊赖的法莉婭把阿斯让身上的硬幣要了过去,放在手里把玩,她从未见过如此样式的铸幣,对其来歷感到万分好奇,可每每想向阿斯让问个究竟时,一看他的脸,心底就泄了气。 “记住,绝不要向魔女效忠。”这句话简直要成为法莉婭的梦魘,该死的蒂芙尼,还有那个可恶的斗剑奴……將来重回圣都,绝对要把那个贱女人给打杀了……魔女不能私斗?那就先除了她的魔女籍! 真是的,为何总有一些坏蛋,想要挑拨她和阿斯让的主僕关係?不过,呵,这些可耻奸计是绝不可能得逞的,阿斯让怎么会对自己不忠诚呢?等自己做好心理准备,阿斯让肯定要对自己忠不可言呢! 至於她自己,又怎会被这句话给影响到?没错,她马上就可以忘掉这句话,马上就可以忘掉……忘掉…… “烦死了。” 阿斯让听到法莉婭喃喃了一句,硬幣也被她拋过来,然后她便找了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看。 艉楼的住舱採光很好,毕竟法莉婭是位穿袍的大魔女,即使是在流放中途,她的生活质量也必须得受到保障,日子过得比谁都还好。 可以说,法莉婭就是这艘船的无名女王,不过,就算如此,法莉婭也还是没法给阿斯让在艉楼里安排一个单独的住所,乾脆退一步,叫阿斯让在自己房里打地铺。 要不然,可怜的阿斯让就得滚去阴暗潮湿的底舱,同其他被流放的斗剑奴们睡在一起啦。 说完住宿环境,就不得不聊一聊饮食了。 即使在大海上飘荡,向法莉婭供应的食物,也是最好最新鲜的,像生虫的麵包、发黑的水果、梆硬的牛肉……诸如此类,是绝无可能出现在法莉婭的餐桌上的。 阿斯让其实还蛮想看看所谓“会动的麵包”到底长什么样,还在法莉婭用餐时给她说了个“麵包赛跑”的趣闻,喜获一个大大的白眼,此后早餐吃麵包时,法莉婭非得把麵包撕两半,瞧个究竟,生怕里面有小虫,大得能驼著麵包跑! “阿斯让,你傻笑什么呢?” “有吗?你看错了。”你不是在看书吗,看我干嘛。 “好可疑……” 就在法莉婭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时,有人敲响了门,听其声音,应该是位隨行(並负责监视)的魔女,她向法莉婭报告说,关在舱底的斗剑奴很不安分,她们决定处分掉一批人,让法莉婭最好呆在房间里,以免被之后的动静惊扰。 “多杀一些。”法莉婭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有点太极端了。 阿斯让摇了摇头,向法莉婭提议,可否由他来解决此事,法莉婭想了想,便挥挥手,叫阿斯让跟著门外的魔女一起去看看情况。 甲板上,水手们把几个闹事的斗剑奴困得严严实实,要把他们扔进海里餵鱼,阿斯让阻止了水手,把那几个哇哇大叫的斗剑奴救了下来,顺便询问他们为何要闹事,又有什么诉求。 “你他妈的,是谁啊?我要和魔女说话,不和带把的说话。”一个脸上带疤的中年斗剑奴喊道。 你对魔女一无所知,我比你懂魔女,她们不会和你说话,只会不屑地砍下你的脑袋。阿斯让刚想如此讽刺,旁边一个样貌有些熟悉的矮子忽然怪叫起来,“哇,哇!你……是、是你!刀疤脸,你眼瞎啦!他你都不认识?” “啊?……等等,小矮子,我好像確实在哪里见过他。” “但我对你没什么印象。” “我呢,伙计,我,看看我,你救了我两次!你这个屠龙的大英雄!” 阿斯让盯著矮人看了两眼,有印象了,“是你。” 那个小时候靠钻进砂龙粪堆里才活下来的矮人,嗯,这句还是別说出来了。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矮人越说越激动,似乎鬍子都在抖,“你竟然真的杀死了一头砂龙!你不知道我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睛瞪得有多大多圆,我、我真不敢相信……” 听闻这话,水手们也都惊讶地感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再悄悄看了眼几位魔女,见几个魔女都没有站出来反驳,心中的质疑也就一扫而空,纷纷向阿斯让投来敬畏的目光。 先前出言不逊的刀疤脸,也向阿斯让道了歉。 別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还是谈谈你们自己吧,你们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舱底是人待的地方吗?我们吵著要上甲板来吹吹风、透透气,结果就被这帮贱……这些水手绑起来,要把我们扔海里餵鱼!妈的,哪怕我是斗剑奴,我这辈子也都没住过这么憋屈的地方,都要把我臭晕了!唉,要不你们还是把我扔海里头吧。” 然后阿斯让就看见魔女指使水手,真要把矮人踹海里,矮人嘴里还念念有词:“妈的,放开我,我自己会跳,哈,看我跳下去后是先被鱼吃,还是先给你们这破船撞个洞。” “……放过他吧,”阿斯让看不下去了,“我会把这件事解决好。” 看在法莉婭的面子上,几个魔女也就不再多言,只叫阿斯让儘快处理好这个问题。 阿斯让给矮人和另几个斗剑奴鬆了绑,叫他们带自己去看看“风信子”號的舱底。 他不清楚“风信子”號的具体內部结构,但他知道斗剑奴们居住的底舱不是接近水线,就是在水线以下,那里开不了舷窗,通风和採光肯定好不到哪去。 可下到最底层后,虽然有些心理准备,阿斯让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到了。 第14章 奇蹟之海 舱底阴暗、潮湿,满是酸臭的气味,不过,这还不算最坏的。 阿斯让一进舱內,就看到一个年轻的斗剑奴靠在角落呻吟,他被打的半死,满脸是血,好在只破了相,没有性命之忧。 “谁干的?”阿斯让扫了一眼人群。 “我。” 寻声望去,阿斯让看见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仅此而已?” “你想给他出头?那你得掂量掂量自己。” 壮汉缓步走到阿斯让面前,见阿斯让竟不后退,忽地一拳砸下。 要动手的话,我奉陪。 阿斯让侧身闪躲,击其肘,再以一记勾拳击其下顎,顺势將壮汉压倒在地。 “每十拳停一次,给你点时间服软。” 说完,阿斯让一拳一拳打在壮汉脸上,到第十拳为止,壮汉仍试图挣扎起身,如此往復两轮后,他才痛苦地叫喊投降。 但阿斯让的拳头並未因此放鬆,他向角落里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年轻人问道:“你向他求饶过吗?他有因此放过你吗?” 见那人虚弱地点了点头,阿斯让方才缓缓起身,至於那名壮汉,恐怕一时半会儿是爬起不来的。 斗剑奴们看到这一幕都不敢说话,唯恐再招惹到一个瘟神,只有矮人拍手称快。 “我晓得你们挤在这里,心里都很压抑,这里又黑又臭,还没有床铺,有怨气很正常,但能动口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动手了,实在要分高下,就用扳手腕解决吧,何必打生打死?不要忘记,这里是在船上,没得治的伤员只会被丟进大海,避免疫病在船上传播肆虐。” 阿斯让环顾下四周,许多人都避开他的视线,只有一些胆大的傢伙还敢跟他对上视线。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时,人群里忽然有人惊呼,说我认出你啦,你不是那位杀死了砂龙的英雄吗!哦,我晓得啦,一定是魔女们把你提拔为贵族了,你已经是这艘船的船长了,对不对?! 未等阿斯让想好怎么回答,一旁的矮人便插嘴道:“蠢货,贵族算个屁?大师可是魔女身边的私仆,私仆你懂吗?” 於是大家便用你懂我懂的眼神望向阿斯让,纷纷起鬨。 这下话题要失控,阿斯让赶忙咳嗽两声,將话题引回正轨:“我既是代表我的庇主而来,同时也將作为你们的代表,將你们目前的难处条条陈述给她听——” 矮人带头喊道,我们要去甲板上放风、撒尿! “通风可以,撒尿不行。” 阿斯让提议在船头设置一片活动区,以五人一组,半小时轮换一次,这样每人每天都能有一小时的活动时间,问大家能接不接受,眾人便纷纷点头,说我们可以接受。 之后又谈到了卫生问题,这个也好解决,阿斯让说我让船员给你们分配些清洁的器物,由你们自行解决。 至於改善食宿环境,阿斯让直言说自己无能为力。 “其实我和大伙一样,吃的都是脱水生虫的硬麵包、醃了十多年的咸肉、醃鱼——” 可实际上他才不会吃这些哩,但大伙听阿斯让说得真诚,一个个都嘆著气,不再纠缠。 被斗剑奴们簇拥著送出底舱后,阿斯让站在甲板上,好好感受了下清新的空气,又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確保衣服没有沾上那股酸臭的气息,这才信步走回法莉婭的房间。 “我干嘛要为这些事操心?”法莉婭对斗剑奴的苦难漠不关心。 阿斯让就知道法莉婭会这么说,他胸有成竹地向法莉婭保证,將来他为法莉婭撰写个人传记时,此事就能成为一件极好的素材,只需稍稍夸大一番: 比如说,斗剑奴们不知以何种手段洗劫了舱室,手里拿著任何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跑到甲板上疯狂地敲打桅杆和船帆,叫囂著要与舰同沉,值此危急时刻,正是大魔女法莉婭站了出来,先以强大无比的魔法將斗剑奴们统统震慑住,再用卓绝的智慧劝服眾人,与他们约法三章,使“风信子”號安然无恙地抵达目的港。 於是法莉婭拍手同意,“那就去做吧。” 但有一个前提,法莉婭要求阿斯让必须乖乖回答她一个问题。 ——你会永远忠於我的,对吧? 然而,就在法莉婭刚刚开口之时,一阵独特的,充满力量的雄浑之音把所有声音都掩盖了。 “这是什么声音?” 法莉婭悄悄嘆了口气,“是海龙的啼鸣,我也只在小时候听见过一次。” 透过房间的玻璃窗,阿斯让看见数只海龙正追隨“风信子”的航跡,在平静的大海上驰骋,它们的鳞片与大海融为一色,仿佛数道海浪。 “大海之主在送別祂的子嗣。”法莉婭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悦。 与之相对,海龙们则发出婉转悠扬的歌声,回应它们的,是一声浑厚而温柔的嘶鸣。 这声音响彻天地,无可比擬。 阿斯让不禁问道:“它们真的不会攻击人类吗?” 法莉婭点了点头,她告诉阿斯让,传说大海之主在年幼时曾因贪玩而搁浅,被人们合力解救后,为作报答,祂和祂的子嗣们便不再主动攻击人类,此后,这片宽旷美丽的陆间海才真正归於平静,將圣都治下的九大行省通过航运连接起来,成为人们口中的“奇蹟之海”。 正当阿斯让为这个传说而感慨时,法莉婭忽然阴冷地笑了笑:“但海之主已经老了,当祂死去,一切都要大变样。” 阿斯让忍不住担忧,“祂还能活多久?人类在海上太过脆弱,却又必须依靠海洋生活。” “无所谓,迟早有一天,这片『奇蹟之海』,会真正成为『我们的海』” 阿斯让心想,这句话里头的“我们”应该仅仅指代魔女。 “对了,法莉婭,”阿斯让忽然想道,“德塞托奥斯到底有没有死?似乎砂龙们的习性又有些反常。” “阿斯让。” “嗯?” “这是你一个奴隶该问该关心的事吗?” “……” 看来法莉婭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第15章 灰石堡 与海龙共舞时光让船员们大呼过癮,但接下来的航程再没起丝毫波澜。 “风信子”號了大约一周时间驶离奇蹟海,隨后又沿著伊斯巴尼亚行省平直的海岸线不断向北。 之后的日子里,法莉婭每天都要拉著阿斯让登上甲板,遥遥望著远方的海岸。 她的家乡就位於伊斯巴尼亚行省以北,那是一片丰饶之地,却也和巴迪亚行省一样,无时无刻不被龙的阴影笼罩,也因此,法莉婭对待龙的態度是尤其极端的。 清理龙的巢穴,把龙一个不留的统统驱逐,这很好,但更好的做法是: “要把龙都杀光光,”法莉婭阴惻惻道,“它们是我的童年阴影。” “法兰的龙灾很严重吗?” “那倒不是,反正我年幼时没见过龙。” “那阴影是指……?” “法兰人爱用龙恐嚇小孩子。” “……啊,嗯,是这样啊。” “阿斯让,去问问船长,还要多久才到地方?” 对此,船长回答得很模糊: “快则两周,慢则三周。” “还要这么久!” 法莉婭无聊到爆炸,最后书也不看了,每天都要阿斯让陪自己去甲板上用魔法炸鱼取乐,动静大的让人咂舌,但后来不管是船员还是出来放风的斗剑奴,都对这种骇人的场景习以为常了。 大伙虽然被吵的不行,却也因祸得福,相当程度上改善了伙食。 就这么连续炸了十多天鱼后,风信子號才终於靠了岸。 到达法兰最北城,白银港。 这里是法兰北部最大的海港城市与货物集散地,每当巨龙向南迁徙之际,大量的人力与物资都要通过灰石堡,沿著运河发往北方防线上的各处据点。 阿斯让和法莉婭在城內修整数日后,便顺著那条运河,抵达了最终的目的地——灰石堡。 对这里的印象用一个字就可以形容:穷。 灰石堡坐落在一处小型山丘上,並不高耸,也不雄伟,只有一对猎龙弩立於塔楼之上,遇到危机时也不知是否管用,但这里生活的人们显然认为自己被那两台猎龙弩保护得很好,他们环绕灰石堡建起城寨,在低矮的石墙內定居生活。 “可恶、混蛋!竟然把我赶到这种地方来!”法莉婭愤怒了、后悔了,“我后悔了,我要回圣都去。” “后悔也没用了。” “我——法莉婭,堂堂一位大魔女,如今竟沦落到此番境地,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可恶,这都是因为你。” “我的错。” “哼,知道就好。” 恶狠狠瞪了眼阿斯让后,法莉婭不再说话,性情高傲的她自不愿与乡下贱民打交道,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因此社交的重担全压在了阿斯让肩头。 即使守城的卫兵恭恭敬敬地迎接两人入城,法莉婭也不和这些他们直接对话,而是让阿斯让转达自己的意思:“跟他们说,叫这里地位最高的人来见我。” 这简直多此一举,还不等阿斯让出声,闻声的卫兵们就急匆匆跑去请灰石堡的主人了。 不,不只是卫兵,整个灰石堡都在法莉婭的淫威下繁忙起来。 城內的平民看到魔女,唯恐避之不及。 “无用的群氓。”法莉婭不屑。 城堡的厨娘胆战心惊,极尽毕生厨艺。 “难以下咽。”法莉婭轻蔑。 灰石堡的主人理好仪容,彬彬有礼。 “一个半精灵。”法莉婭锐评。 阿斯让看不下去了,准备给法莉婭打圆场,但灰石堡的主人似乎並不为此生气。 “余名依莲尼亚,诚如阁下所见,一名半精灵。” 自称依莲尼亚的半精灵留有一头干练的金色短髮,身著一席礼裙,皙白如雪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 “余自担任边境保民官以来,已在此地守望百余年之久,未尝懈怠,不知阁下因何而来?” 法莉婭给阿斯让使了个眼神,阿斯让便递给依莲尼亚一封印有魔女院標识的文书。 认真看过一遍后,依莲尼亚点了点头,“余已瞭然,阁下便请在余这里安然度过十年吧。” 原本依莲尼亚要给法莉婭和阿斯让在城堡中安排两间合適的住所,但法莉婭却对此嫌弃不已。 “这不是我该住的地方。” 知足吧,阿斯让摇了摇头,“其他地方条件更差。” “差些就差些,”法莉婭自暴自弃道,“我才不要和一帮贱民挤在一起呼吸同一片空气,就算住木屋也行,但一定要偏僻些,安静些,不然影响我的睡眠质量!” “你认真的?” “就是认真的,”法莉婭说,“我小时候住的也是木屋么。” 阿斯让这才猛然想起来,对啊,这傢伙在成为魔女之前,就是一个小村姑啊。 “不后悔?” “不后悔。” 在法莉婭的眼神攻势下,阿斯让只好举手投降,他找到依莲尼亚,把法莉婭的要求复述了遍。 “啊……若是如此,余还真可以为你们腾出一间符合要求的小屋。” 可到了晚上,法莉婭还是反悔了。 屋外寒风呼啸,阿斯让冻得睡不著觉,法莉婭也打了个喷嚏,恼羞成怒地说道:“这也不是我该住的地方!” “要不还是搬回城堡去吧。” “不、不行!”法莉婭一口回绝,接著又打了个喷嚏。 “魔女也会感冒吗?” “睡觉时怎么调动魔力暖身?” “我都没有魔力暖身的。” “烧火去。” “没柴啊。” “那你把自己冻死了,我这个主人怎么办?” “我也想知道,就没有什么魔法可以为別人驱寒吗?” “反正我绝不会住进那个破城堡里,你要实在太冷,仅限今晚,我允许你睡过来。” 这句话说完,法莉婭就侧过身去,再无回音了。 这可是你说的。阿斯让把心一横,躡手躡脚,做贼似得爬上木床。 说真的,有点挤,搞不好一不留神就要摔到地上。 而法莉婭呢,她感觉到背后的响动,眼睛始终合不上,幽幽说道:“阿斯让,你不会像我父母那样,偷偷掐住我脖子的,对吧?” “……怎么可能。” “嗯,那就好。” 第16章 你是坏蛋吗 儘管法莉婭嘴硬说她是为了安静看书,才蜗居在这偏僻一隅,但阿斯让却明白,这是法莉婭內心极度缺乏安全感,才故意与人疏远。 这也难怪,毕竟不论是谁,在年幼时险遭至亲之人谋害,都要在心底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 阿斯让不知道法莉婭的心理创伤何时才能痊癒,但他感觉得到,这可怜魔女的病情正一日日好转,眼前这份甜美安逸的睡顏便是最好的证明。 望著法莉婭红扑扑的脸蛋,阿斯让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为何会被法莉婭如此看重呢?想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答案: 別看法莉婭向来自负,但她在我面前其实是有些自卑的。 当法莉婭在角斗场中看到阿斯让不顾性命,毅然决然地扔下斗剑之时,憧憬、自卑、嫉妒、茫然……种种复杂情绪便不断交织缠绕,让法莉婭的眼神再无法从那个看似平凡的斗剑奴身上移开。 “阿、阿斯让……唔……” “?” 这傢伙在做什么梦呢? 不过,不是噩梦就好。 说句老实话,要是再盯著法莉婭的睡脸细细欣赏,心里的妄念恐怕就要压不住了,要是引得法莉婭病情发作…… 阿斯让越想越难受,不好继续躺在床上,便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拿出几枚边境保民官依莲尼亚赠与的鸡蛋,开始烹飪起早餐。 “请阁下务必节省乾柴。” 想起这位边境保民官郑重其事的嘱託,阿斯让不得不控制了下木柴的用量。 他和法莉婭初来灰石堡时,城堡內供暖的壁炉空空如也,可见此地的乾柴储备的確將近枯竭。 依莲尼亚还告诉阿斯让: 前些年,有一只绿龙在谁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溜进了附近的森林当中,当人们察觉它的存在时,这条谨慎而又狡猾的绿龙已在森林深处筑好了巢穴,如千年古树一般深深扎根此地,自己带领人数眾多的庞大討伐队数次深入深林,但每一次都鎩羽而归,死伤惨重。 因而人们已不对討伐绿龙怀抱希望,也不敢再深入森林砍柴、捕猎,但现在法莉婭的到来令依莲尼亚重新燃起了斗志,她请求法莉婭施以援手,却被法莉婭冷声拒绝: “有绿龙的巢穴具体方位吗?没有?那等找到线索再来请我,嗷,我不介意將整片森林夷为平地,你们要是愿意,我马上付诸行动。” 对此依莲尼亚能说什么呢?她只是个小小的边境保民官,根本得罪不起一名来自圣都的强大魔女,即使这个魔女是被流放而来。 她落寞离去的背影被阿斯让看在眼里,在柴火的烟气中若隱若现。 “唔……嗯……早上吃什么?” 不知是被煎蛋的气味诱醒,还是被火焰的噪声吵醒,总之,法莉婭难得起了大早,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没什么精神。 “煎鸡蛋。” “嗯,要一面熟的。” 解决了早饭问题后,法莉婭一如既往地抓住阿斯让不放,强迫阿斯让和她在这小屋里宅上一整天,看书、看书、还是看书。 阿斯让受够了,问法莉婭要不要一同出去转转。 “我可是魔女,要与群氓保持距离,”法莉婭一口回绝,“你要出去就出去吧,顺便告诉那些贱民,叫他们离这里越远越好。” “法莉婭,没必要对他们抱这么大的敌意。”阿斯让劝道。 “没必要?”法莉婭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阿斯让,想一想,你觉得为什么这里正好会有一处孤零零,与其他住宅完全隔离的屋子呢?” 他原本对此也感到奇怪,如今被法莉婭一语点醒,不由深入思考起来。 是啊,为什么这栋木屋会建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阿斯让,自我俩踏入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到了一股非常微弱的魔力气息,这道残留下来的气息完全印证了我的猜想—— 这里曾经出过一位魔女,而这里的群氓排挤她,不近人情地將她扔到这栋小屋里,直到总督府的使者到来,都不许她离开一步。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给这里的贱民好脸色看?” 话说到这个份上,阿斯让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劝不动法莉婭了,她已在心中筑起一道坚固的高墙,几乎无人可以逾越。 “那我自己出去逛一圈就回来。” “快去快回。” 出了门,阿斯让漫步在灰石堡的雪泥路上,颇为好奇地观察起四周风光。 远远地,他看到几个小孩嬉戏打闹,悄悄走近一些,才发现这些衣衫脏污的小孩子们竟人手一个木剑,英勇无畏地挑衅著几只扑扇翅膀的大白鹅。 “別跑!怪物!你是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乖乖受死吧!” 被孩子们当做怪兽的大白鹅们愤怒地嘎嘎大叫,径直朝著满脸稚气的孩子们扑去! 有几名孩子被嚇得连连后退,可当领头的孩子王举剑衝锋时,孩子们便都鼓起了勇气,与大白鹅们扭打在一起。 “嘿、哈!看剑!” “大家不要怕!” 整个灰石堡的尚武风气,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就在这时,一名身材健硕的悍妇出现在大白鹅身后,她一手拎著一个大铁锅,另只手握著汤勺一类的物件,就这么气冲冲地奋力一敲,把大白鹅和熊孩子们嚇得心惊胆颤,哇哇嘎嘎作鸟兽散。 有个孩子倒是没敢跑,乖乖被悍妇揪著耳朵拖回了家。 临走时还不忘衝著小伙伴们挥手告別呢。 见悍妇渐渐走远,孩子们又都冒出了头,重新聚到了一起。 “康纳又要回去挨揍了,好可怜。” “我们得去救他,不然他的屁股就要开啦!” “我可不敢去。” 孩子们唉声嘆气一会儿,就把康纳拋在脑后,准备进行下个游戏。 “啊,那边那个大个子是谁?” 有个孩子瞥见了阿斯让,其余的孩子们顺著他指的方向望过去。 “我没见过他。” “他背后那把剑真大。” “啊。我知道,他是昨天来我们这儿的那个外地人。” “妈妈说不可以和陌生人讲话,陌生人里有好多坏蛋。” “我们这么多人,坏蛋应该害怕我们。”领头的孩子大喊道:”喂,大个子,你是坏蛋吗?” 第17章 不察微笑 “喂,大个子,你是坏蛋吗?” “不是。” “你是哪里人?怎么头髮是黑的?和我们都不一样。” “嗯……我自圣都而来。” “圣都!” 孩子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忽然都不说话了。 “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说话了。” “大个子,让我们摸摸你背上那把剑,我就告诉你原因。”领头的孩子看到阿斯让背后的碎龙骨,两眼冒光。 阿斯让笑笑,取下包裹羊皮的碎龙骨,轻轻放在地上。 “好重!”孩子们合力才把剑抬动。 “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孩子们异口同声(但各说各话),阿斯让没听明白,於是单独问了领头那个小孩子。 “妈妈叫我不能和圣都来的人讲话,圣都里的人比龙还坏,都是因为他们,家里才吃不饱饭,我恨死他们啦,哦,但不恨你,你这把剑真好,我好喜欢。” “你们將来要是有谁能挥动这把剑,我就把它送给谁。” 孩子们兴奋地哇哇大喊:“真的吗?” “真的。”骗小孩的。骗小孩不算骗。 “太好啦!”孩子们都欢呼起来。 “有了这把剑,我们一定可以报仇的!” “报仇?” “嗯!报仇!我们约好长大后要一起去屠龙。” “龙很可怕。” 阿斯让有意嚇唬这帮熊小子,可他们竟然没被唬住,反而觉得面前这个大个子怎么说了句废话。 “龙当然很可怕呀,但我们必须要报仇才行,”领头的孩子说,“派恩和林奇的爸爸没了胳膊,罗宾、瓦特、杰姆森的爸爸断了腿,萨尼、琼恩和唐纳的爸爸最惨,被吃掉啦……啊,还有莉莉和苏西,但她俩是女孩儿,等我们长大了,我们就吃著她俩做的饼乾,带著这把剑,去森林里把龙的脑袋砍下来!” 阿斯让沉默几秒,隨后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我?我叫——” 话未说完,一个带著面具的男人忽然从远处杀了过来。 “卑鄙的异乡人,你想对我的儿子做什么!” “我叫乔伊,那个就是我爸爸,他被抓瞎了半边脸,要戴著面具才行。” “……” 阿斯让挠了挠头,好说歹说,才勉强让乔伊的老爹相信自己並无恶意。 “爸爸,你拿得起这把剑吗?” 乔伊老爹瞥了眼阿斯让,从孩子们手中夺过碎龙骨,忽然脸色一沉,眉头微微皱起,而后不动声色地把碎龙骨还给阿斯让。 “你们这帮小崽子,半天找不到人,赶紧的,去城堡那边集合!依莲尼亚大人要教你们怎么使剑!” “真的?!好耶!快,我们去把唐纳也叫上!” 把孩子们打发走后,乔伊老爹才向阿斯让说道:“唉,看您是位体面人,最好別和这些小孩子混在一起,他们玩闹起来没轻没重,嘴里也没个把门的……那个啥,呃……” “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很调皮,活泼些是好事。” “这哪里是好事,天天让我们这些大人操心。” 阿斯让微微一笑,將碎龙骨重新背起。 “你刚才对孩子们说,依莲尼亚大人要教他们练剑,是確有其事还是……” “当然是真的,”乔伊老爹与有荣焉道,“依莲尼亚大人一有空就要教孩子们练剑,而且不只是剑,还有长枪、弓箭……唉,反正依莲尼亚大人什么都会,想学什么都愿意教你,我也是打小从依莲尼亚大人手里练出来的。” “可以带我过去看看吗?” “没问题,但……呃……还有几家的小崽子等我去找。” “一起找吧。” 因为剩下几个小孩正巧在玩捉迷藏,所以两人耗费了不小的功夫才把人都找齐,等阿斯让来到城堡下的校场时,许多孩子都已累的满头大汗,悄咪咪偷起了懒。 然而依莲尼亚慧眼如炬,孩子们懒不过几秒就要被她狠狠点名,矫正体態。 见阿斯让到来,依莲尼亚微微頷首示意,接著就又投身到对孩子们的严厉教育中去了。 她让孩子们扎起马步,然后来到阿斯让身前,邀请较量一番。 “还是算了吧,”阿斯让摇了摇头,“这么多孩子在看呢,要是输了得多丟人?还是以后再说吧!” “那么,余改日再向阁下请教。” 依莲尼亚点了点头,而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再度与阿斯让对视。 “阁下知道为何人类普遍不喜欢同精灵相处吗?” 阿斯让摇头说我並不了解。 “因为表情,”依莲尼亚的眼神平静地如同一潭静水,“精灵们彼此间並不怎么依赖表情传递情绪,因而蒙昧古时,人们曾將精灵视为没有情感的怪物,恐惧、敌视著精灵,哪怕到了今天,初遇精灵的人们也会因此而对精灵们敬而远之,但其实精灵和人一样,他们会因悲伤而哭,会因喜悦而笑,余方才邀请阁下切磋时,脸上便带著笑容,並且现在依然在笑,阁下有看出来吗?” “我……没看出来。” 阿斯让盯著依莲尼亚看了许久,才从她的嘴角捕捉到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弧线。 “余身上流淌著血液,有一半来自於精灵,所以,自余记事开始,每日都要练习如微笑,勤奋不懈,却收效甚微。希望阁下勿要因此而对余心生芥蒂,余向阁下邀约切磋,纯粹出於好奇与善意,阁下勿要误解。” “没有的事。” “余不敢说自己有识人之明,但余感觉得到阁下很强,余渴望同阁下交手,精进自身武艺,”依莲尼亚再度发出邀请,“改日余再向阁下邀约,希望阁下能不吝赐教。” “別让熊孩子跑来围观就行。” “熊孩子……?”依莲尼亚对这个词语感到困惑,“灰石堡周围已经很久没有熊出没了,阁下大可安心。” “我的意思是说,这帮孩子调皮捣蛋过了头。” “原来如此,”依莲尼亚似乎正在努力微笑,“余若是落入下风,也许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將阁下团团包围。” “就担心这个,他们比我强太多,我嘛,没胆子招惹一群鹅,他们是敢的。” “有勇气是好事,態度散漫则是坏事,真正的勇士还需武艺傍身。” 阿斯让是最先发现人群里有个孩子撑不住泄气的,他把自己藏的很好,依莲尼亚第一时间都没有察觉,可惜却被阿斯让的视线出卖了。 嗯……对不住啦,不该望著你的。阿斯让看到他被依莲尼亚揪出来单独罚站,不免感到好笑。 第18章 请赐教 “没必要太过严苛。” “阁下此言差矣,不远將来,灰石堡將交由这些孩子们守护,他们责任重大,余必须磨链他们的意志,强壮他们的体魄。” 依莲尼亚踱步巡视,漫步数十个来回后终於拍手示意,让孩子们暂且歇息。 “乔伊,康纳没有和你们一起来吗?” “康纳妈妈不许康纳跟我们过来,还把康纳的木剑踩断了呢。” 依莲尼亚点点头,“余知道了。” 康纳?阿斯让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是刚开始那位被悍妇带走的小孩吧。 他的父亲被龙杀死了。 十分钟后,依莲尼亚再度拍手,鼓励孩子们打起精神,然而接下来的训练里,却是这位严苛无比的半精灵教官频频走神,孩子们也都因此泄气,站姿东倒西歪,累得直翻白眼,在瑟瑟寒风中打颤。 这群熊小子,居然还衝我做怪表情,以为我治不了你们是吧。 在那之后,阿斯让给这群小鬼好好上了一课。 孩子们哭丧著脸,可一看到厨娘们的身影,立马转悲为喜。 一天的训练结束了,现在该是填饱肚子的时候啦。 这一餐有鱼有肉,对灰石堡的孩子们而言殊为难得,阿斯让也顺势混了口肉吃,只不过没吃两口,便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坏了,法莉婭。 与依莲尼亚告別后,阿斯让匆匆往回赶。 木屋里,法莉婭还在聚精会神的看书,听到阿斯让的声音,头也不抬地说道:“我饿了。” 不要以为她语气平静,就可当作无事发生,阿斯让一眼看出法莉婭在生气,先想想做点什么好吃的把她哄好吧。 好在依莲尼亚给他俩提供的食材还算可以,法莉婭也很好哄。总之,今夜无事。 哦,倒还是有个小插曲来著: 晚间就寢时,法莉婭没再四仰八叉地把整个床都占住,而是像昨晚一样侧起身子入睡,留下半边空当,虚位以待。 只能说,这鬼天气是真的太冷啦! 反正至此之后,法莉婭和阿斯让就没再分床睡过了,也不知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或许开春以后,阿斯让就得去找木匠定製一张床了。 对於阿斯让而言,在灰石堡的这段日子其实不算艰苦,而法莉婭呢?没过三天就撑不住,对著阿斯让叫苦连连。 她毕竟是个过惯了舒適生活的魔女,餐餐要吃蜂蜜,日日都要泡澡,而且每次入浴时还要往浴汤里加上香体的精油,把自己醃出了一股淡淡的体香。 可灰石堡里买不到精油,就连薪柴都要被叮嘱省著用……真是太不像话了! 就算我法莉婭是被流放来的,可歷史上那些被流放外地的大魔女们,哪个不是优礼有加! 法莉婭,愤怒了。 “阿斯让,给我去找那个半精灵好好理论理论!”法莉婭要求依莲尼亚加强优待。 但依莲尼亚並不在城堡里,卫兵们说她一个人去森林里了。 “一个人?”阿斯让疑惑道,“你们几个大男人,为什么不一起去?” 卫兵们躲著阿斯让的目光,摇头又嘆气:“我们是被绿龙嚇破了胆,可我们也不想承认自己是孬种呀,但依莲尼亚大人不准我们再跟隨她一同进入森林啦,大人下了死命令,要我们守在这里,谁要是擅自离岗……唉,我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不就是你被依莲尼亚大人揍得一个月都没法下床吗?” “欸,我记得那一次依莲尼亚大人的表情可凶了,比我家那婆娘都嚇人……” “呸,你妈的,你怎么敢把你家婆娘和大人相提並论的,而且大人只是皱了皱眉毛吧,哪里嚇人了?” “装什么装,你那时候头都不敢抬!” 看著眼前互相推搡的卫兵,阿斯让不禁有些无语,“停停,別上火了,至少给我指明下方向吧!” “你从正门出去,一直往左走就行,依莲尼亚大人离开时跟我们说她不会往深处走,你也千万別往深处走,小心……遇到龙!一定要特別小心!” 这位士兵说完,给阿斯让递来一个號角,“要是你和大人遇到了危险,就用力吹响这玩意儿,我们马上赶到……啊,等我擦一擦號嘴。” 阿斯让把號角系在腰间,对这几位卫兵的印象大为改观,“谢谢。” “哪里!是我们该谢谢你。” 卫兵们向阿斯让敬礼,阿斯让学著他们的动作回礼,不怎么標准,但没人往心里去。 离开灰石堡后,阿斯让按照卫兵的指引,很快来到了森林外围,这里每隔一段距离,都竖起了一块显眼的警示牌,牌上的標语浅显易懂:当心!此地有龙! 显眼的也不只有警示牌,雪地上的脚印也很显眼。 不多时,阿斯让便找到了依莲尼亚的身影,这位灰石堡的边境保民官,此刻正独自清理著警示牌上的积雪,以免警示牌被积雪压倒,埋进雪中消失不见。 “是……阿斯让阁下?阁下怎么……” 依莲尼亚感到困惑,当然,自她的表情中,是捕捉不到这股情绪的。 “找你好久,法莉……我的庇主有话要我带到。” 自阿斯让口中了解到事情原委后,依莲尼亚默不作声地思考了许久,“余会尽力为法莉婭阁下送去更多薪柴,其他要求,请恕余无能为力,灰石堡无论如何都无法提供法莉婭阁下需要的那些东西,余唯能替法莉婭阁下书信一封,將她的诉求寄予总督阁下。” 阿斯让回答说可以,法莉婭不过是找个理由发泄,生怕自己是被有意怠慢。 魔女的自尊心都比较强,法莉婭更是其中翘楚。 “余向法莉婭阁下保证,余绝无此意。” 说罢,依莲尼亚拜託阿斯让等她一会儿,片刻过后,这位金髮的半精灵从不远处的树上折下两根长长的树枝,拿在胸前稍微比了下长度,感觉没差多少,便將其中一根树枝朝阿斯让扔了过去。 “不知阁下可否还记得此前的约定?” 啊?在这儿? 唉,也行吧。 阿斯让伸手抖了抖树枝,说:“来吧。” 依莲尼亚点头回应:“请赐教。” 第19章 冷血 法兰北方的冬季是漫长而寒冷的,白皑皑的雪铺满了森林的每一寸土地,风吹过时,偶尔会有积雪自树枝上脱落,用一份微弱的声响撼动笼罩森林的寂静。 依莲尼亚淡然拍掉身上的雪,望著不远处交匯在一起的脚印,一语不发。她的步伐有些紊乱,因此输得彻底。 “你没事吧?” “余没事。”依莲尼亚一动不动,树赶不走她,“阁下先回去復命吧,余想在这里独处片刻。” 阿斯让拿起腰间的號角,回应道:“你手下那群卫兵也托我来找你,你还是和我一起回去吧。对了,你为什么不带上卫兵一起巡林呢?” “余不愿回答这个问题,请阁下见谅。” 嗯,没法沟通……那就回去吧。 想是这么想,但要付诸实践,倒有些困难了。 半精灵满身雪渍,与平日威风凛凛的派头反差强烈,楚楚可怜的模样让阿斯让没法一走了之。况且,回去后说不定还要被卫兵们审问呢:你有没有见到依莲尼亚大人? 哦,还有法莉婭,得让眼前这位保民官向她当面做出保证才行。 阿斯让重新拾起战斗结束扔在雪地里的树枝,指著依莲尼亚说道: “保民官,你知道我以前是个斗剑奴。我们斗剑奴私底下较量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输的一方要听从另一方的要求,是无条件服从。所以现在我要求你:要么跟我回去復命,要么就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 保民官闻言依旧是副木然的模样,阿斯让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只觉得时间每走一秒,自己就愈发尷尬。 良久,她才轻声说道:“余请求阁下,勿要將余接下来的话语外传。” “可以。” 依莲尼亚望向森林深处,“在余初来乍到时,余便带领灰石堡的民眾剿杀了一头盘踞此地的绿龙,虽死伤惨烈,余却觉得……龙,倒也不过如此。 那时,余的血是冷的,而且那时余的表情比现在更加淡漠,所以旁人都说余是个冷血动物。 可后来……余在此地守望了一百二十五年,见证了数代人的生与死,余的血便慢慢热了。余看著他们长大,就再看不得他们在余眼前哀嚎死去,再不敢说:龙也不过如此。阁下,龙带给余的,只有痛苦的回忆…… 余不愿再有人当著余的面死去,儘管漫长,但森林总有开春的一天,届时,余会独自找寻那头恶龙的巢穴,若余失败了,请阁下代余通知总督,请她不要再推脱,务必要派驻一位比余更有能力的保民官。” “保民官,你这是在逃避责任,”阿斯让道,“你要是死了,你想指望谁代为履行你的职责?我劝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我了解我的庇主,她肯定会隱瞒你的死讯,在灰石堡里作威作福的。” “……”依莲尼亚沉默了。 將这短暂沉默击碎的,是一声突如其来的哀鸣。 这是……人的惨叫? 依莲尼亚率先做出反应,半精灵的听觉较常人更加灵敏,阿斯让则紧隨其后。 对了,號角。 阿斯让深吸一口气,用力吹响號角,嘹亮的声音在林间迴荡。 “阁下,別停。” 也对,就算城堡卫兵短时间內没法赶到,號角的声音也能把袭击人类的猛兽嚇退……但愿如此。 所幸,號角的声音的確起了作用。 当两人赶到现场时,伤人的凶兽已经不见踪影,而伤者则倒在雪地中不停呻吟,將血染成了红色。 他戴著面具……是乔伊他爹? 不过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就像依莲尼亚喊的那样,得赶快止血才行。 两人纷纷脱下外套,给乔伊老爹止血保暖。 他伤势的尤其严重,右肩至胸口有著一道血淋淋的咬痕,衣服破损不堪。 龙。 依莲尼亚和阿斯让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阿斯让当即取出碎龙骨,警戒四周,一旁的依莲尼亚则不断与伤者对话,直到那人彻底陷入昏迷。 绿龙么。 阿斯让与绿龙交过手,因而对绿龙的行为有著相当深刻的认知。 森林绿龙其实是较为弱小的龙类,体型在龙中排名倒数,也从未有过龙王诞生,也正因此,它们的性格向来谨慎,藉助龙鳞的保护色在林间潜伏,再通过奇袭杀死猎物。 幸好此时是冬季,白雪让绿龙的潜伏不再完美,但这也意味著这头食人的恶龙不会轻易放过它的猎物,它必然还在附近徘徊,等待时机到来。 这种紧张的对峙一直持续到卫兵到来方才结束。 当卫兵们將生命垂危的乔伊老爹带回灰石堡后,整个灰石堡都陷入到一片诡异的沉默中。 依莲尼亚是灰石堡的保民官,同时也是这里最优秀的医师,可即便她不愿放弃,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乔伊的老爹活不久了。 阿斯让看不得小孩子哭,决定去找法莉婭过来看看。不过,乔伊老爹受的伤比自己当初还严重得多,法莉婭的魔法管不管用,她又愿不愿意救人,这都是一个未知数。 推开木屋的门,阿斯让看到法莉婭正在往壁炉里添柴,这魔女一听到声音,马上就回头,一看就是要把这事扔给阿斯让干。 白天法莉婭靠魔力暖身,根本不怕冷,所以此举其实是等阿斯让回来后,让他能好好温暖下身体,但阿斯让现在根本来不及感动。 “法莉婭……” 阿斯让刚一出声,却没想到法莉婭比自己还急。 “阿斯让!你干什么去了!身上怎么那么多血?!” 阿斯让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被乔伊老爹的鲜血染红了大片。是止血时染上的吗?希望还能洗掉。 “你冷静点,听我说……” 两分钟后,正如阿斯让所预料的那般,法莉婭双手抱胸,一脸冷漠地问道:“阿斯让,你的主人,是一位魔女,而且还是一位披掛镶金法袍的大魔女,距离元老仅有一步之遥,是啊,我如此高贵,为什么要为区区一个贱民的命操心?” 阿斯让没话说了。 “不过,既然那位保民官应允了我的要求,要我去看看也不是不行。” 第20章 灰石堡的孩子们 “这人没救了。” 法莉婭检查完乔伊老爹的伤口后,说我最多也就能让他多活两天,儘量不带痛苦的死去,隨即拉著阿斯让就要离开,到了这时,乔伊和他的母亲终於忍不住悲伤,大声哭喊起来。 乔伊哭得最凶,因为她被母亲狠狠抽著屁股,阿斯让听见身后传来女人伤心地叱骂,“都是因为你说要吃肉,都是因为你说要吃肉。” 出了城堡,外面已经围了一圈人,法莉婭看不惯,她最討厌人多的地方,当即便指责到:“看,这就是群氓,死个人都要看热闹,阿斯让,叫他们滚。” 然而人们不愿意离开,他们打算把乔伊老爹的尸体抬回被龙袭击的地方,在那里守株待兔,向龙寻仇。 法莉婭微微蹙眉,嘴角微微扭曲,不加掩饰地表露出不悦和厌恶的情绪,身上散发的冷冽气息让人不敢靠近,“快滚,那个贱民还没变成尸体呢。” 可人们却为恐惧、仇恨与愤怒压倒,有人竟站出来对法莉婭加以反驳,不要命地喊道:“他能活几天?与其让他痛苦挣扎,不如早点割破他的喉咙。不然等他死了,绿龙也填饱了肚子,这么好的机会就白白错失掉了。” 法莉婭气得不轻,浑身都在抖,阿斯让心说不妙,赶紧把法莉婭拉住。 “敢对魔女出言不逊,想必你已做好觉悟。” “来,巫婆,用你的魔法弄死我!” 喂,你自己想死別拉上別人。阿斯让人麻了,好在他的拳头比法莉婭施展魔法更快,这时也不好收住力气,一拳把那人抡晕,才让法莉婭气消一半。 人们也都嚇住,忙说这人是个醉鬼,求魔女大人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你们这帮贱民寧愿同情一个酒鬼,也不愿同情一个被龙咬伤的父亲?” 法莉婭这话听得阿斯让很是震惊,而人们则一个个嘆气,纷纷表示类似的事情他们已经经歷过许多次了,他们不想一直活在龙的阴影之下,因此才想藉此机会,去和那头吃人的恶龙拼命。 这时,哭红了双眼的女人拖著乔伊走出城堡,人们逼问她同不同意,她先是微微摇头,然后又慢慢点头,於是人们便向著法莉婭和阿斯让说:“瞧吧,家属都同意了。” 这时乔伊哭喊起来:“我不同意!妈妈!我不同意!” 女人猛扇了他几巴掌,捂住他的嘴。 然而孩子们却站了出来,他们一开始围在女人身边,见大人们要来抓他们,马上就溜到法莉婭和阿斯让身边,嘴里一直嘰嘰喳喳个不停:“我们也不同意!” 这帮小鬼真是精明,知道大人们不敢靠魔女太近。 人群中有人气愤地吼道:“萨尼、琼恩!你们不想为自己的父亲报仇吗?!” 两个孩子畏畏缩缩地反驳说:“但是……但是乔伊的爸爸对我们很好……” 原来乔伊老爹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才在凌晨时分偷偷溜出去打猎的。 这时,一位身材壮硕的悍妇向孩子们走来,她是康纳的母亲,孩子们都怕她,但又不想离开,乾脆就把康纳给出卖了,一齐把他推走。 但悍妇只是摸了摸康纳的头,神情复杂地说道:“待会儿记得按时回家吃饭。” 说罢,她便默默离开了。 而这时候,乔伊也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和小伙伴们站到了一起,组成了小小的人墙。 这下屠龙小队到齐了,阿斯让想,可孩子们又能做到什么呢? “法莉婭,你想不想当孩子王?”阿斯让问。 “不要,我最討厌的就是小鬼,”虽然嘴上强硬,但法莉婭的神情明显柔和了许多,“阿斯让,其实那个贱民也不是完全没救,如果有『生命魔药』,说不定是能救活的。” “但是不好弄吧?” “在圣都还是挺好弄到的,就是死贵,当初你那副死样就是靠它救回来的,你知道在你昏迷时我餵给你的那一瓶值多少钱吗?” “別,真不想,”自从阿斯让帮忙管帐之后,就听不得这些数字了,一听就肉疼,“不过既然你提到了这东西,就说明你有办法做出来吧?” “不然?阿斯让,你要时刻牢记,你的主人是个天才,而且还是天才中的天才,之前靠买,不是我熬不出来,而是懒得去熬。” 此时此刻,法莉婭已然沉浸在屠龙小队充满敬仰的目光中了,不过,她討厌小鬼这话似乎的確不是假话。 一阵飘飘然后,法莉婭立即要求阿斯让把身边这帮惹人生厌的小鬼轰走,“阿斯让,管管这帮小鬼,我要被他们吵死了,他们哪来这么多话问?” 阿斯让只好劝法莉婭別和小孩一般见识,然后把孩子们都轰跑。 屠龙小队顷刻间瓦解,被各自父母擒获,回家大概免不了一顿毒打。 “这帮贱民也是一样,赶走他们!” 终於清静后,法莉婭才继续向阿斯让说道:“不过,阿斯让,生命魔药里的许多材料都有替代品,但至关重要的龙血却是无可替代的……呵呵,所以说,如果想要救回那条贱民的贱命,就得看那位保民官够不够本事了。” 两人对视了小会儿,阿斯让说:“我觉得我应该不会多管閒事。” “我才不信呢。”法莉婭目光如炬,接著嘀咕道,”阿斯让,你是我的私有財產,怎么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您真的愿意让我对您唯命是从,我会做到的。” 法莉婭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觉得自己很生气,可心里又有一股莫名的情绪不断地膨胀。 “把你那枚硬幣给我。” 阿斯让没有犹豫,把硬幣递给法莉婭。 她作势要扔,“我扔了。” 阿斯让便说:“您扔吧,反正您是我的主人,我是您的奴隶,虽然您把这枚硬幣给了我,但它和我都是您的私有財產,您自然有处分权力。” 然后法莉婭就真的准备把那枚硬幣扔掉了,但她还是心软,於是给阿斯让留了个空档,好让阿斯让阻止自己。 但抓住她手的却是依莲尼亚。 第21章 沐浴 “阁下,衝动是魔鬼。勿要因为一时之衝动而追悔莫及。” 法莉婭狠狠瞪了依莲尼亚一眼,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不满,依莲尼亚感受到了她的怒火,波澜不惊地鬆开手,缓缓后退一步,“恕余冒犯了。” “我是主,他是仆,我俩之间还轮不到你来横加指责。” 阿斯让很想告诉依莲尼亚,他俩之间已不晓得相互规训了多少回啦,不过现在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他不知道该如何插嘴。 “阁下看僕人的眼神,令余想起余的父亲和母亲——” “什,你突然说什么什么?” 依莲尼亚回首过往,眼神有些黯淡: “余的父亲沉默寡言,同所有精灵一般,似乎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母亲最终无法理解他的沉默,认为父亲正日渐疏远於她,愤然带著余离去,再未相见。 然而余的父亲並非无情无义,只是受制於精灵的血脉,不擅用言语和表情表达內心情感。余始终以此劝慰母亲,母亲却在去世前才相信余所言非虚,追悔莫及。 余希望阁下不要重蹈覆辙,不要因为一时的衝动而后悔。” 法莉婭冷哼了一声,把硬幣拋给阿斯让,“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主,他是仆,我俩之间轮不到你来横加指责。你说是吧,阿斯让?” “啊,嗯。” “余也因衝动而冒昧了,余当向阁下致歉。” 依莲尼亚诚恳致歉后,法莉婭冷著脸挥挥手,將此事轻轻揭过。 她告诉依莲尼亚: “你这保民官如果执意要挽救那个贱民,就儘快弄来龙的鲜血吧。我愿熬煮魔药,已是高抬贵手,所、以,別想再在我身上打主意。 保民官,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人有高低贵贱之分,你们这里所有的人性命加起来,难道还能比我更加重要吗?我的奴隶不该为这里的贱民身陷险境,如何弄来龙血,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把他牵扯进去。侍奉我,才是他最重要的工作。” 自从来到灰石堡后,法莉婭待人处事的態度就愈发刻薄了,阿斯让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阁下愿出手相助,余已感激不尽,阁下所言余必谨记於心。” 法莉婭点头说好,“还有,柴不够烧了。” 晚些时候,卫兵们送来柴禾,阿斯让將其收好,避免木柴收潮,而后细心划出一部分柴禾,烧出热水供法莉婭沐浴。 屋子不大,不可能有单独的浴室,但浴盆总是有的。 阿斯让早先就清理了屋子,腾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落空间,放下浴盆,再拉起麻布门帘,就有了个起码看得过眼的简易浴室。 往浴盆里倒入热水后,纯白的蒸气从门帘的缝隙中轻轻飘出,为房间带来温暖。 法莉婭静静拉上门帘,褪去衣物时发出的绸缎轻盈的摩擦声,与灶台中燃烧著的火焰声交错在一起。 她闭上双眼,身心都感到放鬆——怎么可能呢,她睁开眼,身体微微前倾,把头枕在浴桶边缘,心不在焉地喊出阿斯让的名字。 “阿斯让。” “哦,我在。”阿斯让应道。 “我是你的主人。” 天天强调就没意思了,“嗯。”阿斯让轻声应答,尽力保持平和的语气。 “是我重要还是不相关的人重要?” “你重要。” “那你先前为什么要顶撞我?” “有吗?”阿斯让装傻道。 “我说有就有。” “……” 在短暂的沉默中,似乎连空气也凝固了一般。唉,魔女,如此感慨著,阿斯让不由得摇了摇头。 “解释下吧。” 阿斯让微作思考,斟酌著说道:“法莉婭,我们要在这里呆上十年,森林里的龙对我们来说也是个麻烦。” “是这样没错,”法莉婭的声音从门帘后传来,伴隨一阵水声,“但是阿斯让,森林不是角斗场,別以为你在角斗场里杀死过绿龙,就能在森林里为所欲为,哪怕是冬日的森林,绿龙也能將自己隱藏得很好。 想要在森林里杀死绿龙,最好的方法是扫荡整片森林,找到绿龙的巢穴,在那里守株待兔。 就算是我,贸然闯入森林,也可能会死在绿龙的奇袭之下,所以……你不要去。你要搞清楚,哪怕你是奴隶,你的生命也比多数人更具价值。” “所以那个魔药,只是为了哄小孩?”阿斯让嘆了一声,语气中透露著无奈。 法莉婭冷声道:“也不是,我只是觉得那个半精灵保民官不可能弄到龙血,她会死,或者空手而归,如果我是她,快要死的又是你,我会拿所有人的命往森林里填,然后把你救活,但那个半精灵会这样做吗?她把每个人的命都太当回事了,最后什么都办不到。” 阿斯让想,或许正如法莉婭说的那样,依莲尼亚太在意人们的生死了,所以针对绿龙的数次討伐都以失败告终。她缺失了面对死亡的勇气,一旦討伐队伍有所伤亡,这位保民官便无法坚定心神,最终草草收场。 法莉婭沐浴完后,水温还是热的,这时便轮到阿斯让洗浴。 要节约用水,也要节约木柴,所以要和水温爭分夺秒。 阿斯让脱下染血的外衣,忽然间感到一丝不对劲。 似乎有人在敲门? 法莉婭疑心重重,准备施法以確保安全。 “別。” 阿斯让连忙阻止了法莉婭的动作,把门打开。 门口是两名小女孩,一位站在前面,另一位则怯生生地躲在后面,靦腆地探出脑袋。 “你、你们好。”前面的小女孩手里拿著一个篮子,结结巴巴地打招呼道 “请、请收下……还有,请,请一定……把……把……治好!” 两名女孩急匆匆放下手里的篮子,一溜烟地跑掉了。 篮子里放著十多颗鸡蛋,表面泛著一层淡淡的霜气。 法莉婭瞥了一眼篮子,淡淡道:“我不吃鸡蛋。” 然而女孩儿们已经跑远,听不见这话了。 阿斯让將这一篮子鸡蛋提回屋內,摆在桌上放好,“真不吃吗?” “不吃,你明天把些鸡蛋送回去。”法莉婭坚持道。 然后,到了第二天中午,阿斯让从镇民口中打听到了这对姐妹的住处,提著鸡蛋,敲响了她们家的门。 屋內一个大人也没有。 第22章 情绪扭曲 阿斯让从两姐妹口中得知,姐姐名叫苏西,妹妹名叫莉莉,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俩的故事简单而悲惨:她们的父亲是第一个被绿龙杀死的人类。在绿龙眼中,人类无疑是弱小的猎物,所以在捕食时不会立刻把人类杀死。喜食活物的绿龙会优先从不那么重要的部位开始吃起,猎物的哀鸣声能让它更有食慾。 人们找到两姐妹的父亲时,他的尸体正掛在树上,目不忍视,许多人当场呕吐。好在脸部完整,人们为他整理遗容,將他的头颅带回灰石堡安葬,让家人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剩下的惨烈部分则当场烧掉了。 两姐妹的母亲承受不住打击,精神和肉体都显著消沉下去,在女儿们的照顾下,於寒冬来临前闭上了眼睛。人们答应这位可怜的母亲,会將她的两位女儿抚养长大,好好安排她们的婚事。 阿斯让將这对姐妹昨日傍晚送来的礼物交还回去,两姐妹疑惑的目光让阿斯让很是难受。 谣言的发酵总是快速而迅猛的,而灰石堡又是圣都与总督府直辖的一个小小的边境军镇,不到半天时间,镇民便都传说,尊贵的魔女和她忠实的僕人马上就会消灭那头盘踞在森林中的食人恶龙,还要用恶龙的血治好乔伊的父亲,叫大家要赶紧筹备好谢礼。 於是便有了两姐妹上门送蛋的那一幕。 姐姐还以为是自己的蛋少了,又或者是被嫌弃了,便心急如焚地扯著阿斯让的衣服,连声询问魔女大人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对此,阿斯让能说什么呢。他蹲下身,安慰两姐妹说,魔女不是不喜欢你们的礼物,而是並不需要你们的礼物,屠龙是魔女的责任。 姐姐相信了,可妹妹却不信,她还是像昨天那样躲在姐姐身后,歪著小脑袋,瘪著嘴说道:“骗人。” 是啊,虽然这么想,但阿斯让还是口是心非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妹妹不说话了,姐姐生气地轻揉她的脸,叫她不要调皮胡闹,妹妹呜呜哇哇,从姐姐的魔掌中挣脱出来,说我没胡闹,水汪汪的眼睛瞪得老大,在姐姐与阿斯让之间来迴转悠,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原来两姐妹的姨母,也是一位魔女,现在归於阿斯让和法莉婭的那个小木屋,就是这位魔女曾经的居所。 並且,这位魔女还在某天夜晚造访过这里,妹妹因为睡得浅,被两人的爭吵声吵醒,听见母亲乞求魔女出手,杀死那头残害了她丈夫的恶龙,而魔女却对此不以为然。 “如果我被关进那间木屋时,你曾来看过我,我当然会帮你的……但现在,我只想欣赏你的惨状。我的好妹妹,如果不是我这两位外甥女还有成为魔女的可能,我不介意让你的表情更加痛苦。” 妹妹对那晚发生的事情记得尤为清楚,因为在魔女发现她已醒来时,她被那魔女恐嚇说,要把她关进那个可怕的屋子里。 …… 魔力会传递情绪。 最近这段时日,法莉婭感觉自己愈发焦躁了。 当她最初来到这间屋子时,那股时隱时现的微弱魔力便让她感到难受,残余魔力中蕴含著的阴暗情绪让法莉婭忆起过往,深感不快。 这里的人们对魔女抱有敌意,可这又有什么所谓呢?她的身边已有阿斯让陪伴,干嘛要和一个无名无姓的魔女共情,给自己找不快? 忽然想清楚这点后,法莉婭隨手一挥,將屋內残存的魔力气息彻底抹除。这股微弱的魔力气息已经存在了十数年,因此处理起来相当容易。 但……法莉婭的心还是静不下来。 为什么?是因为这里的生活与自己尊贵的地位毫不匹配吗?可自己不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不是吗?被艾芙娜阴阳怪气说活该去北方食雪时,不是还反驳了一嘴“我乐意”吗? 然而想到此处,法莉婭却忽然破防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受不了这种贫苦生活了,可恶,自己就算被流放,也应该是在白银城之类的大城市里享受才对,这全要怪阿斯让,没错,全要怪……他怎么还没回来呢。 手里的书没了味道,法莉婭偷偷瞥了眼窗外,还是一个人影都没。 我最近是不是太信任他了点? 要是他偷偷跑了怎么办? ……我怎么会这样想。 不,纵观歷史,被家奴欺瞒的魔女也是大有人在,她们自詡御人有方,最终却被那些最为信赖的奴僕背叛,身上被捅二十三刀。 “记住,绝不要向魔女效忠。” 我和阿斯让才相处多久,阿斯让又和他的斗剑奴导师相处了多久。我、我都默许他爬上……但他却还是会因为区区一枚硬幣与我置气。 他真的把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吗? 法莉婭耳畔忽然响起蒂芙尼的低语: “呵呵,法莉婭,明白了吧,人心最是难测,你以为自己的养父母爱你,但他们看重自己的命更胜於你,而你呢,你也是一样啊法莉婭,你以为自己爱他们,但你却为了活命,对他们做了什么呢?看看你的脸,法莉婭,都是血,来,抬起头,我给你擦擦。其实这没什么,我们都是人,都是魔女,人哪有不自私的?魔女又哪有不自私的呢?法莉婭,明白这一点,你就能变得更加强大。” 法莉婭。 法莉婭。 法莉婭! “法莉婭!你知道自己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你……太情绪化了,遇事无法冷静,太容易受人引导……所以,才会被蒂芙尼影响,第一步走错,第二步就跟著走错了。艾芙娜是你的榜样,你要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性,这样你才能走得更远,不会再犯下无可挽回的过错。如今你已披上镶金法袍,我也没什么可再教给你的东西了,但它可以,我將这本《箴言》赠予你,你要时常翻看。” 法莉婭深深吸了口气,把老师斯泰西赠予的《箴言》书拿上桌,看了几页,感觉没什么意思,上面的东西自己早就了熟於心,根本就不管用嘛。 这时她忽然一怔,有些扭捏地走到床边,双手一拎被褥,轻轻闻了闻,似乎大概可能的確有股让人安心的味道。 嗯,就是有,法莉婭想,我说有就有。 得去找阿斯让,这地方不太对劲。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注意到呢? 第23章 失乡会 魔女大人出门了,真是稀奇。人们远远望著她的身影,一些胆大的傢伙想上前询问她是不是要去屠龙,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但法莉婭只消一个眼神就让他们退避三舍,话卡在喉咙里。 也正因此,法莉婭了许久时间才与阿斯让碰面。她先是与两姐妹的房屋擦肩而过,等到阿斯让从里面出来,被人们提醒,之后才被阿斯让给追上。 “阿斯让,”法莉婭忧心忡忡,“我大意了。” 阿斯让不解,询问缘由。 “我最近是不是很奇怪。” 阿斯让盯著她看,“有吗?” “当然有!你没发现?”法莉婭怒道。 阿斯让想了想,说道:“越来越爱生气了?” “对,就是这个,”法莉婭喃喃道,“阿斯让,有人试图影响我的情绪,就和……那个时候如出一辙……阿斯让,我之前和你说过吧,我们那个木屋里留有上个魔女的痕跡。” “嗯,我记得。” “魔力是可以传递情绪的,我不知道怎么和你形容那种感觉。总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被最开始那点魔力迷惑了……而且,住得不好,吃的不行,还有,还有你的事情也让我烦闷,我以为我会不安烦躁,天天抱怨是正常的,但是,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法莉婭的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不安,表情笼上一层阴霾。 “法莉婭,冷静点。” 阿斯让按住法莉婭的肩膀,这让法莉婭好受许多,她抬起眼睛,幽怨说道:“可恶,你这奴隶,一点也没把主人放在心上。” 这叫什么话,还不是太包容你了。 “我的错。”阿斯让还能说什么呢,“让我捋一捋情况,总的来说,就是现在有人在暗中想要针对我俩?”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不太確定。”法莉婭微微咬唇。 “会是蒂芙尼吗?” “我不认为她现在能顾得上我,原本斗剑奴叛乱她也要承担责任,所以她现在要推动议案改善斗剑奴生活,好撇清她的责任。” 那还能是谁?阿斯让想起那对姐妹,並將这对姐妹的情况说与法莉婭听。 “木屋……魔女……真是可疑,”法莉婭细细思考了会儿,“阿斯让,我们回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你要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旁。” 两人搬进来后,木屋里的家具都已翻新了一遍,大扫除时也没放过一个死角,当时都没有在屋內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如今他们再次仔细检查家具、地板和墙壁,寻找任何可能被忽略的线索,却还是徒劳无功。 “屋顶。”阿斯让和法莉婭异口同声。 法莉婭用魔法將两人送上屋顶,清理掉覆盖屋顶的一层积雪后,一个巴掌大的诡异哭脸图案就此暴露在两人眼前。 “这是……什么怪东西。”阿斯让紧皱起眉。 “失乡会……”法莉婭低声道。 “你认识?” 法莉婭微微点头,不安地朝阿斯让身边靠了靠。 隨后,阿斯让从法莉婭口中得知,所谓的“失乡会”,是一个在法兰地区活动的秘密结社,而蒂芙尼则是这个秘密结社的创办者。 在蒂芙尼统治初期,她依靠“失乡会”的魔女们在乡间实行铁腕统治,而每个加入“失乡会”的魔女,都或多或少受到过歧视与迫害,性格都相当极端。 “我……就是通过失乡会才遇到的蒂芙尼,”法莉婭脸色有些苍白,“我……杀了……” “法莉婭,被过去束缚住的人是没法走向未来的,你不是跟我说过,你要入主魔女院吗?” “……不许討厌我、不许害怕我。” “不会。”阿斯让决然道。 法莉婭呼吸平稳了些,於是继续说道:“那时我年龄尚小,所以蒂芙尼没让我加入失乡会,而且那时的失乡会,行为已经逐渐恐怖化了,蒂芙尼担忧其会脱离自己的掌控,於是便在其统治牢牢稳固后,果断拋弃了失乡会,兔死狗烹,將整个失乡会的高层都一网打尽,除了她自己。” 这女人真是狠辣,將来准要收拾她。 “那剩下的成员呢,她们岂不是成了法兰的顽疾?” “我在圣都时从未听说过有关失乡会的消息。” “我想也是。” 也许圣都的和平治世,不过是个幻梦。 “看来那对姐妹的姨母,就是失乡会的成员之一无疑了,符合我对那帮人的刻板印象!”虽然这个图案不再有魔力的痕跡,但法莉婭还是执意將其毁坏,以作泄愤。 “阿斯让,如果灰石堡里又诞生了一个魔女,而这里的群氓又把那个新生的魔女送到这里关起来的话,那个魔女……只怕会发疯失控,將这里毁掉也说不准,”法莉婭冷冷哼了一声,“真是下贱,要是对灰石堡心怀憎恶,那就自己动手啊,险些把我都害了,走,我们去找那个半精灵保民官。” 从屋顶上下来后,法莉婭叫阿斯让顺便带上她用常见草药製成的药剂,虽然对乔伊老爹的伤势没有太大帮助,但至少能起到安慰作用,让他和他的家人心里好受点。 刀子嘴豆腐心的傢伙。 隨后,两人径直来到灰石砌成的城堡,卫戍的士兵们再一次苦著脸向阿斯让说道:“依莲尼亚大人已经独自去屠龙啦!她还是不愿意带上我们。” “是她不愿意,还是你们不敢去?”阿斯让问。 卫兵们闻言纷纷取下头盔,这下看得清楚多了,都是鼻青脸肿的样子。 “那个保命官还真是拼命,但愿她没有葬身龙腹。” 要是其他人这么说,估计这帮生著窝囊气的卫兵就要大打出手了,想来也只有魔女说出这话,他们才都不敢聒噪。 “她还不能死,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阿斯让点点头,那就去找吧。 卫兵们再次递来號角,阿斯让接下后,问卫兵要不要一起去,要是保民官质问,就说是法莉婭的意思。 无人应声。 看来他们还是怕了。 法莉婭眉头微皱,“我命令你们——” “算了吧法莉婭,他们在这里站岗,比当逃兵添乱强。” 第24章 林间一夜 既然决定涉足险地,势必要充分做好补给。法莉婭命阿斯让在城堡里大肆搜刮一番,然而城堡物资的贫瘠却让法莉婭大跌眼镜,她篤定说城堡里必有密室,让卫兵们速速招来。 可密室什么的压根就不存在。 诸如灰石堡这类的小型据点,本身就无法自给自足,极度依赖总督府的物资配给,尤其最近几年,冬季一年较一年寒冷,一年较一年漫长,巨龙们纷纷向南迁徙,在法兰漫长的边境线上肆意筑巢,各大据点面临的压力与日俱增,物资根本不够分。 最后,法莉婭和阿斯让只得备好食物,沿著保民官的足跡一路追行。 冬日的森林一片雪白,四周都是差不多的景色,难以辨明方向,一不留神就会迷路,可依莲尼亚却不受困扰,脚印一直向著林中深处延伸,她的身体里流淌著精灵的血脉,在密林中不会轻易迷失方向。 “走得还真快,”法莉婭不耐烦时就要踢雪,“阿斯让,天要黑了。” “是啊。” 暮色渐浓,为了过夜,阿斯让准备砍棵树木生火,这时法莉婭大手一挥,用魔力在不远处的树上切出个斜向上的豁口。 阿斯让心说完蛋,好在他动作够快,抢在大树砸下前把傻愣愣站在原地的法莉婭拉走。 法莉婭羞恼万分,愤怒地將树木大卸八块,再付之一炬。 这下火源就有了。 本来阿斯让还想著让法莉婭靠魔法做出一个冰屋来,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描述的有问题,总之法莉婭捏出来的雪屋没一个像样的,很快就垮塌了。 於是阿斯让便动手堆了个树棚,再在树棚上铺了层雪防止漏风,不必再担心晚上受冻。 “挺有一套的嘛,你都从哪学的?”法莉婭愈发感觉自己眼光毒辣,简直赚麻,其他奴隶做得到吗? “纪录片。”阿斯让隨口答道。 “啊?” “不,没什么。”说漏嘴了。 法莉婭被勾起好奇心,火光在她眼中跳跃著,“到底是什么。” 感觉解释起来会很麻烦,阿斯让便打了个哈哈,说晚上的森林很危险,也许绿龙就在躲在某处偷偷盯著他们,他要打起精神为法莉婭守夜,叫法莉婭先睡。 “哼……”法莉婭忽然发觉自己对阿斯让的过去一无所知,而他也从不提及,完全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自己这个主人有所隱瞒! “阿斯让,你在成为斗剑奴之前是……” 別问了別问了,阿斯让感觉自己头要大了,马上做出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说道:“嘘,別出声。” 接著,他装模作样地拿起碎龙骨,谨慎环顾四周,法莉婭也紧张起来,隨时准备调动魔力施法。 “好像是我多心了。” 法莉婭眯了眯眼。 “只是一只夜行鸟而已。” “哪呢?” “看,”阿斯让给法莉婭指了指方向,“自从你在我背上刻的那个铭文生效后,我的感官比以往敏锐了许多……你能看到吗?” 法莉婭摇摇头,她有点怀疑这奴隶在耍弄自己,於是当机立断,朝阿斯让手指的方向施了个小魔法,短暂闪过的微弱光亮使树枝上的夜行鸟惊慌逃跑。 “还真有。”法莉婭喃喃道。 阿斯让汗流浹背了,唉,没辙。 “別紧张,有我在呢。” “我没在紧张。” 阿斯让安抚道:“你还没有面对过龙吧。” “那又怎样?”法莉婭说,“我是魔女,魔女要是怕龙,凡人早就死绝了。” “如果凡人灭绝,魔女也无从诞生。” “这就是为什么魔女要保护人类。” 你们都保护了些什么。 “那为什么没有魔女过来猎杀绿龙呢?”阿斯让问。 “魔女更愿意保护尊敬魔女的人类。” “灰石堡的人们对你尊敬有加。” “那不叫尊敬,那叫畏惧,”法莉婭斤斤计较,“而且还有贱民胆敢骂我是巫婆!” “法莉婭,你认为尊敬从何而来?我尊敬你,是因为你救过我的命。” “不是因为被我的魅力折服吗?” “……嗯,”你身材一般,“主人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魔女。” “所以,你得发誓永远忠诚於我。”法莉婭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而在她意识到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后,她忽然对阿斯让接下来的回答感到期待,但更多的却是害怕,因此立刻岔开了话题: “阿斯让,你认为半精灵保民官现在还活著吗?” “不知道。”希望她没事。 “没准已经冻死了。”法莉婭呼出一口冷气,“阿斯让,下雪了。” “嗯,麻烦了。” 但愿雪不会下大,不要掩埋掉依莲尼亚的足跡。 “如果她死了,才是个大麻烦。” “有多麻烦?”居然能让你改变主意,冒险进入森林。 “那个在屋顶上留下痕跡的魔女,肯定还在关注这里,”法莉婭冷哼道,“要是让失乡会的残渣余孽知道我被流……我在这里,她们一定会来向我寻仇,毕竟在她们眼中,我与蒂芙尼形同师徒。因此,那个保民官绝对不能死,我不允许她被绿龙吃掉,她得以她的名义为我向总督府、向圣都说明情况……我才不要继续呆在这里,多待一天都是煎熬。” 阿斯让站在火堆旁,望著法莉婭,她抱著腿,蜷缩在形同阴影的树棚之下,但火光照亮了她的面庞。 “……阿斯让,你不会是在想,我法莉婭怕了她们吧?” 嗯?难道不是吗?“我刚才什么都没想。” “你不了解魔女间的战斗。”法莉婭托起腮帮,过了一阵才幽幽说道:“你会死的。” “你要是挺身而出,能活几秒?我要一直提醒你,不要以为屠了龙就了不起,再杀几头你也还是个凡人,在魔女面前不堪一击……你还没有挣回你的身价呢!怎么可以轻易死掉。 但你要是为了活命,胆敢拋下我逃跑,我就要记恨你一辈子,要像某个大魔女一样,哼哼,把你的头割下来做成……” 害怕。做成什么,不会是尿壶吧? “还是算了,”法莉婭说,“要是我俩真遇到了失乡会的余孽,你就跑吧,別回头,不过不许跑远,等我过去找你时,只要一喊你的名字,你就得立刻出现在我面前。” 第25章 仇怨 雪下了整晚,將一切踪跡都掩盖掉。如此一来,想在这片森林里找到依莲尼亚的踪影,难度无异於大海捞针。 还有个办法是吹响號角,但没准绿龙也会顺著声音过来查看情况。 正纠结时,法莉婭嚷嚷说自己饿了。 ……不是带了肉乾吗? 阿斯让刚想这么说,但看了眼法莉婭的模样,就晓得这魔女嘴又馋了,於是便问法莉婭要不要打只鸟吃,正好旁边那棵树上就有。 然后,阿斯让就看到法莉婭聚精会神地伸出手,向上一抬,地上的积雪瞬间化作一道冰柱,將那只飞离枝头的可怜鸟儿当场冻毙,再压手掌,冰柱融化为水,鸟儿的尸体掉落在地。 真残忍。 阿斯让慢步走到树边將鸟捡起,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树干上的一道划痕。 这会是依莲尼亚刻下的记號吗? 阿斯让將这一发现告诉法莉婭,谁料法莉婭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似乎更为关心晨间的早饭问题。 扒光羽毛后,阿斯让用小刀分割鸟肉,再用树枝串好,以火烤熟,让法莉婭美美地吃上了一顿。 以前他连只鸡都不敢杀,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处理动物內臟了。 “分你点。” 法莉婭把鸟肉串递给阿斯让,尝了口,味道不怎么样,毕竟手头没有调味料,不过確实比冻得硬邦邦的肉乾强。 “你確定这个是那个半精灵留下的记號吗?嗯,也是,半精灵嘛,只有一半是精灵,担心会在森林里迷路也很正常。” 而你在城市里都会迷路。 “阿斯让,你说我们这么久都没碰上绿龙,该不会是它吃饱了吧!” “希望不是。”也希望它也没饿到发狂。 …… 焰光映红了洞窟,木柴在烈火中爆裂,发出压抑而无助的嘶吼。 依莲尼亚从昏迷中醒来,全身被人绑住,动弹不得。 “好久不见,依莲尼亚大人……您还记得我吗?” 一个女人坐在依莲尼亚对面,她的样貌让依莲尼亚有些熟悉。 “你是……艾丽萨?” “您还认得我,真让我感动,”艾丽萨微微一笑,“我本来还想著,如果您记不得我了,我要不要把您杀掉,再怎么说,我被关在那间与世隔绝的屋子里时,只有您会来看望我,杀掉您我於心不忍。” “你……一直都住在这里?” 洞穴里有生活过的痕跡,似乎艾丽萨已在这里生活过相当一段时间。 “是啊。”艾丽萨回答,“这儿曾是个熊窝,不过那只熊已经被我宰了。呵呵,杀熊不如杀人有趣。” “艾丽萨……”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依莲尼亚感到茫然,眼前的女人与她记忆里的可怜女孩儿相去甚远。 “不用可怜我,依莲尼亚大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还蛮乐在其中的,”艾丽萨面色冷峻,“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请不要把我当成犯错的小女孩儿看待。” “艾丽萨,你的妹妹——” “別提她!” 艾丽萨的吼声在洞穴中迴荡,又渐渐被外面的风雪掩盖。 “依莲尼亚大人,在你眼里我一直是个孩子,而在我眼里,我那个可恨的妹妹又何尝不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呢?我记得我小时候对她事事忍让,可她呢,却变本加厉地向我索取,但凡我稍微不顺她的心意,她就要向父母告状。” 艾丽萨冷冰冰地诉说著。 “后来我成了魔女,她终於可以名正言顺地独占父母的宠爱了。我被关在那里时,无数次地幻想,他们会偷偷过来陪我,毕竟我是他们的女儿,我是她的姐姐……但是,没有,一次也没有,只有您过来陪我玩过。” “艾丽萨……对不起,余本不该让人建造那间屋子。”依莲尼亚闭上眼睛,眼前的魔女让她感到无比痛心。 艾丽萨问道:“为什么要道歉?您不过是个保民官而已。我很清楚的知道,把我关进去的不是您,而是人们对魔女的恐惧和偏见。有您在,我不过是被排挤,您不在,我可能就要像其他年幼的魔女一样,早早便逝去。 我曾经想要改变这一切,后来才发觉……都是做无用功。我连自己的仇恨都无法消解,又如何消解別人的仇恨呢?想明白这一点后,我就不再压抑自己了,想著要用最残忍最痛苦的手段报復我的妹妹。 她有多该死呢?当她看到我来的时候,她甚至不愿意问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叫我帮她去屠龙?就因为我是她的姐姐?依莲尼亚大人,您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吗?” “人类痛苦的根源,在於渴望爱与被爱。”依莲尼亚喃喃自语。 艾丽萨愣了愣,很久都没有出声。 “说回最开始的话题吧,依莲尼亚大人,我之所以会呆在这里,最开始是因为我想看看,我那两个外甥女有没有可能成为魔女。不过后来,我误打误撞,发现了一个相当有趣的东西的,呵呵,您知道是什么吗?” 依莲尼亚摇了摇头。 “是龙蛋。非同寻常的龙蛋。” “艾丽萨,你去过绿龙的龙巢?!” “是,就在这附近,”艾丽萨答道,“所以我才要把您绑起来,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龙巢所在。” “艾丽萨,余不可以放著龙不管,你也……”依莲尼亚挣扎著说道,“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眼睛。” “依莲尼亚大人,我那可恨可怜的妹妹晚景悽惨,令我身心愉悦……我从未如此得开心过,所以……就算被仇恨蒙蔽住双眼又怎样呢?”艾丽萨笑了,笑声伴隨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叫我去杀龙?我偏不,这一次,我不会再顺她心意了。”魔女的声音中透著一丝冰冷的愤怒和决绝。她的眼神闪烁著残忍的光芒,仿佛来自深渊的恶魔。 “依莲尼亚大人,您就在这里,和我一起待上一段时间吧,让我们一起见证龙王的诞生。” “龙王……?” “是啊,龙王,”艾丽萨回答,“我不是说了吗?我在绿龙的巢穴里见到了一颗非同寻常的龙蛋。” 寒风呼啸而过,隱约能听到龙的吼声,艾丽萨皱了皱眉,转身向洞外望去。 第26章 苦痛 人类痛苦的根源,在於渴望爱与被爱。这句话是依莲尼亚从她父亲口中听来的。 彼时,她的父亲站在母亲的坟墓旁,神情如冰般淡漠,这让依莲尼亚开始怀疑,是否母亲的想法才是对的?其实精灵根本不能理解人类的情感?精灵们那偶尔表露出的情感,是否都是他们为了融入人类社群,所进行的拙劣偽装? 依莲尼亚无法理解,她只是个半精灵。 据父亲说,精灵们能通过圣树交换彼此的想法,可是圣树不在了,自那之后,许许多多的精灵都被困在一个名为自我的牢笼中无法解脱,被无尽的孤独包围淹没。 所以,自她出生那天起,她与父亲间就已隔了层厚厚的心之壁。不,不仅仅是父亲,她与母亲,与所有人之间都隔著一座无形的高墙。 依莲尼亚清楚的记得,母亲去世那天,她没有掉一滴眼泪。 唯独,当父亲头也不回的离去后,两行泪水才从她眼眶中滑落,那是依莲尼亚第一次哭泣,也是依莲尼亚最后一次哭泣。 人类痛苦的根源,在於渴望爱与被爱。 依莲尼亚明白了,像她一样的半精灵,本不应该存在於世上。或许……或许在遥远又遥远的过去,是她这样的半精灵架起了人类与精灵这两个物种间沟通的桥樑,可现在,精灵们的血冷掉了,半精灵的血,也有一半冷掉了。 但是……眼泪是热的啊。 这是依莲尼亚另一半血脉的明证,这是祝福,也是诅咒。 她渴望去爱,却无法表露情感,她渴望被爱,但那位能够无条件爱她的人已深埋於地下,再也无法醒来了。 为了不再流泪,为了不再被痛苦压垮,依莲尼亚只能將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一如父亲那样。 也正因此,依莲尼亚被人们骂作冷血的怪物。 因为她不笑,不愤怒,也不流露任何感情,就像一台古板的机器,冷漠而机械地度过每一天。魔女们相中她,將她任命为法兰边境保民官,並告诉她说,她是最好的人选。 依莲尼亚接受了这个任务。 如果说如今半精灵还有存在的价值,她似乎找到了自己的意义。她曾坚信龙是冷血的怪物,因此除了魔女之外,唯一能与龙对抗的,就只有另一种冷血的魔怪了。 这成为了依莲尼亚的人生信条,直到有一天,她开始动摇。 那一天,她身受重伤,只有手指还能动弹。带崽的雌龙向她步步走来,她放弃抵抗,坦然面对死亡,然而逃亡的士兵们却在这一刻呼喊著亲人的名字重返战场,魔女亦及时赶到,將雌龙杀死,崽兽在一旁哀嚎。 原来龙並非冷血的野兽,一直以来与龙抗爭的,也並非冷血的自己。 依莲尼亚苦涩而释然的笑了,魔女和士兵们都惊疑地看著她。 “原来你会笑。” …… 寒风呼啸而过,隱约能听到龙的吼声,艾丽萨皱了皱眉,转身向洞外望去。 “艾丽萨,看过来。”依莲尼亚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下来。 艾丽萨回过头,先是迷惑,隨即勾起一抹掩不住的微笑,幽幽地开口:“依莲尼亚大人,您还是老样子,坦白讲,您这样子有那么一丝丝滑稽。” “余的笑容有让你好受一些吗?” 艾丽萨摇头说否。 “余只练习过这一种表情。” “您该多练练其他表情,看,就像我一样,把眉头拧起来。” “不必,余只需要学会笑就好了,”依莲尼亚悲伤地笑著,“如果这还不够……” 火在烧。依莲尼亚挣扎著跃入火堆,让火舌蔓上身躯,將缚体的藤蔓烧毁。 艾丽萨无声地调度魔力,把缠上依莲尼亚躯体的火焰引走,匯成一团火球,射向洞外的雪地。 衣衫襤褸的保民官呼出几口冷气,缓缓从地上爬起,“如果这还不够……” 她走到艾丽萨身边,轻轻地將艾丽萨拉进她温暖的怀抱中。 依莲尼亚回忆著母亲的动作,这是一个能让人安下心来的动作,即使她是个半精灵,可被母亲拥入怀中之时,她所有的痛苦和不安,也一样能够得到缓解。 她希望艾丽萨也是一样。 依莲尼亚学著母亲的样子,用手指轻轻拂过艾丽萨的头髮。 “谢谢你,依莲尼亚大人,但你终究不是我的母亲。”艾丽萨也抱住依莲尼亚,將身体里的魔力一点点灌入依莲尼亚体內。 依莲尼亚的身体因疼痛而颤抖,仿佛万蚁蚀身,疯狂地啃咬著她的每一块血肉,每一处內臟。 “鬆手,依莲尼亚大人,我不想杀你。”艾丽萨的声音冰冷而无情。 双膝微微弯曲,依莲尼亚明白自己隨时都有可能屈服於这股悲痛的力量,她咬紧嘴唇,试图通过这种肉体上的痛感来转移內在的折磨,却只得到一丝丝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的苦涩回应。 “依莲尼亚大人,是不是很痛?我们魔女在年幼觉醒之时,无论是谁,都要遭受这种疼痛的折磨,每一次发作,都会疼得想要自杀……因此,我必须要仇恨某人,痛恨某人,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种好似看不到尽头的可怕折磨中坚定活下去的信念。” 是吗……艾丽萨…… 原来你曾独自承受过这样的痛苦。 余应该……多去陪陪你的。 周围的一切变得仿佛在疼痛的迷雾之中模糊了边际。依莲尼亚再听不清周遭的声音,只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节奏在急促增加,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重锤敲打,在她的意识中引发回音。 余不会放手的。 寒冷的汗水在依莲尼亚的额头上凝结成珠,一颗颗滚落下来,滴在艾丽萨脸上,与她的泪水合二为一。 艾丽萨止住泪水,將更多魔力送入依莲尼亚体內。 在那瞬间,疼痛如滔天巨浪,彻底吞没了依莲尼亚的意识,使她的身体无力地滑落下去。 艾丽萨的手指颤抖著,抹去那些已经无法体现任何情感的泪痕,换上好战而危险的轻笑,步入寒风之中。 第27章 还是和平相处吧 绿龙的袭击来得比想像中突然。数分钟前,当阿斯让从冰冷的空气中闻到那股熟悉的土腥气时,他便轻声告诉法莉婭,两人可能已经被绿龙跟踪了。 然而,那头盘踞林中的绿龙不知为何显得异常激昂,它似乎已经失去了猎食时的耐心和技巧,在两人停下脚步的一瞬间,这只绿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巨木的树梢间发动进攻。 阿斯让的呼吸几乎要凝固了,此时他根本来不及挥舞碎龙骨进行反击,但这里不是角斗场,他的第一要务就是保护法莉婭,因此阿斯让立刻做出决断,他搂住法莉婭的腰肢,纵身一扑,躲开绿龙自树梢上衝下的第一轮攻击。 法莉婭啃了一嘴雪,模样很是狼狈,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在绿龙的下一波攻击到来前,迅速將体內的魔力倾泻而出。 “风压” 大量魔力形成一道呼啸的风墙,以法莉婭和阿斯让为风眼,將周围的一切统统吹飞。 隨著法莉婭的法术生效,那股强劲的风力不仅保护了她和阿斯让,也让绿龙失去了平衡,无法立即发起第二次攻击。 “阿斯让,你就在一边好好看著吧,接下来就是魔女的战斗了。” “冰锥” 法莉婭肆意挥霍著魔力,漫天飞雪被她重构为散发寒芒的道道冰锥,铺天盖地地向绿龙刺去。 绿龙试图闪避,但它庞大的身躯和刚刚受到的风压影响让它动作迟缓。冰锥刺入它的龙鳞,发出悦耳而锐利的撞击声,不断消耗著它的力量。 阿斯让在一旁默默看著,似乎根本轮不到他上场。 眼前的绿龙太过虚弱了,比他在角斗场里遇到的那只绿龙要足足小上一圈,是因为食物太过匱乏了吗?所以才失去理智拼死一搏? 但不管怎样,在法莉婭面前,这头绿龙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在最初的袭击失手之后,它便註定要为法莉婭活活折磨致死。 绿龙的嘶吼越来越微弱,它试著扇动翅膀,想从魔女手中逃离,但那股强大的风压却如牢笼一般將它死死困住。 “呵呵……呵呵呵……” 魔女为自身的强大而陶醉並非鲜有之事,但法莉婭渗人的狞笑却还是让阿斯让后背生出丝丝凉意。 嗯…… 不对。 就在阿斯让望向身后的瞬间,法莉婭的笑声也忽地止住。 “法莉婭,小心!” “我知道。” 一支巨大冰矢以极快速度自二人身后掠袭而来,法莉婭当机立断,不再对绿龙进行攻击,转而进行防御,数道冰墙自她眼前拔地而起,才將冰矢堪堪拦下。 “这头龙是我的恩人,能不能请你放过它呢?” 林间走出一个女人,绿龙在此时振翅飞逃。 法莉婭推了推阿斯让肩膀,示意让他逃跑,但阿斯让哪里肯逃,他不会留下法莉婭一个人的。 况且……要是转身逃跑,反而会引起魔女的注意,以魔女们普遍的恶趣味来看,逃跑就意味著会被优先针对。 “你谁啊,速速报上名来。”法莉婭冷声道。 “真没礼貌,问別人名字前,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女人审视起法莉婭,脸色微微一变,“粟色头髮,琥珀眼眸……啊……莫非你是……弒亲的法莉婭?” 法莉婭身体微颤,显然这个揭开伤疤的称呼激起了她的內心痛苦,但她却难得没有动怒,而是往阿斯让身前站了站,沉声说道:“是我,你想怎样?” “如果真是你,那就难办了。” 女人止住声音,似乎在沉思中权衡著什么,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法莉婭,“我为我刚才的冒失举动道歉,我叫艾丽萨,灰石堡的艾丽萨,让我们和平相处吧。” “那就快滚,”法莉婭毫不客气,锐利的琥珀眼眸直视对方,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我给你三秒钟时间。” 艾丽萨断然拒绝:“不行。我得为那头龙爭取一下时间,它为我消灭了仇敌,我不该拼命报答一下它吗?” “……灰石堡的艾丽萨,木屋上的那个图案是你留下来的吗?” “除了我,还能是谁呢?”艾丽萨反问道,“三秒钟时间已过,法莉婭,为何还不动手?难不成,你是怕我俩的战斗波及到你身后那个男人吗?” “……”法莉婭咬了咬牙。 “你看,我们应该好好相处,聊一聊天,”艾丽萨望向阿斯让,“不要轻举妄动,凡人,我看到你的小动作了。” 碎龙骨不適合对付魔女,最適合对付魔女的是飞刀,阿斯让在伍德洛手下苦练过许久,只要魔女一时失察,他就有自信在这个距离上往魔女的要害部位来上一刀。 只可惜刀已握在手里,却被艾丽萨看穿,失掉了先机。 “我会一直盯著你的,”艾丽萨对阿斯让说道,“传闻弒亲的法莉婭可是习得了那个蒂芙尼的真传魔法呀,我哪敢和她交手呢,但我好歹也是个魔女,杀死一个凡人,手到擒来。” 艾丽萨朝一旁轻挥手指,一排树木瞬间腰斩,“最基础最简单的魔法,我用它杀过无数人,你想尝尝吗?” “阿斯让,把刀收起来。”法莉婭迫使自己冷静。 阿斯让只好把手里的刀丟掉,面前自称艾丽萨的魔女已拿捏住法莉婭的死穴,她將自己的命和阿斯让捆在一起,一损俱损,这让阿斯让和法莉婭都拿她没有办法。 “区区一个凡人,对你有那么重要吗?”艾丽萨尤为不解,“他那活儿很大?” “……?”法莉婭不解。 阿斯让疑惑,你们魔女都这么下头吗? “嗯,当我没说。”艾丽萨耸了耸肩。 “你想怎样?” “和你们聊聊天,让那条龙有时间躲回巢穴里去。” “我们没打那条龙的主意。” “是吗?那你们来这片森林,是想干嘛?”艾丽萨指了指自己,“总不能是来找我吧?” 法莉婭回答说:“我们在找一个半精灵,既然你来自灰石堡——” “那太好了,顺著我来时的足跡一直走,你们就能找到她了,我正愁要怎么把她送回去呢。” 第28章 破壳 “你们动作最好快一点。”艾丽萨望著自雪地中收集龙血的阿斯让,视线自始至终不曾移开过。 阿斯让蹲下身,把被龙血染红的雪装进水囊里,装了满满一袋后,手也被冻得通红。他搓了搓手,哈出几口热气,瞥了眼数米开外的艾丽萨。 这魔女自始至终都没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过,同样,法莉婭也是死死盯住了艾丽萨的一举一动。 “走吧。”阿斯让收起水囊,踩著积雪向法莉婭走去。 法莉婭轻轻嗯了一声,在艾丽萨先行释放善意,向后退去时,她才终於挪动脚步。 三人的距离逐渐拉开,仿佛刚才短暂的交手只是一场误会。 风雪中,追逐魔女渐渐变浅的脚印,法莉婭和阿斯让终於在不远的一处洞穴里发现了依莲尼亚的身影。 她倒地不醒,破损的衣服上满是灼烧过的痕跡,身体冰凉,鼻息轻微。 法莉婭能感受到,一股狂乱的魔力正在依莲尼亚体力涌动。 “阿斯让,那个魔女往她体內灌入了相当多的魔力,我们得赶紧把她抬回灰石堡,这样下去她会死。” 说完,法莉婭脱下自己的皮毛外套,让阿斯让给保民官披上。 “用我的。”阿斯让说。 “我可是魔女!无非多消耗点魔力防寒罢了!” 是这样没错,但是…… “你的太小了,套不上。” 法莉婭破防了,小声骂道:“冻不死你!” 阿斯让脱下外套,严严裹住依莲尼亚的上身,把她拦腰抱起。虽然胸前看上去沉甸甸的,但身体抱著却很轻…… 不,是有股无形的力量帮阿斯让分担了一部分重量,並且这股力量还將阿斯让从地面上缓缓托起。 “我们飞回去。” 在控制飞行绝非易事,不但要消耗大量魔力,全程还要保持精神力的高度集中,可谓是种残酷的折磨,因此,在將三人送回灰石堡后,大魔女法莉婭,竟在眾人眼前摇摇晃晃地栽倒在地。 已经,燃尽了…… 同一时刻。 白雪覆盖的森林中,一头伤痕累累、血跡斑斑的绿龙艰难地拖著虚弱的身躯,回到了它的巢穴附近。 这头绿龙眼中充满疲惫,其鳞片因缺乏营养而不再光亮,宛如枯黄的叶片,被血染红之后,更添几分死意。 但它並不准备就此死去。 飢饿,这个生物最基本的本能,驱使绿龙缓缓地靠近藏匿食物的地方,用它不再有力的爪子挖掘积雪,將那些本该留给它宝贵后代的食物揭露在冷冷的空气中。 它低下头,大快朵颐。 洞穴里传来微弱的吼叫声,这声音无比稚嫩,无比可怜,但这声音却被绿龙无视。 它继续进食,猎物的血与骨被它嚼碎,在这阵可怖的咀嚼声里,一头如嫩芽般娇小的幼龙从洞穴里爬出,一边朝母亲哀鸣,一边朝著母亲靠近,眼神中满是对母亲的依赖和对食物的渴求。 然而就在这时,雌龙终於抬头,一双龙瞳竖起,凶戾地齜起獠牙,喉头隨之颤动,发出低沉嘶鸣,如同雷鸣般在寒冷的空气中迴荡。 幼龙退缩了,它匍匐在地,在寒冷的风中不住颤抖。 於是雌龙不再看它。面前珍贵的食物远比幼崽重要。 这一刻,幼龙明白了,它与它的兄弟姐妹皆已被眼前的雌龙拋弃,雌龙每吃进一口食物,幼龙的眼神就冷一分。 终於,只剩最后几口食物了。 幼龙再度发出哀鸣,雌龙无动於衷。后者將仅存的食物咽入腹中,依旧未能满足。 艾丽萨將自己藏好,漠然望著眼前发生的一切。 在所有龙类中,绿龙是最阴险残暴的龙种,也是同类相食现象最为严重的龙种之一,一旦面临严峻的生存挑战,这些龙类甚至会吃掉自己的幼崽充飢。 面前这头绿龙,在其种群之中已算得上慈爱,换做其它个体,可能根本就不会为即將出生的后代储存食物。 不过现在,该是母慈子孝的时候了。 然而出乎艾丽萨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雌龙越过了幼龙,转而向它的巢穴迈去。 而幼龙则慢慢起身,发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声咆哮。 巢內是祂的兄弟姐妹,亦是祂的臣民。 剎那之间,周围的植物仿佛都活了过来,它们在龙王的號令下,透支般地疯狂生长,它们將巢穴的入口封死,它们將雌龙的身躯缠住。 雌龙回以愤怒的咆哮,一记摆尾將初生的龙王拍飞。 初生的龙王倒在雪里,似乎还没有放弃,祂摇晃起身,试图榨乾身躯內的最后一丝魔力进行反击,但刚刚爆发出的那一声咆哮已然耗光了祂的所有魔力。 祂只能眼睁睁看著雌龙挣脱束缚,一口將洞口处的藤蔓咬烂。 祂已无能为力,然而就在祂想要放弃的时候,一个人类出现在了祂的视野当中。 艾丽萨用冰墙將巢穴的入口封死,接著,一如法莉婭做过的那样,以遍地的白雪製成漫天冰锥,威慑起眼前这头因飢饿而发狂的雌龙。 “识相点,就快滚。” 艾丽萨脑海中浮现出一对姐妹,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隱隱有些刺痛,但她告诉自己,这种疼痛……与自己当初遭受的钻心剧痛,根本不值一提。 “为食物发愁?”艾丽萨面带冷笑,“森林之外,不是遍地美食?” 艾丽萨瞄准地面,射出无数冰锥,雌龙忆起先前的惨痛遭遇,终於低吼一声,振翅逃离。 “海之主能与人类沟通,”艾丽萨扭头望向新生的龙王,“那么,你应该也可以?” “你想保护自己的兄弟姐妹?哈,你做不到,也不该那么做,你能搜寻到多少食物?够不够填满它们的胃口?” “现在的你何其弱小,我抬抬手指就能把你这个未来的灾兽抹除,不过……我不会这么做,我会在这片森林中注视著你的,年幼的龙王,我会等著你杀死自己那些尚未出世的兄弟姐妹。” 艾丽萨挥手融解冰墙,悠悠离去。 龙王慢慢走到洞口,洞內的四颗龙蛋尚在孵化当中。 第29章 製药 被阿斯让照料了將近一小时,法莉婭才重新振作。正好这段时间里,龙血已经融化,灰石堡的卫兵们也从两人之前居住的木屋里取来了熬煮魔药的各种工具,马上就可以著手製作生命魔药。 “你们没有乱翻过我的东西吧?”法莉婭怀疑道。 “绝没有,”卫兵们被嚇坏了,“我们发誓。” “最好没有,要是被我发现了……哼哼,阿斯让!” “嗯,我在呢。”阿斯让道。 “你就去把他们手剁了,眼珠子也抠出来。”法莉婭恶狠狠道。 饶了我吧,这么残忍的事我做不到。 想是这么想,但阿斯让只要不开口,就足够把卫兵嚇傻了,个个都拍著胸膛发起毒誓。 “快走开,別在我面前晃悠。”法莉婭开始往坩堝里倒入龙血。 阿斯让支开卫兵,让他们去帮城堡里的女佣照顾伤患。乔伊老爹和依莲尼亚的状况都不容乐观,只能將希望寄托在法莉婭熬製的生命魔药上了。 “龙血和雪混在一起了,没问题吗?”阿斯让虚掩房门,让空气能够流通,也儘量让法莉婭更有安全感。 “本来就要稀释浓度,”法莉婭头也不抬地答道,“浓缩的龙血是毒,稀释的龙血是药。” “没问题就好。” 阿斯让看到法莉婭额头冒出了一串冷汗,嗯……到底行不行?思来想去,还是別问的好。 但也不好装没看到,法莉婭双手都在忙,不断往坩堝里加入一些可疑的药材,阿斯让便拿来毛巾,给法莉婭擦了擦头上的汗,免得汗液滴进坩堝里,坏了大事。 “有点热。”法莉婭嘴硬说。 “嗯,我也觉得有点热。” 动手之前,法莉婭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结果真动起手来又紧张得不行……阿斯让不由开始担心,万一这些龙血全被浪费掉怎么办,到时该如何是好呢……那个叫艾丽萨的魔女,又是基於何种心態,阻止人屠龙呢? 想太多也没用,不如就相信法莉婭吧。 当阿斯让看到法莉婭无比认真的表情时,心中的种种担忧不禁一扫而空。 “不、不许盯著我看,”法莉婭有些害臊,“哪有奴隶像你这样放肆的,奴隶不许盯著主人看!” 阿斯让带著一丝无奈地微笑,迅速地將目光转向一旁。但他心里门清,如果以后每天都试图避开法莉婭的眼神,不出几天就要被法莉婭强令:“要把主人的一举一动都刻在眼里!”之类的话。 我可不是你的奴隶,法莉婭,迟早会让你明白的。 在法莉婭熬煮魔药的同时,阿斯让开始整理现状。 现在,灰石堡附近的森林里不但存在绿龙,还存在一个对灰石堡抱有敌意的魔女,他俩要是能互相残杀最好,但那条绿龙对魔女而言恐怕並无多少威胁,而那个魔女不知何故,亦不愿对绿龙下杀手。 如果选择离开,漫长的冬天肯定会逼得绿龙鋌而走险,主动袭击灰石堡,届时这里的人们可谓是凶多吉少,但如果留下,法莉婭与林中魔女也迟早会爆发衝突,毕竟失乡会是法莉婭心中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 阿斯让不吝於押上自己这条命,可如果这会让法莉婭也深陷险境呢? 虽然那个叫艾丽萨的魔女称自己打不过法莉婭,但她们要是真打起来,谁生谁死根本无法预测。那魔女能把自己的命看得如此单薄,只能说明她双手早已染满鲜血,对杀人一事毫不忌讳。 就和我一样。砍下一颗头颅,既不兴奋也不害怕,只有漫无边际的空虚感。 而法莉婭呢?时至今日,她还未能从弒亲的阴影中走出。 最好的结局,是自己被艾丽萨重创身死,艾丽萨再被法莉婭杀死,而最坏的结局,就是法莉婭因为愧疚,丧失掉那瞬间的机会。一旦在战斗中有所迟疑……她会死的。 “阿斯让,你又在想什么?”法莉婭忽然问道。 阿斯让在法莉婭的注视下,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法莉婭总是在某些时候异常敏锐。 他收起思绪,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自然和冷静,“法莉婭,別分心。” 阿斯让指了指坩堝。 “你在教我做事?”法莉婭问。 阿斯让闭嘴不语。 “说话!刚才在想什么,脸色难看得不行。” “一定要说吗。” “说。” “我刚刚在想今晚吃什么。”阿斯让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要是让法莉婭晓得自己怀疑她的战斗力,也许她就要暴跳如雷了,那样也不是安抚不住,就是会很麻烦。 法莉婭当即投来质疑的目光。 “没骗你,”就骗,“你前些天不是一直吵著说要换换口味吗?” “那你想好了没?” “容我再考虑下。” “哼……” 法莉婭眼里盯著坩堝里冒著气泡的可疑液体,换只手搅拌,也换只手托住腮帮,淡淡问道:“你是不是在想,啊,魔女好强大,而我真没用,怎么办,我是个没用的奴隶,没法为主人分忧。” 阿斯让有些无语,“呃,你说得对。” “你不必灰心,”法莉婭又搬出她那套说辞,“即使贏过砂龙,你也就是个万里……千万里挑一的凡人罢了,在我们魔女面前,再怎么强大的凡人,也是手无缚鸡之力,被我们魔女拿捏於股掌之间。” 也不能这么说吧,阿斯让想,歷史上也不乏被凡人捅死的魔女呢,比如在这个距离上,我就有相当把握斩杀一位魔女,八成……不,五成吧。 如果背上的铭文能继续强化下自己的身体素质就好了,话说这东西的力量怎么感觉越来越微弱了,不会时不时需要补魔吧? 在法莉婭与阿斯让断断续续地閒聊时,生命魔药也慢慢熬煮成型。 有些粘稠,看上去还有点像静置一个晚上的西瓜汁,绝对不怎么好喝,凑近一闻,还能闻到龙血特有的那股腥臭气味。 “来,”法莉婭坏笑著递给阿斯让一碗,“试一试。” 阿斯让汗流浹背了。 第30章 夜间號角 服下生命魔药后,乔伊老爹和依莲尼亚的身体状况……並没有明显改善。乔伊老爹身上那道骇人的伤口自不必说,就连依莲尼亚身上的轻微烧伤痕也丝毫没有消去的意思。 阿斯让还以为是生命魔药製作失败了,法莉婭却白了他一眼,抗辩说我绝不可能失手,想要达成你想像中的快速痊癒效果,就非得用到龙王的净血才行,那种药剂根本就是稀世珍品,搜遍全圣都说不定也就能从元老们的密藏里找出一两瓶来。 说的也是。 “能不能挺过来,还要看他们自己。”法莉婭淡淡道。 晚些时间,在餐厅里数落完厨娘后,法莉婭又让女僕们去轮流照看保民官,一旦有任何情况,都要马上来通知她。 “不,先叫醒他,”法莉婭想想又改口,指了下阿斯让说道,“再由他来叫醒我。” 夜深时,阿斯让搬来张椅子,守在法莉婭床前等她入睡。 法莉婭问阿斯让为什么不睡,阿斯让说我坐著就好,有事马上就能摇醒你。 “行吧。”法莉婭习惯性地侧过身,背对阿斯让。 “……嗯,法莉婭,我想问问保民官的状况到底有多糟。”阿斯让忍不住问。 “你还挺关心那个半精灵,”法莉婭警觉道,“你之前每天出门是不是——” “归根结底是关心你。”阿斯让忙说。 法莉婭合意地微微哼了声,说道:“把手伸过来。” 阿斯让不解地伸出手,接著被法莉婭轻轻捏住。 “怎样,是不是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法莉婭说,“我往你身体里注入了一点点魔力。” “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法莉婭嘴一撇,“现在呢?” “没……” 法莉婭凝眉起身,缓缓加大力度,“奇怪,不像装的,你不应该疼到地上打滚吗?” “现在倒是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了,就像是……” 就像是被微弱的电流通遍全身一样,让人不適,但尚能忍耐。 阿斯让顿了顿,接著说道:“停、停、停,背后好热,要烧起来了。” 法莉婭眉头一挑,命令说:“快,把你上衣脱了,背转过去。” 阿斯让磨蹭著,把衣服件件脱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在法莉婭的催促声中扭过背去。 法莉婭忍不住摸了摸阿斯让背部清晰刚毅的肌肉线条,又立马回过神,將手指移到那个像是疤痕一样的铭文上。 “很烫。” “不会有事吧?”阿斯让有些心虚。 “我不知道。” 餵。阿斯让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我看的那本《精灵魔法大全》对这个魔法的描述就是很不全面嘛,谁让真正了解这个魔法的精灵已经和他们的圣树一起消失啦,”法莉婭嘀咕著,“真神奇,这个铭文好像是把我灌给你的魔力都储存起来了,嚯,没法生成魔力,却可以储存魔力吗……” 阿斯让猜测这会儿法莉婭看自己的眼神和看小白鼠没多大区別。 “等等,这样是不是意味著我也可以使用魔法了?” “不可能,魔法是我们魔女的特权,”法莉婭冷冷说,“你能感受到元素的存在吗,感受不到就別妄想了!” 阿斯让尝试了一下就果断放弃了,“確实不能。” “可惜了,”法莉婭用手指弹了下铭文,“本来还想让你切身体会一下那个半精灵到底受过何种折磨呢……阿斯让,魔力噬身痛苦不是凡人能够承受住的,即使是我,也曾经痛得想要自杀,至於那个半精灵,她的脑袋或许已经被烧坏了。” 阿斯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被法莉婭推了推背后,便顺著她的意思把衣服穿上,而这时候,法莉婭已经重新钻回被子里了。 “那……你现在还会疼吗?” “不会了,”法莉婭终於有机会抱怨了,“哼,过去每次发作,不管是蒂芙尼还是我的老师斯泰西,都和我说只要熬过这一次就好啦!我每次都信了,结果艾芙娜那个坏东西自己好了之后就跑来跟我说,得一直忍到可以生孩子的年纪才行……” 阿斯让微微咧嘴,又立即敛起笑容,“所以,那个被单独关在屋子里的魔女艾丽萨,才会阻止我们討伐绿龙,她恨这里,想要用绿龙折磨自己的家乡。” “她把自己的情绪隱藏得很好,我没法从她的魔力中读到任何情绪,但越是这样,越说明那个傢伙藏了一肚子坏水,”法莉婭说,“困了。” “睡吧,我会一直守在这。”阿斯让回道。 法莉婭安心地合上眼,在寂静的深夜中,缓缓沉入了梦乡。 阿斯让望著角落里的碎龙骨默默发呆,平静安稳的夜晚令他的睡意也渐渐浓厚。他轻轻起身,稍微活动了下身体,忽然听到阵微微的囈语,以为自己把法莉婭吵醒了。 “混蛋……居然敢叫我『弒亲的法莉婭』,看我不……杀了你……碎尸万段……” 阿斯让弓了弓身,看了下法莉婭的睡顏,应该不是在做噩梦,没必要把她喊醒。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嘹亮號角声撕破了深夜的寧静,隨后,耳边传来的便是一声不亚於前者的大喊: “阿斯让!”法莉婭从睡梦中惊醒。 “我在。” “怎么回事?” “总之不会是好事。” 阿斯让迅速帮法莉婭换好衣服,两人走出房间后,发现城堡里的一切似乎都乱了套,缺了依莲尼亚这根主心骨,所有人都在號角声响过后乱成热锅上的蚂蚁,女僕和厨娘们都被嚇坏了,一看到经过的卫兵,便跑过去大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样?”卫兵焦急地回答道,“肯定是森林里的那头恶龙过来夜袭了!” “原来是饿极了要吃人,”法莉婭一点都不急,“藏在森林里我不好对付,跑过来送死那我成全。” “法莉婭,不可以乱用魔法。”阿斯让很担心法莉婭施展魔法后造成的破坏比龙本身还要严重。 “怎么会?我是审时度势的魔女。” 你最好是。 来不及多想,两人跟著卫兵,飞速奔向城堡的哨塔。 第31章 猎龙之弩 城堡两侧的哨塔上,卫兵们正操纵著两台巨大的猎龙弩瞄准远处迫近的黑影。 这两台巨大的工程学机器需要多人协调操纵,其中四人摇动弓弩后部两侧绞轴,驱使牵引绳带动箭槽上的牵引鉤,向后拉动弩机弦臂使其牢牢绷紧,再由一到两人负责装填臂展长的箭矢,瞄准射击。 想要有条不紊的完成一套装填-射击流程,不是一件易事,何况深夜光线晦暗,仅凭淡淡月色,难以捕捉绿龙快速轻盈的动作,於是乎,两台猎龙弩射出的多支箭矢均被绿龙轻易闪躲,负责装填弩箭的卫兵也渐渐疲乏,箭矢的射击频率不断下降。 且由於接连不断地射击失误,眾人都烦躁焦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朝两个操纵弩炮射击的卫兵喷出垃圾话,给后者不断上压力。 “他妈的你行你上!不然就闭嘴,他妈的还没装好吗?”左侧哨塔上负责操弩的卫兵撕声吼道。 “这是最后一支了!” 牵引鉤滑动到位后,一个臂力惊人的士兵將仅剩的巨箭置入弩机箭槽,扯著嗓子吼道,“其他人呢,都死哪去了!你们吃奶时就这点劲吗?赶紧给我把库存的弩箭往哨塔上搬!娘的。” “我瞄准了,该死的,一定要中啊!” 卫兵击发扳机,畜满能量的弩弦在瞬间爆发回正,將致命巨矢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弹射出去,尖啸声將短暂而脆弱的寧静彻底击穿,直指绿龙而去。 中了。 巨矢自上而下刺穿绿龙的右翼翼膜,將绿龙钉死在地,剎那之间,绿龙的嘶吼声震颤林梢。 看到这一幕,眾人纷纷鬆了口气,兴奋之余,成功射中绿龙的卫兵立即向右侧哨塔那边放声喊道:“快,趁现在,赶紧射击!” 然而对方的话却让眾人的心再度提到嗓子眼。 “没法射!我们没箭了!” 再此瞬间,绿龙吼叫著拖动身体,硬生生將翼膜扯断,愤怒地冲向灰石堡城墙。生活在森林中的绿龙后肢强壮,又因体型较小,体重较轻,故而擅长攀爬,眨眼间便攀上灰石堡那並不高大的城墙,张开血盆大口,向灰石堡內惊慌失措的居民威慑怒吼。 弹尽粮绝的猎龙弩已无法再逼退这头因飢饿而发狂的食人恶龙了。 人们被嚇坏了,到处都是哭喊的声音,女人们拖著孩子,不断向城堡奔去,男人们则集结起来,搜集手头一切能用的武器,准备在城內和绿龙决一死战。 就在此时,城外射失的箭矢忽然拔地而起,接连朝两座哨塔飞来。 “现在你们有箭了。” 卫兵们惊愕地望向登临哨塔的魔女,接著便被她厉声呵斥,“快干活!要是还射不准,我可就要动用魔法了,到时別说那些成片成片的漏风破屋了,你们那弱不禁风的破石墙也要被我轰塌。” 很快,猎龙弩“活”了过来,在卫兵们的运作下左右开弓,阻止绿龙逼近人群。听到箭矢破空声的绿龙反应极快,它灵活跃上屋顶,使自己有足够的空间腾挪闪躲。 “瞄准点!要是有人还躲在屋子里怎么办!” “我、我已经尽力了!” 要是依莲尼亚在场,肯定不会允许卫兵喧譁,扰乱军心,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阿斯让见操弩的卫兵手在发抖,便拍拍他的肩膀,將他从射椅上请下来,並询问起猎龙弩的操纵方法,“休息下吧,换我来……” 卫兵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三两句后,阿斯让心中便已瞭然。 这台巨大机器的设计极为精妙,结构与早期的高射炮有异曲同工之处,只需摇动两手的操纵杆便可控制弩炮的方向角与俯仰角,只是控制起来有些卡手,不够灵活顺滑。 “喂,我说你能行吗?” 不用想也知道,依莲尼亚麾下的卫兵並不相信我能控制好这台机器,可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泰然自若的面对绿龙呢。想到这里,阿斯让坚定答道:“能。” “你们以为他是谁,”法莉婭得意说道,“他可是圣都角斗场里的明星,也是我最可靠的佣僕,他连砂龙都杀死过,何况这头虚弱不堪的绿龙?” “砂、砂龙?”卫兵们面面相覷。 “没见识的乡巴佬,”法莉婭皱了皱眉,“比你们面前这头绿龙大上三倍,那就是砂龙。” 阿斯让无视掉卫兵们惊诧地讚嘆声,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冬日冰冷的空气能令他的头脑更加清醒,接著,他拉动摇杆,死死盯住绿龙的每一个动作,尝试预判绿龙的下一步行动。 “射啊!娘的,你们在干什么!”左侧哨塔上那位臂力惊人的大力士厉声喝道。 阿斯让冷静说道:“告诉他,我们得相互配合,他们那边装填快,请他们多多射击,控好绿龙身位。” 卫兵们点点头,大吼著回应。 靠著法莉婭的魔法,左侧哨塔不停开弓,装填手们大汗淋漓,还有几人累趴在地。 绿龙在房屋上飞速移动,离它不远的地方,一对姐妹因惊恐过度,摔倒后无力站起。显然,绿龙已经盯上了她们。 阿斯让不禁想起森林里遇到的那位魔女。 对你而言,这对姐妹究竟是她仅剩的亲人,还是她亟待报復的仇敌? 不过,我敢说,如果换做是法莉婭,她一定会拼尽性命去保护她们。 同为魔女,法莉婭也憎恨群氓,但她的蔑视与憎恶却仅仅停留在抽象的层面上,面对具体的人和事,她总是要心软的。 “法莉婭,相信我。” 法莉婭抿了抿唇,她没法保证自己的魔法不会伤及无辜,“当然。” 阿斯让强忍著巨大的压力,等待绿龙进一步行动。 突然,云遮住月光,视野在瞬间黯淡。 额头上的冷汗滑进阿斯让唇边。 完蛋。 不!还有办法,阿斯让忽然想起之前法莉婭嚇退夜行鸟时用过的那个魔法。 “法莉婭!” 就在阿斯让喊出法莉婭名字的那一瞬间,法莉婭製造出了太阳。 魔女高举手臂,將灰石堡里的所有烛火匯聚手中,將漆黑的夜晚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炽热。 真厉害。 讚嘆之余,阿斯让果断扣动扳机,飞出的巨矢怒吼著向刺穿绿龙的颅骨,强大的惯性將其身躯一併撞飞。 两三秒后,反应过来的人们爆发出响彻夜空的巨大欢呼声。 阿斯让长舒口气,飞快跑下哨塔。 “阿斯让!你要去哪?!”法莉婭问道。 “去向那对姐妹道歉,很抱歉把她们当成了诱饵。” 第32章 驯养 绿龙死了。弩箭粉碎了它的颅骨,它再也无法爬起,安静地倒在雪地里。人们不敢上前,直到阿斯让用碎龙骨砍下绿龙破碎的头部,才终於释然。 男人们將龙的尸体拖到校场上,女人们则带著孩子们回去休息,房屋损毁的,就在邻居家里挤上一晚。 法莉婭狮子大开口,说既然保民官昏迷不醒,这头龙又是我的奴隶猎杀的,自然就得由我来分配战利品,因此理所当然地霸占了龙鳞、龙骨与龙血三样价值较高的素材,剩下的龙肉则赏给她口中的贱民们分食。 接下来的数日,灰石堡的每户居民都围著龙的尸体升起灶火,人们將雌龙的躯干、腿和尾巴都切成小块,堆在锅里煮成汤汁。 在法莉婭的印象中,龙肉是种极具腥膻的食材,实在难以下咽,因而对其百般抗拒。不过,灰石堡的女人们对於如何烹飪龙肉,却有一套精妙的烹飪技巧,將龙肉的腥膻气给掩盖掉,煮出来的汤汁十分鲜美。 尤其是康纳的母亲——那位体態壮硕的悍妇,最是手巧。听妇人们这么说,阿斯让便喊上莉莉与苏西这对姐妹,去找康纳的母亲求学。 悍妇热情地招待了三人,知无不言地分享起自己的烹飪经验,姐妹俩听得云里雾里,阿斯让也没听懂多少,乾脆就在悍妇的指点下实操起来。 对於自己被当作诱饵一事,姐妹俩並未放在心上,正相反,她们十分感谢阿斯让救了自己,为她们的父亲报仇雪恨。现在,她们拿起菜刀,进行著只属於自己的復仇,无奈力气太小,切不动冻得僵硬的龙肉,只好帮助打下手。 结果一不留神就帮了倒忙,调料放了太多,光靠闻就能闻出一股异味,汤的顏色也较其他人深了不少,看上去不太能喝的样子。 反正阿斯让是不敢端去给法莉婭尝的。 “噦……” 妹妹莉莉喝了小口,伸出舌头作呕,姐姐苏西被她搞怪的模样逗笑,直言道:“谁叫你给那么多……活该。” 虽然煮烂了,但也不能浪费粮食不是?当然,阿斯让是不会让自己的舌尖受苦的,为了解决这一难题,他使出自己高超的哄(骗)小孩技术,把“屠龙小队”全喊了过来。 孩子们尝了一口鲜,全都摆出怪脸说难喝,被姐妹俩狠狠瞪了一眼,便不敢再抱怨,接著又听到康纳母亲说不可以浪费粮食,脸色更苦,只好强忍著將这一锅龙肉汤咽进肚子里。 有了失败经验,再煮第二锅,味道顿时好了不少。 带一碗给法莉婭,这谨慎多疑的魔女犹犹豫豫,像猫一样抿了几口,才终於消去了偏见。 “嗯?还不错嘛。” “你还在熬药?”阿斯让问。 法莉婭点点头说龙血不熬药,那就半点价值不剩了。 “多出来的份就暂时存放在这儿,”法莉婭说,“所有权自然要归我,如果想拿去用……嗯,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在服用前必须大声称颂吾名,不,还是算了,贱民哪有资格喊我的名字,得记帐!” “记帐啊,可是这药不是说很贵吗?这里没人能还的起吧。” “还不起就让下一代还,子子孙孙无穷匱也。”法莉婭表示还不起可以让后代来当奴隶。 你还想要其他奴隶?“只要有我一个就够了。” 法莉婭闻言一滯,不置可否地嗯了两声。 一周过后,乔伊老爹脱离了生命危险,而依莲尼亚也从昏迷中甦醒。刚一睁眼,她就强撑起身体翻下病床,女僕们被这动静嚇到,立即赶来搀扶。 “快……快去请法莉婭阁下……必须去阻止艾丽萨,必须阻止龙王诞生。” …… “咔嗤——” “咔嗤——” 蛋壳破碎的声音如同地狱深处的迴响,在绿龙隱秘的巢穴中不断迴响。 年幼的龙王被飢饿与寒冷压垮,眼神中已失去骄傲与荣光。 祂咬破第一枚蛋,將早產弟妹的喉咙咬断,悲痛地享受著自出世以来的第一顿肉食。 饱腹过后,祂盘在地上,陷入沉眠。 还剩三枚蛋。 又过一天,祂因飢饿而再度甦醒,祂的身体较昨日大了一圈,这给了祂信心,祂决定走出温暖的巢穴,再一次尝试捕猎。 这一次,仍旧一无所获。 雌龙已將这片森林里的大型动物猎取殆尽,再想果腹,就只能袭击人类。 祂耐住飢饿返回巢穴,走向第二枚龙蛋,一如祂对第一枚龙蛋做过的那样,用力將其咬碎。 祂的第二个弟妹顺著蛋液流了出来。 一声低沉的哀鸣过后,残酷的进食声再度於龙巢內迴荡。 祂守著剩下的两枚龙蛋,双爪抱胸,缩成一团,再次陷入沉眠。 而后,飢饿又一次追上了祂。 祂爬起来,望著最后的两颗龙蛋,默默向洞外走去。 所幸这次捕到了猎物。 一只长毛的野兔。根本不足以果腹。 祂带著失望返回巢穴,却听到一阵悦耳的啼鸣。 祂的两个弟妹出生了,並且现在,正在向祂索食。 年幼的龙王微微煽翅,回以一声低鸣,一头扎进洞外的风雪中。 捕猎是一门需要磨链的技艺,即使身为龙王,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也只能不断地重复失败。 如若动用魔力,捕到的食物就跟不上体力的消化。 还好,祂已慢慢掌握了诀窍。 又一只野兔到手。 祂將野兔掀在嘴里,拼死忍著飢饿,一步一步走回巢穴。 站在洞口,祂听到一阵咀嚼声。 同类相食。 这一刻,祂丟掉衔著的食物,愤怒的吼叫起来,一如祂的母亲对祂做过的那般。 祂咬死最后一个兄弟,自此孑然一身。 可这还是不够。 祂还是好饿。 “哈哈,这才对,这才对嘛。” 不知何时,艾丽萨出现在巢穴洞外,开怀大笑著。 “当初我也应该像你一样做,为什么我没有像你一样做呢?” 她嗤笑著自言自语,漆黑的魔力在她体內翻涌,令年幼的龙王也为之胆怯。 “你很饿?那就低下你的头颅,在你强大到足以杀死我之前,由我来养你。” 第33章 前往鳶尾厅 依莲尼亚醒后第五天,人们终於在森林中发现了绿龙的巢穴。 巢穴內部空空如也,除了雌龙臭不可闻的粪便与脱落下来的鳞片外,没有发现任何与龙王相关的直接证据。 法莉婭直言说“龙王”要么已变成巢穴里的一滩秽物,要么就已被那个艾丽萨剥皮抽骨,依莲尼亚对此不置可否,阿斯让则询问起法莉婭行此判断的理由。 “其一是绿龙在食物不足时有捕杀幼崽的习性,其二则是——这里爆发过一场衝突,我能感受到两股不同的魔力痕跡在附近涌动。阿斯让,我俩不是和那个艾丽萨打过照面吗?我很清楚,这两股魔力中有一股就是她所留下的,压抑、冷漠,令人生厌。” “余不理解,如艾丽萨有意杀死龙王,为何对余百般阻挠。”依莲尼亚道。 “龙王浑身都是宝。” “若如此,不必对余提及。” 阿斯让想了许久,觉得还是应该用疯女人的思维去考虑疯女人会做的事,“也许是想將其养大,更好报復社会。” 依莲尼亚沉默,法莉婭瞪大双眼。 “……说得对!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干,驯服龙王……混蛋……如果她真做成了怎么办,”魔女的语气里满是羡慕与嫉妒,“不过嘛,我觉得还是不现实。” 毕竟海之主只是个例中的个例,且即便是祂,也只是待人和善而非屈居人下。龙王即使因年幼而暂时屈服,可只要活著,便迟早有反噬的一天。 后来几天,人们彻夜搜寻,依旧无有所获,再向外搜索也是大海捞针,白费力气。 之后,保民官依莲尼亚將绿龙王与失乡会两件大事记入备忘录,並在法莉婭的强烈要求下,邀请她作为见证人,一同前往行省首府,向总督呈报此事。 临行前,法莉婭在灰石堡的地图上画了个圈,叫依莲尼亚召集眾人,並让阿斯让代她宣布: 自即日起,灰石堡內那间偏僻的小木屋永远为魔女法莉婭所有,即使此后再有魔女诞生,也不许任何人搬去居住,更不许任何人於附近建造新屋!为此,大魔女法莉婭愿意向保民官捐出持有的半数龙鳞、龙骨,由保民官代为上缴总督府,换取你们越冬所需的物资。 人们不敢不同意。 …… 沿运河行至白银港,冬日的码头依旧繁忙。阿斯让看到有许多面容憔悴的奴隶从运船上被人赶下,他们来自天南地北,发色与肤色各异,来此的目的却都统一。 “他们將越过边境运河,为討伐队建立前哨据地,”依莲尼亚淡淡说道,“生者十不存一。” “能为圣都牺牲,是他们的荣幸,他们的生命在此刻才真正具备价值。”法莉婭说。 “余以前也这么想,”依莲尼亚的表情不做变化,“现在不是了。” 阿斯让问道:“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依莲尼亚低下头,“余只觉苦闷。或许余该学学新的表情,近来余愈发觉得笑容这一表情日渐无用。笑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眼泪也解决不了。” “阿斯让,”法莉婭不高兴了,“你知道你的生命是从哪一刻开始,才拥有价值的吗?” “是被你买下的时候吗?”阿斯让问。 “是你开始侍奉我的时候。”法莉婭答。 “那如果我此前不具任何价值,那为什么要买下我呢?”阿斯让又问。 法莉婭不回答了,转而亮出自己娇嫩的拳头。 依莲尼亚轻轻一笑,试著解围道:“法莉婭阁下,您令余想起一位故人,说来,自她回到圣都之后,余和她已有四十年未曾见面了。” “四十年?没准已经死了。”法莉婭说。 “余和她之间仍有书信交流,”依莲尼亚摇摇头,“不过她已身居高位,政事繁忙,余不便再与她频繁往来。” “哦,是谁?”法莉婭好奇了,“不会是哪个元老吧?” “她叫斯泰西。” “谁?斯泰西?哪个斯泰西?!”法莉婭大叫起来,“你说的是哪个斯泰西?不会是……不会是……” “大概可能的確就是你那位老师,”阿斯让心底好笑,“除非圣都还有位同名同姓的魔女。” “难怪法莉婭阁下会被送至灰石堡。”依莲尼亚恍然,“请问斯泰西阁下身体可否安康?” “精神得不行。”法莉婭板起脸,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半精灵了。 “法莉婭,以后你得待人尊重些了。” “嗯?不必,余只是个小小的保民官而已。” “而我,”法莉婭扯了扯皮毛外衣下的镶金法袍,骄傲道,“是披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前途无量。” 却被流放十年。阿斯让想。 “阿斯让!你的反应呢?” “確实,您未来可期。” 法莉婭非得听阿斯让拍她马屁才行。 交谈之间,一行人来到白银港的市政大厅,依莲尼亚递出灰石堡保民官的信证,交纳绿龙的龙骨与龙鳞,半数折算为粮食和家禽,直接通过运河发往灰石堡,半数折算为金幣,装进法莉婭的腰包。 法莉婭捅了捅阿斯让的腰,阿斯让会意,討价还价道:“是不是太少了点?” 市政厅的答覆是鳞片成色不好,需作折价。 法莉婭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好甩出一张臭脸,拉著阿斯让走人。 “没想到龙鳞和龙骨居然能卖钱,”阿斯让震惊了,感觉自己亏了一个亿,“法莉婭,我在角斗场里杀的那头砂龙,假如剥皮抽骨拿来卖,能换多少钱?” “不清楚,自从我成为魔女后就没为钱发过愁了,反正肯定要比这一小袋金幣多得多吧。” 好可恶的特权阶级嘴脸。 “阿斯让阁下,你……杀死过砂龙?” 依莲尼亚的目光炯炯有神,她是在吃惊吗? “算是吧,”阿斯让谦虚说,“不过那头砂龙属於半残废状態。” 还开了个小掛才打贏。 依莲尼亚摇摇头,说道:“阁下不必谦虚,余从未听闻有人能在角斗场里战胜砂龙,既如此,余也不必再因输给阁下而懊恼万分了。” 阿斯让愣了下,真没想到,依莲尼亚的好胜心居然比他想像中还强。 “嘖。” 法莉婭嘖了嘖舌,她见不得自己的奴隶和其他人说太多话,拉著阿斯让便往港口跑。 开往法兰首府——鳶尾厅的船只即將靠港。 第34章 小闹剧 鳶尾厅的卫星乡镇,尚未受到严寒的侵蚀。 隨处可见的庄园农田上,只铺了薄薄一层雪。农奴们在秋日播下的冬小麦种,如今已长成墨绿色的尖苗,在广袤的农田间满满一片,静待春日过后,风吹麦浪。 乘著马车进入鳶尾厅的一剎那,法莉婭的心情无比舒爽,换言之,就像回到了文明世界一样,可隨后又立马跌入谷底——好多人! 作为法兰一省之首府,鳶尾厅在城市的基建方面不比圣都逊色,既有完善的供水系统,也有用於排污的城市下水道,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文明的象徵——大浴场。 鳶尾厅一南一北分两座浴场,南部浴场较小,男女分池给平民使用,同时也有为贵族官吏提供的小型单间,北部浴场则宽敞得多,內部统共分为数十个私人浴池,但都只向魔女开放。 嗯,没有给奴隶用的——不过隨后发生的事嘛,则叫阿斯让大跌眼镜。 彼时他候在浴场门前无所事事,突然间惊讶地看到几个奴隶被侍浴的女佣领进浴场里,正满脑子问號呢,结果自己也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佣抓了进去! 那女佣笑呵呵地扯住阿斯让脖颈上的项圈,惊嘆:“我的天哪,你这项圈难不成是纯金的吗?” 是又怎样,阿斯让急了,“放手。” “別害羞嘛,你是第一次被主人带过来?”女佣一边说著,一边招呼更多女佣过来,“这绝对是金的,你的主人一定身份显赫,而且对你宠爱有加。” “不,等下,你们要干什么?” “我看看,”视力超群女佣的读出项圈上刻印的文字,“项圈上写的是:奴隶阿斯让之主,美丽而睿智的法莉婭於满月之夜而刻,以象徵对其生命拥有无可置疑的绝对主权。” 別念了別念了我不想听。 “这位尊贵的法莉婭大人是在哪里?啊,好的,”女佣们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对阿斯让说道,“啊,別害羞、別慌张,我们马上把你带去你的主人面前,请不要再大喊大叫,以免惹怒其他尊贵的客人,今日在此的可都是些贵客,若打扰了她们,即使是你那尊贵的主人,恐怕也很难办。” 女佣们掛著诡异的微笑,粗鲁地为阿斯让换上白色的浴袍,把他一路推搡至某个私人浴场的大门之前。阿斯让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儘管他经歷过无数的生死较量,但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形,还是忍不住惊出一头冷汗。 尤其在此期间,阿斯让听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声音。 他妈的这帮魔女真是—— 还有你们这帮女僕! 阿斯让刚想骂出声,却被女佣们粗鲁地推进了私人浴场的大门。 目光一转,他就看到了法莉婭。这位自称美丽而睿智的魔女,此刻肩膀以下全部沉浸在温热的浴池之中,只露出个脑袋。听到门开的声音,她一下子睁开眼睛,与阿斯让四目相对,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异常懵逼。 “你?呃?啊?”法莉婭的声音略微颤抖,满是窘迫与混乱。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尷尬局面,阿斯让急忙想要平息事態:“你先冷静点千万別用魔法。” 法莉婭羞恼万分:“滚出去!” 女佣们见状,脸色瞬间由笑意转为死白,她们纷纷跪地请罪,辩称可能是他们搞错了房间,马上带著奴隶离开。 “不你们滚让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哪也不许动哪也不许去。”法莉婭一字不停地喊道。 女佣们纷纷称是,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转过背去!”法莉婭冲阿斯让大喊。 “哦。” “倒著走进来!” “是。” “把门关上!” “好。” “往右走,靠著角落蹲好。” “不蹲行吗?” “……也行。” 阿斯让挪到墙角站好后,浴场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尷尬。 “你怎么进来的?这里不是只有魔女才能进来吗?”法莉婭终於开口。 阿斯让无辜地回答:“就……被推著进来的啊。” “她们能推得动你?” “她们人多。” 法莉婭反问:“你连龙都能杀死,还怕人多?” 阿斯让沉默了,“嗯……”我不好说。 总之,闹剧归闹剧,阿斯让最终也还是趁此机会泡了个澡,洗净一身风尘。 不久之后,两人在广场上与依莲尼亚匯合,洗浴过后的依莲尼亚精神气焕然一新,她的美貌与法莉婭平分秋色,身为半精灵,即使年逾百岁,皮肤也依旧细腻光泽。 “二位是怎么了?”依莲尼亚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尷尬氛围。 “没怎么。”法莉婭回道。 依莲尼亚没有细问,三人穿过繁忙的广场,前往总督府覲见。 阿斯让本以为自己会被拒之门外,谁知亦被允许覲见总督。 总督府的使女告诉阿斯让:“总督阁下也想见见你这位屠龙的勇士。” 我出名了。阿斯让想,我该为之高兴吗? 在使女的带领下,三人来到总督府外围的庭院,这里团锦簇,喷泉样式独特: 四名魔女各自高举恶龙头颅,泉水便从四个恶龙的脑袋里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喷出,让人不禁怀疑行省总督的审美是不是有点大病,可一听法莉婭说这个喷泉是蒂芙尼时期建造的,阿斯让立刻就释然了。 走进府內,高大宽敞的大厅映入眼帘,墙壁绘画惟妙惟肖,铭刻自古以来的各大名人事跡,但阿斯让一个都不认识。 上二楼后,三人终於得见总督的模样。 现任法兰总督,卡罗琳,是一位中年女士,她身著一袭淡紫色长裙,气质端庄典雅,看上去和蔼可亲。 行礼过后,依莲尼亚將发生在灰石堡里的种种事端呈报给卡罗琳,但这位女士对依莲尼亚的述职匯报完全提不起兴趣,反而越发不耐。 “根据可查资料,绿龙从未诞生过龙王,若无充分物证,別说圣都,法兰各地也不会將此事放在心上,”卡罗琳说,“保民官,空口无凭。” “虽无实证——” “没什么虽然但是,”卡罗琳变了脸色,厉声喝止,“再就是,法兰根本不存在『失乡会』这一组织,现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保民官,请你勿要散播谣言。” “还有你,『弒亲的法莉婭』,你可是流放之身,还是不要乱跑的好。若是呆不惯苦寒之地,我也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第35章 失踪案 “几位就请投宿於此吧。” 一名魔女將三人送至总督府的客房门口,她语气冷淡,让法莉婭心底压抑的怒火熊熊燃烧,“所以,我是被软禁了?” “差不多。”魔女答道。 法莉婭阴惻惻道,“如果我要出城,你们有人拦得住吗?” “没人拦得住你,弒亲的法莉婭。”魔女將门推开,同时对依莲尼亚说道,“保民官,也请你务必在此留宿一夜。” “余想了解原因。” 依莲尼亚耐著性子,法莉婭则不予理会,“阿斯让,我们走。” “弒亲的法莉婭,你想要被圣都通缉吗?” 魔女一句话就將法莉婭制服——才怪,能阻止法莉婭的只有阿斯让。 阿斯让摁住法莉婭的肩膀,衝著魔女说道:“別加上那个令人恼怒的前缀。” “护主的奴隶我不討厌,但魔女就是爱拿她人的缺陷开玩笑,比如我,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內都被人叫做余灰,差点忘掉我的本名。” 魔女微微歪脖,右手拉开高高立起的袍领,毫不介意般將颈部骇人的烧伤疤痕展示给阿斯让看,这道深深的疤痕自魔女体內挣扎向上,所幸止於喉头,没有蔓延至脸部。 刨除这一缺陷,单论“余灰”的容貌,足以称得上清秀。魔力在为魔女带去无尽痛苦之时,也於暗中雕琢了魔女的体貌。 “你这余灰。”法莉婭孩子气地喊道。 阿斯让险些被法莉婭的反应逗笑。 “我叫菲奥娜。”魔女平静道。 “看,装作不在意,但心里却在意得很!” “但我的魔力十分平静,不是吗,”菲奥娜说,“如果你能像我一样对她人的嘲笑保持平静,就不会再有人拿你取乐。” 法莉婭不以为意,她扬起下巴,语气坚决而有些倔强:“而我要告诉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菲奥娜闻言一愣,沉默几秒后,她低垂下眉,似乎想迴避这个话题:“诸位先请休息吧,关於失乡会,虽然总督不愿提及,但我愿意与诸位一敘,还请不要隨意走动,晚上我还会来的。” 说完,她便缄口不言,待三人於房中落脚后,才掩门离去。 阿斯让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是菲奥娜的后半句话,听著就不像是好事。 沙发上,依莲尼亚一语不发地思考著什么,她枯坐了两三分钟,突然开口说道:“总督任期有限,她对任何事都可熟视无睹,但余不能。余要前往圣都,如果圣都亦不採信余之所言,余只好辞去保民官一职,独自追缉艾丽萨。” 百无聊赖的法莉婭坐於床边,两手撑著微微后仰,“是吗,那请你辞职前再把我和阿斯让带回灰石堡,鳶尾厅我待不下去。” “法莉婭,还记得你一路上都在跟我说鳶尾厅有多么多么繁华,多么多么好吗?”阿斯让说。 “还不是因为你,”法莉婭皱眉说,“你这傢伙没发现那个女人一直在盯著你看吗?” 哪个?哦,是说那个总督? “好像是。”阿斯让不愿细想。虽说魔女不易衰老,但一想到可能会被人拿钢丝球搓背,不由摸了摸腰间小刀。 时至深夜,忽然有人敲门,说是来送夜宵。 阿斯让猜是菲奥娜,於是说道:“门没锁。”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一名使女带著宵夜甜点走进房內,菲奥娜紧隨其后,顺手带上房门。 “晚上好。” “有话就快说。”法莉婭道。 “阁下行事有些鬼祟了。”依莲尼亚的语气也是一冷。 使女將甜点摆上桌后,菲奥娜示意她退到一边,然后说道:“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希望能得到各位的帮助,借失乡会一事做足文章,將总督礼送回圣都养老。” 阿斯让心说麻烦,对法莉婭说你不要表態,而后扭头对菲奥娜说:“我们不会被你当刀使。” “现任总督过於无能了,”菲奥娜答道,“失乡会於她治下死灰復燃,她却对此不闻不问,甚至强行压下失乡会犯下的累累恶行,隱瞒不报,好使自己的任职履歷完美无缺,但失乡会迟早会有炸雷的一天,別说是我,总督府上上下下,有谁愿意与她陪葬?” 难怪法莉婭来圣都后再未听过失乡会的传闻。 “而我们没有对抗总督的理由。”阿斯让说道。 “余同意。”依莲尼亚神情自若,她一贯如此,唯有极少时候才会微微扬起唇角,“余是灰石堡的保民官,决不可冒险行事,以免拖累灰石堡的眾多住民。 “没人敢和总督正面对抗,她毕竟代表著圣都的顏面。”菲奥娜淡淡说道,“待我说明情况,你们再做决定不迟。” “在你们来到鳶尾厅前不久,鳶尾厅附近的罗赛蒂农庄里发生了一桩魔女失踪案,那名年幼魔女因魔力失控而引发大火,等我们赶到时已不知所踪,我身后这名使女就是当时的唯一倖存者,至於其他倖存者,都被卡罗琳暗中做掉了,她想把这件案子当作普通的失火案处理。” “和失乡会的关联是?”阿斯让问道。 菲奥娜向使女点了点头,使女战战兢兢上前,说我当时远远看到个陌生女人,牵著个小女孩,应该是哪个农奴家的孩子,身上全都冒著火咧,但那个陌生女人就隨手一挥,女孩身上的火就都灭了。 “虽然这件案子只有人证,但其他案子的物证,我们则暗中收集了许多。保民官,如果你愿意与我们合作,我们就將这些证据交给你,你可以將它们呈报给圣都,你在圣都有人脉。” 菲奥娜的视线越过阿斯让,“至於你,法莉婭,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合作,总督府承诺为你签署一道特许状,允许你在法兰境內隨意活动,以追查失乡会的动向。你是披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你的战力不可或缺。” 法莉婭朝阿斯让使了个眼色,阿斯让知道她是心动了。 但你把事情想简单了,法莉婭。 第36章 退缩 追查失乡会?此事绝不会如菲奥娜说得那般轻鬆简单。 疑虑的情绪在剎那之间引燃阿斯让的思维火,许多看似没有关联的线索在这一刻连点成线。阿斯让定了定神,说道: “你说你手上的物证有很多,那我只能认为类似的魔女失踪案在法兰这片土地上已经发生了无数次,发现了的,没发现的……” “失乡会拐带幼魔女,法兰交纳的『魔女血税』一年比一年少,圣都已有所怀疑,”菲奥娜说,“我们不得不採取行动。” “那『你们』为什么不试著遏制?是遏制不住了吧。” 阿斯让皱紧眉头,观察著菲奥娜细微的神色变化。 “我大胆猜测下,法兰乡间的局势恐怕已然糜烂不堪……失乡会这个组织最开始是什么样子的?不就是蒂芙尼为了彻底在法兰乡间徵收『血税』而成立的团体吗?你说死灰復燃,我看她们从未死去,甚至早已於乡间牢牢扎根,比之鳶尾厅,农夫更加畏惧她们,寧愿將魔女交给她们带走,不是么?” “奴隶,你的忠心使你僭越,”菲奥娜避开阿斯让的视线,隨后凝视起法莉婭,“法莉婭,魔女应独自思考,保持思维活跃,不应让奴隶影响决断。” “轮不到你对我说教,余灰。如果局势確如我奴隶所言,严峻如斯,那我为何还要去当总督府的马前卒?要知道,即便是农夫的草叉,关键时刻亦有机率杀死魔女,毕竟,歷史上確有其事。” “你有选择的余地吗?『弒亲的法莉婭』,你继承了前任总督蒂芙尼的独门杀招,是失乡会那帮疯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不去杀她们,她们就要来杀你,你躲不掉的。” 法莉婭脸色一冷,而在她说出“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同时,阿斯让便以迅猛之势將菲奥娜压倒在地,腰间小刀的利刃直抵其小腹,这里是魔女们最致命的要害。 一旁,手疾眼快的依莲尼亚也捂住了使女的嘴,淡然说道:“还请各位都冷静些。” “你敢杀死魔女吗?”直到这时,菲奥娜才终於对阿斯让正眼相待。 “你想当第一个也不是不行。” “不想,请放过我,”菲奥娜怂了,“我之所清楚你主人的事,是因为失乡会亦是我的仇敌,我对她们有一定了解。” “放了她吧,阿斯让,”法莉婭说,“她的魔力没有敌意。” “万一我一放手就有了呢?” “我保证不会。” 阿斯让与她对视眼,见菲奥娜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敌意,这才收起腰刀。 菲奥娜自地上起身,“请认真考虑我说的话。法莉婭,正因为你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才会冒著风险与你洽谈。我身上的伤疤就是失乡会留下的,她们放火烧毁了我的村子,讽刺的是,我在快被烧死时觉醒成了魔女。” “既然你说了解失乡会,那就谈谈失乡会的现状。”阿斯让问道。 “蒂芙尼端掉了失乡会的高层,但她一手缔造的怪物哪可能轻易消失?据我所知,失乡会如今大体可分为温和派与激进派两个派系,但所谓的温和派,在拐带魔女时也常常做出血淋淋的事来,至於激进派,则全是帮疯子坏蛋,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扭曲年幼魔女的心智,促使后者魔力失控,再以一副救主的姿態出现在后者面前,把这些可怜的年幼魔女们轻易腐化掉。” 嗯,上樑不正下樑歪啊。 法莉婭低下头,默不作声。 一旁沉默许久的依莲尼亚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恕余直言,假使法莉婭阁下想向失乡会宣泄愤怒,余会支持你,但在你下定决心的那一刻,也请下定决心还阿斯让阁下自由。 余百年来见过不止一次魔女间的死斗,实非常人能够干涉,即使阿斯让阁下有著超越常人的非凡身手,一旦陷入魔女间的死斗,亦是十死无生的境地。” “不行,”法莉婭嘟声道,“除非我死了,才会把他释放为自由民。” “那么阁下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依莲尼亚点点头,转而向菲奥娜说道: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菲奥娜阁下,我仍愿意与您合作,但既然您承认阿斯让阁下所言非虚,就请恕余无法直接將阁下所持的相关证据呈报给魔女院,余会將其交予余的好友,由她先行定夺。 余虽以为失乡会貽害无穷,但法兰还尚无力承受第二次铁与血的洗礼,魔女间的爭斗是残酷而血腥的,余不愿看到法兰仅剩的生机与元气,在这场浩劫中荡然无存。 何况……尚有有一项更大的难题亟待解决。” “那便是边境的安危,”依莲尼亚决然说道,“倘若巨龙突破边境防线,成群向南迁徙,整个法兰,乃至圣都治下的九大行省,都要遭受史无前例的灭顶之灾。” 菲奥娜闭上眼,嘆道:“保民官,失乡会的所作所为只会加剧法兰的撕裂,边境能够挺过这次寒冬,那来年呢?后年呢?” “至少要挺过这一次。”依莲尼亚说,“挺过今年的寒冬,才有希望將问题逐个解决,阁下若操之过急,令法兰再度陷入战火,来年今日,或许龙已在此筑巢。” 菲奥娜苦笑一下,“保民官,『我们』之中,有希望让卡罗琳背锅的蒂芙尼拥躉,也有我这样视失乡会为仇敌的受害者,可归根结底,我们都只是为了自保,才暂时结成个同盟,希望將总督献祭掉,以规避圣都的责罚。元老们已经注意到法兰的异常,所以卡罗琳才焦虑难耐,我们也是。” 看来不论是否自愿还是非自愿,总督都已在事实上被架空了。阿斯让默默想道。 “你呢,『弒亲的法莉婭』,你准备怎么做?难道你不想藉此机会做些什么吗?你该在法兰大闹一场,將失乡会连根拔起,也许圣都的元老们会因此为你举办一场凯旋礼,將你提前迎回圣都。” “哼,我以为区区失乡会还不值得我去操心,”法莉婭心虚但嘴硬,“我有更重要的责任需要承担。” 菲奥娜愣了下,“什么?” “阿斯让,跟我去参加远征队,”法莉婭抱胸道,“我们一起去屠龙。” 第37章 羊肠除做肠衣,还可用於? 远征队?阿斯让想起来,那些因自己战胜砂龙而捡回性命的斗剑奴们,他们就是被打散后发配去了更为遥远的前线据点,与龙搏命廝杀,好为法兰边境清理出一条漫长的缓衝地带。 要想避开失乡会,参加远征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危险而贫寒的前线据点没有失乡会的立足空间。 龙与魔女,谁更危险?答案不言而喻。 “我没意见,”阿斯让说,“只要你不后悔。” “我不明白,”菲奥娜声音微颤,“法莉婭,白天你还告诉我,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现在却想要逃避失乡会的锋芒?只是因为这个奴隶?你害怕他被波及,那你大可有个更好的办法:把他解放掉,让他用脖子上的金项链在鳶尾厅,或者其他城市购置房產,经营生计,根本不必前往北方。法莉婭,这个项圈束缚的不是他,而是你。” “不可能,菲奥娜,他是我的陪睡男奴,没有他,我又要被噩梦困扰,夜夜睡不好觉。” 法莉婭的声音掷地有声,让菲奥娜当场傻眼。 阿斯让只想捂脸扶额,依莲尼亚淡然一笑,空气凝固数秒后,法莉婭才惊觉自己刚刚说了句天大的傻话,红著脸吞吐道,“不是你想的那种,是……” “我明白了。” 阿斯让看到菲奥娜的眼神死掉了,想来法莉婭那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在她心中很有分量。 “多有打扰,告辞。”菲奥娜扭头就走。 依莲尼亚处世向来雷厉风行,她拦住菲奥娜,问菲奥娜是否同意由自己代她们向圣都的斯泰西元老匯报失乡会的相关情报。 “我需要和同僚们商议。” “余和你同去。余会说服她们。” 关门前,使女望著屋內的两人,怯生生道:“请,请问二位……需要我为二位准备羊肠吗?” “啊?我不吃动物內臟。”法莉婭伸手拿了块糕点品尝。 “羊肠可以拿来当香肠的肠衣,日后如有机会,请法莉婭阁下定要品尝。”依莲尼亚认真说道。 菲奥娜神情复杂地斜了阿斯让一眼,对著使女幽幽提醒道:“魔女无需避孕。” 只见法莉婭呼吸一滯,依莲尼亚恍然大悟般微微点头,使女慌忙低头,菲奥娜则轻轻嘆息一声,关门离去。 阿斯让险些没绷住,了两分钟左右时间才让表情稳定下来,回头看去,法莉婭已然钻入被窝中装睡,一语不发。 …… 翌日。 法莉婭托阿斯让要来纸笔,书函一封,拍在总督卡罗琳的办公桌前。卡罗琳略作瀏览,只觉面前这个恃才傲物的臭丫头是吃错了药。 “我与失乡会不对付,”法莉婭道,“让我带著我的奴隶去前线猎龙,否则我安不下心。” “失乡会根本不存在。”卡罗琳冷声道,“你是自愿参与远征的。” 至於依莲尼亚,卡罗琳一时间没有合適的理由將其撤换,只好命令她儘快返回灰石堡。 三人收拾好行李,乘马车自鳶尾厅离开,沿城郊车道一路行驶,前往鳶尾厅西北方的无霜港。如无意外,他们將在无霜港分別。 法莉婭与阿斯让会经由白银港,去往白银港以北的卫星据点:冷泉据点,而依莲尼亚则会在菲奥娜与其同僚的帮助之下,瞒过卡罗琳屈指可数的眼线,直抵圣都。 当马车远远驶离鳶尾厅,將一眾卫星乡镇甩在身后时,道路两旁的景象便愈发悽惨悲哀起来。鳶尾厅外的大型农庄尚能在自给自足的同时,为鳶尾厅的市民们供给粮食,但农庄之外的乡野呢? 一旦拉开车窗的窗帘,各处村落散发的凋敝气息便混著寒风一道飘入车室內,目力所及之处,亦不乏冻毙农奴的尸体,他们的身上只有一层单衣,骨瘦如柴。 寒冬来时,这些农奴们只能窝在一起取暖,那些乡居的富裕平民和贵族,最多为他们提供一层由鸡毛或羊毛製成的大被,而年老者一旦生病,自然便被拋弃,沦为路边的一具又一具冻尸。 一般的平民也好不到哪去,他们年復一年的辛劳,终究也要被挥霍无度的魔女们给浪费掉。 尤让阿斯让感到愤怒与不快的,便是这些本该供应给边境地区、或是其余行省的珍贵粮食,竟要被圣都的魔女们拿去餵养角斗场里的龙兽。一头龙一天要吃掉多少肉食,这些成为龙兽食饵的猪、牛、羊,又要消耗掉多少粮食呢? 或许是於心不忍,又或许是吹进来的寒风叫人不爽,坐在马车中央的法莉婭用肩膀拱了拱阿斯让,叫他赶快放下窗帘。 “来时,余便看过此番景象,如今再看,心中亦是五味杂陈,”依莲尼亚板著脸,“余在边境待了太久,虽有听闻法兰內地的惨像,但终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还不是他们干活不努力?” 法莉婭害怕百无聊赖,但车上看书会晕,乾脆闭起眼睛养神。 看她这副悠然模样,阿斯让实在忍不住腹誹,你这魔女也好意思说这话?我看全法兰,不,全圣都,都找不到一个比你更懒的傢伙了,你这懒得出奇的屑魔女。 虽然法莉婭的眼睛是闭著的,但她就算瞪大眼睛盯著阿斯让看,大概也看不出阿斯让正在心里说她坏话,与这疑心甚重的魔女相处这么久,阿斯让的血氧与日加厚,吐槽时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分自然。 “此言差矣。灰石堡的民眾努力打猎可使家人温饱,这里的农奴再努力耕种也只能堪堪果腹。” 一路上,依莲尼亚的坐姿都尤为端正,加上她那始终如一的面瘫表情,简直活像尊雕像,唯有道路坑洼,道路顛簸之际,依莲尼亚的眉毛才会微微蹙动,眼神中流露出些许不適。 要不是担心卡罗琳起疑,以依莲尼亚的行事作风,估计在鳶尾厅时就要与二人分別,独自骑匹快马,直奔无霜港而去。 天色渐渐昏暗,车夫提议在附近的乡镇里寻处旅馆歇息,这时,法莉婭的怪癖再一次发作了,她告诉车夫,就在野外扎营。 第38章 入夜扎营 法莉婭在来时路上就已发过一次顛,所以阿斯让已有准备,他轻车熟路地扎好营地,在马车旁边升起火堆。马车夫没说什么,只是表情有些不快,但被多塞了点钱后,又立刻自告奋勇,说由他来守夜。 “算了吧。” 法莉婭不放心,好在依莲尼亚站了出来,身为半精灵,她只需浅浅闭目养神,即可消去一天的疲倦。 入夜,马车夫坐在车驾上,脱了大衣搭在身前,耷拉著脑袋睡去。车室里面,依莲尼亚坐在靠火的那边,尖尖的耳朵微微耸动,留意著周围的任何声响,坐在中间的法莉婭则如一堵墙,竖在依莲尼亚与阿斯让之间,对法莉婭来说,坐著睡肯定是睡不著觉的,所以最后身子一歪,趴在阿斯让腿上酣然入梦。 这让阿斯让很是困扰,法莉婭睡相又没品,脑袋瓜翻来覆去乱动,搞得阿斯让根本压不住,只能装作没事人一样用手隔著,另只手也不能说有多閒,除了要搭在碎龙骨的剑柄上隨时待命,抽空还得拿起手帕,给法莉婭擦一擦口水,弄得烦了,乾脆悄悄塞进她脸颊一侧,这下便省事得多。 说来不管是现世还是异世,远古时期的人们都是躲在山洞里,围著火堆度过每一个危险的夜晚。久而久之,火焰燃烧时的白噪音,便成了一首极佳的安眠曲,如母亲的手指,勾起阿斯让的睡意。 就这样安稳地睡了一阵,阿斯让忽地被依莲尼亚喊醒,“阁下,醒一醒。” 阿斯让睁开眼皮,朝依莲尼亚目光所指的地方瞪眼望去,那边,数点微弱的火光连成小网,向著几人缓缓靠拢。 是附近村庄的农民,还是? 阿斯让抖了抖腿,法莉婭没醒,现在她睡得是越来越沉了,於是,阿斯让只好腾出手,一边喊著法莉婭的名字,一边轻摇她的脸,谁知立刻就被她抓住咬了一口,疼完又被吮了吮,痒得很。 喂,別把我的手当宵夜,这不是吃的,“法莉婭,有人来了。” “嗯……嗯?”法莉婭缓缓睁开睡眼,看到黑暗中的点点火光后,秀眉一蹙,忽地弹直了身。 “嘿嘿、你们是哪里人?生火的木柴是你们砍的?不知道砍树要交税吗?” 打头的是位乡居的贵族地主,他头戴铜製的精美头环,身披御寒的毛衣,两者都显示出他与身后眾人的身份差距。尤其是那铜製的头环,唯有富裕的平民才能通过上供金钱的方式,得受魔女赏赐,成为一名贵族。 “就是过路的,过路的,”马车夫醒了,挤弄眼神,低声说道,“您快回去吧,打扰到车里的贵人啦!” “哈,贵人?”乡居贵族理了理头环。 呵,没办法,是个人都想不到会有魔女吵著要在野外过夜。唉,法莉婭。 “你们是小偷,”贵族道,“这附近的所有树木,都是伟大尊贵的魔女们承认的,我合理合法的私人资產。不要以为你们补上了缺税,这事就可以了结!” “哦,是吗?” 法莉婭打了个响指,贵族手里的火把应声熄灭。后者僵硬地扭了扭脖子,呆呆看了眼木棍,见鬼似地甩手扔掉。 “伟大尊贵的魔女大人就在你的眼前,”法莉婭恶狠狠地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此言一出,人群齐刷刷地滑跪在地上。 而在法莉婭思索著如何向他们算帐时,阿斯让突然有了个想法,他望了依莲尼亚一眼,问道:“保——” 记得依莲尼亚提过,直呼其本名更好,“依莲尼亚,菲奥娜给你的那些物证里,有没有能代表『失乡会』的东西?” “阁下是想……”依莲尼亚点点头,从一直握住的行囊中翻出了一枚纹章,交予阿斯让手里。 纹章的样式与之前所见的那个哭脸图案如出一辙。 阿斯让叫法莉婭別急著发泄起床气,隨后下马车走到那个跪在地上,头不敢抬,全身都在抖的乡居贵族门前,问他认不认识这枚纹章。 贵族声音抖个不停,语气带著哭腔,说太黑了看不清,於是阿斯让拉著他走到火堆旁边,这下,贵族才看清了阿斯让手里攥著的东西,脸上血色尽褪,眼睛险些翻白。 “你认出来了,对吧。”阿斯让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 贵族舌头打颤,说不出话,只能不停点头。 果然,失乡会从未消失,这个由蒂芙尼一手打造的秘密结社,毕竟是她维繫恐怖统治的重要手段,怎么可能轻轻鬆鬆就被抹除? 一群魔女,怀著对家乡的憎恶,帮助蒂芙尼弹压法兰民眾……她们对蒂芙尼有多忠诚,遭背叛后就有多憎恨,法兰大地上的每一处烂疮,就是这些魔女们永恆的生存土壤。 这不是我和法莉婭有能力解决的问题,依莲尼亚也不行。 “饶命……饶命……”贵族痛哭流涕。 “这下你应该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在村外过夜了。”阿斯让向法莉婭使了个眼色。 “给你们三秒钟滚,”法莉婭会意说,“別说见过我们,否则——” 法莉婭阴狠的表情不像演的,等人全跑光后,她斜了阿斯让一眼,问道:“你也被我嚇到了?” “那倒没有,”阿斯让回答,“就是有些感慨。” “你感慨什么,快说。” “一定要说吗?” “快、说。” “嗯……我就是觉得幸好你晚生了几年,没被蒂芙尼拉进失乡会,挺好。”难得被逼问的时候说句真话。 “是啊,不然你就见不到主人我了。”法莉婭拍拍身侧的座板,示意阿斯让快点坐下,她要眠了。 阿斯让向马车夫挥挥手,说已经没事了,你去休息,而后抬腿钻进车室里,顺手把那枚象徵失乡会的纹章还给依莲尼亚。 “法莉婭阁下,”依莲尼亚收好纹章,“余以为法莉婭阁下你有必要和余一样,多多练习下微笑。” “什么?!別把我和你们半精灵、精灵混为一谈。”法莉婭憋出个笑脸,令阿斯让忍俊不禁。 笑得还不如半精灵呢,有点抽象! 第39章 某个魔女的死亡 临近无霜港,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去往鳶尾厅时,道路还是畅通无阻的,可现在,不知何故,前方的道路都被人为破坏掉了,砂石、碎木,还有些其他的东西,把道路堵塞了。 “真他妈活见鬼”车夫破口大骂。 阿斯让拉开车窗,头歪出窗户,远远看到一支粮商车队被杂七杂八的路障阻碍。 车队有四五辆车,驮运著满满的粮草,护卫车队的保鏢手持武器,与道路两旁的乡民隔著数米距离对峙。 这些手持草叉的乡民以青壮为主,却也有老有少,眼神里满是愤怒的火光。 “我看要死人了。” 法莉婭从阿斯让胸前探出身,看热闹不嫌事大。 “余下车劝阻。”依莲尼亚说。 “天,別去,真別去,”马夫车劝道,“这帮没头脑没见识的乡下愣头青,您绝对劝不动的,还有可能把自己赔进去哩。他们脑子轴得很,以为自己只要把路一拦,粮食就不会从自家的米缸里跑出来,插上翅膀飞到外省去,自己也就有饭吃了,天杀的。” “唉,自私自利的群氓,”法莉婭嘖嘖锐评,“农忙时不努力干活,现在饿肚子了,就开始动歪脑筋。” “是因天气寒冷,故而收成不佳。”依莲尼亚说。 “还有得冷。”法莉婭说。 “就算天气不冷,丰收了又能怎样?”阿斯让低声说,“还不是要被魔女拿去挥霍。” “唉,几位贵客,这样吧,”车夫说,“这儿离无霜港不远了,我退你们点钱,你们下了车,顺这条道走走就到了,不然咱们得在这儿堵好上久,何况……要是那帮乡下人打上头了,说不定各位还要被一些不长眼的货色冒犯到……” “只能这样了。”阿斯让点头道。 “我可以让马车飞过去。”法莉婭不干。 “法莉婭阁下,马儿会受惊。” 一番劝说过后,法莉婭终於同意下车。 三人先行绕路——才怪,法莉婭是魔女,她要大大方方,大摇大摆地从人群里穿过去。虽然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这是魔女的尊严问题,尊严大於喜恶,不,大於一切。 不过此时,忽有一群女人哭喊著跑了过来,她们乞求男人们不要动手,放下武器跟她们回家。 “放这帮傢伙走,那我们吃什么?你们吃什么?他们再来几次,我们全都要饿死!” “听你男人的,回家里呆著去!” “至少让我把孩子带回去!” “孩子?他已经是个男人了!” “一帮刁民,把你们手里的草叉给我扔了!不然让你们人头落地。” “该死的混蛋,等我捅穿你们的肚子,就拿你们兜里的钱买下这车粮食!” 自巴迪亚行省崩溃以来,圣都强加在法兰上的赋税与日剧增,可等巴迪亚恢復过来后,那些压在法兰行省肩上的临时税种非但没有逐年取消,反而隱隱成为了固定的正赋,如此,法兰生產的粮食大量流向外省与元老的腰包,而投机商们则在法兰危如累卵的局势里扮演著火上浇油的角色。 不断上涨的粮价或许还在市民们的承受范围,可小范围的饥荒却在乡间各地悄然上演。 乡民们耐不住飢饿,便自发组织起来,在道上劫停粮商。 法莉婭看不下去了,她让阿斯让拿上钱袋,问问商队的话事人,能否降低些价格,由她买下一些,將聒噪的群氓们打发走。 “余也愿尽绵薄——” “不,別去!”法莉婭忽然大喊,“危险!” 就在法莉婭喊出这句话的瞬间,阿斯让注意到了一个可疑的女人,一个眼神如蛇蝎般冰冷的女人。 她是何时站在那里的?是跟在女人们身后混进来的吗? 她的脸……她的眼神……这是……想要杀人的眼神。 “你们的爭吵有够愚蠢,如果註定一群人能吃饱,另一群人就要挨饿,那让大家一起饿死……不就好了?” 女人诡异的笑声刺入阿斯让耳中,她抬手做了个手势,车上的粮草便如著了魔一般,迅速地燃烧。 商队在顷刻间被火淹没。 马儿受惊嘶鸣,拉动燃烧的车子四散奔逃。 “魔……魔女!”乡民们惊嚎。 “他妈的,你们中谁家有女娃?是谁,是哪家藏了魔女不说?!” “真吵。”魔女横起手臂。 这一招是—— “最基础最简单的魔法,我用它杀过无数人,你想尝尝吗?” 脑海中忽然响起某个魔女的话语,阿斯让下意识大喊,“趴下!” 法莉婭升起冰墙挡住这一击,可鞭长莫及之地,鲜血如蔷薇一般,在雪地上绽放开来。 无数人被腰斩,无力地坠倒於地。 只剩最小的一个男孩儿,因为矮小而逃过一劫,他怔怔地看著周围的一切,等到终於理清状况时,那瘦弱的身体便再举不动那根长长的草叉。 魔女不准备放过她,她蛇般的眼睛已经盯死了猎物。 法莉婭的魔法会伤及他人,所以,只有我能阻止那个魔女。 我必须阻止她。 …… “嗯……只要魔女没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哪怕仅有短短一瞬,但只要抓准了这个时机,下手快一点、狠一点、准一点,把性命押上去,说不定——” …… 就能杀死魔女。 身体的行动要比大脑快的多,在阿斯让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平平无奇的小刀就已从他指尖脱出,笔直没入魔女的小腹。 一阵莫名的疼痛,隨后魔法也施展失败,魔女心有困惑,手向疼痛的源头探了探,那里……流血了。 下一秒,魔力反噬全身,难以想像的剧痛击溃了魔女的意志。 她尖叫著跪倒在地上,捂著伤口哀鸣,接著,她感到有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魔女渐趋模糊的意识感觉到一股暖意,她觉得是有人来救她了,她会没事的。 阿斯让摁住魔女的肩膀,从她腹中抽出小刀,缓缓刺入她的心臟。 嗯,我杀了一个魔女。 会嚇到法莉婭吗? 不,还是別想这个了。 阿斯让托起无名魔女颈上的吊坠,正面是张哭脸,反面刻著名字: 温妮莎。 第40章 危局 阿斯让轻轻放下魔女的遗体,用小刀割断项链,將其交给依莲尼亚,这时,阿斯让才发现,原来被嚇傻的人不只有倖存下来的男孩。 法莉婭脸色铁青,以魔法將马车上的火焰熄灭,低声说道:“过来……扶我一下。” 阿斯让照做了,法莉婭靠在他身上,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两腿再也站不稳。 一旁,依莲尼亚蹲身安抚著惊魂未定的男孩,可男孩始终呆若木鸡,拉也拉不动,好像只要在这里多站一会,死去的人们就能活过来一样。 明白劝慰无用后,依莲尼亚缓缓起身,说道:“余去无霜港,请人来善后,阿斯让阁下……就先照顾好法莉婭阁下吧。” 说罢,她强硬地拖著男孩离开。 “別抓我走,別……抓我走,”男孩用沙哑地声音吞吐道,“我还有个妹妹……別抓我走,我再也……再也不抢粮食了……求求你……” “妹妹?”依莲尼亚问道。 “你的妹妹,”阿斯让顿了顿,“不会是魔女吧?” 男孩崩溃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地说著断断续续的话语。他的妹妹確实是位魔女,可父母皆已饿死,他俩相依为命,不愿分別,因而隱瞒了消息,最终招致灾祸。 “你想让你的妹妹和你一起饿死,对不对?” 阿斯让瞥了眼怀里的法莉婭,腿都发软了,嘴还那么硬。 男孩痛哭流涕地悔罪,说请您带我妹妹走,我带魔女大人您去找她,但不要再杀其他人。 “什么?我从不滥杀。” 法莉婭皱眉,用手肘顶了顶阿斯让,示意不用再搀扶,然而阿斯让刚一放手,强装镇定的魔女当即一个踉蹌,幸好阿斯让眼疾手快,才没让法莉婭丟人。 “再、再缓两分钟……一分钟!” 缓了一分又三百多秒后,法莉婭终於堪堪站稳。 这段时间,连依莲尼亚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眉头微微皱著,心事重重的模样。 阿斯让问她在想什么。 “余身为保民官,必须要將余之见闻如实匯报,”依莲尼亚说,“可余担心总督阁下会抹除失乡会的存在,以抢劫论处,对附近村庄施以重罚……余很困扰。” 阿斯让略作思考,说道:“如果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结果,那就做好分內之事吧。” 依莲尼亚微微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闭上眼,耳朵微动:“有人来了……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女人。” 法莉婭神情严肃,她察觉到有股陌生的魔力正在靠近。 “不,是两个魔女。你们快走!” “来不及了。”依莲尼亚睁开眼。 不远处,一个腋下夹著小女孩的魔女侵入眾人视野。 “別哭啦,別哭啦,”魔女向女孩道,“哥哥有什么好?对他喊饿饿也喊不出吃的来哦,还是跟著梅姐姐一起学习魔法吧?有肉可以吃呢。” “我要哥哥!”年幼的魔女挣扎著,手脚並用,像在游泳。 名为梅的魔女面带微笑,任凭幼魔女怎样挣扎都不放手,“呵呵,等你吃上一口温妮莎姐姐做的烤肉,就不会再想要哥哥啦。” 这名年幼的魔女,显然就是男孩的妹妹了。 依莲尼亚擒住男孩,“別过去,你想死在你妹妹眼前吗?” 法莉婭神情凝重,“阿斯让,你杀死的那个魔女,好像就是叫温妮莎吧。” “是。” 阿斯让將小刀藏在手里,背上的碎龙骨则作为障眼法。拔出后者所需的时间足够魔女施展一次魔法,所以,只要自己不作势拔剑,魔女应该不会將注意力优先放在自己身上。 “喂,温妮莎,別睡了。” 梅停住脚步,向渐渐失温的温妮莎喊道:“別装死了,真是的,我可不会再被你嚇到了。” 法莉婭望著她手上的那个女孩儿,咬紧下唇,这样她没法下手。 梅撇撇嘴,“再不起来……我会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我可要动手了啊。” “三、二、一。” “……” 梅调动魔力,法莉婭严阵以待,但那魔女却只是勾了勾手,把温妮莎的遗体微微抬至半空,缓缓送到自己面前,呆呆说道:“啊……死了。” “真的死掉了……嗯……是真的血,都冷了。唉,说了几次了,让你別胡乱杀人,现在栽跟头了吧。” 梅挠了挠头髮,又摸了摸女孩的头,伤脑筋道:“这下可好,没烤肉吃了,好吧,你去找你哥哥去吧……唉,刚才还挺有活力,现在被嚇傻了,唉,坏事连连。” “喂,那边那个小男孩儿,”梅轻轻放下温妮莎,“你是这女孩儿的哥哥吧?没用的哥哥,速来把你妹妹领走,那个半精灵,放手让他过来……不信我吗?唉,好吧,那你们接好她。” 梅以同样的手法將女孩“空运”到依莲尼亚怀里,然后望向法莉婭:“你不先发制人,是觉得我很好说话,可以和谈是吗?” 法莉婭冷声道:“据我所知,失乡会全是疯子。” “啊,確实是,但这帮疯子挺有趣,我挺喜欢她们的,”梅点头,指了下温妮莎,“喏,还有她,虽然是个杀人狂,但我和她还蛮处得来的,所以呢——” “半精灵可以离开,那两个孩子可以离开,但这个男的不行。” 一把小刀在梅的眼前骤然止住,梅握住它,把玩了一番,“真有温妮莎的魔力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被凡人杀死的魔女……我生气啦。三分钟后,开打。” 不行吗……看来一个伎俩没法復用多次。阿斯让心底一嘆,让依莲尼亚带著两个孩子赶紧离开,但话音刚落,便忽然感觉到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 大意了。 “我骗你的。”梅不再限制魔力输出,仅在一息间便將阿斯让扯至面前。 “阿斯让!”法莉婭乱了阵脚。 形势在瞬间急转直下,阿斯让悬於空中,无法发力挣脱,无形魔力掀起他的衣甲,將刀刃送入阿斯让腹中。 翻车了。 阿斯让只能咬紧牙关忍受,儘量不使法莉婭受到影响。 “粟色的头髮,琥珀色的眼瞳,如海浪般难以平息的魔力,”梅冷冷说道,“弒亲的法莉婭,你对凡人的生死如此在意,难道是想赎罪?你本该在我现身时,就用你那『弒亲』的魔法把我撕碎掉。” “不过,我毕竟不是杀人狂,半精灵,你有三分钟时间带那两个孩子走,別犹豫,三分钟的时间很紧,凭两个孩子的脚程是跑不掉的。” “余——” 依莲尼亚读懂了阿斯让的眼神,犹豫几秒,隨后坚定眼神,抓著两个孩子向无霜港跑去。 如果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结果,那就做好分內之事吧。 第41章 崩溃 铭文散发温度,丝丝暖意流向腹部,却被刀上余留的魔力逼退,迟迟无法修復伤口。 阿斯让强忍疼痛,试著反抗,却被无形的魔力死死钳制了身体,隨后,又一阵刺痛传播全身,魔女凭空抽离小刀,缓缓抬升,將刃口对准了他的心臟。 “別动他!” 法莉婭患得患失,她既想用同样的“取物”魔法將阿斯让拉回来,却又害怕失手,叫阿斯让被两股魔力撕成两半。 梅转动手指,刀隨之在阿斯让胸口滑动,將皮甲缓缓割开。 “弒亲的法莉婭,失乡会的同胞常提起你,尤其是温妮莎,她很羡慕你呀,蒂芙尼弹指间灭掉数名大魔女的那个魔法,她做梦都想学到。她还说,如果学不会,被那个魔法杀死,也很不错。结果呢?最后却死在了一个凡人手上。” “唉,这个世界总不能让人如愿,”梅望著法莉婭,“你也一样,法莉婭,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他对温妮莎做过的事,我也要对他做一遍。” “试著阻止我,法莉婭,让我看看披著镶金法袍的魔女,实力究竟有多强。” 风在法莉婭身旁匯聚,她冷眼回道:“你在小看我?” “是啊,你的魔力满是愤怒,四处逸散,平静不了,不似一个合格的魔女嘛,不成熟呀……啊,难道?要习得那个蒂芙尼最引以为傲的杀戮魔法,就得似你这般呢?” “法莉婭……”阿斯让艰难吐声,“冷静点。” “冷静不下来。” 法莉婭释放风暴,强风掀起雪,夺去梅的视野。 “搞什么。”梅眯起眼睛,以手遮面。 这时,阿斯让看见一个娇小的黑影乘风而来,是法莉婭,她握紧双手,一拳砸在梅的面上,梅向后一踉,接被法莉婭抱住腰,一头撞到地上。 “哈哈,真让我吃惊,你这样还算是魔女吗?根本就是个乡下的野丫头嘛。” “去死!” 法莉婭没什么斗殴经验,將梅扑倒后,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梅揪起头髮,扼住咽喉。 “哎呀,没想到和温妮莎打架的经验居然能在这时派上用场。”梅直起上身,呵呵笑道。 阿斯让不顾伤口撕裂的剧痛,抓起掉在地上的小刀冲向两人,却在瞬间被地面上刺穿的冰锥洞穿了脚掌。 梅歪歪脖子,探头对著阿斯让一笑,隨后藉助魔力腾空快速后撤,站稳脚跟。 別、他、妈……看不起人了! 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阿斯让吃痛著想要抬腿,可下一秒,他的周围忽地升起四面无法逾越的冰墙。 混蛋。 “哎呀?这不是我乾的哟,”梅喊道,“我说,法莉婭,他对你有这么重要吗?呵呵,那你可得聚精会神地护住他哦,要是你一走神,那些冰墙就要为我支配了。” 梅掐得越来越紧,兴奋又好奇地问道:“法莉婭,你要如何反击呢?” 幼时的记忆在法莉婭眼前闪现,她陷入恐慌,却又突然想起阿斯让,如果她死了,那阿斯让也会死掉。 ……我法莉婭绝不会输。 “造物” 霎时间,空气因法莉婭体內翻滚的魔力而发生了震颤,这磅礴的魔力如同甦醒的巨兽,喷薄而出,將方圆百里的水元素尽数纳入支配。 冰雪聚集在她身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在这旋涡中,元素在魔力的支配下相互交织,最终匯聚成一个雄伟壮观的形象: 一个冰之巨像诞生了。 它的身躯由无数晶莹剔透的冰晶组成,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巨像抡起双拳,无所迟疑地向它的敌人与主人砸下去。 “哇哦。” 梅大笑一声,使劲將法莉婭扔出,两手一合。 “风暴之息” 如龙王吐息一般的风暴与巨像右拳撞在一起,短短数息之间,巨像那由寒冰构成的右臂生出无数裂纹,接著在一阵“咔咔”声中化为齏粉。 法莉婭呛咳著自地上爬起,因身上染泥而恼怒不已,但很快调息凝神,將崩裂的冰晶聚回巨像右臂处。 “太强大了,法莉婭,你的魔力深不可测,但你的专注力……很一般呢。” 梅撼动法莉婭对冰墙的支配力,无数冰锥自墙壁內面生出,意图不言自明。 法莉婭慌忙夺回冰墙的支配权,將梅的魔力阻隔在外,却也因此使得巨像正在缓慢修復的右臂再度破碎。 “唉,一心二用真困难呢,你说是吧。”梅即刻收回注意力,故技重施,將巨像缓慢锤下的左臂同样炸成粉碎。 “少得意了。” 法莉婭解散巨像,无数坠落地面的冰晶被她重新构筑成一群冰狼,漫天捲地朝梅扑去,“杀了她!” 面对奔袭而来的群狼,梅站定不动,悠哉说道:“这样打下去根本就不尽兴嘛,为了维持冰墙,你能用的魔法很有限啊!要不这样吧,乾脆我放那个男人一马,你是不是就能无所顾忌的和我打一架了唄?” 法莉婭微微一愣,梅魔力中蕴含的敌意的確有所减少。 但,只是那么一愣的功夫,法莉婭便听到了冰墙炸碎的爆音。 “哈哈,『弒亲的法莉婭』,你真傻,太傻了。” 在四散破碎的冰屑中,法莉婭看到阿斯让的身体燃起冲天烈火。 “啊……” “你和温妮莎一样好骗,不过么,呵,你在圣都长大,又傻又天真是正常的,温妮莎就很蠢了,在法兰这个泥坑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还次次都被我骗到,”梅看著步步崩裂的群狼,柔声说,“唉,但是她比你坚强,被我骗之后就想著要骗回来,你呢?你怎么这么简单就崩溃了呀?” “被火烧的滋味很疼的,可那傢伙居然能够一声不吭耶,不就是想让你振作点吗?你真不行,亏我还想看看蒂芙尼的那个魔法有多厉害呢,唉,说那么多你有听进去吗?餵?” …… “別移开视线,斗剑奴。你要將我的容貌鐫刻眼底,且一生都不许遗忘。呵呵……为此感到荣幸吧,因为你即將成为我——大魔女法莉婭的首位奴僕。” “……你好漂亮。” 法莉婭想起阿斯让对自己说过的第一句话,那时他意识模糊,竟敢犯浑评价主人的样貌,但自己大发慈悲,不与他一般计较。 “……” 手无意识地伸向阿斯让,却什么也抓不住,法莉婭眼神中曾有的自傲断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测的痛苦与绝望。 她望著阿斯让无力跌倒下去的身影,与之一同崩溃了。 第42章 「伟大的常青」 眼前一片漆黑。 我是生,还是死,亦或介於两者之间? 阿斯让弄不清楚。 他没有疼痛,听不到声音,马上连自己的思维都要溶解。 可就在这了无边际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光。 这道光芒將所有的黑暗都驱散了。 耀眼光芒消失后,阿斯让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奇怪。 现在,他正以一种奇怪的视角,观测著这个世界的过去。 最开始,就像是小人国里的小人,一只巨龙路过,身体庞如山峦,看不见全貌。 而后,视野不断拉起,越来越广阔。 一些动物过来啃食“他”的叶片,宛如渴望哺乳的婴孩。 没走多远,又被巨龙捕食。 “他”隨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声音,像在嘆息。 再之后,一颗燃烧著的巨大陨石自天空落下,尘埃遮天,寒霜遍地,万物凋零。 但“他”顽强生长。 视野继续拉高。 一些动物们匯聚过来,在“他”的树荫下避难,共生共存。 千万年过去,气候覆苏。 最初的精灵诞生了。 他们手拉手围成圈,环绕著“祂”冥想。 精灵视“祂”为圣树,而“祂”也愿成为精灵们的庇护之所。 以圣树为锚点,精灵们的心智聚合成一道巨大的洪流,齐声讚颂: “伟大的常青”。 视野最外侧,一些双脚站立的无毛猴子学会了取火。 而后,时间流转。 巨龙慢慢復甦,精灵们与巨龙战斗,將“祂”的种子向外播撒。 “祂”的视野也进一步扩张。 又过了一段时间。 精灵与人类遭遇了。 人类尚未发明语言,依靠表情与肢体动作相互交流。 精灵不需要语言,表情亦不丰富,他们彼此心灵相通,却又无法与人类神交。 终於,一次又一次的衝突过后,战爭爆发了。 “祂”为此悲伤。 一些精灵无法理解“祂”的悲伤,他们选择仇恨,屠杀人类,又被人类屠杀。 另些精灵与“祂”共鸣,尝试接近人类,与人交流。 一些人类放下武器,铸剑为犁,与精灵一起创製文字,定居耕种。 另些人类依旧疯狂,又在疯狂中走向灭亡—— 龙再度崛起了。 在龙的睥睨之下,无论人类还是精灵,都只能挣扎求生。 精灵长生,善用魔法,但他们种群稀少;人类短命,仅有少数女子能用魔法,但他们枝繁叶茂。 在逐步的交流中,一种魔法应运而生。 契约魔法。 人们选拔最优秀的战士,通过层层试炼,在“祂”或“祂”子嗣的荫蔽下,同精灵们缔结契约,受赐祝福,与龙对抗。 一座座环绕“祂”子嗣所建的城邦拔地而起,精灵口中的“护林员”,人类口中的“猎人”们开疆拓土,將一只又一只巨龙驱赶出“祂”的视野,又带领人们抵抗一次又一次的龙王反扑。 活著的人们凯旋而归,受到人们爱戴。 战死的勇士安葬在“祂”的荫蔽下,树上的鸟儿为他们哀婉。 “祂”静静地看著这一切,看著自己的孩子们在喜怒哀乐中,一代又一代的繁衍生息。 直到那天来临。 阿斯让透过“祂”的视野,看到一头巨大无比的赤色巨龙跨海而来。 这头龙如此陌生,阿斯让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龙,可这头龙又如此熟悉,阿斯让在看到祂的一瞬间就知道了祂的名讳。 精灵们在绝望中称呼祂为: 终焉龙王厄斯卡塔 祂的鳞片,坚硬如同经过千年磨礪的血色钻石,无穷的火元素被其魔力捕获,在其鳞片间流动,空气都为之灼伤扭曲。 祂的眼眸,闪烁著飢饿而危险的火光,仿佛能燃烧掉世间一切的生命与希望,连其余的龙王都要被祂捕食。 祂的吼声足以撼动山岳,能让任何生物匍匐跪地。 祂的翼击能够引发狂风暴雨,悠久而坚固的城邦毁於一旦。 在厄斯卡塔出现的地方,生命仿佛被彻底抹去,留下的只有死寂和末日般的废墟。 终於,祂向著“伟大的常青”飞来。 祂因无穷无尽的飢饿感而陷入狂怒,为宣泄愤怒,用一口毁天灭地的吐息使“伟大的常青”葬身火海。 这难以言喻的痛苦令精灵们难以承受,无数精灵被迫放弃与圣树、与彼此的连接,於是,几乎在顷刻间,那如海般宽广,曾连接著每一个精灵的庞大意识流,枯竭了。 阿斯让忍受著这撕心裂肺的苦楚,坚忍著,忍不住也坚忍著。 但是……实在太痛了,真的太痛了啊,牙齿都要咬碎了。 “请不要放弃。” “忍受下去。” “我等为你而歌。” 一道又一道声音在阿斯让耳畔响起,这些……都是谁的声音? 在疑惑中,那道道声音合为了一体,匯成一曲治癒而动听的大合唱。 瞬间,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觉流遍了阿斯让全身。 烈火焚身,將阿斯让引向死亡,而法莉婭在阿斯让身上种下的魔法,还在苦苦维持著阿斯让的生命。 生与死之间,那莫大的痛苦不断抹消著阿斯让的求生意志。 “受赐祝福者啊,”古老的精灵在阿斯让脑海中低语,“为何渐趋凋亡的,『伟大的常青』选择了你?” “请为我等解惑。” “请证明你的意志与勇气。” “我等心怀期望,为你歌唱。” “请用你的意志与勇气,回应“伟大常青”的最后赐福。” 阿斯让决定活过来,他眼前浮现出法莉婭难看的笑顏,这使他充满了决心。 …… “被火烧的滋味很疼的,可那傢伙居然能够一声不吭耶,不就是想让你振作点吗?你真不行,亏我还想看看蒂芙尼的那个魔法有多厉害呢,唉,说那么多你有听进去吗?餵?” “搞什么啊,你跪在地上哭的样子太没出息了点吧,『弒亲的法莉婭』,你把你爹妈杀死后也是这副样子吗?不会吧,不会吧?” “再不起来,大的就要来了哦……嗯?” 梅像见了鬼一样望向一个火人,“不是吧,我不是叫你起来耶,你身上不还著著火吗?” 第43章 巨像屹立於地 常青的赐福是生命的赐福,那些意志坚定之人能够跨越死亡,即使身中龙王的吐息,亦能从那魔力的洪流中倖存下来。 火焰焚烧著每一寸皮肤,皮肤则在火焰的灼烧中不断再生,这一过程所带来的剧烈疼痛就像千万根钢锥刺入大脑,將之搅烂。 但阿斯让的理智告诉他,他必须坚定的守住自己的意识,不能再让法莉婭眼睁睁看著自己倒下。 这魔女,天天吹嘘自己有多厉害,实际根本就是个缺爱而脆弱的小女孩嘛。 真让人放不下心。 生命的赐福在阿斯让体內涌动,心臟每跳动一次,再生的速度就更强一分,几息之间,他的视野猛然清晰起来。 那个名叫梅的魔女,眼中儘是难以置信的光芒。 阿斯让看见她周身涌动的强大魔力,分出一道支流,带著惊疑的情绪朝自己喷涌而来。 要躲开,我能躲开。 阿斯让作势躲闪,但就在此时,一道极其强势、凌厉的魔力將梅的攻势切断。 对,法莉婭,振作起来!別忘了我身上还有你种下的精灵魔法呢,这东西远比你想像中厉害得多。 “喂喂喂,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个世界上存在能让人死而復生的魔法吗?”梅惊疑不定,“哈哈,我们可以和解吗?求你把温妮莎復活,我什么都会做的。” 做梦。阿斯让想。 “做梦!”法莉婭吼道。 气温骤然降低,寒冰在法莉婭的支配下再次復甦为巨人,这次它手执冰枪,擎天立地,以雷霆之势掷出投枪。 “你的魔力是挥霍不完吗?” 梅定住冰枪,可冰枪却在停滯的瞬间碎裂,化作无数冰锥。 “哎呀。”梅眨了眨眼,乘风后撤,却依旧被炸开的冰锥扎的遍体鳞伤。 法莉婭心急如焚地奔向阿斯让,慌乱中想要抽离阿斯让身上的火焰,却发现这些火焰仍然处於梅的掌控之下。 “不要慌。” 阿斯让生怕法莉婭慌了神,直接给自己泼一身冷水,又或者脑子一乱,想动手拍灭自己身上的火,那就完蛋,说不定当场休剋死掉。 “铭文,”阿斯让艰难地吐出字句,“撑得住,別哭。” 法莉婭一下子会意,她抹掉眼泪,指挥巨像对梅乘胜追击。 眨眼之间,又一支冰枪在巨像手中成型。 梅疲於防御,法莉婭抓准时机,將阿斯让体表燃烧的火焰迅速抽离,对梅补上一发“炎爆” 漫天的冰晶与尘土中,法莉婭看著恢復如初的阿斯让,不由揪住他的两边脸颊,“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別扯我的脸啊!痛死了。 “不是不是……”阿斯让呜呜道。 “也许我也被杀了,这都是我临死前的幻想。” 法莉婭陷入自我怀疑,阿斯让无奈用力掰开她的手指。 “可恶,你这奴隶弄疼我了!” “正好说明这不是梦,也不是幻想。” 阿斯让拍拍法莉婭肩膀,拾起地上的碎龙骨。 烟尘散去之后,梅浑身浴血,却依然站得稳稳噹噹。 她怔怔抬头,看著巨像手里的第三支冰枪,无声地笑了笑,“唉,有完没完。” “敢对我的奴隶动手,还敢辱骂看扁我,”法莉婭怒火中烧,心中怒意渗进自身魔力的每一个角落,“我以我大魔女法莉婭之名起誓,非得弄死你不可。” 梅挠挠头,“那我就使出全力,奉陪到底啦,不过……『弒亲的法莉婭』,虽然你嘴上不饶人,但每次攻击我时,心里都要犹豫下呢。你真有杀死我的决心吗?” “会有些浪费魔力,”梅自言自语,爆发全身魔力,“不过没辙了,实在抢不过来水的控制权啊。” 冰枪成型,被巨像猛然掷下。 梅强行聚集火元素。 “点燃” 四周树木丛林皆因梅爆发出来的魔力陷入火海,接著,这些火焰似蠕动的蛇群一般,於梅身前缠绕成团,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把飞来的冰枪蒸发殆尽。 热浪翻滚,在一片白色的雾气里,传来梅的声音: “法莉婭,那个令死者苏生的魔法究竟是什么?” 我才没死,阿斯让想,我可以趁著水雾摸过去。 法莉婭拉住他,瞪眼说道:“呆在我身边,一步不许动……现在可不是为我尽忠的场合!” “我总得做点什么。” “那你握紧我的手。” 她的手很冰,而我的刚刚被烤过,热得很呢。 阿斯让握紧法莉婭的手,“不会影响施法吗?” “不会。” 梅清了清嗓子,“喂,听我说话好不好?我最后问一次啊,能不能把你那个让死者復活的魔法教给我,教给我我立马带著温妮莎走人,哪怕一直学不会也不会再找你麻烦的!” “那种魔法不存在。”阿斯让说。 “有也不告诉你,”法莉婭恶狠狠道,“温妮莎是吧,那个贱人杀贱民就算了,但她竟然敢在我面前动手,把我噁心到,活该去死。” “是吗,”梅说,“那我就下死手了,先把你杀了,再把你旁边那个男的抓去研究研究。” 法莉婭被激怒了。 阿斯让看到她周身的魔力因暴怒而翻涌,散溢的速度极快,却似乎又用之不竭,不停撼动著梅对火的掌控力。 但梅的专注力远超法莉婭。 “对我使用那个魔法,法莉婭,”梅的声音十分平静,“看看这火焰的温度,你的巨像阻止不了我。” 但阿斯让晓得,法莉婭不会使用那个经由蒂芙尼传授的魔法。 那是法莉婭心底最深处的一道创痕。 火球缓缓腾空,在这个由梅倾注所有魔力製成的太阳面前,寒冬变成了酷暑,巨像身上的坚冰甲冑似乎也都要融化。 空中,一颗又一颗的火流星伴隨著轰鸣之声从天而降,面对攻势,巨像如同骑士一般,单膝跪地,用巨掌交错在前,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庇护所,將阿斯让和法莉婭紧紧护在其中。 火焰將巨像的甲冑融化成水,可水又迅速被法莉婭凝结成冰,填补巨像的创口。 数分钟后,太阳燃却,留下满目疮痍。 但巨像仍旧屹立於地。 第44章 咕,杀了我吧! 太阳灭掉了,魔力耗光了,可面前还站著一个死而復生的奴隶,一个狂妄自大的魔女,以及一个魁梧的寒冰巨像。这下该如何是好?梅歪了下头,眨了下眼,没辙,解不了场呀…… 只好丟掉温妮莎逃跑! 不过没跑几步,便被阿斯让当场擒拿,而后又被五大绑,躺在地上望天,连法袍也被阿斯让扒了下来,裹在身上。 “杀了她!”法莉婭命令道。 “杀吧杀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咯,”梅无所谓道,“呃,但是,可不可以听我一句遗言,把我温妮莎埋一块儿?那傢伙確实死的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啦,她是个杀人狂嘛,说不定死后还要从地里爬出来害人!但是,我应该能劝住她,跟我一起排地下躺好,唉,毕竟我是她唯一一个朋友嘛。” “不杀,”阿斯让摇头说,“正好让依莲尼亚带她去圣都受审。” “喂,『弒亲的法莉婭』,你和他到底谁是主人啊?你会不会管奴隶,倒反天罡啦!” “关你屁事?!” 法莉婭还记著仇呢,揪起梅的头髮给了她好几拳,搞得好像她才是反派似的。 “唉,说真的,还是杀了我,”梅说,“一般这个时候我们都被要求自杀的,毕竟没人想去圣都见那个蒂芙尼嘛,以前我都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事到临头,我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敢自杀耶,別呀,我不要去见那个叫蒂芙尼的傢伙,听说她变態的很,比温妮莎还要变態一百倍来著?” “而且啊,圣都不是从来都没判过魔女死刑吗?你咽得下这口气吗,奴隶?还有你呢,法莉婭?” “咽不下。”阿斯让把刀架在梅脖子上。 梅呆了下,支吾道:“那个,我问一下,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什么也没有。” “温妮莎你个臭婊子,我被你害惨啦,”梅哀怨道,“我怎么跟你这个坏东西交了朋友。” 阿斯让看著梅的惨样,心说魔女耗尽魔力之后,和砧板上的鱼肉也没什么区別么。 然而梅刚一骂完,又忽地泄了气,“算啦,我也只有你一个朋友嘛,虽然你是个杀人狂,而我只是喜欢没事骗人玩。” “所以你刚才说的全是谎话,我最討厌的就是假话。”法莉婭把梅强行翻侧身,阴惻惻道,“对了,我以前见过蒂芙尼是怎么拷问犯人的,好像是这样,把手指往后掰……” “奴隶,快杀了我!”梅哀嚎。 阿斯让看著法莉婭的动作心有戚戚,道:“不,得把你活著送去圣都。” “痛、好痛!先等下、先让我说下话——” “记得说实话。”法莉婭冷笑。 梅疼得牙齿打颤,缓了一会儿,说道:“我说过的吧,圣都不会判魔女死刑。” “你就这么想陪那个爱好杀人的疯魔女一起死?”阿斯让问。 “嗯……怎么说呢?虽然说我俩姑且算朋友,但我是失乡会里的温和派,开始跟她沾上关係,也是因为看不惯她那么极端。后来和她相处久了,也因为我一直盯得很紧,她就没再杀人了——疼疼疼痛痛痛停停停停停停,我没、我没说谎啊!” “我不信。”法莉婭说。 阿斯让再次心有戚戚地移开视线。 又被掰了几根手指后,梅疼得在地上打滚,“等下,等下,我还有话讲——” 法莉婭许可道:“啊,那你说吧。” “刚……刚才……我说到哪了?”梅断断续续说道。 “你说你和温妮莎相处过一段时间后,”阿斯让说,“她就没再杀人了。” “啊,是,是,”梅吃疼著说,“信我下唄,这个我真没作假,唉,疼死了……后来呢,我以为她转了性子,慢慢就放鬆了警惕,没想到这一次我被她骗了,她说她就是去说服那个小魔女的哥哥,让人妹妹自愿跟我们走,我犯蠢信了她,留下来看住小女孩,免得她偷偷跑了——別,別过来,我还没说完——啊啊啊啊啊啊啊——” 法莉婭,收手吧!阿斯让再一次心有戚戚地移开视线。 “我……我……真……我……真的……没说谎……” “那你解释下,我特別好奇,”法莉婭问,“你为什么能和一个杀人狂做朋友?” “首先……她打不过我,”梅的眼神失去了光彩,“其次……她会给我做饭吃……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做饭吃……” 法莉婭眯了眯眼,“嗯,勉强信一下吧。” “还有一点,”阿斯让问道,“你们是怎么得到魔女的消息的?那个男孩不是在隱瞒自己妹妹变成魔女了吗?” “瞒不住的……总有人……会起疑,然后为了钱,跟我们……报信……” 原来如此。失乡会在乡村的势力范围远超我的想像。 “啊……对了……我、我刚刚……又说到哪了?” 阿斯让回忆说:“你说你信了温妮莎,她去找女孩的哥哥,你留下来看住女孩。” “啊,是啊,”梅喃喃著,“后来,我等的有点久了……脑子里突然一闪念……怀疑那傢伙是不是憋不住了……在唬我……就……心一横……直接抱著那个小魔女……去找她了——別过来,求求你別靠近我,我已经没有手指能撇啦!没有啦!” “你知道那个贱人不是好人,也知道她又屠杀了人,居然还要向我们动手?”法莉婭恼怒不已。 “没办法呀,我真的已经把她当成朋友了,就是再坏……是吧……” 梅低声说著,缓缓闭上眼睛,“后面和你打的时候,我慢慢冷静下来——” “看得出来,你在求死,”阿斯让心有不快,“为此你攻击我,想要激怒法莉婭,好让她用……干掉你。” 阿斯让吞掉了“蒂芙尼的魔法”这句话,没说出来。 “我没管好她,同罪,杀了我,”梅引颈受戮,“刀快点。” “那你死不掉了,”阿斯让说,“如果你真的一心求死,那你就该表现得害怕、恐惧,这样我的主人才会让我送你一程,可你越是求著去死,那她就绝不会遂你的愿。” 法莉婭点点头,冷冷笑道:“相信你会在圣都见到蒂芙尼本人的。” 梅身体抖了下,似乎想要用头撞地自杀,却不幸被阿斯让单手擒服。 第45章 赌注 梅与法莉婭之间的战斗弄出了相当大的动静,大地满目焦土,焦土上又满是缓缓融化的冰晶,附近乡民的尸体也被这场战斗波及,相当惨烈。很快,数位魔女闻讯而至,进行善后处理,並与法莉婭、阿斯让一起將梅押送至无霜港。 依莲尼亚插手不了魔女间的战斗,只能站在城门哨卡处焦急等待,当看到一行人平安归来后,悬著的心终於放下。 隨后,无霜港的魔女们藉口担心这场战斗会引起失乡会的报復,当天就安排三人登上船只,前往圣都和白银港,登船前,她们交给依莲尼亚一些抑制魔力的药剂,嘱託保民官一定要按时督促梅服用,如果梅不配合,那就断供饮水伙食,防止她魔力復甦。 看得那绿得让人发毛的液体,阿斯让觉得梅至少也会牴触几下,绝食一段时间,可梅的反应却相当让人意外。 “喝了这个就管饭吗?好耶,我要喝!”梅两眼放光,“不过能不能餵我吃呀?求你啦半精灵,你看,我两只小手都被那个法莉婭给废掉了,痛得要死哦。” “只要不生歹念,余会为你治疗。” “你要先饿她两天,”法莉婭冲梅挥了挥拳,“再对我的奴隶下手试试?” “不敢,”梅答道,“可我真的好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 “答案在圣都图书馆收录的《精灵魔法大全》里。” “精灵?精灵的魔法不是早没用了吗?” “像我一样的聪明人就能用出来。” 说是这样说,但法莉婭对这个魔法其实也是一知半解,上船后,有了独处的空閒,法莉婭便急不可耐地要求阿斯让脱掉在无霜港里换上的新衣服,露出铭文给她研究。 ……说是研究,其实根本就研究不出什么,法莉婭不过是想藉此由头,和自己说说话罢了。 当然也可能是垂涎我的身体!我不好说。 “阿斯让……”法莉婭沉默了许久,突然喊出阿斯让的名字。 “嗯?” “你想要自由吗?” 一道送命题。 “怎么又问这个。” “只许回答想或者不想!” “……如果我说想呢?” 沉默过后,法莉婭自阿斯让背后伸出手,越过阿斯让的右肩,递来钱袋。 阿斯让呼吸一滯,想要回头,却被法莉婭一巴掌抵住脸。 “快拿著,我手酸了,等到了白银港,把你脖子上的项圈也卖了,你就在那里自谋生路去吧!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了。” 法莉婭受了相当大的打击。阿斯让想,她在报復梅时一直压抑的情绪终於爆发了。 阿斯让绷紧脖子,用力扭头,法莉婭也不断使劲,把阿斯让的右脸压得很瘪,但她的力气终归不大,终是被阿斯让瞧见了她神情低落的模样。 “我大发慈悲的放你走了,你要对我感激涕零,然后、然后——你要无时无刻感念我的恩德,怀念我的样貌,不许和其他自由民一样,一得了自由就跑去娶妻生子,和只公狗一样!至少也得坚持个十年吧!没错,这是我对你的投资,你要把你吃穿剩余的钱都省下来,十年后,等我回圣都时你要分文不少的全都上供给我,听懂了没,听懂了就快收下。” 魔女的恩情利滚利,十年还的完吗? 还是欠著吧! “法莉婭,跨过边境,我们就不会再碰上失乡会了。” “我跟別人处不好关係,迟早还要得罪人。” “那我放不下心了。” “你有什么放不下心的。倒是有你在身边,我还要分心思去保护你——別、別误会,主人保护奴隶是天经地义之事嘛!总之,总之就是你派不上用场了!我想明白了,就和那个谁,就是和你一样,全身被火烧过的那个谁——” “她叫菲奥娜。” “你记那么清干什么!”法莉婭瞪眼。 “马上忘。” “总之就跟那个谁说的一样,这个项圈束缚的不是你,而是我,”法莉婭躲著阿斯让的目光,“我是谁?法莉婭!一直以来,谁冒犯了我,我非得还以顏色不可,可现在呢,是个人都要叫我『弒亲的法莉婭』,而我却要唯唯诺诺,凭什么!都是你这傢伙害得,要是没有你,我早就把她们都杀了。” 如果不是看到了法莉婭发红的眼眶,自己肯定会因为她这番话发怒吧? 可爱的傢伙。一旦意识到脆弱的內心即將暴露出来,马上就试图用语言给自己层层叠甲。 可惜,这一套对其他人管用,对我就不管用了。 法莉婭啊法莉婭,你以为我在角斗场里打生打死了几年?我的血氧厚的很呢。 阿斯让凝视著法莉婭琥珀色的眼睛,缓缓说道:“法莉婭,我俩不如赌一把。” “赌?赌什么,我才不赌。” “赌你一个人能不能睡好觉。” “我、我才不和你赌,你这傢伙老是蹬鼻子上脸,你是奴隶,我是主人,哪有奴隶能和主人——” “现在不是了。” 阿斯让从法莉婭手中拿过钱袋,当著她的面將绳带解开,把袋子里的金幣全部倒出,推到法莉婭面前。 “我用这些钱下注,单方面下注,赌你今晚不做噩梦。” “什……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今晚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那就是我贏了,我会心安理得的拿上这笔钱离开,”阿斯让儘量让自己不笑出声,“但如果你今晚做了噩梦,又喊了我的名字,那就算我输了,这些钱被我输了个精光,我一贫如洗,没法缴纳百分之五的赎身税,只好继续做奴隶,求人管饭,当然了,您是有优先购买权的,我尊敬的前主人。” “你!” 烈火焚身之后,阿斯让便能看见魔女周身涌动的魔力。 法莉婭的魔力充满不安,形態有所变化,与愤怒时向外散溢的样子极为不同,大量的魔力正如一副鎧甲般,將法莉婭层层裹住。 “我是单方面下注的,尊敬的前主人,”阿斯让穿好衣服,走到房门门口,“那么,我先去甲板上吹吹风了,预祝您晚安。” 第46章 测试 有件事得避开法莉婭才能做,不然可能要被骂。 “你是我的私有財產,伤害自己就是侵犯我的財產权!”肯定会被这样说。 阿斯让站在门口,悄悄听了会儿房里法莉婭的碎碎念,笑著摇摇头,走上船只甲板。 甲板上人很少,阿斯让吹了会儿海风,做足心理建设,踱步来到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拿出那把染过魔女血液的小刀。 儘管刀身已经清理过血渍,但只要保持专注,激发出铭文的力量,就能看到刀尖上残留下来的魔力痕跡。 在与梅交战时,就是这一丝丝魔力抑制了铭文给予的再生能力。那……现在呢?被魔女的火焰烧过以后,铭文的效果似乎在冥冥中得到了极大的强化,如果这力量足以衝破魔力的阻滯,那在今后的战斗中就不会再拖法莉婭后腿。 现在的我,到底有没有资本和魔女正面抗衡,我必须知道答案。 阿斯让深吸了口气,用刀刃在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很疼,但疼痛很快就被瘙痒取代,以至於血还没从手臂上滴落多少,伤口就已完全癒合。如果刀上的魔力褪尽,大概还能痊癒得更快吧。 冥冥中有听到一些精灵说过,如果意志足够坚强,受赐祝福之人甚至能在龙王的吐息下战胜死亡。 我会有那么坚定的意志吗……或许有。 来吧,上点强度。 阿斯让环顾了下四周,他可不想被旁人误以为是个自残的疯子。確认没人望著这边后,阿斯让拉起衣领,衔在嘴里,举刀扎穿自己的左臂。 “……!” 这可比打针疼多了。小时候去医院打针还得被人摁住手脚,现在已经能咬咬牙自残了,人这种生物成长之后的变化还真大啊。 阿斯让在心里给自己讲了个冷笑话,可惜这冷笑话当不了麻药,他呼了两口气,抹去涌出的鲜血,细心观察起伤口。 几秒钟的时间內,伤口便已沿著刃身闭合,再无鲜血流出。 接著,阿斯让屏住呼吸,使劲將小刀拔出,瞬间的疼痛闪过大脑后,便只剩下伤口癒合时的瘙痒感。 很好。 再来,就是处理一下地上的血跡了。 问题不大。 擦乾血后,阿斯让呆在甲板上小憩了一段时间。 这个世界的娱乐活动较为匱乏,在当斗剑奴的那几年里,阿斯让习惯放空大脑来消磨时间,毕竟他不是个战狂,要是不发呆不走神,早就要在那种高压的环境下疯掉了。 等被船员叫醒时,阿斯让才惊觉自己居然睡著了。 头顶一片星光,船只也降了帆,阿斯让与叫醒他的那位船员客套寒暄了几下,重新走回到船舱里。 路过货仓时,能看见一群奴隶窝在一起,脖子上清一色掛著项圈,质地各有不同,但都掛著一个约有一拳大小的警告牌,不用看都能猜到上面写了些什么,而自己身上的这个项圈……分明就是个昂贵的装饰品,就连那个所谓的“警示语”,也是用一连串独特、优雅的“魔女字体”刻在项圈本身上的,这么一搞,一般人哪里还能看出自己是个奴隶?反而像是个有钱的阔佬嘛。 也难怪船员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態度,不然估计要被怒斥“不得乱跑!”“回到你主人身边去!”之类的话。 说来有些难以启齿,虽然阿斯让一直都想摆脱奴隶身份,但一想到成为自由民后,不仅能做的事情也十分有限,实际並不“自由”,还得从法莉婭身边离开,不免就要犹豫起来。 魔女能与奴隶廝混,实际是钻了空子的,圣都魔女院建成之际,订立的清规戒律便要求魔女须得保持神秘,不得与凡人深交,可魔女又怎能免俗,故而百千年后,许多魔女便强词说奴隶算不得人,搞得圣都风气愈发骄奢淫逸,又因上行下效,本该衰退的奴隶经济也以一种畸形的姿態兴旺发展。 在一些贫穷的行省,甚至形成了卖儿卖女的可怕传统,成为奴隶贸易的坚实拥躉,如殖民地一般,年復一年地向外省输送廉价劳力。 阿斯让在心中嘆了口气,快步走回房间。 房里没什么动静,法莉婭要么是睡了,要么是在生闷气。 阿斯让敲了敲门,问道:“睡了没?” 不说话装哑巴呢。 嘿,居然还把门锁了。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把房门钥匙顺手带了出来。 “別因为怕做噩梦就熬夜啊,熬夜也算没睡好。”阿斯让靠著门说道,“还有啊,你怎么把门锁了,这样好吗?万一你做了噩梦,嚎叫起来怎么办,我怎么进去喊醒你?” 嗯,听到了翻身下床的声音。 接著是一阵脚步声。 再然后就是“砰”的一声!房门被法莉婭狠狠踢了一脚,把阿斯让震的够呛。 “闭嘴!吵死了!你这样我怎么睡!”法莉婭在门后怒斥道。 “收到,嘴已闭好。”阿斯让憋住不笑。 还没安静一会儿,房间里面又传来法莉婭冰冷的声音: “喂,你这傢伙在外头不会冻死吧?” “还行,我感觉自己越来越耐冻了。” “呵。” “別担心。” “谁会担心你,你的死活与我无关了!我可不会把一个跟我没关係的贱民放在心上?” “好的。” 阿斯让敷衍的回答让法莉婭气的不打一处来,房间里传来砸床板的响声。 “……我睡了。” “晚安。” “我是绝不会做噩梦的。”法莉婭信誓旦旦。 “嗯,祝您好梦。” “以前我也只是偶尔、偶尔、偶尔!才会做噩梦,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做得多一些而已,不就是噩梦吗,每个人都会做的吧!” 不把人当抱枕就三天两回做噩梦的人也好意思嘴硬啊。 你这傢伙能睡好觉完全就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有点自知之明吧。 “我还记得我第一天被你领回家的那个晚上,你险些把房子都炸了。” “胡说!我、我怎么没有印象?” “哦,那就是我记错了吧。” “……闭嘴!我真要睡了!” “晚安。”阿斯让第二次说道。 两三个小时过后,他听到房间里传来阵阵呻吟声。 第47章 你 这 混 蛋 从法莉婭断断续续的囈语中,很容易就能猜到噩梦的內容。 她伸出两手,死死护住脖子,身体里的魔力如海浪般一波接一波涌出,令房间里的一些瓶瓶罐罐隨之震颤,被子也被踢到了一边,床单乱得不行。 阿斯让望著法莉婭扭曲的睡脸,忍住不去摇醒她。最开始时,自己因为没有经验,试图把噩梦中的法莉婭摇醒,结果差点叫她魔力失控,连人带房炸上天。 那时,法莉婭说的还是“不要,不要杀我,为什么”,一直不断地重复著,现在则有了些变化。 “救救我……你在哪……阿斯让……救救我……” 儿时被养父母谋杀的经歷成了法莉婭挥之不去的梦魘,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后,她便给自己的內心上了一把又一把锁。阿斯让想,既然我在机缘巧合之下捡到了一把能够打开这些心锁的钥匙,还试著將那些心锁打开了,再一走了之……那就不厚道啦。 “在呢,阿斯让就在你身边,”阿斯让柔声说道,“醒醒,法莉婭,快醒醒……” “哪里?在哪?” “就在你身边,来,抓住我的手。” 慢慢地,法莉婭伸出双手在空中摸索,阿斯让也伸出手臂,让法莉婭主动抓住自己,很快,法莉婭就將他的手死死抱在胸前,就像溺水之人抓著救命稻草一样,但由於缓衝地带有些薄弱,因此阿斯让被勒得有一点难受。 好在法莉婭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难受就难受吧,反正不用担心她失控后把船炸了,现在离海岸有点远,不一定能背个人游回去,餵鱼的风险很大。 “好了,没事了。” “嗯……” 不是,你怎么越睡越香了? “法莉婭,你先醒一下……” “……” 坏了,我不会要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到她醒吧? ……手开始麻了,脚也是。 在不惊扰到法莉婭的前提下,阿斯让慢慢变换坐姿,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至於手吗,麻就麻吧,没办法,大不了一刀砍了,反正有赐福在,应该还能长得回来吧? 待到翌日清晨,在阿斯让的痛苦煎熬中,法莉婭终於清醒。 她瞪大双眼,一种惊惶交织的表情迅速浮现在她脸上。与此同时,她与阿斯让因熬了一整晚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对上了视线,忽而炸起身,声音带著一丝惊恐和许多的不確定,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是锁了门吗?!” “我带了钥匙。”手臂强烈的麻痹感叫阿斯让嘶了口凉气,唉,这手都快不认主了! “你看,昨晚又做噩梦了吧,乱糟糟的。” “……我怎么没有印象,”法莉婭嘴角僵硬,显然不愿意承认,驳斥的声音坚定而显得倔强,“我看是你栽赃!” “反正是我赌输了,你给我的那些钱我都输给你啦,”阿斯让轻轻活动了下手腕,尝试缓解麻痹感,故作轻鬆地继续说道,“现在我身无分文,一贫如洗,你愿不愿意重新买下我呢?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只能给自己掛个牌子,去货仓那里呆著了。” 见法莉婭又不说话,阿斯让便装作要起身的样子。他的动作故意放慢,似乎在给法莉婭一个反应的机会,结果不出所料地被法莉婭一把拉住。 “你……”法莉婭的声音低沉,略带颤抖,不知在纠结些什么。 “怎么了?” “要、要是想让我重新买下你,你就要照我说的去做。” “没问题。” “你得当著我的面,”法莉婭咬了下嘴唇,大喊道,“你得当著我的面,把那个奇怪的硬幣扔到海里去!不然就证明你这傢伙留有二心!我——绝不买帐!” 就阿斯让的经验来看,这里不能马上给出答案,因此他假装权衡了一下,再回復道:“嗯……这个做不到。” 法莉婭急了,大吼道:“是吧!我就知道!你这混蛋就是想千方百计的接近我,趁我掉以轻心的时候往我肚子上来一刀!就像你对那个喜欢杀人的那个谁干的一样,好给你这个混蛋的混蛋斗剑奴导师报仇!你这混蛋杀了一个还不够,还要盯上我吗?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係,你找其他人去啊!” 以前好像有个魔女跟我说,自己不是一个生性多疑的女人吧?结果呢,胡思乱想这么多,真的是…… 不过,蒂芙尼故意在法莉婭心中扎下的这根刺,也到了该拔出来的时候了。 阿斯让摇摇头,望著法莉婭说道:“不是的。” “哪里不是了?我说的有哪里不对?”法莉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伤感和不解,“我都答应还你自由了,你应该拿著我给你的钱,兴高采烈地滚远点才是,为什么还要粘过来?” 接著她又停顿了一下,声音带著一点点颤抖,仿佛是在探询一个不愿面对的答案,“不是想要谋害我……那还能是什么……” “嗯……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法莉婭质问。 阿斯让有些犹豫,“你真想知道?” “说啊,你说啊!看和我说的有什么不一样。” “哦,那我真说了啊,”阿斯让凝视著法莉婭,稍稍酝酿了下情绪,“那是因为我——” “够够够了闭嘴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猛然间,法莉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唰的一下红了,她的反应很是激烈,魔力中满是慌乱和羞怯的情绪,在那胡乱喊个不停。 你、这、混、蛋。 如此一打断,阿斯让泄了气,不免尷尬起来,有些坐立不安,“那我走?” “不、不许动!” 法莉婭喊破了音,声音有些尖锐。 在意识到自己正拉著阿斯让的手时,法莉婭仿佛触电般猛地一缩手,然后略带尷尬地指著一旁的椅子,用力清了清嗓子,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有权威,决不能慌里慌张地喊破嗓子,或是咬了舌头什么的。 “好、好了!你给我去那里坐好!现在你的主人,我,法莉婭,要再一次对你进行面试了!” 第48章 二度面试(上) 法莉婭正襟危坐,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两膝併拢,手撑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微红著脸说道: “姓名!叫什么!” “阿斯让。” “你笑什么!不许笑!”法莉婭咬了下小指,她都要尷尬死了,面前的奴隶居然还敢咧嘴笑! “对不起。”阿斯让了几秒钟时间做好表情管理。 我在干什么呀,好蠢。法莉婭想著,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还、还不错的名字嘛!你的前主人还蛮有品位的嘛。” “您说得是。”阿斯让奉承道。 “既然是个好名字,那就沿用下去吧!”法莉婭眼神乱飘,“说说看,为什么你会被你的前主人扫地出门呢?” “因为她担心我以后会被魔女杀死,所以叫我去自谋生路。” “胡、胡说!主人担心奴隶?简、简直闻所未闻!”法莉婭红温怒斥,“肯定是你这奴隶越来越不听话,不仅態度敷衍,还喜欢跟主人顶嘴!这样也就算了,居然还胡乱猜测主人的心思,真是胆大包天的不行!” “您说的是。”该听话时听话,该敷衍时敷衍,该顶嘴时顶嘴,这就是与法莉婭的相处之道,当然,现在该进入听话模式了。 “不要以为你能在我面前顛倒黑白。” “对不起。” “作为你的买主,我是做过一番精心调查的,不要以为你能隨心所欲的誆骗於我,”法莉婭撅嘴道,“你是角斗场上的明星不假,还杀死过龙,还不错,在凡人当中算得上千万里挑一个啦,但你充其量就是个凡人,不要以为是因自己表现亮眼,所以才被我——咳咳,才被你的前主人慧眼识珠,发掘出来的金子!懂吗,这不过是因为你的前主人太过仁慈了,不愿看你被人一刀剁了头,或是被龙一口吞下肚,所以才会买下你。买下你呢,是让你给她做一些琐事的,但你这傢伙却把自己当成了她的保鏢,根本分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对不起,我应该好好当一个陪睡男奴。”所以说什么时候正经陪睡啊。 法莉婭闻言炸红了脸,起伏的魔力把她头髮吹得晃动,整个人如同一个高压锅般,嘴呜呜啊啊的低喊著,似是烧开了一样,而当她回过味后,顿时便拿起枕头使劲朝阿斯让甩了过去。 “不不不不不许再提这茬没没没没没有我的允允许那那那种事你想想想都不许想我我可是很怕痛的你要是敢弄疼我我就让你脑袋开——” “对不起。” “不许把枕头取下来,给我把你的眼睛遮住!” “收到。” 阿斯让用枕头蒙住面,闷声道。 上面有法莉婭的发香味来著。 法莉婭颤声道:“总……总而言之呢,你之所以会被你的前主人扫地出门,根本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你的实力太弱了,对不起你的身价,不但没法为你的前主人出头,还令你的前主人蒙羞!说、说到底,你的身价最多也就值……值这半袋金幣而已!” “您说的是,我过去的身价虚高了,所以您愿意这半袋金幣买下我吗?”快结束吧,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憋不住要笑了。 “面试还没完呢,”法莉婭斥道,“我还要好好考虑一下!” “好吧。” “报一下你的年龄!” “嗯……25岁?差不多是这个数吧。” “大了。”法莉婭哼哼道。 “怎么会,”阿斯让配合说,“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吧?” “我们魔女养家僕,一般都是从十岁左右开始养的,这样才能保证家僕的绝对忠心,”法莉婭下意识就要开始敲打阿斯让,也不知道她脸是不是还红著,“你呢,比我大了这么多,我很难相信你会对我忠心耿耿。” 阿斯让沉默会儿,假装失望道:“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我去找其他人问问看吧。” “坐好不许动!”法莉婭顿了顿声,隨后阿斯让在一阵金幣的碰撞声中听见她说道:“我是说,半袋金幣还是太多了!你最多最多最多也就值三枚金幣而已,如何?” “三十枚。”阿斯让沉吟道。 “太贵,四枚。” “二十九枚。” “五枚。” “二十八枚。” “六枚!” 说真的,我俩这是在干嘛呢。 “二十七。” “七枚,管吃管喝管住,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法莉婭问。 “还得加个条件。”阿斯让回道。 “是什么?” “我这个人也不太能和其他人打好关係,”阿斯让说,“所以您如果决定要买下我,那就请您不要再去买其他奴隶啦,我嘛,样样都会一点,不会的也可以去学。” “得寸进尺的傢伙,你以为你在跟谁討价还价,须知我法莉婭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魔女,看我身上的镶金法袍,这可是通向魔女院的秘钥,將来我有十足的把握晋升元老,届时至少也得有三百名贴身家僕来彰显我的尊贵。” “您可以僱佣女僕。” 法莉婭意味深长地轻哼了一声,缓缓说道:“说的也是,像你这样的男奴隶,就是喜好爭斗!纵观歷史,多少男奴隶为自己的主人爭风吃醋,相互嫉恨,最后闹得不可开交,徒令主人难堪呢?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你这要求好了……但是在这之前,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才行。” “什么要求都行,您儘管说吧。” “像我们魔女,由於魔力的作用,基本上衰老的都很缓慢,大多都能活个上百来岁,也就是说,我起码还有九十年好活呢,可你呢,你已经二十五岁啦,一般像你这样的贱民,至多也就活个五六十岁,这样一算,你也就能在我身边尽忠三十多年,真的很不划算。知道我为什么不养宠物吗,就是因为宠物的寿命太短了,它们死了,还得我为它们送终,真是烦人……我呢,嗯,如我这般尊贵的人,是绝不会为区区一介贱民奴隶送终的,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但是如此一来,也许就要为旁人传些閒话,誹谤我冷血什么的……因此,我要求你,你得活得比我更久才行。” 第49章 二度面试(下) “因此,我要求你,你得活得比我更久才行。”法莉婭扬声说道:“我要你不可死在我眼前,而你已有两次叫我担惊受恐,正所谓事不过三,你能保证不会再有第三次吗?” “可以。” 法莉婭顿了顿,沉声说:“已经可以把枕头放下来了,你要看著我的眼睛说话。” 阿斯让拿掉捂脸的枕头,凝视起法莉婭宝石般的眼瞳,坚定答道:“我保证不会死在你眼前。” “什么眼前,是不能死在我之前!”法莉婭正色道。 “……对不起打扰了,我还是去找其他人吧,”阿斯让装作要起身的样子,“我很难保证自己能活到一百岁,您有些强人所难啦。” “八十!”法莉婭喊道,“八十是底线啦!別的奴隶从十岁开始侍奉主人,六十五岁死去,服务了五十五年,你这傢伙起码也得给我服务五十五年吧!” “那可以一试。”阿斯让坐定。 “单凭一张嘴保证可不行。” “我用这个保证,”阿斯让扭了下身,右手绕过脖颈拍了拍背,“法莉婭,铭文的力量变强了,因此我才没有在魔女的火焰下殞命,以后也不会。” “说不定只是侥倖而已,”法莉婭忧鬱道,“精灵的魔法时好时坏,灵不灵全凭运气,不然怎会被大家拋弃不用……” “当初你给我刻下这个铭文的时候,不是信心满满吗。” 结果这会儿又变得不自信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法莉婭呢喃道,“砂龙那次,还有这次也是,你倒地时候的样子和死人没什么区別……喂!你这傢伙要干嘛!你现在是我的私有財產,你——” 阿斯让又一次用小刀划开自己的手臂,將快速癒合的伤口展示给法莉婭看,“我能感觉到,自我杀死砂龙后,背后的铭文一直都在起效,而现在,它的效果更加明显了。” “不许再伤自己了,心理变態的傢伙。”法莉婭拿来手帕,擦去阿斯让臂膀上的血液。 “法莉婭,今次我倒下时,冥冥中听到了一群精灵的声音,他们说……『伟大的常青』选中了我,对我降下了最后的赐福,”阿斯让平静道,“祂的赐福足以使我从龙王的吐息中倖存。” “精灵的契约魔法令远古时期的凡夫俗子有能力狩猎巨龙,这我信,但要说从龙王的吐息里倖存?別说大话了,你连一个“点燃”魔法都抗的那么辛苦,真不如收拾收拾,在白银港里做点小买卖好了。” 法莉婭疑虑不安地说著,纠结的情绪在环绕周身的魔力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话说,你真听到精灵的声音了?还有,所谓『伟大的常青』,不是精灵对他们圣树的称呼吗?他们的圣树选中了你?你?你不是在给我编故事吧,精灵们的圣树已经在过去的灾难中消亡了。” “我……还透过圣树的记忆,看见了一头赤色的巨龙……终焉龙王厄斯卡塔,祂的火焰把大地上的一切都焚毁殆尽,许多精灵被迫与圣树断开精神连结,以免和圣树一同遭受火焰焚身之苦。 法莉婭,那时我听见精灵们要考验我,现在想想,当时我精神上真正经受的,很可能不是一般的火焰,而是……厄斯卡塔的吐息。我承受住了,因此我站起来了。” “终焉龙王,厄斯卡塔……”法莉婭皱眉回忆,隨后摇头说道:“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不论是精灵还是魔女院,都对远古时期的那场灾难讳莫如深。你……真的……但是,为什么?『伟大的常青』赐福於你?別开玩笑了,为什么要选中你这个不听话还爱犟嘴的蠢笨斗剑奴。” “是吗?那什么样的人才配被选中呢?”阿斯让心有不快地反问道。 “看吧,这就开始顶嘴了,”法莉婭努了努嘴,“选谁都好,就是不应该选你,因为你是我的奴隶嘛,要是哪天有一群脸比厕所里的石头还臭还硬的精灵找上门,说什么你是被圣树选中的人,要带你走,你是不是就要把我这个主人弃之不顾了?想得美,看我不把他们都杀了。” “把他们劝回去就好了。”太极端了。 “反正要揍一顿,敢动我的东西……”法莉婭抱起胸,略作沉默后说道:“你不要觉得我在开玩笑,等我们下了船,就得前往更北方的冷泉据点,而比冷泉据点更北方的地方,据说就有一群原始精灵的活动跡象。” “原始精灵?” “嗯,他们和各地行省中与人共生的精灵不同,大抵还保持著远古时期的生活习惯,不似省內精灵那般孤僻,还对人类心怀敌意,一旦踏足他们的领地,就会被那群原始精灵不由分说地当成敌人攻击。魔女院曾想让省內的一些精灵作为使者,和那帮原始精灵谈判,最后都不欢而散,他们被原始精灵视为叛徒。” “是因为省內精灵……主动切断了和圣树的联繫吗?” “我猜是,”法莉婭闷闷不乐地咬起小指,“那些原始精灵大概始终相信著他们的圣树仍未死去,一直在找寻办法让他们的圣树重新復甦,所以……如果你真听到了什么精灵的声音,估计就是那帮傢伙了,说不定等我们前脚刚到冷泉据点,后脚那帮精灵就不怀好意地衝过来要把你绑走!把你带去復活什么狗屁圣树,可恶,怎么到哪都要遇上麻烦事!” “你这么一说,我听见的那些声音,好像確实都不怎么友善……” 那群精灵念及“人类”二字时,总会不自觉地发出重音。 “曾经精灵和人类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阿斯让对这个世界的歷史一无所知,但看法莉婭的表情,不用猜也晓得那场大灾变之后,精灵和人类之间必然又发生了些不太方便说的事情。 “总而言之!先、先试用你一个月再说。” “决不让您失望。” “之后要满打满算为我服务五十五年,不得缺勤!” “明白,绝不缺勤。” 第50章 建城者爱莎 到港前的最后一段行程,风浪突然变大,船只很是顛簸,別说法莉婭,就连阿斯让都有些晕船,因此一下船,两人就在港口歇了好久。 法莉婭几次三番的捂嘴乾呕,幸好最后还是在阿斯让面前保持住了魔女的矜持与尊严。不过,看她这副要死不活的面相,想继续走路是不大可能了。 因为背上背了把双手大剑,阿斯让就只能把她拦腰抱起来。法莉婭虽然嘴不饶人,对谁都要喊贱民,实际又非常在意旁人的目光,本来还挺享受的,可又觉得似乎路边每个人都在望著这边,便轻轻捶打阿斯让的胸口,要叫这厚顏无耻的奴隶把自己放下来,她自己能走,可话没说出口,肚子和脑子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 “还难受?那我走慢点。” 小祖宗你別吐我身上了。 “走,走快点,赶紧去市政厅,”法莉婭觉得自己脸要烧起来了,“如果有贱民往这边看,你就去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 “没人看这边。” “不是全在看?” “是错觉。” 到了市政厅门口,法莉婭面色缓和了一些,让阿斯让把自己放下,结果双脚一落地,险些就要摔倒。 阿斯让扶住她,问道:“没事吧?” “没事!” 法莉婭用手腕锤了锤额头,罕见理了理衣著,又对阿斯让挑三拣四了番,说什么领口歪了,衣服上的褶皱多了,非得扯住阿斯让的衣角往下拉直,如此才算满意。 走进市政厅后,很快便有人整理出了一套专用於接待魔女的高等客房,隔音效果不错,至少法莉婭这个超级认床的傢伙没被异响吵到,闭眼缓和晕船感的时候便慢慢睡了过去。 此时天还亮著,阿斯让是睡不著的,索性整理了下行囊,还有意翻看了下法莉婭爱不释手的几本书。 第一本名为《箴言》,书如其名,主要讲的就是与魔女有关的七条戒律,每条戒律后附赠有几则有关犯戒与守戒的寓言小故事,如果改称《魔女行为规范手册》,便显得亲民多了。 阿斯让猜测此书的成书时间应该很早,那时的魔女估计不像现在这样道德滑坡到了谷底,有一说一,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慾这七戒,有几个魔女还放在眼里? 可能就像蒂芙尼说的那样,只有法莉婭、艾芙娜、斯泰西师徒三人还在乎了,当然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反正阿斯让不太看好法莉婭! 毕竟这傢伙居然还大摇大摆的在书上夹小纸条吐槽! 薄薄一本《箴言》上居然掺杂了三种笔记,语气和笔跡较为老成的那些,想来是法莉婭的老师斯泰西留下的,另一个陌生的,估计是艾芙娜留下的,全是对法莉婭的教训之语,被法莉婭暗戳戳地挨个贴条怒喷,虽说字写得又密又麻,但大体可以总结为两句话: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阿斯让能说什么呢,只能嘆一句:“唉,法莉婭。” 话说回来,这书里唯一没有被贴条的章节,便是最后一戒,色慾了,从书页的褶皱程度判断,法莉婭应该经常翻看这几页的小故事。看得多,却没有留下一句吐槽……嗯……形跡可疑呢。 第二本名为《行奇蹟者》,说的是建城者爱莎的史诗故事,全书分为上下两节,第一节记述了魔女爱莎的出生与成长: 传说在大灾变后的第一个千禧年,魔女爱莎出生了,不幸的是,在幼时因患上眼疾,这被认为是不祥之兆,因而被其父母骗至河边溺毙——看到这里,阿斯让就晓得法莉婭代入感来了,她留下的批註大体可以简略成一句话:天啊,这就是我。 作为故事的主角,爱莎当然不会就此杀青,她被一名善良的精灵女奴救下,抚养长大。 九岁时,爱莎觉醒了魔力,她极有天赋,仿佛对魔力掌控自如,到了十岁便独自杀死了一头巨龙,以此为养母赎身。 此后,爱莎跟隨养母踏上旅程,一路前往精灵们曾经的故乡,她们翻身越岭,一路结识了许多同伴,行了许多好事,为灾变后混乱不堪的世界带去了一丝又一丝希望,美名远扬。然而,这趟旅途的结局却不尽人意,爱莎的养母没能回到故土,她被故土的精灵们称为不洁与背叛之人,没有资格再回到这里。眾人试图与精灵抗辩,但爱莎的养母已心灰意冷,眾人失望离去。 上节的內容就此结束,阿斯让算是明白法莉婭对精灵的恨意从何而来了,书页上洋洋洒洒的几段话全是不忍言的谩骂之语。 到了下节,故事则有了转机。 在眾人將行之际,有个神秘的精灵女司祭偷偷找到眾人,並交给爱莎和她的养母一颗金黄色的种子。 那是圣树的种子。 女司祭请求爱莎的养母將这颗种子带去南方,在一个温暖而神圣的地方种下,或许有朝一日,这颗种子能成长为新的圣树,为世间生灵提供新的庇护之所。 眾人答应了女司祭的请求,他们瞒过其他原始精灵的耳目,带著这颗金黄色的种子一路南下,最后,在一处温暖滨海之地,由爱莎的养母自將这颗种子埋入土壤。 为了守护这颗种子,爱莎带著眾人在附近建立起了一个小型的村寨。 那,便是圣都的雏形。 故事的结尾,作者强行升华了主旨,他提到,虽然那颗种子似乎已泯然眾人,与圣都周围的树木融在一起,难以辨別,但预言不正以另一种方式应验了吗? “新的圣树”,“新的庇护之所”——就是那永远辉煌,永远安泰的圣都,灾变后的乱世已被圣都的治世所取代,预言確已应验。 读到这里,阿斯让心中泛起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一切的一切,仿佛在冥冥之中串联起来了。 他想起来,法莉婭在自己背上刻印铭文时用到的那根平平无奇的树枝,不会正好就是圣树子嗣的枝条吧? 第51章 「一本好书」 阿斯让本以为爱莎的故事已经结束,不料却在略过几本法莉婭常看的,以独特的“魔女体”写就的魔法书后,突然翻到了一本內容有些古怪,似乎非是正史,而是以《行奇蹟者》为原型,编排出来的一本同人性质的小说书籍。 书名长得令人忍俊不禁: 《奴隶西泽有个不可思议的惊人生涯,他是大海上出生的孩子,跟隨其父在大海上谋生十八年,后在一次出海时不幸被海盗卖为奴隶,却又凭藉自己的睿智与勇武,在建城者爱莎魔力尽失的危难之际助其化险为夷,並在之后的一系列事件中俘获其芳心一亲芳泽的诸事详情,全文以第一人称敘述》 这下我也有点代入感了。阿斯让咧嘴一笑,没想到法莉婭还会看这种书,怪不得有时候老是躲著我,话说这书敢编排魔女,不会是本禁书吧? 阿斯让悄悄瞥了眼床上的法莉婭,嗯,睡得正香呢。 要是被她发现了,那我就惨了。 翻开正文,扑面而来的爽文气息很是对味儿,可惜行文乾巴巴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然而继续看了几页后,阿斯让便惊觉这书……不简单! 这书居然还有插图,而且居然是—— 用不会被和谐的话来讲,那便是有关人体艺术的彩绘,妥妥就是本禁书。 真不知道法莉婭是从哪搞来的这本书,你老师知道你在看这些东西吗? 法莉婭啊法莉婭…… 阿斯让绷不住了,怎么说呢,唉,很可爱就是了。 关於插图的事情,暂且放下不谈,书的內容也暂时拋之一边,重点还是要放在法莉婭对这本书的书评上面。 法莉婭习惯在书页的空白处贴条来写下大段书评,而这本书的很多地方,都有不少重叠起来的字条,可见法莉婭对此书的见解前后不一。 最开始,法莉婭对书中的一系列情节大加批判,大骂说这都是无耻贱民的下流妄想,本书作者对魔女的强大一无所知,须知伟大而高尚的建城者爱莎是绝无可能耗尽魔力的,即使当真耗尽过魔力,有资格对她施以援手,有能力为她逆转危局的,也绝不会是一个低贱粗鄙的渔夫之子,尤其他还是个奴隶。 这段话后来被法莉婭划掉了。 她新写上的评语是这么说的:虽然这个叫西泽的傢伙出身卑贱,但表现得確实还算可圈可点。我须得为些奴隶说句话,在我养过奴隶之后,我便发觉奴隶与奴隶间还是不可混为一谈的,即使绝大多数奴隶依旧因卑贱而卑鄙,但仍有极少数奴隶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能做到这一点便殊为不易!既然我法莉婭有慧眼识珠之能,那伟大建城者爱莎又能差到哪里去呢?从这一点来看,这个卑劣作者所虚构出来的卑劣產物,倒也不是空中楼阁…… 到了书的后面,也不晓得法莉婭是因为羞涩还是愤怒,最开始写出来的评语字潦草歪扭,怒喷作者不仅色胆包天,而且有意抹黑魔女的形象。 她表示,伟大的建城者爱莎怎可能屈服於rouyu——这里的字跡相当难辨认——而委身於一个样貌邋遢,浑身散发鱼腥气,满口粗鄙之言,举止毫无礼数的渔夫之子呢,伟大的建城者爱莎怎可能屈服於rouyu——这里的字跡依旧难以辨认——在这样一个样貌邋遢,浑身散发鱼腥气,满口粗鄙之言,举止毫无礼数的渔夫之子的循循善诱下,说出一句又一句的污言秽语呢? 决不能放任这个下作卑劣的作者对魔女肆意攻訐抹黑,对圣都肆意攻訐抹黑,死刑啊死刑!必须要把他抓起来碎尸万段,餵予乌鸦野狗分食。 这段话没被法莉婭划掉,不过她后面又在上面覆盖了一张新的字条: 如前所言,虽说这满是污秽的一言一语里充满天马行空,虚而不实的妄想,但若歷史上当真存在一个失掉所有缺点,至少不是满嘴污言秽语的“西泽”的话,对这样一位阿s——这里被涂掉了——“西泽”,伟大的建城者爱莎会產生情慾,大概可能也许並非不可能之事。 读到这,阿斯让不由抹了下鼻尖,我说法莉婭,你这里是不是没有涂乾净,你该把那个阿也涂掉的不是吗。 接著下看: 但情爱之事,一定是神圣的、浪漫的、无声的,是绝不会掺杂一些污秽字眼的——到这里,法莉婭似乎有些底气不足,用括號补充说这里留待日后验证,然后又划上了两道槓。 法莉婭继续写道: 到结婚前是绝不可以的,不过魔女是不可以结婚的,所以起码也得等到认识后的第三年才行,区区奴隶,还得翻倍,得是六年,不,得是十年起步,既然是奴隶,怎么也要上至少十年的时间来证明自己对主人的忠心才行吧? 这十年不仅是对奴隶的考验,也是对主人的考验,期间主人若是对卑微而可怜的奴隶產生了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而为其施予了奖励,那么,这实则是触犯了《箴言》里的最后一条戒律,是被情慾冲昏头脑时的愚蠢举动,绝非仁慈仁善,反倒还要叫奴隶看得轻贱,届时,愚蠢的奴隶便要像这粗鄙的书里的卑劣主角一样,忘掉了身份的尊卑,也忘掉了忠诚的誓言,把主人也拖入到犯戒的深渊里去了! 看到此处,阿斯让便晓得法莉婭已经完全把自己代入进去了。 话说十年时间,这真的不会太长了吗,能加速一下吗? 阿斯让摇摇头,嗤笑著合上这本名字超长的“一本好书”,按最初的排序放好,接著再拿出最后一本书。 《你一定想知道:如何豢养一名奴隶,又该如何获取他的忠诚?》 “……”阿斯让无奈又无语。 翻开书,入目的第一行字便让阿斯让后背发凉: 鞭打你的奴隶吧,若不鞭打,他们就敢成为你眼皮底下的小偷,用懒惰偷窃你的財富,鞭打你的奴隶吧,若不鞭打,天底下还有几人愿意劳作? 阿斯让瞥了眼法莉婭的评语:我以为和本书反著来,才能收穫奴隶的忠心。 “呵……” 第52章 冷泉 抵达白银港后第五日,一支庞大的輜重队伍在城中组建完毕,大量马车载著各类物资,浩浩荡荡地跨过边境运河,朝向北方前进。 法莉婭作为这支车队的最大庇主,自然配享顶级待遇——独乘一辆马车。 全封闭的车厢內,法莉婭掛上了不少香囊,驱散侧窗缝隙中飘来的刺鼻异味。 异味的源头,是一种名叫驱龙粉的特殊粉末状药物。龙的嗅觉敏感,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对这股味道敬而远之,不过时值冬季,猎物稀少,在飢饿面前,驱龙粉的效果毫无疑问会大打折扣,因此輜重队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敢掉以轻心,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沉默地警戒四周密林,以及头顶的天空。 阿斯让同样在车外警戒,他骑著一匹耐寒的长毛挽马,伴隨法莉婭乘坐的马车前行。 赐福增强了阿斯让的感知能力,每当他专注精神,时间的流速仿佛都要放缓不少,对周围事物的探查能力也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比如说,上一秒里,法莉婭又偷偷斜了眼自己。 阿斯让望回去,法莉婭便做贼心虚地手捧香囊呼吸。 这种短时间內的感知力提升,所带来的精神负荷也是显而易见的,阿斯让试了一下,一旦持续时间超过五秒,大脑就会出现显著的疲惫感,超过十秒,则会精神恍惚,意识断线。 不晓得能不能靠锻链来提高时间上限。 话又说回来,现在离目的地还有多远?阿斯让快受不了驱龙粉的古怪味道了,拿出法莉婭给的香囊猛猛吸了一口,感觉好多了。 再和这股怪味相处下去,搞不好自己的鼻子就要和輜重队里的老油条一样被熏坏。 “等你听到一阵流水的轰鸣声,就说明咱们快到地方啦。”中年领队笑著说道,“加快点速度!咱们要赶在太阳下山前把货送到!” 不多时,阿斯让果如领队说的那般,远远听到了阵细微的流水声。隨著车队不断前行,声音的气势越发磅礴,冷泉据点的全貌便隨著这如歌般的涛声,尽数展现在阿斯让眼前。 地如其名,整个冷泉据点围绕一片瀑布湖泊建立,依山而建的坚固要塞与山体紧密相连,如同嵌进山体一般。数十台猎龙弩在据点外围严阵以待,与要塞中的十数个猎龙弩炮台遥相呼应,形成密集火网,阻击来犯的龙兽。 安全到达据点后,輜重队眾人终於可以歇一口气,在阵阵欢呼声中,货物很快核对完数目,悉数送入要塞的地下储存仓內。 法莉婭跳下马车,对阿斯让抖了抖手里的报到信,阿斯让心领神会,从法莉婭手里接过信件,找到正在和领队办理交接手续的据点文书官。 一名身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大驾光临,文书官自不敢怠慢,火速办完交接手续后,便领著法莉婭与阿斯让来到要塞顶层,拜访冷泉据点的负责人。 期间,文书官向两人介绍,他们这个大型据点的负责人名为乔安娜,同法莉婭一样,亦是一位有披掛镶金法袍资格的大魔女。 到了这一层级,魔女间便只剩下纯粹的竞爭关係,为魔女院里的元老席位爭得不可开交。 然而显而易见的是,乔安娜並不把法莉婭放在眼里,直言说法莉婭不过是想来冷泉悠閒镀金,好缩短流放期限,提前返回圣都,法莉婭则爭锋相对,讥讽说乔安娜的魔力天赋难堪大任,纵使立下汗马功劳,也难获得元老议席。 最终,这场简短的会谈惨澹收场,两名大魔女相看两相厌,阿斯让和文书官根本插不上一句话。 不过同为大魔女,基本的体面还是要有。乔安娜没有故意对法莉婭暗中使绊子,至少在食宿方面没有亏待。 要塞顶层有不少为魔女准备的空房间,据点面临危机,需要增派人手时,这些房间便会派上用场。 平常人等未经许可不得上楼,这点让法莉婭殊为满意,如果贱民能在她门外来来走走?那她保不齐要疯掉! 吃饱喝足后,法莉婭终於能看会书,她在白银城里购得了许多新的书籍,托輜重队帮忙运送,塞了满满一面墙。 阿斯让见法莉婭看得心不在焉,心知她大概是想看些不方便示人的小说书籍,便说自己想下去熟悉熟悉环境。 法莉婭不明所以地嗯了两声,接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 有一点可以肯定,参加远征队屠龙的人,绝非为人类未来而主动请缨的英雄。 大量的奴隶被迫来此服苦役,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用自己的双手赎回自由。他们从车队里卸下一袋又一袋沉重的物资,佝僂著身体,向地下储仓走去。他们中的一些人目光麻木,另一些人眼里还有神采。 来来往往,打扮似佣兵的远征队猎手则是为钱而来,每猎取一头龙兽,就能分得不少报酬,有些人选择將財物寄给家人,有些人则醉生梦死,將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活,放纵逍遥。 一头龙的价值是有限的,因此老练的猎手们会抱团行动,爭取利益最大化,而其他初出茅庐的猎手只能跟团分钱,最后到手的酬劳可能只够喝一壶酒,或者,一夜逍遥。 阿斯让无论如何都难以想像,这里居然会有妓院。 但仔细想想,倒也合理。 阿斯让摇摇头,正要转身离开,却见一个熟悉的矮小身影神清气爽地自帐篷中走出,边走边提裤腰带。 这个矮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算了,这不重要。 正当阿斯让准备无视矮人时,矮人竟远远地认出了他。 “啊!是你!”矮人一路小跑,“真的是你!?我的天,我的英雄,你怎么也来这里了?哦,我懂,我懂,他妈的,兄弟別灰心,你要知道那帮子魔女全是喜新厌旧的混蛋,被踹了就踹了,往好了想,不用再看人脸色了嘛!都是好事。” 不,你什么都不懂。 “我是和我主人一起来的,你小心被她听去了。” 第53章 矮人埃里克 酒是个好东西,至少在这个世界,酒要比水乾净卫生得多。 冷泉的猎手们用命换来的报酬,最后都消解在一杯杯酒里,拱手还了回去。 小酒馆里,矮人给阿斯让倒了杯酒,“我请客,兄弟儘管喝,別客气。” “我叫阿斯让。”老是被兄弟兄弟的叫,阿斯让著实吃不消。 “我叫埃里克。”矮人拍胸道。 “我的意思是,叫我名字就好。”阿斯让无奈道。 矮人一杯酒下肚,“太生分!” “我们本来就不熟吧。” “可你救了我两次,两次!” “別放在心上,请我两杯酒就算偿清了。” 说来这酒真难喝,我的嘴跟著法莉婭养叼了啊。 “两杯怎么够?两百杯都不够!”矮人埃里克掏出钱袋,问酒馆老板这一袋钱能换多少杯酒,结果被告知换不了两百杯。 “水里兑酒还卖这么贵,心真黑!”埃里克怒道。 “你知道把酒运来这里,要担多大风险吗?”老板毫不示弱。 阿斯让打住两人,问埃里克:“你现在还是斗剑奴吗?” “是啊,”埃里克回道,“给自己赎身了又能如何?真不如用到手的钱享受生活。” “看来你已经猎过龙了。”阿斯让看著埃里克摆在桌上的钱袋,说钱不外露。 埃里克收回钱袋,訕笑道:“是,七八十號人围著一头绿龙转,结果死了三十来个,我也差点丟了老命。” “一般来说,杀死一头龙能得到多少报酬?” “不清楚,这里的规矩多得很,尤其是你这个问题,根本就不让问,你一问,打头的那帮人能把眼珠子翻过去看脑,我猜那帮……咳,反正肯定毛了不少钱,”埃里克有意咳嗽几下,掩盖失言,“唯一有一点好,就是他们不贪死人的钱,除非死掉的是个孤家寡人,比如我。” “我觉得吧,你如果真想知道一头龙值多少钱,不如自己单干一把,问別人肯定是问不出来的。” 不如拜託法莉婭……不行,想都不消想,法莉婭会为了一点钱,拉著脸去拜会乔安娜吗?没可能的事。 况且,钱也不是万能的,再多的钱也不一定就能缩短十年流放期。 杀死龙王说不定可以,但…… 阿斯让不知不觉想起了那位名叫艾丽萨的魔女,以及生死不明的绿龙王。如果那个魔女主要是为了杀死龙王,收集素材才坐镇森林,反而是一桩好事,可假如她为了报復社会,把龙王养大了呢?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然而凡事最怕如果。 不,还是別想了,我得尊重下墨菲定律。 “不对,兄弟,忘掉我刚才说的后半句话,”埃里克甩了甩头,“我这人嘴笨,想表达的重点是『问不出来』,而不是劝你去单干。兄弟,你能角斗场里杀死砂龙,真不一定能在森林里杀死一头绿龙,妈的,这鬼东西能在树枝上悄无声息地跟你一路,你一回头,好傢伙,后面已经有好几个倒霉鬼找不著影了。” “我知道,確实很危险。”阿斯让点头道。 “我那次参团猎龙,先是被无声无息地干掉了这个数,”矮人伸出四根手指头,“估计是四个,我差点变成第五个,还好我直觉灵反应快,一抡锤子把那绿色的鬼东西打蒙了,把那傢伙激怒后,狩猎才算正式开始,后来我也就多分了不少钱。” “很幸运。” “真別提,”矮人摆手,“你猜后面发生了什么?打到一半,跟著又来了头绿龙,还好这俩不是一对儿,不然我们全没了。” “兄弟,你要是真缺钱,我给你出个主意,”矮人敬了杯酒,豪迈道,“你是谁?在圣都竞技场里,单独对上砂龙,还把砂龙肚子给剖了的勇士,把这名號一打出来,我敢说大家全要跟在你后面去猎龙,一定赚的盆满钵满。” “暂时不缺,以后再说吧。” 如果为了赚钱而冷落了法莉婭,那傢伙又要胡思乱想,猜我急急忙忙挣钱是不是想从她身边逃掉,可如果开诚布公,又很难徵得她的同意。 “嗷,你晚上要陪主人睡觉。” “……你们矮人真是口直心快。”阿斯让发现埃里克从脖子红到了脸,“你喝醉了?” “我酒量好得很。”埃里克又灌了一壶酒,嘀咕道。 明显就是醉了。 “兄弟,有些话,我觉得自己没资格说,何况你还救了我两次,更让我开不了口,但我心里就是憋得不痛快。”埃里克不胜酒力,摇头晃脑地说道。 “憋得不痛快那就说吧,没什么是不能说的。”阿斯让也喝了口酒,他大概能猜到矮人想说什么。 “我本来该跟著伍德洛一起死的,可我刚从房里跑出来,他们就让魔女镇压了,哈……狗日的魔女。” 魔女……是啊,比起龙,我更应该思考如何对付魔女。 蒂芙尼。 她的存在对我和法莉婭而言都是个威胁,很难说法莉婭被流放到法兰不是蒂芙尼从中作梗,她……极有可能是想借失乡会之手除掉法莉婭。 “你曾是伍德洛的学徒。”矮人闷声说道。 “是啊。” “伍德洛被魔女杀了。” “我知道。” “那你还陪魔女睡觉?” “我喜欢她。” “啊?”矮人闻言一愣,“那你確实该去睡。” “而且,我也没有忘记伍德洛大师是因何而死的,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为他报仇,虽然我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做,但我可以说,我不会像个疯子一样逮著魔女就杀,我敢肯定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阿斯让压低声音,既是说给矮人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埃里克,假如,一个这么高的女孩儿在你面前突然觉醒成了魔女,你要对她痛下杀手吗?” 埃里克沉思许久,手撑在桌上,捏紧了眉头。 “我做不到。” “说不定再过几年,她就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呢?” “那就过几年再和她拼命。” “问题的癥结在於,为什么魔女会变成这样。” 第54章 拿捏 矮人在酒馆里喝得烂醉如泥,在最后时刻,他与阿斯让打了个下招呼,付过酒钱和留宿费,而后便一头扎在了桌上,进入了沉睡的境界。他的呼吸沉重而均匀,偶尔还夹杂著轻微的打鼾声,身边的喧囂仿佛与他无关。 阿斯让走出酒馆,迎接他的是外面渐渐暗下的天色。 夜幕低垂,天边的最后一抹夕阳也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昏暗,据点各处都点起了灯火,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大声谈笑,有的则是爭论著什么。种种声音交织,糅杂在空气里,与其说是热闹,不如说是吵闹。 差不多该回去了。 阿斯让这么想著,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傍山而建的巨大要塞。 在要塞顶楼,有个人影正扶著护栏,低头四下张望。 如果那不是法莉婭,还能是谁呢? 阿斯让朝法莉婭招了招手,隨后往要塞升降梯那边走去。 与警卫通报身份之后,升降梯伴隨巨大声响缓缓降下,载著他慢慢上到顶层。 回到房间时,阿斯让发现法莉婭换了身衣服,那件爱不释手的镶金法袍被她掛在椅子的靠背上,而她本人则坐在椅上,两手托著腮帮,似乎正在苦恼著什么。 “有心事?”阿斯让问。 “还不是因为你,”法莉婭指责说,“害我被人拿捏。” “不会吧,谁敢拿捏你?” “……”法莉婭撅嘴但不说话。 “我猜猜,乔安娜?她又惹到你了?” 能让法莉婭破防,冷泉的负责人不简单。 “那个混蛋,她居然站在我门口,故意跟別人说我就是过来吃閒饭的,要他们有事不必找我,”看样子法莉婭气得不起,“骂谁是吃閒饭的,骂谁呢!什么嘛,分明就是担心我抢了她的功劳,可恶……” “我的错。”阿斯让接下这口飞来大锅。 “错哪了?”法莉婭追问。 “不知道。” 法莉婭要翻白眼了,小声斥道:“笨东西!” “我就是太在乎你了,所以才会被人肆意拿捏,”她接著讲,“你知道我说的是我在你身上投入的钱,我不会再杞人忧天,而要把你往死里用。” “您隨意,我愿意效劳。” 法莉婭有种一拳打在上的感觉,应该越想越气才对,可是却又气不起来,耳畔还不合时宜地迴响起那个女保民官的劝诫之言,竟一时为之语塞。 过了一会儿,她支支吾吾道,“那、那就先给我暖床去——记得把自己洗乾净,还有,你这傢伙为什么一身酒味。” “遇到了个熟面孔。”阿斯让解释道。 “谁?”法莉婭眯眼问道。 “一个矮人,曾经也是个斗剑奴。” “哦。” 说句题外话,这个据点里也是有公共澡堂的,矮人醉倒前就曾提议由他请客,一起去澡堂里洗个澡,听说多点钱还能让侍者找来女孩搓背。当然了,阿斯让对这套服务可谓是敬谢不敏,要是法莉婭让晓得了,那后果真是想都不敢想。 洗完澡后,顺手洗了下衣物,再拜託法莉婭用魔法吹乾……做完了生活上的琐事,阿斯让躺进被窝里。 很冰,但很软。 阿斯让放空大脑,逼迫自己儘快睡去,毕竟么,要是等法莉婭爬上床时还没能沉入梦乡,那就很难睡得著了。 然而想什么来什么,没到十分钟,法莉婭也钻进了被窝,甜美的呼吸声醉人又恼人。 被龙锤、被火烧算什么?我每天晚上都要过一次意志力检定,哪怕是终焉龙王的灭世吐息,大抵也没有少女的体香杀伤力大。 这也太能锤链意志力了。 “阿斯让。” “嗯?”阿斯让晓得就算自己睡著了,法莉婭也会把自己叫醒,她本就是个任性的傢伙。 “我决定了,我要在这里做出一番事业。”法莉婭背对著阿斯让问道。 阿斯让睁开眼睛,瞥了眼法莉婭,视线不自觉落到她的脖子上,然后又望起天板,说道:“是要做些事情,说不定能让你早日回到圣都。” “万一那个乔安娜觉得我抢了她的功劳,要对付我怎么办?” “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她对付不了我,肯定要跑去对付你。” 我成了法莉婭的软肋了。心情复杂。 “法莉婭,与其天天担心我被人盯上,不如和我对练一番,我好研究下自保的手段。” “我怕我一出手,你就一命呜呼了!” “有精灵的赐福在,不会的。”阿斯让说。 闻言,法莉婭怒气冲冲地翻了个身,对著阿斯让的脸就是轻飘飘一拳,“什么叫『精灵的赐福』,明明是我给你的!” “有您给予我的赐福在,我不会轻易死去。” 阿斯让纠正用词,紧接著说道:“法莉婭,赐福起效时,我甚至能看清魔力的走势。” “不信,”法莉婭或许是反驳型人格,“我现在用魔法抬动了房间里的某个物品,猜下是哪个?” 阿斯让凝视起法莉婭的脸—— “別、不许盯著我看!” “我得进入全神贯注的状態……赐福才能生效。” “只许看三秒。”法莉婭羞恼道。 足够了。 阿斯让屏息凝神,那些原本无法被凡人探知的魔力渐渐在眼中显现。 淡紫色的魔力縈绕在法莉婭身旁,没有任何“支流”从中分离。 “没有,”阿斯让说道,“你没用魔法。” 法莉婭有些惊讶,隨后才真正动用魔力,轻轻挪了下书架第三排里的一本书,“现在呢?” “书架第三排左手边的一本书,具体是哪本我不清楚。” “你真能看到?” “是啊,不过这种状態我只能维持几秒钟时间,多了就会精神恍惚,疲惫嗜睡。” 等下、嗜睡。 嗜睡! 之前怎么没有想过?我可以用这种方法快速入眠不是吗。 阿斯让聚精会神地盯住法莉婭,一秒、两秒、五秒、十秒—— 紧绷的神经如同断开一般,撕得意识一阵恍惚,之后,便只觉得难以忍受的睏乏感涌上心头,大脑昏昏沉沉、沉沉欲睡…… 法莉婭忽地一戳阿斯让腰子,睡意立马散去许多。 服了你了。 第55章 训练 魔法不是奇蹟,其本质是风、火、水、土四种元素在魔力的支配下,所形成的一系列现象。 一种元素越是充盈,离魔力源头越近,也就越容易支配。 时值冬季,白雪遍地,因而法莉婭在战斗中总是优先操纵“水元素”,如此一来,便可节省相当多的魔力,续航持久、动力强劲。 “准备好没。”法莉婭站在数十米开外,遥遥问道。 “来吧。” 阿斯让集中注意力,观察法莉婭周身魔力的走向。 要来了。 数道淡紫色的魔力丝线涌入雪层,隨即在雪地上形成数个分布不均淡紫色的圆形光斑。 这场面好熟悉,和游戏中boss的前摇提醒很是相似。 阿斯让大步前冲,小心避开地面上的每一个光圈,每过去一秒,阿斯让身后便有数座大小不一的冰柱自地面抬升。 五秒之后,虽然精神有些疲惫,但看到法莉婭距自己只有一步之遥,阿斯让顿时加了巴劲,可惜一时失察,不小心踩到了光圈的边缘,被抬起的冰柱绊了一跤,摔了一身雪。 “还是有进步的。”法莉婭说,“已经是实战时的施法速度了。” 阿斯让躺在雪地里,慢悠悠翻了个面,抹掉脸上的雪水,嘆道:“让我休息会儿。” “我还没玩够呢。”法莉婭的笑容有一丁点阴森,大概是错觉吧,一定是。 “十分钟,给我十分钟时间,”阿斯让摆出投降的姿势,“我得喘口气,不然肺可能会炸掉。” “不是有赐福吗?”法莉婭学著阿斯让的语气,阴阳怪气道。 “饶命。” 上不来气了,空气也好冷,呼吸道冰火两重天,要坏掉了。 “特许你休息两小时,”法莉婭融掉冰柱,说道,“我饿了。” 阿斯让喘著粗气,看了眼冬日灰濛濛的天空。 太阳当头,差不多到了中午。 时间过得真快啊。缓过气后,阿斯让撑著地面爬起,法莉婭则从湖里“捞”了几条鱼,扔在雪里一字排开。 阿斯让隨便找了几根树枝,从鱼嘴里穿了过去,再架起火堆,由法莉婭点火,做起烤鱼来。 法莉婭疑心乔安娜会往他俩的饭食里加料,对僕役端来的任何事物都敬而远之。 “搞不好昨天的汤里头加了抑魔药剂。”一觉醒来,法莉婭的被害妄想症便发作了,而后就把僕役送来的早餐尽数倒掉。 儘管阿斯让以为浪费粮食不太好,但魔女之间的齷齪事在歷史上比比皆是,只能说,法莉婭的担忧並非毫无道理。 “与其说圣都是世人的庇护所,倒不如说圣都是魔女的角斗场,对我们魔女而言,只有师徒关係最为牢靠,当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贴身奴僕同样可以信赖。”反正法莉婭是这样说的,阿斯让也就这样信了。 烤鱼期间,阿斯让忽然有些好奇,对法莉婭发问:“在我来之前,你每天都吃什么呢?” “涂蜂蜜的麵包。”法莉婭隨口应道。 “午餐呢?” “涂蜂蜜的麵包。” “晚餐也是?” “不然呢?”法莉婭望著烤鱼眨巴眨眼,“我想吃蜂蜜了。” 法莉婭对蜂蜜的偏爱似乎深深根植於她的生活中,即使面对如今的变化,她仍旧对蜂蜜念念不忘 “这里买不到。” “可恶。”嘴上抱怨,但法莉婭並不真的生气,儘管没有蜂蜜甜嘴,但……法莉婭望著眼前的烤鱼,没错,这是奴隶为主人献上的美食,只有自己才能品尝。 “或者你可以去问问乔安娜?” “那我不如去死。”法莉婭蹙眉,“过几天你去打听下,有没有什么值得我出马的事干。” “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在怪笑什么,混蛋,你这傢伙是不是打心底里觉得我又懒又宅不好动?”法莉婭冷声道。 全对,没想到你挺有自知之明,“我什么都没说呢。” “我把事情推给你干,代表我信任你,不然早把你一脚踹开。”法莉婭说,“是不是烤焦了?” “还得等一会儿,別急,喂,不要擅自把火搞大——” 幸好阿斯让眼疾手快,把几串烤鱼从烧焦边缘抢救了回来。 法莉婭轻轻咬了口,马上吐舌道,“呸,鱼刺好多。” “因为是淡水鱼嘛。” “晚上吃什么?” “鱼。” “为什么还是鱼。” “你不吃乔安娜提供的饭菜,我们就得自己去据点找人买食材来做,”阿斯让说,“我打听过,这里的东西普遍偏贵,我们那点钱过不了半年就会吃完的,我尊敬的主人。” “你要负责赚钱,你这不乖的奴隶。” 然后你负责是吧,“我可以去猎龙,然后就没时间顾著你。” “我会跟著一起去。”法莉婭烦闷道。 “我猜那些猎团不会待见我们。”阿斯让晓得法莉婭没法越过乔安娜,向一帮拿钱办事的傢伙强行下达命令。 “为什么?有我给他们的贱命上一道保险,他们该感恩戴德才是。”法莉婭说。 “请问你会如何分配报酬呢?”阿斯让问。 法莉婭果然回答:“那还用说,我九成。” “降一降。” “八成。” “我看还得降。” “狗屎,”法莉婭怒了,“到底谁给谁打工?我是大魔女,你单杀过龙,拿九成我都嫌少。” “我不敢说自己有狩猎巨龙的经验,”阿斯让回道,“在角斗场里斗龙,和在野外猎龙是两码事,我俩先前不是差点被绿龙偷袭成功了?要吸取教训。” 法莉婭气得直呢喃,“身为奴隶你要无条件向著我,不要我说西你说东。” “良药苦口。” “哼。” 法莉婭冷哼一声,接著开始装哑巴。 不过论装哑巴,阿斯让还没输过她。 好吧……这次输了。 下午,阿斯让望著脚下巨大的冰柱,陷入沉思。 就这么闭眼跳下去,靠著赐福大概不会摔死,但……想想就疼得要命。 最终,阿斯让不得不向魔女举手投降,率先开口道:“法莉婭,放我下来吧。” “我可以不理你,但你不许不理我!”法莉婭冷著脸,带著一丝得意喊道。 阿斯让只能无奈地承诺:“以后不会了。” 第56章 猎团的组成 这天中午,阿斯让靠著一瓶美酒,从有过一面之缘的文书官口中了解到: 在冷泉,一个大型猎团通常由四十名以上骨干团员组成,出任务时,则会通过以一带三、以一带四的形式,扩大到百来人以上。 这些临时招募来的人手,將与猎团签订一份招募合同,得到一笔“开拨费”,並在任务结束后足额领到合同中规定的薪酬与奖金。 猎龙是项危险的活,参与的人手越多越好,因此,如何在招募儘量多人手的同时,自己还有得赚,便是困扰每个猎团团长的难题。 圣都治下九省开出的“猎龙补贴”,最多只能支持一个六十人左右的狩猎队,这其实是一个较为危险的数字,一场狩猎下来,如果付出了较大伤亡,猎团则面临亏本的风险(多数情况下,合同规定支付给阵亡人员家属三倍酬劳),遭遇突发状况,甚至还会面临灭团的险境。 所以,该怎么办? 答案很简单:找金主。 每个有名的大型猎团背后,都有一个富裕阔绰的魔女金主,没有任何例外。 “別看那些团长表面上意气风发,背地里不晓得和金主妈妈玩得有多!”醉醺醺的文书官说道。 阿斯让心说我不好评价,默默给文书官又斟了杯酒。 文书官小酌一口,继续道: 冷泉最大最有名的猎团,银狮猎团,背后的金主便是圣都魔女院的一名元老。与其说那位元老是想通过猎团获取素材炼製魔药,倒不如说是往那个小白脸团长身上镀金,好增加些情趣呢! 归根究底,一头绿龙的极限价值,根本不足以维持银狮猎团的运营,其余部分的溢价,怎么看都是靠那个小白脸搞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换来的。 阿斯让问文书官此等秘辛说出来没问题吗? 文书官答曰:“哪是什么秘辛,那位银狮团团长以此为荣,巴不得別人多往外传,他好招人。” 说完,文书官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如果你想了解猎团是如何运作的,可以去找那位团长谈谈。如果我没记错,他们最近正在招募人手,好像是去西北边的林地护卫伐木还是干什么。” 银狮猎团么,记下了。 与文书官道別后,阿斯让来到据点广场。 人群都在这里聚集著,各个猎团的招募官手边都插著一个大牌子,牌上张贴著猎团下步將要执行的各项活动,以及相应的合同模板。 阿斯让简单扫了几个猎团的招募合同,发现不管哪个都十分苛刻。 瀏览之余,有几个招募官上来搭话,说假如阿斯让能在他们面前露两手,他们不会亏待人才,会適当修改委託合同的诸项条款,但都被阿斯让拒绝了。 到广场中央,有一群人围成圈,里三层外三层,吵闹不止。 阿斯让问人发生了什么,那人回答说:这是银狮猎团在选拔人手,大家在排队打擂台。 想不到竞爭还蛮激烈。 望著摩肩擦踵,无缝可插的人群,阿斯让心说今天是没戏了,苦等到晚上都不一定能排上號,不如明天再来看看。 “我的天,那个矮人又打贏了。” “他五连胜了!” “別再去啦,等下一场吧。” 矮人?会是埃里克吗。 这时,人群中央爆发出一道粗重的吼声:“怎么没人上了?快来个有卵子的,我要领六份钱!” “差不多得了!招募官,赶紧换人!” 人群里有人出声呛道,很多人跟著附和。 招募官让眾人安静,说道:“如果你们中有人能打败这位矮人,那他便能领到六倍的薪水,有人愿意来试一试吗?好吧,我看是没人想要应战了……这位矮人兄弟,五倍薪水,同时『开拨费』也是五倍,要签下这份合约吗?” “签,为什么不签。” 之后没多久,一个样貌熟悉的大鬍子矮人甩著袋钱,得意洋洋地从人群让出的道路里钻出来,正巧与阿斯让打了个照面。 是埃里克,他瞧见阿斯让,马上便挥手打招呼,惊讶地说道:“兄弟,你怎么在这?不会和我一样是来参加银狮猎团的吧。” “过来看看。”阿斯让说,“他们给的待遇很好吗?” “还不错,”矮人可惜道,“兄弟,你要是有这意向,刚才真该上来和我打一打,你能领六份钱呢!” “那你不就被淘汰了?” “不不不,”矮人否道,“只要你能连著贏三次,接下就算输了也没关係,我贏了五把,哪怕输了,照样能签合同拿钱。” “原来如此,”阿斯让说,“明天他们还招人吗?” 矮人不確定道:“应该吧,他们要招不少人呢。” “听说是去伐木,搞得这么大阵仗……是那边有龙出没?”阿斯让问。 矮人摊开捲起的合同,说我识不了几个字,听人口述说,好像是西北那片森林里的木头很適合拿来造大船、造酒桶、造豪华家具,但绿龙出没得很频繁,要是中途遇到了龙,报酬还有得涨。 说著,矮人把合同递给阿斯让,阿斯让从上至下认真瀏览了遍,发现这份合同比之其他几个猎团的合同要优厚不少。 “这份合同挺不错的。” 想到埃里克身为斗剑奴,並不忌讳谈死,於是阿斯让接著问道:“但有个问题,如果你不幸死了,抚恤金要给谁呢?” 矮人怔了下,说道:“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开始想吧。”阿斯让说,“这事很重要。” “你救了我两次,当然归你领。” 阿斯让摇头拒绝:“我还不是自由民呢,领不了钱的,至於我的主人,她肯定不屑於要你这笔抚恤金,再想想吧,要是真出了意外,起码得有人举办下丧事。”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没心情喝酒了,”矮人嘆道,“我还想著请你喝几杯呢。” “不了,我不像你,喝醉了会被骂的,而且我本身也不怎么喜欢喝酒。” “那……搓个澡?” “算了吧,別害我。” 第57章 白银之狮 有了情报,就能画出大饼;有了大饼,就能说服法莉婭。 借用要塞厨室,为法莉婭製作晚饭之际,阿斯让在脑中整理了下今天的见闻,聚焦法莉婭的痛点爽点,形成份无法拒绝的提案,连同晚餐一起“摆”到法莉婭桌上。 “组建一个独属於我的猎团?” 法莉婭就像没见过鱼饵的海鱼一般,立马便上鉤了。 然而就在咬鉤的一剎那,小海鱼眼珠子一转,打的阿斯让大败亏输,做了空军。 “別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法莉婭將肉排切成数条,遮著嘴,用刀叉戳著吃,“你想让我放你去当团长,对不对?不要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你要为我满打满算为我服务五十五年呢,而且全年无休,一天都不得缺勤。” “也不一定非要由我担任团长嘛。” 阿斯让也吃了口肉排,因为很贵,所以即便好吃也觉得没味。 “我才信不过別人呢。” “那等我们熬过了流放期,可以把猎团遣散掉。” “你是不是嫌给我做饭烦,等將来建好了猎团,你当上了团长,就要说这也忙、那也忙,用各种理由来搪塞我,对不对” 法莉婭总能从奇奇怪怪的角度提出奇奇怪怪的问题,虽然她说的不错,天天照顾她是有点烦。 “暖床的时间还是有的。” 说罢,阿斯让便被法莉婭猛踩了一脚。 阿斯让忍著痛,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淡淡道:“法莉婭,如果不建立独属於你的猎团,我俩就要寄人篱下十年之久,而且为了挣钱填饱肚子,还要似农奴为主人劳作那般,为其他猎团服务,拿些微薄的薪资,我是无所谓,可你呢?主人,您是尊贵无比的大魔女,行事要有格局,要配得上您的身份。” 法莉婭被说动了,眼神有些动摇,“可听你的说法,猎团开销不菲,我……暂时囊中羞涩!还有啊,你这奴隶要是敢因为主人暂时的,小小的困难而嫌弃主人贫穷,那就有你好看!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的!我本该在圣都享福呢。” “你是因为一个叫阿斯让的斗剑奴,才被流放的,阿斯让绝不会忘。”阿斯让顺著法莉婭的话头捋顺她的毛,而后道:“诚如您之所言,囊中羞涩不过是暂时的、小小的、不值一提的困难,你身为魔女,很快就能赚足启动资金。” 法莉婭嗯了两声,问怎么做。 阿斯让便说:“只要您肯像以前一样,稍稍自理下生活,我马上就能为您赚来足额的金幣。” 不出所料,法莉婭脸果然黑了下来,“不要。” “你真愿意和我一起参加猎团?报酬可能不尽人意。” “嗯。”法莉婭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不后悔?” “不会。”法莉婭艰难吐词。 “中途不可以拉著我离队。” “只要你不离开我的视线,怎样都好啦!”法莉婭破罐子破摔。 第二天,阿斯让起得很早,他往桌上放了片麵包,再向睡得迷迷糊糊的法莉婭打了声招呼后,便逕自来到据点的广场上。 清晨时分,广场被一片薄薄的雾气笼罩,看不见多少人。 阿斯让吹著冷风,等候多时,耐心不知不觉耗了大半。 好在不久之后,广场上的人影渐渐多起,一些猎团的招募官也陆续到来。 其中便包括银狮猎团的招募官。 “啊,你是想来参加我们猎团的吧?”招募官打量阿斯让,態度热情。 阿斯让则开门见山地问道:“如果我说,我能说服一位魔女为你们这次活动保驾护航,你们愿意向她支付多少报酬?” 招募官变了脸色,直言道:“这玩笑並不好笑。” “我是认真的,”阿斯让摸了下脖子上的金项圈,“带我去见你们的团长,我要代表我的主人,与他谈上一谈。” …… 冷泉山体要塞第三层,是各个大型猎团核心成员的驻地。 阿斯让跟隨招募官步入三层最中央的一条隧道,两壁烛火將隧道通路点亮。 而在隧道的尽头,有一扇雕刻著行狮图案的巨大铁门。门后,是一个宽阔的大厅,中央摆放著一张巨大的圆桌,圆桌周围分布著数十把雕椅子,每一把椅子都代表著银狮猎团的核心成员。 一看便知,这里是银狮猎团的会议室。 得到招募官的通报后,原本冷清的会议室很快坐满了人,而最后一位到来,坐到正位上的年轻男子,想来就是银狮猎团的团长了。 確如文书官所言,是个小白脸。 出席这样的会议,似乎让他感到不適,神情很是拘谨,表情也不自然,虽然身为团长,但他显然不是猎团里的话事人。 在大团长身后的墙壁上,掛著一幅魔女的肖像画,画中的魔女坐在一张镶嵌珠石的椅上,姿態优雅,笑容神秘,深邃的双眼仿佛能穿越画布,直接与观者对视。 在这副肖像画之下,並排陈列著数个男子的肖像画,阿斯让猜测画里这些年轻男子是银狮猎团的歷任团长,同时也是画中魔女的歷任情人。 好傢伙,这么一看,玩得確实挺。 正座上那位局促不安的现任团长,搞不好便是被那位魔女强行送来塑造人设的,真是惨。 阿斯让清了清嗓子,把自己对招募官说过的话加工丰富了一番,说与银狮猎团的眾位成员,並补充要求道:“如在此过程中遭遇绿龙袭击,而绿龙又被吾主击杀,我希望能分得至少五成的额外收益。” 语毕,阿斯让不再说话,任由银狮猎团的各个成员爭论商討。 说服个人容易,说服团体则很难。 可惜猎团团长不是一个能够掌控大局的人,阿斯让想出来的一套话术便只能烂在肚里,拿不出手了。 好在结果令人满意,经过一番激烈的商討之后,银狮猎团向阿斯让开出价码,假若魔女愿屈尊到来,银狮猎团便就此中止招募,將后续七十人的招募资金奉上以作酬劳,同时也接受了阿斯让关於屠龙的补充要求。 “是不是有点少?”睡了懒觉的法莉婭嘟嘴道。 “等有了我们自己的猎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暂时忍忍吧。” 第58章 巡林 魔女若想生育子嗣,需在怀孕期间日復一日地排空魔力,稍有不慎,就可能使胎儿被魔力伤害,进而流產。 换言之,魔女需要熬过长达十月的魔力空窗期,方能诞下子嗣。这一段期间,她们將失去所有的魔法力量,变得与普通人无异,甚至更加脆弱。在魔力为生存和地位竞爭的关键所在的世界里,这无疑是將自己置於死地的行为。 魔女的世界是个狗咬狗的世界,没有魔女愿意將弱点暴露给他人,引来身死道消的灾祸。这种恐惧与不信任构筑了一堵看不见的墙,隔绝了她们与生育的可能性。久而久之,魔女不应结婚,魔女不事生育,便成为圣都治下每名魔女的共识。 作为此世的统治阶层,巨量財富在魔女手中匯集,但这笔庞大的钱財又不似凡人一样,可以留待后人继承,所以,当一名魔女,特別是一位在魔女院中拥有议席的魔女,在其生命將尽未尽时,便会不顾一切地追求奢华和享受,挥金如土,毫无节制。 猎团营地的帐篷中,阿斯让无意间提及银狮猎团的悠久歷史,而后便听见法莉婭说道:“再说遍,存在多少年了?” “五十多年了吧,”阿斯让可不是乱猜啊,“前前后后有过六位团长,任期差不多都在十年左右。” “哦,五十多年,”法莉婭端著碗,咕嚕咕嚕喝了口热汤,“也就是说,背后打钱的那个老东西快死了。” 阿斯让教育道:“话別说得那么难听嘛。” “大限將至,行了吧,”法莉婭说,“怪不得钱大手大脚,好可恶,我什么时候也能像那老东西一样有钱。” “快了快了。” 阿斯让对法莉婭爱用的银汤勺深恶痛绝,这东西太容易烫手,索性去外面捡了两根树枝,用小刀隨意削成对简易木筷,凭空夹了几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法莉婭疑惑道:“你做了个什么东西?” “筷子。” 阿斯让根据英语里的造词法捏了个陌生单词,法莉婭当然没听说过,只以为是专供粗鄙斗剑奴使用的下贱餐具,当即伸手遮住汤,结果被热气烫到,有够好笑。 “不许把你那卑贱的怪东西伸进汤里,知道吗?会污染汤的味道,染上贫穷的气息。”虽然手被烫了,需要阿斯让去帐外捞一把雪敷一下,可法莉婭嘴上仍不饶人,对阿斯让削出来的木筷抱有天大成见。 “哪里卑贱了,木棍不导热,比你那银汤勺好使多了。” 在阿斯让的循循善诱加软磨硬泡下,法莉婭终於鬆了口,同意他在自己的碗里用这东西,不过很快,法莉婭就展露出性格中孩子气的那一面,见阿斯让用筷子吃的正香,自己手里的汤勺肯定就不香了。 一瞄法莉婭的眼神,阿斯让便晓得这魔女心里在想些什么,笑著问道:“要我给你也削一对吗?” “不必!”法莉婭说,“就,就试一下!” 阿斯让把筷子递给她,想著是不是该拿块布擦擦,不想法莉婭直接上了手,她学著阿斯让的动作,笨手笨脚地夹起一片肉,放进嘴里,直呼不好用,甩手就把筷子还了回去。 阿斯让太了解法莉婭了,晓得这时候如果出言激她,她一定会硬著头皮学会筷子的用法,但这样一来自己就会饿肚子,还是別捉弄的好。 话说,好像找不到乾净的布条擦耶? ……那就这样吧。 “阿斯让,这是什么肉?” 听到法莉婭的话,阿斯让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被大人骗吃动物下水时的样子,於是道:“吃下去没,吃下去再告诉你。” 法莉婭皱了下眉,但还是乖乖照做,接著问道:“是什么肉?” “绿龙肉。” “啊?” “做的还可以吧。” “我、不、吃、龙、肉。”法莉婭闹脾气了。 “那就喝汤。” “为什么要买龙肉?” “便宜啊。”龙肉粗糙味大,难以入口,寻常方法很难料理,反倒成了冷泉据点里最便宜的一档食材。 “这不是我该吃的东西。” “能省则省,你现在可没有年金领啦,要勤俭持家。” 法莉婭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生无可恋地喝起龙肉汤来。 吃饱喝足后,按照合约內容,两人出了帐篷,准备巡林。 这片林地的橡树长势喜人,枝干粗壮,威武挺拔。 一旁砍树的奴工们慌乱著向法莉婭俯跪行礼。 比起这些奴工,法莉婭更好奇树上的“v”字型缺口,询问阿斯让为什么这些奴隶不继续沿著缺口把树砍倒呢? “忘记你差点被树砸的事了?” “不记得,”法莉婭羞恼道,“你也不许记得。” “是,是为了控制树倒下的方向,尊贵的魔女大人,”一些奴工战战兢兢地说道,“我们会在反面打个楔子——” “谁问你了?”法莉婭冷冷道。 望著被嚇得磕头的奴工,阿斯让不禁摇了摇头,拉著法莉婭快步离开。 法莉婭一记手刀,轻轻打在阿斯让手臂上,“快放手,可恶,不成体统!” “法莉婭,你嚇到他们了。” “怪我咯?”法莉婭大部分时候都很小心眼。 两人就这样谁也不服谁的对视许久,最后是阿斯让先嘆了口气,说道:“不怪你。” “以后我不理那些贱民就是了嘛。”法莉婭对著阿斯让就是一脚雪,她在生闷气,自怨自艾又强词夺理道:“是他们把我们魔女当成怪物在先,所以被我一句话就嚇的发抖,能怪我吗?反正我对谁都是这种口气,改不过来的!也好,贱民就该离我远远地,免得脏污我的视线……以后有贱民挡道,你就去把他们赶走,我不说话了。” “法莉婭。” “干嘛。” “我想要消解你心里对凡人的仇恨与偏见。” “你在说些什么……” 阿斯让拍掉裤腿上的雪,都是法莉婭弄得。 这时候,法莉婭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缓缓伸手,用魔力將些许雪水烘乾。 阿斯让望著法莉婭的粟发,平静说道:“法莉婭,你觉得,圣都宣称的『治世』,还能维持多久?” 第59章 灾祸的先兆 法莉婭瞪著阿斯让的脸,不敢相信自己的奴隶居然敢说出这种犯上之言,真是好大胆子,竟然敢对圣都不敬,完全就是副欠管教的模样吗! 圣都治下的和平能维持多久? 起码还要维持一万年呢! 是我疏忽大意了,居然放任一个奴隶在那胡思乱想,可、可他是在对我袒露心声吧?虽然肯定都是些异想天开的妄想,但这不是说明他很信任我,心里有我吗? 不不不,不管怎么看都是蹬鼻子上脸吧!必须好好教育一下才行! 短短数秒时间,法莉婭的脑海里便闪过数个互相衝突的念头,在她脑子还是一团乱麻时,阿斯让接下来的话语又在她的脑海里中爆炸开来。 “或许在这十年间,就会有大事发生。” 阿斯让神情凝重,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蹲下身,在地上画了个三角,並在三角內部画了三条横线,分出四个各部分。 “法莉婭,你看,最底层代表奴隶,我在这里,你则在这里,最上面。” 接著,阿斯让又在“金字塔”顶端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蛇,跟法莉婭说这代表巨龙,再沿著三角画出几条槓,表示巨龙喷出的吐息被魔女化解分割。 “圣都能维繫千年的治世,依赖的便是这套统治契约,平民与奴隶通过劳动產出財富,由贵族徵收赋税,以供养魔女,希冀在魔女的庇护之下,免於遭受巨龙与龙王的袭扰,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说罢,阿斯让又在一旁的雪地里画了一个倒三角,依旧分出四个部分。 “为什么我会说圣都的治世难以为继?答案就在这里。”阿斯让指著倒三角说道:“平民与奴隶是社会生產的基石,可现在,他们占据的社会財富愈发稀少,甚至无法再养活自己的家人,对魔女的不满也就日益加剧……如此,便形成了一套死结,平民与奴隶仇视魔女,魔女在幼时受到歧视,而后又反过来加重对平民与奴隶的剥削。” “敢造反,就杀掉。”法莉婭说。 “饿死是死,被巨龙吃掉是死,被魔女杀死也是死,”阿斯让说,“如果怎样都是死,大家就不会害怕去死了。杀来杀去,最后只剩下一片荒芜。” “法莉婭,我总感觉我俩现在的处境其实很危险,如今的法兰便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或许一场寒冬,一场饥荒,就能將这个威力巨大的火药桶点燃,把圣都和平的表象炸的粉碎……到了那时,失去法兰的粮食供应,我们能吃什么呢?大概只能去吃龙肉了吧。” “所以,你才急著想建猎团,真是杞人忧天。”法莉婭大手一挥,將画在雪地里的恼人图案全数抹平。 阿斯让望著脚下平坦雪地,忽然问道:“法莉婭,如果在你刚刚觉醒成为魔女的那段时间里,我就像现在这样站在你身侧,你还会怨恨你口中的那些『贱民』吗?” “那时我疼得要命。” “我知道,你说过。” “没有一个人帮我,他们都害怕我体內的魔力会失控,把他们全都害死。”法莉婭恨恨道,“你挑起这个话题,让我想起以前的事,你得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我要咬你一口,让你也晓得当时我有多痛!” 法莉婭在阿斯让手臂上留下一个咬痕,也就一般疼吧。 “我从养父母手底下逃出来,肚子很饿,也很渴,”法莉婭眼眶有些红,“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给我吃的,村里的那些贱民还顛倒黑白,说是我这个魔女想要谋害自己的养父母,呵呵……我恨不得把他们全杀了泄愤。” “那你动手了吗?” “……我不敢,后来就敢了,我饿得睡不著觉,怎么办,只能靠著魔力去偷去抢,就像这样。” 法莉婭抬起手指,不远处一根树枝腾空而起,“一开始我就靠这种方法偷东西吃,后来熟练了,我就把那些贱民像这样抬到空中,不给吃的就威胁说要把他摔死。” 人们畏惧异类,而魔女又因魔力而变得有恃无恐。 阿斯让被法莉婭抬到空中,苦笑了下,配合法莉婭表演。 “今晚吃什么?” “龙肉汤。” “换一个,不然就把你摔死。” “好好好,魔女大人请饶命。” 被法莉婭轻轻放下之后,阿斯让继续领著她巡视林场。 “看,每个人都向我求饶。” “你对此感到优越了?” “魔女不该优越吗?” “我看《行奇蹟者》里的建城者爱莎说过这么一段话:凡人忍受烈日,在龙的威胁下耕地劳作,流汗流血,方有这块麵包为我果腹,我当为他捨命,爱人如己。” “所以她是伟大的建城者爱莎,”法莉婭哼了声,“我是做不到。” 阿斯让笑了笑,不说话。 这段话被法莉婭特別標註过,还被她摘抄了一遍,不然阿斯让哪里记得住? 法莉婭是个缺爱的孩子,渴望得到他人的爱戴,却又因儿时的仇恨选择主动与人疏离。 圣都日渐扭曲的制度剥削著俗世的劳苦大眾,同样也让大多数魔女身陷囹圄。 失乡会的诞生……或许就是圣都崩溃的开始。 傍晚时分,阿斯让与法莉婭结束巡林,回到猎团营地。 第一天,平安度过。 入夜以后,阿斯让与部分临时成员一起值守前半夜,等到凌晨返回宿营帐篷时,发现法莉婭正裹著被子,缩在角落里看书。 “真晚!”法莉婭合上书,“快过来,我困了。” 她是真困了,阿斯让躺下后没一会儿,便沉进了梦乡里。 阿斯让也累了,但法莉婭均匀的呼吸声让他清醒不少,没辙,只能靠赐福的副作用入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阿斯让梦见一群精灵围坐在一起。 他们安静地坐著,思维却在激烈地爭斗。 他们在爭吵些什么? 阿斯让静心聆听他们的心声,这时,耳畔却突然响起魔女的冷笑: “还没有商量好吗?” “我和那孩子都等不及了。” 这魔女的面容让阿斯让感到熟悉 ——灰石堡的艾丽萨。 第60章 精灵持剑(求追读) 原始精灵们聚集在圣树周围,意识与奄奄一息的圣树融为一体,思想在静謐的夜色里激烈交锋。 而那“伟大的常青”…… 祂因终焉龙王厄斯卡塔的炽热龙炎而损毁,內里的树干已完全空心,仅剩半张树皮,连接著根部和枝叶,至今还能清晰的看见黑乎乎的被火烧过的痕跡。 有一名美丽的精灵女司祭,跪抱在圣树腐朽衰败的根茎处,像孩子躺在母亲的怀抱里,又似孩子守护在重病的母亲身边。 她的两腿化作根须,扎根在冰冷的泥土里,每分每秒都在汲取土壤中的营养,再通过自己逐步变为木色的身体,艰难维繫著圣树的生命。 终有一日,她將化为圣树的根茎,彻底失去原来的样貌。 透过圣树的视角,阿斯让看到一名年幼的精灵主动上前,想为司祭扫去身上的白雪。 精灵们阻止了她。 在那一刻,由无数精灵构成的意识洪流中,震响了同一个声音: “孩子,那是一个罪人。” 曾经,女司祭瞒住眾人,擅自將圣树珍贵的种子交予魔女,作为惩罚,精灵们夺走了她的未来,让她在尚且年轻之际,便如垂暮老者一般成为圣树的一部分。 巨大的呵止声让年幼的精灵感到害怕,她退到一旁,望见魔女的冷笑,头低得更深。 这一幕令阿斯让心有不安。 灰石堡的艾丽萨,她在谋划些什么? 这时,一位年迈的长老从人群中走出,他走到圣树之侧,敲击手中权杖,向族人发出一道威严的呼喊: 同胞们,肃静。 在这声呼喊之下,精灵们共建的意识海归於平静。 我们应当优先倾听年轻人的想法。 精灵们表示讚许。 安格罗德,先从你开始吧。 我的荣幸,大长老。 安格罗德,这位披坚执锐的男性精灵样貌俊武,身材高大,他手执利刃,背有弯弓,乃是年轻一代中的最强者。 他走上前,行精灵之礼,环视每一位同胞,隨后在意识流中高声呼吁: 兄弟们,姐妹们,同胞们。我,安格罗德,自出生之日起,我的父母便时常对我提起,那“伟大的常青”曾在刺骨的极寒中庇佑我等先祖;那“伟大的常青”曾在巨龙的爪牙下守护我等安寧;那“伟大的常青”曾在人类的威胁里指引我等方向,但,当那“伟大的常青”遭受终焉之火的烧灼时—— 请原谅我,我不愿称那些“背叛者”为同胞,我,安格罗德,绝不收敛我的鄙夷。那些背叛者乃是我等中的败类,他们在与人类的相处中沾染了人类的自私与狭隘、奸诈与狡猾、卑鄙与懦弱,因而在危难到来时,做出了与人类同样的抉择。 他们背弃了常青的恩赐,在烈火的炙烤中胆怯而可耻的背叛了圣树,背叛了苦苦挣扎的每一位同胞。他们本该与我等一同受难,一同分担那噬心的苦楚。 而人类呢? 这个卑劣的种族在我等受难以后,终於露出了他们好战嗜杀的本性,在本属於我等的土地之上,对我等行尽他们卑劣的欲求。 我,安格罗德,是家族中最年幼的孩子,我从未与我的三位哥哥见面,因为在我出生之前,他们便被人类杀害。 同胞们,我的心在燃烧,我的剑在震颤,我想起我故去父母的话语,即便他们如今已经化为圣树的根须,但他们的声音仍在我心间迴荡: 不要忘记苦难,不要忘记仇恨。 安格罗德高举手中之剑,他的吶喊在意识海中久久不能平息,引无数精灵为之共鸣。 所以,我说,同胞们,不要忘记仇恨。 所以,我说,同胞们,请与我一同復仇吧! 为我们曾经遭受的屈辱,復仇吧! 为我们曾经遭受的背叛,復仇吧! 为伟大常青渐趋枯萎的生命,復仇吧! 我们当消灭人类。 我们当从人类手中夺去那温暖而肥沃的土地。 我们当在那温暖而肥沃的土地上让“伟大的常青”再次绽放出生命的光辉。 即使这意味著我们要与龙之魔女同流合污。 即使这意味著我们要与龙之魔女同流合污! 精灵们的意识海盪起激流。 我们讚许你,安格罗德。 ——我们则不同意。 大长老,请允许我发表意见。 说吧,艾丝翠。 一位银髮的女精灵与安格罗德交换位置,那如瀑般的长髮在明亮的月光下闪烁光泽。 精灵艾丝翠,她的眼睛清澈如绿叶,她的肌肤净白如雪,她是继那“罪人”之后的新一代圣树司祭。 她望过每一位族人的脸,在庞大的意识海中分享自己的见解: 同胞们,人类是一个了不起的种族。 他们是一个身怀缺陷的物种,但万千年来,他们又无时无刻不在与自身的缺陷进行斗爭。 同胞们,人类是懦弱的种族,但人类却总超越自身的软弱,爆发出不亚於我等的勇气。 “伟大的常青”之所以没有被那可怕的龙炎灼烧殆尽,不正是因为尚有许许多多的人类勇士,在那场灾难中与我等同生共死,共刻时艰,才將那象徵终焉与毁灭的恶兽从这片大地与天空中驱离吗? 同胞们,人类是卑鄙而愚昧的种族,但人类却总试图战胜卑劣的本性,对我等的真善美抱以美好的嚮往。 人类啊,他们受限於自身的生理缺陷,心智有限而狭隘,无法似我等一般彼此交心,但他们另闢蹊径,进化出丰富多样的表情,还与我等一同创製了文字,並在此基础上建起了道德和法律,约束他们自己。 儘管他们有时会將自己的真心藏在那多变的皮囊之下,进行欺诈与陪伴,可这却是他们身为下等种族,无法改变的缺憾,何况,他们从未对自身种族固有缺陷放任自流。 我等身为常青的长子,应当对人类的缺陷心怀包容。 难道,我们要因带崽的熊狼杀害一位同胞,便对他们的整个种群加以屠戮吗?难道,我们要因鸟雀脏污了我们的衣袍,便用手中的长弓將它们悉数射下吗? 我们都是“常青”的孩子,即便是人类、熊狼、鸟雀,都对“常青”敬拜有加。 我等身为长子,不该行手足相残之事,更不应与恶龙沆瀣一气。 龙是这片大地共同的敌人,它们的飢饿永无止境,它们的食慾慾壑难填。 灾变以后,人类分裂的王政时代是多么混乱,但这混乱,不是被人类自身所克服了吗?然而,若让恶龙在大地上横行,和平还能到来吗? 同胞们,请听我一语,那充满杀戮与血腥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等当放下过往的恩怨与成见,像远古时代的先祖那般,在“常青”的见证下与人类友好共处,我相信,只要我等愿意用那共创的文字与人类沟通交流,他们是会报以善意的。 他们会向我们赎罪。 他们会同我们一起守护“伟大的常青”。 他们会和我们一起,在温暖的春日见证“常青”的復甦。 许多精灵在意识海中应和艾丝翠的思想,他们同声道: “伟大的常青”又一次对人类降下了赐福,我们应与“伟大的常青”同在。 这时候,一个极度缓慢,充满钝感的意识在精灵们共同的意识海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同胞们,请听我一言。 我,艾莉西亚,先代的司祭,一位罪人,我已用我的生命侍奉圣树,我希望这至少能够洗去我的一些罪孽,恳请各位同胞给予我一些时间,於此时,於此地,倾听我的话语。 精灵们陷入沉默,圣树之下的大长老表情不变。 罪孽深重的艾莉西亚,你没有资格与我等共鸣。 精灵们將艾莉西亚排挤出意识海,然而艾莉西亚没有放弃,她在最后时刻,在那庞大的意识海中传递出一份讯息: 我的身体和意念已与圣树融合,我能看到圣树看到之事。 人类阿斯让,受“伟大常青”赐福之人。 他为弱者挺身而出,独自迎战砂龙,谱写稚嫩的英雄之歌。 他还通过了圣树的考验,在意识中战胜了厄斯卡塔的炙热龙息,受到圣树的青睞。 去找他吧。 去与他沟通吧。 过去的仇恨可以化解,就像遍地的大雪会在春日到来时融化消散,既然我们曾经和平共处过,为何不能再在未来相处和睦? 就像千万年前我们先祖所做的那样,同那些高尚的人类携手与共,如此,我们才能度过即將到来的危机。我们是常青的孩子,我们有著共同的敌人。 同胞们,要快些察觉到啊。 我们的世界日渐寒冷,活跃的火元素日渐稀少,新的龙王频频降生,这是灾厄的预兆,那象徵毁灭与终焉,吞噬龙王的龙之帝王,將要从亘古的沉睡中醒来了。 在场的所有精灵,都凝视起那位浑身附著白雪的先代司祭。 恐惧,在精灵们的意识海中蔓延开来。 长老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愤怒,他一敲手中权杖,在意识海呵退不断蔓延的恐惧情绪。 一派胡言。 大长老闭上眼,在伟大的意识海中分享自己的回忆: 当厄斯卡塔的龙炎將大地化为火海之际,无数人类与精灵前仆后继,阻止祂为祸大地,最后,一名精灵英雄在圣树的加护之下,引弓射箭,那箭刺破天空,深入厄斯卡塔炽红的胸膛,將不可一世的终焉龙王自天际击坠。 是的,那带来毁灭的恶兽已被我等消灭,罪人的话语决不可信。 与此同时,大长老睁开双眼,他用平静的语气在意识海中说道: 孩子们,你们的意见我已知晓,接下来,就请听听我们这些老人的想法吧。 一瞬间,精灵们的意识海中盪起滔天巨浪。 强烈的恨意爆裂开来。 年老的精灵们发出共鸣,让年轻的精灵们看到他们曾遭遇的一切苦难: 焦黑的大地上,一些人类捕杀精灵,他们建立教团,视精灵为异端邪物,正因有此等不信天神的邪物存在,天神才会降下惩罚,唯有將精灵尽数斩杀,才能消弭神的盛怒,求得神的原谅。 人类的王国也建立起来,诸王垂涎精灵的知识与美貌,组建一批又一批捕奴队,强迫精灵与他们结合,用精灵血肉为自身王业添砖加瓦。 邪恶的魔女也活跃起来,她们將精灵视作等同於恶龙的绝佳药材,取精灵的眼睛炼製治癒眼疾的魔药;取精灵的长耳製作治癒耳疾的魔药;取精灵的舌头製作治癒口吃的魔药;取精灵的心臟製作延年益寿的魔药;取精灵的皮囊製作美容祛皱的魔药。 一些人类王国与魔女达成合作,把精灵如同家畜般饲养宰杀,另一些人类王国则加入教团组织的圣战中,发起一场又一场血腥残酷的圣战。 许多精灵死去,又有许多精灵如猪狗一般出生。 圣树之下,很多年幼的精灵因惊惧而落泪、晕倒。 年长的精灵们陷入长久的沉默,任凭漫无止境的憎恶在广阔的意识海中肆意迴荡。 有些声音在此时响起,阿斯让记得这些声音,他们是在自己被火焰焚烧之时,为自己祝福歌唱的那些精灵。 他们的声音微小却坚定: 正因如此,人类的教团毁灭了,人类的王国毁灭了,那些邪恶的魔女也全都毁灭了,建城者爱莎以她们的鲜血写就《箴言》一书,她的继业者们建立圣都与九省,终结了那看似无休无止的苦难。同胞们,我们不是已经復过仇了吗?我们难道要违背圣树的意愿,再让世界蒙受苦难吗? 这声音终被憎恨所淹没。 意识海中迴荡起同一句话:那是因为曾有罪人將圣树之种赠给魔女,致使圣树的伟力被人窃取。 隨即,数十位精灵被逐出意识海,不再受到同胞的承认。 他们沉默著起来,让艾丽萨笑意更盛。 “看来,你们已经下定决心了。” 大长老望过来,“魔女,我等愿与你达成暂时的合作。” 精灵们的意识海赋予了他们使用魔法的权利,艾丽萨能看到,在场的每一位精灵都被仇恨的情绪笼罩,她鼓起掌,呵呵笑道:“多么正確的决定,看来我和那个孩子也必须拿出一些诚意了。” “过来,我的孩子,弗格安利塔。” 一头碧绿色的龙兽自阴影中现身,祂收敛双翼,来到圣树之下,向著圣树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 圣树根处,一些腐坏的根茎在龙王特殊的魔力之下渐渐修復重生,先代司祭艾莉西亚的躯体也在这一刻彻底木化。 精灵们向来波澜不惊的眼里射出狂热的光。 “去復仇吧,”艾丽萨说道,“强夺温暖的土地,如此,你们的圣树定会在弗格安利塔的看护下焕发新生。” 安格罗德振臂高呼:“消灭人类!” 无数精灵也发声附和:“消灭人类!” 这声音撕裂了寧静的夜色,似乎能让纯白的月光都染上血色。 狂热的吶喊声中,阿斯让感到圣树悲伤地晃动了下身体,可祂的树枝上,却再没有一片绿叶能够发出“沙沙”的嘆息声了。 第61章 忧鬱的法莉婭 阿斯让自梦中醒来,一睁眼,迎上法莉婭吃人般的阴冷视线。 这是怎么了?阿斯让心有疑惑,决定先打个招呼:“早上好。” 法莉婭眼神如冰:“艾丽萨是吧?你这傢伙睡觉说梦话,把我吵醒,我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噩梦,没想到居然在喊女人的名字……” 坏了,我无意间念出了这个名字吗? 阿斯让直冒冷汗,冷静解释说:“確实是噩梦,你忘了吗,她曾袭击过我俩。” “哦,想起来了,是灰石堡的那个?”法莉婭脸色缓和了不少,但依然纠缠不休,“你为什么会梦到她?” 法莉婭心有不安,她想到一种可能: 这个奴隶该不是贪恋上其他魔女的美貌了吧?!虽然这傢伙前些日子还想向我表表表表——宣誓效忠!但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就是人心啦,法莉婭啊法莉婭,这种事你最清楚不过了吧! 尤其这傢伙还是一个从小就没接受过良好教养的斗剑奴,会轻易被其他魔女的外表俘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明明说过我很漂亮,却忘不掉其他魔女的样子!好可恶,真是罪无可恕! 主人我有哪点比不上其他女人!难道说……难道说是因为身材吗!確、確实,其他魔女的身材都比主人我好呢,可是还是我的脸更好看一些不是吗? 身材、身材、身材!法莉婭心要碎掉,思维胡乱发散著,猛然间想起巴迪亚行省的狮群。 阿斯让、狮子……啊啊,没错,听说一个发情的雄狮会和几十上百个母狮造、造、造……造孩子!怎么可以这样,绝不可以这样!法莉婭,你得警觉起来,绝不能掉以轻心,因不忍言的恶事已经显露端倪,此时若不加以补救,將来你就要沦为她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英勇无畏的斗剑奴啊,你在凡人之中可谓傲视群雄,因而我们邀你参加这场盛会,特许你一亲芳泽。 ——不,我拒绝!我是有主的奴隶,我必须回去侍奉我美丽的主人! ——呵呵,你的主人?你的主人似乎並不需要你的侍奉呢。 ——她…… ——別去管那个“弒亲的法莉婭”了,就让她独自窝在家里,和她的那些藏书一起发霉吧,她乐得如此,不是吗? 啊啊啊!法莉婭,就在你专心读书的时候,就在你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时候,你身旁这个混帐奴隶就会被其他魔女给勾引走,像个发情的公狮子那样,像个发情的公狮子那样,和和和和和和几十上百个魔女,几十上百个魔女……! 这种事难道是不会发生的吗?这种事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啊!快回想起来,回想当初这奴隶一剑把砂龙劈倒在地的时候,看台上那些魔女的眼光!要不是自己快人一步,把这奴隶栓回家里养病,紧接著从圣都离开,说不定……说不定就……!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好?是了,那本书,对,那本教人如何豢养奴隶的书是怎么说的?冷静想想,法莉婭,你一定能想起来的。 对,奖励,要给奴隶適当的奖励——不不不不不对,做不到,才做不到呢,法莉婭,你身为最年轻最天才的大魔女,是绝不可以犯戒的呀! 法莉婭又想起自己获赠那栋孤僻宅邸前,侨居老师府邸的那段时光。那时的她尚不晓得,每天晚上吵得她和艾芙娜双双睡不好觉的可怕噪音,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在她迁出去独居,又因仰慕建城者爱莎,而大肆购入相关故事集后(有能看的,也有不知道不能看的),她便大概猜到那些声音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不可以的法莉婭,你不可以做那样的事啊!那样的话……那样的话……你一定会像那些下流读物里的可耻桥段一样,在奴隶面前,失掉你身为魔女与主人的全部威信的! 但、但是,如果一件事大家都会去做,也都在做的话,是不是说明这件事本身是有道理,有好处的呢?换位思考一下,我被斯泰西老师责骂时会怕她怨她,被斯泰西老师讚扬时则会欢喜而爱戴她,所、所以,適当的奖励也是很重要的吧! 下决断吧!法莉婭! 趁著这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之际,下决断吧! 维繫主人的权威是重中之重,可对奴隶进行奖励,不也是非常重要的吗?!拖到十年之后就晚了呀!毕竟这奴隶已经在睡觉时念叨其他女人的名字了,不是吗?他甚至没有喊过你的名字! 快思考,法莉婭,你是天才呀,一定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一个能维持形象,又能把握住忠心的好办法! 法莉婭感觉自己的大脑要烧起来了,整个人晕乎乎,但……不可以放弃! 两全其美的办法一定存在,是一定存在的。 对了,手……!可可可可可以用用用用手手来……! 欸,但是,该、该怎么做? 法莉婭陷入知识盲区,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阿斯让,我我我可以用手——” “法莉婭,我梦见那个艾丽萨携一头绿龙与精灵达成了协议,弗格安利塔……艾丽萨给那头绿龙命名了,並且那头绿龙还使圣树恢復了些许生机……那是一头拥有魔力的绿龙,保民官提到的绿龙之王真实存在,而且,祂没有被艾丽萨杀死,祂向艾丽萨屈服了……” 阿斯让丝毫没注意到在自己组织语言的短短几秒里,法莉婭的內心经歷过怎样一番波折,当然也没有听见法莉婭纠结之后说出的那番害她紧张不已,再说不出口的话。 法莉婭的眼神失去高光。 “精灵们也被艾丽萨煽动了,他们將再造圣树的希望寄托在艾丽萨与龙王身上,要向人类復仇。” 阿斯让仔细回想梦中的每一个细节。在梦境最后的一刻,精灵们爆发出的怒火与愤怒让他难安下心。 圣树庇护下的城邦时代,人类与精灵相处的有多和睦,圣树凋零后的诸王时代,人类与精灵结下的仇怨就有多深重。 这一仇恨在建城者爱莎与其继业者的努力下清算过一次,但现在,面对復甦圣树的巨大诱惑,精灵们本该渐渐平息的怒火,被人为点燃了。 “法莉婭,我敢说这並非我的臆想,我似乎和圣树达成了某种奇异的联繫……法莉婭?你在听吗?” 第62章 魔女的责任 拂晓的第一缕曙光悄悄探入帐篷,將简陋的帐篷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法莉婭坐在睡垫上,膝盖垫著一本硬皮书,而书上则放著一页已经写了一半的信纸。 阿斯让则跪坐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用法莉婭隨身常备的坩堝煮沸雪水。这个世界的雪水比较乾净,安全无污染,但那坩堝就难说了,它被拿来煎过药、煮过汤,虽说每次用完都要清洗两遍,可还是能够隱约闻到一股味道。 但愿这味道不要融进水里。 当雪水完全煮沸后,阿斯让舀起两杯,放在一边晾凉。安静的氛围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法莉婭的身上。 法莉婭似乎有所察觉,她抬了抬头,两人的目光在半明半暗的空间里相遇。隨后,法莉婭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促使阿斯让收回了视线,而她自己则重新专注於信上的文字。 一个籍籍无名的魔女驯服了一位龙王,而且还带著这头龙王与原始精灵订立盟约,煽动他们向人类、向圣都宣战,多么荒诞! 更荒诞的是,这一切还是被一个奴隶梦到的!说出去会有人信? 法莉婭咬了咬笔,思考怎么瞎编一个更合理的故事,再把以上信息塞进这个故事里,好叫斯泰西老师多少信一点。 “完全!编不出来!” “再想想。” “你这奴隶真会给我找事。” “我也不想啊。”阿斯让端起杯水吹凉。 啊,有唾沫星子飞进去了……换一杯吧。 法莉婭是猫舌,得再凉一些。 轻轻倒了些水在手上,试过温度,这下应该不会把她烫到。 “喝口水吧。” 法莉婭嗯了声,放下书与纸笔,两手接过水杯,轻轻嘬著,以免发出些不雅声音,有损礼仪。以前自己独居的时候向来不把这些琐事放心上,可买了奴隶之后就要时刻操心,唉…… “法莉婭,我记得……龙王现世后,其种群好像会成规模的改变习性?”阿斯让忽然想到。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法莉婭习惯性往水里呼了口气,说道:“是啊,绝大多数龙类都是独居生物,少部分会以配偶的形式相伴终生。一旦它们集群出现,便意味著出现了一头极具威胁的龙王,必须加以重视。” “可以以此为切入点,引起圣都重视。” “没有那么简单。” 法莉婭摇头说:“龙的世界以实力为尊,那头绿龙王出生至今都没满一年呢!哪可能让绿龙听从號令?阿斯让,即使是龙王,在长成以前,依旧要面临生存的压力。举个例子,古时曾有一对蓝龙袭击人类城镇,雄性被魔女当场猎杀,雌性身负重伤逃回巢穴,人们一路追踪,最后观测到:一只雄性蓝龙入侵了这对蓝龙夫妇的巢穴,趁母龙伤重无力保护幼崽时,把这些幼崽全部杀死,以此成为母龙新的伴侣。在这些幼崽中,就有一头年幼的蓝龙之王。” 阿斯让悟了,“难怪你一直都不怎么把保民官提到的那头绿龙王放在心上。” “一来我以为龙王不会被驯服,二来失去母兽庇护的龙王必然早夭。”法莉婭斜了眼阿斯让,“说这种话,你先前是觉得主人我极不负责咯?” “水要凉了。”阿斯让打了个哈哈。 “哼。”法莉婭嘟嘴冷哼了声,“面对此等巨物,凡人唯有俯首跪地,乞求魔女庇护。这是《巨龙之书》,《龙之王》一卷的卷首语呢,面对龙王,凡人毫无还手之力,唯有我们魔女方能与之抗衡。阿斯让,这是身为我魔女的宿命与责任,若需要我去对抗龙王,我是不会退缩的。要对我感恩戴德,知道吗?”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不都卖身了?快知足吧! 阿斯让拿起给自己准备的那杯水,一饮而尽,好好暖了下身子。 “法莉婭,精灵的战斗力如何?” “远逊魔女,强於凡人,”法莉婭答道,“灾变以来,精灵们便很难再使用魔法了。” “灾变后的诸王时代,精灵们被当做家畜宰杀,魔女拿他们炼药。” “往好了想,他们也因此没有灭亡,”法莉婭躲开阿斯让的视线,嘴硬地辩护道,“何况后来,那些拿精灵当作奴隶的王公贵族和拿精灵炼药的魔女也都被判处死刑啦……时至今日,圣都依然对精灵们报以优待,这还不够吗?” 阿斯让嘆了口气。 仇恨是无法熄灭的火苗,要压抑它很难,要使它烧旺却相当简单。 “还是有奴隶存在的吧。”阿斯让问道。 “既然人类有奴隶,精灵当然也要有,矮人就更不必说了,”法莉婭理所当然道,“大家都要为圣都的繁荣添砖加瓦,不然龙王来了怎么办?” “谁都可以当奴隶,只有魔女不行,是吧。” “魔女去当奴隶了,谁来对付龙王?” “你说得对。” 我还能说什么呢。阿斯让微微摇头,决定换个话题:“法莉婭,在你看来,那些原始精灵实则不堪一击,对不对?” “目前构不成威胁,”法莉婭不假思索地回道,“自伟大的建城者爱莎诞生以来,圣都不止一次向他们伸出援手,想与他们一起让圣树重燃生机,但每次都被他们侮辱拒绝。现在,那些冥顽不化的原始精灵想要入侵?那就来吧。” 阿斯让不禁吐槽:“你们魔女伸手前不如先取消一下奴隶制吧。” “才不要呢,”法莉婭任性道,“我要当你的主人,很乐意当,要当一辈子。” “咳咳咳。”阿斯让被水呛到,清了清嗓子后,又道:“法莉婭,一头龙王若要崭露头角,最快需要多少年时间?” “十多年吧,”法莉婭安慰道,“精灵又是出了名的慢性子,不必担忧,等他们决定打过来,圣都早有万全之策了,不,在那之前,圣都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梦中,那个名为弗格安利塔的绿龙之王,似乎对其魔力的运用已相当熟练。 “別愁眉苦脸的,主人都不急,你一个奴隶急什么呢,”法莉婭不喜欢阿斯让皱眉的样子,“由我来操心,你呢,应该急著为我做早餐才是!” 第63章 邀请 每逢日头升起,伐木营地就像被施了魔法般,一改夜晚寧静的氛围,变得相当喧譁吵闹。 奴工们劳作的喘息和吆喝声不绝於耳,不时还会响起树木倒地时的巨大响音。 到了正午,人声最为鼎沸,忙碌一早上的奴工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聚集前来享用简单的饭食。 法莉婭尤其討厌人多的地方,每天的这个时候,她都要宅在帐篷里,往耳朵里塞上耳塞,享受与世隔绝的安静。 据阿斯让考察,这个耳塞是以法兰南部一种特殊软木为原料,辅以一层天然海绵而製成,具有相当优秀的隔音效果,只要戴上它,便可安然应对龙兽的高频吼叫。 也正因此,手语和旗语才会在狩猎中具有不可忽视的重要地位。 阿斯让用早晨巡林时打来的几只鸟煲著汤,顺手翻看白银猎团配发的一本手语小册子,照著书上绘製的动作练习起来。 每过一段时间,法莉婭就要拔下耳塞,催问什么时候开饭,完全是副吃货做派,可惜怎么都不长肉就是了。 午饭过后,有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休息时间,这时候,营地內往往不再喧闹,只余下偶尔传来的轻微杂音。 但今时不同往日,一锅热汤下肚,帐外仍然喧嚷不休。见法莉婭面容不悦,阿斯让提议说去外面看看情况,法莉婭犹豫一下,喃喃说你快去快回。 来到帐外,隱约能闻到一股难闻的臭气,阿斯让沿著混杂著嘈杂人声的方向前行,气味变得愈加浓烈,如腐败的泥土般令人作呕,令他不禁用手遮住口鼻。 “快快快!呕——快给我拿水来!要温水!” 远处,一个矮小的身影俯在地上,一边乾呕著往身上抹雪,一边在乾呕的空档中,向著周围奴工大声嚷嚷。 矮人身下浑浊的污物脏臭无比,与雪混合在一起,形成种黄黑色的冰水混合物,令人为之侧目。 周围大伙因臭味而皱眉,却又止不住笑,在各自的小团体间交头接耳,快活极了。 等到奴工们搬来热水,矮人感动地向他们致谢,但奴工们都被他的热情嚇到,说你站在那別动! “快,往我身上泼!妈的,受不了这味道了!” 奴工们小心翼翼地舀起热水,不断往矮人身上泼洒,等一桶水泼完后,矮人身上终於清爽不少,只是那股浓烈的臭味,还迟迟未能隨风散走。 “差点被熏死。”矮人打了个哆嗦,接著爽快掏钱,给几个前来帮忙的奴工发了小费,之后一咧嘴,向围观的人群比了个中指,火速更衣去。 阿斯让混在人群里,望著矮人落寞的背影,心想这事还是不掺和不过问的好,不过,有必要提高警惕,地上这摊污物,搞不好是绿龙的粪便。 与法莉婭一同巡林的时候,阿斯让就曾在一些树木上看到过磨爪的痕跡,虽然这些痕跡看上去很旧,且银狮猎团也说过附近的绿龙巢穴已被清理过一遍,但既然派人涂抹粪便,去林场外围调查,那是否说明,银狮猎团在最近几天发现了一些新情况呢? 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到了午后,他的预感很快就被证实了。 彼时,尚未完全摆脱午睡余梦的法莉婭刚刚被阿斯让叫醒,帐外便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並非路过,而是衝著他俩来的。 当脚步声戛然而止后,转而响起针对法莉婭的问候声。 安坐在床垫上的法莉婭没有回应,而是如同雕像般静默无声,她对阿斯让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去处理。 谁叫这傢伙沾点社恐呢。 阿斯让掀开帐帘,只见四个装备精良的精英猎手站在门外,想来应该是银狮猎团的骨干精英,与之相比,一旁傻站著的矮人就显得窘迫而可怜了,不仅个子矮,装备差,浑身还散发著一股淡淡的臭气。 “吾主尚在休息,请问诸位有何事?”阿斯让的声音平稳而低沉,透著一股不可忽视的庄重。 “实则是找你。”居中阵容的男子开口,他的声音深沉而有力,旋即开始了直接而简短的自我介绍,“我叫查普曼。” 紧隨其后,一个略显沉默寡言的男子简洁地报以名號:“莫尔顿。” 隨后,第三个男子微微頷首,“福斯特,幸会。” “请叫我杜德。”最后一个男子的声音没那么深沉,但充满热情和自豪。 矮人咳嗽了下,说:“埃里克,但我想这是句废话,对吧。” 不是废话。你要是不说,我都快想不起来了。 “阿斯让。”阿斯让礼节性地回答道。 “我们四人听埃里克说,你曾在圣都角斗场里单独杀死过一头砂龙。”自称查普曼的男子用种叫人不快的目光审视阿斯让,“因此,我们想邀请你加入我们,共同狩猎一条绿龙。” 我看看,算上我就六个人,你们不会是想把我当工具人用吧? 阿斯让婉拒道:“我的主人需要我,而且,我们签署的合同上有著明文规定,我与我的主人仅保证营地极其周边的安全,若要主动猎龙,请容我提一嘴,还是多增派些人手好。” “如你確实杀死过砂龙,那我们六人便已足够,”查普曼不知是自信还是自负,语气里带著傲慢,“那条绿龙身负重伤,且其巢穴之內有三头幼崽,如能將这三头幼崽捕获,不,哪怕只捕获一头,都值得为之冒险。” “你说那头绿龙负伤了,”阿斯让问,“是谁伤的?是你们,还是说……” 查普曼似乎並不想过多透露,“此事平平无奇。绿龙好爭抢地盘,负伤乃是常事,况且幼兽存活,便意味著母龙成功驱离了入侵者,此时不去,更待何时呢?”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急切,仿佛时间对他们极为重要。 阿斯让还未来得及深入询问,旁边的矮人埃里克突然插话,“这些情报都是我来的。保真,兄弟,信我。”他拍了拍胸膛。 阿斯让闻言想起中午的事情。是吗,怪不得你身上抹了一身龙粪。 第64章 谣言 对於眼前这四人组,阿斯让给出的评价是有勇无谋。 首先,根据埃里克提供的信息,受伤母龙的龙巢距离伐木营地有相当一段距离,途中可算不得安全。 其次,致使母龙受伤的“入侵者”,也没有任何情报,它到底是被击退了?还是仍在附近徘徊?四人组给不出定论。 没准这四人是因为缺钱而冲昏了大脑。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阿斯让假装鬆口,谈起报酬问题。 然而一谈到钱,四人组的表情便明显犹豫起来,阿斯让心知这下没什么好谈的了。 而这四人组竟然还大言不惭说,加钱可以,但得让法莉婭这位大魔女一同前往,被阿斯让严词拒绝。 “吾主要保障整个伐木营地的安全,不可能顾此失彼,因小失大。” “因小失大?”查普曼沉声道,“身为斗剑奴,你难道不清楚一头幼龙的活体值多少价吗?” 原来是要卖给角斗场。阿斯让告诉查普曼,若是如此,那更不必谈了。 这时,一旁的埃里克也反应过来,当场后悔,急眼道: “妈的,早知这样,老子才不干这破事呢!老子还以为是卖给哪里的有钱人当標本呢,结果是卖到角斗场去?等把那帮畜生养大了好吃人是吧!不干了,钱不要了,算我倒血霉。” 谈判破裂后,四人组悻悻然离去,甩给阿斯让一个怨毒的眼神。 世上还是坏人多啊,莫名其妙就结仇。阿斯让嘆了口气,一回头,发现法莉婭从帐帘里探出了脑袋,用更加怨毒的眼神望著那四人远去的背影。 “看到没有,阿斯让,这就是贱民的丑態,”法莉婭阴惻惻道,“所以我说,你最好待在我身边,在我的言传身教之下,做个有教养的人。” 不是反过来? 正当阿斯让如此想著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几声惨叫。 “呵呵。” “……” 阿斯让定睛看了眼法莉婭的阴笑,再顺著她的目光望过去,发现不远处的四人组全都被绊倒在地,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法莉婭乾的坏事。 这傢伙干坏事还挺熟练,做的滴水不漏,叫人无法察觉。 “哎呀,那帮人怎么走路都走不好?” “確实。”別装无辜。 行了一番恶作剧后,法莉婭心情格外好,下午巡林时脚步都欢快起来,只是下午她的心情有多好,晚上就有多糟糕。 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便有个谣言在营地內流传开来,气得法莉婭要用梅用过的那招“火雨”,把一整个伐木营地都烧得稀巴烂。 事情是这样的: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下午巡林归来时,营地內有几个大嗓门,又管不住嘴的傢伙在那閒聊,其中一个剃了光头,手夹头盔的男人满嘴跑火车,大声叫著:“你们晓得不,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位魔女,听说她的侍寢男奴单独打死过一头砂龙呢,砂龙你们见过不?比咱们这儿的绿龙大得多。” 旁边人感慨说,还有这事? 另外个精瘦的男人演起双簧:“呵,我还说我也弄死过一头砂龙呢,吹牛谁不会?” 一些人点头同意,叫光头少说屁话。 光头男一挑眉,说道:“那怎么是他被魔女相中,不是你被魔女相中呢?所以我说,各位,这事没准是真的,你们说那男奴要是没点本事,怎么能入魔女的法眼?” “呵呵,”精瘦男子阴笑道,“我看是因为那男奴床上的本事和他吹牛的本事一样强,就和我们那个小白脸团长差不多!屠龙的本事没有,但打桩的本事吗,不仅有,还很大!” 光头男手一摆,说你说的不对,“你要说我们团长没有屠龙的本事,只有打桩的本事,那我是信的,但你要说那男奴打桩本事强?算了吧,你们有谁在晚上听到过什么嗷嗷叫的声音吗?我反正是没听过!” 一眾人等闻言起鬨,说晚上连个屁都听不到! 听到这些充满低俗趣味的閒言碎语时,法莉婭的怒火瞬间爆燃。 她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身为魔女的威严和力量在这一刻被完全激发。 她的手指轻轻挥动间,空气中聚集起了强大的魔力,准备用最为残酷的方式给予这些肆意传播谣言、誹谤他人的无聊之徒一个深刻的教训。 阿斯让在心里嘆了口气,他压住法莉婭的手和肩膀,半强硬地將法莉婭推走。 法莉婭腿是不弯的,膝盖仿佛被焊死,推起来费神又费力。 “交给我解决,”阿斯让在法莉婭耳边劝道,“你是魔女呀,没必要和我们这些贱民一般见识,不是吗?” “你不是贱民,你是我的奴隶!”法莉婭纠正道。 “那更该由我去解决了,对吧。” “绝对是中午那帮人干的,”法莉婭咬牙切齿,“下贱的东西!” “我想也是。” 法莉婭对流言蜚语敏感得极,阿斯让大概能猜到原因。 “弒亲”的法莉婭,这个名號在魔女圈子里传得很开,不晓得被添油加醋了多少遍,而法莉婭呢?她害怕面对过去,这就使得谣言越传越烈,恐怕在圣都受尽了白眼。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像某些魔女那样报復社会。 真不容易。 正因此,我才能一直包容她的任性。 “我要你现在就解决。”法莉婭微微扭头,向身后的阿斯让命令道,“去把我面前那伙人全收拾掉。” “遵命。” 法莉婭的身体不再因激动而颤抖,想来问题不大。 阿斯让自背上取下碎龙骨,扯下裹在剑身上的羊皮,漫步走到眾人面前。 “我到底有没有杀死过砂龙,我的剑会告诉你们答案,要决斗吗?” 眾人全都噤声,默默后退一步,把光头男“送”上台前。 当光头男发现自己被狐朋狗友出卖时,已经晚了,他瞧了眼阿斯让手上沉重的双手巨剑,生生咽了口唾沫。 “你的剑呢?”阿斯让忍住不笑。 光头男吞吞吐吐说我不用剑,用的是猎龙长矛。 “隨便,你用什么都可以。” 虽然没想著要取人性命,但阿斯让还是试著找回曾经在角斗场里廝杀的那种感觉,然而压垮光头男心理防线的却不是阿斯让的眼神,而是—— “阿斯让,弄死他!” 法莉婭冷冷一喊,光头男立马噗通跪地。 发个单章,说下作者关於本书的65些想法吧 先谈谈本书的创作歷程。 各位读者老爷想必一眼便知,本书的题材更偏日式奇幻一点,多少算是个扑街题材。 开书之前呢,作者每天都苦於刷榜,想找点热门题材蹭蹭热度,多少恰点烂钱,但是每次开个头,创作热情很快就消磨掉了。 当时作者就想,可能我真不適合混这口饭,中意的题材那都是究极扑街题材,写了就会饿死的那种。 不过想著想著,就又释然了。 饿死就饿死唄,但饿死之前,得动笔把我脑子里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主给写出来。 没错,就是本书的女主,法莉婭了。 这本书的世界观变过很多次,刚开始是最寻常的那种西幻世界观,王国啊,龙啊,精灵啊,矮人啊什么的,但很快都被我推翻了。 原因无他,这种世界观和女主的人设不太搭,总感觉味儿不大,不够劲,不適合女主去发癲。 直到卡普空公布了《怪物猎人:荒野》,大伙都响应號召先回去玩一玩世界,作者也重新捏了个角色,从零开始又玩了一百多个小时吧。 然后,灵感来了。 一个由怪猎世界为起点,再缝合类罗马政治体系的世界观就在作者脑海里诞生了,太棒了,这就是一个適合女主去发癲的舞台,但是女主又不能癲到毁灭世界,得加上一个限制器才行,並狠狠吃瘪才行,不吃瘪的傲娇不是好傲娇嘛。 这个限制器谁来当呢,自然是男主了,不然还能是谁? 於是乎,本书开篇第一句话,作者冥思苦想了半个月,才终於定了下来。原因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就是因为作者对自己的笔力没什么信心,想要用个討巧的方式增加读者老爷们的代入感,又不和女主的人设和开篇故事衝突,因此想到了由女主给男主命名,再隱去男主本名的方式,多少让各位能儘量代入到这个故事里吧,大家狠狠对號入座就行。 不过还是那句话,作者是个萌新+扑街,对自己的实力没多少信心,不可能让每个读者老爷像玩游戏那样自由度拉满,还请多多担待。作者唯一有信心保证的,就是本书不会出现绿啊,送女,拉郎配啊什么的究极毒点,毕竟作者虽然是老二刺猿,但防御不算高,你摁著我头去写毒点我都写不了的那种。 再然后,就是剧情节奏方面的问题了。 这本书写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时间了,其中大半时间作者都在纠结,这章写的是不是有点水了,那章写的是不是节奏又太快了,然后还有一些读者在评论区指出,说这本书的爽点不够,作者为此头疼了很久,最后选择躺平,承认天赋真的不行,不能指望靠写书这行吃饱饭。 既然躺平了,也就不再纠结了,想著要按自己的想法一步一个脚印写下去,不再天天去查什么结构技法,断章留鉤子,让自己陷入精神內耗。 就把我脑子里想到的那些事,那些剧情,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敲出来,老爷们能对的上电波就好,对不上嫌水的话,那就让作者面对下降的追读掉小珍珠好了。没办法,能力实在不足。 我想写的故事,就是男女主在这个世界观下一起生活,一起冒险,遇到一些人和事,偶尔斗几句嘴,在危机到来时互相扶持,那些偏日常的东西,反倒是我最想写的。 身为扑街小垃圾,也只有这样能维持住创作热情啦!刷榜扒大纲什么的,一下就精神內耗了,也希望本书一以贯之的风格,能继续对上各位读者老爷的电波吧! 最后,关於本书是单女主还是后宫的问题,我得在此声明一下,以免部分读者老爷们误入mian北: 作者本人较为模糊的想法是偏向后宫的,但写出来的前提,是我想出了合適的剧情,像依莲尼亚、艾芙娜、菲奥娜、梅,这些角色的人设是我个人比较喜欢的,人设都想出来了,相关的瑟瑟剧情也就都想出来了。 不过嘛,女主法莉婭还是永远的c位,(本书就是为这碟醋包的饺子),但如果作者太垃圾,脑袋空空,想不出合適的发展,那就只能暂且放著了。这里再次声明:不会送女和拉郎配,毕竟设定就是魔女不可以结婚嘛! 以上,求~追~读! 谢谢读者老爷支持谢谢喵。 第66章 猎团长 正所谓魔女一怒,流血千里,为避免事態激化,阿斯让冷呵一声,给眾人一个台阶下:“不打就快滚。” 法莉婭对阿斯让的举动颇为不满,她想让阿斯让把这些傢伙统统修理一顿才好。 阿斯让倒是看得很开,跟法莉婭说道:“做事留一线嘛,太咄咄逼人,反而要落人口实。” “他们敢瞧不起你。” “是吗,我怎么觉得他们是羡慕我有个好主人呢?”阿斯让宽慰道,“別往心里去。” 此言正中法莉婭靶心,她微微点头,说:“哼……这次就算了,但如果再让我听到了类似的閒言碎语……” “那就让他们吃我一拳。” 阿斯让用羊皮重新裹住碎龙骨的剑身,绑到背上,“晚上我去找他们团长谈一谈。” 法莉婭说可以,然后用眼神告诉阿斯让:但你得快去快回,不可让我久等。 “放心,不会太多时间。” 然而,令阿斯让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动身之前,银狮猎团的团长率先找了过来,站在帐外,代表团员向两人郑重其事地道歉。 法莉婭气还未消,对此不予理会,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阿斯让来到帐外,盯著那位脸上长有淡淡雀斑的年轻团长,厉声道:“你们在拿我主人的名誉开玩笑前,应该想好后果。” 年轻团长心虚地赔著不是。 阿斯让打量这位团长,估测他的年纪不会超过20岁,说话的声音也很轻,中气不足,给人种儒弱的印象。 记得合同上有这位团长的名字,好像是叫波尔卡来著。 “我可以代主人接受你的道歉,但有个问题,你似乎约束不住手下的团员,他们在詆毁吾主之时,也曾耻笑过你。” 波尔卡羞愧难当,低头嘆息道:“你说得对,我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他们都与龙打过交道,而我呢,每次狩猎的时候,我只能呆后方远远看著,不敢,也不能衝上前去……团员们怕我出事,惹得蕾露大人不满。” 蕾露大人。不必多说,想必这位就是银狮猎团的背后金主。 “谈谈你的事,我想这对我们都有好处,”阿斯让循循善诱,“我可以为你出谋划策。” 波尔卡苦笑一声,“没用的。银狮猎团的歷任团长,处境都和我相差无几,和其他猎团不同,我们这里的『团长』一职,其实更像是负责整个猎团后勤的军需官。团员们猎杀巨龙,搜寻奇珍异宝,团长则负责把它们送到蕾露大人面前,討得蕾露大人欢心,再將蕾露大人赐下的赏赐分配给每个团员。” “赏罚分明,便可树立威信。”阿斯让觉得波尔卡过於纯质了。 “你叫我剋扣一些人的奖金,我想这行不通,”波尔卡猛猛摇头,“我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团员们就警告过我,说第四任团长就是因为罚过一些人的奖金,最后被他们联合起来,消极抵制,叫他在蕾露大人面前失了宠,灰溜溜滚蛋。” 还有这种事。 “这么说来,你的当务之急,是要在蕾露大人心里站稳脚跟。”阿斯让心有同情道。 “做不到,我做不到的,蕾露大人脸上的皱纹一日比一日深,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蕾露大人她……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波尔卡自怨自艾起来,“唉……其他几位团长都守候在她身边呢,所以,蕾露大人心里哪里还会有我的位置?不过,我想这不重要,我只要能站在门外,远远看她一眼就满足了,即使她过去连我的名字都时常叫错——啊,波芙卡,到现在甚至连我是谁都快忘掉,但这又有什么所谓呢?我不在意,不在意的。” 阿斯让有些无语,自己是不是无意间触碰到这位仁兄的某个开关了? 波尔卡哀怨地嘆息著:“我哪有资格对团员们使脸色呢?反倒是我,我要忍受他们的白眼与非议,求著他们完成各种任务,不然我哪里有机会带上猎团的诸多战利品,漂洋过海,回到圣都为蕾露大人献上这份薄礼呢?” “屠龙者阿斯让,我多想像你一样,在角斗场上,在眾多魔女的注视之下,將一头活生生的砂龙斩於剑下!当我听到蕾露大人说,她因没有得到你而后悔的时候,我的心都要碎掉了……我嫉妒你,也无比羡慕你,如果我能像你一样,蕾露大人肯定也会多看我一眼吧,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呀!我一听到龙吟,腿就发软……你就儘管笑话我吧!” 喂,你小声点。 阿斯让感觉后背有阵阴风吹过,不知道这话是不是被法莉婭听了去,或许她已经把蕾露这个名字记在小本本上了也说不定。 波尔卡继续炮语连珠地说道:“你怎样辱骂我都行!只要你和你的主人能够原谅我和我的团员,我愿將合同上原定的报酬再加一倍——” 忽然,帐內飘出的阴冷声音打断了他,“不够。” “再加两倍!只要能够求得二位的谅解!” 波尔卡毫不犹豫地竖起两根手指:“二位,这次的任务不容闪失呀,这儿的橡树非常適合建造大型的远洋船只,蕾露大人想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组建一支远洋船队,在前人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探寻远方神秘的新大陆。 啊啊啊,蕾露大人……她马上就要从魔女院里卸任,和她最爱的情人,猎团的第五任团长,路易大师一同上船,自我眼前消失了!但……但我决不能……决不能用我这污秽的私心玷污蕾露大人的梦想,我要尊重她,理解她,祝福她!尽我所能,去实现蕾露大人的梦想呀!” 法莉婭,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少和银狮猎团扯上关係比较好。 这猎团怎么看都不对劲!很不靠谱! “我不能追隨而去?那又有什么所谓呢?无所谓的,我不在意,完全不在意……呜呜呜,蕾露大人,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呢?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有哪点做错了呢?今晚,你能否来我的梦里为我解惑呢?啊啊……蕾露大人……” “咳咳。”阿斯让清了清嗓子。 “抱歉,”波尔卡站直,“让你见笑了。” 第67章 今晚別睡了 “今天中午,你们猎团的四个骨干成员跑来邀请我去外围的龙巢里猎杀一头负伤的绿龙,他们欠缺准备,被我严词拒绝,而到了下午,有关我和我主人的谣言便在营地內部流传开来,我严重怀疑此事和那四人脱不开干係。” 阿斯让细数四人的名字:“查普曼、杜德、福斯特?还有个人的名字忘记了,劳请你带我见见他们。” “我猜被你忘掉的那个叫莫尔顿,”波尔卡抓了下脑袋,伤脑筋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晓得为什么有好几个人至今未归了,唉……” 你这吉祥物当的还真够“专业”。 “他们最好每个人都身怀绝技,”阿斯让挖苦道,“並且足够幸运。” 波尔卡耸了下肩,“很遗憾,他们既不勇猛也不幸运,当然,这是站在你的角度上看,他们比我强太多。查普曼、杜德、福斯特、莫尔顿,我看过他们的履歷,像查普曼,他在猎团里服役了十五年时间,期间共参与过大大小小数百场任务,单算屠龙,平均一年他能猎杀两条绿龙,其余几人履歷稍逊,但也没差到哪去。” “听说银狮猎团歷来的狩猎传统,就是依靠人数与装备优势,儘量减少伤亡,”阿斯让询问道,“但他们几人却一反常態。” 波尔卡直言不讳道:“钱的问题。如果不是缺钱,谁会和龙过不去?疯了不成?大家都是为钱而来,把钱看得比命重要……你也知道,蕾露大人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追逐梦想,到那时候,没了钱,我们银狮猎团就要分崩离析啦,所以大家都在拼命给自己找后路,这段时间能多赚一笔,就多赚一笔,钱不嫌多吗。 我这所谓的猎团长,也要为我的將来发愁呢,唉,我对蕾露大人何其忠诚呀!但她却没有把一部分財產分给我的意思……不过无所谓,蕾露大人的梦想比微不足道的我重要太多。” “但愿他们能平安归来,届时我会向他们发起决斗。” “请不要闹出人命。”波尔卡恳求道。 阿斯让点头以示同意,忽觉一丝奇怪。 查普曼一行人也许是在他们负责巡逻的区域发现了那头负伤绿龙的踪跡,因而判断附近存在绿龙的巢穴,但那巢穴的具体方位,应该只有埃里克知道,而矮人最后也像自己一样,听闻他们要將幼龙卖给圣都竞技场后,果断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那么问题来了,那四人若想重新探明龙巢方位,免不得要费番功夫,那他们……不会担心矮人將绿龙巢穴的方位泄露出去吗? ……希望是我想多了。 “猎团长,有个叫埃里克的矮人,你清楚他在哪里吗?” 考虑到波尔卡和团员间关係不和,阿斯让乾脆將自己的担忧和盘托出,隨后,他便发现波尔卡变了脸色。 波尔卡一声嘆息:“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事实上,它已经发生了。” 他告诉阿斯让: 下午的时候,那位名叫埃里克的矮人,便因查普曼等人散布的谣言,与眾人產生了爭执,到最后竟大打出手,惨遭围殴,腿骨被人打折,现在下不了地。 也正因此,才惊动了波尔卡,令他在了解事件的原委过后,匆忙赶来致歉。 “为什么不早说?” “我说我忘记了,你会信吗?”波尔卡轻轻摇头,眼中闪烁著深深的无奈和遗憾。 阿斯让紧锁眉头,脸色沉了下来。 “恐怕从今往后,我们之间不会再剩多少合作机会了。” “我很遗憾。”波尔卡的声音里带著一丝自责。 “去把你们的团员都叫起来,不要跟我说你做不到,好好见识下,惹恼一个斗剑奴会是什么下场。” 阿斯让沉著嗓音,转身回到帐里,要和法莉婭交代些事情,却不想法莉婭已把帐帘掀开,两手抱起碎龙骨,叫阿斯让接好。 “你居然能抱得动?” “魔法,很神奇吧。”法莉婭得意道,“拿著,把那些嘴碎的傢伙头全砍掉。” 你还蛮会拱火。 阿斯让摆摆手,笑道:“用不到它,在帐篷里等我一下,很快就会结束。” “如果我跟过去,反而会把那些欺软怕硬的傢伙嚇到,对吧?”法莉婭阴惻惻道,“去吧,阿斯让,要把那帮傢伙揍得鼻青脸肿,知道吗?” “遵命。” 一旁的波尔卡听后,脸色愈加沉重,他深深地嘆息了一声,这声嘆气像是从心底带出了冰冷的霜露,在营地微弱的火光中泛起一丝白雾。 阿斯让不惯著他,活动下筋骨,放话道:“去吧,把他们喊起来,今晚都別睡了。” 之后没过多久,营地便突然闹腾起来。 在营地的一处大空地上,一些被吵醒的奴工和临时成员站在外围,绕成一圈,一些赌鬼两两相聚,对著圈子里的人们指指点点,开始下注。 波尔卡站在一边,说是充当裁判,但阿斯让晓得,假如自己被打倒在地,他这个吉祥物能派上多大用处,那还真不好说。 而站在阿斯让面前,面色如墨的五个人,便是与此事牵连最深的傢伙们,都是银狮猎团的骨干精英,估计和查普曼交情匪浅。 至於其他一些精英成员,则摆出副事不关己高高掛起的態度,遥遥站在一旁观望,但也得加以防范。 保不齐会有人破防偷袭呢。 “谁先上?”阿斯让向那五人问道,“还是说,你们一起?” 下午遇到的光头男率先出场,估计是急於找回场子,二话不说便冲了过来。 说好听些,他的招式大开大合,说难听些,浑身上下全是破绽。 阿斯让对他並无太大恶感,毕竟只是被说了几嘴閒话,犯不著打生打死,因此收著力道,抓准时机將其制服在地。 另外个精瘦男子,阿斯让也是故技重施,待波尔卡宣布胜负后便將其放开,轻鬆拿下第二场胜利。 至於其余三人,阿斯让没给什么好脸色,这帮人编排谣言就算了,动起手来还要群殴,群殴也就罢了,落了下风居然还要抄傢伙。 对他们,就不用留多少情面了。 “你们还是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第68章 是你贏了(周二求追读~~) 傲慢招致毁灭。 当人认为自身处於绝对优势时,极少有人能保持冷静与理性,多数人会掉以轻心,若再加以挑衅,行事必然鲁莽。 比如这个塌鼻樑的男人,他以为自己能轻易碾压掉所有对手,尤其是当他的背后站著两位同伴时,这种信念便更加根深蒂固。 毕竟阿斯让在这人群围成的角斗场里显得孤立无援。 然而,隨著第一拳的摆脱和闪避,阿斯让的身影在对手眼中转瞬成谜。 他的动作流畅而迅猛,像是一阵骤风搅动了沉闷的夜空,塌鼻樑男人的拳头挥向了空气,力道很大,却只击中了虚无。 单打单,阿斯让还会奉行骑士精神。 单打多?不必再讲道义。 赐福,启动! 短短两秒的“子弹”时间里,他躲开塌鼻男子的拳头,紧接一记重拳,击在男子面门之上,后者当场喷出鼻血,抱头后仰。 一打三,可只要动作够快,注意不被包围,就只是一对一,连战三场罢了。 战斗如同一场独舞,阿斯让在对方的围攻下如同独行於暴风骤雨之中的旅者,他的步伐从容,每一次躲避与还击都准確无误,引得围观人群连连喝彩。 对手三人血气翻涌,又不断被押注的赌鬼们上著压力,攻势愈发混乱无序,只是不断重复著衝上前,再被阿斯让拳脚打退的无用循环。 最终,当三人全都无力躺在地上,倒吸冷气,望著站立著的阿斯让时,猎团长波尔卡一锤定音,宣布胜负。 “矮人的医药费,由你们三人承担,”阿斯让说,“你们没意见吧。” 三人忍痛呻吟著,阿斯让当他们是同意了,反正话其实是说给波尔卡听的,不论波尔卡从不从他们身上扣除报酬,只要矮人伤好就行。 矮人们普遍抗揍,哪怕骨折,也很难留下后遗症。 “好了好了,都结束了,大家都散了吧。”波尔卡飞快说道。 “別急。”事情还没没完呢。 “据我所知,我的主人为了买下我,费了整整一年的年金,还抵押了半套宅邸房產,”虽然之后贬值到了七枚金幣,“假如你们之中有人认为自己比我更值这个价钱,不如趁此机会证明一下自己,如何?” 这番话很有股物化自己的味道,阿斯让並不喜欢,但考虑到法莉婭的心理健康,还是要儘快破除谣言,否则后果难料。 “听说你杀死了一头砂龙,真的假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道。 “你很厉害,但还是太难让人信服了!知道为什么吗?我越是与龙打交道,越晓得这帮畜生的厉害,”又有人喊出声,“我不敢相信有人单凭一己之力,就能杀死一头巨龙,否则还要魔女干什么?” 阿斯让点头说你说得很对,而后半真半假地答道:“但是被我杀死的那头砂龙,本就是被魔女重伤后捕获的,翅膀残损不堪,身上多处带伤,战前为了激发其凶性,也没餵够足量食物,导致体力不支,反而让我有了可乘之机。”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圈內围观的一名银狮猎团精英成员忽然说道,“角斗场里的规矩,最先出场的人能得到三支箭,用以激怒巨龙,而你靠著三支箭,射瞎了砂龙的一只眼球。” 阿斯让循声望去,只见那人行了一礼,说道:“阿尔凯恩,一名弓弩手。” “他是我们猎团里最出色的弓弩手,”波尔卡介绍道,“目力惊人。” “承蒙夸奖。”阿尔凯恩回道。 恰如猎团长所言,阿尔凯恩带给阿斯让的感觉,便是一位模样硬朗、身手敏捷的优秀弓弩手。他的头髮凌乱地扎在脑后,额前刘海被一条皮革绑带高高束起,余下一双如同猛禽般锐利的眼眸,闪烁著专注而坚定的光芒。 “眾所周知,任何事物都会在其传播过程中逐渐失真,好比我们这位年轻的猎团长,虽然都传言说他是蕾露大人的心头好,但实际上……” “啊啊,求你別说了,”波尔卡的表情闻言扭曲,“当它是真的又有何妨呢?” 阿尔凯恩笑笑,继续道:“所以,屠龙者阿斯让,有关你的传言太过离奇,难令大家信服也是情有可原。於我个人而言,你別说把这三人揍趴下,就算把我们猎团全揍个遍,也依旧无法印证传言的真实性,毕竟,那可是砂龙。” “在那庞然大物面前,即使是我,也没有拿稳弓箭的自信。因此,我阿尔凯恩决定回应你的请求,向你发出挑战。让我们用弓箭一较高下吧!” “没问题,”阿斯让毫不犹豫,“我接受你的挑战。” 此言一出,围攻眾人马上起鬨,討论要在谁身上下注。 营地里鲜有娱乐活动,既有热闹看,眾人的兴致水涨船高,再没人计较半夜被吵醒的糟心事了。 “你押谁?” “还用问,我押屠龙者,魔女的眼光不会错!” “屁,刚才是谁一边下注,一边说他撑不过三个回合的?” “你记错了。” “我押阿尔凯恩,比起耳朵,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亲眼见过阿尔凯恩趁著绿龙张嘴吼叫的时候一弩射进那玩意儿嘴里,好傢伙,那支猎龙弩直接穿脑而出。” 在眾人议论之际,用於比试的场地被人清出,长弓也已备好。 公平起见,阿尔凯恩没有选用自己惯用的弓箭,而是换上与阿斯让一模一样的制式长弓。 现在自然不可能找到专门拿来比箭的標靶,故而阿尔凯恩在远处的木桩上摆了三个用雪做成的半球体,每个都是龙眼一般大小。 三箭定胜负。 阿尔凯恩后退百米,在这个距离上,很多人都看不清那些雪球,眼中只有一片昏黑。 三箭射出,命中一颗雪球。 “真射中了?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真厉害。” 阿尔凯恩退至一边,將射击位置让给阿斯让。 阿斯让轻描淡写地拉弓上弦,没有龙威压迫,难度可谓直线下降。 两箭射出后,还余一箭,阿斯让將其交予阿尔凯恩,说道:“没必要再补射一箭了,我的主人还在等我。” 阿尔凯恩微微一怔,望著远处木桩,讚嘆道:“是你贏了。” 第69章 巨大龙吟(周二求追读~~) 回到帐內,迎上法莉婭志得意满的微笑,真是被治癒了——才怪咧。 阿斯让晓得下一秒法莉婭就要变脸,而法莉婭也没让他失望,马上收敛笑意,换上自认威严的肃穆表情,斥道:“比我想像中要慢!” 她的话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锋利。 此时应该这样回应:“抱歉,但我已经尽力啦,生怕让您久等,回来路上一刻也不敢停。” “出汗没有?” “跑回来时出了点汗。” “洗澡去。” “求您让我休息会儿。” 法莉婭装模作样地权衡一番,拍拍身侧床垫,勉强道:“好吧,仅此一次!” 神经,害我笑了一下。 阿斯让牵起嘴角,脱下御寒的外套与皮靴。 嗯,脚还是要洗一洗的。 他掀开帐帘,用手铲了把雪。 “你在干嘛?” “洗下脚。” “有热水啊。” 阿斯让震惊了。 “……你看我干嘛,我要睡了。” 法莉婭和阿斯让对视了会儿,又一次大败亏输,身子一扭,只给阿斯让留下一个背影。 阿斯让无声一笑,喝了口法莉婭煮沸过的温水,洗过手与脚趾,默默钻进被里。 有法莉婭的体温在。 真好。 法莉婭,你这么可爱,又不注意防备我,真叫我难办。 要不是你有所谓“弒亲”的幼年创伤,我马上就要冒著杀头的风险动手动脚!唉,真是折磨。 十年之约对我太残酷了!最多再忍三年好吧。 阿斯让舒了口气,靠著圣树赐福的副作用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伐木营地內各项的工作有条不紊地顺利进行著,质疑的声音也统统消失不见。 远征据点和角斗场一样,谁的拳头越大,谁说话就越管用。 阿斯让其实並不喜欢这种逻辑,他自认是个讲道理的好人,虽然墮落过一段时间,在角斗场里砍过不少人的脑袋,但总体上还是心向光明的,阵营光谱介於守序善良与中立善良之间,不然可不配呆在法莉婭身边,要是把她教坏……那完蛋,说不定她会变成一个比蒂芙尼还坏的大魔头。 为了杜绝这丝可能,阿斯让必须以身作则。 若说阿斯让因何有此担忧,答案嘛—— “没吃饭是不是?这就偷懒了?偷懒、偷懒!敢晚一天交差,龙来的时候就把你们都栓去餵龙!” 听闻监工的话,法莉婭眉头一皱,犯了嘴癮,对阿斯让说道: “嗯?不努力干活?阿斯让,你去跟那监工说,让他把鞭子抽响点。唉,这些奴隶为什么砍棵树都不积极?非要让自己挨鞭子抽?我看还是教育少了!阿斯让,我有个想法,將来等我入主魔女院,我要推动一项法案,在圣都建起个面向奴隶的学校来,考核不合格的,乾脆扔海里餵鱼去,考核合格方才有当奴隶的资格,若是优异,便能在富贵人家里做家僕,如此一来,奴隶以下犯上的事件也能大大减少,唯使尊卑有序,才能长治久安呢!” 真是天才般的想法!一般人哪能想出此等“好主意”呢? 阿斯让不由揶揄道:“那请问我是合格还是优秀呢?” “大多数时候不合格!”法莉婭摆出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锁著眉头说道,“但其他时候可算优秀,综合考量一下,只能说是勉强合格!总而言之,你还需多多努力,不要忘了你还处在我规定的试用期里。” 我说,这种小事有必要记得那么清楚吗? 唉,算了,法莉婭是这样的。 阿斯让无奈道:“好,定会多加努力。” “多加?” “加倍努力。” 幸亏马屁拍得及时,拍得顺利,总算让法莉婭忘了监工那事,要是真把她那番话传给监工,恐怕鞭子下要出人命。 到时法莉婭估计要说:我只是让他抽重一点,他怎么可以把人活活抽死呢?虽然死掉的只是一个贱民云云,然后跑来求阿斯让找安慰,不过就算安慰了,她可能也要阴鬱好久,心头又蒙上一层创伤。 类似的事情多来几次,法莉婭说不定就要黑化了,所以稍有苗头就得掐灭,永绝后患。 巡林结束后,阿斯让以找猎团长波尔卡薅食材为由头,从法莉婭身边短暂离开,看望受伤的矮人。 虽说不能下地,但矮人心態却好得很,经阿斯让这么一折腾,矮人也沾上点光,身侧有专人照料,还能敞开肚皮喝酒,日子过得好像比骨折之前还要爽。 “哦,兄弟,你来啦!来,喝口酒,这酒真不错,比冷泉那个破酒馆里卖的黑心货好得多。” “不喝。” “那来口龙肉,”埃里克指了下桌上的盘子,“你绝不会相信这盘东西居然是龙肉!真他娘好吃。” 是吗,那我得试一试。 阿斯让捻起一块像是鸡米的油炸龙肉,放入口中,味道確实不错。 外层金黄的酥脆表包携著香气,中和掉內里龙肉较柴的口感与淡淡的腥气,再加上一丝麻嘴的辣味,舌尖上的味蕾便被骗得晕头转向。 “不错啊。”阿斯让决定去找猎团长取取经。 以后薅羊毛的机会少了,不如趁此时多薅一些。 “好吃就带回去,也给你主人尝一尝。” “行。” 两人很是默契,没有谈及矮人腿上的伤。 自己和银狮猎团闹掰了,可矮人以后还得掛靠在银狮猎团旗下,多挣点钱。 就让此事翻篇吧。 寒暄过后,阿斯让带上这盘“龙米”,找到猎团长波尔卡问过这道菜的做法,倒是不难: 先是將龙肉用盐水浸泡一段时间去腥,隨后均匀淋上蛋液,再给每块肉上裹一层麵粉,用龙肉脂肪烤出来的油脂,配合椒炸至金黄,便可新鲜出炉啦。 “这是我自己研发的独门配方,”波尔卡叮嘱道,“求你绝不要外传呀,不然龙肉价格就要飞涨了!” “龙肉涨价不是好事吗?” “你看我这些团员像是省油的灯吗,龙肉价格涨了,他们要的钱只会更多!到时我怕亏得裤衩子都不剩。”波尔卡痛苦嘆息。 “行吧,我不外传。”阿斯让允诺道,“我嘴很严,你放心。” 既得了好处,阿斯让不再逗留,临走前问道:“那几个人还没回来?” “没呢,也许阴沟里翻船了吧,我先给他们记成失踪了,半年后仍未归队,就当死亡处理。”波尔卡耸了耸肩。 “是吗。” 阿斯让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沉闷嘶哑,持续时间极为漫长的吼叫,自远方幽深的树林间不断涌来。 这不是绿龙的吼声,而是另一种……阿斯让从未听过的吼声。 眾人还未从惊愕之中回过神,又有一声很是相似,频率却要稍高,持续时间较短的吼声,仿佛应和一般,在树林间迴荡。 “快!叫所有人去空地上集合,驱龙粉呢,驱龙粉在哪里?快拿驱龙粉来!”波尔卡惊惧不已,“黑沼龙在附近!我的妈呀,一雄一雌,有两头!” 第70章 黑沼龙 黑沼龙是神秘而强大的龙类,它们棲息於遥远的西北方大沼泽,那里河网稠密,洼地眾多,终年多雾,使得整片区域显得幽暗而诡异,被人们称为迷雾沼泽。 城邦时代,精灵们將迷雾沼泽视为生命禁地,从未尝试在此播种圣树之种,开闢城镇。黑沼龙的存在尤令精灵感到厌恶, 诸王时代,列王將其视作世界的边界,如日中天的教团警告人们迷雾沼泽是地狱的入口,那些虔信者,他们的灵魂会在死后被天神的女儿们迎上天国,在天神祝福下永享安乐,而那些有罪之人,他们的灵魂则会被黑沼龙的吼声诱骗吸引,墮入无尽深渊中蒙受苦难。 到了圣都时代,距今四百年前,由圣都牵头组织的北方调查团穿越北方森林,来到这片诅咒之地,终於掀开迷雾沼泽神秘面纱的一角。 据调查团记载,迷雾沼泽遍布瘦长、扭曲的树木,它们的枝条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几乎不透光的天篷,仅仅允许零星的光线穿透。 这些树木上长满了苔蘚和寄生植物,显得古老而腐朽。沼泽地的地面湿润而不稳定,到处都是泥泞和浅水区,脚下经常能感觉到软泥和沼泽气体的泡沫,稍不留神就会陷入其中。 关於黑沼龙的资料也逐渐丰富详实,作为大北方地区的顶端捕食者,黑沼龙在多数情况下实行单配偶制,却也存在拥有复数配偶的强大个体。 当调查团深入沼泽时,便曾遭受过这一特殊个体的猛烈袭击,付出惨痛代价,阵亡十五名魔女后,方才將其击毙,並逼退其余三头雌性黑沼龙,致使第一轮调查活动草草收场。 通过解剖,调查团发现这一个体腹中存在大量同类鳞片与骸骨,推测认定该个体曾入侵过其他雄性黑沼龙领地,因而占据复数配偶,领地范围极广。 此外,黑沼龙的进食方式相当恐怖,其顎部完全张开时形似五叶草,每瓣顎叶遍布毒牙,在其生吞猎物时,这些毒牙会往猎物体內继续注入毒素,辅助进食消化。以上述案例为例,应当认定黑沼龙至少能生生吞下同体型的猎物。 而毒牙,不是黑沼龙的唯一武器。 黑沼龙的肠道在消化猎物时会產生可燃沼气,在黑沼龙顎叶半开之时,將分未分时,这些沼气便能通过特殊的囊状器官,经顎部囊口处的特殊燧结石,形成火焰。 虽然黑沼龙通常將火焰用於求偶仪式上,但其火焰的杀伤力依旧非同寻常,也正因此,圣都角斗场不曾將黑沼龙纳入考量,斗剑奴们不必面对此等怪物,可谓不幸中的万幸。 在《巨龙之书》里,黑沼龙被列为高危物种,只是因其棲息地与圣都九省相隔甚远,才没有对人们造成多大威胁。 两声龙吟消散之后,阿斯让第一时间找到法莉婭。 法莉婭虽表现得镇定自若,但一些小动作还是出卖她,比如见到阿斯让后第一句话就咬了舌。 “唔——”法莉婭抬起手臂遮嘴,吃痛不已,“那是什么鬼声音?” “黑沼龙。”阿斯让边说边让法莉婭帮忙收拾行囊。 “如恶魔般渗人的吼叫……”法莉婭恍然大悟:“书上说的是真的。” 两人迅速一些要紧物件收理好,往营地空地而去。 空地是奴工们领受饭食的地方,如今挤满了人。 银狮猎团的精英成员和临时成员组成小队,携带装有驱龙粉的囊包,朝不同方向赶去,意图在林场外围地带製造一条隔离带,將黑沼龙熏走。 阿斯让閒来无事时看过《巨龙之书》,他悄声询问法莉婭:“驱龙粉对黑沼龙管用吗?这种龙生活在沼泽地带,会不会早已习惯了臭味。” “有关黑沼龙的各项情报都是在深入迷雾沼泽后总结而出的,那里是黑沼龙的领地,它们就算厌恶驱龙粉的味道,也不会拋弃巢穴啊,”法莉婭答道,“驱龙粉派不上用场,当然没有验证的机会。”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现在有了。” “安心,有我呢。”法莉婭扯了扯身上的镶金法袍,“大魔女法莉婭会保护好你……也会保护好这些吵吵嚷嚷的贱民奴隶,阿斯让,叫他们安静点,烦死了!” 阿斯让找上波尔卡,后者是银狮猎团的吉祥物,没人愿意让他涉足险境,因此他被扔在这里,拿著一包驱龙粉瑟瑟发抖。 “啊!对!我们请了位尊贵无比的大魔女!多么明智的决定。” 受阿斯让鼓舞,波尔卡终於稳住阵脚,与阿斯让一同维持秩序。 法莉婭只需往那一站,便打消了奴工们的疑虑。儘管她有意避得远远的,但那身標誌性的装束已成为一种力量的象徵,让周围的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与寧静。 在此时刻,法莉婭代表的远不止她个人,她成为了圣都千年稳定统治的化身,是权威与保护的象徵。 阿斯让忽然意识到: 在人们心中,魔女是神性与人性的复杂聚合体。 当魔女行使她们的权力,对人们施加惩罚时,她们扭曲的人性面成为仇恨的种子,在人们內心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最终將社会各层彻底撕裂。 但当面临巨龙威胁时,魔女的神性面又在人们心中无限扩大,人们在魔女的庇护之下生活了千年时光,一代又一代人沐浴著圣都的光辉,不必在巨龙的阴影之下惶恐终日。 这种从魔女那里获得的安全感,让人们对她们既有恐惧又有依赖,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对魔女的双重认知。 “我们不会被拋下,对不对?” 很多奴工都担心自己会被猎团拋弃,沦为巨龙饲料,他们中的一些老人见多识广,听过许多类似传言,口口相传之下,叫许多新人坐立难安。 阿斯让作为法莉婭的优秀嘴替,自然要在人们面前说尽好话。 好在法莉婭嘴巴虽然毒辣,却只会在阿斯让面前过过嘴癮,不然阿斯让做的所有努力都要前功尽弃! 第71章 绝不可以失败告终 在稳定了营地內的情绪之后,阿斯让与波尔卡商议决定调动一批经验丰富的老练奴工,共同进行猎龙弩的整备工作。他们动作迅速而有序,一台台沉重的弩机被搬出,均匀地分布在营地的各个关键点,確保无死角地覆盖整个区域。 银狮猎团的其他成员也陆续返回营地。其中一些临时成员被分配到弩机旁边,接受来自猎团中最优秀的弓弩手阿尔凯恩的直接指挥。与此同时,其他已返回的猎团精英聚集在一起,邀请阿斯让和法莉婭共同商討对策。 主帐之內,人们分为两派,爭论是否要主动出击,將两头不请自来的黑沼龙驱离出境。 “当然要主动出击,”一个主战派喊道,“不然將这片橡树林拱手让人吗?而且別忘了,我们这些天好不容易收穫的木料还堆在营地里呢!等著黑沼龙把这些上好木料搬回去筑巢吗?” 波尔卡象徵性地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很有道理,蕾露大人需要这批橡木造舰,我们不能辜负蕾露大人的期待与梦想。” 避战派则站出来反对:“黑沼龙、黑沼龙!它们只生活在迷雾沼泽里,之所以在此出没,必是因为沼泽內食物不足!你们难道不清楚绿龙就在黑沼龙的食谱上吗?我们暂且离开,等黑沼龙返回后再过来,那时可能还更加安全!你要想急著送命,可以,不要拖著別人下水!” 波尔卡再次象徵性地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得也很有道理,查普曼的前车之鑑歷歷在目,凡事都要审慎为之啊!” 就在这场辩论持续进行时,法莉婭静静地坐在一角,她的眼中透露出对这场爭论的轻蔑和厌倦。她无声地观察著,心中早已对这场爭辩有了自己的看法,但她选择保持沉默,顺便拉了拉阿斯让的衣角,示意他稍微遮挡一下,然后偷偷拿出阿斯让给她的那袋“龙米”,小口地品尝著。 阿斯让没和她说这是龙肉製成的料理,因此她吃得还挺香。 吃掉半袋龙米后,法莉婭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在哪听过查普曼这个名字,於是询问阿斯让。 阿斯让回答说查普曼是几天前邀请他猎龙的人之一。 “他怎么了?” “失踪了。” “好死。” 说是失踪,但那几人有幸生还的可能性真的微乎其微。按矮人埃里克的说法,绿龙龙巢的方位,正是黑沼龙吼声传来的方向。 另一边,猎团两派仍在激烈交锋,双方爭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服谁,法莉婭看波尔卡很不顺眼,於是在阿斯让耳畔说起坏话:“那个猎团长是吃乾饭的?这也同意,那也同意,叫他拿不定主意就闭嘴。” 阿斯让便说不必管他,“这里你最大。” “没错,”法莉婭感慨道,“我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她才不愿和下等人对话,万一有贱民理解不了她睿智的想法,又缺乏教养,当眾顶撞她,那她就下不来台了。 若还以顏色,倒显得自己心胸狭隘,和圣都很多本事不大口气不小的贱魔女一样落了下乘。 若不还以顏色,自己身为魔女的尊严与骄傲岂非荡然无存?贱民可以畏惧我,但不可看扁我。 法莉婭勾了勾手,示意阿斯让俯下身子,然后贴在他耳畔说出自己的想法。 两人的意思不谋而合。 阿斯让走到波尔卡身边,对其说道:“吾主让我代她说几句话。” 虽然眾人都不把波尔卡当回事,但无论如何,他身为银狮猎团的猎团长,代表的是猎团的门面。內部人员可以隨便无视他,此乃猎团传统,阿斯让不好这么干。 “大家静一静!”波尔卡狐假虎威,“我们尊贵的魔女大人有话要讲!” “谁跟你是『我们』?”法莉婭当即呛声。 空气冷了一下,这时,一位猎团成员站出来圆场,衝著波尔卡厉声拷打道:“猎团长!你要对蕾露大人一心一意,知道吗?!大家都指望著你吃饭呢!” “对不起,我的错,是我说话不过脑子。”波尔卡头埋得很低。 法莉婭满脸嫌恶,头歪向一边。 考官阿斯让在心中给法莉婭的待人处事能力打上零分,不过这不重要。 阿斯让清了清嗓子,打破尷尬的氛围,让眾人看向自己,“吾主的意思是,这是她第一次隨团出征,绝不可以失败告终。” 方才,法莉婭向阿斯让耳语道:“要是第一次就失败而归,我以后在乔安娜面前还怎么抬头当魔女?等消息传到圣都,那帮贱女人又会拿我当笑料,斯泰西老师面上也要黯淡无光!呵,阿斯让,那些贱女人才不会管你遇没遇到黑沼龙,她们只会捂住嘴,发出咯咯咯咯的怪笑,说什么:你知道吗,那个『弒亲』的法莉婭,听说她为了减刑,和她那个奴隶一起跑去参加远征队了呢,只可惜啊,第一次任务就失败了呢……” 阿斯让时常觉得法莉婭內心戏很多,脑补能力过於强悍。 “因此,吾主,还有我,將竭尽所能,不遗余力地帮助各位击退两条游荡在外的黑沼龙。” 阿斯让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帐篷,法莉婭跟著微微点头。 至于波尔卡,別看他之前既赞同主战派,又赞同避战派,像个和事老一样两头吃,但他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於是马上接过话头,挺直了腰板,震声道:“对!必须將那两头黑沼龙彻底打怕,让它们再不敢打这片橡木林的主意!要抓绿龙吃可以,別来这里抓!这片橡木林承载了蕾露大人的伟大理想,我们银狮猎团势必拼死捍卫它,捍卫蕾露大人的——” “猎团长你闭嘴吧,去拼命的人又不是你,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有位耿直团员不留一丝情面地笑骂道,“不过我同意猎团长的观点,如果这次任务失败而归,蕾露大人说不准会提前解散猎团,再说,都有魔女出手相助了,还畏畏缩缩的人,我说你们乾脆退团好了,把位置让给別人,我看那个矮人就不错!他比你们强得多。” 第72章 精灵围猎 一抹斜阳撒在纯白的大地上,为世界带去今日最后一份光亮。斑驳的树影逐渐连成一片,將整片大地吞没。最后,只剩满月皎洁的月光为侦察队指引方向。 小队里瀰漫凝重而紧张的气氛。 傍晚时分,阿斯让与法莉婭並排而行;入夜以后,法莉婭牵住阿斯让的衣角;而到现在,法莉婭的手滑到阿斯让的手心里。 法莉婭很紧张,作为魔女,她是这支侦察小队的主心骨,但她经验尚浅,心智相当稚嫩,难以適应压力。 不久前,侦察队在雪地里发现了一具极为悽惨的尸体,黑沼龙的毒液令其体表组织坏死溶解,头部糜烂,难以辨別,但眼尖的阿尔凯恩还是通过尸体旁边掉落的龙鳞项链,判明了死者身份。 “恐怕是查普曼。”阿尔凯恩嘆道,“用雪埋葬他吧,当心黑沼龙的毒液,不要碰到他。” “阿斯让,黑沼龙为什么没吃了他,”法莉婭在阿斯让耳边念叨,“瞧这副样子,好像是把他吐出来了?” “可能是进食期间受到了攻击。”阿斯让回答完,与其他队员一同铲雪,掩埋查普曼的遗骸。 “愿他安息。” 阿尔凯恩与队员们一道行默哀礼。 “愿他安息。”阿斯让跟著说道。 法莉婭为之不悦,说道:“他和我们有仇呢。” “小仇而已,”阿斯让说,“死者为大。” 法莉婭收了声,她回想起古时教团的无稽之谈,像什么人生来有罪,如果死后没有经过教团的洗礼净化,肉体的罪孽就会束缚人的灵魂,令死者变为可怕的活尸,袭击生前认识的每一个人。 “愿他……安息。”法莉婭一边想著这种事我才不信,一边小声喃喃道,“別来找我们麻烦。” 礼毕后,眾人继续追踪黑沼龙的踪跡。 黑沼龙体型庞大,成体的平均尺寸尚未拥有確切结论,但普遍认为其体型与砂龙不相上下,或要稍大一些,庞大体型的限制下,黑沼龙的飞行能力不佳,滯空时间十分有限,绝大多数时间都靠四足爬行。 因此,相比爱在树梢上攀越滑翔的绿龙,黑沼龙更好跟踪,也不必过多担心会被它们反手袭击。 沿途密集的树木被黑沼龙推倒许多,失去树的遮挡,月光更为明亮。 侦察队在森林中穿行数十分钟,每前行数十米,黑沼龙的体臭便愈加强烈,惹得法莉婭严重不適。 其余眾人也好不到哪里,只能用手掩住口鼻。 从远方不时传来的均匀呼吸声可以判断,两头黑沼龙应当已陷入沉睡,为避免惊扰到它们,阿尔凯恩挑选出两名视力最为优秀的队员抵近探查。 “还是我去吧。”阿斯让轻声道。 受赐福影响,应当没人比自己视力更好。如此想著,阿斯让手上一松,却反被法莉婭紧紧握住。 “去去就回。”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不知从哪冒出,打断道:“站住,人类,不要迈开你们的双腿,惊扰到那远处的两条秽物。这些秽物相当警觉,它们在夜里相伴守夜,除非你们拥有堪比精灵的视觉,否则不要前去招惹它们。显然,你们人类无法做到这一点。” “听你的口吻,你是精灵?”法莉婭警惕道,“速速现身。” “我从未刻意隱藏自己。” 阿斯让循声望去,发现身后一棵粗壮树木的枝头上,正站著位个子瘦高的精灵,他一手扶著树干,另一手空置,没有握著武器,大概是想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你跟踪了我们一路?”阿尔凯恩皱眉道。 应该是,阿斯让心想,但我居然没能察觉。 “我说过,我从未刻意隱藏自己,”精灵说,“这两头黑沼龙是我们的猎物,各位请回吧。” “哈,精灵什么时候和我们抢起生意了?”有人压低声音问道。 “人类,我再重复遍,”精灵回答,“这两头黑沼龙是我们的猎物。” 忽然间,为数颇多的精灵自阴影中现身,他们面无表情,但眼神冰冷。 人类与自然的古老边界在此刻显得格外明显。 这群从森林深处缓缓走出的精灵,他们每一位都拥有苍白而细长的面庞,高挑的身形在月光下仿佛幻影般飘渺,身上穿著的衣服均染成自然的代表色,绘製绿叶与藤蔓的图案,使他们在不动时几乎难以被察觉。 寧静的夜空下,精灵们的现身没有激起一点声响,仿佛他们是这片大地的一部分,与周围的树木、空气乃至夜色本身无异。 瘦高精灵代表其同胞说道:“回去,人类。不要惊扰黑沼龙,令这片森林化为火海。这不是请求,是警告。” 他的话语中没有丝毫情感的波动,但其冷冽的语气足以让任何听者感受到一种不言而喻的威胁。 法莉婭忍不了了,不过这次又换她被阿斯让拉住。 “冷静些,法莉婭。”阿斯让沉声道,“我们回去,把黑沼龙留给这些精灵。” 法莉婭心有不快,抿住嘴唇,意思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阿斯让望著那群精灵,他们站立不动,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然的冷漠。 儘管这些精灵不持武器,但那居高临下的態度已经表明他们对人类究竟持何种立场。 不用怀疑,如果不是因为附近这两头黑沼龙的存在,精灵们恐怕早已对他们发起攻击。 可是,这些精灵为何如此执著於捕杀黑沼龙? 阿斯让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绿色的身影。 弗格安利塔,绿龙的新王。 眼前这帮精灵,莫非是为了给龙王提供食物,才要捕杀黑沼龙吗?! “是啊,撤吧。”阿尔凯恩说,“没必要和他们起衝突。” 其余队员也纷纷点头同意。 法莉婭嘴唇紧抿,压住怒火,暂时不与精灵计较。 等哪天他们打过来了,再叫他们好看。 “黑沼龙归你们了,呵,”法莉婭闷声道,“希望你们狩猎愉快。” 人们离开之后,精灵们亦悄无声息地退回到阴影深处,只留下一片飘渺的树叶声和不安的风声。 这一夜,龙吼声不绝於耳。 第73章 鸟为食亡 当侦查队返回营地时,已是凌晨。 寢食难安的留守人员们立刻从帐篷中涌了出来,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安。不过,在看到侦察队安然无恙地走进营地时,这些忧虑的神情瞬间变为了欣喜。 “我的天,真不敢相信,你们全都平安归来了!”波尔卡的声音几乎要盖过营地中的一切嘈杂,他挥舞著双手,好像要把所有的担忧和惊恐都拋向天际,“我快要嚇死了,整个夜晚黑沼龙的吼叫声都在迴荡!我还以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法莉婭那寒冰般的目光给冻住了。 “阿斯让,叫他闭嘴。”法莉婭低声道,“还有,叫这些人统统闪开。要是閒著没事干,就去给我烧洗澡水!” 阿斯让在心里把这些话修饰了一番,告诉波尔卡,黑沼龙的威胁已被精灵解除,请先安排人手为侦查队的诸位接风洗尘。 “精灵?” 波尔卡心有疑惑,下意识想问清情况,不过,在被法莉婭斜了一眼后,他便慌忙安抚周围人群,招呼人手忙碌起来。 营地里原本压抑和紧张的气氛慢慢被欢快和鬆懈所取代。有人开始生火,有人则去准备食物和清水。 波尔卡凑到阿斯让跟前,好奇问道:“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提到了精灵,精灵怎么了?” 阿斯让正欲回答,却听法莉婭扬声喊道:“阿斯让,快来为我看门!” “去问问阿尔凯恩吧,”阿斯让拍拍波尔卡的肩膀,顺势推开,“你瞧,我很忙的。” “呃……”波尔卡有些为难。 “怎么,你和他关係不好?” “也不是不好,怎么说呢,唉,”波尔卡挠挠头,“我在他面前自惭形秽,他比我高一个半头呢,和他讲话很有压力啊。” “我也比你高一个头。” “不止是身高的问题,唉,你去忙你的吧。真羡慕你,能独占魔女的爱,不像我,没法上桌吃饭。一张桌子四个座,蕾露大人占一个座,第五任团长路易占一个座,第三任团长萨罗扬占一个座,第二任团长埃文思占一个座……”波尔卡喋喋不休。 “第一任和第四任呢?” “第一任团长已经故去啦,”波尔卡道,“至於第四任团长,我不是说过了吗,他失宠了,被蕾露大人一脚踹开,比我还惨一点点。” “阿——斯——让!” “来了。” 阿斯让回应著法莉婭的呼唤,向她所在的方向走去。 距两人帐篷十步开外的地方,搭著一个简易的木製浴间。 法莉婭大概已习惯用狭窄的木桶泡澡,入浴前不再抱怨,当然,也可能是懒得抱怨。 伴隨一阵戏水声,浴间里传来法莉婭的幽怨嗓音:“阿斯让,你知道那些精灵为什么要去捕猎黑沼龙吗?” “知道。”阿斯让故意道。 “是吗,”法莉婭嘖了一声,“那你说说原因。” “您听错了,我说的是不知道,”阿斯让淡淡道,“精灵为什么要捕杀黑沼龙?我想不通,请您为我解惑。” 这才对嘛。法莉婭开心道:“想想你之前做的那个梦。那个谁——” 灰石堡的艾丽萨。阿斯让刚要脱口而出,忽然一笑,闭口不言。 “那个谁来著——”法莉婭拖长尾音,隔一会儿才满意说道:“哦,是叫艾丽萨吧,你不是在那个梦里,梦见她和精灵达成协议,要向人类寻仇吗?他们好大的胆子!呵,谁给了他们勇气?必然是那头绿龙王。” “你说过,那头绿龙王的力量貌似能让圣树重获生机,光是这一点,便能叫那群可恨的精灵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他们为了保障绿龙王能顺利成长,获取到足够多营养,自然会將目光放在黑沼龙身上。” “原来如此。” “那两头黑沼龙,想必是在迷雾沼泽中为精灵所伤,不堪其扰,因此逃到此地,与绿龙发生衝突,之前邀请你同去狩猎的几个傢伙,恐怕就是以此为契机,死了个精光,”法莉婭一阵后怕,“阿斯让,你可不要像他们一样,不过是杀了头砂龙而已,就算加上我给你的赐福,你也决不许大意轻敌。” “嗯。” “嗯什么嗯,昨天晚上你想一个人过去找死吧?要是被黑沼龙吃掉怎么办?赐福能救你吗?”法莉婭厉声道,“只有我能救你,你还不让我跟你一起去……你也看不起我?” 这都要吃醋。 你是把对精灵的恶感转移到赐福上了,恨屋及乌? “我是担心你。”阿斯让说道。怕你受不了臭味吐一地,把黑沼龙惊到。 “无需担心。”法莉婭的语气很是自信。 不过结合她先前的一些表现,这话说得很没有说服力。 “阿斯让,待会儿你去问问,什么时候返回据点去?我俩在这里耗了太久时间,”法莉婭叮嘱道,“给斯泰西老师的信我已写好,得加急送到她手中,我承认我低估了那帮原始精灵的战斗力,他们居然有能力深入迷雾沼泽,拿黑沼龙去餵绿龙王。” 儘管法莉婭语气镇静,但阿斯让仍能逐渐变快的语速中,感受到她心底深处潜藏的不安。 “没问题。” 之后,阿斯让按照法莉婭的吩咐,顺带来波尔卡这儿“取”点食材。 “什么时候回去?快了快了,”波尔卡回答说,“再过几天,呃,三四天吧,我们事先预定好的运输队就会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把营地里的木料全部拉到白银港加工装船。护送这支运输队也是合同的一部分哦?你们如果有事想要提前终止合作,那就违约啦,啊,其实你们违约我也拿你们没办法……” “倒不会违约,我们正巧要去白银港办事。” “那就好。”波尔卡鬆了口气,“我真怕你主人是来体验生活的,在这鬼地方呆不耐烦了想走人。” “有件事,查普曼他们不是失踪了,而是……死了,其他几人恐怕也——”虽然觉得波尔卡已经知晓此事,但阿斯让认为还是有必要提一嘴。 “这就是命。”波尔卡摊手道:“人为財死,鸟为食亡——但精灵呢?活见鬼,但愿那帮精灵是饿极了要吃龙肉,唉,千万別来抢我们生意呀。” 如果只是抢你们生意就好了。阿斯让摇摇头,提著一袋肉片走人。 第74章 命运交匯之日 “好久不见,依莲尼亚。” “久违,斯泰西阁下。” 客房內,魔女斯泰西著一席齐踝的元老紫袍,与依莲尼亚对面而坐。 多年未见,两人似乎生分许多。 在依莲尼亚眼里,这位过去的战友已褪去了曾经的稚嫩与浮躁,变得成熟而稳重。她有些伤感,因斯泰西脸上多了些淡淡的皱纹,这意味著后者已然步入迟暮,岁月无多。 半精灵三百年的寿命比精灵短暂许多,但在人类面前,亦可谓是长生种。 人类寿命何其短暂,在这短短一生中,死亡的紧迫感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一刻不敢停歇地成熟起来,抗下生活的压力。 依莲尼亚虽比斯泰西年长十多岁,但在年迈的斯泰西面前,她觉得自己倒像是个小孩子了。 一旁的梅东张西望,对屋內精美的陈设感到好奇,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忧虑。当她注意到斯泰西投来的视线时,似乎仍不感紧张,反而大声说道:“你好呀,我叫梅,你这里好东西真多,我好喜欢。” “……喜欢就好。” 与冰霜之翼——白龙王弗斯乌鲁斯决死一战后,斯泰西便决心与过去浮躁的自己彻底切割,时至今日,她自认已修炼为一个隨和而极具涵养的出色魔女,除在教育艾芙娜与法莉婭时,有点关心则乱的意思,其他时候极少与人为难。 她无视掉梅,静心聆听依莲尼亚的陈词,脸上隱显忧容。 “……因此,余同法莉婭阁下告別,来圣都謁见於您。” 斯泰西沉默片刻,然后道:“依莲尼亚,有些事情,捂住盖子不去揭开,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余明白了,”依莲尼亚低下头,不露辞色地说道,“此后请多保重,斯泰西阁下。” “让你失望了。” “余不敢。”依莲尼亚不作爭辩。 她想过一些办法,比如说拉拢失乡会內部的温和派,减轻法兰民眾承受的赋税,逐步瓦解极端派的势力与生存土壤,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斯泰西变了,变得很陌生。 “失乡会是恶因结出的恶果,也是种下恶果的恶因,魔女本身的存在,就是这纠缠不清的因与果,无论如何也解不开。”斯泰西声音苦涩:“依莲尼亚,我记得我还年轻的时候,曾向你夸下海口,称我们魔女是无所不能的伟大存在,可以隨心所欲的改造世界,然而事实证明,魔女並非无所不能。我连法莉婭都教不好,又有何德何能摆平失乡会?” “教不好就不教了吗?余一直以为,斯泰西阁下不是轻言放弃之人。” “你也知道,她与区区一个男奴私奔了,”斯泰西声音渐冷,“我想,她没机会出席我的葬礼。” “法莉婭阁下……不是被流放的吗?” “內里缘由复杂,但总的来说,担得起『私奔』二字……呵,实乃魔女之耻。过去我时常教育她,魔女一旦纵慾失身,贪图享乐,便会迅速墮落,对应尽的职责置若罔闻。我曾对她怀抱多大期望,如今就有多大失望。” “你脑子有点不正常。”梅插嘴道。 保民官与元老的视线一齐落到梅身上,但梅毫不在乎,直言道: “曾有人和你一样,日夜对我嘮叨,每天都要跟我讲一遍大道理,我想想,她是这么说的:梅,你要记好,我们魔女应当作为爱莎的继业者,谨遵她的旨意,为保护凡人而使用那超然的伟力。 抬头看,天上紧挨著的一对至亮之星就是爱莎的眼,她在群星之间注视著我们,时刻提醒我们遵守她订立的戒律。那些守戒者將受她加护,那些犯戒者要遭她惩罚。 我们魔女之所以会在幼时蒙受苦难,便是因为世上犯戒的魔女太多,被爱莎降下了惩罚。要想平息她的怒火,就必须让所有魔女回归正道,不再追求世俗的欲望。” 梅环视一眼客室,淡淡道:“要我说,全是屁话。就因我是魔女,所以活该受苦?我才不要咧。我偏要睡懒觉,一觉睡到大中午,我偏要暴食,每天都要吃饱饱,我偏要纵慾,难受了就自己摸。有什么大不了?为什么非要逼自己受苦?有句话说的好,越能吃苦的人越有苦吃。 我跟著那个女人住草屋,啃树皮的时候,怎么不见爱莎对我降下恩惠?你们元老住这么好的房子,吃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见爱莎对你们降下惩罚? 你叫法莉婭恪守清规,可你自己呢?七戒里有一条叫做贪婪,你为什么把自己的府邸装修得这么好?七戒里还有一条叫傲慢,你为什么敢高高在上地训诫年轻魔女?” “我再年轻几十岁,可能会把你的舌头割掉,”斯泰西的语气依旧平和,“若非依莲尼亚求情,早把你关进铁牢。” “要杀要剐隨你便,”梅不在乎,“別割舌头就行,记得给碗断头饭,我好歹供出了不少情报……但看样子,你们也不准备对付失乡会,跟我想的一样。” “不是不对付,而是对付不了,”斯泰西纠正道,“依莲尼亚,我不瞒你,现如今圣都九省经不起一场魔女战爭,魔女院也实无消灭失乡会的必要,至於你口中的绿龙王,太过幼小,在这特殊时刻,自然无法掀起元老们的重视。” “特殊时刻?”依莲尼亚问。 斯泰西瞥一眼梅,梅瞬时捂住耳朵,但这有何用?斯泰西喊来佣僕,將梅锁进一个小房间里。 客房彻底安静以后,斯泰西缓缓说道:“沙漠之主,德塞托奥斯將捲土重来了。” …… 圣都东南,隔海相望的巴迪亚行省。 南部沙漠远征据点,黑沙蒿。 风沙漫捲,十余头砂龙抖落鳞间沙土,振翅飞逃。 小麦色皮肤的据点负责人耗尽魔力,疲惫地跪倒在地,“快、快去搜救伤员。” 尚能行动的猎团成员吊著一口气,拼命挪动身躯,他们不敢懈怠,儘可能多地挽救生命。 “这里,这里还有个活的!” 人们將倖存者从沙土中刨出,清理口鼻砂石,但他血流不止,最终没能抢救过来。 一道隱约的吼声自远方响起,有人在旁念念不休:“是德塞托奥斯……一定是德塞托奥斯……祂没有死,祂没有死啊!祂要回来了……巴迪亚完蛋了,我们都要完蛋了!” …… “德塞托奥斯是迄今为止,可考据的最强大,最具破坏力的龙王,没有之一,祂曾將巴迪亚行省夷为平地,无数魔女死於其手,魔女院三百名元老都要付出伤亡半数,方才將祂击退。” “依莲尼亚,正是此战动摇了圣都的根基。从此往后,圣都九省便笼罩在德塞托奥斯的阴影之下,碌碌无能之辈在此大空位期间窃据高位,尸位素餐,极尽所能对九省敲骨吸髓。” 依莲尼亚望著斯泰西,不知该如何回话。 …… 法兰北方边境,白银港。 市民和商人们忙碌地来往,但与此同时,也能感觉到紧张的氛围瀰漫在空气中。 城市里的守卫比平时多了许多,他们的目光警惕,偶尔对过往的行人进行检查。白墙上的告示牌上写著严禁任何形式的暴力或骚乱,而港口则有额外的巡逻队在监视著每一艘进出的船只。 法莉婭与阿斯让隨银狮猎团大部队一同入城。 阿斯让听见波尔卡与运输队领队的对话: “这帮士兵现在怎么管的这么严?” “这个我晓得,据说是无霜港那边有群乡巴佬借著进城卖货的由头,趁人不注意,把那边运粮的船只烧了好几艘呢!唉,乡巴佬就是不可理喻,听说还有个,把自己也点著了,逢人就喊什么,法兰的粮食人能吃狗能吃,圣都的魔女不许吃。” …… 斯泰西闭上双眼,长长嘆息一声。 “不堪重负的,哪止法兰一省。” “与这群附骨之疽相比,失乡会……根本无关痛痒。依莲尼亚,与你分別时,我曾与你说过,我將去做一番伟大的事业……回头去看,多么可笑,不,愚蠢至极。” 斯泰西的声音中充满了一种深深的无奈和决绝,负面的情绪隨著她的话语逐渐弥散在整个客房中。 “依莲尼亚,我將前往巴迪亚,在余生中等候德塞托奥斯归来。” “我与你同去。” “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了?依莲尼亚,你是法兰的边境保民官,你要回到法兰,寻找那个艾丽萨的踪跡,万一那头年幼的绿龙王……呵,类似预言的话我便不提了。我会为你提供助力,但……就只有金钱,与我的学生们了。” “……感激不尽。” “笑容练习得如何了?”斯泰西忽然问道,“呵,真不像样。” 依莲尼亚摇摇头,微微蹙了点眉,“不,只是刚才……不知为何,余忽然想起了……余的父亲。” …… 一位精灵死去,附近的村民都来参加他的葬礼。 精灵刚在此地定居时,这里的人们时常受到疾病困扰,年景不好时,饿肚子便成了所有人共同的回忆。 而当精灵死去时,这里的一切都变了样。 人们自发围成一圈,为精灵哀悼。 当地领主竭尽所能,尽力为精灵举办一场贴合精灵传统的葬礼仪式。 精灵留下的遗產不多,不过是一系列草药学相关的手稿,一纸有关如何增加土壤肥力的研究,以及偶尔才会写下寥寥数笔,却积少成多的一本厚厚日记。 这些都是耗费毕生心力才完成的东西,为此,精灵的挚爱都离他而去。 他的妻子,无法理解他终日埋头研究的东西,带著女儿离他而去。 他的女儿,埋怨精灵迟迟不来寻找母亲,只看望他寥寥几次。 精灵不擅表露感情,似乎也害怕表露感情,只在日记中表达思念与悔意。 孩子们为精灵戴上环,领主念诵悼词: “我们得说,萨米尔先生是位可敬的好人——” 人们静静听著,相信精灵与人类的情谊將延续一代又一代人。 …… “这么多年,你都没去看望他吗?”斯泰西说。 “余……余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依莲尼亚感觉自己的呼吸很沉重,这是怎么了,“自余母亲过世后,父亲也越来越沉默,而余……余也不知该和他聊些什么……” “精灵过去靠心灵交流,天生不適应人类的交流方式,”斯泰西劝道,“依莲尼亚,你体內流著一半人类的血,当主动一些。” “余谨记。” …… 艾莉西亚姐姐,我,我该怎么办? 啊,好冷…… 艾丝翠惶恐不安地踏雪而行。 孤独,漫无边际地孤独,就如同这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雪地……好可怕。 艾丝翠原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被放逐之后,才明白自己自以为是的坚强,有多么不堪一击。 再听不到同胞的声音,整个世界都陷入沉寂。 人类的交流方式,是多么的低效啊! 他们为什么能靠这么低效的交流方式,组织起成千上万的队伍呢? 艾丝翠不禁想到那些和自己一道被放逐的同胞,但在失去共鸣后,曾经亲密无间的伙伴们忽地分崩离析,大家不再无条件的信任彼此,一点小事便能让大家心生间隙,相互敌视。 艾莉西亚姐姐…… 你曾为我描绘的,精灵与人类共存的时代,那和平又安寧的时代……真的存在吗? 大家被放逐后,都不再相信你说的话了。 语言、文字,在共鸣面前是多么渺小无用啊,它们无法作为心灵间的纽带,在那遥远又遥远的过去,精灵与人类,真能靠它们和平共处吗? ……啊,等等。 那位受到圣树赐福的人类,定能给我答案。 我要去找他。 提醒他同胞的事,提醒他龙王的事。 那毁灭一切的龙之暴君,一定如艾莉西亚姐姐说的那样……祂还活著,而且即將醒来。 …… 鳶尾厅,总督府內。 卡罗琳將菲奥娜叫来办公室,眉飞色舞地说道:“菲奥娜,你知道吗?在巴迪亚遭受灭顶之灾前,圣都每隔半个世纪,便会组织规模浩大的调查团,拓宽已知世界的边界。而一百五十年前,圣都组织的最后一个大型调查团追隨海之主,欧切诺婭的子嗣,横跨海洋,在极西之地发现了一片广袤的新大陆。既然我们的蕾露元老妄想继承前人的事业,开闢前往新大陆的航线,我们法兰又盛產树木,怎能放过这个好机会?菲奥娜,你帮我——” 菲奥娜再也忍受不了卡罗琳这副做派了,现在法兰的局势一天比一天糟糕,闹得她头一天比一天大,可卡罗琳居然还在想著钱、钱、钱! “对不起,我不干了,”菲奥娜掏出早已写好的辞表,“我申请加入远征队。请您將我调去冷泉。” 第75章 对精灵的担忧 在白银港等待木料切割装船的数日里,银狮猎团在城中银行那借了大笔低息贷款,用於支付临时成员的合同报酬。猎团不会过问成员如何掉这笔钱,但会限制个人的人身自由,做任何事都要在登记后结伴而行,防止成员擅自逃队。 与保甲制类似。阿斯让想。 此类条例当然对法莉婭无效,过足苦日子后,她终於迎来反弹,牵著阿斯让在城里到处逛。阿斯让把钱袋管得很严,叫法莉婭不要乱,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开支。 但服装的开支则没法省。 这么多天下来,法莉婭的白裤袜因疏忽时的掛蹭而破了不少小口,尤其是右腿的脚趾那块儿,破了个大洞,脚趾头都露出来啦,让法莉婭嫌弃不已。 因为是白色,冒险途中还染上了不少难洗的污渍。法莉婭的魔法最多让衣物快速风乾,拿这些污渍没有办法。 考虑到以后要在冷泉据点久待,法莉婭决定换条黑色的试试看。 城內经营高等衣物生意的,是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寡妇,精於养蚕,手下织工眾多,专为魔女与贵族供货,一般都是根据需求订製,卖的很贵,但也有现货,法莉婭毕竟要的急,阴著脸挑挑拣拣,选了两对合身的丝袜,一白一黑。 私下里法莉婭都是自己动手穿,在外人面前却犯了病,脑子不大清醒地让阿斯让为她换袜,阿斯让估摸著她肯定是放不下身份,身边既有奴隶,作为主人就该狠狠使用,如此方才健全。 劝肯定是劝不动了,只能硬著头皮上,好在吃瓜群眾不多,就一个寡妇和一个小女孩儿罢了,阿斯让不怂,把丝袜抬到最高点,抬头一看,法莉婭脸红到耳边。 结过帐,还没完,之前阿斯让在无霜港那边紧急换上的廉价衣服一直叫法莉婭不爽,现在钱多多,必须要换掉! 不过这个急不来,量了身材尺寸,记下轻便耐用/能防住龙鳞崩落等等要求,收受定金后,老寡妇承诺会联繫城內最好的工匠,儘快製成成衣,送到冷泉来。 “不要拖延,”法莉婭破天荒开口,嘱咐道,“越早送来越好,我会付更多钱。” “不会让您失望。” 阿斯让没说什么,法莉婭作为魔女,哪会放下身段与平民討价还价,许诺高价,也是情有可原,精灵围猎黑沼龙的事跡令法莉婭倍感焦虑,这意味著绿龙王成长的速度將远超她的预期。 夜晚,猎团城外驻地內,法莉婭又一次做了噩梦。 她满头大汗,四肢冰凉,被阿斯让喊醒之后就再也睡不著觉,那对美丽的琥珀色眼眸被泪水模糊。 阿斯让还以为她又梦到了父母,过往的家事不好劝慰,只能像往常一样陪著她失眠。 “……阿斯让。” “嗯,我在。” “我梦见你死了,”法莉婭顿了顿,“我的钱都打了水漂。” “我还活著。”阿斯让坚定地说。 法莉婭嗯了一声,接著呢喃道:“我梦到了你被砂龙打倒在地的时候,还梦到了你被那个叫梅的傢伙……攻击的时候,我明白的阿斯让,我明白的,如果不靠精灵的魔法,不靠什么圣树的赐福,你,你是挺不过来的……” “法莉婭,你没必要为这些事烦恼,”阿斯让说,“都过去了。” “可以后呢?”法莉婭声音微颤,“以后怎么办?你说的,精灵与绿龙王联手了,他们为什么联手?因为精灵要把他们的圣树移植到温暖的南方,更因为那头绿龙王的力量能使圣树恢復过来。虽然我一直说,那个赐福是我给赐给你的,但你明白的吧,我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赐福什么的,终究还是要靠圣树才能运作……一旦圣树收回了赐福……” 阿斯让也想过这个问题,但直到今天,这个赐福都还生效著,想来足以说明圣树的態度。 他把这话说予法莉婭听,但也晓得这个理由说服不了她。 “我梦见你被精灵杀了,”法莉婭喃喃道,“头被他们掛在树枝上,我爬上去,把你抱下来,背靠树干坐著,坐了很久,然后有头巨大的绿龙飞了过来——梦在这里断掉了,我被你叫醒了。” “你还会爬树?”阿斯让想著把话题往其他方向引,“不可思议。” “法兰到处都是野兽,我小时候得爬到树上过夜。” 空气冷掉了。 阿斯让试著继续转移话题,“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常胜不败的斗剑奴,精灵杀不死我。法莉婭,你也说过了,精灵的战斗力只比凡人强一点点。” “不能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法莉婭强词夺理。 原来你知道自己总是说蠢话啊。 阿斯让有考虑过,也许单个精灵的战斗力比普通人强不了太多,但一群精灵呢?他们依託圣树进行心灵交流,这在大战中是无可比擬的优势,战场瞬息万变,人类后知后觉,精灵却能以极快的速度洞悉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被逐出共鸣的精灵很好对付,”法莉婭说,“原始精灵就不一样了,很久以前,法兰王国林立,小国王们与原始精灵爆发了数次衝突,原始精灵渴望復仇,列王则意欲一劳永逸地解决后患,然而双方都奈何不了对方。阿斯让,一百个原始精灵站在那,就能杀退一万个未经训练的贱民,很难相信吧,可书上都这么说。” 阿斯让瞧著法莉婭的脸,她精神欠佳,人显得憔悴,不知何种方法能让她重振旗鼓。 啊,有了。 “没关係,我不害怕,我相信主人能保护好我,”阿斯让下了个套,“对了,我的试用期是不是已经过了?” “哪里过了?还早著呢,”阿斯让就猜到法莉婭会这么说,“我还是把你留在白银港好了,你就拿著钱往南边跑吧,万一精灵打过来,你小心別被精灵追上了。” “好吧,你不要我,我就去找艾芙娜。”阿斯让淡淡道,“她应该会收留我吧?毕竟她也了钱不是吗。” 之后法莉婭就急了,她闹了一宿,但总归精神起来了。 第76章 来客 自说出“艾芙娜”这三个字后,阿斯让便吃了许多苦头,哪怕回到了冷泉,法莉婭依旧纠缠不休。 唉,没办法,自找的嘛。 不过他也藉此机会,自法莉婭的碎碎念里了解到不少有关她与艾芙娜的恩怨纠葛。 阿斯让把这些碎碎念在脑中进行了一番简单梳理,接著又自法莉婭口中套了些话,半猜测地想道: 其实这两人在幼时应该还挺要好。那时,她俩还是披掛白袍的修业魔女,既是同窗也是好友,然而,一旦毕业出师,换上黑袍以后,她们的关係便降到了冰点。 斯泰西將法莉婭保护得很好,同时,法莉婭的宅女属性,大概也是在那时养成的。 年幼的法莉婭终日呆在斯泰西的官邸內学习各类知识,艾芙娜是她唯一的好友。法莉婭出人头地以前,后者才是同期魔女中惊才绝艷的存在,她天赋极佳,不仅先天魔力深厚,对元素的掌控力也远超同期魔女,因此很快就被斯泰西授予黑袍,成为独当一面的正式魔女,有了新的社交圈子。 自那时起,两人的关係便有了一丝裂痕,因艾芙娜拜访斯泰西的次数日益减少,甚至还嫌彼时的法莉婭幼稚扰人,不过,在法莉婭因魔力反噬而疼痛难耐时,艾芙娜仍会第一时间赶来看望。 但以某日为节点,艾芙娜有意疏远了法莉婭。 换上黑袍,成为正式魔女后,艾芙娜自然能接触到更多信息,同时,作为一个励志成为元老的天才魔女,不管乐不乐意,她都得尽力拓展经营自己的社交圈。 然后,以此为契机,艾芙娜听说了法莉婭弒亲的传言。 艾芙娜曾对阿斯让提过,圣都的魔女们对法莉婭极端敌视,认为她是冷血的怪物,而法莉婭的碎碎念,则表明这一情况属实。 她们似乎將法莉婭与歷史上某个幼时残杀父母,此后杀人为乐的残暴魔女划上了等號。 悠悠眾口之下,艾芙娜亦不能免俗。 然后,当法莉婭也完成了学业,被斯泰西授予黑袍后,她不得不走出斯泰西精心构筑的温室,直面来自圣都各处的冷眼与恶意。 她看到艾芙娜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於是曾经的挚友,在那一刻变为了仇敌。 真想不到,我这一脚居然正中雷区。 要认错吗? 不,认错才是真完蛋了。 这种时候得咬死是法莉婭有错在先,谁让她说要把自己丟在白银港自生自灭?当然了,度要把控好,语气也得软一些。 几天下来,效果拔群。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法莉婭消了气,扭扭咧咧跑来和解,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废话,有效信息只有一句:“你的试用期过啦,我许可你继续侍奉我。” 而且语速特別快,生怕让阿斯让听清似的。 法莉婭既释放善意,阿斯让便欣然接受,说我也不对,没想过你与她之间会有如此大过节。 “不过,你们关係那么差,她为什么还愿意借钱给你?” 还有,你为什么又跑去向她借钱?阿斯让想。 “被斯泰西老师拷打了唄,良心发现,后悔了,一直想与我和解,”法莉婭阴惻惻道,“呵,想得美,背叛了一次的人就会背叛第二次,不可信,绝不可信。” 说罢,法莉婭盯著阿斯让的眼,想来气还没有消完呢。 没关係,阿斯让有大杀器。 “你大可信任我,我绝不会背叛你,因为我——” 法莉婭打断说:“在为我去死和背叛我之间,你选哪一个。” 唉,老是问这种话,选哪个都是错。 “选去死。” “不行!”法莉婭说,“虽然奴隶生来就该为主人去死,但你这傢伙別忘了五十五年的服务年限。” “那不只能选另一个了吗?” “你敢?”法莉婭舞了舞拳头。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选。”阿斯让把问题拋回去。 “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法莉婭不吃这套,“弄清你的身份,谁是主人?是我!法、莉、婭。” 阿斯让想了想,说道:“那我想想……嗯,我要选,变强。” “伟大的常青”,祂的赐福救了我两次,势必有所重託。 是想让我弥合人类与精灵之间的矛盾吗? 哄法莉婭我在行,但哄精灵……说实话,不大可能办到。 “又想让我训练你?”法莉婭一脸不情愿,“不行,要是你身上那个赐福突然失效了怎么办?在我的魔法面前,你侥倖不死也要变成残废。” “法莉婭,你忘记我之前是做什么的了?”阿斯让说,“我在角斗场上受过的伤,大大小小不下数百次,就算没有赐福,我一样扛得住,只要你收著点力就行。” 见法莉婭还在犹豫,阿斯让继续说道:“而且,还有好几瓶生命魔药,不是吗?” “很珍贵的。” “好吧,不愿用在我身上就算了。” 法莉婭瞪了阿斯让一眼,“喝掉一瓶,你就得多为我服务两年。” “没问题。”阿斯让答道。 法莉婭转过身,从床底下的小箱子里拿出一小瓶粉红色魔药,想放进行囊里,又不放心,乾脆拿在手上。 两人走出房间,乘升降梯下楼,一路向瀑布湖泊旁边的宽阔地带走去。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嚇得法莉婭手一抖,差点把珍贵的生命魔药掉在地上。稳住神后,法莉婭向周围甩去狠毒眼神,想从人群里找到那个乱吼乱叫的混蛋,好好教训一下。 谁知这吼声一呼百应,很快传遍了冷泉据点的每一个角落。 这场面有些眼熟……是运送物资的輜重队来了吧。 隨著輜重队缓缓地驶进据点,有位满面尘土的魔女从马车上轻巧跳下来,衝著围观人群放声大喊:“別围在这里!冷泉据点的负责人在吗?快,快带我去见她!没听见吗?让出一条道来!车上有个精灵快死了!” 魔女手势大开大合,嗓音大到沙哑。 “阿斯让,我怎么感觉那个魔女有点眼熟?”说著,法莉婭忽然护住手里的药瓶,“干什么?” “那魔女说车上有个精灵,快要死了。” “死就死,关我们什么事。” “如果见死不救,我身上的赐福会不会消失?” “……” 法莉婭被阿斯让轻鬆拿捏,败下阵来。 第77章 失温症 马车內,昏迷的女性精灵呼吸与脉搏都极其微弱,体温也异常之低。 失温症。 虽说给昏迷的人餵水,也许会误入气管,但此刻显然已顾不了太多。阿斯让轻轻扶起精灵,法莉婭站在边上,恋恋不捨地拔出瓶塞,对精灵是越瞧越不爽,一种自卑的情绪在心中不断酝酿,真可恶,为什么每个人都比她大,唉,冻死才好。 “阿斯让,你走开,”法莉婭不爽地说道,“我来扶。” “不,还是我来吧。” 脖子上隱约可见烧伤疤痕的魔女连忙出声,阿斯让记得她,魔女菲奥娜,幼时在失乡会製造的火灾中觉醒成为魔女,因而得以倖存,绰號“余灰”,似乎是现任法兰总督卡罗琳身侧的秘书官,不知来冷泉是为何事。 她对我抱有敌意。交接过程中,阿斯让与菲奥娜对上了眼神,儘管后者相当克制,但眼中依旧闪过一丝寒芒。 倒也正常。阿斯让想,毕竟那晚当著好几个人的面推倒了她,还拿刀顶在她肚上,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得討厌我吧。 “我来餵药。” 阿斯让自法莉婭手中拿走生命魔药,法莉婭先是用力不给,见阿斯让不减力气,这才慢慢鬆手,阴著脸道:“你对这『只』精灵挺上心嘛。” 不就是多瞧了眼人家的身材吗?別这么小心眼,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总不能抬头望天、低头看地吧?眼神总得有个地方放,只不过恰好落在了那而已,能怪我吗? 只是这话也就放在心里,烂在肚里,说是绝不可能说的。 “法莉婭,我见过她,”阿斯让將瓶口抵在精灵冻得发紫的唇边,一次一小口,缓慢餵药,“你前两天不是还发火,说乔安娜不信你,认为我俩是譁眾取宠,想擅起边衅嘛,现在人证来了。” 不会认错的,眼前这个精灵,与梦中见到的那位圣树司祭相貌无异,好像是叫……艾丝翠。 她因主张精灵应与人类和平共处而遭到同胞放逐,同时被剥夺了司祭的身份,自此流离失所,若不是被冷泉輜重队发现,恐怕难逃死亡的厄运。 ……虽然现在也很危险就是了。 正当阿斯让悉心餵药时,冷泉据点的负责人乔安娜赶到现场。 法莉婭藉机讥讽,没想到乔安娜竟出人意料地承认了错误:“你说得对,是我掉以轻心了……不必等精灵清醒,我即刻组织人手,探查域外精灵的动向。” 嗯?怎么回事,魔女不都爭强好胜,嘴不饶人吗?法莉婭从未见过像乔安娜一般坦率的魔女,一时手足无措,吞吞吐吐道:“是吗,那快去吧,但要小心些,不能打草惊蛇……有需要的话,我会帮忙。” “不必,你在圣都养尊处优,笨手笨脚,派不上用场,只会帮倒忙,”乔安娜到底是个魔女,“文书官,这位精灵的失温症很严重,儘快送去浴场。” 望著乔安娜匆匆离去的背影,法莉婭气不打一处来,“笨手笨脚?笨手笨脚!居然说我笨手笨脚!!” 阿斯让不知说什么好,乾脆专注眼前事,继续往精灵唇间给药。 扶著精灵的菲奥娜一头雾水,低语道:“什么情况?” 阿斯让没法確定菲奥娜是否在向自己问话,但魔女的自尊心都相当强,她们自幼缺少父母关爱,心理多多少少都有点残疾,即使有热脸贴冷屁股的嫌疑,阿斯让也还是开口回道:“精灵也许会在未来掀起战端。” 想到菲奥娜身上的疤痕是因失乡会而起,阿斯让再次说道:“那个叫艾丽萨的失乡会魔女在中间推波助澜。” 菲奥娜没有回话,反而撇开视线,不愿理人的模样。 算我多嘴。 阿斯让將最后一滴生命魔药送进艾丝翠齿间,隨后將其抱起,轻拿轻放,送到据点的浴场里。 在法莉婭眼中,一切公共浴场皆为污秽之地,那里专供贱民取乐,不可踏足其间,故而远远便止住脚步,等浴场里的閒杂人等被文书官劝出,才慢慢加快脚步,一头衝进去。 果然,这浴场里全是妓妓妓妓——咳,侍女,要是敢对我的奴隶拋媚眼,必叫她们好看。 好在法莉婭预想之事並未发生,侍女们都忙於救治精灵,但那个叫菲奥娜的……她为什么一直盯著阿斯让不放? 法莉婭胸中燃起妒火,拽起阿斯让就往外走,接著文书官也走出浴场,嘱咐侍女救护失温症的注意事项后,他还要忙著安抚眾人情绪,给予相应补偿。 “那个叫菲奥娜的一直盯著你,”法莉婭很不高兴,“你没注意到?” 我更在意精灵的死活,阿斯让暗想,“没有。” “真可疑。”法莉婭焦虑又阴暗地啃了啃指甲,真不是个好习惯,“我想起来了,我俩得罪过她,对吧!她肯定是跑来找我俩寻仇的,区区一个黑袍魔女,能有什么手段对付我俩?是了,我晓得了,肯定是想把你从我身边勾引走……那傢伙一定捞了不少钱,比我有钱多了,可我只是暂时落魄,知道吗,阿斯让,只是暂时落魄而已!” “明白,您日后大有可为。”比起菲奥娜若隱若现的恶意,阿斯让更担心法莉婭的精神状况。 阿斯让有考虑过,为何大多数魔女精神堪忧?圣都的“血税”制度要背很大一口锅,“血税”制逼迫魔女割捨亲情,又以《箴言》七律勒令魔女拥抱“神性”,不知不觉中將魔女塑造为超脱凡人之上的新物种。 经过漫长时间洗礼,许多魔女在心中已不把自己视为人类,甚至自觉与凡人生殖隔离,当然无法与人类共情。 若说有什么办法能让魔女重拾人性,或许就只有打破这种人为製造的隔离,使魔女从超脱尘世的超凡中回归到凡俗中来。最保险的方法,大概是让魔女怀孕,让魔女拥有自己的家庭,能被人爱,能去爱人。 所以说,光靠我自己,恐怕无法彻底抚平法莉婭心底的创伤。 ……但就目前情势而言,上述妄想完全看不到实施空间。 身旁,法莉婭喃喃自语:“我得抽个时间,给那傢伙一个下马威。” 第78章 菲奥娜的阴鬱 菲奥娜想不通,为何法莉婭要对一个奴隶青睞有加? 三年前,年仅十五岁的法莉婭受赐镶金之袍,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魔女,前途不可估量。 她是天才,而菲奥娜是废材。 那场火灾,將菲奥娜的人生彻底改变了。 年幼的魔女们怀揣对亲人的思念,私下里会与伙伴谈论自己的家乡与父母,菲奥娜却无法参与其中。 她的父母均在那场火灾中丧生,这是她永远不愿触碰的伤痕,而身上留下的丑陋疤痕,让她成为了同龄魔女中的异类,她们害怕她,甚至对她进行霸凌。 菲奥娜一直默默承受著这一切,她习惯了这种孤独与痛苦,毕竟除了默默忍受,她还能做什么呢? 这被火焰烧灼的躯体,难以承受使用魔法时带来的痛苦,一旦调动魔力,身上的伤疤疼痛难耐,仿佛要被撕裂开来。 这样的身体没有未来可言。 儘管菲奥娜拥有的魔力可称优秀,但披上黑袍,像其他天赋平平的魔女一般从事文职,成天与书卷、凡人打交道,就已是此生的极限了。 法莉婭则不然。 数年以前,在圣都时,菲奥娜曾见过法莉婭一面。 彼时的法莉婭还是个小女孩儿,真的,一点点小,黑袍穿在她身上,显得很大。 菲奥娜大她三岁,个子高很多,但这有何用?魔女向来论实力说话。 其他魔女会毫不留情地取笑自己是“余灰”,却从不敢在法莉婭面前攻击她的过往。 那小小的身影让菲奥娜自觉远离,法莉婭大可行走在阳光之下,而她只能在无人注意的地方阴暗爬行。 她总是不禁想,如果没有这身伤疤,自己是否也能和法莉婭一样? 能让她人噤声、拥有復仇的可能。 真叫人羡慕,同时也让人忍不住嫉妒。 因此,在总督府重遇法莉婭时,万般复杂的情绪縈绕在菲奥娜心头,令她鬼使神差般口出恶言:“弒亲的法莉婭……” 她清楚自己有一种自毁的倾向,但若能被法莉婭毁掉,也好。 然而,令菲奥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法莉婭变了,她的眼神不再锐利,遇事畏畏缩缩。 她怎能变成这副模样,她不该变成这副模样啊…… 不然,和过去的自己有什么两样? 菲奥娜心生怨恨,是那个奴隶害了她。 这念头一旦生根,便要发芽。 苦苦纠结之后,菲奥娜写好辞表,来冷泉寻找法莉婭,接著在路上捡到了一个行將冻毙的精灵。 现在,摆在菲奥娜的面前的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先说坏消息: 法莉婭和那奴隶之间,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法莉婭太依赖那奴隶了,大多数时间里,菲奥娜顺著法莉婭的视线望去,最后看到的都是那个奴隶。菲奥娜搞不明白,那个奴隶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把法莉婭迷成这样!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似乎自己还因此遭到了法莉婭的敌视和误解,被法莉婭找上门,狠狠警告了一番,叫自己不要打她奴隶的主意。 “论美貌你比不过我,论身材你全身烧伤,论財力我前程似锦,你怎可能在我与阿斯让之间作梗?我劝你收起自己的小心思,不要打我奴隶的主意,圣都那帮人都抢不过我,你还是赶快从我眼前消失……” 法莉婭这番话刺中菲奥娜柔弱的內心,让她悲痛难耐,急火攻心下一时失言,把法莉婭惊得掉头就跑。 反正我就是个怪胎,对怪胎来说,倾慕同性才算正常吧! 冷静下来后,菲奥娜蜷缩在幽暗的房间里黯然神伤。 然后再说好消息: 好消息是,路上捡到的那个精灵醒了,这让菲奥娜感到一丝慰藉,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多少还算有点用处。 得到消息后,菲奥娜兴冲冲赶去探望,紧接著二度破防。 法莉婭和她身边那个奴隶早早赶到,自己作为精灵的救命恩人,却在不知不觉中被眾人无视,只好在阴暗的角落里独自发霉。 那个女精灵,根本不会看气氛,感知不到自己阴暗的视线,倒不算什么,但法莉婭就站在旁边,眼睛里直冒火光,可那精灵却像没事人一样,不停缠著那奴隶东扯西拉,估计还是个原始精灵,不习惯人类的交流方式,加之身体虚弱,说起话来磕磕绊绊,语速让人干著急,还净说自己听不懂的事。 受赐祝福者……什么东西? 菲奥娜低头轻声嘆息,嘆完之后,突然转念一想: 等等,这……不也挺好吗? 自己没法从中作梗,但那精灵可以啊。 论美貌,这女精灵不在法莉婭之下,她的眼睛碧绿如玉,一头银髮惹人注目,或许正是因此,法莉婭才没像对待自己一样,粗暴地呵止她吧! 而论身材,不得不说,这精灵的身材远超法莉婭,那奴隶越是撇开视线,越证明他在乎!凡俗男子的丑態正被这奴隶展现的淋漓尽致。 財力?有了前两点,財力已经不重要了。 菲奥娜阴暗的窃喜,隨后又为自己阴暗的心理神伤,儘量不引起任何人注意,默默退出房间。 身处漩涡中心的阿斯让暗道不妙,身边这个名为法莉婭的火山迟迟不喷发,之后估计要来场大的。 “你刚从失温症里恢復,身体还很虚弱,”阿斯让说,“先休息几日,有事之后再聊。” “虚弱……不,不,我、我很好……” 艾丝翠不敢相信,她竟如此轻易地找到了那位受赐祝福之人,虽然被族人逐出了共鸣,但她似乎仍受到圣树庇护,这令她十分喜悦。 可同时她也极度不安,她厌恶战爭,因漫无休止的战爭给精灵与人类两个种族带去不可磨灭的伤痕,艾莉西亚姐姐说过,人类与精灵携手合作时,此方世界才会迎来常青庇护下的黄金时代。 “请,请……阻止……我的同胞……”艾丝翠支吾道,“阻止……他们……我们……精灵、人类,有著共同的……敌人,龙……龙灭绝了太多生物……” 阿斯让回应不了艾丝翠的请求,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法莉婭已经很不耐烦了。 第79章 「天神之血」 精灵醒后,法莉婭对阿斯让的特训日渐残酷,多少有些公报私仇的意味。 对阿斯让来说,即便能在短时间內看清魔力的走势,身体也不一定能够跟得上。往常,法莉婭还会收敛自己的魔力,放一放水,用一般魔女的施法频率开展攻势,给阿斯让留足反应时间,现在则不同,法莉婭的魔力自四面八方倾泻而来,如同密不透风的弹幕,找不到空隙可钻。 这又不是什么弹幕游戏,判定点只有胸前小小一点,想躲实在太难,往往一两个回合下来,阿斯让就得被法莉婭抓到空中,宣告失败。 没办法的事,常人与魔女单打独斗本就不占优势,自己虽然有掛傍身,足够与一般魔女过上几招,但法莉婭不是什么一般魔女啊,她是凤傲天来著。 许多魔女院的元老都不被她放在眼里,用她自己的话来说: “德塞托奥斯令圣都魔女蒙受巨大伤亡,空出来的大半元老席位都被无能之辈阴谋染指,像蒂芙尼,据我所知,她的老师便是被法兰的诸多实封领主与城市行会力推上位,后者去世后,蒂芙尼故技重施,趁机邀买人心,谋夺席位后对支持者们百般让利,如果这不是元老里的典型败类,那还有谁可称败类?唉,只可惜这样的败类实在太多。我们魔女,尤其是身披元老紫袍的魔女,怎可被凡人掣肘呢!” 上午进行完特训,被法莉婭调教的满身大汗,下午便要陪法莉婭宅在屋里度过,顺便等候乔安娜送来有关精灵动向的讯息。 那位新来的菲奥娜,也是不怎么出门的样子,似乎是在为据点熬製各类魔药。 这是魔女们的老本行,古时,魔女有另种更为普遍的称呼——女巫,她们常行於宫廷间熬製强效药剂,为列王的野望添柴加薪。 要说阿斯让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当然是从书上读来的。 下午是读书时间,也是聊天时间。 世上有太多事需要担忧,操心是操不完心的,法莉婭就爱钻牛角尖,一钻就要出事,唯一的解法就是多陪陪她。 “法莉婭,这个『天神之血』是什么?”阿斯让在书上读到古时的教团曾逼迫一位魔女研製出名为“天神之血”的强效魔药,不过,笔者似乎对此忌讳颇深,並没有对“天神之血”进行单独註解。 只说教团以此为基础,打造了一支名为“神之使仆”的护教骑士团,挑起圣战的同时,也为彼时的国王们提供猎龙服务。 一头被世人称为深蓝之眸阿兹尔略的蓝龙之王,正是为神之使仆斩杀。 当教团带著阿兹尔略的头颅游行时,伊斯巴尼亚地区的国王集体皈依受洗,令教团势力在此地区深深扎根,並一直延续到圣都时代,甚至在百年的大空位时期,一度有死灰復燃之势。 听到“天神之血”一词,法莉婭不悦地皱起眉梢,解释道:“天神之血是教团研製的禁忌药物,具有极强的成癮性与致幻性,据说能使凡人获得巨大力量,同时忘却疼痛,无惧死亡,而其最大的特点,是使服用者的寿命大幅减少,一旦服下第一瓶『天神之血』,服用者便会在五到十年间迎来死亡。” “原来如此,怪不得书上不愿详谈。”阿斯让翻至下页。 “阿斯让,原因不止於此,”法莉婭神情有些严肃,“圣都之所以要禁绝『天神之血』,是因为『天神之血』的原材料……是我们魔女的血。” “……闻所未闻。” “因为失传,所以我只知道大概。阿斯让,那个邪恶的教团会將我们魔女囚禁起来,终日餵食特製的草药,绝大多数魔女会在此期间悲惨死去,而活下来的魔女则要面临更加残酷的命运,她们会陷入永久性的沉睡,沦为教团採血的原体。” “所以教团灭亡了。” “一方面,教团將自己麾下的魔女称作圣女,是天神的女儿,以此欺骗凡人將觉醒为魔女的女儿拱手奉上,另一方面,则把那些不愿臣服教团的魔女蔑称为女巫,称她们与魔鬼共舞,呵,多讽刺,”法莉婭顿了顿,喝了口水,“阿斯让,这些都是出版书上不会提的內容,也就我会说给你听。” “主人真是博闻强识。”既然法莉婭摆出一副求夸夸的可爱表情,阿斯让自不会吝嗇讚美。 法莉婭很是受用,接著说道:“所以说,阿斯让,我知道你是忠於我的,可我依然要藉此机会告诉你,不要因魔女曾拿精灵练过药,便对魔女抱有成见。建城者爱莎出世以前,魔女们对魔力的认知模糊且笼统,不成体系,难有战力,想从教团的迫害中活下去,便只能寻求列王的庇护,投其所好。啊,这不代表我赞同她们的做法,只是想让你——” “我明白你的意思。”阿斯让说,“你既担心我因反对精灵而失去赐福,又担心我会因赐福而站在精灵那边,对不对?法莉婭,我只会站在你的身边。” “是、是啊,当然,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奴隶嘛,理所应当的事情,”法莉婭有些慌乱,“话说回来,乔安娜那女人回来没有?希望她没被那帮失心疯的精灵干掉。” “我去问问?” “嗯,去吧。”说完,法莉婭警觉地眯起眼睛,说道:“你不会还想顺便看看那个精灵吧?” 阿斯让坦承道:“我想多了解一下情况,毕竟她曾是原始精灵里的一份子。” 法莉婭有些犹豫,本想说那我也过去,却又担心被阿斯让厌恶,嫌自己管太宽。 可、可是,主人就该对奴隶严加管教不是吗,不,不行,要大度要宽心要以史为鑑,想想那几个反面案例吧,法莉婭。再说,我作为主人,怎可以为奴隶爭风吃醋呢? “法莉婭,我只会站在你的身边。”法莉婭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这句话,严重影响判断力。 “那你去吧。”法莉婭说完就后悔了,可又故作矜持,不愿追出门去。 不,等等,可以喊隔壁那个叫菲奥娜的,帮我监视监视。 法莉婭动起歪脑筋,算计道:虽然那傢伙说了很怪很怪的话,但正好能被我利用一下! 第80章 举棋不定 阿斯让问过文书官,得知乔安娜尚未归来,心知担忧无用,不作烦恼,慢悠悠转到精灵艾丝翠的房门前,四下张望一番,没有发现法莉婭的身影,真是奇怪。 她居然没有找个理由偷偷跟来? 不过这一望,倒看到个意料之外的熟面孔。 是菲奥娜。 真巧,她也来探望精灵? 又或者……是在跟踪我?想找个机会把我干掉? ……应该不会,是我想多了。 菲奥娜没有表露敌意,体內的魔力也很平静,但考虑到魔女普遍堪忧的精神状態,阿斯让还是多留了个心眼。 阿斯让敲响房门,被艾丝翠迎入房间后,菲奥娜的一只脚也踏了进来,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冷冷看著,艾丝翠被她盯得发毛,试探性地打了声招呼,询问说:“您是……?” “你冻伤了,昏迷不醒,被我发现后送来这里,”菲奥娜说,“没事就好。” “啊……谢谢您。您是,好人。”艾丝翠憋了半天,才想出后两个字。与人交谈让她感觉无比紧张,生怕说错话,令人类会错意。 “不必谢,举手之劳而已。”菲奥娜淡淡道。 阿斯让不好无视菲奥娜,直接向艾丝翠搭话,但艾丝翠却没有这种顾虑,她以为阿斯让想到了阻止战爭的好办法,既焦急又兴奋。 长生种有时会表现的天真且幼稚,像长不大的巨婴。这种特徵在原始精灵身上表现的尤为明显。 所谓原始精灵,是指那些精神与圣树共生,寿命极其悠久的精灵族类。圣树未被烧毁之时,一些精灵甚至能活过万年的岁月,到了现在,圣树將死未死,这些原始精灵的寿命打了对摺也依旧漫长,法莉婭对此曾锐评说:一个一千岁的精灵,没准九百九十九年的时间都用在了发呆上,用于思考的时间不足一年。 至於那些被逐出共鸣,受圣都庇护的精灵,他们的寿命短暂许多,心智却反而要比原始精灵更加成熟。 阿斯让思前想后,决意如实回答:“很抱歉,但我认为……精灵与人类之间难免会有一战,这其中的矛盾……我调和不了。” “艾丝翠,仇恨的火焰一旦点燃,就只能靠鲜血將其浇灭。艾丝翠,人的一生不过数十年光阴,却依旧能通过文字,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將仇恨延续到下一代人,下下一代人,经久不衰,因此,我们人类为了后代能安享和平,会说歷史宜粗不宜细,为过往的歷史涂脂抹粉。” “精灵则不一样。精灵是长生种,许多精灵都是诸王时代的亲歷者,在人类眼里已经消逝的歷史,在精灵眼中仍歷歷在目。艾丝翠,岁月的更叠令人类不再將自己视作加害者,精灵中的受害者却依旧活著,他们虽活在当下,却也永远地留在了过去。我无法说谁对谁错,我甚至理解精灵想要寻仇的想法,而正因我理解,所以我深知战爭无可避免。” 艾丝翠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有眼神渐渐黯淡,无力地坐在床边。 “但……有一种方法,或许能儘量减小战爭的规模与伤亡,”阿斯让说道,“精灵们是被艾丽萨与绿龙王煽动起来的,一旦將他们消灭,精灵们说不定会与圣都和解,並且,如在那之后说服精灵,將圣树移植到温暖的南方境內,也许能慢慢终止仇恨的循环。” 阿斯让望著艾丝翠的脸,不由想起依莲尼亚,保民官的表情难以察觉,但细细观察,仍能找到些蛛丝马跡,而艾丝翠,无愧精灵之名,她似是而非地蹙著眉,让阿斯让无从判断她心中的想法,於是只好冒著令她嫌恶的风险,猜测著说道:“其实你心有犹豫,即使將圣树移植到温暖的地方,也只能延缓圣树的凋亡,但那只绿龙王则不一样,你从祂身上看到了令圣树復甦的希望,所以你很纠结,对吧。” “斗剑奴,我劝你打消主动出击的想法。”菲奥娜忽然开口,语气里浑是抱怨的情绪:“卡罗琳总督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情,你说精灵要入侵,她不会信,除非精灵真打来了,你说绿龙王,结果你也知道了,除非你把绿龙王的尸体送到她面前,不然她不会相信的。” “何况,她现在正忙著挣钱呢,圣都有位元老正大肆散財,希望组建一支远洋船队,出海勘探,这个机会卡罗琳总督不会放过,她的脑子里只有钱,还是一个吝嗇鬼,只进不出,从没给我发过一次奖金。” 菲奥娜也像法莉婭一样碎碎念:“圣都九省全靠我们这些黑袍魔女才能顺畅运转,有几个元老愿意研习治国之道?活该被我们架空。斗剑奴,没有行省在背后支持,我奉劝你不要轻起战端,你的主人为了令你远离危险,故意跑来这种地方受苦,你就不要把她送进九死一生的险境了。” “我明白。”阿斯让说。我和法莉婭都没指望卡罗琳,指望的是她的老师。 艾丝翠支支吾吾开口:“两位的意思……我了解了,死亡……无可避免,一定会有人死去……为什么会这样……” “你是怎么想的?” 阿斯让摸不准精灵的態度,如果精灵举棋不定,那便不可信任。 “不必急著回答,我们这边也需要时间做足准备,我个人尊重你的一切选择。帮助或是离开,我都理解。” “说实话,你的尊重无关紧要,”菲奥娜讽刺道,“你只是个斗剑奴。艾丝翠,其实你的选择只有一个:帮助我们。否则,一旦精灵发起进攻,你会被处死,没人会放你离开。” “確实,我的意见无关紧要,但我有信心说服法莉婭。”阿斯让说。 菲奥娜眼睛盯著阿斯让腰间的切肉小刀,一边加以防范,一边气急败坏道:“斗剑奴,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令法莉婭对你青睞有加,但如果你以为,自己能一直倒反天罡,那你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第81章 长子为尊 菲奥娜匆匆离去,但阿斯让还留在房间里,与艾丝翠独处了一会儿。 精灵对时间很不敏感,艾丝翠长时间保持沉默,或在思考,或在迷茫。 阿斯让原本想从她身上打探有无增强赐福的办法,见她摇摆不定,只好收起心思,开口告別。 兴许是让法莉婭等久了,因此回到屋时,迎接阿斯让的,是法莉婭冷峻的目光。阿斯让早已將法莉婭的性情摸透,而法莉婭则欠缺火候,既藏不住表情,也看不透阿斯让的心思。 有经验的斗剑奴,都会练就一张扑克脸,阿斯让深諳此道。 被法莉婭买下后的最初几月,阿斯让一直以少说多做为准则,当时他坚信,既然自己被这魔女买了下来,便说明她对自己有点兴趣,想收买拉拢自己,用自己的忠心实现自我满足,因此不可轻易遂她心愿,而要使她半信半疑。 这套把戏屡试不爽,今次也是一样。 阿斯让无视法莉婭的脸色,问她晚餐想吃什么。 “没胃口。”法莉婭冷冷道。 “我也是。”阿斯让適时说道:“那个精灵的精神状態让我很担心,她害怕战爭带来死亡,却优柔寡断,將圣树的生死寄希望於绿龙身上,除非她下定决心,与我们立场一致,否则就是一个难以预料的不稳定因素。” 悄悄观察法莉婭的脸色,宛如雨后晴空。 “呵,精灵都这样,”法莉婭轻快道,“我们人类当断则断,而精灵,如你所言,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法莉婭的疑虑既已打消,接下来的日子好过许多,至少训练已然重回正轨,不再被法莉婭单方面凌虐。 只是难免会被捉弄。 一旦阿斯让近身,法莉婭就会使出规格外的力量,打破事先定下的施法频率,眨眼间,將阿斯让吹出老远。 “再接再厉,”法莉婭喊道,“弱不禁风的前斗剑奴,再努力把,就让你贏一次!” 你自己数数,这话说了多少遍。 那就再来一次。 趁法莉婭没注意,阿斯让往袖子里藏了点雪,忍著寒冷,榨乾最后一点体能,规避法莉婭空地一体的诸类魔法,同时將袖子里的雪捏成球,在距离最后数步距离时,出其不意攻地扔到法莉婭身上。 “算我贏吧。” “確实。” 然后阿斯让就差点被法莉婭用雪埋了,真恐怖。 大概只有用满天飞雪一词能形容当时的景象,整个据点都被法莉婭闹出的动静嚇到,刚刚带队折返的乔安娜来不及休整,慌忙跑来朝法莉婭喊话:“你要教训自己的奴隶,可以,但给我离远点!该死的。” “急什么,我心里有数。”法莉婭不甘示弱,用更响亮的声音喊回去。 不像有。阿斯让默默摇头。 下午时分,法莉婭迫不得已前去拜访乔安娜,回来时面色凝重。 “阿斯让,情况危险了。” 阿斯让经法莉婭复述得知,乔安娜自各个猎团中遴选了十数位经验老道,善长隱蔽追踪的老手,在原先常有原始精灵巡视的地方调查数日,直至昨日,精灵仿佛消失一般未现行踪。 “他们人手不足,”阿斯让想到黑沼龙,“即便是精灵,狩猎黑沼龙也並非易事。” “而在昨夜,精灵重新现身,他们巡林的强度与规模要比过去大上数倍。”法莉婭咬了咬嘴唇,“也不知道老师……现在收没收到我的信。” …… 沼泽中瀰漫著一种让人作呕的腐败气息,那是千百种植物残骸和动物尸体经过漫长岁月堆积分解而形成的恶臭,无法被雪掩盖。 周围形態扭曲的怪异树木光禿禿一片,如披著雪的怪物。 自踏入这片沼泽之日起,艾丽萨便理解精灵为何会对这片沼泽避之不及。 “小心脚下,”精灵长老提醒道,“很多年前——当然,是对你们人类而言,有一批无知无畏的人类无视我们的警告,来到这片禁地,隨后葬身於此。魔女啊,如不多加小心,迷雾沼泽的泥土会將吞噬你,而泥泞中那丑恶的生物会聚集而来,吸乾你的鲜血。” “食血虫,”艾丽萨皱眉道,“惹人噁心的小怪物。” 这种两指宽,半掌长的圆体虫怪通常寄生在黑沼龙体表的鳞片缝隙间,靠吸食龙血为生,而黑沼龙之所以会两两伴生,或许也是为了应对这种生物的威胁,互相之间喷吐火焰,清理彼此身上寄生的食血虫。 “许多勇士因此而死,”长老说,“我不会忘记他们的牺牲,也希望你能对他们心怀敬畏。” 艾丽萨客套道:“他们的牺牲,会成为圣树重生的养料。您不必为他们的牺牲心感愧疚,正相反,不管是您,还是他们自身,都该为这光荣的献身而深感自豪。” 长老学著人类的方式点了点头,隨后收束心神,轻声说道:“他们的牺牲意义重大,新的时代將会到来。我將纠正『常青』的错误,开启属於我等精灵的黄金时代。精灵身为长子,自当凌驾於其他生物之上,我的许多同胞无法认识到这一代,他们被『常青』庇护太久,忘了这个世界的本质——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他们之中,有些为了挽救一只鸟,一条蛇,一头猪,一只狗,寧愿割肉饲喂,死得毫无意义,死得违反天伦,也令我等的未来蒙上阴影。” 艾丽萨赞同道:“正如过往的城邦时代一样,弱小的人类应当为奴,唯有其中强者,才能脱颖而出。” “没错。”长老再次点头。 艾丽萨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城邦时代太过久远,以至许多人对其涂脂抹粉,以为那是人与精灵共存共生的美好时代,但事实恐怕並非如此。 彼时的精灵,占据著如今魔女一般的生態位,许多底层人类生而为奴,怨恨滋生,因而在灾变后疯狂报復。 古时教团的首位教主,便是底层奴隶的其中一员。 他是教团的创始人,是“天神之血”的始作俑者。 那药方至今还在圣都治下的阴影里流传,失乡会里的一些同袍,也以此为教团的余孽而效力。 艾丽萨也是其中一员。 曾是。 第82章 碧空之翼 当教团的人找上艾丽萨时,艾丽萨的第一反应,是送他去见天神。不过,在动手之前,艾丽萨想到了想到了自己的妹妹,也想到了妹妹的两个女儿。 有种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说法:如果双胞胎姐妹中的任意一位觉醒为了魔女,那么其姊妹生育的女儿,较常人而言,更易觉醒为魔女。 將她们製成“天神之血”的原体,多好的报复方式。 想到这,艾丽萨一口答应下来。 她满怀期待,重返灰石堡,见到的却是病危的妹妹,和两个还算可爱的侄女。 挺可爱的孩子。 如此念头在艾丽萨脑中一闪而过,接著她明白过来,自己心软的老毛病又犯了。 当她在那木屋的屋顶画上失乡会的標识时,不禁自嘲一笑。 如果那对姐妹中的任意一人,苏西、莉莉,谁都好,等她成为魔女,被灰石堡的人们关进这间木屋,在强烈负面情绪的影响之下,极容易引发魔力的大失控。 骚动之下,即使是她,想必也无法避开眾人耳目,將那个孩子偷偷交到教团手上吧。 我的人生,何其可笑。艾丽萨禁不住想道,假如她不是魔女,而是一只愚不可及的精灵,一定会成为长老口中,那些寧愿割肉饲餵动物的蠢蛋。 艾丽萨看不起这些精灵,同样也看不起自己。 心软的人,是无法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的。 身为魔女,艾丽萨拥有强大的力量,她渴望报复目之所及的一切,却又常常因为心软,而在杀了几个人后半途而废。 她想屠戮村庄,发泄自己心中的苦闷,但最后却常常演变为本意是坏的,但执行好了的可笑场面。 她曾当著一个母亲的面,用最残忍的手法杀死了她的儿子,结果那个臥病在床的老母亲竟泪眼婆娑地感谢她为民除害,然后她隱形埋名,陪那老母亲走过了人生中的最后两年。 最后,也是什么好处都没捞著,反倒因那母亲儿子的恶行,而遭人迁怒。 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般可笑的人呢? 如果我生於战火纷飞的诸王时代,一定会被教团蛊惑,自愿充当圣女,受尽非人折磨…… 接著,在某一天,艾丽萨忽然开窍:也许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既然错的是世界,不是我,那我就得想个法子毁掉它。 艾丽萨知晓自己的软弱,因此將这软弱深埋心底,偽装残忍,偽装坚强,寻求志同道合的同伴。 然后,她遇到了一个叫温妮莎的年幼魔女。 她很弱,也很强。 弱在天赋上,强在心理上。 是艾丽萨將她教成了杀人狂。 她能面不改色地杀人,隨心所欲地杀人,甚至以此为乐,乐此不彼,惹出诸多事端,每次都得艾丽萨出面给她擦屁股。 但要说嫌烦?其实不嫌,而且甚为满意。 这感觉,就像不敢亲自宰杀动物,却又对厨师烹製出来的肉食垂涎欲滴。 如果,不是一个自称“梅”的年轻魔女忽然出现,说不定自己会陪著温妮莎步步走向毁灭。 “你们有点极端了,这样不太好。人的脑袋可不是韭菜啊,哪能说割就割?要是放任你们把凡人杀光了,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很无趣啦,你们知道不,有九成九的美食都是出自凡人之手,所以……你们还是住手为好,不然,我可要认真啦。” 那个叫梅的魔女,强的可怕,她在一瞬间便將温妮莎轻鬆压制,並在隨后的对攻中令自己受了许多伤。 她自称隶属失乡会,但艾丽萨此前从未听说过这號人物,不过,倒也不奇怪,自己毕竟与失乡会脱节过一段时间。 艾丽萨知道,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故而选择退让,自此孑然一身,令復仇的大计无限期推迟。 直到她遇上教团余孽; 直到她重返灰石堡; 直到她见到—— 一声充满生命力的强悍咆哮震动整片沼泽,一头深绿色的庞然巨物从沉眠中甦醒,祂那巨大的身躯自低空掠过,双翼振起风压令艾丽萨的法袍激烈抖动。 直到她见到: 碧空之翼弗格安利塔 “啊……啊……” 自头顶飞掠而过的巨物让长老惊惧交加,那是多么……伟大的生物! 也许这世界就该为龙所有。 如果没有那颗陨石,精灵与人类共同的祖先,那些弱小又可怜的“始祖兽”,一定只能在巨龙的阴影下瑟瑟发抖,哪里有机会沐浴“伟大常青”的恩泽呢? “別担心,大长老。”艾丽萨收起心中的鄙夷,宽慰道:“那是我的孩子,祂很懂事。” 碧空之翼轻盈地落到地上,收拢翅膀,猫著身子缓步走来。 孩子?不!那是龙……龙王!长老全身发软。 巨大的身躯、深绿的鳞片、锋利的爪牙、凶恶的绿眸……无法反抗,无法逃离,祂已成长地如此巨大,而我在祂面前如此渺小。 幸有手中拐杖,长老才没有摔倒。 “弗格安利塔。”艾丽萨轻唤绿龙之名。 你会反抗我,还是—— 艾丽萨上前,伸出手。 碧空之翼俯身低头,任凭艾丽萨抚摸自己的头颅。 “看吧,长老。”艾丽萨微笑,儘管鳞片割伤她的手,令鲜血不断流淌。 “既然海之主欧切诺婭能与人类相安无事,那这孩子也能与你们精灵愉快相处。”艾丽萨侧过身,朝身后的精灵大长老说道:“碧空之翼弗格安利塔將成为圣树的守护者,重铸『伟大常青』的荣光。” 大长老激动地说不出话,那本该永远淡漠,如被冰霜封印的脸上显露出异样狂热的神采。 愚蠢的精灵们啊,用你们的鲜血,为我摧毁这个世界。 “大长老啊,去告诉你的同胞,狩猎可以结束了,他们已不必再同黑沼龙战斗,接下来,他们的生命应该用在更宝贵的事情上——战爭,向人类復仇的战爭。” 指尖传来的痛感让艾丽萨倍感兴奋。 “去吧,弗格安利塔,强大的碧空之翼,我的孩子,你已长大,还有什么能阻挡在你面前?”艾丽萨继续抚摸,“去將那些黑沼龙踩在脚下。” 第83章 姐妹 “姐姐!贝蒂又下蛋啦!” “咯咯——” “不要拿完,记得留一个哦。” “好!~” 莉莉从贝蒂身下掏出两枚鸡蛋,小心翼翼地捧著。 原本该去抓些虫子犒劳下贝蒂的,但现在太冷啦!根本抓不到虫子,只好委屈一下贝蒂。 年幼的小女孩玩心很重,把鸡蛋交给姐姐苏西后,拿上一个木筐,外加一个栓绳的小木棍,出门捉鸟去。 她小心躲开那些神气十足,仰著脖子的超级大白鹅,一溜烟跑到偏僻的空地去。 在这里,能遥遥望见远处阴森的小木屋。 之前那个大哥哥,就和魔女大人住在那里呢! 但莉莉其实不喜欢那位魔女大人,她板起脸的时候就和那个小木屋一样阴森,好嚇人。 大哥哥就不一样了,莉莉觉得大哥哥人很好。 他杀死了那头坏蛋龙,我和姐姐再不用担心会被坏蛋龙吃掉! 爸爸和妈妈,也都可以安息了吧? 莉莉记得依莲尼亚大人说过,人们死后,灵魂会飘啊飘啊,飘到天上去,变成天空中一颗又一颗闪亮的星星,安静注视著大地上的亲人。 爸爸、妈妈,你们在看著我和姐姐吗? 莉莉抬起头,冬日的天空一片灰白色。 白天看不见星星呢。 莉莉有些失落,但在听到鸟叫后,一下子又兴奋起来。 她蹦蹦跳跳地踩实一片雪地,然后用栓绳的棍子架起小木框,再在木框底下撒上一些绿色不成熟的小野果子,躲到一边,静悄悄地等鸟过来。 这是那个大哥哥教给她的捉鸟法子,说是为了赔罪。 哦,那些小野果,人是不能吃的!莉莉吃过一次,酸死了,真不知道灰石堡这边的笨鸟子为什么爱吃这种果子。 还有哦,大哥哥说过,想要抓住笨鸟,就得保持耐心才行。 莉莉很有耐心,但那些男孩子们就不行了,他们等不了几分钟就要大喊大叫,跑去做別的事,把鸟都嚇跑。真討厌,不成熟的男孩子最討厌了! 唉,小鬼。莉莉学著大哥哥的口吻,撅著嘴暗想。 他们全都是坏蛋,没事还喜欢缠著我和姐姐问,以后要嫁给他们中的哪一个,真该让那头坏蛋龙把他们都吃掉。 姐姐也是笨,说什么女孩子长大后一定要嫁人,唔,就算真是这样…… 莉莉想到那个大哥哥。 要嫁人的话,一定得嫁给像大哥哥那样的人才行,这样就不用担心他出门打猎的时候被龙吃掉。 灰石堡的小鬼们保护不了姐姐呢!只会害姐姐吃苦头。 莉莉想入非非,等她回过神,注意到木框底下已经站了两只笨鸟时,那两只笨鸟都快把她辛辛苦苦摘来的野果子啄光! 好在笨鸟就是笨鸟,逃不出莉莉的手掌心呀。 莉莉忽地一拉绳子,木棍歪倒,木框隨即罩下,把两只鸟困在里面。 终於! 成功了! 莉莉欣喜若狂,可当她走到木框边上,听著鸟儿受惊后扑扇翅膀,不停乱叫的声音,心中驀然升起一股不忍之情。 记得当时,大哥哥把鸟放走了呢。 因为那时候有龙肉吃,虽然不好吃,但能吃得饱饱的。 “今天贝蒂下了蛋,莉莉就不把你们抓给姐姐燉汤了,”莉莉心里空空的,“你们两个笨傢伙,要谢谢贝蒂哦!” 掀开木框,两只鸟儿惊叫著飞向天空,而一位女孩,在起身时无声地向后栽倒。 莫名其妙的疼痛自女孩腹中炸开。 啊、啊、啊、啊…… 好痛。 我、我是……怎么了? 涌向全身,並且不断加剧的痛感夺走莉莉的所有力量,连痛苦大喊都做不到,只能发出气若游丝的呼气声。 爸爸…… 妈妈…… 死…… 我会死吗? 我要死了吗? 好痛,好痛呀…… 姐姐…… 年幼的女孩倒在地上,眼中望著那对飞走的笨鸟,视线逐渐为泪水模糊。 …… 两只鸟自远处飞来,落在光禿禿的树枝上,震落一些雪。 它们没在枝头停留太久。 传令兵骑著马疾驰而过,於灰石堡简易的城墙前停下。 灰石堡的卫兵们惊疑不定,將传令兵迎入堡內。 “保民官何在?”传令兵急迫地问道。 “大人因公外出,不日便將返回,”一个头戴面具的男人说道,“由我代为行使职务。” 传令官瞧了那男子一眼,说道:“北面的原始精灵近期动向成谜,切记做好防御准备。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请即刻遴选青壮男子,加紧操练,以备不时之需。如有徵兵必要,请灰石堡务必配合。” “……明白。” 数日过后。 前边境保民官依莲尼亚怀著沉重的心情返回灰石堡。 她已辞去了保民官的职位,一心只想著追踪艾丽萨,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她返回之时,竟听闻原始精灵自北而来,与边境上的各处据点形成对峙之势,时有衝突发生。 辞职一事已是覆水难收,不过也罢,依莲尼亚自知身份敏感,难得旁人信任,索性乘此机会,提早將灰石堡的事务安排妥当。 老乔伊是个不错的继任人选,且已得到批准。 因此,依莲尼亚回到灰石堡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將这里的未来託付给了老乔伊。 这令老乔伊始料不及,他当了十多年父亲,光管教膝下一子就费尽心力,脸还被绿龙毁了容,终日戴著面具,所幸没被妻子嫌弃。 “依莲尼亚大人,我何德何能……” “余相信你能办到。”依莲尼亚道。 老乔伊沉默了会儿,终究没有推辞,而后问道:“我会尽我所能,但……有一件事,恐怕还得由依莲尼亚大人您来定夺。” “何事?” 老乔伊嘆了口气:“依莲尼亚大人,就在前几天,莉莉觉醒为魔女了。” “……莉莉?”依莲尼亚顿了顿,“你……没把她送进那间木屋吧?” 老乔伊摇摇头,“她就在自己家,每天都被自己的姐姐照顾著,但……唉,依莲尼亚大人,我想只有您能劝动那孩子,不管我们怎么劝说,她都不愿和自己的姐姐分开,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84章 病友团建 冷泉据点最近相当热闹。 毕竟,原始精灵集体南下,与据点的数个猎团都爆发过几场衝突。虽说规模很小,似乎保持著相当程度的克制,却足够令人们为之惶恐。 试想这时,突然有第三位穿著镶金法袍的强大魔女造访冷泉,人们悬著的心是否可以放下? 答案是肯定的。 “別来无恙,法莉婭。”艾芙娜呵呵一笑,“你知道你把斯泰西老师气得有多重吗?” “你们好呀!我是梅。” 法莉婭嘴角乱抽,“你们来这里干嘛?” “明知故问,”艾芙娜说,“一收到你的加急信件,老师便命我赶来帮忙。” “那她呢?”法莉婭指著梅的鼻子吼道,“她应该被关进大牢!” 阿斯让流汗了,一个菲奥娜,一个梅,两个被他得罪过的魔女齐聚一堂,这事可不好笑。 顺带一提,在被法莉婭指名前,梅的视线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我没做过坏事哦。”梅不认帐了。 “你包庇一个杀人狂,还对我的奴隶动手!”法莉婭觉得这说法有一点点不妥,马上补充说明,“侵犯我的私人財產!” “是这样没错啦,但你的老师已经代你原谅我啦,”梅提了提身上的白色法袍,“虽然很不情愿,不过为了自由,我还是拜她为师咯。唉,失乡会我是回不去了,只好当个修业魔女。” “安心,法莉婭,以及你身边那位斗剑奴,屠龙者阿斯让。我知道你俩与梅之间的过节,会尽心替斯泰西老师管好她,”艾芙娜不怀好意地说道,“原因你是知道的,法莉婭。你的私人財產,有近乎一半归我所有,不是吗?” 法莉婭被艾芙娜抓住痛脚,当即震怒:“胡说八道!走之前不是说好了?债务一笔勾销,房子归你所有!” “我答应了吗?” “你——!” “法莉婭,不要再在这种小事情上浪费时间了。”艾芙娜不再逗弄法莉婭,眼神一凛,严肃道:“时间紧迫,谈正事。” 法莉婭抿了抿唇,深吸口气。 因艾芙娜称事涉秘辛,所以谈话在法莉婭房间中秘密进行。 阿斯让怎么也没想到,眾人刚一落座,自己便成为艾芙娜言语攻击的对象。 “法莉婭,我读过《精灵魔法大全》,晓得你在自己的奴隶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但你有没有想过,精灵的契约魔法,对凡人而言有多大诱惑?” 艾芙娜瞥了一眼阿斯让。 “有这个魔法在,不管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他都能恢復如初,换言之,他只会因衰老而死,其他任何手段都难將他杀死,而这,归功於精灵,归功於精灵们“伟大的常青”。法莉婭,你的求援信、梅的证言,仅从这两点,我便能轻鬆看穿背后隱藏的巨大隱患,而你呢,你要对此视而不见?” “你担心我会因这力量而背叛法莉婭,”阿斯让冷声道,“法莉婭的老师可以质疑我,但你不行,至少至今为止,我从未背叛过她,你呢。” 艾芙娜与阿斯让眼神对峙,低头自嘲一笑,“你说得对,我不够资格质疑你对法莉婭的忠心,但我与法莉婭共同的老师——” “也是我的。”梅举手插嘴。 “身披元老紫袍的斯泰西,对你很不放心。老师托我捎句话,现在我把它说与你听:斗剑奴,此时此刻,证明你忠诚的最好方式,便是投海自尽,沉尸海底。” “够了。”法莉婭一旦气到极点,整个人就会变得相当平静,浑身散发一种令人敬而远之的冰冷气场。 阿斯让明白,这是法莉婭一以贯之的防御机制。 在遇到自己之前,她的这套防御机制始终都在维持运转。 “我不该心存侥倖,写那封信,自我从圣都离开之后,我就该晓得,我已与那老东西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你话说得也太难听了些,”艾芙娜道,“老师是担心你。” “担心我?未必。”法莉婭冷声道:“你忘了吗,艾芙娜?需要我把你当初偷偷与我讲过的那段话,再反过来讲给你听吗?” “都是过去的事了。”艾芙娜委婉道。 可法莉婭还是要说:“你曾向我哭诉,斯泰西对我俩的关心,是对工具的关心。是啊,好比我的奴隶,阿斯让,他每天都要时间保养自己身上的装备,老东西对我俩的关怀与这有何两样?老东西真正关心的,是圣都九省的未来,所以她才会相中我俩,也相中了你旁边的这个傢伙——” 梅附和著点点头。 “我俩天赋绝伦,不得不承认,这个傢伙也相当强。呵,老东西只想把我们培养为保卫圣都和平的工具,从不在乎我们的想法。我还记得她告诉我俩,魔女生而担负使命,註定要为圣都的荣耀与未来流干血汗,然后考问你,艾芙娜,你会为了什么而保卫圣都与九省?你回答……” “我的父母,以及我素未谋面的弟弟或妹妹。”不等法莉婭复述,艾芙娜自行说。 “也问过我呢,”梅耸耸肩,“我说我是为了美食,然后就被她抓起来抽手掌心,唉,老傢伙都这样。” 法莉婭似乎有些得意,说道:“有你做示范,所以当那老东西考问我的时候,我才能说出让她满意的答案:没有理由,不需要理由。但其实当初我心里想著的,和我嘴里说得根本不是一回事,呵,魔女为什么要保卫圣都的安寧?当然是为了建立堪比建城者爱莎的伟大功名,令自己流芳百世,为后人敬仰。” 我说氛围怎么这么阴沉,原来是三个缺爱的病友在这团建。阿斯让心中腹誹,心想法莉婭说了这么多话,嘴巴估计也干了,於是倒了些水,三个魔女一人一杯。 “谢谢。” 看似疯疯癲癲的梅却是唯一一个接过水后道谢的魔女,她微微仰头,畅快一饮,“咦,真好喝,奴隶,这水为什么会有一股酸甜的味道?” “我往里加了几颗酸绿果。” “哦~再来一杯,谢谢。” 第85章 梅的好奇 法莉婭端著水杯,不停往里呼气,总算消停一会儿。 艾芙娜小抿一口,暂时退让,“別对我抱有这么大敌意,法莉婭,当我是老师的传话筒即可,我並不会把你心爱的奴隶押到老师面前。” “心爱?!不对!我是——” 是什么? 阿斯让为梅倒满水,竖起耳朵,准备听法莉婭如何辩解,艾芙娜似乎也是作此想法,故意收声,但法莉婭似乎词穷,翻遍脑海都想不出另外一个合適的形容。 这就给了梅发癲的机会,她观察起房间里的內设,目光从仅有的一张床上移开,张口便道:“我知道啦,是因为他把你弄的很舒服,对不对?我听温妮莎说做那事很舒服呢,但我先前那位老师却说做那事很痛,而且魔女做那事就相当於杀人耶,因为魔力会把本该孕育成婴儿的生命种子杀死,所以让我万不可以做那事,所以我只好自己摸自己。” “?”逆天。阿斯让不好评价。 圣都治下的教育体制过於落后,会教出梅这样抽象的魔女並不奇怪,不,不如说每个魔女都或多或少有著抽象的地方。 在阿斯让看来,魔女作为一个整体时,是超然於世俗之外的统治阶级,可就个体而言,魔女在觉醒之前,也是世俗中遭受压迫的一份子。 正因魔女的存在,圣都九省难有平等观念。 世俗社会中的男性在生產过程中占据主导地位,女性则是男性的附庸。 一个致命问题也由此显现: 魔女们的世界观,前后割裂。 魔女们觉醒时的平均年龄是十二岁,觉醒之前,社会期望她们成为贤妻良母,觉醒之后,陡然间拥有强大力量,忘乎所以之时,又被灌输魔女统治凡世、魔女恪守己身两种看似並不矛盾,实则难以兼容的处事准则,加之前辈们“以身作则”的“优良教导”,耳目渲染下,无怪乎变得个顶个抽象,个顶个下头。 说好听点是率性而为,说难听点是下头女。 “怎么不说话?”梅的好奇心抑制不住,“讲一讲唄,到底舒不舒服?” “你你你你你突然说些什么呢?”好书多多的法莉婭化身道德標兵,对梅厉声斥责,“难以置信,身为魔女,怎么可以口出污言秽语!艾芙娜,你不管管她吗?” 艾芙娜幽幽斜了眼阿斯让,阿斯让选择沉默。 说没做过,会被怀疑能力,说做过吧……嗯,我从不撒谎! “时间紧迫,还是聊正事为好。”阿斯让提醒道。 “行的。” 梅正欲点头,被艾芙娜一敲脑壳,疼得抱头蹲防。 “说回正题,”艾芙娜道,“奴隶阿斯让,你的事暂且搁置一边,但你要记住,我依旧对你心存戒备,相信我,一旦你图谋不轨,我有能力让你生不如死。” “你试试看?”法莉婭针锋相对。 艾芙娜微微嘆息,接著说道:“下个话题。法莉婭,虽然你在信中信誓旦旦地保证,精灵与圣都之间必有一战,但说实话,这仅是你的一面之词,难让其余人相信,圣都与原始精灵之间和平太久。” “我晓得许多德不配位的元老做事瞻前顾后,”法莉婭说,“但那老东西不一样,她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嘴里也常说,凡事都要防患未然,怎么,她也不信我的判断了?是老糊涂了,还是怀恨在心?” “你也就敢在我面前说老师坏话了,法莉婭,在你的奴隶面前注意一下形象,小心被他学坏。”艾芙娜说。 阿斯让很无奈,怎么每次都要把话题往他身上引? “老师没有老糊涂,也没对你心生恶感,最多也就失望痛心。我猜,她之所以没有採纳你的意见,主要还是因为圣都目前並不具备两线作战的力量,对於精灵,当以安抚为主。”艾芙娜道。 “安抚不了一点。”法莉婭说。 “两线作战……是什么意思?”阿斯让问。 艾芙娜答道:“我会告诉法莉婭,但你没资格知道。你也是,梅。” “那我走。”梅很洒脱,跑去屋外守门。 阿斯让原打算跟过去,但被法莉婭叫住,她向艾芙娜冷声说道:“有必要多此一举吗?反正最后我也会转告给他听。” “圣都的伤口就这样被你暴露在一个斗剑奴面前,以后会有你苦头吃的,法莉婭,”艾芙娜摇摇头,“好吧,斗剑奴,你可以留在这,但管好你的嘴。” 艾芙娜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接著道:“我也是前不久才从老师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法莉婭,德塞托奥斯,那位沙漠之主其实並未死去。” ……果然。阿斯让早有怀疑。 法莉婭微作沉默,“书上说,德塞托奥斯被重创后遁入了大漠深处,艾芙娜,那里只有一片黄沙,除非德塞托奥斯靠吃沙子就能活,否则祂怎么可能不死?” “曾经人们以为迷雾沼泽就是北方世界的尽头,但后来我们知道,一旦横穿迷雾沼泽,便是一片有著盎然生机的绿色大草原,”艾芙娜低声说,“所以,那片沙漠荒原的尽头,未必还是荒漠,也许那里水草丰茂,动物眾多,令沙漠之主养好了伤。” “不论如何,祂已捲土重来,不断繁衍子嗣,使砂龙数量激增,生態圈毁於一旦。为避免巴迪亚行省再遭毁灭,魔女院已决意命斯泰西老师为首的一眾元老赶赴巴迪亚行省,前往沙漠深处討伐德塞托奥斯。” “什么?!” 阿斯让看得出来,別看法莉婭嘴上老东西叫个不停,其实心底还是关心她老师的。 “老傢伙都活了一百多岁了!都没几年好活了!” “老师是自愿的,”艾芙娜道,“她年轻时毕竟杀死过冰霜之翼,在圣都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凯旋式,大家都对老师寄予厚望。” “好面子,活该受苦。”法莉婭哼道。 还真是,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 心中吐槽过后,阿斯让总结道:“也就是说,目前圣都的大半力量都匯聚到了巴迪亚,无力干涉边境局势?” “精灵与圣都相安无事千年,所谓的绿龙王也不过是一头幼兽,而沙漠之主?祂险些毁灭圣都。” 第86章 要小心 “老师的意思,是叫我们先与精灵谈判,而非像你在信里写的那样,来多少杀多少。法莉婭,斯泰西老师骂你色厉而內荏,我看十分恰当,你不知战爭是何种模样,却固执地以为战爭能让你沐浴荣光,可当祸事真正来临,你比谁都害怕。” “……哼。”法莉婭头歪向一边,“谈判?谈什么?没什么好谈的,那些原始精灵已经发疯了。” “什么都可以谈,老师说了,只要精灵愿意放下武器,没什么是不能谈的。圣都甚至愿意为精灵划出一片足够大的自留地,解放所有的精灵奴隶。” “阿斯让,你认为精灵会领情吗?”法莉婭问道。 “不会。”阿斯让说。 “为什么不会,把原因说给她听。” 艾芙娜微微摇头,说道:“不必重复,你在信中已写的很明白,我和斯泰西老师又不是瞎子。” “那你们还——” “法莉婭,”艾芙娜出声打断,“魔女院有三百位元老,斯泰西老师只是其中之一!你说精灵执意要向人类復仇,我和老师是相信的,你说绿龙王受灰石堡的艾丽萨驱使,我和老师也是相信的,但你忘记了一件事,法莉婭,你还在圣都时,有听到哪怕一句有关失乡会的话吗?” 法莉婭抿唇不语,她一焦躁,便习惯性咬指甲,然而刚一抬手,就为阿斯让所制止。 “在你们看来,隶属失乡会的艾丽萨是个偏执的疯子,你们正是基於这一点,判断她不会接受圣都伸来的橄欖枝,而被她裹挟的原始精灵,为了圣树的安危,依旧会向圣都宣战。你们想得没错,很有道理,但元老们不这么想。” 艾芙娜语气沉闷,“失乡会?没有的事。所以,灰石堡的艾丽萨不过是漏掉的“血税”,一个游离在圣都体系外的野魔女,机缘巧合之下撞了大运,收养了年幼的龙王,一如许多年前,人们收穫海之主的友谊那般。这样一个野魔女,怎会拒绝圣都的好意?她会在余生中安享荣华富贵,成为圣都的一份子。” 这圣都真是烂完了。阿斯让暗想。 “接到你的信后,斯泰西老师在私下里举办了一场茶会,邀请了与她关係还算不错的数十位元老,而这,就是那些元老的判断。” “请问,元老们有想过谈判破裂的后手吗?”法莉婭被气晕,嘴闭得紧,故而接下来由阿斯让代为交谈。 “没有。”艾芙娜一声苦笑,“元老们料定精灵不敢对圣都宣战,不过是摆出姿態,向圣都索要好处。类似的事情在这千年里发生过不止一次,这几年天气越来越寒冷,元老们都以为精灵们是日子过不下去,才会跑来武装乞食,要多少给多少,很快就能安抚住。” “精灵驍勇善战——” “打得过魔女吗?”艾芙娜反问。 虽然明白此时爭辩已无济於事,但阿斯让依然忍不住说道:“《箴言》上有句话讲得很好,傲慢招致毁灭。” “没几个魔女在乎箴言了。大家嘴上念诵,心中却把它归为陈词滥调,只有弱小的魔女才被迫守戒,强大的魔女看都不看,”艾芙娜自嘲道,“斗剑奴,我穿上这身镶金法袍,比法莉婭早不了几年,你以为我为什么有那么多余財借给法莉婭,享有你的四成所有权?告诉你吧,是靠放贷。” “滚蛋!哪来的四成所有权?”法莉婭跳脚,怒道,“艾芙娜,你为什么总要气我?” “因为姐姐都爱欺负可爱的妹妹,尤其是你这一点就炸的性格。” 艾芙娜呵呵一笑,不管笑声有些苦闷:“法莉婭,我曾取笑你是个穷鬼,不懂理財,但……你的钱终究是乾净的,而我却拿自己的年金向外放贷……明明我的父亲就是因为高利贷而险些家破人亡。老师以前时常教育我,身为魔女不可过度贪婪,然而我却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与年幼时的梦想相去甚远,” 你和法莉婭半斤八两,法莉婭犯下色慾之罪,好书多到要命,东藏一本西藏一本,看得时候还夹腿,害我血压拉满。 唉,魔女。 “总而言之,谈判势在必行,法莉婭,虽然你在信里几度暗示,哀求我助你一臂之力的模样令我不忍拒绝,但总归不是我拿主意,”艾芙娜摆了摆手,“因此我没法和你一起,跑去给精灵一个下马威。” “我没有暗示,也没有哀求。”法莉婭指责艾芙娜满口胡话。 “是吗?原来是我多心了,”艾芙娜回道,“总之做好准备,法莉婭,还有你,斗剑奴。再过几日,物资到位,我们就得离开这个据点,去和精灵们谈判了,届时你万不可以轻举妄动……斗剑奴,我知道你只是看上去呆傻,看好你暴脾气的主人,谈判可以失败,但不能因为你的主人而失败。” “我明白。” “还有一点。”艾芙娜盯著阿斯让,轻声道:“斗剑奴,我毕竟也为你掏过钱,看过你的几场比赛,我得坦然承认,除了第一次败了我的兴致,其余几次都给了我不少乐子……所以,我不吝大发慈悲,再提醒你一次,小心梅。” “什么意思?”法莉婭也放低声音。 “……法莉婭,有时你心思縝密,有时又笨的出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法莉婭捏紧双拳,儘量不喊出声,“她是我的手下败將,一条败犬而已,被我狠狠折磨,不敢与我对视……” “並且还被斯泰西老师收为徒弟,算是你的小师妹,不能对你不敬,对吧?哈……你可真够天真。”艾芙娜摇摇头,“斗剑奴,你呢,你觉得斯泰西老师为何会收梅为徒,我又为什么要带梅过来?” 阿斯让心中明了,“帮助法莉婭是幌子,针对我才是目的。” “这是你自己想的,不是我说的。”艾芙娜乾净利落地撇清关係,就像一开始时用冰雕提示阿斯让与法莉婭为迎战砂龙做好准备那样,做事不留痕。 “法莉婭,別擅自对梅出手,她是你的师妹,你心里清楚,一旦你先行动手,后果有多严重。” 第87章 等五十五年再谈 自那之后,法莉婭时常疑神疑鬼,再看不进书,不管阿斯让做什么,她都要跟在后头,於是,阿斯让一直隱瞒的一个小秘密就此暴露:法莉婭最钟爱的那个龙米小零食,居然是用醃製的陈年龙肉做的! “真、真是难以置信,你这个……你这个混蛋竟然敢餵你高贵的主人吃龙肉,还是……还是……放了不晓得多少年的……!” “你说想吃,我才做的。”阿斯让辩称道:“今时不同往日,忍忍吧。” 如今,大量物资都被封存囤积起来,自边境城市运来的新鲜食材也被存入各个据点的地下冰库里,只待来日作为谈判的筹码,交予精灵手中。 看来今年这漫长的冬季,人们还有得一熬。 “只要做的好吃,你管它是什么肉呢?” 法莉婭无可奈何,只好默许。 这么多天下来,阿斯让已和据点內的厨娘们混得很熟,只需提前打过招呼,就能借厨房一用。 厨房里,厨娘们正热火朝天地为据点里的各级勤务官准备伙食,神出鬼没的梅混跡其中,闭著眼睛嗅闻香味,小狗一样。 法莉婭相当警惕,尤其在厨娘们离开后,心弦绷的更紧。 她对梅已有骗子、疯子、败犬等诸多负面印象,而在看到梅毫无吃相的狼吞虎咽时,她不吝再给后者加上个没素质没教养的负面標籤。 实乃魔女之耻!法莉婭有一瞬间想起自己年幼时抢饭吃的不堪经歷,但她绝不往心里去。 说实话,梅这副模样,让阿斯让很难提防。魔力能够传递情绪,优秀的魔女(法莉婭是例外中的例外)能將內心情绪藏得很好,但只要悉心观察,依旧能发现其中端倪,且阿斯让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斗剑奴,对人的面部表情与肢体语言尤为敏感,即使是“余灰”菲奥娜,也在他面前瞒不住內心潜藏的敌意。 可对於梅,阿斯让完全捉摸不透。 “哦,你们也在啊?”梅不用刀,她用叉子叉起一块醃製的龙肉排,举到嘴边,咔嗤一咬,吃得满嘴油光,“真好吃啊这个,你们要来一口不?” 见法莉婭和阿斯让都没反应,梅无趣道:“知道吗,与人分享食物,会让食物更美味呢,唉,你们要是不吃,那算了,我独自享用咯?” 梅似有强迫症般,转动刀叉,在肉排另一边留下个对称的咬痕,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快滚。”法莉婭不客气道。 梅利落拒绝:“不要。” 法莉婭举拳威胁:“魔女只是不可用魔力私斗,快走开,我的拳头可是很硬的。” 梅迷惑,“拼拳头?你被我揍过呀!”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的手艺变生疏了!”法莉婭强行挽尊,横了一眼阿斯让:“都要赖你,每次都自作主张为我出头,害我忘了怎么打架!” 怪我咯,“我的错。” 这时,两腿併拢,撑著餐盘的梅放下刀叉,吧唧下嘴,说道:“你们是不是担心,我会因温妮莎的事情怀恨在心,伺机对你俩动手?” 阿斯让没想到梅会如此坦诚,法莉婭也是。 “不会哦,我已经冷静了。” 法莉婭眯起眼,蔑视道:“你以为,你能骗我第三次?” “嗯,不能隨意相信別人,”梅点头道,“你和艾芙娜的老师,就被我骗啦。你们两个也真是不容易呢,居然能在控制欲如此强的女人手里熬出头,不过嘛,正是因为控制欲强,所以相当好骗,只要在她面前表现得足够乖巧就好啦。”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答应她,会找个机会把你身边这个奴隶冻住,大卸八块后扔到海里,这样她就饶过我,不把我绑到蒂芙尼面前,”梅说,“真可怕,竟然让我做杀人分尸的勾当,我才不干咧!” “闭嘴,”法莉婭冷冷说道,“阿斯让,你要和我一样,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当成假话!” 阿斯让点点头。他看到梅的神情有些奇怪。 梅歪著头,用刀叉戳著肉排玩,“有人和我说过,诚以待人才能交到朋友。是啊……我是一个爱说谎的坏孩子,交不到朋友很正常。” 她闭上眼,当著法莉婭的面,將体內魔力尽数排空,整个厨房间的所有物品都因此而颤动,差点摔碎一地。 接著,她拿出一瓶抑魔药剂,摇了摇,捏著鼻子一饮而尽。 “呸呸呸。”梅呲牙道,“好难喝,根本喝不习惯嘛。” 法莉婭被她发神经般的举动震惊了。 梅望著阿斯让与法莉婭,乖巧道:“现在可以让我待在这里了吧?法莉婭,你这么喜欢身边那个奴隶,我想一定是因为他能做出很美味的食物吧,能让我也尝一尝吗?” 法莉婭的回答乾净利落,就一个字:“滚。” “好吧,等我吃完。” 梅吃得很快,阿斯让望著她落寞离去的背影,听到耳畔法莉婭的呢喃:“这傢伙怎么回事。” 此后两三天,梅总要当著法莉婭的面喝下抑魔药剂,而后无声离开。 法莉婭呢,本质懒到骨子里,对阿斯让的管控也就渐渐放鬆下来。 而且,斯泰西旺盛的控制欲也对法莉婭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她害怕阿斯让也会因此而对她不满,背地里口出恶言,最后像她和老师一样,沦落到如今反目成仇的地步。 阿斯让终於有了点私人空间。 然后理所当然地撞见了梅。 “嗯?斗剑奴,你的主人哪去了?”梅拎著抑魔药剂,四处张望。 记得法莉婭警告过,万不可和梅搭话。 “她不在。”阿斯让答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趁现在说吧。” “能给我做顿好吃的吗?你的手艺一定很好,希望比温妮莎还好!” “没时间。”阿斯让摇头道。 “好吧,我会等的,如果你有时间了再做给我吃。” 你这魔女,也太缺乏边界感了。 “那你至少得等五十五年。”阿斯让否道。 “五十五年后?”梅歪了歪脑袋,怪异一笑,“太久啦,你活不到那个时候,我活不到那个时候,哦,你的主人,也活不到那个时候。” 第88章 如有必要,请喝下我的血 “你什么意思?”阿斯让语气一冷。 梅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字面意思哦?” “別当谜语人。” “谜语人?啊,新奇的说法,学到了。”梅伸出一根手指,“你答应我,为我做一顿饭,我就不当谜语人。” 阿斯让稍作权衡,如果只是一顿……法莉婭毕竟好糊弄。 “可以。” “好耶!不可以反悔哦?” 说罢,梅的表情在剎那间由晴转阴。 “我的养母,前一位老师,曾对我说过:当大地腐化之际,那赤色的龙之暴君就將从恆古长眠中甦醒,祂是地狱魔神的化身,而地狱魔神,亦是天神的化身。天神怜悯人类,但天神也为这日渐腐坏的世界深感愤慨,於是,天神將自己一分为二,祂愤怒的半身化作通体燃遍火焰的地狱魔神,为这片腐朽的大地带去命定的终焉,而在大地毁灭以后,那些信奉天神的真信者,会在天神眾多女儿的庇护下建起永世幸福的乐土。” 天神,女儿,阿斯让对此有些印象,隨后突然头皮发麻。 “教团……天神之血……?” “啊,你知道!”梅鼓起掌,“虽然你是奴隶,但你还蛮博学嘛!你这么博学,肯定也看过不少食谱,对不对,我好期待。” 阿斯让无视梅的后半段话,问道:“这是……教团的传说吧。” “是哦,我的养母,”梅陷入到回忆里,“是教团的信徒嘛。” “教团迫害魔女。” “我的养母没觉得自己被迫害哦?很多魔女也不觉得自己被迫害了。”梅的声音逐渐变冷:“她们,不,我们……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我们是天神的女儿,被天神派至凡间,生来就是为了遴选虔信之人,指引他们在世界毁灭后建立乐土。” “盘踞於圣都的魔女,不尊天神教诲,犯下诸多罪孽,势必被天神的怒火消灭。这·並·非·预·言,而·是·重·演。” “教团圣女,信守戒律,奉献己身,为乐土奠基,我自幼便接受这种教育,耳朵都听出茧。” “自我十岁觉醒,被养母收留,我就再没吃过任何正经食物,她……只餵我喝许多令人作呕的魔药,噥,味道比我手里这个抑魔药剂还差一百倍。” “我的养母说,虽然我是天神的女儿,但现在,我身体里流淌的血还是凡血,必须日復一日用这些魔药激发血液里的神性。” “然后有一天她忽然对我说,”梅伸出手腕,她的肌肤很白,將手腕上的青色血管衬托得尤为鲜艷,“我身体里的血,已是与天神相同的血。”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想喝吗?”梅忽然问。 阿斯让与她对视一眼,“不……” “听说喝过以后,真正的虔信徒,就能得到天神的接引。” “我听说天神之血具有强烈的致幻性,”阿斯让说,“以及成癮性。” “大家各执一词,孰真孰假,谁知道呢?” “……那,假如信仰不坚定的人喝了天神之血,会发生什么?”阿斯让问。 “死掉唄,”梅答道,“好像只有首位得到了天神的启示哦,其他人,最多也就喝下用各类辅药稀释后的假血,才不会当场死掉。” “我之前笼统的把失乡会分为极端派和温和派,其实,並不对。许许多多的温和派,在你们圣都的魔女看来,想必才更加极端,我的养母就是如此。她们……与教团合作,自认存世的魔女罪孽深重,因此,只有新生代的魔女,没被圣都玷污过的魔女,方有成为圣女,净化世界的可能。” “法兰八成以上的魔女失踪案,皆由温和派所为。” 阿斯让听到麻木。 这个世界病入膏肓,病得比他想像中更重。 “说回那天吧,那天,我的养母告诉我,我的血已是天神之血,只需进行最后一个步骤,就能大功告成。她端给我一碗与往日不同的药,那药闻起来很甜,非常甜,她跟我说,只要喝下这碗药,再睡上一觉,我的使命就完成了,当我睁开眼后,乐土就將在我眼前降临。” “我骗了她。” “趁她离开时,我在药效发作前將那些药吐了出来。” “我的直觉是对的。后来我知道了,那种药,能让人陷入永久性的昏迷。” 梅轻抚自己的手腕,不,她是在用指甲划,阿斯让有些担心她一发疯,真的用指甲割腕了。 “欺骗让我活了下来,所以我说谎成性。” “但你说,你要给我做好吃的,我就不骗你了。” 远处,輜重队紧锣密鼓地装卸货物,梅望过去。 “瘟疫。” 圣都贫民地带,一名水手在下船后忽发高烧,呕吐不止。 人们对此习以为常。 “战爭。” 北方森林,圣树之下。 精灵厉兵秣马,他们同意谈判,却將在狩猎黑沼龙时活捉三个猎人斩杀祭旗,尸身都被捣碎。 “饥荒。” 一艘又一艘装满粮食的运粮船发往法兰以北,存入各个据点,作为与精灵谈判的筹码。 人们望洋兴嘆,腹中空空如也。 一些农民组织起来袭击运粮的商队。 一些市民夺占城市的港口。 还有些人四处奔波,用手中鲜红色的药剂蛊惑人心。 “死亡。” 父母杀死婴儿。 魔女制裁暴民。 而那些喝过天神之血的人们反过来將魔女杀死。 死亡总是如影隨形。 梅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狂热,而后变得空洞迷离,“这片大地已经腐坏至极,崩溃近在眼前。那赤色的龙之暴君就將从恆古长眠中甦醒。” 隔海相望的新大陆,连片火山喷发,岩浆涌入大海。 受到惊嚇的海龙连夜奔逃,向它们出生的地方一齐游去。 “我眼中所见,儘是此三景。所以说,末日即將来临,我们马上都要死啦。” 说罢,梅忽然一合掌,变回平常那副疯癲的样子。 “如果你答应再为我做一顿饭,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一掌令阿斯让回过神,梅的眼神满是期待,仿佛对刚才说出的那番嚇人话毫不在意。 “可以的。” “好,一言为定,”梅点点头,“其实斯泰西,哦,我现在该叫她老师,嗯,我其实撒了谎,老师让我过来,除了嚇唬嚇唬你和法莉婭外,还有另一层意思。” “將来如有必要,请喝下我的血。” 闢谣顺带请一天假 这两天收藏涨了很多,甚至还上了热搜榜,也来了第二轮推荐的通知,本来很高兴的,然后我就被人造谣网暴了。 某些人啊,你问我流量哪来的?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知道,反正不是特么在推特上当福利姬、在推特上当男娘引流来的。 请黑粉放过我,请龙空眾放过我,也请各位读者有时间的话帮我去举办那个造谣的评论。 因为这点破事断更,说实话很对不起各位读者,这个周末我本来是准备狠下心码两天存稿,等上架爆更的,结果从早上起床,枯坐到现在,一章2k字都没码出来,刪了一天评论,气得手抖。 会开粉丝值>1才能评论,也是因为这件事。 总之很抱歉,我儘快调整一下心態,明天恢復更新。 第89章 出使 “我的养母曾骄傲地说,我是天神最宠爱的女儿。因为我几乎完美地通过了所谓的『天神试炼』,呵呵,至於其他的女儿,她们中的大多数,因常年用药而目光呆滯,智商也逐年下降,最后完全变成傻子。” “都是失败品呀,失败品。不过呢,教团却说得冠冕堂皇,把大家骗得团团转,他们说,那些魔女会变得呆傻,皆因內心不坚定而致,神父將她们的灵魂召回神国,防止软弱的內心被世间腐气侵蚀,墮落腐朽。” “人类呀,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很容易上当受骗。圣都的魔女们,也逃不开这一定理,她们自詡聪慧,无所不能,能將一切祸事摆平,呀,那就拭目以待吧。看看精灵会不会接受她们的好意。” “嗯,打起来才好,这样一来,你一定会为了保护你的主人,喝下我的血。你一定会喝的,这样你就能获得超越常人的强大力量,呵呵,非也,我觉得你就算不死,也会变得痴痴傻傻,或者一梦不醒,而你的主人,会为此抱憾终身。” “毕竟,我的血就是这种东西。” “真奇怪,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仇恨,唉,世上可恨的事情太多了嘛,根本恨不过来,可越和你说话,我就越来越烦躁。” “哇,这是什么食物?我从没见过耶,好吃吗?是什么味道?闻起来……好油啊。” “吃一吃就知道了……好吃啊!比温妮莎做的还好吃!我有点喜欢你啦,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夜深,阿斯让躺在床上,一边聆听法莉婭沐浴的声音,一边回想梅说的那些话。 这个魔女让人捉摸不透,让人搞不明白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唯有一点可以料定,那便是自己决不可受她蛊惑,喝下所谓的天神之血。 圣树的赐福视意志决定效果,而天神之血具有强烈的致幻性。 “呼……”法莉婭像猫一样呼出声,自浴盆中站起,隔著一层帷幕,短暂而醉人的水音令人为之心跳。 穿好衣服后,她挨著阿斯让躺下,压了一下被子,填满两人间的缝隙,恰如一条“三八线”。 房间里的蜡烛缓慢燃烧,撑起微弱的亮光。 阿斯让已习惯在光亮下入眠,因为法莉婭怕黑。 这个世界不似地球,没有数之不尽的光污染,一旦入夜,月光不显,黑暗就能將一切吞没。 “法莉婭。” “嗯?” “你有心事。” “別问。” “那我睡了。” 法莉婭一脚蹬来。 难搞的傢伙。 阿斯让於是问道:“到底什么事。” 別是看到我和梅在一块儿了吧?阿斯让深感担忧。 “你的主人,也就是我,明天就得出发,去和谈判使团匯合,”法莉婭说道,“只有穿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才有资格参与这种级別的外交场合。” “所以,我得独自留在这?”阿斯让不担心自己,他担心法莉婭。 “什么意思,听你的口气,好像我没了你就不行似的。” 法莉婭怒上眉梢,但声音中气不足。 “你隨时可以把我扔到一边,是我没你不行,”阿斯让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说道,“但凡有个识货的,把我当成逃跑的奴隶,我就得遭殃。” “你会被砍掉一只耳朵,或者割掉鼻子,最严重的,剜去双眼。”法莉婭恐嚇道。 “我知道,你说了很多次了。” “这惩罚很轻了,换我来,死刑起步。”法莉婭又开始爆论,明明一看到死人就浑身瘫软。 “像你这样有过逃跑念头的奴隶,本该像狗一样拴起来,”法莉婭越说越带劲,“呵,非得用一条大铁链,一头拴在你脖子上,另一头拿在我手上,在大街上遛几遍才好。” “这样不好吧。”法莉婭口嗨惯了,阿斯让晓得这傢伙脸皮薄得很,也就嘴上说说,没那胆子付诸实践。 “怎么不好,狗要多溜,奴隶也是一样,”法莉婭胡乱比喻,“这样才能加深感情,不对,是加深忠心。” “原来如此,那挺好,多溜。”阿斯让以退为进,问道:“你什么时候溜溜我?我隨时奉陪。” 法莉婭轻咳一声,说道:“別著急,等我有空。” “好的。” 法莉婭瞪了阿斯让一眼,翻过身,“我要睡了。” “法莉婭。”阿斯让低声道。 法莉婭没反应,但阿斯让晓得她不是那种倒头就睡的人。 我得说点什么,不过说什么好呢?阿斯让想。他词穷了。 “別担心我,没你拖后腿,”法莉婭忽然开口,“我一个人就能把精灵全杀了,更何况,使团里共有十来位穿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呢。” “至於那头绿龙王,其实威胁也不大,顶多也就棘手一点。祂才出生多久?半年都不到,肚子里能装下几头黑沼龙?虽说食物充足时,龙的新陈代谢速度极快,但终究有个上限不是吗。” 龙是扭曲的生物。 食物充足时,龙的新陈代谢速率会维持在较高水平,吃得快饿得快,足以摧毁一个地区的生態系统,一旦食物匱乏,龙的新陈代谢速率又会隨之下降,使得龙对飢饿有著极强的耐性。 它们难被饿死,又时刻为飢饿折磨。 “最多成龙体型,强不到哪去。”法莉婭道,“我看那些精灵不敢这么快打过来,所以他们才会向圣都伸手索要援助,呵,我一直都说,等圣都腾出手来,反手就可把他们一网打尽。” “而且啊,精灵都有严重的拖延症。你看那个傢伙,她叫艾丝翠对吧?成天躲在屋子里,脑袋不知道装些什么,没有一点紧迫感,只晓得发呆。”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话虽如此,阿斯让心中仍有一丝焦虑,艾丽萨,还有那些原始精灵,他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但愿这次和谈,真如法莉婭说得那般,是精灵们的缓兵之策。 “放心什么,你要当心那个叫菲奥娜的,还有那个叫梅的,”法莉婭叮嘱,“我不在时,你要绕著她们走。” “我知道。” 第二天清早,艾芙娜、法莉婭,这两位身穿镶金法袍的大魔女在乔安娜的带领下先行出发,与使团匯合。 第五日,最后一波物资成功运抵,各据点的数个大型猎团,护送起声势浩大的车队,爭相向著精灵划出的交割地点赶去。 谈判即將开始。 第90章 邀请 猎团出发前夕,天色一片灰暗。 阿斯让坐在晦暗的房间里,静静出神。 与法莉婭宅一块儿时,他总感觉憋闷,但法莉婭一走,空荡荡的房间又让他心情不佳。 他不愿坐在这里乾等,寧愿出去散心,故而起身,提前拿上法莉婭备好的生命魔药。 仔细一看,药瓶上多了一张標语,是法莉婭贴上去的,上面写著:一口两年。 “不是一瓶两年?” 奸商。 心里笑骂一声,他走出房间,乘升降梯离开,来到广场。 紧张的情绪正在据点里不断蔓延,后勤官们紧锣密鼓,为各个猎团发放各式魔药。这些魔药应该皆属菲奥娜炼製,难怪她脸黑成炭。 向精灵运送物资,是项极危险的任务,那些足以帮助精灵度过数年寒冬的食物,很可能会令眾多绿龙蜂拥而至,为了降低风险,运载的大多都是穀物麵包之类的素食食物,冻得梆硬,用热水泡软才能吃。 但,到底能降低多少风险?没人说得准,毕竟,要拉运如此多的货物,所需驮兽不计其数,而驮兽在龙眼中就是一坨会叫会走的肉块,当然,人也是一样。 “啊,是阿斯让阁下吗?” 阿斯让缓缓转身,他没想到自己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依莲尼亚。 “依莲尼亚,你怎么在这?” 而且身边还带了两个小孩子。 怯生生的妹妹,有礼貌的姐姐,阿斯让对姐妹俩印象尚存,因而更奇怪依莲尼亚为何会將她俩带到冷泉这种危险地方。 “余来找法莉婭阁下,”依莲尼亚摸摸莉莉的脑袋,“这孩子……成为魔女了。” 阿斯让低眼望去,莉莉隨之垂下头。 “法莉婭不在。”阿斯让摇摇头,告知法莉婭已於前日离开,去与精灵谈判。 “是么……余来晚一步。” 依莲尼亚闭眼轻嘆,她向阿斯让诉说,自己本想带著这对命途多舛的姐妹拜候法莉婭,看能不能让莉莉拜入法莉婭门下,再让姐姐苏西作为法莉婭的隨侍女僕,照料法莉婭生活,如此,这对姐妹还可一同生活数年,不必早早分开。 是个好主意,纵使法莉婭百般不愿,软磨硬泡几天也足够令她鬆口,可问题是,她人不在这。 姐妹俩的沉默让阿斯让的心情更加沉重。 是怕我斥责她们的任性吗?阿斯让想。怎会,我连法莉婭都忍得下。 何况,这对姐妹的情谊绝非单单一句“不要任性,要听话”就能拆散。 阿斯让忽然想到另外一个人选:菲奥娜。 思来想去,非她不可,冷泉再无其他魔女。哦,还有梅,但她现在不过是个穿著白袍的修业魔女……就算不是,阿斯让也放不下心把姐妹俩交给她带。 “还记得我们之前在鳶尾厅遇见的那名魔女吗,”阿斯让说道,“她也在这,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见她。” 菲奥娜的房间一样需要乘坐升降梯才能抵达,莉莉有些恐高,她抱著依莲尼亚的腰,很是紧张,直到升降梯升至顶点停稳后才安下心来。 “我在外面等著,不进去了。” “阁下被人討厌了。” 阿斯让无奈耸耸肩,忽而想到一些事情需要好好嘱託一下,於是向两小只轻声说道:“你俩態度要好,要表现乖一点,不要刺激到那位姐姐,知道吗?那位姐姐很可怜。” 苏西点点头,极小声道:“我们会的。” 莉莉则小声问:“有多可怜?” “她小时候被火烧过,身上有些伤疤,你们不要因此而害怕她,”阿斯让嘱咐说,“她的父母也在那场火灾里去世了。” “真可怜,”莉莉说,“我还有姐姐呢。” “好了,去敲门吧。” 阿斯让在外迴避,目送依莲尼亚推著两小只进入菲奥娜房內。 法莉婭离开时,阿斯让与菲奥娜见过一面,彼时的菲奥娜因终日熬药而面容憔悴,黑眼圈很深,头髮乾枯毛燥,活成社畜模样,甚是可怜。 真不知道为什么她放著鳶尾厅的好日子不过,非要跑来冷泉受罪,被乔安娜狠狠拷打。 正所谓魔高一品压死人,乔安娜管不动法莉婭,还管不动她吗? 阿斯让微微摇头,而就在这时,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惊叫,毫无疑问,这是苏西的声音。 “莉莉!” 出事了。法莉婭提过,魔女幼时会遭受魔力噬体的痛苦折磨,只能靠自己熬过去,旁人帮不上忙。 虽然担心,但还是不要进去添麻烦为好。 转念想想,这並非是件坏事,菲奥娜或许会因此决定收留姐妹俩……假如没有,自己便要对她多加提防。 苦苦等待半晌后,房门被人拉开,依莲尼亚走了出来。 她的嘴角微微翘起,朝阿斯让比了个手语。这是猎团间的通用手语,意味一切顺利。 阿斯让心中惊讶,他没想到依莲尼亚还会这个,稍稍愣神后,也以手语回应,结果依莲尼亚微微失笑,阿斯让又楞一会儿,方才恍然。 明明只需点头就好了,真是。 两人无言坐上升降梯,落地之后,依莲尼亚率先说道:“多有打扰,还望阁下见谅。” “没事。” “恕余冒昧,阁下方才应当没有要紧事吧。” “嗯,待在房里闷,出来隨意走走。”阿斯让说。 他想了想,没有主动把艾丽萨的事说出去。 “那就好,余心安了。”依莲尼亚点点头,突然问道:“阁下认为,和谈会顺利结束吗?” “难说。”阿斯让没有把握。 “余希望法莉婭阁下能带来和平的消息。” 別把希望放在她身上会比较好,“我也是。” “若真爆发战爭,余不知该如何自处。”依莲尼亚神情严肃,“余身为半精灵,唯有和平时期方可安然处事。” “你是保民官。” 依莲尼亚摇头道:“不再是了。余已辞去保民官一职,本决意在余生中追查失乡会,还有艾丽萨,可若烽火燃起,余……唯能寻一处安逸之地避世隱居。” 没有那种地方。阿斯让想,依莲尼亚会受人歧视,更严重些,也许会被迫害致死。那些原始精灵,恐怕也不会接受半精灵的存在。 想到这里,阿斯让心中有了个主意。 “依莲尼亚,你以前干过猎团吗?” “嗯?余没有。” “可你懂猎团的通用手语。” “因余曾与斯泰西共事,参与指挥远征队,前往冰崖半岛討伐冰霜之翼,弗斯乌鲁斯。”依莲尼亚答道。 好傢伙。 “我和法莉婭计划建立一支猎团,”阿斯让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当首任团长?” 第91章 事不过三 “容余三思。” 阿斯让不清楚依莲尼亚是否是在婉拒,因此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把握距离感很重要。精灵的心思总是让人猜不透,半精灵亦是如此,除非你一直盯著人家脸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表情,可那样未免太不礼貌。 像艾丝翠,自来到冷泉之后,她便一直闭门不出,社恐程度远超法莉婭,活像一个闷罐头,与梦中见到的那位能言善辩的女司祭形象相去甚远。 若要形容这种反差……就好似一眾群友,在网际网路上口若悬河,在现实中话憋心里。 “阿斯让阁下。”依莲尼亚突然说道。 “嗯?” “不,没什么事。” “请不要隨便勾起我的好奇心。” “抱歉。” “……” “不过是些家事,阁下不必在意,”依莲尼亚顿了顿,“余与父亲关係不好,本欲向阁下请教,然仔细一想,箇中家事,实则不足为外人道。” 阿斯让有些无奈,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正当他思考该如何回话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是梅。 “奴隶……哎呀,半精灵也在。” “原来是梅阁下,近来安好?”依莲尼亚点头致意。 “我很好,”梅说,“你们呢,你们是要去造孩子吗?” 我服。 阿斯让深感自己无力应付这位下头魔女,於是扭头就走。 “喂,你还差我一顿饭呢,別跑呀?”梅高声喊道。 “以后再说。”阿斯让加快脚步。 …… 法莉婭忽然感觉自己背后生出一股恶寒,不禁搂紧艾芙娜的腰。 “別紧张,法莉婭,抓紧我的腰,不会掉下去的。”艾芙娜轻笑道。 密林间,十来位大魔女骑马同行,旁边时有精灵於林间穿梭警戒。 “我哪里紧张了?” 法莉婭不会骑马,只好忍著羞耻坐在艾芙娜身后,搂著她的腰不敢鬆手,屁股被顛得疼。 好可恶,凭什么不让做马车,精灵真是好討厌。 “你也只敢在我面前嘴硬了,”艾芙娜无奈道,“在老师面前,你不知道有多乖。” 法莉婭轻哼一声,“那是以前。” “是啊,以前,现在你翅膀比我还硬。我真不敢相信,那个法莉婭居然敢会为了一个奴隶和老师顶嘴……斯泰西老师嘴都被你气歪了。” “我没有错。” “你看上他哪一点。” “不关你事,”法莉婭炸毛了,“你別和我说话。” 哼,那个斗剑奴,哪哪都让法莉婭不满意,唯一能让她满意的,也就只有“阿斯让”这个名字了,多好的名字,並且出自她手。 法莉婭的支配慾被冠名权狠狠满足。 “那你当我自言自语好了。”艾芙娜说:“法莉婭,我比你有钱,因此当你坐在角斗场高处,看不清台上局势时,我则將一切瞧在眼底。” “……你看过几场?” “不多。” 法莉婭在心中默念冷静二字。 艾芙娜接著说道:“法莉婭,那个斗剑奴远比你想像的凶狠,但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没几个魔女和你抢他吗?” “还不是因为他忤逆过你们。” “不止於此,自那之后,他的每一场战斗,其实都是生死战,这是对他的惩罚,”艾芙娜回忆道,“法莉婭,你不知道吧,那个奴隶,他在之后的比赛里,实则都有意无意地放过水,我记得有一次,他还险些因此丧命,那场角斗你也在吧?是不是快嚇死了,就和砂龙那场一样。” “没有!”法莉婭心虚喊道。 “他不惜用生命为代价,来让角斗变得精彩好看,可数场比赛下来,他应该也明白了,有关他的所有角斗,只有生与死,两种结果。” “这就是他初阵便忤逆我等的惩罚。我等允许其余角斗士握手言和,但只有他不行,他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法莉婭,我本不想借给你钱的。”艾芙娜嘆道,“我真该把你带到前台来看一次他的角斗,看看他的眼神。法莉婭,每经过一场角斗,那个奴隶的眼神就越加凶狠……我们命他將对手的头颅斩首示眾后,他环视我等的眼神,你真该看看。” 法莉婭闷不做声。 “法莉婭,我害怕你被他欺骗。” “別再说了。” “人心隔肚皮。” “我叫你別再说了!”法莉婭吼出声。 同行的魔女望过来,林间巡视的精灵也將视线匯聚而来。 “艾芙娜,你没资格说这些,”法莉婭压低声音,“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我討厌你,你为什么非要喋喋不休地说这些?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继续说斗剑奴叛乱的事情?艾芙娜,你不用再讲这些,我连老师的话都不听,还会听你的?是,老东西骂我是魔女之耻,骂我对一个奴隶动心,是,我就是魔女之耻,我就是动心了,”法莉婭声若游丝,“他说我很漂亮啊。” “……就因为这个?”艾芙娜服了。 法莉婭深吸口气,“別告诉其他人,別让我更恨你。” “不会的,”艾芙娜答应道,“法莉婭,你很漂亮。” “你闭嘴吧。” “我一直都想向你道歉。” “我绝不接受。” “我不相信那个奴隶没有惹你生气过。”艾芙娜又嘆口气,“你能原谅一个奴隶,却不能原谅一个与你同窗过的好友。” “他没惹我生气过。” “真的?” “……” “你看,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闭嘴。”法莉婭有些急,“我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我让你闭嘴,你为什么不闭嘴?你比他就差在这里,他对我唯命是从,而你却总与我作对。” “可是法莉婭,他杀过魔女。”艾芙娜正色道,“我不信你没被嚇到,那个奴隶敢对魔女动手,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对魔女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之心。” “艾芙娜,事不过三,我最后再说一遍,闭嘴。”法莉婭烦躁到了极点,“你想让我原谅你?那能不能先从闭上你的嘴做起?” 第92章 天启 昨日喷嚏打个不停,或许是被法莉婭念叨了,不过没生病就好。 阿斯让骑一匹马,跟隨浩浩荡荡的车队向北方进发。 车队一共向北行进了三天,期间下过一场雪,好在雪並不大,终归將物资平安运到了精灵指定的交接区域。 指引车队前行的精灵命车队停止行动,准备好清点卸货。 人们行动起来。 “娘的,为什么要看精灵的脸色……” “兄弟你真行,你还能看出精灵什么脸色?” “板著张脸,不更叫人不爽?” “少话,小心被精灵一箭射死,谁知道这片林子里藏了多少精灵。” “唉,家里老婆孩子说不定都在饿肚子,却要把这么多食物拱手让人……” “你都多久没回家了,我看你老婆早和人跑了。” “放你娘的屁。” 人们士气普遍低落,嘴里骂个不停。 阿斯让明显能够感到精灵的敌意,他们颐指气使,林间暗藏的巡林客手握长弓,箭筒塞满弓箭。 在背靠白银港的几大据点中,冷泉距“伟大常青”的所在地最近,因此最先將专供精灵越冬的物资运达,其他据点的运输队估计正分批次赶来,精灵们应该不至於立刻动手。 “哦,奴隶,终於找到你了。” 从何时起,这位名为梅的魔女便像个狗皮膏药一般,一见到自己就立马贴上来呢?阿斯让心里很乱。 “放心啊,我不会害你,”梅不怀好意地笑笑,“我只会想办法让你喝下我的血。” 阿斯让不理她,但她始终围在阿斯让身旁骚扰。要是依莲尼亚在,阿斯让非得拜託她帮自己把这魔女支开。 可惜这些原始精灵对半精灵极端厌恶。 “奴隶啊,你说那些精灵会用箭射我们吗?” 梅望东望西,眼珠子转个不停。 阿斯让闭口不言,但梅却对他的冷暴力无所畏惧。 “要是那些精灵搭弓射箭,想把我们统统射死怎么办,你得保护好我呀,奴隶。我为了接近你,每天都要喝掉整整一瓶抑魔药剂耶,现在的我魔力尽失,没有自保之力呢。” “你要是怕死,为什么还要跟来。”阿斯让的冷暴力策略以失败告终。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我若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喝到我的血?”梅淡淡道,“正好『弒亲』的法莉婭不在,多好的机会。” “別说『弒亲』这两个字。”阿斯让警告道。 “不会当她面说的,我害怕她。”梅摊开双手,与脸齐平,说道:“我可不想再被她掰手指啦。” “背后也不要说人坏话。” “让你生气了?真奇怪。”梅皱了皱眉,头微微一歪。 “奇怪什么。”阿斯让看了梅一眼,目光绝对算不上温和,但梅並不在意。 “我见到的奴隶呀,要是主人不在,都要暗骂主人坏呢,你为什么不这样?啊,我知道了,你是那种奴性重的人。” 阿斯让被梅气笑,冷声道:“我不是。” “哦。” 没多久,梅又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想与你聊聊温妮莎的事。” “没兴趣。” “听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还真是。 但我拒绝。 阿斯让再度沉默,梅则自顾自说道:“奴隶,你为了不相干的人,將温妮莎杀死,你做得很对,我也知道自己不该因此恨你,我应该恨我自己。” “那就別来缠著我。” “我恨你。” “你刚才是怎么说的?” “我恨你。”梅重复道:“將来,会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在你的主人手里,你主人手上沾染的血会比温妮莎还要多,而你一定会成为她的帮凶。这样的你,杀死了温妮莎,我好恨,也恨我自己,因为是我推动了这一切发生。” 一阵冷风吹过,气氛有些诡异。 梅闭著双眼,两手合於胸前,作祷告状。 “未来的事谁说的准?”阿斯让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他对梅的话语感到恼火,却又对梅的话感到担忧。 “天神说的准。” 梅睁开双眼,视线凌厉。 “未来,许许多多的人会死在你主人手中,这是天神的启示,是將要发生之事,是已定之事,是无可更改之事,”梅冷漠道,“天神给予我许多启示,却唯独没有启发我温妮莎的事,这便是天神给予我暴食的惩戒。” “……天神之血,”阿斯让低语,“哪有什么启示,不过是幻觉而已,天神之血具有强烈的致幻性。” “我是天神最挚爱的女儿,我不受天神之血的副作用影响。” “你认真的?”疯子。 “我很认真。” 阿斯让越看梅,越觉得她诡异。 “我令你害怕,对么?” 梅此刻的表情与周围精灵如出一辙,她的行为像神棍,但她的眼神中却並无狂热的色彩,有的只是冷漠:“你觉得我脑子不正常,所以很害怕,但我很正常,温妮莎也觉得我很正常。” ——“我是撒谎成性的骗子。” 阿斯让忽然回想起梅先前说过的话,头皮一阵发麻。 天神最宠爱的女儿?不……她或许已被天神之血侵害得病入膏肓,只能用欺骗自己的方式,使自己多少正常一点。 “我没这么说,”阿斯让不露情绪地说道,“我也觉得你很正常。” 梅沉默一会儿,点头道:“谢谢你。” 阿斯让也沉默了数秒,问道:“谈谈你说的『启示』吧。” “法莉婭,她既掌握蒂芙尼创製的那个魔法,便一定会走上与蒂芙尼相同的道路,”梅再度闭眼,头微微扬起,像在聆听些什么,“而你,阿斯让,你会成为一切罪恶的开端。” “说说看,我是如何成为这个『罪恶开端』的。” “你会喝下我的血,在生与死的夹缝中永世挣扎。而法莉婭,她会在蒂芙尼的引诱下踏上一条不归路。” 阿斯让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喝下你的血?” “天神告诉我,你一定会喝的。我是天神最宠爱的女儿,因此,我所期望之事就一定会发生。” 梅的眼睛又睁开,死死盯著阿斯让不放,而后又忽地移向一旁。 一股庞大无比的魔力將数之不尽的元素牵引到那个方向。 风停了。 积雪消融。 “奴隶,你主人——” 剧烈的爆炸声將梅的话语掩盖。 第93章 有罪之人 断壁残垣,举目破败,只剩几根石柱孤零零地矗立著。 那些石柱上面,曾有精细优美的图案,细腻如森林中的每一片叶脉。 而今,在岁月侵蚀下,石柱上的纹已经模糊不清,风吹过时,断壁残垣间发出低沉的呻吟,如同歷史的回声。 数千年前,或者,比那更为悠久的时候,大礼拜堂尚且健在,那些受到邀请的人类便要步行穿过一片广阔而美丽的海,停於堂前,等待司祭召唤。 一旦得到认可,方有资格参拜圣树,获赐祝福。 现在,那些海也消失了。 使团下马步行,在大礼拜堂遗址前止步。 七位明显衰老的精灵围成半圆,最年迈者站於中央,手持大长老节杖,神情漠然。 精灵莫不如此,没什么好奇怪,但法莉婭却对此感到由衷的厌恶。 法莉婭想起小时候。 那时,她初到圣都,同其他年幼的魔女一起接受测试。在这场测试里,她展露出远超常人的过人天赋,却没有任何一位元老愿意將她揽入门下。 “弒亲”的法莉婭。 所有人都这样称呼她,元老亦不例外。 过人的天赋,加上弒亲的过往,元老们都害怕自己遭受反噬,却还要装模作样地將她召到面前,冷淡地问话,冷淡地拒绝,神情与精灵没有两样。 或者说,更加难看。 法莉婭觉得自己就像个皮球,被人踹来踹去,最后踹到斯泰西面前。 这女人也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表情,她问法莉婭:你后悔吗? 我没有错。虽然很想这么回答,但那女人的目光头一次令法莉婭心生畏惧,这种恐惧与对未来的恐惧融在一起,压垮法莉婭心中的最后一丝稻草。 后悔,法莉婭回答她,我很后悔。 自此以后,法莉婭噩梦缠身。 梦魘扼住她的脖子,质问她既然后悔,为什么不就此死去? “法莉婭?”艾芙娜见法莉婭有些不对劲。 “……干嘛?” “你脸色不大好。” “你不也是?”法莉婭说,“我没有黑眼圈。” “淡很多了吧。”艾芙娜低声道:“打起精神,法莉婭。” 法莉婭微微点头,凝视前方。 使团的领军人物是乔安娜,她在眾多精灵的注视下缓步上前,將精心挑选的礼物交与大长老手。 这些原始精灵自视甚高,对出自人类工匠之手的任何工艺品百般鄙夷,因此,使团在赠礼的选择上苦下了番功夫。 “种子?”大长老说。 “是的,这些是黑麦的种子。” 乔安娜告诉大长老,这种农作物抗寒能力突出,能在寒冷季节中保持良好的生长。 大长老回答说我知道,原本这种作物便是由城邦时代那些向东方拓荒的同胞们驯化所得,只是那场灾变过后,这些种子就只在你们人类手中流传了。 “现在,我们將它重新交予你们。”乔安娜说。 大长老生硬地点点头。 “而这些,则是我们精心培育出的耐寒卉,”乔安娜递出另几袋种,“我们可以通商互市,我们可以让此地的海再次盛放。” 大长老收下种子,反问道:“通商互市……我和我的同胞们用什么去交换你们人类的货物呢?用我们同胞自己吗?” 乔安娜镇定道:“我等无有此意,仅希望与精灵间恢復交往。我们可以解放圣都九省境內的一切精灵奴隶。” “没有那个必要,”长老答道,“他们已不是同胞,我们听不见他们的心声。唯有人类甘愿为奴,真正的精灵不会对外族卑躬屈膝。我们是圣树的长子,只向圣树跪地祈福。” 冥顽不灵。法莉婭腹誹道。 列王时代,那么多精灵被人类打至跪地,强迫为奴,如果他们不配成为你们的同胞,那你们为何还要心生怨恨,一意復仇? “不论如何,圣都都会一直向你们释放善意,也会在任何时候向你们伸出援手。” 说著,乔安娜从另一位大魔女手中接过一匹精致丝绸,“我们会將这些丝绸源源不断地送到你们手中。” “蚕丝,”大长老沉吟道,“气候剧变,蚕已无法在我等手中存活。” “圣都愿將奇蹟之海上最大的一处岛屿赠与你们,你们能在那座岛屿上享受安乐温暖的生活,圣树亦可移植於此。” “等同被你们人类囚禁。” “一切船只都將变更航线,远离那座岛屿。” “我们不信任人类,”大长老说,“被囚禁在海上,我们无路可退,此事不必再提。” 精灵厌恶大海,因此直到圣都时代,航海技术才有了长足发展。法莉婭想起自己与阿斯让在海上航行的那段时光,航海啊,真的很无聊。 “我们会守在这里,直到圣树凋零那日。” 谎言。法莉婭皱眉,赤裸裸的谎言。 艾芙娜轻拍法莉婭的肩膀,她看出法莉婭心有不安。 “天气愈发寒冷,『伟大的常青』未必还能支撑下去,我们对此深感恐慌。”大长老淡淡说道:“你们將物资运送过来,我和同胞们保持克制。” “圣都会尽力满足精灵们的一切需求。”乔安娜诚恳道。 大长老点点头:“吾族珍贵的新生儿,需要许多帮助。” “圣都会施以援手。”乔安娜说,“我们愿为精灵在九省之內徵收新税,对精灵的援助不会止於这个严冬。” 新税。法莉婭想起自己的养父与养母,想起那些被温妮莎一分为二的农民,想起道听途说的那些烧船自焚的歹徒。 “另外,还有两件事。”大长老冷声道。 “请说吧。” “我族中曾有罪人偷窃圣树的子种,送给你们人类,但你们人类没有资格染指圣树的伟力。魔女,你口中的圣都便是以此建立。” 乔安娜沉默。 “既然种子已经栽下,我们不再追究你们人类的罪责,但是——” 大长老举起手中节杖,重重敲在地上。 “你们人类,你们魔女,没有资格凭此窃取圣树的赐福。你们回去以后,请彻查你们当中那窃夺圣树伟力的罪人,將那罪人带至我们面前。” “我们要给予罪人应得的惩罚。” 乔安娜应声点头,一眾魔女也表示认可。 法莉婭则在沉默中抬起手。 艾芙娜望著法莉婭空洞的眼神,背冒冷汗。 “法莉婭——!不要!” 第94章 「爆破」 一个男人被绑缚在刑椅上,他被打得遍体鳞伤,鲜血直流,可嘴却闭得相当紧,没向蒂芙尼透露丝毫有关“教团圣女”的信息。 这·很·不·好。 他该浑身瘫软,哀嚎求饶才是。 唉,怎么最近遇到的都是些硬骨头。 蒂芙尼忽然想起以前那个被她拴在椅上的男人,那男人极没出息,所以蒂芙尼早忘了他的名字和样貌,只记得那个男人,应该是法莉婭的生父来著。 想要杀死自己素未谋面的女儿,却又反过来被女儿杀死,呵呵,真是一齣好戏。 果然人类就是无可救药的生物,只能將自身的快乐建立在他者的痛苦之上。 我也是一样。蒂芙尼想著,冷冷一笑。 法莉婭啊法莉婭,你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將我教给你的东西全都拋之脑后,所以才会活得如此痛苦。 巨龙捕食同类,人也爱好吃人,可怜的法莉婭,为何你就是不愿在心底承认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呢? 法莉婭,你的父亲並不爱你,你不过是他欢愉过后的副產品。 法莉婭,你的母亲也並不爱你,她不过是想通过你,来爆男人的金幣。 法莉婭,你的养父与养母,还是並不爱你,他们只是碍於自身低贱的身份,唯你父亲是从。 更不用谈斯泰西那个老货,她爱的是你的能力,不是你这个人。假如你並无天分,斯泰西寧愿给路边野狗餵食,也不会瞧你一眼。 至於那个男奴,哈哈,拿来当玩具很妙,但是法莉婭,你居然妄图理解他对魔女的恨意,你还真是可爱又可怜。 你真是一个不乖的坏孩子。 法莉婭,我猜你还试图去理解那些辱骂你的魔女。你觉得她们拿你开玩笑,其实可以理解,对不对?你活得可真累,换做是我,只会在得势后將她们挨个抹除。 最好笑的是,你居然还想要理解我,你觉得我是为了你好,所以才下狠心逼迫你动手,对么? 所以你没有出席那场审判。 呵,还真被你看穿了。 可我並不想要你理解我,我只想要你恨我。 这个世界是一个狗咬狗的世界,你视如珍宝的东西,別人弃之敝屣,你要明白这个道理,你要恨我,如此,你才能放弃侥倖心理,捍卫自己的权利。 否则,你必將悔恨一生。 “蒂芙尼大人,他晕过去了。” 一名穿著白袍,神情冷漠的年轻魔女淡淡提醒。 她的白袍染上鲜血,手也是,脸上也是。 那稍显稚气的漂亮脸蛋並不因此动容,她不恐慌,也不兴奋。 蒂芙尼收束心神,命令道:“艾琳,往他头上浇盆冷水。” “好的,蒂芙尼大人。” 艾琳以魔力为介,托来一个半透明的水球,轻轻一拋,伴隨响亮的“哗啦”声,刑椅上晕厥的男子睁眼醒来。 “……魔女,”男人声音虚弱,“杀了我,別想从我嘴里问出任何东西。” “你以为自己很勇敢,很坚强,呵呵,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蒂芙尼微笑道,“我是说一种可能,我是不想脏污这孩子的眼睛和手,所以你才能在这嘴硬,很多刑具都能让你变不回男人。” “你大可试试。”男人眼露凶光。 “不试,我说过了,我不想脏污这孩子的手和眼。”蒂芙尼冷冷道。 艾琳侧身望来,漠然说道:“只要是蒂芙尼大人的命令,我什么都愿意做。” “不要质疑我的决定,”蒂芙尼说,“这便是命令。” “好的,蒂芙尼大人。” 艾琳將刑具烧得通红,面无表情地对男人施以酷刑,惨叫声爆炸般响起,但两位魔女都没有因此而改变表情。 “告诉我凯萨琳那个婊子的下落,我就饶你一命,”蒂芙尼翘著二郎腿,换了个边,“好好一个失乡会,全被那婊子祸害了,她胆敢在我眼皮底下和你们这帮教团的余孽眉来眼去,將多少魔女送到你们教团手里充当药罐。” “住口!凯萨琳大人岂是你能侮辱的,”即便遭受百般折磨,男人的眼神依旧坚定,他不怕死,他坚信自己的灵魂会被天神接引,“那些孩子……她们都是天神的女儿,是指引我等前往乐土的圣女,而你们,你们这群被魔鬼蛊惑的魔女,是你们將那些孩子诱入歧途……“ “呵呵,”蒂芙尼被他气笑,“你在说什么屁话呢?” 艾琳换上另一个刑具,男子的惨叫声再度响起。 之后,唯能听到一阵粗重的喘息。 “我想你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勾当。圣女?天神的女儿?呵呵,来,抬起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面前的这个叫艾琳的魔女,她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圣女,所谓的天神之女。 你看看她的样子,目光呆滯,情感尽失。怎么,你不敢看?不敢看,那就不要把话说得冠冕堂皇,想迫害魔女,你大可直说,人类本就是乐於互害的生物,你我皆是如此,何必將自己包装成一个好人?” “……魔女。” “嗯?你说了什么?要说就说大声点,这么小声说给谁听呢?”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魔女……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魔女,大家才活得如此痛苦,”男子声音颤抖,“你身上这件紫袍,能够养活多少人……” “不知道,我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蒂芙尼淡淡道,“你不如去问问自己的教主,看他头上的冠冕能养多少人,如果那个冠冕还在的话。” “……” “人分三六九等。城邦时代如此,诸王时代如此,圣都时代亦是如此,人啊,要想过上嚮往的生活,就只能一刻不停地,踩著別人的身体往上爬。还好我是魔女,不必像我那当妓女的母亲一样,连向上爬的资格都没有。” 蒂芙尼对母亲的印象已经很遥远了,那个女人並不爱她,自己不过是她避孕失败的副產物而已,那些虚情假意,都在自己觉醒之后烟消云散。 “蒂芙尼大人,他又晕过去了。” “用水浇醒他,然后到我身边来,我教你一个魔法。” “好的,蒂芙尼大人。” 艾琳遵照蒂芙尼的命令,用冰水將男子又一次唤醒,而后机械地走到蒂芙尼身边。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凯萨琳那个婊子的下落。只要你说出口,我保你不死。” 男人横眉冷对:“谁是婊子?你是。” “呵呵。” 蒂芙尼轻声一笑,缓缓站起,“艾琳,来,我教你一个魔法。” “好的,蒂芙尼大人。” “如果你能一次学会,以后你就是我最爱的孩子。” “我现在不是蒂芙尼大人最爱的孩子吗?”艾琳的表情有了一丝鬆动。 “不是。” “蒂芙尼大人现在最爱的孩子是谁?” “她叫法莉婭,”蒂芙尼摸了摸艾琳的头,“她比你强许多,而且一次就学会了我那个魔法。” “……法莉婭,”艾琳轻声念道,“蒂芙尼大人,我不会输给她。” “你得先学会我的魔法。” 蒂芙尼抬起艾琳的手,透过魔力传导憎恨的情绪,默默影响著她,“艾琳,是谁把你变成这副呆傻的模样?” “是他,还有他们。” “没错,那么,你该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唯有杀。”蒂芙尼轻笑,“来,艾琳,照我说的做——” …… “你们人类,你们魔女,没有资格凭此窃取圣树的赐福。你们回去以后,请彻查窃夺圣树伟力的罪人,將那罪人带至我们面前。” “我们要给予罪人应得的惩罚。” 乔安娜应声点头,一眾魔女也表示认可。 法莉婭则在沉默中抬起手。 ——“法莉婭,这个世界是一个狗咬狗的世界,你视如珍宝的东西,別人弃之敝屣。” ——“被火烧的滋味很疼的,可那傢伙居然能够一声不吭耶,不就是想让你振作点吗?你真不行,亏我还想看看蒂芙尼的那个魔法有多厉害呢,唉,说那么多你有听进去吗?餵?” ——“身披元老紫袍的斯泰西,对你很不放心。老师托我捎句话,现在我把它说与你听:斗剑奴,此时此刻,证明你忠诚的最好方式,便是投海自尽,沉尸海底。” “法莉婭——!不要!”法莉婭听见艾芙娜的呼喊。 “不要什么?”法莉婭身体发抖,“如果我求你们不要將阿斯让交给这些精灵,你们会答应吗?” 过往的回忆涌上心头。 “你们不会。” 魔力爆散,磅礴元素尽匯於此。 …… “太多了,艾琳,放鬆一点,別波及到我和你。” …… 还太少,法莉婭想。 所有的元素都要归我支配,否则將遭反击。 毕竟杀伤的目標,是在场的所有人。 一眾精灵,隱藏在人群里的那个艾丽萨,还有……面前这群魔女。 “『弒亲的法莉婭』,你发什么疯?!” 乔安娜吼道,她和其他魔女都想要施展魔力阻止那个未知的魔法,但是…… 得不到任何元素响应。 “我没有疯。” 精灵们挽弓射向法莉婭,却被风墙阻挠。 …… “有点难吧?风、火、水、土四元素相互排斥,想要把它们压缩在一起形成爆炸,必须要聚精会神,不可有丝毫懈怠。” …… 法莉婭屏气凝神。 “爆破”/“爆破” 第95章 我没有错 我……我还活著? 艾芙娜缓缓睁开双眼,她看到大地凹陷下去,而自己正躺倒在这黑色的疮疤里。 灰烬和焦黑的植物残骸,充斥著她的视野,空气中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燃烧气息。 法莉婭……对了,法莉婭在哪? 艾芙娜强迫自己起身,满身的尘埃与沙土隨之抖落,这时她想起来,大爆炸发生前的那一刻,法莉婭刻意放鬆了对土元素的管控,一对以泥土与砂石构建的巨手將她俩擎举,隔绝了大部分伤害。 “『弒亲的法莉婭』,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你竟敢杀死你的同胞,你竟敢企图杀害我?” 乔安娜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也从那场大爆炸中活了下来。她的镶金法袍破损大半,裸露的部分可见骇人伤口,浑身满是泥土与尘埃,状態看上去比法莉婭差上许多,但法莉婭却还是被她死死擒住,肆意施暴。 魔力耗去大半,精神力也濒临溃散的法莉婭无法反抗,只能任由乔安娜对她拳打脚踢。 艾芙娜看到乔安娜攥紧一颗碎石,她想干什么? 给我住手。 风、火、水、土,四元素的前三种在那场爆炸中尽数湮灭,如今这片地区只剩下本就近乎於取之不尽的土元素还能为艾芙娜所用,但这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儘管土元素多用於防御,但想要取人性命,也不是一件难事,何况乔安娜注意力全不在此。 艾芙娜不动声色,於手中聚集石屑,发射,在乔安娜用碎石划破法莉婭脸前,將她的胸腹击穿。 魔女的世界真残酷。艾芙娜发现自己没有因杀死一名同袍而感到害怕,毕竟,类似的情况她已在心中预演过无数次。她早已做好心理建设。 法莉婭用力推开乔安娜的尸体,泪水在她眼中打转。 她撑起上身,面对步步走来的艾芙娜,心中只有恐惧的情绪,她好想逃走,好想去见阿斯让,和他一起劫持一条船只,逃到广袤无垠的大海里去,然后……然后在某日葬身海底,或者运气足够好,能够登上一片无人打扰的陆地……在那里,一起生活下去,將所有负罪感遗弃。 “別怕,法莉婭……別怕。” 艾芙娜抱住法莉婭,紧紧將她拥入怀中。 真可恶。法莉婭想,凭什么你们都比我大,为什么我就是长不大。 她眨了下眼,眼泪终於止不住落下,她心想,自己绝不是因为那种无聊的理由才会流泪,而流泪的具体缘由,她不愿去想,不要去想。 在艾芙娜怀里,法莉婭想起一件被她遗忘的事,那是一件关乎蒂芙尼过去的事情,所以才会被她遗忘。 “法莉婭,我生於圣都,但母亲却是个妓女。其实我不在乎她是不是真心爱我,哪怕她对我好的初衷,是想让我日后成为她养老的工具,那又有何妨?可我……却还是默许老师將她杀了,一来老师认为她会成为我的污点,二来,呵呵,我可没法反抗她。所以法莉婭,你远比我幸运,如果把我放在你的位置上,我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愧疚。” 如果我不出手……如果我不出手……阿斯让一定会被带走。 想著想著,法莉婭哭出声音。 “我没有错,”她说给艾芙娜听,也说给自己听,“我没有错。” “……没事的,法莉婭,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艾芙娜轻抚法莉婭的髮丝。 还记得许多年前,她第一次遇到法莉婭时,心情是多么激动啊。她想,终於有人能陪我一起受苦了。 对艾芙娜而言,法莉婭就像是妹妹一般的存在。她是一个任性的妹妹,闹过许多不愉快,却又会在第一时间向自己低头道歉,叫她生不起气来。 除非被老师发现,將两人一起抓去罚站关禁闭时,艾芙娜才会恨不得打她屁股。 艾芙娜想到自己的父母,她离家时,母亲腹中已孕育著新的生命。她向泪眼婆娑的父母道別,而后又在父母的提醒下,轻轻將头贴到母亲的肚子上,向那还未出世的小生命告別。 如果那是一个女孩儿,一定会像法莉婭一样可爱吧。 “姐姐会保护你的。”艾芙娜向那小生命告別,然后那个小坏蛋就开始踢母亲的肚子,母亲忍痛说,这也是在向你告別呢。 艾芙娜听著法莉婭的哭泣声,安慰道:“別害怕,法莉婭,我会站在你这边。” 这句话发自肺腑,但法莉婭会相信吗? 自己曾疏远过她,背叛过她……说什么误解,不过都是逃避的藉口。在法莉婭与自己的社交圈之间,自己选择了后者,这是艾芙娜毕生的耻辱,是一道横亘在她和法莉婭之间的,不断扩大的裂痕。 “走吧,法莉婭,我们得赶紧离开,”艾芙娜试著扶起法莉婭,“精灵们恐怕很快就会赶来,我俩不能被他们包围。” 法莉婭坚定意志,凝聚起濒临溃散的精神,在艾芙娜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起。 她向艾芙娜哀求道:“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不要让我记恨你一辈子,我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这样……” “我不是说了吗,法莉婭,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艾芙娜擦去法莉婭的眼泪,轻声道:“是精灵先动的手。” “……嗯。”法莉婭抽了抽鼻子。 ……真是的,女孩子怎么能发出这种不雅的声音呢。 艾芙娜缓缓舒了口气,以魔力將乔安娜的尸体陷入地表深层。 “而且呀,法莉婭,你那奴隶也有我一半的份呢,”艾芙娜微笑,“怎么能轻易把他交给別人呢,我才不想血本无归呀。” 法莉婭轻咬嘴唇,给艾芙娜来了一记头锤,力道很轻。 “我迟早会还完的。”她呢喃道。 “不要忘记利息啊,亲姐妹也要明算帐。” “我才不要和吝嗇鬼做姐妹,找其他人去,”法莉婭淡淡道,“和你真不熟。” “能自己走吗?不行我背你。” 法莉婭踉踉蹌蹌地走了几步,慢慢站稳,“能,不用你背。” 第96章 袭来箭雨 “卑鄙的人类。” “我们的长老死去了。” “我们要反击!必须反击!” “消灭人类!不要犹豫!消灭人类!” “同胞们,拉起长弓!我们要像野兽一般,向人类露出獠牙!將我们手中的箭射向人类的心臟!” “为长老们復仇!为曾经逝去的同胞们復仇!” 大爆炸发生后的短短数分钟时间,精灵意识海中喃喃的怒语如同寒风中扩散的霜气,冷冽而刻骨。 杀意与战意迅速传遍所有精灵的脑海。 那些尚不晓世事的年幼精灵,围坐在圣树下,在一些衰老精灵的陪伴下,纯真地於圣树之下发出圣洁的祈祷。 “愿常青荣光永存,愿我等贏得最后胜利。” 孩子们的合唱声渐渐占据意识海的主流,在这歌谣的感召之下—— 哀嚎声震颤大地。 庞杂的运输队伍还未从那突如其来的大爆炸中回过神,无情的箭雨便先一步降至人们头顶。 没有任何预兆,很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便被精灵射成了刺蝟。 人们或是死去,或是倒在地上呻吟挣扎,场面惨不忍睹。 大量驮兽与马匹也受到惊嚇,纷纷挣脱束缚,四散逃窜,引发更大的混乱。 “救命!” “血……啊啊……” “你们这群该死的精灵!” “我不想死在这里,谁来救救我……” 梅对这些声音感到烦躁,儘管她被阿斯让扑倒在地,但这並不影响她合掌祈祷。 “愿逝者安息,愿天神宽恕你们的罪孽。” 第二轮箭雨降临。 那些嘈杂的哀嚎声在梅耳边迅速散去。 “尘归尘,土归土,伟大的天神,你让往生者安寧,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精灵们的仇恨仍未消解,他们誓要將人类斩草除根,彻底消灭。 很快,第三轮箭雨倾盆而至。 “在这劳苦的世界中解脱,你將安息於吾主所准备的乐园。” 嗯……大家都死掉了吗? 人被杀,就会死呢。 你呢,奴隶,你也死了吗? 我该为你的死高兴才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啊。 你还欠我一顿饭耶。 温妮莎不在了,杀死温妮莎的人也不在了,那我是不是也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呢? 梅为之感到困惑,不过很快便放宽心態。 有仇就要报仇,有恩就要报恩。 梅睁开眼,轻抚阿斯让的脸庞。 “明明被我烧了还能活,现在却死掉了。” 不过还蛮厉害,挨了这么多箭都没倒下来,还能撑著身体。 阿斯让的身上布满箭矢,梅不知道这个奴隶为什么要救自己,还把自己护在身下,唔,要是被法莉婭知道,这个奴隶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那自己是不是就惨了? 也许会被她割掉舌头,这样一来就再也不能品尝美食了……哇哇哇,那还不如被她一发炸死呢。 唉,不想了,等被抓到再说吧。 当务之急是要活下来报恩呀。 梅缩了缩身子,將自己藏在阿斯让身体底下,想著精灵还会不会继续挽弓泄愤。 就这么等了好久好久,梅才鬆了口气,想著精灵应该是害怕绿龙被血腥气引过来,故而全都撤退了,於是才从阿斯让身下小心翼翼地钻出来,开始脱他的裤子。 “……你想干什么?”阿斯让麻了。 “哦!你没死啊。我就知道天神的启示不会有错,你不会在喝下我的血之前就死掉。” “不要……扒拉我的裤子。”阿斯让忍痛警告。 “既然你没死,那我就不报恩了吧。”梅似乎有些沮丧。 “报恩?” “嗯啊,如果你为了救我而死掉,我肯定得报恩呀?善恶有报,这是天神乐於见到的事情,”梅摸了摸肚子,说道,“跟你说哦,温妮莎说男人死的时候会像树一样掉种子呢,要是你因我而死,我难道不应该把你的种子种到我的肚子里去吗?延续生命,这也是天神乐於见到的事情,我喝过抑魔药剂,身上没多少魔力,不会把你的种子杀死。树的种子都是一年结一次吧?而圣树呀,好像几百年才会结一次?男人也是一样吧,很珍贵呢。” 你满脑子都想些什么啊,我服了。 “我无力吐槽了。”阿斯让嘆道:“帮我把箭拔出来。” “拔不动的吧。” “用力拔!”阿斯让吼道。 “不会痛吗?” “这样子我没法走路,”阿斯让吸了口冷气,沉吟道,“快点……我得去找法莉婭……那个魔法……是法莉婭的魔法吗?” “是哦,蒂芙尼就是用那个魔法,差不多灭了由她一手缔造的失乡会吧,好壮观的大爆炸,跟我养母说的一模一样。” 梅开始数阿斯让身上的箭矢:“一、二、三、四、五……十四、十五。我要拔十五次耶,你忍著点哦。” 如果不是背著碎龙骨,估计脊椎要烂了。阿斯让心有庆幸。 “快点动手。”阿斯让催促道:“法莉婭需要我。” 梅一边拔著箭,一边说道:“你只会拖她后腿吧,你只是个奴隶哦?就算不会死,也只是个奴隶而已。” “我不能放著她不管。” “要不要喝一口我的血?” “……不。”你哪来那么多话。 “很甜哦。” “……” “別不理我啊,”梅拔出一箭,阿斯让疼得咬牙,“不然你会晕过去的。” 你说得对。阿斯让想。 “十句话里掺一句假话……谎言才有可信度,”阿斯让因痛喘息,顺著梅的话头说下去,保持意识清醒,“一句自己的血很甜就想把我糊弄过去?我又不是傻子。” “你不喝一口怎么知道?” “……就是知道。” “这是第三根了。” 梅將第三支箭扔在地上。 是么,还有十二根,“只管拔就好。” “奴隶,你为什么要救我?” “救人需要理由吗?”需不需喝你的血,我心里也没底。 “只有天神,只有天神才会不计理由的拯救世人。而你只是个奴隶,你是受苦之人,是有罪之人,是苦待救赎之人。”梅淡淡道:“奴隶,你杀死温妮莎时的心態,和救我时的心態……是一样的吗?” “算是吧。”阿斯让回答道。 语音未落之际,他忽然感觉林间似有一道冰冷的视线向他刺来,可眨眼之间,那道视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梅,我大概是走不掉了,”阿斯让说,“帮我拔掉背上的箭后,你拿走我腰袋里的这几瓶生命魔药,看看还有没有倖存者。” “哦。”梅又拔出一箭。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精灵们的意识海中激盪迴响: 同胞们,我找到了那个玷污圣树伟力的罪人。 第97章 向北而行 阿斯让望著贴在药瓶身上的標籤,哑然一笑。 这下要负债纍纍了。他想著,將一整瓶生命魔药灌入嘴中,余下几瓶则统统交给身旁的梅。 梅捏著瓶身,轻轻晃荡几下,盯著內里粉红色的粘稠药液,问道:“这东西好喝吗?” “味道很糟糕。”阿斯让回道。 “哦。”梅有些失望。 “我待在这休息一会儿,”阿斯让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你去看看有没有倖存者,如果还有能够行动的人,就给他餵一口这药,不要餵多了。” “你很在乎別人的命呀,为什么?”梅问。 “我是斗剑奴——” “嗯嗯嗯。” 梅很好奇,拼命点头,阿斯让被她打断,扭头看了她一眼,沉默小会儿,继续说道: “圣都的角斗场一度令我视人命如草芥,视生命如儿戏,也不把我自己当回事。当我第一次在角斗场里与龙对峙时,嗯,那时候我就不怎么在乎同伴的命,我想,反正我和他们也不熟,直到他们接连被绿龙吞下肚里,我才有所感悟。 再后来,我遇到了法莉婭。虽然她老是摆架子,有时还会无理取闹,但……总而言之,我想保护好她……如果我不在乎別人的生命,只想著自己,等到危机来临时,我能保护好她吗?我没有那种自信,说不定会逃跑。” 梅似懂非懂地点头。 “去吧。救护他人,应该也是天神乐於见到的事吧?” “那我走了,等下再来找你。” 梅衝著阿斯让挥挥手,一溜烟跑开。 说实话,阿斯让其实很担心梅会食言,拿上生命药水跑路,但她应该不至於如此愚蠢,要知道,她一直在喝抑魔药剂,身上不剩多少魔力,战斗力大概率不如一只大白鹅,靠她自己,应该是没法走出这片森林的,除非…… 除非她在魔力这件事上撒了谎。 算了,怎样都好。 假如那场大爆炸的確出自法莉婭之手,那么法莉婭必將遭受精灵们的疯狂报復,自己若能为她分担一部分压力,便已是极好的状况了。 那场梦里,原始精灵把自己视作窃夺圣树力量的罪人。既然如此,这些世代生活於域外的精灵们,就一定不会放过自己,那道自林中射来的冰冷视线,不就正好印证了这点吗? 阿斯让看著满目疮痍的车队,想著接下来必要遭遇一场恶战,中途说不定还会遭遇绿龙,心静不下来。 他走到一处粮袋前,拔出一支扎穿袋子的箭矢,从破损的口子里抖落不少杂粮,用掌心接著,一把又一把地囫圇吞下肚,多少补充些热量。 我说圣树啊,你的子民將手足相残了,如果你不愿看到我杀死你的孩子,那不如提前收回你的赐福,也好让我趁这时候做足心理准备。 阿斯让在心中默念这番话语,但常青的赐福並不因此而减弱。 自铭纹处涌出的暖流依然温暖著他的身体。 又过许多分钟,阿斯让听到一阵声音,朝那方向望去,迎面看到一群浑身带伤的人正在梅的指引下,缓步朝他走来。 他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这让他好受许多,但心中的大石始终无法落下。 法莉婭……你还好吗? “兄弟,你没事啊!” 说话的是埃里克,他身上扎著好几根箭,看著很痛,可说话的音量却丝毫不减。 被他架起来,拖在地上走的那位,阿斯让也有印象,是波尔卡,银狮猎团的吉祥物团长,此刻他脸色铁青,捂著屁股流泪,一支弓箭无情刺穿了他的两瓣屁股,惨得不能再惨,却著实令人忍俊不禁。 “精灵发动了袭击,我们损失了大半人手,如今只剩下这么点人了。” 银狮猎团最出色的弓弩手阿尔凯恩向阿斯让致意,他眼疾手快,动作敏捷,將躯干与要害部保护得很好,但手臂和腿就没这么幸运了,可以说丧失了大半了战斗力与行动力,语气显得虚弱。 “谢谢你的魔药,屠龙者阿斯让。”阿尔凯恩说,“多亏了你,很多人才有勇气站起来前进,而不是躺在地上等死。” “不客气。”梅喊道。 喂,这话不应该我来说?也罢,毕竟是她把魔药送到的。 正当阿斯让心中吐槽时,一位光头男子站出来说道:“我要向您道歉。也帮我的那个兄弟向您道歉。我们本该在那天晚上商量好后就立马向您认错的,但是碍於脸面,一直拖到了现在……唉。” 这是那个曾传过閒话的光头,当天晚上就和那个体型瘦小的男子一道被自己狠狠教训了顿。前者的脸色因失血而变得苍白,浑身浴血,能活下来殊为不易,而后者,恐怕已经永远合上了眼睛。 隨后,数十位倖存者也纷纷向阿斯让致谢。 “梅,”阿斯让望向那个活蹦乱跳的白袍魔女,“魔药还有剩的吗?” “还有不少。” “好。”阿斯让说,“时间紧迫,麻烦你们一路向南,沿著车队继续搜索倖存者,动作一定要快,要赶在在精灵回来之前收拢人手。” “放心吧,兄弟,”埃里克嘆了口气,“我们心里有数。” “嗯,那就好,”阿斯让顿了顿,“然后,拜託你们一件事,如果你们安全返回到据点,答应我,一定要立刻组织新的战力去接应法……我的主人,往爆炸发生的方向搜救。” “兄弟,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埃里克问。 “嗯……我有些事情。”阿斯让只是点头,不方便说原因。 “……那你保重。” “別忘记我刚才说的事。” “我们哪敢拋下魔女当逃兵,”阿尔凯恩让阿斯让放心,“我们这些人的毕生积蓄,大多都存在银行里呢,哪怕为了钱,我们也不会被精灵嚇破胆。” “是啊!” “哈,不知道精灵的头能卖几个钱。” “死人头不值钱,活著的精灵才值钱。” 伤痕累累的人们苦笑著相互打气。 这些话为阿斯让所不喜,不过阿斯让也不好加以斥责。没那个必要。 “之后见,奴隶。”梅面无表情地说道。 “……嗯,之后见。”最好別见。 “在你喝下我的血之前,你是不会死的,”梅说,“神的启示不会错,神不会骗我。” 所谓神启,也许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臆想。阿斯让想著,没有说话。 人们的身影渐行渐远,他们一路向南,而阿斯让向北而行,与他们拉开距离。 那些涌向爆炸中心的精灵们,分流半数,朝阿斯让追去。 第98章 怒和血 艾丝翠坐於房间里,陷入极度的不安与焦虑中。 自失去与同胞交心的能力后,艾丝翠便感觉自己被封入了一个不透风的黑箱里,她的思维和情绪都被这个无形的黑箱锁住,所思所想无法传递到外界。 再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做,再没有人评判她的思考正確与否。 恐惧、焦虑、不安,无数负面情绪充斥著她的大脑,让她无法静心思考。 但,就在这看不到尽头的焦虑中,艾丝翠忽然感受到了一丝寧静。 视野慢慢开始扩大,她的思维不再局限於这小小的一间屋子,而是飘在了空中,视线下方,那片朝向远方无限延伸的美丽森林被她尽收眼底。 她看到自己的同胞手持剑执弓,那本该寧静祥和的庞大意识海被憎恨和愤怒的情绪扭曲,令她无比害怕。 伟大的常青树下,年幼的孩子们不再歌唱,他们缩成一团,在年长者的哀嘆声中瑟瑟发抖。 接著,她的视线跟隨同胞的移动,渐渐由面缩成一点,落在那位受赐祝福者身上。 一支支箭矢向他飞去,却都被他藉助林木的掩护巧妙躲过,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这片森林究竟是谁的主场。 一名同胞被他抓准机会靠近,他挥动那把名为碎龙骨的双手大剑,將她的同胞连肩斩断,剎那间鲜血飞溅,孩子们的哭泣声越发响亮。 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艾丝翠不愿看到战爭,不愿看到有人死去。 伟大的常青啊,请您指引我,请告诉我,我该如何阻止这场悲剧。 昏暗的房间里,艾丝翠的银髮渐渐变为绿色。 接著,她推开房门,冷风拂面,吹动她碧绿色的长髮。 另一边,廝杀还在持续。 每一位精灵,都似一个老练的猎手,他们自四面八方包围而来,试图將阿斯让围困其中,可每一次,都被阿斯让挣脱出包围圈,每一次,都要付出许多条同胞的生命。 但精灵的暗箭却总是防不胜防,阿斯让忍痛拔出刺穿手臂的箭矢,继续在林中穿行。 这些精灵为了保存战力,防止误伤同伴,彼此间都保持著距离,也不愿与阿斯让近身交战,使得阿斯让在他们组建的包围圈里尚有不少活动空间,他们跟隨阿斯让不断移动,接连不断地射出冷箭,试图消耗阿斯让的体力,但这也正中阿斯让下怀。 来啊,来追我,我就是你们口中那个窃取圣树力量的罪人,就这些人也想包围我吗? 靠著赐福给予的洞察力,阿斯让再次逮住一名精灵。 这是第几个了?不知道,忘记了。 阿斯让凝视这个精灵。作为长生种,精灵对死亡的恐惧远超常人,他们那张冷如冰霜,似乎永不会更改的表情,却会在面对死亡时,被恐惧所扭曲。 “別摆出这副丟人的表情,很快就会结束,”阿斯让冷冷说道,“对了,既然你们精灵意念相通,那请麻烦您帮我传一句话。” 你们还在等什么?你们不是说我是罪人吗,那来吧,我这个窃夺了圣树力量的罪人,將倚靠这份力量將你们一个接一个杀死,来试著阻止我,派更多人过来!就这点人,怎么够看?! 这番挑衅的话语在精灵们的意识海中激起轩然大波,原本还在追逐法莉婭和艾芙娜的精灵们在听闻这番话语后火速调转方向,气势汹汹地向北奔去。 来吧,都来找我麻烦就好,就怕你们不过来呢。 漫长的追逐战点燃了阿斯让心中的怒火,他割下面前精灵的头颅,如战利品般绑在腰间。 这侮辱死者的行为令他对自己都感到厌恶,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他不再是懵懂无知的穿越者,不再是那个杀鸡都要犹豫万分的穿越者,假如这个世界需要不停伤害他人才能活得更好,那他也只好在非常时刻放弃底线,做个恶人。 说真的,这一招著实好用。 当看到同胞的头颅被自己悬於腰间时,哪怕是最理性的精灵也会因愤怒而暴走,不顾一切地衝上来与自己搏斗。 精灵的优势是超越常人的体能与相互间串联起来的態势感知。 可我不是一般人。阿斯让想,我是在角斗场的尸山血海中挣扎出来的人,我的体能不输精灵,我的技巧比他们精湛,我的心態也比他们更为稳重。 而精灵一旦为愤怒冲昏头脑,倚靠意识海发挥出的强大感知能力也將折损大半。 我是猎物,但同样也是猎人。 不知不觉间,阿斯让心生疲倦,说真的,腰间掛的头有些多,有些沉了还影响行动,血腥味也很刺鼻,一旦止住脚步稍作休息,这些血腥气便要钻进他的鼻里,害得他不禁乾呕。 不过,只要能激怒精灵,引他们来,就足够了。 法莉婭,这下好了,以后我俩的角色就该互换过来了。今后要换我做噩梦,你来把我叫醒了。不要不愿意啊,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阿斯让强压下噁心的感觉,带著精灵不断远离爆炸的方向。 ……差不多也到该结束的时候了吧,有点累了。 所有精灵都正视起阿斯让的威胁,当他们判断余下的同胞已没有能力追逐那对杀害了长老的魔女时,他们便迅速作出应对,心中仅剩下唯一一个念头: 要抓住那个罪人,要剥夺那个罪人窃取的力量,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將他处决。 “人类。” 一个魁梧如熊般的身影出现在阿斯让面前。 “你杀死我的同胞,还对他们百般侮辱,而这並非你最不可饶恕的罪孽。你,一个卑劣而嗜血的人类,你怎敢玷污我等圣树的荣光,將我等长子的尊严肆意践踏?” 那魁梧的身影挥舞利刃向阿斯让压来,“我,安格罗德,定会將你斩杀。” 安格罗德?自己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啊……想起来了,他是那天和艾丝翠同台演讲的那个精灵,是精灵里的主战派,应该也是精灵中战力最强的那个。 可惜了,他没沉住气,来的时机不对。阿斯让心想,毕竟自己其实还剩点力气,足以挥动手中的碎龙骨,而他竟敢单枪匹马闯入自己的视线。 精灵……疏於磨链战技。 即使是这个叫安格罗德的傢伙,也都一样。 也许他们確实是带著诚意来和谈的吧,因为他们对战爭的准备实在太不充分,唯二的依仗,恐怕就是灰石堡的艾丽萨和那头名为弗格安利塔的绿龙之王了。 阿斯让麻木地提起手,腰间又多了个头。 他继续前进,但这时候,他突然发现脚下这本土地似乎被某种东西的阴影覆盖了。 他仰起头,看到一双巨翼,似將天空都遮蔽。 第99章 巨龙迁徙 弗格安利塔自沉睡中醒来。 迷雾沼泽中的所有植物,全都因祂的存在而枯萎凋零。 它们赖以生存的养分,富集於弗格安利塔之身,使得这头新生不久的龙王,以前所未有的惊人速度迅速成长。当祂置身於林地,便仿佛海绵置於海洋,不断地膨大。 如今,自沉睡中甦醒的弗格安利塔因飢饿而变得狂躁,祂的胃袋空空如也,亟需进食维持热量消耗。 如果要维持如此庞大的体型,便非得大量进食不可,那无有尽头的飢饿感,正是无数龙王都要面对的折磨与诅咒。 但至少现在,弗格安利塔可以暂时寻得片刻的温饱。 祂猛一摆尾,拍碎身侧一块巨大无比的坚冰,接著咬住坚冰中冰封的黑沼龙遗骸,大口大口地吞食起来。 这是祂捕获的猎物,因魔女的魔法,才没有在祂沉睡期间被沼泽地的湿气侵蚀腐烂,也没有被那些吸血虫吸乾血肉。 新鲜、美味,连著坚硬的龙骨一起嚼碎,嘎嘣脆。 进食完毕后,弗格安利塔打了个响鼻,似鸟儿舒张羽毛一般舒张鳞片,而后如猫儿抖动身体一般將那些趁祂熟睡期间钻入鳞中的吸血虫尽数抖落。 这些吸血虫本意是想吸食弗格安利塔的血肉,却反过来被弗格安利塔夺走了生命。 隨著龙王抖动身体,无数乾瘪成叶的吸血虫乾尸掉落於地,场面令人不安。 是时候打碎枷锁了。弗格安利塔振起双翼,掀起巨大风压,將地面散落的吸血虫乾尸统统掀飞,四周那些乾枯凋亡的扭曲植物也因这风而折断。 龙王生居天地之间,岂可鬱郁久居人下。 弗格安利塔追寻艾丽萨留下的魔力痕跡而去,身为龙王,祂对魔力极为敏感,尤其是艾丽萨的魔力气息,祂已將其铭刻於心。 当祂自天空飞过时,就连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精灵也会止住脚步,在祂那对巨大的碧色巨翼下心生恐慌。 隨后,弗格安利塔降落在焦黑的大地疮疤上。 艾丽萨的魔力气息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陌生而强大的魔力痕跡,这股魔力充斥著愤怒与怨恨的情绪,和艾丽萨很像,然而却不是她。 明白这一事实后,弗格安利塔的龙瞳因焦躁而萎缩,竖成一条直线。 一些来此地探查情况的精灵被嚇坏了,鐫刻於血脉基因中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復甦,他们惶恐又战慄,一如老鼠遇见猫。 不,老鼠都不如,老鼠还会试著从猫爪下逃走,他们却做不到。 身体动弹不得,肺都快要麻痹,难以呼吸。 “我们会死在这里。”一位精灵在意识海中將悲观的情绪传递给他人。 “我们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我们不该同恶龙媾和。”那悲观的情绪贏得在场许多精灵附和。 但很快,在场精灵如浪般渺小的悲观见解便被意识海中名为愤恨的汹涌巨浪淹没。 “即使將这世界拱手让与恶龙,我们也要向人类復仇,我们要杀尽人类,不可再使人类侮辱我们的尊严与荣耀。” 精灵们形成不可置疑的伟大共识,决意將自身与种群的生死置之度外。 只要精灵得胜,哪怕世界灭亡。 弗格安利塔仰头咆哮,巨大的怒吼声震破精灵的耳膜,隨即祂振翼飞起,高频的吼叫响彻天际。 在这震动天地的吼声之下: 精灵们前仆后继,罔顾了生死,向阿斯让决死衝去。 阿斯让无力再挥动碎龙骨,那巨刃被他拋在一边,被精灵们踩在脚下。 现在,他所能依赖的武器只剩下自己的肉体和手中的小刀。 在围攻中,他的拳头轰碎了许多精灵的面门,他的牙齿咬断了许多精灵的喉管,他的小刀刺穿了许多精灵的心臟,而他却也一次又一次被精灵杀死,倒下,然后又在精灵们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次次站起。 超出人类耐受极限的出血量將阿斯让全身染红,终於,一些精灵开始犹豫,恐慌在不经意间侵入所有精灵的脑海。 一阵冷风传来,仿佛要將血腥的气味裹挟至整片森林,一只又一只绿龙嗅闻到这股气味,犹如看到財宝般的匪徒,纷纷朝此方扑来。 但弗格安利塔的吼声强令它们停下。 在车队遗蹟处爭抢食物的绿龙,在林间阴影处袭击精灵的绿龙,向阿斯让那边奔袭的绿龙……所有绿龙都因这雄壮无比的吼声,停止了行动。 它们高仰龙首,应和著弗格安利塔的吼叫,发出自己的声音。 这声音自天地间盪开来,仿佛永远不会消散。 吵死了,要被吵死了。法莉婭捂住耳朵,心神为之不寧。她和艾芙娜正藏於密林之间,不远处,一头正在进食的强大绿龙中止了吞咽,持续不断地发出吼声,声音震耳欲聋。 发生何事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法莉婭无法冷静思考,她只想儘快见到阿斯让,只要阿斯让在身边,只要有他在…… 一旁,艾芙娜趁著绿龙吼叫的间隙,用手拍了拍法莉婭的肩膀,示意让她跟上自己。 然而没过多久,两人皆因慌乱而停下脚步。 天空中,成群绿龙飞向南方,它们的双翼遮天蔽日,它们的狂吼声势如雷。 曾有人在其所著的《农事记》中如此描述蝗灾: 无数蝗虫在天空中飞舞,它们成群而至,遮住了天,也遮住了太阳,如同滚滚烟云,自视线尽头席捲而来。这些翅膀带著死亡顏色的恐怖生灵,它们所到之处,庄稼被吞噬殆尽,绿意盎然的田野瞬间化为一片荒芜,而人们则无计可施地站在大地上,眼睁睁看著这些微小却又无比强大的生物毁掉他们一季的辛勤劳作。 这是何其相似的景象,艾芙娜和法莉婭同时想到,难怪人们会將龙王视为灾兽。 一头实力大到足以號令同族的龙王,將引发破坏力数万倍於蝗灾的迁徙灾害。蝗虫的食物不过植物而已,而巨龙的食物……是目之所及的一切动物,自然,也包括人类。 “法莉婭……你说的那头绿龙之王,祂出生至今,还不到半年吧?”艾芙娜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 法莉婭轻启双唇,说不出话。 第100章 请隨我来 法兰行省北方边境外,冷泉远征据点,数座猎龙弩在依莲尼亚的指挥下同时开火,將一头尝试进犯的绿龙逼退。 在猎龙弩的威嚇,绿龙选择放弃,展翅重回迁徙之列。 但愿灰石堡能够平安无事。依莲尼亚不切实际地想道。 作为冰霜之翼討伐战的亲歷者,依莲尼亚摆出强硬態度,理所当然地接下据点指挥权,喝令留守人员恪尽职守,应对突如其来的迁徙灾害。 眼下危机虽暂时解除,但尚不可掉以轻心。 依莲尼亚遥望远方,天边,一头庞大巨物正以极快的速度,在森林上空来回巡游,隨著祂的声声怒吼,越来越多的绿龙离开巢穴,加入迁徙行列。 城市与边境军镇幸有猎龙弩保护,但法兰广袤的乡间呢? 依莲尼亚想起自己的父亲,她……很害怕。她害怕父亲会在这场浩劫中死去,那样的话……她便真的只剩下孤身一人,在这世间流浪漂泊,像无根的浮萍,没有任何依靠。 她好想逃离冷泉啊,可耳畔却响起阿斯让的斥责声: “保民官,你这是在逃避责任。” 不会的,阁下,余会做好眼前事,尽好应尽之责。 是余將苏西和莉莉带至此地,余必须保护好她们。 依莲尼亚请求据点文书长召集据点內的青壮奴隶,伸手展示斯泰西元老交给她的戒章,隨即以此签署道简短法令: 自即刻起,余谨代表圣都尊贵的紫袍元老斯泰西,给予你们自由,此后包括赎身费在內的诸多帐款,也將由元老一併承担结清。 “但前提是,你们必须要怀抱无畏的信念,为冷泉贡献力量。” 奴隶们无不感激致谢,积极参与到防御中来。 灰石堡的各位,请一定要平安。依莲尼亚看著忙碌起来的人们,心中稍感安慰。 度过最初的危机后,乱了阵脚的人们终於重拾信念,虽然不多,但终归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现在,他们有条不紊地行动著,隨时防备著绿龙可能的袭扰。 莉莉和苏西,她们还好吧。 依莲尼亚抓住勉强得来的喘息之机,准备前去看望那对来自灰石堡的失怙姐妹,但就在中途,她遇到了一位有著翠绿色头髮的女性精灵。 而菲奥娜,竟也跟在这名精灵身后。 “请为我准备两匹骏马。”精灵淡淡道。 不知出於何故,依莲尼亚觉得自己无法,也不该拒绝她的请求。 此前,依莲尼亚便自阿斯让口中听过精灵的事,知道据点里有一位偏向主和派的女性精灵,不过碍於身世,她始终有意避让,却不想在此相遇。 按照精灵的要求,依莲尼亚与她们一道来到马厩,马厩中的马匹皆因绿龙的吼声而受尽惊嚇,然而,当那精灵走上前时,所有的马匹竟都奇蹟般安静下来。 “请助我一臂之力。” 话音落下,所有马儿都兴奋不已。 精灵从中牵出两匹骏马,轻轻抚慰,赐予伟大之力,接著她转过身,向依莲尼亚点头致意,而后对菲奥娜说道:“我们走吧。” 菲奥娜面露犹豫:“艾丝翠……你到底……”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精灵望著她,沉默不语。 艾丝翠……她叫艾丝翠么?依莲尼亚想著,突然一惊。 “不……你是……!” 剎那间,依莲尼亚回忆起年幼时父亲向她口述过的那个传说: 曾经的精灵以“伟大的常青”为锚点,联通彼此的心智,反过来讲,“伟大的常青”也能影响精灵们的心智,然而圣树从没有粗暴干涉精灵的思维,唯有当精灵误入歧途时,圣树才会遴选適格者,將祂的思想暂时加诸其身,传达祂的圣諭,號召精灵们纠正错误的思想。 依莲尼亚问父亲,为何精灵总要依赖圣树纠正错误呢?我如果做错事了,都会自我反省呢。 父亲告诉她:因为曾经的精灵,无法像你我一样安静地独立思考,他们永不孤独,所以也极容易受到他人影响,一旦大多数精灵都陷入到思维定势中去,便再难靠自身將错误修正。 “你是……『伟大的常青』?”依莲尼亚望著那头翠发,惊异地喃喃道。 “啊?”菲奥娜瞪大双眼,满脸震惊。“伟大的常青”,精灵的圣树,艾丝翠,绿龙迁徙……这都哪跟哪?菲奥娜觉得大脑快要宕机。 翠发的精灵没有回答,只留给依莲尼亚一个微笑,一个有些生硬的微笑。 “请快上马,跟隨我来。”她不置可否地催促道。 菲奥娜深吸口气,不作他想,乾脆问道:“你要我跟你去哪儿?” “烧树。” 精灵十分平静,可菲奥娜与依莲尼亚心中顿时激起惊骇。 “烧树?烧什么树?你不会是想让我……”菲奥娜相当震惊。 “时不我待,请帮帮我。” “……为什么是我?”菲奥娜问。 “和那时一样,我没有其他选择了,”翠发精灵说道,“但我明白,魔女,你和那个人类一样,本质善良,所以我选择了你们。” 什么人不人善不善的?菲奥娜在一片迷茫中爬上马。 这时,翠发精灵回头望向依莲尼亚,微笑道:“愿今后,所有精灵都能像你一样,发自內心地微笑。” “……微笑又有何用呢?”依莲尼亚茫然道,“如果没有圣树,精灵……” “万事万物终有尽头,母亲会死去,孩子要成长,”翠发精灵说,“人类的可预测性和不可预测性令我著迷,他们会犯下错误,却又能独立纠正错误,愿今日过后,精灵们也能像人类一样独立思考,拥有思想的自由。” “善良的魔女,请隨我来。” 嘶鸣过后,两匹骏马以超乎常態的速度急速奔向。 菲奥娜匍匐在马背上,心臟砰砰直跳。 烧树……烧掉圣树……啊啊,我这种废物居然也会有干大事的一天。 呃,但是,能不能让这马慢一点?不会撞到树吧?不会撞到树死掉吧?毕竟我“余灰”菲奥娜可是厄运缠身的魔女啊…… 菲奥娜將头埋进马鬃里,待到马匹停下时,心臟方才好受了点。 她抬起头,看见两个熟悉的面孔。 法、法莉婭!还有旁边那个谁来著。 三人震惊之余,翠发精灵翻身下马,骑到菲奥娜身后,同时开口提醒道:“去找你那位『奴隶』吧,他身上的赐福由你刻下,而那赐福也因你灌注的魔力而激活生效,所以,你又何愁找不到他呢?” 第101章 竭力一战 阿斯让本不想输的,输了就回不去了,但他终於还是力竭倒地了。 精灵们群情激愤,他们蜂拥而至,对著阿斯让的身体宣泄愤怒。 这时,一动不动的阿斯让突兀伸手,抓住一只精灵的脚踝,將精灵拉扯到地上,然后在眾人的惊诧声中將这只精灵活活咬死。 奇怪。阿斯让想,闻不到血腥味。 所以……这一切只是幻想。 无论是手还是腿,都已经没法动了,阿斯让想想自己血液如泉涌的丑陋模样,心有不甘地想要挣扎,可这一切终究是要结束了。 我杀死了多少精灵呢?阿斯让默默想著。但,想不出具体数字,他根本没有细数过,只隱约有所感觉,那就是如果自己面对的是人类军队,那他们多多少少也会被自己杀的嚇破胆,要是其中还混杂几个失败主义谋士,大抵就要溃散了吧。 然而,站在阿斯让面前的却是精灵。对这些始源精灵而言,个体的恐惧根本微不足道,它们或许能在意识海中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波,但很快就会被集体的愤怒所压垮。 漫长生命与群体思维拓宽了始源精灵生命的深度,却也限制了始源精灵生命的广度,圣树为之悲哀,但精灵无法理解。 人类的思维复杂多变,精灵的思维却以纯粹著称。 他们井然有序地依次上前,一人一刀,在阿斯让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痕。他们知道受赐祝福——不,窃取圣树力量的人不会轻易死去,因而要让所有族人都参与进这场残酷的刑罚中来。 凌迟。这种由人类诸王发明出来的酷刑被精灵们应用在阿斯让身上,他们无需像刽子手那样小心翼翼,確保割足刀数前罪犯不会死去,他们只需用力挥刀,用力、用力、再用力。 然而,令精灵始料未及的是,阿斯让的意志力与生命力超乎想像,他似乎在这场漫长而盛大的处刑仪式中恢復了力量,他顶著刀光,不知第几次站起。 精灵们的愤怒也隨之被恐惧逼退。 我干嘛要再站起来呢?阿斯让自问道,真的很累,躺在地上受死多好。 硬要形容这种感觉,大概很像不断仰臥起坐,將体能压榨到极限时的感觉。根本不想再动,还不如就这么去死。 但……站都站起来了,是吧? 趁著精灵犹豫的当口,阿斯让自腿上拔出一支箭,既然小刀已在战斗中遗失了,那现在这支箭就是最趁手的好武器。 “来,”阿斯让在心中吶喊,用眼神吶喊,“我们继续。” 困兽犹斗,何况人呢。 阿斯让手握箭矢,大踏步前进,精灵们为他的气势震慑,而就在这短暂犹疑之间,阿斯让单手擒住一只精灵,將箭矢送入他的腹腔、搅动。 精灵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手中银剑无力滑落,被阿斯让接住。 隨后精灵倒下,阿斯让单手持剑而立。 此事值得再提:精灵们厌恶航海,深邃未知的海洋令他们深感恐惧。蔚蓝色的大海是一片荒原,看不见一丝绿意。 曾有一些伴同人类出海的同胞如此描述:大浪来临前,海洋会变得异常平静,那时,一切声音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几乎能触摸得到的静默。 绝大多数精灵都不曾亲身体会过这种静默,但现在他们体会到了。 “同胞们!不要畏惧!难道我们要放任这个侮辱圣树,残害同胞的恶魔从我们手中逃脱吗!” 许多勇敢的精灵在意识海中为族人打起鼓劲,他们敢为人先,衝锋在前。 这些精灵结阵而来,与阿斯让接战,不下几个回合,他们英勇的生命便在阿斯让剑下化为泡影。 始源精灵独特的心智使得他们在对付大多数人类时有著压倒性的优势,可在面对阿斯让这个悍不畏死且確难死去的狡猾斗剑奴时,精灵们一板一眼的刻板招式便成为一种巨大的缺陷。 他们心智相通,彼此间不擅欺诈,故而近战招式相当生硬且疏於变化。因此阿斯让认为,精灵適合摔跤角力,但不適合搏杀。 一只精灵挥剑而来,阿斯让反刃相撩,拨开对方剑锋后正刃下劈,將面前精灵砍倒在地,而他的同伴於这时大步袭来,阿斯让体力不支,乾脆以身体接下这剑。 肉体神经在赐福的作用下不断修復重塑,身体不幸找回了痛觉。这一剑让阿斯让感受到久违的剧痛,不过,他已习惯这种不死人的硬抗战法。 阿斯让用沙哑的声音大喝一声,將疼痛宣泄出去,接著一记横斩,把那伤到他的精灵同样砍杀。 同胞的死状激起精灵的凶性,他们再度扑来,像极了护巢的蜂群,拍死多少只都无济於事。 精灵们畏惧阿斯让,仗著人数优势制服阿斯让后,他们一致同意,不再施刑泄愤,而是即刻將其处死。 他们是契约魔法的创製者,自然知晓不死赐福的破解之法。 虽说赐福极大加强了受祝福者的骨骼强度,但也就脊椎这一要害处难被破坏,那些非致命的地方,只要力道够大,仍然可被砍断。 於是,精灵们先行砍去阿斯让的四肢,让赐福忙於修復肢体的创伤。 不知道法莉婭怎么样了,她会因我抱憾终身吗?阿斯让最后想到。 他的身体被撕裂了,疼吗?感觉不到了。 一位身材高大的精灵缓步上前,用生硬的腔调陈述道:“本来该由安格罗德完成最后的处刑。安格罗德……他是我们一族中的最强者,却被你这罪人如此轻易的斩杀。我因此害怕,也因此庆幸。” 他挥出势大力沉的一斩,砍伤阿斯让的脖颈。 场面当以藕断丝连来形容。 “多么强大的人类啊。”精灵讚嘆道。 你他妈的,用点力,怎么搞得和我第一次动手时一样难看。阿斯让无声骂道,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接著,数道斩击接连落下,精灵们一齐发出欢呼声。 高大精灵举起阿斯让的头颅,狂乱的欢呼声与龙王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將某个魔女的低语撕得粉碎。 “天神给我的启示不会有错。”那魔女眼神空洞,癲狂低语。 “奴隶,在喝下我的血之前,你不会死。” 魔女牵动体內刚刚恢復过来的些微魔力,掀起狂风。 第102章 双手合十,便无法施展魔法 狂风卷积著雨雪,聚於梅胸前,隨后如龙捲一般向前爆发开来。 “风暴之息” 这法术威力无穷,魔力充盈时,甚至能將法莉婭製造的魔像撕碎。 精灵沉溺於胜利后的喜悦中,他们欠缺防备,被梅製造的风暴连同雪和木一道吹飞,身体残破不堪的阿斯让也没能倖免於难。 天神不会骗我。梅坚信这点。 “取物” 一如先前从法莉婭身边將阿斯让夺过来那般,阿斯让的身体被梅用仅剩的魔力抓住,迅速飞抵她身前。 “活过来。”梅將阿斯让的身体摆好,喝令道。 嗯,不小心把腿拼反了。梅將阿斯让的双腿调换位置,確认无误后,再度喝令:“给我活过来。” “你要因我的血而死去,此乃神启,你怎敢忤逆神的预言?”梅的声音颤抖,“神让我向你復仇……神让我向你復仇……” 神不会骗人。 梅回想起自己初遇神时的景象。 那天,小小的她踩著凳子,看著家里的米缸。 啊,米缸里什么也没有,连只老鼠都见不到。 肚子好饿哦。 一个踉蹌,梅从凳子上摔下来,好在小孩子们身骨柔软,都是耐摔王,梅倒在地上哭喊几下,发现没人理她,於是止住哭声,拍拍灰尘,自地上爬了起来。 爸爸妈妈不在附近,他们去哪了? 梅从破烂漏风的家里跑出去,发现村里的人们都发疯似地围在一个陌生女人身旁,一边高喊“仁慈”,一边奋力叩首。 她看到爸爸妈妈也在那里,好奇跑了过去,学著村人的模样一齐跪拜。 “仁慈!”她用稚嫩地声音跟著喊道。 陌生女人注意到梅,果真仁慈一笑,命侍从拿出一块麵包给她。 那块麵包的滋味是多么柔软而甜美啊!梅毕生难忘。 她用脏兮兮的双手捧著麵包,啊呜啊呜地大口吃著,而当她將这块麵包吃完以后,脑袋晕乎乎的她倒在地上。 凝望那片蓝色的天空,梅看到了神的模样。 领受了麵包的村民,全都陷入了痴狂,他们手舞足蹈,隨著陌生女人一同讚颂神名,“伟大的天神,仁慈的主,指引我等前往乐土……” 在村民的齐声讚颂中,梅听到神说……神说……神…… 神说了什么呢? 梅记不得了,她只记得朦朧之中,父母一边痴笑,一边向她嘴里滴灌酒液。 那是圣酒。 如是虔诚信徒,喝过圣酒,將有幸获得神之一瞥。 在那歇斯底里的幻梦中,梅觉醒了。 剧烈的疼痛仿佛要將她心肺撕碎,而那陌生女人將她高举起来,欣喜若狂地宣布说,天神听到了他们的呼唤,天神看到了他们的苦难,所以天神仁慈地显了灵,派祂的女儿下凡,指引诸位信者前往乐园。 梅就是天神的女儿,梅就是信者的圣女。 陌生女人將梅收为养女,而后梅知晓那陌生女人的姓名: 凯萨琳。 再后来,梅从凯萨琳手中出逃后,首先便想著回家乡看看,但当她回到村里时,却发现家乡的村民患上了一种怪病,当地领主为了不让这怪病扩散,带兵封锁了村子,可这怎能难倒聪明的梅呢?她趁著夜色,躲过卫兵的层层眼线,回到家里。 与那天不同,家里的米缸多少有了些米。 可父母却吃不到这些米了,他们臥床不起,眼睛空洞无光,四肢因发炎而肿胀,皮肤溃烂不堪。 梅呼唤他们的名字,他们没有应答。 一夜过后,一个行將老去的精灵走进这间屋子,他见到梅,面无表情,却又语带关切地问道:“孩子,你是谁?又为何会在这里呢?” “我叫梅,”梅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床上快要死的父母,“我是他们的女儿。” “我叫萨米尔,如你所见,一个精灵,”老精灵淡淡道,“这里的领主是我朋友的朋友,他让我过来看看。请你务必如实回答,你吃过这米缸里的米吗?” 梅摇头说我没吃过。 “那就好,不幸中的万幸,”老精灵说著,从米缸里掏出一把米,“孩子,你看,这些米麦里混进了不少毒麦,你们人类或许难用肉眼分辨,但我们精灵一眼便知。” “毒?麦?”梅不知所以地呆站著。 “还有这些发黑的麦角,这东西和毒麦一样,都是不可以吃的啊,”老精灵缓缓摇头,“不管是你们人类,还是我们精灵,一旦吃下这些毒麦和麦角,轻则眩晕呕吐,陷入幻觉;重则痉挛坏疽,痛苦死亡,孩子,听我句劝,不要像你的父母一样,听信教团的蛊惑,用这些东西做出来的麵包酿出来的酒,不过都是些害人的东西!它们绝不是通往什么乐土的钥匙……” “你撒谎……”梅不愿承认。 “孩子,我何必骗你?” “你撒谎!” 我被骗了?大家都被骗了?我不是圣女?我不是神的女儿?那我看到的那些景象都是什么?一场场幻梦?那我喝下的那些东西都是什么?一碗碗毒药? 是的,我被骗了,我不是圣女,我不是神的女儿,我看到的景象全都是幻觉,我喝下的汤药全都是毒药,我的身体已產生异变,我的人生已几近毁灭——我不要承认。 大家心心念念的乐土都是假的?不会饿肚子的世界並不存在? 是啊,都是假的,根本不会存在——我不要承认。 “梅啊,天神怜悯世人。” 没错,天神怜悯世人。 天神不会骗人。 梅摆弄著阿斯让的身体,就像当初摆弄父母的尸骸一般。 精灵们重整旗鼓,朝梅射出箭雨。 梅透支魔力,身体承受不住,鼻与嘴里都流出鲜血,却还是勉强制造出了一堵堵冰墙,將精灵们隔绝在外。 阿斯让还没有活过来的跡象。 这种情况下,梅根本不敢餵血,她害怕这会导致天神的预言以另一种方式应验。 她必须亲眼看到这奴隶活过来,然后在这绝境中,让这奴隶饮下自己的血液,从此生不如死才好。 梅擦去脸上的鲜血,双手合十,做祈祷状。 冰墙碎裂,天神似乎並不在意她的呼喊。 箭雨来临,阿斯让暴起,將梅按在身下。 阿斯让忍著箭矢带来的疼痛,缓声说道:“双手合十,就没法施展魔法了吧?” 第103章 上架前稍微聊几句 关於这本书的很多想法在之前的单章里就已经聊过了,但有个问题还是必须重复强调一下:本书有著极其严重的后宫倾向,对后宫严重不適的读者老爷们谨慎入坑。 再来就是评论区部分读者老爷提及的鑑证相关话题,因作者姿势水平不够,是个文盲,不会挖掘深入,不大可能因此而写崩整本书。目前的大抵想法是缝合一下同盟者战爭+凯撒名场面,为人物和剧情服务,例如: 法莉婭:“渡河之后,將是圣都的悲剧;不渡河,则是我自身的毁灭。” 阿斯让:“骰子已经掷下!” 总之就是这样。话不多说,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支持,上架后爆肝五更左右,正好给第一卷画上句號。 第104章 你的项圈呢? 第105章 你的项圈呢? “双手合十,就没法施展魔法了吧?”梅听著阿斯让的话语,心想,或许是这样没错。 『我的魔力不多,但精灵还剩很多,”梅问,“你要喝我的血吗?” “不。”阿斯让拒绝,“能不能用冰给我造把趁手武器?” 虽然很想说:选择大剑,选择成功,但此刻体力尚未恢復,怕是挥不动大剑。 “单手剑、小砍刀,什么都行。”阿斯让说。 梅动用剩余魔力,將附近积雪聚型成剑。 “维持不了太久。”她提醒道。 “嗯。” 阿斯让持剑前冲,他中箭的样子在梅看来师气又狼狈,可在精灵眼中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精灵们退让了,一如成群的羚羊在雄狮面前逃窜那般,不断地向后退却一个不会死去的恶魔復甦,便意味著会有无数同胞再度丧命於恶魔剑下。 一名精灵站了出来,他是曾经斩去阿斯让头颅的那个高大精灵。 散发寒气的冰刃將阿斯让的手指冻得通红,神经损伤再修復,一时疼痛一时麻木,但阿斯让依旧將冰刃握得极紧。 他將冰刃高举过头顶,以屋顶势发动下劈一斩。 精灵沉稳应对,摆好防御架势,迎接阿斯让的斩击。 在精灵骇然的目光中,阿斯让上抬手腕,斩击在剎那间变为刺击,扎穿精灵的喉管。 卑鄙的人类。精灵无力地滑倒在地。 一度沉寂下来的天空中再度响起龙王的怒吼,不久之后,又有几头绿龙加入了迁徙的队伍。 北方大森林是如此广阔,即使是龙王,来回巡游也要耗费不少时间。 究竟有多少绿龙飞向南方。阿斯让无法想像。 他环视四周,向不前的精灵们说道:“我理解你们的仇恨,因此无意劝诫你们放下武器。但如果同归於尽便是你们想要的结局,我一定会站在我的立场上奋力反抗。” 精灵们沉默不语,消极地举起弓箭。 “你们知道这对我没什么用。”阿斯让毫无惧意。 “为什么,”某个精灵用颤抖而僵硬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你还能站起?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任何一个赐福者在被砍去首级后还能復活!你究竟—————是用何种邪恶的方法,窃夺了圣树的伟力?” “你问错人了,我对此也是一无所知,”阿斯让说,“你们不如回去问问你们的圣树。” 谈话绝非没有意义,阿斯让以此获得喘息之机。 唯一的遗憾,便是手中冰刃太过寒冷。,这个梅啊,確实不太靠谱, 就不能在剑柄上面裹一层土防寒吗。 阿斯让警了眼梅,此刻她还算安全,毕竟精灵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我们会消灭你,”精灵说,“消灭所有人类,我们会用你们的骨血浇灌圣树,我们会將你们自大地上抹除。” 这些始源精灵,怎如此爱走极端“別这么说,”阿斯让讽刺道,“也许我们会在龙的肚子里相亲相爱, 一起变成臭烘烘的排泄物,从此不分彼此。” 很完美的补完计划,但容我拒绝。 “放肆!”一些精灵破防,带著愤怒挽弓射箭。 阿斯让躲过大部分箭矢,小部分刺进他的身体,不过无伤大雅,拔出来就好。 一旦习惯了这种不死人的战斗方式,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们还剩多少箭?”阿斯让问,“我看很多人的箭袋空空如也。” 精灵们闭口不言,他们扔下长弓,纷纷持剑上前,誓要与阿斯让决一死战。 “我们能砍杀你一次,就能砍杀你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一位较年长的精灵冷冷说道,“直到你认清自身的罪孽,直到你接受自己的死亡。 没有哪一个人类在冒犯了圣树之后,还能活得自在逍遥。” “是冒犯了圣树,还是冒犯了你们,这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阿斯让说。 “吾族曾走上过错误的道路,那便是试图用和平的方式救赎尔等灵魂,”那年长的精灵说道,“我等將纠正逝往先民的错误,对尔等施以惩戒,除了战爭,我们別无选择。” “你们故步自封,太过傲慢,”阿斯让回道,“失去了明辨是非的能力。” “毋庸多言。” 在年长精灵的鼓舞下,那些数次退却的年轻精灵重新站稳脚跟,儘管眼前敌人狠辣至极,被其盯上便无生还可能,但他们的眼中还是重新燃起了战意。 那就来吧,无非再战一场。阿斯让在凛冽的寒风中呼出一口百气,自光如钢铁般坚定,纵使浑身沾满鲜血,他也不曾动摇,只是静静地握稳剑柄准备接战。 双方即將激烈交锋,就在这危急关头,远方传来了一阵阵令人心悸的豪叫。变故陡生,无数冰狼狂啸而至。这群魔女的造物以惊人的速度和凶猛的气势突袭而来,它们的爪牙在地上掀起一阵阵白雪,四面八方都传来它们的怒。 这怒吼声比龙王的吼叫逊色百倍,却足以让精灵乱了阵脚,原本有序的精灵战阵瞬间陷入混乱。 不远的地方,一匹棕色骏马在艾芙娜的嘘声下停脚。 法莉婭神情激动,放声喊道:“阿斯让!快来这边!“ 阿斯让毫不恋战,在冰狼的掩护下杀出重围,一些捨生忘死的精灵试图將他拦下,却被艾芙娜新造的冰狼扑倒於地。 脱险之后,阿斯让丟掉手中冰刃,夹起梅就跑,梅扫视了下战场,喊著你那把大剑落下了,我用最后一点点魔力给你拖回来哦! 那確实是要谢谢你了! 碎龙骨被梅的魔力牵动,在混乱的雪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尾跡,阿斯让则抱著梅飞奔,顶著法莉婭醋意大发的冰冷目光將梅放到马背上。 这马看上去很壮实,梅也不重,应该不会把它累垮。 法莉婭瞧了眼不远处的精灵,见一眾精灵皆被冰狼牵制,无人跟来,心下鬆了口气,眯起眼晴质问阿斯让:“你怎么会和这傢伙在一块儿?” “说来话长。”话说现在合適討论这个吗? “还有,你脖子上的项圈呢?”法莉婭语气冷完了。 啊,坏了,这个怎么解释?因为我头掉了,所以那个奴隶项圈也跟著掉了? “呢,这个——.—”阿斯让吞吞吐吐,不知作何解释。 “在我手里哦,”梅突然说,“金子做的耶,好珍贵呢。” “为什么会在你手里?!”法莉婭怒了,“还给我!” 艾芙娜撇著嘴,十分无语,“你们能不能有点紧张感——· 梅作死地用项圈逗弄法莉婭,搞得法莉婭气急败坏,艾芙娜扶额摇头, 朝阿斯让说道:“斗剑奴,你来骑马,我断后。” 不待阿斯让回答,艾芙娜已翻身下马。 就在这时,所有精灵们一齐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第105章 焚树 第106章 焚树 森林深处皆暗而寂静,四周几乎只看得到树。 这一带全是常青树,绿叶附著霜雪,充满某种威严感。一些小型动物被马匹惊扰,在树枝与雪地间来回穿梭,骏马则在翠发精灵无声的指引下漫步前行。 此地林木繁盛,树根交错盘绕,稍不注意便会被树根绊脚。菲奥娜已完全失去方向感,她坐於马背,时常左顾右盼,对林间阴影处充满恐惧感。 那些昏暗的地方,不时能看到精灵们的建筑遗蹟。那些塌的房屋上爬满常春藤,一些损毁的雕像缺损严重,看不出本来模样。 岁月流逝,万物无常。 继续向深处前进,菲奥娜看到一些精灵匆匆赶来,又接连跪倒在地上, 头颅低垂,以示尊重。 菲奥娜有些紧张,魔法对她而言是近在尺又遥不可及的东西,她害怕这些精灵会暴起伤人,因为------如果她没有猜错,她现在应该离精灵的圣所很近了。 教团诞生之前,对圣树的崇敬才是人类主流的信仰,人们祈盼圣树带来丰收,每年都要为圣树献上祭礼。那些德高望重的人们会捎上四邻八乡的祭礼,从各自城邦出发,徒步踏上朝圣之旅。 有时,他们受到热烈欢迎,有时,他们只能见到精灵们的鄙夷一警。 精灵们缺乏变通之能,那些长者们在意识海中掌握绝对话语权,能够左右大部分精灵的思想,若他们执意曲解圣树之意,即便是圣树,也会对此无能为力。 除非圣树消亡。 被终焉龙王的灭世火焰灼烧过后,圣树在痛苦与迷茫中看到了一种可能。翠发精灵向菲奥娜倾诉,希望人类与精灵成为真正的朋友,不再將彼此视作低人一等的伴生种族。 精灵们教授人类种植,却也促使诸多人类沦为奴隶,在田地间苦苦挣扎。人类帮助精灵猎杀巨龙,在尸山血海中磨练出战爭技巧,接著將剑尖对准精灵。城邦时代的美好与悲剧相伴相生,一如四季更替,看不见尽头。 菲奥娜忍不住给精灵泼上一瓢冷水,她告诉精灵,人人皆有私心,无法相互理解。 “常青是將死之物,已死之物,无论何者,都不该对常青恋恋不去,”精灵喃喃道,“该在美好的幻想与寧静中褪去青色,化为一捧灰。” 菲奥娜久久不能言语。 而后,当久违的光芒照亮大地时,她不禁发出一声轻嘆。 眼前是片空旷的场所,粗壮而巨大的树根深深扎入地表,精灵们日復一日地维护这些树根,確保它们不被青苔吞没,或被菌类寄生。 而在树根之上,被火焰烧空的圣树靠著半张树皮艰难存活,不再似古籍中描述的那般高大,曾经高耸入云的,如今肉眼可见顶点,但-—---那些零星叶片依然鬱鬱葱葱,无愧常青之名。 常青,在很多语境中都与“永生”一词意义相通。 古代的王者们对永生无限痴迷,他们希望自己的生命与王业一道绵延千载万载,哪怕“伟大的常青”借诸多司祭之口,宣称万物终有其尽头,但列王的贪慾依旧驱使著他们挥兵北上。 他们全都失败而归。 在年幼精灵们的哭泣声中,圣树的守卫们甦醒了。 他们是已死之人,肉身早已隨著时光的流逝而泯灭,他们又是不死之人,顽强的信念与意志使得他们与精灵们的意识海共生共存,靠土壤与岩石重塑其身,身形威严而高大,比法莉婭创造出来的冰之巨像更具压迫感。 无数王者在此神跡面前望而却步。 菲奥娜瑟瑟发抖。 我不该来这。她想,我不会死在这里吧,这具残破的身体还没被人爱过就要毁灭,多么悲哀的事情。,我在想什么。 翠发精灵翻身下马,她安抚了马儿,朝菲奥娜伸出手。 菲奥娜深吸口气,接受她的邀请。 两人在巨像们的凝视中向圣树走去,菲奥娜战战兢兢,而翠发精灵面无惧色。 巨像们单膝跪地,风化作他们的嘆息。 一些巨像选择放弃,身形隨之瓦解,隨著风消散。 另一些巨像低垂头颅,不做任何动作。 而有那么一个巨像,伸手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翠发精灵念诵其名,泥土巨像无动於衷。 他曾燃尽生命,给予遭受重创的厄斯卡塔最后一击,无法接受圣树走向自我毁灭。 此举实为对圣树的大不敬,但在场的精灵们纷纷沉默,低头不语。 他们认为自己触怒了常青,因而被常青所拋弃,於是,他们选择將思维钝化,不愿將此消息传递给决死奋战的同胞。 “生灵赋予常青太多虚无的神性,”翠发精灵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可常青亦不过是株偶有魔力的树木而已。” “永生乃是虚妄,万物终有尽头。”翠发精灵抬手触碰巨像,剎那间他分崩离析,尘土瀰漫。 “常青不过生长於此,没有任何生灵会因常青而伟大。” 翠发精灵走到圣树之下,菲奥娜紧跟上前。 “你確定要我这么做吗?”菲奥娜很是犹豫。 要烧吗?我来烧树吗?——..·真的假的。 我会不会被精灵疯狂报復,迫害到死? 菲奥娜诚惶诚恐,感嘆自己何德何能。 也罢,我一个余灰,不管用哪种方式,能留名青史,也好。 菲奥娜牵动腹中魔力,皮肤顿生灼烧之感,幼时悲惨的记忆隨之涌上心头,冷汗滴落,她向精灵劝道:“会很疼的。” 没关係。”翠发精灵微笑,將手搭在菲奥娜肩上,温暖的感觉流入后者身体,那些骇人的烧伤疤痕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不断萎缩。 “放手去做吧。” 菲奥娜尊重她的意愿,將周围稀薄的火元素牵引至掌心之前,火焰燃起,蔓上圣树残破的躯体。 剧烈的灼痛在精灵们的意识海中升起滔天巨浪,年幼的孩子们晕倒在地,与族人和圣树断开连接,隨著火势壮大,越来越多的精灵將自我放逐。 火焰终究將圣树吞没了,而这一次,再没有人类前来帮助精灵灭火了。 菲奥娜抱著转变回银髮的艾丝翠,远远退到一边。 她没时间发呆,放好艾丝翠后,她又回到树下,扛著一个又一个晕倒的年幼精灵,將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一个逝往的时代,直到今日方才落下惟幕。 第106章 龙王咆哮 第107章 龙王咆哮 精灵们的惨叫声不绝於耳。 法莉婭心中一半犹疑,一半幸灾乐祸,未等她出言讽刺,艾芙娜便催促道:“別管这些精灵了,我们赶紧离开。” “..·哦。”法莉婭有气无力地应道。 阿斯让不作推辞,翻身上马,他很好奇为何法莉婭这会儿竟在艾芙娜面前表现得像个乖宝宝一样,然后他就联想到了先前的那场大爆炸,不用说, 法莉婭肯定捅了大篓子啦! 身后,梅调整好坐姿,“嘿咻”一声,抱住阿斯让不撒手。 法莉婭气晕,想要与梅交换位置,可一想到梅那下头的丑態,再结合自已多年的阅读经验,立刻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因她想到: 搞不好梅会復刻《奴隶西泽》那本禁书中的某页情节,做出相当相当相当!不雅的事情来! 不顾艾芙娜异样的眼光,法莉婭向后一躺,手牵住韁绳,虽是为了防止自己掉下马,但仍忍不住微微拉扯几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我服。阿斯让鬆开韁绳,大手盖在法莉婭的小手上,控制著她別添乱。 马匹匀速前行,艾芙娜遥遥跟在后面,一旦距离相差太远,她便运用魔力,拖著碎龙骨一齐飞来。如此往復,以免精神力涣散。 待到听不见精灵声音时,眾人方才止步,为阿斯让处理箭伤。 法莉婭嘴硬手软,拔不出箭来,於是由梅来代劳,她已有经验,知道该怎么下狠手,一脚踏在阿斯让背上,呼一扯,肩后的箭连根带出,也不怕被法莉婭瞪,一副心狠手辣,肆意妄为的模样。 “奴隶,你伤口癒合的速度是不是慢了一点?”梅扯开阿斯让的上衣, 看了眼阿斯让的伤口,接著被法莉婭拉走。 “你们小声点。”艾芙娜皱眉道,她透过树枝警戒著天空,龙王仍在天空中盘旋,时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无人知晓他的意图,无人知晓他的下一步行动。 法莉婭默默做了个手指的动作,梅立刻扭开视线,一动不动。 “哼。”法莉婭轻哼一声,来到阿斯让身后,检视他的伤口。 背上的箭伤已大体癒合,但梅的话语恰似阴霾,笼罩在法莉婭心头,挥之不去。 她想到那古怪精灵说过的话:他身上的赐福由你刻下,而那赐福也因你灌注的魔力而激活生效。 是啊,上次往阿斯让背上的赐福灌注魔力,已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可现在法莉婭自身的魔力並不充裕,还需防范天空中盘旋的绿龙之王。 这龙王超乎任何人的想像,出生不足半年,便已引爆迁徙灾害。《巨龙之书》只怕要再做修改,將绿龙种群的灾害等级调至高危级別,以便后人给予重视,务必不可重蹈覆辙。 “不用担心,我没事。”阿斯让安慰道。 『生命魔药呢?”法莉婭摸摸阿斯让腰间,全都是血。 还好把精灵引来后,就把那些玩意儿丟掉了,不然要把法莉婭嚇得哇哇直叫。阿斯让想著,说道: :“.————-嗯,喝光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一次不能喝太多!”被艾芙娜瞪了一眼后,法莉婭压低了声音。 “我自己就喝过一瓶。” “.—·那剩下的呢?” “给其他人了。” 法莉婭冷冷说道:“是吗,不过不管怎样,全要算你头上。” “愿为您再多效劳十多年,吾主。”阿斯让暗中砍价。 法莉婭断然拒绝:“呵,翻倍。” 行吧,你说了算。阿斯让心想,我反对我的反对。 法莉婭皱眉眯眼,小心地掀起阿斯让上衣,又一次观察那些伤口。以往的话,连伤疤都不会留下,但现在,阿斯让身上的疤痕一个比一个触目惊心,尤其是—————脖子上。 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法莉婭不愿细想,反正阿斯让还活著,这就足够了。这卑贱的奴隶要是胆敢违约,就、就、就把他的头盖骨当尿壶用! 思来想去,法莉婭还是决定大发慈悲地分出些许魔力,灌进阿斯让的身体里去。 阿斯让感到背上的铭纹逐渐升温,这感觉很奇妙,也很羞耻,尤其是身边两个魔女还往这边偷瞄。 艾芙娜微微摇头,隨后仰首注视天空,心中忽感疑惑, 北方森林的大多数绿龙似乎都已加入到迁徙的行列中去了,剩下一些强大的个体,亦或带崽的雌兽,估计很难响应龙王的號召,若想让它们宣誓臣服,那头龙王不应该吼叫的更加频繁吗? 礼究竟·..有何打算? 正当艾芙娜冷静分析之时,梅冰冷的声音令她脊背发凉。 “喂,奴隶,我想你应该要喝我的血了。” 当梅说出这番话时,无论阿斯让,法莉婭,还是艾芙娜,三人全都异地望向她。 “梅,你———”梅无光的眼神令艾芙娜为之然。 “喝你的血?你什么意思?”法莉婭皱紧眉头。 梅侧著身,高抬起手,食指翘起,笔直地指向天空,“你们看,那头龙发现我们了,要来了。” “我听到了天神的预言,”梅低语道,“说,我们都將死在这里。” 浩瀚的苍穹下,绿龙王弗格安利塔展开宏伟的翅膀,巨大的身形在云端穿梭,它的双眼犹如光辉的两颗绿色宝石,透过云层和树梢,锐利地巡视看下方葱鬱的大森林。 它的感知能够穿透石壁,洞悉大地,此时此刻,它正细致捕捉著那些几乎要消逝在冰冷空气中的魔力痕跡。 即便身处高空,弗格安利塔仍然能感觉到远方那种几乎撕裂大地的猛烈魔力。 那股犁平大地的强大力量一经释放,便如同星辰坠落,要將一切摧毁。 可悲的艾丽萨,她没有任何预兆地被这暴虐的能量吞噬,留下的只有焦黑的土地和那充满仇恨的魔力气息。 他要找出这股魔力的持有者,要摧毁她, 下一刻,猛然嗅到了与那股暴虐魔力极其相似的魔力气息。 弗格安利塔振动双翼,悬停半空,那双碧绿色的龙瞳向下望去,透过纷杂树枝的阻挠,精准锁定在了法莉婭身上。 惊天动地的咆哮声撕裂天空与大地 第107章 毁灭毒息 第108章 毁灭毒息 高悬於苍穹之巔的绿龙之王弗格安利塔令天地变色,它那深沉而充满力量的龙吟仿佛让白云都为之凝聚, 惊天动地的魔力在那一刻爆发开来。 那是一种无以名状的震慑,让广森林中的一切生命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 在它的咆哮之下,万千生灵不由自主地陷入沉寂,不久,弗格安利塔將那仿佛无穷无尽的魔力猛地散溢,引导身下森林的磅礴生命力尽数匯集己身。 任何被这魔力波及的生命,都仿若被无形的束缚,剥夺了它们本能的活力。 周围的树木开始乾枯,许多常青树的叶片在顷刻间失去了光泽,变得脆弱而枯黄。林间的溪流中,水生植物迅速枯萎,鱼群的尸体漂浮上岸,隨浮冰一同流动。 草地上的小生物,从虫子到松鼠野兔,它们的身躯被吸乾了精髓,变得乾涸而脆弱,大型生物因营养不良而晕厥倒地,不愿臣服的留守绿龙振翅逃离,精灵们则深陷绝望。 以艾芙娜为支柱,三名魔女同时释放魔力,与弗格安利塔相抗衡。魔力最充沛的艾芙娜面露难色,法莉婭痛苦皱眉,而梅口吐鲜血。 在弗格安利塔威压之下,隱藏在积雪中的盎然生机逐渐消散。依託赐福,阿斯让看到弗格安利塔不断膨胀的体魄中开始蕴藏著强烈的力量波动。 猛然间,阿斯让突兀地想起一句话: “面对此等巨物,凡人唯有俯首跪地,乞求魔女庇护。” 在这伟力面前,我什么也做不到。 阿斯让只感到无助,脑袋一片空白。这时,手心处传来一阵温热,那是法莉婭的手,手指微微颤抖,阿斯让將其紧握。 这小小的魔女还不忘牵紧那匹棕色骏马,用魔法加以安抚,若没有这四马,她便无法赶到阿斯让身边。 “所有人,来我身边!”艾芙娜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她喊破了嗓子,却依旧在龙吟声的压迫下显得软弱无力,好在眾人都不傻,立刻向艾芙娜聚拢。 天空中,弗格安利塔沉默片刻,他如审判者般,居高临下地审视著地面上的眾人。的眼神深不可测,那片刻的沉默似乎在积蓄更为可怖的力量, 让每个人的心跳都凝固在了喉咙。 数秒过后,撼动天地的吐息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至! 这剧毒的吐息如同绿色雷暴般射出,扫荡之处,大地化为荒漠,生命化为尘埃。恐怖的景象宛如末日的预演,绿色的死神在这片天地之间践行著毁灭之舞。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內,受这吐息侵蚀的大地,也许都再难见到一丝绿意。 龙息降临前夕,艾芙娜分出魔力,支配脚下这片大地的土元素,四面坚石突破泥土与积雪,如巨人的手指自地面中伸出、握拳,而那些泥土则將指间缝隙填满。 “大地之手” 討伐冰霜之翼时,艾芙娜与法莉婭的老师斯泰西就是用这一魔法艰难扛过了白龙王弗斯乌鲁斯的霜寒吐息,那吐息甚至连同大地之手一起冰封,险些將斯泰西困毙。 受此启发,艾芙娜继续宣泄魔力,调集四周水元素,在大地之手外部覆盖厚厚冰层,以此抵抗弗格安利塔的剧毒吐息。 龙王的毒息在冰上冷凝成滴,將不断加厚的大地之手染成深绿的顏色。 艾芙娜聚精会神地感受魔力波动,確认毒息结束后,她当机立断,將魔法解除。 绿色冰层出现裂痕,与里层岩石一同向外炸碎。 弗格安利塔怒意更盛,猛扇翅膀,朝眾人俯衝而来! “艾芙娜!帮我聚集元素!”法莉婭高喊。 “不用说我也知道!”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艾芙娜突破极限,在数秒內构筑起一座巨像,那巨像拔地而起,手持巨大骑枪向天空刺去! 弗格安利塔终究年轻,飞行技巧十分生疏,在枪击的威胁下,陡然振翼,嘶吼著向高处飞去。 魔力尽失的梅呆呆望著天空,她祈求天神回应,但在龙王咆哮声中,她听不到神的声音。说实话,世间还有诸多美味留待她品尝,她还不想这么早死去,而且,那个名叫阿斯让的奴隶还欠她一顿饭呢。 想到此处,梅忽觉有些茫然,她——----到底是想要那顿饭,还是想要那奴隶饮血而死? 法莉婭用力捏了捏阿斯让的手,阿斯让会意,將法莉婭的惯用手鬆开。 耗费大半魔力的她无法独自对弗格安利塔施展“爆破”,她已无力將那些稀薄的火元素聚集於此。 法莉婭有些后悔,如果自己当时没有逼迫梅喝下抑魔药剂,现在的情况也许会好很多吧。就算梅偷偷把阿斯让拐到老师-----老东西那去,想来途中阿斯让也不会坐以待毙,肯定能找到机会逃跑,不用和自己死在一起。 其实死在一起也挺好。法莉婭莫名想道。不,才不好咧! “法莉婭,做好准备!” 艾芙娜面容扭曲,嘴角流出鲜血,她將体內魔力完全激发,於远处构筑起第二座巨像,向眾人的方向狂奔而来。 接著———.—·是火。 周围的树木已在弗格安利塔的吐息中尽数损毁,没法投机取巧,靠点燃树木的方式获取大量火元素,只能依仗魔力硬上! 別小瞧我艾芙娜!在法莉婭出头前,我才是新生代魔女中最强的那个! 炽热的火焰龙捲以裹挟万物的气势席捲而来,透支魔力的艾芙娜几乎快要跪倒在地,“法莉婭,动手!” 巨像崩溃,漫天冰晶反射霞光,火龙捲也渐趋崩溃。 大量元素重获自由。 法莉婭朝弗格安利塔举起手。 剩余的魔力带著愤恨的情绪倾泻而出,將互斥的四种元素裹挟至弗格安利塔的两翼上方! 攻击的目標是龙王的双翼,即便无法將其杀死,也能致其坠机倒地,获得喘息逃跑之机。 “爆破” 没有任何徵兆的,天空中忽然闪现耀眼光芒,隨后,巨大的爆炸声伴隨风压沉入地面。 弗格安利塔在哀鸣声中无力坠地,的双翼被炸碎,翼骨化作粉。 但没有死去。 当眾人以为可以鬆一口气时,他稳稳噹噹地自地上站起,仰头髮出不屈而愤怒的咆哮。 视线尽头,成片成片的林木枯死,而弗格安利塔的双翼开始復原。 第108章 英雄之证(上) 第109章 英雄之证(上) 碎翼的翼骨向外滋生,新生的肉芽如菌丝般在翼骨上蔓延。 弗格安利塔迈看沉稳的步伐向眾人逼近,庞大的身躯將一切挡道的枯枝败叶轻易摧毁。 弗格安利塔的每一次行动都伴隨著地面的震颤,就如同每一步都在敲击看心灵的警钟。这种深刻到骨髓的恐怖是无法以言语表达的,在那双绿色龙瞳脾睨下,无论谁人,都只能在心底默默地蜷缩、颤抖。 碧空之翼弗格安利塔,这头龙王的危险程度远超沙漠之主德塞托奥斯, 艾芙娜毫不怀疑,假以时日,成长起来的绿龙之王能轻鬆毁灭圣都九省,无论人类还是精灵,都无法在他的巨翼下苟延残喘。 此时此刻,魔女们眼中烙印著绝望,她们耗竭了魔力,却无法对弗格安利塔造成致命性伤害。现在,弗格安利塔向他们走来,而她们却连逃跑都做不到。 根本没时间犹豫,阿斯让將倒地不起的法莉婭和艾芙娜抱上马背。 受魔力安抚的棕马勉强保持镇定,它虽是据点里受过训练的战马,但在龙王的威压下还能惊而不乱,很了不起。 至於梅,她的眼神冰冷如雪,如冰雕一般冻结在原地。 “天神的启示在此刻应验,”梅似乎又陷入到某种狂热的情绪里,“你別无选择,凡人之躯无法阻挡龙王前进,现在的你,连当绊脚石的资格都没有。” “来吧,奴隶,到我面前来。为了你的主人,你要饮下我的血,饮下这能赐给你无穷力量的天神之血。只要你能通过天神的试炼。” 阿斯让望著梅的眼睛。大地有规律的颤动,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中间蔓延。 『天神————-之血?”躺在马鬃上的法莉婭喃喃道。 “是的,天神之血。法莉婭,我与你的老师目的一致,她將我送到你们身边,是想让我成为你俩手中一个可能的后手,即使失败,她也能完成自己的另一个目的。至於我,你应该明白吧,法莉婭,我啊-—----还是想为温妮莎復仇呢,所以我想让你的奴隶自愿喝下我的血,这样,我也可以如愿以偿。”梅娓娓道来,视线始终落在阿斯让脸上。 “原来如此,”艾芙娜一声嘆息,“怪不得你有时候疯疯癲癲———.“ “我没有疯。”梅確信道。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阿斯让看了眼远处的绿龙之王,他的双翼正以匀速復原,大概很快就能重返天空。 所以说,没什么好犹豫的。 必死的局面下,纵使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希望,都值得去赌。 如果我不赌命,大家都会死。 似是猜准了阿斯让的心思,法莉婭伸手抓住阿斯让染血的衣襟,可她不剩多少力气,根本抓不稳。在法莉婭看来,饮下无疑等同自杀,在那强烈的致幻性与成癮性面前,赐福又有何用? “不要。”她一边哀求,一边想著要是你敢过去,要是你敢过去的话·—· 但不等她想好威胁的话语,阿斯让便將她的手开了。 你怎么敢的!法莉婭多想吼出来,可阿斯让却勾了勾她的小拇指。 这是什么意思呢?法莉婭不明白。 接著,在法莉婭的注视中,阿斯让快步走向梅。 他想,决定好的事不必犹豫,只管放手去做。 视线尽头,弗格安利塔亦开始加速。 沉默中,梅望向艾芙娜。 艾芙娜闭上双眼,免得看到法莉婭的表情。她挤出一丝魔力,为梅做了一柄手指大小的冰锥。 梅割手取血,那鲜艷的液体自伤口处缓缓流出。 “喝吧。” 阿斯让握住梅的手掌,舔伤口处的血液。 妈的,根本就不甜,我就知道。 意识瞬间模糊,脑袋一阵发胀,天旋地转-—----接著,他栽倒在地, 法莉婭喊著阿斯让的名字,幸好被艾芙娜拦住,才没有从马背上摔落。 如果法莉婭还有魔力,我一定会被她杀死。梅暗暗想道,温妮莎,我为你復仇了,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你死的罪有应得,这奴隶却死的比你高尚许多。 伟大的天神啊,您的启示又一次应验了。 我果然是您最疼爱的女儿,可现在,您的女儿后悔了。 您可否———·收回成命。 天神没有回应,回应梅的只有龙王的怒吼。 “法莉婭,冷静点!” “放手— 梅痴痴地望著阿斯让,不禁蹲伏下身,用手指戳弄他的脸颊。 “喂,奴隶,你还欠我一顿饭呢。我想吃————.嗯————·-想吃龙王的肉。“ “你別碰他!”法莉婭在艾芙娜怀中挣扎。 艾芙娜想,既然大家都要死了,那我为什么还要拉著法莉婭不放?还不如让她发泄下情绪,想来也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吧。 她决定鬆开手,然而就在这时,她看见地上那个奴隶撑起了手,重新站了起来。唉,这个可恶的斗剑奴,每次都要嚇法莉婭一跳,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真是给他坏完了。 “阿斯让!你、你没事吧?!”法莉婭颤声问道。 “还行,就是有点热。”阿斯让感觉有股火在体內烧。 “真厉害,你通过了天神的试炼呀!”梅鼓掌,“你应该见到天神了吧,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 “天神?没有什么天神,压根就不存在。“ “—.不存在—.不可能。”梅碎碎念:“天神不可能不存在,如果没有天神,那我是什么?我是谁?我是什么?我是谁————.” 梅双眼失神,近乎癲狂崩溃。 “嗯———-我的移动血包罢了。”天神之血给予阿斯让的肉体极大强化, 使他轻轻鬆鬆便將梅拦腰抱起,至於天神之血的副作用-—--暂时还不明显。 血包——--原来如此。梅的眼神慢慢清明,她逐渐理解了一切。 阿斯让將梅放到艾芙娜身后,拍著马说道:“带法莉婭走。” “我不走。” “现在就別任性了,”阿斯让说,“答应我个请求。” “我不听。”法莉婭捂住耳朵又鬆开。 “算了,还是不说了。”阿斯让笑笑。 “你、你搞什么————?你说啊!等等,艾芙娜———“ 艾芙娜策马急行。阿斯让最后看了眼她们的背影,转身拿起地上的碎龙骨。 如果我没回来,你不要买其他奴隶。这话如果说出来很毁气氛啊,还是烂在心里为好。 他举一把大剑,独自朝著那庞然巨物走去。 第109章 英雄之证(中) 第110章 英雄之证(中) 龙之脾睨令人畏惧。 当弗格安利塔俯瞰大地时,似乎整个世界都要屈服於它庞然大物的威压之下。那双充满力量,散发著幽绿寒光的眼晴,犹如深渊中的两颗宝石,將那些陷於恐慌的灵魂牢牢锁在其中,无处逃遁。 当他转动转动龙瞳,寒冰般锐利的自光让阿斯让感到一种未曾体验过的震动,恐惧穿透肉体,直击心灵深处。 他的步伐凝滯,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直。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每一口气仿佛都要经过重重的迷雾,无法顺畅地进出。他的感官被一层看不见的重压所包裹,那来自龙之脾的压迫感,將他固定在原地,连退缩的权利都仿佛被剥夺了。 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怕。 阿斯让紧握碎龙骨,默默计算看自己与弗格安利塔之间的距离。 看到蚂蚁时,不少小孩子都会抬起腿踩上一脚。弗格安利塔或许也是这种心態,不论体型多么庞大,的心智都欠缺沉稳。 此刻双翼尽毁,背部保护脊柱的棘骨损失大半,动作受到极大限制, 想恢復全盛状態需要时间,阿斯让必须把握好时机,不能让法莉婭她们爭取到的机会白白浪费。 你能再生,我也能再生,我俩简直就是命运的宿敌。阿斯让闪过一些中二的念头为自己打气,然后他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只管迎敌。 弗格安利塔发出低沉吼叫,全身爆发力量,以龙车为起手式向阿斯让衝来。 阿斯让本能想要躲避,但—·· 中规中矩的战斗方式,能奈何的了龙王吗? 滚到一边去,然后看著这头巨大的怪物从身边经过,头也不回地冲翻法莉婭她们? 那我不是白喝梅的血了? 我会站在这里,绝不退让。 喝下天神之血后,阿斯让的心臟搏动的更加有力,仿佛这些外来的血液已成为自身体肺循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受侵染的骨血仿佛一股澎湃的洪流,炽热又凶猛,令他的力量暴增、狂增、劲增,天底下还有什么是他无法阻挡的呢?哪怕是龙王,即使是龙王! 阿斯让双手握紧碎龙骨的粗长剑柄,感觉这武器仿佛已与自己的意志连接成一体。 蒂芙尼可是把你好一顿吹,不知道你和弗格安利塔头比谁更硬?加油啊,要是你撑不住,我俩双双都得下岗。 阿斯让深吸口气,逼出全身力量。 大地狂颤,弗格安利塔健硕的龙首压至阿斯让面前! 阿斯让一声怒吼,手中大剑自身后斜向下劈出! 两股超越常人想像的力量撞击在一起,剎那之间,锋利巨刃与龙首坚鳞擦出大量火。 巨大惯性將阿斯让与碎龙骨一齐冲飞,而弗格安利塔也不好受,碎龙骨在脸上刻下一道长长的骇人伤痕,几平快將那部分血肉削下! 这惊人的衝击力仿佛沿龙骨直衝大脑,弗格安利塔四肢顿时失力,庞大身躯轰然倒地。 阿斯让被撞飞老远,不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他的骨头尽数碎裂,破开的內臟绞在一起,倒地的姿势绝对不雅,但-—-“--並不怎么疼。 这也是天神之血的作用吗?他默默想道。 很快,温热的暖流驱散了仅有的些微痛感,法莉婭的魔力在赐福的作用下流经阿斯让全身,为其修復伤势。 没时间晕倒。 阿斯让先於弗格安利塔站起,他晃晃脑袋,迅速冲向碎龙骨,將其拾起。龙王的坚鳞在碎龙骨剑刃处留下道道豁口,好在剑身上看不到裂痕,只要没断就是胜利。 你挺住----我也是。阿斯让想,毕竟我俩都要延迟退休。 他望向栽倒於地的绿龙之王,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豪意。 细细数来,绝大多数时间里,自己不过是为了苟活於世,而剥夺他人生命,但现在———-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法莉婭,我会保护你的。 这魔女总因自己为不相干的人挺身而出而醋意大发,那—---现在呢? 弗格安利塔,不提其他人,仅仅是为了法莉婭,你也必须止步於此。 阿斯让持剑狂奔,而弗格安利塔咆哮看起身。 这狂暴的吼声似能惊动天地,激盪的音波將阿斯让的听觉系统撕扯粉碎,血从耳道中向外流淌,但阿斯让並不因此而退缩。 过往的经验几乎都是在保存己身的情况下儘可能给予敌方致命伤害,现在,阿斯让决意將那些经验拋之脑后,將一切交予直觉。 与精灵漫长而血腥的一战改变了阿斯让的思维与战斗方式,於他而言, 受伤与死亡渐渐变得不再可怕。 弗格安利塔在持续的咆哮声中振动残翼,那些好不容易新生的肉片因这剧烈动作而悉数脱离,然而,就是这对连翼膜都未再生过半的残缺龙翼,竟掀动了空气,辅助弗格安利塔撑起他庞大的半身。 的前肢离开了地面,以一种佝僂的姿態站起,隨后那双残翼停止动作,风停下,而大地则在弗格安利塔的拍击下晃动! 阿斯让將碎龙骨插入地表,单膝跪地,力求稳住姿態,待到缓过神时, 他惊讶地发现弗格安利塔已侧过身体。 弗格安利塔无意逃跑,的左眼死死盯住阿斯让这只小虫,身后的尾巴高高扬起,以泰山压顶之势朝阿斯让鞭来。 好在天神之血极大强化了阿斯让的弹跳能力,千钧一髮之际,阿斯让向著弗格安利塔的尾根处拔剑飞扑,接一记翻滚,惊险躲过这骇人一击。 虽说受到直击也不太可能死,可如果被打桩般埋进地里,那就太难看了。 何况时间紧迫,自己必须给弗格安利塔造成足够多的伤害,减缓其双翼的再生速度,为法莉婭她们爭取逃亡时间。 翻滚起身后,阿斯让毫不拖泥带水,他腿部发力,扭动腰肢,对著弗格安利塔的后肢就是一斩。 这凶戾一斩刚好嵌入弗格安利塔的鳞片內侧,將弗格安利塔左后肢的无数鳞片接连削飞,弗格安利塔感知到疼痛,当即侧身撤步。 阿斯让大开大合,將生死置之度外,他趁机钻入绿龙之王身体下方的空隙间,举剑向龙王的头颅再度发起挑战。 第110章 英雄之证(下) 第111章 英雄之证(下) 这一次,弗格安利塔像是预料到了他的行动,强健的龙爪猛地落下,对著阿斯让挥出一记致命的重击。 阿斯让不作退让,凭藉看天神之血的力量,他的动作更加迅猛且准確无误,手中碎龙骨自地上划出一道完美曲线,迎著弗格安利塔的龙爪斜向上劈去。 一人一龙的攻势再次交错,一如两头凶悍野兽啃咬在一起。 即便有著天神之血的力量加持,可在龙王的绝对压迫力面前,阿斯让依旧难望其项背。 这一击震碎了阿斯让的手腕与膝盖,碎龙骨脱手,阿斯让跪地。 但同时,弗格安利塔的右爪上也被斩出一道深深创痕,许多鳞片碎裂脱落,龙血自伤口处源源流出。 可龙王无惧疼痛,厚重巨爪恍若山岳,果决压下。 怎会就此结束呢。阿斯让与弗格安利塔一同嘶吼,他举起大剑,二度站起。 碎龙骨迎著弗格安利塔右爪上缓慢癒合的伤口,將其撕裂更甚。 这一斩仿佛撼动了山岳,弗格安利塔身躯晃动,为维持身体平衡,的双翼又开始扇动,残破的右爪也立於地面。 这时候,弗格安利塔停止了吼叫,只见其頜顎处的豁口喷发出阵阵绿色雾气。更远的地方,枯萎肆意蔓延。 阿斯让心下凛然。 那侵蚀方物的吐息即將降临,应该是躲不掉了, 他淡然一笑,將碎龙骨掷向弗格安利塔身下。 听说只要意志力足够坚定,连龙王的吐息也无足畏惧。那就让我来试试是真是假。 阿斯让强压下心中涌动的恐惧,爆发力量,將双手插入地面,以免被吐息吹飞。 数秒过后,绿色的死亡之气如一股邪恶的风暴席捲而来,將阿斯让团团包围。 毒气瀰漫间,阿斯让感觉呼吸道犹如被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剧烈的疼痛,连天神之血都无法將这疼痛减轻。 更糟糕的是,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正在侵蚀他的皮肤,钻入每一个细胞之中。他皮肤溃烂了,肉体被粗暴剥离,眼晴无法睁开,或者说眼球已不復存在,总之,他的视力已被弗格安利塔的吐息完全剥夺。 有那么一瞬间,阿斯让感觉自己形神俱灭,最多也就剩下一副苍白的骨架,在毒息的侵蚀中不断消融。 哪怕有著赐福与天神之血的强化,人类也难以完全抵抗这如同天灾般无情的力量。然而即便如此,阿斯让的身体依旧牢牢抓在地面上。 他无力再想其他事情,灵魂深处只剩下一个想法他要让弗格安利塔止步於此,他必须做到。 终於,弗格安利塔的毒息止住了。龙王的魔力残留於阿斯让身上,但赐福衝破了层层阻碍,积极响应著阿斯让的信念。 被毒息腐蚀的神经与肉体迅速再生,受天神之血侵彻的骨髓大量补充血液。 阿斯让睁开双眼。 接著,他看到死去沉沉的荒芜大地上,零星几位精灵匆匆赶到,而后被弗格安利塔的毒息融化。 这些精灵救了自己。阿斯让看到龙顎下散落的几支箭矢,猜测死去的精灵们意图瞄准龙眼射击,因此被弗格安利塔视为了更大的威胁。 “—感激不尽。 我会为你们復仇。 阿斯让起身衝刺,在弗格安利塔似为自身毁天灭地的伟力而感到沉醉时,他已冲至后者身下,將碎龙骨重新举起。 你在看哪边呢?! 大剑闪烁寒芒,带著无尽杀意斩向弗格安利塔的项颈, 儘管碎龙骨的剑刃依然难以真正伤及坚硬的头部龙骨,但强大的衝击力依然使得巨龙的头部向一侧歪斜。 弗格安利塔隨即怒吼,阿斯让再次提力,拿稳碎龙骨,想著继续同弗格安利塔周旋。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盛怒之下的弗格安利塔竟再度蕴育龙息,长长的脖颈以惊人速度迴转,根本不给阿斯让反应,那夺命的龙息第三次呼啸而来,连自己的半身亦不放过! 也正因此,弗格安利塔的吐息没有持续太久。 待阿斯让回过神时,插进地里的碎龙骨已在这短暂的毒暴中丧尽锋芒, 刃身半数都被腐蚀。 弗格安利塔的状况也没好到哪去,这头龙王太过年轻,做事不计后果, 其半身鳞片近乎溶解,肌肉组织暴露在外,再难支撑庞大的身躯。 倾倒在地,疼痛激化了愤怒与疯狂,但更加显露出此刻的无助。 在声声咆哮中,阿斯让手持半毁的碎龙骨,行至弗格安利塔顎前。此前,其头部被碎龙骨砍出的骇人伤口非但没有恢復,反倒恶化许多,那些剧毒的吐息从顎部豁口处流出,將周遭伤口腐蚀极深。 如今,这头龙王仍依靠那蛮不讲理的恐怖魔力肆意掠夺森林的生命力。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树木枯萎的景象如燎原火焰般扩散,它们枯萎的越快,龙王的再生速度也就越快。 毫无疑问,这股魔力也在试图影响自己,不过却被灌注了法莉婭魔力的赐福抵消大半,令阿斯让为之庆幸。 眼看弗格安利塔头部那受自身毒雾腐蚀的伤口都有了恢復的跡象,阿斯让顿时高举毁坏的碎龙骨,发疯似地猛击龙王头颅。 太慢、太慢、太慢,动作还是太慢。 手中碎龙骨丧尽威力,而弗格安利塔正顶著阿斯让的攻势缓慢恢復,其竖直的龙瞳被阿斯让捣烂又復原,视线充满冰冷的杀意与无情的嘲弄。 一旦半身恢復,即刻就能站起,把阿斯让吞入腹中。 阿斯让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减缓这一过程。 他想,至少要让法莉婭她们平安逃脱。 在这愈发绝望的时刻,阿斯让听到一阵脚步声。 一群又一群精灵向这边走来,他们手持著剑,一些人表情茫然,一些人面露悔色。 弗格安利塔的魔力威压下,这些精灵正在老去, 他们持剑而来,年长者在半途倒地,而那些尚且年轻的精灵则成功走到阿斯让身边,將手中之剑刺进弗格安利塔唯剩血肉的另半身躯。 很快,他们也无力地滑倒在地,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短暂后,越来越多的年轻精灵向弗格安利塔迈步走来。 十把剑、百把剑、千把剑---无数的剑刺入弗格安利塔的躯体, 阿斯让用尽全身气力挥出最后一斩,碎龙骨应声崩裂,弗格安利塔的龙瞳再未睁开。 终於—结束了。 荒芜的大地上,精灵们尸横遍野,阿斯让也因疲惫瘫在地上,发出粗重的喘息。 倖存下来的精灵们向他致以敬意,他们带走同胞的遗体,不知要去往何处。 一些胆大的精灵畏缩上前,將逝去同胞的衣物裹在阿斯让身上,“艾莉西亚说得对,您的勇气担得起这份赐福。我们.··-我们不该与龙为伍—···- 將我们赖以生存的森林毁了·—.— 第111章 心愿 第112章 心愿 阿斯让看到一座肉山,肉山旁边,数不清的血肉怪物正在吞吃自己的同类。 如今,这些怪物围在了自己身边,似平想要对自己下手。 它们一面呢喃看什么,像一面撒调料一般將同伴的血肉撒在自己身上。 对未知的恐惧与对生存的渴望使阿斯让对这些血肉怪物產生强烈的厌恶感,热流在每一根血管里奔流,催促他赶紧起身,將这怪物撕成碎片。 但阿斯让无意起身,也確实没力气起来了。 他心里清楚,天神之血的副作用已找上门来,此时的他正在经歷一场无比真实的幻梦。 阿斯让想,难怪古代教团將精灵视作不洁之物,既然他们把天神之血视作神的恩赐,肯定也会將天神之血带来的幻觉视作神諭,在这幻觉之中,精灵们仿佛全变成了一团蠕动的肉块,丑陋无比,龙也差不多如此。 接著,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身体已经冷却下来,体会到寒冷的时候, 面前出现了两个新的身影,一个同样是肉块,而另一个—--则是一团无面的黑影。 意识在此中断。 等到阿斯让睁开眼时,天神之血带来的幻觉已经退散了。昏暗的屋子里,蜡烛安稳燃烧著,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扭过头去,两个小魔女正在旁边睡著。 梅是个聪明的,她搬来凳子靠角落而坐,胸前披一件厚外套,法莉婭就一言难尽啦,这个蠢傢伙,只牵起外层被子的一角,盖住肩膀那块,我看要染上感冒。 伸手探探她脸上的温度,虽说不冷,但还是让人放不下心。 阿斯让晃晃她的脑袋,没醒,睡得和死猪一样,定晴一看,发现她脸上很是憔悴。 大约是累坏了。阿斯让慢慢坐起身,从另一边翻身下床,脖子上似乎多了些东西,熟悉的黄金项圈,以及一个掛在项圈上的陌生吊坠。 一块青绿色的不规则宝石,握在手里能感受到涓涓暖意。倘若加以凝视,不安的心灵也能寻得寧静。宝石下方有焦黑的痕跡,似乎暗示著曾被烈火灼烧的过往。 等法莉婭醒了,再问问她这是什么吧。 阿斯让轻手轻脚地將法莉婭搬上床,把被子盖好,至於梅么------阿斯让走到梅身边,想著將她摇醒,然而却在触碰到她肩膀的一瞬间,反被她抓住了手腕。 “哦,是你啊,”梅鬆开手,“你睡了好久。我和法莉婭也看了你好久“有多久?好几天吗?”阿斯让轻声问。 “不知道啊,我没数过,我和法莉婭一直呆在这房里没出去过—.—-哦! 我吃了好多顿依莲尼亚送来的饭呢,所以应该是过了好多天吧-—--嗯嗯,很正常的事,我想起来了哦,第一次喝天神之血的人,之后都会昏迷好些天。” 语毕,梅缩了缩脖子,接著说道:“你应该对我的血上癮了呢。” “会么?”阿斯让皱了皱眉,“我感觉不出来。” “慢慢就会了————-你想喝了,和我说一声就好,最好不要忍著,否则·.. “否则?” “幻觉会把你折磨到疯。”梅低下头,缓缓说道:“我陷入幻觉的时候,会看到一个人像,我之前一直在提的『天神』,就是那个东西,它无处不在,可大可小,与我形影不离。” 照你这说法,我越喝反而中毒越深吧! 阿斯让看到梅移开了目光,视线锁定在房间一角,那里空无一物,但在梅眼里恐怕並非如此。 “那东西不是什么天神,是幻觉。” “嗯。 “根本没有天神。” “嗯。” 別看了,你这样子出神搞得我心里发慌。阿斯让无奈地坐回床边,守著法莉婭入睡。 眼看墙根处的梅要把自己缩进外套里,阿斯让一时心软,嘆道:“你要不过来睡吧。” 她疯是疯了点,但毕竟不是坏人,何况不是她及时赶到,自己估计要被精灵们分尸游街—-—-那场面可不兴想啊,真的会做噩梦。 梅从外套里探出脑袋,与阿斯让对视一眼,隨后视线又是一转,一边盯著那个不存在的幻影,一边手脚地向阿斯让走来。 然后她开始脱衣服。 “別。”阿斯让服了。 “嗯? “会感冒。”不脱还好,脱了—————·法莉婭醒之后一定要炸毛。 “哦。” 梅听了劝,缓缓爬上床。 “这床好软,我好喜欢。”梅很欢喜。 “动作轻点,说话也小声点。”阿斯让提醒道。 “嗯。”梅点点头,忽地说道:“对了,奴隶,你被精灵干掉的时候, 除了你主人的项圈,还爆了个东西,我放进外套的口袋里了。” 听梅这么说,阿斯让心里突然有些激动,他拿起梅放在凳子上的外套, 摸过口袋,从里取出了那枚银色的一元硬幣。 “—·谢谢。” “这是很珍贵的东西吗?” “算是吧。” “嗯————-奴隶,你主人把我抱住了,怎么办?” “忍著,別把她吵醒了。』 “我好难受。” “法莉婭不难受就行。“ “她在喊你的名字耶。“ “隨她去。”阿斯让满脸黑线,“她就这样。” “她还说你摸她,”梅期待道,“真摸吗?也摸摸我吧。” “?”阿斯让小小的心中升起大大的问號。 “我和你主人的魔力都没恢復多少,”梅毫无自觉地引诱道,“也就是说,我们现在都可以怀上小宝宝呢。” 『我劝你赶紧睡觉。”痴女是吧“你昏迷的时候,法莉婭一直不停念叨啊,那话我都记下来了: 阿斯让,虽然你是区区一个奴隶,但居然能为了主人的安危挺身而出, 捨命杀死了绿龙之王.虽说是在主人我·-还有精灵的帮助下才將他击杀的!也很了不起嘛!主人我要表彰你的勇敢,给予你的英勇以嘉奖,所以你要快快醒来,不可以再睡懒觉——·..“ 史官是吧,“对我说说就罢了,不要外传,尤其不要在法莉婭面前复述她的话。” “她会生气?” “她会把你大卸八块。” “那我会把嘴关紧,”梅说,“话说回来,让你的主人给你生小宝宝, 不就是对你最好的嘉奖吗?” “拱火是吧。” “什么是拱火?” 你確实不像拱火乐子人,但你这认真的模样比拱火乐子人还可怕, 阿斯让耐下性子回道:“你自己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没有魔力的魔女有多脆弱。” “是耶。”梅闭上眼,“所以—-很多人都想要创造一个魔女也能安心生小宝宝的世界,乐土———-如果真的存在,我也不用再忍受孤独。” 阿斯让望著窗外夜色,微微嗯了一声。 数小时后,太阳自天边升起,新的一天在法莉婭的尖叫声中开启。 第一卷,完。 第112章 第113章 “大师,究竟怎样做才能让飞刀脱手后保持平衡?” 迟迟命中不了標靶,阿斯让有些灰心。 “孩子,要多练。” 伍德洛告诉阿斯让,他也练了好久。 说了等於没说,阿斯让想,“这招若能用在角斗场上,应该效果拔群。” 只要对面大意没有闪,即可出奇制胜。 “可惜用不了,”伍德洛说道,“角斗场上没有小刀给你使。” 阿斯让点点头,轻声道:“所以—-““-大师,你苦练这招,只是为了杀死魔女?” “当然,”伍德洛沉吟道,“不瞒你说,很久很久以前,我是一个刺客。” 伍德洛出生於法兰南方的伊斯巴尼亚行省,此地不適合务农,鲜有肥沃耕土,人们只能在崎嶇群山间靠畜牧与矿业谋生,为圣都九省提供羊毛织物与贵重金属。 大量易於开採的露天矿脉是伊斯巴尼亚的幸运,亦是伊斯巴尼亚的不幸。人们常言,魔女和贵族们將矿场开到哪里,哪里的奴隶就泛滥成灾。 因此不出所料的,伊斯巴尼亚行省逐渐成为圣都及九省中奴隶人口占比最多的行省。 不仅本地住民大量沦为奴隶,外省的许多奴隶也被变卖於此,加之外省淘金客的影响,伊斯巴尼亚亦成为九省当中首屈一指的文化熔炉-.· 与天神教向外传播的中流砥柱。 据传在伊斯巴尼亚的古老群山间,有一处不为世人所知的世外桃源。 人们是这样传说它的: 它位於金铸的高山之间,浮於玉般的清泉之上,在那里,吃不完的珍美味、喝不完的香甜蜜酒都任君享用,还有无数妙龄少女常住其中,伴君嬉戏行乐。无数迷失的孩子们啊,他们在懵懂无知中来到了这片乐土,不必再在人间受苦。多么幸运,值得庆贺,父母们呀,勿要追寻。 教主自迷梦中甦醒,他不再年轻,时常睡不安稳,醒来后容易发脾气, 需要人守在身边。 “凯萨琳。” “我在。” 一名身披兜帽,看不见脸的魔女端来一杯美酒,或者说,稀释后的天神之血,餵教主服下。 老人好受许多,开始回忆方才的梦境,不敢放过一个细节。他很久没做过类似的梦了,似乎梦中的黄金之乡正在离他远去。 伍德洛,你会像我一样,不时梦见那虚幻的黄金乡吗? 教主脸上闪过一丝愁容。 人们只以为传说中的黄金乡是避世乐土,可事实上,那不过是一片被悉心妆点起来的苦海地狱。 伊斯巴尼亚、黎塞里亚、安托亚------圣都的元老们在这诸多行省的群山间建起隱世城堡,委派贵族训练专业杀手,专攻暗杀与反暗杀。 伊斯巴尼亚的黄金乡,只不过是其中最出名的那个罢了。 教主依稀记得,他就是在那里结识了他的一生挚友与一生之敌一伍德洛。 在那里,他和伍德洛被餵食了一种癮型药剂,这药剂能强化他们的体魄,却也让他们难逃魔女掌控。 在圣都的打压下,天神之血一度失传,可它的配方却在一些元老的默许下改良流传,谁成想,最后竟在他手中还原为了本来模样。 “法兰情势如何?”老人將酒杯还给魔女,问道。 “很顺利,”凯萨琳说,“许多人皈依圣教魔下,他们怨憎魔女,自愿执剑护教。” 『要在法兰立稳脚跟,就必须酿造更多的天神之血,绿龙在乡间肆虐, 我们要趁此时,让更多信徒成为真信者。”老人缓声说道:“.———-你心里似乎有事,但说无妨。” “前日我得到消息,伍德洛因煽动奴隶而被魔女们处死。”凯萨琳语气平淡。 “嗯,我知道了。”老人波澜不惊。 “掀起迁徙灾害的绿龙之王已被杀死,圣都欲为此举办凯旋仪式,安定法兰人心。” “动作很快,”老人说,“谁办到的?“ ——---出席凯旋式的魔女共有两位,魔女艾芙娜,还有那个『弒亲』的法莉婭,她俩皆为元老斯泰西的帐下门生,”凯萨琳补充道,“就是那位曾经杀死了冰霜之翼的斯泰西。“ 『圣都会因此被妒火点燃吗?”老人问。 “在此之前,斯泰西便已被排挤出圣都的权力中心,她將前往巴迪亚, 直面沙漠之主的怒火。“ “既然如此,按照既定方针行事便好。” “..—.如您所愿。” “至於那位『弒亲”的法莉婭—----”教主说:“我听你说过她,你曾想向她传教,却因此被那个蒂芙尼察觉到端倪。时至今日,你仍对此心有芥蒂,怀疑是她出卖了你。” “—是啊。” “不必要的杂念会使你误入歧途,”教主沉吟道,“如你实在无法忘却,便挑选合適之人,在凯旋式上將她刺死吧。” “我会命梅完成此事。” “啊,梅,那个淘气的孩子,”教主问,“你確定她会听你话吗?她似已偏离天神的教导。” “.——-是我疏忽了管教。”凯萨琳低头说,“但请相信我,她依然尊奉天神,我会將她拉回正道。” “梅!你这傢伙发什么呆?还不快来搭把手!” 圣都,一处熟悉的私人宅邸內,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正破防大吼。 “哦,来了。”梅走上前,帮法莉婭摁住阿斯让。 听到动静的依莲尼亚闻讯赶来,三人合力將阿斯让拴在床上。 “法莉婭———求你———”阿斯让哀求道,“让我喝一口———·就一口——— “不行!”法莉婭被阿斯让这副没出息的鬼样子气到发疯。 可恶!区区天神之血——-——-!咬咬牙顶过去不就好了吗! 法莉婭怒视阿斯让!接著怒视梅! 梅耸了耸肩,“不要这样瞪我好不好,无非就是上癮而已,据说第一任教主可是活了一百几十岁呢,不会害你奴隶提前退休的。” “就、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问题也还是很严重!” “放心吧,我血多著,不会死的。” 法莉婭气晕。 一旁的依莲尼亚为阿斯让鼓气:“阁下,勿要屈服,请想想其他事,分散注意。” 阿斯让只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而听闻此言的梅大彻大悟,拍手提了个主意。 阿斯让呆住,法莉婭脸红,至於依莲尼亚-----身为半精灵,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她都能绷住。 第114章 根本难不倒她 第114章 根本难不倒她 “不、不行!我我我我绝不可能一一』 “好吧,那我来吧——.”梅擼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 法莉婭炸毛了,“把手放下!” 梅歪歪头,“你自己不肯动手,又不让我餵血,那就看著你的奴隶受苦唄? 明明他是为了你才喝下我的血·—— “住嘴!”法莉婭脑子乱的不行,看到梅拉起袖子时,她还以为这不知廉耻的下头魔女是要代替她干出那种不忍言的事情!没想到只是准备餵血啊·-不! 餵血也不行! “法莉婭———·求你了———.”浑身的噬咬感愈发强烈,赐福与胸前宝玉试图减轻这一症状,但似乎於事无补,仍叫阿斯让疼痒难耐。 听著阿斯让的呻吟声,法莉婭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又长出一口气。 混蛋猪头废物傻子!亏我还对你那么有信心,觉得你既然能杀死绿龙王,什么天神之血的副作用当然也不在话下!结果呢!果然凡人就是凡人,一点意志力都没有!根本经不住考验!唯一值得肯定的,就只有忠心而已! “请、请你们两位出去吧。” “不行哦,很危险的,”梅说,“你看他一只手已经挣脱啦,抓著我就要咬呢。” “阁下!忍耐!”依莲尼亚將阿斯让重新栓好。 法莉婭默默看向梅,梅自觉將眼睛捂上,“有事喊我哦。” 再看依莲尼亚,依莲尼亚自觉转身,默然不语。 豁出去了!法莉婭做好心理准备,决意踏入未知领域。她咬紧嘴唇,在床边缓缓跪下。 就、就把这当成奖励好了!反正、反正大家都是这样做的,以前不就决定这样做了吗!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 话话话说回来,这时候是不是戴上面具会比较好?看书上说,这时候都要戴上面具的!为、为了维护主人的威严! 虽说手边没有面具,但这根本难不倒天才的法莉婭,她黑著脸脱下身上的镶金法袍,抖了一抖,遮在阿斯让脸上。 这时,法莉婭警觉地向后一警,发现梅这傢伙果然在偷看,她心中陡然升出一股无名火,可脑子里又有另一个声音不断喊著,说让她看去,让她知晓差距。 不管了! 法莉婭回过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翻开盖卡,然后便被嚇呆。 金色传说! “哇哇哇哇哇哇————”法莉婭感觉自己手在打颤,不对,全身都在打颤。 对、对了,然后呢?然后该怎么做? 法莉婭咽了咽口水,紧急向依莲尼亚寻求援助。 再次说明,因为依莲尼亚是半精灵,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绷住。她板著脸,沉声道:“恕余无法为阁下排忧解难,请阁下见谅,因余对此事同样一无所知。” “可你都已经活了上百年啦!” “法莉婭阁下,余乃半精灵。”依莲尼亚严肃道,“阁下若实在苦恼,不如先就此停手,聘请一位经验丰富的女侍从旁指导一一“ “不行!”法莉婭拒绝,转头看向梅。 梅散开的五指瞬间併拢,不停摆头,说我也不懂。 “你不懂还———” “哦,是这样的,温妮莎说过一一“行了,够了,不要再提什么温妮莎了!” “啊,法莉婭阁下,戴上手袜会不会好一点?” “对!我、我去拿手袜来!” 盥洗室內,法莉婭望著镜中倒影,发觉眼神已然失去高光,不復当初色彩。 唉,得洗快点,依莲尼亚也等著呢,只怪自己把她牵扯进来-———“ 唔唔手好酸,恨不得把梅掐死。 嘴巴也好酸,喉咙也黏黏的,恨不得把梅咬死。 为什么我会听信她的谗言,莫非是我心底也在期待这种--这种荒唐的事情吗!不,不可能! 法莉婭赶紧往脸上浇了一掌冷水,既是为了降温,也是为了彻底洗去开箱时染上的污渍,哦,还有头髮,头髮也得洗一下,手袜的话-———“-扔!必须扔掉!不扔能行吗! 唉——-费了那么大劲,还是一点用也没有,非得靠梅的血才能了事,而且还必须是新鲜的血!可恶,这样下去怎么行! 不如把我的血也炼成天神之血好了。 带著这样的想法,法莉婭找到梅,不想却被泼了一盆冷水。梅告诉她,她並不知道天神之血的配方。 “劝你不要有这种想法,法莉婭,天神之血———-並不是什么好东西呀。”梅摇摇头。 “那我岂不是得一直把你在身边,免得你逃跑?” 法莉婭一阵烦躁,要是梅不在了,阿斯让岂不是会被天神之血折磨到疯? “我不会逃跑哦?为什么要逃跑?”梅不解道。 “直觉。”法莉婭盯住梅的眼睛。 “不会的。”梅的坐姿相当乖巧,她抬起手,指著沉睡过去的阿斯让说道:“我是他的血包嘛。” 法莉婭嘴气歪了。 “他、是、我、的、私、人、奴、隶!” “嗯,我又不会跟你抢。” ““——-哼,”法莉婭移开视线,望著阿斯让,“你是怎么拿到他脖子上那个项圈的,说说吧。” “他头掉了,项圈就跟著掉了唄。”梅淡淡道。 法莉婭惊疑道:“哈?你说什么?” “那个精灵的魔法呀,好像並不是无敌哦,嗯—————-仔细想想也很合理呢,头如果和身体分离太久了呢—“ “—?別再说啦。”法莉婭嘆道。 “好。” “是你救了他?” “我把他头接回去了,差点以为他活不过来。” 法莉婭看著梅,想对她说声谢谢,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梅,你最好信守承诺,在我找到净化天神之血的方法前,你不许脱离我的视线,”法莉婭冷声道,“不要想著骗我,否则,看我不把你炸上天。“ “不会,”梅保证道,说到底,她也算是走投无路了,“不过呢,法莉婭, 你要当心教团。” “因为我的关係,教团很可能会找上门的,我曾以为自己能和他们撇清关係,但事实证明我错了,之所以会遇到你们-—----就是因为教团的关係啊。”梅嘆道,“我当时和温妮莎一起抓了一个小孩子,对吧?失乡会和教团有著千丝万缕的关係呀,表面上是失乡会在拐带魔女,可实际上呢,很多幼魔女都被送进教团了。” “那天以前,我和温妮莎从梦里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一张纸和一把刀,上面写著的话我至今忘不掉。” “写了什么?”法莉婭问。 “梅,你逃不掉的,为我们做事,否则这把刀將於夜晚刺入你与你朋友的心臟。” 第115章 债台高筑 第115章 债台高筑 隔天一早,阿斯让坐在书房里奋笔疾书。法莉婭对自己未来將要出版的自传相当在意,但她自己又懒得出奇,不愿动笔,只好由阿斯让代劳,先写些类似备忘录性质的草稿,待日后翻阅润色。 梅呢,则自告奋勇,让法莉婭把自己拴在书房一角,说老实话,她若有心想逃,怎可能被铁链困住?所以,阿斯让猜测法莉婭心里多多少少也对梅放下了一些戒心。而这一切都要归功於昨日事后的那场谈话一一说真的,她们怎么能趁自已意识不清,想出这种主意的。 她们谈话的时候,阿斯让其实並未睡死。如果不装睡,场面就太尷尬了不是吗?当然了,也正因此,阿斯让才听到了两位魔女间的密谈。 一言以蔽之,她俩都是失亲的孤儿,鲜少朋友,还都被曾经信赖的人背叛过,多少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梅向法莉婭交了底后,法莉婭虽然嘴上不饶人, 但心却是软了的。故而两人之间达成了约定,法莉婭將帮助梅摆脱教团的阴影, 並且,在找到方法令阿斯让摆脱对天神之血的依赖前,梅必须放弃一切人身自由,不能隨意行动。 谈及此处,便得聊聊法兰的现状了。阿斯让皱眉思索,在纸上缓缓写道: 碧空之翼弗格安利塔虽已死去,但其造成的危害却远未结束。 首先是北方大森林,那里在龙王的肆虐之下几乎已变为白地,生態毁於一旦,大量绿龙向法兰境內迁徙,大片森林已全数沦为绿龙的巢穴与繁殖地,许多乡民命丧龙口,大量土地荒废,流民向城市聚集,在严寒中悲哀死去,大规模饥荒的阴影已初现端倪。 因此,圣都召集了大量猎团与魔女前往支援法兰,希望能赶在春耕前儘可能多的遏制绿龙灾害,如不出意外,办完凯旋式后,法莉婭就將再度启程,刻不容缓地加入到支援队伍中去。 纵使法莉婭百般不愿也无济於事,元老们拿捏著她的软肋,她毕竟是流放之身,元老们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假若法莉婭不答应,便取消她的凯旋式资格, 气得法莉婭火冒三丈,回来后对著阿斯让大骂说,將来迟早有天要把这帮蠹虫都杀光。 说起凯旋式,阿斯让亦有所耳闻。这是一项歷史悠久的隆重仪式,每当有龙王被魔女杀死,的户骨就將由技艺最为精湛的工匠们雕刻加工,而杀死的魔女,將有幸带领这些物什,沿圣都大道巡游,展示其伟绩后,於人们的欢呼声中,走进元老宫前的凯旋殿內,沐浴无上荣光。 法莉婭有点社恐,估计不大应付得来这种大场面,到时自己得多注意下她, 不然保准要出颗。 写到此处,阿斯让抬头看了眼嗯嗯点头的梅,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书,很是入迷的样子。 暂时不管她,阿斯让蘸了蘸笔墨,继续写道。 这个凯旋式,居然要自行承担费用!所以这些天,法莉婭总是跟著艾芙娜东奔西跑,向各个元老伸手借钱。当某名元老去世后,举办过凯旋式的魔女將优先递补上位,元老们不吝对其施於金钱笼络,然而-法莉婭的借钱进展却相当不顺。 原因嘛,在我。阿斯让想。哪怕艾芙娜和法莉婭问询过阿斯让,淡化了他的责献,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可阿斯让的表现却依旧让元老们眼前一亮,而这些元老呢,一个比一个坏,听法莉婭抱怨说,很多元老都在字里行间暗示法莉婭,只要把她身边那个奴隶一一没错,就是阿斯让一一送给她们瞧上“一整晚,她们就愿意送给法莉婭大笔金钱,更有甚者,装都不装了,直接点名,把法莉婭气个半死。 要不是有艾芙娜看著,搞不好法莉婭就会像之前那样,手臂一抬一落,把一个又一个紫袍元老炸上天。 接下来,要说的事就不方便在纸上记录了,阿斯让想。 先前那场大爆炸的前因后果,法莉婭在私底下和自己坦诚过,她很纠结,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所以把心里的想法一股脑倒了出来,还甩锅给阿斯让,“要不是你,我怎会做出这种事来!”,阿斯让自是照单全收,毕竟这些事要是放在法莉婭心里,肯定会把她憋坏,然而放到自己心里嘛,那就不一样了,他不会往心里去的。 这件事匯报到魔女院时,被艾芙娜篡改过,称是精灵先动的手,引起过不小的骚动,不少元老表示质疑,只是如今九省境內精灵数量颇多,多数元老不愿再生事端,引起对立恐慌,她们希望將此事揭过翻篇,重点要放在成功討伐龙王上面: 圣都依旧强大,容不得宵小之辈猜猜狂吠, 潜藏在失乡会阴影下的天神教团已然浮上水面,他们趁著绿龙肆虐乡里时大肆笼络信徒,不知有多少年幼魔女落入其手,乃是圣都必须坚决剿灭的顽固敌人。 阿斯让再度动笔,写下蒂芙尼名字的首个字母,圈起来。 斯泰西、法莉婭、艾芙娜—“也把梅加上好了,这师徒四人组如今皆被排挤出了圣都这个权力心臟。斯泰西坐镇巴迪亚,防范沙漠之主,法莉婭、艾芙娜和梅不日將重回法兰,与教团战於一线,形同流放。 要说蒂芙尼没在背后搅风搅雨,阿斯让是不信的。 不过,这倒不是坏事,圣都还是太小太危险了。 嗯,估计法莉婭没多久就得向她口中的那个老东西低头认错,以法莉婭的个性,她要是没钱举办凯旋式,让艾芙娜独享尊荣-唉,总之,她肯定会和斯泰西寻求和解,毕竟再怎么说她总不能真送自己去春销吧! 虽然不是不行,呢,但果然还是不行。那么多元老,想想就头大,哪里吃得消啊。 阿斯让在一阵恶寒中嘶了口气,之后又提笔记下几件琐事。 关於碎龙骨,那位名叫埃里克的矮人兄弟说要帮忙问问,看有没有出色的矮人工匠愿意帮忙修復。弗格安利塔的鳞片相当坚韧,所以,这把大剑说不定还有机会抢救回来。 弗格安利塔的户体,就只有鳞片、龙骨以及脾臟內的净血能供人使用。龙骨要自费加工,捐入凯旋殿內,尚且完好的龙鳞也不多,分一部分给艾芙娜后,剩下归法莉婭的,她都准备砸给阿斯让,用以修补碎龙骨与製造新的甲衣。 阿斯让现在穿著的,是之前在白银港里订购的那套装备,感觉还挺合身,但法莉婭已看不上了。 还有件事,是法莉婭偶然间提到的,那位名叫蕾露的紫袍元老,似乎有意將银狮猎团过继到法莉婭魔下。 “我要穷死了!”这是法莉婭这段时间里最常说的话。 第116章 人有点多了 第116章 人有点多了 抬头看眼时间,时候不早,阿斯让停笔起身。 “啊,奴隶,”见阿斯让站起,梅抬眼问道,“你的事忙完了?” “我不叫奴隶,我叫阿斯让。” 梅稍作思量,说:“我要是直呼你的名字,法莉婭会不高兴吧?” “確实是,”很有道理,阿斯让无法反驳,“但现在法莉婭不在。” 梅大彻大悟,举一反三道:“是哦,我明白了,只要她不在,就可以做好多事!是这个意思吧?” “非也!”阿斯让不禁汗顏,道:“仅限称呼。” “你不喜欢被人叫奴隶?” “请便。”阿斯让不会留人口实。 梅想了想,点头说:“好吧,我改口哦!” 说是要改口,但她却仍旧习惯性说道:“奴隶,等会儿吃什么?我肚子饿啦!” 阿斯让懒得与她纠缠,打发道:“不知道,我过去看看。” 出了书房,阿斯让直奔厨间而去。 自打回到圣都,依莲尼亚、菲奥娜,还有莉莉与苏西,全挤在法莉婭的大房子里,叫法莉婭一时难以习惯。阿斯让倒是轻鬆了,许多事都被閒不住的依莲尼亚包揽,烹飪便是其中之一。 那位名叫艾丝翠的精灵,实则也跟了过来,她自称要为同胞赎罪,然而法莉婭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便把她打发给了艾芙娜。 圣树最后留下的遗珍,便是经由艾丝翠之手赠予阿斯让的,如今这遗珍正掛在阿斯让脖间,倒让法莉婭特製的黄金奴隶项圈看著更像一种装饰物了。 据艾丝翠所言,这个吊饰实则是圣树的树脂,在那翠绿色的树脂之下,还裹著一颗珍贵的圣树之籽,她希望阿斯让能好好保管。 阿斯让自是答应,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插句题外话,圣树焚毁以后,陷入迷茫的始源精灵们便各奔东西,不知生死,不知所踪。 那些死在他们手中的冤魂,大概真的得不到安息了,因为圣都的魔女將他们的死亡归结於绿龙,同时將始源精灵的罪过极力淡化了,只能说在魔女眼中,精灵的统战价值要比一群奴工高太多太多。 满是香气的厨间里,依莲尼亚正领著苏西烹飪午餐,后者毕竟是个小孩子, 个头不高,力气也不大,因此依莲尼亚只让她打打下手。 见阿斯让进门,年幼的苏西立刻慌了神,连忙鞠躬道:“啊,先生,您、您好。” “午安,阁下。”依莲尼亚向阿斯让致以礼节性的问候。 阿斯让微微愣了一下,心中的歉意和尷尬交织在一起,使得他的回应有些疏离:“啊,嗯。” 他本意是想绕个弯子,给依莲尼亚道个歉,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一时尬住,熟料依莲尼亚见此窘態,竟一记直球打来,只见她停下手中动作,微微頜首,不慌不忙道:““阁下无需將昨日之事放在心上,余虽未经世事,年岁却已过半,悍悍作態——实无必要。” 你这话让我怎么接-阿斯让无奈点头,低头望向苏西,免得对上依莲尼亚的视线。 苏西的家乡灰石堡在迁徙灾害中伤亡不高,算是这段时间少有的好消息,她害怕成为莉莉身边的拖油瓶,因此有过回乡的念头。到最后,居然是法莉婭劝住了她,不仅让她做自己的贴身女僕,还把莉莉也一併收作徒弟,叫菲奥娜如释重负。虽然法莉婭也不会哄小孩,但阿斯让会啊,都是从法莉婭身上积累出来的经验。 其中主要原因,大概是因为姐妹俩之前冒著寒冷送来鸡蛋的行为打动了法莉婭,当然了,法莉婭是不会承认这点的,她只会说:(“要是让这俩小孩打扰菲奥娜炼药,那辛辛苦苦得来的龙王净血岂不全要浪费?” 法莉婭认为强大的魔女不屑钻研魔药之道,阿斯让晓得她是在强行挽尊,所以不予计较。 不过,能把净血交给菲奥娜折腾,只能说明艾芙娜和法莉婭之间仍有些许芥蒂,同时也能看出,法莉婭和圣都其他魔女的关係究竟恶劣到了何种程度。 这很不好。一旦元老席位空缺,社交经验约等於零的法莉婭必然竞爭不过艾芙娜,其后再过十数年甚数十年,凯旋式的光环淡去,法莉婭估计还要遭受排挤,一辈子披不上紫袍。 得抽空替她想个法子。 阿斯让一面思索,一面心不在焉地与苏西交谈寒暄,结果依莲尼亚却不耐烦了。 “阁下若是无事,还是出去为妙,”依莲尼亚表情冷淡,“余须教导苏西烹飪之道。” “.—你们忙。”这半精灵嘴上说不在意,其实心里还耿耿於怀呢! 不该凑这热闹的,走了走了。 出厨间后,过惯苦日子的阿斯让发现自己竟然有些閒不住,这不是个好兆头,他决定强迫自己躺一会儿。 然而好巧不巧,就在他来到客厅的一剎那,空气中的寧静仿佛被一股暗流击碎一一完蛋,他迎面撞上了出门倒水的菲奥娜。 老实说,阿斯让与这魔女实在处不好关係,一旦狭路相逢,彼此间的空气便会迅速凝固,令人倍感难受。因此,很多时候,阿斯让都得避著菲奥娜走,比如——·现在。 “喂,奴隶。”忽然,菲奥娜强装镇定地呼喊道。 “?”阿斯让不禁止住脚步,略显困惑地举起眉毛。 菲奥娜顿了顿声,略显不耐烦地继续说道:“等法莉婭回来,你和她说一声,就说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著手炼药了,只要她信得过,愿意把净血託付给我,我马上就能开工。 “我会转述的。”阿斯让简洁且礼貌地答道。 “嗯——我现在很累,”菲奥娜突然捂嘴打了个哈欠,声音透露出不加遮掩的疲惫。她的神情憔悴,不愿多言,“——“需要补个觉,午饭不必喊我了。” “知道了。”阿斯让的目光滯留在菲奥娜苍白的脸上,稍作思考后,他补充道,“早上麵包还有剩。” 菲奥娜闻言,回头瞄了他一眼,嘴唇微微抿起,似乎没想到阿斯让会关心这个。她闭上眼睛,嘆了口气,仿佛在平息某种复杂的情绪,“是在厨房吗?我自已过去拿。” “不,在书房里。”阿斯让解释著。梅这傢伙喜欢边啃麵包边翻书,碎渣掉了一地,阿斯让实在看不过眼,把剩下的几个麵包强行扣下。 ““..——-嗯。”菲奥娜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步履沉重地朝著书房的方向行去。 我也去补个觉好了,阿斯让想,法莉婭下午回来,到时有的忙。 第117章 洗刷污名的方法 第117章 洗刷污名的方法 法莉婭一回到家,大伙都盯著她看。她脸色实在难看,就差把鬱闷二字写在脸上,相较之下,一旁的艾芙娜却是满脸愉悦,憋不出笑。 “这是怎么了。”阿斯让感觉大事不妙。 法莉婭双拳紧握,不自觉地颤抖,一双眼睛死死盯著阿斯让,但是不说话, 就是不说话! 见此情形,艾芙娜捂唇乐道:“奴隶,高兴吧,你快要重获自由了!” “我不可能同意的!” 法莉婭急成了狗,伸手便去抓阿斯让脖子上的项圈。看样子法莉婭是彻底破防了,不让她发泄一番可不行,於是阿斯让不躲不闪,任凭法莉婭发癲,谁知她急到口不择言,全然不顾家里还有小孩子,扯著阿斯让的金项圈大喊道: “你別想反悔,你说好要侍奉我侍奉到死的!所以一辈子都是我的奴隶!除我以外,任何人都无权向你许诺自由,哪怕是那帮穿看紫袍的元老!也、是、一样!自由有什么好的,你要自由干什么!当我的奴隶可比当什么自由民好得多, 你明白的吧,我·—.我是不会吝画给你褒奖的,你—如果你继续忠心耿耿的为我服务,我、我给你的奖、奖励也会越来越丰富— 艾芙娜是个拱火不嫌事大的,忙问道:“哎呀,那么,具体有哪些奖励呢?” 法莉婭能说什么呢?直接给艾芙娜一肘,被艾芙娜一个撤步躲掉。 “奴隶,诚如法莉婭所言,你最好还是安心呆在法莉婭身边为好。” 艾芙娜神情忽地严肃,法莉婭没想到她居然会帮自己说话,一时住。 “我知道你心向自由,但现在的你,没有拥抱自由的机会了。你的主人是万千魔女当中的一个特例,其他魔女,尤其是那些有望上进的魔女,你必须谨慎对待,不要被她们拋来的橄欖枝迷惑了眼睛。 菲奥娜、梅还有我,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我们三人皆为法莉婭而立了誓,绝不向任何人透露有关赐福的事,只向外宣称你是在精灵的帮助下,击杀了奄奄一息的龙王。而老师自不必说,她虽不喜你,但心里还是向著法莉婭的,不会將你身负赐福的事说与外人。 其实,如果你那赐福隨著圣树一同泯灭,反而无需隱瞒了,可那赐福却並不因圣树的消亡而弥散。奴隶,这力量一旦暴露,等待你將是无穷无尽的灾祸。我只是放贷,而其他魔女,不知多少都在背地里都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即使是圣都,每年都有许多失踪人口,他们因何失踪?去了哪里?无人知晓亦无人关心,反正·..—下场一定不大好。 阿斯让,你的名字已在眾多魔女口中传开,一旦你身获自由,圣都的阴影会迅速將你淹没的。你脖子上的金项圈,与其说是奴隶的象徵,还不如说是一道护身符,你戴著它,便鲜少有人打你主意。 我说这话可能有些多余,但你毕竟是个奴隶,也许会被一时的好处冲昏头脑,所以我不得不多嘴:你的主人很珍视你,我也承认,你配得上这份珍重,但圣都其他的魔女,尤其是那些身披紫袍的元老,她们只会將你视为妆点自身的玩物,一旦腻了,就会加以处理。我认识的那些人她们身边的男奴隔几年就会换上一批,那些被替换下来的人去了哪里,你自己想吧。” “没、没错,就是这样!”法莉婭的鼻子快贴到阿斯让脸上,“老东西们说要在凯旋式后还你自由,不管她们说的有多好听,你都不许答应。” “我会拒绝的。” “一丝犹豫都不能有!” “保证不会。”阿斯让承诺。 “看,法莉婭,我为你说了这么多好话,你应该不介意我留下来蹭一顿饭吧?”艾芙娜笑问。 “你不如把那半—” 法莉婭本想说半精灵,又觉得不大好,太生疏,再怎么说,依莲尼亚都是老师的旧友,可若直呼姓名,又显得太熟,思来想去,终於挑了个还算合適的称呼:“你不如把那前保民官带走好了,让她天天做饭给你吃。” “你会错意了法莉婭,我的意思是·呵呵。”艾芙娜笑望阿斯让,“以后我会常来的,直到你结清我的欠款,这就是利息哦,法莉婭。” 法莉婭顿时深呼吸,强自镇定。 “吃完赶紧滚。” “好的。” 法莉婭凑到阿斯让耳边,低声道:“艾芙娜不爱吃辣,你多放点胡椒。” 你这傢伙坏的出水啊。 “胡椒很贵的,你確定多放?”阿斯让反问道。 “.—那算了。” 法莉婭穷困潦倒,今日也是空载而归,再这样下去,凯旋式岂非被艾芙娜独占了去?想到这里,法莉婭双膝一软,决意向那老·—-老师寻求和解,当即跑进书房,提笔构思道歉信。 阿斯让笑著摇头,这时,他忽然想起件事,菲奥娜不是托自己转告法莉婭她做好准备了吗? 弗格安利塔的血肉皆被其魔力侵染,魔女食之,亦可疼痛致死。唯有脾臟內贮藏的净血,能拿来熬製魔药,其中蕴含的磅礴生命力据称能令將死之人重获新生。 等等。阿斯让有了个想法。 他问艾芙娜,凯旋式是否途经贫民窟? “怎会?”艾芙娜否道,“那里饱受瘟疫肆虐,至今仍被封锁。” 是啊,那里爆发了瘟疫,眾人返回圣都时,便是在另一处港口上岸,再通过陆路抵达圣都,浪费了不少时间。 “普通的生命魔药,拿瘟疫没有办法么?” “我希望有。”艾芙娜,“但事实证明,该死的还是会死。” “那如果是龙王净血製作出来的药剂呢? 艾芙娜瞪大双眼:“奴隶,你疯了。” “圣都的人们没有亲眼见过绿龙之王,拖著的尸骨逛一圈又能如何,很快就会被人们淡忘掉,而一位仁慈的魔女,想必能在人们心中长存,”阿斯让沉声道,“法莉婭在你们魔女的圈子里,名声是好不了了,她只能另闢蹊径,既洗刷污名,也不会被圣都过早遗忘。” 第118章 薑还是老的辣 第118章 薑还是老的辣 “靠近贫民窟?那反而会使法莉婭彻底沦为笑柄。”艾芙娜不看好阿斯让的想法,皱眉道:“魔女与凡夫俗子,尤其是穷人,中间横亘著一道不可逾越的避障。凡人近之则不逊,因此魔女必须保持神秘感,你审视下自己,便懂我意思。” 阿斯让一阵无语,千言万语化为心中一嘆:,魔女。 “因此,需要做足前戏。我们得找些托做一个局,趁著凯旋式的机会,让法莉婭在人前名正言顺地摆脱掉『弒亲”的污名。” “你点醒了我,”艾芙娜低声道,“我和法莉婭一直忙於筹备凯旋式,反而忽略这点。圣都决定用这场凯旋式提振世人信心,但必定会有蠢人从中作梗,她们与法莉婭结怨颇深,也许这会儿已经串联起来搞阴谋了。” 阿斯让心知清楚,凯旋式是进入魔女院的一张邀请函,那些曾经讥讽法莉婭的魔女们,一定害怕法莉婭在披上紫袍后大搞清算,必会千方百计地加以阻挠。 法莉婭常年深居简出,是个宅女,很难找到黑点,若要攻毁法莉婭,就只能在“弒亲”这个名號上做文章。 “圣都毕竟是首善之地,换言之,刁民遍地。”艾芙娜语出惊人,“即使是魔女,也要给圣都的刁民几分薄面。我必须警告法莉婭,届时如有人煽动刁民闹事,她须得忍耐,不然必要难堪,而你则要当机立断,维护你主人的清誉。” 阿斯让微微思考,说道:“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要化被动为主动啊,放任別人抹黑可不好,不如我们自己来。” “?”艾芙娜惊了,“你想干嘛?” “大体想了个方案,不过我得先徵求下法莉婭的意见,”阿斯让说,“此外还有个难点,在於钱。” 艾芙娜微微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钱已不是问题。” 她自怀中取出一封信,两指夹著,在空中晃了两下,“斯泰西老师早有预料,她看透法莉婭会为金钱苦恼,很早便寄来封信,一旦法莉婭低头认错,便叫我和伊莲妮婭作为见证人,替她判断法莉婭究竟有无悔改之意,只要我俩认可她是真心悔过,呼呼,她就不必再为借不到钱而苦恼了。” 啊这,薑还是老的辣啊。 於是到了晚餐时候,便发生了如下一幕: 主座上,法莉婭手捧一张道歉信,脸理在纸后,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坐於两旁的艾芙娜与依莲尼亚,目不转睛地盯著她,前者笑脸盈盈,后者神情肃穆。 梅呢?像个没事人一样,举著餐叉大快朵颐,用法莉婭的话来说,完全就是个没有教养的山野村姑,让阿斯让务必调教好她,不过阿斯让现在哪有心思管她?默默看过一阵热闹后,阿斯让眼角余光忽地警见旁边坐立不安地两小只,她们既不敢说话,也不敢吃菜,要不是梅偶尔往她们盘里夹菜,恐怕还得饿著。 没办法,阿斯让只好担任起照料小孩的重任,为她们盘中添食。 法莉婭这傢伙是一点不粘锅,事情全推给自己做,连教小魔女识字她都不耐烦,甩给自己去做。唉,能怎么办呢?法莉婭不擅长接受別人的好意,也不擅长给予別人善意。苏西和莉莉对法莉婭敬畏有加,这態度既让法莉婭受用,却也让法莉婭深感无奈。 私下里她向阿斯让大倒苦水,一面说自己要用斯泰西的教育方式狠狠拷打下代魔女,一面又联想到她自己,怕以后也和斯泰西一样,被莉莉喊做“老东西”。 阿斯让於是就问她,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收留苏西和莉莉呢? 法莉婭嘴一,说她是穿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跟著她混有前途。至於菲奥娜—..她有更重要的事做! 阿斯让本以为“更重要的事”是指炼製魔药,很久后才从菲奥娜口中得知, 法莉婭委派给她的重任是监视自己。 “尊—尊敬的.—.” 就在阿斯让向两姐妹投食完后不久,法莉婭终於哎声了!她艰难吐出三两个字,而后又是一阵漫长沉默,在这沉默中,她微微挪了下信纸,露出一只眼晴, 向阿斯让狼狠望去。 阿斯让心领神会,正好菲奥娜还在房里呼呼大睡,乾脆就以此为由,將两小只支开,拜託她俩为菲奥娜送去晚餐。 梅吗,也好办,阿斯让起身对她说:“你吃饱了吧,吃饱了就和我一去干活,打扫下卫生。” “好。”梅点点头,说我不会吃白饭的。 如此,阿斯让总算是在保全法莉婭顏面的情况下,支开了无关群眾。 目前看来,法莉婭在艾芙娜、依莲尼亚面前是彻底支棱不起来啦。艾芙娜是她的大债主,而依莲尼亚作为斯泰西的挚友,手指上的戒章形同斯泰西本人唉,可怜的法莉婭,被掌捏的滋味不好受吧,只有我才心疼你呀! 关上门后,阿斯让偷听了会儿里面的声音,终於绷不住笑。 “走吧!不是说要做卫生吗?”梅情绪莫名高涨。 “你还挺兴奋。”想当打工战士是吧。 “多吃多做,多做多吃。”这似乎是梅总结的处事之道。 “有道理。”阿斯让予以认可,想著要往梅肩上加加担子,她胃口有点太好了。 “是吧,一个精灵老爷爷告诉我的,我也觉得很有道理。”梅说。 “精灵?” “是哦,精灵。从天神教那里逃出来后遇到的。我嘛,那时候看到父母被天神教害得染上麦角病,不太能接受,所以就骗自己天神確实存在,是他们心不诚,所以才会染病,结果那精灵老爷爷说什么不能放著我不管,必须把我从天神教的害中拯救出来,正好那时我无处去,想著混口饭吃咯?结果却不太好哇,总是被使唤做事,今天给那个村子送药,明天去那个山头採药,饭也不好吃,比你做得难吃多啦!” “那后来呢,你怎么和温妮莎混一块了?”阿斯让问。 “我觉得天神教差不多快找到我了,所以撒腿跑了唄。”梅说,“不过还是慢了一步,被我养母捉到啦,她说我不回天神教也没关係,以失乡会的名头帮她做事就好,我没辙呀,只好先答应了唄。” 第119章 一道保险 第119章 一道保险 “你最好警觉些,不然哪天我被天神教神不知鬼不觉地抓走了那该如何是好?”梅心有余悸,“法莉婭会以为我骗了她,自行逃走啦!就算我之后千辛万苦从天神教那里逃出来,也是百口莫辩,会被法莉婭割掉舌头的!” “不会,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设法扛过天神之血的副作用。” “不见得呢。”梅不抱期望,“当心变成傻子,教团惩罚人的手段我见识过,但凡喝过天神之血的人,最后都因得不到血,变成只会阿巴阿巴流口水的傻子,你要是也成了那副模样,法莉婭绝不会对我心慈手软。” “因为我得为她服务七八十年呢。” “我还能活百把年,你嘛,难说-但是也好哦,至少你不会死在我前头, 万一我比你早死,你就惨啦!”梅沉吟一声,嘀咕道:“不过我是你的血包,会一直给你供血,陪你走到最后的,你就安一百个心吧!” “我看你就是想在这蹭吃蹭喝。” “不会呀,我什么都会做的。”梅伸出双手做了个上上下下的可疑动作,“我记得法莉婭是这样子做的吧,我也可以做,要试试吗?” “—.免了。” 差不多得了啊。 阿斯让认真打量了番面前的白袍魔女。不夸张的讲,梅也是个美人胚子,面部轮廓柔和,双眉秀丽,黑色偏棕的头髮自然垂到双肩,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她那双蓝色的眼睛虽然也很好看,却总时刻查拉著,仿佛天然提不起劲,头髮也和往日的法莉婭一般缺乏打理,但因自然微卷,估计算得上杂而不乱。 反正给人的感觉,就是涩不起来。 “好吧,那下次。” 阿斯让默默找来扫帚,扔到梅手上,“扫地去。” “哦。” 阿斯让还以为梅会拿著扫帚乱搞,结果梅出人意料地安静下来,用心清扫起楼道阶梯上的灰尘。 这贤惠的模样倒是有点感觉,阿斯让想,可惜长了张嘴,挺虾头! 没多久,两小只也从菲奥娜房中出来,阿斯让担心她俩无事可做而闷得慌, 唤她俩来到书房,“啪”地一下扔了本书在桌上,给姐妹俩辅导课业。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苏西懂事而刻苦,莉莉则要调皮些,嘟著嘴做鬼脸,阿斯让先是装作没有看到,再猛一望,惊得莉莉立时坐直了背。 不过小孩的注意力维持不了太久,待到两人精神懈怠下来时,法莉婭那边也终於磨磨蹭蹭办完了事。 艾芙娜步履生风,一脸满足地离开私宅,她有多高兴,法莉婭就有多鬱闷, 头个洗完澡后,便径直钻回臥室里去了。 阿斯让也趁此时给苏西和莉莉放了假,叫她们早点洗了睡。 隨后,他喊上梅一块收拾餐具,然而依莲尼亚已经默默地完成了大部分工作,只剩下些许碗碟摆在桌上。 “余有些话需与阿斯让阁下讲。” 梅走后,依莲尼亚重新回到餐桌旁,开始有条不素地收拾剩下的器血。她的举止仍是平静自如,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那番话语从未发生过。 有阿斯让帮忙,两人很快便將餐桌恢復了原有的整洁,一切完成之后,依莲尼亚方才讲话:“敢问阁下之前对余的邀请可还作数?” “嗯?”阿斯让一时愣住。 “阁下曾言,您欲建立一支猎团,並邀余担任团长。” “啊,我想起来了,”阿斯让点头,“当然还作数。” “那么,余將欣然接受,”依莲尼亚道,”法兰乃余之故乡,余不可坐视绿龙撒野,亦不可放任教团蛊惑世人。然阁下务必谨慎考量,法兰诸事,实因余之过错所起一一” “那就这么说定了。 “阁下一—”依莲尼亚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我个人觉得错不在你,但如果你觉得自己实在有罪,將艾丽萨的种种错误归结己身,那———·就去赎罪好了。不要逃避。”” 片刻沉默后,依莲尼亚坚定了眼神,“那么,余將在斯泰西元老的支持下为阁下组建一支猎团,助法莉婭阁下扫平法兰乡间的每一处绿龙巢穴。” 精灵爱钻牛角尖就算了,半精灵也爱钻,这是什么种族特性吗? 开导完依莲尼亚,屋外已是一片浓浓夜色。阿斯让最后一个洗漱,他换过衣裳,习惯性地走到原先属於自己的那个房间,一推门,发现床已被人占了,苏西和莉莉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抱在一起闷头大睡呢。 呢,走错了。阿斯让苦笑一下,轻手轻脚走出房间,並將房门带上。 他信步上楼,来到法莉婭的臥室,门没有锁。 法莉婭和梅凑一起时,往往会產生比较抽象的现象。比如此时此刻,法莉婭便大费周章地给梅单手上锁,將她拴在靠墙那边的床上。 这床是新挪来的,专供梅使用,旁边还贴心的拉了层不透明的幕帘,把梅隔绝开来。 怎么说呢,法莉婭乐意这么干,阿斯让和梅也都没什么意见,那—-那就隨她去唄。 法莉婭在完成工作后,向后退了两步,欣赏著自己的成果,支配慾得到极大满足。梅並不抗拒,她打了个哈欠,倒头便睡。 老样子,阿斯让先上床暖窝,法莉婭继续挑灯夜读。 好像有什么事忘了说。 “对了,法莉婭,菲奥娜说她已有准备,可以著手用龙王的净血炼药了。” “是吗,那就好,”法莉婭翻了页纸,“其他人我都信不过,交给她我还放心些,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我都能接受。成功率本来就低,冰霜之翼的净血不就被老东西亲手炼废了?” “那如果炼製成功,你—·愿不愿意拿这药干件大事?” “不,我当然要珍藏起来,以后留著炫—“—“-以备不时之需啦。”法莉婭哼了下,“別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劝我拿这药去救那些感染瘟疫的贱民对不对?听好,奴隶,主人的回答非常简单,仅有两个字,那就是:绝不!” 接看,法莉婭开始数落阿斯让的不是来,厉声拷打道:“你知不知道龙王的净血究竟有多珍贵?別把我俩的契约不当回事,假使菲奥娜真的炼出了『净血魔药』,那它便是我俩契约的一道坚固保险,怎么能让一群贱民挥霍掉?” “如果能为你扫清弒亲的阴霾,那便不是挥霍。” 第120章 爱莎也干了 第120章 爱莎也干了 见法莉婭有所动摇,阿斯让立马乘胜追击。他眉间稍稍耸动下,欣赏起法莉婭略显焦虑与纠结的表情,又把自己和艾芙娜的那段对话添油加醋了番,信誓旦旦地怂承道: “法莉婭,我不是危言耸听,艾芙娜那边似已得到消息,她跟我说,很多与你不对付的坏魔女们已在私底下勾结起来!她们砸钱僱佣枪手水军,意图命这群流氓分子在你的凯旋式上造谣生事。如果放任不顾,他们狡诈的阴谋势必得逞, 属於你的荣耀会被人踩在脚下恣意氓毁的啊!法莉婭,你是知道的,你一人的声音能盖过其他人的议论吗?所谓“弒亲”的名號不就是她们强加於你名前的吗? 一旦她们发动群氓,到时你將百口莫辩!” 这下,法莉婭是彻底慌了神,一时间六神无主,全然失掉了看书的心思。 圣都的魔女会干出这种恶毒行径吗?绝对可以,轻易可以呀! 她法莉婭自己就是魔女,难道还不晓得魔女是什么样吗?!全是帮爱嚼舌根的坏种! 要时间,法莉婭的想像力便如新生的宇宙般大爆发了,她幻想自己正雄起起气昂昂地坐於马背上,身后跟著一长排装满龙骨工艺品的堂皇车队,无数贱民站在道路两旁围观,让她既享受又恐慌,可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杀出许多不怕死的无业刁民,这帮臭烘烘的刁民噪不已,当即指著她破口大骂:弒亲的法莉婭!你这人如其名,残害双亲的恶毒女人,怎配得上这无上尊荣!快快滚蛋! 忠心不二的阿斯让闻言大怒,翻身下马后一拳选翻一个刁民,却因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蛮不讲理的无数刁民们淹没了!他们將阿斯让拖到大广场上,用绳子將他捆绑在立柱上,轮番质问:斗剑奴阿斯让!你是屠龙的勇土,是我们这些刁民的榜样,如此英勇的你,怎可与那种恶毒的女人混在一起!快悔改罢!想想你那可怜的导师是何等下场!阿斯让便懺哭著说我悔改啦,我悔不当初,竟被那魔女的美貌迷了眼,乱了心,快请你们將我脖上的项圈取下,还我自由,我必要与那阴险女人一刀两断! 而那些狼心狗肺的紫衣元老呢?她们为了平息事端,不由分说地將自己出卖:法莉婭,你的確不配出席这场凯旋式,退下去吧,接下来的路由艾芙娜一人带队便好! 可、可耻败类!无耻刁民!我法莉婭透支魔力重创龙王,竟要换得身败名裂、孤家寡人的悲哀下场吗! “这、这可如何是好?”法莉婭颤声问道阿斯让拍拍胸口保证:“安心,我已有反制之道。”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不可能骗你的吧!”阿斯让循循善诱道:“法莉婭,绝大多数人都容易被利益收买,我们所要做的,便是开出更大的价码去邀买人心,那些与你交恶的敌魔女们能做什么?无非就是撒幣而已,比不过我们手里的大杀器。现今贫民区瘟疫肆掠,圣都城內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害怕自己染疫而亡,而你,法莉婭,你只需祭出手里的净血魔药,还有谁敢对你出言不逊?大家都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但那药要用来·”法莉婭还在犹豫。 “法莉婭!眼光要放长远,要干大事啊!做人要有格局,做魔女更要有格局。我是你的奴隶,自不必多说。依莲尼亚呢,她需仰仗你的威名,招兵买马, 將法兰从苦难中解救出来,为你炼药的菲奥娜,也指望著你荡平失乡会余孽,而梅,她託庇在你旗下,求你帮她摆脱教团的檯,苏西和莉莉更不用谈,她俩是你的侍女徒弟!瞧,法莉婭,现在有这么多人都聚在你身边呢,仰仗著你吶!所以啊,你怎么能在初出茅庐时就被人使绊子绊倒?” 法莉婭被阿斯让吹捧的两颊泛红,心说好像確实是这样,不过她心中仍有鬱结,咳嗽一声,稳定情绪后,便犹疑道:“我自那胸大无脑的精灵口中得知,圣树的赐福並不是毫无缺陷,最起码不能延年益寿,你这奴隶擅自掉那么多生命魔药,该明白你我的契约已经延长到九十年以上了吧!我——” “未来的事远著呢,虽然我说目光要放长远,但眼下事也很重要。法莉婭, 你不是常对我说,你是圣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穿袍大魔女吗,把眼下难关处理好,未来你就是再再升起的新星,一点龙王净血算什么,以后等你把沙漠之主也宰掉,净血不就又来了。” “净血很难处理。”法莉婭低眉道,“菲奥娜不一定能成功。” 阿斯让大抵能猜出法莉婭的小心思,大名鼎鼎的斯泰西就是因为没有处理好冰霜之翼的净血,因而成为其余魔女的茶余谈资,而她法莉婭,更耐不住性子熬药,先前在灰石堡熬製生命魔药时费尽心力,良品率也就勉强及格而已,哪里敢碰龙王的净血,她可以接受菲奥娜的失败,但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 “拿净血魔药洗刷污名是最佳方案,备用方案吗,暂时还没想出来,”阿斯让考虑了会儿,“我得去贫民区那边考察一番。” “不行!”法莉婭不假思索就地拒绝道。 “这有什么,不就是去病区视察一下伤患吗?伟大的建城者爱莎也干了。” 阿斯让望著法莉婭,告诉她无需担忧, “爱莎是迄今为止最伟大的魔女。”法莉婭翻了下白眼,对阿斯让的说辞相当无语。 “我身负圣树赐福,敢叫病魔望风而逃。”阿斯让安抚道,“法莉婭,我连弗格安利塔的毒息都抗下来了,不是吗?被蒂芙尼吹得天乱坠的碎龙骨都破破烂烂了,我却完好无损,身似铁打。” “是啊,然而你连区区一点天神之血都耐不住,几个人都拴不住你!”彼时阿斯让的丑態仍旧历歷在目,叫法莉婭恨得牙痒痒。 “嗯?”梅醒过来,喊道,“在想我的事?” 法莉婭抱起枕头扔过去。 第121章 龙面医生 第121章 龙面医生 隔日上午。 依莲尼亚、法莉婭、梅三人一同出门,算上艾芙娜,共计四人前去元老宫地方拜访紫衣元老蕾露,洽谈猎团交接的相关事宜。蕾露魔下的银狮猎团在精灵的袭击下伤亡惨重,编制被完全打散,於是她拿定主意,要把剩余精锐过继到法莉婭手里。斯泰西向来看不惯蕾露的生活作风,特別是蕾露养的一干情人,令斯泰西尤感无语,不过,两人毕竟是共同面对过冰霜之翼的战友,因而算是亦敌亦友的关係。 承斯泰西之情,蕾露借钱给法莉婭时,没与法莉婭为难过。哪怕提出要见阿斯让的要求被法莉婭一口回绝,也就是笑笑,权当无事发生。 对了,法莉婭之所以选择带上梅,主要还是因为她不敢对这傢伙掉以轻心, 非將她盯紧不可,於是乎,在法莉婭的见证下,梅先行餵了阿斯让一点血,接著就被她拖出了家门。 隨后,阿斯让和菲奥娜也先后出门去,留下苏西和莉莉两人看家。 一路上,菲奥娜都有意与阿斯让保持距离,进入圣都城內,两人就此分別, 菲奥娜要去採买一系列炼药设备,务必求新求好,阿斯让则沿圣都道路朝滨海地方走去。 圣都城区的脏乱差,与其密集的人口和庞大占地面积脱不开干係。 城区內部,那些富有居民,大多选择棲身於城市的优越地段,即中北部地势较高的地方,在那里,富户们能享受到更加清新的空气,远离洪涝灾害的侵袭,人员流动也不似港口区域那般频繁,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疾病的威胁。 相反,社会的低收入群体,他们的住所多分布在南部滨海的低洼地带,生活环境非常恶劣。 这些地方的居住条件普遍较差,房屋密集而简陋,缺乏足够的卫生设施和健康保障。 与秩序井然的市场不同,同样喧囂繁忙的港口突出一个杂乱无章,这里人口更密,卫生条件更差,是贫困和疫病的聚集地。 居民们不得不在这样的环境中寻找自己的生计,他们或在码头中搬运货物, 或在街边叫卖商品,辛勤劳作以求维持微薄的生活,而当瘟疫如约降临后,往日嘈杂的街头被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空气中瀰漫著可怕的户体味道。 在魔女们的三令五申之下,滨海的港口贫民区已被严密封锁,其余几区的一些居民们自发组织起来,在街头募集善款,这些金钱很快就將变作麵包与水,经由赤脚医生之手,带进贫民区內分发。 这些赤脚医生,医术参差不齐,难说高明,可若没有他们,那些行將死去的穷人们只怕会死得更加孤单痛苦。 魔力虽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魔女抵御病害侵袭,但也並非绝对。若是瘟疫肆虐开来,魔女也不会好受,故而她们大发慈悲地为这群赤脚医生提供了不菲的津贴,同时,还为他们每人发放了一套防护衣。 黑服黑帽,与阿斯让认知里的“鸟嘴医生”鲜有差异,可头戴的面具却大有差別,不是向外突出的“鸟嘴”,而是带角的突起龙面。 恐惧催生敬畏,人们害怕巨龙,却文敬畏巨龙,认为这种强大的生物能帮助他们嚇退病害,可病魔是不会被这副假面嚇倒的,只有小孩子会被嚇倒。 “嘿!这位先生!”一位同样戴著龙面的执勤土兵撕声喊住阿斯让。 “要是再往里走,您可就出不来了!”士兵小跑过来,“我身后就是疫区, 您要是从我身边走过去,我不好说您的下场。到时候,这儿、这儿、哈,还有这儿,都要长出这么大的脓包来,看我拳头,对,就是这么大,您会生不如死的。” “真恐怖。”阿斯让与这士兵閒聊著,注意到他手里的弩。 土兵也察觉到这点,抬起弓弩说道:“但愿先生您不是反魔女分子,来此是为感染瘟疫,然后传给全城人。先生,看看这把弩,有此弓弩在手,任何邪恶都將绳之以法。” “我当然不是,”阿斯让神情平静,向土兵出示手中戒章,“我来是为了视察贫民区內的秩序情况,確保吾主凯旋式能够顺利进行,不知您可否为我找个领路人,助我前去探查一番呢?” 士兵审视戒章图案,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我有公务在身,不方便离开, 不过您可以跟旁边那位医生沟通下,让他为您领路。” “多谢。” 阿斯让与士兵挥別,向那全身紧裹黑袍的龙面医生走去。 医生左手持著木棍,右手提著一筐麵包,麵包篮上盖有一层防尘防污染的一次性白布。这筐麵包,大概就是圣都居民自发捐购的救济食粮。 阿斯让向那医生说明来意,然而医生却爱答不理,透明目镜下的眼神显得极不耐烦,步伐也渐渐加快。 阿斯让並不生气,这医生会因自己的说辞而感不耐,反倒正常。菲奥娜不一定能製成净血魔药,如果上来就宣扬自已拥有治疗瘟疫的办法,最后药却没成, 局面就很难看了。 绝望不是最坏的结局,给人希望又再陷绝望,才最悽惨。 阿斯让加快脚步,跟在龙面医生身后。 圣都贫民区內,垃圾遍地都是,前日的小雪化为积水,塞满地上的一个个坑洼小洞。一些死鱼的户体腐烂了,被硕鼠啃咬分食,行人经过时,这老鼠竟拖著死鱼的小半户体飞奔,一晃眼便消失不见。 道路两边,许多户人家的门都被封死,还涂上了醒目的警示图案,代表这户人家中已有人染上疫病。 不远处,一群半大孩子看到龙面医生,呼喇喇全跑过来。龙面医生从麵包篮里拿出几根麵包,给这些孩子分了吃。 孩子们吃饱后,紧接著有活要干,龙面医生先用麻布裹住他们的口鼻,而后又用这些粗製布料缠住孩子们的手,一路缠到手腕以下,接看將剩余的麵包交到他们手中。 很快,孩子们就行动起来,他们拿著用布包好的麵包,矫健地爬上屋顶,透过茅屋屋顶的小口,將麵包送入那些瘟疫之家。 “先生,”一个孩子喊道,“这家人全死啦。” 第122章 群情激愤 第122章 群情激愤 “你们中有谁认识这户人家吗?”龙面医生问道。 “我认识他们。”阿斯让看到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大男孩举手说,“我认识他们,先生。” 龙面医生轻轻点头,根据男孩所言,用纸笔记录下这户人家的姓名。 阿斯让明白这些人的名字其实无关紧要,他们最多成为统计表上的一串数字,永远消失在歷史的记忆中。 隨后,龙面医生打开尘封的木门,恶臭的气味瞬间涌出,孩子们全都躲得远远的,朝这边张望。不多时,龙面医生便清理出三具尸体,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孩童。 “你还待在这,”面具之下,龙面医生的声音显得十分阴沉,“你也想和他们一样,全身长满脓创而死?回去找你的主人,让她放心,外面那群土兵尽忠职守,不会放这些可怜人离开的。孩子们,过来,帮我把他们运去老地方,火焰能净化他们身上的病害,让他们灵魂安息。” “我怕。”一个较矮的孩子懦声道。 “不用怕,”医生说,“你经歷过考验,不会再染上这病了。” “我、我相信您,菲尔德先生。” “还是换我来吧,”阿斯让撒了个谎,“其实我以前也得过这病,想要尽一份力。” 名为菲尔德的龙面医生透过面具上的镜片,细细打量阿斯让,平静谢道:“有劳了。” 他走到阿斯让身边,同样用布裹住阿斯让的手与口鼻,“我们要把这一家人的户体搬去焚化场那边烧掉。” 不多时,孩子们一窝蜂地搬来一具担架,阿斯让帮菲尔德医生將一家人的尸体好,协力抬起担架,在孩子们自发的带领下,沉重地迈开步子。 这一路上,阿斯让可谓见证了龙面医生们的多样性,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位时刻与人保持距离,凡有人靠近,便要用手中木杖戳刺的傢伙,他对待食物的方式也极为粗暴,救济用的食物全被他远远扔在地上,穷人们爭相上前捡食, 抢到了食物,根本不顾脏,直往嘴里面塞, 又过几个拐角,狭窄的街道瞬间宽敞许多。阿斯让看著眼前的光景,不由暗想:那本用於烧制砖瓷的窑洞,怕已成为焚烧户体的地方了。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那般。 当三具户体被送入砖窑后,菲尔德医生用木杖压住担架的帆布,男孩们熟练地將两旁木棍抽出,而后菲尔德医生举棍一挑,將帆布丟进旁边煮著沸水的水缸中消毒。 男孩们也纷纷脱掉了身上的单薄长衣(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一块剪开三个洞的布),一样丟进沸水里消毒。 两三分钟后,菲尔德医生把帆布和长衣一件件捞起,搭在一边放凉,孩子们才拿起衣服,把水拧走,但还是湿淋淋的,穿著肯定不舒服。 “风一吹,容易感冒。”阿斯让说。 菲尔德微微点头,一个孩子抢在他之前说话:“索菲婆婆会用魔法,我们只要她面前一站,衣服马上就干透啦。” 阿斯让听后不免好奇,魔女们唯恐对瘟疫避之不及,没想到竟有人以身涉险“那就快去。”菲尔德挥挥木杖,孩子们结伴跑开。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等到尸体焚化完后,菲尔德自言自语地为这家人祈祷,阿斯让也跟著照做。 “我听说凯旋式的主办人有两位,”菲尔德侧身望向阿斯让,“你的主人是哪一位呢?如不方便告知,还请当我没问。” 阿斯让说我確实不方便告知。 “我大概能猜到是哪位,不过,是谁都无所谓,”菲尔德说,“这里现在是什么样,你也见到了,瘟疫退潮之前,无人能从从这片诅咒之地逃出去。我以为,相比这地方的可怜人,你更该关注封锁区外的街头混混。” 事关法莉婭,行事必须小心谨慎。阿斯让与菲尔德仅有一面之缘,不愿將“净血”一事和盘托出,因此迁回说道:“人染上这种瘟疫后,便无药可医了吗?” “或许有,但我不知道。”菲尔德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倾听他们临终时的遗言,替他们收敛尸体,以及———-想办法减轻他们的痛苦。” “什么办法?”阿斯让问。 “不,没什么。” 阿斯让感到奇怪,“如果有办法减轻病患的痛苦,还请告诉我,我会说服我的主人一一” 话没说完,菲尔德就打断说:“不可能的。” 阿斯让微微皱眉,菲尔德口中的那个办法,莫非是將那些受苦的病患提前杀死吗?如此想著,阿斯让望向菲尔德,但冰冷的龙首面具將菲尔德的表情完全藏住,他不愿再吐露任何一个字。 局面僵持住。 “不、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突然间,外面传来阵阵呼声,原先离去的那些男孩急匆匆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大喊道:“不好啦,菲尔德先生,索菲婆婆她—“” “她怎么了?”菲尔德问。 “门—好多人聚在索菲婆婆门前。 “他们手里拿著棍子。” “还说要找索菲婆婆算帐!” 男孩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等他们说完,菲尔德便火速离开。 阿斯让追著他的身影,穿过数个狭窄潮湿的街道,传进耳中的谩骂声隨之愈发响亮。 “喂!你们干什么!” 阿斯让听到菲尔德的声音,转过一个拐角,他追上了这位带著龙首面具的医生。 “菲尔德,別来碍事。”另一个戴著龙首面具的医生喊道,“你好好想想, 菲尔德,这场瘟疫是什么时候爆发的?正是这魔女搬来滨海区后不久!” 聚在小巷里的人群七嘴八舌地附和: “对!桑德医生说得不错。” “大伙谁不觉得?一个魔女,居然在我们滨海区住下了!然后咱们这儿就成片成片地死人!” “从没有哪个魔女会到我们滨海区来!” “我看这魔女就是想临死前带我们一起上路。” “魔女,滚出来,让大伙瞧瞧你的真面目! 群情激愤之下,人们无惧魔女。假如死亡近在尺,魔女也就不足为惧了。 何况藏在那扇木门后的,还是一位行將就木的年迈魔女。 第123章 圣酒 第123章 圣酒 “索菲生於滨海区,她想在此安度晚年。” 菲尔德为索菲辩解著,可在激愤的人群面前,他的声音是如此渺小无力。 “那更合理了!”有人鼓动道,“难怪她对我们恨之入骨。以前受了欺负, 现在报復我们来了!” “你们!你们怎能血口喷人!”菲尔德喊道,“桑德!你我都知道,这场瘟疫是从一艘船上蔓延开的。” 龙面下的桑德不知是何表情,他冷声道:“菲尔德,你执意为索菲说好话, 那你也会死。看看这些人吧,他们快要疯了,必须要有一个发泄口,让他们出口恶气。” 菲尔德推开桑德,朝人群喊话,可人们哪里还听得进他的爭辩? “大家好好想一想,”一个蓄著络腮鬍的男子喊道,“这个索菲,为什么要保留她早年生於滨海区的歷史呢?当然是为了让当初欺负过她的人明白,这是她的报復!大家有所不知,这女人觉醒成魔女前,在我们滨海区当过三年小乞弓! 我爷就是太心善,给这小乞买了一块麵包,结果呢,她非但不感谢,还偷了我爷一身钱。当年啊,这个小毛贼就是行窃惯了,经常被人抓了一顿打——” “所以怀恨在心,快死了还要来害我们!” “小偷,活该!” “打过她的人活得没她久,所以她恨到我们头上来了!” 人群將门围得水泄不通,阿斯让一时间也找不到办法驱散人群。 正当他思考对策时,几个胆大的男人竟直接撞开了魔女的屋门,而就在破门的剎那,一股独属於瘟疫的恶臭气味自房內喷涌而出。 “瘟疫!连魔女都感染了瘟疫!” “她快死了!” “天啊!” 闻到这股气味后,原本愤怒的人们惊恐后退,菲尔德慌忙挤进散开的人群, 朝屋內奔去。 瘟疫压垮了眾人的怒火,人们好似遇水的蚂蚁,很快土崩瓦解、夺路溃逃。 屋內昏暗,老魔女的身姿在阴影的包围下显得格外孤独。菲尔德跪在床前, 默默无声,从门外透进的阳光照在他身后,铺上一层金辉。 “你不该来的,一开始就不该跟来。”菲尔德听到阿斯让进屋的脚步声,声音冷得可怕。 “是吗,我倒觉得我来的正是时候。”阿斯让盯著菲尔德,质问道:“你刚刚给她餵了什么?” “一滴圣酒。”菲尔德微微转身,头上的龙面渗人不已。 他手拿一支细长药瓶,瓶中液体红到发黑,龙面下传来低沉的声音:“它可以让人在痛苦中得到片刻的安寧。” “所以,这就是你之前提到的,减轻痛苦的手段。, “是啊,”菲尔德缓缓地点头,声音中藏著无奈与哀伤,“这里的人生活在地狱边缘,需要有人指引他们挣脱苦海,不是吗?我没有能力救人,但至少能用它,让这些饱受病痛折磨的可怜人,安详地走完最后一程。” 阿斯让望向床上的魔女,“她怎么样了?” “..—她死了。” 菲尔德站起身,用木杖挑起被子,盖住魔女肿胀溃烂的脸庞,“她无私地传授我酿製圣酒的方法,可她自己却没能在这场瘟疫中倖免於难她是货真价实的圣女。” 圣女。阿斯让皱眉。 突然间,菲尔德放声大喊:“桑德!你敢背叛圣女!” 桑德站在门外,咒骂道:“菲尔德,你脑子进水了?这事能在人前说吗?” “你们聊,不用在意我,”阿斯让装蒜道,“我完全搞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 “菲尔德,你好好想想,这魔女前脚跑来滨海区养老,后脚滨海区就爆发了瘟疫,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圣女亲手传授我圣酒的秘方,我慷慨与你分享其艺,而你却恩將仇报,血口喷人。桑德,若非圣女身染重疾,我甚至不敢想像你纠集的暴徒会对她施以多么残忍的伤害。” 桑德沉默以对,等到越来越多的龙面医生聚集到他身后,他才开口:“我们的事暂且放在一边,先处理掉这个外人。” 麻烦了。阿斯让心底犯难,如果把这群医生全选倒,疫区怕是要烂完。 好在菲尔德给了阿斯让抬价下,他朝阿斯让递出圣酒,说道:“同饮圣酒, 同是兄弟。圣酒是我们兄弟之间的纽带,染病的、健康的,大家同饮一酒,在苦难中找到共鸣。喝下它,我们不再视你为外人。” 阿斯让果断饮下圣酒。他连天神之血都不怕,还怕这个? 话说这东西居然没什么后劲,比梅的血效果差太多,味道却好很多,应该確实是酒,就是不知往酒里掺了什么东西。 菲尔德满意点头,说道:“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大打出手呢?散了吧,我和桑德有些私事需要单独商量。” “不,菲尔德,我们需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桑德端正了语气,而他的话语立刻引起了现场许多人的共鸣,“我们的初衷,仅仅是想用这圣酒安抚那些快要死去的病人,无意与天神教牵扯过深。菲尔德,你记好了,这里是圣都,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魔女看在眼里,一旦事情败露,魔女的怒火岂是你我所能承受的?我奉劝你不要把大家往火坑里推。” 另一个龙面医生站出来劝道:“菲尔德,索菲已然病逝,现在是时候彻底与天神教断绝往来了。我们之中,就属你和她关係最为密切,之后若有天神教的人过来找你,你好自为之。” 菲尔德沉默片刻,问道:,“你们想出卖我?” “我们尚不愿闹到那一步,菲尔德,”桑德警告道,“你我都晓得魔女是什么德性,所以,別逼我们出此下策。” 言罢,他转头看向阿斯让,“还有你,新来的,你既喝了酒,就別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没有任何人能逃过魔女的大手,你也一样。” “我不蠢。”阿斯让耸肩道。 面具下的菲尔德发出一声嘆息,他低头看了眼病榻上的魔女,恳求眾人合力將魔女的遗体火化掉。 第124章 美好的日子饱受威胁 第124章 美好的日子饱受威胁 贫民区的封锁说严严,说不严也不严。对於贫民来说,封锁无疑是铁壁铜墙一般的存在,彻底切断了他们与外界的接触,没有任何余地,然而阿斯让却有一万种方式规避封锁,土兵不会难为他,谁让他有魔女罩著,得罪不起,只叮嘱他洗澡换衣,待晚上人流少时便可离开。 儘管如此,阿斯让却没有选择立即离开,他执意要求士兵严格执行隔离措施,腾出一间房屋好將他单独隔离几日。 谁料法莉婭当日就找了过来,一句话就把阿斯让拖回了家,“你这奴隶是不愿意和主人睡一起是吗?侍奉主人让你嫌烦了?” 投降,我投降还不行吗。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为以防万一,阿斯让在一间小房里隔离七天。 这期间,阿斯让把菲尔德交给他的圣酒配方口述给菲奥娜听了下,谁知菲奥娜却说这配方平平无奇,单纯就是往果酒里添加了一些用於製作麻醉剂的植物。 “古时国王阉割宦官,用的就是这类麻醉剂。”菲奥娜刻意在某个词语上咬了重音。 阿斯让首先考虑菲尔德是不是给了假配方,但结合梅的证词,便將这个可能排除掉了。 据梅所说,天神教酿製的所谓圣酒,实则是往果酒里添加了极微量,且稀释后的天神之血,那帮戴著龙首面具的赤脚医生,肯定弄不来天神之血,而那与天神教有染的老魔女,也不大可能在圣都里整这种大活。 ““-除非她和梅一样,是天神之血的宿体。这个可能性也很低,像梅这样的宿体,基本都被天神教严密管控著,平时皆为昏迷状態。 “我说奴隶,你想尝一尝真正的圣酒吗?我的血隨你取哦。”梅隔著门喊。 “免了。”阿斯让总能被梅整得无言以对。 到了饭点,便由依莲尼亚送来一堆黑暗料理,放在门前由阿斯让自取。 满满一盘草药沙拉,看得出来,依莲尼亚有在尽心摆盘,试图让这坨混乱交织的东西在视觉层面激发人的食慾,可那极度古怪的气味“这是啥?” “余根据菲奥娜阁下之建议,制此料理,助阁下抵抗疫疾。”依莲尼亚隔门说道,语气透著一分庄重,,“食之味苦,还望阁下勿要浪费。” 阿斯让一时间没法下嘴,於是向依莲尼亚询问猎团之事。依莲尼亚知无不言,说她已代表法莉婭和蕾露元老谈妥,目前正在起草一份新的协议。 “余欲以古时兵团形式组建新式猎团。”依莲尼亚认为冷泉等据点的僱佣作风不合法兰现状,函待改进。 阿斯让表示讚许。若要以雷霆之势扫清那些为祸乡间的绿龙,確实需要摒弃据点时期鬆散、无序的僱佣方式。 如此说来,自己还掌握了那群龙面医生的命脉,而且看样子他们与天神教团確无多少干係,到时可以把他们征来,谁敢说个不字,就叫他尝尝法莉婭的铁拳。 “猎团的名字定下没有?”阿斯让问“定下了,”依莲尼亚答道,“鹰之团。』 “你想的?” “非也,此名为法莉婭阁下所取,”依莲尼亚轻轻摇头,秀髮隨之摆动,“鹰乃不屈不挠之猛兽,象徵力量与敏捷。” “確实,”阿斯让沉默数秒,“劳烦您把她请过来。” 待依莲尼亚把法莉婭请来时,阿斯让便透过这薄薄一扇木门,劝告道:“我以为,还是换个名字比较好,別叫什么鹰之团了。” “哪点不好?!”法莉婭自觉审美过人,对阿斯让的质疑深感恼火。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怎么说呢,不大吉利!” 不怪法莉婭生气,毕竟单论“鹰之团”这个名字,確实很棒,自己怎么看都有点无理取闹的意味,但是吧·.真的很膈应! “区区一个奴隶,居然吃醋了,”法莉婭一发散思维,就难免想歪,语气反倒软了下来,“別乱想,我没用狮子取名,单纯就是为了和过去那个猎团名以示区分而已。” 阿斯让抓住时机,顺杆爬道:“不如叫鹰狮团!” “哼~行吧~!”法莉婭允下,“就叫鹰狮团啦。”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晚些时候,苏西和莉莉悄咪咪摸过来,她俩心思质朴,提心弔胆了一整天。 莉莉扒在门上,带著一丝哭腔轻声问道:“大哥哥,你是要死了吗?” 阿斯让无奈说我没事。 “太好了。”苏西鬆了口气。 很快七天过去,阿斯让结束自闭,吸上一口新鲜空气。 漫长的寒冬似要过去,空气虽还冷著,天空却已不再像过去那样黯淡无光, 一日比一日晴朗。 嗯—.他是出来了,另两个人却开始闭关了。 菲奥娜终日闭门不出,潜心熬煮净血魔药,这段时间不说其他人了,连法莉婭都转了性子,上下楼梯时都猫著脚,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依莲尼亚则苦恼该如何擬定猎团的制式条约阿斯让帮不上她太多忙,结束隔离后,他既要忙著陪法莉婭视察工匠,又要忙著在民间请託,实难抽身。可时间嘛,又不似法莉婭的身材,挤一挤总是有的,终於是抽了个空档,为依莲尼亚的新条约起了个头: 圣都九省,我们的家园。 繁荣、富足、美好。 但美好的日子.——.·饱受威胁! 巴迪亚的毁灭仿佛近在眼前, 法兰的秩序正面临著崩溃。 田地间丰收的硕果为何无一人前去採拾? 因繁多恶龙正在大地上肆无忌惮地吞噬生命! 哈哈,觉得眼熟? 这样的场景,此时此刻正在九省各处上演, 下一个可能就是你! 除非你能做出生命中最重要的选择。 向所有人证明,你有追求荣耀的力量和勇气, 加入狩猎的行列吧! 成为猎杀巨龙的精英! 见证恶龙的鲜血, 让圣都九省再无一处恶龙巢穴! 成为英雄, 成为传奇, 先要成为猎团新兵! “阁下妙笔生,余钦佩不已。 被之前法莉婭捣鼓出来的那阵白色恐怖波及之后,依莲尼亚终於肯在阿斯让面前露出微笑了,“有此序言,想来定会有无数勇士爭相报到。” 第125章 净血之药 第125章 净血之药 多的不谈,只提一件大事要事。 菲奥娜不负眾望,成功炼製出了净血魔药。 法莉婭开心极了,想表感谢,又一时词穷,因此將这罐看似平平无奇的净血魔药匀出一部分,赠予菲奥娜。 菲奥娜很是感动,烧毁圣树时她意气风发,以为此举能永载史册,谁知元老们双眉一紧,说此事不宜细究,而她又不像法莉婭一样有个元老老师,属於她的功劳就此埋没,被永久地封存起来。 好在菲奥娜也不是没有得到报偿,她身上的疤痕被圣树消去大半,加上法莉婭分享的这支净血魔药,仅剩的几处伤疤不日也將淡去,从今往后,她多多少少也能抬头做魔女了! 然而,当菲奥娜瞧见兴高采烈的法莉婭竟把净血魔药不带一丝犹疑地交到阿斯让手里,命阿斯让收纳好时,破大防的她险些手抖,將那小支珍贵的净血魔药当场摔碎! 这可是她闭关数日,耗尽心血才炼製出来的稀世珍品,居然-居然被法莉婭如此隨性地甩给一个奴隶··一个奴隶··一个奴隶·· 菲奥娜输麻了,气麻了,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不然还能怎么办! 菲奥娜晓得她是多余的人,应该在屋外,不该在屋內,可是、可是!魔女的世界很残酷哇,她当初一气之下得罪了卡罗琳,现在只好在法莉婭身边充当电灯泡,不然哪天就要被那个小肚鸡肠又视財如命的卡罗琳给暗害了,除非·— 除非再滚到哪个边境据点去吃雪,叫卡罗琳不好下手。 正当菲奥娜暗自神伤时,与两小只玩闹著的梅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位曾饱受天神教团迫害的魔女对净血魔药兴致缺缺,却对男女之事抱有极大好奇与兴趣!是了,菲奥娜暗想道,诚如法莉婭所言,將来待她披上紫袍,私人时间无多,便只能信任自己,代替她监视梅的一举一动,还有那个奴隶,怎能由著他乱搞! “喂,梅,把莉莉放下,”阿斯让喊道,“你看她姐姐都急哭了。” 梅用魔法把莉莉举高高,莉莉在空中摊开,在梅的操控下飘浮飞行,像小鸟一般,玩得挺乐,但苏西不觉得这有多好玩,神情很是焦虑,谁让上次梅险些失手,差点让莉莉撞上墙了呢! “好吧,我们下次再玩。”梅放下莉莉,无奈道。 阿斯让板起脸,替苏西严正警告:“再有下次试试,你看还有没有你饭吃。 r “不要。”梅顿时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忙不迭坐回到沙发上,她晓得阿斯让说到做到,必要剋扣食物。对梅来说,一日三餐绝对是头等大事。莉莉是很可爱,逗起来很好玩,但远无美食重要。 看到这一幕的菲奥娜和法莉婭,眼神都阴冷下来,令阿斯让感到一阵恶寒。 法莉婭是个爱吃醋的,不奇怪,哄哄就好,可这菲奥娜是怎么回事?看不懂啊! 过会儿收好魔药,阿斯让与法莉婭提前打过招呼,於次日早晨再度来到隔离区外。法莉婭有意跟来,被阿斯让劝服,那些龙面医生自认踩了红线,神经兮兮,对魔女的存在十分敏感。 “嘿,先生,你怎么又来了!”戒严的士兵手持弓弩,远远便朝阿斯让问好。 这人有些面熟,和上次遇到的那个土兵是同一个人。 “先生,我得好好劝劝你,不要再踏足我身后这片是非之地啦,那里乱象丛生,一天比一天糟,”士兵满怀担忧地劝阻道,“您瞧我手里这弓弩,昨日就开过弓,射烂了四个人的脑袋,都是一些染了病就发疯的傢伙,说什么要让全城人都尝尝瘟疫的滋味,唉,太魔了。” 阿斯让听后说道:“这次我不进去了。你认识那个名叫菲尔德的医生吗?我找他有事。” “认识又怎样,他们脑袋上都戴著一模一样的面具,谁分得清楚?”士兵摇头道:“您还是站在这儿等等吧,等那群医生出来,您问问他们便知,我估计他们很快就要出来拿食物了。” 阿斯让说那我等等。 恰如士兵所言,他没等太久,脏乱的隔离区內,一群身著黑袍,头戴龙面的整脚医生陆续出现,阿斯让朝他们喊话,问谁是菲尔德医生。 “是你?”有人走了过来,与阿斯让保持差不多三个身位的距离。 毋庸置疑,这正是菲尔德本人了。 “你过来,是需要——?” “不,”阿斯让摆了摆手,说道,“我来是要告诉你,我的主人愿意伸出援手,好让瘟疫的阴霾儘快散去,你要是有心,还请儘快统计出一份名单,將那些不幸染病的小孩子挨个罗列出来,优先救治。” 那黑袍身影略微颤抖,似是被这意外的好消息触动,龙面下传来颤动的声音“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阿斯让肯定道,“我的主人会在凯旋式上宣布这一消息, 你们先做好准备。” 菲尔德激动地向前几步,但马上又退了回去,近乎哀求道:“凯旋式凯旋式是什么时候?兄弟,很多人只怕都熬不过今天,就算熬过了,明天呢?后天呢?时间—时间不等人的!” 阿斯让无言地望著菲尔德,终於,他嘆息一声,狠心道:“別太天真了,菲尔德医生。” 菲尔德回望阿斯让,默默低头,然而,仅仅过了数秒时间,他便抬起头来, 冷漠的龙面具下传来一道坚定的声音:“我马上回去,依你所言,按照年龄大小罗列一份名单,其中十到十四岁之间的女孩我会额外再列一份名单,因她们中可能会诞生新的魔女。” “行的。”阿斯让微微点头,答应道。 菲尔德回头后,阿斯让也转身离开。 其实艾芙娜也分得了弗格安利塔的半数净血,不过阿斯让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把艾芙娜也给忽悠了,劝诱她拿出这半部分净血拯救贫民区的灾民。 再说了,她有没有炼成这药,都还是一个未知数呢。希望她不要重蹈斯泰西的覆辙吧。 第126章 凯旋式 第126章 凯旋式 圣都东面的城墙上,有一扇雄伟壮观的金门,在平时,金门是紧闭著的,人们通过旁边的两扇拱门出入圣都,而那沉睡的巨大金门,仿佛一块精美绝伦的石刻版画,静静佇立著。 金门壁画的核心主体,雕刻著建城者爱莎於圣都旧址外种下圣树之籽时的传说史诗,环绕周围的各个浮雕则描绘了十三个与爱莎相关的寓言典故,与主体部分相照应,构图浑然一体、连成一气,让人不由讚嘆雕刻师们的绝妙巧思。然而,最引人入胜的,莫过於那些镀上黄金的部分,当阳光照在城墙上,这些金色的浮雕便与日同辉,绚烂夺目。 当初法莉婭来到圣都,小小的她站在大大的金门脚下,只一眼便被画中人折服,心中生出“魔女生当如是也”的豪气,却未曾想过,耀眼的金门有朝一日会为她而开。 距离上次金门开启,已过了许多年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很多曾经的见证者或已长大,或已老去,现如今,他们又一次齐聚街头,对那些摸不清状况的晚辈孩子们诉说往日的故事。 “法莉婭,紧张吗?紧张就喝口热水。” 圣都城外,身著长礼袍的法莉婭侧骑於一匹精心挑选的温驯挽马上,轻抿一口阿斯让递来的热水,心臟碎碎跳个不停。 人—好多人!法莉婭社恐犯了,牙齿快要打颤,舌头快要打结。 一旁的艾芙娜笑道:“斯泰西老师向我俩吹嘘的资本又少了一件。” 听闻这话,法莉婭气顺了许多,不过还是紧张。 遥想当年,沙漠之主德塞托奥斯的伟力令全天下的人们惊惶不安,儘管当时的魔女们极力宣称德塞托奥斯遭受重创,不可能在沙漠深处存活,可一日不见尸骨,人们就一日不得心安。 凯旋式的意义就在於此,魔女要世人宣告,龙王已除,以此安定人心。拿不出沙漠之主的户骨,恐惧与猜疑便永无止息,而这一状况一直持续到斯泰西等人成功討伐冰霜之翼后才有所好转。 金门打开那日,魔女们昭告世人,她们仍然有能力斩杀强大的龙王,伟大的圣都永无沉沦之日,过去如此,今后亦然。 哪怕德塞托奥斯捲土重来。 今日的凯旋式,实则与斯泰西那会儿一样,乃是一针强心剂。 “法莉婭,该动身了。”艾芙娜说定吧。 法利婭望望阿斯江, √1 示意他速速上马,快快跟上。 阿斯让跨上马背,跟隨浩大队伍一同前进。 法莉婭和艾芙娜並排行於队列最前方,菲奥娜与梅跟在她俩身后,一个表情僵硬,另一个呆头呆脑、东张西望。队列后方,是倖存下来的猎团精英,以及重获自由的前据点奴隶,他们在依莲尼亚排列整齐,持长矛、重锤与弓弩,拱卫一列列装满精致骨器的车辆。 每个这样的马车,左右都站著两位年幼魔女,但不做严格要求,像苏西,她並非魔女,却还是与莉莉站在了同一车上。 届时,这些幼魔女们会將车上的一件件精美骨器,诸如吊坠、项链、戒指、 手环、骨梳-以及很多动物样式的骨制徽章之类,往街道两旁不断拋撒,为避免流血事件,通常只允许孩童与老人上前捡拾,成年人只能站在靠后的位置上默默看著,许愿自家孩子多捡一些。 这些骨器物,皆由弗格安利塔的骸骨製成,做工十分精细,工匠们將日以继夜地將龙王的骸骨切割打磨,拋光后几与玉石无异,一些骨饰物经染色后,比名贵宝石还要鲜艷。 起初法莉婭整了一对这样的戒指,给阿斯让和自己都戴上,没过一天,心里就躁得慌,又叫工匠们做了几个差不多样式的,菲奥娜、梅、依莲尼亚、苏西、 莉莉,一人一个,给完了又后悔,鬱闷到不行,思之令人发笑。 其余各类饰物,也都留了不少,以作纪念。梅这贪心的,找法莉婭多要了两件手链,手上戴不下了,便系在脚踝上。 和法莉婭不同,梅是裸足派,没办法,穷么,和温妮莎廝混在一起的时候, 俩人全靠小偷小摸过活,好在梅是个有底线的,没敢做出过出格的事。 別看梅这傢伙疯疯癲癲,说什么魔女就该放纵,实际和法莉婭差不多,全是在口嗨。遇到阿斯让之前,梅篤信天神,害怕被天神治罪,因此哪怕被温妮莎带坏了思想,也始终尽力约束著。 如今身边人从温妮莎变成了阿斯让与法莉婭,还被斯泰西收了徒,可梅的经济状况也未有改善,按理说,换上黑袍后,她是能按时领到一笔年金的,然而这笔年金却被法莉婭毛了去,说是不能让梅拿在手里,不然她跑掉怎么办?梅对此竟无所谓,像是乐得被当成宠物饲养一般。 话又说回来了,魔女不愧为魔女,像梅这般成天撒野的,竟然还能有一双娇嫩的玉足,加上脚环的点缀,竟別有一番风气,无怪阿斯让会带著好奇心仔细审视一番。说实话,如果不谈人,仅论腿型,那梅与法莉婭是不相上下的劲敌。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队伍来到凯旋式的起点,壮观的金门便在眾人的欢呼声中缓缓展开,法莉婭和艾芙娜策马前驱,並排穿过金门,隨后,队列开始变换,阿斯让来到队伍最前方开路,数十名训练有素的解说员分列於两侧, 既是为了吹嘘眾人的功绩,提振圣都及九省民眾的信心,同时也將法莉婭和艾芙娜护卫起来,以免不测。 在过去,就曾有一名刺客在凯旋式途中成功將魔女刺杀,並在人们反应过来之前自杀身亡,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使得这桩离奇的刺杀案成为圣都有史以来的一桩知名悬案。 “好大!那就是龙王的头骨吗?!” “快看,龙王的眼晴是宝石耶。” “你是笨蛋吗,当然是镶嵌上去的呀!” 不论平民家的,亦或贵族家的孩子,此时都兴奋地跑了过来,纷纷指著车队中央显眼的巨大头骨,七嘴八舌地吵闹著。 第127章 来钱的方法 第127章 来钱的方法 前来喝彩的民眾,也为那巨大的龙王头骨所惊嘆。工匠们在颅骨凹陷的眼眶里镶嵌了特质的绿色宝石,价值不菲。 隨著越来越多的孩子蜂拥挤来,队伍前进的速度放得更慢,两旁的解说员夸大其词,將战胜龙王的过程说得一波三折,引得阵阵惊呼,法莉婭听了,反倒窘迫脸红,眼里只顾盯著阿斯让的背影。 “法莉婭,你要学会接受別人的吹捧而面不改色,”艾芙娜笑著小声提醒,“否则就会被人轻易拿捏。” 法莉婭不说话。 这时,很多小孩跑去向阿斯让求证,阿斯让呵呵一笑,应和著解说员们的话语,將法莉婭捧上天去,吹嘘说法莉婭在艾芙娜的帮助下,一击就將盛怒状態下的绿龙之王击落在地,將它半边身体都炸碎了,:至於他自己,则十分谦虚地说道:“我只做了一点微小的贡献。” 法莉婭听后更害了。 看到法莉婭的窘相,艾芙娜又想逗弄她,便说:“你那奴隶如此恭逊,肯定所图甚大,万一以后哪天他把你欺在身下,你要怎么办呢?” 此言一出,法莉婭握拳的手微微颤抖,菲奥娜的脸色更是一下黑了。 而后艾芙娜又道:“此次凯旋式结束后,你就得学著和下人打交道了,斯泰西老师留下的一批女僕,都要归你接管。” 法莉婭疑惑,问这是何意? “唉,法莉婭,你真的是什么都不懂,”艾芙娜的眼神略显无奈,“你以为元老们的钱財是靠什么得来的一一” “靠敲诈。”法莉婭结合自身经歷,果断下了判断。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敲诈?”艾芙娜为法莉婭解惑,轻声道:“法莉婭,对凡人来说,想要保障家族长期兴旺,除了依靠魔女,还能依靠谁呢?你读了那么多书,理应晓得权钱不分家的道理,我便不细说了。” “这和女僕有哪门子关係?” “我举个例子你就懂了。封邦建国的列王时代,那些小领主们,不都要把家中难以继承爵位的次子们送到大领主门下担当骑土、侍从吗?道理都是相通的, 想想看,那些贵族或富裕的平民,该如何与元老搭上关係?答案显而易见,自然是把他们家中受过良好教育的儿子、女儿送到元老家里为仆,法莉婭,多少有钱人求著送儿送女,却都送不进门呢!”艾芙娜感慨道。 “懂你意思了,老傢伙喊我接手她的女僕,实际是想让我接管她的一部分生財渠道,”法莉婭咬牙切齿,“真不晓得她是怀著什么心情,来考校我背诵《 言》全本,明明自己就是个贪財成性的“! “法莉婭,老师当初也和你一样,为了举办凯旋式背了一屁股债。”艾芙娜嘆道,“很久才还完。” “可恶,那她为什么不把借我的钱一笔勾销,是想让我也重蹈覆辙吗?”法莉婭越想越气。 “因为这些钱本质上是老师代替你去借的,”艾芙娜耸肩,“你接手的那些女僕,每一个背后都是你的债主,千万別想著赖帐啊,你以后是要披上紫袍的人物,信誉很重要的。” “你、你的意思是,我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我、我可是穿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 “老师还穿著紫袍呢。”艾芙娜说,“即便是元老,做事也不能太胡来啊, 你把凡人得罪光了,谁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没几个人会向你催债的,这些钱都相当於保护费呢,你如果真还上了,他们还要想法设法再借给你,巴不得债款世世代代延续下去。” 法莉婭觉得天要塌了,碎碎念道:“女僕、女僕女僕我得自己挑才行怎么能——! 艾芙娜直接开始拱火:“老师家的那些女僕待人和善,身材又好,样貌都还不差,你自己找能找到更好的吗?” 法莉婭呛声说你懂什么。 艾芙娜答说我当然懂,“你害怕你的奴隶被那些女僕迷住,闹出丑闻是不是?” 法莉婭,冷静!別忘记现在是凯旋式途中! 法莉婭深吸口气。 “没事的,法莉婭,看看你身边有多少人呢,我们都会帮你管教一二的,”艾芙娜开始点兵点將,菲奥娜、梅、依莲尼亚都被她算了进来,“这就是三个了,等到了法兰,我和艾丝翠也会帮你照看下,你看,这就是五个了,再算上你,六个——哎呀,要是一人管一天,那还缺一个!” 法莉婭的眼神死掉了。 身后的梅本想自告奋勇说那天就由我补上好啦!结果这时候,突然有个小小的身影窜到她身边,定晴一看,原来是个脏兮兮的野小孩,一边快步追著马走, -边呼喊道:“你叫不叫梅“是哦。”梅应答道。 於是野小孩朝她递来一团纸,接著一溜烟跑开,同其他孩子一起捡拾莉莉她们拋撒在路上的各式骨器。 老实讲,虽然弗格安利塔的骨架確实庞大粗壮,但估计也经不住如此挥霍, 所以这些骨器里面,大概混了许多普通龙类的骸骨器具,可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哪怕是普通骨头,光这做工,都能让很多殷实人家趋之若鶩了。 梅回过头,將手中纸团摊开,表情瞬间凝滯, 她立即抬头,扫视周围的茫茫人海,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妈妈—” 梅轻抚纸张,认真感受纸张上微乎其微的魔力痕跡,这魔力她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妈妈,我不要再听你的话了。”梅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微弱声音,低声呢喃著,她抬起头,望著法莉婭,隨后目光又从法莉婭身边穿过,落到领头的阿斯让身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盘踞心间,梅懒得去想那是什么,此时此刻,她只想快点警告法莉婭,天神教已经盯上了她。 “法莉婭。”梅喊出法莉婭的名字。 法莉婭回眸,嗯了一下,“干嘛?” “我—————又被教团找到了,”梅说,“而且,他们还盯上了你。” 说完,梅將自己收到的纸展示给法莉婭看,上面赫然写著: 梅,杀掉法莉婭。 第128章 水军和洗地 第128章 水军和洗地 法莉婭急忙喊来阿斯让,將梅的事交代清楚,叮嘱他要万般小心,“一帮神棍,竟敢在我的凯旋式上撒野么!” 阿斯让听闻来龙去脉,分析道:“教团这么快就找到了梅,法兰的魔女问题很大啊。” “失乡会在法兰本就势大,”菲奥娜眉说道,“很多人都与她们不清不楚,现在看来,失乡会能死灰復燃,大概少不了教团的帮扶。” “地方上的魔女不值信任,但你还有我们几人可以信赖。”艾芙娜说。 法莉婭心想我信你个鬼,接著把依莲尼亚也喊来,叫她加强戒备。 “定不辱命。”依莲尼亚正色道。 隨后,浩荡队伍来到圣都的中央广场。广场上站满人群,皆是九省中的贵客,他们受邀前来观摩这场凯旋式,每个人都身著华服,头戴圣都赐予的贵族头冠,向队伍献上美好的祝愿,之后便得赐弗格安利塔的骨饰物。他们中最古老尊贵的门,听说已收藏了十多件精妙的龙王骨器,就连圣都的元老们,也要对他们礼遇三分。 这些人显然也是做过功课的,知晓斯泰西元老“勿近男色”的门规,不愿学生变成终日在床榻上承欢的三流魔女,因此他们仅带了女儿过来,满心希望她们侍奉於法莉婭或艾芙娜门丁下。 看著面前挤来的小不点们,法莉婭是手足无措,还好艾芙娜出面,委婉回绝道,“法兰危情未解,不如留待日后,再行安排。” 正当此时,一队解说员来到眾人跟前,向九省贵客,也向周围的市民们大声宣布:“今日盛大的凯旋式落幕后,圣都角斗场將为大伙免费开放半月时间!” 周围的人群立刻沸腾起来,民眾的欢呼声不绝於耳,解说员们继续撕扯著嗓子高喊:“公民们,瞧瞧我手边这位是谁?!你们肯定有所耳闻!” 人群中即有人叫道:“他在角斗场里不仅手刃过绿龙,还独自杀死过一头砂龙哩!” “正是,”解说员们声嘶力竭地喊道,“並且,他还给予了奄奄一息的绿龙之王最后一击!瞧瞧那巨大无比的颅骨,就是由他挥剑切下的!” 解说员的话把气氛炒到了最高潮,可阿斯让却顿感不妙。 “他会在角斗场里,为大伙带来精彩绝伦的角斗,持续半月为止!” 人们议论纷纷,有人高声问道:“对手是龙吗?” “当然!”解说员们齐声高喊。 人们的情绪瞬间被调动起来,爆发出空前高涨的热情。法莉婭也爆发了,愤怒地质问道:“艾芙娜!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没听说过啊!我绝不可能答应的!” 艾芙娜起眉毛,沉声道:“我不知道。” 处於漩涡中心的阿斯让压下怒火,来到情绪几要失控的法莉婭身边,宽慰道:“冷静点,法莉婭,我不会有事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你是我的奴隶,没人能越过我来命令你!” “我们被摆了一道,不过法莉婭,你先別著急,人们的情绪都被点燃了,你不能往他们头上浇一盆冷水。”阿斯让苦心劝道。 “可是!” “我连绿龙王都不怕,还能怕几头龙吗?別担心,很快就会结束。” 法莉婭抿紧嘴唇,望望艾芙娜,吞吞吐吐地求助道:“..-借、借我些钱, 我得先置办一套武器还有鎧甲。 龙王的硬鳞处理起来很有难度,订製的防具一时半会儿无法完工,碎龙骨的修復工作更是遥遥无期。 “你放心,我会安排妥当。”艾芙娜说我自掏腰包,不必记帐。 好不容易安抚好法莉婭,队伍出了广场,却又冒出来一帮拦路虎。 一群年轻人排成人墙,站在广场外围。这些人是圣都里有名的街头混混,恶名远扬,周围的人群谨慎地同他们保持距离,唯恐被这群恶棍们缠上。 他们多是孤儿,仗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天然优势,只要给足钱,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干的,现在他们聚成一团,不要命似地朝法莉婭喊话: “滚开!“弒亲”的法莉婭,你怎配得上这荣誉的凯旋式?快將你的手举起来吧,让大伙好好看看,你有没有把手上沾染的至亲之血搓洗乾净?” “洗掉又有什么用?这岁毒的女人,皮肤是白的,心里不晓得有多黑呢!” “要艾芙娜!不要“弒亲”的法莉婭!大家说说,假如我们將这女人放进了凯旋殿里,爱莎的在天之灵会不会向我们降下怒火,向圣都降下怒火?!” 在这群人的口诛笔伐之下,原本还沉浸在欢乐中的圣都市民忽地冷却下来, 怀疑和恐慌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酝酿蔓延,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无数视线朝法莉婭刺去,如同尖利的刀刃,直劈法莉婭心头。 法莉婭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握著韁绳的手不住抖动著,心臟仿佛被人捏紧一般。 “別低头,法莉婭,这可不像你,”阿斯让说,”你要摆出平时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法莉婭深呼吸,试著找回气场。 菲奥娜气愤地想去驱赶人群,结果被阿斯让赶超,他骑著马,先一步来到那群混混面前,厉声说道: “我实在不能理解,你们这些孤儿,为何能恬然不耻地指责我的主人?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是被父母拋弃的,有多少人敢发誓说自己心中没对父母生出过一丝一毫的恨意?你们既提到了爱莎,那我也不得不警醒你们,伟大的爱莎,只因幼年时罹患眼疾,便要被她的父母骗至河边溺死!” 说到这里,阿斯让拉动韁绳,缓缓转向一边的民眾,继续高喊:“无论工匠、木匠、桶匠、鞋匠、硝皮匠、纺织工、麵包师--哪行哪业是不需要考核测验的?可我要说,为人父母,竟是不需要接受考验的!诸位:你们將孩子的手牵得如此之紧,可见你们爱意之深!你们的孩子是多么可爱,多么值得被爱啊!他们是你们的亲生骨肉,同你们血脉相连,可有些人呢,却能面不改色地將自己的骨肉削下,踏在地上践踏!” 这时候,阿斯让与艾芙娜事先收买好的水军也开始发力,他们混杂在人群里,主打一个拉踩,有的说:“你说的在理”,有的说:“不怕大家笑话,我是滨海区出生,那里的人多把孩子当畜生看呢”,还有的说,,“我是外省来的,我老家的人吃不饱饭,就会把孩子丟到森林里去自生自灭”。 更有些收了钱的妇女,当即就和孩子演起戏来,等孩子怯生生地问道:妈妈你会扔下我不管吗?女人便泪眼婆娑地將孩子抱进怀里,说怎么会呢! 见气氛烘托到位,阿斯让亦酝酿好情绪,毅然决然地继续为法莉婭洗地! 第129章 广场附近的演讲 第129章 广场附近的演讲 “你们,对,就是你们这些整天鱼肉邻里,却偏说吾主心狠手辣的人,假使你们认为自己问心无愧,又何故闪躲我的自光呢?我晓得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你们在想,法莉婭是你的主人,你肯定要为自己的主人说尽好话。对,你们想的没有错,我今天就是要为她说些好话不可。 为什么?因为法莉婭是我的恩主,待我不薄。你们是不知道斗剑奴的惨状, 只以为我在角斗场上意气风发、好不快活,可下了角斗场,脱了护身的盔甲、丟掉手里的斗剑,我还剩些什么?无非裹一件单衣,在石板上受冻发抖罢了!我知道我说这些得不到你们这帮人的同情,而我也不奢望你们的同情与理解!我们非亲非故,互不理踩才正常么!你们若糟了难,我也不会无缘无故地伸出援手! 但法莉婭是怎么做的呢?她心怀怜悯,把我这个非亲非故的人从角斗场里带了出来,还告诉我说:以后由你来照顾我的生活,有我一口吃的,便饿不死你。 从此往后,我便將她视为恩主! 你们说法莉婭的心是黑的,手里沾看至亲的鲜血,那我不禁要好奇地问了, 为何你们口中心思恶毒的魔女,却待我宽厚善良呢?为何要置双亲以死地,却文对我施以援手呢?我本来要说,也请你们好好想想的,但我晓得,你们中肯定少不了那么些人,喜好以己度人,当即就要说:那必然是她装出来的。” 说到这里,人群中有人抬起脖子喊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莫非法莉婭大人也似伟大的爱莎一般,遭过父母的暗害吗?” 无疑,这位仁兄肯定也是拿钱干事的託了! 阿斯让摇了摇头,长嘆口气,编故事道:“结的伤口,何必撕开?已过去的事,又何必再提呢?我无权诉说恩主的往事,但我要说一件类似的事情!这悲惨的故事,就发生在我的一位朋友身上。我那可怜的朋友,与我的恩主法莉婭一样,都是法兰出生。各位心里头清楚,法兰这些年光景不好,运到圣都的粮食一年比一年少,没法子,天气越来越冷了嘛!许多村子都开始冻死人、饿死人了, 我那朋友的村子也是一样,没吃的了,怎么办?只好把老人和孩子往树林里赶, 往冰天雪地里赶!” 嘆息声和怀疑声此起彼伏,其中有人喊道:“我不信,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呢?” 见时机成熟,艾芙娜忙让事前收买好的一名法兰贵族出面,说法兰省的地域差別很大,有的地方富足,有的地方贫穷,像那些坐落於贫瘠丘陵间的村子,就常常发生这类悲惨的事情,可谓屡禁不止。 接著他又向法莉婭哀求,说那些富足的城市与村落,今后怕也不好过了,绿龙把森林和良田霸占一空,求您为法兰百姓做主,像杀死绿龙之王那般,把那些为祸一方的绿龙统统屠掉。 法莉婭鼓足了劲,略显生硬地回应道:“我马上会前往法兰,绿龙不会横行太久的。” 她的语气虽然显得僵硬,但在眾人听来却是信心十足的表现! 然而阿斯让却急得不行,法莉婭迟迟不提一下句话,一定是紧张到忘词啦! 幸好艾芙娜有所准备,连忙说道:“法莉婭,你不必担忧,我同样会倾尽所能,把那些绿龙儘快除掉。发生在你身上的惨剧,绝不能在法兰的大地上肆意蔓延!” 人群中立刻有人带节奏,高声喊道:“我们不要听你朋友的故事!我们只想弄清楚,究竟法莉婭大人是不是和伟大的爱莎一样,遭了至亲的毒手!” 阿斯让装出一副痛心的表情,下马走到法莉婭身前。原本这会儿,该是法莉婭的主场,先由她向眾人请求,不要再提这令她倍感伤心的往事,隨后大家三请三让,把气氛炒热,最后再由阿斯让“独走”,把“真相”抖露出来,结果法莉婭果然拉了跨,光顾看咬唇,顾不上说话啦! 阿斯让明白法莉婭仍有负罪感,“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是没有错的”,这话就是说给自己听听而已,她自己心里可从未放下过。 没办法,只好启动备用方案。 他板起脸,重新回到人群面前,朝眾人喊话: “我的恩主实在不愿提及那件往事,我必然要尊重她的意愿,可我一看到这群拦路的恶棍,我的心就要烧起来,你们要是知晓事情的原委,你们的心也一定要像我一样烧起来! 你们可曾想过,你们今日免费吃进肚皮里的麵包,有多少是用来自法兰的麦粉烤制的?睁大你们的眼晴,看看龙王那庞大的头骨!我的恩主冒著性命危险, 杀死了这头可怕的龙王,马上又要动身前去法兰,把这龙王的爪牙挨个拔除,为的就是让法兰的粮食能在今年、明年、后年、往后每一年,都能按时送到诸位的餐桌上!可她却还要受到你们当中一些人的无端指摘!更叫我愤怒的是,这些无端指摘就好似一把杀人的凶刀,朝我恩主那久未癒合的伤口上捅了进去! 你们听好,我的恩主之所以觉醒成为魔女,也同那所谓的“弒亲”一事脱不开干係!那天晚上,我恩主的父母一一说实话,我真心不愿將如此神圣的词语安在那对男女头上,大家说一说,为求苟活便想杀死孩子的人,难道配得上这神圣的词语吗?” 一位女子最先吼道:“不配!” 人群很快也纷纷吶喊助威。 阿斯让指著那名女子身旁的孩子,放声高喊:“我的恩主,那时正和你手边的孩子一般年纪,各位想想吧,这般年纪的孩子,被最亲的人死死扼住脖子,无法呼吸,心里该有多难受呢?连反抗都反抗不了,和那些刚出生就被丟进水里溺死的婴儿有什么两样!可我的恩主却不嫉恨她的父母,反而恨自己,她为什么要在那时觉醒为魔女?又为什么要在濒死的时候控制不住魔力,不幸害死了她的父母?” 说到这里,人们马上朝法莉婭高呼,说您没有错、错不在您! 还有些人为阿斯让求情,说您之后不要责罚他,他也是一片好心。 法莉婭是羞愧难当,低头不语,脑子里一片空白。 平日里常受那帮街头混混欺压的小市民们情绪高亢,拧成了一股绳,在阿斯让的怂下,新仇旧恨叠在一起,打得混混们抱头鼠窜。凯旋队伍里的一些人受到感染,也想加入这场混战,但被依莲尼亚拦下,要是放他们过去,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等混战胜利结束,人们平息了心情,阿斯让又当著眾人的面,装模作样来到法莉婭跟前,假装谈论事宜后,返回人前说道: “我读过一本书,书里说穷人道德败坏,枉为父母,我此前也受这说法影响,但我善良的恩主,却告诫我说,你要被这傲慢的说辞骗。我听了进去,也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都是同我恩主相似的善人,不然怎会为滨海区的穷人们捐赠金钱与食物呢? 那里的穷人如今饱受瘟疫折磨,我的恩主担心他们的安危,害怕他们在瘟疫的威胁下,也和我恩主的父母一样,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做出那等可怕的丑事来, 更害怕这瘟疫蔓延全城,令繁华的圣都变作人间地狱。” 提到瘟疫,人们惶恐、嘆息。 “因此,我的恩主决定在前往法兰之前,为滨海区的穷人,也为诸位行一件善事、好事!她將拿出稀世珍贵的『净血魔药”,扼制滨海区的流行瘟疫!诸位知道『净血魔药”有多珍贵吧?龙王的血与肉有毒(不仅含有大量乳酸,而且受到魔力污染),只能浪费掉,唯有龙王脾臟里储存的『净血』,才能拿来製作传闻中包治百病的『净血魔药”。据我所知,成功制出,“净血魔药』的案例少之又少!而我恩主手里的这瓶『净血魔药”,正是她身后那位魔女竭力熬製而成的, 我们也当感激她,魔女『菲奥娜”。” 菲奥娜听完惊不已,心说这奴隶卖的什么药?为何要把她也抬出来?不过警惕归警惕,菲奥娜本人还是十分受用的,毕竟谁不喜欢被人吹捧呢。 “我必须感谢诸位,多谢你们赶跑了那群拦路的匪徒!实不相瞒,接下来, 我的恩主將启程前往凯旋殿,安放绿龙之王的骨,而我则將领受『净血魔药』, 深入到疫区里去。在此,我有一事想要恳请诸位帮忙!”阿斯让鏗鏘有力地说道。 人们立刻呼应说,是什么事? “我诚挚地请求诸位,在接下来的路上,请你们代我保护好恩主的安危!因我得到消息,似乎有一些被天神教团蛊惑的岁人,意欲在这场凯旋式上袭击我的恩主!这些教团余孽在法兰乡间携龙自重,为非作岁惯了,还想把圣都也祸害了,滨海区的瘟疫,很可能就是教团刻意製造的,为的就是让圣都民不聊生,好叫他们在法兰的土地上继续肆意妄为!” 人们闻言愣然,一时间群情激愤,立刻便有无数人高举拳头,表示愿意纠察可疑份子,保障法莉婭的安全。 阿斯让再次来到法莉婭身边,望著法莉婭呆滯的神情,心里不禁好笑。 “法莉婭,趁现在,你得向人们表示感谢。” 法莉婭终於有所反应,支支吾吾道:“你、在做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法莉婭,假如你想让我们的努力付诸东流,”艾芙娜低声道,“那你不道谢也不是不行。” 这时,依莲尼亚也走过来,教导道:“法莉婭阁下,如您难以开口,不如与我一同行抚胸礼。” 她微躬上身,右手掌心向內,抚住心口,眼睛目视前方,“请您环视人们时,视线稍作停留。” 后边的梅学得很快,对著阿斯让做了这个动作。 而法莉婭矜持极了,动作很是彆扭,抬头望向人群时,心中更为紧张。 可、可恶,好多人! 无数视线压在法莉婭身上,法莉婭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啦! 好在最后她还是贏得了人们的欢呼。 此时,周围一些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竟將依莲尼亚认了出来,面对他们的呼声,依莲尼亚罕见地窘迫起来,只微微点头,便飞速逃回到队伍后方去了。 队伍出发前夕,法莉婭將层层裹好的净血魔药交到阿斯让手中,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样。 “我手里那半净血,还留著没用,”艾芙娜说道,“我准备把它也託付给菲奥娜,若是做成了,我不会藏私,这瓶你就让你的奴隶拿去吧。” 阿斯让听后同样安心不少,他原来还想过,假如艾芙娜手里的净血也炼成了,要不要也忽悠过来遏制瘟疫,但如今教团已经盯上了法莉婭,这半净血还是用来防备不时之需为好。 拿到魔药后,阿斯让瞩託几位魔女千万当心,而后当著一眾市民的面,跨上马背,高举一会儿魔药后,驾著马匹,沿另另一条道路向滨海区进发。 人们自发让出道路,朝阿斯让喊著祝谢的话语,一些热心人更是发出请愿, 欲同阿斯让一道前往那片瘟疫笼罩之地,不过都被阿斯让拒绝了。 “恩主的意思是优先救助儿童,到时候,我会配合医生,將那些痊癒后的孩子们从滨海区中解救出来,”阿斯让缓缓说道,“这些孩子吃什么?又住哪里?这些事情本该由我的恩主来操心,可你们也都知道了,凯旋式一旦结束,我的恩主就將立刻动身前往法兰,孩子是无法跟去的。” “包在我们身上!”人们言语不一,但大抵都是同一个意思。 “我替那些孩子感谢你们。”阿斯让谢道。 行至封控地带,少数滨海区出身,对当地还留有感情的人们终於停了脚步, 他们朝阿斯让挥手致意,目送他前进。 “嘿!先生!你怎么又来了?!” 这是阿斯让第三次遇到这位敬职敬业的士兵了。 “这次我是来救人的。” 不远的地方,能看见一群身穿蔽体黑袍,头戴龙首面具的医生笔直站著,显然已经恭候多时了。 第130章 前往疫区 第130章 前往疫区 换过行装,阿斯让隨菲尔德深入疫区。心急如焚的菲尔德早已规划好路线, 力求以最快速度將阿斯让带到那些病情重到无法下床的孩子们面前。 在头一间屋內,一个瘦骨鳞的男孩静静躺在床上,看著像是死了,但其实还活著。连日的高烧与肿痛的脓包將这孩子折磨的神志不清,两边的脸颊凹陷成坑,呼吸也很微弱,如果阿斯让没来,估计挺不过今晚。 旁边一位妇人还以为菲尔德带来了圣酒,恳请菲尔德加大剂量,“他的命也就在这几天了,请您让他不带痛苦的离开吧。” 阿斯让自她口中得知,这位妇人也是染过瘟疫的,她染病的时候,男孩就坐在床边,握著她的手,求她不要像爸爸那样死掉。有个医生安慰他俩,说你的母亲只要挺过七天时间,病情就能转好,最后妇人果真痊癒,但男孩却紧跟著发了病,躺在床上苦苦挣扎了三天。 这时候,男孩被妇人的声音吵醒,眼睛半睁著,微弱而平静地说道:“妈妈,没事的。” 可男孩接下来的话,却让妇人崩溃了。原来男孩父亲临死前曾对妇人说过, 等他死了,瘟疫过去,便找个男人改嫁了,女人是撑不起一个家的,只求少些打骂,把男孩抚养成人。这话被男孩记在心里,“妈妈,如果我死了以后,你和新爸爸有了弟弟,也叫他莱特好不好?” 莱特是这孩子的名字。 阿斯让动容了,他来到男孩身边,让男孩张开嘴,隨后用滴管取了些净血魔药,缓缓滴进男孩嘴里。 “好苦,”男孩说,“这是什么?和医生给我喝的那个东西味道不一样。” “这是魔女的秘药,喝了它,你的病就没事了。”阿斯让抚摸下男孩的额头“真的?”男孩问道。 “真的,”阿斯让答道,“有没有感觉好受一些?” “是有点。”男孩说。 听到男孩这番话后,妇人瞪大双眼,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盯住了阿斯让。 “你儿子会没事的,照顾好他。” 在妇人语无伦次地感激声中,阿斯让快步走出屋子,隨菲尔德向下一户人家走去。 路上,菲尔德压抑不住心事,倾诉道:“多懂事的孩子,希望以后他能少吃些苦。那孩子父亲说得话不错,女人养不起一个家,以后肯定还要找个男人依靠我这一辈子,没见过几个男人能好生善待別人的种,一不顺心就要虐待打骂,女人哪敢拦著?只敢在事后把孩子送到我这来。以前有个孩子,被她母亲送过来时,身体已经凉了,我说这孩子已经没了,可她母亲却偏说孩子是睡著了。” 阿斯让没有说话,菲尔德却滔滔不绝,说这短短几天,又有许多孩子得不到医治,害病死掉了。 “嗯。”阿斯让淡淡道,“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比如法兰,也有许多孩子因为吃不饱饭饿死、穿不上衣冻死、或被绿龙咬死,马上吾主就要带队前往法兰清剿绿龙,队伍里不能没有医生,我看你们就很合適。” 菲尔德明显愣住,阿斯让隨即又补充道::“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威胁?我分明是在邀请,”阿斯让厚顏无耻道,““圣都人的命是命,法兰人的命就不是命啦?” “你威胁不了我们,”菲尔德说,“你喝过圣酒,一样脱不开干係。” 阿斯让警了眼菲尔德,说:“我跟你不一样。你见过货真价实的『圣女』吗?我见过。嗯,不仅见过,我还喝过她的血,名副其实的天神之血,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斩杀绿龙之王的?” 菲尔德彻底哑火。 “那位『圣女”还告诉我,真正的圣酒,掺的是极微量的天神之血,喝过一口,就会短暂陷入到不可自拔的幻觉中去,而你们做出来的圣酒,不过就是往果酒里掺了一些麻醉剂而已。那个叫索菲的老魔女,她对你藏私啦!但其实也好, 麻醉剂用好了也能救人,然而圣酒是绝对救不了人的,只会让人在幻觉中越陷越深,教团就靠著这种方式蛊惑民眾。 如果让教团得势,无数年幼无知的魔女就要被教团当作天神之血的耗材,大把大把的消耗掉,隨后这些由天神之血酿造的所谓圣酒,会把无数民眾的身心也摧残一空,人们辛苦劳作得来的財富,就这样被教团用一杯圣酒掠夺一空,手段比魔女更阴狠毒辣。” 隨后阿斯让问菲尔德读没读过歷史书。 菲尔德说我字认识的少,令阿斯让无比汗顏。 想想倒也正常,真正有水平的医师,哪个不被贵族养著?草药学、魔药学,又哪里是底层民眾能接触到的。 像菲尔德这样,敢於身闯疫区的,大多都是空有一腔热血,水平却都堪忧的半吊子,当然,也有极少数肚里有货,迫切想要扬名的年轻医生会来疫区闯荡, 不过这种人终究是极少数。 “那我就趁现在和你说一嘴吧,免得你误入歧途。” 这时菲尔德提醒说,马上快到地方了,於是阿斯让加快脚步和语速,说道: “其实早在圣都建城之前,天神教团就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菲尔德,即便是魔女,也不可能一次性失去太多鲜血,魔女也是人,失血太多照样会死,你不会不懂这道理。从“圣女”身上得来的天神之血,总有一个极限,一旦“圣女”的数量与教团统治的人口比例失衡,就会闹出大问题。 为什么教团如此热衷於发动圣战,屠杀精灵,审判魔女?为的就是在比例失衡时,靠战爭消耗掉多余的人口,同时拐夺更多魔女,以作天神之血的耗材。 这种模式怎么可能持续下去?在我看来,天神教团的做派,无非是將少数人虚幻的欢愉,建立在普罗大眾实际的痛苦之上。他们口口声声说,信奉天神,就能得到前往乐土的资格,可乐土在哪里?我在歷史书的字里行间中,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吃人的地狱。” “菲尔德,抽空多读点书,你看城里头读过书的人家就不会被教团矇骗,他们情愿被魔女压榨也不愿和教团有染,难不成他们都是傻子吗?” 第131章 不算威胁 第131章 不算威胁 圣都滨海区流行的瘟疫,症状和鼠疫有些相似。患者在发病后的一到三天內会迅速病危直至死亡,但如果能扛过这三天,病情便会逐渐趋於好转,若能扛过第七天,大多数患者多能痊癒,例外多是老人与孩童。 菲尔德等人製作的冒牌圣酒,基本都是在病人发病后的一到三天內,餵给那些重症病人喝的。 滨海区的瘟疫能够抑制住,也许和这假圣酒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繫。阿斯让心里有个不大好证实的猜想,或许菲尔德他们往果酒里面添加的各种陌生药草里, 便有一种甚至数种药草,含有类似大蒜素,且抑菌效果更为强力的物质。 未来想要验证真偽,估计只能拜託菲奥娜去研究一二了,既然有求与人,自然得想法討好人家不是?所以阿斯让祭出净血魔药,给法莉婭狠狠洗白的同时,多提了一嘴菲奥娜,也不晓得她有没有领情。 重点走访看护了十多个病重孩童后,阿斯让又隨菲尔德来到港口码头。 连日以来的封锁令圣都的港口与码头褪尽繁忙,远方平静的海面上找不到一艘行將靠岸的船只,出卖苦力的码头工人也都没了影子。 不过今日,这里稍稍恢復了一点生气,穿戴龙首面具的脚医生们费很多功夫,用烟燻火燎、泼洒石灰等土办法给码头前的空地消了毒,又立起一堆篷,把轻中症的孩子们聚到了这里。 这些孩子大多发看烧,坐在地上无精打采,胳膊腿上长出明显脓肿的孩子被其他人有意疏远,十分可怜。 “名单上勾画出来的这几个孩子,他们的家长不愿配合,希望您等会儿能和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情况。”说话的医生叫桑德,正是先前那个与菲尔德闹过不快,还朝阿斯让大声说话的傢伙。 这人应该是个有本事的,好多整脚医生都不知道净血魔药是个什么东西,他就不一样,一听阿斯让要拿出净血魔药给儿童治病,態度立马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弄得阿斯让真有点不习惯。 “行的。”阿斯让点头应下。 在这之后,医生们陆陆续续领著孩子排好队,一个个站到阿斯让跟前。 阿斯让用滴管取药,张並嘴巴,朝第一个女孩子说道:“啊一一嘴巴张大点,头抬起来。这药有点苦,绝对不能吐出来,一定要咽下去,它能治好你的病。” “啊一一”女孩张大嘴点头,蛀牙都看得一清二楚。 轻轻一滴,药入嘴后,女孩眉毛、眼睛还有鼻子瞬间拧到一起,好在听进了话,没有往地上吐口水。 阿斯让就这么不断重复著取药、滴药的动作,给每个孩子餵过药后,骼膊酸痛得不行,天色也暗了不少,不过任务还没结束,他一刻不敢耽搁,匆匆隨桑德他们拜访了名单上画了圈的人家。 此时净血魔药还有剩,但想要迅速消灭滨海区的瘟疫,这点量还远远不够。 因此,阿斯让想了个法子,他让医生们搬来一桶未掺草药的纯果酒,將剩下的小半净血魔药倒了进去,留下稍许,算是给此前几个那病入膏盲的孩子留作备用。 如此一来,魔药的功效必然会降低大半,桶里的“原液”再经勾兑,效果还要再打一折,然而除此以外,再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阿斯让站在这桶“原液”旁边,面向医生们说道:“我没有时间在这里看著你们,但我愿意相信你们,你们毕竟都是亲临一线,直面瘟疫的好人,不至於合伙將这桶酒变卖了。但我要得罪下你们,尤其是菲尔德,我手里这瓶魔药是魔女给的,你们用加了这魔药的果酒去救人,就別再宣称什么『圣酒』不『圣酒”了。” 见医生们连忙答应,阿斯让又马上恐嚇说:“各位懂不懂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其实圣都的魔女们很早就注意到各位了,只是碍於这场瘟疫,所以一直没对各位下手。魔女们对天神教团可谓深恶痛绝,寧可错杀也不放过,等瘟疫结束、封锁解除的那天,各位统统都要被魔女抓走下狱,一个都跑不脱。不过, 谅在各位是受天神教蛊惑,好心办了坏事的份上,我的主人愿为各位指一条明路。 马上我的主人办完凯旋式,便要赶赴法兰猎杀绿龙。明天我过来的时候,会与你们每人签一份合同,你们只要签了这份合同,跟我的主人一起前往法兰,就不用担心事后会被圣都的魔女们抓起来砍头,我的主人会为你们作保的。” 菲尔德带头问道:“没了我们,以后谁来给滨海区的穷人看病?” “你们待在这里,我看会让更多无辜的穷人遭殃。你们是不知道,教团竟敢在今日的凯旋式上谋划刺杀我的主人,现在阴谋败露了,元老们大发雷霆,到时把你们抓进地牢,日夜拷打,你们谁撑得住?但凡一个人说漏了嘴,我看魔女就要在滨海区內大开杀戒了。” 桑德是第一个鬆口的,说只要合同不苛刻,他马上就签,“还有就是不要给我发武器,让我也跟看去杀绿龙。” 阿斯让点头说:“应该的,吾主说了,你们仅负责后勤工作。” 很快就有不少医生站到桑德那边,他们生怕被魔女的大手碾碎,纷纷说自己愿签合同。 剩下一些人游移不定,阿斯让便告诉眾人说你们考虑一晚上,等明天我把合同拿来,你们看过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菲尔德沉默地点了点头,不再坚持己见, 晚上,在隔离区的一间浴室里,阿斯让换掉防疫的脏衣服,认真洗了个澡, 隨后大摇大摆地走出隔离区。赐福对疾病有很强的抵抗作用,这点已证明过,但最好还是避开人堆。 然而事与愿违,街上不知哪个好事者认出了他,大喊一声,人们听到后都围过来询问情况,阿斯让不得不拜託士兵维持秩序,从小道溜走。 法莉婭她们应该已將弗格安利塔的头骨掛到凯旋殿里了,但盛大的凯旋式並不会因此结束,而是要持续两三天时间,这期间提供的免费宴饮- 算了,不想这些。 第132章 法莉婭,你养过狗吗? 第132章 法莉婭,你养过狗吗? 回到家时,阿斯让一时间竟感到了些许迷茫, 他站在门前,不禁陷入沉思。 我应该没来错地方。 法莉婭的私宅里,不知何时多了批女僕,她们穿著朴素的衣裙,到处忙碌著,仿佛要將屋內的每一颗灰尘都打扫一块。內部陈设更是焕然一新,到处都摆上了卉盆景,空气里瀰漫著淡雅的香。 突然,一名中年女僕走了过来,问过阿斯让身份后,这名女僕说自己是奉蕾露元老之命,前来邀请阿斯让去她家中做客,“您的主人也在那里等您。” 法莉婭从浴池中起身,眯眼看了下旁边戏水的梅,梅愣了愣,变得老实一些很快几名侍女围了过来,为法莉婭和梅换上薄纱长袍,將她俩引导到贵客下榻的房间。 法莉婭坐到床边,既羞又恼,看著满心期待的梅,心中深感后悔,然而一想到蕾露的淳淳教诲,又狠不下把梅一脚踢走。 她试图说服自己: 正如蕾露所言,我我我我我毕竟是第一次,若要在奴隶面前保持住主人的威严与体面,势必要献上“祭品”,杀杀那奴隶的锐气,免得被刺伤,丑態毕露、 尊严丧尽才好!所、所以说,这“祭品”非梅莫属啦,看看她吧,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魅力可言,哪里比得过我?反、反正不能让蕾露养的那堆女僕来干这事, 她们经验丰富、身材又好过我许多,说不定要把那奴隶的魂都勾走! “怎么还没来?”梅一声嘀咕,叫法莉婭彻底绷不住,躲到被褥里去,生怕下一秒,那闭锁的房门就被阿斯让推开了! 法莉婭发癲是有理由的。 迈入凯旋殿时她就感到不大对劲,比起绿龙之王的头骨,殿內的魔女们似乎更为关注她那个奴隶,等到仪式一结束,元老们乾脆不装了,一个接一个跑来问她:“你为何不带那位英勇的奴隶一块过来呢?” 之后蕾露抖出来的一桩丑事,更是让法莉婭心神难安。 “法莉婭,你得行动起来啦,否则马上你就会步你老师的后尘。”蕾露看不下去,將法莉婭邀请至家中,语重心长地传授人生经验。 后、后土?! 法利婭瞪大双眼。 “你老师和你一样,从前也爱上过一个斗剑奴。”蕾露感慨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此言诚不欺我。 “我从没听过!” 法莉婭惊呼有这种事?接著又连忙辩驳,支吾著说我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奴隶? 蕾露笑笑不揭穿,继续说:“你老师毕竟身披紫袍,谁敢在背后嚼她舌根? 过去的事情,如今只剩我们这些老人知道了。法莉婭,接下来我对你说的话,你要守口如瓶。法莉婭,你马上要乘船去法兰,可你那奴隶,却被元老们千方百计留了在圣都,你现在的境遇,与你老师当年何其相似?在你老师前去討伐冰霜之翼的那段时间,你老师心心念念的那个斗剑奴,就是被另一位魔女勾引走啦。” “什、什么?!”法莉婭目瞪口呆,双拳不自觉握紧,足趾与足弓也紧张地蜷曲起来!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你以为你老师为何如此仇视蒂芙尼?把那斗剑奴勾引走的魔女,正是蒂芙尼的老师,而从中牵线搭桥的,也是那个蒂芙尼。”蕾露风轻云淡地说道。 法莉婭犹如遭受晴天霹雳般,浑身颤抖不已“你的老师伤透了心,慢慢变魔了。”蕾露摇头一嘆,慢条斯理地说道:“法莉婭,虽然《言》告诫我们,魔女不可贪求欲望,但魔女终归是人, 既然是人,那难免会有七情六慾,权力越大,欲望越大,很多元老都爱做横刀夺爱的丑事,彰显自身绝对的权威,我嘛,有精神洁癖,做不来这事,也欣赏不来,所以过来提点你几句。” 法莉婭的掌心快被指甲出血来。好么!难怪老傢伙那么不待见阿斯让,原来是她管教不严,害奴隶跑掉,结果却迁怒到我和阿斯让头上了! 想到这里,法莉婭忽觉左耳边有个声音朝她喊道:“法莉婭,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勿要怀疑阿斯让的忠心,他愿为你豁出性命、义无反顾!难道这都不配得到你的信赖吗?” 没错!法莉婭心想,难道我法莉婭是个生性多疑的女人吗?我必然要用无条件的信任,回应阿斯让永不变质的忠心!主僕之道,便在於此! 然而此时,右耳边又立马响起另一个声音,笑著反驳道:“法莉婭啊法莉婭,你怎如此天真幼稚!你呀,还是快快醒悟吧!曾经你的养父母,不也视你为珍宝,含在嘴里怕化、放在手里怕摔么?但事到临头,不也原形毕露,残忍的谋害你么?再看你自己,你觉得自己深爱著他们,那你为什么不把生的机会让给他们呢?承认吧,法莉婭!人生来自私、生来丑恶,不会变质的忠心?根本不存在!別再骗自己了,其实你心里清楚的很,那奴隶对你的忠心,不过是一层衣罢了,剥开这层衣,內里剩下什么?全是、下流、卑劣、可耻、不堪入目的航脏想法!你本人也好不到哪去!你说信赖我都感觉好笑,你对你那奴隶分明只有情慾、情慾、只剩下情慾啦!” 不不不不不才不是这样!你在鬼扯些什么呢! 法莉婭仿佛看到自己右肩上站了一个小恶魔,怎么甩也甩不掉。 “不然你为什么默许阿斯让上你的床?你其实很想让他对你日行一善,对不对?!但很可惜,法莉婭,別人碗里的饭更香,別人手里的奴隶更能干!是不是这个道理?所以啊,马上那些身披紫袍的元老,就会使出浑身解数,把你的奴隶抢走咯!” 对不起,法莉婭,我很愿意为你效忠到死,可是那一天,我有了新的想法。 法莉婭咬住下唇,低头请教:“尊——尊敬的—蕾露元老,我—— 突然,一声犬吠打断了法莉婭的话语,蕾露轻轻招手,被女僕牵来的一只小狗顿时向蕾露狂奔而来,眼看就要扑到蕾露身上,可蕾露只是一皱眉,一伸指, 那只小狗便委屈地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时蕾露微微一笑,再一招手,小狗便摇尾起身,被蕾露揽入怀中,搁在腿上抚摸。 “法莉婭,你养过狗吗?” 第133章 狗需要驯,人也要驯 第133章 狗需要驯,人也要驯 法莉婭说我没有养过。 蕾露不以为意,“没养过也没关係,我会把箇中道理碎了讲给你听。” 二人交谈间,一位侍女端著一盘切碎的肉肠,步態优雅地走到蕾露身侧。被蕾露抱在腿上的小狗嗅到了诱人的香味,尾巴摆动得更加欢快,喉头髮出气食的呜咽声。然而蕾露並不急於满足小狗的食慾,她用银制的餐叉慢慢戳起一块碎肉肠,放在小狗的鼻端轻轻晃动。 “法莉婭,人和狗一样,是要去驯的,而你作为主人,想要驯服你的奴隶, 首先要了解你的奴隶想要什么。法莉婭我问你,你觉得你那奴隶跟著你,是想从你身上捞取到什么好处呢?”蕾露语气温和地问道。 法莉婭闷声想了半天,最后红著脸颊,吞吞吐吐道:“我、我的身体?” 空气中似乎凝固了几分,一旁的侍女低著头,肩膀轻轻颤抖,竭力忍住笑意。蕾露身为长者,自无需掩饰她的情绪,嘴角微微一扬,笑说:“我很欣赏你的幽默与自信,法莉婭。” 法莉婭的自尊咔一声碎掉了。 “不过你能有这种认识,倒是比你那老师强上不少,”蕾露把碎肉肠餵给狗吃,“当年我与你老师討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晓得她是怎么回答的吗?唉,算啦,她毕竟是你的老师,我得为她留几分薄面。” 可法莉婭现在哪还有心思关注老傢伙的黑歷史呢?!她只希望蕾露能快快传授给她宝贵的人生经验,因为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啦! “你方不可学你老师,受那些市並读物毒害,相信什么羈绊呀、爱情呀之类的鬼话。” 不、不能信吗?法莉婭大受打击。 “书和文字能承载起美好的幻想,但你和你的奴隶都是活生生的人,最终还是要落於现实,站在现实的角度去思考,不然以后就会像你的老师一般—”蕾露拖长尾音,不忘鞭尸斯泰西。 法莉婭难堪极了,嘴硬说我不看那些书,可实际上她每次买书,都要往一大堆高雅读物里偷偷夹带几本低俗小说,然后给一大笔钱说不用找零,生怕被人发现呢。 “法莉婭我再问你,你说你的奴隶凯你的身体,那你有没有——? 1 “没有!”法莉婭斩钉截铁道。 蕾露点点头,“我想也是,你是斯泰西的学生,斯泰西肯定对你管束泼严。 法莉婭,这是你的弱势,可同样也是你相较其他魔女的一大优势。” “细说优势。” “法莉婭我考考你,你觉得当初为何鲜有魔女去和你爭抢那个斗剑奴呢?”蕾露话锋一转,问道。 法莉婭心说当然是她们眼光太差,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不知道。” “这些爭强斗狠的斗剑奴,骨子里都有著强烈的征服欲,他们是危险的斗犬,极难驯服,不可能似我腿上这只小狗一样温顺,你稍不留神,就要反受其害! 尤其是你那个斗剑奴,法莉婭,像他这样的人,你是很难折服他的。哪天你给了他好处?他非但不会向你摇尾气怜,反而会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奖赏,你要是不给,他还要衝你吡牙咧嘴呢!你的老师就是看不清这一点,最后落得个暗自抹泪的悲哀下场。” 法莉婭猛猛点头,轻声问:“那我——“” “这就要谈谈你的优势了。”蕾露直入正题。 法莉婭並腿端坐,认真听讲。 “法莉婭,人生在世,追求的无非是三样东西一一金钱、地位与名望。你现在还没有披上紫袍,和元老们比这些,你是永远比不过的。元老可以向你的奴隶许诺地位与財富,玩够之后赏他一个贵族头衔,封到地方上逍遥,等他有了子嗣,还能把他的子嗣再接到自己身边,既满足了自己,又稳固了他的门媚。你老师看上的那个奴隶,就是这样被人抢了去。” 法莉婭听了牙齿都开始打颤,支支吾吾道:“我·我那奴隶向我允诺过·· 要、要一辈子·—” “你真信啊?”蕾露嘆息一声,告诫道:“法莉婭啊法莉婭,人心最怕考验。” 法利亚哑口无言,提前在心里把阿斯让骂了千遍、万遍,然而正当她黯然自卑时,蕾露接下的一番话又让法莉婭重燃了信心与斗志。 “不过你也不必气,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你还是有希望吊住你那奴隶的。” 一听这话,法莉婭的坐姿又立马端正起来。 “法莉婭,你此前从未与男子交欢过吧?” 法莉婭涨红了脸,轻轻点头。 “那你就得利用好这个优势,不但要勾动你那奴隶的征服欲,还得让它烧起来,烧得越旺越好。” “啊?”法莉婭惊了。这、这是让让让让我——“· “想想你的老师,法莉婭。”蕾露一句话就打消了法莉婭的犹豫。 法莉婭把心一横,表示都听您的,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於是蕾露点拨道:“一旦你那奴隶的征服欲烧起来,你就要拿出反制手段, 把他燃烧起来的征服欲和自尊心一同踩在脚下,一直踩碎掉才好。” “反制手段?” “说他不行,骂他没用,然后再安慰他说,虽然你很没用,但我不会因此看轻你,还是会认可你的忠心,就这么慢慢把他的自尊心粘合起来,轻易就能把人拿捏住,”蕾露阴地说道,“但前提是,你得顶住他的攻势,不然就会前功尽弃,被他反客为主啦!到时你威严扫地,只能把他含泪处理掉。” 法莉婭埋头说我做不到。 “別怕,我会派我的女僕帮你忙,提早把你那奴隶消磨一通。法莉婭,其实男子的自尊心比你想像中脆弱许多,你听我的安排,今晚过后,保管你那奴隶从今往后任你拿捏,对你言听计从,不敢怠慢。” 蕾露摊了牌,法莉婭却因害羞而退缩了,她忽地想起梅,觉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愚蠢地想道:虽然梅可怜又可恨,但只要暂时拉拢住她,有了天神之血的保障—— 她把这想法告诉蕾露。 “法莉婭,告诉你吧,如今除梅以外,圣都还存在另一位天神之血的宿体,”蕾露警告道,“就在那个蒂芙尼手中。” “?” 第134章 怎可如此墮落 第134章 怎可如此墮落 隨后蕾露语重心长地劝告,更令法莉婭难受:“法莉婭,我说的话你更可能不爱听,可除了我,不会再有其他魔女和你说这些话了。將心比心而论,我似你这么大时,也是少女心性,看到心仪的男子就想將他独占一辈子,但是法莉婭, 你我皆非凡俗女子。我们是魔女。” 蕾露问法莉婭今年几岁。 “十八岁。”法莉婭答道。冬去春来,她又长了一岁。 “还有八十多年,”蕾露低头望著腿上的狗,手来回轻抚,“还有八十多年你才会老去,可你的奴隶呢?再过十年、二十年,他就要老了,等他头上长出白髮,你还忍心把他强留在身边吗?” 法莉婭还能说什么呢?她感觉自己的心被蕾露狠狠住了。 “斯泰西的老路你不能走,我的老路你也不能走。”蕾露举起怀中的狗,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只狗的祖先,是我养的第二条狗,看到它,我便会想起它那祖先憨態可掬的模样,但我现在——已记不得我养的第一只狗是什么样子了。” 法莉婭闻言一滯,她想,等我老了的时候,还能记清阿斯让的脸吗? “等我恍悟过来,急切想为它配种时,它的身体却不行啦,最后什么也没留下。”蕾露轻轻一嘆,“法莉婭你切记,如果你不想像我一样后悔的话,哪怕不情愿,也得適当放手,不要与凡俗女子爭风吃醋。你是魔女,並且还是有望披上紫袍,搬进元老宫的魔女,这就註定你不可能去为一个凡人而生育子嗣,否则一定会惨死,因元老席位仅三百席,人死方有空缺。” “养—养了狗,就一定要给狗配种吗?”法莉婭咬牙说,“如果我养的狗跑到外面偷偷下了一窝崽,我非把它们统统掐死才好。” “我年轻时就是这么做的,所以我现在非常后悔。再怎么气,忍一忍都会过去,还是留点念想比较好!哪天大狗死了,你看看小狗,也能忆起大狗的模样。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很多名门贵族就是如此发家的,这都是前人的经验教训啊,法莉婭,忍一时则风平浪静,进一步则抱憾终身。” 法莉婭血压高了,更可气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隱隱认同了蕾露的说法,可恶、可恶呀,这怎么可以呢?! “你呀,就是摆不正心態,狗主人是狗主人,狗是狗,”蕾露把那小狗抱给法莉婭,“只要狗链子还在你手里,把狗让给別人玩一玩又有何妨呢?法莉婭, 你若想儘早披上紫袍,並且披得舒服,少不了要用自家养的小狗討其他元老欢心呢。元老们早就不在魔女院里仪事啦,仅在那里走个过场,圣都九省的重要事务,都是在一场场茶会里洽谈决定的,你老师举办的茶会如果没我居中协调,怕是没有一个人会来,而你么·今后你想邀请元老屈尊驾临你的茶会,就只能一” 洁尽、儘是些冠冕堂皇的鬼话———·!你刚才不还说自己有洁癖吗?露出马脚了! 露出马脚了啊! 混蛋,我不要听,也不要想起来啊啊啊! 灯光暖味的房间里,法莉婭坐在床边,气得狂捶枕头。 “你干嘛?”梅望著突然发癲的法莉婭,不明所以道。 “不,没什么。”法莉婭忽然想起身边还有梅这个傢伙在,马上绷紧神色, 可心里却愈发焦躁,她到底是失了智,居然听信了蕾露的鬼话,居然把这傢伙拉了过来!!! 原定计划是这样的: 新魔王法莉婭找老魔王蕾露借来一帮爪牙,一旦手持勇者圣剑的阿斯让闯进这魔王城,便指派这些爪牙前去消耗圣剑的耐久度,等耐久度差不多耗完时,新普魔王法莉婭压轴登场!先把圣剑断,再把那勇者踩在脚下躁到求饶! 可新魔王法莉婭信不过老魔王的手下,谁知道老魔王是不是心里有鬼?就算老魔王没有,那帮子手下呢?!万一整出个小勇者来,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竟只有梅適合担此大任再看梅那一脸期待的表情,法莉婭简直要抓狂! 法莉婭啊法莉婭,你怎可如此墮落你是史上最年轻的大魔女,更是史上最年轻的凯旋式举办人,怎能这样轻贱自己呢?区、区区一个奴隶,居居居居居然把你嚇破胆了吗?法莉婭!你该振作起来啦!趁那奴隶还没来,快把旁边那个傢伙赶出去! “梅!” 法莉婭向梅望去,看见梅正用两手在小腹处比划著名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哦—·大概能到这里来?嗯?法莉婭你喊我?” “—.不,没什么。”法莉婭脸色煞白。 正当法莉婭志芯不安之际,阿斯让这边却是另副景象,他刚走进蕾露奢华的官邸,一大批热情似火的女僕紧跟著簇拥过来。 阿斯让说我是来找法莉婭的,女僕们笑著说你的主人已经下榻休息啦,待您洗去一身劳累,填饱肚子之后,我们再带您去见她。 於是乎,女僕们先將阿斯让送进蒸汽繚绕的浴池中,不仅要为他搓背,还要给他涂抹精油按摩,但都被阿斯让一一拒绝。 隨后这些女僕又把阿斯让带进餐厅,享用珍佳肴。 餐厅宽敞明亮,桌上摆满了形態各异的盘子,每盘都盛有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金黄色的烤鹅、香气扑鼻的松露燉肉、各类海鲜製成的浓郁汤品,装盘精美的时令蔬菜,令人食指大动。 一些女僕手端著碗,侧立在阿斯让身旁,等到阿斯让享用完美食,这些女僕就会拿来催吐剂,让阿斯让吐进这碗里,对此,阿斯让是倍感汗顏、敬谢不敏,“不用。” “那还请您喝下这杯葡萄酒。”女僕告诉阿斯让,这是蕾露大人最喜爱喝的一种葡萄酒,请阿斯让一定不要拒绝。 阿斯让没有办法,饮完一杯后,周围的女僕纷纷笑起来。 被这么一笑,阿斯让才惊觉刚才的酒水,味道有一些古怪。 里面怕是加了什么料! “请隨我们来,您的主人一定等您很久了。 女僕们很快將阿斯让带到一处房门前,將阿斯让推了进去! “晚安。” 梅衝著阿斯让招手,她穿的衣服. “法莉婭呢?”阿斯让问道。 “在这里。”梅指了指被褥,法莉婭正缩在里面不敢探头呢! 第135章 大败亏输 第135章 大败亏输 当阿斯让看到床上拱起的“小山包”时,就晓得法莉婭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幸好自己这块“石头”能把握住分寸,假如她没有准备好,自己是不会“开始吧!”梅用魔法把阿斯让抓到床上。 阿斯让还没来得及反抗,上身就被梅坐住,然后连脸也被梅用身上的长袍盖住,只能朦朦朧朧的看见一个人影。 “法莉婭,这样就行了?” 身旁传来一阵震动,显然是法莉婭从被窝里钻出来啦,很快梅身边又多了一个人影,紧张地语无伦次:“是、是啊,对,就这样。” “然后呢?” “你、你先把他控制好,別让他乱动。” “好~”” 阿斯让麻了,是我会错意了吗?其实你们是来噶我腰子的? 黑暗里,阿斯让听到铁链摩擦的声响。这是法莉婭拜託蕾露准备的道具,本是挫狗用的,现在拿来栓阿斯让,一头捆在阿斯让手脚上,另一头绕在床脚上系好,她毕竟干过一次,原以为这次会轻车熟路,很快完事,结果还是紧张地手忙脚乱,急急急。 “你———你开始吧!”好不容易弄好后,法莉婭握著拳头支吾道。 “开始什么?”阿斯让服了。 “当然是———表彰你的忠心啊!”法莉婭没好气道,“你今天表现得很好! 我很满意,所以搞赏你一下!” “那关梅什么事?” 拿北欧金冒充黄金是吧! “混蛋!明知故问!”法莉婭一听阿斯让提梅的名字就浑身不爽,“还、还不是怕你发作!你这奴隶不经主人同意,擅自去喝什么天神之血,该罚!必须要罚!主人我一向赏罚分明!” 梅刚有所动作,法莉婭又急,忙说:“你先等等!” “哦。”梅很听话,问法莉婭又怎么了。 “还、还有一条狗链没用呢!”法莉婭本不想把这条狗链拿出来的,她又不是傻瓜,晓得要是真把项圈拴在阿斯让脖子上,估计会让阿斯让生气,可现在, 法莉婭被心里窝著的各种情绪冲昏了头,神志已经不清醒啦,把这项圈套上,另一头在自己手心里,多少也有点参与感和安全感不是吗? 於是她又翻身下床,把藏在床底的这条项圈掏了出来,而后又通红著脸,慢慢爬到阿斯让身边,依旧手忙搅乱地捣鼓一阵,把项圈系牢,两手紧紧把住铁链那端,微微扯了两下,壮著胆子说道:“对、对付不听话的奴隶,非得栓紧不可!” 阿斯让气的歪嘴,心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他本想大声呵斥,可隨著梅的下一步动作,心中瞬间一凉,晓得自己再无大声斥责法莉婭的资格了! 然而周遭的空气只短短凝滯的数秒时间,几息过后,阿斯让忽地感觉压在自已身上的重量消失了,而后紧接著便是某人从床上跌落在地的巨大声响。 “好、好痛一一”梅落泪道。 见梅逃之天天,法莉婭心中一凛,整个人完全懵了,目光呆滯地看著梅坐在床下掉眼泪的样子,暗暗打起退堂鼓。 不、不行!法莉婭,想想老傢伙的下场! 法莉婭拳头一紧,决定要做驯龙高手。 第一步,先一一先、先把梅抓回来,命她去削肉质呀, “当眶当”,法莉婭著铁链,小心翼翼地从阿斯让身上越过去,冲梅喊道:“你—————-你哭什么呀,你不是挺—一” 但梅属实是个叶公好龙的,这会儿是真害怕啦,哭哭啼啼地说我不干了。 法莉婭束手无策,只好硬著头皮自己来。 她拉了拉铁链,凑到阿斯让脸边,回想蕾露教她的话,仿照著语调问:“主、主人我现在决定满足你的一个愿望,说说看,你想要主人为你做、 做、做做做什么?” 阿斯让是真被法莉婭整麻了,隔著薄纱说其实你给我一个吻就好了。 法莉婭有些懵,愣了好久,才慢吞吞地说道:“你——你一个——一个奴隶,怎么敢提———怎么敢提这种无理的要求呢?” “不行?” “当、当然啦!”法莉婭嘴硬说,“奴隶怎么能喜欢上主人呢?凡人怎么能喜欢上魔女呢?你对我的忠诚必须是纯洁无瑕的,决不许掺杂一些无聊的感情!” “行吧。”阿斯让心有无奈,然而下一秒,他眼前朦朧的黑影忽地放大了, 隔著那层轻薄的纱衣,法莉婭完成了她的许诺。 “这、这还不够呢。” 法莉婭羞恼万分,视线迅速下移,落到阿斯让脖子处的项圈上,没做多想, 动手將其取了下来。 所以所以!为什么这个项圈最后会套到本魔女脖上?!!! 隔日早上,阳光洒在这间稍显凌乱的房间里。 四处床脚的铁链都脱落了,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被清晨的微光照到,反射出些许金属的色泽。 法莉婭蜷缩在阿斯让的胸口上,均匀的呼吸著,突然她醒了,慢慢看清眼前的一切后,陡然瞪大双眼,吃疼地直直坐了起来, 这时她听到一阵“眶当”的声音,往下一看,看到一根银色的细铁链,自她胸前垂下,再摸摸脖子上那个带来异物感的东西“啊、啊、啊——” 要不是想起此地並非已宅,而是蕾露这位紫袍元老的官邸,法莉婭就要炸锅啦!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东西会拴在会拴在—.—?!! 不,法莉婭,冷静,一定要冷静,要是闹大动静,招来一堆嘴碎的女僕,你身为堂堂大魔女的威严可就真要扫地啦! 先—先把这东西—取下来再好好想想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难摘! 手忙脚乱地摘下项圈后,法莉婭冷冷看了眼边上的阿斯让,还有缩成一团的梅,慢慢开始回忆。 自己把这项圈从阿斯让脖子上摘下来之后,先是给梅戴上了,以免这傢伙逃跑,然、然后就是自己快不行的时候,扯著链子让梅过来暂且代替自己对, 对,就是那时候,梅这混蛋趁自己一时失神,断然反水了!不、不但把那些链子全解了,害她大败亏输,最后、最后还!! 法莉婭恨不得当场把梅掐死,可一看到梅眼角的泪痕,心中又是一软。 她啃起手指,把手里的项圈狠狠甩掉,捂脸嘆气。 第136章 与梅的对谈(4K) 第136章 与梅的对谈(4k) 法莉婭起来时,阿斯让也醒了,但一直在装睡,没办法,太尷尬了。 昨晚他並不想索取过多,即使那些女僕骗他喝了点怪东西,但藉助赐福的副作用,还是可以忍耐的,然而法莉婭却似一个好赌成性的赌徒,纵使负债纍纍也依旧要不断加注,说什么“不许睡”、“这就不行了”、“真是没用”、“怎么不继续”之类的怪话,最后上演了一出空中飞人的好戏。 对梅呢,他始终保持克制,无奈做什么都晚啦。梅是叶公好龙,徒给自己留了个心理阴影,阿斯让还能说什么呢,只好劝梅出局,结果法莉婭却作茧自缚, 把梅逼急跳墙啦。 唉,再继续装睡也不是个事,总不能让法莉婭冒著自尊心受挫的风险,去开门吧?听到有人敲门,阿斯让第一时间睁眼下床,与法莉婭相顾无言地互瞪数秒,沉默著穿上衣服,开门去。当然了,他仅开了一条小小的门缝,慢慢接过女僕送来的衣裳。 “过来,”法莉婭命令道,“为我换上。” “遵命。” 阿斯让服侍法莉婭更衣,期间尽力避免杂念,静心思考法莉婭为什么要整这一出烂活。 也许这就是典型的魔女思维,阿斯让想。魔女的世界观里,不存在对等的关係,仅有支配与被支配的关係,她们普遍缺乏安全感,害怕自身处於弱势,而法莉婭就是其中典型。 我应该顺应法莉婭的期待吗不可,这是原则性问题。我可以包容法莉婭的任性,唯独在这点上不能宠溺而屈服。 阿斯让从背后抱住法莉婭。 “你、你做什么———”法莉婭有些慌乱。 “不行吗?”阿斯让问。 “当、当然不行,”法莉婭说,“我要去见蕾露了,今天有一大堆元老等著我和艾芙娜登门拜访。” “我送送你。”阿斯让见法莉婭走路姿势不太自然, “我可不敢让你在那群老东西身前露面,”法莉婭斜眼望来,“我去和蕾露打声招呼就回来,你把梅叫醒,然后我们去找艾芙娜。” 说完法莉婭迈著小碎步,在门外女僕的接引下缓步离开。阿斯让轻嘆口气, 扭头向梅望去,却见梅刷一下闭紧眼,看来她也和自己一样,一直是在装睡。 这就难办了,该怎么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呢? 阿斯让站在床畔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没必要多想,於是轻声喊了下梅的名字,请她给自己喝一口血。 “好吧—”梅低声道,“只是血的话— 团成一个球的梅伸展四肢,在床上坐起,四顾张望下,准备把那件薄纱长袍重新披上。 这玩意儿不兴穿出门啊,阿斯让把女僕送来的衣服传给她,说道:“穿这件。” “谢谢。”梅低头道。 穿好以后,梅用阿斯让的小刀在指尖轻轻划过浅浅一条伤口,捅到阿斯让嘴里让他嗦。 “我先漱个口。” “快,伤口要癒合了!”梅催促道。 阿斯让有些奇怪为何梅能毫不犹豫地忍痛在指尖割血,却·—-好吧,这就不能放在一起谈,没有可比性。 简单漱过口后,阿斯让轻轻嘬了一下梅的血。 梅显然有些害怕,哆哆嗦嗦的。 阿斯让又是一声嘆息,告诉梅说我不会把你怎样的。 梅缩回手,喃喃说了声好痛,隔了好久又闷闷不乐地吐槽了一句:“温妮莎把我骗惨了。” 阿斯让隱约听到梅还骂了一声婊子。 “老师说得才是对的。”梅抱著双腿,头埋在腿上,嘀咕道。 阿斯让察觉到梅的语气有些不对,沉默后问道:“哪个老师?” “我的养母。” 阿斯让心说果然,她那个养母绝不是什么好货色,偏偏还盯上了法莉婭,梅袒露的那张字条,只怕就是她的手笔。我拼死喝了天神之血,强忍住幻觉,才打碎了梅魔的迷信,要是放她再被养母骗.不但法莉婭会有危险,我又该如何自处呢?难道要我跟著梅一起加入天神教?別开玩笑了,必须要在梅心里把那个养母的形象彻底搞倒搞臭。 想到这里,阿斯让不得不好好思考,尝试开导道:“嗯—其实——你养母的话也不完全对。” “你是说——养母也骗了我?”梅阴鬱道,“骗子真可恶。” 你配说这话么。 仿佛是猜到阿斯让心里的想法,梅隨后又低声补了句:“我以后再不说谎话了。” 望你说到做到,;“挺好,人就应多诚实一点。” “你说,她说错什么了?”梅抬头问。 “这个嘛,”有点难以启齿啊,“呢要有爱。” “爱?” “有爱就不会很痛。”阿斯让开启大忽悠模式,““你的养母之所以说痛,你之所以会感到痛,都是因为没有爱导致的,懂了吗,梅,要有爱。” 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要有爱就会舒服?” “嗯。” “我还以为—·法莉婭、温妮莎、还有你都在合伙骗我呢。” “为什么会这么想?” 梅低声说:(“我们打过架。 “確实,但法莉婭已经整过你一次了。” “懂你意思啦,你和法莉婭之间有爱,我和你之间没有爱,所以我才会痛,”梅觉得自己理解了一切,“温妮莎也是有爱的,因此她是真的觉得很舒服,对吗?” “呢这个——”有点棘手啊,阿斯让心说这该怎么回? “虽杀实爱·虽杀实爱!原来温妮莎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真这么想的耶!”梅喊道,(“把人杀掉,他们就不用在世上受苦啦,这也是爱的一种。” ? 阿斯让缓缓打出一个问號。 “不,这是完完全全的谬论!是歪门邪道!”阿斯让赶紧纠正梅逐渐歪曲的三观,唉,不晓得这个温妮莎到底还有多少暴论。 “错了?”梅眨眼问。 “大错特错,”阿斯让反问道,“梅,我做个假设,假如我现在为你做一份早餐,和我现在把你杀死,你更希望我去做前者还是后者?” “我饿了,要吃早餐。”梅捂著肚子说。 梅真的很像小孩,阿斯让想,结合她的过往来看,她很可能没有接受过正常教育,文化水平可能比我在角斗场的那段时间里还要低,缺乏常识,一旦放弃那种神棍似的做派,除非情绪波动,否则日常的举手投足间光透露出一种清澈的愚蠢。 或许...这正是法莉婭对她恨不起来的主要原因吧。 “待会儿再说,等法莉婭回来,”阿斯让说,“所以呢,现在你知道温妮莎错在哪了吧?真正的爱是要互相扶持,互相体谅的,要去理解对方的想法,而不是满脑子只考虑自己。” “你好懂。”梅善意地嘆道。 我不懂,只是忽悠下你。阿斯让硬著头皮继续道:“温妮莎就是满脑子只有自己,所以魔证了,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归根结底,她爱的是自己,带给別人的却是无尽的痛苦。” “哦,原来是这样,”梅又开始点头,“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们之间也有爱呢?” “..—”阿斯让被问住了、卡住了、词穷了、无语了。 梅看他不说话,像只小狗般手脚地爬过来,脸凑得极近,鼻息轻轻拍打在阿斯让脸上,痒痒的,那双蓝色的眼睛宛如大海一般,將阿斯让吸引住了。 “告诉我吧,”梅说,“我很好奇!” 法莉婭,你快回来吧。 “呢——你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刁钻,”阿斯让说我也不懂,“你以后有机会多看看书,说不定就能得到答案了,前人的智慧是无限的。” 说罢,阿斯让想了想,又赶忙补充说明:“不要问其他,尤其不要问法莉婭,知道吗?” 梅哦了一声,说:“因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对,秘密。”阿斯让总感觉他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但现在除了把坑再挖深一点,还有什么法子呢。 “法莉婭就是懂得我刚才说的道理,所以昨天把你喊来,就是为了惩罚你。” “我没做坏事呀,为什么要惩罚我?”梅疑惑又害怕阿斯让骗她说:::“你怎么没做坏事?这就忘了?你前些天是不是用魔法举著莉莉在房间里到处乱飞?多危险吶,要是你一不留神,没有控制好魔力,岂不是要把莉莉摔坏撞傻?法莉婭很看重那个孩子的,这是她收的第一个学生呢!” 虽说是放养的。 “识字这种事还需我教吗?阿斯让,你教她认字,能通读完基础魔法书,我再来教她魔法。我当初也是学会读学后,才开始学魔法的。” 以上是法莉婭的原话,幸亏基础魔法书这类入门书籍用的是通俗字体,不然“对不起,”梅低头认错,“以后我再也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知道错就好,不要莉莉求什么,你就做什么,要学会拒绝,你告诉她,等她有能力操控魔法应急,再带她玩。”阿斯让顿了顿,接著忽悠:“法莉婭喜怒无常,我估计你以后还会在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得罪她,到时她要整你,估计可能也许———.—还会用昨天的手段,让你吃一堑长一智,要是··听————你— 听——·舒服了,她就要换其他手段了。” “所以要瞒著她,对她保密!嗯嗯。”梅深以为然,”“而且就算我变舒服了,也要装出很疼的样子,是这样吧?” 你未免有点太下头了,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你就是了,在这件事上,梅是受害者。 喉,法莉婭,喉,魔女。 “总而言之!”阿斯让正色道,“梅,现在的你,不再是以前那个你了。” “嗯?”梅不解地歪了歪头。 “梅,以前的你,是天神教的牺牲品。圣女?哪有什么圣女,都是骗人的谎言,与其说是圣女,不如说是天神教培养的血奴,被他们残酷地剥夺了自由与权利,活著和死了有什么区別?但现在不同了,梅,你已经从那里逃出来了,现在的你,是魔女斯泰西的第三位学生,是法莉婭的师妹,同时———” 阿斯让稍作沉默,接著说道:“我喝过你的血1—』 “我是你的血包。”梅复述道。 那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怪话!做不得数!求你不要再提啦。 阿斯让扶额说:“我们之间,是对等的利益关係,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什么是对等的利益关係?”梅问。 阿斯让想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解释道:,“简单来说,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打个比方就是你用你的血,帮我打败了龙王,那么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也会尽力帮助你。” 梅呆呆地望著阿斯让,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正在她心间喷薄开来。 “我—”梅动了动嘴皮,“我要尝遍天下美食,你会帮我?” “我做给你吃。” “我不做乖孩子了,要和养母反著来!”梅怒道。 “好,支持。”为的就是这句话。 “我—还要生孩子!” 帮不了,走好不送,!“你怎么总想著这个?” 不过仔细想想,梅的执念也並非不能理解,用一句下头塘塞过去,反而不好。她—是孤儿,且此前从未来到圣都接受魔女相关的教育,不像其他魔女一样,在耳目渲染之下远离了世俗,她仍渴望有一个家庭,有一个朋友。 阿斯让突然想道,如果那时他没有杀死温妮莎,没有遇到梅,梅会不会为了维繫这段“友情”,自愿被温妮莎扭曲,变成类人群魔中又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呢? 恐怕很有可能。 “要生孩子。”梅凝视阿斯让,眼晴都不眨一下。 我真服了,阿斯让无奈说道:“呢,这个嘛,不是想帮就能帮的,要有爱才可以。” “我会努力。” 別。 然而不等阿斯让拒绝,梅便突然凑了上来,在阿斯让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就像曾经她的生母对她做过的那样。 阿斯让证住,很快又听到一阵脚步声。 肯定是法莉婭回来了! “你———你没涂口红吧?”阿斯让慌了。 “口红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在嘴唇上涂抹过东西,我头上没留下印子吧?”阿斯让一边飞快说著,一边狂擦额头。 第137章 你一个魔女,还需要立威? 第137章 你一个魔女,还需要立威? “没有。”梅摇了摇头。 那就好,阿斯让心安了一半,连忙让梅离远一点。 梅心领神会,坐到床边去,轻声说:“要装作害怕你,是吧?” 明明是法莉婭干的好事,阿斯让却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隱隱有些不爽。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索性赶在有人敲门前,先把房门打开。 来人果然是法莉婭。 “梅醒了吗?”她探头往房里望去,见梅已醒,又望向阿斯让,一肚子话最后只蹦出来两个字:“走了。” 这时女僕长在法莉婭耳边低语了什么,法莉婭愣了愣,脸从脖子慢慢红到头顶,大喊道:“送到我家去?!开什么玩笑!烧掉!当然是烧掉!必须烧掉!” 女僕长连忙鞠躬说是,与其余女僕一起撤下床单,隨后拿到室外,被法莉婭一把火烧成灰。 蕾露望著这团火,心里乐开了,不由感慨一声“年轻真好啊”,接著提笔给斯泰西回信,说你拜託的事我已完美解决了,你可以安心了。 一个多小时后,午时艷阳高悬头顶,三人来到艾芙娜家里,蹭了顿饭。法莉婭的私宅地处偏僻,所以昨日其余几人都在艾芙娜这里留宿了一夜。 午饭的气氛比较尷尬,几名魔女相视无语,坐在一起用餐。艾芙娜和法莉婭用眼神较劲,菲奥娜满脸愁容,梅和莉莉则被艾芙娜的女僕们调教著吃相,一大一小十分沮丧。 佣人一多,规矩也就多了,典中典就是“不让上桌”,不说阿斯让了,就连和莉莉有血缘关係的苏西,也被迫和妹妹分开。 阿斯让、依莲尼亚、苏西,三个人窝在另一处房间吃饭。 房中还有另一人,准確来说,是一位精灵。 艾丝翠。阿斯让好久没见到她了。 “能再让我一一”她的言语比以前流畅很多,但仍有说半句留半句的坏毛病不过看她的眼神,还是能猜到她此时的想法。阿斯让取下圣树的树脂吊坠, 放到艾丝翠手心。 “非常感谢。”艾丝翠轻轻抚过吊坠的稜角,沉默良久后说道:“我能感受到,包裹其中的种子蕴含看多么坚韧的生命力,但您有朝1 1 一日,它能生根发牙, 似圣树那般——求您一定在合適的时间,將它埋入合適的地点。” 要是你能把时间地点说清楚就好了,“我会的。” 艾丝翠伸手,重新为阿斯让系上吊坠,同时主动请缨,拜託阿斯让带她去疫区看一看。 依莲尼亚也表示自己將一同前去,她们两人商量好了。 “若阁下所言的那些医生对我们展露敌意,必要將其一网打尽。” 天神教的信徒与精灵们是水火不容的关係,半精灵更是被他们视作污秽之物,如此说来,带上艾丝翠和依莲尼亚,確实能够甄別医生的成分。 就算她俩不幸感染,净血魔药也还有剩。 “好。”阿斯让点头应下。 下午,眾人分成两队,法莉婭和艾芙娜前去拜会眾位元老,就法兰事宜討价还价,阿斯让等人则返回法莉婭的私宅。经过女僕们一天半的努力,原先稍显阴鬱气质的宅屋在各式卉的点缀下变得生机盎然,就是不知道法莉婭喜不喜欢这种充满“斯泰西式审美”的新装潢。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苏西和莉莉倒是很喜欢,满屋子跑。 说实话,阿斯让蛮担心这群空降来的女僕把家里的氛围败坏掉,要是法莉婭在她们的蛊惑下,不让自己上桌吃饭,那还得了?真到了那种地步,阿斯让可忍不了一点,势必要出重拳! 不过现在想这些未免为时尚早,当务之急是去滨海贫民区看看情况有无好转。 把两姐妹托给女僕们照料后,阿斯让便带著艾丝翠和依莲尼亚两人前往疫区,菲奥娜原想著跟在几人后头监视一番,可看著艾芙娜给她的那瓶龙王净血, 只好无奈闭关。 值得欣慰的是,体质偏弱的孩子们在净血魔药的滋养下已基本痊癒了,病情最为险峻严重的孩子,也安然挺过了危险期,体表看不到明显的脓包,气色也好了很多。阿斯让额外给他餵了点魔药,应该问题不大。 即使隔著面具,阿斯让也能感受到医生们发自內心的喜悦。菲尔德开心极了,激动地语无伦次,他告诉阿斯让,孩子们病好了,他们的家长也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瘟疫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变好。 “还不能高兴太早。”阿斯让问菲尔德,有多少孩子不幸沦为了孤儿?听闻具体数字后,他嘆道:“明日下午,我的主人就要离开圣都,通过另一座城市的港口前往法兰,到时,你们把孩子们都带来,既能向吾主表达感谢,也能藉此机会求助好心人,让他们领养失亲的孤儿,不然这些孤儿是看不到未来的。” 医生们齐声赞同。 之后,依莲尼亚出面,拿出猎团合约,准备將医生们一一收编。 “法兰是精灵们的第二故乡,很多精灵都扎根在法兰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他们精通草药学,你们若有心钻研医道,不妨加入鹰狮团,隨余去往法兰,向法兰的精灵们学习討教。诸位请看,余擬定的合约条款,待诸位不薄。” “精灵性格孤傲,无法交流。”有医生说。 “我来与同胞交谈。”艾丝翠诚恳道。 依莲尼亚给完甜枣,而后又挥出大棒,面色冷峻地说道:“鹰狮团乃天神教之敌,诸位嫌疑加身,却仍不愿加入,这就难免令人生疑。” 桑德闻言,强摁著菲尔德在合约上籤下名字。 “有这份合约在,诸位日后便不必担忧遭圣都清算。”依莲尼亚微微一笑, 还在犹豫的医生们看到这个笑容,背后反而一冷,纷纷理头签约。 “我会在圣都滯留两周,”阿斯让说,“应该足够你们把疫情完全控制住, 两周之后,我再来接你们出海。” 此间事了,阿斯让等人和医生们一起,挨家挨户派发食物,半大孩子们穿行在各个小巷子里,一个接一个爬上屋子,从屋顶开著的小窗里將食物和水送到。 晚些时候,阿斯让把最后一丁点魔药分给依莲尼亚和艾丝翠,洗浴消毒后, 先將人生地不熟的艾丝翠送回去,隨后再返回法莉婭的私宅。 路上,依莲尼亚心事重重,阿斯让便问她在想什么。 “余与父亲关係欠佳,而今绿龙肆虐法兰,余竟时刻牵肠掛肚,不知父亲是安是危。” “那到了法兰,你先去探望下他。” “不可,余有要务在身。”依莲尼亚拒绝道。 “—你其实是不敢去见他吧。”阿斯让说完就后悔了,父女之间的家事哪里轮得到他来插嘴,然而说出去的话就似泼出去的水,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当我没说”就能收回的。 “阁下所言极是,”依莲尼亚低眉道,“余每次见到父亲,都要与他大吵一架。” 阿斯让听后问道,!“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此事羞难启齿,”依莲尼亚罕见地皱了下眉,“可余人生已过半,实不该为此等事而难堪。” “我看你还很年轻。” “非也!”依莲尼亚对年纪十分敏感,“余之年纪——若换作人类,已及不感之年,通俗些说,余已是老姑娘了。” “..—.呢,”阿斯让有点尷尬,“你是半精灵,怎么能和人类相提並论论呢?” “非也!若余再见父亲,定要被他指著鼻子骂作老姑娘,再被他扫地出门, 永难相见。” “啊这.” 依莲尼亚也是豁出去了,决定把恋了几十年的心事统统倒给阿斯让听,“阁下有所不知,精灵还对生育一事看得极为神圣,於精灵而言,生育乃是种族间的头等大事,是每一名精灵都必须尽到的义务,不可怠慢。余与父亲的隔便是因起。 原来如此,催婚害人啊,“你是说,你每次回去,你的父亲都要逼你成婚?” 依莲尼亚点头默许,而后道:“阁下在凯旋式上的演讲令余印象深刻,『为人父母竟不用接受考验,余对此深以为然。阁下,余一直以为,余不具备为人父母的资质。” “为什么?” 依莲尼亚缓缓说道:“因为余是半精灵。阁下知道的,精灵不擅表达情感, 余的母亲就是因此与父亲决裂,將余从父亲身边带离。阁下再看看余,余是否笑得很难看?余难似人类般发自肺腑去笑。余担任保民官期间,偶尔会帮產妇接生,產婆能將婴儿哄得很好,余就不行,余余只会嚇到他们,他们在余怀中,一直放声哭泣,令余手足无措。实不相瞒,余觉得新生儿-实在难说可爱,每当產婆对余说,“瞧这孩子多可爱』,余都深感不安,挤不出一点笑容。” 那是因为笑容转移到我脸上了,难绷。 “这和有没有资格为人父母无关,其实很多人都和你一样的。” 依莲尼亚摇了摇头,“还是不一样。孩子见到余,都会感到害怕,余年幼时,也会害怕父亲。阁下,精灵们过去依靠圣树传递爱意,现在却再无传递情感的手段了,你看,比起余,苏西和莉莉不是更喜欢和阁下呆在一起吗?小孩子是很敏感的,在他们眼里,阁下真诚的笑容,要比余虚假的微笑亲近的多,余若能像阁下一般,艾丽萨她—” 说到这里,依莲尼亚停下脚步,望著阿斯让说道:“阁下,余若想做出与你一般的笑容,便只能这么做了。” 说著,依莲尼亚伸出两手手指,牵动两边嘴角。 你別说,还怪可爱。 “可以的。”阿斯让称讚道。 ““.——阁下何必安慰余。”依莲尼亚罕见地嘆了口气。 “还真不是安慰,”阿斯让笑说,“你如果真对小孩子做出这个动作,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为何?余不解。”依莲尼亚鬆开手,表情瞬间冷静。 “你抽空对莉莉苏西她们做一做就晓得了。”她们会做鬼脸和你一起玩闹的“余会试试。” 说罢,两人沉默著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能远远望见宅邸的轮廓时,依莲尼亚才终於开口,把心里头的最后一点垃圾倒了出来。 “再就是— “嗯?” “再就是,余害怕余的孩子也会像余儿时那样,成为旁人眼里的异类。” 阿斯让想了想,回答道:“依莲尼亚,这番话与其说给我听,真不如说给你的父亲听,冒昧一问,你们父女间有谈过心里话吗?” 依莲尼亚说没有。 “语言一样能承载感情,城邦时代的人类和精灵不就是依靠共同创製的文字彼此交心吗?和你的父亲认真谈一谈,哪怕不被他理解,再被他骂一顿,也好过你把这些想法憋在心里,不是吗?” 依莲尼亚沉默良久. “惭愧,阁下一席话,令余自觉白活百年。” 我毕竟是穿越来的,你一个异世界土著,被我训一训很正常。想是这样想, 但阿斯让还是谦虚道:“书上看来的。” “哪本书?” “以前看的,记不得名字了。” 隨后二人回到宅邸,一进门,发现法莉婭也回来了,此时正颐指气使地命令女僕们把家里的装潢统统改回去呢。 “你不喜欢吗?”阿斯让问法莉婭。 “喜欢,但我更不喜欢別人未经我同意,擅自做这做那,”法莉婭气鼓鼓地说道,接著她朝阿斯让勾了勾手指,示意阿斯让把耳朵贴近点,“我要立威呢! 你机敏点,要跟我站在同一阵线上!” 你一个魔女,还需要立威? 阿斯让惊了。 “法莉婭大人!”一名年近中年的女僕呵斥道:“您身为无比尊贵的,披掛镶金法袍的大魔女,怎可与一介奴隶表现得如此亲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呀! 你谁?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和法莉婭亲密点怎么你了? 阿斯让便低声问法莉婭,这人是谁? “她本来是我老师家里的女僕长,”法莉婭闷闷不乐地小声道,“现在被我老师塞来了。” “你说要立威,莫非是因为她?” “...—我在老师家里学习的时候,就是被她带大的,当时她能借著老师的权威压我一头,现在还想著借老师的权威来管教我!” 嚏。 第138章 「好书」危机(和上章一样4K) 第138章 “好书”危机(和上章一样4k) 这位名唤卡米拉的女僕长,究竟是何方神圣,令法莉婭也得敬让三分呢?和法莉婭交头接耳一阵,阿斯让了解到,这位穿著朴素的女僕长,居然是位玻璃商的足下千金,家族財力雄厚,法莉婭的凯旋式便得其背书。 卡米拉本人,自幼被送到斯泰西门下,侍奉其多年,深受斯泰西信赖,后来被家里人安排了一桩婚事,结果没多久就因感情不和而离了婚,斯泰西颇感同情,於是又把卡米拉唤来,让她继续侍奉自己。 “这两个老女人,都有著变態般的控制欲!”法莉婭压低声音,说我受够了! 阿斯让一听这话,心说那我可得谢谢她俩,若不是她俩把你管出了阴影,受苦的就是我了。 “你想怎么办?”阿斯让问。 “我要让这帮女僕知道,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法莉婭忽然放大嗓门,衝著噗不休的卡米拉喊道:“卡米拉,当初你是老师的女僕,我是老师的学生,你奉老师之命管教我和艾芙娜,还算情有可原,可现在不一样啦,现在我是你的主人,你只是我的一个女僕,只有僕人千不好事, 被主人训斥的道理,哪有主人反过来被僕人训斥的?” 卡米拉闻言一滯,似是受了天大委屈,红著眼一口气说道:“法莉婭大人我是看著你长大的,我说这些话全是出於好心,是为了您好!您是魔女,可您却还年轻,斯泰西大人临走前苦口婆心地交代我,让我尽心辅佐您,不要让你和其他魔女一样玩物丧志,您將来要继承斯泰西大人的半边衣钵,同艾芙娜大人一起守护圣都的安泰呢!斯泰西大人常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您肩上的担子何其沉重呀!” 话音未落,卡米拉已是潜然泪下,法莉婭立刻懵了,连忙扯了扯阿斯让的衣角,意思是你赶紧想想对策。 我又不是神奇海螺,你拉一拉就有办法。阿斯让在心中嘆了口气,先让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依莲尼亚暂且迴避。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依莲尼亚微微点头,神色有些古怪,不仅眼睛闭上了,尖尖的耳朵也查拉著,型似猫咪的“飞机耳”,大概是被卡米拉隨后的一番话刺激到了。 “法莉婭大人,您万方不可贪溺男色啊!斯泰西大人临走前对我千叮哼方瞩咐,大人说她老了,此去巴迪亚,大抵是一去不回了,若是若是遭遇不测, 杀死那个沙漠之主的希望就全在您和艾芙娜大人身上了!” “贪?贪溺··?”法莉婭羞愤难当。 “法莉婭大人,请您听我一劝,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卡米拉痛心疾首,“您以前是多么勤奋好学的孩子啊!唉,当我和斯泰西大人听说您重金买下一个男奴时,我和斯泰西大人的心都要碎了,生怕您学她人,日夜耽乐,疏於修炼。” 法莉婭狂扯阿斯让。 你別急,我在思考。 可法莉婭怎按捺得住,一脚踩入自证陷阱,反驳道:“我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学习与练习魔法上!你以为我是靠什么对付绿—” 而后她就语塞了,因卡米拉当看她的面,祭出底牌,將一本又一本书在客厅的茶几上。 这下可把法莉婭嚇坏了!整个人燥热难耐,不要说耳根了,恐怕要从脸上一路红到脚趾头去! 阿斯让看得清清楚楚,卡米拉摆到茶几上的那些书籍,哪一本不是法莉婭精心收藏的“好书”?! 轻警一眼法莉婭,这傢伙脑子估计烧坏了,没法思考了,现在只有我才能为她挽一波尊啦! 说干就干,阿斯让立刻厚著脸皮道:“其实这些书是我—一“莫非这上面的字跡,也是您留下来的?!”卡米拉翻开一本书,瞪大眼晴怒道。 哦豁,完蛋,法莉婭你自求多福吧。 “余先行告退。”语毕,依莲尼亚查拉著耳朵匆匆离开。 周围强忍笑意的女僕们也跟在依莲尼亚身后,鱼贯退走。 等人都退走以后,卡米拉础础逼人地继续说道:“法莉婭大人,您说您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和练习魔法上,但您看的书,好像不大正经呢!” 阿斯让发现法莉婭的眼神全然失去高光, 而卡米拉呢,儘管没有得到法莉婭的任何回应,她依旧滔滔不绝地对法莉婭加以斥责,边翻书页,边对著上面勾画的段落指指点点道:“您到底在看些什么啊?!这些、这些伤风败俗、不堪入目的低俗桥段,您、您居然还將它们一一標註出来!我真的、我真的—唉!我是不知道该说您什么好了!法莉婭大人,您知道吗?您披上镶金法袍的那一天,我和斯泰西大人是多么欣慰啊!可短短几年未见,您竟然变成·——变成这般不知羞的孩子了!『 “別说了,我求你不要再说啦。”法莉婭威严丧尽,举手投降。 阿斯让微微摇头,心想我还在思考对策,法莉婭你怎么先投降了! “法莉婭大人您必须要节制,难道言里的劝诫你都忘了吗?”卡米拉的攻势仍在持续,她放下手中的书籍,说这些书必须马上销毁,接著转头望向阿斯让,说:“您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斗剑奴吧?” “这么说可能有些傲慢,但您说的应该就是我了。” 卡米拉舒了口气,说那就好,“若您是哪里来的野男人,我就真要伤心到死啦!” 阿斯让不禁做出个富有血氧的恋笑表情。 卡米拉又道:“是这样的,斯泰西大人托我给您带句话,大人说了,她勉勉强强认可你,许你跟在法莉婭大人身边保护她的安全,不过还请您恪守自持,不要轻率忘形!您与法莉婭大人身份有別,望谨记。” 对不起,记不住。 “法莉婭大人,今后,请您务必遵循斯泰西大人订立的规矩,不论是初月、 风月、芽月、余月、牧月、获月,还是热月、果月、葡月、露月、霜月、雪月, 其中任何一个月份,您都仅能在满月之夜与您身边这位男僕同房。” “你说什么?!”法莉婭比阿斯让还急,“轮不到你来管!” “法莉婭大人,您长大了,我管不动您啦!”卡米拉淡淡说道,“可这是斯泰西大人的意思,您看著办吧!” 法莉婭冷哼一声,说:““我马上要去法兰。” 言下之意是你能跟过来管我? “到了那边,艾芙娜大人会替斯泰西大人监督您的。” 法莉婭怒不可遏,乾脆破罐子破摔,用一种自暴自弃的口吻说道:“卡米拉女土,感谢你过去对我的教导,因此我还愿尊称你一声女土,但我必须指出,你现在管得未免太宽了些!我买来的奴隶,该怎么用那是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指摘,就算老师本人过来,我也一定要与她辩论,难道我这个主人,处置一下我的私有財產,还需要別人认可吗?这些书你要烧就好了,反正我也不需要了!阿斯让,你只当那些女僕不存在就好,今后我的饭食仍由你一手提供,做好了你直接端到我房间里便是!” “好的。”阿斯让连忙应道。 “等我以后赚够了钱,第一时间就会结清欠款,將你们这些女僕统统辞退掉,”法莉婭丟掉面子后,反而轻鬆不少,“我看老师这些年一直没什么功绩, 恐怕就是被你们身后那些有权有势的凡俗家族给擎制住了,將来侍奉我的女僕, 必须是彻彻底底的平民出身。我不怕她们暂时不通礼仪,更不怕她们肤黑貌丑! 只怕她们整天暗戳戳地要这要那——.·阿斯让你去做饭吧,做完送到我房里来。” “我马上就去。” 法莉婭的反击卓有成效,阿斯让看到卡米拉的表情突然消沉下去,她垂下头,急切地自辩道:“法莉婭大人!我从来没有在斯泰西大人面前提过我的家族,真的只字未提!我一一” “反正我的事你少管,”法莉婭心又软,“在你被我辞退前,我交给你一项重要任务好了,你呀,要不把苏西收为养女好了,以后由她来接替你,我看等我赚足了钱,你也该退休了不是吗,我劝你多管管苏西,少管点我。” 这时,阿斯让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法莉婭刚才不是说了吗,將来侍奉她的女僕团最好是彻彻底底的平民出身,这样的话· 想到这里,阿斯让转过身,向法莉婭喊道:“法莉婭一一” 卡米拉忙道:“你怎能直呼主人的名字?!” “法莉婭妈妈。”阿斯让无奈道。 法莉婭顿时白了阿斯让一眼,“说什么傻话!把后面那个词去掉!有什么话直说。” “我刚才听你说过,你想让平民家的女孩子担任你的女僕对吧?既然这样, 那不如把滨海区里一批的女孤儿收留下来,做个表率为好。我看过了,她们现在都已康復,这都是你的功劳,法莉婭。” “你说得好听,但我现在哪来的钱呢? “债多不压身嘛,而且还有艾芙娜呢,请她帮帮忙,”阿斯让说,“法莉婭,你想想看,若是放著这些孤儿不管不顾,你拿出手的净血魔药不就白费了吗?” 法莉婭点点头,说行。 “卡米拉女士,其实苏西和莉莉也都是孤儿,到时候还望劳烦您费心费力, 照顾这些可怜的孩子,”阿斯让恳切地说道,“我想至此以后,法莉婭便再不用忍受那些污名的困扰了。” 说完,阿斯让朝卡米拉礼貌地点了个头,快步走到厨房里。 厨房里主勺的,居然是依莲尼亚,大概是因为旁边帮厨的女僕尚不晓得法莉婭的口味吧,当然也有可能是依莲尼亚的烹飪技巧远远胜过她们,这位半精灵毕竟活了百十来岁,灰石堡里流传的那道龙肉汤的配方,应该也是出自依莲尼亚之手? 没见到梅,也没见到苏西和莉莉,这三个活宝估计又玩到一块去了。 问过依莲尼亚,依莲尼亚说她们几个正在房里看绘画书。 那还不错。 “阁下还有何事?”依莲尼亚见阿斯让迟迟不离开,便问道。 “法莉婭让我给她做饭。” “是余做的饭菜不合法莉婭阁下口味吗? 阿斯让回覆说那倒不是,“你做的蛮好,但是法莉婭比较挑食。” 怎么说呢,有时候依莲尼亚就喜欢放一些奇奇怪怪的食材像內臟下水这些东西,法莉婭是绝不肯吃的,哪怕依莲尼亚能把它们做好吃,也无济於事,全被法莉婭餵给了自己啦。 对了,这段时间的开销,好像都是依莲尼亚在管,有一说一,斯泰西给她的那个戒章比法莉婭给自己的那个好使多了。 虽然好奇法莉婭到底背了多少债务,但想了想还是不要打听为妙。 过了一会儿,阿斯让给法莉婭做了份蜂蜜水果派,在一眾女僕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走进法莉婭的臥室。 不过没待多久就是了。 因为还没洗澡嘛!况且阿斯让也还饿著肚子呢。 说起来,法莉婭的私宅其实还挺大的,如今来了不少女僕,许多地方也都能用上了,高层以及阁楼那些积了灰的房间,被女僕们打扫过后,也就成了她们的住所,即便法莉婭把装点环境的卉全撤了,原先阴森森的宅邸也依然多了不少生气。 吃过晚饭,陆续洗过澡后,阿斯让带上梅,去法莉婭的臥室就寢。 卡米拉是看在眼里,惊在心里,大喊道:“.-体统、成何体统呀!” 梅不明所以地望著她,旁边的阿斯让自晓得是被卡米拉误解.嗯—.误解——-没办法,一没底气,二也確实想不到合適的说辞,总不能逢人就说天神之血、天神之血吧! 阿斯让乾脆装死,一声不地把梅速速推入房中,免得她说出一些更让人误解的话。 送梅上床后,阿斯让便就寢了,可他著实没有想到,法莉婭今晚居然没有挑灯夜读,而是直接睡上了床。 该说是天不怎么冷了吗? 当然不是,她上床前还吹灭了灯来著· “你——你是不是快发作啦?” “..—发作什么?” “天神之血呀!” 定有点。 法莉婭轻咳两声,慢慢钻进被窝。 第139章 无语,和你说不下去,你这是典型的圣都魔女思维(4K) 第139章 无语,和你说不下去,你这是典型的圣都魔女思维(4k) “好些没有?” “好点了。” “不用把梅叫起来吧?”黑暗中,阿斯让感觉自己被法莉婭狠捏了一把,“你这奴隶,看看自己,简直就和书里说的,寄生在黑沼龙身上的吸血虫差不多嘛,真噁心。” “不必。”她就没睡,天知道她在干嘛。 法莉婭自顾自说:“不过没关係,我是一位仁善的主人,你喝天神之血救了我,我就会帮你找到治癒天神之血的方法,你无须担心。” “我看很难。”阿斯让坦诚道。 这些天来,他偶尔会陷入突如其来的幻觉中去,不过也许是因为圣树遗留的馈赠一一那个树脂吊坠,这些幻觉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造成的影响不算大。 阿斯让曾问过艾丝翠,为何圣树消失之后,赐福没有跟著消失?艾丝翠想了很久,直至抵达圣都,看到圣都外鬱鬱葱葱的常青林,方才有了个猜想:千年以前,由建城者爱莎栽种那颗圣树之籽,正是如今赐福之力赖以维繫的关键所在。 但具体是哪一颗树,就不可考了。圣都的魔女们有栽植常青树的习俗,林中存活千年的古树为数不少。 “难吗?”法莉婭又使了下坏,“刚刚你不就被我治好了?” “治標不治本啊。”阿斯让试图还击,但被法莉婭挡了回去。 “我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你就不能抢。”法莉婭嘀咕。 阿斯让收敛一些,劝法莉婭早早睡觉,好掩饰尷尬,但法莉婭全无睡意,还有话讲:“以后、以后—.呼——·以后我会用更多、更多方法治疗你的,你就满怀期待的等著吧!” “好,我等著。”阿斯让说我很期待“前提是一一你要追著主人我到法兰来,”法莉婭转而恐嚇道,“要是敢摘下脖子上的项圈,我定不轻饶你。” “我绝不在圣都多待一天。”阿斯让说。 “你不会被那些老傢伙收买吧! 2 “不会。”阿斯让表示艾芙娜说的那番话他还记著,可不敢让其他魔女知道赐福这个秘密。 “没错,那群老变態肯定会把你折磨的很惨!”法莉婭说道,“就算那群老变態说要赐你圣都公民籍·—-你也不要被她们骗,知道吗?她们有一万种方式把你重新抓去为奴。” “我知道。” “我今天和那群老变態打过招呼了,你咬死不接受,她们是不会为难你的。”法莉婭有些生气地说道,“先和你说好,虽然我和艾芙娜修改了抵押合同,但这只是为了应付老变態的权宜之计!” “什么修改?” “就是—延长了一下还款期限,再就是.”法莉婭支吾道。 “再就是?” “要、要是没有按期偿清就把一半权利让渡给艾芙娜。”法莉婭越说越小声。 “啊?什么权利?” “.—你、你的。” “这只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懂吗!”法莉婭急忙道,“无需你操心,你像以前一样安心侍奉我就好。” 阿斯让已经无力吐槽了。 法莉婭,你避开了眼前那个坑,但紧接著又掉到另一个坑去啦! “把我侍奉好了,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法莉婭老调重弹。 阿斯让无奈地嗯了一声。 “你嘛,是要侍奉我一辈子的,但你也不要觉得委屈,”法莉婭沉默一下, 说道,“日后我披上紫衣,是会让你的后代出人头地的,呵,我只需张张嘴,就能盘下一大片农庄,送给他们耕种,对了,还要赐予他们响亮的贵族头衔,把你的门媚发扬光大,这对我而言易如反掌。” 什么特权阶级的丑陋嘴脸——等下? “后代?”阿斯让惊了,“啊?” “我和蕾露元老探討过了,”法莉婭有些不快地说道,“养狗要配种,养奴隶也要配种么!” “.—”阿斯让怒了,起身將法莉婭压制住。 房內没有灯火,两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法莉婭没有挣扎,而是继续说道:“等哪天我像蕾露元老一样老了、死掉了,就让他们参加我的葬礼,我才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呢——-阿斯让,我想好了,我要让你的后代开枝散叶,否则怎么对得起我的身份?要是就这么孤零零地死掉,哪怕裹著紫袍,也是徒增笑料,说不定还会被未来的仇敌故意针对,放到发臭还不下葬呢。我不是危言耸听,这都是歷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 “我发誓我会活很久。” “我才不信呢,赐福延长不了多少寿命,对不对?” 天神教的第一任教主—— “传说罢了。”法莉婭说,“阿斯让,你觉得那个半精灵如何?” 法莉婭深思熟虑过了,人和半精灵是绝对处不好关係的,后者情感淡薄,即使有了后代,也迟早会分道扬,要是换做普通女人·她不敢保证自己到时还能拴住阿斯让的心。 “无语,和你说不下去,你这是典型的圣都魔女思维!不仅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依莲尼亚。”阿斯让低著声音,怒道:“法莉婭,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才待在你身边的?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才忍著这个项圈的?法莉婭我告诉你,一直以来,我最討厌的就是被人叫做奴隶!所以我要留著那枚硬幣,为的就是告诫自己,我是人!不是什么狗屁奴隶!我之所以陪著你, 忍著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对你的感情,就只有喜欢两个字!忠诚?狗屁忠诚!我从不把自己当奴隶看,更不把你当主人看,奴隶对主人的忠心?我是半分也无的!” “你、你敢对主人说这种话!”法莉婭也怒了,两手被阿斯让禁住,便用腿证。 “有何不敢!”阿斯让回道,一“要不是喜欢你,我怎么可能忍让你?可你如果执意折辱我,那我还留在你身边做什么?真把自己当成一只摇尾巴的狗吗?” “你就是!” 阿斯让彻底怒了,急火攻心之下说道:“你之前说过什么来著,『我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你就不能抢”,是吧?那现在我要告诉你另一句话!我如果想要,我就会自己拿!” 然而很快,阿斯让便冷静下来,因停止挣扎的法莉婭带著哭腔啜泣道:“你这混蛋奴隶!快住手!你、你放开我—·阿斯让.—放开我——我好害怕——” ““抱歉。”” 阿斯让慌忙起身,听著法莉婭小声的哭泣,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梅探出头来,小声道:“不要吵架呀,我以前和温妮莎吵架,最后都要打一架。” “嗯,你先睡。”阿斯让哄孩子般说道。 “我再摸会儿就睡。” 你行,真受不了你。 阿斯让无语凝嘻。 不过,房间里沉闷的气氛终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法莉婭岂是好欺负的?很快她便止住哭泣,抄起枕头便往阿斯让头上砸去,接著又是砰砰两拳,与阿斯让在床上廝打起来! “你这个—你这个—...”法莉婭没再说出奴隶二字,手上却是不留情的, 猛猛捏著阿斯让的脸颊,“居然敢对主人出言不逊!居然敢对主人出言不逊!” 阿斯让被捏疼了,又不敢再胡乱动手,只好挠法莉婭的痒。 “混蛋!”法莉婭被挠得失去力气,一时瘫软在床上,因为害怕再被阿斯让欺在身下,也不顾面子了,焦急喊道:“梅!过来帮忙!” “好吧。” 梅嘆了口气,用魔法破开左手手腕上的锁链,下床劝架,可室內昏暗一片, 哪里分得清人,结果果然被波及,一时间乱成一团。 夜半起床,陪莉莉上厕所的苏西听到动静,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忙不迭喊醒依莲尼亚,“依莲尼亚大人!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快醒醒!”莉莉也帮忙喊道。 半精灵不怎么需要睡眠,所以依莲尼亚只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而已。听到两小只的呼喊,依莲尼亚当即走出房间,先是安慰两姐妹,將她们哄回房后,再步走到法莉婭的臥室前,闭著眼晴敲门道:“麻烦几位注意下影响,家中尚有小孩子。”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在管教——管教———”法莉婭羞完了。 “余明白,”依莲尼亚淡淡道,“此乃人类之种族特色,阁下实无惊慌之必要,不过还望阁下稍作收敛,以免嚇到孩子。” “都说了不是你想的一一“余告退。” 依莲尼亚查拉著耳朵,匆匆撤退,而当她走开以后,房间里要时安静许多。 “混蛋!別压我身上!”法莉婭气愤道。 “?你是法莉婭?”梅惊奇道。 “啊?”法莉婭沉默两秒,“阿斯让呢?” “嗯——没看到哦。 梅动用魔力,匯集火元素,在手心上升起一团小小的火苗。 阿斯让不在床上,也就是说,刚才一直在床上缠斗挠痒的,就只是梅和法莉婭两人而已。 “他掉到床底下去了。”梅指著床下说道。 別是摔到脑袋摔傻了!法莉婭一愣,忙爬过去看,“阿斯让?” “陷进幻觉里去了吧,情绪波动大时就会这样,”梅说,“像我的话,是看到一团黑影朝我走来,对我说话。” “还不是你给他喝了天神之血!” 法莉婭用魔法將阿斯让抬上床。 “阿斯让,你没事吧?!” “没事·—..”阿斯让看著眼前两团模糊的诡异黑影和血红色的墙壁,喃喃道“我躺一下就好。” 然而幻觉消退之后,忽如其来的噬咬感又爬遍全身。 “梅———血.—.”阿斯让用力说道。 “你直接咬吧,轻一点。” 梅一手举火,一手把食指塞进阿斯让嘴里,法莉婭看了莫名不爽,於是用另一种独特的方法缓解天神之血的副作用。 阿斯让百感交集,轻轻咬破梅的指肚,血腥味在口腔里扩散。 梅嘶了口冷气,转头望著法莉婭:“法莉婭,我问你个问题,你刚才是想让你的奴隶和依莲尼亚生小孩吗?好怪哦。” “..—梅,你以后也不要喊我奴隶了,叫我阿斯让。”阿斯让慢慢说道。 “可以吗?法莉婭?”梅问。 法莉婭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满腹怒火无处发泄,只好加速加速再加速。 “阿斯让?”梅试著喊。 法莉婭咬起指甲。 “嗯虽然魔女怀孕是很危险啦,”梅说,“但是———” “你懂什么?”法莉婭破防了,“你就是个黑袍魔女罢了,但我不一样!我如果失去魔力—一定会死。阿斯让,你知道的吧,我——.我用了蒂芙尼教给我的那个魔法,杀死了很多和我一样的.大魔女她们背后的那些元老別看她们表面上无动於衷,心里肯定想將我置於死地!现在因为梅,天神教也盯上我了!” “法莉婭—————” 阿斯让不知该说什么。 “那就把他们全乾掉好了。”梅语出惊人,“我討厌他们,如果你决定干掉他们,我会帮忙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法莉婭证住。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圣都要对魔女定下那么多规矩?后来温妮莎给了我答案,她跟我说不必纠结原因,把圣都毁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不可理喻!” “梅,你太极端了。” “那怎么办?总得有个办法。”梅眨了眨眼,“或者这样?法莉婭你怀孕时我保护你,我怀孕时你保护我!” “你保护得了谁啊?”法莉婭讽刺道。 “不要吵,办法我来想,”阿斯让进入到贤者一般的玄妙状態,“法莉婭, 你在圣都施展不开拳脚,但等你到了法兰,情况便有所不同了,不但天高魔女院远,还能藉口清剿绿龙和天神教,在法兰长期驻扎下来。法莉婭,我要教你一个道理,不要轻视我们普通人。魔女身上的衣服是谁织的?是普普通通的纺织工, 魔女桌上的饭菜是谁种的?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圣都的魔女院又是谁建城的?答案显而易见,依然是普普通通的建筑工。金钱不是財富,饥荒来临时,千金也买不到一袋米。財富究其本质,是人的劳动,是普通人创造了供魔女享乐的巨大財富,將来等你掌控了法兰,也就变相拿捏住了圣都的命门。” “你在胡扯什么?”法莉婭一头雾水。 “不懂。”梅不停摇头。 ““.—-算了,和你们解释不清,先睡吧,以后再和你们细说。” 第140章 两位受害者 第140章 两位受害者 凯旋式第三天下午,圣都城內锣鼓喧天,法莉婭与艾芙娜在市民的欢送下,乘马车驶离圣都,去往法兰西南部的金月湾。隨行的人员,有依莲尼亚、艾丝翠以及新编的鹰狮团,总共一百三十多人,其中多数都是此前被依莲尼亚代为解放的奴工,他们缺乏训练, 战斗力堪忧,但暂时也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兵源了。 此行的象徵意义要远大於实际意义,早在凯旋式举办前,元老们就已委派、抽调其他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前往法兰救火。法莉婭本人,也不过是將鹰狮团当成面子工程而已,“能列好队,充充场面就足够。” 直到两人远去,滨海区的孩子们仍没有来,毕竟元老们心善,眼里看不得这些苦哈哈的脏小孩,好在瘟疫退散的好消息,还是以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迅速扩散。 港口被封锁后,物资都得转从陆路运输,物价隨之节节攀升,大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好在这样的日子终於要到头啦!大家心里都感念法莉婭的恩情,送行的欢呼声都真切了三分。 卡米拉带著一眾女僕,挤在送行的队伍里,时而流泪时而嘆息。当人潮散去,她原地驻足好久,被苏西和莉莉提醒,才突然想起来,家里还剩一名魔女,等著自己做饭呢! 这名悲催的魔女,当然是菲奥娜啦!她本想赶快制好净血魔药,然后赶去法兰与法莉婭匯合,趁看阿斯让不在的时候,好好和法莉婭说下话,谁想却被法莉婭勒令:帮我盯好阿斯让和梅,计划算是泡了汤。 同样被法莉婭委以重任的,自然还有梅。 “梅,你也不想自己再被天神教抓回去吧?那你就要代我盯紧阿斯让了。正因为阿斯让需要你的血,我才愿意帮你一把。此前我得到个消息,那个蒂芙尼,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蒂芙尼,她手里掌握著一个同你一样,身体里流淌著天神之血的可怜魔女,若我不在的时候,阿斯让被她用这个魔女吊住了,你还有何价值受到我和艾芙娜的庇护呢?” “耶?”梅傻了,忽觉她的地位发岌可危,这怎么可以呢?! 夜晚的圣都明暗交错,整个城市仿佛分成两半,一半沉浸在深沉的黑暗之中,安静而神秘,另一半则浸染了璀璨的灯火,热闹而生动。 人们聚集在繁华的商业地段,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仿佛要將白天的喧囂延续至深夜, 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自明日开始免费开放將近半月的大角斗场了。 整个大角斗场,如果挤一挤,单次至多可容纳六到八万人,也就是说这半月时间,角斗场一共能容纳將近百万人次的庞大人流,足以覆盖圣都绝大多数人口。 爱聊八卦是人的天性,那些曾有幸看到过阿斯让对战绿龙的市並平民,免不了夸大其词,说那阿斯让力大无穷、身形矫健,一剑就將绿龙头颅斩落,但如此夸大的说法,终究难让人信服,相比之下,人们更爱听酒馆说书人编排的夹荤段子,角斗场的斯杀,你说得再绘声绘色,难道还能比下三路更吸引眼球? “诸位有所不知,其实那位阿斯让,早早便得了魔女大人的宠爱与青睞,当日在角斗场里一” 说书人一卖关子,人们就怒而打赏,“多说些!爷不差你这点钱!” “当日在角斗场里?” 梅路过酒馆,听了这些风言风语,忍不住好奇道。 “拼死干掉了一条绿龙,就这样。”阿斯让叫梅少听別人乱讲。 “哦。”梅不再多嘴。 角斗场提供的武器和防具,质量参差不齐,实难让人安心,阿斯让对此深有体会,索性去铁匠铺里淘一淘货。 淘到现在,总算翻出一副堪堪能用的轻便链甲,武器嘛,依旧挑了把大剑。 也不知道铁匠承诺的龙鳞甲什么时候能打造好,至於碎龙骨,復活的希望愈发渺茫。 埃里克认识的那位矮人铁匠,迟迟未给他回信,“呢,兄弟,我这两天认真算了下时间, 今年他的年纪—————有点大,可能力不从心了。” 找下蒂芙尼? 不,还是算了,没有那个必要。 如果可以,阿斯让不想和任何一个元老扯上关係,尤其是蒂芙尼。 但—也就想想而已。 圣都角斗场终究是蒂芙尼的老巢,只要踏足其中,就像踩到蛛网一般,立刻会被蛛网的主人察觉到。 阿斯让晓得,就算他执意不去见蒂芙尼,蒂芙尼也会过来找他,既然如此,不如卖个面子,省的难堪。 “欢迎。” 数盏烛灯把蒂芙尼改造出来的会客室照得很亮,当她挑眉望过来时,梅突然后撤,再横跨一步,躲到阿斯让身后。 蒂芙尼笑了一声,指著对面的沙发说道:“怎么了,你坐啊。” 阿斯让走到沙发前坐下。 梅没得躲,低头挨著阿斯让坐下。 “你一个奴隶,还真敢与我平起平坐,”蒂芙尼说,“艾琳,为两位客人湖茶。” “是,蒂芙尼大人。” 一名身著白袍的魔女缓缓走来,为阿斯让和梅湖了两杯热茶,梅犹豫了一下,端茶慢饮。 “我的主人说了,她不在圣都时,我代表的就是她,我不能折辱她的顏面。”阿斯让说。 “不用和我装,像你一样的斗剑奴我见得多,哪有忠心可言?”蒂芙尼摇摇头,“也就法莉婭那个傻孩子看不清。” “明天有角斗,我想早些休息。”阿斯让说。 “你喝过天神之血,还怕角斗?”蒂芙尼反问,“你甚至斩下了龙王的头颅。” 阿斯让吃不准蒂芙尼的心思,乾脆问道:“你把我叫来,莫非就是想聊这个?” “不是。”蒂芙尼翘起丝腿,两手摁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上,“很多元老找过我,想在我这睡一睡你。” “.容我拒绝。” “你拒绝的如此乾脆,我很难办,”蒂芙尼冷著脸道,“只要你不说,法莉婭还能知道你在我这干了什么吗?” 梅缩著脖子,不敢说话。 “我的回答不会变,免谈。 蒂芙尼如蛇般盯著阿斯让,施压道:“那我岂不是要在其他元老面前难堪,你一个奴隶,不要让我难做。” 阿斯让回以坚定的眼神。 “其实法莉婭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的,”蒂芙尼又是一笑,轻轻抿了口茶,“她太善良了,很难下定决心恨一个人,所以我说,她的身心尚需要歷练,过早披上镶金法袍,不是一件好事。” “是,”阿斯让说,“但我依然拒绝。” “你是铁了心要与我作对了?” “我只是在遵守主人的命令。” 蒂芙尼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晚上,你便能得到很多凡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財富。” “是吗?” “艾琳,把头冠拿过来。” “是,蒂芙尼大人。” 艾琳拿来一个华丽的贵族头冠。 “十个晚上,你能从奴隶变成地方上的显赫贵族。”蒂芙尼说。 阿斯让看著那头冠,问道:“那十五个晚上呢?” “再额外满足你的一个愿望。”蒂芙尼回答。 “当真?”阿斯让问。 梅悄悄警了眼阿斯让。 “元老们说话算话。” “但是我拒绝。”阿斯让耸了耸肩。 “哦,为何?”蒂芙尼把头冠压在桌上,推到阿斯让面前。 阿斯让看都不看,直言道:“当然是因为我对法莉婭忠不可言。” 梅移开视线,装作喝茶一一杯子里的茶水已被她喝光了。 “看来再说下去也是无用,难办了呀。” 蒂芙尼说完,忽然笑了笑,“其实—要我帮你顶住压力,也不是不行。” “.—你想怎样?” “帮我杀两个人。”蒂芙尼声音一冷。 阿斯让微微皱眉。 “都是罪有应得之人,”蒂芙尼挑眉道,“斗剑奴,难道你还怕杀人么?” “犯了什么罪?”阿斯让问。 “魔女凯萨琳,犯了欺瞒背叛我的大罪,罪无可恕。她勾结教团,將我的失乡会改造为遮掩教团罪行的工具,我要她的人头泄愤。” 梅身体一抖,蒂芙尼冷笑著望了她一眼,隨后道:“再就是天神教团的现任教主,我要他的人头。” “我可以答应你,”阿斯让点头承诺,“但我需要情报。” “情报?何须情报?他们迟早会自投罗网,对吧,梅。”蒂芙尼突然喊出梅的名字, 笑容十分阴森。 梅瑟瑟发抖。 “像你这样擅自脱离教团的『圣女”,天神教必然会派人来处理你,梅,说起来,带你入教的那个魔女,正是我口中的那个凯萨琳,没错吧?” 梅满头大汗,头是不敢抬的,话是不敢说的,只敢往阿斯让身上靠一靠。 “你的意思是,我守株待兔即可?』 “你最好打起一百个精神,据我所知,如今天神教的现任教主,曾是某个元老栽培出来的专业刺客,精通暗杀,也许哪天你一不留神,经他训练的杀手们,就会把你和你身边这位“圣女”一道割了喉,死的不明不白。” 阿斯让脖子一凉,不禁为法莉婭捏了把汗。 法莉婭· “我猜你在担心法莉婭,”蒂芙尼说,“我们这些元老,当然对法莉婭和艾芙娜提过醒,她俩代表的毕竟是圣都嘛,比起这个,你不如担心一下你旁边的梅。” 不等梅和阿斯让回话,蒂芙尼便继续说道:“天神之血对魔女的害处是侵彻骨髓的, 这类魔女受到长期幻觉的影响,精神极不稳定。比如艾琳,对,就是你眼前这位穿著白袍的可怜魔女,你看她是不是不大正常?就像精灵,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可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影响——艾琳,你自己亲口告诉他。” “是的,蒂芙尼大人。”艾琳缓缓抬头,直视阿斯让,然而阿斯让却看不到她眼神的焦点。 “我看不清你的脸。”她淡淡道。 “.·看不清?” “所有人的脸在我眼中都是一片黑暗,”艾琳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一直都是根据气味、衣著、声音,去分辨谁是谁。” “我敢断定,你旁边这位“梅”,一定也不正常。”蒂芙尼说道。 “她时常看到一团人形黑影,而且黑影会对她说话,仅此而已。”阿斯让代梅回答。 “仅此而已?” “..嗯。”” “也许她是在撒谎,真实情况比这严重得多,”蒂芙尼眼神冷峻,“梅,我最烦別人在我面前撒谎,我要听实话。” 梅突然抬头,认真道:“我没有撒谎啊,我改过自新了,此后绝不撒谎。” 阿斯让望著梅,隱隱觉得她不对劲,她的嘴角.她是在笑吗?这个笑容.— 蒂芙尼平静道:“我虽然因为疏忽大意,被凯萨琳摆了一手,但你不要小看我的情报网,不要小看我这一身紫袍。我承认,很多魔女披上紫袍后,便沉溺於享乐,无可自拔, 我理解她们,如果披上紫袍,还要像年轻时一样辛劳,那不是白披了?可我不同,我閒不下来。天神之血的受害者,症状千奇百怪,但总的来说仍有跡可循,梅,让我猜猜看,你是双重人格,对不对?” “.—哈哈。”梅乾笑两声。 “你所看到的人形黑影,其实是另一人格的意象。” 蒂芙尼话音刚落,阿斯让便看到两股魔力迅速升腾,於暗中互相较劲,但梅的魔力远不及蒂芙尼。 先等一下.梅之前说过,她一直是將那个黑影当成天神看待的— “你这个人格,有很强的攻击性啊,”蒂芙尼,“如果不是我可怜你们这些『圣女”,你已经死上十遍了。” “梅太单纯了,”另一个梅说,“没有我,她怎么能从天神教的控制下逃脱呢?奴隶,当初烧你的人是我,喜欢说谎话的那个,也是我,是我骗了梅,告诉梅说我是『天神”。没办法呀,我必须站出来保护梅,没了她,我也会消失的。” 原来如此。 阿斯让不知该用什么词汇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第141章 角斗场里的宵夜(最近都是4K) 第141章 角斗场里的宵夜(最近都是4k) 蒂芙尼无形的魔力將整个房间塞满,梅苦苦抵抗,好使自身不被这股魔力吞噬,无助地像是黑夜里的一只萤火虫。 “你想怎样?”梅问。 “试试你的斤两。”蒂芙尼回答:“你的魔力对火元素有极强的適性, 可惜存量仅有中上水平,比不过艾琳,比不过我,更比不过法莉婭。” “我很弱呢。” “不一定吧,如果你抢占先机,牢牢掌控住附近的火元素,也许能在交手之初便將我杀死。”蒂芙尼挑畔道,“试试看?” “哈哈——免了。”一滴冷汗从梅额头滑落。 蒂芙尼低眉饮了口茶水,吩咐艾琳为她再斟一杯茶,“艾琳,做事要细心,你看梅的杯子也空了不是么?” “是,蒂芙尼大人,我会细心的。”艾琳为梅倒上茶。 “谢谢。”梅说。 蒂芙尼抬起眼睛,望向阿斯让,“你呢,你不爱喝茶?那拿酒来吧。』 “不必。” 阿斯让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艾琳绕了一圈,走到他旁边,將茶重新斟满。 “你对艾琳怎么看?”蒂芙尼突然发问。 “..—什么怎么看。”阿斯让不明所以。 “想要钓到大鱼,既要有出色的钓手,也要有上好的饵料。艾琳精神稳定。易於掌控,比你旁边那个梅更適合做诱饵,你把她系在鱼鉤上时,不会被她反咬一口,而梅嘛—————-你觉得呢?” “那你为什么不带著她去钓鱼?”梅收起嘴角的浅笑,眼神有些凌厉, 抢在阿斯让回话前问道。 “我送给凯萨琳一百个胆子,她敢在我面前现身吗?”蒂芙尼冷笑道,“阿斯让,像梅这种精神分裂的魔女,你无法预料她的行为,未来哪天症发作,放一把火,烧人取乐,那可就难办了。” 阿斯让喝一口茶拖延时间,顺便压一压惊。 『我之所言非无先例,阿斯让,好好想想,只要你点头,我当场替你把梅处理掉。” “奴隶!阿斯让!你把梅睡了,別不认帐!”另一个梅急切地大声喊道。 “咳咳咳——”好险,阿斯让差点把茶喷出来了。 说真的,那天到底是谁睡了谁啊? “呵呵,”蒂芙尼会心一笑,“你对法莉婭的忠心去哪了,是刚从床边捡回来了吗?” 阿斯让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旁边急眼的梅大嘴一张,给蒂芙尼上眼药,“另一个我早就和法莉婭是同一张床上的战友啦,艾琳?真不熟。” 总之先保持冷静,阿斯让默默想道, 假如蒂芙尼执意要处理掉梅一一姑且將这个处理理解为杀死为好,那我能阻止她吗?恐怕不能。不过,既然蒂芙尼把这件事搬到檯面上商量,而不是直接动手,便说明还有迴旋的余地。但也有另一种不小的可能·或许这是蒂芙尼恶趣味,不论我回答什么,她都会动手。 该怎么办? ..—有了。 “梅现在是斯泰西元老的学生。”阿斯让说道。 “斯泰西?我看她自顾不暇。”蒂芙尼说。 “但她至少和我的主人师出同门,艾芙娜和法莉婭不会轻易拋下她不管,换成·—艾琳,那就难说了,毕竟吾主的首要任务是清理绿龙,无人注意浮漂的话,鱼吃了饵料,会吐鉤逃走的,”阿斯让说,“何况你也说了, 凯萨琳——是梅的养母,没错吧?梅对她的吸引力可比艾琳大多了。” “是哦!”另一个梅趁机插嘴,“凯萨琳那女人,对梅有谜一样的执著。” 蒂芙尼轻哼一声,说道:“无需再说,当我听到你把梅睡了的时候,我就改主意了,哪里敢放心把艾琳交给你?她还是个孩子。” “蒂芙尼大人,我十五岁了。”艾琳说。 “你是魔女,不要用乡野村姑的標准要求自己。” “我明白了,蒂芙尼大人。” 阿斯让满脸黑线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您帮我推掉那些元老的要求, 我帮您——.—杀死教主和凯萨琳。“ “是啊,一言为定。”蒂芙尼说,“那么接下来,我们谈谈角斗的事好了。” 角斗。 阿斯让一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感觉生理不適,,“我有要求,不和人打。 你是屠龙的勇土,人们只想看你与龙斯杀,我若让你和斗剑奴同台竞技,岂不是扫了圣都百万民眾的兴?”蒂芙尼紧跟著说道:“只是可惜,我这角斗场拉不出十几头龙,每天让你杀上一头。” “..—我总不能连战半月吧?”阿斯让心说你一点时间都不给我休息? “你都喝了天神之血,为何不试一试呢?”蒂芙尼说:“而且你也无需与龙打生打死,会有斗剑奴提前替你消耗龙的体力,届时你压轴登场,將龙打退就好。” 阿斯让咧了咧嘴,说道:“还是我一个人上吧。” “呵呵,该说你勇敢还是莽撞?当初你对上砂龙,擅自打头阵,真把我嚇得不轻,”蒂芙尼回忆旧事,冷冷一笑,“这么和你说吧,经我改革之后,斗剑奴亦可通过角斗,积攒下不菲的財產,不知多少斗剑奴摩拳擦掌, 想在此次盛会上大捞一笔横財。再说此后半月,前来观赏角斗的,多半是无甚见识的圣都平民,很好糊弄。” 明白了,阿斯让想,这是角斗场的宣传方向发生了变化。以往,角斗场靠残酷的死斗渲染龙的恐怖,以突出魔女的贡献,现在,则要各种手段淡化龙的凶恶,贬低龙的力量,好让人们重拾与龙对抗的信心。 “角斗持续半小时,时间耗尽会有人开启机关,將龙拖出角斗场地。”蒂芙尼说,”“我们这些坐镇角斗场的魔女,会確保巨龙按时失去行动能力,你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儘可能与龙周旋抗衡,让人们看的尽兴。” 阿斯让点头说好,沉默半分钟后,又问蒂芙尼有无其他事要讲。 “有些人谣传,艾芙娜和法莉婭假借精灵之手,除掉了很多竞爭对手。 ”蒂芙尼似笑非笑地说道。 阿斯让不卑不亢地回应道:“我的主人是杀死龙王的英雄,尊敬的元老们会听信这种捕风捉影,抹黑英雄的言论吗?” “当然不会,”蒂芙尼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呵呵,法莉婭长大了呀。艾琳,带两位客人去休息。” “有宵夜不?”梅抬头问。 艾琳望了一眼蒂芙尼,而后道:“我会命僕人们准备的。” 从会客室出来后,艾琳站在前排引路,而梅始终黏在阿斯让身侧,连何时迈左脚,何时迈右脚,都要与阿斯让保持一致。 圆形的拱廊,皆赖壁烛照明,忽然间,阿斯让感觉周围的亮度高了一些,稍一转头,发现原是梅干的好事,她摊开右手手掌,好像一个盗火贼, 將壁烛上的火焰接连偷到手里。 不久,两人在艾琳的带领下,来到上一层的某处包厢前,这似乎是专门供给一部分贵族使用的观剧包厢,隔著窗户,能看见下方角斗场的全貌。 “我去命僕人製作夜宵。” 艾琳离开后,阿斯让告诫梅道:“梅,不要玩火。” “哦。” 虽然不知原理,但梅一甩手,火焰就被甩灭,搞得房內漆黑一片。 “你为什么不先把灯点了再灭?”阿斯让无奈道。 “你又没说。”梅一边抱怨,一边將消散的火元素重新匯聚於手,把房间里的烛灯点燃。 当火光亮起,梅的影子拖到墙上,稍稍有点渗人。 “梅,”阿斯让问,“你现在是哪一个“你说呢?”梅笑了笑。 “要不换个称呼,以作区分吧。 2 “是呢,”梅想了想,“你叫我影好了。” 阿斯让沉默了一会儿,问:“梅还回得来吧?” “当然啦?毕竟『梅』是『梅』,而我是影。”影梅坐在一张椅上,靠著一丝烛光,与阿斯让对视著,“睡一觉,梅就回来了。” “是吗。”阿斯让点了点头。 “你害怕我占据这副身体不走?”影梅突然问。 我確实有这种担忧。”阿斯让坦诚答道。 影梅的嘴角,始终掛著一抹浅浅的微笑,“梅渴望保护自己,於是就有了我。我生来就是代梅受苦的。你应该察觉到了吧?那时与法莉婭战斗的是我,被法莉婭折磨的也是我,更久远一些-从天神教,或者说凯萨琳手里逃出来的,其实也是我,梅嘛,对这些事都只有模糊的记忆。哦,对了,你不要和梅提起我,千万不要。” “好,”阿斯让犹豫了下,说道,“能问问原因吗?” “傻呀?要是让梅意识到我的存在,我俩就要彻底变成疯子啦!”影梅摆摆手说:“拜託啦,当我不存在就好,等梅明天起来问你今晚的事,你一定要把她糊弄过去哟?” “怪不得你骗梅说自已是天神。”梅差点被你忽悠成狂信徒了。 我很难做的啦。”影梅也很无奈,“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要不是被那个蒂芙尼点破,梅是不是还挺正常的?就是傻了一点。” 除了傻,还下头,“確实,如果不是因为蒂芙尼,我可能永远察觉不到。”阿斯让微微点头。 “曾经伤害你的人,是我,”影梅郑重其事地说道,“希望你能理解, 不要迁怒到梅头上。” “嗯,”阿斯让答应道,“没问题。” “我啊,被你害惨了,”影梅笑笑,“自从梅餵给你血后,我出场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有时忍不住想和梅说说话,但梅不再理踩我了。你看,我俩算不算两清了?” “如果事实確如你所言,我觉得勉强能算两清。”阿斯让说。 影梅托起腮帮,可疑地笑笑,“那如此说来,现在是你欠我一个说法咯?” 我?欠你? 阿斯让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装什么傻哦?你把梅睡了,不就相当於把我也睡了?你徵得我同意了吗?”影梅严肃道:“你欠我的。” “关我什么事?”阿斯让喊冤道:“是梅动的手!我全程保持克制!” “少给我装正人君子啦!梅有我的一部分记忆,我也有梅的一部分记忆!”影梅开翻旧帐,“第二天早上,法莉婭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忽悠梅,说什么『没有爱才不舒服”、『要有爱就舒服了”,对不对?真可恶, 分明是想诱骗梅给你生孩子嘛!” 阿斯让倍感汗顏,忙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以前温妮莎那个傢伙也像你一样,想把梅骗上歪路,还好有我在,每次我都及时出来制止,几拳就让温妮莎闭嘴。”影梅举起拳头,“唉,结果百密一疏,让你得逞了,我好恨。” “啊哈哈。”阿斯让除了尬笑,还能干什么呢? “保护好梅,我就原谅你。”影梅说道。 “我会保护她的。”阿斯让承诺说:“你瞧,我刚才都在蒂芙尼面前扛过压了。” 影梅满意点头,可很快又正色道:“假如梅和法莉婭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去救哪一个?” ? ?? ??? “梅和法莉婭能自救,她俩是魔女。”阿斯让打了个哈哈。 於是影梅又问:“假如梅和法莉婭都耗尽了魔力,然后又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去救哪一个?” “我都能救上来。” “先救谁?” ““.—·法莉婭。”阿斯让决定顺从本心。 “好哇!”影梅拳头硬了,接著又嘆了口气,“等等哦,那要是梅肚子里一一“我劝你別再问这种问题了。”阿斯让劝另一个梅打住,何必自討苦吃呢。 影梅不再说话,伴装愤怒地板起脸又过一会儿,僕役送来宵夜的点心,影梅立刻笑起来,“好耶!偷吃偷吃。哇一一这个白白的是什么?真好吃!” “是奶油。”阿斯让莫名觉得不解释不行。 “呵呵呵,是吗,原来这东西叫奶油啊,”影梅又是一笑,“喂,奴隶,待会儿让我试试那种奶油好不好吃。” “?”阿斯让震惊,“什么?” “嗅嗅,味道好怪哦。” “唔———“这奶油真难吃,法莉婭怎么咽得下去?好怪哦。” 第142章 还不放我救场吗 第142章 还不放我救场吗 次日清晨,阿斯让被梅弄醒后,满脸黑线的与她对视一眼,试著喊了一声:“梅?” “早上好。” ““..—.早上好。”你是真饿呀。 良久,阿斯让坐在床边,瞟了一眼床上恍惚瘫软的梅,心中突然泛起一阵酸涩的感觉。有点对不起法莉婭,阿斯让闭眼懺悔,但很快他又將这个念头拋之脑后,稍稍赌气地想道:还不是法莉婭自找的?我为什么自寻烦恼! “奴隶我好渴.”梅舔了舔乾涩的嘴唇。 “我去给你拿水,”阿斯让回道,““还有,以后別叫我奴隶,叫我阿斯让,我认真的。” “哦,阿、斯、让,”梅叫的很小声,“在法莉婭面前一一“一样。”阿斯让斩钉截铁道。 “会惹法莉婭生气。”梅畏畏缩缩地说道。 “出任何事,由我顶著。”过去是我太惯著法莉婭了,阿斯让想,法莉婭的心结已经解开不少了吧?以后態度偶尔还是要放强硬一点。 阿斯让翻了翻包厢里的储物柜,从中拿出一瓶葡萄酒。 圣都城內重要的公共建筑均有完善的供水系统,大角斗场亦不例外,但要问这些经由渡槽引来的生水能不能直接喝,答案当然是不能,要么烧开煮沸,要么拿去酿酒,无论哪种都要耗费时间,不如用现成的葡萄酒解渴,就是不知道梅能不能喝酒,大多数时间阿斯让只看见过梅喝茶。 “葡萄酒可以吗?”阿斯让举瓶问道。 “喝一点点。”梅说。 “好。”梅是对“圣酒”抱有阴影吧。 拔塞倒酒时,阿斯让不禁想到,眼前的梅究竟是不是那个真正的梅呢? 还是说.是影梅偽装的? “给。”阿斯让递给梅酒杯,旁敲侧击地问道:“梅,昨晚蒂芙尼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说我撒谎,我才没有撒谎呢,”梅喝了口酒,吐了吐舌头,“我现在都不理那团黑影了,也不把它当天神看!” 看来影梅说得不假,只要睡上一觉,梅的主人格就会重新回归。 阿斯让想了想,说道:“梅,有句话叫做:堵不如疏,我看不如这样, 假如说以后那团黑影又找你说话,你適当理一理她,或许会好些。” “可以吗?”梅自己拿不定主意。 “如果那团黑影向你说了什么,你记得把她的原话原封不动地和我复述一遍。”阿斯让说。 梅愣了愣,然后说:,“她一直在骂你呢,说你是“那就別理她。” “嗯嗯。”梅点点了头,然后突然羞涩地笑了下,喊了声阿斯让。 “怎么了?” “我们算不算有爱了?”梅两眼放光地说道。 对不起,我有罪,我性悔。 好在尷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先是僕役送上了早餐,满足了二人的口腹之慾,而后角斗场盛大的开场仪式,又深深吸引住了梅的目光,她打开窗户,稍稍探头,下方角斗场的全貌便一览无余。 在平时,人们需要根据自身经济水准,缴纳相应座次的门票钱,方能进入角斗场观看赛事,一些虚荣心强的人,甚至会借钱消费,来让自己排到一个好座次上,不过每逢佳节,角斗场免费开放,像这样带包厢的好楼层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接触到的了,哪怕你很有钱,可攀附不到魔女们的权势,就只能滚去高层,同广大平民挤在一起,想看清角斗细节,非要练就一双鹰眼不可。 “你要是想看,不如去看台上坐看看。拿看这个座次牌子,出房间后右拐,从边上那个通道进去,应该不难找到座位。”阿斯让望著梅的后背,说道。 “哦!”梅拿上牌子,兴冲冲开门,见阿斯让没跟过来,扶著门框歪头问道:“你不来吗?” “不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 “是,不喜欢。” 梅眨了眨眼,后退两步,把房门重新关上,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马上又趴在窗户边上,发出一阵阵惊呼。 “阿斯让,有个人撞死了!”梅喊。 “嗯。”阿斯让简单应了声。 角斗场的比赛流程,阿斯让早已烂熟於心。开幕式结束后,首先上演的便是战车竞赛。此战车非彼战车,它更像是个轮椅,由四匹马拉著,本体可称简陋,仅由踏板和一对轮子组成,车手踩在踏板上,面向“轮椅”的“椅背”,操控马匹竞速,至於安全性嘛,可想而知,约等於零。 在高速的竞赛中,车毁人亡简直是家常便饭“真惨。”梅说,“那个人本来是最快的。” “车有风险,”阿斯让说,“车速不能太快。” “那些输掉的人会怎样?”梅说我喜欢红色,但那个连人带马都是红色的战车却遥遥落后啦。 “贏了有奖励,输了有惩罚,角斗场规矩如此,”阿斯让回道,“不过赛车手比斗剑奴还是优渥很多的,哪怕倒数第一,也就是捲铺盖走人罢了。 当然动作要快,不然被输了钱的市民逮到,少不了挨一顿毒打。” 又过一会儿,角斗场內响起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与叫骂声,梅回过头,实时匯报导:“赛车结束啦,黑车子贏了,奖品是好大一个黄金奖盃。” 我也很努力,怎么就没有魔女给我准备一个很棒的黄金奖盃呢?奋斗那么多年,结果被套上了个金项圈!唉。 “接下来要轮到你上场了吗?”梅关心地问道。 “还早,后面是角斗比赛,说好了我不参与,”阿斯让说,”“下午才轮到我上场。” “那你上场之前,多喝几口我的血。” 阿斯让本想说没那个必要,可看著梅的眼神,还是点头说了声好。 当赛车冠军高举奖盃,绕角斗场巡礼数圈后,赛车比赛便算完美落幕, 紧隨其后的,就是血腥而残酷角斗比赛了。 成百对斗剑奴手持斗剑与盾牌,在民眾的欢呼声中捉对廝杀,一人走向胜利,而另一人·—· 没过多久,如海浪般翻滚的谩骂声刺入阿斯让脑內,他明白这声音意味著什么一一有人要死了。 “你以前也像那样杀过人吗?”梅忽然问。 “是啊。” 每个与我对上的人,最后都死了。 首次与绿龙对战时,阿斯让其实是被其余斗剑奴孤立了。 与其担心哪天突然被抽去与阿斯让角斗,不如让绿龙把他吞了,然而绿龙有其智慧,几次交手后,它便发现比起阿斯让这一个人,还是旁边那一坨形似散沙,胡扯后退的人更好对付。 “杀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很难受。”是麻木。 “但却有这么多人为杀人而欢呼。”梅关上窗户,重新躺回床上。 “所以我不看角斗,要是看多了,欢呼的人又会多我一个。” “为什么会这样呢?”梅又化身为好奇宝宝了。 魔女手握生杀大权,掌控人们的生与死,於是不安的人们反过来渴求这种权力,在斗剑双身上宣泄情绪。”阿斯让隨口编了个粗浅的答案应付她“你討厌魔女吗?” “可不敢说討厌。”阿斯让迁回道。 短暂沉默后,梅再度问道:“黑影让我问你,你是如何看待我和法莉婭的?” 別问了別问了。 “我喜欢法莉婭——·” 阿斯让只能这么说。 梅盯著阿斯让看,好像很是紧张。 “还有大家。” 这回答很模糊,也说不上诚恳,却还是惹梅害羞了,不过阿斯让明白, 虽然他把梅暂时糊弄过去了,但另一个梅就没有这么好糊弄了。 唉—法莉婭,看看你干的好事,就算我有百分之一———百分之五十的过错,难道你还想甩掉剩下一半的责任吗?! 阿斯让神情忧鬱地喝了好几杯葡萄酒。 反正不要钱,不喝白不喝。 到了中午,民眾有两种选择,一是去吃免费提供的午餐,二是留在看台上,用自带的麵包乾粮顶饿,顺便观看更加血腥的表演。 角斗场上传来狮吼,梅像弹簧一样直起身,蹦去床边看戏,接著惊道:“狮子在吃人!” “角斗场保留项目,”阿斯让淡淡道,“中午用猛兽处决死刑犯。 但梅骨子里还是魔女,共情是能共情,但共得不多,马上语出惊人: 我肚子也饿啦。” “別急,一会儿有人送午餐来。” 阿斯让话音刚落,就有僕役敲响了个了,送来午餐的同时,瞩附阿斯让儘快用餐,餐后隨其去往整备室等候上场。 “知道了。”阿斯让叫僕役在外稍作等候。 与梅一起用餐时,角斗场里又突然传出阵阵惊呼。 一头全身栓满铁链的壮年绿龙,从巨大的铁柵栏门后缓缓爬出,开始享用它的午餐一一那些食人的狮群。 阿斯让站在窗边观察,这头绿龙的体型,虽然远远逊於绿龙王,但仍比一般绿龙大不少,它的四肢就如同树干一样粗壮,每一根肌肉线条都清晰可见,而巨大的头部,也比常见的绿龙更为凶悍,顎部结构粗獷,想必拥有惊人的咬合力,只一口就能將狮子咬成两半。 无数道锁链,仿佛与这绿龙生命相连,绿龙的每一次行动,都会使铁链爆发出阵阵狂乱的噪音,然而儘管如此,角斗场中的狮群依然不是绿龙的对手,它们的挣扎显得尤为无力,等待它们的只有被绿龙捕食的悲惨命运。 “我会为你加油打气。”梅鼓励道,接著抬起手,说道:“来喝吧。” 在梅的要求下,阿斯让拿出新买的小刀,用梅造出的火焰消过毒后,又倒出葡萄酒为梅清洗手掌,最后的最后,阿斯让用刀小心翼翼地在梅掌心上划出一条浅浅的伤口,伤口虽浅却清晰,一行细小的血珠隱约浮现。 阿斯让俯下身,轻轻舔。 说实话,不怪法莉婭看了窝火。 换用小瓶子,去刮伤口收集血液,也不是不行,但梅不喜欢这样,毕竟有点疼了,而用舔的话“好痒哦。”梅说。 就只是痒而已。 梅作为天神之血的宿体,伤口癒合的速度比常人快很多,这种极浅的伤口,大概几分钟后就能痊癒了,划在手掌上,基本不可能留下疤痕。 准备就绪,阿斯让走出房门,而这时,门外的僕役却忽然改了口,恳请阿斯让等战斗开始后再去整备室等待,避免產生不必要的麻烦。 阿斯让问他什么叫不必要的麻烦。 僕役告诉阿斯让,下午参与战斗的斗剑奴,都是自上午的获胜者中透选出来的,其中一人不巧与他有仇,“您曾在角斗场上,杀死了那人的兄弟, 据说他卖身为奴就是为了向您报仇呢。” 阿斯让愜了下,耸肩道:“行,那就等一等。” 约半小时后,隨看一声號角,观眾顿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吶喊, 三十多名斗剑奴手持各式武器,整齐划一地走入场中,与身缠铁链的绿龙遥遥对峙。 阿斯让动身前往整备室观赛,然而就是这短到不足十分钟的功夫,原先斗志昂扬的斗剑奴们,士气竟陡然落至冰点。 那头绿龙的破坏力有点惊人了,场上的斗剑奴们已完全被它的威压震镊住,基本不敢靠近,毫无配合可言。 阿斯让心有无奈,这些斗剑奴,怕不是被魔女的话术矇骗了,真以为普通人也能隨隨便便就將龙斩於剑下! 地方据点里猎团,基本都配有小型猎龙弩,数量多寡而已,与龙近战时,也多採用人海战术,將龙包围住,使其顾此失彼。 可斗剑奴们哪来的猎龙弩,又哪来的人海优势? 至於阿斯让,第一次折了大半条命屠龙后,他就再与“普通人”三个字不沾边了,魔女们不知道“赐福”,光以为他靠的是天神之血,但天神之血这事..斗剑奴更不可能知道。 有经验的斗剑奴,不是被伍德洛的叛乱波及,就是在蒂芙尼改革后退役了,现在这些斗剑奴,全是新面孔,经验也有断层,根本不知道龙的恐怖。 阿斯让心想,他们入场前的心態,莫不是既然我能行,那他们说不定也能行? 麻烦了啊。 “还不放我进去救场吗?”阿斯让冲僕役们喊道。 第143章 你们学废了吗? 第143章 你们学废了吗? 当一个人“被自愿”地卖身为奴,拿起斗剑,那他这辈子的命运,也就一眼望得到头了。 配给的食物是大麦,这东西营养是有的,但尤其难吃,吃多了还胀气, 人们通常拿它当作饲料,餵给牲口吃。 遇到法莉婭之前,阿斯让每日吃的食物,就是大麦煮成的粥,配上稀碎的蔬菜和水果。肉的话,和精致麵包一样,属於奢侈品,只有在角斗场上倖存过至少一次的老斗剑奴有资格享用。这些老斗剑奴在赛前能吃一餐肉,获胜后则能享用好几天肉食。 若问如何补钙?当然不是喝牛奶,而是喝骨灰。魔女会命僕役將动物头骨研磨成粉,撒在大麦粥或饮用水里。因为以前曾有魔女掌战死斗剑奴的骨灰餵给其他斗剑奴吃,所以斗剑奴之间一直流传著与之相关的地狱笑话,阿斯第一次听人说这件事时,足足呕吐了一天。 伍德洛曾如此告诫阿斯让:“当你贏得胜利,你会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看台上的所有人都会为你欢呼,仿佛你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为荣耀的人,可当你走下台后,马上你就会意识到,你还是那个卑微的斗剑奴,卑微到似乎一文不值。” 斗剑奴不存在什么“明星人物”,若有一名斗剑奴连战连胜、在观眾间小有名气了,那他的下场,往往是葬身龙腹一一魔女將安排他对抗巨龙。 於是乎,像伍德洛那样有能力有经验的斗剑奴,一般都会选择打输几场,好使自己退至二线,成为一名导师,可这样的行为却是极度凶险的,因为你必须要在取悦观眾的同时,確保自己不会在战斗中因放水而横死一一须知一旦上了场,不仅斗剑奴会互相猜忌,台上的观眾也大都秉持著“无聊, 我要看到血流成河”的坚定信条,一旦把握不好度,观眾们就要喝倒彩了。 阿斯让曾经也想走这条路,可他初战便逆了元老与观眾,虽有幸得斯泰西帮助,捡回性命,却也因此荣登许多元老心中的黑名单,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与人战斗,与龙战斗,直到死亡来临。 那时,阿斯让还不叫阿斯让,人们通常用发色来称呼他一一那个黑头髮。有些元老出於某种故意,时至今日,仍特意叫他“黑头髮的奴隶”。 “蒂芙尼,差不多该叫那个黑头髮的奴隶上场了吧?”一名头戴面纱的紫衣元老问道,“你让魔女院往斗剑奴身上投钱,可他们还是如此不中用。” 蒂芙尼面不改色道,“让他们吃好喝好,他们至少不会在角斗场上扔丟斗剑寻死,使你我蒙羞难堪。” 语毕,蒂芙尼命僕役传令,邀阿斯让入场。 数分钟后,整备室的铁门隆隆升起,阿斯让手握大剑步入场內,一经亮相,大角斗场便陡然沸腾起来。 “这就是你们口中说的,那个连龙都能杀死的斗剑奴?” “和龙比起来,他小的像个蚂蚁!” “看到他手里那把剑没有,我猜他能握住你的腿乱挥!” “他亲手砍下了绿龙王的头!” “我要有魔女和精灵帮忙,我上我也行。” “快让这个傻逼闭嘴。” “连我一拳都扛不住,装什么装,快滚。” 高层的平民席上,时常会因意见分歧而发生斗殴,只要不出人命,大伙市t, 如果数位魔女看上了同一个斗剑奴,想让他侍寢一夜,往往要在私底下爭执竞价好久,得胜者將在大角斗场的“贵客室”里临幸那个幸运的男奴,这种“临幸”是极隱秘的,魔女通常会隱藏身份,偽装成贵妇来共度良宵,像法莉婭那样高调买下斗剑奴的行为,其实是为魔女不耻的,绝大多数魔女视斗剑奴为不识礼数的野蛮人,而加深这种歧视与偏见的最大原因—仅有一些上了年纪的魔女晓得一一当然,对於斯泰西那件丑事,大家都是守口如瓶,不敢外传的。 话说回来,角斗场上少数不和谐的声音,自然传不到阿斯让耳中,此时此刻,他已然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淹没了,这欢呼声是如此热烈,似乎令场上那头极度狂躁的绿龙都为之冷静了一些,侧头审视那个陌生的渺小身影。 几名被绿龙逼至墙根的斗剑奴趁机跑开,全然丧失战意,其中一位斗剑奴甚至因为紧张而迈不动腿,几乎全靠同伴拖著走。 阿斯让紧盯绿龙的一举一动,这头巨龙被鲜血的腥味刺激了食慾,口中不断分泌唾液,大量涎水淌至地面。面对这种场景,人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噁心,而是恐惧,因为这意味著绿龙將人视作猎物,而它们·.-真的有能力捕食人类。 我应该为鹰狮团草擬一句训言:不要紧张,只有猎物才会紧张,而我们是猎人。 还有,既然暂时没有能力关停角斗场,那我至少要让广天斗剑奴领会这个道理,好减少伤亡,毕竟我以前也是个斗剑奴。 阿斯让提起剑,主动朝绿龙靠拢! 隨后,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头凶狠无比的绿龙竟然警惕地垂下头颅,向后退缩! 原因其实不难想,是阿斯让身上残留的某种气息令它不得不谨慎应对。 阿斯让警了眼手上戴看的龙骨戒指,这可是用弗格安利塔的龙骨製作的戒指,上面还残留著不少弗格安利塔的魔力气息,绿龙会被嚇到,亦是理所当然。 要不要趁现在给这个戒指取个名字?那些精灵叫弗格安利塔为“碧空之翼”,那这戒指叫碧空之歌也没问题吧———-呵,还是算了。 现在看来,也许人们早就发现龙王的骨製品对普通巨龙有一股莫名的压制力,因此凯旋式上才有拋撒骨饰品的传统吧?说实话,这些饰品交给猎龙团佩戴会更好。 绿龙退却之际,观眾台上鸦雀无声,隨后目瞪口呆的观眾们迅速吼出空前响亮的喝彩声,声音之大,竟將绿龙的吼声都盖了过去。 阿斯让沐浴在欢呼声中,没有停顿,继续朝绿龙走去,他想试试看,靠手上这个不起眼的小小戒指,究竟能把绿龙逼到何种地步。 不过,角斗场上的这头绿龙终究被毁坏了双翼,尾部更是被数道铁链牢牢锁住,它正是意识到自身退无可退的危险处境,所以一开始便极度暴躁, 如今面对阿斯让近乎挑的举动,它不安地后退数步,隨即再度陷入暴怒状態。 铁链刷作响,在绿龙的龙车面前,战车竞赛製造出的动静与烟尘简直不值一提。 面对朝自已扑来的庞然巨物,阿斯让下意识便举起大剑,想帮这头巨龙踩踩剎车,但转念又想,如此行事未免太过张扬,那么多元老观战,要是勾起她们·更多的兴趣,肯定不大妙,况且大剑停龙车这种事,普通人基本没可能成功,还是走寻常路子,示范一些可操作性强的屠龙小妙招。 出於观当性考虑头剑奴配发的武器名为刀剑上首锤长戟、短矛等等攻击距离有限的近战武器,而猎龙团呢,基本都配备了大量的破龙矛,这种特製长矛的长度约为五米,矛部后端布有倒刺,相较之下,能较为安稳地执行修脚战术,但对斗剑奴而言,想靠修脚修倒一头巨龙—危险性高,成功率低,且很吃配合,可斗剑奴们偏偏又是临时组成的草台班子,哪有配合可言。 总之,修脚是不可能再修的了。 身为斗剑奴,自然要用斗剑奴的方式屠龙, 直面死亡与恐惧,向死而生。唯有克服恐惧,方能抓住龙的习性,打出致命一击! 首先,龙庞大的身躯与骇人的体重,就註定其在前冲时无法快速改变方向。 只要保持冷静,破解之法便应运而生: 其一,勿站於巨龙正前方。 其二,与巨龙对峙,需给自身留足反应空间。 这套標准的龙车处理办法,阿斯让已是烂熟於心,因而不费吹灰之力便躲过了绿龙的衝刺攻击,宛如斗牛士一般。 也许是巨龙扬起的沙尘遮蔽了观眾的视线,看台上的欢呼声陡然小了下来,仿佛每个人都为阿斯让捏了把汗。 阿斯让望了一眼逃散的年轻斗剑双们”,趁机大声喊道:“看到没有?你不能站在龙的正前方!且务必与龙保持足够你闪身避让的距离!如无把握,寧远勿近!听到没有!马上再示范第二遍!” 斗剑奴们震惊地回望他。 数秒过后,绿龙重新站稳,迅速回身观察“猎物”。 此时,绿龙的尾部朝向右侧,因此右路被其尾部的铁链挡住,阿斯让自然而然向左步,与绿龙头部正前方始终保持30°到45°的偏角。 其三,龙会追逐猎物,这点毋庸置疑,不要展露你的后背,你绝对跑不过龙。 不息? 哪广步京继续软过来!耗体力,你很难耗过龙!” 阿斯让撤步示弱,绿龙果然咆哮一声,再次车来。 不管魔女再怎么疯,再怎么癲,都不可能让斗剑奴去面对一头翅膀完好的龙,因此对付龙车,斗剑奴永远不用担心巨龙在中途腾空而起后,忽然暴起砸地。 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 “失去引以为傲的飞行能力,龙不过是一头体型大一点的爬虫罢了,你们要有这种信念,別想太多!” 虽然阿斯让不晓得在场的斗剑奴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喊话,但他依旧撕声吶喊。伍德洛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大家都是兄弟,关係处的好,死的时候也痛快点。”伍德洛这番话听看很怪,却也不无道理,总的来说,阿斯让还是把斗剑奴们视作自己人的。 毕竟,斗剑奴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个身份,是这层身份让他在这个世界活了下来,一直坚持到法莉婭攒够钱的那天(虽然近半是求著借来的2 阿斯让心中始终有个包袱,他想,自己在求生过程中杀死了多少人,以后就要加倍去“活”更多人,而现在,他有能力处理这个包袱了。 於是,阿斯让一边吶喊,一边躲过龙车:“你不能把背露给龙,龙也不会把背露给你!既然它们没法飞,那当你躲过龙车之后,它们一定会先转头,再转身!抓准机会打它的头!” 其四:当龙转身时,不要怕,迎上去!龙不可能一边转身一边朝你摆尾! 其五:龙的头部是致命弱点。 阿斯提剑衝刺,而观眾的心全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想做什么?” “看,他疯了!” “那个傻逼怎么还在?这还用想,他是去屠龙! 当然了,这些声音依旧是传不到阿斯让耳中的, 他必须全神贯注,验证自己这套处理办法,是否真的適合普通人使用。 不靠赐福,不靠天神之血,阿斯让克制恐惧,收住力道,在绿龙转身的时刻挥动大剑。 剎那之间,大剑剑身直击绿龙庞大的头颅,受此衝击,绿龙竖直的眼瞳顷刻涣散、紧闭,庞大身躯瞬间失去控制,重重栽在地上。 这声巨响过后,观眾台上山呼海啸。 恰如伍德洛所言,卑微的斗剑奴之所以渴求胜利,不单单是为了活命, 更是为了享受这短短一瞬的荣耀。 不过嘛,阿斯让已经毕业啦。 嗯,还有一点必须承认,那就是大锤实际要比大剑更適合料理龙头,毕竟普通的大剑·扛不住这么造啊。 可斯正无视双之后维对要找铁匠铺里的那些混蛋算帐,就这做工质量,娘的,他们能做好龙鳞甲吗?弗格安利塔的鳞片要被他们毛不少吧! 心底骂完之后,阿斯让不敢懈怠,招呼其余斗剑奴上前补刀。 但就在此时,响亮的號角声止住了此起彼伏的欢呼,蒂芙尼起身宣布角斗结束,诸多僕役拉动机关,將重新甦醒且不断挣扎鸣咽的绿龙拖回巨大的铁柵门內。 阿斯让看看那头龙,接看又看了看远处那些哑口无言的斗剑奴们,问道:“简单吧,你们学会了吗?” 第144章 魔女的玩具 第144章 魔女的玩具 阿斯让无心享受观眾的讚誉,在过去,胜利后的山呼海啸对他来说只意味著一件事,他必须迎合观眾嗜血的情绪,在魔女们的注视中將对手处死。 或许有不少斗剑双愿为这荣耀一刻赌上性命,但阿斯让只觉得观眾吵闹,懒得逢迎场上的掌声,毕竟,他不再是斗剑奴了。 挥挥手就好。 过了数分钟时间,鱼贯入场的轻装僕役开始重新清理场地,他们会將死去斗剑奴的尸体抬下场,之后一次性焚化成灰。斗剑奴是不配拥有墓碑的, 除非他为观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观眾请愿集资为他修墓地,他的遗体才能得到善待。 最后,满目狼藉的沙地也要重新平整,后续还要准备闭幕仪式,这个过程一般要耗费不少时间,所以阿斯让与其他倖存下来的斗剑奴將暂时退场。 趁此机会,阿斯让把自己总结的几条经验编成简单的口诀,说给这些尚未回魂的斗剑奴听。 “做不到—做不到的,”有位灰心哥嘆道,“瞧瞧龙那一嘴的尖牙再瞧瞧龙那对眼晴.谁的骨头不软?” “我。”阿斯让指了指自己。 灰心哥望了阿斯让一眼,长长嘆了口气,抱头不语。 唉,这种影响军心的傢伙..·阿斯让摇了摇头。 “別听这软骨头抱怨,”一名斗剑奴往地上哗了口痰,“大师!我向你保证,我会记好你说的话。” 大师..-有一说一,这称號如果安在自己头上,听著怪不好意思呢。 “不要藏私,”阿斯让叮嘱道,“越多人知道,上场后就越有保障,毕竟你没有办法挑选队友。” “侥倖活下来又能如何呢?二十岁你活下来了,三十岁你还能活下吗,往后四十岁————·五十岁————”灰心哥嘆道。 “灰心什么,说不定你哪天就被魔女相中带走了呢?”又有个斗剑奴喊道。 “照照镜子————哦,没有————那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灰心哥始终提不起劲,但其他人显然来劲了,拳头上青筋暴起。 “再说了,就算被魔女买下,最后还不是当一辈子奴隶?”灰心哥阴暗地笑著,“哈,我猜你们乐在其中,就像你们口中这位『大师』“一样。” “你他妈———.”斗剑奴们闻言立刻骚动起来,骂灰心哥是个白眼狼,欠收拾。 灰心哥挨了好几拳,嘴上仍不饶人,“呵,大师,你杀了我的哥哥·—“ 杀了那么多人现在混出头啦,成了魔女的好狗,活得很滋润啊,是不是天天都有骨头啃?也对,你们这些底层穷人,给魔女当狗就是你们的毕生追求!” “吵可以,別动手,待会儿闭幕式你们还要上场呢!”一名武装侍从走了过来,皱眉喊道,“阿斯让阁下,您还是別和这些人呆在一起为好,有位魔女说有要事找您。” “那位魔女是叫梅吧?她是我主人的朋友,让她稍等一下,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见她。”阿斯让向侍从说道。 “其实闭幕式上少一个人也没什么—-哎,闹肚子什么的,常有的事。 ”武装侍从暗示道。 “能用嘴解决的事,我一般不用手解决。” 说完,阿斯让叫群情激愤的斗剑奴们放开灰心哥,缓缓说道:“你看不起穷人,那你一定生於殷实之家,所以是什么原因让你和你的哥哥卖身为奴了呢?” 灰心哥愣了愣,抬眼看了下阿斯让,回忆道:,“还不是被你们这些魔女走狗陷害的?你们这些走狗,狗仗人势,到处逼人强借高利贷,我家就是被你们一一” 突然,一名斗剑奴愤怒地打断道:,“大师,跟这种混蛋有什么好说的? 我跟您说吧,这混蛋的烂爹为什么去借高利贷?因为他的烂爹是个赌狗。” 然后又有一个斗剑奴起底道:“就是那种在看台上赌我们输贏的,最后赌到倾家荡產,欠了一屁股债!我猜当时这傢伙还没成年,所以后面是他哥签了约,当了斗剑奴。说说,你哥的卖身钱是不是被你爹又拿去赌了把大的,贏回本没有?” “反正最后输光了,不然他也不会和哥几个一样拿起斗剑不是!” 阿斯让压了压手,叫斗剑奴们安静一下,隨后他盯著灰心哥的眼晴,当灰心哥撇开视线时,开口问道:“我和你哥哥的那场角斗,你们押了谁贏?” 灰心哥呵了一声。 “嗯——是我明知故问了,”阿斯让说道,“那我问一下你,你是因为我杀死了你的哥哥而恨我,还是因为我让你们输光了而恨我?亦或者是,两者皆有之?” 灰心哥阴沉一笑,说道:“隨你怎么羞辱我,谁让我打不过你呢?也不知道你主人给你下了什么猛药,我听说魔女做的那些魔药,常吃很容易早死,你还能活几年?” “一百年吧?反正她是这么求我的。”阿斯让心平气和道。 “—·求?”灰心哥怀疑自己听岔了。 阿斯让没回答他,转而看向身后那个武装侍从,问这灰心哥是不是杀了他的对手,才活到现在的? 侍从点头说是。 “那你竖起耳朵听好,”阿斯让对灰心哥说道,。“你和我们一样,都是为了活下去,而欠了人命债的人,所以似你我这样的人,最好不要轻言说死,就算要死也得为別人的命铺一条路,而不是拖人后腿,害其他人被龙吃掉。这话是我的导师告诉我的,现在我把它说给你听,当然,听了之后还想当懦夫的话,那隨你便好了。” 临走之前,阿斯让想了想,又对斗剑奴们说道:“龙可怕吗?是很可怕,但龙不是死神,它们不比死亡更可怕。人们战胜不了死亡,但可以战胜龙,我已经把取胜的方法教给你们了。” “来一头我们杀一头,杀到魔女抓不起为止!”有个斗剑奴喊道。 阿斯让朝他点点头,而后跟隨侍从离开。 路上,侍从自言自语地说道:“他们杀的越多,那门票钱也就赚的越多,角斗场不是能养更多龙?” “是啊。”阿斯让轻嘆口气。 之后,在侍从的言语指引下,阿斯让没走太远,很快在外围的圆形拱廊上看到了梅。 “你那把剑断了!”梅上来便喊。 “晚上去铁匠铺找他们算帐。”阿斯让说。 “他们不是说那是最好的一把吗?”梅担心道,“其他剑会不会更不耐用?” “我可以叛.”不,在梅面前就別玩叛教梗了,阿斯让轻咳两声,说道:“我晚上去找他们要把锤子。” 话说我是不是可以试著玩一玩真正意义上的门板大剑了?好吧,不大现实,估计找遍九省都找不到几个铁匠能造出那种玩意儿,何况背著也累。 “总之你不必操心。” 把梅送回包厢后,闭幕式差不多也快开始了。 结果不出所料,阿斯让在闭幕式上成为了全场焦点,除他之外,就只剩上午那位冠军赛车手还有些许人討论。 可很快,就连这点討论声都消失不见了,因台上的观眾们发现,尊贵的元老们不但向阿斯让许诺公民身份,甚至还表示,她们正在为阿斯让设计一套独特的家族纹章。 “你的原主人,身披镶金法袍的法莉婭,会是你家族的庇主,而你依旧能为她献上忠诚一一以更高贵的形式。”元老们指定的贵族发言人代为说道。 听闻此言,看台上被父亲强迫拉来观看角斗的女僕长卡米拉瞬间醒悟, 万分惊疑地向父亲望去。 父亲一定提前得知了消息,他这是要·— 想到这里,卡米拉满脸嫌恶,当即便要走开。 一旁的老男人用力拉住她,苦心孤诣地劝道:“卡米拉,我不怪你恨我,可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你的小妹吗?这是一桩多么好的亲事,你要为你的小妹多想一想,说一说媒其—” “父亲!您把我推进火坑还不够,还要把小妹也往火坑里推吗?您说这是一桩好亲事?错了!法莉婭大人是绝不会同意的,她一一” “你怎知她不会同意?你总是这般自以为是!卡米拉,难道你忘了我们家族的祖先是如何发跡的吗?当初我为什么要把你送去——” “够了!”卡米拉闭眼摇头,“您死了这条心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此时的阿斯让比卡米拉还要震惊,因为就在他准备婉拒谢绝之时,元老们竟然把“是否授予贵族头衔”这个议题拋给了观眾討论,看来此后半月, 圣都城內不会再有比这热度更高的事情了。 这日晚上,阿斯让急匆匆求见蒂芙尼。 “你不想当贵族吗?”蒂芙尼饶有兴趣地问道。 “.-受宠若惊。”阿斯让在惊这个词上加重语音,並问蒂芙尼,从奴开此前有无先例2 “凡人帮助魔女杀死龙王,难道也有先例?”蒂芙尼问。 阿斯让回忆道:“我记得教团曾经杀死过一头龙王?” “太久的事就不要提了,那时候遍地都是国王,但现在呢?” 转瞬之间,蒂芙尼的语气陡然变冷:“我原以为我把自己的底线放得够低了,没想到竟然还有那么多的元老底线比我还低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只有自知之明,她们自知能力有限,文对沙漠之主德塞托奥斯的强大深信不疑,於是便將目光放在了天神之血上,先把你树立为典型,才好偷梁换柱,餵其他人喝“特殊魔药』,替元老们衝锋陷阵。” 真是疯了。 那个沙漠之主到底有多强,能把元老嚇成这样?又或者说沙漠之主只是个幌子,真正令元老恐惧的,其实是那个被精灵称为终焉龙王的怪物吗?好吧,说到底,现在这些元老知不知道“终焉龙王”这个存在,都是一个未知数。 先等下。 天神之血·....特殊魔药? “你身边那个魔女呢?”阿斯让问道。 蒂芙尼失笑道:“你一个前斗剑奴,居然担心魔女?呵呵,和你说说也无妨,艾琳她活得好好的,只是定期要去抽血,抽完后要静养。” 然后拿艾琳的血餵给无辜人是吧。 “如果那晚你同意用梅交换艾琳,艾琳又何必受苦呢?” 所以你口中的“处理”,其实是这个意思。 阿斯让无言以对。 “如果你后悔,现在可以提出来,梅或者艾琳,总有一个要受苦的,你来选选看?” 阿斯让听了只想骂人,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收回前言,某些情况下动口確实不如直接动手,只是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候。 “呵呵,不说这些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法莉婭那孩子就是太乖了,不愧是斯泰西教出来的好徒弟,天天把一些老掉牙的臭规矩当真理。你俩日后大不了在我这儿幽会么,给钱就行。想想看,这个角斗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房间?早几百年就有啦,每隔十几年都要修一次,为的是什么?规矩虽然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蒂芙尼淡淡的笑容里带著几分玩味,缓缓说道:“难道你还想一辈子待在法莉婭身边?我劝你还是掂量掂量自己,你终归是个凡人,而法莉婭是魔女,不管她现在多么看重你,可要不了太久,就会嫌弃你慢慢长出来的白头髮,最后觉得你面目可憎、人厌狗嫌,是啊,就像小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成人,然后她会丟掉曾经心仪的玩具,再看一眼都嫌多。拿好元老们的封赏, 然后趁这段时间让法莉婭给你的家族多圈点地,最后让法莉婭选个顺眼的凡俗女子和你成婚,等你快被法莉婭嫌弃,主动离开圣都,回到你的封地上·——.—-呵呵,我忘了,你早就是天神之血的奴僕了,看来只能一辈子留在圣都,在余生忍受法莉婭的冷落——” 阿斯让不得不承认,他被蒂芙尼说到红温了,穿越到现在,这是他唯一一次破大防。法莉婭会被其他魔女同化吗,会像其他魔女,尤其是和蒂芙尼一样,隨意玩弄凡人的人生吗? 夜里,阿斯让给法莉婭写了封说明情况的信,刪刪改改了好多回,把一些无聊的心里话都刪掉了,儘量写的精简。 几天后,成功炼出第二瓶净血魔药的菲奥娜决定履行法莉婭交代的第二个任务,结果跑到角斗场,一看、一问,傻了眼。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那个奴隶—要发达了? 亏法莉婭那么信赖他! 菲奥娜怒上心头,想著要替法莉婭好好出口恶气,顺带公报私仇,然而被阿斯让一通忽悠后,稀里糊涂拿上阿斯让的信,马不停蹄离开圣都,追看法莉婭的足跡去了。 “菲奥娜,法莉婭的处境很危险,教团隨时可能派人暗杀她,既然你成功炼出了净血魔药,那就赶紧追上法莉婭她们!百密一疏啊!对了,这封信我刚刚改好,你拿著,把它带给法莉婭。这几天发生的事我都写在信里了, 告诉法莉婭不要想太多,过几天我肯定会去见她。” 第145章 歷史,以及信 第145章 歷史,以及信 “哦哦,阿斯让,你是贵族老爷啦?!』 法莉婭的宅邸里,梅把玩看魔女院发予阿斯让的贵族头环与斗篷,苏西和莉莉站在旁边围观。 “別这么喊我,你是魔女。” 从魔女口中听到贵族老爷这四个字,怎么想都很奇怪。 “好吧。”梅应道。 半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持续两周的角斗赛基本无惊无险,期间唯一一次比较凶险的战斗,说来你可能不信,是和一头金背黑毛大猩猩打。 在龙的压力下,一些动物走向大型化,力求在龙面前保持一定的威力,像上面提到的那头大猩猩,块头要比地球上大得多,不说一拳一个囚犯了,它甚至会用因犯遗留下来的武器,连后续放出笼的绿龙都与其僵持不下。 出於猎奇心理,魔女们把脑袋上满是伤痕且早就萌生退意的绿龙拖下了场,临时改让阿斯让对付那头三米多高的大猩猩,因为缺乏经验,拿的还是不大顺手的大锤,所以阿斯只得依靠天神之血,榨十体能以力取胜。 到最后几天,阿斯让几乎就是出面走个过场,谁让角斗场里养的五条龙都被阿斯让用同一套流程收拾了个遍,头上全带著可怖的伤痕,吸引其他经验尚浅的斗剑奴一开始就往上砍,不但伤亡小了很多,甚至都不怎么需要阿斯让亲自出手了。 两条绿龙,两条蓝龙,一条砂龙,別看形態各异,但生理结构大致相同,趁其转身之际照看头打,这套方法可谓屡试不爽。 而钻研出这套办法的阿斯让,自是获得了观眾乃至魔女的青睞,获封了一个不上不下的贵族头衔,其家族纹章便绘製在魔女院发予的斗篷上一头直立的金色狮子。 为何说是不上不下呢?这就得提一嘴圣都治下的贵族体系了。与诸王时代的分封体制不同,彼时之贵族多由大小军阀演化形成,而圣都时代的贵族,多是由魔女任命的地方长官世袭演变而来。 毋庸置疑,儘管航运业兴盛,商品经济发达,但圣都治下的社会仍是標准的农业社会。 诸王时代落幕后,原有的封建贵族十不存一,其標誌性的封建庄园农奴制也迅速走向衰落,以建城者爱莎为首的初代魔女及其继业者们解放农奴, 並授予其土地后,大大小小的独立村庄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头。 这些由新兴自耕农组建起来的独立村庄,会自我管理全村每一年的农业活动,垦荒、播种、灌溉、收穫,基本自给自足。当然啦,税还是要交的。 早期地方魔女的一项重任,便是管理徵收这些独立村庄缴纳的赋税,然而,伴隨愈发火热的拓荒运动,越来越多的村庄拔地而起,於是地方上的魔女们便剥离了徵税的任务,只负责在乡间来回巡视,处理农民日常生活中遇到的纠纷与威胁(龙与危险的野兽)。 承接徵税要务的,自然是魔女们任命的地方保民官了,这些保民官由魔女任免,职权终身但不世袭。然而隨看时间推移,经由土地兼併而形成的大地主们渐渐垄断了这一职务,与此同时,享乐主义的风潮也在魔女间盛行开来,双方一拍即合,大地主们世代向魔女进行“捐赠”以垄断保民官职务, 由此成为圣都治下的新贵,到了后期,除部分直辖军镇仍严格执行终身保民官制,原有的“乡村保民官”、“城镇保民官”均已成为象徵贵族的荣誉称號。 而说到“捐赠”,首先你得有自己的產业与封地,才有钱“捐赠”不是吗?什么,交不起钱,那不好意思,死后你的贵族头衔就不做数了。 此外多提一嘴,在那些矛盾衝突尚不激烈,且因地形复杂仍依赖魔女对抗巨龙的地方行省,这些贵族地主势力对圣都而言依旧可控,但法兰就不同了。 法兰地势平坦,曾是去龙化最为彻底的行省之一,当沙漠之主崛起后, 逐年沉重的赋税使得法兰民眾与魔女离心离德,法兰的地方贵族,又出於自身考虑,选择庇护那些迫害年幼魔女的领民,最终招致圣都的怒火,被蒂芙尼铁腕拷打。 自然,这种拷打多半针对的是屁民,对於那些大地主大贵族,蒂芙尼则採用拉拢策略。 具体是什么策略?据阿斯让研究,大抵可用三个字概括:包税制。 亦即是说,只要这些大贵族保证,每年均向圣都缴足法定赋税(包含魔女血税),圣都与法兰总督府便承认他们在包税领地內享有绝对的权利,於是,法兰贵族理论上要受魔女监管的贵族权力彻底转变为领地私有权,不难猜测,假以时日,这些地区必然成为高度自治的国中国。 但时下嘛,圣都收足了税款,大贵族获得了权利,一举两得,可谓双贏,贏麻了!那谁输了呢?答案不言而喻。 魔女极尽压榨,贵族极尽勒索,短短数年间,大量自由农、中小地主破產,诸王时代的封建农奴制度在法兰这片土地上捲土重来,往昔那种勃勃生机,方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然后绿龙飞来开荤了。 阿斯让微微摇头,放下手中阐述贵族歷史的书本。 “阿斯让,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找法莉婭!”梅问完,紧接著拍了拍苏西和莉莉的脑袋,“你们要乖乖的,不可以跟著去呀。” “.—再等两天。”阿斯让的语气难掩焦虑。 有了贵族头衔,就没法法莉婭羊毛,以她的名义赊帐出海了,要想出海,阿斯让只能自己钱买票,可他现在.身无分文。 借钱当然能借到,必要时法莉婭的金项圈也能拿去典当,但问题来了, 那些能借他钱的人,背后金主都是魔女院的那些紫衣元老,阿斯让想借钱, 那就必须答应他们的隱藏条件一一晚上去他们金主家里,呢,表演助兴节目。 特么的,这怎么可以!简直欺人太甚!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蕾露元老向阿斯让伸出了援手,一开始阿斯让还担心里面有坑,后来蕾露对他透了底,阿斯让也隨之放下了戒心。 蕾露向阿斯让坦言,她之所以能在圣都混得顺风顺水,广结人缘,归根结底,是因为她没有在元老席位上展露野心,专挑天赋不佳的魔女培养,不像斯泰西,自己强就算了,还收了两个天赋卓著的魔女当学生。 “收教艾芙娜,是为了继承她这一脉的传统与势力,收教法莉婭,则是一步险著。魔女院三百个席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只会少不会多,你多教出一位能竞爭紫袍的学生,就多一分占据他人传承的风险。其他元老为什么与我交好?看上我的席位而已。呵呵,所以我只把斯泰西当作可以交心的好友。 谦虚点说,这身紫袍是我走运得来的,我自己这脉没什么传统继承,对席位啊传统啊,不怎么看中,也没什么精神想让下一代魔女替我传承,唯一的追求,就是亲眼看看那片新大陆,去上面走走。 既然艾芙娜与你的庇主举行了凯旋式,那我这个位子迟早要让给她们中v7 么主动接触法莉婭?为什么想要帮你一把?至於其他元老嘛,定然是不满的,最近他们把我排挤出了核心圈子,不知道在密谋什么。所以你呀,还是相信下我,不会害你的,呵呵,我甚至帮你拿下了法莉婭的纯洁,这还不够吗?哈,好,不说了,你这前斗剑奴还挺纯情—等我消息,我会把你送到法莉婭身边。” 以上是蕾露的原话。 “大哥哥。”莉莉突然坐到阿斯让身边问话。 “怎么了?”阿斯让压下心中的焦虑,心平气和道。 “你说魔女不能叫你贵族老爷,对不对,那我该怎么叫你呢?” “叫大哥哥不好吗?” “等我长大以后肯定不这么叫! “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姐姐不是魔女,所以姐姐要喊你老爷的吧?” “莉——莉莉!”苏西尷尬极了。 “你姐姐以后是法莉婭的首席女僕长,很厉害的。” “贵族是不是天天忙著结婚呀?”莉莉又问。 “是这样吗?” “大哥哥,你能不能暂时不要结婚,等我姐姐长大了,再和我姐姐结婚?” 这小鬼·阿斯让扶额。 『莉莉!你、你胡说什么呀。”苏西从尷尬变为害羞。 梅沉默地走过来,举起莉莉的肩膀,把她抱去一边玩。 与此同时,法莉婭“啪”地一下,不小心折断了一支羽毛笔。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怎么还没来?怎么还没来?怎么还没来!!!! 法莉婭扔掉折断的羽毛笔,双手抱头:手肘是撑在桌上的,手掌是压在眼上的,手爪是摁在头上的,观感是极为不雅的。 稍微冷静一阵后,法莉婭鬆开手,小心翼翼地拆开菲奥娜带来的信封, 落款人是阿斯让,信上的话语何其简短,就只是阐明他的近况。 对,仅、仅、只、是、阐、明、他、的、近、况。 然后让自己不要乱想,他还是会来找自己的。 狗屎!放屁!一派胡言! 分明就是在敷衍! 都多久了!人影都没一个!连下一封骗人的信都懒得寄过来! 好岁骗骗我呀! 混蛋! 成贵族了很爽是不是! 不想再和我见面了是不是! 怕我再把你的脖子栓上项圈是不是! 我给你两拳呀! 不,法莉婭,不要气,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一定还有挽回的余地呀! 好好想想,你不是和阿斯让吵过一架吗?对,他不过是生你的气而已呀,向他道个歉就好了,他肯定是在等你向他道歉呢,只要写封道歉信.· 什么?道歉!岂有此理! 哪有主人给奴隶道歉的道理! 就算他成了贵族又怎样!我不还是他的庇主吗?!他不过是我的一条 “唔!”法莉婭拍了拍脸颊,隨后深深吸了几口气。 道、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光写一封信就可以啦,用强硬的!命令的语气!收到我的亲笔信,那傢伙还敢不来吗,说不定还要闻我笔墨的香味呢! 赶紧写完了事,春夏两季是绿龙的求偶季节,绿龙会成对出现,此时猎龙会成倍增加,而且最难办的事,很多时候还会出现第三方搅局,没有我法莉婭在,鹰狮团那帮凡人废物,不用想就晓得要被绿龙啃得户骨无存。 嗯第三方· 法莉婭忽然感觉自己的心猛地绞痛了一下! 但我是魔女,法莉婭咬唇自省,魔女不会在乎这个。 总之不要再想啦! 写信! 法莉婭另外翻出一支羽毛笔,换掉因断笔而脏毁的信纸,现在万事俱备,但她却卡文了。 沿办法、索性找本书擬很快,法莉婭拿出一本珍藏已久的·—小册子,上面写满了许许多多令人读之脸红的情话,也不知道这些情话是否正如这本小册子宣称的一般,当真出於古时那些伟人之口· 这、这条不错呢! 法莉婭连翻数页,相中了一则情话,小册子称这几段话节选自古时著名征服王写给王后的情书。 哼!倒还不错! 法莉婭转了转手腕,將这几段话在脑海中改了好几遍,然后写道: 可恶的阿斯让,你一天到晚都在干些什么呢?什么事这么重要,竟使你忙得没有时间,给你高贵可敬的庇主再写一封信呢? 是什么样的感情,室息和排挤了你答应给她的忠诚,以及你嚮往去她身边的承诺呢? 究竟是什么奇妙的东西一一是金钱,是地位?还是名望?到底是什么, 竟能占去你的每一分钟,霸占你每天的光阴,不让你稍稍关心一下你的庇主呢? 阿斯让,注意点!说不定哪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会像刺客一样破门而入!好叫你跪地向我懺悔! 混蛋!得不到你的讯息,確实使我坐立不安。立即给我写上四页信来, 四页充满诚挚感情的道歉信,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我身边,我將试著原谅你! 法莉婭默读了一遍,然后沉默地把信纸撕成碎片。 寄不出去!这种东西怎么寄得出去! 第146章 盔与剑 第146章 盔与剑 本来和梅说是再等两天的,结果两天之后又两天,一晃快过一周了。 在这期间,蕾露命前银狮猎团的团长波尔卡前来拜访过一次,让阿斯让稍安勿躁,“我无比敬爱的蕾露大人托我告知您,就这两三天,等圣都港口通航后,您就可以出发了。” 有赖於净血魔药的神奇功效,滨海区的疫情防控工作没多久就到了收尾阶段,如波尔卡所说,大概这两天便会解除封锁,重新开放港口。 然后就在今天,阿斯让的龙鳞链甲一一终於完成了! 成品一共三套,分为三种不同款式, 第一款是以弗格安利塔的龙皮製成的皮甲打底,再以龙皮间隔包覆链甲背心的轻便款式,同时在两肩、心臟、护腰、膝盖等人体重要部位採用了熔铸钢铁的龙鳞加强防护,適合屠龙。硬要形容的话,有点像某知名猎魔人的狼学派鎧甲。 考虑到未来极大概率会与教团交战,第二款鎧甲自然是典型好吧, 非典型的重装板甲,要不是工匠们说龙王皮的防护强度已足够高,可以在关节或一些非重要部位採用龙皮包覆金属链適当减轻重量,增加灵活性,还能方便穿脱,阿斯让必要怀疑这帮工匠是在明自张胆地毛材料!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採用了分体式的胸申设计,加之有魔法帮助(梅),阿斯让在之后的试穿环节甚至穿出了一种『变身”的感觉,就感觉到快。 总的来说,与標准的全身板甲不同,这套板甲兼具了防御力与灵活性, 外观有点像黑暗之魂里的龙血鎧甲。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至於最后一款·.该怎么说呢··嗯.根本就是按照法莉婭的姓癖, 啊不,审美设计出来的全身板甲,虽然华而不实,但是闪亮亮—!喷,反正不適合实战用。这一套板甲,从上到下满是华前的雕纹式,整体还染成了张扬的金色,如果真挨几下揍,马上就能刮一大片此外呢,这套板甲还有著极其夸张的收腰设计,穿久了真的很难受。唉,不夸张的说,它的设计初衷就是让阿斯让穿给法莉婭观看、欣赏,工匠们也都明白这点,因此只象徵性地用了少许鳞片进行装饰,绝大多数宝贵鳞片都用在了第一、第二套鎧甲上,不算太浪费。 最后,看到盔甲成品的阿斯让又重燃希望,问工匠能不能试著动手修復碎龙骨,表示不论结果如何他都能接受,然而工匠们的答覆始终如一,“办不到的,我们已经尝试过將鳞片加进钢水后进行锻造,可结果无一例外,均以失败告终,製造出来的钢条强度反而大不如前了。” 好吧,听了这番话,阿斯让是彻底死心了。 在这之后,阿斯让又和卡米拉带来的女僕们一起验收了数量繁多的皮革製品,像皮靴、皮包、各类家具、大量用於装帧书本的封皮等等等等,其中一小部分归法莉婭所有,剩下的么,都得和艾芙娜一样,拿去送元老。 所以,法莉婭为了多从那帮贪得无厌的元老手里多截留点东西,便和艾芙娜商量了下对策,决定把其中一部分东西以赏赠的形式依次送给菲奥娜、 依莲尼亚、梅、还有艾丝翠,如此一来,元老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得不说,龙王的皮革就是好,柔韧且耐磨,做出来的皮包不用担心破损,非常適合掛在腰间,方便收纳一些必要隨身携带的重要道具。 將来乘船前往法兰,这种小皮包肯定要带上。 再来就是皮靴了。过往法莉婭穿著的那种及脚踝的小皮鞋,只能適应城市里的石板路,这种路上最多也就堆积一些灰尘和生活污物,不容易弄脏丝袜,可一旦到了野外,地上的泥土不是染到丝袜上,就是落到鞋子內,每当这种时候,法莉婭少不得抱怨一番,让她换双鞋子,她还不乐意,“这么廉价的东西,哪里配得上我这双脚?” 因此,基於上述原因,今次委託工匠们製作的皮靴基本都是包裹小腿的及膝样式,除了依莲尼亚那款,其余的靴子都加上了缎带与绣作为装饰, 所以,虽然很可惜,但为了穿上这种靴子,梅的那双“脚链”只能摘下来,重新戴回手上。 “走路时听不到声音啦!”梅罕见地起嘴。 你是小孩子嘛?今年几岁呀? 好吧,按影梅的说法,从教团出逃的那几年,均是她在主导这副身体, 这么一想,梅的实际年龄可能要比她的生理年龄小很多,偶尔表现得幼稚些,也算情有可原。 “穿之前,往鞋袜和脚上抹一点这种香水,穿久了也不会臭。” 阿斯让拿来款法莉婭爱用的特质香水,原意是让梅自己动手,可梅却直接把脚丫子凑了过来··· 还是那句话,魔力使得魔女们的肌肤变得光滑而细腻,即使是梅这种常年跑动的魔女,两脚摸起来的手感,也和法莉婭无异,同样似牛奶般柔顺、 光滑,说的夸张点,和婴儿的皮肤差不太多。 嗯—.—· 总之呢,这些皮靴同样要带到法兰去。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第三天,滨海区宣告解除封锁,港口得以重新运作,往日繁忙的码头开始慢慢地恢復生气。瘟疫夺走了很多人的生命,但圣都最不缺的就是人,想必很快便会有新的人口填充进来,继续充当码头上的苦力吧。 在纵横交错的狭窄街区里,阿斯让发现有不少男孩扮成了他,另有些女孩似乎是扮成了法莉婭,对著空气中並不存在的恶龙一顿输出,玩得满头大汗、不亦乐乎。 一些认出了阿斯让的穷人,则惊得满身虚汗,急忙抓看自家孩子上前道歉。起初阿斯让还不明白孩子们的行为缘何需要道歉,但稍微一想便想通了,在这些贫民的认知里,法莉婭是高贵的魔女,自己又成了贵族,一旦较起真来,孩子们虽是扮戏取乐,却依然要吃苦头。 於是每次遇人押看孩子道歉,阿斯让都要说一嘴:“无需道歉,让他个玩去吧。” 隨后几日,陆续有船只驶入圣都港口,但航向法兰的船只嘛,尚无一艘,听说还得再等等。 要不是听蕾露说,车行老板的背后靠山对自己垂涎已久,阿斯让早就坐马车到其他港口城市换乘船只了。 一日上午,阿斯让刚刚打发完梅,女僕长卡米拉便主动找上门来,敲门后说道:“先生,宅邸来了位客人,他说自己是受法莉婭大人委託,想要尝试修復什么“碎龙骨”,请问您知道这件事吗?” “是,確有其事。” 阿斯让快速理了下衣物,自床底下拿出毁坏的碎龙骨,火急火燎地来到一楼客厅,在待客用的沙发上见到了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青年,褐色的头髮,加上古铜色的皮肤,看来这位男子应该是位巴迪亚人。 在他身边,坐著一名身材矮小的女子,圆脸上的五官並不出眾,但绝对称不上丑,“我是他的妻子。” 这女子应该不是儒症患者,而是一个健康的女矮人。 关於女矮人,曾经有个流传甚广的谣言一一她们蓄鬚,然而事实却是女矮人没有鬍子,只是鬢毛较人类女子更长更密。过去的女矮人以留鬢为美, 到了圣都时代,这种独特的审美观念逐渐被人类社会同化拋弃,女矮人们开始定期修理鬢髮。 之所以会產生谣言,恐怕矮人过去的社会形態脱不开关係。古时的国王们要么是接奴役矮人,命他们终日挖矿,要么划出一片矿区,留给矮人“自治”,不论如何,矮人最终都只能靠挖矿谋生,加之种种原因,又导致那段时间许多地区的矮人性別比例严重失调,所以—嗯,你懂的。 与两人寒暄一阵后,阿斯让从他俩的自我介绍中得知,男子名叫罗伊, 女矮人则叫格勒塔。 “你们来自巴迪亚?”阿斯让问。 “是的。”罗伊非常。 “我认识一个矮人,他姑且也是巴迪亚人。”阿斯让说。 “是叫埃里克,对吧?”格勒塔说,“我的爷爷常提起他,说他游手好閒,经常不务正业,最后甚至跑去当了斗剑奴。” “格勒塔。”罗伊轻声提醒。 “,对不起,我失言了。” 埃里克曾和阿斯让抽空聊过他以前的事,他说自已被砂龙害得家破人亡,不得已流落街头时,是个打铁的老矮人收留了他,不过那老矮人可能有些神经质,总是强迫埃里克做这做那: “说什么,只要我能把这些小事处理好,他就教我打铁的真本事,结果不是骂我做得差,就是骂我做得蠢,我那时年轻气盛,哪受得了这个气?索性一气之下把自己卖成了斗剑奴,唉,后面想反悔也没用了。” 没辙呀,大部分技术学徒都是这种待遇,要么熬时间,要么-就像这个叫罗伊的男人一样,抱上师傅女儿、孙女的大腿。 我的师傅身体不大行,已经退居二线了,所以让我来试试看。”罗伊说。 “爷爷的技术很厉害,”格勒塔说,“我的丈夫也很厉害。” 隨后,罗伊取出一封信,交给阿斯让审阅。 得这封信件是由埃里克口述,阿斯让行文,最后由法莉婭盖上加急章的缝合怪,阿斯让核对两眼,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罗伊的身份。 “先生,能让我看一看您那把『碎龙骨』吗?” “可以的。” 当阿斯让把碎龙骨摆在桌上时,罗伊明显坐不住。 “对不起,我失態了。”罗伊抱歉道。 “没关係。”阿斯让回道,“你有办法把它修好吗?” “最笨的法子是把它熔炼重铸,”罗伊说,“但既然先生您专门写信求助我的师傅,一定看不上这种笨办法。” “圣都工匠给我推荐的就是这种办法,”阿斯让摇摇头,“若能和其他钢铁一起熔炼,重新做一把大剑倒还好,可工匠们却说这样子反而有可能使剑身变脆。” 那么好的一把大剑,最后重铸为一把匕首,或者一把单手剑?没门,我不能接受。 “我手上有不少绿龙之王的鳞片,你觉得能不能用这些鳞片把它修復如初?”阿斯让望向罗伊,问道。 罗伊激动万分,浑身颤抖了几下,不过很快他就稳定住了情绪,冷静地说道:“先生,我向您承诺,如果您愿意相信我,我一定会用尽毕生所学, 倾尽十分,不,十二分精力去完成这项伟大的工作。” “请您相信我的丈夫。先生,请您一定要瞧瞧这个,”格勒塔轻轻拍了拍手边的一个大盒子,满怀自信地说道,“这里面装看我丈夫亲手打造的杰作,一把由砂龙鳞片製成的大剑!” 格勒塔打开盒子,想把盒子里的大剑拿出来。 “格勒塔,让我来吧。”罗伊没有拿剑,而是吃力地抱起盒子,放到阿斯让面前,说道:“实际上,师傅让我来圣都,还有一件事交代我去做,您先试试这把剑吧。” 经罗伊同意,阿斯让拿起砂龙大剑,站到空旷处,凭空挥舞了几下,明显感觉到这把大剑要比之前那把不堪用的丟人大剑沉重许多,挥动时手感直追碎龙骨。 “这把剑很不错。”阿斯让问道:“虽然剑身看上去和其他剑没什么区別,但比其他剑结实、拿看很沉,你·-是把砂龙的鳞片和钢熔炼在一起了?但这样的话,剑身会变脆弱吧? 先前那几套龙鳞甲,实际是用钢铁將一片片龙鳞焊起来,而非是把鳞片与钢铁熔炼到一起后锻打成甲。 “先生,师傅拜託我来圣都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將这项技术传播开来,”罗伊说起师傅,语气里满是骄傲,“今后大家面对巨龙,心里也能多一分底气!” “可是罗伊,本地的工匠很可能会嫉妒、排挤你。”阿斯让往罗伊头上浇了盆冷水。 圣都那帮爱边角料的工匠不用想也知道,在他们眼中,罗伊不过是个来自外省的无知穷小子,怎么可能笑脸相迎? “我—我想试一试。”罗伊坚定道。 “那好,我把碎龙骨交给你,你可以试著用它打响名號,”阿斯让邀请道,“可如果——我是说如果,日后你若在圣都待不下去,可以来法兰找我。” 第147章 再会法莉婭 第147章 再会法莉婭 金月湾是法兰南部一座风光旖旎的大城市,北部丘陵如同一道天然城墙,將金月湾拱卫其中。在东方,法兰省与直辖省的交界地,坐落著举世雄伟的交界山脉,冰霜之翼弗斯乌鲁斯就曾在交界山脉的冰峰中落巢,但很快又被斯泰西、蕾露等一眾实力强大的魔女驱逐回冰崖半岛。 败逃前,弗斯乌鲁斯首次展露出自身凶暴的一面,不但咬死了数头受伤的“龙妃”,而且还残暴的將一颗颗快要孵化的活卵悉数碾碎,一举拉满了自身的威胁等级,进而被火速討伐。 据说在弗斯乌鲁斯败逃后,交接山脉发生了融雪的现象,发源於此的月河数次溃堤,奔流的河水携巨量泥沙汹涌而下,形成金色的恐怖奇观。其实月河本就狂野,一遇暴雨便容易泛滥,此时月河清澈的河水会变得浑浊,將入海口处的海水染成金黄,而这一现象,止是金月湾这个港口城市的得名由来。 在蕾露的帮助下,阿斯让得以顺利抵达金月湾,这里离圣都距离不远船快的话几日就到。 一下船,城內紧张的气氛迎面而来。在过去,人们为了应对隨时可能爆发的迁徙灾害,於城市中修筑了大量粮仓,以便不时之需,金月湾又是港口城市,渔业发达,还有北部求丘陵作为屏障,受绿龙影响较小,按理说不该特別缺粮,可城內粮价却还是比其他地区贵出很多。 码头上,一大群手握棍棒刀叉的装卸工结阵示威,要求彻查船只上的货物:“要像老爷们搜查农民地窖一样,搜查船上的每一块木板,一粒粮食都不放过!” 几艘投机的小型运粮船,都被市民们扣下,用过往的价格强行收购了。 “你们这是抢劫!”有位船主被装卸工们拖下了船,声嘶力竭地喊道。 “抢什么劫,你不是自愿签下买卖合同的吗?”一位装卸工亮出明晃晃的大砍刀,威胁道,不仅嚇住了船主,也嚇住了跟隨阿斯让一起下船的医生们。 “听闻法兰歷来民风瓢悍——百闻不如一见,今天我是开眼了。”桑德医生感慨道。 我看圣都贫民也没差到哪去,你动动嘴皮子,就有一大群人敢堵魔女的门。 阿斯让心里正吐槽看,转眼便有一群装卸工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见势不妙,他立刻抄起背上的砂龙大剑,往地上砸了一下,平静道:“我自圣都而来,船仓里的粮食用於賑灾,你们不要乱来。” 没错,那把砂龙大剑已归阿斯让所有了!钱嘛,没付!但因为打了借条,所以不算白。至於碎龙骨的修復费用,按照信上的约定,由艾芙娜与法莉婭共同支付。工坊的工匠们,刚开始还將罗伊拒之门外,所幸阿斯让捏住了他们的把柄,以私藏龙鳞、私藏龙皮边角料为威胁,叫他们乖乖就范, 装卸工们警惕地保持距离,喊道:“你说这些谁信?告诉你!城里头的好商统统矮了一截!你这打手也想和你主子一样矮一截吗?” 所谓矮一截,是指被砍了脑袋,装卸工们怕阿斯让听不懂,纷纷用手在脖子上抹了一把。 梅稍皱眉头,伸手施展魔力,隔空將装卸工们手里的武器尽数收缴,横七竖八地在阿斯让身后。 “她、她是魔女!” “快跑,魔女来了!” “喊什么喊?!快去请艾芙娜大人来!” 艾芙娜?正好,省去了找人的麻烦。 不过,当艾芙娜在装卸工们的簇拥下亲自屈尊驾临时,阿斯让还是蛮惊讶的,如此看来,装卸工的所作所为大概率是由她背书的。 “我就猜到是你,”艾芙娜嘴角牵起淡淡的微笑,“你来的太晚了,法莉婭等你好久,天天以泪洗面一一別当真,我猜的。” 阿斯让汗顏,“她现在在哪?” “她刚杀了两头龙,现在正和依莲尼亚、菲奥娜她们一起,在城外处理龙户呢。把龙肉割给灾民吃,他们最多闹肚子,把龙肉割给市民吃,他们就要闹事了。”艾芙娜捂嘴打了个哈欠,脸上掛看黑眼圈,气色有些差,“本地的魔女太没素养,连如此基础的道理都不明白,光顾著串联粮商捞钱,居然想著用龙肉去填市民的胃,省下来的粮食抬价售出,呵..听说你这艘船上载满了救济粮?” “是,蕾露元老捐赠的。”阿斯让说。 “真好呀,什么时候我能像她一样有钱,”艾芙娜汕笑道,“我是商人的女儿,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拥有一艘这样的大船,上面装满金银珠宝但长大后却发现,即使是魔女,想要来钱快,就得昧良心。” 要瞒你说,你的底线还是比其他魔女高不少的,“法莉婭现在是在城外救助灾民对吧?那正好,先把这批粮食运一部分过去吧,其余粮食暂且存进粮仓里。” 看样子艾芙娜已经掌控住了城內局势,不然这船粮食恐怕要不了多久时间便会不翼而飞。 “我会截一部分,发给搬运工。”艾芙娜抬起头,望了眼港口停泊的大型帆船,而后低头看向阿斯让,“你呀,暂时別去见法莉婭,她正在气头上呢,你小心点!” “我去找她道歉。” 阿斯让想看过会儿该怎么哄她。 “虽然元老们没有给你封地,但你现在可是实打实的贵族,”艾芙娜告诫道,“贵族和男奴,其中差距你懂吗?待会儿借看清点粮食的功夫,你来市政厅见我,这里人多嘴杂。你身后那些人,是你从贫民区带来的医生?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去城外维持秩序,哦,他们签了猎团的合约,那便由不得他们了。” 艾芙娜教训完阿斯让,自然不会放过梅,凑到耳边问:“这段时间你瞒著法莉婭,和阿斯让翻云覆雨了多少次呢?” “翻云覆雨?”梅听不懂。 艾芙娜嘆了口气,接著换了个露骨的词汇。 阿斯让听了心虚,梅听了不自觉后退,眼观鼻鼻观心。 “唉,要是让斯泰西老师知道了,肯定要被你俩气死。”艾芙娜瞄了一眼阿斯让,微微摇头,冲低声道:“之后来市政厅找我,切记。” 隨后,在艾芙娜的號令下,码头上的装卸工人终於相信大船上的粮食不是打著救灾名號,恶意抬价的投机粮,个个卯足了劲,將一袋又一袋粮食从船上卸下。 由於下午又有许多不明真相的外省船只入港,其中凡是装有粮食的船只,均被码头工人们当场扣留,並强迫船主签下平价的买卖合约。 “往都是我们往夕往我们这儿跑正口卖得还死贵,娘的。”很多装卸工骂骂咧咧了一整天。 阿斯让与梅一直忙到凌晨,医生们则被带至城外,找依莲尼亚报导去了。 天將亮未亮之际,蕾露的大风帆船扬帆起航,顺著强劲的离岸陆风向大海深处驶去。 阿斯让背起累瘫的梅,向几名装卸工问过路后,便依照艾芙娜说的那般,到市政厅找她。 金月虽是法兰南部最大的城市,但终究不比鳶尾厅,没有雄伟的总督宫供魔女落榻,而本地的黑袍魔女自有其势力,她们在城中置有大量房產,可艾芙娜呢?只能睡在市政厅的办公室里。 “假如不求上进,地方上黑袍魔女过的可比我们镶了金边的黑袍魔女爽太多。”一见面,艾芙娜便以这句抱怨作为开场白。 市政厅的办公室占地面积不大,除了艾芙娜的床具,另外还要再塞一张床供艾丝翠休息,故而显得空间很窄。 艾丝翠作为精灵,无需如人类一般沉眠,並且她还有著极佳的听力,很適合担任防卫工作,依莲尼亚亦是如此,教团的刺客应该很难躲过她们的眼晴和耳朵。 阿斯让没耐心扯东扯西,与艾丝翠打过招呼后,便向艾芙娜暗示道:“白天的事” “梅睡著了?”艾芙娜问,“把她放到我床上吧。” 阿斯让瞧了眼梅,心想这傢伙..莫非是在装睡? 好吧,哪怕真在装睡,也没必要戳穿她。 当阿斯让把梅放到床上並盖好被子后,艾芙娜继续说道:“阿斯让,圣都的元老们在授予你贵族头衔时,有没有告诉过你,今后要和魔女保持合適的距离?” 阿斯让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没有明確说过。” “那就是了,”艾芙娜说,“也许这是一个专门针对法莉婭设置的陷阱。” “陷阱—怎么说?” “元老们可以把《言》当儿戏,但法莉婭不是元老,她尚未披上紫袍,如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著她,信不信你前脚闯入法莉婭的闺房,后脚就会有人寄出一封弹劾状,把法莉婭的前程毁个乾净?”艾芙娜嘆息道,“你和梅廝混,倒是没人会管,毕竟梅她-身体有缺陷,没可能竞爭元老之位,有什么需要,那就让梅给你解决好了,不要去找法莉婭· 唉,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我又不蠢,能不晓得单纯警告你没用吗?搞不定法莉婭,一切都是白搭。” “你问过法莉婭了?” “怎么可能呢!当然要你去劝,我会给你俩找个掩人耳目的好机会+ “別吧?这种话我说不出口。”阿斯让坦然道。 “所以你只是馋法莉婭的身体。” 阿斯让了眼艾丝翠,这名精灵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也不知道她听了我和艾芙娜的对话,心里在想什么。 “..—但我认为你还是和法莉婭当面谈谈比较好,毕竟她曾当著我的面赌气说过,要给你找一个落魄贵族家的肥婆女儿当妻子,加上这几天她一直留在城外,说不定真在操办此事。” 啊? 阿斯让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从前他便注意到,法莉婭对自已似乎、也许、大概、很有可能存在一种强烈的独占欲,而这种强烈的独占,不知从何时开始,竟隱隱扭曲成了对自已的支配慾。如果不能独占阿斯让,那我就用另一种方法,报復性地宣誓主权!阿斯让觉得法莉婭很有可能陷入这种思维误区。 圣都.当真害人不浅。 “麻烦您了,我必须和她当面谈谈。”阿斯让请求道。 “你確实该和她好好聊聊,赶紧认真想一想,该怎么说才能让她消气。”说到这里,艾芙娜突然沉默,扶额纠结了一番,开口道:“艾丝翠—你能不能,暂时出去两分钟?” 艾丝翠缓缓睁眼,表情平淡如水,整脚地说道:,“我可以暂时出去两分钟。” 人类的交流方式,她还有得学呀。 伴隨一阵极轻的关门声,艾芙娜也用同样微弱的声音向阿斯让说道:“你知道,当我拿那份借条打趣时一一就是关於你的那份借条,你知道那时法莉婭是怎么回应我的吗?『烦死了,你那么想要,那我就把他让给你好了,他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狗,送给你我也不会心疼,他现在对我最大的用处,就是让你欠我一份人情,等你我日后都穿上了紫袍,你要记住这份人情,遇事站在我这边!』我记忆力尚可,一些词语可能有所出入,但大体意思肯定没变,也绝不会添枝加叶。总之啊,你这次是真把她惹怒了,与我那时一样·我想知道,你和法莉婭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俩先前是不是吵过架?” 是吵过架。阿斯让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谈起。艾芙娜毕竟是魔女,她能理解自己当时心里有多难受吗?跟她说,因为法莉婭竟然真想把我当成奴隶看待,所以我很生气,於是和她大吵了一架? 还是算了吧,魔女和正常人的思维就不一样。 想到弄里,阿斯让只请艾芙娜儘快安排一下,让他和法莉婭见一见面。 接下来几天,阿斯让惶惶不可终日,梅也因为心虚,始终和艾芙娜在一起,到饭点时才和阿斯让有所接触。 然后一天晚上,忽然有人敲响了门。 阿斯让急忙开迁,发现迁外站著一位女僕。 髮型变了、衣龄变了、脸上帆画了妆,但是—..不会认错的。 弄女僕不是法莉婭,还能是谁呢? 第148章 是雅莉法,才不是法莉婭! 第148章 是雅莉法,才不是法莉婭! “法莉婭?”阿斯让轻声喊道。 法莉婭微微抬眼,眼神冰冷却暗燃火光。可以看到,她的脸上密布阴云,弯弯的眉毛拧成一团,好似黑压压的乌云,沉重极了,仿佛下一秒,那对琥珀宝石般的眼晴就会垂出泪来,然而比起这个,阿斯让更担心法莉婭那头系看青色髮带的栗色盘发会像猫儿一样炸起来。 “你认错人了。”法莉婭推开阿斯让,昂首迈入屋內,而后“拉”一声抽出椅子,闷闷不乐地坐在桌边,坐下后马上又摆了摆手,意思大概是叫阿斯让把门关上。 “那请问小姐,您是哪位,又因何故到我这来呢?”阿斯让关上门”,站在门边问道。 “我是————-哼,看我这身衣服不就知道了。”法莉婭万分羞恼,怀疑阿斯让有意折辱自己,於是捏起衣裙,抖了两下,“才思敏锐、优雅高贵、令人敬仰的大魔女法莉婭会穿这种专给僕人准备,毫不起眼、毫不耐看且註定要弄脏的背带装吗?你这暴发户休要造谣。別过来!站那里別动,你听好了,我的名字是———·雅莉法!对,没错,我叫雅莉法。” 你发什么神经。 阿斯让握拳掩嘴,表情很是微妙,等到笑意平復了,他方才问道:“晚上好,法——雅莉法小姐,请问您找我,是有何贵干呢?” “这个嘛,当然是—“—”法莉婭,不对,雅莉法故意拖长尾音,思考后说道:“是有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讲,你就贴在门边上,洗耳恭听吧!” 然而这次阿斯让却没有遵从“女僕雅莉法”的警告,他迎著小女僕愈发逼人的目光,走到桌边坐下,说道:“雅莉法,难道你的主人没有告诉你, 你面前这位“野蛮”的前斗剑奴如今已是位有头有脸的贵族了吗?你这础逼人的態度真可谓破绽百出,有心人一看一一等等,你先別急,我换个说法。嗯·—雅莉法小姐,我猜您一定是哪位贵族的膝下千金,平日里没少对看下人作威作福,但您现在必须得收敛锋芒啦,因您穿了这身衣服,不仅嘴巴要放甜一点,行为举止也得含蓄得体些呀!不然岂不是显得您那庇主疏於管教?若您的庇主因你这副態度,而在其他魔女面前丟了脸面,您和您的家族恐怕都会因此而失宠吧?所以您必须要改变,要適应自己现在的身份,就从·就从为我倒杯水开始吧!” “滚蛋!”假扮女僕的法莉婭愤怒地瞪大眼睛晴,“什么贵族,你不过—不过—.不过就是一头摇尾乞怜的狗,一个得意忘形的臭暴发户,字都认不全!” “不,除生僻词外的常见词汇,我全都烂熟於心。”阿斯让自信道。 “雅莉法”说我不信,“拿纸笔来,看我考倒你。” 虽然阿斯让这几天都待在市政厅里,但他没閒著,而是根据经验与回忆,慢慢在写一本名为《屠龙小妙招》的隨身指南,因此没用多久便翻出了纸张与笔墨,供“雅莉法”考教。 “这段话是什么意思?”“雅莉法”放下笔后,冷淡地问道。 阿斯让扫了两眼,扯了扯嘴角,说:“看不懂。这种板式的字体只有魔女才会使用,你一个女僕,不应该懂这些。” “这说明你的家族里没有出过魔女,分明就是暴发户!”“雅莉法”向后一仰,靠著椅背,双手抱胸道,“似你这般无甚根基的暴发户,一旦被你的庇主一一大魔女法莉婭厌弃,那和路边戴著金项圈的野狗有什么区別?不知哪天就会被人捉去煲汤,分而食之啦!呵,把你脖子上的项圈给我—我转交给法莉婭大人,你不是成了贵族吗?为什么还戴著奴隶项圈?笑死人了!” “雅莉法小姐,你这话可谓大错特错!这哪是什么奴隶项圈?您见过这样的奴隶项圈吗?不是皮製的,也不是青铜的,而是纯金做的呢!而且上面都没有掛奴隶字牌。你看,这还有个卡扣呢,我隨时都能把它取下来,所以您还认为这是一副双隶项圈吗?分明就是个首饰吧,”阿斯让喷喷称奇,说得法莉婭,哦不,说得雅莉法面红耳热,“您再看这,上面还刻著一行小字呢一一” “住口!给我闭嘴!”“雅莉法”急得闭眼拍桌。 好好好,不逗你玩了。阿斯让点头不语。 片刻沉默过后,“雅莉法”缓缓睁开双眼,假装冷静地说道:“你好像挺喜欢这个黄金做的小狗项圈嘛,还是说你戴看它,只是为了向大魔女法莉婭献媚呢?呵呵,可惜不管如何,你都要和这副黄金项圈说再见了,知道吗,法莉婭大人对你很失望,派我过来的目的,便是收回这副项圈。说我失宠?不,我没有,失宠的是你,你才失宠了!” 阿斯让微微皱眉,说:“想拿回去—可以,但得她亲自过来取,不然我是不会把它交出去的。” “得寸进尺的傢伙!”“雅莉法”针锋相对,要叫阿斯让率先让步。 “如果法莉婭不愿意亲自过来见我,那麻烦雅莉法小姐您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她。”阿斯让从上衣的內层口袋中掏出一纸信封,轻轻放到桌上。 “呵。” “一封情真意切的道信,恳请您一定带到。”阿斯让十分耐心地陪法莉婭演戏。 “你说是道歉信就是道歉信吗?谁晓得你在上面写了什么秽语污言?”“雅莉法”不悦地说道:“我得——-拆开看看,先审查一遍才放心, 可以吧?!” “当然可以。”阿斯让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雅莉法”看了一眼阿斯让,再看了看桌上的信封,隨后装出毫不在意的模样,轻率地拿起信封,拆开之前又迅速瞄了眼阿斯让,神情淡然地撕开信封,从中抽出信纸,展开阅读。 “写得还不错嘛,”她淡淡道,“从哪本书里抄来的?” “纯原创。”保准查重率低於百分之五。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帮你把这封信转交给法莉婭大人。” 不行,还不能笑,“雅莉法”心中窃喜,想著要把这封信好好珍藏起来,所以极为认真地沿著摺痕重新將信纸折好,塞进信封后,连著信封一同放进衣袋里,“这还不算完呢!我还有件事要找你—当然,我只负责转述法莉婭大人的话语。” 阿斯让说:“我洗耳恭听。” “你——·先等等,等我云酿一下。””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雅莉法”终於酝酿好话语,开口说道:“先容我介绍下自己。” 你还装上癮了啊。 嗯,想想也是,没准日后法莉婭要经常使用“雅莉法”这个假身份,在艾芙娜的掩护下偷偷与自己幽约会,所以要提前串串口供,顺带一提,“雅莉法”这个名字並不是单纯將“法莉婭”倒过来写的生造名,它的真实写法,其实是一一叶妮芙,没想到吧!不会在名字上被人轻易拆穿的。 嗯,所以要在这里吐槽一下吗?不,还是算了吧。 “先前说过了,我嘛,名叫雅莉法,如你所言,我是贵族————.-私生女, 我的家族『卢西安”,在当地颇有名望,坐拥大片优质的葡萄园,经营数百年的家族酒庄专向圣都供货。” 如今的人们基本不再像诸王时代那样用名字+姓氏的方法称呼彼此了, 毕竟诸王时代的命名规则太过复杂,一个人的名字要由基础名+氏族名+家族+绰號共同决定,太费笔墨,更费大脑与口舌(在那时,不称全名是种极其严重的羞辱),於是到后来的圣都时代,隨著大批农奴被魔女解放,人们的姓名也返璞归真,单以诸王时代的基础名相互称呼,需要严谨区分时,便会加上出生地与其父母的名字,以作特指。 不过,诸王时代的姓名传统依然有所保留,像法莉婭刚才提到的“卢西安”家族,便是以其首创者卢西安作为家族標誌。但在平常,贵族们一般还是以单名形式为主,不会特意带上姓氏。 等一下,这个“卢西安”家族是法莉婭空口捏造的?还是说这是他那个亲生父亲的家族?不.—法莉婭又不蠢,就算不擅扯谎,也不至於漏出这么大破绽。 “真有这个家族吗?我好像没听说过。”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阿斯让还是从旁提醒了一句。 “都说你是暴发户了,少多嘴打断我。”法莉婭小声嘀咕了一句:“忘词了怎么办?” 隨后,她继续说道:“知道红土镇吗?这便是我家族最开始的封地,她坐落在伊斯巴尼亚省和法兰省的狭隘通路上,那里的土壤不仅滋养了葡萄园林,从中开採出来的矿石,还能將你的衣服染成艷丽的红色。採矿场与酿酒厂,便是壮大我家族的財富源泉,不幸的是,越宝贵的事物越容易被坏人盯上。” 语毕,“雅莉法”还不忘捂脸啜泣几声,可惜演技实在太差,徒惹人发笑,估计就只有阿斯让能板著脸附和她了。 “那些骯脏的、丑陋的、卑劣的、下贱的、无耻暴民,被同样骯脏、丑陋、卑劣、下贱、无耻的天神教团鼓动,阴谋酝酿了一出骇人听闻的可怕暴乱!天啊,我那可怜的父亲,还有那些可怜的兄弟姐妹,都被这群暴民无端屠戮了!他们的遗体,甚至都没被这群无耻暴民加以善待,反而被他们百般差辰掛在树上后復便订天啊天啊我说不下去之 “想哭就哭吧,哭能让你好受一些。”阿斯让刚一说完,便被“雅莉法”狠狠瞪了一眼。 “因为我是私生女,所以有幸逃过一劫,附近森林不多,逃难时才没有遇到绿龙,后来·后来我被心地善良的法莉婭大人收留。”法莉婭大概是忘词了,因此快进到了故事结尾。 “原来您的身世如此悲惨·—真令我同情。”阿斯让感慨道。 “你如果不信,我自有纹章为证。”接著,“雅莉法”取下脖子上的一枚掛坠,盾牌形状的掛坠上印刻看两匹对称的骏马。 阿斯让也有一枚刻著纹章的掛坠,但因为脖子上还戴了圣树的遗物,因此那枚掛坠被他收进了包里,和一元硬幣放在一块儿。 “这东西你哪来的?” “依莲尼亚惩处了一批流民与其说是流民,不如说是土匪强盗,这枚掛坠就是从那些人手里流出来的,他们杀过人,还吃过人肉,掛坠的主人““多半遭遇不测,既然如此,这枚掛坠不如让我俩用用。”法莉婭说道。 “用用,你是想——”阿斯让与法莉婭对视一会儿,隨后默契地无视掉这段对话。 法莉婭很快装回“雅莉法”,问道:“如何?这下你总该相信我的身份了吧!” “我从没怀疑过你,雅莉法小姐。” “掛坠为证,我虽然是个私生女,但无人可以否认,我的体內有著『卢西安』家族的高贵血脉,我的继承权不容忽视,不容置疑!而你么,虽然是个空头贵族,却也比其他男子好上许多,”法莉婭,或者说“雅莉法”,终於是对阿斯让明牌了,“因此,法莉婭大人命我与你成婚,我的心中並无多少芥蒂,反正我们贵族间的婚姻大多都与情爱无缘,所以你別误会,我並不仰慕您呢!我们之间只以利益作为共同纽带,这样就好。婚礼无需办的隆重,稍微来几个人参加就好,我不大看重虚名,走过过场就好!毕竟艾芙娜,咳咳咳,连艾芙娜————-大、人,都愿屈、尊,为我俩证婚呢。” “???”阿斯让表情再度微妙起来。 法莉婭刚才说了什么? 好像是结婚? 和谁? 和我? 啊? “可、可恶!你这头不知好歹的白眼狼,不对,白眼狗!你是对我的嫁妆有所不满吗?!混蛋,你的胃口是有多大!我家族的封地竟满足不了你么?!你这暴发户,空头贵族,你要是胆敢拒绝我,法莉婭大人必然要將你彻底拋弃掉!” 由於阿斯让没在半秒之內回答说“好”,法莉婭,啊不,“雅莉法”顿时羞不可耐,急上加急,一拳锤在桌上,震得羽毛笔掉到了桌下,下意识地弯腰去捡。 第149章 为我的野心添砖加瓦 第149章 为我的野心添砖加瓦 法莉婭心慌意乱,脑子已不听使唤,当她再次直起身,把羽毛笔插回笔架时,视线始终不离桌面。 “莫非已有其他人向你伸出了橄欖枝?”法莉婭脱口而出,之后才心生警觉。 “是有一些,”法莉婭的反应令阿斯让颇感有趣,“不过全被我一一回绝了。” “你在圣都过得还蛮逍遥嘛,区区前奴隶,当真不识好列,”法莉婭將“雅莉法”的自卑与敏感展露的淋漓尽致,她俩都是贵族的私生女,“快把我也拒绝掉,我好回去交差!” 开玩笑,我如果敢说半个不字,你不得当场暴走?阿斯让聚精会神,凝视著法莉婭,自她娇小身躯中溢出的庞大魔力表现得极为狂躁,看的阿斯让暗暗心惊,生怕她一时激动,被这股躁动的魔力反噬了。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法莉婭承诺不会换人饰演“雅莉法”,我又何必拒绝她呢?不如说求之不得。 “雅莉法小姐,我俩什么时候完婚?”阿斯让问道。 法莉婭愣了愣,惊讶地抬起头,羞恼地斥责道:“你、你果然是个见识短浅的暴发户!我俩才刚刚见面,你竟然就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不是您先向我求婚的吗?”阿斯让不懂她在整哪出戏。 “我向你求婚不等於我答应嫁给你,更不代表你有权娶我!”法莉婭先是拋出一个不等式,而后论述说:“要先订婚!懂吗!订婚!唉,我就知道,你骨子里头还一个蠢笨的斗剑奴,如此重要的常识你却一无所知” “我確实不懂。”阿斯让问订婚该走哪些流程? “我俩都是贵族,又无父母,自然得经过我俩的保护人一一可敬的法莉婭大人同意,隨后由她作为我俩婚约的见证人。不过法莉婭大人公事繁忙,所以换由艾芙娜来做。你身为男子,要备好婚书,同时还要准备合我身份的戒指,我若同意与你签订婚约,便会將这枚戒指戴在——·戴在—” 法莉婭抬起左手,这时才恍然发觉,自己的无名指上,不是早就戴上龙王的骨戒了吗?! 阿斯让险些笑场,板起脸阿道:“?雅莉法小姐,您似乎心有所属了呢?” 同时也不忘侧面提醒:“这戒指很不常见,您今后还是注意点为好。” 法莉婭挨气急败坏,连忙要把戒指摘下,可因为慌乱,手也变笨了,不仅戒指抵在关节处迟迟摘不下来,关节处娇嫩的皮肉也被磨红,有些疼了。 “別硬摘了。”阿斯让连忙阻止。 法莉婭听后索性放弃,这时手指上传来的微微灼烧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接著她把手藏在桌下,狠狠盯住阿斯让,慢悠悠地讥讽道:“你说对啦,我的確心有所属,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那个可恨的混蛋,那个低贱的奴僕,他起先装作沉默寡言的样子,勾起我的同情与好奇,简直害苦了我, 再后来,当我心有悔意时,他又虚情假意地对我许下种种承诺!然而迄今为止,却连一个承诺都没能切实兑现!” 她越说越起劲,甚至发动了“岁月史书”这个魔法,忘乎所以且大言不惭地歪曲攻击道:“那个低贱的奴僕,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呢!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他,你是否同他一样色胆包天?最好不是!那个混蛋粗暴地占有了我,让我蒙受了极大的心理阴影,看在红土镇与万亩领地的份上,希望你不要为此介意,毕竟除了我,还有谁还会向你许诺如此丰厚的嫁妆? 你个暴发户,知不知道我这份宣称权,,千金万金也买不到?反正你这前奴隶眼中除了金钱、土地、地位、名誉,或者诸如此类的其他东西,什么也容不下,我俩之间自然也不需要什么感情,你也不必像那个低贱的奴僕一样,向我许诺什么,只要以后定期向我·—还有法莉婭大人上供钱財就好。 是啊,就是这样,我俩还是保持適当的距离,最好十天半月,不,几个月不见都没关係!告辞。” 到后面,法莉婭的情绪愈发激动,满是怨愤的魔力如汹涌的潮汐般起起落落、涨涨浮浮,令房间中不少轻巧的物件摇摆晃动,仿佛有阵劲风来回扫动,床畔垂下的被褥,也隨之如蝴蝶振翅般上下舞动。 语毕之时,法莉婭猛然站起,用一种可称轻蔑地眼神扫过阿斯让的脸, 隨即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要放她走掉吗?显然不可能!阿斯让三步並作两步,急忙拉住法莉婭的手。 “放开!”法莉婭颤抖著喊道,-“我又不是你的女僕,你不许碰我,一根手指都別想碰。哪怕我俩后面订婚了起码也要等三年才能筹办婚礼, 这期间我俩照样不能同房共眠!並且我隨时可以撕毁婚约!哼,怕了吧,果然对你这种人,就得拿满是铜臭的东西收买,这个就叫对症下药。你以后要千方百计地討好我,否则我稍有不满,这门婚事便立刻告吹,你去当一辈子空头贵族好了,看看那群身披紫衣的老东西愿意养你几年!” 阿斯让用身体挡住房门,说你先消消气,冷静一下,““我觉得吧,你口中那个低贱的奴僕,没你说的那么不堪。雅莉法小姐,你整日把『低贱』这个词掛在嘴边,谁不厌烦?我猜,您还採取了一系列手段来折辱他的人格, 试图侮辱他的自尊,好强调你和他之间的地位有看霄壤之別、云泥之差,您觉得这样做合適吗?我听说你为了考验他,还诱骗了一个女僕一一” 法莉婭的眼神几乎要冒出火来,脸上的红晕渐渐变作苍白,说话的逻辑也乱了套:“你还同情上梅·..同情上那个女僕了!你和她难道不是乐在其中吗?难道不是为了同她寻欢作乐,才迟迟不来见我吗?居然数落我,居然数落我!你怎么敢的!” “现在晓得吃醋啦?你干出来的事,不要往別人头上推,至少分一半责任。” 法莉婭微微著拳头,往阿斯让身上招呼,结果却是自投罗网,被阿斯让反手抱住。 “你今晚走出这扇门,马上我就去找梅,明天就和她回圣都去。”阿斯让想,既然服软没用,那就只好强攻了。 然而马有失蹄,人有失足,这段话显而易见攻在了法莉婭的死穴上,眼见法莉婭即將暴走,阿斯让迅速用出迁回战术,问道:,“法莉婭,你最近是不是稍微长胖了?” “胡说!”法莉婭张牙舞爪,“你知道我这段时间吃的都是些什么吗? 依莲尼亚那傢伙天天拿龙肉做饭!你呢!你和梅住我的,用我的,吃我的! 帐都记在我头上!” 以前不也这样?你选的嘛,“主人”! “其实的是蕾露元老的钱,”阿斯让指正道,“小声一点啊,没准隔墙有耳。” “你说什么?!”法莉婭气得合不拢嘴,露出两对小虎牙,低声说:“ 你你———你见过她了?!” 阿斯让有些无奈:“我不是在信里讲过了吗?” ““—看信的是雅莉法,又不是我。”法莉婭侧过脸,不知道是不敢, 还是不愿直视阿斯让。 “我很早就想问了,你那天为什么要把梅也喊上?”阿斯让回忆自己和蕾露见面时,她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是可疑,“是不是蕾露和你说了什么?” “不关你的事,”法莉婭想把阿斯让推开,再端两脚泄愤,可她又有点享受被阿斯让抱住的感觉,“你问那么多干嘛?”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你之前还想把依莲尼亚牵扯进来。”阿斯让语气强硬地质问道。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和她提过这件事了,”法莉婭故作轻鬆道,“她没有拒绝呢,只说自己会慎重考虑,如何,你心里是不是暗爽?” “我无语了。”阿斯让嘆了口气。 “有一点我要纠正下,”法莉婭十分幽怨地警了阿斯让一眼,“我哪有吃醋?我可是高贵的大魔女,魔女院的元老议席命中注定有我一个,我才会不会为一个凡人天天苦恼,会—会吃醋的,是雅莉法!不是我,明白没有?没有明白就算了,我不会耐著性子给你讲第二遍。” “我还以为我们上次已经把这破事吵完了,看来今晚还得再吵一次。” “烦死了!你到底想干嘛?老老实实接受我对你的安排不就好了?是, 我可能会发脾气,不对,我不会发脾气,发脾气的是雅莉法。”法莉婭开始胡言乱语了,,“你这混蛋,为什么非要在这件事上刨根问底,你想让我难堪对不对?真可恶啊你,你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顺从下我,你这已经不是顶嘴的范畴了,完全是反逆,听明白没,是反逆!反逆啊反逆!可以判处死刑的那种!” “有那么严重吗?” “要尊卑有序,要有体统!”法莉婭顿了顿,问道:“你这混蛋,没洗澡吧?一身味道。” “没来得及洗。”餐后挥了下剑,接著又忙著写心得去了,“有汗臭?” “—·哼,还好吧,”法莉婭冷哼一声,良久后,声若蚊蝇般说道:“把我抱到床上去。” 阿斯让照做了。 法莉婭有些紧张,伸手褪下肩上的衣带,並让阿斯让把灯吹灭。 “別脱,我喜欢这样,”阿斯让阻止道,“也別用魔法把火灭掉,我们还没吵完呢。” 法莉婭听了恨不得掐死这个斗剑奴、暴发户、野蛮人! “你真向依莲尼亚·—提了那种要求?为什么?” “你必须得有继承人,而她是最好的人选。难道你指望我·-指望雅莉法给你生出继承人吗?” “你比我还执著。”阿斯让摇了摇头。 法莉婭翻了翻白眼,拋出蕾露灌输给她的那套神奇理论,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简直不把人当人看。”阿斯让锐评道。 『那倒不是,我们魔女还是把民眾和贵族当人看的,所以我们魔女才不好与你们直接接触。” 言下之意,奴隶不算人,可以隨便玩是吧。 “金月湾的这群奸商,便是把自己的第二、第三继承人,送到魔女门下当奴僕,与城里的魔女建立了联繫,狼狐为奸。当然,这种奴僕和真正的奴隶有所不同,不用掛上醒目的奴隶项圈与掛牌,与我老师门下的女僕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让我效仿他们?” “不然?而且我告诉你,也就是在法兰,我才能化妆成雅莉法来见你。 日后我回到圣都,披上紫袍,你这混蛋就只有在公共场合才能见到我了!, 阿斯让沉默了,!“.—我没办法拒绝。” 他可以搬出法莉婭和艾芙娜回绝元老,但他不能以此为由拒绝圣都的民眾,民眾是不会信服的,而法莉婭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无私形象,也会因赏罚不公而毁掉大半。 “我知道,那帮老东西就爱搞阴谋。”法莉婭嘆了一声,“阿斯让,我在金月湾的这段时间,还和艾芙娜想明白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 “靠席位沿袭下来的人脉与势力是不牢靠的,如果地方上没有一支由我亲手打造的势力,一支完全效忠於我的势力,哪怕成为了元老,也会极其被动,就和斯泰西老师一模一样。”法莉婭有些忧鬱,“空有魔力,没有金钱,一样寸步难行,我有点明白你那天晚上说的话了,真奇怪,你一个斗剑奴,怎么懂这些的?你以前——— “所以你才急看让我狂大家族?” “大阿斯让忠於我,小阿斯让肯定也会忠於我。”法莉婭说,“你放心,半精灵只要不是和同类结合,他们的后代便和普通人相差无几。” “別这么干。”阿斯让正色道。 “不!你要为我的野心添砖加瓦!”法莉婭也认真起来,“我才不要学老师,拼死进了魔女院,却坐冷板凳,每天还要为“债主”站台,光是想想就让我作呕。” “我当然会帮你,以我自己的方式,而不是以你们魔女的方式。” 阿斯让抚摸著法莉婭的头髮,这时候,法莉婭很没出息地退缩了,“— “你的眼神让我害怕,去把梅叫过来。” 第150章 安全感 第150章 安全感 这会儿又不介意了是吧。 阿斯让想想,委婉地说道:_“时间不早了,我猜她已经睡下了。” “把她喊起来不就好了。”法莉婭嘟嘴说,“难道放她一个人待著?” 她边说边推,阿斯让只好挺起身,坐在到床边,偏头说道:“有艾芙娜管著她。” “天神教团在乡间无孔不入,早晚会渗透到大城市里,”法莉婭似乎有意使坏,“不,也许已经渗透进来了,我很害怕呀,今后你为我守夜好了, 把作息时间错开。” 阿斯让嘴角抽动两下,说:“行吧,祝您好梦。『 冷静想想,法莉婭的话不乏道理,自己在圣都时日夜担心的不就是这个吗? “我会守著你的。” 法莉婭有意放置阿斯让,轻哼一声,闭眼装睡,谁想等了好久,睡意渐渐浓郁,但旁边那个混蛋居然真能坐得住! “还不是因为你没什么魅力!好好想想吧法莉婭,之前你特许他『暖被窝”的时候,他睡得是不是像头猪一样死?”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经浮现,便怎么也挥不去了。 法莉婭不得不承认,虽然她总是在嘴上讥讽阿斯让的出身,但当阿斯让为了保护她,毅然决然朝龙王走去时,他的形象便在法莉婭心中日渐伟岸了。 从此,法莉婭哪还能把阿斯让代入到市井读物里那些出身卑微、举止粗鲁的主角上去呢?於是她开始读诸王时代流传下来的武功歌,可那些武功歌里传颂的都是什么!高尚勇敢的骑土主角,被骑士爱慕的优雅贵妇,刁蛮任性的反派女巫! 封禁!必须封禁!等我当上了元老,一本也不能放过!那帮元老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充许这类反魔女书籍堂而皇之地流传於世! 但、但是,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嘛,至少那些贵妇勾引骑士的高明手段,又不是不能学来用! 法莉婭伸腿踢了踢阿斯让,然而太过激动,忘了收住力。 “安心,我熬得住。”阿斯让果然会错意。 “我、我脚痛!”法莉婭感觉脸上有股火在烧,“给我揉揉脚。” “?” 阿斯让愣了愣,很礼貌地说了声“乐意为您效劳”,缓缓掀起被褥的一角,法莉婭白皙嫩滑的右足就这样暴露在他的视野里。 法莉婭来时,穿的是绑带式的凉鞋,她要扮成“女僕雅莉法”,自然不能穿名贵的蚕丝袜。 “快点。” 法莉婭一边催促,一面扯起被子,遮住半张脸,可当她看到阿斯让真的伸出手时,立马將眼睛也遮起来,右脚也像受惊的小猫般直往回缩。 阿斯让早有准备,一把擒住法莉婭的脚踝,將她的右脚枕在自己腿上, 轻轻揉捏起来。 法莉婭的眼睛紧闭著,视线一片漆黑,只能凭靠触感感知周围的一切, 因此阿斯让的按摩对她造成了更加强烈的刺激。 “你、你为什么这么熟练?”法莉婭哀鸣道,“你在梅身上练习过了! 是不是!” “没有,是你太敏感了。”阿斯让如实说道。 “不信,鬼话连篇。”法莉婭痛斥道,好减轻內心的害臊。 “现在你又突然在意梅了?”阿斯让小心翼翼地摩著每一处地方。 “这是两码事!”法莉婭嘴硬道:“我们魔女为了防止你们这些下人图谋不轨,必须有人在旁陪侍!何况你这傢伙痒死啦,轻点,你这可恶的傢伙·谁晓得你会不会突然发狂?” “晚饭时喝过了,不会那么快的。”阿斯让说。 “你还想定时喝?快发作时才许喝!”法莉婭突然呜咽了声。 阿斯让的手往上走,慢慢摁捏法莉婭的小腿肚,让法莉婭既难堪又享受。 “法莉婭,你觉得我会对你图谋不轨?”阿斯让是有些生气的,他能理解法莉婭,可也觉得是时候破开法莉婭的心障了,“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也不求你回报,但你现在却把我比作图谋不轨的下人。你让我情何以堪呢?” “不求回报?”法莉婭有气无力地反驳:“想想那天晚上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你——你居然敢把项圈——” “是梅乾的。”阿斯让表示不关我事,:“明明是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她!”法莉婭埋怨著,足趾不安地蜷曲,然后又被阿斯让有意无意地授直,叫她羞辱又愤怒。 “.—我看你那时还挺享受的。” 阿斯让真没撒谎,然而法莉婭怎会认帐,当即怒骂道:“胡说!明明是你不对,你口口声声说会对我忠诚,可你的忠诚也就这点程度而已!白眼狗、白眼狗!所以我要提防你!谁让你不按我说的意思来?” “难道是我理解有问题?”阿斯让故意说道:“我记得当时你对我说的是『继续啊,你就这点能耐吗』,还有- — “没错!就是你的理解有问题!”法莉婭气急败坏地侧过身子,蹬来另一只脚,蹬完就被阿斯让抓住,在劫难逃啦。 “那你说说,哪里有错?”阿斯让两手並用,轻揉法莉婭的足底。 法莉婭忍住痒,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慢吞吞地说道:“你果然——还是个斗剑奴!没文化!不动脑!什么都不懂!你你不能光从字面意思去理解我说的话!你的脑瓜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唔—为什么—不开动脑筋,好好想想我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您说的对,”阿斯让敷衍著,他的心思全在眼睛和手上,“还请您为我解惑,你当时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呢?” “当然是要你服软示弱!这都不明白吗?”法莉婭咬住下唇,痒得快哭了,却又不甘示弱,进而又嘟囊了声:八“一点都不珍视我,不知道你图谋什么。” “我明白了,”阿斯让点点头,“你想让我对你俯首称?” “没错。” “就像———波尔卡那样?” “波尔卡是谁?” “就是那个银狮猎团的猎团长。” “哦,”法莉婭朦朦朧朧有点印象了,“是啊,你要向他学习。 “绝不。”阿斯让明確拒绝,隨即腾出手,把被褥掀开,叫法莉婭无处藏身。 “你做什么!”法莉婭羞恼莫名,边喊边调度魔力,誓要叫阿斯让好看,但她身上的魔力流哪里能逃过阿斯让的眼睛,未来得及抬手,便被阿斯让摁住。 “假设我像他一样,向你俯首做小,那你往后岂不是要学蕾露?”阿斯让微微皱眉,“我们约好了,你只能有我一个奴隶,再招就只能招女僕!” “就学就学!”法莉婭赌气道。 “那我就找梅,或者艾芙娜。”阿斯让接看又说了句:“而且梅肯定养不起奴隶,也懒得养。” 法莉婭瞬间发毛:“不行!” “凭什么不行?” “因、因为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敢反悔?小心哪天夜里我削了你的狗头!让你矮一截!”法莉婭真的要哭了。 “隨便你,我隨时欢迎。我不装了,这么跟你说吧,这个狗屁世界我老早就活腻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找个地方跳了,没准还能重回老家呢!”阿斯让威胁道,!“你想学蕾露我不拦你,但那时,就別怪我和你翻脸啦!我马上割袍断义,恩断义绝,和你老死不相往来。” “你这个混蛋!”法莉婭顿感不妙,奋力挣扎,小时候被养母压在身下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泪珠大颗大颗地淌落。 阿斯让俯下身,把法莉婭的眼泪吻干,喉,咸咸的。 闷的响声听著声音,再看阿斯让微妙的表情,法莉婭突然觉得好笑,“哼,果然是条狗,快学一声狗叫,学了我就原谅你。” “吼。” “该死,你连狗吠都不会吗,狗是这样叫的吗?”法莉婭演示道,“汪汪!这样才对。” “確实不是狗叫,我那是狮子的吼声,”阿斯让说,,“你不会忘了你给我取名时的初衷吧?阿斯让,寓意是『勇如雄狮”,你在狮群里能找到另一头成年雄狮吗?” “区区一个凡人,居然想独占我。”法莉婭没好气道。 “你刚刚那些话让我很没安全感,所以我必须索要一些特权,”阿斯让说,“再说了,我比较有男子气概,保证老当益壮。” “那你最好说到做到。” “绝对可以。” “如果我没记错,你说-—-你能熬夜的。”法莉婭视线飘忽,侧头说道,“现在,把我的手放开,然后自觉躺到我旁边。” 接看,她坐在阿斯让身上,左手扯住掛在阿斯让项圈上的圣树掛坠,右手摁住阿斯让的胸膛,高高在上地厉声说道:“我俩该核验下之前的约定! 那个约定是怎么说的?你要给我当一辈子奴隶,然后我才不会找其他奴隶。 你脖子上的项圈是决不许取下来的!死了也要带进坟墓里去。 你永永远远都是我的奴隶,这就是我占有你的方式。可我毕竟是魔女, 我们魔女自有一套规则,劝你別用凡人的道德准则来衡量我。我可以许你爱上我,而不惩罚你,但未来的法莉婭元老是绝不会爱上一介凡人的。当然, 也许雅莉法会对你產生感情,她不是魔女,而是我的女僕,也是你的未婚妻,对你產生爱意倒很正常。” 法莉婭被心中那股巨大的矛盾情绪肆意摆弄,她时而想起不久前斯泰西老师寄给她的信(艾芙娜也有一封),斯泰西在那封信中语重心长地写道: 权力的获得总伴隨另一些事物的失去,如果你想成就一番伟业,最好让自己融入到这个社会,孤芳自赏者不受人欣赏,特立独行者必被人孤立; 时而文想起儿时接受口头教育所诞生想法:要忠於丈夫,因为丈夫终究是家庭的主人,但我身为贵族的女儿同样有义务管束未来丈夫的一言一行,绝不可以造出像我这样的私生子来; 时而又回忆起与阿斯让独处时的点点滴滴:没有外人,只有她和阿斯让两人。 我会披上紫袍,又会失去什么? 然而法莉婭还没来及的伤感,神志便突然中断了。据说魔力越强的魔女,体质也就越敏感,一不留神就会陷入任人摆布的地步,因此才需要面具维持体面与尊严,需要最为忠心的侍从在旁守候。 感官之乐是魔女最大的敌人,一旦沉溺其中,来上数次,就会让她们陷入可怕的、毫无防备的状態。法莉婭忽然感到一种莫大的恐惧,体內的魔力不再听她使唤,没有魔法护身,魔女就难有立身之本,虽然她们自谢与凡人有著天壤之別,可她们终究还是肉体凡胎,无法超脱。 那天晚上有梅在,所以这种恐惧缓解了很多,但现在“法莉婭?” 法莉婭颤抖著倒下,躺在阿斯让胸前,只顾著喘息。 “你没事吧?”阿斯让从没见过这种状况,焦急地问道。 良久之后,法莉婭哭诉道:“阿斯让,我有点怕—-我使不上力气,也控制不了魔力了。” 很快她又问:“你和梅做了没有?快说。”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说过了,不要用凡人的道德准则衡量魔女,”法莉婭仍旧嘴硬,“梅她不怕吗?也是,她连抑魔药剂都敢喝。” “..—.先睡吧。 !! “不要。”法莉婭皱了皱眉,很是任性地说道:“我要补回来,但我又害怕,你说说吧!该怎么办。” 阿斯让稍做思考,顛倒下乾坤。 “不、不行,你是我的奴隶,怎么敢- —— 阿斯让立刻否道::“你说错了,现在你是雅莉法。看,这样你能抱住我,是不是好受些了?就算有刺客摸过来,肯定也是往我身上先捅刀子,你安全的很。” “你才是最危险的傢伙。”法莉婭搂住阿斯让,她接受了,隨后,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縈绕在她心头,她的脸感受到阿斯让脸的温度,因最浪漫的精神享受而快乐。她想,我再不需要梅陪伴了,我在的时候不许她来。 门外,偷偷跟来守夜的菲奥娜心烦意乱,却又不敢出声。 第二天清晨,阿斯让下床为法莉婭准备早餐,他推开门”,与菲奥娜四自相对,相顾无言。 只见菲奥娜用手指遮住嘴唇,悄然走开。 第151章 皆为戏言 第151章 皆为戏言 金月湾外,大批瘦骨鳞的灾民聚集在一起,他们白天喝著清汤寡水的麦粥维生,晚上挤在简陋的帐篷里过夜。哪怕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们也依旧被金月湾的市政议会严防死守,绝不许他们踏入城內一步。 作为法兰南方最大的港口城市,金月湾即便封锁城门,市民需要的种种生活资源依旧能靠港口运送补齐,只要加强港口的管理,天神教团的势力便很难渗透进城內。 毕竟教团扩张势力,靠的是圣酒、圣餐以及土地这三板斧。 这使得教团在城市中难有根基,却也让他们在法兰南部乡间扩张的速度极为迅猛。 “发达的航运使得法兰南方的商品经济有了长足的发展,却也让南方的农民破產的更为彻底,原有的耕地不是兼併为了牧场,就是成了各类经济作物的种植园。以前靠著北方输入的农產品,勉强还能果腹,而现在只需一点火星,就能点燃起义———·咳,暴乱的火焰。” 上午,与法莉婭分开之后,阿斯让来到城外,趁看中午施粥的时候,在依莲尼亚的陪同下询问了很多灾民原先的生活情况。 “不知阁下有无对策?” “你难住我了。”有是有,但在目前的情况下没有可操作性。 一阵沉默后,依莲尼亚嘆道:“余的初衷是驱逐绿龙,不想今后竟要优先与人为战。” 说完,她望向城墙上吊掛的十来具尸体,再次陷入沉默, 在法莉婭她们到来前,金月湾的城墙上就已吊掛了不少灾民的尸体,市议会指控他们与教团有染,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也许单纯只是隨机挑选了几个倒霉蛋用以震镊灾民。 “我带来的那些医生还安分吧? “余让他们跟看几名精灵学习,他们中不少人的药草学比余还要差劲好在进步明显。” 依莲尼亚的表情有些鬆动,但很快又严肃起来,“不知阁下注意到否? 附近这些灾民並非为龙所害。他们的村子接纳了精灵,於是成为了教团洗劫的首要对象。” 先有敌人,后有我们。阿斯让想,城市有著较为完善的防御体系,更有魔女驻守,教团很难攻下,他们最多在城市中搞搞暗杀,然后被市民排斥, 无怪乎会將贪婪的目光放在那些居住看精灵的“独特”村庄上。 “法莉婭阁下想让您接管的『卢西安”家族,便是因此遭受灭顶之灾,”依莲尼亚目光坚定,“余虽不愿与人为敌,但余绝不会心慈手软,马上余將奉法莉婭阁下之命,带领鹰狮团向南方山隘前进。” “鹰狮团成立的初衷是猎龙,和教团作战——·-他们能接受吗?”阿斯让问道。 “赏罚分明即可,何况城內贵族和魔女亦会支援兵丁。” 阿斯让听出了依莲尼亚的言下之意,现在的鹰狮团虽有新式合约在身, 可骨子里还是赏金猎人、僱佣兵那套做派,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敢干。 “能带我去猎团驻地看看吗?”阿斯让询问道。 “未为不可。” 为了避免与灾民起衝突,鹰狮团的驻地距离金月湾有段距离,不过谈不上远。 路上,阿斯让旁敲侧击地问道:“你没去见自己的父亲吗?” “余父住在北方,”依莲尼亚说,“於公於私,余都要阻止教团的势力往北扩散。” 虽然称不上苦瓜脸,但依莲尼亚没有表情的表情配合她刚刚说的那番话,弄得阿斯让还以为她的父亲已经“劳烦阁下为余的家事操心了,”依莲尼亚全力牵动嘴角,“不过余已做好准备。此前討伐绿龙时,余听菲奥娜阁下抱怨,心知卡罗琳总督力有不逮,北方恐已糜烂一片。” 艾芙娜和法莉婭终究不是元老,履行的职责与其他大魔女无异一一相当於圣都向各地委派的救火队员,_而卡罗琳呢,她是现任的法兰总督,按规矩,自然要由她掌控全局,但是吧,她现在好像正在装死。 阿斯让无话可说了,闷头走路,不料依莲尼亚突然冷不丁说道:“法莉6元“.—-我看还是忘记这件事比较好。”阿斯让尷尬极了。 “阁下是觉得余没有魅力吗?”依莲尼亚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斯让无奈道,“这种事该由你自行决定,而不是听从法莉婭的安排,对,她是魔女,但那又怎样,你又不是她的僕从,何必对她马首是瞻,论起辈分一一” “余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依莲尼亚认真道,“其实为无不可,正如法莉婭阁下所言,余年纪不小了。” “” 阿斯让无言以对,想著要不要严词拒绝。 法莉婭祸害过梅了,不能让她再祸祸第二个。 “阁下很为难。”依莲尼亚淡淡说道。 “確实。”阿斯让点头说,“我认为这种事必须要有感情基础。』 可梅呢?阿斯让忽然想到,我对梅是怎么看的,梅对我又是怎么看的。 因为她是魔女,所以还是別用我的道德观去衡量她比较好? 唉,藉口。 阿斯让啊阿斯让,你是昏了头,屈服於本性了啊!第一次你还能推卸责任,可后面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是怎么回事! 你就是个混帐,偽君子!等哪天你被魔女的三观同化了,你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训斥法莉婭吗,你还能保证十年二十年后五十年后,能坚持本心不被腐蚀吗?法莉婭表面上不在意,可“雅莉法”不是说了?她吃醋得很呢!小心她发癲! 我必须让我的智商牢牢把持住高地。阿斯让坚定地想道。 “啊,感情。”依莲尼亚也点了点头,“家父曾言,感情可以日后培养, “是,不过爱不一定能培养出来,恨倒是很容易培养。”阿斯让嘆道:“喉,真別信。” “阁下勿要顾左右而言它。”依莲尼亚凝视著阿斯让,-“余在阁下眼中是否毫无魅力可言?” “有的。”阿斯让明白不回答是不行了。 “撒谎。”依莲尼亚摇头道。 “没有。”这下总行了吧。 依莲尼亚点头道:“没错,半精灵终究是世人眼中的秽物,是余在难为阁下,望阁下海涵。” 阿斯让汗流瀆背了,“依莲尼亚,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依莲尼亚回望阿斯让一眼,低头说道:“法莉婭阁下有向阁下提过,余是如何得到『卢西安』家族的纹章掛饰的吗?” 阿斯让摇了摇头。 “快到驻地了,阁下可以看看鹰狮团的现状,到时余再告诉阁下经过。”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鹰狮团的驻地,这里的气氛与远征队据点里没什么不同,说好听点叫热闹,说不好听点叫散漫,有玩牌的、有喝酒的、有互骂的,就是看不到自觉操练的,主打一个“往巨龙边上靠一靠就算对得起魔女的赏钱”,唯一看得过眼的,便属他们挨依莲尼亚训斥责骂时,態度可称恭敬,腰背挺地蛮直。 “让阁下见笑了。” 是我期望放高了,其实吧,“这样倒算正常。” 在世人的认知里,除了那些没有稳定收入的地痞流氓,谁会去做这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这些人就像是奇幻小说里的冒险者,褪去美化的光环以后,不过就是些散兵游勇罢了,活下来的精英老油条,屠龙的技术不一定高超,逃跑的技术一定超越常人。想从龙嘴里活下来,不需要跑得比龙快,只要跑得比同伴快就好了。 真刀真枪碰起来的话,这些人很难打得过贵族魔下的卫兵,他们比卫兵强的地方,是他们直面过巨龙,对龙多少有点祛魅了。 刚到全日湾时催剂师团儿正可丘之金对阿斯让说道,“但他们被市议会要求远离城市时,他们的心態就鬆懈了, 待到初次狩猎绿龙,他们的心態便完全散漫下来。” “伤亡很大么。” “是,也许是受到了绿龙王的影响,如今的绿龙远比往时狂躁,我们面对的两头绿龙形影不离,很难对付。两龙在场,许多人心生恐慌,场面混乱,一度阻碍法莉婭阁下施展魔法。” 听依莲尼亚描述,阿斯让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法莉婭暴跳如雷,却又畏手畏脚,害怕伤人而不敢下手的模样。 “魔女在场时,狩猎队或许该走精英化的路子。”阿斯让思索道,“分工必须明確,人数不宜过多。” “法莉婭阁下心地善良,她在確保万无一失时才会动手,其他魔女不会在意旁人是生是死。”依莲尼亚回忆道,“討伐冰霜之翼时,斯泰西阁下就曾误伤过很多人。” 用较小的牺牲避免更大的牺牲么。 “鹰狮团要適应法莉婭的战斗方式,”阿斯让说道,“而不是反过来逼迫法莉婭动手伤人,狩猎人数必须精简,至於精简到多少,还得靠实战积累经验。” “余谨记。”依莲尼亚顿了顿,说道:“阁下还记得,余之前说过的纹章一事吗?” “嗯,你说等我看过鹰狮团现状后再说,”阿斯让说道,“说实话我有点失望,亏我那么认真撰写册子。” “册子?” “先说说你的事吧。 依莲尼亚轻嗯一声,说道:“余方才说过,鹰狮团初战后减员不少,因此,经法莉婭阁下同意,余从城外灾民中遂选了不少体魄相对健壮的人员, 进行补员。然余急於心切,一时失察,竟令一些盗匪混入鹰狮团內,若非他们酒后失言,拿出『卢西安』的家族纹章向人炫耀,余恐会一直蒙在鼓里。” “听法莉婭说,他们还吃过人肉?你处决的好。” “余惭愧。”依莲尼亚罕见地明显皱眉,“即使如此,余当时也还想將他们移交城市法庭进行审判,但是·余深感惭愧,余竟不能耐受言语上的羞辱。” “我说你没有我在你的要求下说你没有魅力时,你想拔剑砍我吗?”阿斯让打趣道。 依莲尼亚认真道:1“那倒没有,因为阁下说的是事实,半精灵是世人眼中的秽物,余不愿再为这个铁一般的事实发怒了。”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看法,但我肯定不这么看,你问鹰狮团的其他人,看他们敢不敢说你是秽物,艾丝翠与你相处的————也还好吧?” “人心难测。”依莲尼亚凝视阿斯让的眼睛,仿佛想要洞穿人心,但很快便放弃,“许多人谈起余,从不直言余之名讳,而是称余为半精灵,阁下是否也这样称呼过?” 依莲尼亚尽力还原出一种蔑视的语气:“那个半精灵。” “没有吧。” “阁下可以发誓吗?” 阿斯让於笑两声。 “那就请阁下补偿我吧。”依莲尼亚说道,“余算好日期之后,会按时拜见阁下。” “什么日期?” “不雅之词,阁下勿要多问。 “???”阿斯让汗流背了。 “阁下勿要有心理负担,余会独自抚养孩子长大,无需阁下费心,也不会叨扰法莉婭阁下。” 说罢,依莲尼亚挤出一个微笑,话锋一转,说道:“以上皆为戏言,阁下勿要当真,不过是余小小的报復。法莉婭阁下的请求令余生气,但余不好直接拒绝,还望阁下陪余演演戏,就说余日期未到,请法莉婭阁下安心等到。” 你早说啊。 “何必拐弯抹角,”给我嚇出一身冷汗,“我答应了。” “劳阁下费心了。”依莲尼亚微微頷首。 “对了,依莲尼亚,能不能帮我在驻地里腾出个地方住下。”阿斯让耸了耸肩。 依莲尼亚眨了几下眼睛,微微沉默后问道:、“您和法莉婭阁下还没和解吗?又吵架了?” “那倒不是。她说近几天市政厅里马上又要召开城市会议,所以把我赶出来避避风头。” “余明白了,正好驻地有几处空帐篷,余去为阁下收拾一番。” “麻烦了。” 既然住处有了,就该去处理一下天神之血的问题了。 与依莲尼亚打过招呼后,阿斯让回到城里找梅。 “又来喝血啊?奴隶。” 然而今天的梅,不大正常。 第152章 你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蹟 第152章 你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蹟 影梅说过,不要向梅透露任何有关她的细节,所以,儘管阿斯让有所察觉,但为了確保万无一失,还是决定放平心態,正常与梅相处。 我是影,不是梅哦?我和梅不一样,不会心甘情愿为你放血,割手有点痛的耶,”影梅背著手,围著阿斯让转来转去,“我要收取报酬。” “合理的要求,”阿斯让,“但还请你不要绕著我转圈。” “呵呵,”影梅绕到阿斯让身后,冷冷一笑,“把手举起来。”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阿斯让感觉自己的脊背被影梅用某种锋利的东西抵住了,是刀?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你太大意了,连我偷偷用魔法顺走了你的刀都没发觉么?”影梅冷声说道:“先刺伤你的脊背,再割去你的头颅,装进箱子里,摆在法莉婭桌上当礼物。” 剑还是要多背,沉一点没事,就当防身炼体了。 阿斯让缓缓举手,接看突然闪身,擒住影梅的手腕。 “要惩罚我了吗?”影梅歪头眨了眨眼,轻笑道,“眼神真凶呢。” “解释一下,”阿斯让强行开影梅的手指,从她手里夺回了小刀,“ 你刚才说的话,我可不能当没听见啊。” “你是屠龙的英雄,一个刺客奈何不了你,但十个呢?”影梅说:“要是小看天神教团,即使是你,也会付出代价。话说回来,这城市很大,街上的人却很少啊,人人都赶著回家,唉,真没意思,我还想让你带我逛逛集市呢。” “宵禁是这样的。”阿斯让先回答了影梅的问题,隨后再问道:“不要岔开话题,我很生气,如果你只是为了提醒我提高警惕,犯不看用这种危险的方式。” 因为我也很生气,算上梅那份,双倍生气,如果不是梅打心底里不愿伤害你,我肯定懒得和你废话,直接把刀捅进去了事咯。”影梅的脸上始终掛著若有若无的微笑,让人捉摸不透。 “你生气什么,我哪里得罪你啦?” “你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不懂?”影梅盯著阿斯让不放,“你这几天主动和梅说过话么?梅在你眼里,分明就是为你供给天神之血的工具人,你这么对她,和天神教那些人有何两样?” 阿斯让无言以对。 我確实有意迴避梅。阿斯让想,我该怎么妥善处理我与她的关係? “无论是我还是梅,都对圣都那套规则不感兴趣,”影梅道,“法莉婭想融入其中?那就隨她去好了。我会代替梅,趁虚而入的。” “什么趁虚而入”阿斯让纳闷道。 “就是在你不得不做选择题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和梅,而不是法莉婭,”影梅正色道,“梅大概是喜欢上你了,所以才会如此痛苦,她每天晚上都在想你,可你却对她不闻不问。奴隶,梅很少哭,而你害她哭了。 你想撇清自己的责任吗?法莉婭是主犯,梅是从犯,而你很无辜?你真无耻。” “我从没这么想过。”阿斯让感觉喉咙有点干。 “你向梅灌输的那些歪理啊,被梅当真了耶,”影梅冷笑道,“梅和你在一起很舒服,现在满脑子都是你,但梅何其单纯呢?她想接近你,却又害怕自己被法莉婭厌恶,像许多教团圣女那样,被法莉婭关进隱秘的採血小屋里,与世隔绝。” “法莉婭不会那么做的。” 应该不会—吧? “要是她真的把梅关起来了,你会不会为了梅,站在她的对立面上?” 阿斯让看出来了,这个影梅特別喜欢出送命题。 “会。”阿斯让斩钉截铁道,、“如果真闹到这种地步,我会负起责任。” “是哟,都怪你管不住自己。”影梅顿时乐了,,“有你这句话,我就能放心大胆地挑畔法莉婭了。” “.—你不要无端生事。” “晚了!”影梅玩味地挑了挑眉,““我刚替梅和法莉婭大吵一架。” 阿斯让头冒冷汗了,八“吵什么—?” “法莉婭让梅不要缠著你餵血,说什么餵得越多,日后越难戒除,呵呵·-是,梅书读得少,但梅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她不傻,晓得法莉婭吃醋了,但法莉婭能吃醋,梅就不能吃醋了吗?然而梅还是畏缩啦,我实在看不下去,所以最后由我出面,把法莉婭狠狠驳斥了一番吶!” 影梅面露得意,说道:“法莉婭书读得再多又怎样,还不是对天神之血一知半解。梅好列曾是天神教的圣女,而我则是因此而诞生的,对天神之血的认识远比法莉婭强。像梅这样的宿体,一旦失血过多,就会陷入难以自拔的幻觉,进而產生严重后果一一我便是从中诞生的,要不然,教团那些人为什么要强行餵食昏睡药?还不是想採取更多血液。至於你这样喝过天神之血的人,特別是你,若是因为长时间缺血而陷入到幻觉里,最后说不定会疯掉。头一次的时候,是梅对那些事有所好奇,而在那之后,梅哪次不是对你有求必应?甚至你不求的时候都会来找你。” “按你的说法,我的身体似乎已经废掉了。” 如果你想和天神教的首任教主一样,百来年后依旧生龙活虎,那我劝你还是多喝点,而我呢,也好叫梅多收点报酬不是么。”影梅低眼看了下被阿斯让抓住的手腕,抖了抖,示意阿斯让把手鬆开。 隨后,如往常一样,阿斯让在其掌心处缓缓划出一道浅浅的伤痕。 “带我去城外逛逛,”影梅说道,“城里头闷死啦,我还是喜欢有树的地方。” “城外很危险,”阿斯让摇头道,“对你们魔女而言尤是如此,灾民仇视你们,教团也在暗处蠢蠢欲动。” “喝过血就不认帐啦?你对得起梅的付出吗?虽然现在疼的是我,但这具身体同样也属於梅呀。”影梅轻抚手掌,坏笑道:“我曾是教团的圣女,也曾是失乡会的一份子,屠龙的勇士哟,別太自以为是,也许我比你更懂法兰,对吧?不过呀,你有这份心也好,梅会为此感到愉快的。” “那你別乱跑。” 说起来,法莉婭现在在干嘛呢? 千脆问问影梅好了,她应该不会介意。 阿斯让拿定主意,问道:“法莉婭和艾芙娜她们还在开会吗?” “开会?哈哈,不如说是扯皮。本地的魔女要求对叛乱的暴民大开杀戒,城市里的大贵族们同意出兵但希望圣都减轻赋税,而且不愿交出领导权,依我看还有得爭呢。” 可见城里人並不將农民放在眼里,阿斯让想。据他所知,目前最大一股农民军势力止盘踞在红土镇及其周边,具体人数不明,但保守估计有上方人。 他们起初自伊斯巴尼亚行省的北方小平原地带北上,占据红土镇后,便用红土镇的矿石染料將衣服染成血一般的红色,自称红衣团,如蝗虫过境般四处出击,將居住看精灵的村落扫荡殆尽。 与之相邻的不少村落,都加入其中以求自保,使得人数愈发膨胀。 而在金月湾的东北方向,为应对红衣团的威胁,十多个混居著精灵的村落联合起来,形成了另一股农民军势力,他们要求当地的乡居贵族降低地租,放弃特权,恢復古老的公共狩猎法、打鱼法、伐木法等传统法律,遭到拒绝后便將这些乡居贵族或吊死或流放,因此同样被城內的大贵族大地主敌视。 整个法兰乱成了一锅粥,伊斯巴尼亚行省也是暗流涌动。 临近城门口时,影梅突然用肩撞了下阿斯让,,“记得保护好我,我现在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做诱饵哦?如果灾民里有教团的人,很可能会盯上我。” “所以还是別去了,何必以身犯险。” “不交出投名状,你们会信任我吗?”影梅冷冷道,“就算艾芙娜和法莉婭面上不说,心中就没有顾虑了?其他魔女也没少攻击梅,不然我为什么被赶出来,要你陪我逛街啊?” 出城之后,影梅好奇地左顾右盼。 “你在看什么?”阿斯让不懂灾民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说影梅喜欢看別人的不幸吗? “你知道吗?许多美味的食材,是在饥荒时被人发现的,”影梅兴奋地两眼放光,“说不定能找到没见过的食物呢!” 两个人格都是吃货啊。 “小心吃坏肚子。” “我有魔力护体!吃不死的。”影梅自信满满,,“要知道,草药学最开始可是由魔女发展起来的,在爱莎创製出元素魔法以前,世界各地的魔女都在熬製魔药,你觉得是为什么?凡人吃了一命鸣呼的毒草,魔女吃了顶多难受几月几年呢!” 说到此处,影梅的表情忽然阴沉下来,“听我那个养母说,上古时代的人类之所以能和精灵作战,就是靠的天神之血。她说天神派自己的女儿指引人们与邪恶的精灵作战,但人们却背叛了天神的恩赐与精灵为伍,於是天神的愤怒点燃了异端的巨树,並让凡人受苦。哈哈,远古时期的魔女,同样是供血的工具呀。” “至少现在不是。”阿斯让说。 如此说来,天神之血的渊源居然能扯到远古时期· 想想也是,教团的首任教主,真能凭一人之力创造出天神之血吗?可能性很低啊。 阿斯让还想安慰影梅几句,然而不等他开口,影梅的神情瞬间转阴为晴,“你看你看,那些人在煮什么喝?” “是树皮吧。”阿斯让视力很好。 “哦,树皮也能煮汤喝,”影梅佩服地点了点头,“好喝不?” “肯定难喝死了。”要是有其他选择,谁会喝这种东西? “你喝过吗?”影梅好奇地问。 “没喝过。” “那你怎么能隨隨便便下定论!”影梅不悦道,,“好不好喝,得等尝了才知道,你以前明明是个奴隶,却对食物没有丝毫尊重敬畏之心!” “.-你以前过著什么苦日子啊。”阿斯让愈发同情梅了,两个人格都是。 “被那老精灵收留后才重新吃上粮食哟,”影梅平静地说道,“之前都是隨便抓把草吃,或者捡一捡烂果子什么的。” 你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蹟,而且看著还挺健康,没有长歪魔力,很神奇吧。 “快陪我过去,”影梅指著用树皮煮汤的一家子难民,跃跃欲试,“我要去尝尝味。” “你就別难为他们了。”阿斯让拉住影梅劝道。 “我不吃白食的!”影梅皱紧眉头,忽地拿出一个小布袋,前后左右晃,“我会用东西换!” 阿斯让摇头道:,“你这是钱袋?但钱又不能吃。” “唉,我读书少,但你不能把我当傻子耶,我要是傻子以前能骗到人吗?”影梅把布袋拉开,很宝贝地只给阿斯让看了一眼,“看到没,都是肉乾!” “—你要用肉乾换树皮汤?” “对呀!”梅毫不迟疑地喊道。 然后她就用半袋肉乾换了一锅树皮汤喝。 喝完是喝完了,好险没吐出呕..·.· “你看著点,別往我这里吐啊。”阿斯让黑著脸说道,还好他闪地快。 “对不起。”影梅苦著脸捂嘴,拈起树皮,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往嘴里塞。 不浪费粮食是好习惯,但树皮就算了。 阿斯让嘆了口气,把影梅手里的树皮抢走扔掉,气地影梅大喊:“啊! 你!” “別急,树皮不是这么个吃法。”阿斯让想了想,说道。 影梅顿时瞪大眼睛。 “我想想,记得——.首先是要把树皮清洗晒乾,然后—.对,然后再把树皮用东西碾成粉,和上水捏成团,蒸熟了就能吃了,大概就是这样。嗯, 明天抽空找人普及下好了。” “竟然还有这种吃法!”影梅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此事在《农事记》中亦有记载,”阿斯让隨口扯道,“所以说啊,人还是要多读书的。时候不早了,再逛一会儿我送你回去,我自己也要休息了。” 影梅古怪一笑,凑到阿斯让身边轻声道:“晚一点回去又能怎样呢?是吧?一次就好。” 第153章 市议会的要求 第153章 市议会的要求 回到驻地时,周围已生起营火,一些团员来回巡视,看样子不是很认真北方森林的大部分地区在绿龙王的影响下化为死地,一系列大小据点隨之宣告废弃。 那些老手们在据点里有人脉也有威望,隔三差五便能组织一批人手,要么大赚一笔,要么送货上门,如今在鹰狮团里束手束脚,估计很不习惯。 其他人就更別提了,他们加入鹰狮团,不过是承袭过往的惯性。他们除了猎龙以外,找不到其他事可做,士气跌落的速度很快。 阿斯让禁不住担忧,依莲尼亚现在是能镇住他们,可当他们进入村庄时,依莲尼亚还能强令他们管住手脚吗? “阁下。” 依莲尼亚不知何时出现在阿斯让身旁,声音把阿斯让嚇了一跳。 “你走路没声音。” “分明是阁下走神。”依莲尼业像要反驳似的走了儿步,但脚步声果然很轻,要是脱掉那身轻甲,可能一点声音都不会剩下。 “您在想什么?”她问。 “我是在想,现在的鹰狮团太过涣散,得儘快找个法子,多少让团里的风气好一点。”阿斯让低声回道。 依莲尼亚无声地低下头,说:“让阁下见笑了。”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阿斯让忙说,:“城门口的卫兵,纪律也强不到哪去。” “还请阁下到帐中一敘,”依莲尼亚伸手邀请,“余有些想法。” 早春多雨,营地里的帐篷虽然比难民使用的帐篷强不了多少,但多盖了一层防水的布料。阿斯让跟隨依莲尼亚,进到她新搭好的一处帐房里。 这处帐篷靠近营火,帐內光线还可以,空间也不算小。 “阁下,余以为,若想让鹰狮团改头换面,需从头培养精锐猎手,”依莲尼亚,“从其他猎团收编过来的老猎手心气浮躁,难以管理,毫无荣誉感可言,此前狩猎绿龙时,他们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反而在逃跑脱队后,聚眾向附近居民行敲诈勒索之举,所幸被余及时发现,没有酿出大祸。” 鹰狮团的新式合同保障了大部分人的收入下限,但填不满那一部分“精英”的胃口。凯旋式结束后,不少人开始噪,他们时常吹嘘前任魔女金主出手多么阔绰大方,私下讽刺法莉婭是个抠门的穷鬼,不值得效命,法莉婭要是听到这些话,估计会气炸肺。 阿斯让思考道:,“依莲尼亚,你找个机会,优先精简掉一批害群之马, 有我坐镇,不用怕他们闹事。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猎团不缺魔女帮助,人数太多反而不好,不如走小而精的路线。魔女做打手,其他人负责侦查、警卫。” “就像猎人与猎犬。” “—.可以这么说。”阿斯让已经听不惯狗啊犬啊这些词了,换作法莉婭,阿斯让已经动手把脖子上的项圈取下给她戴上了,活该她不坦诚,自愿假扮成小女僕么。 “可人数过少,即便有魔女,人们也很难直面龙威。”依莲尼亚冷静道说的也是,人与龙相差悬殊,不靠数量优势,很多人的心理防线可能会被一声龙吼摧毁,甚至只是单纯被龙盯看看一眼,便肝胆俱裂。 “如有机会,余想从法兰本地村庄中招募青壮。” 阿斯让听了颇有些奇怪,想招募本地人,那直接招不就好了吗.不, 这事不简单,如果不算边境附近维持运河秩序的直辖军镇,法兰的其他地区,哪还有什么自耕农?贵族將农夫视作私產,想在他们的土地上挖人,恐怕挖不到几个,就要被他们联合抵制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不好办啊。”阿斯让如实说道。 依莲尼亚恳求说:“如余帮助阁下夺回了红土镇,还望阁下容许余在周边附属村落招兵买马。” 红土镇。提起这个,阿斯让不由回忆: 按法莉婭的说法,只要她巧立名目,而不是强取豪夺,区区一个红土镇,没有哪个魔女敢做文章。 “翻遍圣都九省,能找到自身乾净,权力又大,还敢同时得罪我和艾芙娜这两大新星的魔女吗?哪怕是公认最守戒的老师,一论到钱——呵。” “可要是牵扯出『雅莉法”了呢?” “.—-那你就找个和『雅莉法”身材差不多的女孩子顶包好了。” 听到这半句话,阿斯让有点怀疑法莉婭是不是有某种特殊癖好,但很快法莉婭又阴森森地说:“过后再把她杀掉埋了,对外说病死好了。” 真嚇人。 “阁下又走神了。”依莲尼亚轻声將阿斯让的思绪唤回。 阿斯让愣了愣,隨即说道:“想在红土镇附近招募新人,我当然会支持你。是啊,本省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家园,肯定更有斗志,仇恨和愤怒能让他们战胜恐惧,確实有必要在乡间徵募勇土。我还有个想法,腾出一个乡堡作为猎团的大本营,就像灰石堡那般,好让你有地方把那些新人训练出来。” “感谢阁下厚爱。”依莲尼亚正色道,“我会倾尽全力,让未来的鹰狮团配得上阁下这份恩赏。”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你感谢的地方,还是谢谢法莉婭吧,往后屠龙还得靠她出手。” 依莲尼亚微微一笑,(“您和法莉婭阁下感情深厚,方才阁下出神,想必是在思念她吧。” “是。”阿斯让大方承认。 “既然如此,余不能理解。”依莲尼亚脸上极淡的笑容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稍显严厉与生气的面容:,“阿斯让阁下,您是如何看待梅阁下的?余帮阁下您弄好了帐篷,您却耽误到天黑。” 阿斯让被依莲尼亚打了个措手不及,久久组织不起语言。 “看来阁下不愿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依莲尼亚表情不变,“那您愿意代替法莉婭阁下,回答余另外一个问题吗?法莉婭阁下是如何看待梅阁下, 又是如何看待余的呢?究竟法莉婭阁下是本看何种心情,才向余提出那般无理的要求?” 阿斯让不禁感慨,原来这个世界还是有正常人的。 不正常的就只有魔女而已! 依莲尼亚应该是真生气了,只是一直闷在心里,为了让她消一消气,阿斯让在脑海中把法莉婭曾经说过的那些美化加工,向她一一道来。 “你別生气,也不要和魔女一般见识,”阿斯让劝道,“法莉婭现在钻死了牛角尖,慢慢会回头的。”我必让她知错。 依莲尼亚久久不语,她的耳朵摆成了“飞机耳”的模样,好似听见了什么脏话,眼睛也低垂著,好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是我么?大概是。 “余之所以能和斯泰西阁下结为好友,正是因为余和她抱持著相同的信念。世人渴望爱与被爱,这是人之本能,无可指摘,只是世上大多数人都没有分辨爱的能力,往往会把情慾错当成爱欲,余的母亲正是因此痛苦终生, 然余生为半精灵,反倒能分清此二者之区別。 须知精灵长寿,百年千年才会在既定时节繁衍生息,此为精灵延续种族的责任,而人类——.“” 依莲尼亚抿了抿嘴唇,略过不谈,接著说道:“总之,余身肩两种血脉,虽有精灵之缺陷,绝无人类之缺点。余欣赏阁下,希望与阁下多多交谈,但无意与阁下共度良宵,还望几位——.—勿要將余牵扯其中。” 坏了,眼前这个半精灵大概以为法莉婭想让她成为某种奇怪play的一环,所以又突然急眼了。 还是赶紧聊聊別的吧。 “知道了,”阿斯让尷尬不已,“对了,我记得过去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说把树皮洗净晾乾,研磨成粉,捏成形,就能用来蒸煮食物,你可不可以找个时间试製一下?如果行得通,我想能救不少人的命。” 依莲尼亚一口答应下来:“竟有此等方法?好,余现在便著手准备。” “现在?太晚了吧。” “阁下忘记了吗?余乃半精灵,稍事休息便精神抖擞。” “我就不行了。” 法莉婭在阿斯让背上刻下的圣树赐福並不能为阿斯让驱散疲劳,与之相口利倍感疲劳至於天神之血,同样没法改善睡眠质量,只是显著增强了体力。 虽然最近都没怎么睡过就是了,魔女极端敏感又索求无度,怪不得当初建城者爱莎要写出《言》一书,给予后世魔女淳淳教诲。 “那余不再打扰阁下休息了。” 依莲尼亚一声告辞,掀开帐门离开。 没有梅,也没有法莉婭,是时候好好睡上一觉啦。 阿斯让关好帐门了,先烧了壶水止渴,接看脱掉隨身穿戴的一身轻装龙鳞甲,用剩下的热水沾湿毛巾,隨便擦了下汗,倒头就睡。 结果第二天中午,阿斯让就吃上了用树皮麵粉做成的无酵饼。树皮晾乾需要时间,可有魔女在,那就不需要等了,直接磨粉烤成饼,吃起来一言难尽,下口是能下口,但很容易碎成渣,和小豆糕一般。不过现在哪还能管那么多,赶紧在施粥点附近弄些告示普及普及。 此事就此揭过,至於上述提到的魔女“法莉婭说了,以后喝血可以,但必须在我的见证下进行,喝完就分开。” 阿斯让正奇怪为何菲奥娜会带著梅过来,她便向阿斯让说明了来意。 “切。”梅嘟道。 不用想,梅还没换回来,阿斯让有点不放心,她和法莉婭是不是又吵架了..... “还是约在城內见吧,不要带著梅跑到城外来。”阿斯让望著来势汹汹的菲奥娜。 “可以是可以,但我得和法莉婭说一声。”菲奥娜看著梅餵食天神之血的场面,脸色和依莲尼亚一样微妙,之后她把梅送回了市政厅,到了下午, 又重新出现在了鹰狮团的驻地里。 当此之时,阿斯让正向依莲尼亚提点的几名有希望的新人传授猎龙技巧,但由於没有真龙配合演示,仅靠一张嘴皮子,眾人听得都是一知半解, 不得要领。 人的想像力是有极限的。阿斯让意识到他亲笔撰写的那本狩猎小册子, 必须要配上精妙的插图,方能让读者更好理解每一个动作的实战意义。 “你在耍什么呢。”菲奥娜喊道。 “教人屠龙。”阿斯让心说这还用问“告诉我依莲尼亚在哪。”菲奥娜皱了皱眉,“唉,你也过来。” 这个时间,坐不住的依莲尼亚估计正在四处巡逻,阿斯让带著菲奥娜到处找她,绕了好一会儿后,才在西城墙附近与依莲尼亚撞上。 “刚刚的消息,”打完招呼,菲奥娜开门见山地说道,“市议会驳回了法莉婭和艾芙娜的要求,不愿由你担任统帅。” “余能力有限,想来是有更好人选。”依莲尼亚自谦道。 “並没有,”菲奥娜嘆道,“谈崩了。” “谈崩了—为什么?”阿斯让问。 自己的地產被乡间农夫侵占,因此希望兵力能优先用在东北方向,先行镇压月河河谷內的叛乱村庄。”菲奥娜语速虽快,但咬词清晰。 “他们难道不担心红衣团直取金月湾?”阿斯让被城內贵族的短视震惊了,“城里有魔女,所以他们有恃无恐?可教团与失乡会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他们难道没可能有魔女助阵?” “—-失乡会不是能摆在檯面上谈论的东西。”菲奥娜摇了摇头,“法兰的魔女·—但凡有点实力的,都唯恐提及失乡会。失乡会毕竟是蒂芙尼元老创办的组织,地方上有实力的魔女和贵族都和失乡会有过交集,他们都担心把事情挑明后,反会引火烧身。” “真是疯了。” 从红土镇到金月湾,地势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天险可守,只要红衣团有心,马上就能突入到金月湾腹地,到时候金月湾能靠港口守城,可城外的难民怎么办? “艾芙娜阁下和法莉婭阁下对此是什么意见?”依莲尼亚平静地问道。 第154章 告诉我,你站在哪一边 第154章 告诉我,你站在哪一边 圣都委派的任务,是儘快平息法兰乱局,恢復生產秩序,在未来数年持续为巴迪亚行省输血,以应对隨时可能失控的砂龙危机,为此,阻止教团势力进一步扩张,要比狩猎绿龙更加重要。 迁徙至法兰各地森林中的绿龙,自有其他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应付, 唯独扎根於伊斯巴尼亚群山间的天神教团,只有法莉婭她们有能力抗衡,圣都希望她俩携凯旋式的余威,唤起乡民对魔女的尊崇与敬仰,与教团爭夺乡村的支持。 魔女和贵族都要依仗农民的劳动力,人口有百万之眾的圣都,尤其需要各省供养,为此,元老们向法莉婭与艾芙娜下达了最高指令:可视情况,暂时做出些许退让。 但阿斯让心中清楚,所谓的退让,是对贵族的退让,身居官邸內的元老们没有兴趣关心农民的死活,除非农民的数量真的支撑不起税负,她们才会议一议农民的生活情况,然后出台各项法律督促农民生娃,治不了標也治不了本,“根本执行不下去。”菲奥娜抱怨道。 农民缺乏营养,许多新生儿不是早天,就是被拋弃甚至杀死,而城市居民也没有余力生养更多孩子,为了维持城里人的体面,即便是女儿,出嫁时也要给予嫁妆(相当於提前分割財產),也正因此,他们的家业经不住折腾,唯恐下一代滑落底层,在贫民窟里討食。 像鳶尾厅这类大城市,甚至有不少富裕公民扬言说:结婚非是圆满,生子儘是苦难。甘受婚姻束缚,人生有何欢乐。无需儿女尽孝,自有奴隶代劳。 以至於法兰总督卡罗琳试图在法兰復兴《普世道德法》中的单身税条款,整日逼问菲奥娜有无可行空间。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数百年保守派魔女们的最后一搏。那时的保守派魔女对圣都及九省日益放荡的文化深恶痛绝,她们联合起来,推动修改《普世道德法》,希望重塑人们的家庭观念,以提高生育率,同时也要借《 言》之名,约束魔女们的放浪行径。 彼时正值享乐主义的上升时期,不少魔女放浪形骸,公然在市民与贵族间物色男宠,致使城市生育率大幅下降。男人们拋家弃子,不事劳动,终日梦想著博得魔女宠爱,获得封赏,一夜暴富,家庭观念荡然无存。 不过,虽然最后的胜利被享乐派魔女摘取,但保守派魔女的努力也不无成效,至少现在的魔女只会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中与奴隶廝混,明面上则要与平民贵族保持距离。对於有望上进,胸怀野心的魔女来说,“与民眾通姦”仍是一项较为麻烦的指控,一旦上了称,千斤都打不住。 “所以说,你要多为法莉婭的清誉看想!”找寻依莲尼亚的途中,菲奥娜总是有意无意地劝阿斯让与法莉婭保持適当距离。 话说上述这些讯息,皆由阿斯让自菲奥娜口中陆续提炼精简而成,与阿斯让本人概无任何关联。 身为法兰乡村出身的魔女,菲奥娜还是心向农民的,她觉醒时家乡已被失乡会的离群魔女烧毁,没受过农民迫害,不像法莉婭,嘴上总说乡野匹夫死光光才好。 “月河河谷的农民还是愿意向圣都效忠的,他们只是反对当地领主的横徵暴敛,”菲奥娜一声嘆息,“奴——.—·阿斯让————阁下,我希望你能劝劝法莉婭,让她与艾芙娜站在统一战线上。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能劝动她的人大概非你不可。” 所以法莉婭是在市议会上整活了。阿斯让想。 问过前因后果,阿斯让更加无奈。法莉婭这傢伙把不住嘴,明明社恐, 却又不愿让艾芙娜在会上唱独角戏,於是乎,当本地魔女提出要將河谷地的叛匪狠狠杀上一批,以作震镊时,法莉婭便忍不住多了包嘴:“確实,必须给这些不识大体的刁民一点顏色瞧瞧。刁民只管种地交粮就可以,但我们魔女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没有我们魔女,刁民哪来种地的命。可结果呢?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们非但不领情,还要倒打一耙,实在可恶。” 其他人一听,当即便把法莉婭奉为意见领袖,与艾芙娜打擂台,法莉婭被人架在高处下不来,还有点飘飘然,真是欠教育了。 阿斯让记得自己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法莉婭特別標註的一句话:你说话是因为你长了张嘴,我沉默是因为我有智慧。显然,法莉婭没有將这句话记在心里,她被紫袍蒙住了眼,然而阿斯让又没法指责她,毕竟那晚事后,法莉婭向他透露了心声,若不披上紫袍,她就没法真真正正地罩住阿斯让,即使贵为大魔女又如何,还不是会因为种种理由,被元老们流放在外。 “法莉婭没和艾芙娜闹翻吧?”阿斯让担心地问道。 月河谷地植被稀疏,农民们开荒毁林,反而令当地至今未受绿龙侵扰。 艾芙娜设想以月河谷地作为南部根基,先堵死教团的扩张路线,再把红衣团尽数剿灭,至少也要將他们逐回伊斯巴尼亚的群山里,故而艾芙娜始终主张,对河谷地带的农民军当以安抚为主,儘可能保存当地的有生力量。 “说实话,我捉摸不透她俩的关係,”菲奥娜摇头说,“给不了准確答覆。” “希望二位仅是意见向左。”依莲尼亚忧心。阿斯让慢慢发现,儘管依莲尼亚面部表情单薄,但她的耳朵却有著丰富的情感,比如现在,那双尖耳就像倒伏的麦子一样,向下查拉著。 不过很快,这双的耳朵便突然精神了起来,原因嘛,大概是依莲尼亚察觉到了阿斯让正在观察她的耳朵。 精灵对周遭环境的感知力很强,半精灵照样不多让,我就瞄了两眼而已———-阿斯让移开视线,重新看向菲奥娜,说:“我得和法莉婭见一面,今天能不能行?” 我儘量安排吧。”菲奥娜又是一声嘆息,接著用一种幽怨地目光看向阿斯让,缓缓说道:“但愿今晚我不用熬夜守门。 “余可以代劳,”依莲尼亚显然不知菲奥娜话中深意,捶胸自荐道,“阿斯让阁下,请您全力劝阻法莉婭阁下,有余在,任何不怀好意的歹徒都无所遁形。” “好,那就拜託你了。”菲奥娜谢道。 “应该的,”依莲尼亚微微笑道,“菲奥娜阁下为鹰狮团製备的生命魔药必会在未来派上大用场,余和鹰狮团都欠您一大人情。” 菲奥娜微微侧脸,似乎有些害羞,“唉,你先跟我来一趟吧,前些天不是向城中铁匠重新下达了一批弩箭订单吗,现在他们已经交付了,你隨我去验收一下,说实话我不太懂这方面的东西。” “你也跟来,”她又向阿斯让喊道,“有东西要交给你。” 隨后三人向城门口走去,守城土兵升起一半城门,放三人进入。 金月湾的工坊规模难与圣都相提並论,但也不是乡下铁匠铺能比的,后者也就打一打农具,一个师傅带一两个帮工学徒,多了养不起,而前者不仅能做出各式武器,亦能做出全套的具装鎧甲。 走进其中,阿斯让看见铁匠们正在製作马鎧,人人分工明確,显著缩短工期。 “城里的老爷穿上俺们做的鎧甲,乡下泥腿子远远往上一眼,拔腿就要逃咯。”一位工坊师傅说道。 农民手中的武器拿具装骑兵毫无办法,落单的骑士或许会被一群农民包围,镰刀能將骑士勾下马,而草叉能將落地骑士制服,可骑士老爷们一旦结阵衝锋,农民就只剩逃的份了。 法兰自古以来就是民风彪悍之地,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接连不断,贵族们面对起义从不手软。阿斯让想,恐怕这就是许多乡村出身的魔女最终倒向失乡会,並与教团合作的主要原因。 “看,那个就是要给你的东西。”菲奥娜指著工坊师傅拿来的一把精美的十字弩,说道:“这是法莉婭为你订购的礼物。” “有了它,打猎轻而易举,”工坊师傅说,“您肯定能为您的庇主亲手猎到上等的皮毛。” 打猎不一定容易,毕竟要追踪猎物,但杀人一定手到擒来。若是教团的刺客拿著这样的十字弩,藏匿在人群里,伺机发动自杀式袭击,那简直防不胜防。 “你需要试射吗?我去立靶子。” “麻烦了。” 师傅立好靶子,阿斯让轻轻扣动扳机,正中靶心。 “您射的真准。”师傅讚嘆道,隨后他把靶子后面的模型展示给阿斯让看:“瞧这把弩,威力惊人,任何猎物的皮毛都挡不住它。”箭弩將模型上的铁板贯穿了。 唉,法莉婭这傢伙,肯定是想借工匠之口暗示我,要我为她献上亲手猎来的毛草礼物。也不知道她喜欢哪种动物的皮草。 “余认为,用长弓狩猎要比用弩狩猎好得多。”依莲尼亚喜爱猎龙弩, 但这时又变回了长弓派,““长弓需要持之以恆地训练,更具仪式感。” 工匠便问她需不需购置一副长弓。 “不必,余已有父亲赠与的长弓,无需第二把。” 我还没见你用过。阿斯让想。 “阁下若想学弓,余可以教你。”依莲尼亚说道。 “他以前是斗”菲奥娜把话恋了回去,语调生硬:“他射箭的功夫可能比你强,我听说他射瞎过砂龙的眼睛。” “运气罢了。” “阁下有空时,可否和余一较高下?” 你的好胜心还蛮重的啊。 “没问题。”说著,阿斯让留意到菲奥娜稍稍退后了一步,眼神也愈发不对。等下,她不会去和法莉婭打小报告吧,但法莉婭可是向依莲尼亚提过,要让她—· 停,到此为止,此事休要再想。 验收完警箭,阿斯让同菲奥娜商量了一会儿,决定以整治猎团风气为由,去市政厅覲见法莉婭。 可法莉婭对猎团一事明显不上心,“喉,阿斯让,看清现实吧,来参加猎团的都是什么人?社会渣罢了。你指望他们有什么纪律?他们竟然敢丟下我擅自逃走!我没把他们挨个抽死,便已足够仁慈!等我们攻下红土镇, 鹰狮团就可以原地解散了,到时候让依莲尼亚以你我的名义编练一支军队。” 诸王时代结束后,九省再无徵兆农兵的必要,因为缺乏训练的农民在龙面前一触即溃。常备军制度有所留存,圣都初期还要依靠各地保民官组织起来的士兵辅助魔女狩猎巨龙,然而隨著各地领主封建化程度加深,地方上的土兵多用以镇压农民不满,他们不愿离开家乡,跟隨魔女狩猎其他地区的巨龙,加之魔女们愈发懒散,凡人猎龙鲜有保障,而猎龙又是刚需,於是才诞生了猎团这种近似僱佣兵与冒险家的团体。 “还是保留鹰狮团吧,”阿斯让说道,“以后没准还要去巴迪亚狩猎砂龙呢。” 法莉婭不置可否,翘著二郎腿,神气十足地说道:“我是你的庇主,我说的话你不要反驳。” “明白了,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告辞。”阿斯让扭头就走。 “依莲尼亚,给我拦住他!”法莉婭起身大喊。 阿斯让故意放慢脚步,好让依莲尼亚拦住自己。 “阁下切勿急躁。”依莲尼亚挡在阿斯让面前,轻声道。 我心里有数。阿斯让想。 “你、你给我过来!”法莉婭果然放下架子,但面上仍有怒意。 阿斯让小声对她说:“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摆架子。法莉婭,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不肯给我一张好脸色,依莲尼亚都晓得面带微笑!而你呢, 活像块石头,根本捂不热。” 法莉婭上排白牙咬著下排红唇,再用力些或许会滴出血来,“依莲尼亚是外人,至少在外人面前,你忍一忍嘛!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出卖我俩。”她声若蚊蝇。 “你和艾芙娜是怎么回事。”阿斯让问。 “菲奥娜难道没和你讲过?”法莉婭拋出个致命难题:“先告诉我,你站在哪一边。” 第155章 河谷地求援 第155章 河谷地求援 “还用问?我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这边,”阿斯让低语,“但你这次做的不对。” “哪里不对?!”法莉婭冷声道。她觉得自己的自尊正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战!可恶的阿斯让,明明把他买回家时,他是那么的顺从,踏实又肯干, 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出言反对,可现在呢!好似不把我这个庇主放在眼里!说明什么?说明、说明·说明他在平我,害怕失去我,所以才一改询媚的態度,想要展现自己的价值!哼哼,虽然努力的方向错了,实在不討喜,但还是原谅他好了,因为他很可怜嘛。 想到这,法莉婭的姿態又软了一些,她伸出柔若无骨的纤纤小手,要阿斯让像中古时代的骑士那般亲吻自己的手背。我必须要把我身体里那些野丫头的气质完全褪除掉,法莉婭想,我要变得成熟、要变得高贵,举手投足间显露的气场必须和我的身份相符,好叫其他人又敬又畏。最重要的是,阿斯让一定会为这样的我而深深看迷。梅那傢伙·不过是个好用的工具!一能防止我过度失態,二来也能帮助我更好的控制阿斯让,哼,暂时的。等我缴获了天神之血的配方,看她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討价还价! “你是我的骑士,我的忠僕,因此我特许你向我諫言。”法莉婭满意的收回手。 法莉婭毕竟才十八岁,又在圣都安逸宅了半辈子,缺乏人生阅歷,因此很容易受书籍影响,將自身代入其中,简而言之就是中二病犯了,不过陪她玩一玩也不错,於是阿斯让起身说:“我亲爱的庇主,感谢您的厚爱,您给予我的特权令我倍感荣耀。” 法莉婭极为受用,马上插嘴:“说出你的想法与建议。” “庇主,您要有所主见,不可被別人的言辞牵著走,”阿斯让说,“有时候,沉默是一种智慧。” 好比依莲尼亚,早在一开始她便识趣地退到一旁,一语不发,给足两人表演空间。 “沉默是金,”法莉婭頜首道,“可我认为雄辩要比沉默更加珍贵,否则我岂不是成为艾芙娜的陪衬了?” “你那不叫雄辩,而是跟风。”阿斯让一针见血。 法莉婭眼神顿时一冷。 “我的庇主,城內魔女和贵族的利益诉求与您並不一致,就算您帮他们平定了河谷地的叛乱,难道他们会心甘情愿承你的情?他们最终还是要向背后的主保魔女效忠,等您要求他们出钱出力,助您清缴龙与教团时,他们必然百般推辞。若是此后时局不断恶化,您的能力或许就要被圣都的元老们质疑了,这会成为您紫袍上的污点。” 阿斯让说完,又在法莉婭耳畔低声补充道:“你看卡罗琳,空有一身强大魔力,却把法兰管得一团糟,背后不晓得有多少人在嘲笑她呢。” “是啊,菲奥娜就对她没有一点儿敬意!”法莉婭咬牙道,看她这副样子,好似已经披上紫袍,拎包入住元老宫一般。 “想要得人尊敬,就得成就一番伟业,徒有虚名是不行的。”阿斯让循循善诱,“您隨性附和旁人的话语,反而显得您没有主见,哪有半点权威可言!说不定那些贵族和魔女正在背地里开小会一—” 法莉婭怒道:“耻笑我!对吧!”她压低了声音,语调阴侧的。 “极有可能。” 法莉婭太嫩了。阿斯让想。她是贵族的私生女,却生长在农奴家庭,年幼时没怎么受过教育,自然没法和艾芙娜这种標准的千金小姐相提並论。尤其当两人觉醒为魔女后,视野上的差距反而越拉越大,因为法莉婭始终无法融入圣都魔女的社交圈子,所以,她的思维很多时候会像小女孩一样单纯而愚蠢。 这样的法莉婭—·—-说实话更喜欢了。她就像一张白纸,哪怕因为种种原因,蒙上了淡淡的紫色,却也迟早会被我亲手染上的顏色遮盖住。 多多依赖我吧,法莉婭。 “所以呢-—.-你要我去向艾芙娜道歉吗?”法莉婭垂著头,伸脚轻踢阿斯让的鞋尖。她和依莲尼亚一样,两人都穿著龙皮製成的及膝靴,不同之处在於,依莲尼亚下身穿的是亚麻色的长裤,而她则以白丝打底,从靴中露出一部分。 阿斯让边看边想,”“不,绝不能道歉。法莉婭想想看,你上午还在与艾芙娜论战,下午就跑去跟她道歉,別人不是更要看轻你!凡事都要掌握主动权啊。” 法莉婭见依莲尼亚也点了点头,心里更是鬱闷,她不禁想,难道她其实很笨?只能想出笨办法?绝不可能! 主动权—.—依莲尼亚法莉婭忽然大彻大悟:“没错,主动权!河谷地的刁民我全要收拾,但必须得由我指定的人选领兵收拾。依莲尼亚,明天我会再度提点你,要是他们敢不同意.. “那就拖著。”阿斯让回道。 “对,拖著,他们肯定比我急。”法莉婭的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我要让他们跪在地上求我,不给我管是吧,那我就把圣都调拨来的粮食统统塞给鹰狮团。” 阿斯让点头说:“就是这样,法莉婭,能扯后腿的人最有价值,別人都得求你不要坏事。” “对!”法莉婭深以为然:“阿斯让,这话是你自己想到的?那好,回去记得把这句话记下来,日后写进我的个人传记里,当然,我不会强占你的智慧,你大可为之署名。” “以后遇事多与我商量。”阿斯让说。 法莉婭故態復萌,学著蒂芙尼的模样翘起二郎腿,左手横在腹前,右手再枕在左手手臂上,握拳托举下巴,傲气地说道:)“阿斯让,你不再是我的贴身男奴了,而是一名贵族。我俩都得规矩点,懂吗?要知道贵族勤见魔女,是有时间限制的,现在,退下——.·哦,差点忘了,我赠送给你的那副重甲,还留在市政厅里吧,既然如此,你先在此留宿一晚,记得明日將它带走,妥善保管。” “鹰狮团里有专门养护盔甲的人员。”依莲尼亚適时说道。这些人曾是冷泉据点里挨饿又受冻的奴工。 法莉婭微微頜首,朝阿斯让挤了下眼,“你们先去休息吧,若是肚饿, 可与我说声,自会有人为你们送去餐点。” 晚餐吃什么都行,只要送餐人是“雅莉法”,我都无所谓。 稍后,阿斯让待在客房里,满怀期望地等待,然而“让你失望了?”来的是影梅。 法莉婭那傢伙怎么回事。 “你和梅还没换回来?”阿斯让反问。 “哈哈,你还有脸问,那晚法莉婭叫很大声后,她就变得咄咄逼人,梅不敢和她爭,只好换我来,”影梅不满道,“现阶段算是爭出个结果来了吧。” “什么结果—” “今天是最后一次,往后只能和她一起来。”影梅的情绪起伏让人捉摸不透,她突然笑道:“你知道吗,昨天菲奥娜其实远远地盯著我俩,哈哈, 瞧你这幅表情,你居然真没发现吗,我还以为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想要气一气法莉婭哦?她的表情比你还要精彩——..呵呵,虽然不能偷吃了,但结果还算差强人意,今天过后,我俩都不能单独找你,要来只能一起来,高兴吧?” 阿斯让抽了抽嘴角,““这什么道理?法莉婭她竟然能同意?” “我猜是你太狂了,不给她留一点面子。告诉你哟,温妮莎没有骗人, 我偷偷和这里的几个魔女打听过,我们魔女確实要比常人敏感很多,很容易就会变成笨蛋,法莉婭相当在乎这个?她心高气傲,肯定不想变笨蛋。我就不一样啦,我和梅都巴不得变成笨蛋呢。” 影梅舔了舔嘴唇,钻到桌子底下,“你快吃吧,吃完我们正式开始。” “你別——”阿斯让说不出话了。 吃饱喝足后,影梅挨著阿斯让,神情又突然严肃,“梅很害怕,害怕被你们拋弃,害怕被天神教掳走。我为保护梅而生,费了很多心思才编制出天神的谎言,而你却將它戳破了。现在好啦,梅把你当成了唯一可以信任的依靠,因为你要靠她而活嘛,但她————-清楚法莉婭在你心中的分量,你为了法莉婭,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想必以后也能为了法莉婭,把自己的命同她一块捨弃掉。 红衣团那帮人,离金月湾不远吧?再加上梅之前被法莉婭训斥过—我啊,不想看到梅崩溃的样子,那种状態下,不管是梅还是我,都非常危险, 说不定还会分裂出第三第四个人格,和我一样倒还好,但要是极端一些· 你没忘记温妮莎吧?搞不好温妮莎会藉机“復活”的,哎呀,有点可怕。 毕竟我的形象,其实就源自梅村子里的一个古老传说,你想听,好吧我说给你听哦: 常与影子说话的人呀,他的影子会活过来,这影子要么邪恶、要么善良,如果是邪恶的影子,便会杀死主人,抢占身体,这样的人哪怕站在阳光底下,也看不到影子,但如果是善良的影子,便会保护主人,替主人消灾受难,成为主人最好的朋友。你觉得我是哪一种影子?当然是第二种! 与其让梅崩溃受苦,还不如让她生活在我罗织的善意谎言里,坚强地活下去。来吧,帮我圆谎,抱住我,说喜欢梅,非常喜欢,把我和梅变成笨蛋!说呀,没事的,只不过是撒个谎而已,梅只会记在心里,不会说出去的。你要对梅负责,不要让温妮莎藉助梅的身体活过来作恶。嗯,谢谢你。” 之后很快,她就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所幸只是暂时的笨蛋。 但因为是笨蛋,所以自然而然忘记了“换班”时间。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身女僕打扮的法莉婭怒容满面,一脚把门端爆。“门锁坏了没关係,她用魔力搬来桌椅,直接把门抵住,隨后箭步上前,把呵呵傻笑著的影梅从阿斯让身上推开,强硬夺过阿斯让的使用权。 “可恶,可恶!”都怪我,我那天发了疯才会把梅这傢伙拉过来,法莉婭很后悔,无比后悔,但没一会儿就悔不起来了。她哀声连连,比梅更笨, 流著鼻涕泡,阿斯让替她擦乾净。 影梅轻轻笑了笑,接看闭上眼,將后面的时间交给梅。 另一间房里,艾芙娜尷尬至极,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黑眼圈也许又要长起来了。她摇头扶额,扭头望向一旁的艾丝翠,真不知道这位面无表情的精灵,心中到底作何感想。 “苦了你啦。”艾芙娜嘆道,希望艾丝翠不要因这些奇怪动静分心而放鬆警戒。 艾丝翠评价道:!“这是非常神圣的行为。”精灵的脑迴路与眾不同。 艾芙娜还能怎么说?唉,法莉婭高兴就好。要这么看,金月湾的魔女和贵族官僚集体搬离市政厅,给自己上脸色,倒也不是件坏事,至少保住了法莉婭的清誉么,呵—·法莉婭啊法莉婭,我该怎么说你才好。 同样为黑眼圈所扰的,还有菲奥娜。她睡不著觉,只能抱著枕头,在床上阴暗的滚来滚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奋力用头撞了下床板,心想反正睡不著,不如去守个夜好了。 究其根本,我身上的烧伤能痊癒,都是因为法莉婭啊, 她穿好衣服,灌了一口提神用的魔药。 当她来到那扇门前时,她惊讶地发现依莲尼亚居然也站在那。她真来替我守夜了?我不是告诉过她,那只是句玩笑话吗? “依莲尼亚你——.”菲奥娜走过去,看见依莲尼亚往耳朵里塞了两个软木耳塞。这东西连龙吼都能防住,想必也能防住房间里的种种动静吧。 “菲奥娜阁下,晚上好。”依莲尼亚淡淡道,眼神非常·———-微妙,“菲奥娜阁下也要加入其中吗?人类还真是—.” “不!是!”菲奥娜断然否决,“我是在一—巡逻!” “原来如此,恕余冒昧,望阁下原谅。”依莲尼亚躬身致歉。 “你不是回驻地去了吗?这么晚还过来,难道有什么要紧事?”菲奥娜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此事亟需法莉婭阁下定夺,”依莲尼亚说,“就在刚才,余得到消息,前日有数只绿龙闯入月河谷地大肆破坏,现在亟需救援。信使是名精灵,可信度很高,不过他並不信任余,不愿与余一同进城。” 第156章 本不存在的女儿 第156章 本不存在的女儿 该怎么形容打开房门时的心情?总之就是尷尬。 “阁下实在是实在是—” 天蒙蒙亮,阿斯让喝过菲奥娜给的专注魔药,克制睡意,和依莲尼业一起向城外走去。看著始终和自己保持间距的依莲尼亚,阿斯让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別骂了別骂了,我也是迫於无奈唉,也不能这么说,人有缺点就得立正挨打,既然我管不住自己·那就活该被拷打。 怎么说呢,幸好当时梅和法莉婭都不怎么清醒,几人也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惊扰她俩,这种没面子的事情,由我一人扛著就好, 阿斯让揉揉眼睛,缓解疲劳。他想,建城者爱莎及其继业者们留下的种种戒条,確实自有其道理,而非想当然的胡乱规训。比如法莉婭,她想要变得威严满满,但-总而言之,魔女的体质相当特殊,外加自己背上的那道铭纹,似乎能够吸取法莉婭和梅身上的魔力来强健自己的体魄,两相作用之下,常常会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听艾丝翠说,古时那些立下卓越战功的护林员(这是精灵的叫法,其实就是指刻下契约铭纹, 身负圣树赐福,狩猎巨龙之人),將有机会覲见圣树,饮下司祭们收集的珍贵且富含圣树魔力的树汁滴露,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如此想来,赐福的作用不止局限於再生力上,和法莉婭腻在一块久了,自己的身高居然都有所增长。 人类拋弃危险性极高的“天神之血”,转投圣树怀抱,確实情有可原。透过梅与难民的证词, 不难想到,绝大多数人普通人在饮下极低纯度的天神之血,也就是所谓的圣酒之后,实际便会陷入一种癲狂的狂战士状態,极具攻击性,而在天神之血的效果褪去后,又会陷入另一种极端虚弱的状態,在幻觉中不断语。 “哦,终於回来了,”隔著老远,阿斯让看到一个人影朝这边走来,“但你们来晚了!那个斜看眼睛看人的男精灵已经跑路了。” 是阿尔凯恩,前银狮猎团的一名弓弩手,和我比过箭,因为视力很好,总是自愿巡夜。阿斯让回忆到。 “他离开了?为何?”依莲尼亚遥遥问道。 “担心被抓去审讯吧,毕竟他伙同农民造反,”阿尔凯恩走近后说,“当然也有可能是看我们不爽,有人问他愿意为一头龙付多少赏钱。大家觉得河谷地的农民靠抢发了財,想让他们多出点血团长你是知道的,精灵的想法没人能猜透。” 依莲尼亚很努力地皱起眉头,表达不满, “团长你別生大伙气,很多人都需要钱养家,”阿尔凯恩耸肩道,“寄不回钱,他们的女人就得把其他男人往家里带。” “你们总有理由。有钱时钱如流水,没钱时才去关心家人。”依莲尼亚讽刺道,“余看不惯你们这副做派。” “我猎龙一是为了钱,二是为了报仇,钱少点要求高点我无所谓,反正没有更好的去处了。其他人就不同了,他们更像淘金客,而龙就是他们眼中的金山银山。高风险就得配上高回报啊团长, 你如果不认清这一点,咱们这个猎团早晚要分崩离析。” 阿尔凯恩还保留著银狮猎团时期的习惯,心直口快,不像其他一些猎团的人,表明上应承,背地里骂娘。 话音刚落,他还有意望了阿斯让一眼。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猎龙的收益分给你们了,还有专门的魔女用龙血为你们熬製了魔药,”阿斯让厉声道,“可你们大部分人却没有表现出相应的价值,这让法莉婭大人倍感失望。” “我的经验告诉我,猎团里的大部分新兵都是炮灰,作用就是拿命拖住龙的行动。法莉婭大人太把他们当回事,他们当然发挥不了任何作用,”阿尔凯恩伤脑筋地挠挠头,“不提魔法,光平时我们使用猎龙弩,误伤也是常事。” 人命不是韭菜,经不起如此消耗。阿斯让想,猎团必须要往正规化方向发展。 他设想用鹰狮团作为试点,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狩猎准则,並以此为基础,成立个遍布九省的猎龙人组织,就像许多奇幻作品中都会出现的冒险者公会那样。 土地的承载力终有极限,土地兼併的问题亦无法避免,若想长久地缓解人地矛盾,就得为多出来的人口谋划生路。拔高猎团地位,向九省外部拓荒,是阿斯让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哦,还有件事要向二位匯报。”阿尔凯恩说:“那位精灵离开前曾放话说,假如金月湾的魔女和勛贵不愿对河谷地的受难人民施以援手,想藉此机会要挟他们投降,那他们寧愿与龙拼命,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虽然立场不同,但我讚嘆他们的勇敢。哦,那精灵还留了一封密信,要我们交给城里的布莱恩勋爵,一想到要与这种大人物扯上关係,我就浑身难受。別说偷偷拆开看了, 我们这些小角色连碰都不敢碰它,生怕把上面的火漆弄坏。” 听闻此言,阿斯让与依莲尼亚面面相。 与诸王时代分邦建国的標准封建制不同,圣都魔女院理论上从未设立过世袭的爵位制度,那些纷繁复杂又不知所云的贵族头衔,很难在公、候、伯等等封建爵位中找到对应,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贵族们直接效忠於魔女院元老,理论上互不统属。 圣都治下的贵族,究其根本,可自上而下分为勛一位到勛五位共五个等级。其中获得勛一位等级的贵族屈指可数,且他们大多晚年不详,即便后代保留了贵族身份,基本也都掉到了勛二位、勛三位或是更低的等级,因此等尊號的诞生乃是享乐主义巔峰年代里部分紫衣元老的任性之举。 勛二位与勛三位贵族,便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地主阶级,其中勛二位贵族比之勛三位贵族有两个显著的特点,其一是勛二位贵族大多人丁兴旺。莉莉之所以会有“贵族天天忙著结婚”的刻板印象,便是多亏了勛二位贵族的勤劳耕耘,只要家族人口眾多,就不怕生不出孩子而与背后的元老断了联繫。其二是这些勛二位家族歷史悠久,他们的家族隨著元老席位的不断传承而攀上高位,与各个席位近乎绑定,家族里收藏的龙王骨製品数量更是羡煞旁人。 至於阿尔凯恩提到的布莱恩勋爵,乃是勛二位之下的勛三位贵族,也是月河谷地影响力最大的实封贵族,其家族伴隨蒂芙尼改革而迅速发跡,虽无底蕴、人丁不足,財力却颇为惊人。 勛四位贵族没什么好谈的,他们多是地方上的乡居贵族,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封地,实力也参差不齐,过的可能还不如那些靠砸钱捐出勛五位头衔的无地商人暴发户。顺带一提,阿斯让获得的“狩龙金狮骑士”勛號,单论位阶,其实也就只有勛五位而已。没错,这个新造的勛號是固定死等级的,想要继续往上升级,这个勛號就得改名,一般是加加前缀,或是改改后缀,然后登记在册,反正非常麻烦,而且升阶后还要交税拿到精灵留下的密信后,阿斯让与依莲尼亚急忙返回市政厅。此时法莉婭和梅还在房中呼呼大睡,睡姿颇为不雅,还把被褥踢下了床。守在门口的菲奥娜偷偷往里瞄了几眼,內心反覆挣扎好久,终是硬著头皮,手脚地走进屋內,为两人重新盖上被子,此后当她走出房间,阿斯让再次会面时,眼神尤其不善。 “去去,快走开,你这可恶的混蛋,暂时別打扰法莉婭,让她多睡会!”菲奥娜挥手驱赶,“急事?我看你们脸色就知道有急事,所以不更要找艾芙娜说去嘛!” 还真是。这话叫阿斯让没法反驳。 两人找到艾芙娜的房间,开门的是艾丝翠,她行过精灵的问候礼,轻声道:“早安。” 正在补觉的艾芙娜听到动静,不耐烦地坐起身,看著像有起床气,然而很快她就清醒过来,把这股起床气压了下去,“你们这么快就把那个精灵说动啦?他现在人在何处。” “抱歉,那位精灵使者在余来时便已离开,”依莲尼亚说,“不过他留下了一封信,要求转交给布莱恩勋爵。” “布莱恩?哦,是那个总是著优先镇压河谷地的老东西。”艾芙娜出言不逊,身为肩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她可不怕布莱恩找她算帐,相反,得是布莱恩怕她才对。 呵呵,既然这封信落到我手中,哪有不拆开看看的道理呢?艾芙娜突然露出一个与法莉婭极为相似的阴暗笑容,伸手说道:“信带来了吧?拿给我看看。” 依莲尼亚自知性格死板,不愿行窥探他人隱私之事,因此事先便让阿斯让持有此信,由他自行定夺。 阿斯让將信交出。 艾芙娜揭开火漆,取出信纸,扫了一眼后饶有兴趣地说道:“哦,一封威胁信。信里说布莱恩的女儿在他们手上,如果布莱恩不希望他女儿像管家一样被吊死,那就赶紧宣布放弃领地上的一切特权,要向农民开放公共权利,减轻地租、取消苛捐杂税,同时还要出资帮助农民驱逐来犯的绿龙。” 说完她呵呵笑了两声,“有意思。金月湾附近几个颇具影响力的贵族我都做过调查过,这位布莱恩勋爵·—呵呵,我怎么听说,他膝下仅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代管田地,小儿子为蒂芙尼效力, 那么,这个多出来的女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文是私生女?”阿斯让脱口而出。 “不像。”艾芙娜摇头道,“你看下这封信的措辞,致狗屎一般的布莱恩勋爵阁下,你这喜欢光靛夹刺蝟的猪信,给魔女打杂的劣等奴隶,你费尽心思藏在闺中的可怜女儿正在我们手中,若你这恶魔还有点善心,不愿让你的女儿像你那婊子养的儿子和臭虫管家一般吊死在树上,舌头垂到泥里一一哦,不好意思,没想到现在的精灵也挺会骂人的,一时念入迷没找准重点。” “藏在闺中。”依莲尼亚点出关键词。 “与人类相处久了就会这样吗?”艾丝翠心有戚戚。 “或许和乡民打交道久了会变成这样,但待在我们身边肯定不会,”艾芙娜说道,“你无须担忧,我刚见到法莉婭那会儿她也是满嘴脏话,现在还不是学乖了?” 现在法莉婭只会说一些可爱的脏话,或者和梅一样说些略带下流的咳,打住。 “说回正题,”艾芙娜將信纸塞回信封,“从信里可以看出来,布莱恩的女儿,应当生活在他的庄园宅邸里,没错,和他的大儿子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私生女会有这种待遇吗?我觉得不会。 呵呵,这突然多出来的女儿.真是可疑。” “这么说,是有点可疑。”阿斯让说道,“但他隱瞒女儿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聪明的前斗剑奴,开动你的脑筋,不要被固有的概念束缚住,不妨大胆猜想。呵呵,我用了“前斗剑奴”这个称呼,但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毕竟你的庇主至今还欠我一笔巨额债务,照这么发展下去,说不定未来有一天你要代你的庇主向我支付债款,我们之间的借贷关係可不会因你从奴隶升格为贵族而终止,所以原谅我,我不得不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来提醒你的庇主,赶紧向我还钱。” 我看你就是单纯想捉弄法莉婭,她要是把钱还完了你估计还会鬱闷呢。 阿斯让吐槽完,便顺著艾芙娜的提示默默思考。 藏在闺中的女儿。 但布莱尔只有两个儿子。 嗯·—..· “我觉得,或许布莱恩其实真没有女儿。是农民误以为他藏起来的那个女孩儿是她女儿。 ”阿斯让缓缓说道。 “呵呵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事不单单像表面上这么简单,早在你来之前,月河谷地的农民就以布莱恩儿子的性命相要挟,要他向领地上的农民投降,但被布莱恩严词拒绝。这些农民又不是蠢货,布莱恩连第一继承人都可以放弃,难道会为了女儿,向他们妥协?这里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信中所谓的女儿,可能是某种特殊含义的暗语,”艾芙娜说,“待我在会上诈一诈他。” 第157章 蒂芙尼的实力 第157章 蒂芙尼的实力 天色渐渐明朗,阿斯让回到房中,喊醒梅和法莉婭。菲奥娜沉默地送来一盆热水,关门离开。阿斯让躲开她嫌恶的眼神,用热水沾湿毛巾,为梅和法莉婭擦洗身体,並服侍两人穿戴好衣物。 “你刚刚去哪了。”法莉婭慢慢从倦意和余韵中清醒过来,不高兴地问道。 流放在外的那段时间虽然不长,却足以让法莉婭形成抱著东西入睡的睡眠习惯。最好是抱看阿斯让,其次是抱看枕头,反正不能是抱看梅。她又抱错人,这令她尷尬又羞恼,全是阿斯让的错,谁充许他下床的? 阿斯让一听法莉婭的口气,心想自己可得谨慎发言了,不能让法莉婭以为自己是有意绕过她,才跑去见艾芙娜的,於是他淡化自己的存在感,修改了亿点点细节,把河谷农民送来威胁信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法莉婭。 “然而蹊蹺的是,布莱恩明面上没有女儿。”阿斯让最后说道。 “呵,情妇,”法莉婭冷笑,“金屋藏娇这种齦事,我在书上见得多了。怪不得那个老东西天天高喊为儿子报仇,明明是他亲手把他那大儿子往火坑里推的么?这下破案了,比起便宜儿子,我看他更在乎他藏起来那个的小情人。阿斯让,你未来如果敢学他,瞒看我养其他女人,就別怪我和你翻脸了。 说话间,法莉婭好似宣示主权般靠在阿斯让身边,一手拉住阿斯让脖子上的项圈,得意地扭过头,微抬看下巴,朝梅挤弄眼神。 “继承人我会给你安排好的,想要多少都行,但只能由我来安排,明白吗?你不许瞒著我自行其是,不经我的承认,那通通都是私生子,別以为我法莉婭同为私生子出身,就会同情你搞出来的那些个孽种。”法莉婭越说越离谱,甚至不忘给梅上一上强度:“尤其是让魔女怀孕这种丑事,是绝对禁止的。梅,我要警告你,这种话你私底下说说,那也就罢了,否则,我可要代替斯泰西老师,下狼手清理门户了。” “净说些八字没一撇的事,你想像力这么丰富做什么?我听说布莱恩和他大儿子关係不是很好,近几年一直待在城里,没回庄园看过,他忽然出来的女儿不大可能是你说的什么情妇,是你多虑了。” 为了堵住法莉婭的毒舌,阿斯让急忙给出反面意见,让她不要指桑骂槐法莉婭摇起项炼,嘟囊道:“那就是他儿子养的,哼,我的担心才不多余,贵族都是这幅德行而你这傢伙,体力深不可测,欲望又深不见底·唉,毕竟以前是奴隶嘛,像你这样的斗剑奴,不都是些卑贱又好色的野蛮人?所以我非得好好盯防不可。” 阿斯让懒地回她话,法莉婭的观念在魔女与凡人间反覆横跳,扭曲的不行,需要时间慢慢矫正,梅就不一样啦,他得马上把垂头丧气的梅安抚好, 一刻也不能耽搁。他有种感觉,眼前的梅並非影梅,而是原本那个古怪却文静的,原原本本的梅。影梅狂放,大胆索取,教坏法莉婭,而原本的梅少言又温驯,既害怕又期待,两种体验差別不小,各有千秋。 於是阿斯让向梅问道:“梅,你等下想吃什么?” 梅瞬间抬头,右手食指挠了挠脸颊,轻轻笑道:“只要是你—是好吃的,都可以呀。” 法莉婭面色如常,另一只手却忍不住揪起阿斯让的腰肉。算了,还是大度一些,法莉婭想,我未来是要披上紫袍的,何必与梅置气?她对我不具威胁,菲奥娜也是。我得提前打造一个以我为主的关係网,如此才不至於落得披了紫袍却无人可用的尷尬境地,徒让人耻笑。 艾芙娜那傢伙,嘴隨便一张,说什么叫我可以多多依赖她,见鬼去,我要是靠她才能成事,那岂不是说明她比我更有本事?更有资格进入先贤祠, 受后世的人们供奉敬仰? 当法莉婭携龙王遗骸进入凯旋殿,得见建城者爱莎和继业七贤的伟大雕像时,她便暗暗下定决心,自己如此年轻便內定了一席紫袍,未来不应成就一番伟大事业,好使自己与这八位一同葬在先贤祠里吗? 然而每每想到此处,法莉婭便感到莫名揪心,她更想和阿斯让葬在一起,可此举却为世俗不容。史书上记载的那些保守派魔女太可恶了,或许原教旨享乐派的主张才是正確的?法莉婭,十八岁,已觉醒! “早餐自有其他人准备。”法莉婭轻揉刚刚她揪红的那块肉,心想真亏这傢伙真能忍耐,自己愈发治不动他了,居然敢当看自己的面,找別的魔女搭话!“时间不多,你还是留在这里多陪陪我为好。”她强硬地命令道。 梅也点头表示赞同,半响之后,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晴说道:“阿斯让!我想到了!” 法莉婭皱了皱眉,阿斯让这个名字是她取的,从別人嘴里喊出来,尤其是其他魔女嘴里喊出来,怎么想都有点不舒服。 阿斯让没注意法莉婭的细微表情,他更好奇梅想到了什么:“你想到什么了?” “贩卖魔女。”梅语出惊人。 “不可能,”法莉婭下意识否定,“布莱恩家乃是勛三位的贵族,没道理链而走险。” 不无道理,阿斯让想,只要给足价钱,总会有人键而走险。 “我为失乡会效过力,懂得多一点。”梅指了指她自己,说道:“我之前介绍过啦,教团为通过失乡会,获得更多魔女製作天神之血,一面继续拉拢失意的温和派为教团服务,一面又暗杀过於激进的离群魔女,这样既避免失乡会成为圣都的眼中钉,还能威胁温和派的弱小魔女。而那些至今不愿服从教团,且稍有点实力的魔女··很多都被我那个养母干掉啦··这个就叫做软硬兼施,对吧?嗯,蒂芙尼在的时候,失乡会就已经被教团渗透了,等蒂芙尼把失乡会打散了,那些离群的魔女更容易被教团威逼控制啦。这个时候的失乡会,是用赎买的方式,从民间强买魔女的。” “哼,贱民为了区区一点钱財,不顾死活我理解,可贵族———? “某个村子里有魔女!其实这一类消息基本上都是贵族透露的哦,”梅说,“像那些大贵族,很多地盘都是靠亲戚在管呀,这些亲戚不会赚钱又爱钱,一来二去,不就和失乡会勾搭上了吗?蒂芙尼在时管得很严,蒂芙尼一走,管的就没那么紧了。” “確实不无可能。”阿斯让略作思考,缓缓说道:“农民之所以起事, 肯定是最近年景不好。考虑到近几年天气越来越冷,布莱恩拥有的那些地產,收成或许不是很好,而他又负有包税义务,生活开销也大。假如教团给的钱够多,他便有理由键而走险。” 法莉婭慌了,两手支在阿斯让肩上,前后乱摇:“快给你的庇主想想办法!要是事情真如你说的那样,那我岂不是要遭?!我、我公开支持过他这一派的主张!” “唉,別急嘛,我会为你出主意的。”阿斯让伸手拍拍法莉婭的手背, 让她先別摇了,“法莉婭,你冷静想一想,如果布莱恩藏在宅里的“女儿”,当真是名魔女,而你又把这名魔女从魔爪中解救出来了,那你大可以放话,就说你有先见之明,一早便预料到布莱恩隱瞒了某种丑事,所以才故意支持他,好揭穿他的老底,不是吗?” “確实。”法莉婭点头,“但现在的问题是,假如布莱恩那老头真隱瞒了某种不堪的勾当,我应该把他揭露出来吗?这老不死的傢伙,背后给他撑腰的魔女不是別人,正是那个蒂芙尼!阿斯让,我现在还没有披上紫袍呢。” “怎么,你和蒂芙尼之间还有和解的余地吗?”阿斯让反问。 “我势单力薄,而她能量很大,就目前来说,我和她斗起来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阿斯让有些惊讶,这是法莉婭头一次向人示弱。 法莉婭咬起手指甲,“我不是吹嘘,魔女院三百个元老,单对单我说不定能肉体消灭两百七八十个,但蒂芙尼·——我可能打不过她。” “怎么说?” “你知道的,我的杀手是蒂芙尼交给我的,她对此肯定有所提防。何况我始终有种感觉,也许蒂芙尼·——一直在隱藏她的真实实力。” “她很可怕,”梅弱弱地说道,“非常厉害。” “魔女凭实力说话,没有哪个魔女会故意示弱,但蒂芙尼的老师是个人尽皆知的变態。我听闻她那个老师,心胸惊人狭隘,很多拜入她门下的天才魔女都半道天折,非伤即残。” 身体上的伤残会使魔女施法时魔力外泄,战力大减,好比过去的菲奥娜,那时她浑身遍布烧伤,一旦驱使魔力,隨之袭来的剧烈疼痛便会极大降低她的专注力,让她操纵元素的难度指数级上升。 “蒂芙尼之所以能混出头,我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当时展露出来的资质在一眾同门中相对平庸,”法莉婭微作沉默,“但蒂芙尼如果真的资质平平,又怎么可能创造出一个难度如此之高,杀伤力如此强悍的新式魔法?” 梅跟著点头。 阿斯让默默想道,法莉婭口中的那个魔法,似乎是要求施法者將四种相互排斥的元素压缩在一点上,以此形成骇人爆炸,施法难度必然非同小可, 而破坏力自不用多说,仅一发便彻底炸碎了绿龙王的翼骨结构,背部用以保护脊椎的龙鳞也损毁大半,要知道脊椎处的龙鳞,可是龙身上最为坚硬的鳞片啊。 “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说,蒂芙尼很有可能因其老师的缘故,慢慢形成了隱瞒实力的习惯?” “嗯—.我想她或许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魔女。”法莉婭脸上浮出不安的神色,!“但愿是我想多了吧?但不管怎么说,和蒂芙尼撕破脸绝对不是件好事隆非有其用道的!有你这个混蛋在,我就没法和其他元老交好!” 怪我咯。 阿斯让在心底嘆了口气,他不禁想,比起蒂芙尼,法莉婭更恨的应该是她本人,以及她那几个便宜家人。蒂芙尼对法莉婭行过的最大之恶,是她故意將此脓创戳破,把血淋淋的事实展现给法莉婭看。 但我和蒂芙尼之间,仍有笔帐要清算,未来如有机会,也得让她尝尝掛在十字架上是什么滋味。 “法莉婭,没必要畏手畏脚,”阿斯让说道,,“虽然蒂芙尼忌惮你,但现在她得依靠我们对付失乡会和天神教团。如果布莱恩真如梅所说,为了些许金钱便向教团出卖魔女,那我想,比起为他撑腰,蒂芙尼肯定会在第一时间与布莱恩切割关係,而不是优先对你使绊子。” “且行且看吧。”法莉婭没什么底气,“蒂芙尼出了名的护短。” “她护短是为了维繫自己的权威与人脉。”阿斯让想起艾琳的事,如果蒂芙尼是个重情义的人,那她怎会放任艾琳被其他元老隨意採血? 我从梅手上嘬两滴血,都要担心梅会不会因此而陷进幻觉里。 话说回来,假如让现在那些元老获得了天神之血的配方·.-阿斯让突然有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教团掳掠魔女製作天神之血,还可以用圣都的大义加以镇压,可假如圣都也像教团一般,为了对付沙漠之主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强大龙王,而將一部分年幼魔女培养成天神之血的宿体会发生什么事? 魔女间的矛盾会变得空前尖锐。 阿斯让脑中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未来的某一天,魔女之间会爆发內战。 原本在建城者爱莎创製元素魔法前,魔女只能单纯依靠魔力来影响周围环境中的物体,作用十分有限,可有了元素魔法之后外部有龙窥伺,而內部矛盾重重,一派末世之景啊。 第158章 少做百日梦,在外守夜更適合你 第158章 少做百日梦,在外守夜更適合你 与会前夕,法莉婭最后总结道:“你的意思我懂了,总的来说,你是叫我和艾芙娜打配合,一个演红脸一个演白脸,探探布莱恩的底细。” “你就说布莱恩復仇心切,理当理解。” “然后让艾芙娜挑明,问他那个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法莉婭说。 阿斯让一点头,接著说:“不管他矢口否认还是装糊涂,你都能以此为由掌控局面,逼迫他马首是瞻。” “我知道,必须要把『他隱瞒自己有女儿』这件事坐实,我才有施展余地,”法莉婭还是有点犹豫,“但只凭那帮刁民的一面之词,其他人恐怕不会支持我的指控。” “不是有梅在吗?”阿斯让望了眼梅,“让梅把她过往的见闻说出来, 由不得其他魔女不支持你。总之,不管对方给出何种解释,你都不要理会, 只要抓住你口中那些刁民的证言,对此事进行合理怀疑』即可,毕竟魔女无小事,少数贵族可能会联合起来为布莱恩洗地,但大部分人,尤其是本地的魔女们,应该是不敢为他提供担保的。” 梅嗯了一声,她听阿斯让的。 “那要是最后真如我所想的那般,布莱恩养的那个女孩儿確实是他的情妇,我又该如何圆场?”法莉婭继续问道,(“无论如何,布莱恩都是经由魔女院册封的勛三位贵族,即使是我也得在明面上给他留一点面子。我不能给我日后那些钱袋子们留下不尊重贵族的负面印象。” 说的不错,但你的眼神会出卖你內心的真实想法。阿斯让很想劝法莉婭练一练眼神,起码也要让眼神变得柔和一点,她对待外人时,眼神中那股轻蔑的情绪是藏不住的,不过转念一想,这种轻蔑是法莉婭自带的保护色,由內而外散发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让其他人敬而远之,要是褪去这层保护色,岂不是会有很多人爭先恐后地过来巴结法莉婭?他妈的,这怎么行!是啊,就该让法莉婭保持这种凌厉的眼神,能站在法莉婭身边的男人,有且仅能有我一个。 梅也一样,这个世界坏人太多,让人放心不下。 见阿斯让瞟了眼梅,法莉婭很是不爽。他-他偶尔看看梅倒还罢了! 人的眼睛总是管不住的嘛,可他怎么敢先看我再看梅的,怎么敢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的!想到这,法莉婭的语气骤然转冷,“你是在为我想办法,对吧? 那你现在想好了没?” “这简单,如果最后发现那女孩不是魔女,那把责任往布莱恩的管家或者他儿子身上推就好,只不过如此一来,再想让河谷地贵族出力攻打红土镇,便不大好办了。”阿斯让凝眉沉思,隨后说道:“而如果那女孩儿真是魔女一一” “那布莱恩便犯了重罪,呵呵,非得让他出出血不可。”法莉婭阴侧地笑著。贵族越榨越出油,多榨布莱恩一点钱,自己身上的债就少一点。 她接著说道:“之后再把他移送给蒂芙尼,上私刑还是上圣都审判庭, 就看蒂芙尼是什么意思了。” “..—·私刑?”阿斯让坐不住了,元老可以隨意惩罚贵族是吧? 害怕,我以后会不会被法莉婭栓小黑屋里,一直做—.? “很多元老都在官邸里建了地下室,用途多种多样,肯定不乏拷问室呀监狱呀什么的。別害怕,就算你以后背叛我,你心地善良的庇主,当然也就是我,大概是不捨得把你处死的,”法莉婭眯起眼,“还是把你关一辈子比较好。” 阿斯让心生无奈,叫法莉婭少说两句,“別说什么关到死一类的话,你把梅嚇到了。” “梅是我的师妹,我俩有著相同的传承,我不会苛责亏待她。”梅是有可能倒向艾芙娜的,唯独这一点,法莉婭绝对不能容忍的,为此她可以做出颇多牺牲,对梅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打一开始,法莉婭便是隱隱有此担忧,才把梅拉上贼船的,“艾芙娜那傢伙,是老东西的忠实拥是,你要是跟著她走,早早就要过上禁慾生活!”法莉婭在私底下向梅暗暗灌输道。 比起梅,艾芙娜才是最可恶且最该担心的角色,她打小就爱抢法莉婭心仪的玩具和书本,且至今仍对阿斯让有所想法! “我比你小——·—你得让著我。” “你声音这么小,根本听不见。” 我比你小!你得让著我!老师说的!” “吼吼,可老师还说过,我是你的师姐,得担起责任管教你呀,所以我有义务审查你看的东西,要是与学习无关” 法莉婭募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气的牙痒痒。 我和梅会成为好姐妹的。”只是暂时,法莉婭心不甘情不愿的想道, 我必须儘快弄到天神之血的配方我真笨,为什么要支持这帮贵族武力平定他们的领地,时间都浪费掉了不是吗! “是啊,想要功成名就?那你就得和梅都搞好关係,否则你学的那些修辞学,看的那些雄辩术有什么意义?你刚开口,和你关係不好的人便大声起鬨,人数多了,你就被孤立起来,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阿斯让趁机教唆。 梅瞧了眼法莉婭,趁机往她那挤了挤,这样就离床边坐看的阿斯让更近了。梅知道法莉婭在撒谎,但是没有关係,只要她充许自己见阿斯让就好。 阿斯让没我不行呀,梅的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责任感。她想起以前救治的一只幼鸟,那只幼鸟从巢里掉出来,饿得不行,被她捧在手心里,张大嘴巴要东西吃,就和阿斯让一样呢,小鸟找她要虫子吃,阿斯让找她要血喝! 当初那只幼鸟,梅养了几天就嫌烦了,要不停给它抓虫子吃,哪有那个精力呢?可当梅准备放弃的时候,老精灵训了她:“你当时没把它放回巢里,而选择把它带回来养,那你就要对它的生命负责,对它来说,你就是它的妈妈啊!暂时不用替我跑腿了,专心养它吧。” 嗯,我要对阿斯让负责。梅暗暗发誓。她见识过教团惩罚人的手段,那些所谓的罪人·—一旦失去天神之血,不是永丧神智,就是痛苦死去。梅不能让阿斯让变成这种模样,因为是她劝诱阿斯让喝下天神之血的,明明是她和温妮莎有错在先,但她却对阿斯让做了不好的事。 几人交谈时,菲奥娜敲门送来早餐,顺便暗示阿斯让赶快滚蛋,“本地的魔女和贵族议员们都不在市政厅留宿,而你却一直待在这,若被人看到, 影响很不好。你现在不过是勛五位的小贵族,还没有家族歷史和传承,那些在金月湾周边拥有实际地產的贵族议员,哪个瞧得起你?你们要是因此起了衝突,本地的魔女们再藉此做一做文章,马上就会令法莉婭陷入被动,如此严重的后果一一” “阿斯让需要休息,”法莉婭打断道,“让他在这里补一补觉,等会议结束,人全散场再走。阿斯让,你要是不好好休息,怎么穿得动这一身重鎧?我说过你要把它穿走的吧?” 说著,她指了指角落里的鎧甲架。昨晚本来是想让阿斯让把这一身鎧甲穿给自己的看,结果因为梅的原因·.喉,不想这些。 “可是一“有什么可是的,菲奥娜,你帮我在这看著他,要是有人过来敲门,你代为出面,稍微应付下不就好了?你是魔女,还怕拦不住外人吗?”法莉婭看著菲奥娜脸上的黑眼圈,皱著眉头说道:“前段时间你熬药熬的很辛苦, 也该多休息会儿。你黑眼圈那么重,搞得我一看见你,就会想起艾芙娜!” 法莉婭,你也要注意点,要是不克制一些,你也会有黑眼圈的。 刚吐槽完,阿斯让突然感觉,似乎法莉婭方才那番话,有一点点不对劲。 “法、法莉婭——你让我和这个男人,睡在同一间房里?”菲奥娜侷促道。 “叫阿斯让躺在那边地板上,有床挡著,就算有人往房间里偷瞄,估计也看不到他。” 一旁的梅听闻此言,微微皱眉。 与此同时,阿斯让也是一脸蒙蔽,不知道法莉婭发什么顛。 “但是——但是——”菲奥娜声音极小,语焉不详。 “就这么定了。”法莉婭一锤定音,不容置疑。 得把阿斯让留在这里。 之后不久,她拉著梅离开,只留下阿斯让和菲奥娜挤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你离我远点,照法莉婭说的做,滚去那边躺地板。” 阿斯让定晴一看,发现菲奥娜身上的魔力將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像一颗虫茧,当魔女极度不安,又难以克服时,她们的魔力便是此种形態。 “我警告你,不要打我的主意,”菲奥娜后退两步,眼神凶狠,“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有的是办法治你!你要是敢—” 我对你无感。阿斯让默默走到床右侧靠墙壁的位置,用手搓了下地板, 还算乾净。 隔看床,菲奥娜仍在噗碟不休,甚至不惜用自爆的形式缓解紧张与尷尬的情绪:“现在的我,已经脱胎换骨,如果你还想像那次一样,偷袭我,我告诉你,行不通—.-好吧,是的,我承认我很困,专注魔药的药力过去了, 而你与我都同时喝过,我瞒不住你。但你如果以为,你能趁此机会得手,把我变得像法莉婭那样对你言听计从,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魔女的身体敏感不假,但我喜欢的是女人!你听好了!我喜欢法莉婭,从以前开始就仰慕她!我绝不会背叛这份感情!” “?” 阿斯让本已躺下,想著依靠赐福的副作用强制入睡,然而菲奥娜的自曝言论立刻惊得他弹直上半身,震惊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喜、欢、女、人!”菲奥娜自暴自弃道,“你没听错,我喜欢女人,我喜欢法莉婭!” 他妈的,这魔女居然是个拉拉。 对上了,都对上了,怪不得她一直不给自己好脸色看! 一种前所未有的庞大危机感压在阿斯让心头,当即怒道:“你他妈的, 你想对法莉婭做什么?!” “还、还用问?!”菲奥娜涨红了脸,不,和情敌吵架,还需要脸皮吗?早该挑明了! 菲奥娜越吵越上头,,“好好想想吧,我那时缘何能凭藉一副残躯,坐稳总督秘书官这一至关重要的职位!” 什么鬼?这种东西不都是骗人收智商税的吗?不,等等,这里又不是地球,真有这种药也不奇怪吧? “你他妈的,你对法莉婭出手试试?”一想到这个拉拉魔女能够不受限制的围著法莉婭转,而自己却只能等法莉婭装成女僕才能见到她.阿斯让拳头硬了,他必须马上找时间和法莉婭好好聊聊,梅也是,以后但凡是菲奥娜端上桌的任何东西,都得严加检查,说不定哪一天她在外听破防,真就突破底线,加一些奇奇怪怪的魔药。 “哈,你急什么!”菲奥娜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败犬身份,嘴角浮出一抹笑意,“你这头全无自制力的奴隶淫熊,早晚有一天被法莉婭拋弃掉!绝对会有那么一天,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你管得住自己吗?管不住!再说了,你不过是个凡人,能陪法莉婭多久?我就不一样,我是魔女,我还能为法莉婭熬製各种各样的强力药剂,我会成为她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帮手,我能陪她活到白头。我会贏的,最后的贏家是我。” “劝你少做白日梦,还是待在房间外面守夜更適合你。”阿斯让冷冷道。亏他以前还想著对菲奥娜表达一下善意,方便未来多点羊毛(指魔药)。 “混蛋!你居然有脸提这茬!”菲奥娜豪叫起来。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之际,房间外的走廊上忽然响起扫地女僕的声音。 “请安静点。”那女僕说。 第159章 继承问题 第159章 继承问题 女僕离开后不久,市政厅的气氛迅速喧闹起来,自走廊传来的交谈声、脚步声一刻不停。 金月湾的本地权贵在艾芙娜与法莉婭二人初来乍到时,打著“尊敬”的幌子,流一气从市政厅內撤离罢工,独留空荡荡的市政厅给两人居住,意图来个下马威,警告她俩不要擅自插手城中事务。 为首的魔女们是这样说的:“圣都来的魔女,什么都不懂,只会把事情搅弄的一团糟,法兰的事务自由我们法兰人做主。”歷任总督给她们留下了太多坏印象。 不过金月湾的这些魔女们都不是什么大善人,金月湾作为法兰南部最大的商业门户,粮食吞吐量惊人,各地大大小小的粮商早在暗中与当地魔女勾结在一起,想著大肆哄抬粮价,谁想竟被艾芙娜的大手一网打尽。 魔女向来靠实力说话。一定时间,一定空间內的四种元素存量有限,这便使单一魔女依靠庞大魔力,夺得更多元素资源,从而力压复数魔女的局面成为可能。也正基於此点,魔女们缔造的秩序才如此的稳固,由元老席位串联起来的圣都势力,足以压制九省。 当艾芙娜和法莉婭公开为市民站台,並联手用海水製造了数百只冰狼代替本地卫兵,在街头每日巡视时,任凭本地魔女、贵族如何折腾,最终也只能乖乖低头,白天来市政厅开大会,晚上各回各家拉小会。 “你那时人在圣都,和梅玩得正爽吧!根本不知道当时法莉婭的压力有多大!她每天都要承担极大的魔力消耗,如果没有我製作的魔药,后果不堪设想。”菲奥娜和阿斯让小声斗嘴,为了听清声音,两人以床为界,儘可能拉近距离,“我为法莉婭付出太多太多,而你呢?你对得起法莉婭吗?没羞没臊的斗剑奴!” 阿斯让心虚不已,虽说事出有因,但他的確违背了约定,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到法莉婭身边。不行,我绝不能示弱,就算菲奥娜没那个能力,她也是我的情敌,而且正因为没有能力,才最容易钻空子不是吗?!何况她还能装备,能忍吗?绝不能忍!任何来犯之敌,都要迎头痛击! “是吗?那我为法莉婭拋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你人在哪?”阿斯让反唇相讥,“法莉婭遇到困难,最先想到的人也是我。” 菲奥娜扒在床边,姿势活像只小狗,两爪撕著床单哩。“我也能为法莉婭流血,”她既愤怒又神伤,“我会为法莉婭流血的!” 说罢,她的脸色猝然红了,嘴巴张得斗大,向著满脸愣然的阿斯让猛猛开炮:“流氓、禽兽、 人渣!你你想到哪里去了!和你这种无耻禽兽待在一起,法莉婭只会愈发墮落!你、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离她远一点!” “我想什么了?明明是你自曝!”阿斯让压低声音凶道:“真正该离法莉婭远一点的人是你才对,你炼的那种奇怪魔药,害了多少可怜少女?!你居然还有胆子盯上法莉婭?我劝赶紧从法莉婭身边滚开,更不许接近莉莉和苏西!我真怕你这傢伙教坏小孩子,得和依莲尼亚说一声了。” “不要!別!”菲奥娜焦急喊道,“我哪教坏小孩子了?!不许血口喷人,你要是敢把我的事说出去,我就—我就找法莉婭投诉,说你那天拿刀威胁我的时候,趁势乱摸!” “.我俩各退一步。” “是、是啊,各退一步。” “但你得保证,你没有向莉莉和苏西她们灌输什么奇怪的言论。”阿斯让用怀疑地眼神紧盯菲奥娜。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菲奥娜怒了。 阿斯让脱口而出道:“兜售奇怪魔药的坏魔女。” “我是被逼的!”菲奥娜难堪极了,为自己辩护,“卡罗琳把配方甩我脸上,我怎么拒绝的了,我那时又没有去边境食雪的打算。” 阿斯让向来不喜用圣人的標准严於待人,不过,为了能在菲奥娜面前建立优势,他索性破例爬上道德高地,装出一副鄙夷的表情。 菲奥娜低下头,开始碎碎念:“我需要钱治疗身上的伤,哪怕图个安慰;我还需要用各种手段拉拢其他魔女,帮我搜罗失乡会的情报伺机报仇;我———” “好了好了,知道你有难处,”阿斯让於心不忍,脸色也就硬不起来,“向我保证,你不会对法莉婭下那种奇怪魔药,我就不把你这可耻的念头公之於眾,你知道的,假如法莉婭知道你居然对她有此妄想” 菲奥娜能怎么办?只能咬著嘴唇,硬著头皮答应下来。 光点头怎么行?阿斯让逼迫道:“向建城者爱莎发誓吧,以后再不做奇怪的魔药,不然烈火焚身。” “呵?你可想好了,要我发这种毒誓-真的好吗?”菲奥娜鄙夷道:“我真担心未来哪天, 你对我又是磕头又是下跪,只为求我帮你做出这种魔药来!”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阿斯让很想把菲奥娜这句话搬过来,大声斥责,但—怎么说呢,话说的太死也不好,不是么? “你说得对,”阿斯让故意激她,“没准以后我和法莉婭会用到。” “滚远点!我不打法莉婭的主意,你也休想打她主意,”菲奥娜怒骂,“你和那个半精灵,倒是有可能用到这药。” “?”阿斯让满脸写著惊骇。 形势开始逆转,菲奥娜由守转攻,故意放缓语调,说道:“依莲尼亚以日期未到为由,塘塞法莉婭,於是法莉婭问我有没有魔药能让她的日期提前到来,我当然说有啦!其实这魔药的前身,乃是精灵结婚式上用到的仪式药,后经多代魔女改良,药力愈发显著,让许多乡居、城居的精灵都趋之若鶩呢!” 不是?你俩偷偷摸摸地搞些什么呢? 阿斯让麻了,“我实在不能理解,依莲尼亚得罪你们了吗?” 法莉婭老是阴谋算计依莲尼亚干什么? 菲奥娜不由自主地垂著视线,“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担心法莉婭有什么特殊癖好-毕竟么, 很多位高权重的魔女都有这种猎奇心理,卡罗琳就是,她就喜欢半强迫地把她那群贴身男奴扔给其他人用,搞得鳶尾厅乌烟瘴气,真噁心。某种意义上讲,这就是她们展示权威,测试忠诚度的一种手段,要不是我当时全身烧伤,恐怕也得遭此毒手。我真害怕法莉婭耳目渲染下,也染上这种恶习。” “怪不得法莉婭让你留下来休息时你那么紧张。”阿斯让咧了咧,殊为无奈,“那你觉得法莉婭有没有染上这种恶习?你甚至还帮她算计依莲尼亚,如果法莉婭墮落至此,那你才是最可恶的帮凶!” 菲奥娜不满地说:“法莉婭这么做自有其理由。你应该知道吧,魔女由於多种原因,从不直接插手世俗產业,艾芙娜能直接继承她老师斯泰西的產业网,基本都是正收益,而法莉婭—-她连白手起家都不是,反而被斯泰西甩了一身负面资產。” “负面资產?” “我帮法莉婭清点过了,都是些收益不太行的產业,有的人为了赞助凯旋式,甚至变卖了不少家產,只为家族產业继续受到魔女庇护,这种人根本榨不出油水,”菲奥娜说,“我帮法莉婭打扫房间时,看过一封被她撕碎的信,我记得那信是斯泰西写给法莉婭的,她在信里解释说,此举是为了敦促她多努力多进步,免得她成天耽於享乐。真偏心啊。” 老东西,太坏了,“可这跟依莲尼亚有什么关係?” “一来嘛—·法莉婭白手起家,要靠你的名义,在地方上谋夺產业敛一敛財,她只信得过你, 至少目前如此,呵,所以你得多子多福么。猜猜看,为什么过去的很多自耕农,能生好几个孩子, 均分家產分到破產,而很多贵族不是生不出孩子,就是生一个天折一个?这世界上下三滥的手段多得是,魔药能救人,但同时也能害人。虽然我不喜欢你,但看在法莉婭的面子上,会尽力保证你未来的继承人能够平安活到成年。” 阿斯让气笑了,“怎么?半精灵生育率挺高的是吧?” “天折率低。” “..”阿斯让无语。 这个世界的社会科学太不发达,土著们仍把生育看做头等大事,比如圣都的成文法典,虽然早先一改诸王时代严苛的终身婚姻制,规定平民婚姻自由,但隨后百年间歷经数次修改,使得这一规定逐渐偏离原本的立法宗旨,如今的平民若要离婚,不但要缴纳离婚费,离婚的適龄男女还得背负额外的单身税款,搞得广大市民怨声载道,结婚率直线下降,许多城镇出现人口衰败的跡象,而倚靠实地贵族,游离於税收体系外的农村人口则相对大幅增长。 圣都的税收中心也因此从城市向乡村转移,从而不可避免地陷入税官与税权的论:要收税就得增设税官,增设税官就要征取更多的税金以供养税官和魔女,而当富庶的巴迪亚行省被沙漠之主夷平后,圣都的税收制度也就彻底崩坏,税官们为填饱自己的口袋,將越来越多的临时性税收变作固定实税,使得法兰人民不堪重负,从而催生了蒂芙尼的包税制改革。 与其说是改革,不如说是诸王时代的重演,糟粕都回来啦。 “走神是吧?已经开始妄想半精灵的身材了?”菲奥娜恶道。 “我在想正事。”阿斯让回道,“在想你们为何那么注重生育。” “凡人如果不注重生育,那我们魔女的数量岂不是逐年下降?多生孩子是好事。”菲奥娜觉得阿斯让的想法莫名其妙,“千禧年的魔力潮汐也快来了,凡人不多生点魔女,搞不好会世界末日。” 魔力潮汐。阿斯让听法莉婭讲过。 以蓝色大满月现象为起点,隨后百年诞生的魔女数量將远超以往,世界上的元素也將愈发充盈。但同时,龙王也会活动的更加频繁,更具危险性,其他一些生物,也或多或少会诞生出能够驱使魔力的强力个体。 上个千禧年的魔力潮汐后,安托亚行省的矿山深处,诞生了一只巨大的白色蚁后一一纯白蚁后福蕾吉纳,她率领的蚁群甚至能集群捕食龙类。安托亚行省的人们被迫从安托亚的高原腹地中撤离,龟缩回沿岸的平原地带。 “不扯了,总之不管什么理由,都对依莲尼亚不公平。”阿斯让皱眉道:“我劝你不要陪法莉婭瞎搞,法莉婭那边,我去和她开诚布公地谈上一谈。” “你屁股坐在哪边?你就是这一点让我尤其不爽,被法莉婭偏爱就有恃无恐,胳膊肘往外拐! 听我把话说完!”菲奥娜握拳,锤了下床板,“最重要的一点,难道你从没注意过吗?依莲尼亚手上拿著斯泰西的授权戒章,你明白这意味著什么吗?不管是艾芙娜和法莉婭,都没有这种待遇!” “哦,意味著什么?” “遗產!这无疑涉及到斯泰西元老的遗產分配!”菲奥娜的神情愈发严肃。她看阿斯让不爽, 可为了法莉婭,不如趁现在把话扯明白,把这个冥顽不灵的前斗剑奴好好劝服一番。 “斯泰西把她魔下的负面资產推给了法莉婭,剩下的正面资產交割给了艾芙娜,”她皱眉说,“但这些都不过是斯泰西元老透过席位传承,从她本人的老师手里,继承下来的人脉关係,几乎不涉及实物財產的分配。” “她在巴迪亚那边要钱的。” 菲奥娜对阿斯让的发言不以为然:“斯泰西元老向来节俭,而抗衡砂龙所需的资金,大头都是走总督府和圣都的帐簿。她这辈子省下来的钱,肯定不会分给法莉婭了,艾芙娜估计也拿不到,那么现在,最有可能拿到这笔钱的人是谁呢?” “依莲尼亚?” “別忘了梅,她也可能拿到一笔不菲的遗產。” 坏了,法莉婭被金钱腐蚀掉了。 好吧,看来这才是法莉婭盯上依莲尼亚和梅的深层原因。 “所以靠我去?”阿斯让不知做何表情。 “你要是得手了,这些钱最终还不是落到你手上,由你替法莉婭代为管理?”菲奥娜心想,你就拿著这堆遗產逍遥自在去吧,少来烦我和法莉婭。 第160章 握手言和 第160章 握手言和 “按依莲尼亚的性格,她会把我捅死,然后逃之天天。”阿斯让对菲奥娜的阴谋之以鼻。 “她又不是魔女,你这头全无自制力的淫熊还怕制服不了她?”菲奥娜投来提防的眼光。 “首先,我很有自制力,”没有自制力的是法莉婭一一或者说,魔女们,“其次,我尊重依莲尼亚的个人意愿,不可能自討苦吃。法莉婭一个人宅了好几年,还留著不少孩子气,你作为她的前辈,不好好劝导她,反而陪著她乱来,像话吗?” “不像话的是你,法莉婭正是缺钱的时候,而你却想放依莲尼亚带著斯泰西元老的巨额財產远走高飞。”菲奥娜打了个哈欠,“而且呀,我又不是背后的主谋。即便我有心劝导,法莉婭也听不进去,还会嫌恶我,那我为什么要多嘴? “主谋?”阿斯让皱了皱眉,问菲奥娜谁是主谋。 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从菲奥娜嘴中脱口而出:“艾芙娜呀。” 好傢伙,原来是你艾芙娜在背后捣鬼。 “你也不想想,依莲尼亚都多少岁了,我猜她的年纪跟斯泰西元老一般大,甚至-更老,瓣手指头一算,她还有几年还活?也就一百来年吧。 要是没人推一把,一晃再过个几十年,错过最后一次生育期,她就只能孤独终老了。她那个老父亲,估计面上冷硬的像块石头,心里却急得跳脚。” 说著,菲奥娜突然嘆了口气:“你也別被依莲尼亚那股不紧不慢的做派迷惑了,像她这样的大龄剩女,心里没准比谁都急,你推她一把,她也就默认了。她身材不是蛮好的?我不信你对她没有一丁点想法。” “人与禽兽之间有看最根本的区別,那就是人有道德,懂得克制欲望而禽兽没有。”阿斯让直视菲奥娜的双眼,坚定道:“我不是禽兽,但你们魔女,反而朝著禽兽的道路一路狂飆。法莉婭过去是个多么单纯的好孩子, 结果回到圣都没几天,就被你们带坏了。” 菲奥娜大惊失色,气愤道:“狂妄之徒!你这番发言,是对魔女们的大不敬!要上绞刑架,不,要上十字架的!” “出了这间房,我不会承认自己说过这句话。”阿斯让耸了耸肩,“仔细想想,你们魔女变成现今这副模样,反倒合乎逻辑。圣都早期形成的教条过於死板苛刻,在此高压之下,后世的魔女很难不生出逆反心理。在我看来,爱莎本意是好的,她希望后世每名魔女都能像她一样,像个清教徒般恪尽职守,然而魔女到底是人,人的欲望越受压制,爆发时就愈强烈。” 好比法莉婭,越是不让看的书,她越要买来收藏,何尝不是一种逆反心理?圣都对诸多出版印刷物的管制力度已经大不如前啦!许多讽刺魔女生活奢华糜烂的小册子,都能在一些窄巷地摊间公然买到。 “听著像是你不准备压制自己的欲望了。”菲奥娜不再抓著床单发泄怒气,转而空出双手,像是进入了战斗姿態。魔力是她的依仗,但身体不是, 说一千道一万,万一再被面前的淫熊偷袭压制,她就只剩强忍屈辱、逆来顺受的份了,自己这纤弱的手臂,怕是挨不了一下便要折断了! “我要以身作则,引导法莉婭走上正確的道路,少来污衊我。”阿斯让从不对法莉婭以外的魔女示弱,他在蒂芙尼面前都不卑不亢,还怕区区一个菲奥娜? “你对魔女全无敬意,早晚害苦法莉婭。”菲奥娜皱眉道。 “而你们当下就拉上法莉婭入伙,在那策划阴谋,我真害怕法莉婭从此掉入钱眼里不可自拔。”阿斯让厉声反驳。 “跟我说有什么用,”菲奥娜嘀咕,“找艾芙娜说去,她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她都策划了些什么?”阿斯让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菲奥娜不屑道。 阿斯让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和菲奥娜爭风吃醋没什么意义,当务之急是阻止法莉婭进一步发癲。 “我俩都冷静一点吧,”阿斯让释放善意,“心平气和地好好聊聊,虽然我俩勉强算情敌,但这至少意味著我们都想对法莉婭好,是吧?” “我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 “你对卡罗琳颇有微词,”阿斯让说,“难道你想让法莉婭变得和卡罗琳一样?” “.—.不想。”菲奥娜微微摇头。 在过去,法莉婭尚背负“弒亲”之名时,同期的魔女胆敢当面嘲笑她, 绝对会被法莉婭迎头痛击,那时的法莉婭多么耀眼,绝非阴暗的自己能够比擬。 “我记得你曾说过,过去许多魔女都以“余灰』之名嘲弄你,假如未来某天,有个位高权重的魔女再以此名称呼你,你是希望法莉婭为你出头,还是希望法莉婭附和她的话语?”阿斯让有如恶魔般低语。 菲奥娜哪经得住这种蛊惑,当即低看头,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自是希望——法莉婭能为了我—” 见菲奥娜有所动摇,阿斯让立刻发起衝锋,凶道:“但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毫无底线地迎合法莉婭!把她往错误的道路上越带越远,你这样只会害她变成一个利慾薰心的坏魔女,卡罗琳这类穿著紫袍却不干人事的魔女, 就是前车之鑑!” 菲奥娜被阿斯让吼过后,態度愈发软了。 这头淫熊说的.·.確有道理,法莉婭—···法莉婭不该和其他魔女同流合污哇,她应该·..她应该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带刺的白玫瑰。金钱和紫衣固然重要,但真正重要的、真正重要的—..!当是法莉婭那种目空一切,脾眾人的高贵气质!这才是魔女该有的样子,不被世俗眼光所扰,单凭强大的实力,镇压一切非议! 菲奥娜回想当初,小小的法莉婭,曾用无比严厉又轻蔑的自光打量过自己,这道目光令她魂牵梦绕,日思夜想,因这目光转瞬间柔和下来,哪怕稍纵即逝,却也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阿斯让隔著床,向菲奥娜伸出手,开始来软的,“我俩不该爭强斗狠、 爭风吃醋,这算什么?根本毫无意义嘛,我俩应该是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才对,各自出一份力,为法莉婭的成长保驾护航。如果你想通了,那我俩不如握手言和,总好过相互敌对,互使绊子。” 菲奥娜曙不决。““能不握手吗?”她说,“我害怕你。”说真的,她真害怕床对面的淫熊心怀不轨,擒住自己一只手后,便趁势將自己法办了。 自打披上黑袍,菲奥娜就很少使用魔法了,身体痊癒又如何,身手早就变生疏了,如此近的距离下,一旦交手,面前的淫熊才是优势方,他完全可以把床掀起来,打菲奥娜一个措手不及,而菲奥娜又没什么好的反制措施, “不握也行。”阿斯让收手。 “还有就是————”菲奥娜抬起眼睛,谨慎地望著阿斯让,“跟你握手言和,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不知道,但我们可以商討一下。” “我希望你能限制和法莉婭交往的次数!法莉婭会变笨都是因为你,是你让法莉婭不得休息!”菲奥娜深谱谈判之道,拋出极高价码,方便討价还价。 “这条件你让我怎么答应?”阿斯让摆了摆手,“你知道的,至少现今为止,都是法莉婭主动找我。” 菲奥娜伤心极了,她低下头,懦著说:“那、那这样———“” “哪样?” 菲奥娜做了个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以后我要在一旁监视你。” “监视什么?”阿斯让听了直皱眉。 “你难道不懂吗?我不想把话说的那么明白。”菲奥娜的眼神四处游离著。 唉,现在的魔女实在是·.— ““.·只能看,不能摸,”阿斯让强调,“这是底线。” “不摸就不摸。”菲奥娜嘟。 “再说法莉婭- ——” 阿斯让刚想说法莉婭很难同意,可话没来得及出口,便被菲奥娜打断, 她用相当怨念的口气说道:“法莉婭曾找过我,想让我给她打掩护。” “这也是艾芙娜教唆的,她让法莉婭找其他魔女作掩护,再让法莉婭以侍寢女僕的名义——”菲奥娜不愿再说下去。 那看来梅其实也是打掩护的一环。阿斯让想。这个艾芙娜,完全是用乐子人的心態忽悠法莉婭,坏的流脓。 “所以我们要联手,防微杜渐,断绝艾芙娜的坏影响。”艾芙娜对法莉婭造成的坏影响,不可估量。 “是啊,”菲奥娜深表赞同,“让法莉婭假扮女僕跟你结婚,也是那个坏女人在背后捣鬼。对了,让你多生孩子,也是她的主意。” 阿斯让眉头松不开了,“这女人究竟在谋划什么?” “她想做下一任法兰总督。”菲奥娜抓著脑袋说道:“算啦,都交代到这里了,乾脆全招了算了。你听好了,首先,依莲尼亚能不能从斯泰西手里继承大笔遗產,还是一个未知数,她俩似乎是想让依莲尼亚怀上身孕,再以此为由,迫使斯泰西將遗產先行交割一部分给依莲尼亚,再让依莲尼亚用这笔钱,以斯泰西的名义在法兰省內收购巨量地產。” “什么跟什么?为什么怀上身孕就能—.”阿斯让脑子有点乱。 “別问我,我也是一头雾水。”菲奥娜嘆了口气,,“总之呢,在艾芙娜的计划里,你和依莲尼亚將是她与法莉婭的基本盘,容不得其他势力干预侵吞。在这一点上,我是支持艾芙娜的,如果想在法兰省內做出一番事业,就必须有实权贵族的支持,卡罗琳坐镇鳶尾厅却施展不开手脚,一来是她蠢, 一来丽皇左术竞言电的石头,又臭又硬,平日根本没机会动他们”,不过现在不同了,多亏了绿龙和卡罗琳的无能,法兰的大部分土地估计都会拋荒,北方贵族势力將要大洗牌。” 菲奥娜接著又是一声嘆息。 “至於南方,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天神教团嘛,艾芙娜会把你未来的领地集中安置在南方,不错,就是以抵抗天神教渗透为名义。艾芙娜毕竟比法莉婭年长,资歷更丰富,等她在法兰做出了成绩,斯泰西元老大概会趁势退休,为艾芙娜披上紫袍,这样一来,艾芙娜就是竞爭下任法兰总督的有力人选,不,说不定她早就被內定好了,反正在我看来,她对法兰总督之位势在必得。” “难怪法莉婭心有不爽。” “她俩之间应该有过我不知道的口头盟约,我猜法莉婭的要求是,当艾芙娜成为总督后,要全力帮助你在法兰行省中扩张领土和势力,与艾芙娜相比,法莉婭基本算是毫无根基的魔女,她要继承的紫袍,是蕾露元老的吧? 而蕾露元老目前正在大建舰队,等她的席位被法莉婭继承以后,想必也是一地鸡毛。法莉婭面上不说,心里绝对慌得很,那么多债务压在她头上,她怕是熬到白头才能还清。”菲奥娜痛心不已,,“没错,所以法莉婭才会天天想要找你宣泄情绪,她绝不是那种隨隨便便沉溺享受的魔女,而是压力太大导致的。” “我服气了。”阿斯让是真服了,法莉婭背负的沉重债务,今后会经由我的手,压在可怜的法兰老农背上吗?我会被吊死的。得赶紧想想办法。 “法莉婭现在的所有开销,不是找艾芙娜支借,就是走的依莲尼亚的『公帐』,未来要向斯泰西报销。”菲奥娜摇头道,“为法莉婭著想,你这头淫熊还是从了我吧,喷,你別想歪,我的意思是,配合我们的计划,把依莲尼亚拿下,这样法莉婭欠斯泰西的钱也好报销。”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我现在困得要死,”菲奥娜的眼皮终於撑不住了,她望了阿斯让一眼,皱眉道:“我这几天始终没有休息好,不对,是这段时间一直都没休息好!我不但要熬製魔药售卖,帮法莉婭赞下一点资金, 还得为法莉婭守夜!我的付出不比你少!” 阿斯让不禁沉思,莫非斯泰西如此小肚鸡肠,非要同法莉婭过不去? ———-不,其实蛮合理。他想起法莉婭之前的种种豪言壮语,什么修整圣都大道,让平民走平民的路,魔女走魔女的路:什么开设奴隶学院,给奴隶按照学歷划分等级。虽然这些都只是构想,但结合法莉婭为我一掷千金这事来看-斯泰西当然会觉得,如果给法莉婭太多钱,她马上就会乱搞败家啊。 第161章 几个魔女的实力 第161章 几个魔女的实力 醒来时,窗外天色渐暗,而菲奥娜已经离开。在床铺的枕头边上,阿斯让发现了菲奥娜留下来的一张简笔素描画,似乎是照著他的睡姿画的,有趣的地方在於,画上的人物顶看一张熊脸。仿佛生怕阿斯让认不出这画是在骂谁,菲奥娜还特意在一旁仿照阿斯让的名字结构,生造了个寓意为熊的名字。 “既然我俩愿为法莉婭站在同一战线上,那就立下誓言吧!伟大的爱莎在上,请您见证,凡背叛者,势必为另一方手刃!” 可爱的傢伙总是能吸引可爱的傢伙,可惜上了法莉婭,不矫正能行吗?阿斯让用笔在这段话旁写下同意一词,隨后將这副简笔画叠好,收进腰间的置物袋里。 睡了近乎大半个百天,腹中空空,阿斯让准备出门找点东西吃,他在桌上给法莉婭留了张字条,以防不测,接看来到市政厅的厨房,从厨娘那儿討了份燉煮的蔬菜汤和小块燻肉,三两下解决完。 这儿的燻肉又老又硬,蔬菜也不新鲜,好在阿斯让的肠胃饱经锻炼,早先又吃过几回,知道不会拉肚子,也就无所谓味道了。金月湾又不是圣都, 伙食质量自然差一大截,现在又是多事之秋,蔬菜配肉已经相当可以了。 步回到房间时,法莉婭仍是不见人影。这傢伙——-该不会又等到大晚上才过来吧?精神真足啊。 阿斯让摸了摸腰子,虽然不停,也没有吃不消的感觉,但就是忍不住摸了儿下。虽然法莉婭能很快恢復精力,但还是得劝她节制一点,不要听到鸡鸭打鸣才合眼。 其实这一点,也从侧面反映了法莉婭身为魔女的强大天赋吧。阿斯让心想,既然閒著也是閒著,不如趁著这个机会,总结一下团队中几名魔女的能力好了。 首先是艾芙娜和法莉婭,身为肩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两人的实力自然遥遥领先於其他魔女。像她俩这样的大魔女,从来都是效命於圣都魔女院的强大战力,哪有需要往哪搬,即使是熬资歷上位的大魔女,也绝非平常魔女可以碰瓷的等閒之辈。 可以说,这批魔女才是圣都真正的支柱性力量,她们比元老差的地方不在於实力,而在於可调用的资源比元老匱乏太多,彼此间派系林立,毫无团结可言。虽然不乏围绕元老之位开展的“师慈徒孝”大赛,但整体上,她们这一团体儿乎没可能真止威胁到元老们的地位与权力。 这种断层式的实力差距形成了圣都魔女对地方魔女的绝对碾压,而这差距先天有之,后天努力无济於事。一名魔女二十岁时拥有多少魔力,再过一百年,魔力的存量也不会有太多波动。 艾芙娜比法莉婭年长四岁,现年二十二,魔力存量已然定型。按法莉婭的说法,假使以她的老师,也就是斯泰西的魔力存量作为一单位的计量標准,那么,艾芙娜的魔力存量就是0.8个斯泰西,“至於我法莉婭嘛,大概是老东西的1.3倍,不对,少了!那是我十五岁时测出来的数据,那几年我的魔力和我的身高都暴涨了不少(胸围也涨了不少!阿斯让猜测,这大概就是法莉婭当时犹豫不决,始终没说出口的话,反正意思大差不差),现在速度放缓了,但怎么也涨到1.4甚至1.5倍了吧?未来还有的涨!” 其实单凭0.8这个数据,艾芙娜便完全够格继承斯泰西的元老紫袍,但艾芙娜真正优秀的地方在於,她的魔力对水元素有著世间罕见的优秀適应性,这就意味看艾芙娜能用较少的魔力去操控水元素,而其他人想从她手中抢夺水元素资源,就得耗费数倍魔力,方能撬动水元素的墙角。 在此说句题外话,至今为止,出现每一头成年体龙王,其对单一元素的適应性与掌控力要远超人类魔女,若非土元素几乎取之不竭,多到连龙王都无法尽数掌控,那么仅凭艾芙娜一人,根本没可能在弗格安利塔的龙息到来前操纵土元素构筑基础防御。 可以说,对水元素的超强適应性,就是艾芙娜早早成为大魔女的决定性因素,而这种適应性打从魔女觉醒时就初现端倪,加上艾芙娜家世清白,初来圣都,便被眾多元老相中爭抢,未来一片光明。 而法莉婭..假如拋开她自己胡乱吹嘘的那部分不谈,当时的真实情况应当是这个样子: 以魔力存量论,法莉婭是比同期的年幼魔女高出一大截,但高的不算离谱,好比那种小学时代窜到一米六的女生,对比小孩子很高,对比大人就很一般了,在彼时元老眼中,法莉婭大概就是个发育快点的魔女,谁能想到她的魔力日后还能继续暴涨倍涨。 然后呢,法莉婭最大的痛点,就是她对四大元素的適应性,可谓平平无奇,毫无亮点,要不是魔力存量比同期魔女高不少,一小部分元老觉得可以留待观察,估计法莉婭在圣都混不了太久,就要被元老们发配到地方上混吃等死了。毕竟法莉婭头顶“身世不明”与“弒亲魔女”两大帽子,在元老眼中,大概属於人厌狗嫌的角色。 好在法莉婭最终被斯泰西收留,魔力隨看年岁日渐飞涨,將其余人远远用在自后 用额最土偿居量,而最逆天的一点,就是她魔力的恢復速度,也是飞一般的快,这就使得法莉婭的魔力存量,在大多数情况下可与无穷无尽划上等號。 其他魔女需要克制情绪,防止魔力因情绪波动而溢散,而法莉婭,洒洒水罢了。正因有恃无恐,所以法莉婭的情绪易受其他魔女引导,好在如今, 她决定改善这一坏毛病,跟在艾芙娜身边慢慢修习。 怎么说呢,属於是废柴流里逆袭成功的凤傲天了。 说完了艾芙娜和法莉婭,接下来就该聊聊梅和菲奥娜了。 先说梅吧。梅是有实力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蒂芙尼亲口认证,梅的魔力对火元素有极强的適性,而“存量仅有中上水平”这句话,从蒂芙尼嘴中说出来,多少有些凡尔赛的味道在里面。 法莉婭说了,梅是有能力披上镶金法袍的,不然斯泰西不可能只凭同情心,便把梅收入门下,还专门在信里嘱託两个徒弟照顾好梅,“她说梅因为身体缺陷,势必与元老之位无缘,只会成为我和艾芙娜的助力。老东西什么都好,但就是这一点让我尤其不爽,太势力!” 阿斯让听法莉婭如此吐槽斯泰西时,心里都惊了,心想你法莉婭不是一口一个刁民,也好意思说你老师啊。嘴硬心软的东西! 与影梅初遇的那个不眠夜里,阿斯让问过影梅,她是否真能如蒂芙尼说得那样,靠看对火元素的强大適应力,在蒂芙尼面前占据先机。 影梅回答说,如果单打独斗,並且有视死如归的气魄与暴起杀人的决心,那她还是有可能在蒂芙尼做出反应前,往蒂芙尼身上糊一团火的。 但我既没有视死如归的气魄,也没有暴起杀人的决心,至今为止我就对你一个人动过手耶-好吧,不提这件事。说老实话,刚才要不是有你在,我说不定会跪下来求蒂芙尼放我一马,我很怂的,只想和梅一起多活一会儿,尝试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像现在这样—一” 停停停停停!阿斯让!听好了,吾日三省吾身,不要动不动就想歪! 真的是赶紧谈谈菲奥娜! 好吧,其实菲奥娜没有太多可以称道的地方,纵使伤疤痊癒,她也还是几个魔女中最菜的那个,论起战力资质,身体痊癒后的菲奥娜,大概也只能算地方魔女中的前排水准。真能打过我阿斯让吗?基本是打不过的,看她与我独处时的反应也知道,这傢伙明明怕得要死,但碍於魔女的自尊,又不好示弱,只能战战兢兢地硬撑。 不过么,在后勤层面,菲奥娜倒是一把好手,她对地方上的诸多事务与种种小规则颇为熟悉,下能帮法莉婭和艾芙娜处理很多琐事,上能熬夜闭关批量製作强效魔药,累了就灌一瓶专注魔药提神醒脑继续工作,简直是个天生的社畜。等未来哪天,法莉婭披上了紫袍,她应该能凭此苦劳,让法莉婭在她的黑袍上镶下金边。 ...对了。 阿斯让从置物包里拿出菲奥娜画的那张简笔素描画,摊开看了看,她画得真的很好,虽然因为时间原因,画面比较简练,但她却能用较少的笔触, 把这个世界的巨嘴短面熊兽勾画得栩栩如生。 她练过画画。想到这里,阿斯让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的那本屠龙小册子,不正需要画师帮忙绘製插图吗?很好,现在画师找到了,但如何才能让这个取向扭曲的小魔女,心甘情愿为我做事? 得想一个她无力拒绝的理由。 阿斯让坐在椅上,一边望著手中画纸,一边托著下巴思考,几分钟后, 他挽起嘴角,胸有成竹地笑出声。 法莉婭不是吵著日后要出个人传记还是回忆录吗?是了,只靠文字,如何能向后人完整而全面地展现出法莉婭的生平事跡?每一个重要事件,都得配上一副精湛的插画!好让千年,不,万年后的人,也能瞻仰法莉婭的英姿。 那么,谁来接手这个重任呢? 呵,还能是谁,当然得是菲奥娜咯!对,不用想了,非她莫属。不然交给陌生画师绘製插图,他们在画里藏私货暗讽法莉婭怎么办?! 就这么办,让法莉婭叫菲奥娜在我这练练手先,不然连我这小册子的插图都画不好,还想给法莉婭的个人传记画画?“门都没有。 正当阿斯让想看就该用这种方法,暂时把菲奥娜圈禁在自己身边,免得她成天围著法莉婭转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一听这“咚咚”响的粗暴敲门声,阿斯让便知道,是法莉婭来了。 打开门,同时还看到了梅。她披著黑色的魔女服,因为要穿靴子,终於换上了黑色的丝袜,配合那头微卷的黑棕色头髮,从上黑到下,衬得肌肤更加洁白,而那双蓝色的眼晴,也变得更为神采。 一旁的法莉婭,则打扮成女僕的样子,她在头上系看一块红布头巾,將栗色的头髮藏了起来,还故意把头巾提了提,遮住下巴和嘴唇,至於身上的衣服,依旧是背带式的亚麻长裙,手里还提看麵包,看看土里土气,但一想到法莉婭是为见自己,才打扮成这副模样,阿斯让便觉得,土里土气的感觉也蛮可爱。 不过一关上门,法莉婭立刻换上另一幅面孔,指著阿斯让小声命令道:“快把那身盔甲穿给我看,快点。我不是和你说过,我晚上要来的吗? 你为什么不早点换上?” “太重,一个人穿不了。”阿斯让回她,“用魔法帮我一把。” 於是法莉婭和梅一起,用“取物”这种古老的非元素魔法,把板甲的一个个散件往阿斯让身上套,但她俩又不懂板甲怎么穿,净是瞎捣鼓,阿斯让大费口舌,才把她俩教会。 “哦,挺不错的嘛,走两步给我看看。”法莉婭下达指令,站在她身旁的梅也跟著一脸期待地点著头。 莫名其妙地羞耻感涌上阿斯让心头,唉,怎样都好,无所谓了。 那就穿著这身铁罐头,试著走两步吧。 “好了吗?”阿斯让问法莉婭能不能脱了,真是又闷又热。 法莉婭冷笑了声,学著阿斯让的腔调,抱著手阴阳怪气道:“別脱,我喜欢这样。” “我也很喜欢。”梅小声说。 “很快你就要穿著这身盔甲为我效劳了,”法莉婭决定无视梅那句话,“明天让依莲尼亚替你选一匹好马,不能太暴烈,因为我也要骑。” “是去河谷地?”阿斯让问。 “当然。”法莉婭说,“布莱恩向我服软了。 “他那个女儿是怎么回事?” “他说他不知道,呵,”法莉婭阴道,“和你说的差不多,那老头子说他真没女儿,也许是他那个大儿子干的好事。” 第162章 卖一下菲奥娜,不会有事的 第162章 卖一下菲奥娜,不会有事的 清晨时分,阿斯让在一阵敲门声中醒来。 他悄悄下床,为两名魔女盖好被子,再穿好衬衣,把门打开。 不出所料,是菲奥娜。她的神色缓和了不少,没那么多敌意了,“记住,以后下手轻点,就像昨晚一样,不许粗暴!” “哦,好的。” 什么粗暴不粗暴的,我怎么可能粗暴待人,至於昨晚其实是怕打扰到你们休息,用亲亲的方式把两个魔女的嘴巴堵上了而已。话说回来,你这傢伙眼神不老实啊,偷偷往里面瞄什么? “別瞄了。”阿斯让轻挪一步,挡住菲奥娜的视线。 “你把里面弄得一团糟,衣服满地都是。”菲奥娜的心好痛。 “那你昨晚为什么不跟过来收拾一下。”你的定位应该是诸王时代那些王后们的隨侍女官才对。 “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但是我补完觉后就在外面守著了!”菲奥娜不敢看阿斯让,也不敢伸手推他,只好装狠,瞪著阿斯让的身体,说道:“放我进去收拾一下!” 阿斯让轻轻开门,“別想做奇怪的事,我在盯著你呢。”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吗?”菲奥娜不满道。 之后,两人合作收拾了下房间,把掉落在地的衣物摺叠整齐,放到床头柜上放好。 这时菲奥看催促道:“估计今天就会有一批魔女带看侍僕重新入驻市政厅了,你还是快些离开为妙。” “如果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呢?”阿斯让把那张写有“盟约”的画纸递给菲奥娜看,“我俩昨天达成的盟约,会就此作废吗?” “哼,我昨晚想好了,我不会阻止你和法莉婭见面,相反,我还要多多撮合你们,没准法莉婭很快就腻了呢,”说到这里,菲奥娜的语气有些苦涩,“不过,你还是要注意点。那些位高权重的紫衣元老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用权势压人,从下位魔女口中抢食,如果抢不到,那乾脆毁掉,而正是她们看上的那个食物,她们得不到你,就想让法莉婭也得不到你。法莉婭现在就是在悬崖旁散步,一旦出了岔子,或许就会有心胸狭隘的元老把她从悬崖边上推下去。” “地方上的魔女能和贵族廝混,圣都的大魔女们却不行。” “错,往严了说,只要是个魔女,就不能和贵族牵扯过深。如此一来, 平民活不下去了,大可把矛头对准贵族,我们魔女好居中协调。要是其他八个省的平民也和法兰一般,直接把矛头对准圣都,圣都还怎么维系统治。 也就是近百年来,圣都没有兴趣和精力管我们这些地方上的魔女而已, 而元老,他们又不会自己管自己,只有像法莉婭这样有意爭夺元老席位的大魔女,才需要注重自身形象,否则煮熟的鸭子没准会长翅膀飞走。能听懂我的比喻吗?我是拿烤鸭比喻紫袍。” “明白,得赶紧让法莉婭披上紫袍嘛,这样她才好天天戴著我这个白手套。”阿斯让望了眼边上的盔甲架子,说道:“帮我穿下板甲?” 菲奥娜嘴上虽无回应,但还是动手帮阿斯让穿好了板甲。 几个小时前喝过一次血,就不打扰梅休息了,阿斯让想,但还是要跟法莉婭说一下。 “法莉婭,我走了。” “嗯嗯—...”” 法莉婭被阿斯让轻轻摇醒,睡眼朦朧地嗯了两声,然后又呼呼大睡过去。 睡得这么死,必须得有人守在身边啊。阿斯让扭头看向菲奥娜,低声恐嚇道:“你在这守著吧,不过不要趁我不在,就对法莉婭毛手毛脚,看可以,摸不行,而且就算是看,也得经过我的同意。如果我从梅那儿听到了任何风声—懂我意思吧?你敢摸法莉婭一下,我就在你本人身上百倍奉还。” 菲奥娜当即变了脸色,腿並得很拢,“淫—·淫—我果然没有看错, 你果然是头淫熊!” “隨你怎么想,”阿斯让笑笑,“盟约在此,不要越界。” 好了,不逗菲奥娜玩了。阿斯让知道她没那个胆子,最多也就在平民和奴隶面前摆一摆谱。 穿著厚重板甲,慢悠悠走出城时,天还未完全亮起。守卫城门的士兵见到这身精致鎧甲,即便没看到隨侍佣僕,也知来人身份尊贵,急忙开城放行。 城外的难民早早饿醒,男人女人跑去附近的林地草根、砍树皮、找蘑菇,最近涌来的失地难民越来越多,粥水越来越稀,人们得自己討活路。 阿斯让看见不少脏兮兮的孩子正悄悄望看自己,眼神中有羡慕,也有深深的恨意。自己穿的这身板甲,在他们眼中,无疑是贵族老爷的象徵。 回到城外驻地时,远方的太阳完全露出了头,两三个精灵带著一帮医生出发採摘药草,预防疫病。 阿斯让和他们打了声招呼,顺便问了下依莲尼亚在哪。阿斯让需要依莲尼亚帮忙卸下板甲,还得拜託她弄一匹马。 “她在练剑。”医生菲尔德说。 顺著他指引的方向,阿斯让很快找到了依莲尼亚。 空地里,她独自舞剑,姿势优雅,以刺击见长的迅捷剑在她手中无比凌厉,这种武器不適合猎龙,但能威猎团里的宵小份子,轻薄的武装衣能抵御挥砍与破碎的龙鳞,但挡不住迅捷剑的穿刺攻击。 听到阿斯让的脚步声,她转过身,看清来人后说道:“早安,阁下。” “早安。”阿斯让请她帮忙脱下板甲。为迎合法莉婭的xp,阿斯让付出了太多,天气虽凉,但阿斯让全身已是大汗淋漓。 两人回到阿斯让的帐篷里,在依莲尼亚的帮助下,阿斯让脱去沉重的板甲,擦去身上的汗液,换上轻薄的链衣, “阁下休息好后,还请陪余练一会儿剑。”在外迴避的依莲尼亚发声请求。 “没问题。”阿斯让想,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正好趁这练剑的机会,把艾芙娜她们的谋划透露给依莲尼亚,叫她多加防范,也问问她,如果分得了斯泰西的財產,她会怎么做。 “感谢,”依莲尼亚说,“余为阁下准备早餐。” 嗯...果然端上桌的,是树皮粉做成的无酵饼。中餐晚餐才有燻肉吃。 伙食统一后,很多老牌猎龙人抱怨伙食不行,依莲尼亚斥责他们吃不惯免费的餐食,那就去城中掏钱买,结果可想而知,一些人试图拿钱贿赂卫兵进城,最终还是被卫兵拒之门外。 阿斯让用依莲尼亚做的无酵饼垫了垫肚子,在帐篷里休息了半响,陪依莲尼亚出去练剑。 因为没有防具,自然只能拿木剑互相比划,依莲尼亚的招式相应有所调整,但都被阿斯让轻鬆挡开,若攻守易势,以阿斯让的力气,估计会把依莲尼亚虎口震破,因此还是免了。 “阁下疏於练习,身手却不曾退步,令余佩服。” 没想到你也会阴阳怪气,不过你说的在理,我无顏反驳。唉,生活一旦变好,人就容易松解。 既然没脸回应,阿斯让只好转移话题,他一边格开依莲尼亚挥来的剑, 一边说道:“依莲尼亚,假如菲奥娜莫名其妙地给你端来某种东西,让你吃下,你一定要警惕些。” “为何?”依莲尼亚动作不停。 “里面搞不好加了某种奇怪的东西,”阿斯让说,“我听说精灵的结婚仪式上会用到一种秘药,大概就是那种东西。” “原来如此。”依莲尼亚面不改色,但挥剑的速度明显慢了,“是以松露为主,製成的助育药汤。余已瞭然,感谢阁下提醒。” “她们几个—-其实是想拉拢你,才会出此下策,魔女的观念总是异於常人。”阿斯让觉得还是洗一洗地比较好。 无妨,余心中有数。斯泰西阁下也曾苦口婆心劝说过余,余若浑浑噩噩度过下半生,必定晚景淒凉。”依莲尼亚的攻势骤然迅猛起来,阿斯让险些反应不及。 她挥剑道:“然余不忍送婴孩来此世上受苦,近来余目睹诸多惨剧,此种想法愈发强烈。余老来不祥,好过婴孩挨饿受难。” 好进步的观点,但如今乃是异端邪说。假如凡人生育率持续低迷,魔女的数量也会持续走低,圣都的统治该如何维持下去?哪天龙王来了,大伙都得去龙的胃里相亲相爱,无怪魔女乐於给人配种。连蒂芙尼都强令贵族不许强行剥夺农奴的生育权利,因为农奴没有后代,贵族好回收由產,但这又有多大作用呢?农奴连自己都养不活。 阿斯让不准备驳斥依莲尼亚的观念,转而向她说道:“依莲尼亚,魔女天性多疑,既然暂时不愿对你坦诚相待,那就由我代劳好了。你和我们有看相同的目標,那便是让法兰安稳下来,我相信你不会与我们分道扬。” “望阁下日后善待领民。”依莲尼亚用力挥出一剑,以表决心,“恕余冒味,但余还请阁下勿要忘记自己的出身。” 阿斯让拨开依莲尼亚的剑,回道:“怎么会?我知道很多人受封贵族后,就忙著与祖上做切割,试图谋取一个更好的出身,好似如此就能变得更加尊贵荣耀一样。可我不会,我会保留自己做过奴隶的歷史,我曾是斗剑奴,我的角斗导师是伍德洛,仅此而已。至於我会不会善待领民,你大可在旁监督我。” “余愿意相信阁下。”依莲尼亚稍事休息,抹去额头汗珠。 “但说到底,凡事都要钱,”阿斯让心想,该直入主题了,“艾芙娜和法无邮工重全钱所想著把你我绑在一起,如此这般,她俩才能安心。依莲尼亚,你对这笔钱是怎么想的?” “斯泰西阁下同余讲过:艾芙娜生於商人之家,生性好財,四处投资放贷,法莉婭自卑自傲,性格孤僻乖戾,对钱毫无规划,斯泰西阁下因而將其钱財托余管理。”依莲尼亚说,“余无欲无求亦无后代,何苦將好友的遗產据为己有?艾芙娜阁下与法莉婭阁下如有需要,余自当代斯泰西阁下向二位支借金钱,当然,需要用於正道。” “等有机会,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她们。”阿斯让点头道。不过首先, 得想个法子,把斯泰西锐评她两个学生的言论稍微刪改地好听一点。 依莲尼亚点头致意。 “还是多句嘴,不论如何,你都要当心菲奥娜给你的东西。” “余明白。” 总感觉依莲尼亚的眼神多了几丝杀气,嗯,应该不是错觉吧。 菲奥娜,別怪我出卖你,虽然我俩达成了休战条约和暂时的盟约,可我总不能坐视不管,放你去害人。假如你真骗依莲尼亚喝下了那种东西,我俩未来都得遭殃。 阿斯让望著依莲尼亚翠色的眼睛,心中若有所思。菲奥娜啊菲奥娜,我的直觉告诉我,依莲尼亚不是一个好惹的女人一一但你是。 “听阁下方才之言,余心中竟憋出一股怨气,”依莲尼亚平静地举剑, “还请阁下陪余发泄一段时间。” “.—.好的。” 午后时分,阿斯让告诉依莲尼亚买马的事,隨后,两人步行来到金月湾城內的大型马既,按法莉婭的意思,挑选一匹性情温顺,能力尚可的好马。 这个世界的马匹能在龙的威胁下繁衍至今,靠的就是其强悍的奔能力,好马能將同伴和龙甩在身后,但要指望他们驮著人类向龙衝锋—还是免了。 圣都角斗场里那些打小养在龙边上的路马,顶多做到临危不乱,不至於听到龙的吼声便受惊乱。 那匹驮著法莉婭三人,从绿龙王手中逃之天天的棕马,最后是被蕾露仕走了,嗯,也不能说是仕,不让人家好巧不巧,在银狮团里有编制呢? 想著那匹棕马,阿斯让不自觉地么向一匹体型差不多壮的棕马。 “別想了,那是布莱恩爵爷的坐骑,”马倌喊道,“你站的那片地方, 全是爵爷的马!” 第163章 萝卜葡萄托雷特 第163章 萝卜葡萄托雷特 “这一匹也有主了?” 阿斯让指著另处马棚里的一匹高大黑马,衝著马信询问道。 “是哩,”马信答覆道,“跑得快的好马都有主了,咱就是帮著各个尊贵的爵爷们,好生供养著哩。” “可惜。”依莲尼亚说。 “二位要买马?那咱这儿就只剩耕地用的马能卖。跑不快,但力气足。” 马信带著两人来到下一处马棚,阿斯让看到一匹红棕色的高大骏马被单独拎出来,拴在一根马桩上,前脚屈起,后脚缩回,似狗般坐在高的布垫子上,看著不够精神。 “咱可没虐待她。”马信注意到阿斯让的视线,急忙辩解。 人命比马贱。马能耕田,人耕不动,领主们更在乎马匹,毕竟农奴要多少有多少,在外省的穷山沟里似乎也能吃土活命,但马就不同了,它们比人娇贵得多,要喝好水、要吃嫩草料,还要定期修马蹄、钉蹄铁,放到没有龙骚扰的草场上撒欢奔跑。 依莲尼亚缓步走到红棕色的马匹跟前,打量道:“为何把她单独拎出来?” “因为懒是驱不散的诅咒、治不好的瘟疫,”马信说,“要是把她和其他马儿养在一起,咱怕其他马儿也要染上她这副懒脾气,你说是吧,『小懒货”!” “咳——“”阿斯让听到那马打了个响鼻,似乎很不高兴,耳朵微微摇动了两下。 “请阁下不要盯著余的耳朵看。”依莲尼亚敏锐察觉到阿斯让的目光变化,冷淡地出声提醒。 阿斯让轻咳一声,回答说:_“唉,我需要观察耳朵来判断心情。” “敢问阁下看出端倪了吗?”依莲尼亚绷紧耳朵。 “看得出来,这匹马似乎不大高兴。”阿斯让避免谈及依莲尼亚。 “马太聪明不是好事,”一旁的马信感慨道,“你像这傢伙的爹妈,都是个头大,力气也大的好马,性格踏实肯干,一天能耕一大片田,哪像这个懒傢伙,拿鞭子抽都抽不动,亏咱把她送走的时候,还对她寄予厚望,结果没两天就被人送回来了,说这懒货使唤不动,要换货。嘿,您瞧,叫她懒货还不乐意,在那闹脾气呢。知道不?得亏你命好,早几个月被人退了回来, 不然你早被人燉锅里煮了! “这马挺有灵性的嘛,没准她是不想在田地里蹉跎一生。”阿斯让与懒货对视著。 “哦,得了吧,您刚才相中的那些马,咱看她一个也跑不过。”马倌说。 若真是如此,这马倒和法莉婭有几分相似,出身同样高不成低不就,也同样眼高手低,懒得不行,发色和毛色也·嗯,打住.黑法莉婭黑过头了。 这时,马信走到马槽前,指著围栏里的一匹灰马说:“您是要温驯点的马吧?那瞧瞧这匹。” 阿斯让跨上灰马,在马既附近的空地上驰骋了几圈。 温顺是温顺,可惜跑不快。”阿斯让评价。 本地贵族难得信任,法莉婭会跟著鹰狮团一起行动,虽然对马匹的奔袭能力要求不高,但如果能跑得更快一点,肯定不是件坏事。 在马信牵来另一匹马的同时,依莲尼亚正无言地抚摸著那匹红棕色高大母马,“阁下不如试试驾驭她。”她突然开口,手授过灰黑色的马鬃。 “这懒货不会给您面子的,你瞧她屁股都不抬一下。”马摇了摇头。 確实,这马动都不带动的,可依莲尼亚既然开了口,我总不好无视她的意见。阿斯让想著,朝依莲尼亚走去,丫“让我试一试吧。”他对马信说道。 说著,他来到依莲尼亚身边,可面前的母马仍然没有丝毫反应,仿佛把阿斯让当成了一团空气。 往好了想,至少满足了性格温顺这个条件,不像有的烈马,生人一靠近便升始打鸣蹬腿,脾气暴躁得不行,只在巨龙面前表现得服服帖帖。 “她叫什么名字?”阿斯让回过头问马信。 “咱以前管她叫『栗壳』”,现在嘛,还是『小懒货”適合她。”马信恨铁不成钢。 阿斯让於是打趣著说道:~“我喊你『小懒货”,你会不高兴吗?” 母马烦躁地甩了甩尾巴,仿佛阿斯让是只扰她清净的烦人蚊虫。 “阁下,请称呼她的本名。”依莲尼亚认真道。 “栗壳。”阿斯让轻喊一声,“瞧,没反应,我猜她不喜欢这个名字的发音。” 依莲尼亚想了想,说了声疾足,可母马依旧没有反应,让她颇感尷尬但这种尷尬,旁人肯定看不出来。 “..——阁下可以为她想个好名字。” 给马取名字,有点难度。阿斯让脑子不够用,只能想到小黑小白这种朴素过头的宠物暱称。 “那———·萝卜?” 母马嘶声的同时,依莲尼亚淡淡说道:“不大合適。』 “葡萄。”阿斯让搜肠刮肚,却只能寻到一些游戏梗。 一旁的马倌也听不下去了,提醒道:“咱们法兰的马,哪怕是这类耕马,也没有用食物冠名的说法。” 阿斯让继续想,“阿格罗?” 没反应。 “沙拉曼达?” 还是没反应。 確实,这名字不怎么吉利! “伊波娜怎么样?”阿斯让再问。 母马抬起眼皮瞅了瞅他,似乎有点兴趣,但仍然没有起身。 “托雷特。” 还不行?阿斯让有点烦了。 “说到底,取名字这种办法真的有用吗?”阿斯让望向依莲尼亚,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没法討这匹母马欢心。 “她是纯粹的懒。”马信说。 敬酒不吃吃罚酒,阿斯让决定来点强硬的,“法兰没有用食物冠名的传统?现在有了,我决定叫她鱼饼。” 鱼饼愤怒起身。 马倌连忙叫喊:“快跑,她要蹬人了!” 蹬不到我。说时迟那时快,阿斯让飞身上马,因为是挽马,所以身上没有马具,既无韁绳,也无马鞍,阿斯让只能压低身躯,夹紧双腿,防止被马甩下。 『天哪,天哪。”马倌惊呼著远离,他从未见过母马暴跳如雷的模样。 “阁下,做好准备。”一旁的依莲尼亚拔剑出鞘,將马桩上的绳索斩断,鱼饼顿时如脱韁野马般,弹跳著奔跑起来,意图把阿斯让从背上甩下, 用马蹄狠狠践踏一番。 还好我当斗剑奴那会儿,被骑马角斗这一科目狠狠折磨过,不然这会儿搞不好要翻车。阿斯让低俯在马背上,紧抓马鬃,与母马比拼体力。 十多分钟后,胜负决出。 “好了,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鱼饼了。”阿斯让拍了拍精疲力尽的鱼饼,与马信洽谈购马事宜。 “您確定要把她带走?我记得您一开始的要求,是想要匹温顺点的——”马倌有点捨不得,虽然懒,但鱼饼的顏值相当能打,她体態庄严, 肌肉线条健康有力,鬃毛柔顺又光亮,若能一改慵懒的脾性,想来定是一匹威风凛凛的好马。 “就她吧,”阿斯让望著平静下来的鱼饼,“现在挺温顺的,不是吗?” “我想她是饿了,没力气了。” 马信把鱼饼牵去吃草,隨后过来与两人签订帐单。 大贵族们少用现金,魔女们(尤其是元老)更是如此,他们一般都是走“赊帐购物”的消费路子,用隨身信物,比如戒章之类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开具一张支票,收票人拿看支票去银行提款,再由银行出门,根据信誉, 每半年或每年一次,找出票人核销帐目。 依莲尼亚为马倌开出支票,上面印有斯泰西的元老戒章,弄得马佗诚惶诚恐。 “这帐最后还是要记在法莉婭头上,是吧?”阿斯让能说什么呢?只能在心中默默心疼法莉婭。 “斯泰西阁下嘱咐过余,要靠负债逼迫法莉婭阁下上进。”依莲尼亚拿出隨身的小本本,记下帐款,让阿斯让签字。她隨后说道:“斯泰西阁下对其寄予厚望,希望她能和艾芙娜阁下一起,在未来挑起大梁,將圣都的千年治世延续下去。” “没提到梅啊。” “因梅阁下彼时尚为戴罪之身,斯泰西阁下还未將其收入门下。”依莲尼亚说。 不久之后,马信牵来鱼饼,他已为鱼饼戴上全套马具,令后者精神了不少。人靠衣装马靠鞍呀。 “接下来还要去城里的工坊预定一套马甲。”阿斯让接过马信手里的牵绳,边说边想,这又是一笔不菲的开销,而且这套马甲以目前的情况来看, 肯定没法及时交货,但—.法莉婭开心就好。 两人一马隨即来到金月湾的工坊区域,为鱼饼量身定製了一套全身马甲,一切忙完之后,两人便牵看鱼饼出城了。 路上,阿斯让见依莲尼亚的眼神始终不离鱼饼,於是说道:一“你要是想骑,就骑到她背上试试吧。” 金“你就当是帮我驯一下她。” “恭敬不如从命。” 依莲尼亚跨上马背。这次鱼饼的反应没有先前那般剧烈,反而平静许多,不知是驯服了,还是慵懒的本性再度发作,但就目前而言,总归是件好事。 阿斯让牵著鱼饼,依莲尼亚坐在马上,两人如此行了一小段路。 “阁下请停步,”依莲尼亚垂著耳朵说道,“余要下马。” “怎么了?”阿斯让抬头问她。 “饥民遍地,余却高坐马上,”依莲尼亚语气低落,“余实在是—————羞愧难耐。” “怪不到你头上。” 阿斯让止住脚步,扶依莲尼亚下马,“目前我们能做的事还是太少。” 脚跟落地后,依莲尼亚沉默稍许,而后摇头说道:“阁下,若放任贵族纵马践踏月河谷底,只怕会有更多人死於非命。余不敢想像那副光景,余还记得家父曾经说过,粮食是最重要的东西,一旦没有粮食,人就变得不那么像人了,精灵————精灵亦然。” “.—-那就得算计一下贵族了,”阿斯让沉声道,“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的想法。” 依莲尼亚定了定神,八“余愿倾听阁下的想法,再行决定。” “回驻地说吧。” 鹰狮团的驻地里也有简陋的养马场所,数量不多,寥蓼几匹而已,算上新来的鱼饼,总计也就六匹。这些马並非战马,基本只用来驮运各类物资五六匹马的力量足够拉动一头死龙,毕竟有大型板车,还有人力助推。 真没有哪个蠢蛋会骑著马向龙发起衝锋,且不说马儿有没有那个胆子, 就是真有无所畏惧的神驹,如此无谋的举动,多半也只会连人带马,折进龙的胃里,和宅急送无甚区別。 阿斯让將鱼饼安置好,隨后又陪依莲尼亚训练了一下猎团里值得期待的新人。到了夜晚,阿斯让向依莲尼亚提议,不如定期將银狮团里的猎人们聚到一起,举办比武大赛,给优胜者准备一些小奖品,“人还是需要娱乐的, 让他们在台上发泄一番,总比私下偷偷打牌赌博强。” “阁下不许参赛。”依莲尼亚微笑。 “你也一样。” 说是这么说,但两人为了炒热气氛,还是率先登台,用木剑打了一场表演赛。依莲尼亚要求阿斯让不许放水,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银狮猎团名义上的团长,不能让她输的太难看,因此到了台下,难免不被依莲尼亚拷打两句。 后续为了避免发生流血事件,比武赛採用摔跤形式举行。阿斯让比较看好矮人,觉得埃里克有很大概率取得优胜,但结果却令阿斯让大感意外,半决赛时,矮人像打假赛似地被人轻鬆摔倒。 “其实我膝盖上的旧伤还没好。”被阿斯让问及原因时,矮人无奈地嘆了口气。 “喝点生命魔药。 “保命的东西,哪敢隨便喝呀。”矮人说。 “你放心喝,保命有我。” “你牛。”矮人竖起大拇指,“好,听你的。 2 话说比赛的优胜者,居然是那个大块头的光头男,这傢伙力气是有的, 依莲尼亚给他额外补贴了些金幣,作为胜利的奖赏。 赛完收工,待到晚间夜深人静,依莲尼亚悄声来到阿斯让帐內。 该聊正事了。 第164章 我最喜欢看贵族打架了 第164章 我最喜欢看贵族打架了 “深夜打扰阁下休息,请见谅。” 依莲尼亚的性格过於认真呆板了。阿斯让拿来坐垫,喊她坐下。她没穿甲衣,大概是担心穿戴甲衣会让走路的动静变大,被人发现了会引起非议吧。 “感谢。”依莲尼亚侧腿坐下,与阿斯让保持两臂距离,似乎等不及了,於是开门见山地问道:“阁下打算如何处理金月湾的大小贵族?” 『还记得针对布莱恩的那封威胁信吗?布莱恩是河谷地区影响力最大的领主,拿捏住他的软肋,其他贵族便难以掀起风浪,但他对我们服软,不代表他会对领民服软,他若想在自己的领地上重树权威,最快的办法就是吊死那些不服从他的领民,再通过奴隶贸易,从其他行省引进农奴补充缺失的劳动力。” “各省气候不一、水土不服,奴隶务农水平参差不齐,然法兰各地必须抢种抢收,避免爆发大规模饥荒。”依莲尼亚说。 “因此我们要把河谷地的乡民送上谈判桌,还要给他们討价还价的筹码。这个筹码本身必须足够硬,迫使魔女们公开下场,站到他们那一边去。”阿斯让一边观察依莲尼亚的耳朵,一边说道:、“我的想法是,暗示乡民们把布莱恩的女儿往圣都最为看重的『魔女血税』上靠拢。” “阁下,你想引导乡民污衊一位大贵族。假如那女孩儿並非魔女,乡民们该如何自处?”依莲尼亚语气没有太大变化,但阿斯让无法从中窥知她內心的真正想法。 “那就拖下去,一直拖到我们从教团手中救出一批魔女。” “这不是阁下的真实想法吧?”依莲尼亚凝视著阿斯让,说道:“阁下勿要对余有所隱瞒。” 阿斯让只好回答:“农民不蠢。如果那女孩是魔女,他们不会轻易將这件事捅破,谁能保证新来的领主不会更坏更糟糕?可如果那女孩的確不是魔女,最好的结果就是起义的领头人接受我们的建议,將布莱恩拉下马后承担责任。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第三种情况。” “余也一样,”依莲尼亚点头,一“余唯恐他们自立为王,受仇恨驱使,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行迫害魔女之举,如此便无转圜余地,势必血流成河。” 广大农民分受不同领主管控,彼此间互有地域歧视,难成气候,除非公然迫害魔女,小规模的“武装討薪”行动尚在圣都容忍范围之內,可若触及底线·——· “所以,还是得儘快向农民喊话,让他们务必保证『魔女”的性命安危,”阿斯让继续道说,“此外龙也是个问题,如果没有龙,他们尚有可能把贵族耗上谈判桌,但现在两边人都耗不起。 ” 平民已习惯在魔女的庇护下生存,武德渐退,像诸王时代那般,纠集十数个村落联合猎龙的英勇事跡已然成为绝唱,古代的猎龙守则也仅有残篇流传后世。 “龙是当前最紧迫的威胁。”依莲尼亚点了点头。 “这一点也能为我们所用。”阿斯让说,“法莉婭有能力站在仲裁官的立场上处理此事。” “既讹诈贵族,也化诈平民。”依莲尼亚锐评道。 “讹诈这个词有点难听了,用调解是不是更好一点?”阿斯让说,“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假如你无法接受用龙来逼迫- ——” 那我再想想其他办法,谁让钱袋子在你手上。 这时,依莲尼亚打断说:“阁下,余並非不晓变通之人。目前看来,此乃见效最快的好办法,余没有不支持的理由。” “那就好。” 二人的谈话到此结束,依莲尼亚起身告辞,阿斯让一时嘴快,下意识道:“我送送你吧。” “劳阁下费心了。”依莲尼亚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你真让我送你啊?阿斯让目光异。 “阁下缘何吃惊?”依莲尼亚问。 阿斯让没有作声,他不知道如何作答。 “想来阁下担心緋闻,实不必向余示好。”依莲尼亚说,“余与阁下皆需洁身自持。” 看来依莲尼亚已经洞悉了一切,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刻意为之。 被狠狠讽刺了一通,阿斯让心有无奈,望看依莲尼亚那张无比平静的面庞,突然鬼使神差般说道:”刚刚是我失言了,不过,正所谓君子一言駟马难追,说送就得送。你就当我是睡不著,閒著没事出来放风好了。” 阿斯让想,依莲尼亚很大可能在心底给他打上了下头的標籤,那他不表现得下头点,可不就亏了吗? 依莲尼亚闻言,罕见而短促地嘆了口气,说:“那——还请阁下同余保持一段距离。” 她掀开帐门,大步离开。 半精灵的视力在黑夜中依然可靠,而阿斯让有著赐福的加持,亦是不多让,他吹熄帐中蜡烛,算好时间出去,和依莲尼亚隔看远远一段距离。 走了很久,阿斯让方才醒悟,依莲尼亚是在巡夜,她並不准备回去歇息,简直就是位超人。 “阁下不累么?”依莲尼亚渐渐放慢脚步,终是回头问道。 “你这是包揽了守夜的活?”一路走来,阿斯让甚至没看到其余人的人影。 依莲尼亚没有回答,学看阿斯让自说自话:“阁下若是不困不累,说明阁下作息时间紊乱,余乃半精灵,隨时可以闭目养神一一” 所以白天喊你你不应时,你是在打瞌睡。 “_一阁下身为人类,不可过度熬夜操劳,”依莲尼亚顿了顿,耳朵耸动两下,“需节———·儘快调整。因此,余劝阁下还是早些休息为妙。” “.—近期应该没什么异常吧。”阿斯让问。 “阁下大可放心休息。”依莲尼亚道,“心怀不轨、夜攀城墙之人皆被逮捕———城头悬掛的尸骸愈发多了,观之令人胆寒。”“ 精灵多居於法兰,因此金月湾城头不乏精灵参与夜间巡逻,教团即使派出刺客,也难逃精灵法眼,无怪二者势同水火。要不是天气冷,这些可疑之人的户体恐怕早就腐烂,不但招惹蚊蝇,还会在难民间传播疫病。 “那你小心些。” “余在夜里只强不弱。” 这话在理。 阿斯让回到帐中躺下,一觉睡到自然醒。 因为起的晚,所以没食吃,依莲尼亚也没给阿斯让额外补餐的特权,他又懒得动手,简单洗漱一下,便离开驻地,进城找梅要血喝。 城门口闹哄哄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阿斯让走近去看,在吵闹的人群中警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金髮尖耳, 身形妙曼一一实际如此,然而此时此刻,她的身材却被甲衣遮掩,反倒显得英武。 依莲尼亚,她也在这儿。 阿斯让走到她身边,同她打过招呼。 “阁下。”依莲尼亚简单致意。 “什么事这么吵?”阿斯让扫了眼闹哄哄的卫兵,“难不成抓到天神教团的人了?” “非也,昨夜河谷地农民发来最后通,他们趁夜在外围难民营中留下多道通告,以家属为人质,要求布莱恩勋爵等一眾贵族在河畔镇以南的风车庄园中举行谈判。”依莲尼亚神色凝重。 “他们等不下去了。”阿斯让说。龙的胃口无穷无尽,农民可以暂时上供家畜求得片刻安寧,但这安寧稍纵即逝,龙吃完家畜,就要开始吃人。 依莲尼亚微微頜首,说道:“贵族同样如此,很快便会做出回应。” “关键就是这两天了。” “恐怕是。”依莲尼亚点头道,“阁下是要进城吗?余与阁下同去。” “需要保持多远距离?”阿斯让问。 依莲尼亚想了想,说:“两臂距离即可,远了不便交谈。” 近了怎么说?阿斯让没问出口。 然而谜底很快揭晓,答案是梅会吃醋。 “你昨天也和依莲尼亚在一起。” “嗯——·在办正事,”阿斯让回梅的话,“我们在买马。” 正如依莲尼亚预料的那般,城內绝大多数贵族迅速做出回应,他们的地產多集中於富庶的河谷地带,交由至亲或值得信赖的旁亲打理,无法容忍农民们的敲诈行径,许多侥倖逃脱农民搜捕的乡居贵族及其亲属涌进市政厅诉苦,添油加醋地说看农民们的暴行,求魔女还他们一个公道。乱糟糟的气氛里,依莲尼亚刚一进门,便被法莉婭喊了过去,说是要安排指挥权的授予仪式,法莉婭百忙之中迫於无奈,只得放手让梅和阿斯让单独待在一起。 “大人!” 一个上了年纪的落魄贵族见阿斯让竟能与魔女站在一起,故而认定阿斯让是个受宠的新贵,因此不由分说地黏了上来,哭诉道:“那群暴民、那群恶棍!他们必然早有预谋!魔女大人,他们弄了口大铁锅,一旦抓到贵族, 就把人扔进去煮了吃!” “直接扔进去?”梅歪头问,“你会把一整头猪扔进锅里煮吗?毛髮、 鲜血、排泄物,都混到一起啦。” “这个——·这个——”老贵族一时语塞,“是我一时口误。” “一群大字不识的农夫,能造出可以装人的大铁锅?应该是从哪家贵族手里缴获的。等下,烹刑不是诸王时代用以惩罚罪人的刑罚吗?此等酷刑不是被伟大的建城者爱莎废止了吗?难不成你们这帮乡居贵族,竟无视爱莎的禁令,又偷偷摸摸搞出这种野蛮的刑罚?!”阿斯让不无讽刺地恐嚇道, 梅也在一旁帮腔,皱眉道:“是这样吗?” “我以我的家名发誓!我向来不苛待农民,是他们贪得无厌,卑鄙无耻。”老贵族义正言辞地为自已开脱,“是我在养看他们哩。” “呸!约克家的老杂种,真是厚顏无耻。”另一位年轻贵族走过来,他似乎与老贵族积怨已久,双方一见面便剑拔弩张。 “那你又是谁?”梅问他。 梅对这些贵族无甚好感啊。阿斯让莫名想笑。 “我是克莱斯特家族的罗伯特,”年轻贵族顶著老贵族的讽刺谩骂,进行自我介绍,、“尊敬的阁下、尊贵的魔女大人,二位切勿听信这老杂种的奇谈怪论。” “哈,年轻人,如果我是你,我定会尊重长者,向他请教生財之道。”老贵族阴狠道。 “您的生財之道就是增设“伐木税”、“拾柴税』、『洗浴税”、“门窗税”、“准许税”,还有———” “什么叫“准许税』?”梅好奇道。 “生火、吃饭、饮酒一类的税,哦,我刚刚想到一个更好的说法, 叫“准许生存税”,这老杂种为了推广这一税类,还专门把我们这些附近的贵族喊到一起开了个会,还好我等的底线都比他高一点,没有增设这一税种,”罗伯特轻蔑地瞪了一眼老贵族,八“於是他家的农奴便往我等的领地上逃窜,而他竟以此为由领兵进犯我等领地,活该落得如今下场。” “你又好到哪去?”老贵族冷笑了声。 『至少我和我的家人全须全尾地来到了金月湾,財產得以保全,並且我还能为我的家族添砖加瓦,你却不行了,祈祷农民没让你绝后吧。”罗伯特低垂视线,笑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硬要收“结婚税”,反正我等都对村妇下不了手,她们粗俗又野蛮,你看你——..——.” 所谓结婚税,是指农民结婚时要向领主缴纳一笔税款,如果交不上税, 领主便有权將新娘接到宅里过夜。不过,绝大多数领主都不会实际行使这项权力,他们寧愿从农民家里象徵性地搬点东西走,毕竟-村妇很难入他们的眼。 突然,一旁的梅冷声道:“我也是村妇。” “哦—万分抱歉。”罗伯特因一时失言而倍感汗顏。 “克莱斯特家的年轻人,你竟敢侮辱魔女!”怒不可遏的老贵族高声喊道。 哎呀,要是把法莉婭引来,事情可就不妙了。 阿斯让更討厌老傢伙,於是决定帮年轻贵族一把,俯身在梅耳边劝了两句。 “没关係,我接受你的道歉。”梅按阿斯让的意思说道。还好法莉婭也是半个村妇,她暗想。 “感谢您的宽恕。”罗伯特擦去冷汗,继续与老贵族荣耀论战:“..“ 老杂种当初你强占我家农奴的新娘时,我便领兵警告过你,那时你向我再三保证,绝不肆意行使这项权力一—” “你家农奴的新娘?那女人是我的农奴。是你这无耻盗匪侵犯我的財產在先!” 梅看得津津有味,不嫌事大地鼓劲道:“打起来、打起来,我最喜欢看贵族打架啦。” “別吧,闹大了不好收场。”阿斯让准备带梅遁走。 “想喝血啦?” “...嗯。” “那好吧。”虽然很在意会不会打起来,但梅还是跟著阿斯让悄悄走了。 第165章 我们魔女没有以怨报怨,凡人就该千恩万谢啦 第165章 我们魔女没有以怨报怨,凡人就该千恩万谢啦 “站住!” 阿斯让牵著梅远离人群,突然被人喊住。 “偷偷摸摸、鬼鬼崇祟,看不下去了。” 回头一看,果然是菲奥娜。黑褐色的辫髮之下,那双灰黑色的眼眸动来动去,努力朝著阿斯让挤弄眼神。无需细想,她定然是受法莉婭之託,过来监视两人的。 “我有异议,”阿斯让对她说,“哪有鬼鬼祟祟?” “没有。”梅跟著说道。 “少话。跟我来,正好有事找你。” 菲奥娜勾勾手指,叫阿斯让跟上她,路上时不时回头,生怕阿斯让和梅偷偷溜掉似的。登上两层楼梯,走过一个拐角,三人在一扇门前停下,这儿显然是菲奥娜的房间,她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邀两人进屋。 “这是要干嘛?” 阿斯让闻看屋里飘出来的味道,眉头不禁一皱。菲奥娜把她的小房间收拾得很乾净,那这股味道从何而来?桌架上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就是答案。 空气里,各种魔药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虽然说不上难闻,但还是有些刺鼻的。 “给你做点圣酒,省的你整日东跑西跑,感谢我吧。”菲奥娜了一声。 “不要。”梅断然拒绝。 “你看,梅不同意。”阿斯让耸了耸肩,“这是法莉婭的意思吗?” “当然,不然还能是谁?要不是为了法莉婭,我何苦纠缠你俩。”菲奥娜满脸写著不情愿。 “圣酒对阿斯让起不了作用,”梅说,“没法让他变强。” “能缓解症状不就行了,”菲奥娜给梅做思想工作,“梅,你能保证他此次次都能及时喝到你的血吗?留个备用手段,你和法莉婭都能安心点。” 梅摇起头,说道:“不一定能缓解。” “剂量问题,多试一试,总能掌握好剂量。『 菲奥娜动手清了下桌子,单手隔空一抬,將角落里插满红色液体的药管架运到桌上。 阿斯让望看药管架上密密麻麻的筒型药管,提醒说:“梅不能流太多血。” “慢慢来呀,不急於一时。”菲奥娜看向梅,“可你要是实在不乐意—·那就算啦。” 梅沉默失言,犹豫不定。 “菲奥娜,你不打开窗户通通风吗?你这房间满是味道。”阿斯让决定换换话题。 “一开窗户就落灰,才不开呢。”菲奥娜要离阿斯让远远的,她走到墙边,眼晴直盯著窗外,说道:“多吸点魔药的气味,你就习惯了。”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忽然拉了拉阿斯让的袖子,伸出蜷紧的拳头,缓缓摊开,“说得对,我不能只凭臆想,就一厢情愿地认定未来不会发生意外—..我要为阿斯让留下一些备用的圣酒。” “別勉强自己。”阿斯让说,“感觉不舒服了就喊停。” “我又不傻。”梅吸了口气,“轻一点哦,我怕痛。” “我儘量。” 菲奥娜用酒精擦拭梅的手,喊阿斯让用消过毒的小刀在梅手上轻轻拉出一道小口,之后又抽出一个带有刻度的量筒,在梅的伤口处一遍遍刮出血液。 “好、好了没?”梅吃疼道。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嗯,颳了四次,大概这么多量—” 菲奥娜定晴看了眼量筒,在笔记本上做好记录,接著,她把梅的血液混入一支装满红葡萄酒的药管里,盖上塞子,將其摇匀后递给阿斯让。 確保阿斯让拿稳后,菲奥娜迅速抽手,飞快道:“喝下去,看看有没有效果,能管几天。” 阿斯让拔开瓶塞,將试做的“圣酒”一饮而尽。 『天神教的圣酒里,应该还会掺点其他东西。”他说。 “我哪知道?先试试看唄。確定有效果后,还得测试一下单纯往酒里加血能存放多久,麻烦啊麻烦,麻烦死了—..”菲奥娜最后嘀咕了两句。 “那你按照现在这个剂量,再多做几支放著吧。”梅忍著痛,两指分开癒合中的伤口,看得阿斯让心疼。 “没问题吗?”菲奥娜扫了阿斯让一眼。 “没问题,”梅再次伸手,“来吧。 一, “就按梅的意思做吧。”阿斯让尊重梅的意见。 隨后不久,菲奥娜把两支新製成的“圣酒”保管好。但愿它们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阿斯让想。 梅伤口癒合的速度较快,但仍需要时间,在等待伤口癒合的这段时间里,她好奇地望著桌架展台上一瓶瓶魔药,问道:“菲奥娜,你做的这些魔药都有什么用处?” “各种用处都有。”菲奥娜敷衍道。梅的好奇心让她回想起了莉莉还有苏西,也不知道那两个小鬼在圣都过得好不好。莉莉的天赋比她强,又有法莉婭的名声罩看,应当不会受同龄的魔女欺负。 “集中魔药是做什么用的?”梅指看一瓶蓝色药剂,问道。 “专注魔药的升级版,效果更大,但副作用更强。”菲奥娜耐著性子答道。只要不对上阿斯让,她还是很有耐心的,不然也没法忍受卡罗琳数年之久。 “哦,能让人的精神倍加专注?好东西呀,施法需要这个。”梅眨了眨眼,想喝。 “但它会让你施法时消耗更多魔力,效果结束后还会令你昏昏欲睡,”菲奥娜讲解道,““这瓶魔药是我专为法莉婭製作的,反正於我而言, 喝下集中魔药只会適得其反,还是专注魔药更適合我。” “那还是算了,我的魔力也算不上多。”梅看向另一瓶浅绿色的魔药, “那是抑魔药剂?” “抑魔药剂的顏色要深很多,这个是活性药剂,能在短时间內增强人的力量,让人跑得更快,而且不会累。” “和天神之血差不多啊。”阿斯让提了一嘴。 “差別大了,”菲奥娜当即反驳,心中顿感快意,“喝了天神之血的人会发疯发狂,他们会认为自己受到了天神的注视,不再畏惧死亡,然后一头撞上我们魔女的魔法,一死一大片。” 阿斯让便问她:“我怎么不这样?” “还用想?当斗剑奴当的。” “.—-你贏了。”阿斯让找不到理由反驳回去。 『天神不存在呢。”梅喃喃道。 “就算存在又如何?假如天神全知全能,那必然不善,若善良,那又谈何全知全能?”阿斯让说道,“不值得你信。” “你也不值得信,”菲奥娜的嘴又犯病了,“每一名魔女的悲剧,几乎都是从信任凡人开始的。” “至少我不会辜负別人的信任。” “少说大话了,人都会改变,而且一般是变坏。”菲奥娜不悦道,“食物会放坏,树木会腐朽,就连石头也会烂。” “你这傢伙比法莉婭还文学少女。” 也许法莉婭的正经书没有菲奥娜多。 “什么意思?” “我是说———.多愁善感。”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我看你也该过一过火,尝尝被火烧遍全身是何种体验。”菲奥娜怒斥。 “对不起哦。”梅低头道。 “没事。”阿斯让摸摸她的头。 “?”菲奥娜只觉莫名其妙。 “话说回来,既然活性魔药这么有用,你能不能多做一点,配发给鹰狮团“休想。你根本不知道这药的材料有多贵,製作流程有多繁杂,我掉头髮你会为赔钱吗?你赔不起。再说了,就算鹰狮团那群人人手一瓶活性魔药,我看他们也不会举起武器向龙衝锋,而是转过背四散而逃,丑態毕露。” “我们凡人能熬过诸王时代的血与火,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凡人的力量还是能同巨龙一较高下的,否则岂不是被龙啃个精光?” “唉,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凡人向来都是靠我们魔女的力量挣扎求活, 不是用我们魔女的血搞事,就是逼我们魔女天天熬製魔药,抬头看不见太阳,甚至连月亮都不一定能常看到。” 梅不高兴了,她没法打断阿斯让和法莉婭之间的对话,可菲奥娜.? “阿斯让,我的伤好了。”梅举起手展示,,“带我去看看你昨天买的那匹马。” “別去。” “为什么?”梅不悦道。 “法莉婭生气怎么办?我和你都得遭殃。” 把我排除在外是吧。阿斯让想,显然,我才是最先遭殃的那个。 “她老爱生气。”梅说。 “你少气她。”菲奥娜是法莉婭的人(单方面自认),当然帮法莉婭说法。 这时,梅改换策略,伸手指向桌架最下方单独摆放的一瓶魔药,问道:“那瓶粉色的魔药是干嘛用的?” “呢,那是—..”菲奥娜喉头耸动了下,唇齿打结,“那是——.” “是什么?” “是——是是.—”菲奥娜莫名瞪了阿斯让几眼。 然而阿斯让懒得领会其眼神,只问道:“所以,那到底是什么魔药?” “是给半精灵准备的药。”菲奥娜暗骂一声蠢货,破罐子破摔。 哦,还真是啊.—·居然已经做出来了么? 阿斯让斜著眼睛望向菲奥娜,暗暗摇了摇头。 “哦,我明白了,是法莉婭让你做的那个药啊,”梅心里很不平衡,“可不可以给我也做一瓶,不要告诉法莉婭。 o “魔女得有魔女的矜持!真心劝你少和凡人廝混。知道吗,凡人生来恐惧魔女,尤其是古代那些帝王將相,恨不得把我们魔女拴在地下日夜·日夜熬药!唉,自古以来,多少凡人將我们魔女视为异类,害怕我们魔女的力量会对他们的生命与权势造成威胁!千年、万年,凡人对我们魔女犯下的罪孽积重难返,我们本该百倍討还!哼,我们魔女没有以怨报怨,凡人就该千恩万谢啦。” 菲奥娜走到桌架旁边,將粉色魔药撤下藏好。 “你还说你不会教坏小孩子,”阿斯让眉头紧皱,“你已经教唆过莉莉了,是不是?” “她还太小,说了也是白说。等她再长大些,就该了解这些残酷的过往了,我当初也是这样一路学过来的啊?梅,你看吧,你和我都是魔女,而他则是凡人的一员,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体谅彼此。 23 然而梅有自己的想法,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声细语地说道:“將来我要是有孩子啦,他大概率不是魔女耶,但我肯定会疼爱他的。” “唉,天神教害人不浅,”菲奥娜嘆了口气,,“和失乡会一样该死,我必要辅佐法莉婭,把这两个非法组织尽数取缔。” “是圣都害了你,也害了法莉婭,”梅说,“假如魔女滥用力量,不就正好印证凡人对魔女的恐惧心是正確的吗?这样的话,凡人也就有理由迫害魔女了,因为魔女让他们活不下去了呀?活不下去了就会反抗,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是大自然的法则。” “说得很对。”阿斯让为梅鼓掌。 “天神教就是用这套说辞蛊惑魔女的吗?太坏了。因为圣都魔女滥用力量,所以凡人就可以正当的迫害魔女,魔女想要洗清罪孽就得为天神教献身奉献。真是令人作呕。圣都纵有百般不是,但过去的歷史证明,没了圣都, 凡人只会生活的更加困苦。假如没有魔女居中制衡平民与贵族,战爭便永无止境,望不到尽头!贵族会对平民敲骨吸髓,平民又反过来血洗贵族,成为新贵,好不容易开拓的新土地又在战爭中被巨龙侵占,令人口日渐凋,看不到丁点希望。还好有爱莎,要不是她创製了元素魔法,我们魔女就得永远陪凡人受苦,和凡人一起走向灭亡。”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阿斯让不得不承认。 菲奥娜神情复杂地看看阿斯让,继续道:“你好像很討厌下面的那群贵族,啊,也对,我猜你还没从斗剑奴的身份中走出来,可是,等你適应了自已的贵族身份,你一样会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份子。別急看否定,等我跟你讲个故事吧,在我小时候,我那村子的大人们跟著领主的小儿子打过一场仗, 我依稀记得领主的小儿子向我们村子承诺过,只要帮他战胜他的哥哥,为他献上领主的头冠,他就对我那个村子免十年税,但最后他翻脸不认人,反而以发动叛乱为由,对我们村子判了十年惩罚税。” 第166章 最后晚宴 第166章 最后晚宴 阿斯让同两名魔女一起下楼。临走前,菲奥娜叫住阿斯让,將桌架上的活性药剂倒入三支药管中。 “拿著。”菲奥娜手指敲了敲桌,叫阿斯让自己来取。 “法莉婭专门托我做的,”她说,“遇到突发情况就喝这个,不比天神之血方便的多?” 適合应对奇袭。阿斯让打开置物袋,將三支药管塞进专用於存放小型药管的夹层里,对菲奥娜说了声谢谢。 ““.—-嗯。”菲奥娜不大习惯接受別人的好意,转而沉默点头。 一楼大厅里,因农奴反叛而落魄的乡居贵族们已然安静下来,他们分出大大小小的不同团体,推选各自代表向魔女们陈情请愿,而魔女们正极力安抚他们。 “你们所需的武器、鎧甲、马匹,以及行军路上的吃穿用度,一切皆由市政厅负担,”阿斯让听到临近的一名高瘦魔女正对身边的贵族们做出许诺,“你们只需流点汗,就能从暴民手中夺回独属於你们的合法领土。” 我等苦练武艺数干载,巨能被群氓骑在头顶“要让那些匪徒以血赎罪!” “农夫不是我们的对手。” 许多贵族捶胸顿足,巴不得立刻出发“剿匪”,不过仍有一些贵族心有顾虑,担心河谷地区游荡的绿龙会对他们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害。 而在这时,一名年迈贵族忽然开口:“不就是龙吗?我见过。” 他头髮白了大片,显然年岁不小,但精神仍然饱满,一张口便压过所有人的声音:“你等若想观摩,不妨来我宅中,头就掛在客厅的墙壁上,看得多了,便无甚可怕。” 贵族们纷纷称是,態度恭敬。 “这就是那位献祭了亲儿子的布莱恩勋爵。”菲奥娜小声嘀咕。 “他声望很高啊,因为有蒂芙尼给他撑腰?”阿斯让看著布莱恩,不知当他真正面对活看的龙时会作何感想。 菲奥娜瞧了阿斯让一眼,觉得他思维果然浅薄,“农夫们想用他长子的命逼他让步妥协,而他用长子的命大刷威望。贵族们相信他不会对农夫妥协,於是聚在其身边同艾芙娜作对。” “艾芙娜计划落空了,”法莉婭干的好事,“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去不了红土镇了,”婚礼遥遥无期。 “呵,你等不及了,想在红土镇那边称王称霸。”菲奥娜讥讽道。 我没这么想,”考虑到梅的感受,阿斯让没把婚礼的事说出来,“话说回来,既然布莱恩声望这么足,那贵族们多半会听从他的命令。哪怕依莲尼亚接过指挥节杖,真正能指挥动的,恐怕也只有鹰狮团而已。” 魔女与贵族间的关係相当微妙,即便二者之间存在相当程度的利益输送,但贵族们本质上还是向圣都魔女院效忠的,谁能代表魔女院?只有元老。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没有元老给予的打狗棒,法莉婭也没法摁著那些贵族的头,让他们乖乖听从依莲尼亚的號令。 刚一想到依莲尼亚,依莲尼亚便突然出现在眾人的视野里。 与她一同出现的,是如今金月湾內最具权势的两名魔女一一艾芙娜,还有法利婭。 眾人瞩目下,艾芙娜声情並茂地宣读文,末了,法莉婭手捧指挥节杖,將其交至依莲尼亚手中。 忽然间,阿斯让听到某个贵族在人群间扬声高喊:,“怎可將此节杖交给一个精灵?诸位勿忘,精灵皆乃忘恩负义之徒!纵使我等百般体恤,精灵仍与我等反目,同暴民为伍!” “依莲尼亚曾跟隨斯泰西元老討伐冰霜之翼,后来又在北方边境担任军镇保民官,防范绿龙侵害,由她率领诸位,我想再合適不过。”艾芙娜冷声道:“不知诸位对绿龙有多少了解?能否担此重任?” “应对绿龙乃魔女之责。”那贵族继续说道。 “红衣团的下一个目標很可能是金月湾,我们要留守城內,加以防范。 , “我们若是离开,难保城內市民不会陷入恐慌。” 本地魔女立刻撇清关係,她们只想呆在安全的地方,不愿在外受苦。 “我来对付绿龙。”金月湾的这些魔女让法莉婭愈发看不顺眼,有这么多炮灰挡著,居然还怕龙,真是魔女之耻,也罢,地方上的魔女向来欺软怕硬。 “有您在,那还担心什么?”那贵族继续说道,“请將节杖交予更为合適的人选。” “金月湾里也有不少精灵,他们可没参与叛乱。据我所知,有且只有教团的人才会对精灵抱有如此大的恶意。”阿斯让果断给这贵族扣上帽子,不能让他坏事。 “你是何人?”那贵族扬起脖子说道,“我似乎从未见过你。我猜你以前是商人,刚刚买到的贵族勛位。” “阿斯让,过去给他两拳。”法莉婭紧紧皱眉,“要是他敢还手,你大可把他当成打死打残,因他非但侮辱了你,更侮辱了圣都百万的民眾,与眾多尊贵的紫衣元老。” “打残就好,还是不要隨意杀人吧。”梅低声叮嘱。 唉,只能说圣都这套贵族体制,越是生面孔,越躲著点好,你说是吧? 阿斯让缓步向前,贵族们让出道路,等他走到那个贵族面前时,后者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脸色铁青。 “这就是常年呆在乡下的坏处啊,还是搬进城里住,地產托给別人管, 省的消息不灵通,闹出大笑话。” “在乡里横惯了。” 旁边一些贵族交头接耳“吃一堑长一智吧。”阿斯让安慰说,“不过在那之前,先吃我两拳再说,安心,不会用劲的。” 挨了两拳后,那贵族也就老实下来,不再胡搅蛮缠了。他是被人推上的台前的吗?阿斯让看了眼布莱恩,后者目光有些呆滯。 “诸位对节杖归属一事,还有无异议?”艾芙娜环视眾人,说道:“看来诸位已无异议。” 略过一系列繁琐长的仪式过程不谈,到了晚些时候,诸事尘埃落定, f 品他们携带家眷,享受市政厅准备的餐宴,与人谈笑时面露喜色,沉默用餐时满面愁容。 而魔女们则在楼上自成一桌,仿佛两道无法交匯的平行线。 “您好。” 宴席上,一位年轻贵族朝阿斯让问好。 “您没忘记我吧?我叫罗伯特,白天与您有过一面之缘。真没想到,您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阿斯让。”年轻贵族与阿斯让碰了碰酒杯。 “大名鼎鼎.” “难道不是吗?”罗伯特感嘆道:“您帮魔女们完成了討伐龙王的壮举,这份功绩足以您的名字流传后世,即使最贫穷最落后的行省,也將传唱您的名字。” “我不喜欢被人拍马屁。”阿斯让摇头,“你一拍马屁,我们就没得聊了。我想你应该不是来和我聊怎么屠龙的吧?” “確实不是,”罗伯特压低嗓音,“我来是想和您打听下,您知道艾芙娜大人和法莉婭大人,打算如何对待月河谷底的叛乱暴民呢?” “对不起,不知道。” “唉,要是能宽待些就好了。”罗伯特说。 “看来你是位仁善的贵族。”阿斯让敷衍他。 “是,也不是,”罗伯特摇了摇头,“我自认骨子里是个坏蛋,可为了討得情人的欢心,只好套上仁慈的偽装,希望博她一笑。唉,可惜她是块木头,根本没法靠近,诉说衷肠。” “你似乎是有家眷的人。” “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她过她的,我过我的,互不干扰,”罗伯特饮了一口苦酒,“像她那样带著大笔嫁妆嫁过来的贵妇,我管得了她吗? 管不了,不如早些看开,追求真爱去。” “嗯。”阿斯让准备闪人。 “所以,到底会不会款待他们?请您告诉我吧,这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我每天夜都睡不好觉!” “你的情人是村妇?我好像记得你白天· “两码事,”罗伯特打断道,“我爱上的人,是一位美丽优雅的精灵女士,虽然她好像活了千年有余。” “人类和精灵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人类和半精灵估计也没有好果子吃。法莉婭那傢伙,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可恶,不要小看爱情的力量啊,爱情的力量是无敌的。”罗伯特烦恼不已,“如果可以,我愿用我的一切保住她,哪怕是这条命!她是我的领民,我有责任维护她!”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这里哪个贵族不是对当地农民恨之入骨?”阿斯让转念一想,问道:“还有其他和你想法相同的贵族吗?” “应该没有。” “那没事了。” “但我手里·有个秘密情报。”罗伯特神秘兮兮地说道。 “..—·说来听听吧。”阿斯让来兴趣了。 “先填饱肚子。”罗伯特切起牛排,“外省的牛排,味道真不如我们法兰本地產的,酒也是。” 这个就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城外的难民还在啃树皮呢,金月湾的贵族就已经重新吃上高档牛排和高档海鲜了。这还没算魔女的,魔女估计吃得更好。 等到宴席结束后,贵族们又三两成群,跳起交际的舞蹈。今夜过去,很多贵族的生活水平都会直线下降,他们心中清楚,对许多人而言,今夜便是他们最后的狂欢,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都得节衣缩食,缩减许多不必要的开支,维持基本的体面。 “看,那个就是我妻子,她嫁给我的时候,带来了一笔丰厚嫁妆,”罗伯特指著不远处一个与其他男子跳舞的贵妇人,“我哪敢轻易和她离婚呢?” “別诉苦了。” 受不了你们有钱人的糜烂生活。 阿斯让无语硬咽,隨后道:一“谈谈你方才说的那个秘密情报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人太多了。”罗伯特摇了摇头,“找个人少点的地方吧。” 阿斯让怀疑地望著罗伯特。 “好吧,就在这说。”罗伯特低声道:“这个情报是我一直追求的那位精灵透露给我的。“ 亦即是说,可信度难有保证。 不过,虽然没有证据,但也不妨听一听。 “我希望你听到这个消息后,能替我向两位魔女大人求求情,下手不要太狠辣。我听说从圣都过来的魔女——杀人从不手软,真可怕。” “总得让我听听你这消息的內容吧?”阿斯让说,“別再绕圈子了。” “和”罗伯特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听不清。” 罗伯特嘆了口气,放大一点嗓音:“我说,和布莱恩勋爵有关。您应该不会向布莱恩勋爵出卖我吧?毕竟您和他之间没有任何牵扯。” 阿斯让神色一凛,说道:“不会,你可以大胆放心的告诉我,我会守口如瓶。” 罗伯特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无人关注这边,缓缓说道:“让我日思夜想的那位女精灵曾告诉我,布莱恩勋爵的长子,似乎和天神教团有所勾结·——· 就是最近那个又冒出头的远古邪.教,专门迫害魔女和精灵。” “有更具体信息吗?” “布莱恩勋爵的领地是最先爆发叛乱的,我当时和周边其余贵族一样, 准备带人前去剿灭叛乱的暴民,但我领地里那位美丽可人的女精灵劝我不要过去,因为河谷地区的大多数精灵都决定加入这场叛乱,单凭我手上的几十號人,根本不够死的。 叛乱领民的手里握有布莱恩长子私通教团的罪证,精灵开始猜忌当地的所有领主,纷纷加入叛乱。这就对上了,如果仅是为了应对红衣团的威胁, 精灵不至於大规模参与叛乱。 布莱恩的女儿· “甚至连那位善良过人的女精灵,都决定加入到叛乱的队伍里去了。幸运的是,她不是过去杀人,而是过去救人的,真好啊,真好。好像是那帮暴民吵著要火烧魔女,她要赶过去劝阻,因此跑来找我借走了一匹马。”罗伯特皱看眉头,瞪看他的妻子,说道:“为此我还和她大吵了一架,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第167章 法莉婭,你在搞什么名堂 第167章 法莉婭,你在搞什么名堂 罗伯特对布莱恩长子的指控並非空穴来风,假如情况属实,布莱恩亦难逃干係。后半夜,宴会將近散场时,阿斯让从人群当中抽身离开,去找依莲尼亚。 不料刚找到人时,艾芙娜的女僕们便开始大肆清场,起因是部分魔女想要在市政厅內落榻休息,身边站著三两个贵族男子,怕是要笙歌一夜。此举惹恼了艾芙娜,尤其当法莉婭跃跃欲试,想把阿斯让喊进闺房时,艾芙娜终於忍无可忍,对看眾人委婉而不容拒绝地下达逐客令,隨后又把法莉婭请到房间里,数落她的不是: “法莉婭,而今你是完全失去自制力了呀,我本以为你能拎清轻重缓急,谁想你却在慾海里越陷越深,过度放纵自己!今晚我若放任你,让你同你那心心念念的前斗剑奴彻夜寻欢,我怕明日金月湾的所有魔女全知道你的『歌声”是多么清脆嘹亮!而我脸上的黑眼圈又得加重,涂上粉底都没用!” 法莉婭小脸通红,她又羞又恼,却又无话可说,快要难堪死了。 “我是—-我是被那些魔女的魔力影响到了,现在我已冷静下来,不会再行此蠢事。”良久之后,她开了口。在过去,法莉婭一直为自己深厚的魔力而倍感骄傲,现在这股深厚的魔力却成为她隱性的锁,当魔力的大本营被高举骑矛的屠龙骑士狠狠入侵时,这些魔力便如受惊的土兵般疯狂逃窜、 清野坚壁,使她大脑烧成一片白地,痛並快乐看。 地方上的黑袍魔女魔力低微,自可以忍耐,怎能同她们为伍?梅咬咬牙,也能忍耐很久,而我却不行。法莉婭想入非非。我太强大,强大到要和部分紫衣元老一样,事先喝下抑魔药剂,还要戴上遮面的面具,方能维繫尊严,不露丑態。 但这里不是安全的圣都,而是日渐崩坏的法兰。 法莉婭愈发清醒,决意拋开杂念。没错,她肩负使命来到法兰,眾望所归之下,必要成就一番伟业,否则就是污点!我要放平心態,她想,不能因为一时的不平衡,而被区区黑袍魔女抓住痛脚,与紫袍失之交臂,后人评判这段歷史时,搞不好会把我当做艾芙娜的陪衬,甚至甚至是反面教材! 老师没什么可说的,艾芙娜怎样都好,卡米拉也无所谓了,关键是阿斯让,他———-连他也劝我节制一点!可恶,太可恶了!他是有意羞辱我,还是珍惜我呢?法莉婭想著想著,开始用书本里的经验教训自己。是啊,中古时代风度翩翩的骑士们都喜爱洁身自持的公主与贵妇人,谁会把盪—·.盪· 盪?我?落?我.盪·我、盪、我盪.我我我我才不是这样! 法莉婭感觉全身上下涌出一种炙热的灼烧感,此刻她只想抬手挖出一个大洞,钻到里面躲一辈子。 “唉。”艾芙娜扶额嘆气,不无讽刺地说道:“本地魔女对你的影响还挺深远的嘛,哪怕离开了,也能持续对你施加影响呢。法莉婭,你太情绪化了,一鬆懈就控制不好,只要是个魔女,都能看出你现在满脑子在想什么, 你会因此吃大亏的。” “你懂什么。”法莉婭忍不了了,“换你你也——·”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也什么?”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觉得我现在没有指点你的资格,是这样吧?”艾芙娜忍不住整蛊道:“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勉为其难,获取指导你的资格,是啊,只要你不介意,我体验过后回头一” “住口!”法莉婭凶狠道。 梅无魅力,菲奥娜厌恶男子,依莲尼亚是半精灵,此三人根本没可能撼动我和阿斯让之间的爱·——深厚情谊,只有这个艾芙娜,威胁太大! 她太会装,是斯泰西老师和女僕长卡米拉眼里的乖乖女,可实际上呢? 她的秉性和乖巧懂事一词根本搭不上半点干係!她就是坏,一个十足的坏女人!见利忘义,天生遗传了商人的说谎本领,要是让她接近阿斯让,阿斯让肯定会被她骗得死去活来!等她达成了羞辱我的目的后,就会把阿斯让当成垃圾一样拋弃掉。 “我们是因为一时的利益而暂时结盟,”法莉婭说,“別来触碰我的底线。” “我还以为你原谅我了。真让我伤心啊,法莉婭,那天我为了救你,不惜杀死了一个同僚,这还不够吗?”艾芙娜伤心道,空气中的水元素在她指尖凝成水珠,被她涂到眼角处,假装流泪。 “原谅你是一码事,亲近你是另一码事。” “所以,我俩还得重新培养感情?” “真噁心。”法莉婭皱眉,“难不成你和菲奥娜一样,也是个喜好同性的怪胎?” “那倒不是,”艾芙娜摇了摇头,“还记得我以前送你看的那本骑士小说吗?书中的主人公就是我心仪的类型,你那斗剑奴虽好,但他毕竟是现实里的人物,难免会有自己的欲望和野心,希望未来你不会因他而垂泪。话说回来,你这话如果让菲奥娜听去了,她会伤心欲绝的。法莉婭,你討厌她, 却还想著利用她,你太坏了。” “你不也在利用我吗?你对我呼来喝去,好似你已披上紫袍,可以隨意指使我一样!”法莉婭相当不满,“再说,我对菲奥娜还称不上討厌,只是有点噁心” “得了吧,法莉婭,你真想留在金月湾,和那群心怀鬼胎的黑袍魔女打交道?”艾芙娜说,“我看你是想早点出城,和你那斗剑奴日夜廝混,不怕被人检举,说你不务正业,一心只想著” “誹谤!恶意誹谤!”法莉婭抗议道:“出了城,我一样会和他保持距离!我法莉婭身为堂堂大魔女,难道分不清主次?” “很好,我拭目以待。”艾芙娜笑道。 结果第二天醒来,法莉婭便將昨晚的豪言壮语拋之脑后。她做了个噩梦,梦到世上出现了一个长相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从她这里偷走了“雅莉法”这一凭空捏造的假身份,还在婚礼上偷走了阿斯让的心。这让法莉婭惊出一身冷汗,因这噩梦和她不久前做过的一个美梦遥相呼应,后者是法莉婭梦到自己拋去执念与野心,真的化名为“雅莉法”,与阿斯让归隱田园,安度余生。 “雅莉法”不可能是我,我不可能是“雅莉法”。我是法莉婭,一个魔女,就算阿斯让不喜欢身为魔女的我,我照样能把他握在手心。只要我披上紫袍,只要我披上紫袍·—— 於是法莉婭匆忙起床,喊上梅和菲奥娜,以视察鹰狮团为名义,与阿斯让见面。 城外刁民的惨状让法莉婭看了很不舒服,那些脏兮兮的小女孩害她想起过去的自己。法莉婭突然想道,为何法兰刁民遍地?因为只有刁民才能活下去,不刁民的都死绝了,她不也是在饿肚子的时候,学会用魔力,去偷去抢的吗?想到这里,她便懒得追究那些脏小孩满是敌意的眼神,但一一“看那,一群小鬼在打架。” 法莉婭皱看眉头,带看梅和菲奥娜过去看热闹。 “哇哇,魔女来了!” “大家快跑!” “跑得慢的人会被杀掉剥皮的!” 要时间,小鬼们一鬨而散,只留下一个浑身泥巴,满面淤青的男孩,抱著妹妹瑟瑟发抖,因为他见到了真正的魔女。 法莉婭冷笑著,冰冷的魔力从她的身体中分流出去,將那些逃跑的小鬼们一一拎起,升至凡人触之不及的高空,足足十多米高。 一时间哭声震天,一群大人哆哆嗦嗦,低著脑袋,跪在地上,似爬一般过来求情。 “啊啊,尊敬的魔女大人,请您高抬贵手,放过这些孩子吧。”一个瘦骨鳞的男子跪在地上哀求。 “他们在打架,还是一群人打一个,”梅闷闷不乐的说,“他们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梅,少和他们废话。”法莉婭轻蔑地扫视一圈,说:“刁民蛮不讲理,欺软怕硬,教出来的小鬼自然也是同一副德行。” 菲奥娜蹲下身,一脸嫌弃地检查男孩伤势,“你不会带你妹妹跑吗?” “他们骂我妹妹迟早成为魔女,所以要·-啊,我不是那个意思”男孩支吾道。 “等你被人打死了,就该轮到你妹妹了。”法莉婭想,万一以后她真觉醒成了魔女,法兰的离群魔女又该增添一员猛將了。 “我会死吗?” “暂时不会。”菲奥娜说。 “握紧拳头,像斗剑奴一样重新站起来,”法莉婭怂说,~“我挨个把他们放下,你挨个跟他们打。” 梅在旁劝阻,但劝阻无用。 法莉婭放下一个小鬼,叫他先挨十拳,再让两人公平对决,谁想不出几个回合,她一心想要帮助的那个男孩便被放倒,虽然他已被打得半死,情有可原,但还是个一“废物,”法莉婭骂道,“你让你的妹妹怎么想。” 换阿斯让来,拉到同一年龄,肯定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帮小鬼收拾乾净了,嗯,一拳一个! “站起来。”梅鼓励道。这时,她听到身旁的黑影又一次降下了所谓的“神諭”,想想觉得很有道理,或许对男孩有所帮助,於是复述道:“踢他跨下!” 菲奥娜则起身,问法莉婭要不要给男孩餵点魔药,回復一下伤势。 “可以,但暂时没有餵给这个废物的必要。”法莉婭转而望向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儿,说道:“哭有什么用?你的眼泪能拯救谁?” “法莉婭,你在哭啊,但你的眼泪能拯救你自己吗?”蒂芙尼的低语声在法莉婭脑海中一闪而过。 “法莉婭,你知道为何像你一样同龄的女孩子,在法兰越来越少了吗?” “你知道为何像你一样同龄的女孩子越来越少了吗?”法莉婭走到女孩几面前,嫌弃又可怜地抹去她脸上的眼泪。喷,手指都污渍染黑了。 “因为她们死掉了。 水元素在法莉婭手中匯聚成团,隨后拉长,冻结,形成一把冰刃,泥土从地里飞起,黏附在冰刃下端,成为隔绝温度的刃柄。 “这样下去,你和你的哥哥早晚会被人打死。嗯?你的爸爸妈妈会保护你?他们在哪,我没看到他们,天上?啊,很可惜,现在是白天,白天看不到星星,他们最多在晚上保护你们,天亮后你们就只能靠自己了。” 法莉婭的表情令梅感到害怕,她隱约想起来,法莉婭折断自己手指时, 就是这种表情,但她还是站到了法莉婭身边。 “拿看,给那些欺负你的人每人来上一刀,让別人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你就能平安长大。”法莉婭眼前浮现一连串回忆,那时她还没遇到阿斯让, 她喊饿的时候不会有人理她,一切只能靠自己,眼泪没有任何用处——· “魔女大人,请您饶命呀!” “他们还是孩子!” “求您开开恩,放过他们吧—— 梅默默將冰刃重新塑性,变成一根棍棒。 好吧,这样也行。法莉婭想著,將之递给女孩, 菲奥娜在一旁看得入迷,面泛潮红,心情激动。 是了,这才是法莉婭真正的模样,强大而尊贵的魔女,抬手便能决定凡人的生与死,换她菲奥娜来,肯定没法在控制这么多半大小鬼的情况下分神做其他事! 那个瞻前顾后,为区区斗剑奴的安危而畏手畏脚的法莉婭已成过往云烟,她终于振作起来了,虽然这可能是因为那个斗剑奴的实力得到了她认可了,毕竟那个斗剑奴连龙王都干掉了,但这有什么关係呢?一点关係都没有。那个目空一切,却又心怀怜悯的法莉婭回来了,太棒了,法莉婭,我会永远辅佐- 一“你看,法莉婭没我就发癲。” 菲奥娜的妄想骤然终止,这个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熟悉的声音—终於还是来了。 完蛋,法莉婭又要变成小女生!可恶、可恶哇! 菲奥娜上槽牙磨著下槽牙,眼睁睁看著阿斯让朝法莉婭一步步走过去。 “法莉婭,你在搞什么名堂,我在鹰狮团那边,都能看到天上飘了十几个小孩!还以为是失乡会打过来了呢。” 第168章 你就是觉得我冷落了你,所以怀恨在心! 第168章 你就是觉得我冷落了你,所以怀恨在心! 考虑到法莉婭敏感的自尊心需要呵护,阿斯让仅在法莉婭身旁耳语,而法莉婭则摆出上位者的姿態,想要大声呵斥阿斯让:大庭广眾下,你怎能和我贴的如此之近?成何体统!然而当她看到梅迈看小碎步,偷偷往阿斯让身边挪动时,她翘到天上去的小尾巴顿时萎了下来。 不行,现在不能和梅吵架,那么多人看著呢!我若为了阿斯让与她爭吵,不是平白落人笑话,堂堂大魔女,居然为了这种小事吃醋,一点气度都没有。法莉婭赫然想起她初到金月湾时,被当地魔女群起嘲弄的难堪过往。 居然敢说我小气居然敢说我不通人情!我凭什么要跟你们分享独属於我的东西,你们的支持算什么,等我成为世界上最强的魔女,以一敌万, 非得狠狠收拾你们这群不知廉耻的贱人!艾芙娜也拦不住我。 忍耐,法莉婭,忍耐,在找到天神之血的破解法之前,忍耐。一点点小动作,算什么?阿斯让的眼神不一直都落在你身上吗?贏了。 法莉婭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凉气,睁眼平静道:“我在替这两个贱民主持公道呢,要是没有我,他们今天就得被人打死了。” 无需多言,阿斯让望著倒地不起的男孩,只一眼就想通了前因后果。霸凌这种事从不少见,论物资乏之时。 边上的人都在求你饶命,至少降点高度,別失手把人摔夕“不给他们一点顏色瞧瞧,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法莉婭说,“我喜欢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就靠你手上这根棍子?” “梅做的。” “梅?”阿斯让看了看梅,后者先是猛猛摇头,然后又慢慢点了下头, 根本不用多想,其中必有猫腻。 “本来我造出来的是一把冰刀。” ““.—你晕血,还怕尸体,不怕晚上做噩梦吗?”阿斯让低语道。 “我才不怕。”法莉婭斜了眼身前已经哭不出眼泪的小女孩,小声嘴硬道:“再说了,又不是我亲自动手。我是魔女,无需动手,凡人照样会畏惧我,对我顶礼膜拜,除了你,你这个可恶的、不知尊卑的坏蛋。瞧瞧这两个小贱民吧,他俩若不发狠,不说路边流浪的野狗了,就是只鸡路过,也把他们的眼珠子啄去吃掉。我是在锤炼他们的勇气,你们斗剑奴不就是血见多了,方才勇悍无畏吗?” “乱讲,麻木不等於勇气,不可混为一谈。”阿斯让无奈道,“法莉婭,你这样做,和蒂芙尼有什么区別?” “蒂芙尼的做法—没什么不好!”法莉婭起了逆反心理。次要原因是阿斯让又在反驳她了,而主要原因,则是阿斯让每说一句话,梅就在旁边不停点头。这算什么?夫唱妇隨吗?!法莉婭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词语,心口像要烧起来般,火辣辣的。 “—你认真的?” “当然,要不是她,我可能一辈子都逃不出儿时的阴影。”法莉婭吃醋了,生气了,开始枉顾事实,胡言乱语了。 “我还以为打开你心结的是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阿斯让往后退了两步。 “我——!”法莉婭顿时哑然。 法莉婭吃的样子挺好笑的,但我得忍著点,阿斯让想了想,说道:“先把人放下来吧,坏事我来干,魔女不就是靠贵族吸引仇恨的吗?我工。 “是呀,阿斯让说得对,把人放下来吧!”梅点头附和,,“我们今天滥用魔法,也许明天就会有个小魔女因此而丧命。” “说起魔女,我有件事得和你谈谈——..·昨天被艾芙娜赶走了,没跟你说。”阿斯让继续说道。 法莉婭冷哼一声,把掛在半空的小鬼头接连送到阿斯让跟前,叫他狠狠踢屁股,端飞一个跑一个。 中途,依莲尼亚带著一群人匆匆赶来,从菲奥娜口中问清情况后,方才鬆了口气,退到一边看热闹。 等最后一个小鬼哭著跑掉后,菲奥娜凑上前来,向法莉婭问道:“法莉婭,这两个小贱民该怎么办?” “別给他们餵魔药,他们没资格啊没资格,”法莉婭不屑道,“阿斯让,你不是从圣都那里带来了一群医生吗?把这小鬼抬到他们那去,给他们练练手,等伤好了,马上让他们滚蛋。” “遵命。” 听菲奥娜说,躺在地上的男孩儿虽然浑身淤青,但好在没有骨折,阿斯让亲自检查了一下,发现確实如此,於是径直將男孩儿抬到鹰狮团的驻地中,让医生们给他涂药,而他的妹妹,则暂时由依莲尼亚带在身边。 “其实可以考虑多招募一些孩童打下手,”依莲尼亚说,,“保证基本的口粮与教育即可,成年以前无需支付金钱。” 压榨童工是吧?但·多少人求看压榨还压榨不来呢? “总比卖身为奴强。” 最近几日,金月湾陆陆续续地驶入了好几艘大型运奴船,城外许多难民爭先恐后地签下卖身契约,被武装卫兵如牲畜般驱赶到船上,驶向未知的远方。仅有少数人知道他们的目的地,而阿斯让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要用汗与血,在巴迪亚行省南方修筑一个又一个据点,为魔女们的远征做好准备。 “当奴隶有什么不好,”法莉婭无比怀念阿斯让为自己侍寢时的时光, 而现在她只能一个人睡,“等我披上紫袍,再等你犯个错,我就把你贬回原形,重新当我的奴隶去。” “万万不可!法莉婭阁下,此举只会折损您自身的声望,切勿荒唐行事。”依莲尼亚语气严肃,弄得法莉婭无言以对。 她於是转移话题:(“阿斯让,之前不是让你买马吗,买了没有?嗯,带我去瞧瞧。” 依莲尼亚带领三名魔女来到临时搭建的简易马棚,阿斯让紧隨其后马棚气味有些大,惹得菲奥娜和法莉婭眉头紧拧,梅要好些,她过惯了苦日子,可以腾出双手做其他事,比如上去摸马。 “是哪个?”法莉婭捂住口鼻,隨便指了匹马,问:“是这匹吗?感觉不太行。” “不是。” “其他几匹看著更不行了!”法莉婭说,“为什么不买匹好的?” “你看到的那些都不是。”阿斯让说。 依莲尼亚打开一扇木栏,只见一匹红棕色的骏马躺在草垫上睡懒觉。 “白天睡这么死的马我还是头一次见,”法莉婭脸黑了,“喊它起来, 我要骑它兜风。” “你会骑马了?” “不会。”法莉婭理直气壮,“你载我一程。” 阿斯让小声问她:“没问题吗?我俩不是要保持合適的距离感,以免惹人非议么?” “真笨,现在是公共场合,正大光明!不会有事。快把它喊起来。” 法莉婭催促完,仿佛炫耀般望了梅一眼。 “瞪回去,跟她说,阿斯让的第一次是你的,捅破这层窗户纸,她肯定要气得疯掉,一准变成没脑子的坏女人。听我的,虽然会吃不少苦头,但阿斯让的心最后一定会向著你!” 黑影现身,对梅降下“神諭”,梅没有听从,反正法莉婭让步了,暂时没必要和她吵嘛,维持一下现状也不错呢。 “等你快输的时候就知道错了。”黑影怒其不爭。 怎样算输?梅想。 ————不贏就是输。”黑影说。 怎样算贏?梅不解。 “贏就是—-把法莉婭排除在外,”黑影继续说,“你喜欢阿斯让,那你能容许他心里装著另一个女人吗?不能。” 有些道理,但我还是想和法莉婭和平共处。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黑影迷惑了。 我不想让法莉婭变坏。 “你会吃亏,吃大亏,”黑影篤定地说,“不过没关係,我不会坐视不管。” 就在梅证愜出神时,阿斯让搬来一捆新鲜马草,餵给鱼饼吃。等吃得差不多一斯让牵出马棚“还不错,不过马甲呢?”法莉婭绕著鱼饼转了一圈,评头论足。 “还没做出来。”阿斯让回答。 “呵,现在的工匠净会偷懒,欠鞭子抽。”法莉婭撇了撇嘴,春心萌动,“阿斯让,去把那套板甲穿来。” “你確定?那样的话可就载不动你了。” “可恶,你为什么不买一匹更壮的?”法莉婭烦闷道:“反正我欠的钱已经够多了,再多欠点也没差!烦死了,你是我的代言人,万一你的风头被別人占去,害月河谷底的刁民们投降时找错了人,我的面子往哪搁?” “大家都是轻装行军,衝锋前夕才会换上重甲,所以不碍事。”阿斯让觉得有必要再叮嘱一下,“法莉婭,你不要轻易动用魔法。” “我知道。”法莉婭等不及了,“快带我上马兜——咳,教我骑马。” “你想坐前面还是后面?”阿斯让问她。 法莉婭神气十足,“当然是前面,我法莉婭身为大魔女!难道要坐在凡人后面,搂著凡人的腰?” 坐前面不是不行,但我怕你蹭我,到时会出一点小问题。 也罢,她是大魔女,她说了算。 阿斯让翻身上马,伸手把法莉婭接到身前。谁料屁股还没坐热,鱼饼竟突然发病,疯一般纵身急驰,嚇得法莉婭大叫不已。 “哇一一唔哇哇哇哇哇哇一一! “別喊,风都灌进嘴里去了!”阿斯让极力控制韁绳,他不敢用力拉扯,以免人仰马翻。该死的,他还想著边骑马,边和法莉婭探討下,到底如何看待蒂芙尼呢!还有昨晚从罗伯特那打听到的情报..·· “阿斯让!我命令你!快想办法一一把这畜生停下来!” “我知道,但你先別乱动!” 马棚处,菲奥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法莉婭的呼豪声离她越远,她就越焦虑。 “菲奥娜阁下,快骑上马。”依莲尼亚行动迅速,带著梅骑上最快的那匹马。 我、我的骑术其实很勉强的! 但是管不了那么多啦! 菲奥娜一咬牙,骑上最顺眼的那匹马,“快追!追上去!” 然而鱼饼爆发出来的速度却惊人的快,毫不留情地把依莲尼亚和菲奥娜身下的挽马远远甩在身后。 “法莉婭你別激动,快把你手里捏的火灭掉。”阿斯让看著法莉婭手心处骤然升起的火苗,暗暗心惊。 “那你让它停下来!” “没事的,我已经控制住她了,”阿斯让劝法莉婭放宽心,“让她跑一会儿,跑累了就结束了。你看,她跑得还是蛮快的,你不喜欢吗?” “我都叫你买一匹温顺点的了!温顺、温顺!”法莉婭欲哭无泪。 “抱歉,我被她的懒样迷惑了。”阿斯让申辩道。 “你、你就是有意整我!” “我为什么要整你?我没理由整你啊。” “当然有啦!你这混蛋!我知道的,我看出来了!可恶—.可恶的傢伙!你—你就是觉得我冷落了你,所以怀恨在心!”法莉婭大声吼道:“这就是书上讲的,奴隶近之则不逊,远之则生怨!” “是吗?原来你在冷落我啊!”阿斯让心中好笑,“那你干嘛冷落我呢?” 『规矩是规矩,体统是体统。谁让你接受贵族勛號的?你要是安心当我的奴隶——” “我感觉你会隨时拋弃我,奴隶的身份让我很没安全感!”阿斯让把过去听到的话术拿来对付法莉婭。 “那我俩的约定算什么?! “我又没有改换门庭。” “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出卖我,”法莉婭说,“你让我很没安全感。” —还是换个话题吧! “法莉婭,老实说,在你心里,蒂芙尼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不知道。我討厌她,仅此而已。 “你討厌她,还学她做事?” “因为確实有道理啊!” “越强调魔女的力量,魔女与平民间的对立就越严重,长此以往不是好事,而是灾难。” “那你说怎么办?魔女活该被歧视? “那別人呢?活该被魔女压榨?” “凡人为魔女服务,魔女为凡人屠龙,就这样。” “你也看到了,现在很多魔女都不愿承担屠龙的责任。” “等我上位,就狠狠整治她们!” 『没有用。过往的规则让魔女与凡人间的界限过於清晰,依我之见,魔女还是该回归到凡俗的世界中去,与凡人平等相处。” “回归凡俗—” 法莉婭马上想歪,“混蛋!下流!你想让我给你生孩子?休想!做梦!” “虚无縹緲的使命感会隨看时间而消退,但你说的这个办法,確实有些微可能让魔女们重燃斗志,不过我不看好,还是要打破『让魔女的归魔女, 凡人的归凡人』的规则啊。” 第169章 咱就清楚一点,正经魔女肯定说不出这种话! 第169章 咱就清楚一点,正经魔女肯定说不出这种话! 不知跑了多少里地,鱼饼终於放缓速度,嘶声喘气,在河边停下饮水。 “这畜生把我们带到哪里来了?”法莉婭恨不得一脚踢在马屁上,“你说她叫鱼饼?真巧,我刚打定主意,要把她端进河里餵鱼!” “法莉婭,別站在马后,很危险的。”阿斯让把法莉婭带去一旁。 “这条小河应该是月河的支流,”阿斯让说,“让她休息会儿吧,后面还得靠她带我们回去。” 水源是最危险的地方,不知多少猛兽在旁虎视耽,准备一饱口福。尤其是龙。水源地附近是龙的天然牧场。 所幸周遭树木並不茂盛,不怕绿龙偷袭。虽说绿龙体重在诸多龙类当中属於最轻的一档,但在一般情况下,它们也不会像鸟一般在天空盘旋捕猎。 飞行是一项极耗能量的行为,入不敷出乃是常態,因此,只要森林中还有食物,绿龙更愿意在森林中依赖鳞片的保护色潜伏狩猎。 不过,那些侵入河谷地区的绿龙,它们的习性肯定有所变化,不能以常態论,还是当心为妙。 阿斯让绷紧神经,保持警戒。 法莉婭则神经大条,满脑子都在想刚才的事。 “听菲奥娜讲,你好像並不愿意和依莲尼亚——延续家族嘛,”法莉婭用肩膀撞了一下阿斯让,“喂,你这傢伙,是不是对我的安排颇有微词!” “毕竟我现在是有未婚妻的人,怎敢和別的女人欢好。”阿斯让严肃道。 哼,嘴上说的好听,那梅呢?是,確实是我亲手造就了这一切,脑子一热便犯了傻,居然参考借鑑其他魔女的做法,给自己挖了大坑,但你就不能绝情一点,弥补我的过错吗————.不—.不行,可恶,要是现在把梅气跑,那就大事不妙了! 法莉婭纠结又自责,现在她的计策可谓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没在阿斯让面前树立起尊贵威严的形象,甚至还有点享受了·!真是荒唐又荒谬! 也罢!仔细想想,正因有梅衬托,她在阿斯让心中的形象才没有毁於一旦嘛! “反正我是不可能给你留下子嗣的,唯独这点不行,这是绝对不可以逾越的底线,是所有魔女的禁忌,”法莉婭阴鬱地皱起眉头,困扰地说道:“你是不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们魔女光是与人欢爱,就足够在审判庭上判处死刑啦!” “这么严重?”难怪后世的魔女越来越变態。 “喏,你站在河边照一照自己,就知道原因了。” “啊?” “照我说的做。”法莉婭拉著阿斯让站到河畔,指著河面里的倒影,说道:“现在明白了吧?” 阿斯让盯著水面看了半分钟,摇头说:“不明白。” “那我就直说了吧!”法莉婭没好气道:“瞧瞧你的眼神!这种———-涩眯眯的眼神!你这下流的混帐,我猜你一直在用涩眯眯的眼神盯著我看!” “是你想多了。”阿斯让既觉无奈,又觉好笑。 法莉婭红著脸,呛声道:“我想多了?才怪!我说的是事实呢!所以伟大的爱莎才立下规矩,以防你们这帮凡人对我们魔女动歪脑筋·全怪诸王时代的魔女们生活不检点,所以爱莎和她的继业者们才会用这种极端方式回击对立国王们的抹黑和羞辱。” 现在不也一样不检点,“原来如此。法莉婭,你千万不能和她们一样。” “时代变了。” “你別变。” 法莉婭瞪了阿斯让一眼,指著他手里牵马的韁绳,趾高气扬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住我?区区一介凡人,居然想像拴马一样拴住一位尊贵的大魔女!”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我不赞同你的比喻,但我赞同你的意思。”阿斯让点头说,“我確实是这么想的。” 法莉婭咳了两声,红著脸说道:“那、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图穷匕见了是吧。阿斯让看著法莉婭泛红的脸颊,轻声问道:“你確定?现在?这里?” 反正现在又没有人—鬼才会说出口呢!卑鄙!无耻!竟然想让我说出这种话!法莉婭想著想著便羞到极点,再由羞转怒,眼里要冒出火来。 阿斯让知道这种时候就不能再逗她玩了,暂时也不好用“有龙危险”为由回绝她,於是便拜託法莉婭用魔法造出一个小石柱,系好马绳,牵著法莉婭来到一处树下。 树木不多,但用总比没有强。 “万一附近有龙,怎么办?”阿斯让脱掉法莉婭肩上的镶金法袍。法袍珍贵,不能弄脏,更不能掛蹭留痕。他卸下背上的大剑,再將魔女的法袍折好,缠在涩涩魔女的细腰上。 我会给你十分钟时间,让你去把龙宰掉。”其实法莉婭有点怂了,手足无措,站姿僵硬,全靠嘴上逼能。 “十分钟?” “不够吗?要是敢让我久等,我就要小看你。你以前是我的奴隶,现在是我的骑士——奴隶骑土!我命令你去屠龙,你就得做得尽善尽美,让我满意。”法莉婭四肢僵硬,似坏掉玩偶,闭著眼睛被阿斯让摆弄出姿势,“餵、喂,还是算了——算了吧!” “好的。”阿斯让本就是在捉弄法莉婭,既然她喊停了,也就果断停下手来。 缓过神后,法莉婭愤怒地踩住阿斯让脚尖,窘迫又恼怒地喊道:“居然、居然敢用那样—..那样的姿势冒犯我!你—你要抱著我!听懂没有, 抱著,能做到的吧?我要隨时看到你的脸!” “懂啦、懂啦·——” 阿斯让尷尬地应道。他想,法莉婭说是这样说,可她自始至终都是把脸枕在自己肩上,表情隱藏得很好,还用一只手摁住自己的后脑勺,不许自己偷看。完全就是欺诈! 喝完水的鱼饼回望不远处的两人,不满地打了几声响鼻。 此时此刻,法莉婭宛如上癮的酒徒,喝的烂醉不说,竟还想贪杯。这哪能行?阿斯让將她放下,轻敲她的脑袋瓜,“法莉婭,和你说件事。” “干嘛呀!” “好像有人来了。” 法莉婭陡然打了个激灵,猝不及防地推开阿斯让,接著如行云流水般穿好法袍,猛地一拍脸颊,等她鬆开手时,已然变回先前那副冷峻的表情。 阿斯让拾起大剑,以防万一。 “人呢?在哪?”法莉婭的嗓音很是生硬,“我怎么没看到人?” “我不会骗你,”阿斯让说,“仔细听,远处有阵脚步声。我猜是队巡逻放哨的农民,或许是在监视金月湾动向。” “听不到。”法莉婭鬆了口气,“总之,离我们还有段距离,是这样吧?” “你刚才是不是想过杀人灭口?” “不然?”法莉婭阴沉著脸,说道:“走吧,我不想和刁民打交道。” 阿斯让看了眼鱼饼,这傢伙跑累了,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来不及了。” 没用太久,三个手拿短剑的农夫壮看胆子走来,还一个农夫转身溜走, 显然是要回去通风报信。阿斯让打量著这三个人,他们衣著整洁,想来是从领主庄园中抢来的战利品,但粗糙的皮肤和乡间的厘语出卖了他们的真实出身。 “一个魔女!还有一条魔女的走狗!”一个戴著草帽,抬头纹严重的农民打量著法莉婭披肩的法袍,不要命般叫:“他娘的,想来搞破坏?幸好被咱几个撞破了!” “你们敢骂魔女?”阿斯让颇感新奇,顺便安抚法莉婭,告诉她先別动手,凡事由他处理。 “横竖都是死,怎地,还不许咱们过过嘴癮哩?” “怀。” 年纪最轻,身高最矮的农民朝两人脚底吐了口痰,气得法莉婭眼皮直跳,但她不会动口,因她晓得,若和这群贱民对话,纯属自取其辱,谁知道这群贱民肚子里窝看什么粗鄙的话!要动就动手,贱民就是欠打! “谁说要杀你们了?”阿斯让劝几个农夫冷静头脑。 “这儿是咱们的地盘!你领著魔女闯进来,敢说没有坏心思?”满是抬头纹老农的挥了挥手里的短剑,“肯定是来劫人的,想劫走咱们从老爷那抓的俘虏?哈,没门。”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 “娘的,”老农狠拍了一下矮个子年轻人的脑袋,,“猪脑子,把你这嘴关上!你少讲点蠢话,比什么都强!” “你们不准备用这些人质谈判了吗?”阿斯让问道。 “关你什么事,你的主子是魔女,又不是住在城里的贵族老爷,”另一个农夫叱道,“你替他们急什么。” 確实,我是你无可爭议的女主人。法莉婭有意戳了戳阿斯让,以此宣告主权。 “你说得对,人质的死活的確与我们无关。”阿斯让耸了耸肩,稍作思考后说:“事实上,我们来这儿是想了解一下绿龙的情况。” 农奴眼珠子转动,怀疑地瞅著阿斯让与法莉婭,,“得了吧,你以为咱们会相信你的鬼话?魔女及其走狗向来鬼话连篇!每次都跟咱们喊,会降税的,会降税的!他娘喊了几百年了,也不见有什么真动静!到头来,连他娘喝水都要交税!” “我看你们就是想用龙要挟咱们,劝咱们投降,”旁边的农夫伸著头喊道,“滚蛋去,咱寧愿餵龙!而且有龙是好事,咱巴不得赶紧飞来一条龙, 把你们两个全吃了。” “你们会被龙嚇得屁滚尿流,而我抬抬手就能把龙杀死,”法莉婭终於忍不住说道,“敢小看我?也不瞧瞧我身上一一阿斯让赶忙打住法莉婭,在其耳边小声道:“先打住,我有个主意。” “嘿嘿,你俩鬼鬼票地商量什么呢?是在想法子拷问咱几个哩?哈, 告诉你们,咱几个別的东西没有,却正好有一身硬骨头!” “其实我俩是从红土镇那边逃过来的,”阿斯让说,,“红土镇你们知道吗?” “红土镇——.天神教的地盘。”矮个子农夫嘀咕道。 “是啦,我和她就是从天神教手里逃出来的,想要过来投奔你们。”阿斯让点头道。 法莉婭皱著眉头,在阿斯让耳畔问:“你在说什么胡话?” “別急。”阿斯让拍拍法莉婭的肩膀,继续向农夫喊话:“帮你们干掉绿龙,就是我们的投名状。” “活见鬼,你的意思是,你从前是教团的人?”老农不可置信地再次打量两人,“那你身边这个魔女,就是被教团拿去酿酒的劳什子圣女咯?娘的,真觉得咱没有见识没有眼力是吧!咱能不知道你这魔女身上穿的什么袍子吗?” “和你们身上的衣服一样,都是抢来的,”阿斯让神情自若,“要是没有这身袍子,我们可走不到这里。” 这些农民居然知道教团、圣女还有所谓的圣酒“她叫雅莉法,我叫—让。” “咱们村子里的精灵姐姐说过,”年轻农民说,“被教团捉去的魔女最后都会害些毛病出来!魔女,你有什么毛病?” “你才有毛病呢!”法莉婭炸了。 “我和雅莉法是青梅竹马,她过去是个很乖很体贴的女孩子,可被教团带走以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脾气暴躁,精神不稳。” “被脏东西附身了,还是被影子掉包了?”老农直犯嘀咕。 “不是哩,精灵姐姐说了,性情大变的人才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也不是被影子掉包了,而是脑子出了病,需要喝药治疗!”年轻农夫篤定道:“是精神病哩!教团害这个魔女染上精神病咯!虽然咱们村里的精灵姐姐有法子治这病,但你是魔女,咱们绝不会让魔女进村的。” 精神病?我有精神病?! 法莉婭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愤而举拳,海扁阿斯让,但阿斯让依旧面不改色,毕竟法莉婭根本不捨得下重手。 “黑头髮的傢伙,听你的说法,你跟这魔女感情很好?好到让你別看脑袋,带她从天神教手里跑路?”老农脸上的怀疑情绪分毫未减。 “是啊,我们彼此相爱。” “信不过你。这样,你叫她说,你是她男人,她是你女人,咱就相信你俩是从红土镇那边逃难来的!咱就清楚一点,正经魔女肯定说不出这种话!” 阿斯让望了眼法莉婭。 第170章 立誓宣言 第170章 立誓宣言 男男男男男—???!!! 粗俗!低级!!如此、如此贱鄙的词语,怎—·怎可从我这般高贵的魔女口中—但、但是法莉婭涨红了脸,嗓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阿斯让可怜卑微文期待的眼神(总之在她看来就是这种眼神)令她隱隱想要顺应这群粗鄙贱民的意思,勉为其难地说:是的,我是他的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一一开什么玩笑! 我可是天赋异票的大魔女,將来必要在史书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呀——.不对!是十页、百页!没错——.没错!我必须自尊自爱,受后人敬仰,不能被人抓住把柄,编排一些让人耻笑的野史,害我的形象一落千丈·—..-那个可恶的艾芙娜,竟敢嘲笑我是恋爱脑。 她想起艾芙娜的讥笑: “我真担心,万一以后他哭丧著脸求你,你会不会心一软,便遂了他的心愿,接看跑来我这儿,隱居十月,还要求我替你隱瞒!哎呀哎呀,法莉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论用何种方式掩盖,只要数月不露面,总会传出风言风语,被人记上一笔。 別急著否认嘛,你不是偷偷和我说过,你喜欢他吗?你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思想吗!你知道这种思想害得多少魔女饱受折磨吗!別说我这个保守派魔女了,就连蕾露元老,多半也看不下去吧!嗯?你说你明白?那斯泰西老师让你少看斗剑奴角斗,你听明白没有?还不是一场都没落下! 所以,真不要嫌我囉嗦,是你太让人放不下心,你这睡觉时都会念叨某人名字的小傢伙!你这个样子,和那些被情爱冲皆头脑的愚妇有何区別?稍不留神便要被人轻易摆布。你呀,就用一场虚假的婚礼过足癮好了,之后记得收心,千万不要闹出致命丑闻。” 是、是呀。法莉婭想。我愿为他化名下嫁,就已经是天大恩赐啦!正常来讲,他才为我服务了多久?本来碰都不该碰我一下! “我·——我·——” 在眾人的注视下,法莉婭缓缓吐出两个字,“我是—” 听闻此言,阿斯让心情激动。我是他的女人。试问这种粗俗而直白的情话,有哪个男人不想听到呢?不,这话如从魔女口中说出,反而还要蒙上一层反差的美妙。 说出来吧,法莉婭,大胆说出来,让我听到,让我甘愿为你“我是他的主人!”法莉婭脸还红著,但语气已然转冷,“他是我的、 我的—玩物!” 好吧,我就知道。阿斯让对此早有预料。 “哈!”戴著草帽的老农叫著,“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一个从天神教里逃出来的魔女,能如此称呼她的救命恩人吗?嗯!?扯什么谎呢!还敢说你们是来屠龙的天知道你们打得什么鬼主意?我看你俩一肚子坏水! 行了,要动手就別磨蹭,给咱们一个痛快!想从咱嘴里问出话?没门!” 法莉婭往阿斯让身后躲了躲,以免贱民噗碟不休时喷出的口水沾到自己。或许是觉得方才那番方言语气过重,她於是改换语气,说道:“但你说的————.不能算错,我和他的感情———·的確非常要好,比任何人都好。” 谁都没法插一脚。法莉婭想。就算將来阿斯让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他和我之间的感情也绝不会动摇分毫。我那可恨的父亲不爱我,也没有因为我的原因,爱上我那可怜的母亲。也许金钱与地位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工找个口找: 毕竟畜生就是畜生。”老农隨口一骂,惹得同伴咧嘴大笑。 “年轻小子,瞧你这副俊朗的模样,估计被不少魔女搞过吧?你这种人我不是没见过,爬上几个魔女的床,就拎不清自己是谁了。你不过是魔女蒙养的一条狗,跟咱们有何区別?腰板挺得那么直,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魔女呼来喝去。”他接著说。 ....... 阿斯让稍作沉默,法莉婭便担忧地乱想,“我这辈子只养他这一条狗呢!”她喊道。 “我呸,果然魔女都是臭婊子。”老农往地上吐了口痰,“不把人当人!” “狗眼看人低,婊子都不如。”另一个农民跟著骂道。 “和魔女搞在一起的人,肯定没有好下场,”年轻农夫说,“魔女吸食人的精气,你早晚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嘶————真可怕哩—“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別担心,我暂时还顶得住。阿斯让心中有数。他当斗剑奴时听到的垃圾话比这难听得多,与之相比,他们至少没有问候法莉婭的家人。好吧,法莉婭已经没有家人了。她和梅一样,孤苦伶仃,被迫守戒,不像其他一些魔女,私下仍与家人有著秘密往来,提供诸多便利。 “阿斯让,给我撕烂他们的嘴!”法莉婭则忍不了一点,她何曾受过如此严重的冒犯与羞辱,恨不得当场將这三个粗鄙贱民折磨致死,、“贱民!贱民!敢骂我是婊子?你们竟敢如此羞辱我?!一群不懂感恩的混蛋,我真该坐视不管,看你们被龙生吞活剥,解我的气!” 法莉婭让我维护她的名誉,何况確实是这些农夫冒犯在先,按理,我应该把他们.—· “我们有说错吗?你们魔女不都是三天两头换一个男人?”农夫叫骂道,“在咱们眼里,这就是婊子行径。” 法莉婭应当尝试面对这些脏话。阿斯让想,她能藉此磨练心性-—唉, 说的好听,其实我就是想看看法莉婭会作何反应。 “你才是婊子!”法莉婭体內流淌的村妇之血突然觉醒。 “咱是爷们。”农夫说。 “是爷们中的爷们哩,”年轻农夫点头,“也就咱们冒著危险出村采草,精灵还要靠咱们採回的东西,才能做出驱龙粉嘞。” “你们家里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婊子。”法莉婭到底还是农奴养大的孩子,不像艾芙娜那般沉得住气。 “他娘的。” 三个农民顿时急了,举起短剑拼命,但他们反应太慢,眨眼间便被法莉婭与阿斯让联手制服。 “把他们扔进河里餵鱼。”法莉婭用泥土和石块裹住农民的脚,命令阿斯让將他们沉进河里。 几个农民不为所动,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嘴里仍旧骂个不停。 於是法莉婭忍无可忍,非要辩个明白:“我重申一遍,我不是婊子,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擅自將我同那帮鲜耻寡廉的黑袍魔女混为一谈?” “管你是谁?魔女都一个样。” “我就只让他碰过!”法莉婭气急败坏,话音落下,才自知失言,决定杀人灭口:“阿斯让,还等什么!快把他们全淹死!” “哈,以后可说不准了。”老农狠辣地盯著阿斯让,有意挑拨。 阿斯让乾脆借驴下坡,回头看了法莉婭一眼。 “以后也一样!”法莉婭立刻大喊大叫。 “敢发誓吗?正好,现在是白天,对著太阳发誓啊,说你不是婊子魔女星辰信仰是世间的主流信仰,人们视太阳神为伟大的父神与主神,视月亮神为慈爱的母神与爱神,而夜间闪耀的一颗颗星辰,便是祖灵的化身。 於是妻子会向太阳宣誓贞洁,祈求父神劝告丈夫顾家负责;丈夫会向月亮宣誓责任,希望母神劝告妻子忠贞顺从,而星星嘛,自然是祈求先祖庇佑,多子多福。 话说回来,这老农说话还怪有意思的,看他模样,肯定是个硬骨头,威胁是无用的。阿斯让相信,如果拿老农率先开刀,这老农估计甘愿引颈受,眼晴都不会眨一下,他若不求饶,气头上的法莉婭恐怕真要把他弄死才罢休。 我不能让法莉婭开这个头,我可以对死亡麻木,因为即便我麻木了,也不会產生多大危害,但法莉婭不行,她不能视人命如草芥,因为她真有视人命如草芥的资本与潜力。 等等·法莉婭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她“发誓就发誓,没什么不能发誓的。”法莉婭想,反正到时她会用雅莉法这个身份,与阿斯让举办婚礼,即使只是虚假的婚礼,该有的流程也不会少,大不了、大不了就当提前预习一遍好了! “美丽的太阳,伟大的父神,请您为我降下一警,为我见证。我,魔女法莉婭,於此地,於此时,向您宣誓,我將重此一生,履行好妻————-庇主的责任,尽我所能,关爱我的奴隶————-忠僕,守护他的安康。从今往后,我將是他唯一的庇主,他將是我·.—唯—··唯一的忠僕!”法莉婭越说越快,越说越羞恼,以至忘了许多的台词,被迫快进到结语:、“我们绝不背叛彼此, 直至死后回归星辰,伟大的太阳神啊,敬请见证!呵一一呼一一!!!这样总行了吧!” 一时间,场面寂静无比,仅能听到鱼饼的嘶声, 阿斯让与法莉婭相顾无言,隨后,他看见法莉婭沉默地指向河边,意思非常明显,这是叫他赶紧灭口呢。 “別发呆!”法莉婭狠狠踢了一脚路面,扬起许多泥灰。 法莉婭,你脚上的靴子很珍贵的,那可是用弗格安利塔的龙皮製成的靴子.—..-確实耐磨,但你不怕踢坏脚趾头么。没辙,只能先顺著她的意思来了。 不过,还好她听进了我的话。就是这样,法莉婭,坏事我来干,只要你不动用魔法杀人,一切都还有转圆余地。 阿斯让迅速打量三名农夫,挑出最年轻的那位,拖著他的衣领,缓步走向河边。当他们来到河边时,年轻农夫终於变了脸色,额头直冒冷汗。 “虽然河水不深,但你这副模样,沉进河里还能爬起来吗?只需短短几分钟,水就会从你的鼻子侵入到气管与肺泡,將你活活溺毙。但是我不想杀你,只要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就能劝她饶你们一命。”阿斯让悄悄说道。 “咱———咱不怕哩·” “你很年轻,还有得活呢。”阿斯让说:,“好了,听我句劝,向我们的魔女大人服个软,她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让她难堪了,她很生气,但她內心肯定晓得你们罪不至死,只要你们认错,就能活著回家。难道你家里没人等著你吗?” “有的———有的—”年轻农夫支吾道,“是啊—有人等咱回去。” “何苦为了一点点琐碎小事而白白送死呢?向魔女大人道歉吧,你可能不信,但她確实是位善良的魔女。”暂时的,相对的,阿斯让想。 “善良?狗屁!她骂咱是贱民!”年轻农夫紧皱眉头,满脸恨意。 “外冷內热的人你没见过吗?嘴巴毒辣,但內心善良,连只鸡都不敢杀,”但她敢炸鱼取乐,,“何况不是你们骂人在先吗?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擅自侮辱別人。” “.——-啊,和咱老妈一个样,”年轻农夫说,“我是瞒著她偷偷溜出来的,就这么不光不彩地回去,她———唉,你还是杀了我吧。” “你死了,那你母亲怎么办?谁来照顾她?” 年轻农夫思来想去,最后低头问道:!“咱·咱不想死,咱真的可以活命吗?咱不觉得遇上魔女还能活,但咱真的一一“你看,我们聊了这么久,她都没催过我,这说明什么?她不想要你们的命。不过,你们骂的太狠太过了,仅是口头道歉的话,恐怕难消魔女大人的怒气。” “那你说,咱要怎么做,才能让魔女原谅咱们。” “给我们透露一点消息好了。”阿斯让说。 年轻农夫望了阿斯让一眼,口不言,决绝地摇了摇头。 还挺有骨气,不错。 “我说的消息,是关於绿龙的消息。”阿斯让改换说辞,道:“前些日子,你们那儿不是有位精灵信使,向金月湾发出求援了吗?其他魔女不愿为你们屠龙,可我们这位魔女愿意。说真的,好不容易有位魔女愿意来,可你们却不愿透露一点绿龙的动向,难道让魔女大人自行摸索,一不小心就被绿龙偷袭吗?这未免太令人寒心了,我们连你们那儿一共来了几头绿龙都不知道!” 第171章 现在不方便讲 第171章 现在不方便讲 眼见年轻农夫仍然犹豫不决,阿斯让便冷著脸推了他一把,將他裹满泥石的腿部没入河中。 身后两名农夫见状,厉声谩骂,阿斯让无动於衷,说道:“我耐心有限,再给你十秒钟时间,再不开口,我就鬆手了。” “咱、咱会沉下去、会淹死的!”法莉婭的魔法让几个农夫动弹不得, 年轻农夫感到自己的身体宛如灌铅一般,一旦阿斯让鬆手,他马上就会沉到河底去,连挣扎呼救的机会都不会有。 “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失言负责。还有,说话也算时间,你还剩下三秒钟。” “咱招啦、招啦!”年轻农夫哭豪道。 其余两个年长的农民怒其不爭,谩骂呵止,但年轻人已然没了心气,狼狐无比。 阿斯让把他拎上岸,看他因为恐惧而大口喘气。 “现在可以谈谈了?”等年轻农夫平復呼吸后,阿斯让问道。 “问吧、问吧·—· “就你所知,整个河谷地现有多少条绿龙? “挺多的,但一只手肯定数的过来。” “五条左右,”阿斯让说,“分布不算太密。” “这你就说错了,龙两两齣没,”年轻农夫缩著头说,“要是单独一条,大伙壮壮胆子,总能有个办法,可是两条——” 春季是绿龙的配对繁殖期,阿斯让暗想,“就需要魔女来解决,而你价却对魔女出言不逊,这好像不是求人办事的態度。” “魔女———-不需要魔女,”年轻农夫暗恨道,“龙和魔女都不把咱们当人看,要是把魔女请来,咱们还活不活啦?没了魔女没了贵族,咱家还能存下点粮食对付过冬哩。龙?门前掛上驱龙粉,龙就不会飞到村里来。” “驱龙粉的效果没这么厉害,等绿龙吃光了周围的野生动物,就会过来找你们麻烦了。” “咱们把老爷家里的羊啊马啊放走了一半,够那些龙捉好久,”年轻农夫天真的说道,“金月湾的老爷们肯定比龙先打过来,他们的肉也能让龙饱餐一顿。” 这时,法莉婭信步走来,问道:“阿斯让!你跟这贱民聊什么呢?虽说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我的奴隶,但你已经是魔女院册封的贵族了,即便是最低等的勛五位贵族,也很了不起了,只要你忠於我,难道我会吝於帮你提升勛位吗?你不可自暴自弃,自降身价!” 阿斯让凑到法莉婭耳边,轻声道:“你看的那些骑士小说里,主角是为谁行侠仗义呢,莫非他们都是哑巴,全文没有一句台词?” 当然是为了博取女主人的芳心。”法莉婭理所当然道。 “確实是,为您效劳。”你这话確实无解可击。 “而这个贱民刚刚羞辱了你的女主人。”法莉婭说道。 阿斯让恭敬的態度让法莉婭很是满意,要是阿斯让私底下也像如今这般恭谦就好了,就像最开始时———-好吧,那时的阿斯让沉默寡言,与他相处时总有一种似有似无的距离感,那时的他在想什么呢?是对我的魔女身份抱有疑虑,害旧按近我吗? 法莉婭无比烦恼,她到底该用什么身份与阿斯让交往呢?是魔女与僕人,还是说————-情、情、情人??!不不不,不行!我会因此陷入泥潭,让艾芙娜预言成真的! “但他毕竟只是下贱的贱民而已,嘴巴和身上一样脏,每星期只能进城洗一次澡,呵-但你,阿斯让,你的女主人命令你把这群贱民沉河,你却置若罔闻!”法莉婭高傲地微微仰头,训斥道:“你才是那个真正让魔女法莉婭蒙羞的坏傢伙。” “..—您教训的是。”阿斯让重新拎起年轻农夫。 “喂!喂!不是说好放过咱们的吗?” “咳。”法莉婭清了清嗓子,“也罢,你的主人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女人。方才是我失態了,尊贵的魔女,怎可同无知的贱民一般见识呢?我大人有大量,许你饶他一命。所以,他刚刚向你坦白了什么?” “我准备从他这里了解一些关於绿龙的信息,”阿斯让说,“整个河谷地目前大概有两到三对绿龙出没,往后这个数字恐怕还会上涨。” “北方那帮魔女,正在往我们南边驱赶绿龙,好减轻她们自己身上的压力,真是好算计,呵—.等到南方绿龙遍地跑时,法兰就会像巴迪亚一样, 毁於一旦。”法莉婭冷冷道。 “少拿龙恐嚇咱们!情况哪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法兰绝不会变成巴迪亚,咱们大不了投靠天神教!” 戴草帽的老农夫一边大吼,一边极力挪动双腿,然而法莉婭的泥石魔法仿佛將他的双腿死死钉在路面上,不论如何挣扎,都是做无用功,堪堪走上几步,便再也抬不动腿。 法莉婭轻蔑地回望一眼,隨即朝阿斯让勾了勾手,低声说道:“阿斯让,把我这话喊给他听:我猜你们是靠精灵攻下的城堡,而你现在却谋划看清算精灵啦?果然是贱民。” 然而不等阿斯让复述,年轻农夫便先一步和老农抄起了嘴:“你说什么?精灵为咱们做了那么多好事,而你居然要投靠天神教!你背信弃义!” “你懂个屁呀?你这毛没长齐的臭小子!告诉你,精灵和魔女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半夜偷偷挖坟,偷死人尸体!”老农骂道,“魔女抓活人试药,精灵偷尸体,不知道干嘛!” “你骗人!”年轻农夫不信。 法莉婭乐呵呵看戏,悄声道:“精灵確实爱偷尸体,令人生厌。” 这些精灵恐怕是在研究医学。阿斯让曾与依莲尼亚聊过圣都精灵与原始精灵间的区別,前者接受了爱莎的道歉,在圣都的庇佑下找寻过往的辉煌, 后者则固步自封,试图与人类划清界限。 圣树自焚,北方大森林沦为死地后,一部分原始精灵尝试融入人类社会,另一部分原始精灵则踏上旅途,想在九省之外建立新的避世之所。 “阿斯让,你以前是奴隶,可你身上的气质却和这些粗鄙的农夫完全不同。”法莉婭抬头看向阿斯让,略感不安地问道:,“我只知道你是斗剑奴可你在成为斗剑奴以前—一奴隶不该对他的主人隱瞒任何事情,包括他的过往,对吧?何况—— “我小时候的事情,其实你已从蒂芙尼那听说了,没错吧?”法莉婭有些慌乱,“我是对你撒过谎,但那是因为——反正蒂芙尼肯定把我的事跟你讲的明明白白了,她就是那种女人。你在凯旋式上为我正了名,她肯定会在背地里使坏(” “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真相了,法莉婭。 1. “你把我看穿了,可我却看不穿你,我甚至不知道你过去是什么人!”法莉婭喃喃道,“过去艾芙娜和斯泰西老师常在我耳边念叻,说像你这样出身不明的傢伙,最不能信任。” “可你还是把我买下来了。” “住口!”法莉婭羞恼道,“你少多嘴。” 我档案上的记录是落水后失忆,被我的斗剑奴导师,也就是伍德洛大师救下,从此也就成了斗剑奴的一员。法莉婭,此乃谎言。”阿斯让顿了顿,说:“可我若是如实告诉你,我以前是什么人,(只怕你会以为我在戏耍你,所以我一直不想跟你说。” “有意思,你到底是何人呢?”法莉婭好奇道:“你原本的名字那个就很怪哎!你该不会是某个消亡古国的王室后裔吧?哦末代王子,被密谋反对圣都,企图復国的忠厚老僕抚养长大,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一』 “法莉婭,你话本和小说看太多啦!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到底是怎样啊,还不赶快跟我讲?!”法莉婭强令道,“你把你的女主人当成什么了?” “现在不方便讲,你看现在还有人在对骂呢,”阿斯让指了指身旁的几个农民,“晚上我俩独处时再聊吧?” 晚上?!法莉婭心臟乱跳。可恶的傢伙,她想,就是想以此为藉口,图谋我的身体!我才是主人,主动权理应归我才对! “那就晚上。”法莉婭只犹豫了两秒钟。她的眼神飘忽不定,“是啊, 现在要先解决眼前这几个贱民!” “法莉婭,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形,你就想一想,如果换成建城者爱莎, 她会怎么做?” “爱莎是爱莎,法莉婭是法莉婭。我虽然想和爱莎一样,成就一番伟业,但我做不到爱莎那样,挨了骂还能笑脸相迎,再博得这群贱民的敬仰, 我受了气,就一定要报復回去。当然啦,只是一报还一报,我说过,我不是小肚鸡肠的魔女!” “你可以做到的“法节婭 你可以在心中暗骂他们千遍万遍,然后等到没人的时候,我会陪你一起骂,一起泄愤,但只要你在人前摆出波澜不惊、高深莫测的模样,再由我代你摆平诸事,人们便会觉得你是一位如爱莎般伟大善良的魔女,大家都会称颂你的。” “可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法莉婭问。 “威望,”阿斯让答道,“对其他魔女来说,威望或许毫无作用,但对你而言,大有益。” “魔女靠实力说话,而威望没法让魔女变强,但我本就实力超群。”法莉婭瞬间醒悟。 “当整个法兰的人们都在称颂你的名字时一一“我將成为法兰事实上的女王,紫袍不过囊中之物,再无失之交臂的风险,还怕別人对我说三道四?”法莉婭沉默了会儿,而后说道:“但这样一来,我说不定就得和蒂芙尼正面对抗了—.不过,我也不愿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我可不想待在城里,城里眼线太多,搞得我俩都快没法见面了,还不如东奔西走,四处猎龙呢。既然能让人们记住你的名字,也能一一“绕了那么大圈子,到头来就是想和我待在一起啊!可耻的斗剑奴, 主人的美貌,”法莉婭伴装愤怒,掩饰娇羞,““喂,我受够这几个贱民了,你赶紧把他们攀走。” “別急,话还没问完呢。” 阿斯让拍拍年轻农夫的肩膀,打断几人的骂战,“行了,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呢。” 年轻农夫根本不敢抬头看,“啊,你、你问吧。” “绿龙一般在哪些地区出没?告诉我附近村庄的名字就好。” “湾村、甜菜庄园、河畔镇———-咱就知道这三处,”年轻农夫说,“这三个地方都离得很近,可能是同一对龙呢?” “应该是,否则它们自己会打起来。” 河畔镇附近有龙出没,而农民却要求贵族去河畔镇那边谈判。好打算, 一来绿龙可能会袭击贵族,使双方两败俱伤,二来也能防止贵族出尔反尔, 举刀屠杀,毕竟大量鲜血的浓烈腥味能盖过驱龙粉的味道,对绿龙有看极大的诱惑力。 “第三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阿斯让沉默数秒,为年轻农夫施压,“我想知道精灵为什么会帮助你们反抗当地领主,按理来说,精灵不是更应该和当地领主联手,阻止红衣团进犯河谷地吗?” “怪话!精灵为什么要帮助领主老爷?领主老爷不愁吃也不愁穿。精灵是同情咱们这些农奴一』 “精灵哪有那么好心?这些长命种看咱们,就跟咱们看畜生差不多,他们这些尖耳朵,哪个不是老爷们的座上宾?哪怕腿上戴看的,吃的穿的住的都比咱们好得多!就你小子觉得精灵跑来给咱治病是关心咱的命,咱的狗病了,咱也会给它整点好的吃,但它要是不行了,咱把它宰了煲汤,汤喝完了心也就不疼了。精灵治死了人,隔天就把人坟刨了!” 老农短暂歇了口气,又开始大吼大叫起来:“魔女走狗,你说得对,我估计那群精灵原本是要跟看老爷一起对付咱们的,嘿,谁晓得啊,老爷们背地里勾搭上天神教咯!” 正当此时 运了险色“娘的要被抑走掛城墙了!” 阿斯让与法莉婭顺著声音望去,是依莲尼亚她们。 “会放你们走的,”阿斯让承诺,“说说吧,你口中的老爷们是如何勾搭天神教的?他们是不是囚禁了魔女,准备送给天神教?” “魔女?是有魔女,被那帮精灵护得紧呢,”老农斜了眼年轻农民,“所以我说了,別把希望放在一群尖耳朵上,咱只能靠自己,以后指不定哪天就被尖耳朵们卖了数钱。” 法莉婭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得感谢精灵的明智,否则圣都的怒火, 你们承受不起。” 片刻过后,依莲尼亚、梅以及菲奥娜终於赶到。 “法莉婭,这几个贱民是否冒犯了你?!”菲奥娜心中大石落地,她想,其实吧,幸亏有这三个农民看著,不然法莉婭身边那头淫熊,指不定会做出何等荒谬下流之事呢! 第172章 河湾庄园 第172章 河湾庄园 菲奥娜暗自庆幸,准备代法莉婭出手,好好惩治这几个出言不逊的农夫,然而除了旁边那个年轻人,剩下的两个老傢伙也许是活腻了,对菲奥娜搓出来的魔法之火毫无惧色。 这可真是.翻了天了。要把他们吊死在树上做路牌吗?菲奥娜眼前浮现出儿时的回忆,那个篡位的领主不仅违反承诺,还將抗议的人们吊死在村旁的大树上,每一根粗枝都掛看一具户体·这还算好的,为卡岁琳总督处理文秘工作时,菲奥娜接触过不少由当地领主一手製造的惨案,他们打看魔女的名號在乡间横徵暴敛,有些领主甚至假借剿匪平叛的名义,在弱小领主的地盘上屠杀抢掠。 菲奥娜曾想劝卡罗琳为后者主持公道,却被卡罗琳严正警告:“我问你,你觉得是谁在背后为那些领主撑腰壮胆?』 魔女间的明爭暗斗,同样也反映在贵族间的斯杀里。圣都与九省便是一个巨大的棋盘,元老们是棋手,而余下的人皆是棋子,那些有望接过紫袍的大魔女,亦难逃元老的大手。菲奥娜正是想通了前辈同僚的劝诫,方才壮看胆子一走了之,每次想做正事,就要挨卡罗琳白眼,谁受得了? “杀吧,杀吧,最好把咱们全杀光。咱们法兰就是人太多了,最好像巴迪亚那样,先死一半再说,到时咱们就成了爷,你们魔女得跪下来朝咱要饭哩。 “还要给咱们包老婆呢。 两个农民瞪著菲奥娜手心里的火焰,眼晴都不眨一下。 “得了吧,做什么白日梦,”法莉婭深以为耻,”“你们这群乡下贱民十年能生八个,养不活了就往森林里送,而今更是变本加厉—— 法莉婭又上头了,阿斯让拍拍她的肩膀。 “算了,不和你们贱民一般见识,”法莉婭解开农民腿上的魔法束缚, “滚吧。” “.—-啊?真放咱们走?”年轻农夫半是欣喜,半是怀疑。 “没听到吗?”菲奥娜冷眼吼道:“快滚吧。 “咱们要在这一带找臭叶,”老农说,“咱不能空手回去。” 臭叶是製作驱龙粉的原料之一,冠成白色,野外数量不多,单靠採集,肯定支撑不起整个河谷地区的开销。 我猜你们再找下去也是一无所获,最后还是要靠魔女屠龙,所以,何必对我们抱有如此大的敌意呢?魔女与魔女之间亦有差距,不能以偏概全, 有不愿担责的魔女,也有愿意履行职责的魔女,比如我的庇主。”阿斯让说道。 “还有我。”梅举手道。 “然后用龙为藉口,逼咱交更多税,”老农死硬道,“活著真累。” “既如此,何苦生儿育女?”依莲尼亚感同身受,嘆息道:“往日曾有许多魔女在城外设置弃婴篮,然而应接不暇,成活率不足十分之一。” “要是魔女和其他尖耳朵都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老农阴沉道,“过去咱村里有个精灵,就是因为为咱提供避孕的汤药,不知被流放去了哪儿。” 年轻农夫听得,惊讶地说道:“什么?还有这事儿?” “你那时候啥都不是,当然不知道了。”另一个农夫说。 117日小905 大75-a2 低尔死地打量几个魔女,冷冷说道:“你们要不是魔女,而是咱村的小女娃,肯定要和咱一起骂。狗日的蒂芙尼,狗日的布莱恩,还有他那狗日的狗儿子, 怀。” 圣都需要无限抬高平民们的生育率,促成更多魔女诞生,可如此一来, 九省便会反覆滑入到人口陷阱中去,极端过剩的人口为奴隶制度提供了坚实的土壤。过去的魔女愿意用生命开闢新的行省,缓解这一问题,但现在,很少有魔女愿意踏上这条满是鲜血与牺牲的道路了。 紫袍不再是最美的裹尸布。沙漠之主德塞托奥斯摧毁了物质的世界,更彻底摧毁了魔女们所剩无几的信念,其影响力,恐怕比毁灭了城邦时代的终焉龙王厄斯卡塔小不到哪去。 阿斯让拋开这些杂念,向农夫们问道:“你们如此痛恨布莱恩,那他究竟干了什么事?” 他那狗养大的儿子抬出来一条新法,不管哪个村哪个镇,每年都要给他送去一个魔女,不然就加税,还他娘的累加,生出了魔女才勾销!这他娘的不给他脑袋砍了,咱们就真不用活了!” 法莉婭微微燮眉,叫阿斯让替她问话,但菲奥娜却先一步开了口:“布莱恩好像和天神教有关係啊?近来有村子给他送过魔女吗?” “好几年前送过一个,五年前还是六年前吧?隔壁村的,咱没记太清。 ” “是五年前,”菲奥娜说,、“五年前布莱恩交过一次血税,这个倒是对的上。” “最近呢?”阿斯让问道。 “一个都没有,不然大伙造反干啥?”老农说。 魔女诞生没有规律可言,好比某些抽卡手游,有的村子一年能有好几个魔女,有的村子十几年没有动静,主打一个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可我听说布莱恩的庄园宅邸里藏了一个魔女,精灵们正是因此判断布莱恩与天神教有染,所以才加入了这场叛乱。”阿斯让说。 老农摇了摇头,说:“咱不清楚,咱就知道一件事,布莱恩那狗儿子颁布新法后,咱们所有村镇都没有给他交过一个魔女。” 老农身边的另一个农夫补充道:“就是生不出,別误会咱,咱们可没暗害小魔女,至少咱村和附近几个村都没做过这事儿,咱可以望天发誓,父神在上,咱要是说了假话,您就把咱的地旱裂好了。” “那这名魔女究竟从何而来?”依莲尼亚发声质问。 “你要实在想知道,就去问你的同族唄,”老农闷声道,“精灵比咱们懂得多,一老一小两个魔女,全在精灵那儿待著呢。” “在哪?”依莲尼亚问道。 “甜菜庄园唄,”老农想了想,“哦,这是老叫法了,布莱恩那狗儿子嫌这名字不好听,改名叫河湾庄园了。你们要去不?要去咱可以给你带下路,就当咱赔罪了。” 河湾庄园,这不正是精灵们指定谈判地点吗? 阿斯让扭头问法莉婭对此是什么意见。 “我虽然看不惯精灵,但圣都的精灵確实很守规矩,可以过去看看。”法莉婭表示同意。 老农於是向旁边两个农民嘱咐道:“你俩在附近找仔细点,別瞧漏了, 摘完了就赶紧回去。” 隨后,一行人牵著马,向河湾庄园前进。法莉婭忽然来劲,非要跨上鱼饼马背,让阿斯让教她练习骑术。菲奥娜急死了,连忙出言相劝,反而激起了法莉婭的斗志。 “我也要学。”梅也过来凑热闹。 “法莉婭阁下,梅阁下,余身边这匹马更適合二位练习骑术。”依莲尼亚担忧鱼饼再次脱韁狂奔。 你们这样劝只会起反效果,法莉婭这傢伙既自尊又自卑,你越说她做不好,她就一定要去尝试。阿斯让默默摇头,说道:“法莉婭,我估计鱼饼现在驮不动人了,让她休息下。” “不懂节省体力的马,不是好马,”菲奥娜与阿斯让对了下眼神,“你挑错马了,这种蠢马,配不上法莉婭。” “你说得对。”阿斯让与菲奥娜打起配合,成功说服了法莉婭,让她骑上另一匹温顺的挽马。 这时,梅拉了拉阿斯让的手腕,阿斯让以为她也想骑,谁想梅却皱著眉头问他:“阿斯让,你的脖子怎么受伤了?” “.—没事的,”阿斯让尷尬地提了提衣领,“別在意。” 法莉婭干的好事。 阿斯让偷看了眼法莉婭,她像没事人一样盯著马的鬃毛看,但脸颊已慢慢染上红色。 菲奥娜四肢发软,险些跌倒,她警见了阿斯让脖子上的紫色斑痕,这意味著什么?她来晚了—她来晚了—她来晚了—.她来晚了!!!法莉婭—法莉婭又被那头可恶的淫熊—.!法莉婭要变得下流了啊!啊啊,不可以的啊,这种事—..这种事.—! 依莲尼亚面无表情,只是看著。 她视线极好,已能看见远方庄园的轮廓。 法兰贵族安逸太久,他们不愿蜗居於环境恶劣的城堡中,那些无力在城中购置一多是改难守,亦无塔楼承载猎龙弩炮,仅保留了逃生用的密道。 往常靠全副武装的家族卫兵,尚能镇住农奴的不满,可起义一旦形成规模,这些庄园根本无力抵抗。龙就更不必谈了,法兰北部的诸多庄园已然沦为绿龙的猎场。 河湾庄园则幸运许多。精灵们將其据为己有,不许閒杂人等靠近。许多精灵在庄园周边巡视,他们的感知能力比依莲尼亚稍强,但没强太多。 “庄园里的精灵察觉到我们了,”依莲尼亚说,“在向我们靠拢。” “嗯,我看到了。” 阿斯让屏息凝神,赐福中的暖意涌入他的双眼,令他视野清明。 两个女性精灵正向他们走来,並且至少有四个精灵藏在树后,暗中观察情况。 “停步,入侵者。” 一名精灵走近,她手持弓箭,额头上繫著头巾,確保头髮不会遮挡视线。 “你们身上有一股陌生的气味。你们不是附近之人。你们勿要再前进。”她说话的语气很是整脚,遣词也非常生硬奇怪,““请离开,请折返。 弓矢无眼,无慈悲。但是—等一等.——” 女精灵的视线落在阿斯让胸前,准確来说,是阿斯让胸前的吊饰上。那是圣树的树脂,內里包裹著珍贵的圣树子种,確保树种不会被外力损坏。 “卡兰希尔,你不该用这种方式和语气对待人类。”另一名女性精灵走过来,她有著一头短髮,穿著高筒靴,身高也很高,比身边精灵高出两个头。 “抱歉。但是英格洛请你马上离开。”名为卡兰希尔的女性精灵隱隱有些紧张,她的手指与手臂都在颤抖,长耳绷得极紧,弓箭装不上弦。 “快离开!”卡兰希尔吼道,“这个人类男人很危险。” 高挑精灵见状,急忙拔出腰间佩剑,“卡兰希尔,你认识这些人类?” “不、不,不要拔剑,英格洛,不要拔剑。其他人也赶快离开,快跑。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卡兰希尔脸色苍白。 “见鬼!怎么回事?”老农也急了,“你们和这些精灵有过节吗?那你们为什么不早说!” 確实有过节。阿斯让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老朋友”,虽然不认识,但这位名为卡兰希尔的精灵,无疑是边境之外的原始精灵,或者说始源精灵。 “別紧张,我们无意引起爭端。”阿斯让抬起手,示意自已没有恶意。 “我等代表金月湾,为谈判而来,”依莲尼亚说道,“还请收回武器。 1 “混种,”卡兰希尔警了依莲尼亚一眼,“混种的话不可信。你们曾是人类的帮凶。你们为了你们的父亲或母亲带去痛苦。你们一一” “卡兰希尔!”英格洛发怒了。 和依莲尼亚相处久后,阿斯让能从精灵的细微动作上大致判断精灵的情绪。当高挑精灵的长耳向后贴平时,阿斯让便晓得,这位精灵应该是生气了“卡兰希尔,你不该用这种傲慢的方式与人相处,”英格洛伸掌一拍卡兰希尔的脑袋,她很高,拍人脑袋对她来说不是件难事,“半精灵不是人类的帮凶,如今的半精灵,是人类与精灵友谊,哦不,爱情的证明。” “惭愧。”依莲尼亚摇了摇头,“余之存在—-对余母亲而言,实属负担。” “在这一点上,大家都一样。”阿斯让发觉英格洛笑了。她笑得很自然,不知练习过多久。 “冒昧一问,您和卡兰希尔间,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英格洛敛起笑容。 第173章 黄金年代 第173章 黄金年代 圣都方面的宣传与实际情况相距甚远,阿斯让不知作何解释,其余眾人也是一阵沉默。 卡兰希尔语气微颤:“我不能理解。为何常青会將他的赐福赐予你,使你能够肆无忌惮地屠我的同胞。你脖子上还掛著常青的种子。我不能理解,我那些同胞为何会將常青的种子交到你的手上?这颗种子被常青的树脂包裹著,这代表它有希望成长为另一颗圣树,是珍贵的,蕴含魔力的神圣子种。它应该被我的同胞带去远方,带去你们人类不曾出没的远方,成为吾族新的庇佑。” “真是够了。” 比起那头毫无廉耻心的魁梧淫熊,菲奥娜果然还是更討厌这些自说自话的原始精灵,不管怎样,至少这头淫熊確实为法莉婭豁出过性命,看在这一点上,为他说几句好话也並无不可,但仅限这次,毕竟对方不是正常人,而是冥顽不化的原始精灵。 “为什么这颗种子没被你的同胞带走?因为你们的常青拒绝了你们,就这么简单,”菲奥娜复述起艾丝翠的原话,“退一万步讲,且不说你们那群长老有没有假借常青的名头乱说话,难道圣都境內的精灵真的没有资格被常青庇佑吗?” “在原始精灵眼里,圣都的精灵不是背叛者,就是背叛者的后代,並且他们的祖先还被人类圈养过。这些原始精灵相信,没有常青见证的誓约礼是对常青的褻瀆,以此诞下的子嗣,当然不配受到常青的庇佑。”法莉婭阴侧侧地说道。 她试图挑拨两个精灵的关係,然而精灵们的表情根本没有变化。我就知道,哼,一群木头,她暗自腹誹。 就在这时,梅眼中那团如影隨形的黑影又一次发声: 梅,你还要沉默到什么时候?你要主动起来。你真不明白阿斯让脖子上的那个痕跡是什么东西吗?法莉婭打破了约定,她瞒著你偷跑了,这种事只要发生过一次,起了头,往后便会发生无数次。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法莉婭会在阿斯让身上刻下一个又一个標记,就像雌兽宣誓领地那样。现在你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在法莉婭圈定禁域前,狠狠侵犯她的领地。 一路上,梅始终无视黑影的发言,但这一次—— 我比不过法莉婭。梅凝视黑影,暗暗道。 这话阿斯让亲口说过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梅,不要再自卑了,我这几天想出了一个必胜法。 必胜法?什么意思? 法莉婭高高在上,只会自討苦吃。我早已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而今她只想披上紫袍,一劳永逸地驯服阿斯让。没错,她只想让阿斯让匍匐在她脚下,这会给她带去无可比擬的满足感与成就感。梅,圣都魔女向来如此,她们將自己视作支配者,法莉婭自不例外。 所以大家都对我们魔女没有好脸色。梅想。 是啊。梅,依我看,阿斯让早晚会有厌烦倦怠的时候。未来,法莉婭会在阿斯让面前失言无数次,等她披上紫袍,恐会变本加厉呢。这种时候哇, 你只需看准时机,適当安抚阿斯让,就能从她手中夺走阿斯让的心。 好卑鄙。 追求爱情,就是要不择手段。 爱情·· 你已经迷上他了,不是吗?我都被你影响到了。虽然我不太懂,他有什么值得你迷恋的地方。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黑乎乎的傢伙,你到底是谁呢? 我是你的影子,你的朋友。 你以前说你是天神的化身,你欺骗了我,要不是阿斯让,我会被你蒙在鼓里一辈子。 对不起。 没关係。我想知道,什么是必胜法? 以法莉婭为镜子,不管她做什么,你都和她反著来。这就是必胜之法。 法莉婭想征服阿斯让,叫阿斯让发自內心的效忠他,我们就反其道行之。女人的崇拜,能令男人发狂。 是这样吗? 你不是看过角斗比赛吗?那帮斗剑奴不都这样。 梅恍然大悟,在黑影的怂惠下朝两名精灵喊道:,“放下你的弓,你怎么敢用箭瞄准阿斯让的?” “卡兰希尔,把弓放下。”英格洛说。 “.——?人类不可信任,英格洛。我亲眼所见,身后这座庄园,有精灵戴著。我亲手卸下过一个。人类还在奴役精灵。”卡兰希尔犹豫片刻,將箭矢塞回箭筒。 “你们这些尖耳朵,过去不也把咱们当奴隶吗?”戴草帽的老农说。 “而你现在还是奴隶。这表明人类天生適合奴役。既然人类甘愿为奴, 那就应该奴役。长老告诉过我,人类是没有理性的种族,必须用强有力的规则加以束缚。”卡兰希尔紧盯著阿斯让,她对老农不屑一顾。 “娘的!” 阿斯让看到老农气得摘下草帽,似乎是想摔到地上泄愤,但最终还是没捨得扔,將草帽重新戴了回去。这人是个禿顶。 “一个个的,都瞧不起咱。”禿顶老农望向阿斯让,“咱给你们送到地方了,就不掺和你们之间的破事了,走了。咱还得去找臭叶呢。” “外面危险。”英格洛提醒老农。 “你们精灵做事磨蹭,等你们送来驱龙粉,村里人都要被龙吃光了。” 走之前,老农回望了一眼阿斯让,他的视线落在阿斯让背上的砂龙大剑上,“咱以为谈判是没有好结果的,所以,战场上见吧。” “何以见得?”阿斯让问。 “明知故问。” 法莉婭朝阿斯让使了个眼色,悄悄指了指自己, “我的庇主会为你们留条生路。”阿斯让说道。 “咱不是傻子,咱听说圣都的大元老们身上都穿著紫色的衣服咧,而你主人穿的是啥?老爷们会把你主人放在眼里?”老农摇了摇头,“咱不会放下武器的,咱听说那些放下武器的村子都被老爷们屠了,反正老爷有的是新奴隶替他们干活。” “那你们就等著死吧。”法莉婭轻声嘟囊,被菲奥娜听去。 “那你们就等著死!”菲奥娜放声威胁。 “开玩笑,咱本来就是要饿死的人。” 老农头也不回地走远。 依莲尼亚收回视线,正色道:“诸位,该谈正事了。偶然来此,无有通知实属冒昧。不知各位可否提前与我等谈判商?好让我等有所预期。” “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他和卡兰希尔之间究竟发生过何事。”英格洛扭头看向阿斯让,“卡兰希尔害怕你,你对她做过什么?” “此事与谈判无有任何干係,阁下若是好奇,不妨私下询问卡兰希尔阁下。阿斯让阁下,你不必回答。” 阿斯让听从依莲尼亚的建议,始终保持沉默, 英格洛最终妥协:“..—隨我们来吧。为表诚意,还请你们放下武器。 , “恰恰相反,”依莲尼亚淡定说道,“法兰贵族以佩剑为荣,阁下若要剥夺他们的佩剑权,反而会被贵族视作侮辱之举,如此,谈判何以进行?” “作为回应,我们也会携带武器入场。”英格洛说。 “並无不可。” 英格洛点了点头,“请跟我来。” 进入庄园內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造型奇葩,审美別致的人工喷泉名魔女高举破碎龙头,水则从龙头的各个洞里喷涌而出,与鳶尾厅总督府里的那座人工喷泉如出一辙。 看来这座人工喷泉多半也是蒂芙尼的手笔。 整个河畔庄园占地颇广,园、雕塑、池塘、假山、凉亭—-应有尽有,內部宅邸如同一座漂亮的宫殿,与之相比,法莉婭的私人宅邸便相形见出,难以企及了。 “我猜这是蒂芙尼专为自己打造的行宫。”法莉婭嫉妒了,一个勛三位贵族没理由比她住得更好,真是臂越,如果不是蒂芙尼授意的,那这个布莱恩绝对包藏祸心。 “主臥没被人使用过吧?” 英格洛的回答印证了法莉婭的猜想。 “我就知道。” 隨后,一行人进入大厅,“稍”做等待。 一等就是半小时。 精灵突出一个慢性子。 “和精灵打交道真是累。”法莉婭低声抱怨。 “精灵和农奴差不多,磨蹭又懒惰。”菲奥娜跟著点头。 “阿斯让,你去催下他们!”法莉婭张口就来。 “法莉婭,要有耐心,”阿斯让要给法莉婭上上课了,““你越是催促, 越占下风,別人会以为你是过来哀求他们谈判的。” “笨蛋!你和精灵比耐心?” 梅,机会来了。“阿斯让,你不笨。”梅在黑影的提醒下適时说道。 “?”法莉婭瞪大眼睛,与梅互瞪。 ““..—-我去催一下。”阿斯让撑著膝盖起身,他发现法莉婭和梅的眼神几乎要擦出火来,而他挤在中间,还是走人为妙。 “哦,对了,梅,今晚我和阿斯让有要事要谈,你就別来打扰了。”法莉婭冷漠道。 “什么?!”菲奥娜的反应比梅还大。 “我明天晚上也和阿斯让有事要谈。”梅不悦地起眉头。 “哦?你能有什么事,要同阿斯让私聊?”法莉婭面露警惕,心臟陡然一紧。 “.—-天神之血,还有天神教。”梅支吾道。 “我是阿斯让的庇主,也是你的师姐,我有权知道与天神之血相关的一切事宜。”法莉婭说。 “我有一些私事,不想让你知道。”梅硬气道。 “不想让我知道,但却想让阿斯让知道,是吧?”法莉婭冷笑一声, 我不同意。” “你同不同意不重要。你想和阿斯让说悄悄话,我拦不住你,我和阿斯让说悄悄话,你也拦不住我。” 法莉婭嘴角抽搐,“我能拦住阿斯让。”她没什么自信,毕竟她在阿斯让面前已不剩多少威严了。这般不听话的坏奴隶,就该在发现苗头时狠狠惩罚一顿才好。可恶可恶可恶死了,法莉婭,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嗯,那你试试唄。”梅在黑影的指点下愈战愈勇。 菲奥娜咽了口唾沫,豁出去了! “法莉婭,我会为你守夜的!”哪怕亲眼看著你承欢,我也会忍耐。菲奥娜做出觉悟。 “.——不需要守夜,”法莉婭说,“我就是和阿斯让,和我的奴僕聊些事罢了。你们不要误会。” 梅和菲奥娜向法莉婭投去怀疑的眼光。 你、你们把我法莉婭当成什么人了!法莉婭很想大声怒斥,但她发现自己没有喊出声的底气。 依莲尼亚闭目养神,檳弃杂念。 “..—有个坏消息。”阿斯让回来后说:“精灵本身还未商討出结果。” “这些精灵不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法莉婭是有想过这种可能,但这也·——太荒谬了。 “他们想在原先的基础上,额外提出他们自己的诉求。” “是什么?” “有一部分精灵想让贵族和农民退耕还林,维护物种多样性,有一部分精灵想要规定日期,让人们禁止杀生,禁食肉类鱼类,还有一部分精灵想让贵族做出承诺,捐献农奴遗体用於研究,除此之外,其他乱七八糟的要求也很多,没有形成统一意见。” “这帮精灵终於疯掉了。”法莉婭无语了。 “精灵们认为他们是在追寻所谓『黄金年代”,也就是城邦时代的辉煌过往。”阿斯让耸了耸肩,城邦时代的精灵没准全是天龙人。 “你的言语中似乎暗含贬义。如果是我领悟错了,我会向你道歉,”一名穿看绿色长袍的金髮精灵在旁喊道,“但我还是要告诫你,人类,往日的成就远比你们想像中辉煌。” “真的?以前的美食比现在多吗?”梅好奇问道金髮精灵迴避了梅的疑问,转而说道:“黄金年代的学术研究告诉我们,我们这个世界的所有生命,都源自同一个祖先。在这之后,物种才开始分化,变为不同形式的生命。我们曾將那位祖先称为伟大之始,並將那个时代称为海之时代。” “我们的祖先是鱼吗?”梅震惊了。 “或许是。不论如何,鱼与你我都源自同一个祖先。”金髮精灵说。 “那我吃鱼岂不是在吃自己的兄弟姐妹?!” “所以我们要保护鱼类,也要保护其他动物和植物。” “先保护好自己的胃和命再说吧。”阿斯让叫梅不要纠结。 “莫菲里特,不要再传播你那一套歪理邪说了!”卡兰兹尔斥责道:“我是不会承认的。” 第174章 农民的纲领 第174章 农民的纲领 “我不与你爭辩,因为真理不言自明,不管你相不相信,真理永远都是真理。”莫菲里特说。 卡兰兹尔视线冰冷,阿斯让感觉气氛逐渐变得焦灼,他看到英格洛踏前一步,挡在两位精灵之间,“现在不是內订的时候。” “不,英格洛,这很重要,非常重要。如果莫菲里特说人类与精灵有著相同的起源,我尚能接受。因为伟大的常青亦曾为人类提供庇护。可莫菲里特却一口一个伟大之始。他视伟大的常青,我们的圣树为何物?圣树与害虫亦是同一起源?这是对圣树,对我们精灵最严重的冒犯,而他身为精灵,罪加一等。” “你的父辈曾经打著圣树的旗號,屠杀我的父辈。现在,你亦想用圣树为名,对我施以审判,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人类评价你们故步自封,抱残守缺,可谓一针见血。”莫菲里特哀嘆。 你自翊为真理之泉的遗民,可你的父辈更可能是其他城邦的遗民。他们背叛常青,被人类圈养,像家禽般配种,诞下不受常青祝福的后代,其中便有你,所以你对常青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之心。” 你侮辱我,但我原谅你。卡兰兹尔,你未能从圣树消亡的事实中走出来,但终有一天,你会接受这个事实。圣树因其博爱而伟大,我相信,我们这些不受赐福的精灵,若能来到圣树之下,一样可以蒙受圣树的恩惠,但你们却固执的拒绝我们。卡兰兹尔,与我们相处,使你感到不快了吗?” 莫菲里特並不动怒,他看著英格洛將卡兰兹尔拉走,“各位见笑。不知卡兰兹尔先前得罪过你们吗?如她確有失言,那么我將代替她,向各位致歉,希望各位能够原谅她的衝动之举。” “你更应该向我们解释,为何直到现在,你们都没有拿出一套可行的谈判方案?拖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我作为圣都的代表,愿意坐上谈判桌,只是因为我想儘快平息河谷地区的不满,好纠集力量,对付教团的残党。” 法莉婭学看艾芙娜的坐姿,翘起二郎腿,说真的,她居然真的练出了一点女王范,“否则,我会让金月湾的铁骑踏平整个河谷地。” “同胞们的想法千奇百怪,又各具道理,一时难分高下。”莫菲里特说“必要做出取捨。”依莲尼亚说。 “要我说,不如这样,”菲奥娜给出主意,“谈判分两步走,我们先与农民代表谈,你们精灵在此基础上,与各地领主再行协商,让他们圈出一小片土地,供你们胡搞。” 莫菲里特点了点头,“可行的建议,我记住了。” “我刚才转了一圈,没有见到一个人类,”阿斯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法兰的人类易怒且衝动,勇武而野蛮,毫无远见,过度激进。他们提出的条件,魔女与贵族必不会接受。”莫菲里特的发言让几个魔女纷纷变了脸色。 这时,阿斯让忽然发觉,法莉婭、艾芙娜、梅、菲奥娜全是来自法兰的魔女啊!依莲尼亚的故乡,也是法兰。法兰真是人才辈出。 “胡说八道!”法莉婭怒了。 “我会將农民的纲领与口號告知诸位。” 很快,莫菲里特找来一份捲轴,平铺在桌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看得梅头晕眼,“好多字,头晕。上面写了什么?” 阿斯让边总结,边读给她听:“第一条,消灭一切贵族,废除农奴制度,一切土地归还农民,重建自治村社一- “从第一条就开始做梦了。”法莉婭脱口而出。 “第二条,降低税收,禁止货幣地租,恢復实物地租。” “艾芙娜不会同意的,”法莉婭说,(“不然她给谁放贷。” “第三条,废除血税制,法兰省的任何魔女归其父母所有。父母对魔女有绝对控制权。” “放肆!魔女要是和这群刁民混在一起,就会成为这群刁民称王称霸的工具,”法莉婭接著吐槽,“到时全法兰都会变得一团糟。” “脱离圣都体系的魔女最是危险。”菲奥娜身上的伤疤已经痊癒,但那场火灾她永远不会忘掉。 所以,如果我想合理拉进魔女与凡人之间的距离,究竟该怎么做? 真是一道难题。 “第四条,魔女不可对平民使用任何侮辱性词汇,包括但不限於刁民、 贱民、暴民、恶棍一一” “休想!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配得上这些词汇,”法莉婭冷哼道,“一帮刁民,害我们法兰魔女风评不好。” “法兰一直都是最难管束的行省啊,”菲奥娜嘆道,“填饱肚子的时候城市造反,饿著肚子的时候农村造反。” “就该像其他行省一样,多放几头绿龙进来,这群刁民就听话了。”法莉婭又开始爆论。唉,法莉婭,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阿斯让心底一嘆,很多精灵都在看著,他不好堵法莉婭嘴巴。 “贵族不许住庄园,不如全部滚进城堡里去,看农民还怎么闹事。”法莉婭继续说道。 梅於是问她:“那市民闹事该怎么办呢?” “让农民对付市民。”法莉婭说。 魔女们的治世之道就是大搞离岸平衡,但法兰人估计不吃这一套了。毕竟法兰过去吃的確实好,而人一旦吃饱了,心思就变多了,一些反魔女分子將爱莎斥为入侵者,与天神教暗通款曲,意图恢復古王国的荣光。 名为“神之使仆”的护教骑士几乎全是法兰出身。 彼时法兰南方的伊斯巴尼亚行省诸王林立,又因信仰不一而相互敌视, 无力抵抗蓝龙王阿兹尔略的侵袭,使得数国轮番灭亡,而当阿兹尔略逼近法兰国境时,忙於爭夺的王位法兰双王子握手言和。 “贤王”查尔顿將王位让与弟弟,而他则饮下天神之血,带领护教骑土前往南方的伊斯巴尼亚行省,成功斩杀阿兹尔略,令伊斯巴尼亚诸王皈依天神教。 此后,“贤王”查尔顿在那些灭亡王国的废墟上再度加冕为王,並成为天神教的新任教主,其传说在法兰和伊斯巴尼亚民间广为流传,但版本不一d 反魔女分子不敢公开支持天神教,便大肆宣扬“贤王”查尔顿的事跡, 称他为王之典范,教团內部也用“贤王”查尔顿的故事对小魔女们进行洗脑: “你们的血为王引路,王將塑造乐土。” “狗屎,他才不是什么王,他是我的奴隶。你说是吧,阿斯让。” 现在不是了。阿斯让莫名想起一些不好细说的回忆。快別想了。 “呵,我是真的想不通,这些刁民怎么敢提出这些条件的?每一条都令人无法接受。” 法莉婭往下扫了几眼,发现农民提出的条件越往下越抽象,生孩子还要补贴,生出魔女还要额外奖励,养不起了还要让魔女无条件收养。 活见鬼,她已经能够想像到这帮愚蠢农夫整日忙於,“生计”而荒废农田的场面了。魔女是爱收养孤儿为仆,但你们不能主动往我们魔女家门口扔! 法莉婭想,我即便收养,也只会收养阿斯让的孩子,让他们喊我法莉婭妈妈。 “法莉婭,为什么要笑?”梅感到疑惑。 “..——·什么?我哪有笑,”法莉婭慌了神,“你看错了。” 梅没看错,阿斯让也看到了。有一说一,法莉婭刚才的笑容有些诡异, 阿斯让不知道她联想到哪去了。 我知道法莉婭在想什么。菲奥娜沮丧之极,当她顺看法莉婭的视线,看到“孩子”、“收养”这些字眼,结合法莉婭托她製造的那份不可言说之魔药,她便明白了一切。 不行,我要振作精神,为法莉婭解围!菲奥娜偷偷握紧拳头,酝酿好情绪后,便笑著说道:“这群农夫的想法—过於可笑了!” “是啊,鼠目寸光,可笑至极!”法莉婭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忙点头。 “因此,我们代为擬定了更加合理的方案,”莫菲里特说,“与人谈判需要理性,而他们缺乏理性。”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假如你们把农民排除在外,农民会接受谈判的结果吗?”阿斯让自问自答:“他们只会觉得你们背叛了他们,这有什么用?” “只要我们双方拿出诚意,交出令人满意的答卷,农民怎会不接受呢?”莫菲里特问。 『妥协不等於满意。”阿斯让说。 “莫菲里特阁下,恕余直言,您过於天真了。 自从来到河畔庄园,依莲尼亚便鲜少发言,她不愿在精灵面前自討没趣,但如今她不得不说:(“在农民眼中,贵族的信誉已经跌至谷底,若你们执意將农民排除在外,恐怕只会加剧农民的不满。” 正如贵族是魔女与平民之间的桥樑,我们有时也会充当贵族与农民的桥樑。”莫菲里特篤定地说道:“农民手上已沾染了贵族的血。您是否知道,农民擅自將布莱恩勋爵长子的尸体扔到金月湾城下示眾?如令双方会面,理性之火就要熄灭,愤怒之火就要燃起。” “我会约束他们]。”法莉婭信誓旦旦。 “您约束不了,”莫菲里特微微鞠躬,以示失礼,“您很年轻,请不要是人量你的你在如此年纪,便披上了镶嵌金色纹的黑色法袍,非常了不起,但您终究不是元老,您无权剥夺贵族的头衔。” “不一定吧。”阿斯让盯著莫菲里特的尖耳,问道:“你们之所以参与这场针对贵族的叛乱,不就是因为你们怀疑本地贵族与天神教关係紧密吗? 红土镇的低级贵族联合教团,先是屠杀了本地精灵,而后又血洗了当地最大的卢西安家族,所以你们引以为戒,加入农民的队伍,先下手为强。” “確如阁下所言,我们迫於无奈,只求自保,”莫菲里特坦承道,“但同时,我们也从农民手中救下了许多贵族家属。” “证据是什么?”阿斯让问,“你们怀疑本地贵族与天神教关係紧密的证据是什么?” “魔女。”法莉婭说。 莫菲里特沉默片刻,点头道:“我明白,想要隱瞒这个消息,的確不现实。河谷地的空旷让我们感到室息,我们本想以此令迫使莱恩勋爵让步,让他圈出一片林地,供同胞们居住,但现在看来,机会渺茫。” “你们在信上说,布莱恩有个女儿,”法莉婭冷声说道,“这位『女儿』,就是你们藏匿起来的那个魔女吗?我们要见见她,確认她完好无损。 要是刁民动了她一根毫毛——那他们就得为此赎罪了。” “我可以带你们去见那位可怜的小魔女,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要说明情况。诸位应该清楚,我们中有许多同胞以草药学见长,农夫们也愿意找他们治病。不久之前,有名僕人被布莱恩勋爵的长子辞退,因而怀恨在心,偷取了布莱恩勋爵放在房间里的一瓶红酒。他將那瓶红酒带回了村子,与他家人同饮,最终酿成惨剧。那瓶红酒毒害了他们的身体,多日过后,他们深陷幻觉,身体伴隨剧烈瘙痒,將自己活活挠死。” 『天神之血。”阿斯让说。 “是的。那瓶红酒掺入了天神之血,”莫菲里特肯定道,“为了確认这一情况,一位来自远方的同胞自告奋勇,趁夜潜入河畔庄园,替我们確认了事实。这位同胞就是卡兰兹尔,看在这份功劳上,我希望你们和我一样,原谅她的轻率。她不习惯与人类相处,圣树消亡的事实让她的脾气相当糟糕。” “这么说,那个魔女和我一样,都是天神之血的宿体。”梅说道。 莫菲里特惊讶地望看梅一一耳朵绷紧,便代表惊讶,大概吧,阿斯让想“可你看上去那么正常。按理说,天神之血会损害魔女的身体,这种损失通常是不可逆转的,那位可怜的小魔女,就是因此而永远失去了声音。” 第175章 哀讯 第175章 哀讯 天神教之所以会用睡眠汤催眠魔女,很大可能是因为他们要以此掩盖天神之血对魔女造成的不可逆伤害。 梅有两个人格,而另一个人格也算善良,这是不幸中的万幸。阿斯让记得很清楚,影梅说过,不能让梅察觉她的真实症状,而要让她以为“影梅只是她的幻觉”,只有这样,才能维繫两个人格的独立性。 我寧可消失,也不愿取代梅而活。梅做自己就好,她不应该变成另一幅模样,那样梅就不是梅了,取代她的,只会是一个被天神之血影响了精神的疯子。”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的梅比以前正常太多,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梅很正常,”阿斯让坚定道,但梅心里似乎没什么底气,她低著头, 不知在想什么,得赶快掠过这个话题,“你说的那个魔女,现在身在何处?” “我们將她安置在主臥里,悉心照料,绝无亏待。那孩子过去一直被藏在地下室里,性格十分胆小,你们见到她时,请一定注意说话的语气。”莫菲里特说。 “等等,你说什么?地下室?”法莉婭的眼神和语气瞬间降至冰点,“虐待魔女可是重罪,我原本还为农夫侮辱尸体的做法感到不耻,现在我只想拍手称快。你们是怎么发现她的?” “请放心,我们检查过那孩子的身体,她很好,很健康,可以断定她没有受过虐待一一虽然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几乎没法醒来。另外,根据庄园各个僕人们的证言证词,我们可以推断,那孩子与外界几乎没有任何接触, 唯一与她有交集的人,是庄园里的一名受宠女僕。” “教团的所有圣女都被各自的教母严格管控看,其他人是无法接触圣女的。你说的那位女僕,肯定是圣女的教母。” 这是梅的亲身经歷,自从加入天神教后,她连父母的面都见不到,身边那些同为圣女的朋友们,也一个接一个睡去,不知何时能醒。 这时,梅忽然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她猛然抬头,急切地问道:“你们让那个魔女醒过来了吗?” 莫菲里特点头道:“是的。天神教用於催眠魔女的深眠汤,主要內容物是眠莲。眠莲的萃取液可以为人类缓解失眠,然而,长时间服用过量眠莲, 便会造成极难治癒的昏睡症,痊癒者十不存一。幸好,我们有一位深具睿智的同胞改良了过往的治疗药,他用—.” 梅听得云里雾里,禁不住吐槽:“唔。你怎么跟萨米尔老爷子一样喜欢念经呢?我很没文化的哟?根本听不懂耶。可以只挑重点说不?” “好的,我只说重点。重点就是,我们已经找到了治疗昏睡症的新方法,且卓有成效,毕竟它成功治癒了那位魔女,而老药却做不到。”莫菲里特看向梅,接著说道:“您似乎认识萨米尔先生?” “认识呀,”梅说,“我从教团那边逃出来后,被他收留过一段时间。” “萨米尔·—.—”住依莲尼亚嘀喃道。 “原来如此,难怪萨米尔先生会时间改良昏睡症的治疗方法,原来是因为你,”莫菲里特有些感慨,“萨米尔先生性情古怪,他身为我们的同胞,却不怎么喜欢与同胞来往。听闻萨米尔先生有一位美丽的半精灵女儿, 或许正是因此,他才不愿与同胞们来往吧。, “是紫葡园的萨米尔吗?”依莲尼亚突然问道。 莫菲里特一愣,“啊,难道说,您就是·? “家父正是紫葡园的萨米尔,”依莲尼亚微微一笑,“说来惭愧,余与家父关係欠佳,许久未见一面,不知家父近况如何?他还好吗?” “老爷子和我说过,她有个女儿跟我一样不听话,竟然是你呀!安心啦安心,老爷子活蹦乱跳的,骂人都不带喘气呢。”梅的声音暗含畏惧。 一旁的法莉婭看了眼梅,又看了眼依莲尼亚,心里泛起了嘀咕。 菲奥娜则坏笑起来,她暗戳戳地踢了下阿斯让的脚后跟,而后悄悄向他说道:“听上去,你这岳父很不好惹嘛?你有福啦。” “我劝你別动歪脑筋。” “你得先劝法莉婭,我听法莉婭的。” 菲奥娜还在怪笑,但莫菲里特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她没法再笑了。 “我很抱歉,您的父亲,萨米尔先生去世了,”莫菲里特闭目鞠躬,以示哀悼,“请您节哀。” 依莲尼亚如遭雷击,她的笑容僵住了。 “怎么会?”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精灵的衰老期比人类漫长许多,但死亡终將如约而至。比起人类,精灵的死亡总是来得如此突然,令人猝不及防。我们的寿命—过於悠久了。” 阿斯让看到依莲尼亚的尖耳完全垂落下来,她似乎不懂该用哪种表情面对父亲的死讯,因此笑得愈发难看。 “您的父亲在当地很有名望,人们都来参加他的葬礼,他走得十分安详。萨米尔先生的研究对这个世界大有益,我很钦佩他,”莫菲里特回忆过去,“记得很久以前,紫葡园还是一片贫瘠的土地,但现在,那里遍地果园。” 依莲尼亚闭上眼晴,、“可我却没能见他最后一面。我甚至不知道父亲的遗愿是什么我对不起他。” “不必自责,您的父亲以你为傲,”莫菲里特安慰道,“您参与过冰霜之翼的討伐战,所以,您大可在我的同胞面前挺起胸膛。若有一些同胞歧视您的身世,您大可予以回击:果然是精灵,自负又自大,走路不看脚底下。 他们会气坏的。” 依莲尼亚默然无语。 “萨米尔先生留下了一些私人笔记,由他的好友金斯利勋爵封存保管, 往后您返回紫葡园时,可以前去翻阅。我相信,萨米尔先生一定在他的笔记里给您留了许多话。不必过於伤感,生老病死乃世间法则。” 依莲尼亚只是点头。 “是啊,也就伤心那么一会儿,很快就会过去的。”法莉婭跟著说道。 “还真是。”菲奥娜说。 “嗯,”梅应道,“先吃点好吃的吧?” 喂,有你们这样安慰人的吗?阿斯让无语了。 话说回来,目前除了艾芙娜父母健在,其余人——· “.—·让各位担心了,余没事。” 依莲尼亚的耳朵查拉著,很没精神,看得出来,她现在相当沮丧,可阿斯让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好办法安慰她,只能等她自行振作了。 “余的家事,余自会处理好,现今当以公事为重。” “隨我来。”莫菲里特为眾人领路。 河畔庄园的庄园宅邸一共四层,房屋眾多,且屋顶建有园。其主臥位於第四层,方便宅邸真正的主人来到屋顶园乘凉,然而自宅邸建成以来那位真正的主人却从未光临过这里。 当庄园被农民们攻占时,愤怒的农民们扬言要放火烧毁一切,但这里的环境实在太美,有有水,令精灵陶醉。一些精灵告诉农民,一草一木皆有生命,这里的草是无辜的,怎么可以放火呢?农夫们只觉得精灵脑子有病。 “虽然最后没有放火,但他们还是搬空了庄园里的大部分財物。”莫菲里特边走边说:“令我感到惋惜的是,他们將庄园里的藏书全都拿回去当薪柴烧了。” “这有什么?我也干过。”法莉婭居然破天荒地为她口中的贱民说起了好话,“那时我还不认全字,抢来了书,不拿来烧火,难道拿来看吗?” “每个人都应该对知识抱有敬意。” “无知是福,”法莉婭说,“本来贱民该把时间投入到田地里,他们天性懒惰,还不多种点地?起码不会饿死。” “我的父母不懒惰。”梅反驳道。 “错啦,人生来就爱偷懒。”法莉婭反驳梅的反驳。 “確实,不鞭策能行吗?”社畜菲奥娜捏著鼻子附和道。 三个年轻魔女嘰嘰喳喳,沿楼梯上行,不知严肃为何物。 队伍后方,依莲尼亚的精神状態令阿斯让颇为担心,行到半路时,她果真一脚踩空,被末尾的阿斯让伸手扶住。 “.———·多谢。”依莲尼亚匆匆站稳。 “小心些。” 旋转式的高台楼梯走起来有些费力,得多留意脚下。 不多时,眾人来到四层走廊,很多精灵在此巡视。莫菲里特解释说,此举是为了防范教团,而非有意囚禁魔女。 “算了吧,这和囚禁有什么区別?”法莉婭不屑道,“你们迟迟不向圣都通报魔女的情况,无疑是对圣都不敬,说严重点,这就是私藏魔女。” 莫菲里特丝毫不慌,、“您言重了。我们不是不想联繫圣都,而是不能联繫。金月湾中有没有天神教的同党?我们无法確定。” “藉口,我猜你们是想藉助那名魔女的力量,驱赶当地的绿龙。”法莉婭大胆推测。 “我相信金月湾的魔女们不会坐视不管。我们等来了您。” “呵,你的希望落空了,她们只想作壁上观。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法莉婭恶狠狠地说,“我和金月湾的黑袍魔女不一样,我是法莉婭, 大魔女法莉婭。” “法莉婭—.·原来如此,您就是那位战胜了碧空之翼的大魔女。”莫菲里特讚嘆道。 “之一。”梅说。 法莉婭警了警嘴,:“反正没你的份。” “没关係,我的功劳属於阿斯让。”梅顺著影梅的意思说道。 n !!!??? 法莉婭嘴气歪了,眼看就要发作时,两个熟面孔忽然拦住了道路。 “莫菲里特,谁允许你带他们上楼?”卡兰兹尔说道。 “我当然徵求过其余同胞的意见。”莫菲里特说。 “你没徵求过我的意见,”卡兰兹尔说,“每一名同胞都有资格表达自己的意见。你不可无视。” 莫菲里特摇了摇头,“过去你能靠共鸣同化其他精灵的思想,但你我现在都没有这种能力了,我说服不了你,所以还请你尊重多数人的意见。 。 “尤对我们很重要,莫菲里特,”英格洛说,、“如果她们要將尤带走,你也会同意吧?” “我们要向圣都表明诚意。” “你要把我们的底牌交出去,”卡兰兹尔说,“尤是魔女,屠龙是她的职责,我会陪她战到最后。 , “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我不满一百岁时,便跟隨同胞猎杀绿龙。”卡兰兹尔说。 “她看到陌生人都会发抖,你指望她面对绿龙?”莫菲里特问。 “她需要歷练,屠龙能增进她的勇气,我曾经和她一样胆小。”卡兰兹尔斜望了眼阿斯让,低声道:“越受人保护,越无法成长。人类狡诈又虚偽,不能让他们把尤带走。现在不行。尤无法发声,人类会嘲笑她的残疾,魔女会嘲笑她的残疾。她需要杀死一头绿龙证明自己,我会助她一臂之力。” “荒谬,”法莉婭皱眉,“她愿不愿意跟我走,由她自己决定!” “那如果尤只想回到父母身边呢?”英格洛只一句话,便让一眾魔女失声。 她看向莫菲里特,继而说道:“莫菲里特,是什么理由让你改变了想法?你答应过我的,要隱瞒尤的存在,你忘了艾琳吗?” 艾琳? 是那个蒂芙尼的小跟班吗?还是说,只是同名? 她怎么了? “艾琳的昏睡症是我治好的,”英格洛说,“蒂芙尼元老答应过我,会让艾琳接受正常的魔女教育,但她把艾琳教坏了。我听到了一些风声,蒂芙尼在教艾琳如何折磨人类。你现在还想把尤交出去,尤也是我治好的, 虽然我用的萨米尔先生的新方法,但总归是我治好的!” “英格洛,请你看看这位魔女,她也是天神之血的受害者,而她现在很自由,”莫菲里特说,(“就算他们要带尤走,又有何不可呢?我相信他们不会像蒂芙尼元老那样做的。认清现实吧,既然我们瞒不住尤的存在,我们就得为尤选一个好的归宿。” 第176章 屠龙者,让你的庇主留意圣都的元老们 第176章 屠龙者,让你的庇主留意圣都的元老们 三位精灵爭执不下,在走廊间看守尤的精灵们也慢慢加入了这场论战法莉婭对此深感不快,“任何人都不许隱瞒魔女之存在,不许束缚魔女之自由。每一名魔女都要在圣都造册入籍。” 她有自己的小算盘。 魔女尤,天神之血的另一宿体,如果有她在,梅还能討价还价吗?法莉婭偷偷瞄了一眼梅,梅敏锐地察觉到她来的目光,两人瞬间明白了彼此的小心思。 梅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她的地位岌岌可危。 时间紧迫,影梅在她耳边轻唤。 “我们不能逾矩,”莫菲里特轻声嘆道,“而且尤在这里生活的並不快乐。” “她去了圣都,照样得不到快乐。”英格洛回眸扫了眼侧后方的房门,“其实,我更想等法兰復归平静后,带她寻找父母。” “人类不尊重生命,哪怕这生命出自他们之手。尤的父母不会接受尤拉。英格洛,尤是魔女。” “农夫的爱很廉价,这是因为他们的生命同样廉价。不过,卡兰兹尔, 我赞同你的后半段话。”莫菲里特说,“英格洛,你的固执会让尤一生煎熬。” “她的父母能把她交给教团,说明他们已经拋弃了她。你不是带她回去,而是把她重新推入火坑,她的父母能卖她一次,就能卖第二次。”法莉婭不耻道。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不要吵了,会把房间里的小魔女嚇到。”梅的语气很是忧虑,且略带责备。 阿斯让平静却坚决的说道:“都冷静些。” 精灵们终於止声,但英格洛与卡兰兹尔,还有其他几名精灵依旧守在门前,他们心思各异,英格洛想带尤重见父母了却心愿,卡兰兹尔想用屠龙的事跡抵消尤因生理缺陷形成的自卑心理,而其他几名精灵,他们或许是將尤视作谈判的筹码,不愿轻易交出。 “精灵想让我们吃闭门羹,”法莉婭回望眾人,“但这些精灵似乎忘了一点,我们这儿有三名魔女。” “我们之间只有十步距离。”一名精灵说道,“是施法快,还是箭快? 一“谁知道?”法莉婭露出冷笑,她叉著腰,目光飘到阿斯让身上,“可我明確知道一点,你们加起来,都贏不了他。” “別动用暴力,”英格洛急忙劝阻,“你不是他的对手。” “试一试才知道。”那精灵说道。 “小心他把你的脑袋缠在腰上。”卡兰兹尔心有畏惧。 那份恐怖的回忆,又一次顺著脊椎爬上她的大脑。那时她躲在密林里, 对阿斯让施放冷箭,她確信阿斯让没有发现自己,但这个男人只是顺著箭来的方向望了一眼,便让她胆战心惊,心生怯意。 如今,这个男人的眼神已褪去杀意,但卡兰兹尔依旧不敢与其对视。 好找而心有限,伙消诺允了法利婭说。 “人太多,会让尤害怕。”卡兰兹尔似乎鬆了口。 “我进去。”梅自告奋勇。 “莫菲里特说,你与尤同病相怜,可你看上去如此健康,”说完,英格洛低著头,打量著梅,“你真的是—” “別提这件事了,”阿斯让决绝道,“一个字都不要说。” “你是在怀疑我吗?那你要不要喝一口我的血?”梅微微皱眉。 再加一句:不,我改主意了,我的血只能餵给阿斯让喝。影梅建议。 梅从善如流,“不,我改主意了,我的血只能餵给阿斯让喝。” 法莉婭抿著嘴,下槽牙磨了三下上槽牙。 精灵们的目光全部聚集到阿斯让身上,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喝过天神之血?” “人类为了力量可以不择手段。如果你喝过天神之血,也好。”卡兰兹尔轻吸口气,大著胆子说道:“我们手中尚有几瓶掺入了天神之血的葡萄酒。这是我们保存起来的证据。如果你身旁这位魔女確实是天神之血的宿体,你也確实喝过她的血,那你一定敢喝下这些酒。” “那就拿来吧。” 精灵有能力分清哪些酒掺了血,哪些酒没掺吗?魔女都不分清,只能靠商標与经销商区分来源与產地。 没准他们只是想诈一诈我,阿斯让想著,接过卡兰兹尔递来的酒瓶,慢慢饮了一口。嗯,没什么感觉,这酒里真的混了天神之血吗?就算真混了, 估计也是一大瓶里混了一两滴,不如菲奥娜做的那种小瓶子管用,后者一瓶能顶个大半天,就是少了那种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 “阿斯让,谁的血更好喝呀?”梅突然问道。 这问题没法回答。 “这毕竟是酒。”阿斯让支吾道。 “我的血不比酒甜吗?”影梅让梅装出生气的模样。 阿斯让头大了。好了,別瞪我了,法莉婭,也不想想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我没踩住剎车是我的错,可一脚踩到油门上的,可是你自己啊。 “看吧,英格洛,他们所言不虚。”莫菲里特说。 英格洛摇摇头,“我现在反而更加担心,他们会把尤当成工具使用。 ” “那你可以陪著她一起生活啊?法莉婭,我们不会把尤当成血包使用的,对吧?” 只有我们能当。 是呀。影子太聪明啦! “..——是、呢!”法莉婭咬牙切齿。 “不行。我同意你们与尤见面,但我想你们带尤走。现在不行。”卡兰兹尔又嘴硬起来,“你们人类有一万种方法侮辱残疾的同族。尤拉必须证明她的勇气和实力,这样就没人敢侮等她。 “你真准备让尤面对绿龙?你说你不到一百岁就参与了狩猎,是,一百岁对你们精灵而言算不上什么,但我敢说,你那时的身体素质要比尤强得多,”阿斯让只觉卡兰兹尔不可理喻,“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儿吧。” “她如果被人侮辱,甚至没法还口。” “那就还手。”法莉婭举拳说,“我会教她怎么和同龄魔女打架。” “还是我来教吧。”梅表示法莉婭动手能力太菜。 虽然圣都魔女幼稚起来很討厌,但幼稚的法莉婭却很可爱。 菲奥娜心醉了,然而一想到法莉婭说不定是被阿斯让惯成这样的——· 不,不要!菲奥娜心顿时碎成两瓣,直到法莉婭离开时都没缓过来。 她乾巴巴望著法莉婭同两个女精灵走进庄园主臥,梅紧隨其后,而她却我和法莉婭的关係,也许还没她俩来的亲近,而且她们还是情敌。 不不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什么情敌?魔女没有情敌。那头淫熊只是法莉婭的奴隶、僕人!根本不算情人!法莉婭还让我撮合他跟依莲尼亚呢! 她没有被迷倒她没有被迷倒她没有被迷倒阿斯让很是迷惑,菲奥娜暗戳戳地念叨什么呢? 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依莲尼亚刚刚问出的那番话: “莫菲里特阁下,尤似乎还有一位教母。 “我们將她看管在地下室里。”莫菲里特说,“不瞒各位,她也是一名魔女,如果她没有刻意排空魔力,以便偽装身份,我们很难制住她。” “她是怎么和布莱恩的儿子扯上关係的?”阿斯让问, “我也想问。”菲奥娜振作精神,“按道理讲,天神教不会把他们的圣女交给一个贵族。” 他个顶多走私“圣酒”。阿斯让想。 莫菲里特缓缓说道:、“尤的家乡在法兰北方,一座靠近鳶尾厅的村庄用: 按照那位磨女的说法口丘异离爱因此她不得不耗散全部魔力,沿著山路,来到月河谷地。” “她想从此借道,带看尤逃到伊斯巴尼亚省。”依莲尼亚说。 “尤——.·尤———我想起来了!”菲奥娜猛拍脑门,“对,当时我的同僚都快成功破获这个案子了,那是我们最接近成功的一次!要是换个负责任的总督——喷。” “接下来的话就有些难以启齿了。”莫菲里特轻咳一声,,“魔女没能瞒过布莱恩勋爵的长子,也就是布鲁诺阁下的眼睛。她偽装成了农妇,但依旧被布鲁诺阁下识破。” 魔女的肌肤经由魔力保养,和寻常农妇差別极大,被人识破很正常。一个看上去像贵妇人的女性,却偽装成了农妇,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问题。 然后呢?布鲁诺被她蛊惑了?他是布莱恩的继承人,魔女给了他什么好处?”菲奥娜气呼呼地说道,接著她便想起莫菲里特的“开场白”,“啊?啊?!莫、莫非———这就是男人!禁不住一点诱惑!” “您想歪了。”莫菲里特的话令菲奥娜哑口无言。这傢伙还想瞪我来著,现在却把头埋起来了。阿斯让莫名想笑。 “布鲁诺阁下不幸地失去了你们人类最引以为傲的一项能力。生育能力。我的同胞曾为布鲁诺阁下提供了许多治疗方针,很不幸,无一奏效。”莫菲里特轻声嘆道,““布鲁诺阁下因此误入歧途,成为天神教的帮凶。他將那位魔女奉为座上宾,寄希望於天神之血,以为天神之血能够治好他的病症。” “你觉得他成功没有?喂,淫熊,说话。”菲奥娜暗恨道。这头淫熊超乎常人的体力搞不好就是从哪来的,一边像吸血鬼一样吸著梅的血,一边把可爱的法莉婭弄成了傻瓜。 莫菲里特也来了兴趣,“您喝过天神之血,您觉得——“” “听著,这就是个害人的东西。”阿斯让怒斥。 “害人,的確。但上古时代的人类就是靠它活下来的。不过放在今天, 確实弊大於利。”莫菲里特点点头,“我並没有赞同天神之血的意思,只是好奇它的功效与作用原理。” 匪夷所思地是,天神之血的製造流程曾一度为圣都禁绝,天神教亦遭受过重大打击,可如今,教团依然能靠天神之血捲土重来。”依莲尼亚警告道:“莫菲里特阁下,有些知识不应该保留下来,消亡才是这些知识最好的归宿。” “我敢保证,天神教不可能从精灵这里找到復原天神之血的拼图,我们对天神之血知之甚少。他们是从其他地方得到的拼图,又或者根本没有遗失过。但真相是什么,除了他们自己,又有谁知道呢?” 莫菲里特有意打量了番阿斯让,“您喝过天神之血,而那位身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自称法莉婭。我能猜到您是谁了,您是那位屠龙者。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杀死巨龙的人,放眼黄金年代,恐怕也屈指可数。” “看得出来,您对城邦时代非常著迷,您对那个时代了解多少?圣都的史书对城邦时代讚誉有加,但天神教的滥,似乎可以追溯至城邦时代。” “黄金年代只是城邦时代的一小段歷史。”莫菲里特摇了摇头,“辉煌过后,只剩衰亡,我想,没有那场可怕的大灾变,城邦的时代也迟早会终结。我的前辈们从爱莎的年代便致力於还原真正的歷史,到我这里,总算小有成果。可惜,已没有多少物证可以佐证那些史料残篇的真实性。” “还是別还原了,”菲奥娜大概是標准的圣都史学派,“人们总要有个盼头,不还原还好,你一还原,结果发现我们从未在巨龙面前占据优势,你1品2 莫菲里特抹了抹鼻子,看上去有些可怜,“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们追寻歷史真相的初衷,是想让未来的人类与同胞不要重蹈覆辙。” “哦?重蹈什么覆辙?”菲奥娜问。 “如今的魔女就像曾经的吾族,而贵族就像曾经的护林员一一或者说猎龙人,平民和奴隶倒是没什么改变。”莫菲里特平静地说道:“但他们左右了歷史。早在灾变来临前,便有许多城邦陷入內乱,人类奴隶將他们曾经遭受的不公强加在精灵头上。奴隶是一切动乱的源头,圣都如不废除奴隶制, 也许有朝一日,魔女也会面临同样的遭遇。” “屠龙者,让你的庇主留意圣都的元老们,她们可能也对天神之血深感兴趣。假如要问天神教是从何处重新拼凑了天神之血的配方,那就只能是—诸位元老了。”莫菲里特沉吟道。 第177章 谎言和真相,到底哪一个更好 第177章 谎言和真相,到底哪一个更好 庄园主臥设计精妙,巨大的穹顶上掛著一盏华丽的吊灯,散发出温暖而柔和的光芒,为魔女屠龙的壁画增添了一丝神秘与神圣的气息。 床铺宽大而舒適,紫色的薄纱床帘收束起来,但那奢华的气息却藏匿不住。 紫色无疑是元老的象徵,这座宅邸的主人显然是庄园中隱秘的元老,即使她很少光顾这里,但庄园的所有人都知道,在她的寢宫中任何细节都不能有丝毫的差池。 但现在,那蓬鬆而柔软的床铺显得有些凌乱。法莉婭看到床上散落著好几本书,恍若古遗蹟般,七零八落。这些书不是用来看的,而是被当成了“垫子”使用。几张涂鸦画和书摆在一起,还有两张涂鸦画落在地上,但画的小主人却不见踪影。 “人呢?”法莉婭问。 臥室的壁炉旁,坐看一位垂暮之年的精灵,像这样的精灵,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要用来冥想,与木头没什么两样,要是没有驱虫草之类的东西, 他们就是蚊虫的最爱,疫病的温床。此刻,老精灵正闭看眼,在法莉婭眼中像是个死人,还好,他仍对外界有所感知,“她躲起来了。” “躲哪去了?”法莉婭很无语,扭头对卡兰兹尔和英格洛轻声说道:『 你们就让这种老头看孩子?” 卡兰兹尔和英格洛不做回应,尊老爱幼乃是精灵最基本的礼仪。 老精灵缓缓开口:“时间让我懂得如何与人相处,我能体会人类的感情。” “你应该制止她,制止那个小魔女,而不是惯著她,”法莉婭看了一圈臥室,“你越惯著她,她就越习惯捣蛋。” “她很乖巧,从不捣乱。”老精灵说,“可我希望她更活泼一点。” 法莉婭从地上捡起一张涂鸦,不禁扬了扬嘴角,“呵,她把你画得像个老妖怪。” 梅凑过来看了看,嗯了一下,说道:“一点不像。” “她只是个孩子。”老精灵平静道,他始终闭著眼睛。 “在你眼里,谁不是孩子?”法莉婭问。 老精灵的语气依然平静:“很遗憾,我的眼睛已失去光明。不过,你说得不错,你们在我眼中都是年幼的孩子。” 难怪。法莉婭想,让一个盲目精灵陪看哑巴魔女生活,確实是个好办法,谁让外面那些精灵个个都是奇, “所以,你並不知道尤躲在哪里。”法莉婭说。 “她想跟我们玩捉迷藏。”梅左望望,右望望,发现臥室里就没几个能够藏身的地方,要是认真起来,不出两分钟就能把人找到。 “单论年纪,你比我还年长,但你却像小孩子。”法莉婭对梅的幼稚表示鄙夷,她並不知道,因为影梅的存在,梅的实际年龄其实与其心理年龄严重不符,“作为你的师姐,我得告诉你,魔女应当比凡人更加成熟。小孩子玩的游戏,有什么意思?魔女该把心思放在別处。” “確实没有大人的游戏有意思。”梅点点头,法莉婭却红了脸,厉声斥责,叫梅少说胡话,“可小孩子的游戏也是很有趣味的呀?哦,我忘了,你从前没朋友,斯泰西和那个叫卡米拉的女僕把你管的很严吧?我的养母也是这样子的傢伙。” 法莉婭被戳到了痛处。说起捉迷藏,过去她和艾芙娜趁斯泰西外出参加茶会时玩过一次,可艾芙娜却被卡米拉抓了包,那时她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已藏身技巧何其高超,直到扛不住饿,灰溜溜跑出来偷吃,然后就被卡米拉抓了,扔去接替艾芙娜,罚站几小时,回来还被斯泰西一顿猛训:“法莉婭,坦白讲,若你只是单纯玩乐,还不至於令我如此生气,但你却动用了魔法,你明不明白,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等你魔力耗尽了,你该怎么从那么高的树上下来呢?摔下来?” “.——-魔女不需要朋友。”法莉婭抿了抿嘴唇,说道:“友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牢靠的东西。背叛与算计,才是魔女们的家常便饭。”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英格洛沉默了很久,“抱歉,我不敢把尤交给你。” “法莉婭就是嘴硬罢了。”梅一语中的,“我和她是好朋友。” 法莉婭皱起眉头,“哈?!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是朋友?张口就来?梅, 你忘了吗,我以前说过,你若改不了撒谎的坏毛病一—” “艾芙娜说的。”梅插嘴道,“她说我和你是能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好友,比她和你还要亲密。” “她那是讽刺!是骂人!是侮辱!”法莉婭又羞又恼,被梅的纯质气晕“別再提这茬了,一个字都別提。” “二位竟是—-那样的关係?”英格洛眼神复杂,“那我更不能把尤交给二位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法莉婭不知该作何解释了,乾脆自曝,“我很正常,我喜欢—我有侍寢的男僕!而她,她不过是—!” “我是—?” “脏秽至极。”卡兰兹尔垂耳锐评。 “卡兰兹尔,不要对人类的观念妄加评判,”老精灵十分平静,平静得好似一尊会说话的雕像,,“情慾是自然赐予人类的福祉,他们以此繁衍生息,在巨龙的脾睨下延续至今,可谓生命的奇蹟。” “也是一种诅咒。人类想要模仿我们的誓约礼。他们模仿的太过拙劣, 无法领会其中真意,不出数年便要触犯誓约礼的神圣。”卡兰兹尔说,“圣都的精—圣都的同胞们,有相当一部分,被人类污染同化,我为之扼腕。” “是啊,其中就包括我。”盲目的老精灵说,,“人类的情感过於炽热。 不过,消散的也快。” 卡兰兹尔说不出话了。 “英格洛,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您是指,尤的父母————.”英格洛低下头,似乎有些痛苦。 老精灵低声说道:“幼鸟无法一辈子呆在巢內。被驱逐出巢后,它是无法回巢的。” 『至少圣都能让尤衣食无忧。”法莉婭回头望著两个精灵,態度坚决“但愿吧,”老精灵重复道,“但愿。” 法莉婭感觉老精灵的语气有些古怪。 一旁的梅等不及了,她怪怪的笑了两声,大声说道:“尤,小尤, 快藏好吧!梅姐姐来找你啦。吼吼。” “你吼什么——.”法莉婭觉得梅好像又发神经了。 “扮龙呀?捉迷藏不就是这样的吗?”梅歪了歪头,说,“我来扮龙找人!被我找到的小孩子就相当於被龙吃掉了!所以要躲好,千万不能被龙找到。” 无聊。”再年轻个五六岁,我大概才会觉得有趣,法莉婭想。 “美味的小孩!你是不是藏到床底下去啦?吼吼,藏在床底下可不是个好主意。龙一下子就能嗅到你的气味啦,嗅嗅!”梅走到床边,趴在地板上看。 魔女可不能做出这种不雅的动作,但跟梅讲这些话,无异於对牛弹琴。 由她去吧,法莉婭想,这种傻乎乎又没教养的魔女,阿斯让怎会喜欢呢? 对吧,阿斯让。 屋外冷风吹过,阿斯让忽然打了个喷嚏。 话说回来,如果是我,我会藏到哪里?法莉婭望向手边的衣柜。哼,就是这儿。她胸有成竹,漫步走到衣柜门前,恶趣味地敲响柜门。 “找到你了。”法莉婭突然拉开衣柜,內里空无一物。 ....” 失策。 “柜子里也没有吗?”梅起身问道。 法莉婭摇了摇头。 尤是魔女,既然是魔女—.· 就会像我一样,藏在高处。 法莉婭集中精神,调用魔力把自身高高托起一一笨蛋!撞到脑袋了! “法莉婭你没事吧?”好大的响声,梅很担心。 “·没事。” 好痛好痛好痛,但是不能摸,要矜持。法莉婭忍著疼,眯起眼睛,“找到你了,尤。” 年仅十三岁的小魔女正蜷著身子,躲在高高的衣柜顶上。其实,衣柜和床上都能找到细微的魔力残留,仔细看的话,是能看出来的。 “啊啊啊- ——” 天神之血会令魔女的身体发生畸变,或大或小,比如尤,她的声带便被天神之血毁掉了,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很难说她和梅谁更不幸,梅的症状是幻听和幻视,这是脑子出了问题,法莉婭想,她眼里的世界可能很不正常,以前疯疯癲癲,现在呆呆傻傻。 两个可怜的傢伙。 说真的,要不是可怜她,就算她从精灵手中救过阿斯让一命,勉强抵了罪,我也不会轻饶她的。绝对不会,肯定不会。 “你在这儿啊。”梅飘到半空,她和法莉婭一样,也没控制好度,把头撞到了,“嘶—“” 两个笨蛋。尤打量起两个陌生姐姐, “好了,该下来了,回到床上去。”法莉婭伸出食指,点了点床。 不要。尤不停摇看脑袋,像个拨浪鼓,把自己摇晕了,差点摔下去, 幸好法莉婭和梅眼疾手快,一个稳住衣柜,一个托住尤,但很快又被尤蒞身上的魔力挡开。 难搞的小鬼。 要是强行搞魔力对抗,搞不好会伤到她。 法莉婭勉强挤出笑容,好言相劝:“很危险的,下、来、好~吗?” 她有点理解斯泰西老师了,怪不得老东西当时那么大火气。 “啊!啊啊!”尤缩成一团,无意义地叫著。 “尤肯定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英格洛说,“她不想和你们走。” “你知道她“啊啊啊”是什么意思么?”法莉婭皱眉说,“说不定只是肚子饿了。” “我就是知道。”英格洛篤定道。 “.——-我有理由相信,你们向她灌输了一些不好的传言,”法莉婭低下头,向精灵施压,“你们是不是在年幼的魔女面前抹黑过圣都?” “圣都还需要抹黑吗?”梅问。 “你闭嘴!”法莉婭翻了翻白眼。 “我们只是阐述了一些事实,”英格洛说,“阐述事实,也算抹黑吗? “魔女以实力为尊。”卡兰兹尔说,“弱小的魔女在圣都受尽歧视,受尽打压。尤身有残疾,只会为同龄魔女耻笑。我要带她证明自己。” “你不了解圣都而妄下定论。”法莉婭硬著头皮说道:“轻视不等於歧视,也没有哪个魔女閒著没事干,跑去打压弱小的修业魔女。” “尤最担心的是,你们会去清算她的父母。”老精灵沉声道。 ““..—-凭什么不能清算?”法莉婭紧皱双眉,喊道:“她的父母害她失去了声音!若她没能得救,她会睡一辈子,睡到死为止。” “啊啊啊!”尤拉似乎是在抗议。 你的父母不在乎你。他们不爱你。蒂芙尼的魔咒在法莉婭耳边縈绕著。 “別说了。”英格洛声音颤抖。 “圣都能让魔女衣食无忧,负责任的父母应该把魔女交给圣都。”法莉婭也颤抖起来。我生气了,我因何生气?我“但她的父母,却把她卖给———” 说到一半,法莉婭沉默了。 真丑陋啊,弒亲的法莉婭,影梅感慨著,很多人挖空心思,只为给尤编织出一个充满爱与善意的谎言,但她却想揭露血淋淋的真相,她想把蒂芙尼对她做过的事情,对其他魔女也做一遍,真丑陋啊。 谎言和真相,到底哪一个更好?梅很疑惑。 当然是善意的谎言啦。影梅说。 乐土不也是善意的谎言吗? 这个嘛.影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梅了。 我说不定也是被拋弃的孩子。梅忽然想。 瞎说,你的父母相信你是圣女,他们为你自豪呢。影梅对梅的想法感到焦虑。 在法莉婭沉默的这段时间里,梅来到她身后。 “別挨著我,你靠太近了。”法莉婭浑身带刺。 “法莉婭,你晚上不是要和阿斯让说悄悄话吗?”梅的心中忽然泛起一阵苦涩,好奇怪的感觉,”“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就和他讲一讲吧—-现在, 就不要再说了。” 梅!你—. 影梅嘆了口气。 法莉婭回眸看了眼梅,剎那后警开目光,轻轻点头。 第178章 长夜(上) 第178章 长夜(上) 是血。 血把视线染红。 我做了什么我· 我杀了人。 我杀了不该杀死的人。 我,用魔法,杀死了我的亲人。 我,是魔女。 那一天的回忆,仍然挥之不去。 法莉婭感到一阵反胃。 蒂芙尼站在血泊里,她的微笑充满血腥。 “你做得很棒,法莉婭。 “我——我——” 我后悔了。 “嗯?你好像很痛苦啊,法莉婭,你应该感到快意。“ 开什么玩笑。 “你杀死了你的生父,为你的生母报了仇。 ! 她把我拋弃了。 “你杀死了你的养父母,为你自己报了仇。 1 他们曾对我很好。 哪怕这是假象。 哪怕他们对我动刀。 他们曾经·.对我很好。 “法莉婭,你在哭啊,但你的眼泪能拯救你自己吗?考考你,法莉婭, 你知道为何像你一样同龄的女孩子,在法兰越来越少了吗?因为她们死掉了。 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女孩,你母亲的命运就是你的命运。是啊, 你会成为一具枯骨,被野狗从地里刨出来咬食。你的养父母甚至不会掏钱为你准备一副棺,他们对你的爱只是假象。”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他们刀。” “因为真相只需要一把刀就能展现出来。法莉婭,这只匕首大有来头, 我那受诅咒的老师曾对我开出了一道难题,她把这只匕首给了我,让我杀死我的母亲。” “为什么“因为她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而我只是个意外。她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將我弄掉,那些墮胎的汤药,只要愿意去找,其实不难得到。但她没这么做,她把我生下来,害我受苦,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註定要被人叫做『小妓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生在圣都,而且在保护期內成了魔女,呵。” 我不想听。法莉婭哭泣著。 “我母亲的想法,和你母亲差不多,她们生下你我,不是因为爱,而是为了一一钱。你的父亲是乡下贵族,我的父亲是圣都里的一个富豪,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心狠手辣。你我的母亲因此失算。” “法莉婭,你还在哭。我当时和你一样,哭得稀里哗啦,因为那时的我和你同样天真。我相信我的母亲是爱看我的,即使她天天在我耳边说:你要多学一点取悦男人的技巧,將来替你狠心的父亲养我,我也还是相信,她是爱我的。直到我將那支匕首递给她。” 我对她说,母亲啊,请您杀死我吧。我那可恨的老师命令我杀了您, 我若违抗她的命令,那么,我一定难逃一死。与其死在她手中,不如让我死在您的怀抱里。” 我不要听。法莉婭哭到呕吐。 “没有丝毫犹豫,法莉婭,没有丝毫犹豫。我的母亲直接拿刀扎向我的脖子,她甚至不想抱抱我。我以为我会心甘情愿赴死,但我的魔力在那一刻支配我的身体,它告诉我,不,你不想死,你是魔女,日与星月垂怜了你, 你的命运已经改变,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事情,现在已经触手可及,所以, 你怎能在这里停下?” “法莉婭,这些话我只对你说。请跟在我身边学魔法吧,来,握住我的手,做我的学生。法莉婭,我会將你教育成强大的魔女,无比强大。因为我有预感,未来你会接替我的位置,在圣都叱吒风云。假如你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会告诉你:因为你学会了我的魔法!多么了不起,你才这么小,小到让人忍不住疼爱,但你学会了我的魔法。” “法莉婭,可爱的法莉婭。你很羡慕你父亲的大房子吧?不必羡慕,你会拥有更好的,因为你是魔女。你已从那既定的命运中解脱出来。往后,你不必忍受生育之苦,不必终日与炉灶为伴,不必纺纱不必浣衣。那些吃不完的苦已统统离你远去,我会代替你的母亲爱你,我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我会让你在圣都平步青云,而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与你的过去挥手告別。相信我,法莉婭,我不会看走眼的,即使那万不存一的微小可能性应验了,也没关係,虽然我那可憎的老师是个混蛋,但我会包容不成器的弟子,我披上紫袍那日,便为此发过毒誓。” “法莉婭,握住我的手,对我行拜师礼吧。 滚开。 滚开! “..—你拒绝我?” “法莉婭,你拒绝我?” “你认为自己做错了,你认为我是坏蛋,是这样吗?” “法莉婭,你觉得我该死吗?你觉得我应该放任我的母亲扎穿我的脖子,结束我那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的人生,是这样吗?” “那你呢?法莉婭?你该死吗?还记不记得你养父母看到你的第一眼是什么表情?是恐惧啊,法莉婭,是恐惧。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觉得你要来找他们寻仇。法莉婭,你看他俩床边放著什么?一把斧头。他们晚上抱著斧头睡受可用我不你卖断你的时子” “那是因为我成了邪恶的魔女!我不想做魔女!”法莉婭泣不成声,“我已经用魔法做过许多坏事了,大家都说,只要成为魔女,就会变成坏蛋。我.” “那如果你不是魔女呢?” “如果你不是魔女,他们就会爱你吗?” “..—·会。” “这儿有一根绳子。” “或许正是这根绳子,成就了你。” 年幼的法莉婭不自觉地挡住了脖子。 “如果你不是魔女,你的父亲不会派人追杀你,你的养父母也不会遵从你父亲的命令追杀你。因为—如果你不是魔女,你已经死在这根绳子上了。” “承认吧,法莉婭,打从出生起就没有人真心实意爱过你,你我不过是一个错误,一个本不该诞生於世的一一错误。” “事不过三,我再问你一次,最后一次。我会成为爱你的那个人,你愿意接受我的爱吗?” “.——是吗,我明白了。”” “你恨我戳破了真相,但你真的相信你编制出来的谎言吗?你不信。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问过你,想要復仇吗?你的回答是:想。那才是你的真实想法。” “有朝一日,你会溺死在自己的幻梦里。” “你会像歷史上那些为爱痴狂的傻魔女一样,被你自以为爱你的那个人亲手杀死。而在临死前,你会沙哑著声音问他:亲爱的,也有你吗?”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法莉婭。』 —.真噁心。 法莉婭,你真噁心。 不是已经说好了,要把这些事情都忘掉吗? 为什么还要想起来。 忘掉它。 法莉婭,把蒂芙尼的魔咒忘掉。 声音。 一些声音在法莉婭耳畔响起。 醒· “你们对她—.—· 没·· “冷静——” “没事——.她.——··养·—— 好像听到了阿斯让的声音。 我是不是害他担心了? 我—. 黑暗中迎来一丝光亮。 法莉婭睁开双眼。 紫色的床帘。 宽大柔软的床铺。 我正躺在里边?可恶,睡著好舒服,这是什么绒做的?不晓得贵不贵。 “法莉婭———你终於醒了。” 阿斯让惊出一身冷汗,湿透打底的衣衫。 “梅说你突然乾呕,紧接著倒在地上,”阿斯让停顿很久,“幸好不是我想的那样——我还以为有人在你的饭菜里下了毒,幸好不是———”“ 要是让阿斯让知道,我是因为想到那些事情而晕倒,我的威严还往哪搁。法莉婭撇撇了嘴,那可真就一点不剩啦! 但是· “我就是太累了,”法莉婭喃喃道,“没睡好。” “都是你害的!你这头.”菲奥娜的眼中燃起火焰,不过她却不敢在法莉婭面前骂出“淫熊”一词,只能憋在心里,委屈极了。 “所以,要好好睡觉哦。”梅说。 换你一个人熬夜是吧?见鬼!法莉婭暗骂道。不过,梅说这话应该没什么特別的意思,她是个白痴,別和白痴计较太多。 “那个臭小鬼呢?”法莉婭缓缓开口,“我直说了,她必须跟我们走。 除非你们想给她造成更多心理创伤你们这些精灵简直匪夷所思,別把你们那一套思维.套到人类头上·大多数贱民一“法莉婭,少说两句,你现在需要休息。”阿斯让插嘴道。 “哎——那个臭小鬼在哪呢?”法莉婭瞧不见尤的踪影。 “她去睡觉了,”阿斯让说,“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晚上?”法莉婭呼一声气,“我睡了这么久?” “嗯。 艾芙娜要急得团团了,法莉婭想。呵,不管她。 法莉婭瞄了眼窗外,接著又瞄了眼阿斯让。 “—-我肚子饿了,依莲尼亚,我们去吃饭吧,”梅突然说,“菲奥娜,你也和我们一起来。” “啊?要去你去,我根本不- r “菲奥娜阁下。 依莲尼亚神情凝重,菲奥娜没法拒绝。 “还请麻烦各位,为我这个目盲的老精灵领路。 “当然,只要阁下不介意。”依莲尼亚说道。 “一把年纪的老傢伙们总是对半精灵颇有微词,但我不一样。啊,对了,请走慢一些,我的腿脚也不太好。” “我可以用魔法让你飘起来。”梅说。 “但我更喜欢脚踏实地。”老精灵说,“大地带给我安全感。” “精灵喜欢在树林里安家。船是木头坐的。精灵为什么不爱坐船?”梅突发奇想。 “啊,你问住我了。” 眾人一齐离开,法莉婭难得与阿斯让独处。 法莉婭有些不习惯,头往被子里缩。 “就剩我们两个了。” “是啊。”阿斯让说。 “你肯定好奇,为什么我会昏倒?” “我被你嚇出了一身冷汗。』 “我不信,让我闻闻。听—.—“” 法莉婭又缩回被子里。 “法莉婭,到底怎么回事,別塘塞我。”阿斯让正色道。 “可我要是不想说呢?”法莉婭露著半张脸,那双琥珀宝石般的眼眸在吊灯的照耀下灿灿生辉。 “那我就不问了。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你不许有。” “我当然有。” “少废话。”隔著床被,法莉婭的声音有些沉闷,“天已经黑了,你答应过我,快告诉我,你究竟是哪里人?以前是做什么的?我是说,在你成为斗剑奴之前。” “嗯—看样子,我非说不可咯?” “非说不可。”法莉婭沉默片刻,再次说道:,“阿斯让,不要骗我,这对我很重要9 “好吧,不过,该从何说起呢?” “別卖关子。”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法莉婭喃喃数次,突然回过味来,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好哇,你把我当小孩子戏耍!” “我之前说什么来著?就知道你是这种反应!但我真没说假话,法莉婭,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阿斯让嘆了口气,“刚开始我还以为这是一场噩梦,过了很久我才认清现实,我可能真成了穿越者。” “穿越者?”什么东西,法莉婭完全听不懂。 “就是·从一个世界去到另一个世界的人。” “编吧,编吧,你就发挥你那天马行空般的想像力,在你的主人面前尽情编造故事吧!”法莉婭咬住下唇。 “不骗你。” “真的?” “真的。” “那你说说,那个世界是怎样一个世界?” “没有龙,也没有魔法,但人们却能做到很多魔法做不到的事。』 “留著这一套,拿去忽悠梅吧,別来忽悠我。』 “行吧,就当我是骗你的,就这样吧。”阿斯让闭上嘴。 “你应该向我证明,你说的確实是真话,而不是跟我置气。”法莉婭闷声说。 “可我该怎么向你证明?”阿斯让嘆道。 “我哪知道!” “你对太阳发过誓。”阿斯让忽然想道,“那我对月亮发誓好了。』 “..—.嗯。”“ 1 於是阿斯让走到窗边,仿照法莉婭的誓词,清了清嗓子,念道:“美丽的月亮,伟大的母神,请您为我降下一警,为我见证。我,阿斯让,於此地,於此时,向您宣誓:我对法莉婭没有一句虚言,假若———“ “別发毒咒!跟我念,永不背叛法莉婭。” “永不背叛法莉婭。” “永远做她的奴隶。” ““.—·永远做她的裙下之臣。” “你怎敢擅自更改我的话!” “我想我的表达更加准確。” 夜仍然漫长。 还有许多话要谈。 第179章 长夜(下) 第179章 长夜(下) 夜空星辰无数,洒下冰冷的百光。村庄里的人们不再点燃焰火,人们相信火能驱散野兽,但龙呢?火不一定能驱散龙。人们知道龙是智慧生物,它们很聪明,传说一只成年巨龙的智商与十来岁的孩童相当,而大人们知道, 很多小孩子都爱玩火。 万幸,那些绿龙正忙看筑巢下蛋,出没的並不频繁,直到自前为止,从领主家里放跑的家禽尚能满足它们的胃口,然而令人不安的是,外出採摘臭叶的人很少能听见那熟悉的“”声了。 “我討厌羊,羊的眼睛让我害怕,它们的叫声也让我烦躁。我虽然是私生女,但我居然要和农奴家的小贱民一般,给我那可恶老爹放羊。” 法莉婭躺在床上,与阿斯让閒谈。她很享受这种感觉,很放鬆。阿斯让会耐心听她讲话,而法莉婭正需要这样的倾诉者,其他人太过囉嗦,而且逼得很紧,仿佛將法莉婭当做一台紧密的仪器,只能学习和休息。 “羊还会咬人。”阿斯让说。 “不仅咬人,它们还会吃小动物,”法莉婭说,“我亲眼看过一只羊生吞了一只小鸡仔。” “你被嚇到了?” “我被嚇哭了,”法莉婭淡淡道,“我那时才七八岁大。” “有机会给你烤些羊肉吃。” “你那个世界的小孩子,要替人放羊么?”法莉婭忽然问道。 “过去有,但现在基本上没有牧童了,大伙要去读书,闷在书本里。” “你们不吃羊肉了?”法莉婭问,““学精灵保护环境?你们那儿又没有龙,羊多了可是会把草吃光的,不是好事。” “吃啊,很多人都能吃得起羊肉,我们那儿的养殖业比你们这里发达的多,羊肉之外的便宜肉到处都是。” “总感觉你得了症。天神教就是这么宣传的,只要抵达了乐土,就有吃不完的肉。” “我们那的人们掌握了整个星球的资源,听,陆地上的大部分资源,因此发展的很快,”阿斯让看著法莉婭的眼睛,她的眼睛真美,“但这个世界却被龙限制了。九省的土地加起来,估计不比我的国家大。” “我猜那个世界没有奴隶。” “嗯,没几个地方蓄奴了。” “当我的奴隶,你很不满。” “身份不重要。” “很重要。”法莉婭像鱼饼似的喷了喷鼻子,哼声道:“丈夫被別的女人勾引了,多少女人只能忍气吞声?主奴就不一样,主人可以拿起鞭子,把不忠的奴隶活活鞭死。別得了贵族头衔就得意忘形,我还是能轻鬆拿捏你, 谁让我是大魔女呢?所以啊,敬畏我吧!阿斯让。多点敬畏,少还嘴。” “是你把我往外送。” “你明明可以把梅端到一边,不搭理她,剩下的我来处理。” “做不到。” “因为天神之血?你可以喝尤蒜的血。” “我得对梅负责。” “我恨不得跳起来抽你耳光,”法莉婭声音颤抖,“她是魔女,你一个凡人,还想对魔女负责?” “我说出这句话时就做好心理准备了,隨便你揍我,我没有怨言。”阿斯让坦承道。 “搞清楚,是我带著梅睡了你,不是你睡了我俩。”法莉婭怒容满面, 她竟然讲出这种不雅的下流话,要是被斯泰西老师知道了,非得剥了她的皮,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傢伙·· “或许是这样,但我说过吧,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要拿魔女的那一套观念衡量我。”阿斯让严肃万分,“所以,不要打依莲尼亚的主意,法莉婭,我承认我有点好色,你就別来放大我这个缺点了,求你。” “看我干的好事。”法莉婭咬住嘴唇,沉默后说道:”我后悔了。阿斯让,猜我想到了什么,我想起了你初见我时,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你根本就不忠诚,而是贪图我的美色!” “別骂了別骂了。” “你在你那个世界,有喜欢的人吗?是不是整天沾惹草?” “第一个问题我会回答一一没有,第二个问题也是同样的回答一一没有。” “啊,该不会是没人看得上你吧,”法莉婭心里窝火,“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得怀疑我自己的眼光了,哼。” “求您別骂啦。” “我不生气,一点儿也不。”法莉婭说,“我没有生气,因此不会骂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別骗我了,法莉婭,你生不生气我还看不出来么。我喜欢你,一点不假,但你要是让我对梅不闻不问·.从那天晚上之后,我就做不到了,真的做不到。” “干嘛对我讲真话!骗骗我不好吗?”法莉婭突然一。 “在这一点上,我不想骗你。”阿斯让凝视著法莉婭的眼睛,不曾移开。 法莉婭的嗓音忽然变低,变得沙哑,“阿斯让——— “我在。” “尤的父母拋弃了她。为了一点钱,甚至可能只是为了一块麵包,就把尤拋弃了。” “嗯,很有可能。” “我该告诉她真相吗?就像蒂芙尼·—还是说,我不该戳穿真相?我该向她撒谎吗?你的父母很爱你,他们只是被天神教欺骗了?”法莉婭鼻子一酸,“..我到底该怎么做?哪个是对的?哪个是错的?” “都对。” “少来这套。” 我是认真的。 “我想告诉她真相,我想告诉她,你已经被父母拋弃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没有人爱你,所以你要加倍爱自己。”法莉婭沉默了,她的身体突然绷紧,脸色有些苍白。 “呕”她再次乾呕起来。 “法莉婭!” 阿斯让慌了神,急忙將法莉婭抱起,避免法莉婭被呕吐物堵塞室息,但法莉婭只是乾呕。 “抱紧一点。”法莉婭虚弱地说。 阿斯让照做。 “再紧一点。』” “我怕你喘不过气。 我杀了我的父亲,”法莉婭流下眼泪,“我杀了我的养父母。” “都过去了,法莉婭,都过去了。” “我忘不掉。我是谁?我是弒亲的法莉婭—-我忘不掉。” “你没有错,法莉婭,还记得那句话吗?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是没有错的,这句话是你说的。” “凯旋式上你也是这么讲,而我也是这么想的。”法莉婭有气无力地说著,“我没有错—-果真如此吗?不对,不对,不对。我为什么要告诉尤真相?因为我想她让变得和我一样·—蒂芙尼对我做过的事,我想在尤身上重做一遍—光是意识到这点,我就噁心到想吐。阿斯让,我是不是很噁心————你的主人原来是这么噁心的女人。” “不,你很正常,噁心的是我。” ““—是很噁心,一身汗味。”法莉婭轻嗅著。 “..—我的意思是,我会对你坦白我对梅的看法,是因为我想减轻身上的负罪感,这个才叫噁心。” “那你说说,为什么我不噁心?” “尤有权知道真相。等她长大以后,她会从谎言中醒悟过来,那时她会更加痛苦。” “也许在她醒悟过来之前,她就已经释怀了。 “但前提是,能有人照顾好她。”阿斯让轻抚法莉婭的秀髮,“如果对她不管不顾,那才是不负责任。如果能照顾好她,那不管做什么,都有道理。” 夜空满是星辰,屋內烛火明亮。 尤安然入睡,盲目的老精灵坐在床边冥想,他忆起诸多往事,想要从中挑选一两件趣事,当作尤的睡前小故事。 海的另一边,莉莉和苏西还没有睡,卡米拉对这两个孩子颇为头疼,尤其是莉莉,人小鬼大,比小时候的法莉婭更难管束。“真不像话。”卡米拉嘆著气,继续讲下一个故事。 天空划过一道流星。 依莲尼亚望著那颗流星,心中说不出的悲伤。莉莉和苏西还好吗?灰石堡的人们是否应徵討伐绿龙了?伤亡是大是小?斯泰西那边可否顺利?砂龙的数量可控吗?母亲...父亲··—· “依莲尼亚,你哭了?” “梅阁下,余没有哭。” “我受够了,什么饭后散步,”菲奥娜抱怨道,、“我放不下心,那个淫熊和精灵有仇,你们不担心法莉婭,我担心,我要回去了。” “他们要说悄悄话。”梅低声道。 “悄悄话?卿卿我我!约等於一点儿防备没有!”菲奥娜皱著眉头。梅和依莲尼亚认为阿斯让能保护好法莉婭,她不这么想。 梅,悄悄话可说不了一晚上。影梅在旁低语。 梅暗暗点了下头。 屋外一阵劲风吹过,屋內谈话还未结束。 “说回我俩的事。”法莉婭在阿斯让怀里躺了好久,躺到满足后,她把阿斯让推开,说道:“只有妻子会吃丈夫的醋,我不会吃醋,因为我是你的主人,你的庇主,我怎么可能会吃醋呢?主人绝不可能吃奴隶的醋,只会惩罚奴隶。我要惩罚你。” “我接受惩罚,但我希望这是唯一一次,也就是最后一次,我真怕你算计完依莲尼亚,又回过头来整我。” “她又不是魔女。”法莉婭的脑迴路叫阿斯让琢磨不透,“这是两码事。” “好了,作为惩罚,现在把你那枚视若珍宝的硬幣乖乖奉上!”法莉婭伸著手掌,“我来代你保管。” “如您所愿。” 阿斯让从隨身的置物袋里翻出那枚一元硬幣,放到法莉婭掌心。 “说起来,这枚硬幣就是我身份的最好证明,法莉婭,看看背面的印。我敢打赌,圣都最好的铸幣匠都铸不出这枚硬幣。” 法莉婭把玩著硬幣,可没玩两下便把硬幣在手心里,整个人向后一躺。 “阿斯让,如果你不属於这个世界,那你可曾——想过回去吗?” “回不去了。” “只许回答想,或者不想!”法莉婭凶巴巴地说。 “不想。” “为什么不想呢?”法莉婭问,一“哦,我懂了,那边没有喜欢你的女孩子,真可怜啊阿斯让。” “还真是,但这边有。”阿斯让笑笑,没多久又收起笑容,“至於我的父母,我买过保险,他们能活得很好。 “这边也没有喜欢你的女孩子。”法莉婭说,“你的父母一定会为此伤心,但没关係,有我在,你不会绝后的。” “你是我老妈啊?” “借用你话的讲:还真是。你不是喊过吗?再喊一次,法莉婭妈妈, 快,喊给我听。” 阿斯让抿了抿嘴,“法莉婭妈妈———仅此一次。 “让你喊几次你就得几次。” 两人一阵沉默。 “吻我,然后,掐住我的脖子。”法莉婭突然要求。 “啊? 我一定是听错了,阿斯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拜託,我想確认一些事情。” “你在发什么疯,我不可能下得了手。 “拜託。”法莉婭重复道,“拜託。 “.——我必须知道你让我这么干的原因。”阿斯让语气严肃,“你究竟在想什么?』 “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法莉婭牵住阿斯让的手,让他握住自己那白皙的脖颈,接著闭眼索吻。 与其说是阿斯让掐他,不如说是她隔著阿斯让的手在掐自己。 室息感愈发强烈。 恐惧和爱意在心间混杂。 魔力在躁动。 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 阿斯让挣脱法莉婭双手的魔力束缚。 法莉婭剧烈地咳嗽起来。 “见鬼,法莉婭!你没事吧?” “..—.咳咳。 “你要是想不开我隨你揍,你怎么——” 法莉婭又一次牵住阿斯让的手,这次她让阿斯让感受自己的心跳。 “蒂芙尼预言,我会被爱我的人杀死。” “別冒傻气了。” “我的养母用绳子勒我时,叫我不要恨她,因为我本来就是个错误。她还骂我是一个杂种,老是让她生气,我那养父閒她太吵,让她安静, 呵——.”法莉婭虚弱道,“我把这些事忘掉了,我把真相当成了噩梦———而用谎言麻痹自己,但当我见到尤的时候,我突然醒悟了。阿斯让,他们勒我的时候没有流泪,没有道歉,也没有一方为我求情。难怪我一直无法释怀,难怪我的魔力会爆发。” “说真的,再別想这些事了。法莉婭,尤的事我来处理。” “日后你想对付我时,记得吻我,骗一下我,说你身不由己,不然我身上的魔力可是会爆发的·你落不著好。” 阿斯让伸手,猛地弹她额头。 “法莉婭,你是大魔女,对我来说你的命比谁都重要。” 你怎么这么没安全感,“別轻贱自己,我为你豁出过命。” “我比梅更重要?” “嗯。” “以后你有了孩子,也是我更重要?” “那当然。” 法莉婭的眼神湿润了。不止眼神。 她拍了拍另一个枕头。 这是蒂芙尼的臥室,但这不重要。 精灵听力很好,也不重要。 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已经砰地一下,门被人敲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法莉婭躲进被子里。虽然什么也没干,但还是很害羞。 “很抱歉打扰二位,”门外传来依莲尼亚的声音,“精灵们似乎有急事相告。” 第180章 紫色床帘 第180章 紫色床帘 急事,能有什么急事?我才有急事呢! 精灵—··精灵!该死的,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 法莉婭大为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你多休息一会儿吧。”阿斯让摸摸缩进被子里的法莉婭,轻声说道。 “不。” 法莉婭掀开被子,轻盈地跳下床,仿佛急於证明清白似的,主动打开房门。 看吧,梅,我和阿斯让之间什么也没发生,真的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些独属於我俩的小秘密,你永远不会知道。所以,別想以此和我討价还价,我不允许你和阿斯让独处一室,永远不许。要不是我体质特殊,承受不住阿斯让的攻势,你连抱住阿斯让的机会都不会有。 法莉婭將这些小心思融进眼神里,但她好斗的眼神却没能激起梅的好胜心。 梅心事重重。 法莉婭只觉一拳打在了上,好没意思。 “法莉婭!你感觉好些没有?” 菲奥娜深感欣慰,法莉婭没和那头淫熊搞在一起,是啊,魔女怎能为凡人的言巧语冲昏头脑,怎能像小女孩儿般依偎在男人的胸膛里!她不自觉地前进几步,想要离法莉婭更近一些,然而法莉婭却默默后退了两步。 是我不好,我靠太近了。菲奥娜暗自神伤,可没伤心两秒,便气不打一处来一一那头淫熊终於出来了,挡在她和法莉婭之间。 这可恶的淫熊·.—-他绝对是故意的,但是没关係,我能压住这股怒气, 菲奥娜想。我有契约精神,既然你没有擅自对法莉婭出手,那我就没有生气的理由。说到底,我並没有阻止法莉婭寻欢的资格,但你,你这头整夜施暴的淫熊,你身为法莉婭的忠僕,怎能不为法莉婭的安全著想!床榻上的魔女过於脆弱,必须有人在旁看护,万不能疏忽大意。 “这么晚了,能有什么急事?”法莉婭沉著脸,盯住眾人身后的莫菲里特,没好气地问道。 “我的同胞们从天神教手里截获了一封信。” 莫菲里特是一眾精灵里话最多的那个,自然会被精灵们推出来传话,他展示出一张染血的信纸,將其转交给法莉婭。 “喷,全是血。”法莉婭微微燮眉。 “但不影响理解。”莫菲里特说。 “阿斯让,上面写了什么。” 法莉婭有轻微洁癖·不,说洁癖不太准確,毕竟有些东西她甘之若·.她应该只是怕血,嫌血比较脏。阿斯让接过信纸,逐字阅读,神情愈发凝重。 “贤王查尔顿一世的王冠正在等待新的主人--我等將重回故土,那新的王將再造我等的祖国——王会消灭魔女,王会消除压迫———”下方的文字被大片鲜血浸染。 “类似的信件,只怕已趁夜出现在眾多领主的床头,”莫菲里特说,“我敢肯定,天神教近期必有大动作。诸位,多地逃荒的农奴均已加入红衣团的队伍,他们的规模正在迅速膨胀—..-也许再过不久,你们就能见到天神教组建的百人突击队,与侍神骑士团了。留给你我的时间,不多。” “光是收容难民,就够我们焦头烂额了,”法莉婭抱怨,,“如果你们精灵能从那群贱民手里收走一半土地安置难民,我们的压力就会大大减轻,同时也不会有那么多贱民跑去投效天神教。” “我想问问,你们还会不会在条款里加入保护环境、爱护动物等等为难人的条件呢?”阿斯让问,“说实话,你们要是把这些条款拿上桌,所有贵族都会拍屁股走人。” “看在亲属的份上,他们的屁股应该能多撑几分钟。”菲奥娜说。 “.我会与同胞陈明利害。” “你的同胞都是些榆木脑袋,”法莉婭嘴不饶人,“开你们的会去吧, 我们要休息了。” 莫菲里特微微鞠躬,转身离开。 “还有你们,”法莉婭指了指走廊上的另几名精灵,,“走开走开。” 精灵们用复杂的眼光打量阿斯让,隨莫菲里特一同下楼。 喂,你们那眼神是什么意思?看我干什么? 误会啊,纯属误会。 阿斯让百口莫辩。 “好了,都进来吧。”法莉婭招呼眾人进屋。 有些东西不方便在精灵面前谈。 “梅,你认为天神教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將这些信件送到各个领主床前吗?” 屋內只有两张椅子,一张是化妆檯前的椅子,一张是瞎眼老精灵坐过的椅子,坐起来都不如床铺舒服,当然了,还有一张沙发,但沙发就留给梅和其他人坐了,法莉婭要和阿斯让一起坐在床上。 “应该可以,”梅复述著影子的话,“除非那些领主家里养了精灵家僕,否则他们醒来时,不但会看到一封信,还会看到一瓶圣酒,和一把匕首。” “真有这么厉害?” “不管我逃到哪里,他们总有办法联繫上我。”梅低著头,“即使我跟著你们去了圣都,他们也还是找到了我。” “贵族不可信了。”法莉婭下了判断。 阿斯让想,还不是你们魔女用不可一世的傲慢態度,將魔女与凡人的界限圈定住,种下猜忌的种子,一点点风吹草动,便会形成难解的猜疑链。上至领主,下至农奴,人们为求自保,都会或主动或被动地投入天神教怀抱, 以免遭到魔女们蛮不讲理的清算,除非魔女们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將天神教荡平。 “本地的魔女也不可信。”法莉婭看向菲奥娜。 菲奥娜焦急万分,“法莉婭,我一一” “放心,我没有怀疑你。”法莉婭双手交叠,淡淡说道:“可你的那些同僚,就十分可疑了,若不是他们透露了风声,天神教能找到梅吗?” 与梅初遇的回忆浮现心头,阿斯让思索片刻,说道:,“无霜港的魔女, 多半和天神教关係匪浅。” “法兰魔女成分复杂。”菲奥娜深吸口气,缓缓说道:“有像我一般厌恶失乡会与天神教的魔女,自然也有同情失乡会的魔女。” “等我入主魔女院,我要举办茶会,推行法令,”法莉婭说,“所有魔女都要离家乡远远的,去其他行省待著!同情失乡会——真可笑。” 话音刚落,菲奥娜突然起身,鼓足勇气,向法莉婭喊道:“法莉婭,请你日后不要再与阿斯让·—-阁下独处了。你已经被天神教盯上了,他们渗透不了金月湾的高墙与港口,但其他地方呢?村镇就不必提了,那些內陆的小城市,安保等级比得上金月湾吗?许多小城市的治安官本身就是当地的地痞流氓!因此,必须得有人为你侍奉塌边!我,魔女菲奥娜,愿担此重任。” 大概是觉得这番发言过於露骨,菲奥娜想了想,决定拉上依莲尼亚,“依莲尼亚,你” “余明白。”依莲尼亚当即会意。 “你们也想和阿斯让睡觉吗?”梅问。 “不是!” “....—非也。” 菲奥娜和依莲尼亚先后出声反驳。 “嗯,我同意了。”法莉婭微红著脸,“金月湾背靠圣都,还有我和艾芙娜的铁腕管理,才將歹人拒之城外,但金月湾之外的地方可就难说了,我严重怀疑天神教的爪牙遍地都是,没有一寸土地是安全的!是吧,阿斯让。” 你问我? “法莉婭,我和你之间的事,是私事·私密的事!”阿斯让轻声道,“你难道不懂什么是隱私吗?” “你有信心保证我的安全?” “当然有。” “——你有余裕,我没有,梅也没有。”法莉婭撇了撇嘴,小声道:“再说,有床帘遮著呢,你一个前斗剑奴,比元老们更懂隱私?有人侍塌,这是权力与地位的象徵,也是忠诚与信赖的象徵。莉莉作为我的学生, 以后也得为我侍塌,哦,还有尤,我一定要带她走。” “你疯了———”阿斯让膛目结舌,“床帘?你瞧这床帘多厚?比纸还薄!” “就是要隱隱约约看得到黑影啊,不然你掐我脖子怎么办?元老们要这样设计,自有其道理,为的就是防止不测。” “那声音呢?你能忍住不出声吗? “我、我不在乎!”法莉婭脸红到耳根,“捂住嘴不就好了?” “你把我的三观震碎了。” “我们魔女是这样的,”法莉婭大言不惭道,,“要不是斯泰西老师洁身自好,墨守清规,我和艾芙娜搞不好都会被她拉去守夜————-喷,当然啦,就算她真这么要求,我也决不答应。” “赤裸裸的人身压迫。”阿斯让遣责道“就压迫就压迫,”法莉婭吐了吐舌,“尤其是你,不然我不是白成魔女啦?我是未来的紫衣元老,行事作风要向元老看齐,你也说过啦,要我別轻贱自己。” “我希望生活在一个更开明的时代。”阿斯让嘆了口气。 “开明的时代——.-呵,我才不相信你们那个世界人人平等呢,人怎么可能生而平等呢?哦,爱莎也说过类似的话,她对农夫说过,你与我都是同样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此事在《言》中亦有记载,但我们都知道,没有哪个魔女把这个故事当回事,就连那些农夫,也不认可这话。”法莉婭满脸写著骄傲,“况且我已足够开明,遇上我是你的幸运,要知道有的魔女可是睡完一个奴隶就把他阉割掉的。” “..—-你之前还吐槽说,这是对魔女的抹黑之谈,不可饶恕。” “嚇嚇你。” 法莉婭扭头望向菲奥娜,菲奥娜眼中的嫉妒之火在剎那间熄灭, “菲奥娜,现在已经很晚了吧?” “嗯,已过午夜。” “今晚就不必侍塌了,你和依莲尼亚先去休息吧,我要留足精神,好把那个叫尤的臭小鬼带走。法兰如此乱,她这么大的小鬼,每待一天都有可能缠上要命的麻烦。” 『余在此坐著就好。”依莲尼亚坐在老精灵的椅子上,闭目“我·—“我睡沙发!”菲奥娜慢慢吞吞地说,!“法莉婭,其他房间都被占了,那些精灵把贵族们的家属塞进一个又一个房间——.” 梅则在影梅的催促下扑到床上。 “梅,我可没允许你上床。” “不行吗?” “现在不行。” “你们是还有话没说完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好吧。” 梅!你要爭,要抢!影梅急了等下再睡也没事啊。梅想。 那你至少偷听一下他们讲什么! 偷听不好,我会自己问阿斯让。 把梅赶走以后,法莉婭放下紫色床帘,继续和阿斯让交头接耳,这种感觉有些奇妙,令她莫名兴奋。 天神教.···-绿龙.·..怎样都好,反正都是帮臭鱼烂虾,早晚被她消灭掉,还有阿斯让在呢,我们连龙王都能干掉,他们还能强过龙王吗? 法莉婭现在只想和阿斯让多说说话。 “呢哼—我特別允许你对我动手动脚。” “对不起,做不到。” “我不信你能忍住,你要是忍得住,就说明法莉婭一边碎碎念,一边用手指在阿斯让胸前画圈圈。 “停,我非得矫正你这种不好的倾向。” “都是你害的,还说什么矫正!” “今天真不行,我俩得谈点正事了。” “..—.什么事。” “圣都的元老们对天神之血很感兴趣。” “我知道,她们想研究天神之血的解药,治癒梅这类魔女的残疾。” “天神教沉寂过一段时间。” “不只是一段时间。 “我猜测,这是因为那段时间,天神教被圣都百般打压,一度遗失了天神之血的制配方法。”阿斯让猜想,“而精灵猜测,天神教是从元老那里得到了启发,重新拼凑出了天神之血的配方。” “精灵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吗?” “没有。” “捕风捉影!但这话既然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我就勉为其难地听上一听,等我披上紫袍之后,再去调查调查。” 圣都。 大角斗场。 蒂芙尼从噩梦中惊醒真该死,又梦到了母亲。 母亲啊母亲,何必夜夜纠缠我呢? 哈· 要让僕人侍塌吗? 不,她信不过任何人。 等等。 有脚步声。 蒂芙尼阴沉著脸,抬手指向臥室的房门。 惊人的魔力充斥著整个房间。 “蒂芙尼大人,我睡不著。” 原来是艾琳,蒂芙尼鬆了口气。 “艾琳,你要习惯一个人睡觉。” “明天还要抽血吗?” “忘性真大,明天你要和我一起参加茶会,”蒂芙尼说,“你要替我找出那些人,那些玩弄禁忌,却还自以为隱藏的很好的人。她们以为你看不清她们的脸,但她们错了,你能闻出她们身上的味道,对吧?艾琳。” “嗯。我会努力的,为了蒂芙尼大人。” “也是为你自己。” 第181章 冰之火花 第181章 冰之火 远方的天际线上,慢慢浮起一片鱼肚白。小尤从熟睡中醒来,这时她忽然想起,她有一幅画落在了庄园的主臥里,那是她很喜欢的一张画,上面画看爸爸、妈妈,还有她自己。魔女会照看画中人的模样,去抓她的爸爸妈妈吗?魔女真是太坏了,但她———她也是魔女,尤拉很是气馁。 “尤,你醒了?” “啊啊啊。”尤向那看不见东西的精灵老爷爷喊道。 “肚子饿了吧。” “啊啊。” 尤摇摇头,但老精灵是瞎子,看不到,於是她拽起老精灵的手掌,写下两个拼写错漏的词汇,“臥室”,以及“画”。 老精灵当即会意。他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让尤骑在他的肩膀上,弓看腰走出房门,慢而小心地踏上旋转式阶梯,向看顶楼走去。 当尤轻轻摸了摸老精灵的头顶,发出啊啊声时,老精灵便知道,他来对地方了。 “啊啊!”尤连喊两声,生怕老精灵走过了头。 她盯著老精灵的手,看他轻轻扣响房门,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打扰魔女睡眠,令她感到心慌,可为了爸爸妈妈,她得拿出勇气来! 不多时,门后传来微微的响动。 尤害怕地绷紧了脸。 魔女要开门了! 怎么办? 对不起,打扰了! 尤低下头,小脸埋进老精灵的头髮里,接著,她听到一声清脆好听的女音,那声音有別於魔女,於是她把头悄悄抬起一点,发现开门的是一位长著尖耳朵的漂亮大姐姐。 “早安,二位,其他人正在休息,不知二位有何贵干?” “啊啊。”尤轻轻喊了两声,小手比划著名什么。 “有一张画,尤忘记带走了,”老精灵说,“就落在这间臥室里。” 优忙不叠点头。 “余找找看。” 依莲尼亚微掩房门,手脚地在房中搜索了一阵,並未发现画的踪跡“很遗憾,未能找到。”她低声道。 “啊啊.· “那幅画对尤很重要。”老精灵说,“可以让尤进去看看吗? ? 依莲尼亚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老精灵蹲下身,將尤放下,嘱咐道:“手脚放轻,不要打扰到他八“啊啊?”尤扯了扯老精灵的袍子。 “我就不进去了,不合適,”老精灵摇摇头,”“好孩子,你要大胆一些。” 尤不安地眨眨眼,稍稍犹疑之后,她坚定地“啊”了一声,缓缓迈开步子,踏进魔女们的棲身处。 哇哇哇,魔女们居然点灯睡觉! 爸爸妈妈说得对,魔女们铺张浪费,真是可恨! 尤歪了歪嘴,耳边响起教母的劝告。我不能做这样的魔女,尤想, 我要做好魔女。 “尤,你把画落在哪里了?”依莲尼亚俯下身,在尤耳畔窃窃低语会不会飘到床底下去啦?尤想了想,向床边走去。 “尤,等等!”依莲尼亚会错意,赶紧把尤拦住,“让我来。” 尤还小,不能让她看到..一些不太好的场面。依莲尼亚定了定神, 昨夜她一直闭著眼晴,虽然耳朵没有听到太多不雅的声音,但. “那幅画对你真的很重要吗?”依莲尼亚问。 尤重重点头,“啊啊啊。” 望看尤红扑扑的脸蛋,依莲尼亚拿出觉悟。 阿斯让阁下,法莉婭阁下,梅阁下——..-得罪了。 依莲尼亚轻手轻脚,分开紫色床帘,脸颊染上淡淡地緋色,心臟砰砰乱跳一一眼前的画面,让她体內的另一半血,那一半人类的血復甦了。她看见法莉婭一手楼看阿斯让的头,另一只手藏在被窝里。被子下面微微隆起。梅也睡的很香,她躺在阿斯让身侧,抱著阿斯让的手臂,引向被子深处,她的一只腿蜷曲看,如一座倾斜的小山包,似乎夹看什么东西,很不雅观。 余不该注意这些。 依莲尼亚看著阿斯让的睡脸,心里有些鬱闷。阁下过於鬆懈了,若掀开床帘的不是余,而是听命於天神教的亡命刺客,阁下该如何应对呢? 就在依莲尼亚如此想著的时候,阿斯让猛然睁眼。 依莲尼亚? 阿斯让不禁瞪大双眼,眼眉挑得老高。 怎么是你...嚇我一跳! “依莲尼亚,你一一话到一半,阿斯让止住声音。 依莲尼亚面无表情地伸出食指,挡在唇前,做出声的手势。 接著,阿斯让又听到一阵“啊啊啊”的叫唤声,这声音沙哑却稚嫩,只能是小孩子的声音。 是尤吗?她来这里干什么? 然而不等阿斯让细问,依莲尼亚便合上了床帘,她的表情过於冷淡,眼神中隱隱透露著鄙夷。 干嘛这么看我,我什么都没干啊—· 不,等等?法莉婭,你手放在哪呢?梅,你抱著我的手做什么呢! 见鬼,你们趁我睡觉时对我做了什么? 阿斯让一头黑线,他万分小心,好从魔女们的包夹中抽身逃脱,但这无谋的举动却把两名魔女惊醒了,法莉婭和梅先后睁眼,嘴里喃喃著阿斯让的名字,语气多有不满。 “混蛋·天才刚亮— “呼眼皮好重—— “你们自己多睡会儿。 “好吧。” 两个瞌睡虫。 阿斯让整理了下衣服,重新盖好被子,从床上下来。 “怪余唐突,打扰阁下清梦。”依莲尼亚欠身道歉。 “没事。”阿斯让有些尷尬,他看到依莲尼亚身下趴著个女孩子,似乎正在床底下找什么东西,“尤?你在找东西吗?” “啊啊。”尤缓缓起身,跪坐在地毯上,警惕地望著阿斯让。 多可怜的孩子,她的声音遭人剥夺。 “这孩子在找一幅画,不知阁下可曾见过?”依莲尼亚问道。 画? 阿斯让说我不清楚,”“床上肯定没有。” “啊啊—” 尤抿了抿嘴唇,再次趴到地上寻找。 “我来帮你。” 床底缝隙很小,烛光照不进来,因此显得很暗,阿斯让专注精神,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他仔细扫了三遍,確认床下空无一物。 “床底下没有东西,尤,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 尤抽了抽鼻子。 唉,小姑娘要哭了吗?阿斯让看著泪眼婆娑的尤,一时不知所措,十三岁的孩子不该如此脆弱,除非那张画对她而言相当重要,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尤的心智与她的年龄不匹。她沉睡了多久?一年?两年?甚一依莲尼亚蹲下身,將尤拥入怀中。 “別哭。”她轻轻拍著尤的背,一下、两下,极富节奏,“没事的, 尤,我们再找找,不会有人偷你的画。” “唔。” 菲奥娜被尤的啜泣声吵醒,整个人自沙发上弹了起来,“法莉婭,淫熊!出什么事了?” “嘘,声。”阿斯让说。 “啊·尤?她怎么在这?嗯?你说画?不是全让她拿走了吗?”菲奥娜抹了抹眼晴,老实说,这孩子一点绘画天赋都没有,她只有一颗充满童趣的心,“好吧好吧,我也来找一找。” 温暖的灯光下,依莲尼亚不停抚慰著年幼的小魔女,阿斯让则和菲奥娜一起搜寻小魔女遗落的画作。他们找得相当仔细,相当认真,却始终一无所获。 “菲奥娜,你能去柜子上看看吗?” “哈?” “仔细看,那里好像有一点魔力残留的痕跡。 “..—.好像是。” 菲奥娜起脚尖,轻轻一跳,整个人飘在空中。这种魔法无需与元素发生反应,其原理乃是用魔力將物体托举起来,单单托举自身,对魔力的消耗不算大,但对精力的损耗却是极高的,极易令人疲倦。 “找到了,还真在这儿。”画的真难看,菲奥娜拿起画纸,缓缓降落到尤身旁,“喏,给你。” “啊!啊啊!”尤感谢地挥手。 “小傢伙,老实说,你画的画挺难看的。” “啊?! “喂,菲奥娜,”阿斯让皱了皱眉,“她还是个孩子。” “画技可不是你哄一哄就能哄好的,”菲奥娜点了点尤的小脑袋瓜,“淫熊,给我拿纸来,我要给她露两手。” 尤嘟著嘴,很不高兴的样子。 “別在小孩子面前这么喊我。”阿斯让抗议著,从书柜的下层抽屉里拿出新纸。 依莲尼亚捂住尤的耳朵,询问道:“菲奥娜阁下,余有疑问,你为何如此称呼阿斯让阁下?这一称呼实属不雅。” “你见过熊吃食物的模样吗?四肢著地,趴在地上,把食物护在嘴下。”菲奥娜越想越气,衝著阿斯让低吼:“你就是这样子把法莉婭架在身下的,简直如出一辙。” “好哇,你敢偷窥我俩。”阿斯让將画纸甩在桌上。 “那是因为我担心!” 菲奥娜气呼呼地拿起纸笔,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简笔画,主题依旧是熊,一头窝在地上护食的熊,看得阿斯让直皱眉。 我有那么猥琐么?还流口水流口水的是法莉婭才对吧。 “如何,”菲奥娜夹起画纸,给尤看,“只要跟我们走,我就教你怎么画画。” 尤稍稍迟疑了一会儿,只是一会儿,便毅然晃起脑袋,弄得菲奥娜直咋舌。 “尤,”依莲尼亚轻声喊道,“你这幅画里,画的是哪些人呢?” “肯定是这小傢伙的父母唄。”菲奥娜不假思索地说道。 “啊啊。” 尤举起小手,向菲奥娜索要羽毛笔,而后在画上写道: 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我。 “那这位是谁呢?”依莲尼亚指著画上的第四个人“啊啊。” 这是伊妮德姐姐,她说她要带我去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等到了那里, 我们要建起一个大大的屋子,再把爸爸妈妈接过来,所以我不能跟你们走。 尤边写边画。 依莲尼亚將这些话念出来。 菲奥娜与阿斯让面面相,而依莲尼亚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啊啊。” 尤拿著羽毛笔,往房门的方向戳了两下,她想要离开这里,但依莲尼亚没有满足她的小小心愿,转而將屋外的老精灵邀进房內。 “伊妮德。”老精灵沉声说道,“就是她將这孩子——— 他看著尤的眼睛,不愿当著尤的面说出实情。 “我听说你们將她—.”阿斯让斟酌用词,“看护在了地下室里。”” “早晚出事。”菲奥娜说,“那可是魔女。” “你们可以把她带走,没人拦你们。”老精灵说。 “不止是她!”法莉婭拉开床帘,她是何时清醒的?还有梅,她也醒了,“我说过了,包括尤,我们也要一併带走。” “啊啊啊!”尤拉不停摇头。 法莉婭心烦意乱地咬起指甲,良久,她向阿斯让投来求助的眼神。 “法莉婭,乱咬指甲不是一个好习惯,”阿斯让报以微笑,“按你想的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 “阿斯让—· 这下换菲奥娜烦躁了,那两人的眼神几乎要拉出丝了!菲奥娜好气啊, 可是没有办法,她比不过阿斯让,各方面都比不过。明明是个魔女,却被比了下去..—· “尤。”法莉婭轻喊小魔女的名字。 昨夜的谈话,浮现心头,法莉婭慢慢回味,让自己的心情平復下来。 尤的魔力充满不安,法莉婭则让她的魔力归於平静,並將这份平静缓缓传给尤。魔力能够传递情绪。 “阿斯让,你知道吗?一开始我很討厌魔法,也很討厌我自己。” 昨夜,法莉婭又一次对阿斯让敞开了心扉。 “我用魔法杀死了我的亲人,而风、火、水、土,这些元素全都不喜欢我,我的魔力对这些元素没有適应性。曾经,我想唤起风暴,但风却割伤我的手指和脸颊,我想燃起烈火,却又险些引火烧身——-死气沉沉的泥土,在我手中顷刻崩塌,那些凝结的坚冰,一不留神就会化为无形。” “但我坚持下来了。” 因为法莉婭伸出右手,吊灯上的蜡烛熄灭了几根,这些火苗聚集到法莉婭的手心上方,彼此围绕转圈。 “尤,吹一口气,你能吹灭它们吗?” 尤猛吹一口气,但这些小小的火苗依旧挺立。 法莉婭突然握拳,火苗瞬间消失,而后她的拳头忽然放鬆,一大团火焰骤然升起,惊得尤哇哇大叫。 “不用怕。” 法莉婭將火焰“捏碎”,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朵美丽的冰之火代替了原本的火焰。 过去,斯泰西用这种方法唤起了法莉婭对魔法的兴趣。 现在,法莉婭为尤復现冰与火的魔法。 “想学吗?” “啊啊。”尤犹豫地晃起脑袋。 法莉婭快要生气了,但她还不能生气。 “等你学会了魔法,你就能领到圣都的津贴。”法莉婭强忍內心的不快,缓缓说道:(“你可以將这笔钱寄给你的父母,这样一来,你的父母不用背井离乡,也能住上大大的房子。” 第182章 不过是脱罪的藉口 第182章 不过是脱罪的藉口 河畔庄园的地下室,其实是布莱恩父子修建的一条秘密逃生通道。为了藏匿尤,这条通道很久之前便被布鲁诺(布莱恩长子)封堵。於是,当河畔庄园被起事的农奴围得水泄不通时,陷入绝境的布鲁诺只好饮下大量含有天神之血的红酒,企图带领数十名家族亲卫杀出重围。 可以说,他们几乎快要成功了,那些披甲亲卫绝不是农奴能够抵挡的对手,布鲁诺本人则在天神之血的加持下如有神助,以常人难以反应的矫捷身手割取农奴们的项上人头。 然而,成也天神之血,败也天神之血。陷入幻觉的布鲁诺慢慢杀红了眼,他就像一个狂战士,反过来追杀露怯的逃跑农奴,这幅景象令卡兰兹尔想起了某人,那个屠戮同胞, 却仍受圣树庇护的人类。 她拉动弓弦,向著布鲁诺射出代表精灵立场的凌厉一箭。 不过,这支箭矢虽然破开了布鲁诺穿戴的坚实胸甲,但它未能了结布鲁诺的性命,也没有对布鲁诺的行动造成太大影响,因布鲁诺早已陷入到无惧疼痛的癲狂状態,直到失血过多,才猝然倒地。 “布鲁诺——他没有侍奉神的资格,愿他死后不必在无尽火狱里煎熬。”” 地下室的空间狭窄逼仄,內里没有任何装饰,唯有几支烛火驱散黑暗。梅对这种狭小空间深感畏惧,她靠在阿斯让身侧,看著眼前那个被精灵们监禁起来的离群魔女,不禁与阿斯让贴得更紧了些。 “-要是法莉婭在场,她肯定会把梅扯开,但是她不在,阿斯让想,但愿她能把尤拉哄开心。 “你没用魔法帮他解围,甚至农奴把你抓起来时,你都没有抵抗。”阿斯让注意到离群魔女的眼睛,她的眼下纹有泪痕一一她把失乡会的標誌纹在了脸上。 “我原以为他有成王的器量,但很遗憾,他让天神失望了。”伊妮德的声音出奇平静,“而且事发突然,前不久,我在布鲁诺的要求下,服用过抑魔药剂。没有魔力,我什么都不做到。” “你说成王的器量?”阿斯让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王在获取力量的同时,必须时刻保持理智,”伊妮德说,“倘若是贤明的王,绝不会因力量而癲狂。” 梅悄悄看了眼阿斯让。 伊妮德继续说道:“我选错了人,布鲁诺没能从天神之血中领悟到真正的神启,反而被天神割捨的半身一一那愤怒的化身侵蚀墮落,变得狂暴而脆弱。因此,神厌弃了我,也拋弃了尤拉。” “你的眼光有问题。”梅说。 伊妮德望向梅,梅避开她的视线,往阿斯让身后藏了藏。这位离群魔女令梅想起她的养母,梅不愿想起那个女人,每当她想起那个女人的怒容,她都会紧张到发抖,一半是敬畏,一半是憎恨。 梅,不要怕。 梅听到影子的声音,她的影子正在呼唤她。微弱的烛光里,那团黑影显得十分可怕, 但梅已经不怎么害怕那团黑影了。 好好想想,你跟看阿斯让一同来此的理由, 理由“眼光?不,这一切都是天神的指引。”伊妮德冷冷说道,“是天神安排我遇上布鲁诺,但布鲁诺未能通过神的考验。” “—-你让尤吃尽苦头。”梅探出身,不再躲於阿斯让身后。 “不,”伊妮德毫不羞耻地辩驳,“尤是圣女,是神的女儿,天神之所以夺走她美妙的嗓音,是因为天神要提醒她,她和你们这些荒淫无度的魔女不同,作为神的女儿,她的职责崇高而神圣。” “崇高?神圣?”阿斯让质问道:“你所谓的崇高与圣神,指的是剥夺她的声音,再用她的血餵你那个王?布莱恩的领民一一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农奴將他和他的儿子称作『欠割脑袋的傢伙”,就连布鲁诺的僕人,都对他厌恶有加。我听说布鲁诺尤其喜欢虐待家僕,虐待过后又会將他们赶走,你应该亲眼见过这些事。说到底,你只是想用天神之血,操控一个暴戾成性的贵族领主,在法兰这片土地上散播混乱。” 伊妮德笑了,她笑得很冷,就像一个藏在阴影下的年轻巫婆,那双眼眸闪烁著狂热而危险的光芒,在烛火的照耀下宛如燃起火焰,这危险的火焰仿佛能將她的眼眶灼烧殆尽。 “你似乎是贵族,而且是一名新贵,但地位应该不高,”伊妮德缓缓说道,“毕竟和你搞在一起的魔女,只著一件黑袍。” 你说错了,阿斯让的庇主是法莉婭。梅不经意间撇了撇嘴,没有纠正伊妮德的错误, 她偷偷想著,自己对阿斯让来说应该也是很重要的人吧?所以啊,她希望阿斯让也不要反驳,毕竟法莉婭不在。 但梅只把这些小心思藏在心底,害影梅急得不行。 “我是不是贵族,有那么重要吗?”阿斯让直视伊妮德阴暗的脸。 “我曾经狂热地追隨蒂芙尼,甚至剥过几个贵族的皮,而这些贵族无一例外,全都迫害过魔女,或主动,或被动。” 伊妮德的话语令梅心头一颤, “你比温妮莎还要残忍,她好歹不折磨人。” “残忍,是啊,残忍,”伊妮德反覆品味这个词语,“哪个魔女不残忍呢?你也是魔女,难道你不为自己拥有的力量感到骄傲吗?你能用这股力量决定凡人的生死,哪怕是魔力低微的魔女,要想杀死一个毫无防备的凡人,也就比踩死一只蚂蚁难那么一点。” “拥有力量就要杀人吗?”梅理解不了这种思维。 “暴力是人类的天性。”伊妮德问梅:“你没有杀过人?” “没有。” “暂时没有,”伊妮德笑笑,“你的双手迟早染上鲜血,迟早染上罪孽,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魔女。但你还有救,你仍有机会皈依天神,重新成为被神宠爱的女儿。 “我不想昏迷一辈子。”梅握著阿斯让的手,“我想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色慾、暴食、贪婪、懒惰、暴怒、嫉妒、傲慢-我看到了,我看到你正苦於肉体的卑劣欲望,並且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想和阿斯让待一整晚。我的父母就是这样做的,所以才有了我。这是卑劣的欲望吗?” 阿斯让很想吐槽,不过,他不想打断梅,此时此刻,紧握梅的手,不发一语,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是天神的女儿,你本不必被这些世俗的欲望困扰,但神希望的女儿降生於凡间,传播的福音,因此神不得不授予女儿肉体,然而凡世的肉体,乃是罪孽的根源,於是,那些意志不坚的神之女们偏离正轨,走上歧途,成为欲孽缠身的魔女。” “所以,你们摧残魔女的身体,还要让魔女沉眠致死。”梅在影子的引导下如此说道“难道你没有意识到么?魔女正是一切混乱的根源与元凶。”伊妮德劝诱著,即使被精灵监禁,她仍旧习惯性地劝诱起梅:“我曾经痛恨凡人,无比痛恨,无论贵族、平民还是奴隶,我都一视同仁,巴不得他们死绝,可后来我醒悟了,我真正该去憎恨的东西,是魔女本身。” “为什么这么想?” “凡人会为自己的欲望付出代价,即使是最为残暴的王,也终將用生命偿还他的罪孽,可魔女不一样,魔女身怀天神的伟力,这份力量能让她们逃脱俗世的惩罚。我曾是蒂芙尼的刀—其中之一,但蒂芙尼却將我们这些刀折断,不带丝毫犹豫,她想到什么,就能做什么,不必为她造成的任何后果担责,谁能够惩罚她呢? 没有哪个凡人能惩罚她,甚至连我这样的魔女都做不到,但神可以,神会惩罚迷途的女儿。你认为我们是在残害年幼的魔女,大错特错,我们是在拯救她们,在我们手中, 她们不必犯下罪孽。最终,她们將步入乐土,回归天神座下。” 梅低下头,默默思考。 阿斯让明白,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 “少来这套。”他冷声道:“伊妮德,你说得好听,但你本质上只是想为自己脱罪罢了。你残害凡人时,为自己准备了一套脱罪藉口,后来你因为过於极端的行径,遭蒂芙尼拋弃,於是你投靠了天神教,找到了另一套脱罪的藉口。伊妮德,你觉得尤会成长为无恶不作的魔女,就像曾经的你一样,所以你夺走了她的未来,而且,你还为此沾沾自喜,“我拯救了尤”,“我让这个世界少了一个坏魔女”,瞧,我多伟大,我曾经犯下那些的错误和我现在的所作所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伊妮德的眼神渐渐变得阴狠,阿斯让看到,她体內残存的魔力宛如一条毒蛇,正寻找机会,伺机偷袭。 但她的魔力太少了,少到梅可以轻鬆切断她与元素间的联繫,不仅如此,梅还向精灵要来了一瓶抑魔药剂,亲自灌进伊妮德嘴里。 抑魔药剂的作用是极大降低魔力的回覆速度,对魔力本身没有太大影响,换言之,它无法將魔女的“蓝条”全数清空,但伊妮德残余的魔力实在太少,少到灌进一瓶抑魔药剂后,这些魔力便荡然无存了。 “精灵也会做抑魔药剂。”梅突然自言自语。 “因为魔女刚刚觉醒的那段时间,需要靠抑魔药剂缓解疼痛嘛,精灵肯定会做。” “要是我能认真一些,从萨米尔老爷子那学来抑魔药剂的製作方法就好了,”梅嘆了口气,“我如果会做抑魔药剂,我保证每天都要往温妮莎嘴里灌上一瓶。” 阿斯让无言地点了点头。 “伊妮德,曾经的我,就是你口中的圣女,我不要做圣女了,我要做魔女。我要开肚皮吃吃喝喝,我要和阿斯让睡一整晚,但我不会伤害別人,再也不会伤害別人了。你认为我有错?不对,我没有错,更不觉得自己有罪。尤就更没有错了,莉莉也是,他们那么小。哦,还有我那些睡去的朋友,他们也没有错,他们能有什么错?要被你们这样对待?” “早晚的事。”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凭我自己的经歷,”伊妮德冷笑著,“你们觉得,谁能约束魔女?让魔女自己来吗?哈,所以法兰颓败了。” “据我观察,大多数魔女都被物质的规则束缚著,她们求財,”阿斯让並不为之担忧,“何况再强大的魔女,也大不过一颗核弹。” “阿斯让,核弹是什么?”梅又化身为好奇宝宝。 “哦,一种传说中特別强大的武器,”阿斯让隨口说道,“我在某本书里看到的,书里说只要一颗核弹就能杀死好几头龙王。” “哦哦。” “呵。”伊妮德不屑一顾。 “伊妮德,为什么天神教很难渗透到城市里?”阿斯让说,“因为城市里的市民多少有些閒钱,他们有能力爱自己的孩子,没有哪个人敢保证,自己可爱的女儿不会成为魔女。把孩子送到圣都,今后还能偷偷摸摸见上一面,这是人之常情。” “城市才几座?” “农奴也不可能甘愿受穷,他们现在反对圣都,未来也会反对你们。” “多说无益。” “是啊,得靠事实说话,不过,我可不是奔著说服你而来的,”阿斯让看了眼梅,“伊妮德,圣都的监牢会是你最后的归宿。” “別太囂张,你这侍寢的男奴。我的兄弟姐妹会找到你,杀死你,將你身边那个逃跑的圣女带回去审判,你们逃不掉的,你们的鲜血会將你们的床榻染成一片悽惨的红色。” “有我在,梅不会出事。”法莉婭也是。 “哈!”伊妮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狂笑起来,“你这种凡人,只配烂在钢铁製成的铁棺材里。別觉得你那身板甲能护住你的性命,更不要觉得自己穿上板甲后就能无所不能,小贵族,在你的农奴面前逞能去。” 梅拍了拍伊尼德的头,或者说打,“唉,你都不知道绿龙王是谁干掉的,而且呀,阿斯让还喝过我的血呢。” 第183章 別让自己留下遗憾 第183章 別让自己留下遗憾 “喔,法莉婭,我说过什么来著?你和你的斗剑奴只失踪了一个晚上, 便造出了一个小女孩儿,托我照料是不是太快太急了?” 艾芙娜审视看尤身后的两位精灵,默默想道:还带回来两个闷葫芦, 也好,至少艾丝翠有伴了。她本人与艾丝翠只有最低限度的交流,人和精灵的之间关係总有种陌生的距离感。 “她更隨谁?是你?还是阿斯让?” “你少说胡话。”法莉婭脸颊微红。 “你脸红了。” “嗯,红到发黑—?呵呵,不逗你了,”艾芙娜笑笑,表情变得严肃, “这孩子是魔女吧?你从哪儿找来的?” 五分钟,仅仅过了五分钟时间,艾芙娜的脸色便完全阴沉下来一一阴沉的有些可怕,加上那稍显丧气的淡淡黑眼圈,几乎要把尤嚇出眼泪。 “你们暂时呆在我的房间里,不要隨意出门走动,”艾芙娜说,“法莉婭,我们得单独聊聊。” 法莉婭明白,有些话不大適合当著尤的面讲,於是她点点头,与艾芙娜来到隔壁房间。 一进门,艾芙娜便止不住扶额嘆息:“法莉婭,你甚至不愿抬抬手,整理整理房间,这么乱,你也睡得下去?不如放我的女僕进来,替你收拾收拾。” “未经许可,任何人都不许闯进我的房间,”法莉婭强调,“任何人。” 『我猜你说的『任何人』里,绝不包括你那亲爱的斗剑奴,你巴不得他夜袭你。”艾芙娜敲了敲墙壁,说道:丫“小心!这些房间的隔音效果称不上好。我好不容易才把黑眼圈消下去,可现在又因为你的缘故一一” “別再说了!”法莉婭面红耳赤,急忙捂住耳朵,“我不听!” “衣服也扔得到处都是,你说,我该坐在哪里?” “你可以站著。” 法莉婭的房间脏是不脏,但真的很乱。那些穿脏的衣服,只需挥挥手就能焕然一新,整个过程快捷方便,可叠衣服就是一件极其考验耐心的事了, 法莉婭不愿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便由著性子,把各种衣服隨意甩在床上,隨穿隨拿。 “真不可爱。” 艾芙娜轻挑手指,从椅子的靠背上隔空拿起一双黑色丝袜,“放哪?” “我洗过了,別扔地上就行。” “你在阿斯让面前也是这样吗?”艾芙娜嘆了口气,將丝袜扔到床上。 “我会命令他:快,把我的房间收拾好。” “如果你把他当僕人看,我不会对你的任性横加指责。” 艾芙娜坐在椅上,法莉婭望著她,暗暗想道:她的仪態与坐姿似乎有意模仿斯泰西老师,仿佛这样就能心安理得地教训我!法莉婭想要出声讽刺, 然而艾芙娜紧隨其后的训斥却让她哑口无言,甚至坐立难安。 “可如果你把他当情人看,那你最好改一改自己的坏毛病。” “我才·.” “才什么?法莉婭,你忘了你向我坦白过什么吗?別爭辩了,法莉婭, 你爱那个斗剑奴爱到发狂,我相信他也確实爱你,但爱这种东西”艾芙娜看看刚才被她甩到床上去的那双丝袜,“没错,爱这种东西和丝袜一样, 都是消耗品,生活中种种不顺心的琐事,是会把爱磨平的,丝袜穿破了可以换,爱如果消失了,那就真的消失了。” “有些夫妻天天吵架,没见他们分道扬。” “那是因为他们有孩子,孩子是粘合剂,一个家庭即使没了爱情,还能靠亲情维持下去。我父亲风光的时候,在外面不知包养了多少情妇,他还险些破產过,要不是因为我,我的母亲早就带著嫁妆跑路了,我的父亲也不可能靠我母亲的嫁妆洗心革面,东山再起。” 呵呵,法莉婭,你的懦懦不安模样真是太有趣了。 若非尤的故事让艾芙娜感到烦躁,她一定恋不住笑意。 “所以,法莉婭,在爱与被爱这件事上,我们魔女天生矮人一头。倘若你不想失去这份爱,你就不能光想著自己。” 法莉婭低下头,默默叠起衣服,她那手法笨的不行,和女僕们没得比。 艾芙娜在成为魔女之前,她的父母曾以“魔女的女僕长”作为教育的目標, 但现在,艾芙娜已记不得那些生活小窍门,没法居高临下地指点法莉婭了。 唉,遗憾。 “省省力,法莉婭,我建议你之后去请教我的女僕,这能让你事倍功半,瞧你手忙脚乱的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半途而废。” 法莉婭暗暗咬起下唇。在艾芙娜面前,她老是落於被动。 “好了!”她低声喊道,“你別总关注我,能不能多替尤著想?!” 『尤信任那两个精灵,但那两个精灵不信任圣都。” “一些精灵认为——.圣都的元老们想用天神之血搞事情。我相信这是无稽之谈,元老们只是想要找出应对天神之血的办法可说实话,我总觉得这种说法不是空穴来风。” 法莉婭盯著艾芙娜的眼睛,儘管过去她总是被艾芙娜捉弄,但现在不同了,她能读懂艾芙娜的眼神——...大概。 “老师之所以將梅收入门下,是否还因为她听到了什么风声?她还在信里拜託我们照看好梅。说罢,艾芙娜,如果你清楚原因,就不要瞒著我。”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对此一无所知。”艾芙娜摇了摇头。 “是么,”她不像在说谎,法莉婭想,“我知道了。” “你想把尤安置好,我也是,但此事的关键不在於你我,而在於“蒂芙尼。” “没错。”艾芙娜说,“尤拉是魔女,而且还是身负天神之血的魔女, 囚禁她的人,则是布莱恩勋爵的继承人。蒂芙尼是爱惜羽毛的人,她的眼里能容下这种污点吗?我看不能。” “尤的事,必须要向圣都上报。”法莉婭语气坚决。 “我可没那个胆子替蒂芙尼隱瞒,而且也没这个必要,但我们在向圣都上报之前,要先给她提个醒。” 法莉婭晓得,蒂芙尼肯定有一万种方法从丑闻中脱身,自己就算了,可若害得艾芙娜与尤被蒂芙尼敌视针对,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她点了点头,说:“可以,让她有个准备,但是,如果她要我们向圣都隱瞒尤的存在,我是不会向她低头的。” “我也不会,你放心。”艾芙娜的语气同样坚决。 “布莱恩那个老东西怎么处理,”法莉婭问,“趁早把他抓了,扔给蒂芙尼,叫她自己解决去?” “你太心急了,城里的贵族们需要一个主心骨,安抚他们的情绪,好让我俩能轻轻鬆鬆地把他们送上谈判桌,反正布莱恩已经是个老骨头了,不用急,他跑不掉的。不过嘛,我个人对谈判的结果不抱期望就是了。” “精灵提出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要求。”法莉婭不满道。 “他们提或是不提,结果都没差,”艾芙娜说,“农奴抢走了贵族的財產,还焚毁了地契与身契,现在又要求贵族降税减租,废除特权—总而言之,农奴的要求很多很多,但贵族们的要求只有一个,他们只想从农奴身上挽回损失。” “刁民、贵族,”法莉婭不屑道,“全都是群贪得无厌的傢伙。” “人都是自私的嘛。” “谈判几时开始?后天能动身吗?』 “嗯,勉勉强强。” 这时,法莉婭听到隔壁传来一阵爭吵声。艾芙娜说得不错,房间墙壁的隔音效果確实不佳,换言之,她从梅那偷师的一些小动作·—全都暴露了! 不不不不对,又不是和阿斯让在一起,只是自己来的话,还是能忍住不出太大声的! .—...混蛋艾芙娜,绝对是在诈我。 “那两个跟你来的精灵,怎么和艾丝翠吵上了? “有个叫卡兰兹尔的傢伙,她和艾丝翠同为原始精灵。” “.——-挺好,偶尔吵一吵,免得出心病。”艾芙娜瞄了眼法莉婭,她俩的视线很不凑巧地撞到了一起,“我俩就是这么过来的。” “亨。” 不管有理没理,斯泰西老师都会平等的惩罚她们两个人,仅有一次例外,那便是艾芙娜听信传言,对法莉婭冷言相向的时候。 “话说回来,你怎么不把梅带在身边?”艾芙娜冲看法莉婭挑了挑眉,“我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挺大度的,呵呵,法莉婭把你那亲爱的斗剑奴借给我使唤几天呢?开出怎样的条件,你才会答应?我肯定能比梅做的更好。” “...·我没把梅带在身边,是因为我需要她看住那个失乡会的离群魔女,菲奥娜也在。”法莉婭的眼光冷得可以杀人,她的声音更是冷酷,“再说了,我敢借,你敢用吗?” “啊哈哈—”艾芙娜乾笑两声,“还是算了,无论白天黑夜,我都要保持活跃的思维,你不知道多少事留待我去解决,哪能像你一样,天一黑就变成白痴。” “你把我的风头都占了,”法莉婭不悦道,“好像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应声虫。” “有你风光的时候,我的大魔女。想想你从外面拖回两头绿龙的时候, 大家都把你当成了英雄,那才是真正的风头无两。多少难民靠看龙肉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期,你救了他们的命。” “也有不少人被毒死了。”法莉婭面上平静,但她的內心却平静不下来龙肉不好消化,龙的內臟更是有毒,轻则呕吐腹泻,重则中毒死亡。关於龙心,民间还有一则古老传说,传说如果有人食用了九十九颗龙心,那人便会像龙一样力大无穷,其肉体也会像龙鳞般坚硬,寻常刀枪伤不了他的身体,但这样的人,早已对龙心吃上了癮,他会发疯似的追寻第一百颗龙心, 然后,当他吃下第一百颗龙心时,他也就化为了一头新的恶龙。 这个传说由来已久,现在想想,这也许是对古代猎龙人们的恶意隱喻, 优秀的猎龙人对精灵表达忠心,又反过来为那些受精灵压迫的底层人憎恶。 法莉婭突然有些焦虑,未来的人们会如何抹黑魔女?而人们又会怎样抹黑她呢?多亏了阿斯让,法莉婭暂时摆脱了弒亲的恶名,可以后呢? 艾芙娜缓缓起身,趁法莉婭出神时,轻轻捏了捏法莉婭的脸蛋。 “我们救不了所有人,法莉婭,少埋著头烦恼,有这空閒,你还不如多向你的斗剑奴撒撒娇。” “住口,我可是魔女!我去撒娇?开什么玩笑!”法莉婭挥手摆脱艾芙娜的魔爪,皱起眉头喊道:,“只有他向我摇尾乞怜的份,因为我是他的庇主,只要他向我摇摇尾巴,我就考虑考虑,要不要把好东西都赏给他。” “包括你本人?” “那、那是我临幸他!” 艾芙娜端详著法莉婭的脸,摇著说道:“你已经病入膏盲了。” “我没病,”法莉婭喃喃道,“我会守好魔女的底线。” 得了吧,你这不让人省心的小傢伙,早晚给我整个大的。艾芙娜悄悄翻说蠢的方式逃避她的职责,她应该坐在总督宫里发號施令一一我多希望她有那个能力一一而非带著边境军镇的士兵与大票魔女,整日不务正业,追著龙乱跑,搞得大半个法兰群龙无首。” “她们正把绿龙往南边赶,给我们添乱,一群蠢猪,”法莉婭咒骂道,“光是天神教,就足够我焦头烂额了!我听说这些神棍好像还跑去法兰各地,威逼利诱当地的领主,都没人管管吗?” “换个角度想想,龙一多,你就有理由呆在你那个猎团里,和你的斗剑奴天天廝混,如何,是不是高兴多了?” “你、你脑子里都装著什么?我看你才是最有病的那个!”法莉婭在心里敲响警钟,她怀疑地眯起双眼,说道:!“去、去!去找蒂芙尼,让她给你挑个斗剑奴好了,她不就在经营这种业务吗?” “她靠角斗场赚了那么多钱,让我羡慕得目耻欲裂。”艾芙娜耸了耸肩,“但我不会把我的钱拿去养男人,永远不会,我要做老师那样的魔女。 法莉婭,男人会让女人失去理智,各种意义上。 :” “可你三句不离阿斯让。” “哪有那么频繁,”艾芙娜说,“我说了,就是逗你玩的。” “滚蛋。” “法莉婭,我们现在都很年轻,但用不了多久,你那斗剑奴就不那么年轻了。魔女难於衰老,何尝不是一种诅咒?所以,別让自己留下遗憾,法莉婭。” 第184章 预料之外的情况 第184章 预料之外的情况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坑洼的路面上严重积水。依莲尼亚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小水沟,靴上却难免沾染泥巴,但她没有放缓脚步,反而走得愈发快速、焦急,皮质的束腰外衣之下,那身护体的锁甲发出极富规律的叮噹响声,仿佛是在催促后来人,走快些,更快一些。 城墙外围,许多帐篷被雨淋压垮,这些简易帐篷的质量要比鹰狮团配发的宿营帐篷差上许多,既不能防水,也没法防寒,於是一场暴雨过后,流利失所的难民只得围坐在一个个篝火点旁相依取暖。 普通人难以点燃受潮的木头,这些篝火皆由魔女强行点燃,难民身上被雨水浸透的衣衫,也全由魔女烘乾。 与难民相隔甚远的地方,许多陌生魔女止在卫兵的保护下裹看毛毯休息,她们的魔力耗散大半,没法再用魔力驱散身上的寒意,很多魔女脸上露出疲惫与厌恶的表情,但她们没有扭头走人,因为法莉婭和艾芙娜还在忙碌。 “看,法莉婭,灾民们在感谢你呢。” 阿斯让看到一些灾民在向这边祈祷。 “让他们別再看我了,再看就戳瞎他们的眼睛。” 法莉婭低声抱怨著,隨后与梅一起点燃另两处篝火(菲奥娜已经燃尽了),招呼阿斯让赶快离开。 在乌决乌决贱民面前拋头露面,令法莉婭深感不適,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阿斯让也不喜欢,他得提一百个心眼,防范那些隱藏在人群中的恶意之源。一些人只是单纯厌恶魔女,但有些人就难说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天神教安插的杀手呢? “法莉婭阁下!” 远处,依莲尼亚带著鹰狮团送来又一批木材,隨后又火急火燎地赶去重新搭建帐篷。 下午时分,城外慢慢恢復了秩序,但这场雨已然摧垮了灾民的心理防线,很多人低下头颅,与领主们签下苛刻身契,只为求一条生路。 他们的脖子上多了一道难看的项圈,並且成为了谈判时壮大声势的炮灰。 两日后,金月湾城门大开,五十多个全副武装的重装骑兵从城內走出, 他们身后跟著大约三百人的披甲步兵,外加凑数用的武装奴隶,总数接近七百人。 人数不多,但足够对付农民。骑在马背上的领主们相信,自己只需一个衝锋,那群不成气候的暴民就会嚇得屁滚尿流,他们倒是不担心精灵,在他们的认知里,精灵普遍好打发。 何况,还有魔女在。 车团后方,法莉婭坐在鱼饼背上,舒舒服服地靠在阿斯让胸前,眼睛自视前方,领著猎团前进。 梅和菲奥娜时不时望向他俩,旁边的依莲尼亚一言不发,她越是沉默, 鹰狮团的猎人们就越拘谨,不过,仍有一些刺头吊在队伍末尾,埋怨道:“为什么不让马拉弩车?” “等半路遇到龙,你就知道为什么了,新来的白痴,”猎团里唯一的矮人小声说道,“这三架弩车可是我们拿来保命的东西,让马来拉?一遇到龙,我保证它们会把弩车弄翻。” “说得轻巧,那你怎么不来搭把手?” “老了,膝盖不好。” “膝盖不好还参加猎团,嫌命长?” “嘿,我一巴掌拍你脸上,你能昏迷好几天!小子,我以前拿锤子砸晕过龙,厉害不?” “你就吹吧。” “你们两个,別磨嘴皮子了,”有人低声喊了喊,“团长盯著你们呢!” “娘的,这都能听见?” “耳朵尖是这样的,”矮人说,“你少抱怨两句,绿龙的耳朵也蛮尖的,出门在外用手语懂么?要骂人的话,比个中指得了。” “龙有耳朵?” “你以为龙是聋的?它们的耳朵你看不到而已! : “唉,就算你让我把嘴闭紧点,又有什么用?看看前面那群老爷,他们的嗓音多响啊。” “管好你自己就行,”矮人衝著拉弩车的新人小声吼道,“你还管到贵族老爷头上啦?” “他们就不怕把龙引来?”新人越说越小声。 “有我兄弟在,怕个屁。”矮人握起拳头,锤了锤胸口,“你小子,晓得砂龙不?砂龙的块头可比绿龙大得多,还不是被我兄弟一剑劈死了,还有那个绿龙王,听说最后也是被他和精灵一起劈死的,你小子要是有这能力, 你也能像他一样抱著魔女享福。” “听著跟传说故事似的,”新人半信半疑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团长不许我们说话?” “因为这是能让大伙保住命的规矩!你以为次次都有魔女兜底?行了行了,闭嘴吧你。” 矮人了眼依莲尼亚,知道再说下去,她就要过来训人了。 哼,这种强势的婆娘,註定一辈子打光棍! 恩里克揉了揉膝盖,再混上几年,赞够了钱,他就退团討老婆去,要找个说话好听的,会疼人的,不过这种好婆娘,在矮人里面倒是稀缺的很— 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往远处的稀疏树林里看了一眼,下巴上的鬍子差点惊得竖起来。 树梢上站著什么东西? 他妈的,是精灵! —幸亏这里的精灵比较讲道理,应该不会像他们北边的亲戚那样,一言不合便放暗箭。 “阿斯让,瞧啊,这些精灵老喜欢和猴子一样站在树上。”法莉婭躺在阿斯让怀里指指点点,(“他们的祖先绝对是猴子。” 没准我们的祖先也是一类猴子。”阿斯让回道。 “胡说八道。”法莉婭用后脑勺顶了顶阿斯让,表达不满,“既然附近有精灵,就说明我们快到了,嗯——.—·附近的景色很眼熟啊。” 是啊,马上就要到了。 没过多久,阿斯让便听到了一阵欢呼声,打头的领主们不断呼喊:“接我们的亲人回去!” “这群傢伙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法莉婭著嘴,感觉自己这身镶金黑袍有些不够看,这帮贵族的地契大多和蒂芙尼有关,想让他们真心实意地服从自己,还是挺难办到的。想到这里,她咬了咬指甲,自己还得等多久, 才能换上紫袍呢? “阿斯让,你说他们能和精灵谈到一块儿去吗?” “很难谈拢。” “.—我想也是,”法莉婭点了点头,“不过没关係,等他们上了谈判桌,我就挨个给他们扣上一顶私通天神教的大帽子,让他们对我马首是瞻。” “你別把他们逼迫太狠了,兔子急了都会咬人。 “我又不蠢..话说回来,你这下贱的斗剑奴,干嘛老顶我?” “首先我不是故意的,其次你可以坐我后面去。” “你脚不要乱动,要是不小心踢到鱼饼的肚子,她说不定又要发疯。” “別说了,越说我越想试。” 你还挺有“冒险”精神。 阿斯让没將这句话说出口,四周巡视的精灵明显多了起来,他们正在观察我们,想要判明我们的来意。 算上鹰狮团,合计八九百人的浩大队伍在精灵的监视下缓缓前进。 全副武装的贵族不愿交出武器,因此,精灵们的箭筒里满载箭矢,稍有不慎就会“走火” 法莉婭叫阿斯让带上自己,去和那些巡视的精灵们接触,最后,一行人终於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河畔庄园。 隨后,令贵族们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谈判尚未开始,精灵们便指控布莱恩勋爵与天神教有染,为此,他们精心罗列出大量罪证,有物证一一几瓶掺入天神之血的酒,当然也有人证,上至倖存的庄园亲卫,下至低贱的侍女奴僕,所有人都一口咬定,在农奴包围庄园之际,布莱恩勋爵的长子喝下了教团的圣酒,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屠夫。 “这是污衊!” “尊贵的大魔女,请您不要被他们谁骗了,这些酒平平无奇,绝非教团所酿。” “你们侮辱了布鲁诺阁下的遗体,还要侮辱布鲁诺阁下的人格与荣誉?!” “精灵,尔等就像一群惊弓之鸟,奉劝尔等,勿要血口喷人。” “都安静点。”阿斯让厉声喊道。 於是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法莉婭身上。 人太多了,即使把那些不体面的武装奴隶扔在外面等著,人也还是太多了。法莉婭不禁紧张起来,她一紧张就想啃指甲,还好最后忍住了。 “布莱恩勋爵,”法莉婭强装镇定,“对於精灵的指控,你有什么想申辩的吗?” 这位年迈的老骑士环视庄园四周,满脸的不解与困惑,尤其是那双浑浊的眼睛,光芒愈发黯淡,“有很多年,我有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这里的一切让我感到熟悉,却也让我感到陌生。你问我有什么想要申辩的?我只能回您一句:我对此一无所知。” “布鲁诺阁下是您的长子、同时也是您的继承人,”一名精灵站出来说道,“单靠一句『不知道』,怎能洗脱您的嫌疑?” 阿斯让认得他,这精灵不是莫菲里特,还能是谁呢? “我確实不知道。”布莱恩平静道,“我那儿子从不过问他的父亲与母亲,也从来不过问他的兄弟,所以,我和他又能有什么话好讲呢?” “这些话,你就留在心里,等到將来说给你庇主听吧。”法莉婭在阿斯让的眼神鼓励下,缓缓说道:“我会把你送到蒂芙尼元老那儿,只有她能决定你的命运。” “她会相信我的清白,我这把老骨头侍奉她很多年了,”布莱恩的眼神让法莉婭非常不爽,“莫非,您想藉此吞没我的財產?那您可要想好了,你能跨过我庇主这关吗?” “我说了,如何处置你,那是蒂芙尼元老的事,”法莉婭冷冷道,“我的责任,仅仅是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去她那儿。 o 布莱恩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手持节杖的依莲尼亚未等其出声,便和阿斯让一同將他扣下,软禁在庄园的某处房间里。 贵族们不安地面面相,他们於三位魔女的淫威,只得將不满的情绪深埋心底。 呵呵,阿斯让,一切尽在掌握。法莉婭很是高兴,她认为自己马上就能摆平河谷地的糟心事了,呵呵,接下来该做什么?当然是去解决那帮盘踞在红土镇,自称红衣团的教团匪帮啦,顺便再和阿斯让结个假婚,过一过癮。 前两天,法莉婭做过一个梦,她梦见自已和阿斯让生活在一起,他俩隱居在一片美丽的森林里,过著愉快而幸福的日子。阿斯让在她的帮助下盖起了一栋木质別墅,白天的时候,她躺在屋子里翻看各种有趣的书籍,阿斯让在她旁边打扫卫生,若她饿了,不需要暗示,阿斯让自会適时端来美味可口的食物,每份食物都不重样,並且都能尝出蜂蜜的味道。等到晚上,就、 就、就——.就像普通女子那样,忠实地履行妻子的职责,也、也就是说————· 生、生、生小孩!她的肚子会变大,大得嚇人,然后她会生下一个比自已更加强大的魔女,但是叫什么名字好呢?唉,取个好名字真难啊,於是她翻起书,希望从书里找到一个合適的好名字,找呀找呀,一直忘我地找到天黑, 直到这时,她才发觉阿斯让不见了,她为此担心了好久,直到阿斯让带回来一个女人。 “法莉婭,看,我给你找了几位女僕,以后家务活都由她们解决,而且她们还能当孩子的乳母呢!” ——-是的,那是一个噩梦。至於梦里阿斯让带回来的那些女子长什么样,法莉婭已经记不得了,好吧,还是有那么一点印象的,有像梅的、有像艾芙娜的,还有个长看尖耳朵的,除此之外还有,但真的想不起来了。 “法莉婭。” “啊?嗯!”法莉婭看到菲奥娜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有什么事吗?” 菲奥娜低语道:“刚刚我看到几个在外巡视的精灵回来带走了一帮人, 他们行色匆忙,不太对劲。” “我也看到了,”梅说,(其实是影梅注意到的)“而且有些精灵的箭筒里少了很多箭。” 第185章 龙袭 第185章 龙袭 丘陵的矮树林里,一头绿龙正在匍匐前进。 矮树支撑不了它的体重,因此它被迫改变捕猎习惯,在陆地上追逐猎物,起初,那些相较其体型而稍显密集的树干给它带来了诸多困扰,不过没要太久,它便適应了新的环境。 几分钟,它咬起自己的猎物刃一一一只肥体壮的大尾巴羊,得胜归巢。 龙的胃始终飢饿,而在繁殖季,获得配偶,筑起隱蔽的巢穴后,雄性绿龙就必须它的配偶猎取更大量的食物,让配偶能在龙尾部贮存大量营养,避免营养匱乏,產下不完整的畸形蛋。 在此时期,雄性绿龙间便极易发生夺食行为,若食物匱乏,失败者往往难逃死亡的厄运。打个比方,每一对龙,都像一个游牧部落,龙王则像统御了各个部族的汗王,一个拥有龙王的龙类族群,足以让相同环境的生態圈濒临崩溃。幸好,弗格安利塔已经陨落,绿龙之间的无尽爭斗,再无停歇可能除非又有一位新王,登临天穹之上的至高王座。 而今,那头止欲归巢的绿龙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附近有同类,而且来势汹汹。 战斗无可避免,它无所畏惧。 很快它吐出猎物,高仰脖颈,张开双翼,前肢压在猎物的尸体上,发出阵阵警告的低吼。 这吼声奏效了。 几分钟后,那股危险的气味忽然消失,一群飞鸟率先飞走,另一头体型巨大的绿龙紧隨其后。 尚停留於地面的那头绿龙稍作犹豫,將护在身下的猎物一口吞入腹中, 而后用力振起双翼,笔直衝向天空。 远方的风带来浓烈的血腥味,仿佛是在邀请它:有一场饕餮盛宴,你不可缺席。 这场可怕的宴席,起源於一支箭矢。 射出这支箭的人,可能是一个猎户,也可能是一个精灵,但事实无足轻重,因农民的怒火已被这支来路不明的箭矢彻底点燃。 精灵想要保持中立,居中斡旋,但大多数精灵冷淡孤僻的表象,使得广大农奴对他们的不信任感迅速加剧,聚集起来的农民都在传言,精灵会向贵族出卖他们,要不了多久,那些被他们赶走的贵族就会举起屠刀,让男人们矮一截,並把女人、老人和小孩统统吊死在树上。 “绝不能让那群贵族,不对,绝不能让那群躺在魔女当下的走狗带走他们的老婆孩子!” “跟他们拼了!” “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 就这样,一大群农民高举武器或农具,高喊著此起彼伏的口號,气势汹汹地朝著河畔庄园扑去。 外围巡视的精灵向人群周围射出警示的箭矢,劝告他们保持冷静,但这不仅无济於事,反而令农民胸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滚!你们这些叛徒!” “来啊,有种就射死咱们!看是咱们人多,还是你们箭多!” 农奴从地上捡起石子还击,精灵们不愿扩大事態,纷纷退走。 最先与农奴爆发衝突的,是庄园外围,那些与当地领主签下身契的外地难民。 怒不可遏的农奴们一看到这群同样惨兮兮的可怜人,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绝不会是同情。 感同身受?怎么可能。 农奴们瞬间意识到,谈判是贵族的谎言,那群人模狗样的混蛋只想把他们全都弄死,给他们的领民“换一换种”。 “乾死这帮卑鄙的外乡人!” 被贵族武装起来的难民人数虽少,但背靠贵族,怎甘示弱?两拨人当即混战在一起,一时间血肉横飞,哀豪声不绝於耳。 阿斯让远远望著他们,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不管是本地农奴,亦或外地难民,身体都同样的消瘦,彼此口音也很接近,打起来难分彼此,多有误伤。 贵族不在意这些“诸位大人,还请镇静,只要我们达成协议- 一“哈!还有什么好谈的?你没听见那群暴民在喊什么吗?好大的狗胆。” 一位中年领主打断莫菲里特的话语,同时命武装僕役为他穿戴好盔甲, 催促其他贵族领主,与他一同上马。 “冲死他们!叫这些暴民知道,为什么我们是主人,而他们只配种地! ” 数十个重装骑兵整装列阵,他们將骑枪夹在腋下,向著人群策马狂奔, 百名步兵在后压阵,:隨时准备进场斯杀。 “—-算了,阿斯让,你就別跟过去了。”法莉婭紧皱双眉,“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毫无名誉可言。” 確实是屠杀。 骑兵冲入人群,撕开一道血腥的伤口,农民在贵族们夹枪衝锋下毫无还手之力,他们的胸膛被骑予刺穿,身体被肆意践踏。 当第一轮衝锋结束后,农民们凭藉仅剩的勇气重组阵型,但隨之而来的第二次衝锋就將他们的勇气尽数碾碎。阿斯让看到农奴的队伍正在溃散,而步兵迫不及待地入场收割。 庄园內外,鲜血的气味逐渐浓郁。 依莲尼亚手执节杖,来到法莉婭面前,微微躬身,说道:“法莉婭阁下,胜局已定,余欲制止不必要的杀行为。” “嗯,去吧。”法莉婭点头道。 精灵们也上前请求:“还请带上我们。” 依莲尼亚没有拒绝, “法莉婭,我跟过去看看。” “不,阿斯让,你要留在这陪我。”法莉婭看到梅点了点头,可恶,我说的是“我”,不是“我们”,你干嘛点头! “..—也行。” 法莉婭看不惯这些血腥场面,阿斯让想,那她过去看我角斗的时候是怎么做的?全程闭著眼睛,只听旁人的反应吗? 嗯?等一下..... “法莉婭。” “什么事?” “你·—有没有听见某种声音? “声音——什么声音?” “阿斯让阁下,”依莲尼亚声音发颤,“——·天上。” “是龙。”精灵们发出警告,“龙被血腥味引过来了。” 阿斯让抬头望天,一道细长的影子正在天空翱翔。精灵说的不错,贵族们发泄愤怒的杀戮行为引来了绿龙。龙的嗅觉对血腥味尤其敏感,並且它们对这种味道没有多少抵抗力。 庄园外的战场,渐渐成为吸引龙类光顾的盛宴。 一声来自天空的咆哮,宣告宴席即將开场。 直到这时,沉溺於廝杀中的贵族们方才察觉威胁来临。 “..—·什么声音?” “喂!喂!那是什么?!” “有东西过来了,天上!在天上!天上有什么东西!” 战场上,一个中年骑士摘下头盔,他抬起头,瞳孔渐渐被某种东西的影子填满,紧接著,他感觉身上的热汗似乎被那样东西吸走了温度,突然变得冰冷,身下马匹闻到了那种危险的臭味,不安地躁动著。 “龙”骑士的嗓子仿佛被这个词语划伤了,“是绿龙!” 而且,不止一头。 “龙来了!大伙快跑啊!” “啊啊,完了,全都完了“老爷!快下马!快把盔甲脱掉!” 是啊,龙来了,来得好快。 怎能这么快! 骑士拋下头盔,而他身下的马也在此刻拋弃了他。他重重摔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能瞪著眼晴,惊惧地望著天空中一前一后的两道黑影。 那些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骑士心中的恐惧亦隨之陡增。 “救命!”他大喊起来,“快来人!来人扶我起来!” “来个人啊!我有钱,我很有钱,你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 “有没有人听到?有没有人?!”骑士不计后果的厉声嘶吼,生怕绿龙盖过他的声音。 “我听到了,老爷。”一个农奴走了过来,他浑身是血,光禿禿地头上有个血手印,“你很有钱?” “救我,把我这身盔甲脱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哦,那你能把咱的草帽修好不?瞧那,咱好不容易才找到咱最喜欢的那顶草帽,可它却被老爷您的马踩了个稀巴烂,老爷,您说,怎么赔咱?”老农奴从地上捡起破破烂烂的草帽,表情说不出的沉重。 “我能给你很多钱,你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么多钱!而你却只想看你的草帽!见鬼,快帮帮我!” “老爷,这草帽是咱婆娘亲手给咱做的,多少钱都买不来啦,因为咱那婆娘已经死啦,老爷,你们太狠辣,把咱们逼太狠了,”老农奴將破烂的草帽搂在怀里,一屁股坐到中年骑士身上,“咱哪也不去,就想亲眼看看你们这些老爷是怎么被绿龙开罐的,咱听说绿龙牙口利索,一张口啊,就能把老爷您身上这堆铁板咬破。” “你这个疯子!” “你命贵,咱命贱,咱没吃亏啊?老爷,你怎么能说咱是疯子呢?”老农奴昂起头,“百天看不到星星啊——·.你那边能看到咱不?呵——.老爷,您没嚇尿裤吧?听听,龙喊得多起劲————·哦哟,真他娘的嚇人。” 龙—.·龙! 多么骇人的生物。 这是中年骑士头一回见到活生生的龙,仅仅窥见龙影,便让人心生恐惧。人类是如何在这种生物的威压下,残喘至今的? “哎!你这婊子养大的禿头,你他娘的坐在这儿找死是不是?老子找你找了好久!『 “.你怎么还在?” “你有脸问?” “老伙计,滚去逃命吧你,裤子都湿了。赶紧的,有咱给你打掩护,你有机会跑掉。” “你巴不得餵龙吃啊?” “是,”老农奴苦著脸说道:“所以啊,等咱们到了天上,你记得离咱远一些。” “跟你呆一起准没好事。”另个农奴一边说著,一边狠狠踢了中年骑土一脚,“叫什么叫,谁稀罕你的钱,不对,那本来就是咱的钱!想用咱的钱收买咱,做梦去—啊,你说啥?魔女?” “魔女会来救我。”中年骑士望著俯衝而来的绿龙,绝望地祈祷起来,“魔女会来救我!我是贵族—我是贵族,魔女肯定会来救我,她们不会撒手不管的,她们·—” “魔女?哪有魔女?” “咱们前不久確实遇到过魔女。”老农奴冷哼道,》“那魔女確实说过要帮咱猎龙,结果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不过也好,要是让她把龙屠了,你们这些老爷又能作威作福了。” “死禿头,屁股挪一下,让咱也坐坐,”另个农奴咧嘴道,“腿软了。” 剎那过后,绿龙落地,其庞大的躯体轮廓在四散的烟尘中若隱若现。濒死的农奴,受伤的士兵,急於脱去盔甲的贵族·—-所有人都望著同一个方向,面如死灰。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彻四方,绿龙振开双翼,挥去蔽目的尘埃。 如今,那双竖瞳散发看危险的光彩。 该开饭了。 但在那之前绿龙扬起头颅,向天空中的另一头绿龙发出挑畔的咆哮。 那头绿龙迟疑了,在天空中不断盘旋,它在等,等地面上的绿龙暂时饱腹。食物有很多,没必要爭斗。 “这两头畜生居然没打起来。” “里里外外加起来,起码两三千人呢,够它们吃撑了。” “也是。” “咱屁股下的老爷还在喊魔女吶。” “让他喊去,他还真能把魔女喊来不成?” “.—.搞不好真能。” “你说啥?” “禿头,你看那儿—眼熟不? 儘管绿龙正在不远处对著户体与伤兵大快朵颐,但老农奴仍然处变不惊地顺著同伴手指的方向眯眼望去。 “居然真让他盼来了— 老农奴看到一匹多少有点眼熟的红棕色疯马,正驮著一个同样有点眼熟的年轻魔女狂奔而来,噢,魔女身后的那个男人看著也很眼熟。 “阿斯让,你觉得我待会儿施展起魔法,会不会嚇坏这头畜生?” “我觉得她敢奔著龙去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因为我的魔力能安抚她,”法莉婭说,“除非我心情欠佳。” “那就危险了,我感觉你现在心情不大好。” “老实说,我有点想吐”种种不宜详述的血腥场面让法莉婭看著头晕反胃,“抱紧我,我得腾出双手,你別让我掉下去啦!” “不可能让你摔下马的,你就安一百个心吧!” 第186章 巨龙之席 第186章 巨龙之席 “对你我很放心,但这畜生?”法莉婭迎著风,大声呼喊。 鱼饼竖起耳朵,慢慢放缓速度,猎食中的绿龙令她不前。 “再上前一点!”法莉婭抬起手,充盈的魔力从她体內涌出。 “我不需要胆小怕事的马,你敢不配合,我就叫阿斯让把你扔给农夫拉一辈犁。” “好。” 阿斯让用脚后跟轻轻碰了碰鱼饼的腹部,让鱼饼继续衝锋。他已渐渐摸清鱼饼的脾性,这匹高大母马的性子与法莉婭一般傲娇,你若敢用寻常方法,比如鞭子或马刺,让她感到疼痛,那她一定会试著把你摔下背,而不是加速衝锋。她和法莉婭一样,得哄著来。 绿龙仍在战场上进食,它似乎没有兴趣品尝猎物的味道,只顾著填饱它的胃袋。 除去无穷无尽的食慾外,绝大多数龙种还有一个普遍的共性一一它们喜好攻击活动的物体,尤其是那些“亮晶晶”的东西。 於是,穿著重型板甲的贵族领主便成为绿龙进食之余的首要攻击目標。 仿佛猫戏老鼠般,绿龙用它强而有力的前肢將一个个“铁罐头”摁倒在地,那些绕到绿龙身后,以为自己能够躲过一劫的可怜人,也统统被绿龙的肉尾扫倒,再也爬不起来。 龙的飢饿感尚能暂时满足,但龙的杀戮欲永无止尽,它们是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余下的肉食动物只配捡食它们留下的腐尸。 暴雨洗礼过的地面比往常鬆软泥泞,绿龙继续用力,似乎要將整个躯体的力量压在那闪闪发亮的“铁罐头”上,最终,这变形的“罐头”被它埋入土里。 蒙上泥浆的鎧甲不再闪亮,绿龙失去兴趣,张口吞下周围的一具死户,开始寻找下一个“闪亮亮”的物体。 接著,它注意到了一匹马,吡牙怒吼。 鱼饼止住了步伐,向后退缩,法莉婭对鱼饼的举动感到不满,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集中精神,注视绿龙的一举一动。 她要以绿龙巨大的身躯作为锚点,投射魔力。 紧接著,巨量魔力从法莉婭腹中涌出,这股庞大的魔力足以令法莉婭抽乾周遭的大部分水元素,让她组织起普通魔女难以想像的庞大阵仗,但这么做的话,未免太浪费了些。 “冰锥” 法莉婭抬起手,虚幻的元素在其身边聚集,眨眼之间,本不可视的水元素凝结成散发寒气的坚冰。 一个简单术式便这样完成了。 只要勤於练习,连莉莉这样的小魔女都能完成这一术法,以弓箭论,小孩子也能拉弓上弦,但如何將弓箭射的又快又准,才是真正的难点。 许多修业魔女因为魔力限制,苦熬多年方才掌握其中窍门,可我们的法莉婭是何许人也? 她有成为卷王的资格,而她也確实是个卷王。 几乎瞬间,法莉婭便用魔力搭建好了“高速通道”,身边悬浮的冰锥沿著既定的魔力轨道加速射出。 “你可躲不掉我的魔法,呵呵,呵呵呵———” 法莉婭的笑声愈发阴险,与此同时,冰锥刺入绿龙身体。这些小型冰锥迟滯了绿龙的行动,却未能给绿龙带去太多伤害。从体型看,这头绿龙很可能是头少见的壮年雄性绿龙,因此,它身上的鳞片会更加坚硬,而其头部的几处伤痕表明,它极有可能战胜、乃至进食过同类。 “有点不好对付呀。”阿斯让感受著法莉婭溢散出的庞大魔力,背上的铭纹隱隱发痒,“换我来吧。” “要是没有旁边那群碍事的傢伙,早给它炸成灰了。”法莉婭咋了咋舌,“阿斯让, 控制好鱼饼,別让我出。我要让那些贵族和贱民意识到,我这身镶金法袍,究竟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你是他们的救星。”阿斯让笑著逢迎。 “哼哼,可不是吗?” “法莉婭,龙的弱点是头。” 绿龙被法莉婭的魔法激怒一一本该如此,然而,眼下这头极富经验的老练绿龙却没有立刻动怒,它仅仅怒吼一声,与法莉婭阿斯让二人保持距离。 法莉婭以此判断:“这头龙是被北边的魔女赶过来的,它见识过魔法的威力。呵呵它害怕了。” “当心头顶。” 半空中盘旋的另一头绿龙蠢蠢欲动,它因飞行耗费了大量体能,再过不久,强烈的飢饿感將迫使这头绿龙无视同类的威,在“宴席”上分一杯羹。 但在那之前,依莲尼亚就將率领鹰狮团加入战斗。 此刻,这位英姿讽爽的半精灵虚握腰间刺剑,板起一张冷脸,出言训诫那些心生退意的猎团成员:“退缩一次,余尚可理解,退缩两次,则为懦夫。尔等若打退堂鼓,置法莉婭阁下之不顾,且问余之刺剑答应与否。尔等需知,即使侥倖逃脱,尔等家人又將如何过活?” 很早之前,依莲尼亚便警告过他们,如果他们再次临阵溃逃,他们存於银行的钱款就將悉数冻结。 “过去,法莉婭懒得教训你们,但现在,换我教训你们了。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国王,跑不了城堡—...“ 相较之下,菲奥娜虽然显得很菜,但她的实力其实已足够拿捏普通人了一部分普通人。倘若鹰狮团一百多號人全反了,那就只能让梅镇场子了,可梅也是个心软的傢伙。 这时,某个新人低声嘀咕道:“我没有家人。” “那你无敌了,”矮人说,“哦,原来我也没有,所以我需要赞钱找老婆,你呢?” “钱——·钱从没发到我手上。” “存在银行还不好?老实讲,真要把钱发到你手上,不出三天你就能跟我学坏,吃喝驃赌样样精通。” “要是我死了,钱给谁?” “这个要不我还是带你见见世面好了,免得你小子总是遗憾这遗憾那,拉个弩车,胆子都小得跟什么似的,听—”矮人忽然止声。 “切勿喧譁。”依莲尼亚冷声道。 隨后,她与来到猎团最前方,带著几百人的队伍徐徐前进(精灵也在其中)。 梅与菲奥娜则在队伍后方压阵,前者的目光被三台弩车深深吸引,与菲奥娜攀谈起来“瞧,那两个魔女一点儿也不紧张。” “你也不用紧张,三个魔女三台弩车,外加一群精灵,而对面呢?就两头龙,甚至还不是一对,没准啊,还会自己打起来。”矮人根本不慌,“看著吧,马上就把那两条畜生了结。” “—那要是来了第三条呢?” “少乌鸦嘴。” “可是你看。”新人远远眺望,“那儿是不是有个小黑点·啊,两个。” 血腥味越飘越远,一头头绿龙纷至智来。 “法莉婭,我们得弄快点,不然就有麻烦了。” 阿斯让驾著鱼饼绕著绿龙奔跑,在法莉婭接连不断地攻势下,壮年绿龙疲於应对,但它始终没有振翅起飞。显然,这头绿龙曾因此吃过亏。脆弱的下腹是龙的另一弱点,倘若贸然腾空,便会將脆弱的腹部暴露出来。 它在等待,等待法莉婭耗尽魔力,露出破绽,可它怎么也不会想到,它的血一定会比法莉婭的魔力更快耗干。 “有新情况?”法莉婭的注意力全在地面上,没有功夫留意天空。 “我看再这样下去,河谷地的所有绿龙都要聚过来了。” “那不是正好?”法莉婭说,“看我把它们一网打尽。” “..·法莉婭,打头!” “我知道!” 壮年绿龙终於失去耐心,它扇动两翼,缓缓升空,以不可思议的悬浮姿態俯视二人一马,四肢离地约莫半米高度。不过,纵使这头绿龙有著如此高超的飞行技巧,它也难以维持这种悬浮状態,阿斯让敏锐地作出判断:不出几秒,这头绿龙便会向二人直扑过来一这同时也意味著,它没法再把自己的头藏起来了。 只是这种浮空龙车,大概也就猎龙弩和魔女能够应对。 阿斯让稳住鱼饼,在龙的脾睨下,鱼饼只能勉强站稳脚跟,跑是跑不动了。 “別动,阿斯让,你还信不过你的庇主吗?!” “炎爆” 绿龙扑击瞬间,一团火球在其头部炸开,火焰灼伤了它的眼球与绿鳞,它哀嚎著坠向地面,却在烟尘中再度爬起。这没什么用。 它的视觉被剥夺,嗅觉受浓烈的血腥味遮蔽,等待它的唯有死亡。 绿龙不甘地咆哮起来,而就在其咆哮的瞬间,一支与其头颅大小相近的冰枪贯穿了它的吻部与大脑。 但战斗仍未结束。 盘旋在半空中的绿龙看准机会,准备砸向法莉婭和阿斯让,它发出稳操胜券的得意吼声,但远方飞来的两头绿龙回应了它的吼声,於是这头龙再度迟疑了数秒时间。 就在这数秒之內,法莉婭抬手扰动气流,盘旋的绿龙不得不重整姿態,调整攻击角度。 “又来了两头龙。”法莉婭说。 “是啊,贴的那么紧,一看就晓得是对夫妻,”阿斯让甩了甩韁绳,“跑起来,鱼饼,我猜你不想去拉犁!” 法莉婭往后跟了跟,躺进阿斯让怀里,平復心境后,她向鱼饼体內灌入微量魔力。魔力很快见效,魔力蕴含的平静情绪与隨之而来的轻微刺痛感令鱼饼迈开四肢,加速奔跑。 “依莲尼亚她们呢,还没来吗?”法莉婭问。 “快了吧?” “快了是多快?”法莉婭著嘴说道:“慢死了,等他们过来,龙都被我一个人杀完了!阿斯让,换我盯天上,你看看附近有没有活人,喷,全是血,真噁心-哎,那头龙怎么越飞越高,不准备下来了?呵,想跑了!那让我送你点小礼物。喂,阿斯让,你的头挡住我了!这样我没办法施法。” “求你別乱动啦,小心摔下去!”阿斯让说道,“那头龙我估计是去追逃跑的农奴了,它不想和头顶那对夫妻起衝突。” “我觉得,它们是刚刚拋弃巢穴,从北边逃过来的。” “那他们肯定要下来饱餐一顿。”阿斯让警了眼天空上的两个黑点,“今天閒不下来了。” “忙的是我。” “亲爱的庇主,您不妨试著让我替您分担压力。” “不行,”法莉婭果断拒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法莉婭是吃素长大的呢,你就老老实实替我骑马吧。” 你吃蜂蜜长大的。 话说回来,再强大的魔女,独自面对巨龙,也是相当危险的行为,无论如何,龙都长有翅膀,主动权在龙手上,而且,当可能面对的绿龙不止一条时,魔女还要分心关注周围情况,不利於施展魔法。 法莉婭又不愿施展那个能把龙王双翼轰碎的魔法,“那会波及到其他人。” 因此,必须时刻保持机动。 “喂!你们两个!” “阿斯让,我听到有人在叫我们。” “你没听错,確实有人在叫我们。” “看看去。” 阿斯让驾著鱼饼,来到两个衣衫槛楼的农奴面前,他们浑身染血,必然参与过不久前的战斗.嗯?这两个人的模样还有点眼熟呢。 “你们还真过来了啊。”一个抱著破草帽的禿头农奴喊道。 “贱民,给我放尊重点。”法莉婭怒斥。 “噢,尊重,是的,尊重,我极其尊重您,魔女大人。”禿头农奴回道, “阴阳怪气什么,给我跪下。”法莉婭很是记仇,“我认得你,你这个嘴欠的禿头。” “魔女大人说得对,都这时候了,你这张嘴怎么还这么欠,不就是老婆死了吗,你老婆的临终遗言难道是盼著你早点死啊?我反正不想陪你一起寻短见了,”另个农奴立刻扇了禿头一记耳光,拉著他跪下,“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们这些贱民一般见识。” 阿斯让看了看不远处的骑士,“那个骑士呢?死了?” “哦,死了。”禿头农奴大方承认,“我杀的。” “你敢杀贵族?”法莉婭瞪大眼睛质问。 “这里是战场,魔女大人。”禿头农奴说。 “哦哦哦哦,天吶,天上怎么又来了两头龙!”另一个农奴忽然大叫,试图转移视线。 “是啊,这里是战场,我俩没义务救你。”法莉婭恶狠狠地说,“阿斯让,我们走, 就让这两个贱民被龙吃掉好了。” “走吧,亏饼。”阿斯让驾马离开。 第187章 法莉婭的调教天赋 第187章 法莉婭的调教天赋 当法莉婭还是个小不点儿时,斯泰西再三告诫过她:谨慎使用魔法。 《哲语录》有言:每个人的內心都藏有一头野兽,它会在不经意间甦醒,透过你的眼睛,朝这个世界怒吼。这只野兽想要对任何妨碍它的人施加痛苦, 如有能力,它还要杀害別人。 “魔力会將这头野兽滋养得如龙般嗜血,不要被它控制了,法莉婭。” 这头野兽曾醒过一次,那时的对与错,法莉婭不愿去想,她只知道,今后,这头野兽不该如此隨性地吼叫。 我要谨慎使用魔法,大型魔法的破坏力太过惊人,每一次都可能波及他人,而且,高强度输出魔力的感觉容易让人上癮。 当巨量魔力(相对)挣脱子宫束缚,在魔女体內爆发时,首先,一阵短暂的,如同遭受轻微电击般的酥麻痛感將会传遍魔女全身,但只要魔女能够適时將这股魔力乱流输出体外,那轻微的刺痛感便会立马消失,隨后,魔女的身体会因卸去魔力而放鬆下来,感到一阵可怖的快感。 这种因消耗魔力而感受到的快感会让魔女上癮,可对魔女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保存魔力、保护自己。 我若因此而上癮,那我可就要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废魔女了,法莉婭心有戚戚。白天乱放魔法,晚上在男奴身下承欢,也许还会怀孕—光是想想就让人害怕。 —下流! “嘿!你这可恶的傢伙,胆敢趁机占主人便宜———你又蹭到我了!”法莉婭不知发了什么癲,突然大喊大叫。 阿斯让无奈撇嘴。明明是你贴过来的,他想,唉,不和她爭。 天上还飞著三头龙呢。 它们一定会落地捕食,补充飞行所费的大量能量。它们来的太快,快到人们根本没时间打扫战场,焚烧户骸、处理腥气。 不出所料,那头原先想从空中发起突袭的绿龙在战场外围的小树林里降落了。那片小树林曾是布莱恩一家保留的小型猎场,他们在此狩猎野兔、野狐等小型动物,很多无知农奴躲进了树林,以为树林能够遮挡绿龙的视野, 为他们带来一线生机,但现在,有头绿龙闯进了那里。 他们要遭了。 “蠢东西太多,”法莉婭说,“绿龙要吃饱饱了, “別往树林里跑!带血的衣服脱了,在地上滚一圈泥!”阿斯让向著四散逃跑的农奴们大声喊道,“见鬼,你们是想把绿龙请回家做客吗?!” “阿斯让,没时间管他们了。” 嗯另两头绿龙要降落了。 头顶上,那阵此起彼伏的咆哮声震碎无数农奴的心防,他们在泥地里打滚,隨即躺平装死,祈祷绿龙不要盯上自己。 这招確实有用,毕竟移动的物体更为显眼。 两头成对的绿龙盯上了鹰狮团。 “架起猎龙弩。”依莲尼亚冷静地命令道,“梅阁下,劳烦您做好准备。” “我没问题的。”梅用力点头。 那我呢?!菲奥娜倍感耻辱。 “也请菲奥娜阁下做好准备。” “早有准备。” 在依莲尼亚的指挥下,眾人火速架起猎龙弩。三台猎龙弩分置左右,组成交叉火网,巨大弩矢缓缓扬起,操弩手头冒冷汗,令箭矢时刻对准绿龙的飞行轨跡。 “不要慌,”弩队长阿尔凯恩喊道,“等它们靠近再———·该死!” 话没说完,一支弩箭就此射失。高速俯衝的绿龙一个振翅,便躲过了弩箭的攻击,另一只绿龙冲入低空,奔著眾人掠袭而来。 “瞄准低空射击。”依莲尼亚当机立断,没有高处作为依託,猎龙弩射高有限,高悬头顶的绿龙当交由魔女解决,“梅阁下,菲奥娜阁下。” “知道。” 梅无惧脏污,向后一仰,直接躺倒在地上。 菲奥娜呆住,虽然如此一来,视野能开阔不少,但这是否梅举起手臂,魔力从其指尖涌出。 火焰涌现,进射出火。 绿龙试图闪避,拼命扇动双翼,但它没能克服下落的惯性,径直撞进了火球里。 剎那之间,爆炸声盖过了多余的声音。 绿龙从火焰中现身,它的鳞片因高温而变得焦黑、脆弱,身躯无力地向下坠落,然而,仅仅数秒过后,它又重振姿態,狂躁地冲向地面。 我不能干看著。菲奥娜突然想道,我要让那头淫熊知道,我菲奥娜也是堂堂的魔女,不是好惹的货色!不能老让他小看我。 绿龙是吧,再接我一发大火球! 菲奥娜放出魔力,但她製造的火球直径比梅小了不少,移动速度也比较慢,被那吃过苦头的绿龙轻易躲过。 —·没脸见人了。 菲奥娜涨红了脸,只想抱头蹲防。 我的实力好列也是平均水平,像我这样的平凡魔女,没什么猎龙经验, 魔力又少、威力又小,失误在所难免·喂喂喂,没时间找理由逃避吧! 起码也要挣扎努力一下!面子上不那么难看! “梅,我来封堵它的飞行路线。” 菲奥娜索性学梅躺下,挥霍魔力,从泥地中升起碎岩与土块。 土元素极不活跃,运用起来很耗费魔力,菲奥娜撑不了太久。 梅看准时机,引燃火焰。 绿龙高飞跃起,放弃攻击。 与此同时,从低空掠袭而来的另一头绿龙正在快速逼近,它很年轻,经验浅薄,还急於填饱肚子,因此破绽百出。 失去密林掩护,直线衝刺的绿龙是猎龙弩最好的標靶, 在精灵射出的密集箭雨中,混入其中的一支弩箭准確命中了它的躯体, 剧烈的疼痛令绿龙暂时失神,狼狐不堪地追倒在地。 盘旋在空中的绿龙呼唤起它的配偶。 这头绿龙慢慢爬了起来。 “箭矢数量充足,眼下没有近战的必要,”依莲尼亚看了眼天空。绿龙並不像蓝龙一样有著强烈的家庭观念,天上的绿龙將要退走,“继续射击。” 依莲尼亚一声令下,三支箭矢精准命中绿龙的躯体与头颅,这头体型不大的绿龙当场倒下,它的配偶最后叫了两声,决定逃走。 它是有可能逃掉的,但法莉婭不许她逃。 “能打中吗?”阿斯让看著法莉婭弹指间造出来的一支巨型冰枪,问道。 “那就多来几支,碰碰运气。叫鱼饼停下。” 阿斯让拉停鱼饼,法莉婭隨即抬手,升起三支冰枪。 “先不要打扰我。” 语毕,四支冰枪笔直窜入天空,与蓝天融为一体。绿龙仍在飞行。 “唔,还是太远了。” 法莉婭每次施法时都要挺直上身,可施法之后,她身上的懒病便要发作,非得躺进阿斯让怀里不可。这就难办了,法莉婭想,要是让阿斯让穿起一身厚厚的板甲,自己还怎么躺下去呢? “放它一马好了。走吧,找依莲尼亚去。”法莉婭说。 鱼饼喷了喷鼻子,向人群缓步走去。不远处,人们正欲庆祝胜利。有魔女助力,猎龙竟然如此简单?然而,鹰狮团的猎人们没有庆幸太久,因为旁边的树林里突然响起了骇人的咆哮,之后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惨烈哀豪。 “法莉婭阁下,阿斯让阁下,虽然眼下只剩一头绿龙亟待狩猎,”依莲尼亚主动走来致意,“但比起树林里的那头绿龙,清理场地更为重要。需要儘快火化尸体,掩盖血的气味,以免引来更多绿龙。” “树林里的绿龙我来对付。”阿斯让自告奋勇。 “..—-那我也去。”法莉婭用手肘顶了一下阿斯让。 “你得留在这里,用魔法挖个大坑。” “是不是还要把那些贱民的尸骨一个个扔进去?我才不干呢。” 放眼望去,周围全是尸体,这种血腥场面让法莉婭倍感不安,但她不会承认自己害怕尸体,绝不承认。发抖—-发抖是耗费魔力的后遗症,绝对不是害怕。 “法莉婭,只有你能办到,”阿斯让安慰她,“换其他人,要挖好久。” “是啊————-只有我能办到。”法莉婭嘀咕道,“土元素是最耗魔力的元素。你把脏活累活推给我干。” “我不想让你和我一起冒险。” “听你口气,你好像觉得我是在拖你后腿,开玩笑,我可是堂堂大魔女,是你拖我后腿吧。” 话是这么说,可法莉婭还是跟著阿斯让一起下了马。 “快去快回,別让我担心。”法莉婭瞪著阿斯让,说道:“赶在我挖好坑前回来,不然我就会去找你。虽然我是魔女,但照样会被绿龙偷袭,它往我身上咬上那么一口,我就像凡人一般死去。我甚至还会被绿龙毁容,死状悽惨,这一切都是因为—” “別嚇唬我,晚上睡不好觉!” “哼,你还想睡好觉?你得服务好你的庇主!”法莉婭努力板起脸, 阿斯让和依莲尼亚都没想到法莉婭竟能说出这番.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语。匆匆跑来的菲奥娜更是不敢相信,她恨自己为什么不走慢点,为什么长了耳朵.— “听到没有!”法莉婭震声道。 “听到了。” “大声点!” “听到了!” 法莉婭深吸口气,阿斯让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听到什么了?给我重复一遍!, 啊? 真要说吗? 树林里间又传来一声咆哮。 得快点解决那头龙。 嗯—..—.那就喊唄。 “我晚上不能睡好觉,我得服务“停停停!” 下流无耻的王八蛋,你居然真敢念出来!法莉婭急忙堵住阿斯让的嘴。 依莲尼亚微微欠身,闭上眼睛转身告辞。 菲奥娜捂住太阳穴,她感觉某种邪恶的东西企图搅乱她的大脑。 梅举手上前。 “也要服务好我哦,”她说,“现在我餵你血是要收取报酬的。” 不、不要脸的东西!法莉婭气晕,“烧你的火去,那么多尸体等著烧呢。” “先挖坑,”梅认真道,“然后我再火葬他们。” 既然你还不走,那就別怪我宣誓主权了。法莉婭想到一个好主意,她当著梅的面,伸手扯住阿斯让脖子上的金项圈,並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口。 未等阿斯让有所反应,梅便衝过来问道:“你干嘛咬他?!” “我是他的庇主,无论我怎么处置他,全都合理合矩,”法莉婭眯眼道,“我只是咬了他一口而已,你急什么,梅,你还往他身上点了把火呢, 你忘了?” “我—.”梅说不出话了。她被法莉婭拿捏住了死穴。 “在我身边,做好你的分內事,如此我才会原谅你、信任你、保护你, 知道吗?不管別人怎么想,阿斯让都是我的奴隶,而我是他的主人,这个项圈就是明证。我能容忍你,是因为阿斯让需要你,得寸进尺也要有个度。” 阿斯让麻了。法莉婭一旦冷静下来思考,总会显露出惊人的调教天赋, 而且这天赋恐怕不在蕾露元老之下。倘若我不是穿越客,而是本地的土著斗剑奴,恐怕已经成了波尔卡那样的舔狗,真可怕。 “.—.对不起,別討厌我。”梅畏畏缩缩地说道。 梅的精神状態有些遭,但在法莉婭面前,我又抽不开身安抚她。 也不知影梅会不会出场客串。阿斯让对此颇为担忧。 我得和影梅商量一下,要不要把梅的情况如实说给法莉婭听。 现在,先替梅吸引一下火力吧。 “所以,法莉婭,你为什么咬我?”她咬人还挺疼的,这傢伙的小虎牙威力不小。 “看看你的恢復能力还剩多少。要是咬痕消不掉,我绝不会放你进森林的。” “你多虑了。” “我可不是瞎操心,上次你脖子上的那个紫斑,过了一天才消掉。” 那能算伤吗,要不是有梅提醒,我都意识不到。 不远处的树林中又一次响起悽厉的豪叫声,阿斯让明白,不能再拖下去了。 ““..—您一个人去森林里狩猎绿龙?” 几十名精灵聚集过来。依莲尼亚站在不远的地方,向阿斯让点头敬礼。 这些精灵都是她喊过来的吗? “绿龙一旦进入森林,就会变得十分棘手。”一名精灵与阿斯让握了握手,“但我们精灵能先一步发现它。” 第188章 跳劈! 第188章 跳劈! 周围响起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却看不到绿龙的身影。名叫尼科尔的年轻农夫蜷缩在树墩旁,他不知道藏在哪里才算安全,但他觉得绿龙应该不会吃回头草,於是便躲在这里。在他周围,有几颗伏倒在地的树,还有一具不,是一只,一只吃剩的手臂。 人怎么可能打贏龙呢?人只有被吃的份,想想看,咱们近千號人,却连几十个骑马的老爷都打不过—.那在龙眼里,咱们不就是一顿盘中餐吗?马库斯恐惧又沮丧地想著。 咱不该跟看別人跑进树林里,更不该跟看禿头大叔跑来这里,跟贵族拼命。 马库斯,这就是那个禿头大叔的名字,常跟在他旁边的那个大叔叫杜勒斯。两人既是邻居,也是猎户。尼科尔將他俩视作偶像,因他俩不仅要和猎物斗智斗勇,还得和领主们的猎场看守人打交道,才能给村里的大伙额外分一点肉。 领主,哦,领主。他们狡猾又残暴,受他们委派的看守人自然好不到哪去,偷猎的农奴若是被他们抓到,下场一定很惨,不是被掛到树上,就是插在桩上,据说有些嗜虐成性的傢伙,会把抓到的农奴细细剁成臊子,餵给猎场的动物吃。 正因如此,尼科尔的母亲总是劝他:我大不了饿死,你不要再和马库斯他们做这种危险的勾当了。 危险,是啊,非常危险。尼科尔就差点被看守人抓到,但马库斯和杜勒斯救了他。他们把看守人杀了,尼科尔壮著胆子,往看守人的尸体上扎了一刀。 贵族杀人要赔钱,农奴杀人要偿命。因此,当尼科尔遇上魔女,差点命丧河底的时候,他便觉得,他们三人的报应终於来了。但他不想死,一点都不想。尼科尔的母亲身体不好,在別人眼里,她是一个累赘,但她是尼科尔的母亲,如果尼科尔死了,她也会死。 那时,尼科尔意识到,他的骨头根本不硬,因为他的腿软了,软得像滩烂泥。於是他向魔女求饶,向魔女的男僕求饶,而他竟因此奇蹟般地活了下来。 马库斯大叔、杜勒斯大叔也仅仅只是骂了他一顿一一他原以为自己少不了一顿打。 在那之后,杜勒斯找尼科尔谈了不少话。 他问尼科尔:你知道马库斯为什么如此討厌精灵吗?而后他自问自答: 因为马库斯以前被精灵逮到过,但那一次,他真不是过去偷猎的—-话说回来,那片地方以前可都是公共猎场,哪有什么偷猎的说法?狗娘养的贵族。 马库斯是去给妻子找药的,他的妻子不幸患上了產褥热病。 人类对於感染性疾病往往束手无策,当然,精灵也好不到哪去,孕妇產后一旦罹患產褥热病,便有极高概率在高热的痛苦中迅速死去。 古往今来,无数代魔女之所以鲜少生育,其中一项原因,便是死亡率高达三四成的產褥热。 诸王时代末期,曾有一名精灵就如何预防產褥病给出过答案,那个答案非常简单,並且行之有效,然而,如此简单有效的方法,却让这名精灵受尽迫害。 彼时的法兰国王询问这名脚带的精灵:、“王后將要生產,你有何方法预防那可怕的热病呢?” 精灵回答:“陛下,最好的方法,是让接生者用我制配的消毒液洗净双手与接生器具口各口分者进的开水,用滚烫的沸水为器具消毒。” 国王说:“朕知道了——-你在戏弄朕。精灵,你当朕是傻子吗?” 隨后,国王命令宫廷医生在王城广场上煮了一大锅沸水,並命士兵將精灵投入其中。 精灵在死前诅咒道:“人类之王,你的王后將因你的无知而死去,你的血脉將因你的傲慢而断绝。我本可诅咒所有的人类母亲,但我仅诅咒你一人,若你改悔,我仍愿祝福你的王后。” 精灵的诅咒最终应验了,但他临终时的遗言却被人恶意篡改。圣都编纂的歷史选用了精灵们的说法,而民间流传的说法与此大相逕庭,以至於到了今天,仍有不少乡村地区拒绝用精灵给出的方法为產妇接生。 不过,河谷地的人们並不排斥精灵,法兰的大部分地区都不排斥精灵。 直到多年前,法兰的母亲们都不用为產褥热提心弔胆。 但烧开水,是要烧柴生火的。现在这些年,河谷地的农奴们就连捡拾掉落的柴火,都要给领主交一笔额外的拾柴税。 想吃一口热食?一样得交税。村里就一口炉子,那口炉子被老爷的人管著呢! “没钱的穷鬼还想用炉子煮热食?学狗吃屎去吧,屎是热乎的么!” 尼科尔亲耳听过这句话。说出这句话的人后来被草叉捅死了,而且是最先死的那个。 马库斯大叔之所以变成夫,和那个混蛋脱不开於系。 没有钱就没有柴,没有柴就烧不开水,没有开水就消不了毒,消不了毒孕妇就会得病。 那可怕的热病最终找上了马库斯一家。 马库斯那天没有偷猎,他出门是为了寻找救命的草药。那种草药无法治癒產褥热,但它至少能让马库斯的妻子好受一些,再加上一些运气,他的妻子说不定就能挺过去了。 然而好运不再眷顾他了。这位胆大心细的偷猎客因为一时心急,中了精灵设下的陷阱。那个不近人情的精灵討厌猎人,尤其討厌偷猎的猎人,於是他把马库斯带到了猎场的主人面前。 马库斯至今忘不了那个贵族老爷的所作所为。 “你说你有妻子,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那好,就用你孩子的命赎罪吧。” —要是咱没听说这些事就好了。尼科尔想。 马库斯大叔是夫。 因为是夫,所以没有妻子。 他的妻子患上了產褥热,不幸故去了。 因为被精灵抓住了,所以没有了孩子。 贵族老爷让他的人把马库斯大叔的孩子摔死了。后来那个人死了,被草叉捅死了,马库斯大叔把他的头砸烂了。 是啊,那个恶棍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那咱现在看到的,是谁? 那只手.—— 掉在地上的那只手.· 被绿龙吃剩下的那只手··· 好像在动。 有什么东西从地里爬出来了。 別出来,別靠近咱。 尼科尔在极度惊惧中陷入幻觉,他看到地上的断臂在刨土,几乎眨眼间,便刨出来一个凹的脑袋。幻觉中,那个吊著眼珠的脑袋正冷冷地盯著他看。 “別找咱,咱只打你了一下!” “—你杀了我,杀了其他人。” 其他人—.老爷们找来的那些难民. 尼科尔记得村里的精灵姐姐说过,万万不可使用暴力,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可马库斯大叔却骂她是软弱的长生种,还说精灵才是真正甘当奴隶的种族,“因为长寿,所以你们害怕死亡,因为害怕死亡,所以你们不会反抗, 要是没有魔女,再过一千年,一万年,你们仍是国王眼里的漂亮猪。但咱们不一样,咱们也怕死,可咱们这些短命鬼,本来就没几年好活!” 咱就是听了这话,才跟看他跑来这里,杀了人的。 尼科尔望著那颗乾的人头,绝望地想,所以咱要遭报应啦, 杀了人就得偿命。 猎场看守人那次不算,因为那时他已经死了,捅户体不算杀人。 所以魔女大人没有杀他,魔女大人的僕人没有杀他。他活下来了。 可这一次,他是真的杀人了。他的手上全是血。那些泥巴只能將血掩盖,却不可能將血洗去,水也洗不掉的。 血.———死·.——断手—..——· 尼科尔感觉胃被人住,大口大口地呕吐。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某种声音,一种令他毛骨悚然,全身发凉的声音。 那声音绝对不是树叶的讽讽声。没有风。尼科尔感觉不到风。 那这声音是什么声音? ..—.龙。 绿龙。 没工夫自怨自艾了,尼科尔晓得,绿龙就在附近。 可是—在哪? 龙在哪里? 那么大的一头龙呢? 尼科尔战战兢兢地环顾四周,但却一无所获。 他找不到龙的身影,但那阵恐怖的声音却总在他附近游荡。 龙·——那头绿龙到底在哪? 他已经被绿龙盯上了吗? 他会死。 恐惧让他失去力量。 是啊,他怎么可能不怕死呢? 他想让母亲吃好点。 他自己也想吃好一点。 林场就那么多,动物就那么多,於是领主们將狩猎变作特权。 但他真的很想吃肉,哪怕就吃一口。 想吃好一点,有错吗? 没有错。 所以他跟著马库斯他们外出偷猎,所以他跟著马库斯他们造贵族的反,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遇到了龙。 尼科尔没法形容那头龙的模样,他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惊人的胆量, 光是与龙对视,就耗干了他的所有力量, 硬要说的话,尼科尔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那是一头绿龙,蹲伏在大树顶部,其绿鳞与树林融为一体,让人分不清它究竟有多大,也许和整片森林一样大?可那样一来,它的头颅又过於小了。 倘若询问为何能分辨它的头颅,答案显而易见:它张著嘴巴,嘴里分泌的大量涎水从锋利的尖牙中不断流下,那大开的骇人龙嘴、还有充满贪慾的一对龙眼,不管怎么看,都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妈妈,咱要死了。 尼科尔认命地合上眼睛。 对不起,他在心中道歉,咱不应该向你吹牛,说什么以后让你尝尝龙肉的味道。马库斯大叔说,猎人是人类最古老的职业,不需要魔女来施展魔法,强大的猎人照样可以狩猎巨龙,嗯,这话咱不该信,更不该幻想,就算有这样的猎人,那也绝不会是咱。咱只是个半吊子,打只野兔都费劲。 “趴下!” 尼科尔脑子並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没了力气,本能地倒在地上。等他琢磨出刚刚那个声音究竟说了什么时,已有无数箭矢从他身后飞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飞行让绿龙消耗了太多能量,强烈的飢饿感让绿龙放鬆了警惕,它在寻找猎物、伺机偷袭时,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被一群精灵包围。 森林是绿龙的主场,年长的绿龙甚至有机会靠森林的掩护,反杀那些前来捕食绿龙的黑沼龙。 但森林也是精灵的主场。 即使没有共鸣,敏锐的感官也依然能让精灵在复杂的森林环境里获得优势地位,在稍有经验的精灵面前,绿龙的以假乱真的保护色形同虚设。 既然有人类作为诱饵,精灵反过来奇袭绿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密密麻麻的箭矢衝著绿龙面部飞去,绿龙刚从树顶跃下,来不及调整姿態,大半头颅皆被箭矢射穿。它吃痛的嚎叫起来,双翼疯狂扇动,强力的风压掀起灰尘与树叶,压得尼科尔抬不起头,呼吸都变得非常困难。 面对这种情况,精灵们的长弓已然失去作用,他们拔剑出鞘,准备近身砍杀那只发狂的绿龙。 “交给我。” 阿斯让站在树上,双手紧握砂龙大剑。 迎著狂风爬树时的些许狼狐省去不谈,此时的阿斯让已有十足把握將那头因为失明而发狂的绿龙斩於剑下。 出於安全考虑,如无必要,阿斯让不会喝太多梅的血,单靠法莉婭在他背上刻下的精灵铭纹,便足够他隨心所欲地挥舞这把沉重大剑。 机会来了。 当四处衝撞的绿龙向看阿斯让这边撞过来时,阿斯让从粗重的树枝上一跃而下,举剑刺入绿龙背部的脊椎。 脊椎上方的棘刺起到了缓衝作用,这一击没能粉碎绿龙的脊骨,不过, 一击不够,再来一击就是了。 棘刺扎入身体,鳞片划破皮肤—·.-但这疼痛比起龙王的吐息,连挠痒痒都谈不上。 阿斯让握住棘刺,朝著绿龙背上的伤口再挥一剑,隱约露出的白色脊骨隨之碎裂,绿龙在垂死的咆哮声中轰然倒地。 飞扬的尘土中,尼科尔目瞪口呆地看著龙背上的那个人影,这时,他忽然想起一句话:猎人是人类最古老的职业,不需要魔女来施展魔法,强大的猎人照样可以狩猎巨龙 第189章 容易被人猜透的魔女不是好魔女 第189章 容易被人猜透的魔女不是好魔女 法莉婭望著浴室的天板,大吸了一口气,之后她把头半没入水中,孩子气地吐出大串气泡。 “咕嚕嚕—咕嚕嚕—..—” 她很烦躁,非常烦躁。她原以为贵族要比贱民通情达理些,可一旦涉及自身利益,这些贵族就和刁民一样难缠,一样蛮不讲理。 什么嘛,又不是我把绿龙引来的!怪你们自己去!活该。 著甲贵族伤亡惨重,倖存者十不足一,被精灵们软禁在河畔庄园里的贵族家属宛如著魔般哭泣尖叫,闹得不可开交。 “唔一一哈一一!”法莉婭从水中抬起头,低声骂道:“竟敢指责我办事不力?真是给他们脸了。” 不行,还不能把这些傢伙用魔法扬成灰。法莉婭打消內心邪恶的念头,但內心的怒火迟迟无法褪去,躁动地魔力从她体內溢出,平静的水面翻起阵阵波浪,不断击打在浴池边上。 她继续碎碎念:“说我对蒂芙尼心怀敌意?还要找蒂芙尼要说法?行啊,那就去吧。 哼,等著瞧,一群不识礼数的东西。” 早知会是这样,自己就该把那些烂在盔甲里的人一併丟进坑里,让梅大烧特烧! “蒂芙尼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只是蒂芙尼养的狗,而我和蒂芙尼一样,都是魔女,是主人。不知感恩的坏东西,哭惨就罢了,还敢乱咬人-呵,敢咬人的狗,没有一个好下场。” 法莉婭骂得还不尽兴,但她已经骂到词穷了。最后,她用手猛推了一下水面,从水中站起。 最尊贵的魔女从不动手穿衣,自有僕人在旁服侍。如果阿斯让还是奴隶就好,法莉婭想,反正我和他什么都做过了,什么都看光了,已经成了斯泰西老老东西嘴里不知羞耻的烂魔女了,共浴就共浴唄。打住,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法莉婭凌空托起衣服,扔进浴池里涮了几下,接著用手指弹了弹,用魔力把衣服上的水分驱走。弹指这个动作本身没什么意义,只是法莉婭的一个小癖好。她觉得这么做很帅。 紧接著,她穿好衣服,走出浴室,脸色突然一变,变得铁一般青。 梅. 她是何时来的?她在和阿斯让谈些什么?她俩有什么话,是不能在我面前谈的?可恶,可恶的阿斯让,让你给我守门,你居然分心! 剎那间,法莉婭仿佛成了只护食的小猫,几乎要炸毛,但她忍住了。艾芙娜对她说过,一名合格的魔女,要隨时维持自身的神秘感,就像古代的国王,他们从不轻易出现在普通人面前。神秘带来敬畏,容易被人猜透的国王不是好国王,同样,容易被人猜透的魔女不是好魔女。 是啊,只有乡下村姑才会喜形於色、怒形於言。我早就不是村姑了! 法莉婭决定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藏起来,能藏多久是多久。不能像以前那样,隨隨便便就被阿斯让摸透心思。否则,谁是主?谁是仆呢? 她刚把阿斯让带回家那会儿,阿斯让就把情绪藏得很好。身为主人,她竟然捉摸不透这个卑贱的斗剑奴心里在想什么,甚至日夜苦恼,为之烦闷。她在这斗剑奴心中是个什么形象?有没有贏得他的忠诚?每天净想这些无聊的事。 法莉婭微微眯眼,静静看著旁边的一对男女,男人的眼神满是关怀,女人的眼神含情脉脉,空气中飘荡看一股子酸臭味。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这味道是绿龙的尸臭味,这种臭味是天然的“驱龙粉”,比驱龙粉更加难闻。法莉婭真想快些回到房內,摆上大堆香囊,將这股难闻的气味隔绝在外。也不知道外面那帮农奴怎能忍受这种味道,大概他们的鼻子早就坏掉了吧。 仅受轻伤的农奴,应该陆续离开了吧?剩下来的农奴儘管精灵与鹰狮团的医生们仍在努力救治,可又有多少人能撑过今晚呢? 久久不断的哀豪声传进庄园宅邸里,法莉婭不想听这种声音,因为她的魔法救不了这些人。斯泰西老师说过,魔法与魔药不同,前者只会夺走生命,而后者尚有挽救生命的可能。 嗯—.那两人—还没注意到我呢。 绝对不是因为他们聊得很开心,而是贱民们的哀豪声太过吵闹。是、吧?! 法莉婭的眼神越来越冷。当初只断梅十根手指,想想真是便宜她了,就应该把她宰了。不,下不了手的,法莉婭不想亲自动手杀人,她认为斯泰西老师这个老东西会妥善料理好梅,不会把梅放出来害人,而且说实话,梅不够强,赐福的力量远超法莉婭预期,阿斯让活得好好的,即使法莉婭不在,阿斯让也能单独干掉她。 可这件事情终究给法莉婭提了个醒,不然,她怎敢下定决心,对同袍痛下杀手呢?梅不具威胁,但同袍与元老极具威胁。 元老—.元老—— 蒂芙尼。 法莉婭忽然想,倘若当年,她握住了蒂芙尼的手,她的人生会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我会与阿斯让失之交臂,从此子然一身。法莉婭心头一颤,假使她成了蒂芙尼的学生,最直接的后果,显而易见。 阿斯让会死。 圣都三百名元老,除了斯泰西老师,还有谁会看在她的份上,为阿斯让和他的导师开后门? 蒂芙尼不会饶过阿斯让,而她作为蒂芙尼的学生,也会努力放下过去,即使被阿斯让吸引|,也会將那种独特的感觉忘掉吧。她会和蒂芙尼一样,觉得阿斯让是个被道德规训的蠢蛋,他就该把导师斩於剑下,举著导师的头,向观眾们邀赏。 不对,本来就是个蠢蛋。 明明主人就在旁边,却还当著主人的面,关心其他女人。 好哇,下贱的坏女人,装可怜的臭婊子,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勾引我的奴僕? 我会仔细听— “法莉婭—” 笨蛋!傻瓜!谁允许你突然冒出来的!法莉婭恶狠狠地瞪著走廊拐角处的菲奥娜,嚇得菲奥娜不敢说话了。 “哦,法莉婭,你在啊。”梅微微笑著,法莉婭发现她整个人怪怪的,大概是天神之血的副作用发作了?哼,活该她受苦。 “谁都可以不在,我不能不在。”法莉婭很生气,但她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板起脸, 朝阿斯让勾了勾手。 阿斯让神情凝重,非常凝重,这混蛋在想什么?莫非是我之前对梅说过重话,惹他不高兴了?他、他怎么敢的?不过,算他识相,还认得主人的手势! “哎呀?我说过吧?喝了我的血,我是要索取报酬的哟?”梅有意上前,用身体挡住阿斯让,她的嘴角,还有她的眼神,全都有股挑畔的意味! “没有哪条规定说,我的奴隶非得喝你的血吧?”法莉婭感觉阿斯让似乎有话要讲, 可鬼知道他站在哪一边,“阿斯让,你闭嘴。” “喂,法莉婭,阿斯让已经不是你的奴隶啦!你天天把奴隶这个词掛在嘴边,会让阿斯让难堪哦?” “他、一、辈、子、都、是一” “唉,不管你怎么说,今天我都要收取报酬,失血太多,得补充营养耶。” “我是他的庇主,你想要什么?我给你。”而在平时,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法莉婭释放魔力,將梅笼罩起来,这种施压手段法莉婭屡试不爽,但有时候却对梅不管用。 “我要种子啊,你给不了。” “.—”法莉婭呆住了。 “你、你——梅!你怎么——”菲奥娜也惊呆了,一路小跑过来。她知道梅是个下头的魔女,但她没想到梅居然能这么下头,如此看来,她和那头淫熊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一对狗男女呵,联起手来气法莉婭!没事的,法莉婭,你还有我,你看那头淫熊, 捂脸装蒜,真不是个东西啊。 “来吧,阿斯让,我们进浴室。”梅扯起阿斯让的项圈, 阿斯让当即做出反应,“你別一” “法莉婭让你別说话哟,忘了吗?”梅用手堵住阿斯让的嘴。 至於法莉婭本人,已经出离愤怒,烧坏脑子了。 项圈我送给阿斯让的项圈·.只有我能碰的项圈不乾净了不乾净了不乾净了不乾净了不乾净了不乾净了不乾净了不乾净了不乾净了不乾净了不乾净了不乾净了不乾净了不乾净了不乾净了“法莉婭,你干嘛愣著呀?”梅坏笑道:“一起来呀?我们早就说好的,不是么?” 法莉婭如遭雷劈,她回过神,抓起菲奥娜的手。 “啊?啊?阿耶?法.—.—等..—” 菲奥娜还没做好准备,舌头打结,“不不不不太好!” “.—-確实。”法莉婭闪电般缩回手,她记得菲奥娜喜欢女人,还说自己崇拜仰慕她,也就是说,菲奥娜有极大可能,对她抱有非分之想,而且,浴室里没有床帘。 “你暂时在外面呆著。” 说罢,法莉婭冷著脸衝进浴室。 菲奥娜突然有些后悔。 “不—.不行了—.换人——”法莉婭的澡可以说是白洗了,全身是汗。 梅坐在浴池里,托著下巴观战,惊嘆道:“法莉婭,才三分钟。” “你——你先—·——” “呵呵。”梅又开始怪笑了,“阿斯让是你的奴隶,一辈子都是,这话是你说的哟? 斗剑奴,优先服务你的主人。” “你——你不是要..—· “是啊,但这是两码事。” “啊你还.挺识相.—他是—我的..—— 阿斯让晓得法莉婭又开始逞强了,她抱著自己,根本不鬆手,而且假如自己停下,她又会黑起脸,不高兴。 除非她主动要求停下。 阿斯让没等太久。 “停—!休、休息—” 法莉婭用手臂挡住眼睛,大口喘气。 “现在我们能聊一聊了吗?”梅问。 “...聊什么?”法莉婭瞬间警觉,“不如先说说——你刚刚和阿斯让聊了什么?阿斯让,是什么事让你如此关心?比贱民和龙更关心!” “你很在意?”梅笑问。 “..”不然?法莉婭皱了皱眉。 “我来说吧,”阿斯让开口道,“法莉婭,天神之血会对魔女的身体造成损伤,这件事你应该很清楚。尤是失去声音,而梅,她身上的问题很特殊。” “特殊—”法莉婭微微挪开手臂,轻警一眼梅,“你的意思是,她现在在发病?” “是啊,我正发病呢。”梅拍了拍手,说:“一般情况下,梅是不会发病的,特別是遇到阿斯让以后,发病的次数就更少了。问题在你,法莉婭,你老是打压梅,何必呢?梅並不想和你爭什么,她更想和你做朋友。” “天神之血让梅分裂出了两个人格。”阿斯让沉声道。 “两个人格?” “暂时是两个,暂时。”影梅表情严肃,“法莉婭,是你把梅拖进你那变態趣味里的,说实话,你的权欲、支配慾、独占欲,单独拿出来都很正常,但你却把它们揉到一起, 作用到梅身上,变態到令我作呕虽然梅乐在其中就是了。” “变、变態?!你、你说什么呢!” “法莉婭,我是梅为了保护自己而创造出来的人格,我的使命就是保护她,所以,我会为此拼尽全力。”影梅说,“如果我保护不了她,可能会发生更坏的情况。” “你可以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梅的症状会加深,出现更多人格。”阿斯让道。 ·是么。”法莉婭將信將疑。 “我只希望梅活的幸福,这样就好,可如果诞生了除外以外的人格,梅就不再是梅了,”影梅恳求道,“法莉婭,我了解梅,梅没有野心,更不会与你爭强斗狠,她只要能安安稳稳地和你们待在一起,就很满足了。所以,我求你不要对梅心生恶念,梅对他人的態度很敏感。” “她遇到麻烦事,就当缩头乌龟,把你喊出来,是这样么?” “你很强大,但梅不强。” 第190章 既然久疏管教,不如由我代劳 第190章 既然久疏管教,不如由我代劳 从诸王时代到圣都时代,前后跨越数千年之久,文学作品中的魔女形象发生过极大改变,或丑或美、或恶或善,但独有一点未曾改变。诸位时代的巫婆在熬製毒药时总要唱些恶毒的诅咒诗,到了圣都时代,各类小说以及舞台剧中登场的魔女,总会在施法时吟唱大段对自然的讚美诗,仿佛不会吟唱诗歌的魔女不是好魔女似的! 这种刻板印象能在圣都大行其道,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圣都的剧作家们考证过:伟大的建城者爱莎在创製元素魔法的过程中总爱用一些绕口的原创小诗来为种种魔法招式命名,並会在施法將这些小诗原封不动地念诵出来。 但这终究只是爱莎年轻时的小癖好,成熟后,爱莎简化了魔法的名字, 想要將那段年轻时的黑歷史弃置在歷史的长河中,可她救护过的人们一一尤其是那些长寿的精灵,却津津乐道,將这段歷史口口相传。 法莉婭对这些刻板印象向来之以鼻,这当然不是因为她年幼时也曾这么干过,更不是因为她长大后觉得这么做特別傻。 吟唱?真蠢。要是哪个魔女在施法前偏要讚颂一遍母神,那她的脑子一定坏掉了。 就像...· 就像现在的法莉婭一样。 “啊——母、母神啊,求您垂怜我吧——” 法莉婭的呼吸紊乱了,她的神志也彻底紊乱了, 过去,法莉婭的睡眠质量谈不上好,经常做梦,那些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梦境在她的记忆里往往停留不了太长时间,然而此时此刻,法莉婭在朦朦朧朧中重新想起了某个梦。 在那个梦中,法莉婭感到自己仿佛置身於另一个世界,大海的浩瀚和无边的蓝色让她不禁心驰神往。她似乎可以听见海浪拍打的声音,感受到微风拂过脸颊的清凉。她和阿斯让一起在船上航行,一路上充满了惊险和美丽的景致。 船在波浪中顛簸,仿佛要把他们捲入深邃的海底。法莉婭的內心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但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试图给自己一丝勇气和希望。她知道自己需要保持冷静,因为在梦境中,她清楚自己掌握看梦中的权力。 突然间,她感觉小船左右摇摆,仿佛要翻倒一般。波浪汹涌而来,浪溅起,湿润了她的额头。法莉婭使劲摇撼著船桨,让小船保持平衡。她能感觉到阿斯让也在奋力地摇动船桨,两人紧密合作,试图克服眼前的危险, 然而,在梦中的大海却不给予他们喘息的机会,一道巨浪席捲而来,船翻倒了,法莉婭被海水淹没,她挣扎著想要游向水面,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达到。她几乎感到自已快要被淹没了,以为將永远沉入大海的深处。 “嘖。”影梅喷了喷舌。她是梅的第二人格,假如梅倾心某人、依赖某人,想要跟在某人后头品尝新奇美食,那她当然会受到影响啦!暗暗吃醋的人是梅,想要加入其中的人也是梅,和她本人没有半点干係。 梅没有被圣都的流毒害,但她太天真了,仍是小孩心性,觉得好东西就是要分享给朋友。 2 至於法莉婭· 呵,那个弒亲的法莉婭,大概连她本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內心里藏看一股毁灭欲、嗜虐欲。这毁灭欲针对的对象是魔女。除她以外的每一个魔女。 法莉婭会吃醋,但她也喜欢看梅受苦,所以当梅想要交换时,她总会拒绝,並威胁说:“是吗,那你以后就別来了。” 影梅暗暗腹誹,法莉婭这傢伙,心理绝对有问题。 似乎常年住在圣都的魔女们,没有一个是心理健康的。 实不相瞒,其实阿斯让也察觉到了法莉婭的“不对劲”,她的心理问题应该是多方面作用的结果,估计连她自己也回答不上来,不,她根本不会承认自己有问题。 —.—门外有声音,不只是菲奥娜的声音。 阿斯让皱起眉头,法莉婭无意识地迎了上来,他为之分心。 影梅看不下去,讽刺道:“不好不好,我洗太久啦!精灵们都看不下去了。” “—別管他们,菲奥娜———?会拦住他们的,”法莉婭摆正阿斯让的脸,“现在我才是这栋宅邸的主人·嗯—我可是尊贵的呢·—.” 浴室之外,原本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菲奥娜忽然紧张起来。有一群精灵过来了,他们的表情冷得像冰,看不出一点儿区別。 “嘿,停下!”菲奥娜迎上前,拦住他们。 “別过去!你们要干嘛?哈?你们那儿有对情投意合的新人?那又怎样什么!想要观摩人类的仪式,积赞经验?我的天啊,你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嘛?明白?別的魔女允许你们围观?真是够了!法莉婭的安全不需要你们保护,她—她安全得很!走开走开!快走开!还有那么多伤患等著你们照顾呢,要学习找其他魔女学习去!啊?我?滚吶!” 菲奥娜气得脸都绿了。 赶跑精灵后,她再次回到门前守著。 她的心臟火辣辣地疼,身体也没好到哪去。儘管那些丑陋的烧伤痕跡奇蹟般痊癒,但那隱隱的疼痛,她却始终挥之不去。 很多魔女嘲笑她的伤痕,说她一辈子没法碰男人。 男人?我不需要!菲奥娜暗暗骂道。 毋庸置疑,说出这话的魔女,全是魔女之耻! 比如爱莎的第十二位门徒,臭名昭著的魔女“妖邪者”梅莉丝,她公然背叛爱莎的事业,甘当末代法兰国王“篡位者”罗厄尔一世的“首席情人”,並协助罗厄尔一世与其他继业者们作对。 她的名言曾被每个魔女视为耻辱,却在享乐年代死灰復燃,、“我崇拜男人。魔女能用魔法征服世界,可男人却能征服我们。” “妖邪者”梅莉丝是十二继业者中最为年轻,同时也是最为强大的魔女,但这位魔女的下场不可谓不悲惨。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没人知道梅莉丝是如何结识“篡位者”罗厄尔一世的,人们只知道罗厄尔一世不曾娶妻,无有子女。 而梅莉丝甘愿冒险,为他生儿育女,继承他那夺来的王冠。 自爱莎创製元素魔法以来,梅莉丝是首位有记载的,育有子嗣的魔女, 为此,她进行过縝密的谋划,可最终功败垂成,当她的孩子呱呱坠地之际, 罗厄尔一世任命的宫相突然发动叛乱,不到三小时,叛军便占领了首都王宫,將罗厄尔一世斩首,並杀死了梅莉丝,以及她刚刚出世的孩子。 这位宫相没能笑到最后,他在同一天神秘死亡。法兰自此四分五裂,並在不久后被圣都征服,成为圣都的又一个行省。 梅莉丝之后,仍有魔女做此尝试,但成功者寥寥无几,许多魔女因缺乏安全感而主动放弃,慢慢形成了共识。 我菲奥娜用手卷搓著头髮,想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法莉婭不傻,就算那头淫熊说尽漂亮话,法莉婭也不可能像梅莉丝一样犯傻。 ————也许有那么一丁点可能,像蜡烛的火苗一样,一丁点小,但我会帮她掐灭的。 河谷地的闹剧要不了太久便能解决,依莲尼亚那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 我会帮那斗剑奴一把,好让他后继有人,这样一来,法莉婭便不会有奇怪的想法了吧?梅莉丝之所以会以身涉嫌,不就是因为罗厄尔一世没有继承人吗?我必须引以为戒。 至於阿斯让的警告?菲奥娜不放心上,可她並不清楚,依莲尼亚在阿斯让的提醒下,老早便有了防备。 说起来,菲奥娜还蛮赞同极端享乐派魔女的某些观点。在过去,曾有一些极端享乐派魔女提出:要把全天下的所有男子罚为奴隶,因他们天生爭狠好斗,富有野心。眾所周知,野心是一切祸乱的根源。 菲奥娜觉得这话说得有点道理,那个斗剑奴不拦能行?居然敢对我们魔女牙咧嘴,还折辱过我!要是放看不管,迟早把法莉婭吃干抹净。 啊啊,法莉婭——· 浴室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喊声,菲奥娜捂住耳朵。 大海归於平静,汹涌的波涛渐渐散去。 法莉婭慢悠悠地找回一半神志,又慢悠悠地坐起身。 总而言之,藻是彻底白洗了。但高贵如她,又怎可能拿其他人的泡澡水一好吧,事急从权,忍一次,没什么大不了。 她走进浴池,温暖的池水让她感到舒適。 隨后她清醒过来,旁边的噪音吵得她心烦意乱的確,是她把梅喊过去接替自己的,但现在嘛,该换回来了。 “喂!” 法莉婭出声喝止,然而影梅脸上的怪表情却令她颇感有趣。 她想,好一个白痴脸,简直再合適不过。 魔女可以被杀死,但不能被打败?呵,这不就败了吗?我的好老师?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蠢话。 法莉婭回想起某个灰暗的下午,她被其他魔女用绰號侮辱,於是她气上心头,无视了斯泰西的劝诫,出手將那些魔女揍个半死。 圣都不允许魔女私下斗殴,尤其严禁动用魔法互相伤害,但只要不被人发现,不就没事了吗? 法莉婭偷偷运用魔力,虽然她挥出的拳头小小的,可附带的风压大大的,另几个魔女被她揍得抱头鼠窜,扬言会在日后报復回来。 好吧,如果她们说的“报復”是指斯泰西,那法莉婭確实被她们狠狠报復了一通一一斯泰西把法莉婭狠狠修理了一顿,不仅掌心抽的通红,还得挨饿罚站。 “你为自己平添了几个仇敌,而你甚至不知道她们日后会取得怎样的成就。法莉婭,如果她们比你强,你会为今天的衝动后悔吗?” “我把她们打败了。” ““..—.法莉婭,这不是你和艾芙娜玩的过家家游戏。你无法打败魔女, 只能杀死她们,否则她们日后一定会报復回来,而你没有杀死魔女的资格。 我问你,你还记得她们逃走时的眼神吗?你不害怕吗?不要走我的老路,法莉婭,不要无故树敌。” 那时,法莉婭为了儘早结束折磨,只好选择顺从,但她內心的真实想法却与之截然相反。 魔女当然可以被打败。 在这一点上,法莉婭选择相信蒂芙尼。 魔女虽强,却仍是肉体凡胎。既然是人,內心总有破绽,找准这个破绽,就能把他人玩弄於股掌之间。 和我一样,梅的弱点是阿斯让。 我可以藉此操纵梅的一生。我甚至可以用阿斯让的名义,让她为我去死。 不过还是有点不爽。 法莉婭轻咳一声。 ““..—.换、换你来。”影梅声音发抖。 “你刚刚不是挺狂的嘛?这才几分钟?” 伴隨流水的哗啦声,法莉婭走到阿斯让身边,牵起阿斯让的手,耳语道:“继续。还有,手別閒著。” “..—我的———我的错,別这样,真的,別求你啦,法莉婭—·阿斯让—斗剑奴—.! “法莉婭,我觉得可以停了。”阿斯让劝道。 “我说停才能停,”法莉婭搂著阿斯让的脖子,”“好好看看这个项圈, 公共场合你可以是贵族,但私底下你永远是我的奴隶,奴隶不可以插话。” “哈—.··谁说不能插话.哎哟。 说什么怪话!法莉婭往梅的额头上弹了弹手指“折磨我—·让你———·很有满足感?”影梅问,“你这———” “你说你是梅的保护性人格,呵,怎么称呼?”法莉婭挑眉反问。 梅颤抖著。阿斯让代为回答:“可以叫她影。” “这个秘密为何之前不告诉我?嗯?”法莉婭瞪大眼晴,这次她瞪著的对象是阿斯让。 这个问题不好正面回答,阿斯让採取迁回手段,先让法莉婭变笨,隨后再找理由,同时让影梅缓一缓。 “听—混蛋— “因为我没告诉他,”影梅撒谎解围,“刚刚坦白。” “哦——你们在门口就聊这些?”法莉婭脑子转不快了。 “是啊,我很吃惊。”阿斯让说。吃惊是因为影梅居然这么快就出来了,而聊得嘛,当然还是这件事。 法莉婭锤了锤阿斯让的肩膀,“先停下.·让我好好说话。” 隨后她清了清嗓子,说:“听好,我不管你是梅还是什么其他东西,你已经给我惹了不少麻烦!可谁让我是你的师姐呢?老东西.斯泰西老师是我俩共同的恩师,所以,我俩之间只能荣辱与共,我会尽我的力量保护你, 而你,我不管你是梅,还是其他的谁,都得无条件服从我。” “—-梅不会有意见的,所以,我也不会有,你放心。” 我有,阿斯让想,斯泰西,你的好学生法莉婭似乎久疏管教,不如由我代劳。 你不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 第191章 你们精灵在这方面太过保守了 第191章 你们精灵在这方面太过保守了 死亡带来不幸,乌鸦与黑猫歷来都是不祥的象徵,人们传说它们是瘟疫的使者,当他们追著死亡的味道而来时,要么杀光它们,要么就让它们尽兴而归。歷史证明,大规模的扑杀行动总以失败告终,於是人们转用后者慰藉心中的迷信。 庄园外围,依莲尼亚正指挥鹰狮团处理绿龙的户体,仅受轻伤的农奴们也加入其中。龙血、龙鳞、龙骨,不得私藏。腥臭的龙肉,隨拿隨取。依莲尼亚命人留出一部分龙肉,混看內臟餵给馋嘴的乌鸦。 阿斯让看到有群农奴远远站在边上,对著这幅景象念念有词,他们似乎正祈祷看什么,阿斯让听不太清。 伤患的惨叫声不绝於耳。很多农奴被贵族的骑枪与铁蹄弄成了残废,而贵族也没討到好处。龙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和平使者,至少现在,贵族的怒火没法波及到附近的乡村了。 “截肢?不不行!我寧愿不要命,也要这条腿!”有名农奴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旁边的医生拿他束手无策。责任心驱使医生再三劝告,可农奴对此之以鼻,寧愿抱著血淋淋的左腿不断哀嚎,也不让医生靠近分毫, 没了腿,就是全家人的累赘,日后受尽白眼。 “有的时候,死亡是种解脱。”依莲尼亚態度很是冷漠,但阿斯让知道,她只是看上去冷淡而已。 “確实是。” “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看一看,走一走。”阿斯让清了清嗓子,“顺便和你说点事。” “是法莉婭阁下叫您过来的吗?”依莲尼亚与阿斯让始终保持安全距离“..算是吧。” “阁下可知,有些人在私下打赌,赌余何时会被阁下搞大肚子,”依莲尼亚淡淡道,“因此,阁下不如同余保持合適距离?否则影响阁下声誉。” “什么,有这种事?”阿斯让说,“依莲尼亚,我看得狠狠整肃一番纪律。” “倘若流言成为铁一般的事实,余同阁下又当如何自处?” 依莲尼亚的眼神似乎有些轻蔑,但愿这只是错觉,阿斯让想。他发现周围有不少好事者望著这边指指点点。 依莲尼亚默默记下他们的脸,隱忍不发,:“稍后余会同法莉婭阁下当面对话,阁下先请回吧。” “她累了,暂时別打扰她,让她自己看会儿书吧。”阿斯让说,“庄园里的藏书还蛮多的。” “梅阁下呢,也累坏了?啊,阁下真是—精力充沛。”依莲尼亚的態度愈发轻蔑了,她极力迴避阿斯让的视线,同时確保阿斯让不会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余听闻,一些精灵希望阁下对其进行一番实践指导?嗯。阁下承认了。那阁下不如答应他们的邀约?余有事要忙,还请阁下见谅。” 的確有这回事,阿斯让颇有些难堪。 要知道,其中一个女精灵还是罗伯特这个乡下贵族的梦中情人。问谁是罗伯特?就是舞会上泄密的那个,那时他的妻子正和別人跳舞。 这傢伙自绿龙手中幸运地逃出生天,而且伤的不算太重,没有性命之忧。阿斯让从他身边路过时,他认出了阿斯让,並用手指看恋慕日久的女精灵,说道:“儂,就是她。” 那女精灵的岁数其实很大了,但她的样貌仍旧年轻、美丽,照顾伤患时態度非常和蔼。值得一提的是,她还是个寡妇。 虽说精灵实行严格的一夫一妻制,可这种严格,通常是指他们在配偶死后不会再次嫁娶,至於其他方面,则没有多少限制,毕竟精灵生育率低,各种標准都很灵活。如以人类的思维看待精灵,那这些长寿种几乎都患有不同程度的拖延症,往往在绝育前的最后关头,他们才晓得急。 显然,那个女精灵到时候了。向阿斯让发出邀约的精灵里就有她。 阿斯让自认好涩,但他並不想和“轻浮”这个词语扯上半点关係。若问阿斯让为什么能把这位女精灵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当然是因为那个瞎眼的老精灵有意撮合他俩一一女精灵是老精灵的女儿。 依莲尼亚之所以產生应激反应,也和这老精灵脱不开干係。她知道自己是个老姑娘,可被人当面指出“倘若错过时机,將来再无机会”时,她的身与心都由衷地厌恶、急躁起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那个叫埃里克的矮人,他的言论更是刺耳:“当你看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挨在一起时,通常只意味著一件事一一他们要上床了。” 很多年前,依莲尼亚便决定和过往的自已和解。过去的她,既严以待人,也严以律己,斯泰西曾说她为人太过认真,不了解她的人只会觉得她心眼小,是个瞩毗必报的疯女人。 为此,依莲尼亚慢慢改过自新,可矮人的话却让依莲尼亚不得不找回原本的自己,趁著夜间比武的机会,把矮人狠狠教训了一顿。矮人身手不错, 好在依莲尼亚技高一筹。 通常来说,暴力只能逞一时之威。 依莲尼亚想,流言止於智者,可世间少有智者,最好的办法是不给流言生存壮大的土壤。 “那么,”她冷眼看著围观的人群,“余先告退了。” “..-事实上,法莉婭托我来,还有另一件事吩咐,”阿斯让用平和的语气安抚依莲尼亚,,“她希望鹰狮团今晚就能將熬製魔药的龙血备好,让我过来监工。” 既然是正事,依莲尼亚便不逃避,她看著忙碌的人群,点头道:“余会领人轮班处理龙血,阁下大可放心,鹰狮团不养懒人。” 庄园中的大部分厨具都被徵用,用以採集龙血,此外,还需对龙血进行加热处理。即便不受魔力污染,普通人的身体也难以耐受龙的生血,喝下难免染病,因此,必须將龙血煮沸一段时间,等待静置凝固,用时要兑水稀释,以免药效过猛。 新鲜的龙血慢慢沸腾,锅里升起气泡,每炸开一个,空气中的臭味便浓郁一分。 阿斯让皱著眉头,嘀咕道:““这血的味道还真熏人,煮起来味道更重了, “阁下若是不习惯这种味道,可以张嘴呼吸,”依莲尼亚说,“这並不失礼。” 难怪旁边熬血的人没有骂街,他们的嘴都拿来吸气吐气了。阿斯让看到他们正盒美公约+十一鼻,一些些耐受力差些,更是当场吐了出来。很快,这股“沁人心脾”的气味越飘越远,农奴和贵族忍不住开骂,重伤者叫苦不叠。 “少叫唤!”熬血的医生们心情大坏,转头豪道,““这是能救你们命的东西!” 一听可以救命,不绝於耳的哀喙声渐渐平息。 要对魔女法莉婭心怀感恩啊,她会偷著乐的。 这时,阿斯让听到附近有马的呼嚕声,这是鱼饼的声音,她在警告陌生人。 阿斯让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位上年纪的盲目老精灵正在莫菲里特的扶下,缓步走到鱼饼旁边,马童和她的小妹正在给鱼饼餵食草料,鱼饼向著精灵低声嘶叫。 “嘿!先生!请您別摸那匹马!当心它咬人。”马童连忙上前阻止。 “可我是盲人,(”老精灵说,”“不摸的话,我如何知道它的模样呢?” “敢向巨龙衝锋的马很少见,”莫菲里特讚嘆道,“或许我们该把它买下来,当作种马。人类小孩儿,这是公马还是母马?但愿你不会说:它是马,先生。” “是母马。”马童说。他的妹妹在旁边点头。 “別打她的主意,她是非卖品。”阿斯让喊著,朝他们走去。 “嗯——那你有为他挑选合適的配种对象吗?”莫菲里特问,“马匹珍贵,优秀的御马人” “喔,拜託,请不要在我面前提『配种』这个词。” 阿斯让从马童手里接过一颗红果子,马童和他的师傅常用这种果子奖励其它马匹,偏偏鱼饼这个大功臣不爱吃。 挑食绝非好事。阿斯让把果子凑到鱼饼鼻前,鱼饼把头摆向哪里,阿斯让就把果子伸到哪里。 依莲尼亚看不下去了。她了眼老精灵,硬著头皮走到阿斯让身边,低声说:“阁下,每一匹马都有各自的性格,切不可操之过急。” “关心则乱,可若由著它的性子乱来,总有一天,它和它的主人都会后悔。”老精灵话里有话,依莲尼亚听出来了,真想扭头离开— “多么优秀的骏马。”莫菲里特绕著鱼饼走了一圈,讚嘆道:“我们的同胞会尽力让它优秀的血脉得以延续。我在北方有一个朋友,他手里就有好几匹优质种马,如您开口,我就抽空把那几匹种马请来,您看如何,英勇无畏的阿斯让阁下。嗯.但愿那些马没被龙的胃液消化成渣。” “我对育马这事儿不太了解,”阿斯让说,“但我觉得————最起码得双双看对眼吧?” 鱼饼不高兴的喷了喷鼻子。 “你看她。这傢伙性情怪得很。”劝你別学菲奥娜,正常点,伙计。 “噢,阁下,你在用人类的標准衡量马匹。”老精灵说,“我们都知道,在所有动物里一一我说的动物,既包括龙、精灵,人类亦囊括其中。是的,我们都知道,在所有动物里,只有人类—..” “你们就没点羞耻心吗?”依莲尼亚终於绷不住了,“够了,別在小孩子面前谈这些!” “我们不是小孩子!”马童的妹妹叉著腰,“矮人叔叔说了,我们能靠自己的手养活我们自己,那我们就是大人了。” “说得不错。”阿斯让摸了摸妹妹的头,“你的哥哥是大人,但你不是,你还得靠你哥哥养著吶!小女孩儿。” “我不是。”小女孩儿喊,“我在帮医生做事。” “那你现在怎么跑到这儿来看马?”阿斯让问“因为—.”小女孩儿向马童投去求助的眼神。 “因为你是小孩子,医生担心你被病人嚇坏、被龙血臭晕,所以让你呆在哥哥身边,我说的没错吧?” “的確如此,先生。”马童说。 阿斯让从置物袋里拿出几枚钱幣,扔给马童,“等回到金月湾,给你妹妹买点好吃的小零食,现在,一边玩去。” “谢谢您。”马童將钱收好。 “看住你的哥哥,”阿斯让对妹妹说,“小心他跟著別人学坏,把钱拿去赌了。好了,快走吧,大人们有话要讲。” 妹妹忙不叠点头,跟著马童一块儿走掉。 依莲尼亚也想走。 等到马童与她的妹妹走远后,盲眼精灵试探地问道:“我可以继续说了吗?” “可以了。”莫菲里特说。 “不可以。”依莲尼亚说。 阿斯让投依莲尼亚一票,“还是別说了吧。 “啊,上了年纪,耳朵不好,你们刚刚说了什么吗?”这老头在装蒜,“那我继续往下说了——·我刚刚说到哪了?” “不要用人类的標准衡量马匹。”莫菲里特提示道。 依莲尼亚露出僵硬的微笑,转身离开。那笑容稍纵即逝。 精灵老头很有精神的大喊道:,“延续后代是每一个生命的使命,等到了繁衍期,不仅仅是这匹母马,许许多多的生命都將感悟其职责,这职责是推脱不掉的。生息繁衍,乃是自然之理。” “这话您留著劝诫魔女吧,”依莲尼亚回过头,气势十足地回绝道,“ 说真的,余若是魔女就好了。” “但魔女从不接纳精灵和半精灵,”莫菲里特说,“哪怕她们身怀魔力天赋。” 阿斯让有些好奇,“为什么?” “魔女拒绝履行使命,而精灵与半精灵—·—” 莫菲里特回答,他卖了个关子,“最后总会受使命感召。” “傻丫头,別走上你父亲的错路。”盲目精灵衝著依莲尼亚的背影继续喊道,“你的身体里流淌著精灵之血,如不提前选定伴侣,最后只会害人害己。” “..—-你们精灵在这方面太过保守了。”阿斯让摇了摇头,“唉,听不下去。” “看惯了死亡,方知生命弥足珍贵。我闻到血的味道—.死亡的味道, 这气味让我的眼睛隱隱作痛。” 盲目精灵嘆道。 “..—阁下,您的庇主能扫去这阵腐烂的气味吗?” 第192章 艾琳,你要將法莉婭视为对手 第192章 艾琳,你要將法莉婭视为对手 无论承认与否,某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都將摆在我们每一位魔女面前:父神与母神在创造人类时,慈爱的月之母神给予了部分女婴更多关爱,可父神对待他的子民却是大体公正的。某些人的力量或智慧可能超凡出眾,但这並不足以使其有能力无视所有弱者的声音。属弱的普罗大眾依然能够运用种种手段,在不经意间杀死那些最强的人。远至王侯將相,近至我等魔女,普岁大眾总能在稀鬆平常的时刻挥出致命的凶刃。 我发现很多魔女自认高人一等,普遍爱用魔力镊服他人,但她们这种行为只会她们自身长久地暴露在他人的敌意之下,陷入无止境的战爭状態而不自知。我始终认为,这种不健康的心態与生活状態只会给普罗大眾与我等魔女带来不幸。 当人们的生命时刻置於暴力与死亡的威胁中时,人们將陷入普遍的焦虑、孤独、贫穷、卑劣,乃至残忍与无情,成为名副其实的短寿种,而精灵告诉我们:短寿催生竞爭与暴力。我们能在过往的歷史看到如下场景:光看脚的农夫手执草叉威胁落魄的国王,心有怨愤的女僕在食物中下药毒死大意的魔女,以及受宠的男奴因失去男子尊严,而將他的魔女主人毁去容顏·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在国王与封臣们相互猜忌的旧时代里,各地的最高权力者们总是保持看剑拔弩张,相互敌视的紧张状態,一旦战爭爆发,“各地的產业往往得不到发展,因產业的產出具有不確定性。农夫的耕地会被敌国的军队焚烧,商人的航船將被领主徵用以维繫本国后勤、劫掠敌国船队,青年才俊大量死去,艺术与知识无人传承,艰难的时代就此到来。 我相信,没有哪个魔女愿意回到那蛮荒的年代,用引以为傲的魔法过著贫苦的渔猎生活。即使不为凡人,仅为我等自身的美好生活,我们也当维繫一个相当包容、公正的好律法。在此,我要再度警醒各位,我等魔女因母神的慈爱而蒙受恩惠,但那严厉的父神,他仍將我等的体魄置於男子之下。我等屏弱的肉体,並不会因魔力而变得坚不可摧。 魔女斯泰西在就任元老时所作的演讲(节选) 比起这些,难道我们就没有更应该关心的事情吗?比如今天的晚饭吃什么,或者晚上睡哪个男人。哦,她似乎仍是个未经人事“女孩儿”呢。 魔女蒂芙尼的老师,时任元老佐伊在私下里的回应。 我们魔女间曾存在一种陋习。过去,流传看一种迷信说法,许多魔女认为,保有纯洁之身会对施展魔法造成负面影响,於是她们开始选適格的男子,帮助自己另闢蹊径。可以说,正是这种迷信造就了大角斗场的空前盛况,但今天的我们知道,这种说法纯属子虚乌有。然而,直至今日,此种陋习却仍未消失,一部分元老公认逼迫她们的门生接受这一陋习!可以说,此举完完全全是对魔女人格的侮辱,而我们伟大的佐伊元老正是这一陋习的集大成者。她用的还不是斗剑奴,而是她的手。 佐伊元老葬礼后,斯泰西元老在魔女院中对其发出的指控(节选) ,蒂芙尼予以否认。 休得胡言。 蒂芙尼对指控的反驳。有且仅有此句。 噩梦。 又是那个噩梦。 午休过后,蒂芙尼摔碎了一个昂贵的瓶。女僕长对此见怪不怪,她吩咐其他僕人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节外生枝。 “大人,需要我进来打扫吗?”女僕长站在门外喊道。 “暂时不必。”蒂芙尼说。她揉著太阳穴,只想自己一个人待著。 瓶里淌出来的水映照著一张狞的面孔,这面孔是谁?是我吗?那还真丑。 “我诅咒你..” 蒂芙尼喃喃道,“我诅咒你—— 她垂下头,呼吸的声音微微颤抖。 元老们树立权威的方法多种多样,而她的老师佐伊无疑是最恶毒、最恶趣味的那个。正是这份列毒,令她迟迟无法挤进佐伊的圈子,她继承了佐伊的席位与袍服,但她却很难在那个圈子里洗脱弒师的嫌疑。 好在她盼来了艾琳,艾琳能让她挤进那个圈子。 “哈———哈哈想起老师的死状,蒂芙尼总能兴奋地笑出声音。她亲手终结了噩梦的本体,还有什么比这更为快意,更让人激动的呢? “肉体的毁灭大於一切阴谋诡计,这可是你教我的,我的好老师。” 死人不会说话,更不具备威胁。在魔女眼里,实力和结果通常要比所谓的真相、公道更加重要,要不然真查出来一个天大的幕后黑手怎么办? 当然了,万一当事的魔女还活著,那就是两码事了。 蒂芙尼想起法莉婭。 我当时应该把她灭口的,可我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 法莉婭,她对我抱持的和解態度是一种偽装吗? 她会记恨我,像我对待老师那样对待我吗? 蒂芙尼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兴奋。 她最好这么干。 成功了有奖励,这证明她已褪去青涩,青出於蓝。 失败了有惩罚,我会当看她的面,將她最珍视的男子用老师的法子凌辱百遍,再当成礼物,送给其他的元老。 我等著你正面挑战我,法莉婭。 软弱的魔女只配遭受欺凌。 过去那个软弱的我死了,你呢,法莉婭? 蒂芙尼用手捂住额头,几缕乱发刺得皮肤微痒,隨后她的掌心缓缓向下,移过眉毛、眼晴、鼻子还有嘴巴,神色焕然一新,变得冷酷而神秘。 她解开门锁上的魔力禁制,喊女僕长进来,“打扫一下房间。” 没有回应,她皱了皱眉,又喊了一遍。 “抱歉,大人,实在抱歉,”女僕长语露惊恐,“我刚刚在和您的学生艾琳交谈,请您原谅。” “艾琳?” “是的,正是她。” “蒂芙尼大人。”门外传来艾琳娇弱的声音。 “既然我允许你观看角斗,你就应该看到最后,”蒂芙尼严肃道,“艾琳,任何事都不能半途而废,你是魔女,凡是你看上的东西,你就应该把它夺到手,即便中途不感兴趣了,你也不能折返回头。” “..—-我明白了,蒂芙尼大人。”艾琳夹著嗓子,低声说道。 “大人,”女僕长斗胆发言,“艾琳她———似是有些私事———” 蒂芙尼的脸色依然很冷,但她的態度逐渐缓和,“她还在吗?还在的话就让她进来吧。” “那我进来了?蒂芙尼大人?”艾琳舒了口气,心情欢喜。 “记住,別用这种软弱的口气示人,哪怕我是你的老师!” “我记住了。” 艾琳不再问询,她走进房间,静静等候女僕长完成工作。等到女僕长射身离开后,蒂芙尼先一步开口:“为什么不看角斗赛,反而跑来找我?是今天的角斗赛不够精彩吗?” “很精彩,蒂芙尼大人,那些斗剑奴成功杀死了一头龙,”艾琳说,“但是我有点奇怪,蒂芙尼大人,从我身体里取出来的血应该供养不了那么多斗剑奴吧?” 他们中的大部分喝的是另一种东西。一种经由天神之血改良而来的东西,极大削弱了效力和副作用,但依旧令人上癮。令人作呕的佐伊元老就是用了那种东西,才让斯泰西的老相好转投她的怀抱。 蒂芙尼想起那个斗剑奴,哦,他现在是贵族了,呵呵-——-假如那天晚上,我手里还看那种药,我会不会把那个药塞给他呢? 喝了吧,喝下去你就能变强。你不想让法莉婭认为你是个没用的男人吧? 同样的话,她对斯泰西的老相好也说过一遍。不过那时,她还只是个转述老师话语的小魔女罢了。 .呵啊,可惜了。 “艾琳。” “我在,蒂芙尼大人。” “不该问的事情,最好別问。”蒂芙尼说,“知道太多事,反而对你有害。” “好的,蒂芙尼大人,我不问了。 “可你似乎仍有话想问? —有位戴面纱的元老问我,”艾琳沉默片刻,说道:“问我———问我是『丫头”,还是—————蒂芙尼大人,我懂得这些事的,我知道『丫头”代表什么,我说·——是。” 艾琳算是幸运的,但部分弱小的魔女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斯泰西鼓吹普罗大眾的良知,也不知道法莉婭有没有被她这番言论毒害2 哦,法莉婭,我的丑丫头。斯泰西肯定教过你,要热爱这个世界,保护这个世界,呵,陈词滥调罢了,千万別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法莉婭,你要轻蔑这个世界,利用这个世界。凡人的生死与你我何干?他们自作自受。 刚到法兰不久时,蒂芙尼便碰到过一桩骇人听闻的丑恶事件。有名魔女,一名弱小的魔女,被当地农夫藏在村里栓养了整整八年。那群农夫在她刚刚觉醒的时候,便把她的腿打断了,到了夜里,她就是整村人的公共財產。 蒂芙尼没法直接下手,於是她组建了失乡会,將整村人屠戮殆尽。 良知?凡人哪有良知呢?当然,魔女也没有,也不应该有。 恶毒与卑劣才是人类最常见的特质,它们永存不灭,永不腐朽,从梦寐古时,再到如今这个时代,它们永远焕发活力,无法断绝。 人的心里住著一头野兽?笑话,人本身就是野兽,而魔女是握有魔力的野兽。 若被仁义道德蒙蔽双眼,终將遭受反噬。 “是啊,你是个『丫头”,罗丝元老想必很震惊吧。”蒂芙尼拉著脸说道:“你要小心她,她没安好心。” 『我知道的,我之前闻出了她的味道。”艾琳点了点头。 “嗯,”蒂芙尼问,““她还说了什么没有?” “她说—·您迟早会让我—-从『丫头”毕业的,”艾琳一时语塞,“她还说,再过不久————您就会让我选一个斗剑奴——” “这取决於你自己,我不会强迫你。” 艾琳鬆了口气,“不选也可以吗?蒂芙尼大人,我不想选—可是,她说“丫头”是用不好魔法的,我———.” “无稽之谈,不用放在心上。”蒂芙尼心中一冷,但她转眼又有了个新的想法。 “好的,我不放在心上,蒂芙尼大人。”艾琳用力点头。 “但你不可能当一辈子『丫头』,艾琳。” 艾琳闻言一证,表情惶恐不安。 蒂芙尼一边欣赏她的表情,一边呵笑道:“虽然对现在的你来说为时尚早,但我希望你能做好准备,为师的確为你挑好了人选,但为师会尊重你的意愿。” “是是谁呢?” “艾琳,我说过你要讲法莉婭视为对手吧?” “我一定会超越她,打败她的。”艾琳保证道“嗯,好孩子,”蒂芙尼脸上浮现危险的笑容,“等你打败她的时候, 记得把她身边那个前斗剑奴带走,他是你的战利品,也是我为你挑好的人选。” ““..好的,蒂芙尼大人。” “听到我给你说的这个案子没有?你不要因为自己曾经当过奴隶,就对刁民无条件、无底线退让!习民之坏远超你我想像!”法莉婭將宅邸主臥据为已有,坐在书桌旁翘著二郎腿读书,她觉得这种姿势能够吸引阿斯让的注意,事实也確实如此。梅在旁边给她捶背捏肩。 “哎,法莉婭,我怎么可能这么天真?”阿斯让摇摇头,“我的想法是,让附近各村选一个代表,让他们重新梳理一下自己的请求,我们再將其中明显不合理的部分刪去,连同当地领主的所作所为一併报给圣都,不,优先报给蒂芙尼,看看她是什么想法,我们暂时不表態,不粘锅。” “税不能停。” “领主设置的不合理税可以暂时缓一缓,”阿斯让说,“反正这笔钱也交不到圣都那去。” “先按你的意思办,反正最后我会审一审,”法莉婭突然加重语气,“ 我是你的庇主嘛。” 影梅躲在后面做了个鬼脸。她什么时候才能换回来? 第193章 狩猎与床榻 第193章 狩猎与床榻 魔药是魔女们的不传之秘,但究其本质,所谓的魔药其实仍属於草药汤剂一类的范畴,只是製作材料不易获取,总体价格昂贵,甚至有价无市。 对於广大下层民眾而言,魔女们熬製的魔药是十足的奢侈品,他们所能接触到的魔药,要么是江湖骗子吹嘘的假货,要么就是实打实的赃货了。 菲奥娜还在卡罗琳身边当秘书时,便靠看卡罗琳的人脉,向鳶尾厅的上层人土兜售魔药,积攒起了自己的小金库。正所谓人不可貌相,阿斯让怎么也想不到,菲奥娜竟然还是个隱藏的小富婆哩。 这个“小金库”,便是菲奥娜能在阿斯让面前抬头做魔女的资本。 “等法莉婭披上华贵的紫袍时,我就能靠著元老的人脉,广开销路,赚的盆满钵满,再把赚来钱以无息贷款的方式支借给法莉婭,帮她偿还欠款, 哼哼哼,如此一来,我便成了法莉婭最大的债主,等到那时,就该由你侍寢,看我爬上法莉婭的床榻,一亲芳泽。” 隔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菲奥娜和阿斯让一起来到庄园外围,检查彻夜熬煮的龙血质量是否合格。阿斯让对此一窍不通,全靠菲奥娜辨別,可她辩看辩看,慢慢脱离正题,说起不看调的怪话。 阿斯让不怪她,昨天她受了不小的刺激,应激很正常。 “说的还真直白,你不怕我告密?”阿斯让看著锅碗中凝胶状的龙血, 原先那股刺鼻的臭味消散了许多。这些暗红色的龙血没有做成鸭血、猪血那样的块状食材,看起来更像变质的草莓果酱,虽然谈不上噁心,但观感也就那样。 “嗯?我说了什么吗?”菲奥娜飞快地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劝你少动歪脑筋,”阿斯让嘆道,“小心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是哪里的俗语么?菲奥娜在心中琢磨了几秒,脸上黑了一片,“..—你什么意思?!” “自己体会。” 菲奥娜暗暗骂了声淫熊,“你点醒了我。这样吧,你不用侍寢了,找梅玩去,別来打扰我俩。” “嗯,你说的对,我就是淫熊,所以,你要是敢动法莉婭一根毫毛,我就把你办了。”阿斯让用犀利的眼神威嚇。 菲奥娜缩著脖子,畏畏缩缩地骂道:“无·—无耻之尤!你——.—你难道不怕法莉婭手起刀落,像骗猪仔一样,把你给骗掉吗?!” “我猜她既不捨得,也狠不下心。没准,她还乐得於此,”阿斯让微微皱眉,“法莉婭现在越来越威权了。” “不好吗?法莉婭可是要披上紫袍的人物,你作为她的奴僕,就该跪下来舔她的脚。”然后被她端翻羞辱,菲奥娜暗暗腹誹。 “过去她把梅领上床榻,等到將来,你能倖免於难?她现在还把熬药的任务全扔在你头上。你別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傢伙。我喜欢她,是因为她曾是唯一一个正视我的魔女,我不希望她——.-好吧好吧,我晓得跟你讲这些,那是半点作用也无的。 2 阿斯让不说话了。一旁的菲奥娜扇著鼻子,闻了闻锅里的龙血,没有任何表示,便向看下一口锅走去。 阿斯让对看那锅龙血扫了一眼,想看应该是合格了,便追上菲奥娜的脚步,接著,只听菲奥娜忽然开口:“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 她咬紧牙关,很久才鬆开:“我会接受。” “?”阿斯让抽了抽嘴角,“接受什么?” “你知道贵族为什么热衷於狩猎么?”菲奥娜突然换了个话题,“你是斗剑奴出身,所以你大概会说:“因为贵族要吃肉』,哦,天啊,千万別说这么蠢的话,不然你会让法莉婭丟尽脸面。” “我確实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要我说,贵族狩猎大多是为了消遣,平民狩猎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慾。”阿斯让警了眼附近的人群,一夜过去,农奴的哀豪声小了许多。他们死了。 “因为狩猎能刻意营造一种『陷阱』。贵族们呼朋引伴,携带武器进入猎场,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的生命缺少保障,因为身边的人隨时可能拉弓射向自己。这就是吊桥效应啊,前斗剑奴,你知道吊桥效应“我知道。” 菲奥娜撇了撇嘴,“是吗,明明是个斗剑奴,懂得还挺多。” “法莉婭教得好。“”阿斯让有意刺道,他接下来的这句话,把菲奥娜气得脸色发红:“她会在书房里手把手教我认一天字。” “別再炫耀了!”菲奥娜低声怒道。 “我大概能懂你的意思,菲奥娜。你是想说,狩猎时的危险环境能够增进贵族间的信任。嗯,也是,敢於相伴狩猎,本身就是信赖的体现。听说古代的国王和封臣都喜欢在狩猎期间大声密谋。” “你能明白这点真是太好了,不过么,你是斗剑奴出身,应该不懂什么叫举一反三。告诉你吧!我们魔女一一” “你们魔女之所以如此·—.咳·开放,是因为对你们魔女而言,上了床榻,就和贵族进了林子差不多。我没说错吧?”阿斯让摇头嘆息,“唉, 贵族·——喉,魔女“你是对我们魔女有什么不满吗?!”菲奥娜害臊不已,“你现在也是个小贵族,別把农夫那套贞洁观往我们魔女头上套!退一步讲,你大可用这套话术,去教导你自已的女儿:我是你的父亲,你是我的女儿,所以你不可质疑我的决定,等將来你嫁作人妇,也不可质疑你丈夫的决定,因为丈夫是一家之主,所以丈夫这个词与主人有看同等的重量,简单点说,丈夫就是妻子的主人。” 类似的话,法莉婭也讲过。这段话似乎是某个知名剧自里的名台词?记得后来剧中的这位女儿觉醒成了魔女。嗯—.-那部剧的名字是叫什么来著? 阿斯让回忆起来,好像是叫《妖邪者之死》。剧中女主角的名字叫梅莉丝, 后来做了某个国王的情妇,两人双双惨死。是啦,这部剧还是魔女们的必看剧目之一,他带著苏西和莉莉一起读过剧本呢。 “说真的,菲奥娜,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你会觉得受宠若惊,还是感到侮辱?”阿斯让说,“国王號召封臣巡游狩猎,上位魔女强令下位魔女—— 共处一室,这两种情形怎能一概而论?后者完全是权力的霸凌。” “.—霸凌。”菲奥娜无可奈何地说道,“多少魔女想被『霸凌”都没机会呢。不管我为卡罗琳做过多少魔药,替她稳固了多少关係与人脉,可我却始终是她圈子里的边缘人物,就是因为我那烧伤的身体太过丑陋。哪怕是你,一头一心只想看拱人的淫熊,肯定也会被曾经的我嚇个半死,哦,没准还会落下身与心的双重残疾?真可惜,我当初就该拼死一搏,让你留下心理阴影。” “我会选择关灯,”阿斯让呛道,“把烛火都吹灭。” .....” 菲奥娜背后一凉,“我、我可是魔女,挥挥手就能隔空把蜡烛点著儿。” “在我面前你哪用得出魔法?试试看?” “你不要欺人太甚!” “说著玩而已,我俩的盟约还没撕毁吧,所以我们仍是一条战线上的盟友,我不会对盟友出手,”阿斯让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少话。”菲奥娜的眉头拧作一团。 “我確实需要你的帮助。菲奥娜,你也不想熬药熬到猝死吧?” “这么多伤员,还有这么多龙血,足足三条龙的血,你一个人做得过来吗?即便喊上梅,让她边学边做,工作量依旧惊人啊,而且你还要分心教梅做药。” “不要说了,”菲奥娜捂住耳道,阿斯让的声音仿佛魔鬼般,恶毒至极“我求求你不要再说啦。” 阿斯让不予理会,接著说道:“对了,她的书癮又犯了,我猜今天她懒得出来处理户体,看看周围,菲奥娜,昨晚又有很多人死了。哦,不知你发现没有?依莲尼亚不在。她和鹰狮团正带著那些碟噗不休的贵族人质,往金月湾那边去呢,你知道这意味看什么吗菲奥娜,意味看你还要腾出时间,和我一起为死难者举行隆重的葬礼,你的魔力还够吗?” “啊———啊—啊啊啊· 菲奥娜只觉阿斯让的话语宛如一道雷电, 从她的头顶,一直劈到脚底板,身体微微战慄。 “菲奥娜,当舔狗是没有好下场的,你得学会拒绝,我重复一遍,拒绝,懂吗?”阿斯让好心相劝,“你不能任由法莉婭胡来,她的心性还不成熟,而你无条件的顺从只会把她惯坏。” “法莉婭能领会我的好意我的心意—— “真的吗?说不定她会觉得,你对她好,那是理所应当,对她不好,则是大逆不道。”『我是法莉婭,堂堂大魔女,谁敢不从?!』我保证这是她的心里话。等將来她披上紫袍,我怕她会变本加厉。现在若不补救,未来可就晚了,等到那时,別说是你,菲奥娜,即便是我,可能都会被她怀疑,『阿斯让究竟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只图我的地位呢?』(,想想吧,菲奥娜,到了那时,你该怎么取得法莉婭的信赖呢?!好好想想,当心沦落到侍榻都无资格的地步,最后被法莉婭关进小黑屋里熬一辈子魔药。” 菲奥娜的心彻底凉了,她的嘴唇泛白,没了血色。 “我——我该怎么办,”菲奥娜失魂落魄地向阿斯让求助,、“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给过你答案了,菲奥娜,你没认真听。” “我—·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吧。 “我可以再说一次,但我必须强调,我们不是敌人。” 菲奥娜咬了咬下唇,“不,我们是情敌!” 阿斯让闻言,当即攻击道:“搞清楚,法莉婭对你不感兴趣,你连做我情敌的资格都不具备。对了,昨晚法莉婭还让梅给她捶背呢,法莉婭让你给她捶背没有?” “放下你的成见吧,菲奥娜,还要我重复几次才行?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战友,应该为共同的目標而奋斗。” “什么共同目標?我怎么不清楚。” 『我和你一样,都想让法莉婭变成更好的魔女,不是么?难道这点你都要否认?那我可要怀疑一“確实,你说得对,在这一点上我俩目的一致。”菲奥娜咬牙道,“是啊,我俩是盟约,毋庸置疑。” “的確。” “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吧?!我要怎么做才能博得法莉婭的爱——不,能博得她的信赖就好!” “听好了,我本人总结出来的窍门是一一拒绝。” “嗯?”菲奥娜起。 你別不信,法莉婭其实相当在意旁人对她的看法,但她却並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你过分顺从她,那她便不会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对。” 菲奥娜莫名想起卡罗琳。 “相反,適时予以拒绝,她才会反思自己的行为举止。”前提是,她把你当自己人,换言之,你得在她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虽然阿斯让没问法莉婭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当然问了也是白搭,法莉婭不会说的),但他心里门清,小丫头大概是在他的初战,也就是他与导师的那场战斗里,对他一见倾心的,好吧,这么说可能有点自恋了。总之,根据艾芙娜的说辞,在他还是斗剑奴的时候,法莉婭就天天盼著看他角斗了,不然也不会借钱把他买下来么。 “你要我拒绝法莉婭的命令?什么主意!”菲奥娜疑虑地碎碎念,“法莉婭绝对会討厌我的,她会觉得我没用,没有利用价值——“” “冷静点,听我说。”阿斯让打断菲奥娜的细碎低语,“超出你能力范围的事,就不要强担著了。待会你跟我一起去见法莉婭,把话说透。她还没当上元老呢,就想著当甩手掌柜啦?这哪行呢。” 得把她从书堆里拎出来工作法莉婭,有很多事需要你处理,现在还不能休息哦? 第194章 越来越像了 第194章 越来越像了 內心敏感又自尊的人很容易自闭,坦白讲,或许这就是法莉婭热爱学习的真相。 贵族家眷闹出的丑剧让法莉婭伤透脑筋,以前她能怒斥农民不明事理, 但现在不免却怀疑自己的社交能力是否真的存在大问题,恰好庄园宅邸的书房里有这么一本书一一《一张嘴如何胜过百千张嘴?翻开这本书,你將得到答案,成为雄辩家吧!》,所以她就躲了起来,缩在臥室里看书,仿佛书读得越多,就越雄辩似的。 菲奥娜站在门外,想著敲门时,应该说些什么为好。 阿斯让就没这个烦恼,他直接叩响房门,说道:“法莉婭,是我。” “哦!先等等!” 房间里传来一阵闹腾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后,法莉婭的声音方才趋於冷静,只听她清了清嗓子,喊道:“好了,进来吧。” 推开房门,阿斯让看见法莉婭端坐於桌前,轻轻翻动书页,梅也装模作样地捧著一本故事书,坐在床沿上翻读。 真可疑。 “梅,你的书拿反了。”阿斯让提醒道。 “嗯?哦—.”梅赶紧把书正过来。 一夜过后,她和影梅確实交换回来了。 “说吧,”阿斯让问道,“你俩刚刚在干嘛呢?” 菲奥娜也想知道,她本来就是个歪魔女,思想难免歪了去,心火辣辣的痛。 “我在读书,”法莉婭斩钉截铁地回道,“她在发呆。” 梅眨巴眨巴眼,想著不能再撒谎,於是把书放到一边,两手在胸前比划了两下,老实交代:“我和她在比大小。” 然后她还偷偷摆了个胜利的手势,说道:“是我贏啦。” 菲奥娜感到一阵眩晕。她好想怒斥一番:你们、你们怎能干出这种事来!明明是我先遇到法莉婭的! “胡、胡说八道!”法莉婭羞怒难当,“撒谎成性的傢伙,要是还敢说谎,我就、我就缝住你的嘴巴!” “我哪里说谎了?我確实贏啦!”梅做出抗辩,“正好阿斯让来了,让他当裁判好咯!” “不行!”菲奥娜斗胆喊道,“我、我来——·呢。” 她被阿斯让敲了下脑袋,敢怒不敢言。 “够了!”法莉婭听不下去了,完全红温了,她以手捂面,把头埋在书页间装死,看那模样,恐怕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啦! 所以,这点子是谁提出来的?是你吗,法莉婭?你就是这样学习的? 唉,何必自討苦吃,其实小小的也蛮可爱,我不介意。 阿斯让沉默片刻,决定揭过此事。他率先开口,说道:“法莉婭,龙血已经製备好了。” “约有半数堪用,”菲奥娜抢答说,“可以著手熬製魔药了。” 但法莉婭却像个没事人一般,等了十多秒,方才捂著声音回答:“嗯知道了,你去做吧。嗯—至於剩下那半血,就留给精灵,让他们自行处置好了。他们有自己的法子处理龙血吧?” 说起以血製药,用龙血做出来的土方药兴许真有效果,但用其他血做出来的土药?大概只剩安慰作用。 不管哪个世界,人们似乎都有一种朴素的愿景,那便是吃啥补啥。其中最离谱的说法,当是斗剑奴的血和毛髮可以壮阳一一当然,得是那种贏过几场的斗剑奴。 这个说法好像古已有之,並非蒂芙尼捏造,但她却对此抱持支持態度, 捞取大笔外快。可以说,斗剑奴死后也不得安生,就连户体都要被人折腾一番。 “法莉婭。” “干、干嘛啊!”法莉婭一听阿斯让喊她的名字,顿时產生应激反应。 “想想看,她一个人怎么做得过来?” 阿斯让话音刚落,菲奥娜便临阵变节,“做的过来!怎么就做不过来了?!” 废物!法莉婭的眼神有那么大杀伤力吗?被她扫一眼你就怂了? “等你把药做完,我估计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也没救回来,”阿斯让嘆道,“空有田地,但无人耕种,再好的良田都会渐趋荒芜、生满杂草。” “可以从其他行省抽调奴隶。”菲奥娜说。 “不行,老东西—·斯泰西老师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法莉婭微微摇头,“我不好给她添乱,等法兰稳定下来,我和艾芙娜还得想法子,儘可能把那些不服管教的刁民赶去巴迪亚吃沙子·” 阿斯让顺著法莉婭的话头,说:“所以说,魔药救的不仅仅是刁民的贱命,它还能挽救你收上来的税款。” “—·可我还得研习辩术。” 我看你单纯是想偷懒。说什么研习辩术?研究到一半,转去研究大小了! “那帮无能贵族、蠢货!竟敢指责我办事不力?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了? 蒂芙尼的手下?他们好大的胆子!阿斯让,你要汲取教训,知道吗?说到底,贵族也只是凡人而已,哪有资格同我们魔女叫板!让他们闹,最好闹到圣都去,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他们。” “可恶,真是越想越可恶,”法莉婭气得歪嘴,“他们算什么东西?敢弹劾我?只有魔女才能弹劾魔女!我倒要看看,圣都有哪个魔女,敢为一群註定落魄的穷贵族出头,与我对簿公堂!我要把他们辩得哑口无言!” 阿斯让为法莉婭分析过,河谷地贵族最大的依仗是蒂芙尼,但法莉婭手里握有蒂芙尼的黑歷史,她不大可能在明面上反对法莉婭,何况,元老们还要宣传法莉婭与艾芙娜的事跡,稳定不安的人心。即使再退一万步,元老们真的传唤法莉婭返回圣都受审,还有一个私通天神教的屎盆子,等看往贵族头上扣呢。 “往后有的是时间学,法莉婭。现在我们得爭分夺秒地挽救人命,或者说,税收。” 法莉婭起嘴,两颊生出小酒窝,与阿斯让对视一番后,她不大自信地低声嘀咕道:“我做的不够好,没菲奥娜做得好,做出来不一定有效果。” “总比我强吧?”梅突然说,“哎,法莉婭,我不想守著你看书啦,我要跟著菲奥娜学习如何做魔药。教教我吧,菲奥娜,我想学习生命魔药的製作方法,抑魔药的製作方法我也很想知道。” “你为什么会对那玩意儿感兴趣?又不好喝,你还能喝上癮不成?”法莉婭问。 是不好喝,但是想要生孩子的话,还是多喝一点比较好吧?方一没有及时把魔力排乾,害得小宝宝被魔力伤到怎么办?” “见鬼,抑魔药剂不是让你拿去受孕的!”法莉婭尖叫起来,“还有, 把你的袍服穿好!你已经不是野魔女了,给我好好遵守魔女的行为准则,还有底线!守好底线是最重要的!” “那抑魔药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一方面,它能减轻小魔女的痛苦,另一方面,它能用来监禁犯事的坏魔女,”法莉婭说,“梅,我猜你深有体会。” “可我觉得—. “你不要觉得。”法莉婭打断梅的话,“要我觉得。谁是师姐?我是。 既然老师不在,你就要听我的话。” “那你为什么要和艾芙娜作对,她是我俩的师姐啊?” “因为我穿的袍服和她一样。看看你自己的袍服,和我一样吗?” “都是黑色。” “我上面镶了金边、金边!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身看镶金法袍的大魔女,而你不同,梅,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黑袍魔女,因此你得唯我是从。” “我討厌这种等级划分,”梅说,“我一辈子都成不了大魔女。” “先不谈身体原因。梅,是你自己说的,你很弱小,而弱小的魔女註定只能穿一辈子黑袍。” 菲奥娜无辜躺枪,阿斯让偷偷瞧了瞧她的表情,发现她似乎並不介意的样子。 “那菲奥娜呢?她很会做药,那他为什么不能与你平起平坐,当大魔女呢?”梅继续问。她的问题有时比小孩子还多。 “和我平起平坐不大可能,但如果说往黑袍上镶纹金边,那还是很有希望的。” 法莉婭趁势笼络人心,她转头望向菲奥娜,浑身上下,满满都是威严,“好好侍奉我,菲奥娜,等我將来当上元老,我怎会忘记你的功勋呢?” “如您所愿!法莉婭大人!!” 菲奥娜激动万分,膝盖顿时一软,半跪在地上,亲吻法莉婭的手背。法莉婭在一秒內收起手,拿出手帕用力擦拭。菲奥娜心里空落落的,她很伤心,但和此时的喜悦比起来,这点伤心又算什么呢? “去吧,赶紧把魔药批量制好,不要让我失望。” “相信我吧,法莉婭大人,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菲奥娜这个贼心不死的傢伙还想再吻一次,但法莉婭不予理会。 “快去吧,”法莉婭催促道,“时间紧迫得很。” “我即刻就去。”菲奥娜信誓旦旦。 望著她飘飘然的愚蠢模样,阿斯让不禁心生感慨,这蠢魔女没救了,竟然甘当舔狗,不把我的劝告当回事,真是活该你受累。 “梅,你怎么还在这里?” “嗯?” “『我不想守著你看书啦,我要跟著菲奥娜学习如何做魔药』,梅,这话是你说的吧?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跟著菲奥娜一块儿离开呢。” “是哦,阿斯让,我们走吧。』 “阿斯让,你给我留下,哪也不许去。” 梅和阿斯让对视了眼。 “以后再学吧,”阿斯让说,“法莉婭,你现在让梅过去,那不是纯属添乱吗。” “是呀,以后有空再说吧,”梅点点头,“法莉婭,我给你捏捏肩膀, 捶捶背。” “呵。” 法莉婭没有拒绝,现在的她就像一只被人擼爽了的猫,先前的那点尷尬与不愉快仿佛烟消云散一般。 “真是越来越像了。”阿斯让缓缓摇了下头。 “什么越来越像,阿斯让,你没头没脑的嘀咕什么呢!” “你心里不清楚吗?法莉婭,现在的你越来越像某个人了·—连坐姿都和那个魔女一模一样。” 法莉婭眉头著,“是谁?”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蒂芙尼啦。” “別胡说,我和她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梅默认无语。 “我甚至没逼尤向她父母寻仇。”法莉婭说,“阿斯让,我就算变了,那也是被你改变的,你要是敢不认帐,我可不会轻饶你!看吧,我现在都敢让梅给我捏肩了,换做以前的我,只会满脑子想,她会不会趁机掐住我的脖子?以前的我会让她滚一边去,但现在——-掐脖子也就那样。” “好吧,这確实是我的错,”阿斯让顿了顿,)“以后再求著我干,我也不会干了,我担心你室息成癮。” “可恶的傢伙,又跟你的庇主討价还价。” 梅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时不时与阿斯让交换眼神。 “我不喜欢你用这种口气对我讲话,不充许你再用这种口气对我讲话,”法莉婭厉声说道,“好似我俩地位顛倒一般,叫我难堪,叫我蒙羞。 我求你?我哪求过你!” “法莉婭,撒谎不是好习惯,所以我把它改掉了,你呢?”梅来了一记致命背刺。 “住口!”法莉婭恼羞成怒,“主人对奴隶训话之时,没有外人插嘴的份!喂,阿斯让,你跑哪去?给我乖乖站好,你一一阿斯让来到窗边,掀开窗上的多层帷慢,阳光穿过玻璃窗户,照进臥室,烛灯的光亮在太阳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人们不能直视太阳,不能挑战父神的权威。阳光刺眼。 但更刺眼的,是外面那些躺在地上,生死尤为可知的伤患,他们以粗布为病床,一些人在逐渐微弱的呻吟声中死去。尸体的味道可能会再次引来绿龙,於是当贵族离开之后,精灵们便开始將伤患转移到宅邸內部。 “快关上!我看不得这些,”法莉婭脸色发白,”“让人反胃。” “他们是刁民,但他们可能是某人的丈夫,是某人的父亲,在未来,他们的女儿也许会变成魔女。” “呵,能出一个吗?” “不是说,千禧年的魔力潮汐要来了吗?总能出一个吧?” 第195章 什九税 第195章 什九税 “来吧,让我们把木桩削尖,从背叛者的股间穿过,再从背叛者的嘴中穿出。我的仁慈不属於我的敌人,所以我要將他们陈列示眾,震镊所有人3 此为伊斯巴尼亚的“矮人王”阿德拉三世在镇压治下矿工大起义后的发言。 据说其先祖因征服了群山间的矮人国家而蒙受诅咒,后代身材愈发矮小,阿德拉三世希望通过消灭矮人来解除诅咒,因而激起全国性的大叛乱, 叛乱平息后,他在王都周围用木桩建起尸林,將叛乱矮人尽数处死,震內外之敌。当矮人的哀豪声停止之时,远方传来了一声震动天地的龙吟,隨后,蔽天的阴影遮挡了王都的阳光。 这便是蓝龙王,深蓝之眸阿兹尔略的首次自击记录。 “不要在我面前卖弄你的歷史常识,精灵。你们想把农奴带进来,那就带进来唄,我表示反对了吗?没有。哦,当然,有一点我得事先提醒你们: 不要让农奴出现在我面前,要是我看到哪个养好伤农奴偷偷跑来顶层,在我面前乱晃,我会把他扔下去,一定会把他扔下去。 因为他必然会冒犯我一一他出现在我面前,就已经称得上一种冒犯了, 而我会在他张嘴之前动手,或者让我的僕人代劳。阿斯让,从现在起,你要时时刻刻护卫在我周围,哪也不许去!” “嘿,站住,別走那么快,我还有件事要吩咐你们做。我要求你们马上抽出一部分人手,把附近村社的村长带来,我的僕人会代我接见他们。 我要看看,到底有多少贵族在暗地里背看圣都在血税”,上动手脚,他们难道会不知道?圣都的律法明文规定!缴纳过“血税”的家庭,享有足足两代人的免税特权!” “喂,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心急?有什么好急的?难道贱民的命比我的话更重要?简直无可饶恕!我忠心耿耿的僕人会扞卫我的荣誉!阿! 斯!让!打他!跟他决斗!” “法莉婭,我的好庇主,求你不要再闹啦。” “什、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你小说话本看太多了,法莉婭,骑士又不是酒鬼,没有人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大动干戈,何况对面还是个女人—-女精灵,我们放沉稳点,好吗?” 那女精灵沉甸甸的,让法莉婭大受刺激,眼晴始终眯成一条缝,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东西看扁似的。梅只是堪堪贏过她而已,可和精灵一比,那可真是大魔女见小魔女了。 该死的精灵!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她迷了眼!” “阿斯让?”梅也开始问了。 “没有,绝对没有。”阿斯让心虚道。 “精灵!你为什么不把右半边割掉?或者用绷带把它裹平,你这样子怎么拉弓?弓弦会打上去!不疼吗?” “我不喜欢暴力,”女精灵面无表情地回道,“暴力催生死亡,死亡引来恶龙,造就更多苦难。” “我也不喜欢。”梅表示赞同。 “听上去有那么点道理—-才怪!唯有暴力方能塑造秩序,绝对的力量面1人p口一a吸月之丰功折贱民多少领悟了这个道理,他们应该待在田地里劳作,而不是拿著草叉与链柳四处行凶,草叉应该用来整理草垛,而不是拿来捅人,链则是用来打麦子的,他们却想要链打爆某人的头。嗯,好吧,这么一想,你的话还真有些可取之处,法兰的农奴確实刁蛮暴力,连带我们法兰出身的魔女都要被人抹黑,属实欠管,应该把他们的农具换成木头做的,或者让贵族们把农具统一收缴起来,等到农忙时再分发下去。” 多么天才般的想法,法莉婭,你真棒。 女精灵板看脸,不动声色。 阿斯让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於是说道:“法莉婭,还是谈谈你那没说完的话吧。” “请说吧。”女精灵点点头。 你们手里的药材还够用吗?不够的话就去找金月湾的艾芙娜·什么?还够?你不是在骗我吧?精灵,欺骗魔女乃是大忌。” 精灵確实没有说谎,法兰南部属於环陆间海经济带,一直以来,人们更倾向於种植经济作物,进城售卖,草药就是其中之一。当村社凋,自由农夫快速农奴化后,他们的农田便被当地领主整合起来,领主再將其中一部分田地分割出来,当做药田,承包给精灵管辖。 河畔庄园附近,靠河那边,便有一大片绿意盎然的药田,法莉婭还以为农奴会將这片药田捣毁,重新种上庄稼,可农奴们显然比她想像中聪明得多,“他们坏是坏,但还不算太蠢嘛·———.-不对,我猜真实情况是他们打不过精灵!” 要想製作一瓶勉强合格的生命魔药,单靠龙血可不行,还需往里增添不少辅药。比如一些专门卖给大贵族服用的上等生命魔药,在熬製龙血时,还需额外加入各类香辛料,中和龙血的腥臭味。 添加辅药的过程中,每一道工序都要严格控量,极费心力,尤其是“祛味”这道工序最麻烦、最讲究,像法莉婭,她根本控不好量,做出来的魔药品相不佳,时常被艾芙娜锐评:你做的药连气巧都要怀疑是不是假货。 可想而知,灰石堡那次,法莉婭究竟冒了多大的心理压力,才咬牙把自已锁在房间里闷头熬药的。 而且熬药时散发出来的那股刺鼻味道··真的很难闻。 然而,从药田了大把药材回来后,法莉婭的心情反而好了不少,都不要阿斯让劝,便拉著梅跑去做药了。 晚上问她原因,她的回答令阿斯让啼笑皆非。 “听著,你的主人哪是那种一毛不拔的女人?只是我身上背的债务確確实实有那么一点点、一丟丟小多,而魔药也是有製作成本的,要想让人喝了不吐,多少也要放点香料吧?灰石堡那次我不算亏,倒还罢了,这次我本不想负担成本,但既然精灵甘愿出血,那我便承她们的情,勉为其难地做几瓶好咯。” “还有,我的债也是你的债。嗯,你要为自己的主人分担压力,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封地,你就得为我背上骂名,我要你给我狠狠盘剥你领上的一个个刁民,替我偿债!” “到我偿完了债,再出面狠狠训斥你:唉,阿斯让,越来越像了,你真是越来越像了·. “像什么?” “像我那该死的父亲。” “那你想让阿斯让当你的爸爸吗?”梅肯定是被影梅挑唆了。 到了早上,先一步醒来的阿斯让小心翼翼地掀开床帘,下床穿衣,不料这轻微的动作却把尽忠职守的菲奥娜惊醒了,阿斯让衣服还没穿好,她便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那双睡意仍浓的迷离眼睛刚刚捕捉到阿斯让的影像,陡然间大了一倍,眼瞳中似有火焰燃烧。 “你在挑我吗?”菲奥娜压抑声音,但她並不压抑胸中的怒火,“我—我头一回——.正经侍寢,你——!你就当著我的面让法莉婭喊你··!!!” “.—-你累糊涂了,菲奥娜。” “我?累糊涂?” “好好休息吧,免得做怪梦。” 阿斯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听他狡辩的菲奥娜大约確实是累了,居然將信將疑地听进了阿斯让的鬼话。难道真是我的问题?是我做了个...怪梦?菲奥娜感觉脸都要烧起来。 她来不及烦恼,因为马上她就要把一切心力,全部付诸在熬药上了。 那些质量欠佳的龙血,精灵们用另外的方法,製成血粉与血膏,涂抹在伤患的伤口上。按照精灵的说法,这种血粉、血膏能降低伤口感染的概率, 至於到底能有多大作用?阿斯让持谨慎怀疑的態度。他以前当过斗剑奴,身上受伤是常事,不是没涂过血粉,只是那些血粉的原材料不是龙血。 “原来如此,用这种方法就能做成易於携带和保存的血粉。”不过,曾经的龙面医生们倒是挺好学的,对这血粉讚嘆有加。 然而,令人担忧的事情仍旧来了,一些人的伤口逐渐感染、溃烂,宅邸下层被可怕的腐烂气味笼罩看,这些人原本只能將希望寄託於神明与祖先, 但他们等来了魔药。 比之血粉,生命魔药的作用就很直观了,不少伤口严重感染的人,就是靠看一瓶魔药,慢慢挺了过来。 在此期间,附近一个个村社接连听闻消息,村里的老弱妇孺也聚集起来,在各村村长的带领下前往河畔庄园,这一次他们没拿武器,不,农具。 地门手甲的农目有相光我场上子能纂得动敬拿得动武器的人也不多了。 法莉婭想要嚇唬嚇嘘他们,“但我是魔女,不会学古代那些国王,恬不知耻地褻瀆尸体,魔女就该用魔女的方式威嚇贱民。” 於是乎,她让阿斯让將三颗绿龙的大脑袋摆在宅邸之外,任由绿龙的脑子腐烂生蛆,引来一群食腐的黑鸦,在其头顶盘旋鸣叫。 真的很有魔女范啊。 神秘、强大,且邪恶。 农夫们看得大惊失色,胆气全无,无需精灵阻拦,他们停在庄园之外, 一些还算年轻农夫拿著一大叠租约地契,在精灵的伴同之下,与年迈的村长一道步入宅邸。 法莉婭不想和他们打交道,於是便把事情推给阿斯让。阿斯让在一楼大厅接见了这些农奴代表,他们年纪很大,但在精灵眼中仍是小孩,就像人类看到垂垂老矣的猫狗,也很难把它们看作“老人”,因此,精灵理所当然的接过了话语权,毕竟就年龄论,他们才是真正的长老。 说起来,起义的农奴们没有將这些地契一股脑烧掉,还挺让人惊讶的,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符合情理。他们一开始就是奔著协商减租去的,而且还得靠地契划分各村的农由范围,真一把火全烧了,这些事就说不清了。 阿斯让隨便翻了翻地契,上面的字跡密密麻麻一堆,看著就让人犯晕, 就算细细翻阅,恐怕也翻不出什么名堂来,而且他也没有功夫重新丈量土地,重点还得放在租约上。 仔细一核算,果然发现大问题。 对此,阿斯让的评价是,这个世界不愧是有魔女存在的魔幻世界,老爷们仰仗著魔女,纷纷化身巴托老爷,杂七杂八的税收一匯总,好么,都快赶上什九税的水平了!农奴要是如实缴纳,没一个能活。 魔女们不事生產,寧愿饿死也不会种地,因为这有失体面与尊严。早年的贵族庄园主,往往还会直接参与农业生產,现在也都有样学样,趴在农夫身上撕扯血肉。 若是肉吃完了,血喝乾了,那就啃食他们的骨髓与骨间粘连的肉渣。有道是:庶民之道,劳筋苦骨;唯有佳节,可得暂休。 等到农夫们活不下去了,生出孩子,就只能亲手溺毙,若是遭遇乾旱、 洪涝的威胁,由地歉收,他们便不约而同的编造一些“童话故事”,诱骗亲手养大、血脉相连的半大孩童,去危险的森林中自生自灭。 所以才会有成年礼这样的说法,毕竟,孩子们很难活到成年。 元老们一看,九省的新生儿连年下降,新生魔女越来越少,这可怎么办呢?答案是,不怎么办,她们最多出台一些不痛不痒的政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阿斯让能怎么办呢,而今他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漂亮话,告诉这些翘首以盼的农奴:“你们的诉求我听到了,我会替你们传达给我的庇主。这些不合理的额外税收,令我为之愤慨,我的庇主也很同情你们了,但我的庇主所能做的事情不多,我想你们应该清楚,站在你们领主身后的,是一位强大的紫衣元老,我的庇主会同她就此事进行商议,但最终怎么办,还得由那位元老说了算。” 仅是如此,便足够农夫们千恩方谢了。 “大人,您和您的庇主都是好人、善人,我想,你將来一定会被父神与母神接引上天,成为一颗耀眼的星星哩。” 第196章 归乡者诺艾儿 第196章 归乡者诺艾儿 古代国王们的封地通常分为两种,军役领和食邑领。 顾名思义,军役领在享有减税、免税特权的同时,需要承担军事义务, 当战事来临、或有巨龙入境时,就是领民们“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魔女们在各个行省中设置的少量总督直辖区,便可以视作军役领的延续,有需要时,就可以从这些军镇抽取大量炮灰一一喜欢钱供养大型猎团的魔女终究是少数。 至於前文提到的食邑领,则要直面老爷们的贪婪盘剥。在诸位时代晚期,一些地方公国的税率甚至能到“七公三民”、“八公二民”的惊人地步,各个公国之间还设有大量关卡,对商人们徵收巨额同行税。 重压之下,对底层社会的统治早已失序,不论彼时的国王与天神教如何宣称圣女之伟大、魔女之邪恶,农奴们依然冒著大不,將新生的魔女们, 源源不断地送往圣都。 爱莎的继业者之一,“归乡者”诺艾儿,便是在农奴们的接力护送下, 从法兰最西方的布塔尼亚公国,一路千难万险,最终抵达圣都,传为一段佳话。 后世的剧作家將诺艾儿的事跡改编为戏剧,与“建城者爱莎”、“妖邪者梅莉丝”、“归乡者诺艾儿”並称为圣都三部曲。 诺艾儿出生的时候,法兰因宫相之乱而陷於动盪,各个公国领主彼此对立,战乱频发,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各地的农奴们站到了一起。 於是,当诺艾儿学成归来,如风捲残云般横扫法兰时,这句话便成了她的口头禪:“乡亲们、父亲们,你们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们的女儿啊。” 菲奥娜对这段话明显过敏,但她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她总不能学那头不识礼数的淫熊,对法莉婭喊:“法莉婭,別闹,不要发癲。” 然后让法莉婭把书还给梅吧? 所以,她只能一个劲独自烦恼。那件事到底是不是梦?法莉婭到底喊没喊那头淫熊叫、叫·——可恶,她好在意啊! “法莉婭,”梅闷闷不乐,“我还有没有看完,你就把故事剧透光了! “这种经典剧目,哪怕提前了解了剧情,照样能看得津津有味。” 法莉婭將书拋还给梅,接看看向阿斯让,抱胸说道: “阿斯让,我確定以及肯定地说,“归乡者』诺艾儿的故事即使真有艺术改编的成分在,那也仅占全篇故事的极小一部分。瞧,以往的法兰贱—— 平民是多么温良、和善!因此,我一直不明白,比起古代的国王,我们魔女已足够仁慈、足够宽厚,可为何到了今天,他们反倒成了一群臭没良心的傢伙,高举反旗造反呢?” “河谷地的贵族简直坏透了!过去圣都百般加税,最后也只收农夫五成税,他们倒好,额外加了四成!”法莉婭大发雷霆,“尤其是这个———这个税目!他们怎么敢徵收这种税的?!简直欺人太甚!!!” 法莉婭指的应该是那个税,让我们换个文雅点的说法一一哺育税。一些领主根据部位大小,並按单个家庭中的女性人头数,进行额外徵税。太大不行,太小也不行!因有的女性为了逃避税收,竟直接动刀割肉,这怎么行。 我的养父母就没交过这种税!”法莉婭吼道。 “因为你是私生女呀,法莉婭,”梅说,“你的养父母从领主手里收养了你,肯定能免去很多苛捐杂税吧,而且那时你还小。” “这么说你交过?” “嗯?那时我还小啊,不清楚哟,”梅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很多地方的领主都会征这种税。” “..——十抽九,匪夷所思,暴君都收不到如此高的税率!”法莉婭眼神阴冷,“菲奥娜,这种税率在法兰普遍吗?” “十税九不常有,但十税七、十税八的税率还蛮常见的。”菲奥娜答道。 “我小时候经常饿肚子,得跟著家里人偷偷出去挖野菜、摘蘑菇呢,”梅回忆说,“有的野菜很苦,有的蘑菇吃了肚子会痛,但吃不死人。” “我也是法兰出身,我怎么就没饿肚子、挖野菜?”法莉婭的自尊心莫名作崇,“是不是你的父母太懒了?” “我都说啦,你是私生女呀。”梅说。 “..—.或许吧,但后,他们把我视作眼中钉,想置我於死地。” 法莉婭奉劝梅长点眼力,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接著说道:“我倒是好奇,贵族们立下繁多税种,他们是如何把税收到手的?老实说,这点值得学习。” 然而阿斯让却说: “你从中学不到任何东西,法莉婭。领主们立下诸多杂税,这些税收涵盖生活的方方面面,怎么可能一一收齐呢?他们巧立名目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让自己隨时都能盘剥农奴,把税钱收到满意为止。何为满意?就是既要满足圣都徵税的需求,又想让自己过得儘量快活,不为吃穿用度发愁。 你学他们,只会把自己学废,因为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看看这个冬天,贵族们躲在壁炉前取暖时,首先考虑的不是节衣缩食,而是加大对农奴的盘剥索取,弥补寒冬带来的损失。” 法莉婭点了点头,“让依莲尼亚整顿下队伍,我们回金月湾。” 依莲尼亚行事向来雷厉风行,没过多久,她便列好队伍,护送法莉婭离开庄园。 当他们离开时,阿斯让看到庄园外的农夫们纷纷跪倒在地,讚颂法莉婭的美名。他们並不认识法莉婭,也不知道法莉婭是个什么样的魔女,但他们还是这么做了。是阿斯让叫他们这么做的。 不过,阿斯让没有叫这些农奴亲吻法莉婭行过的地面。 可他们还是这么干了。 这场面令法莉婭多少有些难堪,她靠在阿斯让旁边,轻声低语:“在我小的时候,有那么一次,我的父亲带著他的税吏和僕从巡视领地,我的养父母,还有我的那些邻居,就是这样跪倒在地上,对看他的脚印又亲又舔。 哈多噁心?但那时的我还不懂事,只觉得很有趣、很好玩,大家都这么干,肯定有它的道理,所以我也跪了下来,也准备这么干。阿斯让——.“” “嗯,我听著呢,法莉婭。” “在我跪下来时,我的养父母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他们说,法莉婭, 你不要跪下来,也不要去吻地上的脚印,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你真正的父亲,而你是他的女儿。法莉婭,你是老爷的私生女,你得站起来,去拦住你的父亲,这样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私生女.可笑我那时还以为私生女的身份有多高贵,竟然真的跑去拦住了他” 『法莉婭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早就不在意了。不过,仔细想想,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我被他记恨上了。”法莉婭突然指了指前方,眯眼道:“瞧啊,阿斯让,现在在我们前方就站了个小男孩,或许他也是某人的私生子,嗯?~” 小男孩· 阿斯让顺著法莉婭指著的方向望去,在队伍前方,有一个半大的男孩儿,头戴脏兮兮的农夫帽,慢悠悠地晃动双臂,似乎有话要讲。 “肯定是想求我们减税,农夫们总爱用自己的孩子做砝码,耍小聪明,”菲奥娜嘆了口气,“然后某年某月某日,某人骑著马,从他孩子身上碾了过去。” “温妮莎给我举过这样的例子,”梅说,“还问我万一遇上这种人,该不该放手让她杀。” “当然不能。”菲奥娜说,“得交由律法审判,要是每个魔女都能动用私刑,世界不就乱套啦?” “温妮莎说律法等於狗屁。』 “大胆!就是因为像她那样的对律法熟视无睹的魔女越来越多,圣都的律法才会·— “圣都的魔女最不遵守律法,”梅振振有词,“更不遵守戒律。” “你也一样。”法莉婭呛道。 “你们·—·先声。”阿斯让皱了皱眉。 “喂,你以为你是谁,”菲奥娜也皱起眉来,“你怎敢用这种口气“菲奥娜,声。”阿斯让再次强调,“有点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菲奥娜嘀咕道。 阿斯让没有解答她的疑惑,而是专心盯著前面拦路的小男孩。 那真的是个半大男孩儿吗? 阿斯让看到矮人埃里克与依莲尼亚打了声招呼,吹著口哨,向那半大男孩小跑过去。 难道真如法莉婭猜的那样,那男孩其实是矮人的私生子?阿斯让知道, 法莉婭说出那番话,不过是想和自己斗斗嘴、聊聊天,舒缓一下心情,但她猜的未免也太准了点。 怎么可能! 很奇怪,那男孩打一开始,便目不转睛地盯著这边。 莫非我身上有什么显眼之处吗?阿斯让暗暗想道,確实有显眼的地方, 但真正显眼的大概不是我,也不是我背上的那把大剑,而是三个魔女。 魔女的黑袍尤其引人瞩目。 现在问题来了,附近的农夫,哪怕是这种小孩子,在听闻有个魔女率队杀死了三头绿龙,还把绿龙的头颅当作摆饰,以作威镊后,他们真的敢抬头直视魔女吗? 就算是角斗场里身经百战的斗剑奴,亦不敢直视魔女太久,此举通常会被魔女视为冒犯,並加以惩戒。 他们身后的那些农奴,哪一个不是把头埋在地上?就算有那么几个带著草帽的硬骨头...他们也不敢盯著魔女看太久。 太奇怪了。 阿斯让与那男孩儿静静对视著。 慢慢地,他找回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好吧,说不上多慢,也就几秒时间而已,但对他而言,確实有些慢了。 毕竟在角斗场上,不到一秒时间,他就能进入那种与人生死对峙时才有的紧绷状態。 阿斯让真心希望他是想多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並未多想。 那所谓“男孩”其实並不是男孩,而是一个矮人,所以埃里克才会上前打招呼,正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 当然了,这句俗语还有另一个版本,而那个版本就不太妙了。 陌生矮人似乎被这预料之外的情况打乱了阵脚。 据埃里克事后回忆,陌生矮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我不是矮人。” “你是不是矮人我能不清楚?装什么人类小孩儿呢?” 然后他就被陌生矮人一拳打晕了。 陌生矮人夺过他身上的锤子,而后以惊人的速度向阿斯让这边逼近。他的奔跑速度远超常人,鹰狮团的猎人们来不及反应,就连三个魔女也来不及调用魔力捕捉他的位置。 杀伤范围较大的魔法必然危及他人,老成心狠的魔女或许能在瞬间內下定决断,但法莉婭她们显然不是这种心狠手辣的魔女,她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找准魔力的“锚点”,但她们的反应速度明显跟不上矮人的移动速度。 依莲尼亚拔出刺剑,朝矮人刺去,矮人硬抗了这一刺,任由刺剑从其腋下穿肺而过,隨后抢锤回身,將依莲尼亚打倒在地, 铁锤击在依莲尼亚胸前,半精灵顿时不省人事。 依莲尼亚·! 阿斯让掏出法莉婭先前送给他的手弩,弩箭在矮人停顿的瞬间射出,这箭穿胸而过,然而矮人的动作依然灵活。 他衝过来了,將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想著让魔女去死。 “阿斯让!天神之血一一!”梅高声喊道。 我知道。 梅不是提醒自己喝她的血,她又不傻。 答案只有一个,这个矮人是天神教的刺客。 手里的巨剑无法横斩,否则会伤及身旁的几名魔女,竖斩风险太高,一个失误就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毕竟要把剑重新举起来,必然会浪费宝贵的时间。 现在容不得一点失误。 不过,谁说用剑才能战斗?你不怕死,我也不怕。 在矮人错的目光中,阿斯让横过手臂,用肩膀撞向矮人的胸膛。 与此同时,矮人手里的铁锤也重重砸在了阿斯让身上。 两人双双跟跑几步,阿斯让先一步站稳脚跟。 隨后巨剑劈下。 第197章 火海 第197章 火海 城外一片火海。 袭击者放火点燃了难民营地,烈火吞没了紧的帐篷,浓烟飘上天空,几个鬼祟身影靠著岩钉,敏捷地攀上城墙。 城市卫兵普遍缺乏训练,袭击来临时,他们不是原地呆立,就是徒增混乱,轻轻鬆鬆便被袭击者趁乱砍倒。 好在塔楼上的精灵锁定了入侵者,他们拈弓搭箭,不断射击,然而密集的箭雨依旧没能阻止入侵者的进一步行动,这些人的身手远超常人,在翻滚跳跃中避开了大部分箭矢, 即便有些箭矢射中了他们的四肢或躯干,他们也仿佛不受影响般,持续砍杀著。 唯有射中大脑、心臟等致命部位,才能让他们停下。 “天神之血—.”塔楼上的一名精灵喃喃自语,然而话未说完,他便敏锐地感知到了一些动静。 他扔下弓,拔出腰间佩剑。 “死吧!秽物。” 袭击者攀上塔楼,自精灵身后发动突袭,精灵快他一步,在转身的同时举剑斜劈。 “你砍到我了,”袭击者狞笑道,“可我根本不痛。” “你会死。”精灵平静地说道。 剑已砍入他的身体,大片鲜血涌出。 “神注视我,”袭击者说,“我不会死。” 他癲狂地笑起来,以怪力拧断精灵的手臂,隨后拧断精灵的脖子一一然而在此之前,“神”赐给他的力量却以飞快的速度流失了。 血洒满塔楼。 精灵因室息而晕,袭击者因失血过多而倒下。 临死之前,他的耳边响起一段模糊的声音: 天神赐予我权柄,在此,我代宣告:来吧,饮下圣血、立下誓言。不要仿徨,不要犹豫。受欲望蒙蔽的魔女为现世带来贫困、飢饿和忧愁,而你们,承蒙天神与神女的恩泽,应行必行之伟业一一將魔女送去天神座下懺悔赎罪。一次伟大的殉教,胜过千万次祈祷。你们將因此荣获乐土的门钥。 那钥匙在哪里? 他的眼前只剩一片漆黑。 他开始怕了,怕得无以復加。 十多分钟后,另一名精灵前来查看情况。 她探了探同胞的鼻息,短暂舒了口气,“喂,醒醒。” 女精灵用力拍打同胞的面门。 “我还活著?” “你当然活著。” “真奇怪,莫非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吗?”精灵躺在血泊里,表情因疼痛而些微扭曲,“我不认得你。” “你当然不认得我。因为过去,我一直在北方大森林里生活。”女精灵说,“我叫卡兰兹尔。你可以叫我卡兰兹尔。” “森林消失了。我听说那里陷入了长久的荒芜。” “別提这事。”卡兰兹尔的睫毛颤抖了下,“那是一个错误。” “外面情况如何了?这一定是天神教策划的袭击,他们开始行动了。那些袭击者喝了天神之血。卡兰兹尔,我的同胞,你能帮我把手接上吗?我要去战斗,其他同胞需要我的力量。” “我不会正骨。”卡兰兹尔摇摇头,“你就在这里待著吧。魔女来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由魔女解决。” 艾芙娜,那个魔女是杀死了碧空之翼的有功之人,卡兰兹尔相信她的实力。若不是她及时赶到,袭击者们恐怕已经升起金月湾的城门了。 確认同胞性命无忧,卡兰兹尔离开塔楼。 魔女赶到后,城墙上的恶战逐渐平息,然而,城墙外的火焰仍在燃烧著。城市卫兵说袭击者是不会死的魔鬼,不愿出城作战,魔女们亦不愿將自身置於险境,她们在卫兵的簇拥下,俯瞰城外的惨状。 天神教的百人突击队如赶猪般,驱赶难民衝击城门,魔女们对此无动於衷,一些魔女声称,她们要让守卫射杀城下难民。 “想靠这种伎俩混入城內?放箭吧,射死他们。” 这就是人类。卡兰兹尔想,多么丑陋的种族。 尤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卡兰兹尔不禁为之心忧。 幼崽总是可爱的,即使是人类,也不例外。 精灵们在狩猎时从不对幼崽与怀孕的母兽下手,卡兰兹尔曾就这个问题,在共鸣中与长老进行过探討,长老们以不容置疑的態度告知她:人类应当和龙一样,排除在狩猎法外。 即是说,她要对人类执行无条件的大屠杀。 卡兰兹尔短暂的困惑过一段时间,之后便在共鸣中隨了大流。 直到那个男人如猪狗般砍杀她的同胞时,她的內心方才动摇。 安格罗德,被长老们寄予厚望的安格罗德,比她大了很多岁的安格罗德哥哥,在演讲时曾这样说过:龙是冷血的动物,人类也是冷血的动物,同胞们,如果我们想要战胜他们,我们就必须比他们更加冷血,更加残忍。 假如我足够冷血,足够残忍,我能为安格罗德哥哥报仇吗?我能替他杀死那个可怕的人类男子吗? -对不起,安格罗德哥哥,我做不到。 城外的哭豪声令卡兰兹尔脸色发白。 她加快脚步,接看便在城墙一隅,见到了连连嘆息的艾芙娜。她的身边站看艾丝翠和英格洛,尤被英格洛护在怀里,自己捂紧了耳朵,显然是被嚇坏了。 “你不该把尤带到这来里。魔女艾芙娜,这里很危险,很一一“她待在我身边才算安全。”艾芙娜说,“你能保证天神教不是衝著尤来的吗?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市政厅里。” “我和英格洛会保护好她。”卡兰兹尔说,“英格洛,你是对的,也许我们不该把尤拉交给圣都、交给魔女。魔女艾芙娜,你们魔女太冷血,理应由精灵来教育尤。” “你说话比艾丝翠还要死板、生硬,称呼我为艾芙娜即可,不用加上『魔女』这个词。”艾芙娜嘆了口气,“你说我们魔女冷血,那確实,不仅仅是魔女,在涉及到自身利益时,任何人,包括你们精灵,都会变得无情又冷血。” “你想屠杀难民。” “哦,怎么可能?本地的黑袍魔女或许真能做出这种事来,但我向来心慈手软,不然也不会害法莉婭被某个斗剑奴毁坏贞洁。看看我的黑眼圈,我曾经为这群难民操碎了心, 为了给他们寻个好去处,我不得不替他们筛选卖主。 有的奴贩心黑手辣,有的奴贩守些规矩,起码能掏出足色的卖身钱,他们的运奴船也不会闹出死伤半数的恶劣事件。为此,我不得不开点后门,默许他们抬高些许粮价算了,跟你抱怨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这些难民的生死去留,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我不可能放他们进城,因为天神教必定会混进人群,在城內潜伏下来,如此一来,我先前的努力岂不白费了? 唉可惜啦,再给我点时间,我起码还能再送走一大批难民。他们將在巴迪亚安家,等老师解决了砂龙之患,他们努把力,还是能为自己赎身的。巴迪亚的税率比法兰低很多,那儿的贵族被沙漠之主『换了种”,不像法兰这般盘根错节—-哦,活见鬼,给我住手!” 艾芙娜对魔力的波动尤其敏感。有些魔女在施法, 眾所周知,魔女,特別是法兰乡村出身的魔女,因成长环境不善,生性敏感且多疑, 若那敏感的神经被人触动,行事便不顾后果,一旦陷入被动,她们就想以力破局,化被动为主动。 天神教驱赶难民衝击城墙?那把难民杀掉不就行了吗? 连片的火焰升腾起来,在空中匯成一颗硕大的火球,这颗硕大的火球,就像一颗冉冉升起的小太阳。 当新生的太阳悬於头顶时,难民们无不跪地拜服,城墙上的卫兵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这是魔法|火雨”的前奏。 据说归乡者诺艾儿曾凭此魔法,令鳶尾厅无血开城。 当那巨大的火球铺开成云,將鳶尾厅的每一个黑暗角落都染上緋色时,守城的士兵们弒杀了城內的篡权者,並將象徵王室正统的宝石冠冕双手献上。 当第一位篡权者罗厄尔一世头戴王冠而死时,王冠掉落於地,其上镶嵌的宝石支离破碎。后来的篡位者们宣称,当他们重新统一法兰时,便將王冠上的宝石修復如新。 诺艾儿將那王冠砸得粉碎。 此后的魔女们常用此法震匪徒。 “不—停下!” 艾芙娜拼尽全力,试图夺过魔法的控制权,然而越来越多的魔女加入了这场魔的狂欢,魔法的伟力让她们陶醉,如此强大的魔法,单凭她们自身,绝无施展可能,现在,她们有了绝佳的机会,用出只有大魔女级別才能使用的魔法,正是这种满足感,令魔女们沉醉莫名。 “见鬼!”看著愈发庞大的火球,艾芙娜忍不住破口开骂。 火元素曾是四元素里最活跃、最暴躁的元素,但不知为何,近百年来,世界上的火元素正朝著截然相反的方向变化,仿佛有某种超凡强大的存在,支配、影响著它们一样。 如果不是天神教的信徒在难民营中点了把火,金月湾的魔女想要联手施展“火雨”, 绝非一件易事,她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达成共识,用“火雨”施以制裁。 艾芙娜明白,她恐怕很难阻止行將发生的惨剧了。 她想阻止魔女施展魔法,而且的確这么做了,可她心里清楚,自己这样做,只会激起魔女们的逆反心理。 你不让我用?那我偏要用。 来吧,圣都的大魔女,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你想阻止我们施法,那便请你试试看,看你究竟有没有如此实力,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还强! “她们疯了。”艾芙娜头冒冷汗,眼晴密布血丝,呼吸也变得愈发沉重了。 “不要帮我,尤,你还太小,你一一“啊啊!”尤摇头抗议,她的脸色很不好,但她的眼神依旧坚定。 “哈哈”艾芙娜苦笑一声,“你和法莉婭一定处得来,都是不让人省心的傢伙。 除了艾芙娜、尤,在场的所有魔女都被狂热的情绪感染了,凡人的敬畏不重要了, 凡人的死活也不重要了,他们在哭,他们在求饶,可那又有什么关係呢? 火球越来越大,魔女们在测试她们的极限,当城外的火焰全都成为火球的一部分时, 她们便將目光投向城內。 “卡兰兹尔,圣都之所以会对你们始源精灵拋出橄欖枝,正是因为我们魔女懂得『共鸣』的可怕。” 如果圣树没有自焚,碧空之翼没有吞噬北方森林精灵的怒火將点燃整片法兰。 “来吧,尤,牵住我的手,不要让其他魔女的情绪影响到你,她们全都疯啦,但你不能疯,你还这么小,小孩子不能不学好哦?” “啊啊。”尤点点头。 英格洛在旁问道:“你你能阻止她们吗?”” 艾芙娜不作回答。 她也是魔女,哪个魔女不爭强、不好胜? 要是在小魔女面前说自己不行,她的面子该往哪搁? 总之咬咬牙,哪怕把牙齿咬碎了,也比坐视不管强。 斯泰西老师说过,当你面对两难扶择时,永远不要选那个日后会让你抱憾终身的选项,即使另一个选项,会让你感觉力有不逮。 艾芙娜全神贯注地盯著天空中那团火球,將所有的魔力投射过去,她想將火焰从那团火球中分离出来,但做不到,完全做不到。 她的魔力对火元素的適应力不强,不如说,有些糟糕。 想要从几十个魔女手中抢过火元素的控制权—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不过,我可不会放弃。 艾芙娜逞强的笑了笑。 你们这些臭鱼烂虾,可不要小看我这身镶金黑袍啊。 “我要豁出去了,”艾芙娜说,“如果事后有人要找我麻烦,你们直接带著尤跑, 能跑多远跑多远,能跑多快跑多快。毕竟那时我应该不剩多少魔力了,没有魔女的就只能任人—” 嗯? 火球.正在溢散—· 哈这股熟悉的魔力,多到不讲道理的魔力· 是你吗,法莉婭? 第198章 灰袍神官 第198章 灰袍神官 天空燃烧的火球混杂大量魔力与元素,但当梅的魔力介入术法后,原本稳定的秩序骤然紊乱。 法莉婭看准时机出手。 剎那间,那颗剧烈燃烧的火球长出无数根触手,看上去邪恶又狰狞,它们不断向外挣扎扩散,想要逃离火球的束缚,但在下方的难民看来,此即为灾难降临的噩兆。 城头的魔女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阵脚。 若是单个魔女,尚有能力重整旗鼓,將失序的元素重新纳入支配。 魔女对自身的魔力如臂使指,但魔女並不能隨意所欲地掌控她人魔力。当精心构建的魔力流被几股外力入侵、撕裂时,紊乱的魔力流就再难统合到一起了。 天空中的火球迅速萎靡,看上去就像被那些摇摆的触手吸乾一般。 火焰剧烈的燃烧声与地面惊惶的呼喊声揉成巨大的噪音。阿斯让遥遥看到几名身穿灰袍、头戴兜帽的人物在混乱的人群中手舞足蹈地布道。 “乡亲们!看啊!这就是魔女们的真实面貌!快抬起你们的头、睁大你们的眼,將这诅咒的时刻牢牢印刻在脑中!乡亲们,请听我一言,这些冷酷无情的魔女是罪恶的化身! 她们的国是罪孽的国,满是暴政与不公!在她们眼中,你们、我们,全是如豺狼猪狗般的牲畜,即便如此,你们还要为她们的罪孽歌功颂德吗?那么,当天神的怒火燃遍世界时, 你们和你们的家人都要陪魔女们一道殉葬!快快醒悟吧!从迷途中折返吧!” 些人被他们鼓动,信服地拜倒在地上。 “赎罪吧!赎还你们的罪孽吧!” 灰袍人们从衣袖中掏出血瓶,粗暴地餵给身旁那些体格还算健康的年轻小伙。有几人不胜药力,或是扼住滚烫的喉咙、或是捂住痉挛的胃袋,挣扎了几个来回后,便没了一点生息。 “他们的罪太重,没有求得天神的宽恕。”灰袍人向著余下的人说道,“而你们的真诚打动了天神,而今,你们已得赐天神的些许伟力,天神正在注视你们,他希望你们能用这份力量,將墮落的魔女带回池的座下,届时,池將愤怒地惩戒魔女,仁慈地赦免你们。” 毋庸置疑,他们成了天神教的炮灰。 毕竟天神之血就那么多,哪怕是这些灰袍神官,他们也没法像阿斯让一样,有个魔女伴在身边,专供专享。 想要喝到天神之血,就得不断奉献。 对於大部分缴不起供金的底层人来说,想要获得赖以为生的奉献度,最便捷快速的方法,当然是杀人。 曾经的骑士们立下誓言,以后半生为赌注,饮下天神之血,在巨龙爪下守护王国的安寧。现在,人们还能从圣都刪改修订后的武功歌里,窥见那些誓言的影: “纵使恶龙万般强大,以我性命为凭,我也要去。” 骑士与神官曾认为恶龙是人世间一切苦难的根源,后来他们將矛头对准了魔女,但最终,他们被治下的领民捆绑在十字架上,並在魔女的见证中,受鞭三五十下。 时代变迁,风水倒转,农夫们在灰袍神官的號召下,对魔女举起武器。 “神注视著我一”某个灰袍神官高声呼喊,就在这时,一支强劲的箭矢瞄准他的后脑射出,然而,可能是风力的影响,也可能是神官微微偏头的动作,这一箭终究射偏了, 箭簇从上而下洞穿神官的耳垂,接著刺入神官的脸颊,从下頜穿出。 神官不为所动,他不顾毁容的风险,將箭簇折断拔出,用满是血腥味的沙哑声音嘶声吼道:“伟大的天神注视著我们!魔女的火焰烧不死我们!” 人们的情绪被这声怒吼点燃了,多日积压的怨愤与欺辱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他们呼朋引伴,大声呼嚎,请求灰袍神官赐予他们无惧魔法的大能。 平日里低眉顺目、温良敦厚的人们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凶悍野蛮的破坏力。神官们將身上的血瓶倾倒一空,向著人群一遍遍泼洒,人们发狂似的舔舐起鲜血,前仆后继地衝撞城门。 可金月湾沉重、厚实的城门怎能轻易被眾人合力推倒呢? 艾芙娜、法莉婭还有梅,她们能够牵制魔女的魔法,但当城外难民喝下天神之血时, 一切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精灵们射出了箭、守城的卫兵们同样也射出了箭,艾芙娜阻止不了他们,也没有阻止他们的立场,她只能眼睁睁看著难民们在接连不断的箭雨中倒地死去。 隨后,如她预料那般,狂热的难民们朝著法莉婭那边扑去了。 法莉婭—刂艾芙娜的呼吸粗重了几分,她望著城下混乱的人群,心中打定主意,分出魔力,与法莉婭爭抢魔法的控制权。 法莉婭,交给我。 由我来— 法莉婭对此无动於衷。 此刻她被眾人团团护住,梅与她並肩站立,菲奥娜则在旁边照顾依莲尼亚。后者脸色惨白,平淡的表情被痛苦侵染,额头满是汗珠。 虽有胸甲保护,但矮人刺客的重击依旧打断了依莲尼亚的肋骨,可能还伤及了內臟, 幸好菲奥娜身上留有净血魔药,给依莲尼亚餵了几滴后,至少能保她性命无碍。 “他们—来了”依莲尼亚声音虚弱。 菲奥娜赶忙制止她:“你別说话。” 依莲尼亚止声不语,抬眼望著法莉婭。除她以外,许许多多的人都在望著法莉婭,等待法莉婭拿定主意。 阿斯让不用问也晓得,鹰狮团里肯定有不少人盼著法莉婭用魔法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只要降下火雨,被神官煽动起来的难民起码死一大半。 —可那样的话,我还雇你们干嘛?做慈善,吃乾饭吗? 既然拿了钱,那就跟我一起干脏活、累活、苦活。 “法莉婭,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阿斯让宽慰了法莉婭几句,而后面向眾人,毅然决然地下了死命令:“准备应战。” 依莲尼亚点了点头。菲奥娜让她不要乱动。净血魔药能在短时间內修补她的臟器,但碎裂的肋骨仍然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方能恢復如初。 隨阿斯让等人一道而来的精灵早已做好万全准备。 人们常说矮人是最记仇的种族,每个矮人手里都备有一本仇恨之书,上面写满了有仇之人的名讳,埃里克被这刻板印象搞烦了,每次被问这类话题,他都会说:“你说对了, 我们矮人是这样的,而我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你的名字也记上去。” 明明精灵才是最记仇的种族么,他们长寿,仇人肯定多。埃里克想,他们对待天神教,不是一般残忍,看上去温柔以水的女精灵,碰上天神教的余孽,照样拉弓射箭,从不手软。 被精灵们的箭矢洗礼过后,原本气势汹汹的难民渐渐放缓脚步,猎团眾人手持猎龙长枪,摆出四方阵型,將魔女们护在其中。 人群中的灰袍神官振臂高呼,鼓舞人们继续前进,人们看到那些“被天神赐予大能”的勇士身中数箭不死,心中重新燃起了勇气。 “神注视著我们,”灰袍神官的嗓子都快喊哑,“我们如有神助!” “乡亲们!迷途人!你们难道不清楚,现在的你们,正生活在一个何等罪恶、何等腐朽的世界吗?那些深陷迷途的魔女,正使我们这个世界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糜烂气息! 那些魔女,那些奢靡淫乱的魔女!她们蛊惑罪人,並派罪人夺走你们的田地、凌虐你们的妻女!天神选定你们中的部分人,为祂宠爱的女儿赐予凡世的血肉,她们是神的女儿,也是你们的女儿,但魔女却要將她们带走,让她们染上相同的罪孽! 你们当中,有没有人曾为天神的女儿赐予血肉?你们若將她们送回神世,神不会怪罪,可你们若將她们送与魔女之手,那你们必要面对天神的怒火!因魔女是背叛天神的罪人,你们与她们同罪! 可伟大天神顾惜他的子民,仁慈地为你们准备了出路。你们妄想偿清罪孽?那便快快拿起武器吧!天神的大能將使你们孔武有力、无惧痛苦!你们必要遵守天神的遵旨,將邪恶的魔女碾为齏粉!” “天神会保佑我吗?” 人群中有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大男孩朝那歇斯底里的神官问道。 “孩子,看看你的身体,邪恶的精灵用箭射穿你的臂膀,但你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痛苦吗?” “我—没有—!”男孩惊讶道。 “神正庇护著你。” “啊啊,神多么伟大!”年轻男孩眯眼看向太阳。 “不,孩子,太阳与月亮皆是天神的化身,不分彼此。”神官说,“去吧,孩子,杀死魔女,天神將指引你前往乐土,那里没有灾荒、没有飢饿、没有病痛,人世间的一切苦难,在那里都不见踪影。跟我来吧,孩子,我带你寻找乐土。 人们士气一振,灰袍神官高举连枷,带著那少年迎著箭矢衝去。 “射击。”弩队长阿尔卡恩冷静下令,弩箭与精灵的箭矢组成绵延不断的火力网,难民每行几步都要付出巨大牺牲。 鹰狮团没有动用猎龙弩,老实说,不是因为於心不忍,而是因为猎龙弩的弩箭太过昂贵。 没用太久,阿斯让便看到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倒在了地上、赐福给了阿斯让堪比精灵的优秀视觉,那少年黑瘦的面庞让阿斯让感觉有些面熟。 曾经他欺负过一对孤)儿兄妹,被法莉婭扔到天上羞辱。现在他死了。阿斯让对此没什么看法,只是有些感慨。 这些被灰袍神官赐予天神之血的人,的確是实打实的炮灰。 阿斯让自老精灵和莫菲里特口中得知,在遥远的过去,只有侍神骑士团有资格饮下天神之血,后来,大小神官也慢慢得到了饮血的资格,为了获取充足血源,天神教便开始鼓动底层农民发起圣战,用稀释的天神之血忽悠他们做炮灰,每一场圣战过后,农民们就靠敌人的项上人头换取血酒。 可这些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农民,就算喝了天神之血,又能活过几场圣战呢?他们只会和那个少年一般,在“神护佑我”的无畏信念中失血死去。 没错,他们不过是拱卫神官的人墙罢了。 那些身穿灰袍的神官,才是真正的威胁。 虔诚的骑士没落,狂信的刺客崛起,而灰袍的战斗神官们始终具备强悍的作战能力。 来者一共四位。 很近了。 阿斯让下达停止射击的指令,“保护好我们的魔女,打完给你们加钱。” “阿斯让一法莉婭刚刚喊出阿斯让的名字,就被阿斯让出声打断了。 “法莉婭,如果你不想把自己双手弄脏一当然,你本来就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交给我来就好。” 城外的难民並只有这些被煽动起来的狂热分子。大部分青壮都被艾芙娜送上运奴船, 漂洋过海,去巴迪亚行省开闢南方据点,还留在城外的难民,有相当一部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 要用魔法將他们也屠戮殆尽吗? 法莉婭没那么冷酷,阿斯让能看出她心底的纠结与迟疑。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难道你想为那帮黑袍魔女闹出来的烂摊子背锅擦屁股吗?”阿斯让摇摇头,“爱惜一下自己的名声吧,学学圣都的元老,她们干坏事从不黏锅。” 像蒂芙尼,她为了干掉那些不服管教的“坏分子”,於是便建立了失乡会这个秘密团体,並给了她们极大便利,在秩序稳定下来之前,蒂芙尼都是採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失乡会的恶行放任自流,直到卸任前夕才將失乡会一锅端掉一但她失算了,失乡会的一部分魔女在她眼皮底下同天神教合流了,留下一地烂摊子,根本没法管。卡罗琳就是凭藉摆烂装死的功力,才能在总督的位置上死命捞钱。 “很快就会结束。” > 第199章 冲阵 第199章 冲阵 天空上,法莉婭与一眾魔女仍在持续角力,圣都魔女与地方魔女的间隙在这一刻暴露无遗,谁彻底失去掌控权,谁就是尊严丧尽的失败者。面对眾多魔女的挑战,法莉婭必须聚精会神,一点一点,將其它魔女纷乱的魔力排斥剥离,但她很难集中精力。 近处的喊杀声让她想起儿时被生父追杀时的悲惨经歷,而远方悽厉的惨叫声,也让她无比心悸。 法莉婭惊愤交加,她渴望安全感,为了获得安全感,她想过杀人,只要夺过火元素的控制权,把那些胆敢对魔女不敬的暴民统统杀光然而,当这种想法在她脑海中浮现时,她又忽地胆怯了。 好几人高的城墙上,卫兵们居高临下,引弓射杀那些试图攀附城墙的人们。法莉婭远远看到城墙下面,有一位妇人托举著手中的强裸,她是在祈求魔女將她的孩子接上城墙吗? 多小的孩子!肯定乱尿乱拉,怎么教都教不会,哦,还会討人厌的哇哇大哭,惹得人心力憔悴.——· 下一秒,法莉婭看到那妇人仿佛被抽空了身体的力气似的,软绵绵地瘫软下去, 流矢纷飞,卫兵们射箭不止,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越来越多的人逃跑,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在灰袍神官的號召下向她扑来。 披肩的镶金法袍,害她成为了眾矢之的,法莉婭没有时间为那对母子伤感,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金月湾的魔女们示弱了,她们不再投入更多魔力,转而引导那逐渐萎靡的“太阳”散裂、坠落。 几秒过后,太阳裂开成,热浪將人群衝散,飞舞的火向四方飞溅。 天空下起火雨,法莉婭极力收拢那些火,减轻魔法的破坏力,饶是如此,依旧有不少行动不便的老幼妇孺,被那溅开的火球吞噬掉了。 法莉婭手忙脚乱的从那些人身上抽离火焰,梅、菲奥娜,还有城墙上的艾芙娜都在帮忙,但金月湾的魔女们有意同她们做对,不断予以阻挠,更有甚者,厉声叱问艾芙娜: “你是要包庇天神教吗?” “闭嘴,这些话你们还是留到审判庭上再讲吧!”艾芙娜怒道,“我倒要问问你们! 你们滥用魔法威逼民眾,莫非是想借刀杀人,暗害一位大魔女吗?!” “没必要,“弒亲的法莉婭”,她很快就会脱去那身镶金法袍了,”一名金髮魔女冷冷说道,“蒂芙尼元老会扒了她的皮,她把事情搞砸了。” “哈!有没有一种可能,蒂芙尼元老已经不在乎这些行省上的地税了?”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金髮魔女冷笑著,“听说你们还想捏造偽证,污衊蒂芙尼元老与天神教有染!不过,蒂芙尼元老可不会坐以待毙,而你们的老师,强大的斯泰西元老在巴迪亚的荒漠里过的如何呢?” “好哇,”艾芙娜压抑著怒火,表情淡然,“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悽厉的喊声,伴隨火焰的雾气一同升起,倖存的贵族们在城墙来回巡视,命令卫兵持续射击。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停下!把你们的箭射空!射空了再找精灵借!” 精灵们冷漠旁观,不做任何回应。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然而没过多久,卫兵们便不再射击了。他们的箭袋里还有不少箭矢,然而,比起贵族手里督战的剑刃,魔女无声的威胁显然更加恐怖。 城墙的砖石上,结起一层薄薄的冰晶。 “既然我在这里,那你们所有人,都该听从我的命令。”艾芙娜的声音冷若冰霜,“把你们的弓举起来,把你们的箭射远点,要是做不到,把你们的弓和箭,留给精灵。” 在艾芙娜的威嚇下,城头箭雨调转了方向。 火雨降下以后,存活下来的人们先是恐惧,后是愤怒,又有不少难民在灰袍神官的號召下,向法莉婭等人直衝而去,但他们前进的道路很快被箭雨封死了,一些人冷静下来, 趁看混乱中四散奔逃。 被法莉婭剥离出来的火焰,仍在空中飘舞,好似数条火蛇,相互缠绕交织,它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內消散无踪,於是人们误以为这是下一个魔法的序曲。 灰袍神官们大声疾呼:“杀死那个魔女!你们便可得救!” 猎人们持矛对敌,准备迎接人潮的衝击。 阿斯让穿上法莉婭托人打造的全身板甲,因为戴了头盔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前沉闷许多,“如果遇到突发情况,一定保护好自己。法莉婭,你要把自己的生命摆在首位。” “嗯—当然。” “你们也是,梅、菲奥娜。” “我们是魔女耶?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弱女子吗?!”菲奥娜抗议道。 “那倒不是,”才怪,先前被矮人袭击时你们一个两个都没反应过来么,“凡事总有万一嘛。” 梅用手帕按住手间的伤口,“你也要小心。” “阁下—” “你就別说话了。” 隨后,阿斯让不顾法莉婭劝阻的眼神,翻身骑上鱼饼。 精灵们推出莫菲里特,前来劝道:“阁下此举有勇但无谋。” “那几个神官是真正危险的人物,这可是你告诉我的。”阿斯让拍了拍鱼饼的脖子:“我们上。” 鱼饼打了个响鼻,马蹄在地面上蹭了几下。 下个瞬间,蹄铁掀起尘土,风打在阿斯让脸上,那“呼呼”地风声,都被他甩在了身后。 一条条火蛇,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阿斯让晓得,法莉婭还没做好准备。 她心有抗拒,不想用魔法杀人。 这恐怕也是斯泰西一直以来贯彻的教育方针。 想要让“弒亲的法莉婭”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忘记魔法残酷而血腥的一面吧。 阿斯让紧握大剑,骑著鱼饼,从侧方杀入,直扑敌阵后方的几个灰袍神官。 鱼饼的奔跑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们看著疾驰而来、且全副武装的骑马武土,先是本能地一证,而后惶恐地四散跑开,唯恐被马蹄践踏身死。 “不要惊惶!不要被你们身上罪孽击垮!神已赐给你们勇敢无畏的美德,捨弃这份美德的软弱者,必要为神厌恶诅咒!”一名神官大吼著,为屏弱的难民打气鼓劲。 他手里的链甩动著,很快便打爆了一个所谓的“软弱者”的脑袋,“把那骑士拖下马!再用你们的刀,刺进他面门的缝隙里去!对方不过是魔女的走狗,而我们是侍奉天神的人!神將赐予胜利!神將赐予你们新生!杀死魔女,杀死魔女的走狗,你们便可获得前往乐土的门票!” 眼见阿斯让即將冲入人群,眼见那些受人煽动的难民即將与鹰狮团的阵线衝撞在一起,法莉婭深深地吸了口气。 还要犹豫什么呢? 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想,她毕竟是位魔女。 她的魔力牵动火焰,蓄势待发。 梅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阻止不了我,”法莉婭低声道,“毕竟我是『弒亲的法莉婭”,別的魔女都说我心狠手辣,心思毒.毕竟我已杀过人,手上早就染了血你可以当你的乖乖女,我嘛,还是免了。” ““.—·我会帮你。”梅沉默了。 黑色的影子在她耳畔宽慰道:“没什么,如果不想溺死在教团的睡梦里,那迟早要面对——这种事。要是犹豫不定,不妨由我代劳。” 不用。 火蛇从空中落下。 鱼饼打了个响鼻,慌忙改变了方向,差点把阿斯让当场甩飞,还好阿斯让技高一筹, 总算稳定了身子,然而不幸的是,他的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头盔上,撞得还不轻。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脑袋里喻喻作响。 “你个混蛋。”阿斯让忍不住骂道,声音里带著一丝怒气。他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脑中的眩晕感。当视线渐渐清晰,意识逐渐恢復,阿斯让顿时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一一法莉婭用了魔法。 那些游荡在空中的火焰在瞬间变得生机勃勃,像是被激怒的猛兽一般,从四面八方匯聚成一条条火蛇。,猛然间,这些火焰如同眼镜蛇的蛇毒一般,带著毁灭性的力量,划破长空,向汹涌的人潮扑溅过去。 火焰的光芒映红了天空,映红了阿斯让的脸,同时也映红了人们心中的恐惧。 人群中传来一片惊叫声和惨叫声,火蛇所到之处,燃起一片片火海。 大火吞没了一切。有些人在火中哀嚎,趴在地上打滚,但未等他们把火滚灭,后来人便將他们踩踏致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后来人”在火焰的洗礼下愈发狂热好战,火焰从他们破烂的衣服,蔓延到生疮的皮肤,可他们並不觉得灼烧的滋味疼痛难忍。 他们要么是被天神之血摧毁了痛觉神经,要么是被天神之血拖入到无可自拔的狂乱幻觉中去了。 正因如此,他们是失败品。 身上燃烧的火焰不过是表象,內里的生命力早已被天神之血烧灼的残破不堪。恐怕神官施给他们的血酒,是未经稀释或仅经少量稀释的高纯度天神之血。这种血酒带来的幻觉和狂热,让他们完全无视了身体的疼痛和生命的威胁。 阿斯让远远看见那些灰袍神官在烈火中手舞足蹈,远远听到他们在烈火中发表演讲, 人们已完全信服了灰袍神官的种种言论,他们开始相信,那所谓的天神確实在看著他们、 祝福他们。 他们身披火焰,撞向鹰狮团的长枪,成排倒下,又成排上前。他们面无惧色,因他们的面容已被烈火焚毁。 “他娘的,这些人是疯子吗?” “不加钱能行?!踏马的,要不是老子砍过龙,老子还真耐不了这种场面。” “你们要多少,我们给多少!”菲奥娜不顾脸面的大声喊道:“要知道,你们背后的金主,可是有一位紫衣元老帮著撑腰吶!钱只会多,不会少!” “小魔女,有你这话,咱就安心啦!话说回来,你年纪应该比我小吧?我记得魔女从不显老!”一个中年男人喊道。 “肯定比你年轻。”菲奥娜伸出两根手指,“我才二十出头。” 听到有钱可拿,猎人们重新燃起斗志,在难民们的衝击下坚守阵地。 他们被龙锻链过胆量,虽然有时看到厉害的巨龙,第一反应仍是拔腿逃跑,但他们毕竟是猎龙的猎人,“敌人”想嚇倒他们,可没那么容易。 人们一方面崇拜猎龙的勇土,一方面又对猎团的猎人歧视有加,在人们看来,前者是人们幻想中英勇无畏,自愿献身的勇士,但后者却是拿钱办事,除了卖命,干不好正经工作的閒散游民。 市民排挤他们,村民害怕他们,只有边境之类的危险地带才有他们的活动空间,人们的歧视,反而让他们生出了一股別样的荣誉感,毕竟再怎么说,干这行真的能发財。 唯一麻烦的地方在於,你得先找个崽继承这份財富,而那个小崽子不一定是亲生的伍德洛,我可没有向魔女效忠啊。 矮人刺出长枪,捅穿面前那人的脖颈,接著迅速把枪拔出,免得火焰把长枪烧了。 拿钱办事,不寒。 不过,如果这些魔女让我对付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给再多钱我也不干。 唉,可怜你的好徒弟,竟被这些魔女勾走了魂! “精灵说,要小心那几个身穿黑袍的神官。”年轻新人提醒埃里克。 埃里克记得这新人的名字念起来颇为不雅,还有点好笑,依莲尼亚让他改名,但他还没想出一个让人满意的好名字,这件事就这么一直搁著了。 “是要小心,但也不用太小心,”埃里克说,“看到那匹马了没?” 那匹马好像是叫鱼饼吧?新人想,这名字真怪! 密密麻麻的人潮逐渐稀疏,人潮后方的四个灰袍神官正向战阵逼近,他们速度极快但鱼饼全力衝刺的速度比他们快了太多。 最左边的神官扎稳下盘,身体重心下压,浑身肌肉和筋道都如同爆裂般,匯聚著巨大的力量。 他要將那武士连人带马一起掀飞。 但那飞出去的,却是他自己。 第200章 吾即韧狗 第200章 吾即韧狗 神官的灰袍下是一套坚硬甲衣,但在马匹与巨剑的衝击下,神官的骨肉与这套质地尚可的甲衣一齐崩裂、粉碎了。 遭此重创后,神官仍然尝试站起。不过,虽说天神之血缓解了他的痛感,但终究修补不了物理性的损伤。 解决了一个,阿斯让默默想到,还剩三个。 这时候,鱼饼似乎是害怕鬃毛被火烧禿,在神官旁边绕了几下后,便停了脚步。 四周狂乱的人群,在其余三名灰袍神官的鼓动下,趁机朝阿斯让包围过来。 “撒腿跑吧,”阿斯让翻身下马,用力拍了拍马屁,让鱼饼沿著来时的路线向外撤离,“能跑多远跑多远,待会儿再去找你。” 鱼饼带著阿斯让切入敌人后方,便算圆满完成了任务。她身上毕竟没装马甲,无法在人群中来回衝撞,不如下马步战。 阿斯让缓缓舒了口气。 这里不是角斗场,没有墙体掩护他的侧面与后方,他只希望这身板甲没有缺斤少两,被人包围斩首的滋味,他不想体会第二次。 速战速决吧。他迅速来到倒地神官旁边。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神官躺在地上,嘴中含满鲜血,挣扎鸣咽看什么。 阿斯让双手持剑,略微抬起剑身。 他看到神官的瞳孔涣散了。 也不知道这神官死前念叨了什么,阿斯让想,大概是在诅咒我、诅咒魔女,顺便讚美一下天神吧。 以防万一,他在神官的尸体上补了一刀。 这次是以奇致胜,不能放鬆戒备。看这神官方才的架势,分明是想靠一已之力將我拦截下来,应该是有两把刷子的,只是碰上了我。 身体发热。如果说赐福给予的暖流像母亲对孩子的爱抚,那天神之血带来的灼烧感,则像情人的热烈渴求,非得在身体上留下几道爪痕不可。 血管扩张、血流加速,阿斯让能感觉到他的心臟正在加速跳动,梅的血液已融入他的身体,那被药剂驯化变异的血液蕴含魔力,正驱使他的身体, 发挥出超越自身极限的庞大力量。 这力量需要代价,血管爆裂、肌肉劳损,还有诸多不適症状隨时可能夺人性命。可以说,服用天神之血,就等於用生命换取力量。 法莉婭刻下的赐福铭纹於此时发挥作用,全力恢復阿斯让体內的隱性伤势。 灼热的火焰模糊了空气,阿斯让定晴看到,神官们自衣袍下取出最后的天神之血,不带丝毫犹豫地灌入嘴中。 来吧,让我试试你们的成色。 看看精灵们说的是真是假。 诸王时代晚期,天神教联合数个王国,对圣都发动过数次大圣战各个王国的无数穷苦人,在教团的鼓动与许诺下,搁置差异与偏见,组成声势浩大的魔女审判军,要將魔女统统拿下。 一开始,教团还会训练这些穷困潦倒的可怜人,用散兵战术应对魔女个的大范围魔法,让广大魔女颇为头疼。可到后来,审判军中的贫农、矿奴与流浪汉全都成了挥之即来用之即去的炮灰,教团用他们的生命,换尽战场上的元素、耗干魔女的魔力、拷问魔女的良知。当魔女濒临崩溃时,再由灰袍神官取其性命。 臭名昭著的牧童审判军,便是在这种战术思想的指导下诞生的。 起初,有位神官告诉伊斯巴尼亚的山间牧童:,“天神曾告诫他的女儿凡世之人皆为兄弟姐妹,你们被凡人受肉后,也要像爱我一样,爱护你们的兄弟姐妹。正如神之所言,他的女儿视你们为兄弟,而你们亦要视他们为姐妹。现在,你们的姐妹被魔女掳走、腐化,你们却对此熟视无睹!待你们魂归天殿时,你们和你们的父母姐妹都要被天神的怒火永世焚烧。” 於是牧童便问神官:“我们如何才能得救? 神官举剑答道:“当然要以剑换取救赎。” 牧童们在神官的感召下组成了数千人的军队,他们从伊斯巴尼亚的南方平原无洞蓝无的式时7 正店许多究因的年轻人加入他们。然而,当他们的队伍抵达法兰南方的丘陵之地时,他们实际已成为了一支无恶不作、让人闻之色变的匪军,年龄不足十岁的幼童,也被他们从父母手中强征入伙,並在隨后的行军中悲惨殞命。 但就是这么一支形同散沙的队伍,却把魔女伸来触手,从法兰的南方海岸,驱赶回了交界山的群山之內。 一些魔女被孩子们的死状震撼,並在无尽的自责中,被神官们迎面杀死。 “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有一点长进,”阿斯让死死盯住奔袭而来的神官,“有些学者还想出书洗白你们呢,说你们拿孩童当炮灰是后人杜撰的故事..呵” 神官们速度奇快,有两名神官从正面攻来,其中一人持战锤,另一人持链,绕向侧后方的第三人用的同样是战锤。 这战锤分有两面,钝面用来对付魔女们的披甲侍从,利面用来杀死魔女。 眼角余光里,阿斯让警见几个混跡於人群的狂信徒,掏出了他们隨身的天神之血。这些人是天神教精心透选的刺客,他们化妆成平民,在乡间的村落中四处游荡,伺机刺杀那些外出猎龙的魔女。 先前那个矮人,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先解决眼前事再说。 战锤和链都是可怕的钝击武器,一般人即使身穿重甲,挨上那么一下,也绝不好受,这些神官,还有天神之血的力量加持,不容小。 阿斯让本能想要转体避让,但很快他便自嘲地笑了一声。 身体的习惯还真能改变或许我该抽空找人练练,纯当一个沙包就好? 站定。 挥剑。 阿斯让不躲不闪,手里的砂龙巨剑被他高高举起。 他故意卖出破绽,神官们果然上鉤这些神官將阿斯让当成了篤信板甲防御力的年轻愣头青,要给阿斯让好好上一课。 战锤与链前后击打在阿斯让的胸前、腋下与后背,爆发出金属交鸣的尖锐响声,阿斯让吃疼的闷哼一声。天神之血麻痹他的痛觉神经,赐福再將其修復,是坏事,但也是好事。 只要不打头,一切好说。 说真的,这些神官的力气確实很猛,普通骑士若被他们一齐打中,肯定会落得半身不遂的下场。 如果他们正中的是阿斯让的面门,大概也能把他砸出轻微的脑震盪。 然而没有如果。 阿斯让纹丝不动的站立著,不动如山。 他吃住扩散至全息的剧刷列废归闷购神官们眼中露出惊的情绪,他们不明白面前的著甲武土为何被他们三人联手攻击后,竟然还能站得如此之稳。 因为我是韧狗。 阿斯让挥剑斩下,浑身筋肉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强大力量,持神官的脑门应声爆裂,眨眼间,他的身体又为巨剑分断,铁质的甲衣也被这霸道的力量挤压、变形、乃至崩坏。 紧接看,阿斯让回身一转,手中巨剑隨他一齐转动,旋即响起连续的爆鸣。 巨剑拦腰劈入面前神官的腰肉与椎骨,神官的身体便像嵌在剑身上一般,被剑推著迴旋,与侧后方的神官撞作一团。 前两名神官当成横死,后方神官有前者作为缓衝,被巨剑打飞老远。 附近的人们都惊呆了,那些刚刚服下天神之血,意欲行刺的狂信徒也被这几声巨响惊动,他们扭头看过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阿斯让在原地,稍稍缓了缓气。 幸好让鱼饼走了,要是固执地骑马作战,还真有翻车的可能。 受击的痛感令他的身体流出更多汗液,內衬完全湿透了,整个人湿闷闷的。 但怎么说呢? 总比流一地血强,是吧。 据艾丝翠说,赐福的铭纹需要足量魔力方能超负荷运转,即是说,假如刻下这个的铭纹魔女不是法莉婭,假如阿斯让没有与法莉婭大被同眠,把法莉婭溢散出来的多余魔力吸光光,那这铭纹还真不一定能把阿斯让救活那么多次。 想想还真有点儿后怕! 说到法莉婭那傢伙一旦下定决心,做起事来根本就不计后果嘛。 四周的火焰不再活跃了,至於其原因,阿斯让胸中瞭然。 也不晓得梅有没有参与进来。 如果有的话,嗯,有点麻烦呀。 焦臭味从面甲的缝隙间涌入,阿斯让抽了抽鼻子,快步走到最后那名神官旁边。 “神会审判你们——·—.”神官哑著声音,抽搐道“但现在,是我举剑审判你。”阿斯让反手握剑,刺进神官的脖颈。 说是刺,但效果却与斩首无异。 接下来,该对付那些刺客了。 分清刺客很难,可假如把目標扩大一些,那便不难了。 绝大多数人在饮下天神之血后,都会变得狂躁弒杀,打个简单易懂的比方,他们就像维京人里的狂战土。据说维京的狂战士们会在战前吃下某种致幻的蘑菇,或是用此类蘑菇熬製的汤剂,从而让自身陷入一种迷幻的状態, 战斗时无惧死亡,残忍凶暴,可当他们从那迷幻的状態中清醒过来时,就会变得无比脆弱与温顺。 也就是说,阿斯让仅需清扫那些敢於对他露出敌意的人即可,他们肯定喝了天神之血,而刺客,就藏在他们当中。 即使法莉婭她们有精灵、鹰狮团卫护,也决不可掉以轻心。 此类狂信徒採用的都是同归於尽的刺杀法,传说教团命令他们从伊斯巴尼亚的山崖上纵身跃下,他们也不会有任何迟疑,因这一跃代表忠诚与信仰。 阿斯让紧眉梢,环视周围的人群,尚存理智的难民胆怯不前,拒绝同阿斯让交手。 他们怀著恨意来到这里,心中想的是奋死一搏,在魔法的威压下死中求活,而今,魔女的“惩罚”已然降下,而他们却还活著,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淡了他们绝望的情绪,让他们变得冷静而惜命,现在,他们更想从火海中寻觅一条逃生的路。 阿斯让把这条路让给他们。 人群开始逃窜。 他们会逃去哪里?会不会成为绿龙的饵食?无人清楚答案。 阿斯让心中清楚,对这些难民而言,留在城下等待救济,才是存活率最高的选择,可当信赖幻灭,再想重建,便很难了。 逃吧,动作快些, 不逃的人,必然心怀不轨。 难民队伍前方,饮下天神之血的难民仍与鹰狮团的枪阵纠缠著,但那里的喊杀声已经弱了许多,一些经验老道的精灵战士零零散散地冲入人群中央,他们三五为战,相互支援,竟能中心开,將难民们分割开来。 阿斯让提剑上前,他的盔申被神官的鲜血染红大片,许多难民如同看到瘟神般后退避让,但也有一些难民发出怪异的豪叫声,操著不算武器的武器怕不用死+ 邮帜空若事用地能轻易闪开。 就当提前练习了,阿斯让想。 他不作出任何闪避动作,极力克制身体的习惯,靠毅力抗下一次又一次重击,再用砂龙大剑还以顏色,將对方砍倒在地。 阿斯让始终收著力气,好让这些人保有全尸。 这是他最后的仁慈。 即使这些难民侥倖活了下来,没了天神之血,他们亦会在痛苦中挣扎死去。 难道要让梅和尤给他们持续供血? 没可能的,而且也根本供不过来。假如身体对天神之血没有多少抗性, 到最后,他们便会渴求高浓度的血液,把自己活活喝死。 —..赶紧了结此事吧。 阿斯让一步不停,继续前压。 一名狂信徒藏在退散的人群里,伺机偷袭阿斯让的侧背,他身形迅猛, 眼疾手快,瞬间便找准位置,將手中短刀刺入板甲连接处的缝隙间,无疑是个训练有素的好手。 阿斯让不为所动,回眸督去的同时,伸手將那名刺客擒住。 “你干得不错,能让我疼好久。”阿斯让说,“但我不会让你疼太久。” 阿斯让將刺客摔在地上,踏著他的胸口,举剑刺下。 第201章 蚂蚁 第201章 蚂蚁 阿斯让在后方截住难民的退路,精灵们从侧前方突入敌阵,把聚成一团的难民分割开来,猎团组成的枪阵隨即前压。 不多时,那些喝下天神之血,从而沾染疯狂的难民,终因失血过多而倒地不起。 当天神之血的效力散去后,他们变得比平常还要虚弱,满身是伤,却连呻吟哀豪的力气都没有了。 战场慢慢安静下来,只剩零零散散的小规模战斗。 一个身著粗布麻衣,做农夫打扮的人物在精灵的围攻中游刃有余,他的技艺纯熟老练,面对数倍於己的敌人,仍有强烈的攻击欲望,每做一次闪避,都要尝试还击。 但很快,那人的动作与反应逐渐变得迟钝,精灵接连不断的攻势,似乎令他感到畏缩。 大概是天神之血效力消退的缘故,那人再难做出一些有违常理的闪避、 反击动作。 最后他殊死一搏,在后撤的同时,掷出手中短刀,迟滯迎面追来的精灵战士,並趁此机会,直接將装有血酒的小瓶放进嘴里咬碎。 吐出玻璃渣后,他全身发劲,准备上前夺刀再战。无望杀死魔女,那就多杀几个精灵。 阿斯让於此刻赶到。 战场上的噪音不多,板甲运动时发出的声便尤为醒耳。 那人心头一颤,发狠大吼。阿斯让抬起剑身,將他削翻劈倒,隨后在精灵的注视下前往下一处地方,但目光所及处,需他出手解决的敌人,已所剩无多了。 兴致缺缺的游荡一会儿后,阿斯让看到最后一个尚在抵抗的敌人被长枪扎穿心肺。胜局已定。他摘下头盔,吸了一口完全不能算新鲜的空气,好险没吐出来。 空气中飘荡著一股浓烈的焦臭味,有太多人的户体,被火焰烧成了一团焦黑色的秽物。法莉婭她们正用魔力控制著火势,大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湮灭。狼藉的战场彻底归於死寂,无人欢呼庆祝胜利。 阿斯让向看鹰狮团的阵地走去,阵地中央的魔女们心事重重,阿斯让想著该以何种方式宽慰她们一番,正思考时,旁边传来颤颤的响鼻声。 鱼饼跑来索要奖励,她爱吃一种酸溜溜的绿色小野果,要是不给,她铁定记仇犯贱。阿斯让有些无奈,伸手拍拍她的嘴,隨后牵起绳子,走到一眾魔女跟前。 由於换了板甲,隨身的置物袋便交给了法莉婭保管。 而今法莉婭脸色发黑,难看到了极点,阿斯让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开口討要,毕竟鱼饼不过是头牲畜。阿斯让暗暗想著,我要是开了口,法莉婭估计会觉得在我心里,她甚至不比一匹马重要。 旁边鱼饼等的不耐烦了,便低头骚扰法莉婭。 “贱畜!你想做什么?!”法莉婭护著阿斯让的置物袋,怕被这头蠢马夺去嚼了,“阿斯让,看好你的马!” “也是你的马。”阿斯让拿起置物袋,取出一小包酥脆的青色野果,而后托起鱼饼的下巴,把一包野果统统塞进马嘴里。妈的,酸不死你。好了, 快滚到边上去,这儿没你的事了。 阿斯让唤来年轻马僮,让他安置好鱼饼。 “先生,可以让我的妹妹骑一骑马吗?” 马僮的妹妹被战场上的惨状嚇得不轻,马僮想帮她舒缓下心情。 “我不確定她会不会让你妹妹骑上去,”阿斯让回道,“不过,假如你身上有那种酸涩的小绿果,那你倒可以试著用这种果子討好她。”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啊,我知道了,谢谢您。” 再次回到法莉婭身边时,法莉婭的心情明显不佳。她阴鬱地盯看阿斯让,喃喃道:“怎么,对你来说,那匹马比我还重要吗?我明白了,在你心里,那畜生的地位大於我,又大於梅,对不对?是啊,谁不喜欢一匹敢向巨龙衝锋的马呢?我理解,我能理解———· 你这话里藏看刀啊,明里暗里都在贬损梅。是要我当看梅的面,说她不如你吗?对不起,做不到。阿斯让用眼角的余光悄咪咪看了看梅,她的脸色同样难看,青一片白一片,整个人巴巴的。 最精神的要属菲奥娜,但说实话,菲奥娜也好不到哪去,看上去就像累瘫一般。神仙打架,你何必参与进去呢,你自己也说了,论起平均水平,金月湾的黑袍魔女普遍比你高。就为了表忠心? “嗯?!”阿斯让的沉默让法莉婭颇为不满。 阿斯让与她对望,让眼神露出疲態,倦怠而缓慢地说道:“法莉婭,我需要休息会儿我受伤了。” 法莉婭闻言一楞,惊慌无措地呆立看,舌头打了结,断断续续地结巴好一阵后,方在梅的提醒下回过神,在魔法的辅助下,脱去阿斯让身上的板甲。 “受伤了—那你怎么不早说!居然还在那里逗马!快,赶紧让我看看!你伤到哪里了————-怎么这么多血!”法莉婭慌忙喊道,”菲奥娜,你, 你那儿还有净血魔药吧,分我一些———” 菲奥娜只觉得心累。 受伤?是,这傢伙是受伤了,但他看上去就和没事人一样嘛!卖可怜的混帐淫熊,玩弄法莉婭的感情! 菲奥娜向来是以最坏的恶意揣测阿斯让的,可法莉婭金口一开,她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呢?那晚,法莉婭被紫色床帘遮掩的隱约身影,让菲奥娜无比心碎,又魂牵梦绕。我该不该討好那头可恶的淫熊,让他给我开个后门了,让我一窥—不!我不能!我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这是罪行! 菲奥娜恨不得一拳把阿斯让打飞,再把生出齦心思的自己打飞。她在深深的自责中,递出那瓶以特殊瓶身封存起来的净血魔药。 该说她是一根筋呢,还是单纯善良呢?我看她纯纯就是討好型人格。 委託魔女製作魔药时,即使所需的材料都是委託人所出,魔女依旧有权留下一部分魔药作为报偿。也就是说,这瓶珍贵无价的净血魔药完全归菲奥娜个人所有,平时她也藏看掖看,没事还要確认下瓶身是否完好,一个人傻乎乎地盯著瓶子偷乐,但只要法莉婭一开口,她便会绷住表情,把这药拱手相让。 嗯·.-所以我俩才能当战友哇。 阿斯让见奸计得逼,转而安抚起法莉婭,压低嗓音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没事了·—·—让我静静休息会儿便好。” 法莉婭和梅都点了点头,难得安静下来。 有风吹过。这阵凉风吹不开空气中瀰漫的恶臭气息,但它却梢来了远处悲愴的哭泣声。 无需卫兵驱赶,城墙下方的老弱妇孺,纷纷追隨起逃窜的难民溃军,四散离去。 只留一些失独的老人与落难的孤儿,还留在原地,忙地徘徊著。 当卫兵升起城门,从城中涌出时,他们才终於回神,隨便寻了个方向, 奔逃离去了。 梅呆呆地盯著这副景象,不知道她在思考什么。 法莉婭默然望著脚下,她不想看死人,索性在地上找起蚂蚁。 火焰烧起来的时候,地面上的蚂蚁感受到了危机,它们从四面八方匯聚到一起,像是一片片移动的小小黑云,而后迅速形成一个个黑色的团块,彼比紧紧相优开国十氏御高温和浓烟一个个蚁球在地面上滚动、移动,寻找一条生路。它们被火焰逼得无路可退,只能迎著火焰的方向滚动,希望能穿过火海,找到一丝生机。 有的蚁球被火焰灼烧,逐渐散开,露出里面焦黑的身躯。 有的蚁球在火焰的缝隙中穿行,顽强地移动到相对安全的区域,隨即被交战双方倒下的户体压碎。 只有少数幸运的蚁球得以从火海中倖存,可它们却不幸地被法莉婭盯上了。 法莉婭被它们噁心坏了。她想,呵,蚂蚁,多么噁心的生物,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噁心的生物呢?!不仅仅是蚂蚁,世上所有的虫子,都应该被魔法尽数消灭掉才好! 它们弱小又噁心,都不用魔法,一个巴掌就能把它们弄死,但它们的数量却那么多,哪怕用上魔法,都杀不完、杀不灭,若是招惹了它们,它们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蛰你一下,害我娇嫩的皮肤发红髮痒,万一抠出血来,没准还会有微小的概率留下疤痕· 法莉婭悄悄瞄了下依莲尼亚,先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刺杀让她颇为后怕。 是的,她害怕了。 凡人在魔女应当不堪一击才对,怎敢对魔女牙咧嘴?就像可恶的虫子般,哪怕会因此丟命,也要在临死前咬你一口。这—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暴民了! 我做得对,就该用火把他们烤死。我把他们都杀了。 ——可我现在,又在害怕什么? 我在害怕蚂蚁。 “阿斯让!” 给我把这些蚂蚁全都弄死!该死的,它们在朝我脚底下爬! 果然虫子全都该死! —蚕倒是可以留一命,毕竟它们吐出的蚕丝可以织就贴身的高档衣物比如经袜付么的阿斯让化平否產十“我喜欢这样”,都不要我脱。哼,说真的,我不能老是满足他,你看他现在反应都慢半拍了。 这次情有可原,暂时放他一马好了! “我在。”阿斯让说,“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我的庇主。” “..—.不,没什么。” 搞什么? 法莉婭的反应让阿斯让摸不著头脑。 反而是梅发觉了真相,她蹲下身,指著地面说道:“法莉婭,地上有好多蚂蚁呀!它们抱成了一个球,真是可爱。” 哈?可爱?!你简直疯了心!它们明明噁心透顶! 法莉婭偷偷紧拳头。 想想也是,这些蚂蚁纯粹就是噁心罢了,一脚就能踩死一大片,干嘛害怕它们?法莉婭想起汹涌的人潮。 我可是堂堂大魔女,日后有望披上紫袍的显赫人物,我会怕虫子?开什么玩笑!我的魔法能让它们全家死光,所以,这点小事,何必拜託阿斯让? 徒让人耻笑罢了! 噁心的小东西,能被我法莉婭的魔法弄死,是你们的荣幸吶! 法莉婭在指尖匯聚起风。 风元素是很常见的元素,而且风元素不像土元素一般死闷闷的,在火元素日渐消沉的今天,风元素便成了四元素中最为的活跃的存在,非常適合小魔女们拿来练手。 因此,【风刃】这个魔法,往往就是广大小魔女们掌握的第一个魔法。 其威力可大可小,非常考验魔女对魔力和元素的控制能力。 上可伤龙,下就像法莉婭这般,轻轻一个弹指,只把蚂蚁们抱团形成的黑色蚁球弹飞轰散。 她厌恶地看著这团破碎的蚁球,看心中竟有些许快意。仿佛这样,她就能在这片战后的焦土上找到一丝慰藉与安全感。 “法莉婭,你真坏。”梅看著地上慌乱四散的小蚂蚁,很是心疼。 “別可怜蚂蚁了,等它们爬进你的衣服,狠狠咬你几口,你就知道什么叫疼。” “我又不是没被蚂蚁咬过,不怎么疼的啊?”梅说。 “忆,你真脏,”法莉婭吡了牙,“你流浪的时候几天洗一次澡?” “嗯嗯嗯—” 梅无意义地哼了哼声,塘塞道:“法莉婭,你这算不算滥用魔法?它们好不容易从火海里跑出来,你却害它们一“得了吧,地上那些死掉的蚂蚁全是被火烤焦,不是被我一一』 说到此处,法莉婭和梅互相挤了挤眼睛,都沉默了。 我得安慰她们,阿斯让想,可我应该怎么安慰她们? 我在角斗场上的廝杀,与魔女们释放魔法,完全是两码事,不可一概而论。在她俩看来,她们所做的行为,大约与屠杀无异。 得开导她们。 阿斯让向菲奥娜投去求助的视线,她虽然是几名魔女里最菜的,但她却是最年长的,具体多少岁,菲奥娜没有详说,但阿斯让猜她比自己小不了两岁,估计实际年龄和艾芙娜差不了太多。 菲奥娜读懂了阿斯让眼神中蕴含的意思,她伸出右手食指,挠了挠脸, 別开了脸。 別问我,我不知道。 阿斯让同样读懂了她的意思。 第202章 病 第202章 病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法莉婭生病了。 虽然罕见,但魔女一样会感冒发烧当天夜里,天空乌云密布,黑色的云朵压住皎洁的圆月,整个天地仿佛陷入了一片沉寂的黑暗。到了深夜,气温开始骤降,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冻结在这一刻。空气中瀰漫看一股刺骨的寒意,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突然, 雷声炸响,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隨后,倾盆的暴雨从黑云中飞泄而下,整片大地瞬间被雨水淹没。 这场暴雨持续了一个昼夜,到次日下午才终於结束。 鹰狮团的帐篷肯定顶不住这场暴雨,他们要求在城內的旅馆中落榻休息,並保证不会闹事。 事实证明,他们只是嘴上说说,有人在酗酒后发了疯,称老板高价卖的酒全是兑水的水货,最后还把店里的酒水全都打砸了。所幸没有酿成流血事件,阿斯让处理起来倒也简单,先赔钱、再罚钱嘛,毕竟你都喝醉了,还能怪酒不好么。 然而,不等阿斯让鬆一口气,菲奥娜便急匆匆地找上门来。 “快———快回去!”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气,“法莉婭—法莉婭她发烧了.....!” 寒气与病菌趁法莉婭熟睡时,绕过魔力的防护,侵入了她的身体。 当阿斯让慌慌忙忙地赶到法莉婭的臥榻前时,法莉婭还在断断续续地念叻看他的名字。她的脸庞红透了,这种红色是一种病態的红色。阿斯让伸手抚摸她的额头,很烫、滚烫。 “菲奥娜,你的净血魔药一一阿斯让看到菲奥娜摇了摇头。 “没用的,”菲奥娜脸色发白,“她身体里的病害早就被魔力消灭掉了,之所以高烧不退,是因为她的魔力—————” 菲奥娜的呼吸愈发急促,旁边默然无语的梅,脸色同样难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们怎么了?难道你们也?” “不、不是的。”菲奥娜低声否认,“总之,是、是魔力—————魔力在作崇。” 魔力? 阿斯让努力沉住气。渐渐的,他看到无数狂乱的魔力,正在法莉婭体內无序地躁动著,不,不只是法莉婭的身体,整个房间,都被这股不安分的魔力填得满满当当。 “阿斯让— 法莉婭迷迷糊糊地呻吟著。阿斯让握住她的手,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坐在病床前的人,总想为躺在病床上的人分担痛苦。 阿斯让握紧法莉婭的手。 他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好。他看到法莉婭在笑。 唉,你怎么笑得出来。 “睡几天就好了,又不是第一次了。”法莉婭要强地说道。 她的眼皮查拉著,眼睛无力地眯著。阿斯让望著她那对琥珀色的眸子, 意识到她应当是有些私密的话,要跟自己讲。 “菲奥娜。” “嗯?” “真的没有药,能够缓解法莉婭的病情吗?』 “没有—要是有的话—我还能藏著掖著不成?”菲奥娜艰难开口, 房间里充盈的魔力压得她极为难受,这股魔力正在侵入她的身体,而她的身体正对此起了排异反应。 梅的状態也没好到哪去。 “总不能在这种—..要命的时候·.给法莉婭喝抑魔药剂吧? 蒂芙尼的態度仍未明了,金月湾的黑袍魔女倒是先一步为贵族摇旗吶喊了,现在,她们镊於法莉婭的强大,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法莉婭失去了魔力,她们便会成为危险的源头。 菲奥娜对这些黑袍魔女的心態了如指掌,“她们巴不得给蒂芙尼.献上投名状,好使自己得到蒂芙尼的青更进一步——·” 斯泰西与蒂芙尼不对付,法莉婭也和蒂芙尼不对付,於是,那些实力尚可,只是曾经因为各种原因,没能留在圣都精进的地方魔女就动起了歪脑筋。 迄今为止,蒂芙尼都未收过任何学生,但她总归是要找人继承她的席位的,蕾露元老毕竟只是个例中的个例。 地方魔女的茶会基本不谈正事,她们爱谈各种边新闻,尤其是有关圣都的种种消息。 她们有过猜测,认为蒂芙尼之所以不收学生,是因为蒂芙尼也和她的老师一样,不喜欢天资卓著的年轻魔女,免得那身尊贵的紫袍,在学生的衬托下,失了光彩与荣耀。 如此一来,地方上的黑袍魔女就有了运作的机会,相较其他城市,金月湾的魔女们与蒂芙尼的关係更为紧密,她们清楚,蒂芙尼元老、卡洛琳元老都是爱財如命的人物,便想趁此机会,踩著法莉婭与艾芙娜上位。 “以防万一,还是备上几瓶抑魔药剂吧。” 阿斯让放不下心。法莉婭没了魔力,还能靠他保护,可如果这股暴走的魔力危及了她的生命,不管她找什么理由,阿斯让都要让她排空魔力,然后开她的嘴,把药灌下去。 “嗯,我马上去做———”菲奥娜点点头,“你———你就待在这儿吧,有什么事,就让梅来找我。” 『对了,依莲尼亚那边也需要人照看。”阿斯让说。 依莲尼亚还下不了地,之前全靠阿斯让与菲奥娜照料。 “让那两个精灵去吧。”梅说。 她指的精灵应该是卡兰兹尔和英格洛。 “嗯,你先问问艾芙娜,看她把尤和精灵安排到哪个房间了。”阿斯让提醒说。 “不用你说—我还得找她討要材料呢· 菲奥娜巴巴地走出房间。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可法莉婭急促的呼吸声却让阿斯让静不下来。 “法莉婭,別害怕,”梅说,“我们已经是朋友啦,我会保护你的。” “我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你来保护的地步。” “少在这里逞强了。”阿斯让语气强硬。 “你知道她先前说过什么话么,”法莉婭非要逞强,她瞪了瞪梅,用微弱的声音怪罪道,“你知道她嘴里的朋友,是指什么嘛?·—什么床榻间的密友,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难道不是嘛?”梅反问,“温妮莎都没摸过- 一“快闭嘴。” 阿斯让无奈打断她俩无意义的斗嘴,“好了,不要吵,梅,你也不要老把这种事掛在嘴边。” 尤其不能让菲奥娜听见。 “法莉婭,把眼睛闭上,有我们在,你安全得很,睡一觉吧,睡一觉就会好了。” “我睡不著。” 法莉婭说完便沉默了。 “我又不会趁你睡著的时候离开。”阿斯让说,“我会一直守在这里。” “不行,你只可在我床榻跟前———.守三个钟头,时间一到——”法莉婭难受地蜷起身子,“嗯,等时间一到,你就得走啦,不然会有魔女在背后乱嚼舌根— “法莉婭肯定是烧糊涂啦,阿斯让你不要把她的话当真。” “很有可能。”阿斯让附和道,“等菲奥娜做好了药,我俩就合力把药灌进她的嘴里。” “那我就要记恨你们一辈子——·!”法莉婭发出无力地威胁,“我绝不会捨弃我的魔力,放弃魔力—.等同放弃生命—” “何不试著相信一下我呢?”阿斯让问。 “你—-你是想让我给你生孩子吧?”法莉婭声音急切,但听上去还是很虚弱,“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切香肠战术。” “你的想像力总能在这种方面给我惊喜。”阿斯让嘆了口气,“不和你聊了,越聊越起劲。梅,你也別在旁边起鬨了,找本书看吧。” “哦。” 法莉婭的房间里当然少不了书。 “不说话是吧,”法莉婭气鼓鼓地说,“你不说话,没关係,反正我也习惯在你面前自言自语啦还记得刚把你买回来的时候,你就是个闷罐子——.-那时我没怪罪你,毕竟你只是个斗剑奴嘛,大字不识几个,听不懂人话很正常—但其实你只是不想理我,对不对?” 她的语气愈发尖锐,似乎试图通过自己的怒气打破眼前的沉默,“可恶的闷葫芦——惜字如金的坏东西—.主人的每一句话你都得有所回应—— 渐渐地,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失去了先前的愤怒, 梅竖起耳朵,偷偷地听她与阿斯让的小故事。 阿斯让无奈地嘆了一口气,用根手指轻轻抵住法莉婭的鼻头与嘴唇,想让她停下来。 法莉婭像只小猫,张嘴吮咬阿斯让的手指。 病从口入!阿斯让立刻把手收回来。 法莉婭似乎並不在意他的反应,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我要说话,没错,我有很多话要说,你乖乖坐下,给我听好。” 房间里迎来一阵莫名的沉默,空气中瀰漫著紧张的气氛。片刻过后,法莉婭用发颤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阿斯让,昨晚我做了个噩梦.—.-非常可怕的噩梦.—” 她的眼角泛看泪,语气充满了惊恐,那股不安的情绪仿佛传染似的, 让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 梅的心思根本不在书上,这会儿也望了过来。 “阿斯让,你知道我昨天看到什么了嘛?” 法莉婭反握住阿斯让的手,滚烫的体温令阿斯让心中犯愁。 我昨天看到有位母亲托举著怀里的婴儿·她应该是想让魔女把她的孩子接走·城墙很高,在凡人眼里高不可攀,但对我个而言,想要翻越城墙,简直易如反掌—-所以,想把那婴儿接进城里,並不是多难的事情·—.” “她被卫兵的箭射倒了·— 法莉婭咬住嘴唇,过了一会儿,当她鬆开牙齿时,那泛白的嘴唇上,流出了滴滴鲜血。 “晚上下了暴雨,雨声很大—?人们说下雨的时候,人反而能睡得更香—但我却起了噩梦我老是做噩梦. “魔力越强,越容易做梦。”梅在旁说道。 “梦只会是梦。”阿斯让摸著法莉婭的头,安慰道。 “但它很真实,我做梦时从不曾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法莉婭心有余悸地望了眼窗户,这细微的动作,终於令眼眶中徘徊打转的泪珠滴落下来。 “阿斯让,我在雨声里听到了婴儿的哭泣,”她啜泣著,“我还在窗边看到了强裸形状的黑影。” “我缩在床头,没敢去看,更不敢把窗户打开,可最后·——.-窗户还是被人砸开了,那个婴儿被她的母亲扔进来了·全都是血—全都是·他向我爬过来,我想用魔法把他扔出窗外·但是用不出来梦里我用不出魔法·..·! 法莉婭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控制情绪,接著,她继续说道:“我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他爬到床边—..我眨了下眼晴,他就变成了无数的蚂蚁—.· 我只能用床边的蜡烛驱赶它们,但蜡烛的火太小了,它们根本不怕。” 法莉婭的声音渐渐颤抖起来,她闭上眼睛,感受阿斯让的体温,想要藉此驱散那些可怕的回忆。 她记得那个婴儿的哭声,记得那些蚂蚁迅速蔓延的景象,记得自己无助地挥舞蜡烛,却发现那微弱的火焰根本无法阻止蚂蚁的侵袭。 “別想这些,都过去了。”阿斯让只能这么说。 梅头皮发麻,弱弱道:“真可怕——— 昨晚,她也做了一个梦,只不过梦到的人是温妮莎。 她在梦里与温妮莎並肩而坐,仿佛回到了那段她们曾经无忧无虑的时光。梦境中的温妮莎笑容温暖,声音柔和。 她们就这样一直聊啊聊,从星星满天的夜晚聊到天色微亮。 梅记得她们谈论了许多话题,有过去的回忆,有未曾实现的梦想,还有些日常琐事和心底的秘密。每一次温妮莎开口,梅都能感受到一股久违的温馨和安心,那种感觉是如此真实,仿佛温妮莎真的就在她身边,陪伴看她。 梦中的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梅没有感到丝毫的疲惫,她觉得自己可以这样一直聊下去。 是的,她没有赖床,只是做梦做了很久。 梅努力回忆梦中与温妮莎的对话,但那些话语却像蒙上了一层灰濛濛的雾,內容却变得模糊不清。 她是被影子喊醒的,不知为何,那团黑影似乎非常慌张,她好像很怕温妮莎,明明温妮莎很弱呀? 第203章 綺色之梦 第203章 綺色之梦 晚些时候,艾芙娜姍姍来迟。虽然有所预料,但她仍然被法莉婭那股逸散开来的魔力震惊了。 与龙王相比,魔女的身体其实算不上良好的容器。若魔力挣脱子宫束缚,在体內停留过长时间,它们就会慢慢侵蚀魔女的血液与其它器官,天神之血就是基於这一规则诞生的產物。魔力縹緲无形,但它们能与血液融为一体。 “嗯,不也挺好的嘛—·?”法莉婭语出惊人。 “別开玩笑。“ “少发疯。” “不可以的!” 阿斯让、艾芙娜、还有梅一齐出声反驳。 法莉婭闷闷哼了一下,起嘴说道:“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喝那药的。”“ 艾芙娜对法莉婭的脾性了如指掌,微微嘆气后,不再相劝。 “城里的贵族和魔女,是不是要联名弹劾我?真是给她们脸了—————”法莉婭极冷淡地问道。自艾芙娜进门伊始,她便悄悄鬆了手掌,还把阿斯让的咸猪手打退走,这会儿她的手空閒下来,两手蜷成一团,拇指的指甲抵住食指的指腹,轻轻使看劲。 艾芙娜稍稍沉默,片刻后,她答道:“我会暂时拖住他们。” 地方魔女与贵族间复杂的利益纠葛,她已渐渐了解通透。 严冬,与持续不断的小规模饥荒,已对法兰的农业造成了沉重打击。地方上的权贵们,只需要用极其低廉的价格,就能从绝望的农民手中兼併大量土地。 而地方上的魔女,在领取圣都薪俸之余,还能通过各种灰色渠道般是贵族们投效的献金,积赞起大量財富,只要时机合適,她们立马就能拿出大笔资金购置土地。 比起艾芙娜经营的借债生意,拿钱投资土地,乃是一件收益可观,且风险不大的好买卖。魔女不可直接持有世俗產业,但这阻止不了地方魔女化身事实上的“地主婆”,她们打看“捐赠”的旗號,將金钱施予地方上豪门权贵,使得这些权贵如瘟疫般吞併贫农、富农与小地主,其后,权贵们再將土地產生的收益,以事前规定好的比例,足额返还给这些地主婆。 而且,很多权贵提前向圣都缴纳的包税额,也是这些黑袍魔女的“指赠”,权贵们为了爭抢领受”“捐赠”的资格,不惜让家族的年轻子弟牺牲色相,来討得魔女们的欢心。 金月湾与圣都有看紧密的经济往来,自然,法莉婭与斗剑奴之间的风流韵事,早就伴隨看频繁来往的商船,在本地魔女的茶会间流传开来了。 河谷地是蒂芙尼元老的產业不假,但元老们对行省上的土地產业並不上心,这就给了本地魔女运作吸血的空间。如今贵族损失惨重,她们很难不以及度人,认为法莉婭是想从蒂芙尼手中,阴谋夺取河谷地的所有权,將之安置在心爱的斗剑奴名下。 “呸,一群食腐的蛆虫,也敢欺负到我头上!” 法莉婭呼吸急促,脸烧的更红。阿斯让不顾她的反对,探手试了试她的体温,不得了,再这样下去她搞不好会烧坏脑子。 “.—你別摸我。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敢一“装什么装,”艾芙娜嘆了口气,“他就是把你搂在怀里,我都不会惊讶。我不是斯泰西老师,在我面前不必如此紧张。” 哈!影梅大笑一声,趁机在梅耳边挑唆道:“梅,问她要不要加入你们,呵呵,我真想看看,假如斯泰西那个老卫道士,知道她的三个学生全爬上了同一个人的床,她会是个什么表情!” .·不好吧? “拉进来的人越多,法莉婭需要分心关注的人也就多了!” 可那样一来,我和阿斯让在一起的时间也会变少。 “哎哟,这是什么话,还是先担心下你自己吧,你觉得你吃得消吗?” 唔咕梅吞了吞口水,把影梅的话转述一番,顿时成为全场焦点。 阿斯让想要说些什么,可搜肠刮肚,都找不到一个合適的词语。 法莉婭如惊弓之鸟般从床榻上弹起,阿斯让把她按了回去。 艾芙娜呵呵一笑,两手住裙摆,面上却出奇冷静。 “暂时不做考虑,”她微笑道,丫“等到法莉婭还不起借款那天再说吧。” —.!”法莉婭的喉咙里发出猫一般的咕嚕声。 “快快振作起来吧,我的法莉婭,”艾芙娜有意逗弄她,“不然,你调教不好的奴隶,说不定会被我调教好。” “无耻——·!”法莉婭举拳抗议。 艾芙娜笑呵呵地低语道:“睡吧,法莉婭,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 1 魔力能够传递情绪。艾芙娜静静释放她那平静似水的魔力,安抚起法莉婭体店吸收了一部分,此刻又被艾芙娜的魔力感染,渐渐安定。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法莉婭冷冷说道,“还想用这种方法哄我睡觉?” 那就换种方法。阿斯让把手探进法莉婭后脑的脖颈处,轻轻按摩,法莉婭既享受,又排斥,慢慢地,睡意涌上心头,她微微张嘴,又很快合拢,忍住不打哈欠。 “外面是不是又下雨了?”法莉婭问。她听见浙渐沥沥的雨声。 “是啊。”阿斯让扭头看向窗外。万幸只是小雨,千万別下大了。 法莉婭继续问道:“那些难民淋了雨,就会得病死掉吧——“ 回答她的人是梅。 “他们会得病,走不动路,然后被其他人拋弃,孤零零地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他们的户体会被野兽分户。那些没有生病的人,他们也好不到哪去呢,得不得食物,他们很快会饿成一根竖棍。等到快饿死的时候,他们会袭击其他村庄抢夺食物。” 梅是魔女,因为是魔女,所以才有旁观的资格,不必成为亲歷者。 “不要再说啦”· 法莉婭抬起手臂,遮住额头与眼晴。 一些可怕的场面,重新浮於眼前。 她喃喃地说著: “我想起来了,阿斯让,我想起来了—.你知道吗?以前我逃亡的时候,曾经看过很多可怕的事。” 法莉婭告诉阿斯让: 森林的树下会埋藏不知名的户体,户体的臭味从地里飘出,吸引森林里的巨狼前来刨食。 大人们说,百色的巨狼会被纯真的儿童吸引,带看他们一起玩乐,法莉婭知道那是假话,巨狼没有在她面前蹲伏下来,而是张开血淋淋的大嘴,它的嘴里散发恶臭,嘴巴边上沾著腐烂的肉沫与血跡。幸好她是魔女。 窗外的雨,慢慢地下著。 雨声里,法莉婭告诉阿斯让: 有些大树的树干上,会有许多用木条封死的树洞。 大人们说,那里是小妖精的家,小妖精会在晚上的时候出来作乱,它们会偷走家里珍贵的东西,若是家里没有东西给它们偷,它们就会对那一户人家施以诅咒,害他们疾病缠身、家破人亡。 法莉婭知道那是假话。 曾经她在森林间迷路的时候,就见过这样一棵大树,它的树干被挖出了很多木洞,那些木洞被人们用木条钉死,仿佛瘟疫流行时,封死的屋门。 兜兜转转,迷路的法莉婭怎么都绕不开那棵树,很快夜晚来临,她没有办法,只好爬上那棵树休息,但她不敢合眼,她害怕大人口中害人的小妖精会在今天晚上凿穿封死的木门了,怀看怨愤的情绪,把她报復到死。 那天晚上,她把纷飞的萤火虫错认为了小妖精。 那是多么美丽的场景啊! 微风中,枝叶婆娑,发出沙沙的轻响。树下的草丛里,悄然间浮现出无数微弱的光点,仿佛是天边星辰的倒影。奇特的萤火虫在树下翩起舞,它们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一颗颗跳动的微型灯笼。它们时而聚集成群,时而又散开,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会。 但法莉婭只感到恐惧。 她释放魔力,杀死了它们,杀死了那些虫子。 太阳升起,她从树上下来,望著满地萤火虫的尸体,脑袋一阵眩晕,隨后便是沉沉的睡意· 令她清醒的,不是父亲手下追拿她的农奴,而是一名精灵。一个满脸皱纹的女精灵,走路不带声音。 女精灵问她:“你也是被遗弃的吗?明明都长这么大了·—人类—·· 唉—人类—· 人们的收入十分微薄,穷人家的孩子不像贵族的孩子一般,有时间玩乐,必须帮著家里努力干活。 如果不努力的话,如果不努力的话—·—· 体弱多病的男孩,出不起嫁妆的女孩儿,都会被大人送进森林, 现实的森林不像童话里描述的那般温暖祥和,而是冷冰冰的,满是凶猛的野兽、与恼人的蚊虫,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尺体。 法莉婭看到,那女精灵的怀里抱著一个婴儿。 一个丑丑的,长不大的小婴儿。 不...不是婴儿——.而是一个死胎男人养不活家,妇人就要靠卖身补贴家用,怀上的孩子不被接纳,便靠精灵的药剂打掉。教团和一部分村社敌视这种行为,声称这是精灵企图灭绝人类的诡计。 “不要怕,他不会伤害你。” 女精灵把孩子的“褪裸”掛在脖子上,吃力地爬上树。她很老了,身体不復当年,法莉婭只想离开,但她还是用魔力帮了那精灵一把,因为那精灵眼看著就要从树上掉下来了。 “谢谢你,你是一个好孩子。” 法莉婭不发一言。有些事在她心中渐渐明朗。 她猜女精灵会在树干上凿一个洞。 —...—她猜对了。 原来那些树洞不是小妖精的家,而是婴儿与死胎的家。 原来她在死婴的坟墓里度过了一夜。 法莉婭抱著冰冷的身体蹲了下来。 女精灵安慰道:“不要怕,他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將天折的婴儿葬入树干,这便是精灵的古老习俗,他们將这种行为称作归树的仪式。他们相信孩子们会成为森林的守护灵,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小妖精。 然而人们心中有愧,对传说中的小妖精畏惧万分。 法莉婭低头俯看身下的地面。 那些死去的萤火虫,那些被她杀死的萤火虫·会是那些婴儿的灵魂吗?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法莉婭猛然起身,拔腿逃走。 逃吧,必须得逃。 她要將那些悲惨的记忆统统甩在身后。 她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將这些悲惨的记忆统统忘掉。 这次她没有迷路。 她低著头,没怎么看路,时不时撞上树干,撞得浑身是伤、满头是包。 因为她不看路。 也正因为她不看路,所以她没有迷路。她终於离开了那片森林。 辗转数日后,她走上一条大道,远方能看到人烟。 但她已经很累了,而且还很饿,很快走不动路。 就在她即將晕倒的时候,有个魔女走到她身边,惊疑地感嘆道: “哦,瞧我捡到了什么?一个没人要的小魔女。” “既然你知道我是魔女,那就给我一点吃的,否则一“哈哈,真凶。”那魔女低头看著她,“嗯,你是魔女,真巧—-我也是!喊我蒂芙尼大人,我就给你弄点好吃的。” 窗外的雨还在下。 所幸那雨还小,所幸法莉婭已经睡著。 她的体温和魔力渐渐平稳。 她告诉阿斯让,她害怕睡著,害怕做噩梦。 阿斯让回答她,没什么好怕的,即使在梦里,我也会保护你。 之后,正如法莉婭事前预料那般,她又一次做了噩梦。 她梦见嗜血的白色巨狼,那狼专吃小孩。 梦里的狼还会说话:,“啊,你这么漂亮,吃起来一定特別美味。” 她还梦到了一群小妖精,那群密密匝匝,尾巴发著光的小妖精一窝蜂地追赶她,每个人手里都举著一根长长的刺。 他们异口同不过,总会有那么一位奴隶骑士,在危难之际及时赶到。 他手持巨剑,身骑战马,向法莉婭问道:“啊,美丽的姑娘,你就是我一直寻找的主人吗?” 而当那骑士赶到之后,噩梦就成了令人羞愤的,綺色的妄想。 第204章 菲奥娜在门外 第204章 菲奥娜在门外 在香甜的睡梦中,法莉婭的魔力,隨著她每一次均匀的呼吸,而逐渐平静。她在阿斯让的看护下美美睡了一觉,因此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瞪大眼睛,寻找阿斯让的身影。 隨后,她不得不承认,阿斯让那副蠢笨的睡顏,和梦里高大伟岸的形象,实在相去甚远,然而,光是看著这张蠢脸,她的小腹,咳,她的魔力, 又难受控制地活跃起来。 空气静悄悄的。法莉婭的手不安分地动著,可没过一会儿,她的手和身体,都忽地僵直了。梅醒著,她的小动作全被梅手於眼底,这让她羞愤难耐,但文不好发作,只好装作无视发生的样子,慢慢把手挪开。 她看到梅望了过来。好想去死。 法莉婭躲著梅的视线,呼吸的节奏变得刻意且机械。过了几秒钟时间, 梅起身时的响动,又把她的自光吸引过去。 梅给门上了锁。 房间里很安静,两个魔女心有灵犀地交换了下眼神。 斯泰西老师对当今魔女的诸多荒唐行为深感不耻,更不让她的好学生了解这些事,女僕长卡米拉严格执行著她的教育思想,可凡事总有疏漏。法莉婭明白,魔女们在半天下午开办的茶会里,聊得都是一些明面上人尽皆知的议题,那些真正的秘辛,只有在私密的床榻间,方能触碰得到。 魔女们会带上钟情的男宠,蒙上他们的眼晴,再把他们带到一处隱秘的密室..等到精疲力竭的时候,再让忠心的侍女將男宠领走,开始罗织阴谋。 这种小道消息在圣都可谓人尽皆知,信者有之,不信者有之。法莉婭知道这些消息大体上是真的,但过去的她只知其事,不晓其理,只是一味觉得,斯泰西老师说得对,这些魔女实在难以理喻,她们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有什么事,在茶会里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不好吗?何必做出这种为人不齿的事情,害得魔女被凡人们议论誹谤呢? 確实有必要。 法莉婭渐渐有所领悟。 为何古代的统治者们,纵使狩猎事故频发,依旧热衷打猎,並为之上癮是因为狩猎有趣吗?是因为他们过分信任“训练有素”的宫廷医生吗? 不,都不是。 一切皆是政治。狩猎是政治的游戏, 魔女们看似荒谬的行为,其实蕴含看同样的道理。 法莉婭將阿斯让摇醒。 我居然睡著了,阿斯让想,是因为身体难以承受天神之血的负担吗?这可不好,再怎么睏乏,我也不能掉以轻心. 阿斯让振作精神,问法莉婭好些没有,然而未等他出声,法莉婭便將他扯上了床。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会是谁呢?当然是梅。 阿斯让颇为无语。 “法莉婭,你还发著低烧吧!” “有什么关係?”法莉婭之以鼻。 “快点快点!”梅脱去鞋袜。 “.—喉。” 昨日的雨让空气变得冰凉。 阿斯让很清楚,法莉婭仍在发著烧。 儘管魔力已经平息,但她的身体仍需要时间恢復。 “让我忘掉那些烦心事。”法莉婭的语气不容置疑。 好吧,好吧。阿斯让拿她没办法。 屋內的时间仿佛静滯了。窗外有鸟鸣声,他们没有听见;走廊有脚步声,他们没有听见;远方有船驶来,港口领航员的呼喊声,他们更不会听见。 菲奥娜站在门外,用力扭著门锁,脸色黑的不行。她了大半晚上搜罗材料,再一个早晨,才做出来几瓶满意的抑魔药剂,但现在她却被锁在了门外边! 下贱的淫熊,你趁看法莉婭病弱的时候,在干什么!菲奥娜巴不得用魔力把门破开,恨不得一脚把门端开,但她想了又想,还是作罢。 偷偷嘀咕两句后,她做贼似的把耳朵贴到门上。 房间里传来的是梅的声音。 法莉婭盯看梅的叱態,暗暗想道: 这种情况下,我隨时能把她置於死地,而她根本做不出像样的反抗。那副恭顺气怜的姿態,不正是顺从自己的表现吗?她的性命正为我掌控看,她要服从我的意志,而这也是我俩互信的基础。 狗会露出肚皮,表示绝对的顺从与信赖。 现在的梅,和小狗又有什么两样呢?难怪如此多的魔女,会对此事热衷有加。茶会上的魔女都带著面具,不得不提防,可卸下面具后,谁知道她们定门公信呢?呆些傲傻过关的人魔女,有地里搞不好是呆些光老的玩其a11u21 十呢。 法莉婭莫名想起蒂芙尼。阿斯让曾是斗剑奴,他的角斗法莉婭几乎从未缺席,正因如此,法莉婭才会在魔女专属的观眾席上,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一些关於蒂芙尼的传闻。 蒂芙尼似乎和她的老师,已故的佐伊元老之间,有过一些不好的事情。 关於佐伊元老,法莉婭了解的不多,斯泰西老师对她讳莫如深。大概斯泰西老师和佐伊元老之间也有过一些不愉快的事,后来法莉婭知道了,从蕾露元老那听来的:原来佐伊元老勾引走了斯泰西老师的老情人。 可怜的老东西·—.-哦不,可怜的斯泰西老师,谁让你那么吝嗇呢?你那种吝嗇的做法,要如何获得別人的忠诚呢?尤其对这些斗剑奴,是决不能吝嗇奖赏的。 话说回来,法莉婭还真不知道蕾露元老和斯泰西老师关係不错呢。毕竟法莉婭和蕾露元老都不怎么熟。 当然啦,要是蕾露元老和斯泰西老师表现亲呢,那法莉婭便要忍不住怀疑,她俩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当的关係了。这样也好,假如老东西道貌岸然玩双標,法莉婭心里就不会有任何负罪感和背德感了。 老师在巴迪亚那边还顺利吗? 砂龙比绿龙强大很多,但种群数量却少之又少,老师应该能应付过来吧?她年纪大了,应该可以安享晚年。 法莉婭想,沙漠之主应该不会那么快现世。重创了魔女,但魔女也重创了。她希望沙漠之主因此变得谨慎一些,別一口气把老东西吞了。等她料理完法兰的烂摊子,就去巴迪亚那边看望老东西好了。和艾芙娜一起, 哦,还有梅。 法莉婭对梅、艾芙娜都心存芥蒂,但老东西希望她们三个能够和睦相处,既然如此,法莉婭不介意装上一装。 不过,即使是“偽装”,法莉婭也要掌控绝对的主动权。 梅的眼神迷离忘我,她这副模样让法莉婭心中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恨意、厌恶、满足,种种情绪交织,法莉婭没法形容。 她凑到梅跟前,拽住梅的秀髮,把她埋进枕间的脸提到眼前,阴冷地问她:“梅,你不害怕吗?” 阿斯让微微一。 法莉婭要搞什么坏把戏? 唉,这傢伙真不让人省心。 “看看你的样子,丑態百出,没有丝毫防备,我隨时可以杀死你呀, 梅,即使如此,你也还要品尝这种滋味吗?”法莉婭阴侧侧地说得:“那么你记好了,只要你还眷恋这种滋味,你的性命就是我的囊中之物,换句话说,你不过是我手里的一件玩具。呵呵,要不要学两声狗叫呢?快学,不然的话,我就把你—.—呵呵,很好。” 阿斯让看不下去了,可梅却让他別走,现在是属於她的回合。 门外偷听的菲奥娜浑身颤抖。 怎么—怎么这样! 菲奥娜想起前些日子,淫熊拿来警告她的那番话,那时她心想自己可不能在淫熊面前露怯,於是非要嘴硬,不把淫熊的警告当一回事,但现在—— 法、法莉婭.好可怕·——· 现在她让梅学狗叫,未来她会不会让我学猪叫?哼唧哼唧?啊—啊啊不行,不可以—· 菲奥娜喜欢法莉婭轻蔑的眼神,崇拜她的强大。但·—-但这种玩法未免·——.总、总之,她不是很能接受。 和解,对,我要和淫熊和解。淫熊说得对,要是继续放任她,將来她一定会变得和那些臭名昭著的元老·.一样坏! 如今的淫熊,或多或少,还有点良心——大概! 但通常而言,男子只会越变越坏,越来越浪荡。谁知道未来的淫熊能有多坏?! 佐伊菲奥娜突然想起这个名字。 她在卡罗琳身边充当秘书的时候,卡罗琳偶尔会提起的一些有关圣都的边消息。她提过佐伊。 光是想起这个名字,菲奥娜就感觉脊背一凉。 “呵呵,菲奥娜,你应该庆幸你跟了我。要是你早生个十几年,你呀, 肯定会被佐伊元老相中。你知道佐伊元老吗?她可是我的前任,蒂芙尼元老的授业恩师呢!为什么说她会相中你?当然不是因为你在魔药方面能力过人,而是因为——-你身上的伤。我这么说你可別生气,因为我只是陈述事实。 我敢说没人比我更懂佐伊元老,除了她自己。那老傢伙完全就是个恶趣味的老混蛋,最喜欢的,就是你这般身世悽惨的可怜魔女。假如她还活著, 我敢说,她肯定会装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对你嘘寒问暖,疼爱有加,你一见到她呀,心里就会像见到妈妈一样,暖暖的。然后呢,她会邀请你做她的学生,你肯定不会拒绝,对吧?像你这样缺爱的魔女,一定会被他骗得晕头转向。 你会拜她为师,你肯定会那么做。但如此一来,你便上了她的当,慢慢的,你会发觉她似乎变了一个人,不再那么关心你了,你会想,或许是我太弱了,要是我再强大一些就好了,於是你发奋练习,终於,你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佐伊又开始关注你了。 只是这个瞬间,你已完全落入她精心编织的陷阱里,而不自知。接看, 她会命你去做一些让你感到为难、抗拒的事情。这是你最后一次从陷阱脱身的机会,但我从没见过哪个魔女能从佐伊手里安全脱身。 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別传出去。当然,我料定你不敢说出去,因为我要说的这件事,与蒂芙尼元老脱不开干係。哦,不许捂耳朵,这事儿快把我恋死了,你是我的秘书,给我竖起耳朵好好听! 很好,很好。接下来我说的每个字,你都不要外传。你知道的,佐伊元老是蒂芙尼的授业恩师。那么,佐伊为什么会相中蒂芙尼呢? 当然是因为蒂芙尼的出身不怎么好啦!我听说,蒂芙尼的母亲是圣都贫民窟的妓女。其实吧,如果是地方行省,那倒罢了,但偏偏她的母亲就在圣都,喷喷喷。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蒂芙尼就是一块烫手山芋,没几个元老愿意接毛兴专出1 关口上黑药欢可那时候我们的佐伊元老还活看呢,她闻看味来啦,然后就像我刚才说的那般,把蒂芙尼骗得晕头转向。 就这样,我们的蒂芙尼元老,被她的授业恩师骗去做了件事。一件她肯定不情愿·—-啊,或许情愿的事一一弒母。哦,只是据说,据说蒂芙尼元老的母亲是妓女,据说她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同样还是据说,据说佐伊元老命丧蒂芙尼之手。 呵呵,菲奥娜,如果你和蒂芙尼生在同一时代,也许你会和蒂芙尼共事也说不定?只是呢,你一定会被佐伊元老狠狠折磨一番,我大概能猜到,她会对你做出怎样恶毒的事来。你想知道吗?什么,不想?看看我身上的紫袍,你確定你要性逆我?好,那我便直说了: 我猜呀,她会命你,把你身上尚且完好的皮肤全都烧掉。从你的脚趾, 一直烧到这儿,呵呵,她会让你烤牡蠣—·.-你问为什么烤牡蠣?嗯—··.-你以后就会懂了。 说起来,要是那个“弒亲的法莉婭』碰上了佐伊,佐伊会让她干什么呢?哎呀,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当然是“弒亲』啦,蒂芙尼元老不愧是佐伊元老的好学生——·呵。” 烤牡蠣·— 菲奥娜又是一阵恶寒。 似乎法莉婭和蒂芙尼间总有种若隱若离的微妙关係菲奥娜不敢再想了。 房间里传来另一阵声音,这次是法莉婭的声音,菲奥娜的心咬碎了。 当菲奥娜好不容易把粉碎的心粘合起来时,她惊地听到: “嗯哼—.我我没事我、我早就好了—啊——.啊—·阿、阿斯让,明天,明天我们坐船———.干什么?当然—..当然是回圣都—我得找蒂芙尼谈点事—·—唔咕! “谁知道那些刁民还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我我身为—··魔女—...不能坐视不管··是、是啊,就像你说的..我要让蒂芙尼.免去..·那些苛捐杂税——..嗯哼——.” 菲奥娜的心又碎了。 第205章 海龙王號 第205章 海龙王號 就在法莉婭把一切烦恼拋到九霄云外的时候,一艘三桅的大型商船从海平面尽头驶入金月湾的港湾。港湾內桅杆林立,这艘大船在领港员的指挥下,平稳无误地下了锚。 艾芙娜认识这艘船,“海龙王號”,她的船首像是一头雕刻的栩栩如生的海龙王,同时也是这艘船名称的由来。 儘管海之主欧切诺婭已在陆间海中棲息了很久很久,但人们对袍的真实形象,依然知之甚少。作为强大的龙王,人们相信欧切诺婭的样貌要比普通海龙更加英伟,因此,免不得对的形象进行一番艺术加工: 他要比普通海龙多出一根斜向前的骨质长角,延伸到身体两端的背鰭, 形似倒三角的翅膀。 “海龙王號”的船首像,便参考了这一传说形象。她的舰龄与海龙王一样年迈,但老当益壮。船主把这艘船维护的很好。 老实说,艾芙娜已经忘了“海龙王號”的船主长什么样了,只知道那是一个比她父亲年长十来岁的小老头,並且是他老爹的生意伙伴。老爹即將破產时,就是这老头帮忙提携了一把,听说老头老来得子的时候,还与老爹指腹为婚过,但最后不了了之,原因无他一一两个呱呱坠地的婴儿都是女孩儿。 老头的女儿取名杰西卡,和他的老妻同名,而老爹的女儿—.·自然是她艾芙娜咯。 两人姑且是幼时的玩伴,而今关係疏远许多,只有利益上的往来。艾芙娜记得杰西卡说过,她长大后要当大海的女王,指挥一艘超级大的大大大船,在外海上劈波斩浪。 “不可能。”艾芙娜篤定道,她心智早熟,驳斥杰西卡的妄想:“那是男孩子才能做的事,而我们是女孩子。我们长大之后,就得成为谁谁谁的妻子,你只能成为別人口中的杰西卡夫人,而不是杰西卡船长!而我,我也只能成为別人口中的艾芙娜夫人。” “才不会呢,我爸爸很疼我,我想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这件事他不会答应。” “你又不是我爸,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艾芙娜说,“女孩儿长大后都得嫁人。” 除非成为魔女。 很小的时候,艾芙娜便在母亲身边学习家政与女红,在家庭教师的教导下学习礼仪与乐器。父母希望她成为一名好女孩、好妻子。年幼的艾芙娜很早熟,她清楚的知道,这就是她摆脱不掉的宿命。 可她还是会幻想。幻想的素材,是杰西卡弄来的,一本关於爱情的下流小说。故事的男主人公名叫西泽,一位贫穷渔夫或船工的儿子,而女主人公,则是大名鼎鼎的建城者爱莎,一位魔女。 这本书肯定是被哪个喝醉的倒霉水手弄丟了,被细心的杰西卡捡到,拿来与艾芙娜分享,结果被艾芙娜的母亲当场撞破。 在母亲眼里,爱情似乎是一种令人作呕,为人不齿的东西,光是听到这个字眼,就足以勾勒出最下流、最银岩的骇人场景。 那一天,从未打过人的母亲狠狠揍了艾芙娜一顿,嚇得杰西卡连忙带书跑回了家。母亲说,爱情是男子为了骗取女子贞操,而编制的诱人谎言,若是被这些谎言矇骗了,女子就会犯下可怕的通姦罪行,从此不再受到父神与母神的庇护,与世上的一切幸福绝缘了。 母亲的哭诉,给艾芙娜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不小的阴影。后来,她在无意间偷听到父母的爭吵,母亲指责父亲出轨,而父亲又以同样的理由指责起母亲。 难以置信,似乎母亲曾经与她的家庭教师之间,有过一段风流韵事。 艾芙娜如遭雷击。她很害怕,害怕父母就此离婚,所幸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她的母亲是个精明的女子,没被情人骗走太多嫁妆,这些嫁妆最后成了父亲扭亏为盈的砝码,在旁人眼中,他们一家仍是相亲相爱的模范家庭。 在那次爭吵中,父亲骂母亲是个蠢笨的女人,母亲骂父亲是个无趣的男人。他们的结合,绝非爱情的產物。那时艾芙娜便想,假如他俩各自寻求真爱,那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成为魔女之后,艾芙娜从杰西卡那里借走了那本拙劣的爱情小说,想要留作警示。杰西卡把书送给了艾芙娜,到了后来,艾芙娜又把这本书送给了法莉婭。 她的本意,是想用书中那些荒唐桥段劝诫法莉婭,谁知起了反作用。如果她能早点知道,法莉婭不过表明正经,內里却闷骚至极,她也不会— 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嘿!艾芙娜!我看到你啦!” 当“海龙王號”安全靠泊后,一名金髮女子从船上飞速奔下,叫喊著衝上了岸。她身手敏捷,动作飞快,身上看不出丝毫船长的气质,但人们更不可能把她同水手之类的低级船员联繫起来,因为那是个女子,货真价实的女子,不是什么漂亮小伙。 说真的,“海龙王號”的船主过分溺爱他的好女儿了,居然真的让女儿做起了船长。 “杰西卡。”艾芙娜挥了挥手,礼貌寒暄。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杰西卡笑眯眯地问道:”“你现在可是我高攀不起的大人物,而这样的大人物,竟然亲自在港口迎接我?真是三生有幸。” “这个嘛,说来话长—— 『海龙王號”是艘颇具名气的幸运舰,老姑娘服役近三十年,基本没出过大的事故,只要提起裙子,依然能在大海上畅游。水手们认为“海龙王號”是被父神与母神眷顾的船只,商人们也爱指定“海龙王號”运送一些珍奇宝贵的货物,要不是艾芙娜贵为大魔女,还有望成为披上紫袍,光卖人情,也不一定能盘下“海龙王號”的“承包权”。 城外的很多难民,都是经由“海龙王號”,运向巴迪亚行省的。 “海龙王號”无愧幸运舰之名,无私地將幸运惠及到这些难民身上,伤亡率出奇的低。 但这份幸运,终究与陆地无缘。那些滯留於城外的难民,永远与这份幸运失之交臂了。 “也就是说,我白跑了一趟。”杰西卡无奈耸肩,举手投足间,那份大大咧咧,与女子毫不相干的气质展露无遗。 “抱歉。” “天吶,別对我说“抱歉”这种词,您是大魔女,而我不过是船商之女,我担不起魔女的道歉。” 杰西卡的语气听起来像在打趣,但艾芙娜却觉得,这位幼时的玩伴,已经与她隔了一层无形的厚壁障了。 “挣不挣钱我无所谓,能出海就成。” 杰西卡扭头望著平静的海面。伟大的海,风平浪静,將圣都与九省连接起来,无数航船在繁忙的航线上日夜行驶,只为满足圣都这座永恆之城的日常所需。 城市是商业与手工业的聚合体,粮食皆赖乡村供养,圣都又是有著百万人口的万城之母,她的每一次呼吸,都与九省密不可分。她先於九省繁荣而繁荣,后於九省衰败而衰败。 杰西卡从平静的海浪中嗅到了风暴的气息。 她忽然说道:“作为赔礼,不如请我喝一杯吧。” 港口附近,满是劳工与贫民的脏乱小屋,同时也不乏小商小贩的单层住宅,这些住宅同时也是他们的货摊。酒馆不用细找,到处都是,但要论及体面,那就得费一番功夫了,很多酒馆附近都藏著见不得光的妓院银窝。 “杰西卡你知道的,我不喝烈酒。 烈酒约等於劣酒。稍微有点閒钱的人,都不爱喝高度的烈酒。 “好吧,那来杯奶茶?”杰西卡舔了舔嘴唇,“就让我蹭一杯吧!就一杯。” 这儿可没有奶茶店,翻遍圣都九省都找不出来。这种昂贵的上流饮品, 就连杰西卡也不常喝到。 艾芙娜微微点头,!“跟我来吧。” “好好好。” 杰西卡给水手们提前发了笔搞赏,让他们在岸上尽情瀟洒,发泄精力, 隨后跟著艾芙娜前往市政厅。 杰西卡的父亲知道旗下水手是什么德性,起初对杰西卡百般劝阻,结果却被杰西卡不知从哪偷师的武艺惊掉下巴。 “听我的,等你以后嫁了人,绝不要露出这手本事。”老头扶著额说。 “看我心情。”杰西卡回道。 前往市政厅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杰西卡想了想,突然说道:“现在都没有卫兵跟在你身边了啊,你是金月湾的女主人,不给他们一点顏色瞧瞧?” “女主人————”艾芙娜摇了摇头,“你是船长,在大海上能够决断船员的生与死,但我不同,我得保持克制,要是贸然起事,最后吃亏的只会是我。” “好吧,你们魔女的世界我不太懂。”杰西卡说,“我做好我的份內事就行了吧?不知道能不能对你有所帮助?” 艾芙娜点了点头。 “那我就放心啦。” 两人聊看聊看,慢慢走到市政厅门口。这里很冷清,本地的魔女与贵族又在私下搞串联,很多人先一步离开,跑去圣都找蒂芙尼诉苦。 “我希望你能在金月湾停留几天。”艾芙娜请求道。 “能问问原因吗?” “我那好师妹被前日的惨状嚇出病了,等她病情好转,我希望你能把她载去圣都。”艾芙娜顿了顿,说:“其他人我不放心。” 杰西卡爽朗一笑:“简单!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两人与几个巡视的女精灵打过招呼,一同步入市政厅內部。 一进门,两人便觉察到,空气中似乎瀰漫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气氛,特別是那阵若隱若无的古怪叫声,叫艾芙娜听了直摇头。 “什么声音?” “我那师妹病了,”艾芙娜淡淡答道,“肯定不好受。” 『我们得去看望一下。” 法莉婭的臥室与艾芙娜的臥室同处一条过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艾芙娜板著脸,准备顺其自然。 杰西卡的脸颊慢慢染上红晕。 “真的是生病吗?”她低声问道,“我似乎听到了男子的声音?” “別问了。”艾芙娜嘆了口气,“我只能说,她的身体状况確实不怎么好。” “..—.嗯。” 杰西卡红到耳根,她跟著艾芙娜穿越过道,那阵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听上去··分明就是一一她不愿细想。 又过一个拐角,杰西卡看到面前的走廊上蹲著一个魔女,眼里没有高光,好似傀儡一样。 她认识这个魔女,好像是叫.菲..菲奥娜来著? “菲奥娜?菲奥娜?”艾芙娜连连喊了两声,菲奥娜都没有回应。 “算了。”艾芙娜放弃了,“隨我进屋吧,我给你泡茶。” “哦,好、好的。”杰西卡莫名拘谨。 在艾芙娜用心沏煮奶茶的时候,杰西卡终於按耐不住,直白问道:“果然能听见男子的声音,你那个师妹——.”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艾芙娜自暴自弃地答道,“她已经是个成熟的魔女啦,在某些方面,比我还要成熟。” “你的意思是—”杰西卡愣了愣,“你还没有——·那个?不会吧?” “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好惊讶的。” “可是—可是—你是魔女耶?魔女不都是”杰西卡说不下去了艾芙娜把奶茶端到她面前,稍微带点力气地砸在桌上,没让液体溅出杯口。 “凡事都有例外。”她说。 “唉,”杰西卡嘆了口气,-“我还想向你取下经的。” “嗯?怎么,你要嫁人了?你不是要当大海的女王吗?” 杰西卡抿了嘴奶茶,奶香与茶香在她舌尖的味蕾上晕开。 “当还是要当的,”她笑了笑,“你知道的吧?圣都的蕾露元老一掷万金,要去外海探索传说中的新大陆呢!我能错过吗?我不能错过。不过我家老头就我一个女儿,我要是实在劝不动他,就只能嫁个人生个孩子,再做打算咯。” 那你的孩子岂不是一出生就见不到母亲?艾芙娜张张嘴,终究没把这话说出口。 “你自己琢磨去吧,”艾芙娜说,“別问我那师妹,她脾气暴烈,別去惹她。” 第206章 要让贱民对我们魔女感恩戴德 第206章 要让贱民对我们魔女感恩戴德 折腾一下午,休息一晚上,第二天起来,法莉婭精神满满,立马就要坐船横渡陆间海,去和蒂芙尼对线。 阿斯让一手摸著法莉婭的额头,一手摸著梅的额头,两人体温都差不多,感觉不到差异,大概法莉婭確实是好了? 法莉婭拍开阿斯让的手,阿斯让把手缩走了,她还要追著拍几下,起身把阿斯让搁在梅身上的手拍走。 “不许再摸了。”贪得无厌的傢伙! 梅念念不舍,在法莉婭看不到的地方,用腿缠著阿斯让。这种小动作能瞒住法莉婭吗?瞒不住,法莉婭的眼睛滴溜一转,直接把被子掀开! 啊一一被子下面乱糟糟的,简直无法形容。法莉婭愣住了。昨天她偷了下懒,没用魔力收拾一番,不对,她好歹是个病人嘛,偷下懒怎么了?这种事应该由梅来做! “对不起哦,”梅怯生生道,“我太累啦———· 法莉婭深吸口气,大喊一声,朝阿斯让扑去! “喂喂,法莉婭你做什么——·!”阿斯让任凭法莉婭拷打。 “你们两个!肯定趁我睡著的时候,偷偷—偷偷— “我去喊醒你了,”梅说,“你不起来。” “闭嘴!” 法莉婭冷哼一声,心说我等下再收拾你!敦料打著打著,就在梅面前开启了二番战。这下更难收拾了,梅眯眼躺了会儿,她得再睡会儿— “不————·不行了,”法莉婭投降了,“放开我!” 可不能再耽误事了! “你这傢伙!都不会累的嘛!” “你刻的铭纹,你忘了?”阿斯让拍拍后肩,“当时快把我疼死了。” “还有这种功效———.”法莉婭震惊了,(“看来远古的精灵,玩得挺嘛!” “是你想太多。” “我有理有据!” 铭纹需要魔力才能全力运转,远古猎龙人们的赐福铭纹,就需要圣树的魔力滴露维持效果。明白这一点后,阿斯让开始有意识的吸收法莉婭从体內溢散出来的魔力。魔力趋於平稳时,吸收的效率很低,反之则很高。无需阿斯让费神,从法莉婭体內逃逸出来的狂乱魔力,便不断侵袭著阿斯让的身体,最后却成了阿斯让的精力源头。 不过,铭纹的承载力有个极限,超出这个极限后,魔力的侵蚀就变得有些难受了,好在阿斯让耐受力比较强。法莉婭和梅就不行了,几次就能填满。 “没准啊,远古精灵就是靠这种方法,批量製造半精灵的。” “奇谈怪论。”你脑袋里整天想什么呢。 “你想啊,精灵是生育率感人,肯定会用各种手段,弥补种群的缺陷吧?”法莉婭摸了摸肚脐,振振有词,现在她非常確信:,“我看远古时代的那些精灵司祭,各个都是耐生王,隨便拉个身强力壮的人类刻个赐福,然后就能批量生產半精灵这种中间阶层,对数量繁多的人类进行压迫式管理。” “难道半精灵不是诸王时代的滥觴吗?” “过去的事,谁说的准?”法莉婭嘟了嘟嘴,》“也许灿烂辉煌的城邦时代,也和圣都的和平治世一般,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儘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暗流。” 我没听错吧,这话居然能从你嘴里说出来?”有进步啊。 法莉婭侧了侧脑袋,深深地凝望起阿斯让,“阿斯让——· “嗯?” “我怕了。” “怕什么?” “那些脏兮兮的贱民。”往日被同村乡民追杀的回忆又浮於眼前,法莉婭用力用乏了旺明“就和中二用內公主了心要和魔女作对,我们魔女该怎么办呢?我相信魔女能贏,可贏了之后?世界会变成一片蛮荒的废墟吧。那时我们魔女就得亲自动手从地里刨食了,真可怕。” —.勉强算进步吧。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把贱民和虫子做比较?”法莉婭问,“那我换个说法好啦,贱民就和蚕差不多。” “这不还是虫吗?” “差別大了!” “蚕—哎嘿嘿———”梅睡眼惺,半梦半醒间说著不著调的梦话,“蚕用火烤一烤——流口水“这傢伙的食谱有点广了。”法莉婭吐槽道。 “看我把她纠正回来。” “你少管她的閒事!”法莉婭皱起秀眉。 她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怪不得艾芙娜天天都想欺负她。 “说回蚕吧,”阿斯让扭转话题,“你为什么要把人和蚕拿来比呢?” “蚕会吐丝,人会种地。” 很好,阿斯让晓得法莉婭要开始爆论了。 “虽然我不知道野蚕会不会咬人,但驯养过后的家蚕肯定不会咬人吧? 餵点桑叶,它们就会矜矜业业地吐出宝贵的蚕丝,最后成为我身上穿的衣服、丝袜与手套一一说到这个,你这没眼力的东西,赶紧替我把丝袜脱下来,都弄脏了不是吗?弄脏了就得丟,收起来干什么?很贵?哼—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身为你的庇主,我很清楚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就是想看我—.哼—·” 法莉婭脸色一红,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不、不提这个了。蚕——“ 对,蚕会矜矜业业地吐丝,可贱民却不会老老实实的种地?为什么?一方面是贱民懒惰的天性使然,另一方面,便是贵族盘剥他们的手段太过狠辣,那些乱七八糟的税目连我都看不下去。蚕没吃的就吐出丝,贱民饿久了就要造反,而蚕之所以能被精灵、人类驯化,原因很简单一一桑叶管够,所以呢, 想要驯化贱民,尤其是法兰的刁民,首先就得把他们的肚子餵饱。 阿斯让,你说,有没有一种办法,能从贱民手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们手里多余的粮食统统收走,然后再由我们魔女出面施恩,將一部分粮食恩赐给他们。呵呵·—.如此一来,贱民不得对我们魔女感恩戴德?多棒的主意, 我得顺著这个思路好好想上一想,没准哪天就想出头绪来了。” “这个我有头绪。” “嗯?区区斗剑奴,能有什么头绪?说出来只会惹人笑话。”法莉婭是多么傲气的傢伙,不想被阿斯让比下去。 “你忘记我的身世了? 一山“什么另一个世界?我早忘乾净了,”法莉婭篤定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奴隶,一天是奴隶,一辈子都是奴隶。” 这是什么道理? “懒得和你爭,但我就是有头绪。” “说吧,我勉强一听。” “简单来讲,就是儘量降低人头税、土地税、商业许可税这类直接税的比重,將税收的重心偏移到消费税上。顾名思义,就是从羊毛、丝绸、菸酒、香料等等消费品中抽取税金,抽税的重点—· “应当放在奢侈品上,”法莉婭翻著白眼抢答道,“对那些日常的必需品,则要少收,甚至不收税,是这样吧?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论,结果还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 “这么说,有人提出过?” “著名的『无头姐妹』提比婭与盖乌婭曾推行过这种改革,后来改革失败,姐姐提比婭被刺穿双眼,妹妹盖乌婭则被摘除了子宫,成了一对废魔女,她们的支持者也都作鸟兽散,再后来,姐妹两人不堪受辱,双双自尽, 可没过几日,户体的头颅便不翼而飞一一据说是被哪个元老拿去做成承污的器血了。 “可怕,”阿斯让喷了喷舌,“我没话说了。” “如何?”法莉婭问:“还敢把税收到元老头上吗?” “喉—...” 1 阿斯让挠了挠头,“还有一种可行的办法。” “我知道!”大概是两人的谈话声吵醒了梅,她伸著手,大喊道:“我知道该怎么办哟。” “算了吧,你能有什么办法?”法莉婭之以鼻。 这绝对是个好办法,影梅在梅的耳边鼓吹道,大胆说出来! “法莉婭,你多笼络一些强大的魔女不就好了?你本身就很强了,要是能再拉拢上几十上百个厉害的魔女,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有谁敢反对你呢?” “你说的简单。”法莉婭不屑地摆摆手,“笼络魔女?拿什么笼络?你这笨蛋,是被——..—.哼—.净说一些蠢话。”“ 法莉婭本来还想说你是不是脑子被天神之血烧坏了,想想觉得不妥,便收了声。 靠阿斯让。影梅说。 “靠阿斯让。”梅跟著说。 —·?”法莉婭慢慢眯起眼睛。 “梅———”阿斯让懵了。 “我们不就是靠阿斯让才成为好朋友的吗?” “既然我们能够成为朋友,那其他魔女,当然也能成为朋友。” “你、在、说、什、么、蠢、话!”法莉婭怒火中烧。 啊哈哈!影梅暗笑起来。 她继续挑唆: “其实魔女对自己的第一次还是很看重的吧。” “用不了多久,千禧年的满月之夜就要来了。』 “新的魔女会越来越多,届时你身披紫袍,与艾芙娜一道广收门生。” 再诱骗她们·.命令她们爬上你和阿斯让的床。梅你只说后半句。 “再—命令她们爬上你和阿斯让的床。” “她们肯定对你忠心耿耿,唯命是从。” “你不是让我学狗叫吗?你可以让她们也学一学嘛么。叫阿斯让压著她们,你再把她们身为魔女的自尊碾碎,泯灭她们的心智。” “以后你想推行什么改革,就能推行什么改革,不用看其他人脸色。谁敢对你说一个不字,你就用魔法炸死他。” “你看我这办法如何呀?” 梅话音一落,房间內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法莉婭从惊中缓缓回神。 她的喉头颤动起来。 “给我滚下床·—滚出去!” 房间很脏很乱,但脏不脏乱不乱的,又有什么所谓呢?法莉婭已经顾不得体面了,现在她满脑子就想著一件事:我要把梅狠狠揍一顿。 “说怪话!”法莉婭抱起枕头,对著梅就是一统打,“让你说怪话!故意气我!” 阿斯让急忙劝架,谁料法莉婭扭头就是一口! “没事的阿斯让,不疼,”梅说,“而且法莉婭也打不过我呢。』 说时迟那时快,梅一个熊抱便把法莉婭制服,结果两人全都压在了阿斯让肚上。 呢我的胃· 干得好。影梅拍手称快。来,梅,我们接著问: “法莉婭,你敢保证,你揪著我的头髮,让我学狗叫时,难道没有想过我刚才说得那些事吗?” “我——”法莉婭愣了一愣,眼神乱飘。 看,果然。 “看,果然。” 这下阿斯让也绷不住了,“法莉婭,你——.唉———“” “我没有!”法莉婭急忙辩解。 毫无说服力。影梅呸了一声。真噁心!啊,梅,你只说前半句。 “毫无说服力。” “够了!!!”法莉婭尖声叫道:“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没有就是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阿斯让你信不信我?!” “我——我当然信你啦,法莉婭。”阿斯让口是心非,把梅从法莉婭身上抱到一边。 法莉婭脸红到耳根,大口喘著气。 稍稍冷静之后,她低声说道:“得把房间收拾一下,接著还得去洗个澡—没时间扯东扯西! “我来吧。”梅说。 “哼.—.” 打扫房间的时候,法莉婭仍是一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模样,估计梅真的捅破了她心里想著的丑事。 “法莉婭你起来一下————唔,怎么没有反应———你在想什么呀?”好么,梅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要你管?!”法莉婭恶狠狠地说道。 片刻过后,为了防止“误会”,她多此一举地张嘴解释:“我迟早会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好办法,让法兰的贱民对魔女一一尤其是对我感恩戴德。 而你这个白痴,给我闭嘴就好!没人想听你的意见。喂!阿斯让!” “啊?我在,我在听呢。”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除了你所谓的『消费税”外,还有一种可行的办法,对不对?我命令你赶快给我讲上一讲!” 第207章 世界边缘 第207章 世界边缘 在魔女不愿分蛋糕,平民又暂时没能力同魔女扳手腕,彻底掀桌子的情况下,想要缓解人地矛盾,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由魔女牵头,组织多余的人口,向外部拓荒。 既然不愿分蛋糕,那就只能用做大蛋糕的大饼住大伙,好岁让大伙有个盼头,不至於每天睁开眼来,想到的第一件事,总是今天吃什么、人怎么活。 “又是个说烂的议题,”法莉婭晃晃脑袋,“你的想法和斯泰西老师一模一样,结果你也知道,老东西蹉跎了大半辈子,也没在这上面做出一些成就。” 以圣都所在的直隶省为中心,其余八大行省环绕陆间海,如圆一般,將位於陆间海中的圣都包绕起来。 从西往东数,法兰、诺里克、索雷斯、安托亚,这四大行省中,只有法兰与诺里克,通过交界山脉,与圣都陆路相连,再往北去,就是无尽的森林与沼泽。那里曾经坐落著无数精灵的古老城邦,现在则是绿龙与黑沼龙的棲息之所。 索雷斯与安托亚这两座行省,位於诺里克以东的方向,他们的北方被高山阻绝,那里不似交界山与伊斯巴尼亚的北方山脉,人们几乎找不到安全可行的山隘通道。无足的蛇龙在山间洞穴里阴暗盘踞,双足的飞龙则在两座山峰间攀爬滑翔,二者爭斗不休,相互捕食。 儘管纯白蚁后福蕾吉纳已经亡故,但她的蚁群仍在新后魔下继续作崇, 要是安托亚行省与索雷斯行省隔看一道浅浅的海峡,这些蚁群恐怕就要蔓延到索雷斯、诺里克,甚至是交界山一带了。 安托亚矿產丰富,这里曾是与伊斯巴尼亚齐名的掘金之地,也是矮人们的梦中情省。许多矮人漂洋过海,与人类移民合作开荒,发了大財,但这份美好,终究被蚁害击得粉碎。埃里克的祖先,就是受够了矿洞里不时出没的巨型蚂蚁,才举家迁徙到巴迪亚行省的。 圣都南部,由西往东,有伊斯巴尼亚、努米亚、巴迪亚与黎塞里亚这四大行省,其中以巴迪亚行省最为富饶,那儿的洪泛平原肥沃异常,税金也不重,即使是奴隶,吃的也比其他行省的奴隶吃得饱、吃得好,就是要小心砂龙,九省之內的巨龙,当属砂龙最为凶猛。 不过,即使没有砂龙的威胁与阻碍,想要往南拓荒,也是困难至极。四省南方,皆是大片的沙漠与乾旱草原,若往东方去,往黎塞里亚的边界去就会在那鬆软的土地与寂静的沙丘间,遇到孩人的怪龙。 那是一种体型比砂龙还要巨大的“龙”,比起龙,它们的样貌更像一条长了翼肢的飞天蠕虫。它们神出鬼没,能在鬆软的土地下快速潜行,强大的魔女也不敢轻易招惹它们。城邦时代的精灵们曾试著在此定居,他们失败了,古老的遗蹟淹没在无尽的沙尘当中。 难怪一些魔女会说:”“我们已触摸到人世的边疆,后人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的挣扎。” 法莉婭將这句话复述出来。 阿斯让问她:“那你是怎么想的呢?法莉婭,你认同这句话吗?” 法莉婭微微抬头,那对琥珀色的眼晴,闪烁著难以描述的异样光彩。 “你想啊,阿斯让,我是魔女,能活一百多岁,但当我死掉之后,这个世界与我又有什么关係呢?” 法莉婭背著手,微微向前抬起左腿,而后以右腿为支点,身体轻盈地一扭,藏起表情,只留给阿斯让一个背影。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可你是凡人,你会有后代,而你的后代也会生出后代,如果我不管不顾,用不了多久,你的后代就会面临灭顶之灾吧?所以啊我大概也许可能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就心怀感激地拜谢我吧!” 法莉婭—.你个心软嘴硬的傢伙! “我也来帮忙!”梅举手插嘴。 法莉婭立刻回绝:“少来,你只会帮倒忙。 “怎么会!”梅抗辩道。 法莉婭盯著梅的肚子,阴冷地说道:“你小心被人摘掉身为魔女的尊严。” “什么意思?”梅不懂。 “自己想去。” 就是储存魔解释道忆一- 梅打了个寒颤,“是——是那种地方?” “不然呢?” “法莉婭,你就別嚇唬梅了。” 阿斯让正和梅一起收拾房间。法莉婭歪起脑袋,斜眼偷瞄,这时她忽然想起艾芙娜的某些劝告,顿时感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扭扭捏捏了一阵子后,慢慢加入其中。 “我又不是故意嚇唬她。” 法莉婭心说你老护著梅。 “作为梅的师姐,我当然有管教她的责任和义务。圣都在明面上从不处死魔女,但对那些犯下大错,罪无可恕的魔女,光关禁闭肯定是不够的,而且还不保险,因此,审判庭通常会对这类魔女处以挖眼致盲或摘除子宫的刑罚。去双眼的魔女难以施展魔法,摘除子宫的魔女更是完全废掉。 梅你记好,你要是敢趁我不注意,把肚子搞大,哪怕我原谅你,圣都的审判庭也不会原谅你。一个弄不好,也许你就会成为史上头一个因此受刑的魔女呢。” 我会狠狠运作一番,让你一尸两命,法莉婭阴暗地想道,但她转念又想,假如梅真的怀孕了,那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阿斯让的种吧?可恶, 这样一来,我还下得去手么?可恶可恶可恶! 法莉婭下定决心,她必须防患於未然,隔儿天就嚇一次梅,让她知道好岁! “唔——.—”梅確实被嚇到了。 阿斯让与法莉婭瞪著眼晴对峙一会儿,最后不了了之。 “像我们从精灵手里抓回来的那个老魔女,蒂芙尼会轻饶她吗?相信我,绝对不会。”法莉婭信誓旦旦地说道:“她要么被蒂芙尼刺瞎眼睛,要么被蒂芙尼开膛破肚。像那种控制欲强到变態的女人,最痛恨的事情就是被身边人背叛了,阿斯让,你要小心。” “我会的。”阿斯让点点头。如果没有万全把握,我不会贸然出手。毕竟我不再是子然一身的斗剑奴了,不能连累到那些与我有关的人。 “你当然得小心蒂芙尼,但我刚刚说的那番话,不是让你小心蒂芙尼, 而是让你小心我。” 法莉婭微笑著,她的笑容有一点点阴森,叫阿斯让后背一凉。 “因为我保不齐就是那样的女人呢,呵呵——.呵呵呵——.—·阿斯让,千万小心!绝对不要背叛我呀—否则我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永远都不会放过你。” “只要你不变心。” “.——·混蛋。”法莉婭小声嘀咕,“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喷喷喷。影梅听了直咂舌。 “我也——! “晴 自上难受死了。” “是有点难受,”梅说,“黏糊糊的。” 阿斯让默默低头整理床被,之后再让梅和法莉婭用魔法清洗风乾。 等到房间恢復如初后,梅解开门锁,拉开房门,忽然发现门沿旁边坐著一个“死人”。 “哇!菲奥娜?!你怎么———”梅惊讶道。 “我不能在吗?”菲奥娜有力无气地说道,她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手上夹著两瓶抑魔药剂。 “我得守在这里呀———”她低声重复道,“我得守在这里—— 法莉婭觉得菲奥娜的执念有些可怕,“你——-快去休息吧。” “没关係的,法莉婭,我好著呢,”菲奥娜的意识明显有些模糊,“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到,我什么都——.. 眼见菲奥娜即將抱上她的腿,法莉婭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阿斯让一把拦住菲奥娜,顺带把她从地上扶起。 “放————放开”菲奥娜无力的挣扎几下。 “既然法莉婭叫你好好休息,那你就好好睡上一觉吧,”阿斯让说,“抑魔药剂我收下了,你放心,法莉婭没什么大碍。” ...... 菲奥娜没有回话,她睡著了。 “你把她送回房吧。”法莉婭的心情和脸色都很复杂。 “好。”阿斯让正有此意。 菲奥娜的房间不难找,阿斯让曾和梅一起去过一次,他顺看记忆里的路线,很快锁定了菲奥娜的房门。 房门的缝隙里飘出阵阵药味,不用问,就是这儿没错了。 阿斯让伸手碰了碰门把手,忽然意识到某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房门果然上了锁。 “菲奥娜、菲奥娜?” 阿斯让摇不醒也喊不醒她。 —这傢伙,究竟在门前守了多久? 想到这里,阿斯让心中半是害臊,半是同情。 “菲奥娜,你先醒一醒,再不醒的话———我可要得罪啦。” “唔·...—.” 阿斯让的威胁没有半点作用,菲奥娜睡得很沉。 没辙了。 阿斯让一手扶著菲奥娜,一手掀开菲奥娜的法袍,探摸腰间的钥匙扣。 想用一只手卸下钥匙,还是有点难的。阿斯让小心翼翼,儘量不摸歪地方。 “浮淫熊— 1 菲奥娜突然咬牙切齿,阿斯让以为她醒了,但其实没有,仔细一看,这傢伙的眼睛还闭著,估计是在做梦。 喉,干嘛梦到我,准备在梦里揍我吗? 喂,別动,马上就能取下来了,哎!麻烦——— “別过来!別靠近我!”菲奥娜微作挣扎,腰间的钥匙串甩动著,发出细碎声响,抽屉的钥匙、储物柜的钥匙、房门的钥匙—好几把钥匙混在一起,好不容易取下来,阿斯让却分不清楚,只能一把一把试。 “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 “是,我是打不过你—但你敢折辱我吗?折辱一名魔女?就凭你—— 凭你这一介凡人?” 你怎么在梦里都打不过我?都做梦了,不如大胆点吧。我没意见。 “咕——杀了我吧!· 搞什么,我和你之间有那么大仇怨么?没必要分生死啊。 哦,终於开了。 阿斯让扶著菲奥娜走进屋子,他的鼻子还没有习惯这里的药水味,只想快点把菲奥娜扔到床上,盖上被子,然后快点离开。 想是这么想的,做也是这么做的,然而被子还没盖上呢,菲奥娜那边又冒出来一句怪话。 “恶棍!银虫!你——你要干什么?快拿开—·快拿开!” 拿开什么啊? “你、你说什么?你—-你是认真的吗?这是、这是法莉婭的命令?不, 笔等! 哦,这下知道怕了? “是,我是说过,为了法莉婭,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我想获取法莉婭的信赖,我想让法莉婭只信任我一个—— 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换——·换个人!让法莉婭亲自来!” 餵。 “怎么就不行了? 不行就是不行。 “你一个凡人,懂什么?其实有不少元老都是自己亲自动手———” 啊? “骗你干嘛?眼见为实?我確实没见过,但我听过!这可是卡罗琳元老亲口告诉我的,她肯定是亲眼见过的,保不齐还!我不管,反正確有其事!你———你去告诉法莉婭,让她亲自过来。” 喉,魔女。 不行我听不下去了。 “啊!淫熊一一!你..—你不能———你不能·.!!救、救命 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不要怕,我现在就走,祝好梦。 阿斯让匆匆离开房间,將房门关好。 屋內传来断断续续的惊呼声,阿斯让能怎么办呢?只能放著不管。要是贸然喊醒菲奥娜,没准会酿成更大的恶果,要是害她留下心理阴影,那该如何是好。 法莉婭她们估计会洗很久,先去看看依莲尼亚吧,希望她的身体有所好转。 另一边,法莉婭和梅来到市政厅的小型浴场前。这儿是魔女的专用浴场,魔女离不开浴场,就像鱼儿离不开水。 “里面好像有人。” “艾芙娜唄。” 两人宽衣解带,换上浴袍。 只听浴场里传来某个陌生的声音: “新大陆绝对有不少特產,等我的『海龙王號』带回一整船新式作物我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第208章 龙的宝藏 第208章 龙的宝藏 明明是魔女专用的浴池,却出现了毫不相干的人物! 好吧,也不能说毫不相关,那个小麦色皮肤的女人,法莉婭是认识的, 好像是艾芙娜儿时的旧友来著? 她俩聊得很开心嘛,法莉婭偷偷想道,或许在艾芙娜冷落敌视我的那段时间,她们还有一段愉快的书信往来,把我的事当作谈资呢。 法莉婭极不愉快,她不承认这股不愉快的感觉里,有嫉妒心作。 “艾芙娜,这里可是魔女专用的浴池。”法莉婭鱉了眼杰西卡。 梅顺著法莉婭的视线望去,挥手打了个招呼。 “有什么关係。”艾芙娜调笑道:“你也可以把你的男奴带进来,让他给你好生梳洗一番。他把你照顾得很好嘛,恢復的不错,气色很棒。” “..—-你在斯泰西老师面前装得像是乖乖女一样,结果私下里也不把老师的话当做一回事。我记得老师曾经说过,圣都的各大浴场,已然沦为物慾横流、贪腐横生的污秽之地了。艾芙娜,你也和你那堆狐朋狗友学坏了啊。” “说得好像你没装过似的。”艾芙娜反讽道:“再说了,泡澡的时候聊聊天,有什么不好?老师太死板了。” “我猜別人找你借贷的时候,都得把女儿送到你手里,给你搓一搓背。 一“还真是。”艾芙娜呵呵一笑,“要是还不上钱,他们的女儿就得给我当一辈子女僕。”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呸,噁心!” “圣都的魔女太坏了。”梅点头附和。 三个魔女在场,杰西卡倍感压力,她的窘態被艾芙娜看在眼里。 我和杰西卡在浴池里坦诚相见、洽谈事宜,不比某些魔女躲在暗室里寻欢作乐来的正大光明?那儿才是真正滋生腐败的地方,即便是最纯真、美好的心灵,也能被那种地方彻彻底底地腐蚀一遍。是吧,杰西卡?是吧,法莉婭?还有梅,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呢?” 法莉婭本想反驳,哪知身旁的梅率先开口,满脸认真地说道: “其实在浴室里也能做。” —·!”法莉婭羞到生不起气了“啊哈哈—”杰西卡不好发表意见,“很有活力呀。” 艾芙娜挑了挑眉,“哎呀、哎呀!你们在浴室里做过?” “是法莉婭急忙捂住梅的嘴。 “唔唔唔?” “你闭嘴。” “看你这反应,我心里已经有数啦,”艾芙娜摇头嘆气,“我记忆里那个纯洁的法莉婭,已经不在了呀——— “我怎么样,和你没关係吧。”法莉婭呛嘴道,”“反倒是你,我不信你那帮狐朋狗友,没把你教坏。” “首先我自有分寸,其次我也和她们慢慢断绝了往来,疏远了关係。” “啊·..” “就像当初你强迫梅那样,她们也想逼迫我,让我彻底融入那个小圈子,和她们捆绑在一起,这触碰了我底线。” “法莉婭没强迫我哦,”梅站出来替法莉婭申辩,“我是自愿的!” 法莉婭磨了磨后槽牙。 “我很好奇,法莉婭,你对你那个奴隶百般呵护,生怕他被別的魔女抢走,可你为何———.”艾芙娜把视线移到梅那边,“明明我们的小师妹很有竞爭力呀。” “真的嘛?”梅问,“法莉婭说我身材不好,错过那次机会,就不会有下一次了。” “她也没好到哪去么,”艾芙娜说,“你怎么就被她骗住了。』 “法莉婭说她一个人可能做不到,要带我一起去,才有把握將阿斯让驯服成听话的小狗。” “那你们成功了吗?” “失败了。” 法莉婭气得直翻白眼,懒得和她们废话,直接下池子泡澡。 杰西卡抖了两抖,嚇得从浴池里窜出来。 “停!”艾芙娜厉声吼道:“法莉婭,你怎么想的?你还是在池边把自已洗乾净再下来吧,別把你身体里的脏东西带进池子里。梅,你也是一样。” 太!太过分了! 法莉婭感觉脸都要烧起来,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她的尊严..— “好哦。” 梅倒是无所谓的样子,隨手移出两个浴盆,往里面灌满温度合適的温水。 一些魔女有洁癖,难以接受共浴,浴池里的浴盆就是为她们准备的,现在倒是方便了梅和法莉婭。 法莉婭坐在浴盆里,彻底沉默,梅则趴在浴盆边上,头枕著胳膊,问艾芙娜刚刚和杰西卡聊了些什么。 杰西卡首先做了一番简单自我介绍:“我叫杰西卡,『海龙王號”的船长,之前一直在帮艾芙娜阁下接送金月湾外的难民。” 梅“噢”了一声,又说:“我听你们刚刚在聊新大陆。” 杰西卡微微一笑,眼中闪烁著期待的光芒。 “是啊,”她应道,“我准备驾驶『海龙王號”,追寻前人的足跡!我和我的船员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我们渴望加入蕾露元老,成为发现新大陆的第一批人。啊,不对,是踏足新大陆的第一批人!” “你不怕吗?”梅问。 “要是因为害怕就止步不前,我就不配当『海龙王號』的船长了,”杰西卡说,“我的『海龙王號』是被父神与母神祝福过的幸运舰,我的船员训练有素、经验老道,不管遇上怎样的风浪,都能安然度过。” “新大陆会有新的龙吧,要是打不过,岂不是无功而返。” “遇上再说吧,何必自己嚇自己,还没动身就打退堂鼓呢?” 杰西卡望了望梅,接著又了眼艾芙娜,有些失望地说道:“你们身为魔女,明明有看我们普通人难以望及项背的强大力量,可做起事来,却老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还不如我们这些跑海的商人呢——“ 艾芙娜沉默不语。 梅继续问:“你们出海,要带上很多很多的粮食吧?法兰的粮食都不够法兰人自己吃了出管杰西卡不知梅是天真,还是话里有话,一时间哑口无言。 “就算把粮食省下来又如何?”法莉婭突然探出脑袋吱声,“反正最后又进不到贱民嘴里,只会留在穀仓里发霉发烂,省也是白省,不如拿去干点有用的事情。” “这么说,法莉婭你其实是支持阿斯让的咯?”梅呵呵笑道。 法莉婭了,“支持归支持,但我不看好——” “魔女阁下!新大陆幅员辽阔,肯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庞大財富呀!”杰西卡激动万分,“现在的市面上的诸多香料、草药以及各式各样的新奇牲畜与作物,哦,还有珍贵的蔗!这些不都是圣都在开闢新行省的过程中发掘出来的吗?万一·--万一新大陆那边存在一种特別高產的作物, 不,不需要特別高產,只要耐寒或者耐旱就行!我们可以把它们的种子带回来,在那些土地相对贫瘠的行省试行引种,填饱更多人的肚皮!” “这就是所谓的『龙的宝藏”,”艾芙娜一声嘆息,“杰西卡,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有多少魔女愿意远渡重洋,在新大陆守一辈子呢?那里荒无人烟,龙害横行,是真正的蛮荒之地。过往开闢新行省时,还能得到圣都与其他行省的物力支持,而新大陆-—-我可以肯定,一旦踏上新大陆,你们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杰西卡被泼了一头冷水,慢慢冷静下来。 浴室里雾气繚绕,空气却有些冷清了。 “总得有人做些什么啊,”杰西卡苦笑道,“我得做些什么—“” “杰西卡.—” “艾芙娜,我还记得,我们以前吵过架。我说我不嫁人,要当大海的女王,你说我异想天开,迟早嫁做人妇。现在想想,艾芙娜,你说得对,你是对的,是我错了。虽然我的父亲很宠我,让我狠狠做了把梦,但———梦嘛, 人总是要从梦里醒过来的。我的父亲越来越老,身体越来越差,他只有我一个女儿。哪天他走了,家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一个人,能守住这份家业吗?我没有自信。再说了,父亲的家业也得传下去呀,就像『海龙王號』的船名一样,总得有人继承。” “你可以学我们魔女,收养一个孩子,做你的继承人,”法莉婭说,“现在是光明的圣都时代,不是黑暗的诸王时代,收养的孩子也有合法继承权” “但有个前提,收养的孩子必须和收养人具备一定的亲缘关係,否则就要苛以大笔继承税,”艾芙娜说,“恶人们稍稍运作下,就能把人敲诈到破產。” “甚至家破人亡。”杰西卡嘆道。 “唉,圣都太———” 梅被法莉婭瞪了一眼。 不要在外人面前说圣都的坏话。法莉婭用唇语警告。 哦。梅微微点头。 『最后再疯一把,我就从船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安心带孩子好了。”杰西卡查拉著脑袋说道。 这就是凡俗女子的命运,你要学会接受。艾芙娜把这句话藏在心里。 “可我很不安。”杰西卡揪了一把头髮,“我很不安,艾芙娜。” 艾芙娜问她烦恼什么。 ““..—末日。”杰西卡盯著艾芙娜,嘴唇颤动。 法莉婭闻言一滯。 “长远来看,我们都將成为巨龙的饵料。”杰西卡苦笑下,“这句话其实还蛮有道理的,对吧?我,我的孩子,我孩子的孩子———·总有一天,会被巨龙分食。” “无稽之谈。”艾芙娜劝杰西卡放宽心。 梅想起养母的预言: 天神的愤怒將化为焚烧天地的龙神,把那罪恶的人世毁灭殆尽。 “我可能会厌恶未来的丈夫,但我应该不会厌恶我的亲生骨肉。为了他们,为了我的孩子们,我必须做点什么。”杰西卡语气坚定,“艾芙娜,我心意已决,我一定要加入蕾露元老的队伍,你不要再劝我了。” 艾芙娜轻轻一嘆,“我就知道我劝不动你。” 正当这时,法莉婭突然喊出了杰西卡的名字:“杰西卡“嗯?”被点名的杰西卡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比法莉婭年长很多岁, 但法莉婭毕竟是魔女,而且还是与艾芙娜齐名的大魔女,当然会紧张。 “如果——如果你们真能开闢一条稳定可靠的新航线,我会去看看。” “您——您的意思是? “蕾露元老老了,”法莉婭说,“但我没老,我很年轻,而且我还很强,也许我能帮你们开闢一个安全可靠的立足点呢?不过,这一切的前提, 得是你们探索出了一条相对安稳的新航线。提前说好,我没兴趣陪你们餵鱼啊。” “真的?”杰西卡激动难耐。 我猜她只是一时衝动。”艾芙娜说。 “我是认真的。”法莉婭毫不迟疑地回道,“我可以立誓。” 依莲尼亚的房间很安静,但房间里不只有她一个人。小魔女尤也在这里,正是她为阿斯让开的房门。 小魔女很爱画画,不过就像菲奥娜说得那样,她没多少画画天赋,桌上的画纸画面凌乱,阿斯让只能从那对长的有些嚇人的尖耳朵上,判断画面里的人物是依莲尼亚。大概是。 大多数时候,依莲尼亚都以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示人,伤重时,这副气质不减反增,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对此,尤並不在乎,小魔女已经习惯如何与不善表达的精灵相处。她是个很安静的孩子,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因天神之血的缘故,被迫使然。 “阁下...” 净血魔药药效喜人,依莲尼亚已能正常说话。精灵和半精灵的忍耐力远超常人,只见依莲尼亚面无表情,强撑著从床上做起,“阁下找余何事?” 阿斯让急忙把她扶平。 “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你伤好得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 “最好是这样。”阿斯让根本不信。 “鹰狮团没有闹事吧?” “嗯—·没有。”阿斯让撒了个小慌。 发酒疯砸了点酒而已,不算大事。 “马上法莉婭和我就要去圣都会一会蒂芙尼了,”阿斯让说,“你就待在这里安心养伤吧。” “余放心不下。” 依莲尼亚低声道,“斯泰西阁下曾向余再三叮嘱,让余密切关注蒂芙尼的动向,勿让法莉婭阁下与蒂芙尼有任何接触。” 沐浴更衣时,艾芙娜不顾法莉婭的反对,强行靠拢到法莉婭身旁。 “去,去,离我远点!” “法莉婭,有件事在我心里憋很久了。” “都说了,离我远点。” “我一直觉得,你和蒂芙尼之间,似乎总有种若即若离的暖昧关係。” 法莉婭没有回答。 第209章 底舱之內 第209章 底舱之內 “嘿!小女孩儿!离船边远一点!” 海面风浪不大,但看见一个小女孩儿手扶著栏杆,头探出去大半时,杰西卡仍忍不住大喊提醒。 小女孩儿很听劝,她回头望了望杰西卡,一声不。 杰西卡以为自己声音太大,把女孩儿惊到了,心平气和地解释道:“大海很漂亮吧?我头一次见到大海时,比你还激动。那时我的父亲警告我:不要看大海风平浪静,就忘乎所以。小心点,不要掉下去了!” 说罢,杰西卡便看到那女孩儿双脚离地,整个人悬浮在申板上,心中顿时瞭然。那孩子是个魔女,而且还是个对魔力有所掌握的小魔女。 “海龙王號”载运过不少年幼的小魔女,绝大多数的小魔女,都对魔力知之甚少,对如何使用魔力,更是没有半点概念,看上去和普通女孩儿没什么两样,只有极少数魔力过人的小魔女,需在登船期间严密看管,谨防魔力暴走,船毁人亡。 我只希望那孩子不是“魔力过人”的类型。杰西卡有些担忧。 “尤,不要胡闹!” 甲板上,两名闭目养神的精灵忽然睁眼,其中一名精灵箭步上前,把浮於半空的尤抱入怀里。蓝色的海水映入卡兰兹尔眼帘。啊,啊啊,我在哪里?我在船上。船在哪里?船在海上。 卡兰兹尔头晕目眩,身体发软,英格洛紧隨其后,把她扶稳,可英格洛也没好到哪去,她快要吐了。 申板上劳作的船员们呵呵大笑。就像尤是头一回坐船一样,不少年轻船员也是头一次在船上看到精灵。 都说精灵畏海如命,他们敢来登船,就已经是件稀罕事了,结果这两位精灵还敢跑到甲板上放风,简直不可思议么。 “你们两个,还是回船舱里待著吧。”阿斯让劝精灵们不要逞强。 “我来看护尤!”梅说別看我是黑袍魔女,但我其实还算比较厉害的。 精灵们不听,非要和尤待一块儿。 尤想看海,她们便捨命陪“女儿”,在申板上吹看海风受苦。 远方吹来的海风,夹杂著鱼的腥味。阿斯让不由想道,若是法莉婭在这儿,她肯定又要炸鱼了。 嗯,你问法莉婭现在在哪? 好问题。 “海龙王號”底部,一处十分隱秘的昏暗舱室內,就是法莉婭的所在地。她坐在椅上,翘著二郎腿,两手交叠,置於肚前。菲奥娜站在她旁边, 一手点看火焰,一手拿看抑魔药剂的药瓶。 魔女伊尼德双手被反绑,两腿被牢牢捆住,屈辱地跪在地上,菲奥娜刚餵她喝完抑魔药剂。 她很不配合,药剂从她嘴边溢出很多。法莉婭说不能浪费,浪费就太可惜了,於是调出些许魔力,將露落的药水托在空中,隨后她命菲奥娜开伊尼德嘴,把药水一股脑地塞进她的喉管里。 菲奥娜既害怕,又兴奋莫名。 她曾在梦里幻想过类似的场景,但施虐的对象不是伊尼德,而是那些侮辱她、低毁她,拿她伤疤取乐的一眾魔女。 法莉婭也很兴奋。前两天艾芙娜问她如何看待蒂芙尼,她没有回答,可她心里清楚,她曾对蒂芙尼怀看满满的憧憬。 蒂芙尼曾在私底下拷问过许多罪人,都是些对魔女犯过大罪的岁徒,手段酷烈,却能俘虏人心。尤其是那些对魔女怀有滔天恨意的傢伙,最后都被蒂芙尼泯火了心智,:对她服服帖帖,有如愧儡。 要知道,彼时法莉婭年龄尚小,蒂芙尼都没施展开拳脚。 年幼缺爱的法莉婭对蒂芙尼说,她想对那个枉为人父的傢伙,做同样的事情,她想让那傢伙跪在她脚下,把那些理应由她继承的东西双手奉上。 法莉婭恨她的父亲,但她又想感受缺失的父爱。她不知道真正的父爱是怎么样的,而当阿斯让为她忙前忙后,照料她的生活时,她偶尔会想,或许父爱与这没差。 “你真这么想?” “嗯“很好、很好—·法莉婭,你是一个好孩子,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正想要教你呢·.呵呵,呵呵呵·.· 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一切错误的开端吧。 法莉婭一开始並不想杀害她的父亲,然而,当蒂芙尼把她的父亲反绑在椅上,一遍又一遍数落其罪过时,她终究没能控制住那股暴动的魔力。 魔力能够传导情绪,这是法莉婭魔力暴动的首要原因才不是。 法莉婭不想再骗自己。 因为她的父亲时刻带著贱民追杀她,所以她才痛下杀手,想让噩梦终结。 法莉婭恨他,法莉婭应该恨他,法莉婭必须恨他,蒂芙尼不停强调这一点。如果法莉婭不恨,就是软弱之举。 蒂芙尼说魔女不能软弱,因为软弱的魔女迟早会死。 剧烈咳嗽过后,伊尼德缓声质问法莉婭:“你—咳咳——你想怎样?” “我不就是餵你喝了一瓶药吗?”法莉婭反问,、“你忘记你对尤做过什么了吗?现在,我替尤如数奉还。” 我该往她脸上抽鞭子。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法莉婭便心生退意。她想起蒂芙尼的种种作为,年幼的她看得津津有味,如今见多了生与死,,反而对这类行径有所忌讳。 倒不如说,法莉婭希望反过来,不是作为施虐方,而是·——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法莉婭把那些罪恶的念头藏在心中幽暗的小角落,绝不轻易示人——永远不示人。我会变成这样,全得怪阿斯让。 他坚守底线,將生死置於度外,不愿手刃他的导师。 他在眾目下扔掉斗剑的那一刻,永远刻在法莉婭心里。法莉婭心中那些自我安慰的念头,在这一刻化为粉。 可法莉婭还是有些不甘,心中的负罪感越是强烈,就越想把阿斯让据为己有。 法莉婭凝视伊尼德,將伊尼德幻视成阿斯让。买下阿斯让之前,她曾在梦里对阿斯让做过同样事情,然而不知从何时起,角色竟双双调转。她幻想著阿斯让將她绑起来,用尽荒唐手段,审问她的罪过。 “你杀死了至亲!” “鸣,是我错了。” “你杀死了你的养父母!” “鸣,是我不对!” “你还一直喊我奴隶!” “鸣,再不喊了!” “是吗?那你以后还敢把『贱民”两个字掛在嘴边吗?” “不、不会了! “很好,乖孩子,要给乖孩子一点奖励—” 咕! 法莉婭把脑子里闪过的种种奇怪画面撕得粉碎。 “你还有什么手段?统统使出来吧,”伊尼德冷笑著,“我早已做好献身天神的准备。” “口气不小啊,”菲奥娜愤满道,“法莉婭,我们应该多给她一点教训,好让她长长记性。” 菲奥娜很想给法莉婭建言献策,可说到如何拷问魔女,菲奥娜是一窍不通的。说到底,菲奥娜不过是个黑袍魔女罢了,作为卡罗琳的秘书官,反对卡罗琳的圈子她无法深入,支持卡罗琳的圈子····又太混乱,而她又身有残疾,不被接纳。 魔女歧视残障人士,身有残疾的魔女,这辈子也就止步於黑袍了。有关魔女的犯罪,歷来都要被黑袍以上的魔女,也就是大魔女和元老们提审,那些审问手段,菲奥娜仅有耳闻。 “教训?没那个必要。”法莉婭摇摇头,“我们只需做一件事,那就是將她完完好好地送至蒂芙尼面前。恶人自有恶人磨。” 菲奥娜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蒂芙尼...佐伊...烧、烧牡蠣..—· 卡罗琳的话语,至今还在菲奥娜耳边迴荡著。 “你那桀驁不驯的双眼,蒂芙尼尤为討厌,她会对你施以警目之刑。”法莉婭细细数道:““你知道督目有几种做法吗?第一种,最为直接粗暴,那便是直接將你的眼球摘取出来一一但因为太过粗暴血腥,现在已经很少使用了,一般都用第二种方法,那便是用烧红的铁棍,刺瞎受刑者的双眼我猜土之水不元种比较仁慈的方式,用突然的强光刺瞎你的双眼,不过呢,只有地位显赫的魔女才能获赐殊荣,比如“无头的提比婭”,你肯定享受不到。” 失去光明,魔女就不能再隨心所欲地施展魔法了。魔力需要稳定的锚点,这就是为什么魔女在施法的时候,最好不要隨意眨眼。魔力雄厚的魔女可以勤於练习,改善这一状况,而菲奥娜嘛··...不上不下咯。 “你好像不怎么害怕啊。”法莉婭莫名烦躁。 “我已说过,”伊尼德满脸冷漠,“我已决意献身天神。” “你不会以为蒂芙尼弄瞎你的眼睛,就会放过你了吧?” 微微沉默后,法莉婭压著嗓音,厉声说道:“我不跟你开玩笑。凭我对蒂芙尼的了解,她绝不会如此简单便放过你。你会被蒂芙尼开膛破肚,你身为魔女的资格,会被蒂芙尼摧毁、躁,想像一下那种场面吧,伊尼德,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蒂芙尼真有那么可怕吗? 光听法莉婭的描述,菲奥娜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吗?那我倒要感谢她了。”伊尼德语出惊人。 “你什么意思?”法莉婭冷冷问道。 “我腹中之物,正是我罪孽的源头,”伊尼德冷淡道,“假如蒂芙尼能替我摘除它,那我为什么不感谢她呢?” 法莉婭死死盯住她,却没能从她的表情里寻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真是个疯子。”菲奥娜抿起嘴唇。 “別装了,伊尼德,我知道你怕得要死。”法莉婭仍不死心,“再过不久,船只就会靠岸,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低下你的头,去向尤道歉。 你向她坦白一切,承认你的罪过,乞求她的谅解。如此,我便会重新考虑, 究竟要不要把你交到蒂芙尼手里。”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尤拉失去了声音,”法莉婭愤恨道,“永远失去了声音。”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伊尼德重复道,,“反而是你,你这魔女会把尤领上错误的道路,你会害她双手染罪,错失乐园的门票。” 法莉婭彻底怒了,她从菲奥娜手里抢过药瓶,迈著急躁的步伐,笔直走到伊尼德面前,將药瓶高高举过头顶。 “你开什么玩笑!” 那瓶子很贵的,装魔药的瓶子都很贵。菲奥娜只敢想想,不敢说话。 不过最后,法莉婭还是没把药瓶砸下去。 我不该如此行事,太不体面。 “你就待在这慢慢腐烂,然后去死吧。” 法莉婭的手缓缓落下。 这样的举动,反而令菲奥娜看醉了。 “我们走。” “啊—好!” 菲奥娜急忙跟上,她看著法莉婭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激动。 两人向上方的舱室走去,向甲板走去,光芒渐亮,法莉婭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之下。 法莉婭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菲奥娜在卡罗琳身上找不到这种气质。 “阿斯让!!!” .要是没有那头可恶的淫熊,就更好了。 菲奥娜暗暗嘆了口气。 那头淫熊似乎正和船员攀谈些什么,尤和梅在他旁边玩耍,两个精灵相互扶,明明船只行得很稳,她俩却时不时弯腰捧腹,一副要吐的样子。 法莉婭一路小跑过去,把那淫熊拽到一边。 法莉婭—...你是有多在乎他啊,居然连男人的醋也要吃? 菲奥娜挪著步子,慢慢悠悠地凑过去偷听。 “阿斯让,你刚刚在和人聊什么呢?! 要是和船员聊精灵的...那玩意儿!法莉婭绝不轻饶! “他们认出我了,”阿斯让说,““问我砂龙到底有多大,是『海龙王號』大,还是砂龙大。” “是了,如今你比我还出名。”法莉婭只高兴一半,另一半是不高兴。 “还不是因为普通平民不敢擅自和你们魔女说话。” 『凡事皆要有序,不可乱了尊卑。” “嗯嗯,有道理,”阿斯让隨口敷衍道,“法莉婭,那些船员还给我说了其他事。” “卖什么关子,赶紧讲给你的庇主听。” “角斗场的龙不够用了,”阿斯让说,“有好几支斗剑奴队伍完成了屠龙的壮举。” “你的唯一殊荣被人抢走了,但你却很高兴嘛?” “我当然高兴啦,”阿斯让,“这说明,只要掌握技巧,普通人也能以很小的损失猎取巨龙。” “呵·谁知道是不是蒂芙尼搞出了一些鬼名堂,赚取流量与门票?” 阿斯让一时间哑口无言。 第210章 菲奥娜的担忧 第210章 菲奥娜的担忧 船上隔音效果较差,最好克制慾火。这话招来的后果十分严重,法莉婭恼羞成怒,把阿斯让出了房间。 菲奥娜还以为她能乘虚而入,岂料法莉婭为了防止梅偷吃,把梅、尤,还有卡兰兹尔与英格洛这两位精灵全都拉来,开起了“女子读书会”。 “菲奥娜,为什么一直盯看我?”梅问。 我—我有点累,想早点休息。”菲奥娜无精打采地应道。 菲奥娜取向古怪,没有防备必要,法莉婭点了点头,吩咐说:“嗯,你是应该好好休息下了。” 哪怕是专供贵宾居住的舱室,通风也很难称得上好。法莉婭於是赠给菲奥娜一包香囊,这包香囊的气味有些淡了,但这有什么要紧的呢,不如说这样更好!这包香囊一定跟了法莉婭很久,说不定这股淡淡的味道里还颗杂著法莉婭的体香哩! 离开房间后,菲奥娜心事重重地走了一段路,但她实在忍不住了,偷偷摸摸地捧起香囊,做贼似地猛猛吸了一口。 多么—.多么好闻的味道啊!一定夹杂著法莉婭的体香吧?菲奥娜闻得如痴如醉,似到山巔,然而这时她又突然想到,这股味道里—..—可能—..—而且是很有可能··藏著那头淫熊的臭气! 这下菲奥娜的心情可谓从山巔跌落谷底,恨恨地起脚来,仿佛那头浮熊正被她踩在脚下躁般。 “菲奥娜?你在干什么?” “呜哇!” 淫熊出现了! “没、没干什么!”菲奥娜慌慌张张地问道:“这话该我问你!你、你才是,为什么在这儿?!你不是被法莉婭扫地出门了吗?” “船员跟我说,有个魔女在这边手舞足蹈,”阿斯让极力忍笑,“他们怕你身上的魔力出了毛病,喊我过来看看情况。” “骂谁有病呢?!呼—”菲奥娜稍稍蓄气,震声道:“骂谁有病!” “別人也是出於好心,你刚刚的確表现得很奇怪。”阿斯让盯著菲奥娜打量了一会儿,问道:“真没事吗?我看你脸色很差啊。” “一点事都没有。” 菲奥娜逼自己把脑子那点不好的东西忘光光,举起香囊展示道:“看到没,法莉婭送给我的礼物。” 阿斯让望看菲奥娜手里的香囊,一点不在意,只留了句话,便转身离开“你没事就行。” 搞什么!菲奥娜皱了皱眉。他生气了吗?没生气吗?按理说应该是生气了吧?毕竟这头淫熊的占有欲那么强,心眼又那么小。哈,如此说来,我莫不是在他和法莉婭之间製造了一条裂痕?很好.好才怪咧!这头淫熊肯定会在日后加倍报復回来,而且—.-而且我和他之间,还有一个不成文的盟约啊,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撕破脸呢。 “喂!淫—————.啊不是,斗剑———也不对,阿——·阿斯让!” 菲奥娜把阿斯让喊住。 “难得你喊我名字。”阿斯让想,事出蹊蹺必有妖。 “我有些事想和你聊聊,”菲奥娜说,“事关法莉婭。” “和法莉婭有关?那我不得不洗耳恭听了。” “.—.不在这聊。” 菲奥娜快速地警警四周,船舱空间狭窄,没有多少照明,如果这头淫熊突然扑过来袭击她,那她岂不是危在旦夕? 不知有多少黑袍魔女,在凡人面前都是一副心高气傲的面孔,但菲奥娜清楚地知道,假设在这种环境、这种距离下,强行对上一个不怀好意的精壮男子,魔力带来的优势只会无限缩小,而男子在身体素质上的优势则会成倍放大。 所以,魔女必须在凡人面前保持神秘, 神秘即是未知,而未知带来恐惧。 凡人若对魔女祛魅,大多数平凡的黑袍魔女都得遭殃不,不只是黑袍魔女,要不是面前的淫熊挡住了教团的亡命刺杀,法莉婭、梅,还有她自己,至少会有一位——— 菲奥娜不敢往下细想,“去甲板上聊。” 对於海上漂泊的航船而言,黑夜往往是最凶险的时段,幸好人与海龙默契的达成了和解。 大海的生物资源远比陆地丰富,海龙没必要吃人,而人类的活动,又让这片风平浪静的海洋,成了海龙理想的繁育场。 海龙需要出水换气,尤其是幼龙,为了及时换气,幼龙们通常都在海洋的浅层活动,一不留神,便会成为陆地巨龙的盘中美味。 海面倒映星光,凉爽的夜风携来海龙的呼气声,阿斯让手扶栏杆,看到离船很远的地方,突然升出一道水柱,直直朝月亮喷去。 “真漂亮。” 你今晚有閒功关赏月,却没有閒功关陪法莉婭?”菲奥娜问。 阿斯让坦言道:,“我不能事事顺著她。” 她一天比一天奇怪。 “口气真大。”菲奥娜斗胆奉劝道:“我看你这头淫熊有点忘乎所以了嘛?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你的饲主是谁了?我可以提醒你一下,你的饲主是法莉婭,她拳养著你。” “这么说,你是支持我和法莉婭每晚腻歪在一起的咯?” “完全!不支持!” 菲奥娜怀疑地望著阿斯让,“嗯,等等———-难道说,你的身体透支了?” “那倒没有,要是不信,你大可过来试试。” “滚!你这下流的—” 菲奥娜大喝道“你想哪去了?” “装什么装!” “没装。我以为你想伺机报復我,找回你的自尊呢。” 其实不怪菲奥娜想歪,阿斯让本就是在玩双关。 “不聊这些。” 阿斯让岔开话题。大海聚集著巨量的水元素,还没人与菲奥娜爭抢,他能经得住魔力折腾,但“海龙王號”和她的船员们,不一定经受的了。 “老实说,我也一直想抽空和你聊聊法莉婭的事,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阿斯让停顿片刻,说道:“最近,法莉婭的兴趣越来越怪了,你有什么头绪吗?” “在你们凡人眼里或许很怪,但对我们魔女而言,一点都不奇怪。法莉婭要用这种不成文的潜规则,向自己確认一一同时也要向其他魔女展示她本人的优势地位。梅是第一个———-受害人,但她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很怪,但更怪的还在后面。阿斯让默默想道,掐脖子就算了,他姑且还能接受,陪法莉婭稍微弄一弄,但— “梅在陪尤画画,不在呢——·阿斯让,你要不要试著对我做些更过分的事情?让我减轻一些负罪感—” ——对不起,做不到。 阿斯让深深吸了口气,说法莉婭你没罪,你何罪之有呢? “我杀过人。 “我也是。” “那—————那你先惩罚我,我再惩罚你!” 唉,再这样下去,天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阿斯让很是犹豫,要不要把这些內幕透露给菲奥娜呢?嗯——还是別了吧。 “喂!淫熊!你有在听吗?” 阿斯让心不在焉,於是菲奥娜心里冒火。 “当然在听。你接著说吧。” 菲奥娜压住火气,偷偷观察了一下仍在甲板上作业的零星船员,默默走到阿斯让身边(隔著两臂距离);扶著船边的栏杆,轻声道: “之前是我不对,我太冒失了,急於逞强——-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种『好事』,,最好还是不要落到我头上为妙。毕竟我和法莉婭之间,隔著你这头·” 说到这里,菲奥娜突然咳嗽几声,语速骤然变快: “总、总之!我就想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多少劝阻下法莉婭,让她收敛一些?还有就是.就是.你对蒂芙尼是什么看法?你以前做过斗剑奴,对蒂芙尼应该有些了解吧,她为人如何?我知道法莉婭与她有很大过节,所以——.·让她俩见面,会不会出事?” “你说慢点,”阿斯让听得头大,“別一股脑甩出那么多疑问句,我记不住。” 菲奥娜死盯著阿斯让,確认他不是有意调笑自己后,艰难地重复了一遍。 “你的第一个问题,我没法回答。”阿斯让嘆息一声,摇了摇头,“法莉婭的心理问题,远比我想像得严重,儿时的经歷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创伤。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出来,法莉婭很自卑。因为自卑,所以她內心极度渴望得到別人的关注与认可。 3 “我—能理解这种心理。”菲奥娜跟著嘆道。 “她的心理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唯有长久的陪伴,才能减轻化解。”阿斯让说,“我们能做的事很有限,我只希望你不要陪法莉婭作妖,当她被魔女那套规则灌输、洗脑时,我希望同为魔女的你,可以站出来劝一句:法莉婭,这么做不太好吧。” 菲奥娜闻言沉默,约有半分钟之久。 “我不能保证,毕竟我也是魔女,而你以前是个斗剑奴,我们接受的教育截然不同,在你看来难以接受的事情,在我看来,也许只是件稀鬆平常, 无伤大雅的小事。” “这样··.你不要只听法莉婭的一面之词,便一味赞同她,也听听我和梅的意见,这总没问题吧?” 菲奥娜摸著下巴想了几秒,点了点头,“行。” 接著她又问:“那蒂芙尼呢?” “蒂芙尼——不瞒你说,我对蒂芙尼了解的不深,问我算是白问。”阿斯让思索道:“能拿来说的,也就两件事。其一,她与法莉婭背负的弒亲骂名脱不开干係;其二,她杀了我的导师。我们斗剑奴的苦难不能说是蒂芙尼一手造成的,但蒂芙尼一定是推波助澜的幕后黑手之一。” 你还真敢说,听你的口气,似乎你对蒂芙尼元老抱有很强的敌意啊? 我必须警告你,法莉婭和蒂芙尼是有过节,但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出身,就唆使法莉婭,唆使你的庇主对付蒂芙尼。那是一位身披紫袍的可敬人物,有关她的不少传闻——都很恐怖。”“ “我不会做无谋的举动。” “永远別做才好,”菲奥娜舔了舔嘴唇,,“有一则关於蒂芙尼的传闻不知你听过没有?” “什么传闻?” “蒂芙尼亲手杀死了她的母亲。” “据说她的母亲是圣都滨海区,也就是贫民区里的妓女。蒂芙尼的老师,那位名声同样可怖的佐伊元老,担心她的母亲会对她的名声有坏影响於是就让蒂芙尼. 明明海风不凉,菲奥娜却不由打了个冷颤, 因为她听到阿斯让说: “佐伊唆使蒂芙尼,蒂芙尼唆使法莉婭,法莉婭再去唆使后人。我很庆幸,幸好我在法莉婭劝马僮的妹妹对那些霸凌她的孩子痛下杀手时,及时赶到了。以我个人的观点,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即使马僮和她的妹妹最后真的动手了,也不能说他们完全错了,但如果法莉婭逼迫他们这么干,以后再逼迫其他人做同样的事—最后只会白白引火烧身。 法莉婭觉得“弒亲』是她本人的错误与罪过,没將这份自责完全推到蒂芙尼身上,所以她才能与蒂芙尼之间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准师徒”关係。 可其他人呢? 经歷塑造人的思想,而人们又会將自已的思想灌输给后人。假设法莉婭学看蒂芙尼的那套做法,把自己的经歷强加在別人身上,也许未来某天,那人就会调转矛头,將仇恨宣泄在法莉婭身上。” ““..—-有传言说,佐伊元老的离奇死亡,与蒂芙尼有很大关係。” “简直是种诅咒啊。不过,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是啊-——”菲奥娜低声说,“让法莉婭和蒂芙尼见面,真的不会有事吗?” 阿斯让宽慰道:“放心吧,就算你和梅都打起了退堂鼓,也还有我在。 而且在天神教这件事上,蒂芙尼还得求著我们为她办事,给她找回场子呢。 就像法莉婭说的那般,似蒂芙尼这种控制欲强到爆棚的魔女,最恨的事情就是遭人背叛,否则她也不会一怒之下,便不问青红皂白地“物理解散”失乡会了。” 菲奥娜看著布满星光的海面,轻轻嗯了一声。 白天的时候,她听杰西卡说过:“快的话,明天就能到圣都了。” 或许,还是慢一点比较好吧? 第211章 把你对蒂芙尼的恶气出在我身上吧 第211章 把你对蒂芙尼的恶气出在我身上吧 当尤菈和梅双双睡去之后,“女子读书会”也就变得相当无趣起来,因为法莉婭没法在这两个“白痴”面前显摆她的博学了。旁边两个精灵更是无趣,她们显然是应激了,脸色又灰又暗,精灵嘛,就是这样的,只要飘在海上,他们便无所適从。 深夜的房间静悄悄,船只航行时发出的噪音,一旦习惯了,反而成了助眠的摇篮曲。法莉婭头脑昏沉,但她晓得,要是倒头就睡,一个不好,梦中的“恶灵”们便可能挨个上门,打扰她的美梦。 怎么办?只好去找阿斯让。 法莉婭是魔女,当然不怕走夜路,她在掌心捏出一团照明的火焰,在船舱里来回游走。她的方向感不是很好,现在又是晚上,即使有掌心处的火焰帮助照明,走过几个转角后,轻易就迷了路。 法莉婭急了,可她大魔女的身份摆在这里,所以她不能急,在舱室间一通乱转。 这下连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一一当法莉婭想到她可以顺著魔力痕跡沿路返回时,附近的地板与墙面上几乎都沾染了她的魔力痕跡。 完、蛋、了。 我要在这儿过上一晚吗? 法莉婭惊怒交加,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两手捧著火焰,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死死盯看火光照之不及的阴暗处,唯恐从那钻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我才不怕,要是黑暗里真藏著什么怪东西,我就用魔法连它带船一起炸飞好了。 ...... 慢慢地,法莉婭连眼睛都不敢眨了。她想起有关硕鼠、黑猫以及八爪章鱼的恐怖传说,更可怕的是,这些咄咄怪谈——都有跡可循,而非空穴来风。 水手们不通內幕,自然不把这些传说当回事,只会拿这些传说嚇唬刚刚登船的海上童工,但法莉婭是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 大魔女知晓真相。 著名的“鼠人”事件,便始於一艘名为“前进”號的小型快速帆船上。 《魔力潮汐后的生物危机匯总记录》收录看一份“鼠人”事件的报告: 据“前进”號船员回忆,起初他们只是偶尔在夜里听见过老鼠的哎哎声,但从未有人见过老鼠的身影。彼时舰上还未有饲养舰猫的传统,等到船上贮存的粮食肉眼可见的离奇消失后,派人值守也无济於事后,船长才终於下令靠岸泊船,並让船员在岸上购买了十多只能乾的猫咪,期望这些猫咪能替“前进”號一举解决鼠患。 然而,船只离岸以后,这些舰猫非但没能解决鼠患,反而一只接一只的神秘失踪。船长一度怀疑有人虐猫,下令船员揭发举报,可仍然无济於事。 最终,船长忍无可忍,在夜晚隨猫一道巡视船舱。 结果几天后,船长和仅剩的三只猫也都离奇消失,仿佛从不存在一样。 从那时起,每当入夜之后,船员们便能明显听到老鼠们活动的声音,那声音就仿佛嵌在墙体里一般。 船员们人心惶惶,都嚇坏了,他们不再关心船上拉运的货物,只想早日寻个港口停船解脱。 “前进”號最后停留的港口,是努米亚行省的明珠港,此地与圣都隔海相望,同时也是努米亚行省首府。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当“前进”號抵达明珠港后不久,大规模鼠患与疫病便在城內蔓延开来。每当深夜降临,特別是月圆的夜晚,老鼠们便会堆积在一起,披上破布,偽装成人类,敲响居民的房门。 彼时的元老们將“鼠人”事件认定为千禧年魔力潮汐后的生物灾害之一,而这起骇人听闻的恐怖事件,最终在圣都魔女与本地魔女的共同努力下得以妥善解决。 “恶鼠女王”繆凯便是“鼠人”事件的始作俑者,当魔女们联手將其灭杀后,她那吃人的恐怖鼠群也就渐渐消失在歷史的长河中了。 此次事件过后,元老们將鼠害列入危机行列,猫咪的地位水涨船高,一时间成为圣都魔女们的新宠,各地往来的船只,也都开始饲养舰猫,防范鼠害。 然而,这却酿成了另一个危机。 “魅惑之主”菲尼斯,从外表上看,菲尼斯不过是一只平平无奇的黑猫,可它实际上却是一只身具魔力的公猫。 菲尼斯最开始在巴迪亚行省活动,於是巴迪亚的人们对黑猫追捧有加, 视黑猫为神物,这种近乎癲狂的崇拜严重影响了当地的生產、贸易活动,土地无人耕种,良田杂草丛生,人们家中供奉的神龕,也通通换成了猫的形状一一-这种猫型神龕,便是后世招財猫的原型,艾芙娜家里遍地都是招財猫, 看得法莉婭审美疲劳、不胜其烦。 等到圣都的元老们终於察觉到情况不对,委派大魔女们前去巴迪亚调查时,就连这些大魔女也无法抗拒菲尼斯的魅惑之力,沦为菲尼斯的爪下猫奴。 她们带看菲尼斯漂洋过海,回到圣都復命,几日过后,圣都全城沦陷。 並且,圣都的情况远比巴迪亚严重。 人们不再正常说话,转而“咪咪”地叫,很多人甚至忘记了如何正常走路,最后像猫一样臥在地上爬行。 儘管《生物危机匯总记录》一书对元老们的反应语焉不详,但法莉婭確信,绝多有许多元老被菲尼斯魅惑,大行不雅之举,朝非人的状態一路恶隨。 幸好有几位犬派元老从魅惑状態中解脱,在狗狗们的帮助下寻到了菲尼斯的踪跡,成功將菲尼斯抓获归案。然而菲尼斯的魅惑之力实在太强,元老们下不了手伤其性命,无奈选取下策,当场噶了菲尼斯的蛋蛋,谁知那么“咔”一下,菲尼斯的魅惑之力竟就此解除。 除了这两家相辅相成的生物危机外,同一时期,还有一场神秘危机为《记录》收录。 这场危机的代號名为“八爪海怪”,顾名思义,其是一头藏於海底的巨大八爪章鱼,关於这头神秘海怪,仅仅只有一次与之相关的目击击落,但因目击者中存在复数大魔女,元老们最终予以採信,同时给出推测: 这头海怪之所以没有频繁现世,是因为它侵犯了“海之主”的繁育场, 反被“海之主”消灭掉了。 “呼.” 法莉婭用深呼吸安慰自己。 怕什么怕!且不说魔力潮汐仍未真正来临,这些骇人怪事,往往也只在当世纪的后几十年里,才偶有出现啊! 法莉婭带著侥倖心理掐指一算,告诉自己,这些事儿离她太远太远。 黑暗里不会有吃人的老鼠,不会有把人魅惑成兽的黑猫,海洋里亦不会有恐怖的巨型怪物,盯著这艘船打量一一海之主做不得数。 想到这里,法莉婭还是害怕。 迷路令她不安,不安催生惧意。 幸好阿斯让发现的早,不然等天一亮,船员们发现堂堂一位大魔女正缩在角落发抖,这位大魔女坚硬又脆弱的玻璃自尊心,就要受到重创啦。 “嘿嘿!天吶,法莉婭,別激动!是我,阿斯让。” 眼看法莉婭马上就要往自己这边扔大火球了,阿斯让急忙喊话阻止。 “啊!”法莉婭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从地上窜起,可她隨即又铁青著脸问道d 阿斯让很是无奈,“我不是阿斯让,还能是鬼么?”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看魔力痕跡,”阿斯让应道,“我身后有你刻的赐福铭纹,能看得见,倒是你,你不在房里好好待著,跑出来干什么呢?” “.——出来找你,你要是在外面染上风寒怎么办?那就是我这个庇主的失职了,当然今晚你是休想爬上我的床榻的,你只配睡在地板上过夜。” 法莉婭把这句话在心中酝酿了一遍,可当她张起嘴巴,喉咙里冒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了: “当然是去审问伊尼德咯。” “白天你不是问过一次吗? “你懂什么,剥夺犯人的休息时间,乃是审问犯人的重要技巧之一。”法莉婭捧著火焰威慑道:“你、你別过来啊,我还没相信你呢!” “你恐怖小说看太多了法莉婭,”阿斯让嘆道,“那你说说,我要如何证明自己是自己呢?” “提——·提问!”法莉婭震声道:“我、我、我的月———·月—— 阿斯让差点没绷住,“每月中旬。” 法莉婭继续盯著阿斯让看了会儿。 “我买下你的时间是几月几日几时?” 喂,这谁记得住啊。 阿斯让绞尽脑汁,说了个大概。 “我在你脖子戴的项圈上刻了一行字,是什么?” 这倒是记得,但一定要说吗? 嗯看法莉婭那副认真的模样,不说不行啊, 阿斯让凭著记忆复述了一遍,让法莉婭放轻鬆。 放轻鬆? 法莉婭也想放轻鬆,但是好巧不巧的,她忽然听到了一声猫叫。 微弱的火光里,几个大只的老鼠似幽影般从法莉婭脚下窜过,接著又来了只大肥猫,一掌摁住其中一头硕鼠的尾巴,另一掌直接把这头不幸的大老鼠拍晕,倒在法莉婭脚边,一颤一颤。 “啊—啊.....” 成百上千的可怕文字瞬间涌入法莉婭的脑海,体內魔力骤然向外放射。 阿斯让心中大喊一声不好,三步並做一步,將法莉婭摁到墙角,牢牢控制起来。 “鼠人!”法莉婭尖声叫道。 “一只死老鼠罢了。” “小心猫!” “它被你嚇跑了。” 安慰一阵后,法莉婭终於冷静下来,外放的魔力趋於平稳,阿斯让心想是时候鬆开了,可法莉婭却用一种莫名奇妙的眼神死盯著他,嘴里还喃喃有词: “什么嘛,嘴上说做不到,实际不还是把你的庇主死死摁住不放吗?你其实很想粗暴对待我吧,我懂的!因为你是个重情义的斗剑奴嘛,你想替你的导师寻仇,向魔女討回公道,对不对?只要是个魔女,都能瞧出你的反骨。 你很想报復蒂芙尼吧?毕竟你的导师就是被蒂芙尼亲手钉上十字架的。 我是你的庇主,自然能猜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很想把蒂芙尼躁一番吧?但很可惜,你做不到的。 我要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因为你没可能战胜她。” “怎么突然说这些?”阿斯让说,“你別想太多。” “你敢说我的担心一点道理都没有吗?谁知道以后你会不会趁我一时失察,找梅喝一大口天神之血,然后就像那个袭击我的矮人一样,在袖子里藏把短剑,便妄想著能和蒂芙尼拼命。 蒂芙尼与我不同,她不在乎旁人的性命,你要是傻乎乎地衝上去报仇, 我看她不出一秒就能做出决断,把你和其他无辜的人统统炸成碎片。阿斯让,你见识过那个魔法,我用它把龙王的双翼炸烂了。 你依靠赐福撑过去,也是无用,蒂芙尼会趁你恢復期间把你冻成一团冰块,再把你塞进冰窖里,冻到她死。 所以———·阿斯让,我呢,就大发慈悲的,允许你把我当成蒂芙尼—— 出..出...出一出气!” “怎么样?你意下如何·—?喂!为什么不说话!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法莉婭,我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阿斯让神情复杂,“我好像听见你说,要我把你当成蒂芙尼,把我心中对蒂芙尼的那口恶气,发泄在你身上?” 法莉婭豁出去了,!“是的,你没听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以前跟过蒂芙尼一段时间,而且我还学会了她创造出来的强力魔法,不管怎么看,我都能算蒂芙尼的半个学生吧?蒂芙尼把你的导师钉死在十字架上,你·.-你就把我当成蒂芙尼,绑起手脚惩罚一下好了,只、只要你不做的太过分,我很乐意奉陪—..但是—..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要找蒂芙尼寻仇啦!你的庇主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可不许违逆庇主的意愿,在背后做小动作,像那些贵族似的,偷偷弄天神之血—”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现在就动手。” 阿斯让猛拍法莉婭的头,“好了!现在回房睡觉!” 第212章 重返圣都 第212章 重返圣都 法莉婭年芳十八,但距离她的十八岁生日,还有一段时日。换言之,法莉婭尚未办过成人礼,而且看样子,她也不是很想办。阿斯让问她原因,她说她其实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是几月几號,所谓的“生日”,很可能是养父母收养她的日子。 “那又有什么关係呢?”阿斯让说,“重要的不是日期,而是寓意。” 孩子们的天折率很高,能安安稳稳地活到成年,本就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好吧,交由你来准备,”法莉婭將此重任推给阿斯让。她的生日是葡月的第二十天,即九月二十號。如今是三月中旬,还隔看六个月时间。 细究下来,法莉婭只能算个大点的丫头片子,对上蒂芙尼这种大前辈心里头还是有些慌的。 她望看圣都港口外的防波堤,神情严肃而拘谨, 今天恰好是圣都的集市日,与其他城市不同,圣都的集市日並非老农进城那般简单无趣,她的集市分成两种,一种是外省商人们带来的“奢侈品集市”,一种是本地居民针对这些外省商人的“杂货集市”。 前者颇得权贵欢喜,大行方便之门;后者口碑日渐下滑,宰客风气严重,被外省人口诛笔伐,可即便如此,仍有许多不信邪的“乡下人”屡屡中招,回乡以后疯狂抹黑圣都人:“我们村里最狡诈的那户人家,都比不上圣都人的一分一毫。” 圣都人也有话说:1“外省有两种人,一种是穷得饿肚皮的穷鬼,另一种是有点小钱的吝嗇鬼。你指望他们给穷人发免费的麵包,还不如指望他们倒立走路。” 有人的地方就有地域黑,而在这场地域黑的狂欢里,魔女们扮演的也不是什么光彩角色,需要磨嘴皮子时,魔女们最喜拿出身说事,过一时之癮, 接看再吃迴旋鏢,惹一身骚,唯有那些真正“生於圣都,长於圣都”的幸运儿能超然世外,蔑视一切。 法莉婭最痛恨的就是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幸运儿了。阿斯让刚被法莉婭买回家的那段时间,法莉婭没事就要嘀咕两句坏话,现在倒是说的少了。 “啊啊!” 几步之外的地方,尤扒拉看栏杆,对港口的热闹场面很感兴趣。靠岸下船后,岸边的地摊,更是夺人眼球。酸酸甜甜的式乳酪、绿绿的瓜果蔬菜、奇形怪状的各类海產、可可爱爱的家禽宠物—-从街这头,一直绵延到街的那头。 在这个时代,脏乱与热闹往往密不可分。 临时舞台上表演的杂技演员口吐火焰,惹得围观群眾欢呼连连,尤看得两眼冒光,有样学样。 法莉婭也有样学样,学著斯泰西的一贯作风,强硬地训斥起尤:“魔力怎能用在这种粗俗的表演上!” 精灵们难得附和,尤顿时了一半。 “那你就该教教她,怎么用魔力做些高雅的事情。”阿斯让说。 “我当然会教,”法莉婭说,“我会狠狠鞭策她和莉莉的,谁学得快, 谁就能得到我的奖励与青,谁学得慢——..” “你这教学理念真是烂完了。”阿斯让表示反对,“你就不能做个耐心点的好老师吗?” “不要说一些我明显做不到的事。”法莉婭低声道:“她俩要是稍微蠢笨一点,我可能会被气晕吧。” 说著,法莉婭的语气突然紧张到发颤。 “阿斯让!接下来可不许你东张西望啦!给我低头看路。尤!你也是!” 要问法莉婭为何紧张,当然是因为街上不仅卖艺的杂技演员、卖唱的吟游诗人,更有打扮的枝招展,待人热情似火的“圣都夜鶯”。 男子们要格外小心,千万別被这些“夜鶯”欺骗,榨乾钱包与身体。女人们更要加倍小心,千万看住自家男人。假使男子把日结的工资去大半买醉,也比倒在“夜鶯”的肚皮上,彻夜不归强。 法莉婭不许阿斯让偷看,可她自己,却死死盯著那块地方不放,路都走不好了。 “好大哟。”梅惊嘆道,“比你们还大。”说的是旁边两位精灵。 合的! 开去xp 不月无新奇魔药,可以丰满人的体魄。 这种魔药·...当然是没有的啦。如果哪个魔女吹嘘她发明的配方对此有效,那绝对是唬人的。 ““..—·没有。”菲奥娜不愿矇骗法莉婭,苦起脸如实相告,但她同样不愿看到法莉婭消沉的模样,再三思索后,试探著说道:“不过据我所知,有一种方法,似乎很有用。” 梅眨了眨眼,侧耳偷听。 嗯嗯,原来是按摩呀?我已经完全了解了。 影梅不予置评。 “就、就这么简单?”法莉婭半信半疑。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法莉婭,请让我为您一试!菲奥娜几乎要將这话脱口而出了,可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因她猛然发现,法莉婭的目光,正落在那头淫熊粗糙的大手上呢! 那种布满老茧的手·—有什么好!摸起来不人吗?! “你们这些搔头弄姿的臭婊子!”忽然,人群中窜出一个身材敦实的矮妇人,两手抄著硬如磐石的长棍麵包,追著“夜鶯”们又打又骂。 流浪的脏小孩们觉得有趣好玩,便呼朋引伴地跟在矮妇人身后,一路怪叫。 街上瞬间乱作一团,叫卖声被惊呼声取代,人们纷纷避让,一些行人没来得及注意脚下,一脚踩在小贩的地摊上,被小贩们拽住胳膊索赔。乱上加乱。 “打得好!”法莉婭不嫌事大,带头看起热闹,结果人刚聚起,她便犯了社恐的老毛病,出奇的安静。 阿斯让都不好说她什么了。 这一嗓子下去,场面更是混乱。 许多妇女加入战阵,似猫捉老鼠一般,围堵“夜鶯”们的去路,男人们站在一边围观,没有一人站出来劝架。谁会在这种时候冒头,劝住自家婆娘呢?又有几人愿在这种时候,出来维护相好呢? 只是“夜鶯”们的老妈妈,绝不是好惹的人物,当妇人们的麵包棍即將派上用场时,一伙凶神恶煞的奴兵悍然杀到,他们手里拿的棍子可能不比麵包棍硬,但那都是真傢伙,给人造成的视觉衝击与心理压力,绝非长棍麵包可比。 局势瞬间逆转,妇人们见势不妙,连忙丟掉手里的麵包棍,混进人群溜走,剩下两个上了年纪,动作慢些的妇人被奴兵抓到,要被明正典刑。 “打断她们的腿!”老妈妈一边安抚几个脸上被打出血的“夜鶯”,一边下了狠命令,“狠狠打!打断我赔钱,还要给你们赏赐吶!” 几个奴兵都是脸上刺了字的狠角色,他们和一般奴隶不同,大都是些犯罪后被贬为奴隶的社会渣,这会儿得了命令,根本不顾两名妇人的哀嚎, 举棍就打。 “住手!”法莉婭远远喊道。 因为瘟疫大的缘故,滨海区的穷人们没能参加法莉婭的凯旋式,他们感户知之其小但这並不妨碍他们敬畏那身镶嵌金边的魔女黑袍。 人们投来的视线令法莉婭倍感压力,可在年幼的小魔女面前,法莉婭还是顶住了压力,手摁法袍,一脸骄傲地说道:“尤,看见没有?好好学魔法,有朝一日,你也能拥有像我一般的號召力!” “啊———”尤似乎被圣都的社会百態惊呆了。 法莉婭面上强硬,內心却仍有些虚。她安慰自己主人没有必要和奴隶爭抢风头,因奴隶的风头就是主人的风头。呼呼,多有见底的想法!她派阿斯让前去调解事端。 阿斯让没理由推脱。 他快步上前,稍作打量。 奴兵里没有不怕天,不怕地的刺头,全是欺软怕硬、看人下菜的傢伙看到阿斯让背上的大剑,就都收敛了敌意,站姿侷促不已。 “夜鶯”们哭哭啼啼,朝阿斯让挤眉弄眼,想藉此贏得阿斯让的好感, 惩治那些妇人。她们无谋的举动,招致了法莉婭的怒火,法莉婭眯看眼,派菲奥娜过去监工。 老妈妈很有眼力,立刻呵斥一番,把“夜鶯”们赶回店里,顺著阿斯让的话头,和起稀泥。 “赔钱?这两个老婆子怎么可能赔的起钱呢?何况我也不敢收您的钱啊!这样吧,您多喊几个朋友,让他们过来照顾姑娘们的生意。” 这话阿斯让接不住,他在菲奥娜的注视下微微点了几下头,让两名妇人速速离开。 “从现在开始,你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哪怕一秒钟!”法莉婭恨恨道, “好好好。”阿斯让无奈应下。怕我跑去照顾生意,是吧。 解决完闹剧,一行人重新上路,谁知没走两步,人群里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那人认出了阿斯让,也认出了法莉婭,整条街瞬间沸腾起来,人们的呼喊声迅速飘到港口里的船只上,很多不明真相的水手们好奇地走上甲板, 围在船边观望。 “法莉婭!我们的救命恩人!。”梅隨著人潮起鬨。 菲奥娜有时真觉得梅这傢伙,简直就是天生且不自知的坏种么! 法莉婭受不了这种场面,催促阿斯让赶紧带她离开,“看你干的好事!” “不是挺好的嘛?”阿斯让笑道,“人们在为你欢呼呢。” “一点都不好!人这么多,谁晓得里面藏著多少对我不怀好意的刁民? 快走快走!”黑压压的人群看得法莉婭心惊肉跳,““圣都干嘛容纳这么多人!这儿的人疑似有些多了,需要清理清理.” “拜託,別说这么恐怖的话!” 阿斯让感觉法莉婭进入了应激状態,一路都在说胡话,对尤造成的坏影响,根本没法估量! 等到远远看见宅邸的轮廓,法莉婭才稍梢鬆了口气,慢慢冷静下来。 女僕长卡米拉对一行人的到来没有丝毫准备,忙让女僕们备好接风洗成的宴席。法莉婭说不用弄得那么麻烦,她马上就会离开。 “替我照护好尤,没我的允许,別让任何魔女接近她。” 卡米拉没问缘由,只向法莉婭保证,她一定做到。 两人对视良久,法莉婭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该和面前这位女僕长聊些什么了,她想和卡米拉多说说话,却害怕卡米拉仍像以前一样,对她的话不予在意。 斯泰西也是这副样子,法莉婭没法和她们心平气和地聊天,许多话在心里,直到买下阿斯让,方才一一倾诉出来。 “时间有限,”法莉婭打破沉默,”“我必须走了。” 卡米拉看著法莉婭起身后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气,托阿斯让照顾好她。 没几分钟,法莉婭、阿斯让、菲奥娜和梅便匆匆出门,留下两个精灵, 额外照看尤拉。 “莉莉会不会欺负尤?”法莉婭突然问道。 “我觉得不会,”阿斯让说,“莉莉是好孩子,何况还有更懂事的姐姐管著呢。” “不行,我得回头吩咐下!” 法莉婭显然多虑了。几人扭头返回宅邸,发现宅子里的三个小女孩儿玩得正欢。两个呆滯的精灵充当模特,供尤和莉莉这两个糟糕的画家在纸上作画,苏西在一旁点评,时不时出手改动线条。 “现在关係好,不代表以后不会欺负人,”法莉婭还是不放心,“人都是会变的,要是莉莉变成下一个艾芙娜,我就对她的脑袋瓜出重拳。” “不要带著恶意揣测別人。”阿斯让说。 “就要。”法莉婭向旁边两名魔女寻求认同,结果这次连菲奥娜这个应声虫都投了弃权票! “斯泰西应该不会这么教育你。” 阿斯让想,斯泰西的教育方式或许死板,但思想比较正统,与建城者爱莎的理念一脉相承。 “是蒂芙尼教你的吧?”阿斯让带著篤定的语气问道。 ” p 法莉婭撇撇嘴,没说话。 看来是说中了。 蒂芙尼在法莉婭身上下了不少毒啊。 接下来,该去她的老巢会一会她了, 第213章 冷酷是魔女最重要的特质 第213章 冷酷是魔女最重要的特质 在一眾元老中,蒂芙尼可能是最容易见到的那位,想要拜謁她,去角斗场就好。一人行道过中心广场,朝角斗场进发。 如今的中心广场摇身一变,成了人声鼎沸的“半奢侈品”露天市场,其中最吸人眼球的商品,无疑是一群等待“主人”的无主奴了。 用奴隶商人的话说:“都是些品相端正的上等好货!” 市民们之以鼻,“真的吗?我看早就被魔女们挑剩下了!” 对圣都的富裕阶级来说,购买奴隶,就和吃饭喝水一般理所当然。体面人就该做体面人该做的事,而像打扫卫生、看管门店、託管孩童这些烦锁又恼人的事宜,为何不交给奴隶去做呢? 就在奴隶商人与围观市民就价格问题扯皮拉筋时,阿斯让瞧见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男子,嘴里喊著“买不起就別看,给我们这些买得起人让路!”,吩咐僕从把人群推开。 奴隶商人知道来了位大买家,殷切地上前攀谈。中年男子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叫这些女奴排开站好,好让我的『儿子们”仔细挑抹。” 这所谓的“儿子们”,不出所料,就是那几个奴隶侍从了。 “这些女奴的身材都很好嘛,”法莉婭冷不丁说道,“阿斯让,你要是感兴趣,我准你过去挑选一个。” 阿斯让沉默以对。 菲奥娜轻声提醒:“法莉婭,假如他还是奴隶,你大可用这种方式给他配种,但眼下,元老们自作主张,给了他贵族身份一一” “不就是挑个奴隶吗?又不是选妻子。”法莉婭打断道。她早就给他定好妻子人选啦! “阿斯让,说话!为什么一声不响?”她接著问。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 一听这话,法莉婭果然黑起了脸,阿斯让对此早有预案,用更生气的表情和语气回应她::“请你不要侮辱我,也不要羞辱那些被逼卖身,如家畜般供人挑选的可怜人了。” 法莉婭的气焰立刻消了一半,而另一半气焰,则被梅的话语彻底扑灭了“如果我们不是魔女,我们是不是也会站在那里呢?” “.——·当然不会,”法莉婭说,“我会默默无闻地死掉。” 就这样,法莉婭轻鬆扳回一城,该由阿斯让哄她了。 后来法莉婭提议把这些女奴统统买下,送去她的宅邸当女僕,然而一问价格,只好就此作罢。太贵了,报到斯泰西那去,她都没有解释的余地, “法莉婭,你买那么多女奴,是想做什么?好哇,好哇!法莉婭,我是真没想到,为了你那斗剑奴,你居然墮落到如此地步了吗?!”那老东西绝对会大发雷霆啊,这个时候她只会復读一句话:“別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话说回来,如果阿斯让真敢跑去挑选女奴,我就会让他瞧一瞧,什么叫庇主的威严! 法莉婭天生就是钓鱼大师,阿斯让心知肚明,如不时刻留神,真上鉤了,后果———会很严重。 隨后,一行人继续沿著大道,朝角斗场的方向不断前进,中途不仅要避开错综复杂的小街小巷,还要纠正法莉婭这个路痴的错误引导,以免误入歧途。 “法莉婭,艾芙娜说你以前常来看我角斗,现在我有点怀疑了,你是怎么找对路的?” 法莉婭轻描淡写地说:“忘了。圣都街道这么复杂,谁会把路记得那么清?何况,我、我也没有经常看你角斗啊,艾芙娜乱说的,別信她。” 结果后面梅燃起兴趣,问法莉婭,阿斯让在角斗场上有什么亮眼表现时,法莉婭如数家珍般,细数各种名场面,还大用修辞手法,狠狠吹捧阿斯让的不败战绩,弄得阿斯让和菲奥娜颇为尷尬。 老实说,有很多角斗的经过,阿斯让本人都忘光光了,而法莉婭呢?她把那些角斗的临场解说词记得倒背如流· “难怪阿斯让喝了我的血之后,连龙王都不在话下呀,”梅说,“他以前就很强啦!” “不对!分明是靠我的魔法,还有我刻下的赐福铭纹,他才能一一两个魔女不甘示弱地爭起功劳,最后把这个致命问题拋给了阿斯让,叫他给出答案。 阿斯让谦虚说:“如果不是始源精灵翻然悔悟,我会葬身龙腹。” 果然这回答让两个魔女都不满意,但阿斯让觉得,两方都不满意,总比一方满意强。 菲奥娜犹豫许久,也站出来为阿斯让说话(同时也为了自己):“我也有很大功劳吧?要是没有我烧树,那些精灵可能会一直疯下去。” 四人就这么又吵又闹地来到角斗场的场馆之下。 有法袍开道,法莉婭无需多言,直接对蒂芙尼的僕从们亮出拜帖,说我要见蒂芙尼。 场馆的个人1门当然院侍法利婭送习金法柜代农门公,未有是位入魔女? 广? + ? ,但她的態度,未免太跋扈了些。 僕人们窃窃私语,最后派人请来僕役长(同时也是蒂芙尼的隨身女僕与女僕长),想看婉言谢客。 这名僕役长,是一位穿著打扮与卡米拉別无二致的人物一一同款女僕衣装,不见任何饰物,差点唤起法莉婭的应激症状,所幸她的气势比卡米拉弱上一头,为人温和不少,法莉婭很快调整状態,说道: “公务繁忙是什么意思?忙著接待落荒贵族是吧。回去告诉你的主人, 就说大魔女法莉婭要来见她,我想她是不会拒绝见我的。” 阿斯让猜测,法莉婭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大概只是面见蒂芙尼前的一种热身罢了。幼时的经歷,让法莉婭在蒂芙尼面前十分弱势,她要用这种方式,压抑心中的阴影。 玫瑰之所以带刺,无非是想保护脆弱的自己。 僕役长被法莉婭训得匆匆转身,大约十分钟过去,她再次现身,手里拿著四张角斗场的门票,“下午有场角斗赛,蒂芙尼大人將在观眾席上接见你们。” 法莉婭感觉自己受了侮辱,根本不接,阿斯让拍拍她的肩膀。 “那就这么说定了。”阿斯让接过门票。 中午时分,四人靠著附近的麵包店对付了一餐。阿斯让发现圣都麵包店的价格要比之前贵了一截,港口劳工一天的工资,只够一家人勉强餬口,根本攒不下几个子儿。 饥荒。 九省乡村一旦衰弱,圣都就会在飢饿中陷入动盪,市民们对此毫无察觉,光骂店长心黑抬价。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前来观赛的市民们在角斗场前排起长队,魔女们自有特权,依靠快速通道迅速入场。 从理论上讲,阿斯让是没资格与魔女们同处一排的,魔女与凡人之间理应存在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这道高墙由魔女设立,又被魔女主动打破,阿斯让跟著法莉婭她们一道落座,发现很多陌生魔女手挽钟意男伴,还没开赛便聊得小执这些魔女太不要脸了!法莉婭哪拉的下脸做这种事?她伸手扯住阿斯让脖子上的项圈一一准確点说,是掛在项圈上的那条吊坠,以此宣誓主权。 然后她就看到,旁边的梅有样学样,早就挽住阿斯让的胳膊啦! “快放手! ? 法莉婭连忙与阿斯让换了位置,一屁股坐到梅与阿斯让之间,然而没过多久,她便自身恶果,懊恼不已。 因蒂芙尼入场后,竟直接坐到了阿斯让左手边的位置上! 这可恶的女人,说不定会对阿斯让动手动脚! 法莉婭好想和阿斯让再换一下位置,可她却不爭气的怂了。 “你就是法莉婭?” 一名身著白袍,连头髮都是雪白色的小魔女站在法莉婭面前,她个头不高,表情冷漠,看人的时候不看脸,两眼的瞳孔聚焦於法莉婭胸前。 赤裸裸的挑畔! “问人名字前,还是先自报家门吧!你这没教养的小东西,往哪看呢? !” “她叫艾琳,和我一样,都是天神教的『圣女』哦,”梅说,“但是———有点奇怪啊,在我的印象里,你之前应该没那么多白头髮呀?” 艾琳没理梅,但梅也不在意,见艾琳不搭理自己,她便把注意力放到台下去了。 “没想到,我竟然有一天能从你嘴里,听见『教养”这个词,”蒂芙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明明你也是个没教养的坏小孩儿,法莉婭。” 艾琳对“坏”这个字眼起了反应,『“蒂芙尼大人,我是坏孩子吗?我不要当坏孩子,怎么才算有教养呢?” “你是乖孩子哦,艾琳,比法莉婭乖多了。”蒂芙尼把艾琳招到面前, 轻轻抚摸她的脸,“可光论『乖巧』,是不够的,你必须要在硬实力上胜过法莉婭,才能独得我的宠爱。” 艾琳用力点头,侧过脸说道:“法莉婭,我迟早会胜过你。” “我脑子坏了,才会欺负你这样的小不点。”法莉婭没好气道,“我干嘛和你比?” “因为这是蒂芙尼大人所期望的事。” “还是聊聊正题吧。”阿斯让说。和梅想的一样,他也对艾琳的变化感到奇怪,但他没有细问,因为他知道艾琳那白到不自然的发色,肯定与蒂芙尼脱不开干係。 “不急。”蒂芙尼说,“等角斗开始,我们再谈河谷地与天神教的那些事。閒暇时间,就该谈些閒余话题么。” 菲奥娜感觉自己完全插不上话,乾脆摆烂,梅看那里,她就顺看梅的视线看向哪里。 见眾人都不说话了,蒂芙尼便主动开口,越过阿斯让,向法莉婭说道: “法莉婭,如今的你,越来越叫我失望。” 法莉婭皱了皱眉,当没听见。 “很久之前我就教育过你,作为魔女,最重要的一项特质,不是热忱, 而是冷酷。只有蠢笨的人,才会怀看热忱的心,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你那好老师,就是我说的蠢人,她的下场,你也看见了。表面上她主动请缨,去巴迪亚充当“放哨人』,但实际上,你应该清楚,她是被排挤出圣都的。 她曾带头消灭了白龙之王,救圣都於水火。可那又如何?没人感念她的贡献。她有善心,这很好,我们魔女就喜欢有善心的凡人,这样的人最好统治,但她是魔女。 法莉婭,善良的魔女都死了,而且死透了。『无头姐妹”的故事,需要我再讲一遍吗?那真是一对善良的好姐妹,但这份善良,不过是软弱的衍生物。 她们对自己的力量不够自信,所以害怕凡人。你的老师也和她们一样, 对自己的力量不够自信,正因不自信,才会想著收买凡人的忠心。 我告诉你,法莉婭,魔女无需畏惧凡人,尤其是你,你心里清楚,你掌握著凡人永远无法匹敌的强大力量,他们的生与死,都在你的一息一念间, 你若在意他们的生死,那他们就会利用你的善良,谋取好处,並且还会將你的善良看成软弱。 我一向认为,魔女的『良知”,將是魔女身上最大的弱点与破绽,因为有良知,所以当凡人对你刀剑相向时,你会为之犹豫一一如果那个凡人是个孩子,那他行刺时的成功率,將大大提升。 这都是经验之谈,法莉婭。当然,你不听也没关係,毕竟我的心已全然放在艾琳身上了。” 阿斯让下意识警了眼法莉婭,发现这傢伙竟然真吃醋了。 嫉妒心害人啊。 “既然你对艾琳如此上心,那她这头白髮,你作何解释?”阿斯让问道,“她还没成年呢,头髮却已白一片。” “不好看么?白色与她的脸蛋很相配呢。”蒂芙尼抚著艾琳的髮丝。 蒂芙尼的脸上掛著笑,但眼神却冰冷十足。她似乎很不愿聊这件事,阿斯让不想过多刺激她,於是不再追问。 “艾琳,你要认真听。身为魔女,你必须保持一颗冷酷的心,不可以信任除自身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吗?当然,我不再这一行列,你可以永远信任找。 艾琳说我知道。 “要怀著冷酷的心,看待凡人,让他们恐惧,让他们死!他们必须明白一件事,不论何时,他们都得看魔女的脸色过活。” 第214章 良善是弱者的棺木,冷酷乃强者的冠冕——非也 第214章 良善是弱者的棺木,冷酷乃强者的冠冕——非也 就在阿斯让思索如何反驳蒂芙尼时,法莉婭率先发话了。 “还真是,”她紧张地揣起手,声音缺乏底气,“凡人只能看魔女脸色行事。” 喂喂。阿斯让斜眼望她,她堵了嘟嘴,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別过脸去。 然而,正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孩更比一孩熊,法莉婭这次是遇上劲敌了。 “蒂芙尼大人在与我说话,”艾琳不冷不热,却极具攻击性地说道,“请你不要插嘴。” 梅与菲奥娜惊讶地望过来。法莉婭阴侧侧地说道:“该闭嘴的是你,你这个穿白袍的小不点,口气很狂嘛,但你给我记號,大人聊天时,没有你这种小屁孩儿发言的份。” 她瞪大眼晴,接著说道:“还有一点,没人教你的话,我来教你:与人说话时,要正视別人的脸,记、好、了、吗?” 梅轻轻戳了戳法莉婭,小声嘟囊道:“她看不清別人的脸,好像是患了一种名叫脸盲症的怪病。” 法莉婭马上想明白,这小不点儿估计是被天神之血毒害了,“罢了,不和你计较。” “现在我还小,以后我会贏过你。”艾琳声音平淡,不带丝毫起伏。 法莉婭歪歪嘴,不予置评。 蒂芙尼微笑著让艾琳坐到身边,“艾琳,你要在心態上胜过她,未来你会大有可为的。你要做一个表里如一的魔女,不可似她那样口是心非。你听见了吧?她刚刚附和了我的话,可她却在拜帖里劝我对那些凡人网开一面,不要被贵族蒙蔽视听,纵容他们横徵暴敛,为祸乡里。你说,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的真实想法呢?” 艾琳摇了摇头,认真道:“对不起,蒂芙尼大人,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蒂芙尼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欢呼声里。 开幕式如期举行,今次没有赛车项目炒热气氛,而是直奔主题,让斗剑奴们登台表演。对面的观眾席上有孩童在,他们表现得既兴奋又恐惧,但更多的还是兴奋,当斗剑奴们挥剑对攻时,他们也都隨波逐流,將血腥残酷的角斗赛当成了閒暇时消遣的刺激游戏。 观眾的欢呼声有多火热,阿斯让的眼神就有多冷。 “凭你这位资深斗剑奴的眼光,你觉得,谁会贏下这局比赛呢?” 欢呼声起起伏伏,空档之余,蒂芙尼唆使阿斯让下注,“我呢,將押注在另一人身上“我不拿別人的性命下注。”阿斯让毫不犹豫地回绝道。 蒂芙尼闻言,脸色一变,本来她的脸上还掛著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现在是彻底看不见了。“你要违抗我?”她问,“你明白是谁在对你讲话吗?『不败的狮子”?” “『不败的狮子”?” “一些想要临幸你的元老,为你取得绰號。” 临—-临幸?!法莉婭拉长了脸,眼前闪过种种虚幻的画面,手心冒出冷汗。阿斯让!这可是我给他取得好名字! 我必须保持警惕,绝不能让阿斯让沾上元老,那些老东西会把他玩废的!对,等角斗落幕,我还要给梅好好补课,阐明事情的严重性,这傢伙,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万一这蠢蛋被老东西矇骗,用她的血来增添情趣—..? 法莉婭不敢往下想了! “绰號我挺喜欢,临幸就免了。”阿斯让的目光始终落在看台上,他不愿观赛,因为场中血腥的廝杀会让他想起那段无比疲惫的时光。 “帮你挡住她们的人是我,你要有所表示。”蒂芙尼说,“下注吧,谁生,谁死?哦,你也可以赌平局。” “那会亏惨。”阿斯让说,“我不赌。” “这次我不是在邀请你,而是在命令你,”蒂芙尼语带寒气,“你要拒绝一位紫衣元老的命令吗?” 影梅提醒梅,梅拉拉法莉婭的袍袖,法莉婭会意,用手肘推了推阿斯让。菲奥娜悄悄关注阿斯让的一举一动,心中暗劝这头淫熊赶紧认个怂。 阿斯让叫她们失望了。 “我在这里流过许多血,受过很多伤正是你们给予我的苦难,磨链了我的心智。”阿斯让儘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拒绝你,並不使我感到害怕,蒂芙尼。话说回来,既然角斗已经开始,我们是不是该让话题步入正轨了?” 几分钟的沉寂后,欢呼声又一次来到顶峰。台下胜负已分,一名斗剑奴刺穿了另一个斗剑奴的身体,后者跪地不起,观眾们倒竖手指,要求砍下败者的大好头颅。 已经用不著计票了。 阿斯让从挥剑者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待欢呼声消停以后,他缓缓说道:“你委託我们替你处理天神教与失乡会,现在种种证据表明,河谷地的贵族们很可能与它们存在某种的关联。” 今天是集市日,元老们多在宫里会见豪商,主台上看不到其他魔女的身影,很多事都能放开了谈。 “我们带回了一位失乡会的背叛者,同时还带回来了一位与艾琳有著相同遭遇的小魔女,这都是铁板钉钉的实证。” “这些话,应当由法莉婭亲口向我陈述。” 台下的胜利者,按照规则,高举血淋淋的人首,宣誓自己的胜利。阿斯让右手边的三名魔女不忍看这场面,阿斯让左手边的魔女看得津津有味。 蒂芙尼一边鼓掌,一边说道:“法莉婭,当初我就告诉过你,你是驾驭不了这个斗剑奴的。他现在还在你的掌控之中吗?你有掌控他的自信吗?呵呵我听说你从蕾露那里习得了一些手段,那这些手段有效果吗?我猜效果很不明显,毕竟你的身材与蕾露相去甚远,她那一套,你如何学得来呢?” 法莉婭的嗓子像猫儿般,发出阵阵低沉的咕嚕声。 “当然有效,非常有效,现在他就是一条匍匐在我裙下的忠犬,同时也是我的传声筒。是我让他对你露出猿牙,因为我对你的恨,与对你的敬畏,有著同等分的重量。蒂芙尼,打一开始,他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事先交代过的—-皆有我的授权!” 法莉婭忙著为阿斯让背书。她不擅撒谎,眼神乱飘,脸颊泛红,“我要专心看比赛了。” 她专心了,菲奥娜就没法专心了,要是蒂芙尼真的迁怒到法莉婭头上,那该如何是好? 阿斯让没注意到菲奥娜的小眼神,但他心里的想法与菲奥娜如出一辙,只是事已至此,回头也是无用。 “恨”这个字眼是蒂芙尼的雷区,儘管蒂芙尼的表情管理做的相当到位,但那微小的一燮,还是被阿斯让捕捉到了。 “坦白讲,我对河谷地的地產並不上心,那儿的收益逐年降低,只占我年收入的很小一部分,我完全可以撒手不管,任由你们胡来。”蒂芙尼冷哼一声,“让我猜猜吧,猜猜你们会在那儿做些什么。哦,我猜你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革除贵族的勛位,重建乡村的自治体系。你的老师不就一直鼓吹这种做法吗?” “但那之后呢?” “你们会因农民的狡诈吃尽苦头。起初他们会感念你的所作所为,然后,等你们光顾他们的村子,收缴他们理应缴纳的税金时,他们就会想尽办法,將收穫的粮食藏匿大半, 他们会向你们哭诉,他们过得真的很惨。你若发了善心,他们就会在事后嘲笑你的愚蠢, 你若严格办事,他们就要在背后打你闷棍。减税增收?你的斯泰西老师如果真有机会践行她的理念,最后只会落得悲惨的下场。 法莉婭,圣都是一座拥有近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市民每日的吃穿用度,消耗惊人,广大魔女,也要供养自家的家僕,如果你不能从农夫嘴里多扣一点粮食,那你要用何种方法,填饱圣都的胃囊呢?要知道,你这身镶金法袍,是元老们为你披上的,不是外省贱民给你披上的。” “农夫越榨越出油。”艾琳说。这话显然是蒂芙尼教给他的。 “哈哈,是啊,就是这样,”蒂芙尼笑道,“损人利己是人的天性,人们的欲望永无正境,尤以圣都为最。外省的乡镇是如何瓦解的?还不是因为前代魔女们的年年压榨,使得各地村社的欠债,永无偿清可能。” “你的老师指责我,说我的包税制改革,不给农夫生路,对法兰貽害无穷。可事实真是如此吗?在我来之前,法兰各地的村社,早就被年年积压的税金榨空了血肉。 圣都要求农夫生育,並且规定每个生出来的孩子,都拥有法定继承权,否则那些多余的孩子,必將成为秩序动盪的元凶。就这样,田地越分越少,农夫越生越穷,但圣都压在每户人家头上的税金却分文不少,於是每个村子的自由农都在逃荒,农田缺人照料,不是缺水乾裂,就是满地杂草。 圣都需要这些农田填饱胃袋,不可能让这些田地无限荒芜下去,元老们便將这些原属於村社与自由农的田地承包给私人经营,大庄园主由此產生。问题来了,那些逃荒的农夫,最后去了哪里?当然是託庇在这些庄园主的私人农庄里咯。 这些贵族庄园主的资金来源,又与各地魔女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所以你会被金月湾的魔女盯上,她们害怕你侵吞她们的私產,儘管这些私產是她们趴在我的地產上吸血得来的。 说了这么多,你们也该明白了,我推行的包税制,不过是顺应潮流,做个顺水人情罢了,我在台前谋得了好处,台下的魔女们也得到了她们想要的东西,可谓双贏。至於农民的死活?我不关心农民的死活。我是魔女,我的权势乃圣都授予,你也是魔女,法莉婭, 不要忘记这点。” 正当阿斯让思考如何回话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阵粗重的吸气声。 “至少要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吧!”菲奥娜不住了,“不求吃饱,但至少—至少不要隨隨便便地饿死,连一个冬天都抗不过去。我怕再过几个冬天,法兰就没有可用的人丁了!” 又有一对斗剑奴入场,角斗场內人声鼎沸,而蒂芙尼紧闭双唇,表情冷漠,令菲奥娜瑟瑟发抖。 我在发什么神经啊!!! 要死了,这回真的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艾琳,看到没有,经常的软弱与偶尔的良知,正是这些黑袍魔女们最普遍的特质。” 菲奥娜悬著的心没有死掉,而是被蒂芙尼捏在手里,狠狠躁。 “想要成为强者,就要有一颗无所畏惧的心灵。良善?那是弱者的棺木,冷酷,才是强者的冠冕。凡人与其后代將死千次万次,而我们魔女只活一世,我们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阿斯让看出来了,蒂芙尼是眾多元老的一个缩影,她的想法不仅仅是她个人的想法, 恐怕也是多数元老埋藏在內心里的真实想法。 “善良並不等於软弱,冷酷亦非强者的特权。”阿斯让反驳道:“蒂芙尼,我软弱吗?” 台下的角斗又一次分出了胜负,观眾又一次倒竖拇指。他们喝倒彩的声音是那么刺耳,那么沉重。阿斯让没向这股噪音屈服,他提高音量,喊道: “当你们要我杀死我的导师时,我放下了斗剑,我念起了旧情,我知道我的举动很可能会让我们两人全都身死,但我还是那么做了,我软弱吗?” 阿斯让在赌,赌菲奥娜说得那则传言是真的。 赌蒂芙尼心里,有著和法莉婭相同的伤疤。 他赌对了。 “我为人的道德,战胜了我活下去的想法。我愿意用人的身份死去,也不愿用非人的姿態在世上苟活。如果那时我挥下斗剑,用我导师的性命换得我的性命,这种冷酷的举动,能称之为强大吗? 狗屁强大。那只代表我向你们跪下了、屈服了,我在向你们摇尾乞怜,求你们看得尽兴,然后放我一条生路。一如你对你的老师那般,蒂芙尼。” 第215章 对赌协议 第215章 对赌协议 某种黑暗的情绪在蒂芙尼的心中爆发开来,沿血管流遍全身,压抑许久的魔力受这股情绪感染,宛如笼中挣扎的困兽,不断撞击著缚身的监牢。没有经验的小魔女会在此时露出一脸苦相,主动释放魔力,规避魔力反噬的风险,但蒂芙尼是何许人也?她对魔力的掌控已臻於佳境,不到几秒时间,她便迅速冷静下来,把那些受到情绪污染的魔力疏导出体外,同时也给其他魔女一个警告。 “我想,你刚刚说的这番话,並没有经过你主人的授权。”蒂芙尼儘量让她的每一个语调都似不倒翁般平稳。她不愿纠结,是否是法莉婭將她的往事捅给了这个斗剑奴,毕竟关於她的传言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只是碍於她的地位,没有捅到檯面上而已。 不过,就算捅到檯面上也不要紧,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她与佐伊之死一事有过牵连。佐伊死於同床的斗剑奴之手,而那时候,蒂芙尼魔力尽丧, 被佐伊秘密因禁於暗室中,若將佐伊之死联繫到蒂芙尼头上,未免太过牵强。 要问为何会有蒂芙尼师的传言,答案其实很简单,但如此简单的答案,整个圣都只有一人知道,那便是蒂芙尼本人。这些言论都是她早年有意散布出去的。 她必须这么做,唯有如此,她才能驱散那个名为“佐伊”的梦魔。 当佐伊怂惠蒂芙尼杀死自己的母亲时,她是这么说的:·“感受你体內涌动的魔力,这些魔力正在重塑的形体,它们杀死了软弱的你,名为『蒂芙尼』的小丫头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为『蒂芙尼』的强大魔女。 凡俗女子会被命运所困,隨波支流,而我们魔女,將重新定义命运。去吧, 去做吧。” 就这样,佐伊在蒂芙尼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蒂芙尼小心翼翼地呵护著这颗种子,不让它被佐伊察觉,但当这颗种子即將破土发芽时,蒂芙尼终於瞒不住了。 佐伊勃然大怒,那愤怒化作一抹恬淡的微笑,而当蒂芙尼看到这抹危险的笑容时,她失去了抗衡的勇气,那时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同窗的魔女们全都消失了,她也也不能例外。 时至今日,蒂芙尼依旧不知,她那危险的心思是如何被佐伊发现並拆穿的。她觉得那个斗剑奴有问题,是佐伊派来试探她的,但最后佐伊却被那斗剑奴咬断了脖子,死状悽惨无比。令人发笑。 那一日的光景,歷歷在目。蒂芙尼曾按照佐伊的指使,用某种神秘魔药俘获了某个斗剑奴的心智。所谓的斗剑奴,在蒂芙尼心中就是低贱与野蛮的代名词,所以魔女们与其欢爱时,都要隱藏自己的身份,戴上华美的面具, 拉来大群僕人,化妆成上流的贵妇。话说回来,在这些低贱者身上寻求欢愉,难道不是件匪夷所思的事吗? 总之,基於种种原因,蒂芙尼没有记住那个斗剑奴的名字。只知道那个斗剑奴是斯泰西的老头。哦,用头来形容他们两人的关係,难免有些不妥,因为他俩从未有过肌肤之亲。 要问斯泰西为什么会看上那个斗剑奴,这个问题,在蒂芙尼看来几乎可算未解之谜了。毕竟角斗场上的勇猛,在魔法面前一无是处,而床榻上的功夫·...很明显,斯泰西与之无缘。 至於佐伊..可以肯定,佐伊绝不是因以上两种原因,才命蒂芙尼用魔药俘其心志的。她想玩弄的是人心。那个斗剑奴渴望拥有与斯泰西並肩作战的力量,那就给他好了,但代价么一一他將落入佐伊精心编织的蛛网里,从此与斯泰西分道扬。 那药的力量的確强大,当那斗剑奴意欲报復蒂芙尼时,他几乎就要成功了。死神再度向蒂芙尼投来一警,那斗剑奴扼住了她的咽喉,手中短剑与蒂芙尼的下腹间,仅有一层布料的距离。 自我毁灭的欲望在这一刻变得空前强大,死神的低语充满诱惑。她的尊严劝她体面地死,因她的前半生已丑陋到不堪回首的地步。 然而,那斗剑奴忽然收手了。他放过了蒂芙尼,並让蒂芙尼替他准备一种隱形而致命的武器,他要让佐伊付出代价。 蒂芙尼答应了他,可就在当天晚上,佐伊召见了她。她身著紫袍,手持长鞭,那个心生歹意的斗剑奴浑身鞭痕,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沙哑的嗓子不时扯出几声哀嚎。不是咒骂,而是渴求。他渴求佐伊手里的魔药。 这就是凡人,软弱又无力的低贱玩意儿。 但蒂芙尼已无力咒骂斗剑奴的丑態了一一尖锐的声音响起,佐伊的皮鞭抽在她的身上。 “敢反抗我?你哪来的力量反抗我?” 事后想来,那不过是老东西的逞强之余,她老了,脸上皱纹一天比一天多,若放手一搏,老东西不一定是蒂芙尼的对手,可在当时,蒂芙尼完全提不起与之抗爭的心思。魔女会隨时间衰老,可权威会隨时间巩固。 那权威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始终压在蒂芙尼心头。 她跪在地上,亲吻老师的脚趾,乞求宽恕。 佐伊把她端在地上,踩她的脸,-“继续,我会原谅你的。谁让我现在只剩你一人继承衣钵呢?” 那只脚从蒂芙尼的脸,一直踩到她的背,踩弯她的脊樑,“排空你的魔力。” 瞬间的犹豫,招来更大的怒火。地面软了下去,好似泥沼,蒂芙尼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下沉,要不了多久,她会像某些同门一样沉进墙体与地板, 从此消失无影。 她排空了魔力,欺骗自己:假如就此死掉,便再无復仇可能。 “这才像个乖孩子嘛,”佐伊伸手安抚她,脸上的微笑依然带著阴影,“蒂芙尼,我知道你为什么恨我,马上我会让你明白,你的恨全无意义。” 佐伊之后说的话,令蒂芙尼永生难忘,也是困扰蒂芙尼的噩梦源头。 “蒂芙尼,我曾经说:魔力將重塑魔女的形体,凡俗的你就此死去,魔女的你重获新生,但事实果真如此吗?呵呵—...呵呵呵——...怎么可能呢!我们魔女身负某种诅咒,这诅咒你再清楚不过一一从没有人生来就是魔女。 过去的我们从未死去,不过是在心中的某个角落藏起来了。一旦时机成熟,她们就会夺过这具身体的控制权,重新变回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蒂芙尼呀,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你是何种模样吗?呵呵,不记得也没关係,我会让你回忆起来的。 你是妓女的孩子。 你的命运早有註定,这命运曾悄悄发生了偏移,但现在,我要將你的命运重新拨回去一会儿。我愚蠢的女儿啊,这就是你反抗我的下场。” 蒂芙尼害怕男人,从未真正触碰过男子,如无意外,最后她肯定会成为一个疯女人,她的名字,也將被其他魔女慢慢淡忘。佐伊的意图很明显一她要寻回蒂芙尼原本的命运。她將蒂芙尼锁於暗室,每日餐食寡淡,饮水全靠抑魔药一一这意味著一个极其恐怖的后果,所幸那后果没有落地。佐伊原先定好的人选,是下场角斗的胜利者们,幸运的是,在那场角斗开幕以前, 她便死在了那个斗剑奴的牙齿之下。 她太自信了,自以为完全掌控了人心,行事肆无忌惮,最后却栽在凡人手里。也许直到临死前,她还沉醉在得意的喜悦里,没有意识到床边人向她露出了疗牙。总之,她死得太过滑稽,所以秘密处理此事的几位资深元老全都心照不宣地隱瞒了她的真正死因,这倒给了蒂芙尼偽造泄愤的空间。 如今她有些后悔,年轻时的无谋之举,!反而在她决定对付佐伊身后的可疑派系时,成了一种阻力。 场上掌声雷动,將蒂芙尼沉入深渊的思绪捞起。直到这时,她才发觉刚刚释放的魔力嚇到了身边的艾琳。 “谣言止於智者。”蒂芙尼安抚著艾琳,说道:“你这番话不仅伤不到我,反要伤及你的庇主。” 她的声音冷静而自信,有种虚假的从容。 “这都是拜你所赐,蒂芙尼。你的所作所为,不仅没给法莉婭以安慰, 反而將她的內心撕出了更大的伤口。”阿斯让握住法莉婭发抖的手。 “她的软弱念我工责道地的表情高无波澜 仿佛法莉婭的痛苦在她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琐事。 “你说错了,蒂芙尼。法莉婭远比你坚强,过去的梦魔已追不上她前进的步伐,何况还有我在,在她停滯不前时,我会推看她前进。而你,蒂芙尼,你曾害法莉婭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但现在,她长大了,儿时承受不了的痛苦,她已能承受,至於那些多余的分量,我会替她分担。” “呵,”蒂芙尼僵硬地勾动嘴角,“真是这样吗?法莉婭?” 阿斯让能从指尖感受到法莉婭的犹豫与不安。 我说过了,”她的声音慢慢变得坚定,!“他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我的授权。” “你觉得我对贱民心慈手软,你又何尝不是对你手下的贵族心慈手软? 我们手中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们与天神教之间存在某种密切联繫,我们甚至从河谷地的贵族手里找到了天神之血,还有受天神之血所苦的年幼魔女, 即便如此,你也要包庇那些无用的贵族吗?他们个个都是税金小偷。” “贵族对我们魔女而言,乃锚定凡俗秩序的稳定之针。” “曾经是,”法莉婭决然道,“但现在不是,我看这些肆意吸血的蠕虫,早已成为动乱的元凶。蒂芙尼,你若执意包庇他们,那我就只好把我手里掌握的信息提交魔女院了。” 蒂芙尼嘲讽一笑:(“法莉婭,你还未搞懂一件事。包庇贵族的不是我, 而是整个圣都,整个魔女院。” “魔女院是由各个魔女组成的,你是元老,你可以代行魔女院的意志, 但魔女院的意志並不一定符合你的意愿。”阿斯让冷静分析,“你曾委託我们替你剿灭天神教与失乡会,而河谷地的贵族在你眼皮底下与它们有染。你应该对他们恨之入骨才对。” “恭喜你,你猜对了。”蒂芙尼做作地拍了两下手掌,“我只能代行魔女院的意志,但我无法决定魔女院的想法。猜猜看,为什么是我蒂芙尼掌管大角斗场,掌管这座富饶之山呢?那是因为·—-法莉婭,我和你的老师一样,都是派系外的人物,但我俩有个区別,你的老师和所有派系都不好,而我和所有派系都有不错的关係,所以元老们才能放心將角斗场交给我管理, 好让她们从容渔猎强健的男子,寻求片刻但永恆的欢愉,不用担心被人从身后捅刀子。” “呸,”法莉婭骂道,“真噁心。” “你哪有资格说『噁心』呢?”蒂芙尼警了一眼阿斯让,眼中暗含杀意,“我说话的时候別插嘴,你这没教养的小丫头。呵,原话奉还。” 法莉婭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细微语调嘟囊了两声,低头注视赛场。 蒂芙尼的“蛇眼”紧盯阿斯让,阿斯让不躲不闪,坐的极稳。他看到蒂芙尼与法莉婭的魔力在暗中纠缠了一会儿,但双方都不占优势。 “就像以前一样,我们各退一步。”蒂芙尼率先开口,_“我不可能单方面收回太多贵族的勛衔,那样动静太大,不好收场,但我可以重整地契,將他们的土地转包给你们。” “便宜点,”法莉婭舔了舔嘴唇,“我拿不出太多现钱。” “当然,会很便宜的。”蒂芙尼阴侧侧地说,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她的语气与法莉婭很有几分神似,“不过,提前说好,我会在契约书里附带一条对赌协议。” “.—·什么协议?”法莉婭顿感不妙。 “假如你们没能在规定时间內完成我的委託,把我仇敌的头颅送到我的面前,那你就要把阿斯让的所有权转让给我。”蒂芙尼阴笑道,“別问怎么转让,我有的是办法,隨便拿出一个,就能把他重新贬为奴隶。” 第216章 末日论 第216章 末日论 梅赶紧推了法莉婭一把,法莉婭说你別推我,把梅的手拍开。 “那还是算了,”她扭头说,”我们还是谈钱吧。” 蒂芙尼神色冷峻,问道:“你確定?会很贵的。那可是上好的土地。” “很好吗?”法莉婭反问道,“我看那些贱民一个个骨瘦如柴,生出来的小屁孩儿又黑又瘦,丑不拉几,我一看便知,他们打小就没沾过奶,全靠米麦填肚皮。” “那是因为土地的收益被抽走了啊,將来你也能从中渔利。” “渔不了多少。”阿斯让討价还价,“我私下了解过,河谷地的两大支柱產业,是畜牧业与酿酒业,前者因绿龙灾害一不振,而后者我们难以涉足。贵族们的私人酒庄沿月河的主脉与支流开枝散叶,可酒水的定价权,却被占据销售渠道的经销商们牢牢把持著,如果我没猜错,这些经销商背后“都有元老的投资。”蒂芙尼肯定道,“沿岸的晒盐厂,也是许多元老把持的暴利產业,相较之下,土地的收益確实不值一提,却足够让黑袍魔女们眼红了,不是吗?” “农民们已忍受不了如此高额的税赋了。” “这种问题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內,”蒂芙尼说,“农夫的死活与我无关。” 菲奥娜起衣袍。她痛恨自己的弱小与无力,失乡会毁掉了她的小家, 可对上失乡会的缔造者时,她的心中只有恐惧。蒂芙尼有意外泄的魔力就像无形的火苗,菲奥娜感觉身体好烫。 城镇的黑市里流通著避孕的药剂,屠户的摊店上每天都会出售羊肠一类的玩意儿买不起这些东西的农夫们,才是生育的主力军。我想,近些年诞生的魔女,大多都是乡村出身吧?失乡会亦不例外。 要我说,乡村的糜烂不仅会影响魔女的数量,还会对魔女们的心智造成极大损害。在她们觉醒以前,她们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孩儿,不得不跟著她们的父母在田地间摸爬滚打,一点小小的困难,就能把她们的小家庭压得支离破碎,而当家里遇到困难的时候,一些早熟的孩子还要担忧父母是否会狠心將她们遗弃掉。 於是,当她们突然觉醒为魔女,手里握有能替曾经的自己討回公道的力量时,她们便成了圣都秩序的真正破坏者。蒂芙尼,你不会不清楚这点,所以你將她们整合起来了,你让她们把力量对准曾经生养她们的土地上,唯恐她们將力量的矛头对准圣都。 可你最后还是失败了。慢慢的,一些魔女认识到她们前半生的苦难究竟是谁施予的,然后她们背叛了你,用自己的方式对抗圣都。有的胡作非为, 肆意杀戮,有的相信了魔女有罪论,抱著自我伤害的心態投靠了天神教。” 新一轮的角斗赛渐入高潮,看台上押了重注的流氓赌徒们面红耳赤,爭相为对方喝起倒彩,接看他们也相互扭打在了一起,成了別人下注的赌局。 蒂芙尼小看凡人的丑態,“奇怪了,以前我怎么没有注意到呢?你和其他斗剑奴有些不同,他们是彻头彻尾的野蛮人,而你顶看一颗还算聪慧的脑袋。我有点想拿你的头种了,开出来的朵必然娇艷无比。” “休想。”法莉婭说,“要种也是我来种。” 你干嘛顺看她的话头,说这么恐怖的事情!停一停,停一停啊, “法莉婭,即便现在你不愿和我赌,未来你也一定要和我赌的,”蒂芙尼自光阴冷,“在我的教导下,艾琳终会战胜你,她將你踩在脚下,然后把你旁边这人作为战利品,交到我手里,那时我会教他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这就是你过去背叛我的惩罚,法莉婭。” “我会做到。”艾琳瞬间应道。 “呵。”法莉婭不知该作何回应,索性冷笑一声,敷衍过去。 “那你要一打三咯。”梅点点法莉婭,又点点自己,而后点到菲奥娜头上。 蒂芙尼笑而不语。 台下战况愈发激烈,一名斗剑奴被另一名斗剑奴打落了武器,但他没有乞降,执意空手战斗,去夺对方武器,人们为他的英勇叫好,可对方也不是吃素的,虽说一时掉以轻心,武器险些被抢,但也迅速调整好了姿態,在斗剑离手后的一瞬间,猛击对手手腕,將斗剑震落,踢到一边。两人隨即进入拳拳到肉的缠斗阶段,直到最先显露颓势的那人投降为止。 喝彩声与倒彩声此起彼伏,双方各执己见,僵持不下,需由蒂芙尼主持计票。 难得口场產》菩芊尼说“敦采吗2” “我都快记不得了。”阿斯让如实答道。 当手里的票据能够决断他人生死时,每个人脸上都表现出了病態的狂热,各个层区的票据如雪般纷飞乱舞,计票员们焦头烂额,经数次核对后,將统计结果火速报给蒂芙尼知晓。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眾人一眼,要阿斯让等人各自投出一票。隨后,四张支持生的票据计入票池。 “我投死。”蒂芙尼投下一票,“艾琳,你也来投票吧。” “好的,蒂芙尼大人。” 阿斯让眼睁睁看著艾琳面无表情地投下死亡票。 “好孩子。”蒂芙尼摸了把艾琳的脸蛋,“好了,该公布结果了。” 死亡票比生活票多出一票。 蒂芙尼竖起拇指,缓慢地向下倒转,“处死。 1 要时间,生还派大嘆可惜,发出阵阵嘘声,处死派欢声雷动,其中尤以那帮赌输了的傢伙笑得最为快活,他们笑得疯癲、骂得发狂。 阿斯让望向场中央的两人,他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嘆息。失败者並不挣扎,安静又颓废地等待死亡,与战斗时的样子判若两人;胜利者脚步沉重, 慢慢地弯腰,慢慢地拾剑,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慢,只在挥剑时快如闪电。 久违的愤怒涌上心头。 蒂芙尼面带微笑,重新坐下,阿斯让看著她,而魔女们的视线越过他俩,落到艾琳身上。 如果说蒂芙尼的“冷酷”,代表著嗜虐的欲望,那么,艾琳展露出来的“冷酷”,则是另一种东西一一完全的冷漠。 这种冷漠不同於外冷內热的精灵,而是一种真正的,自內而外、发自內心的冷漠。 “蒂芙尼大人,她们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看我看,为什么?”艾琳不解道。 “因为她们害怕你,”蒂芙尼说,“你让她们感到不安。”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蒂芙尼大人,只要我一直保持这种状態,让更多人惧怕我,那么,敢伤害我的人,能伤害我的人,就会越来越少,是这样吧?” “十分正確。”蒂芙尼说,“正確到无人可以挑刺。” “那你要怎么跟人交朋友呢?”梅皱眼问道。 “魔女不需要朋友,”蒂芙尼说,“也不可能有朋友。” 那你真是可怜,可怜到家了。影梅不爽道。 “啊,对了,蒂芙尼大人,等下会有龙登场吗?”阿斯让听出艾琳的语气有些不对,是好奇吗?不,不太对,她的语气里含著一股微妙的牴触感。 “今天没有。” “烟, “艾琳,你害怕抽血呀。” “我不怕。” “你怕了,我听得出来,”蒂芙尼严厉道:“艾琳,你在我面前说谎了,不许再有下一次了。” “对不起。”艾琳认错地低下头。 “餵。”法莉婭感到不对劲,“抽血是什么意思?我没记错的话,这个白毛小不点是天神之血的载体吧?你抽她的血?” 蒂芙尼无声地牵起嘴角,“你们来时没有听说过吗?最近这段时间,有不少斗剑奴队伍成功屠龙,贏得『自由』了啊。听说了?啊,那就奇怪了, 你们既然听说了此类事跡,心里就该有所准备才是。莫非—·呵呵。” 她故意轻笑一声,“莫非你们以为,这些斗剑奴是凭藉自己的力量,成功屠龙的?怎么可能呢。这都要归功於艾琳,归功於天神之血。” 阿斯让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阻塞住了。 『天神之血,多好的东西。世上有那么多弱小的黑袍魔女,但当龙王来袭时,这些弱小的魔女却派不上多大用场,她们只能在后方摇旗吶喊,全靠元老们衝锋在前,这怎么行?元老们奋斗了大半辈子才披上了紫袍,凭什么给她人做嫁衣?弱小的魔女们也得做出贡献,必须做出贡献,但她们上了战场,反而会影响元老们施法,爭抢宝贵的元素资源,大拖后腿。那么,有没有一种办法,能最大化她们的价值呢?” “.—·天神之血。”阿斯让呢喃道。 “你疯了——·!”法莉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是圣都。影梅嘟囊著。 菲奥娜更是全然呆住。 “法莉婭,若你当初跟了我,你就会早早意识到一件事:在你出生之前,伟大的圣都,就已腐烂到臭不可闻的地步了。斯泰西把你保护得真好, 呵呵。” 蒂芙尼的话语宛如炸弹。 “法莉婭,有句话,我想你应当有所耳闻:『我们已触摸到人世的边疆,后人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的挣扎”。这句话是末日派诞生的起源。 末日派最开始只是几个失败主义元老组成的秘密团体,但这个小小的, 见不得光的秘密团体,却始终如幽影般飘荡在圣都地底,之后,以某次事件为节点,末日派以惊人的速度发展壮大,虽然她们还隱藏在幽影之中,但她们的势力与影响力,已不容小。” 魔女们(除了艾琳)异口同声:“沙漠之主。” “德塞托奥斯,”蒂芙尼直呼其名,“我的老师一一佐伊元老,她就是末日派的一员干將,对末日论深信不疑。她在思想上属於消极派,认为魔女们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阻止末日到来一一巨龙会再度占领世界,人类和魔女都將沦为龙的饵食,所以她极尽享乐、性格扭曲——..” 以残害新生的魔女为乐。蒂芙尼心想。 “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对后世產生何种消极影响,只要自己这一世活得滋润就好。我不负责任的猜测下:绝大多数元老都抱有这种想法, 只是在行动上並不像我的老师那样过激。 没错,虽然老师在思想上属於消极派,但她在行动上却是实打实的积极派。要我猜的话天神之血的配方,大概就是在她手上重现於世的咯。 嗯?法莉婭,你何必那么激动呢?坐下,像以前那样,认真听我讲完。 古代的魔女们打垮了天神教,並把天神之血的原始配方付之一炬·了吗?並没有。某些魔女將天神之血改良成了另外一种东西:一种名为『乐园』的神秘魔药。古老的伊斯巴尼亚行省,就是她们最初的试药所。” “据传在伊斯巴尼亚的古老群山间,有一处不为世人所知的世外桃源。”艾琳突然说道:“人们是这样传说它的一一” 蒂芙尼与艾琳一同念道: “它位於金铸的高山之间,浮於玉般的清泉之上,在那里,吃不完的珍美味、喝不完的香甜蜜酒都任君享用,还有无数妙龄少女常住其中,伴君嬉戏行乐。无数迷失的孩子们啊,他们在憎懂无知中来到了这片乐土,不必再在人间受苦。多么幸运,值得庆贺,父母们呀,勿要追寻。” “往好了想,或许最早那批魔女的本意是好的,她们从天神教的侍神骑士团中得来灵感,想要打造一支隶属於圣都的新骑士团,”蒂芙尼说,“最后她们失败了,由於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她们被迫关闭了“乐园』,然而同名魔药的药方却得以保留,並在之后的岁月里,於安托亚行省落地生根, 不料时光斗转,安托亚行省遭逢蚁害,『乐园”又被迫转移回伊斯巴尼亚的深山中。” “我可以肯定的说,从那个时候开始,魔女们就不再把心思放在克服『乐园』魔药的成癮性上了,所以那个魔药,才会以,『乐园”为名一一至於那魔药之前叫什么,谁在乎呢?” “她们开始用『乐园”魔药操纵凡人,散播有关“乐园”的传说,借凡人之手,行刺杀之事。等传到这代人手里时,確切来说,传到末日派手里时,她们决定更进一步,以『乐园”魔药为参考,重新挖掘天神之血的原始配方。” 第217章 血与海的熔炉 第217章 血与海的熔炉 阿斯让有理由怀疑,蒂芙尼的说辞是美化过的,魔女们所谓的“乐园”,大概是类似於某种私人小岛一般的东西。后来结合梅的说法,阿斯让对“乐园”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最开始的“乐园”,很可能是天神教安置圣女的地方,数不尽的魔女血奴沉睡期间,被各地信徒视为圣地,每年都有人前来朝圣。此后,魔女们打垮了天神教,奠定圣都治世的基础。出於某种原因,魔女们没有彻底摧毁“乐园”,她们大概是想將“乐园”的遗蹟改建为类似纪念馆的地方吧, 又或者,只是为那些被天神之血毒害严重的魔女留一个安眠的居所。 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最初那批魔女的动机已不可考。往好了想,那就像蒂芙尼说得那般:她们在天神之血的基础上,研製一种副作用可控的魔药;往坏了想——光是“乐园”这个名字,就已说明了一切。 建城者爱莎將魔女与凡人的联繫割断,让魔女的归魔女,让凡俗的归凡俗,继业者们忠实履行了她的思想,而这种思想,经歷百千年的沉淀与异化,成为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 凡人质疑魔女,魔女怀疑凡人。最终,一部分魔女开始在天神教的废墟上探寻奴役之道。既然人心难测,那有没有一种东西,可以保证最低限度的忠诚呢?天神之血给了她们灵感。 “乐园”就此建立,那里的凡人全是忠僕,在这里,魔女们无需担心床榻上的须臾之危,能够无忧无虑的纵情享乐,將后世可能的末日危机拋之脑后。 那时的圣都还未彻底腐朽(阿斯让想,最好是这样),看不惯这种做派的魔女大有人在(最好有),她们著手对付“乐园”,打压“乐园”派元老,一开始她们占据上风,可到后来,她们只好默许“乐园”的存在。 原因不难猜,无非两种手段:威逼与利诱。冥顽不灵者,派“乐园”的忠僕暗中行刺,而余下之人,请到“乐园”做客就好。 她们一同沉沦,一同腐烂,可突然有一天,沙漠之主的咆哮声,將她们的幻梦震碎了。她们曾以为末世的危机不会在她们这代人身上应验,但她们错了。 她们害怕了。 “不久之前,天神之血在我们魔女的词典里,还能与禁忌一词划上等號。圣都需要魔女维系统治,每个魔女都很重要一一哪怕她很弱,弱到看她一眼都嫌麻烦,我们也得承认,她是维持圣都治世的一颗重要基石,所以, 我的老师,以及她背后的那派势力,始终上不得台面。 即使我们知道凡人能借天神之血的力量挑战龙王,但我们仍对天神之血的功效持怀疑態度。我们魔女,特別是我们这些披掛紫袍的元老,都是心高气傲的人物,即使有些人德不配位,呵呵——.“ 笑完,蒂芙尼侧过头来,玩味地问道:“那么,是谁,令这一切为之改变呢?” “没错,就是你,『不败的狮子』”她自问自答,“当你们杀死新生的绿龙之王,並將他的部分遗骸运回圣都时,很多、非常多的元老,都暗悄悄地转变了观念。若能度过眼下的危机,那.借用天神之血的力量,又有何不可呢?啊,那边那位黑袍魔女,切记,不要做出有失体面的举动呢。” ““.—.哈。”菲奥娜紧紧合拢双腿,“当然——· “需要我唤僕人来吗?” “不不用了谢谢您。” “可我看你快不行了啊?”蒂芙尼恶趣味地泄出更多魔力。 法莉婭让梅把菲奥娜扶起来,三名魔女结伴去了趟厕所,回来时,菲奥娜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 “真没用啊,”蒂芙尼嘲笑道,、“艾琳,你以后可不能像她那样,我不喜欢没出息的孩子呢。”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蒂芙尼大人。”艾琳说, 菲奥娜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嘴。法莉婭和梅的脸上都多了一丝怒意。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阿斯让问道:,“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有何目的?” “有什么话,你直说吧。”法莉婭快没耐心了。 “我始终认为,急躁是种恶习,艾琳,你要引以为戒。”蒂芙尼又开始自说自话了:“法莉婭,假如我不把事情讲透,那我要如何叫你们相信,在这件事上,我和你们有著共同的利益呢?” “什么意思?”法莉婭不像以前那般好骗了,她很警惕。 蒂芙尼稍作沉默,说道:“我曾有些同窗好友』,她们在我老师手中神秘消失了,我猜她们不是死了,就是变成药罐子了。我心善,打心底里同情她们,想救她们於水火———” 蒂芙尼的语气平淡至极,阿斯让心说你別骗人了。 “呵呵,看你们的表情,你们好像不信我啊?那我换种说法吧。”蒂芙尼语出惊人:“其实呢,我巴不得圣都毁灭。如果天神之血能够帮助圣都走出阴霾,那我就要把天神之血一瓶瓶摔碎。我何其盼望沙漠之主的龙息將世界荡平、摧毁?我何其渴望,將这片大地变为血与海的熔炉,唯有真正强大的魔女,方有资格见证毁灭与新生。”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影梅托梅问道,“你就像个疯子。” “我害怕百无聊赖。法莉婭,我整天守看这座角斗场过活,都快无聊死了,想要找点乐子。可是这身紫袍束缚了我,金钱与地位束缚了我,害我做事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我希望有种外力改变这一切,逼迫我继续上进,而龙王一一伟大的沙漠之主,德塞托奥斯,具有这种改天换地的伟力。” 阿斯让问她:,“你若想寻乐子,为何不陪法莉婭的老师,去会会沙漠之主?” “这的確有乐子,但我也会成为其他元老嘴里的乐子,我干嘛替她们去死?换你你愿意吗?你在前方冒险,换得她们在后方安心睡男人?想想我就不舒服。过去我能忍,是因为我要为我自己挣一份实打实的资本,现在?算了吧!”蒂芙尼阴暗地笑道:“哎,德塞托奥斯怎么还不来?快来吧,我天天盼著你来啊。” 別人肚子饿坏了,而你脑子閒坏了。喉,幽默。喉,魔女。 “说起来,法莉婭,你的斯泰西老师,估计就是在暗中察觉到了什么, 才把你旁边那个梅收入门下的,她有意拉下面子,想要拉拢其他元老遏制末日派,但元老们已经烂完啦!你瞧,她被放逐了。记得引以为戒。” “烂——完了?”法莉婭大受衝击。 “你们知道我和失乡会的关係,所以,我说我是首批调查天神教復兴起因的魔女,你们应该不会质疑吧?”蒂芙尼一改平淡的態度,语气一转,阴狠道:“我有理由相信,即使当初我没有砸钱收买其他元老,魔女院照样不会在失乡会这件事上难为我,有很多人会为我擦屁股。因为,一旦深入调查,就会发现失乡会与天神教有所牵连,接看,部分元老们便会惊觉:天神之血竟然重现於世了?嗯,到了这个阶段,矛头很快就会指向末日派吧?” “然而,直到今天,圣都仍旧歌舞昇平。一个事实昭然若揭:末日派的势力远超你我想像。也许天神教的崛起,正是她们一手策划的?呵呵,谁知道呢?” 台下的角斗不尽人意,观眾们纷纷发出嘘声。这些嘘声加剧了阿斯让的烦躁情绪。 “后来她们主动找上了我,要我替她们办事。有趣吧?过去她们听信谣言,认为我有弒师的嫌疑,將我排斥在外,害我必须加倍努力,扞卫这身紫袍,可现在,她们主动接触我了。其中缘由,不言而喻。”蒂芙尼笑了笑,“她们点名要你,”『不败的狮子』。法莉婭,你要好好感谢我,我没把你心爱的奴隶送给她们呢。” “是,”法莉婭咬牙道,“在这件事上,我是得谢、谢、你啊!” “啊,也不用太过感谢,毕竟我对你很失望,只想和你保持距离。”蒂芙尼说,“我之所以拒绝,当然也有我自身的考虑在里面。我和我的老师关孩不好用应她们肯定会起额而在我拒绝之后,她们反而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 於是,我顺看她们的意思,投靠了她们,她们势大嘛。她们要求我把角斗场变为天神之血的试验场,从斗剑奴中透选合適人员,再通过他们取得的战果,拉拢剩下一小撮摇摆不定的元老,毫不夸张的说,这招很奏效。 阿斯让,你是不是很失望?你的脸色真阴沉呢。有什么关係呢,你不就是靠著天神之血的力量,摆脱奴隶地位的吗?” “过度抽取天神之血,会加剧魔女的病情。”阿斯让望著艾琳的白髮,“你们在她身上抽了多少血?她的头髮就是这样变白的吧!” “是啊,”蒂芙尼不加掩饰地说道,“但用的不全是艾琳的血。” “你是说,还有其他——”法莉婭嘻住了,“咳咳——— “別激动。”等法莉婭咳完后,蒂芙尼继续说道:“你猜的没错。末日派大体上分三种,消极派、中立派、积极派一一这是我的猜测,她们把自己隱藏得很好。其中那些积极派呢,大概很久以前,就在暗中製造『药罐』了,只是她们不愿意过早刺激其他两派,所以需要艾琳作为幌子“ 哦,最近又多了几个幌子,都是从天神教手里『解救』下来的。” 法莉婭闻言,与阿斯让交换了下眼神。 不能把尤留在圣都了。 仿佛是猜到两人的心思一般,蒂芙尼当即说道:“和你们再做一个交易如何?你们把新带回来的『药罐”交给我,我私下用低价,把河谷地的地权卖给你们。” “做梦。”法莉婭想都不想地回绝道。 “我们不会把她交给你,”阿斯让说,“但那个拐卖她的魔女,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叫什么名字?” “伊尼德。” “啊,”蒂芙尼露出危险的笑容,转瞬又归於平静,“有点印象。你们把她交给我,我再考虑给你们打几折。” 挖眼、剖腹..菲奥娜忆起法莉婭的话,头冒冷汗。 法莉婭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法莉婭,未来你们再次消灭天神教后,该如何处理那些可怜的『药罐”呢?如果是我,我会將她们交给圣都,而你法莉婭,肯定不会学我,你会像当初反抗我一样,反抗圣都吧?不过我很好奇,你能走到哪一步呢? 你那颗善良的心,早晚会绊你一脚,你会重重摔在地上,那对美丽的琥珀眼瞳將从你的眼眶里崩落出来,化作真正的美丽宝石,被人收藏起来,就像『无头姐妹”的两颗失窃头颅那般,成为不见天日的收藏物。若我有幸, 我会將这对宝石妥善收藏,到时葬进我的墓穴里。 至於你身边的斗剑奴,大概会沦为元老们的玩物吧?他会慢慢忘记你的名字,某天我问他,你还记得『法莉婭』吗?他会哭看说:汪注汪,哈哈, 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呢?” “蒂芙尼大人,”艾琳忽然抬起手,指著阿斯让说道,“我们约定好了的,他会成为我的战利品。蒂芙尼大人,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呵呵,也是,”蒂芙尼点了点头,“法莉婭,这是我的忠告,也是我的预言,如果你不想让我的预言应验,那就收起你虚偽的善心吧,趋利避害乃是人类的天性,以后遇到『药罐”,找些理由把她们处理掉。” 法莉婭气急反笑,“以前我还小,没胆量对你那个字,现在我长大了, 蒂芙尼,你给我听好一一她重重吸了口气,“滚!” “无关痛痒的辱骂。”蒂芙尼摇了摇头,、“斯泰西把你教成乖乖女啦? 你怎么把乡下骂人的土话忘光光了?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第218章 未来可能的背叛,与现下必然的惩罚 第218章 未来可能的背叛,与现下必然的惩罚 互飆垃圾话是没有意义的,但若实打实地动起手来,便可能面临魔女院的公敌指控。魔法带来的后果是危险且不可控的,不过,用魔力哈哈气,威嚇一下对方,尚在容忍范围內。 这就和猫一样。当你看到两个魔女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时,她们很可能在用魔力手腕。通常来说,魔力弱势的一方终会认怂雌伏,好给自己一个体面的台阶下场,但若双方僵持不下,局面难得收场,就得向魔女院提交决斗申请,去陆间海上的无人荒岛分出生死。 现如今,元老们既不提倡荣誉决斗,也不再批准此类决斗申请了。虽说越级决斗、以下克上的漏洞老早就被前人堵上,但某些刚刚披上紫袍的新任元老,会因一时衝动,闹得不可开交。最近的一次决斗申请,正是由法莉婭的老师一一斯泰西元老提出的,她向佐伊提请决斗,不出所料,被魔女院否决。 法莉婭与蒂芙尼之间的魔力对峙,一直持续到角斗赛落幕。蒂芙尼邀请眾人共享晚宴,被法莉婭果断拒绝。“那让我见见伊尼德吧。”蒂芙尼说。 她与艾琳吃了简单的一餐一一僕从们给她送来了鬆软的吐司麵包与蜂蜜果酱,看得法莉婭两眼冒光。 阿斯让曾问法莉婭:你为什么对蜂蜜如此著迷呢?法莉婭始终支支吾吾、语焉不详,直到今天晚上,她才吐露实情。蜂蜜是种奢侈的食材,而圣都的魔女们对蜂蜜有更奢侈的吃法,但对法莉婭来说,蜂蜜配麵包片的不入流吃法,乃是她的美食白月光。飢肠的小村姑从未吃过甜品,蜂蜜配麵包,是她从蒂芙尼那儿学来的第一种美味吃法。其他吃法则太麻烦,製作起来既费时间又心力,她懒得很。要问为什么不僱人去做,答案何其明了一她要为某人拼命攒钱(阿斯让的身价惩罚性得高)。 好了,这些都是后话了,我们说回正事。 某只身世不佳的小馋猫,终究屈服於美食的诱惑,弄出了不太雅观的举动。她那劣质的“酒囊饭袋”,竟当著一眾魔女,与其侍寢下仆之面,发出了不爭气的咕咕声。 阿斯让望著尷尬到死的法莉婭,心说让你中午不吃饱,说什么:我法莉婭,身为堂堂大魔女,怎可用这种盛於架上,供人隨意挑选的“量產货”果腹呢?吃上两口,算给面子,再吃两口,便有损尊严。我可是披掛镶金法袍的大魔女!我的胃袋只接受专属下仆烘焙的特质面点。 正当阿斯让想著如何替法莉婭体面解围时,梅自告奋勇,向蒂芙尼的女僕们索来大袋麵包,与其他人分享。 据法莉婭所言,蒂芙尼在法兰兴风作浪时,並不像现今这般懒散,蜂蜜麵包是她忙於搞事时的速食工作餐,外出的时候就带一份蜂蜜,而麵包嘛, 隨处可拿。小小的法莉婭,正是她的尝膳官,假如法莉婭吃出问题,腹痛腹胀什么的,就会有人倒霉了。 走出角斗场,头顶的月亮比昨日更圆。眾人行向码头,登上“海龙土號”。蒂芙尼没有跟来,她把自己锁进屋里,不许任何人靠近。阿斯让的话语,一寸一寸,把蒂芙尼內心深处的黑暗往事挖了出来,她恨不得把阿斯让碎户万段,但她做不到,因为这会带给她无穷无尽的麻烦。 贫穷二字占据了她的童年回忆,恐惧一词充斥看她的青年时期。为了这身紫袍,她付出了太多的东西。有时她会问自己,这一切值得吗?然后,她看到儿时的自己笑著对她说:当然值得啦。 是啊,当然值得。她冲看儿时的幻影推倒桌椅,强忍看不让自己歇斯底里。她有预感,今晚会做噩梦。阴魂不散的老东西还会找上她,而在梦里, 她会不受控制地变回那个无法反抗的小魔女。憧憬变作厌恶,厌恶化为恐惧,恐惧转为憎恨,而今只剩噁心。 她缓缓抬手,感受元素的悸动。热情的火、冷淡的水、活跃的风、沉闷的土,四者相,形成爆炸。她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想像圣都被她摧毁时的场面,哀鸣、尸体、废墟·“一切与死相关的意象,皆让她心潮澎湃,可她下不去手。 她毕竟披上了紫袍,那些苦难已离她远去。慢慢地,儿时的幻影再度出现,她决定补偿曾经的自己。 唯有外力可以打破这一切。打破规则,打破诅咒,逼迫她做出改变。 “我好害怕,”儿时的幻影对她说道,“今晚请別睡觉。” “不会,”她轻声低语,“今晚有贵宾要我招待。” 不久之后,艾琳敲响了房门。好了,她想,该去舒缓压力了。 一行人回到法莉婭的私人宅邸时,夜色已十分浓厚,女僕们都已躺下歇息,宅中是那么安静,安静到法莉婭不得不夹起腿上楼。法莉婭不想惊扰卡米拉,否则又要挨她训斥。 蒂芙尼捅出的东西太过惊悚,一人独睡,肯定合不上眼。作为这栋宅邸的直正物每的绘块早问用多摆了张床,正好给菲奥娜睡。 唉,根本躺不下去嘛! 法莉婭问阿斯让:“阿斯让,你说,以后我们怎么办?” 微弱的火光里,魔女们的视线全压在阿斯让身上,令阿斯让多了一重压力。法莉婭涉世未深,梅是半个文盲,而菲奥娜又相对弱小。阿斯让嘆了口气,说你容我想想,而后接著问道:“法莉婭,首先我得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 “我只能想出与圣都对著干的办法。” “口气挺大的呀,”法莉婭说,“谁给你的勇气?是我么。” “很难说不是。” “..——·我还想著穿上紫袍后狠狠享福呢。”法莉婭嘟了声,而后道:“老傢伙们我对你的所有权!所以你该明了我的態度了。” “你呢?”她转头问梅,自言自语道:“呵,你都从天神教那逃出来了,不用问都晓得你是什么想法。” “我一直都看圣都不爽啊?”梅说得理所当然。 “那你呢?”问的是菲奥娜。 她脸色很差,凭她的坐姿,就能看出此刻她有多么消沉。 “我———·我不好说,”菲奥娜狂抓头髮,“我脑子很乱,我———” “菲奥娜,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阿斯让看到她扯下了大把髮丝。 “怎么可能冷静?!”菲奥娜痛苦地垂下头,“我——·我——” “菲奥娜,不要害怕。”梅安慰道。 “害怕?”菲奥娜说,“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很害怕,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害怕— 阿斯让等了很久,但菲奥娜始终没再开口,没办法,只好由他代劳, 你担心,你会与我们分道扬,对吗?” “阿斯让?”梅心有困惑。 影梅在她耳边附和,是啊:大概就是这么回事“那些元老会抓黑袍魔女当『药罐』啊。”不知不觉,梅也採用了蒂芙尼的说法。“药罐”,阿斯让想,確实是个极好的形容。 “菲奥娜怎么可能— “梅,他说的没错,”菲奥娜打断道,“我———·很害怕——..將来元老们找上我,我该怎么办?” 她越说越激动,“假如她们找我,不是让我当“药罐”,而是让我替她们炼药呢?我会寧死不屈地拒绝吗?我不敢做出保证。我明白自己並不坚强。我会屈服吧?一定会屈服的。你猜的很准,我就是这么想的。”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菲奥娜长舒了口气,接著她开始在身上摸索些什么。她摸出了个精致的小瓶子,那是她一直以来珍藏的净血魔药,她把这药交给法莉婭。 “就此结束吧。”菲奥娜苦笑了下,“法莉婭,我本想跟在你身边做大事的,討伐失乡会,討伐天神教。我和失乡会有仇,我想找出当年放火烧毁我们村子的仇人,狠狠报復回去。我要谢谢你们带给我的缘分,让我身上的伤疤消失了,可我心里的伤疤消失不掉。我的伤疤可以復原,但那些葬身火海里的人,他们的性命怎么復原的了?但是—.·—-对不起,我的话有些乱, 我—.” “你要走?”法莉婭问。 “嗯,我得走了。”菲奥娜答道,“拿好这瓶药,它肯定能帮到你们。 哈,我在说什么呢我希望你们用不上它。” “菲奥娜,你不想復仇了吗?”梅问。 “假如我在你们身边亲眼见证了失乡会与天神教的覆灭,我就欠你们太多了。如果说,我没法用后半生报答你们,那我—.”菲奥娜懊恼地锤了一拳额头,“对不起,我——我走了。我会在金月湾定居下来,你们日后有什么魔药需求,大可过来找我,便宜的免费,昂贵的—我儘量给你们打两三折——.不,也免费吧。 菲奥娜鬆开净血魔药,与法莉婭擦肩而过。阿斯让看著她向自己走来, 他的身后是臥室的门。 “阿斯让,”法莉婭冷冷地下了命令,“拦住她。” “收到。” 阿斯让挪了挪位置,用身体將门堵死。 “我最恨的就是背叛者,”法莉婭的脸色阴沉到可怕,“而你却说,你以后会背叛我?” “是啊..很有可能—.我就是个没有出息的傢伙,以前被人欺负的时候,別说还手了,就连还嘴都不敢,我能有什么出息?”菲奥娜自暴自弃地哀求道,“求求你们,放我走吧,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我就无顏面对你们·.” “不可能。” “如果———-如果担心我告密的话,”菲奥娜闭上眼睛,“那就杀了我吧“开什么玩笑,你想让我的私宅变成凶宅吗?”法莉婭怒了,语气冷如寒冰,与她表面上的冷漠不同,她体內的魔力异常汹涌,慢慢充斥了整个房间,就像一头可怖的怪兽,肆意凌虐著菲奥娜。 影梅劝梅不要插手,暂且旁观一阵,“如果真有什么问题,阿斯让会出手的。” “菲奥娜,你今天犯了两条大罪,不,三条大罪!其一,你险些当眾出丑!而且,还是差点在蒂芙尼面前出丑!你出丑,就等同於我出丑,你害我难堪。其二,你竟敢当著我的面,妄言背叛二字。將来也许会背叛我?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有这种想法!” “法莉婭—我——.—”菲奥娜颤抖不已。 “其三—”法莉婭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居、然、小、看、我?正因为你小看我,所以你才敢妄言背叛。你觉得我对抗不了那帮元老,是么? 笑话!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我对抗得了,那就是对抗得了, 没有第二种可能!我,大魔女法莉婭,不只是大魔女。你说未来?未来我会继承蕾露元老的紫袍,我亦是元老之一!” “说到蕾露,”阿斯让补充道,“我们明天可以去拜访下她。我有个粗浅的想法,若能爭取到蕾露元老的支持,我们就可以通过蕾露元老,对蒂芙尼口中的末日派元老虚与委蛇。元老们的势力遍布九省,但海对岸的新大陆,仍是一片未经开垦的处女地。那些元老不是害怕末日危机吗?那就让她们支援蕾露元老,去新大陆建设根据地吧。我想,除非圣都真的毁灭,那些末日派元老,还有支持她们的大魔女,是不会去新大陆受苦的。再就是爭取艾芙娜的支持,我没记错的话,她几乎是內定的下一任法兰总督吧?以支援新大陆建设为名义,多送一些魔女过来,毫无不妥之处。法莉婭,依我之见,元老们若真敢大规模启用天神之血,九省必定乱套,而那时,就是我们回归的良机。” “啊,不错嘛,”法莉婭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你和我想到一块去啦。” 是是是,你说得对,“看来我们心有灵犀。” “嗯?那你猜猜我刚刚在想什么?”法莉婭的语气有些古怪。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该怎么惩罚她,”法莉婭望向菲奥娜,她站不住脚了,“菲奥娜,你认为將来你可能背叛我,所以无顏面对我,那这样好了.-我要对你未来『可能』的背叛,施予现下『必然”的惩罚。” 阿斯让有预感,法莉婭要作妖了。 “菲奥娜,你曾说你喜欢女人,厌恶男人。” 菲奥娜与阿斯让的背上同时生出一股恶寒。 “我—我是这么·——说过—.” “阿斯让,你来惩罚她。 ? 第219章 背诵《箴言》吧 第219章 背诵《箴言》吧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隔著窗帘照入屋內。彻夜难眠的菲奥娜望著那微薄的光亮,安静地发著呆。她的身体完好无缺,心里却被捅出一个大窟窿。悄悄地,她开始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阿斯让,你怎么还不动手?”法莉婭的声音拉开回忆的序幕。 菲奥娜很难找到適当的言语,形容当时的心情,似乎有点好奇,但更多地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她要面对一头流口水的野兽了,梅和法莉婭加起来,都没法驯服他的野性,单凭自己,要如何与她抗衡呢?他会將她扛起, 像宣誓战利品那样抗在肩上,把她变做洞穴里的猎品。 她要被熊吃掉了。 村里年长的老嚒嚒说过,很久以前,村附近的山上住著一头食人的恶熊,那恶熊喜食活人,尤其是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 “幸好那头恶熊已被魔女消灭,”老嚒嚒说,“不然的话,像你这样爱乱跑的孩子,一定会被那头熊抓到。菲奥娜,假如它抓到了你,它就会用长满倒刺的舌头舔你的脸” “,真噁心,我会被它舔得满脸都是口水!它的口水肯定很臭。” “口水?你那可爱的小脸蛋,会被它的倒刺舔掉一层皮吶!』 不要,別舔我的脸。 “当它舔掉你的脸皮后,为了防止你逃跑,它便会用那双比你脸还大的熊爪,举起你的腿脚,送进嘴里啃咬。我的调皮鬼,瞧瞧你的脚丫子,那么小,凑一块儿都塞不满那头熊的嘴吧!它的嘴可有这么大。” “那—那我以后不洗脚了!我要把它臭死!” “啊,你这聪明有趣的小机灵鬼,可我要告诉你,那是熊,不是人,它最喜欢的就是人身上的汗臭味啦,它会从你的脚丫子那慢慢往上啃·—.“ 唔·—唔咕—·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怕意象,在菲奥娜眼前慢慢具现化。法莉婭充满压迫感的强大魔力给了她极大的心理压力,那一刻,她是真的將阿斯让幻视成了传说里的食人恶熊,生怕下一秒,自己就会被他压倒在地,拖回洞穴中仔细品食。 “不————不要,我不好吃,”她吐词不清地呢喃著,“我身上全是..” 全是什么? 烧伤的疤痕? 那些丑陋的疤痕已经永远地消失了。 菲奥娜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审判,然而阿斯让未曾碰她。房间內的沉默稍纵即逝,十多秒后,她听到了法莉婭的惊呼与悲鸣。 “唉?阿斯让?你——.”法莉婭被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搞晕了一一阿斯让没去惩罚菲奥娜,他朝自己走了过来,还把自己摁在了床上。 “法莉婭,依我看,最该惩罚的人不是她,”阿斯让目光如炬,看得法莉婭怯懦三分,“而是你。你才是最该接受惩罚的那个。” 短暂错愣后,法莉婭化羞为怒,抬腿“兔子蹬”,可在这种姿態下,她哪踢得到人呢? “要、要造反啊!”法莉婭甩腿晃脑,拼命挣扎,,“快放手!我命令你放手!你、你这混蛋,我可是你的主人!” “是啊,所以你得,虚怀若谷、善於纳諫才是。” “唔———唔!之后———.再说!!菲奥娜会趁机逃跑的!” “別担心!我来看住她。”梅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过,即使梅不出手,菲奥娜也不会趁机走掉。此刻她双腿瘫软,扶著墙面都站之不稳,哪还有行动力可言?而且,假如她恢復了力气,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卯足力气,把阿斯让拽走啊! “大大胆狂徒!你、你怎可对法莉婭行此不敬之举!”菲奥娜在心中吶喊,“有什么手段,都衝著我使好了!” 你这样搞,会让法莉婭她害怕的啊! “放开我,你弄疼我了!”法莉婭的哀求声令菲奥娜的心融化了。 我要振作!菲奥娜为自己打气。我必须去保护她! “嗯?法莉婭,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前几天你还要求我,让我对你粗暴一些呢?”阿斯让说,“那会儿你很自责,希望我惩罚你。”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法莉婭又一次拋出万能公式,“我、我反悔了!” “法莉婭,你知道吗?你刚刚的笑声和蒂芙尼一模一样。”阿斯让质问道:“你想学蒂芙尼?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上次是梅,这次是菲奥娜,下次是谁?依莲尼亚吗?今晚我若顺你心意,以后你不变本加厉才怪!我怕未来某天,你就要把魔爪伸向莉莉、苏西和尤了!” “.—·苏西又不是魔女。”法莉婭嘟了句。 “那莉莉和尤呢?”阿斯让惊怒交加,“喂!” “菲奥娜点醒了我。阿斯让,我们既然决定要与魔女院里的老东西作对,就得保证我们这边的人忠实可靠,一点小小的服从性测试,就能甄別哪些人可堪一用,哪些人心思可疑。”法莉婭说得头头是道,“宠物要对饲主露出肚皮,想要追隨我的魔女,就得以这种方式,证明她们的心意。把弱点暴露给我,將生死交予我定夺——-能做到这种地步,我才能勉勉强强相信她们不会在背后说我坏话,乃至背叛、出卖我。” 主动求欢与被动受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自那场耻辱性的大败一来,法莉婭便始终承受著这种屈辱。这里就不拿法莉婭的个人体验举例了, 一来她不承认,事后就会忘光光,二来感觉还挺不错的,总的来说,没什么参考价值,至於梅·那就更不必提了。 如此看来,菲奥娜正是绝佳的实验材料。法莉婭是深思熟虑过的,她想透过菲奥娜的表现,看看那些有关蒂芙尼的传言,究竟有几分可信度。当然了,假如有哪个不长眼的魔女受辱成癮,敢像梅一样黏看阿斯让不放,法莉婭不介意亲手將其处理掉,梅毕竟是特例中的特例,她绝不容许下一个“梅”出现。 “很好,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阿斯让点了点头,“听著,法莉婭,明天我会抽空给你的老师写一封信,向她申请管教你的权力!我要向她控诉,告诉她,对你的管教,是一刻也不能放鬆的,不然,蒂芙尼在你內心深处种下的黑暗种子就要趁势生长,成为一颗遮挡所有阳光的巨树!届时, 你的心灵便会沦为一间密不透风的漆黑暗室。到那时候,我还能从你身上看到那些纯真善美的优秀品质吗?你会变成一个招人厌的可怜傢伙啊,法莉婭。” 噗l。影梅笑出声来。 梅,我们凑近看看?她说,猜猜哦,法莉婭的表情会有多么精彩! 可是,菲奥娜—· 菲奥娜?你瞧仔细啦,她现在还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吗?唉,跟个呆瓜似的—————哦,眼眶都泛红了?怪耶。 “菲奥娜,没事了,”梅低头安抚道,“法莉婭没法对你做坏事啦。” “.—-啊,嗯。”菲奥娜觉得心好痛,像被人紧紧揪起来似的。 就在这时,阿斯让忽然喊出梅的名字,“梅。” “嗯嗯?” 梅微微抬头,朝阿斯让望去。法莉婭仍在挣扎,嘴里说什么:“我早就出师了!出师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老东西已经管不著我了!所以我才能买下你呀!” “帮我找本书,”阿斯让问,“我想那书你应该认识的吧?” “什么书呀?” “《言》,教魔女怎么做人的。” “噢,我知道我知道,”梅点点头,(“我可討厌那本书啦,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 正当梅在屋里翻箱倒柜找书时,法莉婭的动作愈发无力,但她嘴上却不留情,还骂出了有史以来最难听的话:“贱奴!再不放手,我就咬死你!” 阿斯让没理她,只是瞪著她的眼睛,瞪到两人眼眶乾涩。 “床帘,”法莉婭低声服软,“至少把床帘———· “可以,没问题。”阿斯让说,“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考考你——.” “? “你先把《箴言》的第一篇背给我听。” “什、什—?!”法莉婭接受不能!她吶喊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背诵·—..” “当然有必要。法莉婭,我问你,你为何要与元老过不去?为了避免你將来走上邪路,害我俩分道扬,因此,我必须用《言》考教你!”阿斯让强忍笑意,死装正经,“你应该没忘光吧?” 法莉婭死死抿住嘴唇,没有一点配合的跡象。 那—..只好做点小动作咯。 “唔?唔唔?!听哼別—.— “从第一篇开始背吧。梅,书找到了吗?” “等下哦—.”梅警了下阿斯让那边的小动静,接著扭头找书。 喏,在那。影梅提醒道。 啊!找到了。 “阿斯让,有了。”梅举起《言》一书,左右挥了两下。 “好,你把书打开,看看《言》第一篇讲的什么,我看法莉婭好像把里面的內容忘了不少,一时想不起来了,你帮我提醒一下她吧?” “哦,是这样。”梅听著影子合不拢嘴的大笑声,缓缓翻起书来,“在这浑浊的世间,人们的灵魂总是被无形的黑暗力量所诱惑和侵蚀,魔女亦不例外” 法莉婭紧闭著眼,借著梅的提示,用一种略显煽情的语调,缓缓背诵道: “在这——浑浊的世间,人们的灵魂总是被无形的黑暗力量所诱惑和侵蚀,魔女——.嗯——.亦不例外。七宗罪,这七个名词—並非只是简单的道德遣责,它们是人心深处最深沉、最原始的欲望——·哈———哼嗯—是引领引领无数灵魂坠入深渊的引路人” 阿斯让问梅有无错漏。 “没呢,”梅说,“法莉婭,第一篇是傲慢。” “.—傲慢乃七罪之首。它是无形的高塔,使人远离了尘世的温情与谦卑。哈啊——哈啊.—.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如同孔雀张扬的羽毛,展露出无可比擬的、光彩!却也,將人孤立在——.寂寞的高峰上。呼.—.呼啊—.自我崇拜的影子,渐渐笼罩己身..如镜的湖面.映照出..唔! 啊—...啊..·.映照出··.·自我陶醉的面容,却无法容纳他人的存在。 傲慢之罪,乃是將自己的灵魂—-置於世界之巔,俯视眾生,拒绝平等。魔女应当谨记:切勿自谢为———眾生之首,切勿相信自己·—.高於、一切!甚至高於神明,高於———命运—.—哈—.哈—...切勿——.切勿,目中无人,视他人的智慧与感受如尘土般轻贱;切勿闭自塞听,忘记了—谦卑的、美德,在自我陶醉的虚空中—迷失方向。唔嗯!哈———— 法莉婭的声音总是这么悦耳动听。菲奥娜默默跟念,快要醉了。 “梅,法莉婭背的如何?准確吗?” “嗯,没问题哦,我翻篇啦?”梅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古怪,“第二篇,嫉妒。” “把床帘—拉上.”法莉婭恳请道。 阿斯让抱起她,放到床铺中央,將床帘放下。 菲奥娜痴痴地望著帘子背后的人影,法莉婭断断续续地朗诵声,在她耳畔不断迴旋。她该如何形容现在的感受?没有词可以形容。 我不可以一走了之,菲奥娜想,我得留下,天知道这头恶熊还能做出怎样的事来!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菲奥娜,”梅轻声问,“你不会走吧?” “我————”菲奥娜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不了。” “嗯嗯。” 梅將手里的《言》放下,而后便是一阵布料摩擦时的梭梭声。 我就知道会是在这样。菲奥娜嘆了口气,她目送梅掀开床帘,探手拾起《箴言》。 慢慢地,法莉婭开始背最后一篇了。 第七罪,欲望。 “切勿———让你的灵魂,成为欲望之火的熔炉—.·啊—呵哈—切勿—沉沦於感官的刺激,忘却了情感的纯洁与心灵的契约—.切匆——在短暂的欢愉中耗尽了灵魂的光辉,最终在肉体的崩坏中毁灭—...哦.哦呵—..” 第220章 再会蕾露 第220章 再会蕾露 建於数座丘陵上的三百座“朴素”官邸,承载著圣都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在人们眼中,那连片的白色建筑群,是智慧与力量的象徵,也是这座伟大之城,与九大圣都的永恆守护者。 无论是晨曦初现,还是黄昏將至,这些官邸都静静矗立,俯瞰著城中的人们,宛如百把利剑,虽未出销,却隱隱透出无尽的威力。 往日颳起的享乐之风,没能改变这一白色建筑群的古朴外观,然而,正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官邸白色的墙壁有多质朴,內里奢华的装潢就有多鲜艷。 魔女们不再尊奉原初遗留的禁欲主义,蕾露元老更是其中典范,她的官邸仿若金与银的海洋,在这奢靡的海洋中,紫色的“风帆”曾隨处可见一一而现在,已看不到多少紫色的东西了。 此刻,蕾露的男僕波尔卡,正奉其命令,留在这边清点財货,筹集钱款,为远航做准备。她下了血本,將此生所得的大半珍稀收藏品全部摆出来拍卖,於是整座官邸便成了一个大型的拍卖场,各路豪商、魔女穿行其间, 看得法莉婭满心生厌。 “真是败家。”法莉婭眉头紧皱,简直快把心底那点小心思写在脸上了。 蕾露曾在口头上许诺,会把她的紫衣与席位让予法莉婭继承,要是能把这些財宝也—算了,不大现实,魔女都是自私自利的傢伙,谁会把毕生的积蓄拱手让人?法莉婭想,哪天她老掉牙了,会把自己的財產交给下一代魔女吗?肯定不会。不如把钱散给阿斯让的子孙后代,好叫他们多挥霍个一百年吧。 “阿斯让!”法莉婭收起心思,忽然喊道。 “我在。” “眼睛別乱望!” 名家的壁画、珍奇的雕像、闪耀的珠宝—..-惹眼的东西太多太多,法莉婭一不小心就会分神,没法时刻紧盯阿斯让的动向。 在他眼里,那些身材火辣,面容姣好的魔女肯定要比这些精美物件更具吸引力吧?!这帮能力不济,只会搔首弄姿的臭婊子!穿那么高的高跟鞋,走路不累吗?不酸吗?不疼吗?还有胸口的衣领,拉、拉那么低—·! 不行,看不下去了!!这种衣服必须封禁!狠狠封禁!!! “我哪乱望了?总不能闭眼走路吧。”阿斯让无奈道。 法莉婭轻哼一声,扭头问梅:“他刚刚没有盯著別的女人吧?” “没有哦。”梅说。 怎么没看?他的眼神到处乱飘哟。影梅从旁摄。 梅眨眨眼。她想,我们可不能撒谎。 撒谎?不,不对,除非他低头望著脚底下,不然我们谁都无法保证,他没有被其他魔女的扮相迷住眼晴·. 好討厌,你不要再说话了。 唔,別这样!我道歉,道啦! 影梅苦苦哀求,梅却爱答不理。 “菲奥娜!” “嗯?”菲奥娜心不在焉地抬起头,“怎、怎么了?” “不—·没什么。”法莉婭撇撇嘴角。 要问法莉婭尷尬不尷尬,那肯定是尷尬的。昨晚她可丟死人啦!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可谓顏面尽丧,但她不能把这种尷尬表现出来,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將昨晚的事情悄悄翻篇。 大厅內部,蕾露的侍从们端看托盘,殷勤地来往於宾客之间,奉上各种美味的小食,吃得梅欢喜极了。阿斯让没什么胃口,他急於寻找蕾露的踪跡,想要弄清这位元老对笼罩圣都的阴影持何种態度。 就在一行人四处乱转,耐心快要消磨光的时候,波尔卡终於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务。他用一笔不菲的价格,售出了蕾露年轻时的肖像画,当眾人找上他时,他还不忘推销:“瞧瞧这块儿美丽的琥珀宝石,多適合当掛坠啊! 只需一一” “闭嘴。”法莉婭冷冰冰地低吼一声。这颗宝石的確漂亮,戴在脖子上一定很般配,问题是她买不起,而且,她的脖子上已被另一种东西牢牢占据了一一那枚原属於阿斯让的银色硬幣。 工匠將带有神秘数字的那一面镶进银色的坠托里,只露出刻有雕纹饰的另一面。身为主人,当然可以合法占据奴僕的私產啦,法莉婭想,除我以外,还有谁配戴上它呢? “带我们去见蕾露元老,”法莉婭强硬道,“我们有要事找她商量,不要浪费时间,你担待不了。” “蕾露大人委我重任,我怎能擅离职守!” “可你能藉机面见蕾露。”阿斯让给了波尔卡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確实。” 身为银狮猎团的前任团长,波尔卡对银狮团的態度可称薄情,用他的话说,他的內心已被蕾露大人填满,再装不下其他东西。这个可怜的土著穷小子,不过是被蕾露施捨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关心”与“照顾”,便彻底沦为了一条卑微的舔狗,值得阿斯让警醒。 “跟我来吧。” 一行人信步穿过宽阔的大厅,登上几阶楼梯,向內里的会客室走去。 楼梯两侧,立看威严的骑士雕像,手持长剑,自光坚定,仿佛在守护看这座宏伟的宫殿。从中不难看出,蕾露与法莉婭的性-审美倾向高度相似。 隨著楼梯逐级上升,眾人的视野逐渐开阔,透过高高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连绵起伏的丘陵和周围白色的官邸群。 会客室的长廊前,铺看厚厚的红色地毯,两旁点缀看鲜和绿色植物,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记得上次来时,这些地毯还是紫色的。 此刻,蕾露元老正在会客室內接见一群贵客。这些人都是跑海的海商, 常年在风浪中搏斗,家中积累了丰厚的財富。他们的子弟大多在蕾露府中任职,以求得到庇护与门路。几十年来,这些海商藉助蕾露的势力,生意越做越大,个个养得肥体壮,生活奢靡,如今正是他们回报的时刻一一是时候献点血了。然而这些海商似乎颇不情愿,討价还价的声音在上楼时就能听见。 “波尔卡?”会客室的大门前站看一名全副武装的侍卫,他身上的鎧甲在灯光下泛著冷冷的光芒,头盔上的面罩微微向上抬起,露出一张半衰的老脸。 “你不该擅自来这儿,”他说,“回去吧,把你身后那些人也带下去。 蕾露大人目前谢绝见客,尤其不见魔女,除非你们志愿加入远征队。” 波尔卡不由得退了一步,低声向身旁的阿斯让解释道:“他叫路易。我过去好像跟你提起过?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这么说吧,他是银狮团的前任团长,资歷不比我高多少,但现在只配在这儿守门——.” 阿斯让心说你连门都不配守。 波尔卡继续说道:“不像萨罗扬和埃文思,他们能时时刻刻陪在蕾露大人身边,隨侍左右。唉,我真羡慕他们,他们的资歷深得能当我爷爷了!” 他话语中夹杂著一丝酸涩,“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扛过海上的风浪。” 路易听后,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他们扛不扛得住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我非常清楚一一你肯定扛不住。”他的语气中带著明显的轻蔑,“你这靠脸吃饭的混小子。” “蕾露大人夸我脸上的雀斑特別可爱,你呢?你被这样夸过吗?” “说出来怕你抑鬱,趁著年轻,多锻链下身体吧。坦白讲,你的长相挺一般的,能力也不行,这么多年,全靠我一人为蕾露大人效劳。” “你说什一“餵。”阿斯让叫波尔卡打住,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小年轻为了一个年过百岁的老魔女爭风吃醋,这像话吗? “我们没兴趣看你俩爭风吃醋,別耽误时间。”阿斯让说。 “是啊,你们应该友好相处,”梅说,“法莉婭,我们也友好相处吧。” “呵呵。”法莉婭无情地乾笑两声,不作回应。 “我要面见蕾露元老,就现在。”她的目光如利刃般扫过路易和波尔卡,毫不掩饰她的鄙夷,,“给我认清自己的地位,你们不过是蕾露拳养的侍寢奴僕,有什么权利拦我?” 起码他们忠心耿耿,被蕾露调教得极好,菲奥娜突然想道,而你却不,等下,我在想什么呢?! 她突然捂脸,拼命想把昨晚的不堪回忆统统忘掉,维持法莉婭在她心目中的高洁形象。法莉婭,你那双锐利的琥珀眼瞳,就该用轻蔑的眼神加以点缀啊!怎么可以被朦朧的痴態污染呢?这种事.这种事..我不能接受! “放我进去。”波尔卡壮起胆子,狐假虎威道:“几位尊贵的魔女有要事相告!劝你不要误事。” “希望你別被蕾露大人赶出来,”路易嘴不饶人,,“想想达柳斯的下场,以前他成天在我耳边炫耀:听到没!听到没!蕾露大人念我名字了,她心里有我!后来嘛—.” 达柳斯是前银狮团的第四任团长,酷爱射箭,因触怒蕾露而失宠。波尔卡犹豫半秒,梗著脖子推门入场,他要趁此机会,向蕾露大人说明心意: 蕾露大人你带我走吧!带我一起去新大陆吧! “等你不晕船的时候再说吧,”蕾露嫌弃道,“让法莉婭他们稍安勿躁、在我府中歌息片刻、待儿我再接见他们” 然而好巧不巧,蕾露为眾人提供的落脚房间,正是那天晚上,专供法莉婭“施展拳脚”,熟料惨遭反杀的小房间。 绝对是故意的! 法莉婭忿忿不平,捏紧小拳头。 阿斯让与她面面相,绝口不提此事。 但,沉闷的气氛害他们忘了至关重要的一件事一一堵紧梅的嘴。 “哦!”梅怀念一嘆,“法莉婭,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和阿斯让一一鸣? 鸣鸣?” 法莉婭慌忙捂住梅的嘴,可现在做什么都晚了,菲奥娜再次遭受衝击, 本就昏沉的眼晴彻底失去光彩。 尷尬。只剩尷尬。 四人相顾无言,一直等到蕾露亲临这里,尷尬的气氛终於得以缓解。 “久等了,”蕾露玩味地笑道,“法莉婭,这么著急见我,究竟所为何事呢?” 法莉婭深吸口气,镇静道:“我很担心斯泰西老师,如今她远在巴迪亚,可寄给我和艾芙娜的书信,却对她自已的近况只字不提,因此我想问问你,巴迪亚那边的真实情况,到底是糟糕透顶,还是有所好转?” “你回圣都,就是为了问这个?”蕾露坐在椅上,侍僕们忙前忙后,为她端茶倒水。 “根据斯泰西传回魔女院的情报,暂时可以確定两件事。其一,那头冠以沙漠之主名號的强大龙王,要比过去谨慎很多,见首不见尾。百年前的魔女们,在他心中烙下了伤痕。其二,普通砂龙的数量显著增多,且性格更为凶暴,体格也更健壮。环境的承载力已然到达极限。” “那您觉得—我们这代魔女,有没有彻底击杀的可能?” 这是阿斯让与法莉婭提前商议好的话术。蕾露立场不明,因此,他们要以沙漠之主为引子,分析蕾露对末日派持何种看法。 “嗯——-到底有没有呢?”蕾露的笑容很不自然,“法莉婭,不要问我这种问题。你难道不清楚我脸上的皱纹代表什么吗?我已经是半截入土的老人了。” “但你看上去依旧美丽。”法莉婭坦诚道。 “你们也这样觉得吗?”蕾露问其他魔女。 “是啊。”梅认真应道。菲奥娜也稍稍振作起来,出声附和。 “你呢。”蕾露指名阿斯让。 “..—当然。”阿斯让说。这可不是什么违心话,就外表论,蕾露也就四十岁出头的样子。 法莉婭悄悄踢了下他的后脚跟。唉,这傢伙,明明醋意那么大,却还能想出那种针对魔女的恶劣办法·. “我就收下你们的恭维吧,”蕾露微笑著,“但我还是得说,我活不了几年了,每天晚上,我都能听见死神的敲门声。他问我:可以进来了吗?我说:再等等吧,我还有事做。法莉婭,你明白吗?在我看来,那位沙漠之主,已不再是威胁了,因为我要死了。” “我祝福你们战胜他。我只能这么说。” 第221章 我先跑为敬 第221章 我先跑为敬 阿斯让心觉不妙,他的目光紧锁在面前这位自翊年迈的紫袍魔女身上, 心中满是忧虑。盯著別人的脸看,不是礼貌之举,更不必说,对方还是一位身看紫衣、位高权重的强势元老,但阿斯让还是这么做了。他细致入微地观察著蕾露的脸色。 老成的魔女擅长隱藏表情。她们中的大部分人常年板看脸,浑身散发寒气,驱人於千里之外一一法莉婭学的就是这条路子,但她学的很不到家、很不成器,很容易破功一一而像蒂芙尼、蕾露这类魔女,无论喜怒哀乐,她们总是掛著一抹神秘的微笑,让你猜不透她们的心思。 可人终究是感性的动物,人的理智可以长期压制情绪,却不能彻底的消灭情绪。阿斯让不动声色地琢磨看,蕾露那微微偏移的眼神,究竟意味看什么? 他不由担心起来:面前自翊年迈的紫袍魔女,可能已被沙漠之主嚇破了胆气。万不得已,他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假如蕾露也被末日派说服,那么, 在新大陆立足的计划就將胎死腹中,他必须未雨绸繆,另寻一条出路。 “你们先退下吧。”蕾露挥手屏退了身边的僕人,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她知道,人无法始终掛看微笑,这不仅虚偽,而且令人疲惫不堪。 “我算是看出来了。”在蕾露放下茶杯的那一刻,法莉婭冷静而直接地说道,“你没有信心————你在害怕他。” 杯底与托盘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茶水隨著这一震荡荡起层层波纹。蕾露凝视看水面的倒影,仿佛那是一面映照內心的镜子。她的目光隨看波纹的起伏而动,待到涟漪平息后,她深吸一口气,对看水中的自己,悄然调整好表情。 她微笑看,“法莉婭,你確实令人刮自相看。年纪轻轻便能重创、杀死一位龙王,这样的成就足以让许多人敬畏。然而,正是这样的经歷,容易让人滋生骄傲与自满,最终导致对形势的误判。绿龙之王的確是个强大的对手。我详细阅读过相关的调查报告,这位初生的龙王,拥有对土元素极其恐怖的適性。你或许明白,风能唤起雷电,土能孕育剧毒,但只有屈指可数的魔女能將这两种元素臻於极致,甚至改变它们的本质。这其中的难度,实在是难以想像。” 言至於此,她的声音陡然低沉,“然而,对於龙王来说,这一切却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那位绿龙之王,更是突破了常规极限一一他能通过土元素,夺取其他生灵的活力与能量。假以时日,他必能坐於土元素的顶点,与精灵们的圣树平起平坐吧。可袍太年轻了,破壳不过数月,大部分时间还要靠人餵养,那巨大的脑壳里,又能装下多少智慧与思想呢?的思维单一且贫瘠,因此,他只能依靠本能来战斗。” “的確。”阿斯让赞同道。那场战斗纯粹是力量与力量的比拼,就像一场不带脑子的角力,力量为土,技巧让道。 蕾露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仿佛沉入了记忆的深渊,“而沙漠之主,则是一位少说存活了一百五十年之久的龙王。一百二十七年前,对巴迪亚行省降下天罚。当现身时,风沙漫捲、电闪雷鸣,数不清的砂龙伴飞左右。”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想像出当时的场面,反正那日的末日景象,至今仍令我记忆犹新,唯有天崩地裂一词,能够形容。我很惭愧,当时我虽在场,却没排上多大用处,所以才能苟且偷生的活到今天吧。啊,在此我多一句嘴,不要询问我的年龄,否则我会很生气的。”她调皮一笑,强调说:“此乃禁忌。” 什么老寿星!菲奥娜心中一惊,几乎忍不住脱口而出。她的思绪如电般飞速转动,立刻在心底做了个大致的估算:能与元老们一同狩猎龙王的,必然是黑袍镶金的大魔女,假设蕾露二十五岁时,便荣获大魔女之名—-不, 假设她在二十岁便达到此等高度,那她现在,起码也有一百四十七的高龄了! 菲奥娜越想越惊讶。能活到这个年纪的魔女实在是凤毛麟角。魔女们虽然长寿,但也终將面对岁月的侵蚀。蕾露能在这风霜中屹立如此之久,简直堪称传奇。难怪她会不时提到“死”字,毕竟活了这么久,生死对於她而言,或许早已不再是一种恐惧,而是一个逐渐逼近的现实。话说回来,她是怎么把自己保养得那么好的?莫非有什么独门魔药?好奇啊,好奇! 影梅亦和菲奥娜想到一块去了:好个老女人! 她咋了咋舌,这可恶的老傢伙,活得如此滋润,平日里肯定没少刮民脂民膏吧! 真好啊,我也想活那么久。梅暗暗感慨。 影梅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怎么做? 每天都要保持良好心態,还要多多锻链身体,活到一百五十岁不成问题。 嗯——还是算了。 啊,为什么?影梅有些害怕。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阿斯让能活这么久吗?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影梅嘆了口气,我说梅,你要是担心这个,那你更要按我说的做啦!你的体质越好,血的质量越高,那傢伙天天喝你的血,长命百岁有何难!天神教的首任教主不就活了很久?嘿!没准儿法莉婭还要先与你俩入土呢?嗨呀嗨呀,贏定了哟!法莉婭,你就安心的去吧,合上你的眼睛,我会替你陪著他,照顾他。 还是不要聊死这种话了。梅想起温妮莎。 梅,不要忘记我,我们是朋友呀,请把我记在心里。她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好,不说了。影梅十分紧张。可惜,她没法直接和阿斯让沟通,及时匯报梅的状况,同时,她也不敢主动夺取身体的控制权,因她害怕这么做,会导致梅的病情进一步恶化。这就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比起从未见过的沙漠之主,还是梅的精神状况,更令她担忧。幸好梅天性豁达,一定能控制好病情吧。 就在影梅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法莉婭重重呼了口气。“冰霜之翼呢?”她问,“冰霜之翼可不是什么龙宝宝吧?最后还不是死在魔女手里? 既然我的老师能杀死冰霜之翼,那她对上沙漠之主,一定也有胜算。” “冰霜之翼是彻头彻尾的暴君,的行为十分病態。诸王时代曾有喜食人肉的暴君,袍和那暴君一样,视同类为珍。调查报告里难道没有记载吗?远征队发现他的时候,正在进食同类。值得一提的是,他同时还在进行『繁衍”行为,只是对象的头颅正被他叼在嘴里。还有,被他压在身下的白龙,与同为雄性。那场战斗没有其他白龙干扰,我们突袭成功,一举討伐了尚未痊癒的白龙王。” 害怕.居然有这种事?阿斯让无言以对。 “当然,你的老师很强,这点毋庸置疑,她是带来成功的关键人物,我很欣赏她的实力,”蕾露坦言道,“我想,即使放在百年以前,那个沙漠之主尚未降临的年代,你的老师也能凭藉自身实力,爭夺元老之名。我比不上她。在她临行前,我劝她不要鲁莽,但她没有答应,她要我把旧大陆的事情交给她,而她则把新大陆的事情交给我··.说来也巧,如今我俩都面临著同样的困境一一孤木难支。” “我猜没有几个魔女愿意陪你去新大陆—.”受苦。阿斯让想。 “也没有多少魔女愿意陪你主人的恩师,去巴迪亚吃沙子,”蕾露微微嘆道,“除了那些出生於巴迪亚的魔女。那儿是她们的家,住著她们的亲人。” “原始精灵们说,他们的黄金时代亡於某位神秘龙王之手,”阿斯让信口胡諂,“於是他们预言,魔女与人类的时代也將因某个龙王而走向消亡....” “所以他们拳养绿龙王?”蕾露问“大概吧,”阿斯让说,“好像有不少人赞同精灵的预言,但他们觉得,会使圣都陨灭的龙王不是別人,而是沙漠之主,德塞托奥斯。” “您觉得呢?”法莉婭问。 蕾露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凝重的面庞,仿佛笼罩著一己阳云一17一“我知道了,”她目光如刀,语气中隱隱透出警告的意味,“你们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所以才找了个由头,匆匆抽身回到圣都?给你们一个忠告, 这里面的水深得让人室息,我劝你们不要贸然涉足其中。” “晚了,”法莉婭正色道,““我们已经被蒂芙尼牵扯进来了。” “..——·蒂芙尼啊。”蕾露微微一愣。 “阿斯让,不兜圈子了。”法莉婭直言问道:“蕾露元老,我直说了, 您是否赞同末日派的论调?” 蕾露点头坦言:“如果我不赞同,就不会大费周章地推动新大陆计划了。” “这下好啦!”菲奥娜抱头埋怨:“新大陆也容不下我们这些黑袍魔女了!都当药罐去吧!多迫害,不迫害不行,谁叫我们这么弱呢!” “可怜的小傢伙,不要自暴自弃,赞同末日预言,又不等於支持末日派的做法。”蕾露感嘆道:“那些人认为,与其让黑袍魔女消耗宝贵的元素, 变相拖后腿,还不如学天神教的做法,让喝下天神之血的凡人充当肉盾真是自绝根基。元老的尊严何在?紫衣的荣耀何在?不过,我也没什么脸面指责她们。” “你是逃跑派。”突然,梅毫无顾忌地脱口而出,直率逼人。 “喂!”菲奥娜连忙伸手摁住梅的头,慌忙道歉,害怕梅莽撞的言辞会惹恼蕾露。 “哈哈,逃跑么—————確实,我先跑为敬,”蕾露自嘲道,“不过呢,我还是要为自己小小的爭辩一下:一百五十年前,圣都组织的最后一个大型调查团追隨海龙的行踪,一路西行,最终在海的那头,发现了一片崭新的大陆。我翻阅隨行魔女的调查笔记,发现其中有这么一段话:即使距离很远, 但我仍敢肯定,那片神秘的广大陆,富集了极其丰饶的火元素,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不断吸引著火元素前来一一我猜那里一定有不少活火山。 o “哇哦!”梅眼晴一亮,兴奋地喊道,“那我去了新大陆,肯定能变得很强呀!” 蕾露看著梅的兴奋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情。她轻轻摇头,缓声说道:“与之相反,我们这边的火元素却愈发稀薄。这很不正常,我只能想到一种解释:新大陆诞生了一位龙王,而那龙王,很可能与千万年前梦毁了精灵圣树的龙王同属一类。” “那怎么办?”梅问,“新大陆也不安全。” “旧大陆更不安全,”蕾露回道,“假如精灵们的传说为真,那位操控火焰的龙之暴君喜好捕食龙王,那他的首要目標,恐怕———“” “海之主欧切诺婭,以及——.-沙漠之主德塞托奥斯。”法莉婭嘟囊道。 “这就是末世论的全貌,”蕾露耸了耸肩,“信奉此论的许多元老已近乎偏执,寧愿挥霍,也不愿把资源投入给我。因此,我只能自掏腰包,努力爭取其他人的默许。” 阿斯让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著什么,然后开口道:“你之前说,你很缺人手。” “主要缺魔女。”蕾露回应道。 阿斯让继续问道:“日后我们从天神教手里解决出来的魔女,你收不收?” 蕾露沉吟片刻,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苦笑。 “我猜她们必定要给我惹麻烦,”她无奈一嘆,“不过,有魔女总比没魔女强。” 法莉婭一直沉默不语,直到此刻,她才直视蕾露的双眼。 “我能相信你吗?”法莉婭问,“如果我把她们交给你,圣都——“ “如果你足够信任你的老师,那你就能信任我,”蕾露微微一笑,“我们以前不熟,但不要忘了,我这身紫袍,未来將由你继承,换句话说,我们早就捆绑在一起了。” 第222章 精灵的耳道护理 第222章 精灵的耳道护理 精灵大多畏海,幼小的精灵更是惧水为命,但为了健康与整洁,他们迟早隨著年龄的增长而逐渐脱敏。不过,在洗澡前,精灵总要做足万全的准备,比如用一对特製的耳塞堵住他们的长耳。 精灵特殊的耳部构造意味看他们难以像人类一样轻鬆清理耳朵,极易积水积垢,久而久之,便会诱发炎症,严重影响听力。耳部又是精灵的敏感部位,在精灵的文化里,唯有至亲方可触碰,因此那些远离父母,又身无伴侣的独身精灵,总要费大量时间清理耳道。 因此,当阿斯让从圣都工坊那边带回三对容易拔取的“l”型耳塞后, 卡兰兹尔和英格洛终於老实登船,不再问东问西。她们本来是想陪看尤在圣都落脚的,不想白跑一趟,又要带看尤重返法兰,更可怕的是,法莉婭居然问尤愿不愿意去新大陆!她俩在船上熬个儿天就足够难受了,去新大陆——·??? “为什么要带尤去新大陆?”两个精灵追问道。 “问这么多干嘛?她俩也得去。”法莉婭答非所问,用手指看苏西和莉莉。 十来岁的小女孩儿们一脸茫然,阿斯让没法告诉她们实情,只好拿出逗小孩的本领,说道:“等你们去了新大陆,就能在那边圈好大一块地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三个小丫头高兴坏了,尤没法说话,苏西性格文静,莉莉便一口气问了三人份的“新大陆在哪”、“新大陆有什么”、“真的想干嘛就能干嘛吗”..等诸多挑战耐心的问题。 魔女们洗完澡之前,她们围坐在阿斯让身边,听他编故事,魔女们洗完澡后,她们还围在阿斯让身边,听他编故事。 “喂!差不多够了吧!”法莉婭吃小孩的醋,“该洗澡的洗澡,该睡觉的睡觉!” 莉莉瞄了眼时钟,拉著阿斯让的衣角,不满地喊道:“才八点!” “那真是绝佳的睡觉时间。”法莉婭说,“还有,以后不许驳我的嘴, 因为我是你的老师,被你们缠著的大傢伙,是我的僕人,不是你们的,他一样要服从我的命令,別拿他当挡箭牌!” 莉莉没有被嚇退,她悄悄向阿斯让问道:,“是这样吗?她说什么你都得听?” “你觉得呢?” “女人得听男人的,”童言无忌,“不然男人就不是男人了。』 “这话不是你自己想的吧?你听谁说的?” 『我爸爸说的。”莉莉说。苏西点头附和。 “魔女例外,凡人都得听魔女的,哪怕是生你养你的父母也不例外,”法莉婭耳朵很尖,“他们得管你叫『尊敬的魔女大人』,这个就叫体统与礼仪。” “啊?”尤张大嘴巴,不知在想什么。 “听了不会难受吗?”梅问,“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他们喊我名字,而不是什么『圣女』、『圣女大人』” “什么是圣女?” 嘰里呱啦,乱成一团,两名精灵不约而同地戴上耳塞,换得暂时的安寧。这耳塞很好用,不用担心拔不出来。一个多星期后,依莲尼亚也用上了这种耳塞。 她在病床上躺了好一段时日,虽然艾芙娜安排了女僕定期为她擦拭身体,但这只是权宜之计,“一旦伤好,必要泡澡。 然后她的耳朵就发炎了。在她安心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无人替她清洁耳道,而她自己也不声。 这件事原本可以避免,只是碎龙骨的修復工作已然步入尾声,眾人不想再跑一趟,於是徵得杰西卡同意,又在圣都滯留了几天。 “正好,我也趁著这几天,看看能不能谈成一桩生意。”她说。 修復完好的碎龙骨,形態產生了些许变化,两臂粗的剑身形成了一种淡淡的,有类青铜的碧绿顏色,剑身表面仿佛覆上了一层细密的纹路,时而泛起微光,仿佛有魔力在其中悄然涌动。 阿斯让不好说哪种形態的碎龙骨更胜一筹,但他可以確定一点,以绿龙王鳞片重铸而成的碎龙骨,远远胜过手里这把“平平无奇”的砂龙大剑。两剑相击,沙龙大剑的宽刃崩落一块,而碎龙骨上不见豁口。 工匠罗伊与他的矮人妻子还为碎龙骨重新设计了一套轻巧的剑鞘,减缓剑身的氧化。 而就像阿斯让事先猜想的那样,这位来自巴迪亚行省的年轻工匠,果然,被圣都的老师傅们集体排挤了。魔女们几乎不靠武器战斗,也不愿披上厚重的铁甲,灵便的锁子衬衣亦不例外,金属的碰撞声会令她们失去风度, 也会令凡人失去敬畏一一他们会想,原来魔女也需盔甲保护。综上所述,圣都对金属器械的要求標准並不严苛,工匠们又联手制定了潜规则一般的行规,只要保证器械质量勉强合格,能拿多少“火耗”,就拿多少“火耗”。 “拿看这样的武器,要怎么和砂龙战斗?”罗伊嘆息不止。 “这里的人类太奸诈了。”格勒塔皱著眉头埋怨。她是罗伊的妻子。 阿斯让问他俩,愿不愿去法兰闯荡,“我会想办法支持你们。 “谢谢,但—————”罗伊摇了摇头,婉拒道:“巴迪亚是我的故乡。” “也是我的。”格勒塔说。 格勒塔是矮人,她的父亲是矮人,爷爷是矮人。矮人们古老的祖先不知道巴迪亚在哪,但格勒塔知晓名字的祖先,已经盖上棺木,埋葬在巴迪亚的沙土之下。因此,对她而言,巴迪亚就是故乡,没有之一。那里埋葬了她的亲属,若叫砂龙刨了坟,叼了骨头,那可不得了哇。 “我还是回去,给岳父搭把手吧。”罗伊说。 “会被臭骂一顿吧。”格勒塔苦笑了下。 “早被他骂习惯了。” 虽觉可惜,但阿斯让不做阻拦,他尊重两人的意见,並在临走前赠给两人满满一袋绿龙鳞片,足够他们打出多把趁手武器。儘管这些鳞片有法莉婭的背书,但阿斯让还是劝他们小心藏好,免得被路上的小鬼缠住。 言尽於此,不再赘述,我们说回依莲尼亚的耳朵一一她的两只耳朵发了炎。 半精灵的外耳要比纯血精灵短上一点,但內里构造却完美继承了精灵们的种种缺点。 平日里,依莲尼亚总要上不少时间,清理自己的耳朵,保持乾燥与整洁,受伤后被迫懈怠,初次下地洗澡时又一不留神让耳朵进了水,自己左掏右掏,隔天便发了炎。 阿斯让问她受伤时为什么不喊人替她清理,她回答说,阁下此言差矣, 耳朵岂能轻易被人触碰? 啊,是这样。耳朵是精灵的羞耻部位, 真的很巧,不久前,阿斯让刚被英格洛和卡兰兹尔科普过这方面的冷知识。这精灵的耳朵啊,外人是碰不得的,只有亲人和伴侣能碰。 依莲尼亚幼时曾和母亲一同生活,可半精灵与人类之间的微妙生理差异,却在文化上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鸿沟。像依莲尼亚这样的半精灵,在观念上更多偏向精灵一方。 不过,这小小的羞耻心,在炎症的巨大痛苦面前,自然不值一提。 掏耳朵这事,法莉婭肯定干不了,不会干。而且——-最好別让她知道。 如此,也就筛去了另一个人选:梅。 至於艾芙娜?阿斯让看她就是个乐子人,能管住嘴吗?管不住。 最后只能请菲奥娜来。 同为女性,依莲尼亚的牴触心理也就没那么重了。 可谁能想到?菲奥娜也是个干不了细活的傢伙! 依莲尼亚自行清理过外耳,菲奥娜替她清理掉那些遗留下来的细微耳垢,接著便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还是请精灵过来吧,”菲奥娜仔细盯著依莲尼亚黑洞洞的耳道,说道 “不行了,根本看不清东西。” 2 阿斯让提来烛灯,但烛灯又不是无影灯,依莲尼亚的耳朵仍被昏暗的阴影笼罩著。 没办法了,去找精灵吧。 问艾丝翠,艾丝翠愣了愣神,说:“不妥呀,很不妥的呀。” 问英格洛,英格洛和卡兰兹尔互相对了对眼神,纷纷摇起头来。 她们给出的办法,是做一种消炎的滴耳液,滴上十天半个月,大概就能好转。阿斯让清楚这方法没用,菲奥娜看不清依莲尼亚的耳朵,他看得清啊! 净血魔药与精灵的耳部结构相结合,產生了一种糟糕的不良反应:耳垢堆积,细菌滋生,產生炎症,为了消除炎症,净血魔药帮助身体分泌出更多耵,结果加剧了炎症。 再不动手解决,依莲尼亚的耳道怕是要被这些脏东西完全堵塞了。滴耳液?算了吧,这绝不是滴几滴药液就能解决的问题。 阿斯让把这不幸的消息报给依莲尼亚,“不能再拖了,如果继续拖延, 炎症很可能扩散,耳道內部的感染会更加恶化,甚至对你的听力造成不可逆的损害。到那时,处理起来只会更加棘手。” 依莲尼亚的神色略显苍白。 “那你给个解决办法啊。”菲奥娜不满地催促道。 “把耳勺给我,”阿斯让说,“我来干。” “?”菲奥娜大受震撼。 “喂!”她大喊,“你別是想“你看不清,我看得清。” 菲奥娜起嘴,她没把手里的掏耳勺递给阿斯让,而是转交给依莲尼亚,由她自己决定,“你看著办吧。” 依莲尼亚纠结许久,最后她缓慢地合上双眼,淡淡道:“劳烦阁下了。” “我有事,先走了。”菲奥娜尊重、理解、祝福。这头淫熊想干嘛就干嘛吧,她懒得管了。嗯?不对,本来就没必要管吧!他乱来才好吶。 可就在她起身之时,依莲尼亚一把拽住了她。 “菲奥娜阁下,”依莲尼亚顿了顿,“请勿离开,之后余亦有事找你。” 你不是有事找我,你只是怕了!好吧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一会儿好了。菲奥娜无声轻嘆。 “那我开始了。”阿斯让提前声明。 “请吧。”依莲尼亚谨慎说道。 阿斯让提起她的耳朵,这举动没什么特別的意思,稀鬆平常罢了,经常掏耳朵的人都知道,不这样做,是没法掏出东西的。 “阁下———”依莲尼亚微微抽搐了下,“请、请勿——“” “忍著点吧。” 阿斯让表明维持镇定,心中却大为紧张。他觉得自己本来是能绷住的但依莲尼亚方才抽搐的动作,叫他失了自信。 还是冷静点吧,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根本没有紧张的必要。 阿斯让平復心情,专心致志地清理耳垢。 依莲尼亚尽力保持不动,她紧闭双眼,蜷起的指尖透出紧张与不適。不过,她的耳朵似乎並不打算完全配合阿斯让的努力。每当阿斯让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耳垢,依莲尼亚的耳朵便会不自觉地抽动一下,仿佛有意使坏。 没辙,阿斯让只能多用点力。 “嗯—” 依莲尼亚低喘一声,尽力忍住。 菲奥娜无言地瞪了阿斯让一眼。喷,这个坏东西阿斯让被菲奥娜的目光盯得如坐针毡,手中动作不由得僵硬了一下。他感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了。精灵听力极佳,要是被依莲尼亚听到了心跳,他该怎么解释? 不说坐怀不乱吧,总之先保持稳重。 他沉住气,继续手中动作。 不多时,那些阻塞耳道的秽物肉眼可见地减少许多,红肿的耳道隨之暴露出来,一些小型污渍黏附其上,为了减小损伤与刺激,阿斯让往依莲尼亚的耳朵里吹了口气,希望能把那些细小的耵吹出来。 “嗯哼!”依莲尼亚突然发出一阵不妙的喘声,两腿交替蠕动,脚尖都在打颤。 菲奥娜上翻白眼,快看不下去了。 “呼、呼——阁下——!”依莲尼亚轻声指责,“请勿往余耳中呼气。 “啊,是的,当然了,”阿斯让尷尬地举拳捂嘴,““我会注意一点的, 刚刚·” “余不怪罪,”依莲尼亚说,“勿要再提。” “发炎的很厉害。”阿斯让岔开话题。 ——嗯,劳烦阁下了。” 接下去,轮到另一只耳朵了。 第223章 最大的包租婆 第223章 最大的包租婆 就在依莲尼亚因身体问题而陷入苦恼时,法莉婭与艾芙娜正忙著骑在本地魔女头上作威作福。后者在蒂芙尼那吃了闭门羹,更让她们想不通的是, 那些曾与蒂芙尼交好的贵族家庭,竟出人意料的,被蒂芙尼短暂软禁了起来。听说布莱恩勋爵的小儿子,也被蒂芙尼裤夺了爵位的继承权,他们一家算是彻底完蛋了。 最重磅的消息还在后面,她们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一一蒂芙尼將河谷地的包税权与土地所有权,一併移交给了法莉婭这个年纪尚不足二十岁的呆傻愣头青。魔女不能直接持有地產,故而这些权利由阿斯让代为持有,但明眼人都晓得,田產的收益最终会落入谁的腰包。 早在法莉婭为了反对而反对,与艾芙娜唱反调的时候,金月湾的魔女们便留了个心眼,觉得这个名声欠佳的小丫头,肯定是对河谷地的富饶起了贪慾(事实上,法莉婭只是嫌艾芙娜出了太多风头,决定寻个好机会”,出声亮相罢了),可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小东西竟和巨龙一般慾壑难填,一张口,便將整个河谷地吞入囊中!更要命的是,看这小东西的傲慢模样,她好像还不准备漏出一丁点的红利来! 本地魔女们眼红耳赤地质问道:“您知道河谷地有多大吗?您那出身角斗场的『勇士』,又有多少管理经验,能將河谷地的刁民们管理好呢?来年若交不足税一一” “不用你们来操心。”法莉婭强硬地打断道,听不得半点质疑的声音。 她想,你们不是要摆脸色给我看嘛?很好,现在轮到我摆脸色了,你们给我瞧好哇! 然而此话一出,台下的二三十名魔女立刻响起一片嘘声,把法莉婭气得够呛。这群上了年纪的贱女人,用放大镜去找,都找不出一个好东西!我得把莉莉和尤教好,万一她们日后长歪了,那我不得被她们气死? “我们都想知道,”有魔女问道,“您和蒂芙尼元老究竟是什么关係? ”” “能叫得上名字,仅此而已。” 语音刚落,台下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吵闹声,热闹至极。 艾芙娜感受著法莉婭吃的难受劲,默默忍笑。 今时的魔女,多是些自命不凡的傢伙,像斯泰西老师那样尊奉古道,尚存一丝谦卑之心的魔女,不说没有,但肯定少之又少。想要应付她们,就得付出十二分的心力,始终保持沉稳的气场,既不能让她们觉得你软弱可欺, 又要让她们觉得你高深莫测,法莉婭,你还有的学呢。 想到这里,艾芙娜突然意识到,法莉婭有能力用另一种方式,堵住魔女们的嘴。以前法莉婭就是这么做的,只是她也明白,这种做法只在台前管用,所以她一直谋求改变,想要成为一名雄辩的大魔女,可现实的引力,实在过於沉重了。 不到半分钟时间,从法莉婭体內涌出的磅礴魔力,就以盛气凌人的姿態,席捲了会议室的每一处角落,原本宽的大会议室,此刻竟显得有些逼仄了。 法莉婭左望右望,环视台下安静的人群,右眼眉毛挑起,右边嘴角一翘,阴侧侧地问道:“大家怎么不说话了?继续呀,我听著呢。” 艾芙娜摇了摇头。 “艾芙娜,既然大家都不说话,我看可以散会了。”法莉婭头也不回地离场。 艾芙娜能说什么呢,只得敲锤散会。台下的黑袍魔女们不干了,法莉婭础逼人的魔力刚一散去,她们便激烈地声討起来,要求艾芙娜给个说法。 “她凭什么独占河谷地?” “城里的粮食如何保证?到时候刁民们的地下仓库填得满满当当,城里的粮仓连只老鼠都养不活!” “欺人太甚!” 说到后面,一些魔女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艾芙娜的態度与想法,想让她扛起反法莉婭的大旗,你一刀我一刀,像切蛋糕一样,把河谷地切块分好。 可笑,之前那事我还没找你们算帐呢。 艾芙娜沉住气,留下一份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微笑。 法莉婭是乡下姑娘一一很多魔女都是,哪怕她们不愿承认,但她们骨子里,都对土地留有深厚的迷情。殷实的由產可以確保家族的延续与传承,领土的大小,决定自身的地位与財富一一她们打小便沉浸在这种氛围的薰陶里,醃之入味。 艾芙娜与她们不同,她毕竟是商人的女儿,对土地的执念並不深,也不用品心家路的动证药出名天地要的是城市里的工商业。 假如將广的乡村比作血液,那繁华的城市无疑是跳动的心臟。乡村为城市提供生存的基础,而城市则將这份原始的生命力加以提炼、升华,处理並消化著自乡村涌来的血液,將其转化为財富、权力与繁盛的文化。 说实际些,她想在金月湾的酿酒业里分一杯囊。法莉婭妹妹成了河谷地最大的“包租婆”,於她而言,未必不是桩好事。 可她心中也有疑惑,法莉婭到底和蒂芙尼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背后交易?別做一些对斯泰西老师不利的事就好。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相信法莉婭不会这么干的。 艾芙娜忍住好奇,没去询问。半天时间过去,在她就寢之前,法莉婭出人意料地找上了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地详述了一遍。 “末日派——.”艾芙娜泛著嘀咕。千年来,不知多少魔女悲观地作出预言:一场史无前例、不容反抗的末世危机,將彻底终结圣都引以为傲的千年治世。在那之后,魔女会衰退、人类会灭亡,嗜血的狂龙將重新登临大地、 天空与海洋的王座,彼此廝杀万年、亿年,直至世界尽头。 法莉婭问她:,“你要对此保持沉默吗?” 艾芙娜如实回答:“我有些茫然。” “有什么好茫然的?” “你呢?法莉婭,你为什么能毫无顾忌,自信满满地站在元老们的对立面上呢?”艾芙娜问,!“哪怕元老们有意用黑袍魔女炼製天神之血,可那些黑袍魔女又和我们有什么关係?为了她们以身犯险,真的值得吗?莉莉、尤、菲奥娜,我们两人联手,保下她们不成问题。还有一点,假如你成功了妨碍了元老们的计划” 她顿了顿声,“龙王怎么办?新的千禧年也快来了,几十年后的生物危机,又要如何应对呢?法莉婭,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素不相识的人挺身而出。原谅我,我感觉这不像你的作风。” 你被那个斗剑奴改变了吗? “阿斯让说.” 果然啊。 “阿斯让说,我能在孩子们身上治癒儿时的自己,”法莉婭短暂停顿了下,“我保护不了年幼的我,但我可以保护同样年幼的小魔女。” 她曾仰慕过蒂芙尼。当蒂芙尼向她施以援手时,她便在心中埋下了同样的愿望,而当蒂芙尼把她拖入黑暗后,她遇到了斯泰西、艾芙娜,也遇到了阿斯让。阿斯让唤醒了这颗小小的种子,儘管那时他並不知道,看台上有个名叫法莉婭的小魔女,正呆呆地望著他呢。 “这很难。” “难不倒我。” 艾芙娜晓得,法莉婭是个爱逞强的孩子,她责怪阿斯让,怪他把法莉婭拖进圣都的泥潭里,可她想怪又怪不起来。因为她的老师,叫斯泰西。 老师的紫袍比其他紫袍更为沉重,那多出的重量,是魔女们意欲捨弃的责任。 艾芙娜自嘲一笑,“我要怎么帮你?” “解决完绿龙和天神教这两大难题,我们就会追隨蕾露的步伐,去新大陆落脚,”法莉婭边说边想,“那时候你大概率成法兰总督了吧?想办法瞒天过海、暗度陈仓,多送点物资和魔女过来。” “很难办好,”艾芙娜说,“可谁让你是我的好师妹呢?你也只有我能依靠啦。” “答应得真快———”法莉婭微微皱眉,疑虑道:“你不会隔天就出卖我,向元老们告密吧?” “怎么会?我俩有同一个老师。” “是吗?你以前又不是没背叛过我。”法莉婭紧扣艾芙娜年少时的过错,下意识地规训她。 “我那时才几岁?叛逆期罢了,”艾芙娜嘆道,“別放在心上啦,我会尽力弥补你的。” “那是最好.不过我还是要说,我对你仍然抱有一丝怀疑,真的信不过你。”法莉婭得寸进尺。 “你想怎样?向依莲尼亚看齐,叫你的好奴隶夺走我的贞洁,以作抵押?” 法莉婭很想骂一个“滚”字。要是当看艾芙娜的面,再被阿斯让摁在床上背《言》,那她可就威严扫地了,而且这个艾芙娜,是个极爱抢她玩具的危险傢伙,脸蛋和身材也很危险. 但问题来了,她对艾芙娜骂过几个“滚”字了?艾芙娜有过收敛不啦? 次次都要拿阿斯让逗她! 法莉婭眯了眯眼,拖长语音:“是~呢!你就等著吧,会有那么一天的,毕竟,这是你向我赎罪的唯一方式。” “.——你认真的?”艾芙娜快速眨了眨眼,瞳孔猛地收缩了下。 她怕了,“我当然是认真的,非常认真,认真至极,难不成你以为我会骗你吗?”法莉婭心中冷笑。 “然后一到晚上,就哦哦啊啊不停叫?算了吧。” 骂谁呢?! “提起这个,別怪我没提醒你,法莉婭,现在不知有多少眼睛盯著你呢,晚上要耐得住寂—·呵呵,別用那种眼神瞪我。记得封好门窗,別让那些梦魔乘隙而入。” “过两天我就搬去河畔庄园住。” “见鬼,你不怕天神教袭击你?” 我有阿斯让守看,法莉婭想,,“那儿有不少精灵,而且天神教最近也消停了不少,不是吗?” 不久之前,天神教曾对法兰西南部的各大城市发起袭击,金月湾亦不例外。教团势力扎根於穷困与蒙昧的乡村,广大乡民对城市与魔女的仇恨溢於言表,可他们太过瘦弱,承受不起天神之血的负面反噬,最终倒在了魔女的魔法,与城市的高墙之下。 而今他们继续在乡村蛰伏起来,在绿龙造成的混乱局面中积蓄力量, 两日过后,河谷地最大的“包租公”和“包租婆”驾临了他们並不忠实的河谷地。诚然,河谷地有著月河这一优渥的灌溉水源,土地肥沃喜人,但是,再怎么肥沃的土地,依然需要人来耕种、人来护理,才能收穫金色的麦穗。 那些上好的农田,都被贵族们圈定占领,並用各种苛刻的契约文书,將农奴束缚其上。小型宫殿似的庄园宅邸,一栋比一栋高大、华美,与周围萧索的茅草屋形成鲜明对比。因为龙害的缘故,农奴不再圈养中大型的家禽, 从贵族手里抢占的牛、羊、猪等牲畜,都被他们宰杀醃製,藏进隱秘的地窖里。 当阿斯让委託精灵前往各乡各村,召来民意代表,宣布从今天开始,只施行圣都原定的五成旧税制时,家家弹指庆祝,拿出家里珍藏的醃肉,献给这位新来的善主。 但这只是开始,阿斯让决定迈开双腿,去河谷地的村社之间,实地考察一番。依莲尼亚加入进来,她想扩大猎团规模,徵召新人。菲奥娜不知出於何种考虑,竟也跟了过来。法莉婭呢?她不愿与口中的贱民打交道,情愿窝在庄园內,教两个小魔女,还有她未来的女僕长苏西识文认字。她还怕梅偷跑,不让梅跟过去。但当阿斯让前脚踏出家门时,她立马改了主意,火急火燎地拉开窗户,从楼顶一跃而下,慢慢落在阿斯让面前,叉腰挡道。 “我们也要去!”莉莉兴奋地趴在窗户上,双手紧紧抓住窗台,眼晴亮得像星星一般。 梅一把抓住莉莉的衣领,毫不费力地將她从窗台上拉了回来,带领三小只快步下楼。整栋宅邸都能听见她洪亮的脚步声。 第224章 公会的构想与雏形 第224章 公会的构想与雏形 时隔多年,尼科尔仍能忆起那位身负巨剑的男子,来到他们村里的那个下午。他满头白髮,坐在壁炉旁;小孙子满脸好奇,坐在他的腿上,要他讲讲年轻时的故事。他摸摸小孙子的脑袋,在妻子的笑声中缓缓回忆道: 那是一个艰难的时代,人们活得很是痛苦,有时低头对看由地犯愁,有时抬头担心有龙飞过,而老爷们耀武扬威的徵税队伍,则是最让人害怕与头疼的事物。记得那天下午,他正在家里照顾体弱的母亲。母亲消化不好,醃过的老肉必须烧汤燉煮,他得保证家里柴火够用。就在他辛苦劈柴的时候, 村里忽然有人报信:“老爷带看魔女,啊不,魔女带看老爷过来啦!快把粮食藏好,醃肉拿出来孝敬!” 尼科尔猜的没错,报信人口中的老爷,正是那日把他从绿龙爪下救出的英雄。那是一位身负巨剑的屠龙勇士,一位真正的猎人,不过须臾时间,便將绿龙斩於剑下。尼科尔骨子里的冒险精神熊熊燃起,他把手里的木斧当成巨剑,把桩上的木柴当成巨龙,一斧劈下,木柴竟不能断成两截。他一面感慨自己的幼稚,一面將这幼稚的妄想深埋心底,回到家里,將今晚要吃的醃肉割下半边。 母亲担忧地望过来,尼科尔笑笑,告诉母亲不用担心,新来的老爷是位好人。尼科尔不敢告诉母亲,这位老爷曾在魔女的要求下,险些把他沉河。 之后,他像村里的所有男人一样,关好窗户,逕自出门,嘱咐母亲把门锁上。他没有妹妹,所以不用往妹妹脸上抹柴灰,塞进床底藏起来。 “尼科尔。”他听到马库斯大叔正在喊他。马库斯的草帽坏了,光禿禿的头顶特別惹眼,但他还是注意到,马库斯手里握著一把斧头。 “回你的屋子去,別出来凑热闹。”旁边的杜勒斯大叔,肩上扛了一把破损的旧锄头。 尼科尔很快发觉,村里的男人们人手一把破农具,仿佛要上战场似的。 是了,他们村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刺头,向来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老爷和魔女。 有人不耐烦地骂道:“这才过了几天,就坐不住了?” 还有人应道:“敢整么蛾子,就和他们拼了!” 更有人爬上屋顶,准备跳下来偷袭。真不要命。 “吵什么吵,”马库斯喊道,“我们是刚刚乾完农活,扛著农具回村的!老爷来的不巧罢了。先摆宴。” 尼科尔没有回家,可迫於压力,只得帮助村里上年纪的妇人们摆席设宴。魔女和老爷来的很快,他们叫停了宴席,大概是嫌村里的东西上不了台面?醃肉比不得鲜肉啊。尼科尔有幸吃过的新鲜龙肉,確实比陈年发臭的醃肉好吃。 “阿斯让,”为首的大魔女长得非常漂亮,可却摆著一张比陈年醃肉还臭的臭脸,言语里满是嫌恶,“叫这帮刁民放下武器,不然有他们好看的。” “我们刚从地里回来。”有人说,“武器?魔女大人,这都是干农活要用的东西哩!” “那房顶上藏著的人呢?”阿斯让问,“修屋顶?” “.—.是哩。” 梅抬抬手,把房顶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请”下地面。 望著这些手足无措,受魔法惊嚇的普通农夫,菲奥娜终於燃起了一丝独属於魔女的囂张气焰,说道:“这些刺头不能留,得拿他们开刀,树立典型!” 两方气氛紧张,三小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藏在阿斯让身后,茫然无措。 “我们不是过来收税索贡的,”阿斯让说,“你说你们刚从田里回来, 那就带我们看看田地的情况吧。 , 村民们的田地分散在村社周围,仿佛一条条绿色的飘带环绕著这个古老的村庄。田野间,低矮的篱笆和泥泞的小径交错其中,將一块块耕地分割成了不规则的形状。在这些土地上,村民们世世代代辛勤耕作,换取一年四季的生计。 可这几年来,冬季的气候变化无常,尤其是今年,寒冷的程度更是超出了人们的预料。原本就因压迫而怠於劳作的他们了,如今又频於起义,疏於管理,以致田地遭逢冻害。 屋漏偏逢连夜雨。前些日子的几场暴雨,也令一部分田地的麦子,似驼背老姬般倒伏在地,情势不容乐观。没人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度过,大家心中都笼罩著一层阴云。 尼科尔的村子並非孤例,在整个河谷地,这样的景象比比皆是。可即便口比已被此前猎杀的几头绿龙毁个精光,音讯全无,直至最近,方才为人发觉。 依莲尼亚望著狼藉的田地,轻声感慨:“今年將是艰难的一年。” “大家都很难,”法莉婭说,“圣都不可能对法兰减税,巴迪亚那边函需支援。” 跟来的村民们躲在后方,个个神色凝重。他们的生活已恶劣如斯,若再多收一成赋税,对於他们而言,都是雪上加霜的举措。 是啊,该怎么办呢?精灵们宣称依莲尼亚的父亲研製出了一种能使麦田增长的天然肥料,或许可以一试,只是制肥料所需的植物材料,大多分布在法兰北方,现阶段不易得到,最多在小范围內推广试用,量少不管饱。 “我们能做的事不多。”阿斯让看了眼农夫手里的破烂农具,“先给他们更换下农具吧。” 阿斯让无意做慈善,他不好拿斯泰西的钱,慨他人之慷,於是他和依莲尼亚商量,想要更换农具的村庄,要么拿粮来换,要么出人扩充鹰狮团的规模。 饥荒迫在眉睫,用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那些已经看不到出路、吃不上饭的人,恐怕会被绝望驱使,而走险,转而投入天神教的怀抱,以求在这混乱中求得一线生机。 可天神教的理念与作为並不能真正带领这些飢饿的人们前往所谓的“乐土”。以天神之血酿造的所谓圣酒,或许能在短时间增强人们的体力,麻痹他们的痛苦感知,使他们在须臾之间,忘记飢饿与寒冷,可长远来看,这种不自然的强化,只会令大部分人逐渐丧失理智,对农业生產貽害无穷。当天神教编织的迷梦最终破灭时,满目疮的大地,將给人们带来更加深重的苦难。 与其让这些飢饿的农夫在绝望中被天神教的邪恶力量驱使利用,不如带他们去狩猎绿龙,用龙肉果腹,至少这样他们可以生存下去,还能保留一丝尊严。 “喂,你认真的?”菲奥娜震惊地看向阿斯让,难以置信他居然能提出这么异想天开的想法。“猎龙?就凭一帮瘦弱的农夫?” 阿斯让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动摇,语气坚定地回答:“我当然是认真的。” “猎龙!”梅在一旁兴奋地插话,丫“龙肉不好吃,但炸龙肉挺好吃的哟!”” 她仿佛能闻到那酥脆的炸龙肉香味。 “真的吗?龙肉炸起来是什么味道?”莉莉一脸好奇地看向姐姐苏西, 眼睛里闪烁著期待的光芒,“还是煲汤更好吃吧?” 梅和苏西还没来得及回答,尤已经轻“啊”了一声,显然,她对这个话题也產生了兴趣。 此事儿先放一边。 不过,这些討论暂且放到一边。阿斯让把目光转向了满脸忧虑的法莉婭,低声说道:“法莉婭,我有个想法,我们可以以鹰狮团为基础,將其打造成一个类似斗剑奴学校、或是直辖边区的地方。我相信,但凡有条生路可选,大多数人是很难走极端的。” “哪来的钱呢?” 阿斯让相了相签诺收生业一vxpo 曾经的法兰是富庶安乐之地,不似其他行省,饱受龙的困扰。东北方的直辖边区如一道长城,將一盘散沙的绿龙隔绝在外。在这样安逸的环境里, 虽然“屠龙”仍被视为浪漫伟大之举,但远在边区之外的各个猎团,也就慢慢不为人待见了一一这种高风险低回报的工作,除了烂人和穷,还有谁会去做呢?老实种地,:生儿育女,才是正经人该乾的活,何必白白送命。 即使对魔女百般氓毁,人们潜意识里仍然觉得:反正天塌下来,自有魔女顶著,砸不到我头上。 但很遗憾,会砸到的,现在就砸到了,饿到临头,自会改变观念。大自然可没规定:只许龙食人,不许人吃龙。 “蒂芙尼不是修改了斗剑奴制度吗?我们可以引为参考。”阿斯让说出他的构想:“我们可以將猎团中的猎人像斗剑奴那样,分为几个不同的等级。首先是最低级的猎人学徒,他们刚刚入团,还没有多少实战经验,所以我们只需负责他们的基础食宿,確保他们能够生存下来,接受基本的训练。 等他们亲身参与几次狩猎,积累了一定的实战经验,我们就可以將他们的等级上调一级,给予更为优厚的待遇。法莉婭,等他们训练有成,我们还能把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派去支援你的老师。没准我们还能凭此,向圣都提点要求呢?” “阁下想法有趣,余觉得可行。 阿斯让点头回应,继续阐述他的想法:“学徒往上—-就叫新兵吧。到了新兵阶段,猎人方有资格领取每月的基础薪金。嗯·每月发放可能不太现实?资金可能周转不过来。每个季度,或者每半年时间,再统一发放吧。” “余以为,半年较为合適。”依莲尼亚在一旁赞同道。 法莉婭也表示半年更好,这样省事许多。 “那就半年,”阿斯让继续说道,“不过,每次狩猎成功后,不论他们的等级如何,哪怕是最低级的学徒,也要按时发放分红。这是对他们努力的直接回报,也能激励他们更加积极地参与狩猎。薪金与分红的比重可以根据猎人等级的不同而逐级上调,但分红的比重应当更灵活些。初出茅庐的学徒,虽然经验不足,但他们在狩猎中可能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样的贡献不应该被忽视。” “回去以后,余会以此为基础,儘快设计一套全新的奖惩方案。”依莲已亚郑重地说道勾勒出具休细节“你想得挺美,但问题是,有几个人能活下来?”菲奥娜泼了瓢冷水,“凡人在龙面前基本等於炮灰,別到了最后,学徒以上的人全都死光光啦!” “若真如此,人类早就灭亡了。”阿斯让直勾勾地盯著菲奥娜,看得她直起一层鸡皮疙瘩。搞什么!这头淫熊在打什么歪主意?! “龙王是魔法生物,普通人难以抗衡,但同样普通的巨龙,充其量,也只是头大点的野兽而已,只要掌握技巧,照样给它拿下,”阿斯让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只要策略得当,武备充足,辅以充足的耐心与足够的谨慎,强大的龙也会在猎人的刀锋之下。它们或许拥有厚重的鳞甲,尖锐的利爪,拥有超过大部分动物的不俗智力,甚至能够依託特殊的身体构造喷吐火焰,但它们没有龙王那样操控元素、扭曲现实的能力。它们是野兽,战斗方式单一,只要掌握了它们的习性和弱点,猎杀它们非为不可能之事。关於这一点,早有无数例证。” 人可以狩猎巨龙。年轻的农夫尼科尔始终將这段话牢记在心底,並在其晚年,把这段话说予他的小孙子听。 “爷爷!”小孙子激动地问道:“那你杀死过龙吗? , 尼科尔呵呵一笑,转头看向他的老伴。妻子朝他投来责怪的眼神,儿子成了猎人,整天奔波在外,这老东西,还想把孙子拐上歪路么!唉,算啦。 她十分小心地取来一个盒子,盒子里珍藏的,是尼科尔的猎人徽章。小孙子定晴一瞧,发现徽章正面刻著一个奇怪的动物。 “这是什么动物?” “是鹰狮。” “上面还刻了行字!” “那是公会的格言,同时也是所有猎人的格言:守望相助。” 尼科尔翻过徽章,反面刻著的星星代表他的段位:猎人大师。 这徽章由阿斯让亲自授予,上面刻看他的签名。 母亲病故后,子然一身的尼科尔成为了猎人。 第225章 你想画画吗? 第225章 你想画画吗? 河谷地原先的封建秩序已然破碎,阿斯让亦找不到可靠人手重塑这套秩序, 乾脆甩手不管,暂时不去插手各个村社自发形成的自治秩序,同时以包税制改革前,各村实际交纳的税额为基准,向各村摊牌赋税。有精灵“史官”帮助,阿斯让倒是省下了不少口水仗的功夫,余出宝贵时间,思考猎团的改制方向。 首先是钱的问题。河谷地有许许多多的优质葡园,这些葡园在起义中被农奴据为己有,可这些农奴既不能把葡萄变为现钱,又不甘愿將葡架推倒剷平,改种麦粮,阿斯让便以新任领主的身份,与农奴谈判。最终,他以六四分成的方式(当然是他拿大头啦),把一座座葡园“原封不动”地承包给这些起义农奴。头年,他要拿葡园收入的七到八成,多出来的一两成,乃是农奴们的赎身费,此后若葡园越办越好,分成可以再行商量。 在过去,这些葡园的贵族主人们,只管使劲压榨农民的血汗,一旦葡萄成熟,便驱使下仆,把这些优质的葡萄直接卖与商人,获取丰厚收入,再从那些商人手里,购置酿好的葡酒,存入地窖珍藏。或许有人尝试过自產自销,但魔女们可不会轻易把一整套產业,交给同一个家族经营。 法莉婭就不一样了,她只等著收阿斯让的公粮,啊不,供奉,其他麻烦事一概懒管。不过,在这件事上,法莉婭还是留了个心眼的,原因无他,三个字:艾芙娜。 这傢伙不好好待在金月湾,总往河畔庄园跑,每隔几天,便要缠在阿斯让身边说这说那。她是真心想要插手酿酒生意,还是以此为幌子—? “销路不是问题,只要贴上我和你的標牌,还愁我俩背后的『债主』不买吗?他们必要大买特买,不买不行。” 真是可疑!可看在钱的份上,暂时忍了。 唉,苦恼啊,苦恼。 时间一天天过去,艾芙娜来得不再如此频繁,可法莉婭心中的苦恼与烦闷, 却始终没能消散。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烦恼什么,直到某个晚上,她看到莉莉不知从哪翻出一套女僕服,套在苏西身上玩闹时,忽地醒悟。 把三个小东西赶回房间睡觉后,法莉婭做贼似地躲在主臥里,用魔法,將这套女僕服清洗晾乾,红著脸穿上。 如今她阴差阳错地占下了河谷地,若再把她—咳,再把雅莉法的“嫁妆” 被天神教占据的红土镇,安排到阿斯让名下,就不大妥当了,不仅管不过来,还会叫阿斯让成为眾矢之的,得不偿失啊。 所以—“婚约”的约定,也只能作罢了吧?法莉婭一边碎碎念,说反正是假的,无所谓啦;一边脱掉这身心血来潮时穿上的女僕服,可就在她的手刚刚碰到布料时,主臥的房门— 被人打开了! 她居然忘记锁门了! 没事,还有补救手法,她可以用魔法把门堵“法莉婭,原来你在这啊。阿斯让,快来,法莉婭在这呢!” 法莉婭听著梅的声音,瞳孔猝然涣散,呆滯地像块雕像。 “来了来了。法莉婭,又有事要麻烦你—” 阿斯让沉默了。 房里的女僕是谁?当然是法莉婭了,不然还能是谁?庄园的僕人们早就精灵遣散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弄来的这套衣服—难道“雅莉法”不是什么障眼法,而是她本意就想— 停,没时间考虑这些了。阿斯让装作无事发生,用儘量平和地语气,温和道:“法莉婭,刚得到消息,北面又飞来了一头绿龙,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带队出发。” “.嗯法莉婭彻夜难眠,隔天便把整晚怨气发泄在那头倒霉的小型绿龙身上。 这头绿龙四足站立时,只与成年男子差不多高。法莉婭以魔力为媒介,聚集四周的水元素,形成满含杀意的地刺冰刃,毫不留情地自刺向绿龙。那冰刃从龙的胸口直插而入,穿透坚硬的鳞甲,直达背部,將龙的心臟冻成冰块。在那瞬间,绿龙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隨即便失去了生机,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几声。 处理尸体时,阿斯让发现,这头绿龙身上,除了法莉婭造成的致命伤外,亦不乏冷兵器造成的多处创伤。以左侧躯干部靠近前腿跟的那一部分伤口为例,该处伤口附近,一圈鳞片都带裂痕,中间部分的鳞片疑似受重击脱落,露出鳞下的皮肉,此外,在这头龙的尸体上,探知不到法莉婭以外的任何魔力气息。 由此可以判定,这头绿龙不是被魔女们驱赶过来的,从它身上较为严重的伤情来看,亦不像被一般农夫所伤。 至此,就只剩下一种解释了: 法兰北方,已有不少人在天神教的影响下,或主动或被动饮下了天神之血一一只为抵抗凶残的绿龙。 那些被圣都派去北地猎龙的大魔女们,难道对这些变化视若罔闻?她们真的毫无察觉,还是说,她们在暗中默许,甚至有意促成这种结果? 又过了一段时间,向金月湾订购的新农具终於在多番催促下加急送到。木质箱子和铁皮箱子堆满了庄园的前院,崭新的镰刀、锄头、链枷、木斧、耕犁— 数不清的农具在阳光下闪烁著金属的光泽,似为这片饱受风霜的土地带来一丝新的希望。 为了获得这批崭新的农具,几乎每个村子都派来了为数不少的青壮一代,依莲尼亚將这些年轻人填入鹰狮团的新编制里,並按阿斯让的意思,把他们统称为“一期团学徒”。 在阿斯让的猎龙指南尚未完成之前,依莲尼亚决定暂时沿用过去的方法,训练学徒的体能与胆气。她的训练计划极为严苛,学徒们每天都要进行长时间的体力训练,包括跑步、负重、攀爬,以及各式武器的实操训练。 与此同时,依莲尼亚还有另一个计划,她准备將起义时在各村间奔走联络的传信人训练为驻村哨兵,监视和警戒绿龙的踪影。阿斯让觉得这主意不错,可法莉婭却觉得,不如把这活儿丟给精灵干。 “多做一手准备吧,”阿斯让说,“有备无患。” 接下来的时间里,法莉婭改变了教学方针,赶鸭子上架般,往莉莉和尤菈的小脑袋瓜里灌输魔法知识,希望她俩能够儘快掌握一些自保手段。当然了,梅也得乖乖搬张凳子,坐在旁边听讲!想找阿斯让玩?没门好吧。 阿斯让格外忙碌,他白天在鹰狮团里鬼混,时常与老练的猎手们探討往日狩猎绿龙时的种种经歷,不断在心里推敲总结,归纳不同猎团间奉行的战术与条例。到了晚上,他便奋笔疾书,一边与依莲尼亚交流,一边將白天的所思所想整理成文。 梅在一旁好奇看著,法莉婭则躺在床上,寂寞得乾瞪眼晴,书都没兴趣看了菲奥娜为之庆幸,但她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某天阿斯让喊住她,让她为自己的小册子绘製插图。 “什么?你叫我画龙?”菲奥娜两眼一黑。 “能画吗?” “画不了,告辞。” 菲奥娜匆匆走人,可阿斯让哪会轻易放过她?菲奥娜迫於无奈,隨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起来。 她先用一笔,在土里画了个圆。 阿斯让问她:“你这画的什么东西。” “这你都看不出来?”菲奥娜哼哼了两声,又用两笔,在圆上画了两个微微弯曲的弧线,“这是龙的头。” “这是龙的躯干。”菲奥娜一记连笔,给椭圆形的龙脑袋添了一个腊肠狗似的身体。 “. “吼吼,这是龙的翅膀,”她继续在腊肠狗似的躯干上画了两个大大的『b』,“传神不?我从尤菈那学来的!” “.” “啊,忘画尾巴和腿了。” 阿斯让看她给龙画上一对“八”字型的四肢,又看给她给龙的屁股后面画上一条蜷曲的猪尾巴。 “完成了。”菲奥娜又在地上额外画了什么东西,喊道,“很遗憾,我画龙就这水平。” 阿斯让用脚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火柴人,问:“—这是?” “你唄。” “唉,拳头硬了。” “我的拳头才硬了呢!”菲奥娜气呼呼地扔掉手里的树枝,声音闷闷的,显然带著一股怒气,誓要与阿斯让较劲到底,“你知道画龙有多难吗?你以为是画蜥蜴啊?!別说给钱了,就算是黄金山我也不干,绝对不干。你知不知道,初版《巨龙之书》的作者不到五十岁就去世了!她可是魔女啊!魔女!不用怀疑,龙画多了绝对摺寿,你另请高明吧。” 阿斯让淡定地看著她,“少蒙我,我又不是没看过《巨龙之书》,绘图作者另有其人。” “反正不画,死也不画。” 阿斯让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真的?” 菲奥娜斩钉截铁地回道:“还能有假?” 阿斯让听了,故意停顿一下,仿佛在思索什么,然后忽然提出了一个让菲奥娜摸不著头脑的问题:“我觉得你能趁这次机会,先练练手。” 菲奥娜被他这一句话搞得有些迷糊,皱起了眉头,“我为什么要练手?”简直莫名其妙。 阿斯让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隨即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慢悠悠说道:“法莉婭说,她以后要出回忆录,事无巨细地记录她人生中的各种大事。” “—然后呢?” “你不想为法莉婭的回忆录绘製插图吗?” 菲奥娜被这一问弄得语塞,喉咙里像卡住了什么似的,吞了吞口水,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想,还是不想?给个准话。”阿斯让晓得自己已经拿捏住了菲奥娜的软肋,向她继续施压:“你该明白,以后將由谁来主编法莉婭的自传吧?说吧,想还是不想。” 菲奥娜的內心剧烈挣扎了一下一只是一下,无奈道:“想。” 她几乎是咬著牙说出这句话的,她当然想为法莉婭绘图,想得要命。她要在法莉婭的回忆录里留下自己的名字。 “那我最后一次问你,你要不要替我的小册子画龙?” “—要。”菲奥娜委屈地点点头。 “会用心画吗?”阿斯让问,“不会画成这副样子吧?” “—不会。”菲奥娜嘟囔道。 “嗯?你刚刚说了什么吗?不好意思,风有点大,我没听见。”阿斯让顺脚把地上断了脖子的火柴人抹平。 “不!会!”菲奥娜恶狠狠道,“我会!认真!画的!” “先画一张给我看看吧。”阿斯让故意难为道。谁让菲奥娜多画了一个火柴人暗骂他?这个就叫自作自受。 圣都主编的各版《巨龙之书》,详细汇编了各类巨龙的生理资料,对於一些常见且相对较弱的龙种,甚至能在《巨龙之书》里看到它们近乎真实的生理结构,一张张精美的彩绘堪称完美。 然而,在阿斯让看来,这本书有个最大的缺陷:它没有介绍各类巨龙的底层行动模式。 魔女依仗魔法,无需关注巨龙潜意识里的行为模式,而没有魔法的广大普通人,若想以较小损失狩猎龙类,就必须针对不同龙类的底层行为模式,研究一套可靠的战术办法。 亦即一背板。 人若被拍肩膀,第一反应是回头吧?因此,才会有“狼搭肩,莫回头”的说法。 一头成年的独狼能够正面杀死一个成年的健康男性吗?答案是不能,或者说,成功的可能性很低。 所以,那些食人的独狼,会悄无声息地尾隨人类,伺机用前爪轻拍人的肩膀,诱骗人类回头,並趁人类扭头的瞬间,咬住人类的脖子一击毙命。 普通人在龙面前,可谓不堪一击,可只要我们善用“黠狼的智慧”,必可以小博大。 菲奥娜看著阿斯让这本小册子的引言,噗嗤笑出了声。 “说得轻巧。” 但好像是那么回事? 第226章 龙的坐姿 第226章 龙的坐姿 菲奥娜安慰自己,反正她已屈服在阿斯让的淫威之下了,不如使劲浑身解数,把画画到最好,或许能博到法莉婭的不少好感。 说干就干,她执笔冥想,回忆那幕让她毕生难忘的震撼场面:死去的龙王满身是剑、精灵的尸体形同枯槁、生死不明的阿斯让倒在地上,身旁满是破碎的龙鳞,眼中荒芜的大地,被龙王的鲜血染成不详的红黑之色。 菲奥娜嘴上说她討厌画龙,可一旦提起笔来,便出奇地投入,废寢忘食地画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將脑中构图不留遗憾地呈现在画纸上。为了通过面试, 她强忍不適,把“面试官”的英姿也画了进去。 那个晚上何其折磨!尤菈、莉莉、苏西,三个小傢伙好奇地围在菲奥娜身边,时不时探头品鑑,菲奥娜嫌她们吵闹,同时害怕她们会滴口水到纸上,极想把她们赶走,可听到她们评价“画的真好看”时,菲奥娜又感觉自己能忍下去了。 菲奥娜没有朋友。初到圣都时,她就受尽白眼,同龄的小魔女们嘲笑她身体的缺陷,前来授课的大魔女也从不关心她,更不可能把她引荐到元老门下一那些丑陋的伤疤,阻断了她的前程。 孤苦伶仃的时候,菲奥哪只能靠作画取乐,在圣都街头流浪的野猫野狗,是她最初的临摹对象。其实菲奥娜並不喜欢猫狗,因为猫贱、狗坏。贱猫爱在光天化日之下盘弄骯脏的老鼠,把它们玩弄於股掌之间,每当看到这种景象,菲奥娜都会与老鼠共情,仿佛自己就是那只阴暗的老鼠似的。而那些流浪的坏狗,则恢復了它们祖先的本性,成群结队地追著小孩乱咬,最后被闻询赶来的大人们驱赶、打死,菲奥娜將这些画面用笔记录下来,被同龄的魔女们骂为怪胎。 怪胎就怪胎。她越画越起劲。 就像淫熊在他那本猎龙小册子里写的序言那样,龙虽具有一定聪慧,但它们终究只是种野兽,被身体的本能牢牢桎梏著,菲奥娜能从它们身上看到猫猫狗狗的影子—贱且凶。 这些四足动物在频临死亡时,往往侧著一面身体,微微蜷曲,菲奥娜便以记忆中的死狗为参照物,用俯视角,將绿龙王死亡时的姿態描摹出来,看得阿斯让嘖嘖称奇。 “挺不错的嘛。” “这算过关吗?” “过关。” “那立字据。” “啊?这也要立字据?” “我们魔女最看重契约精神,”菲奥娜大言不惭地说道,“像你这样的斗剑奴是不会理解的,但不理解也没关係,老实配合就好!” 行吧行吧,阿斯让按菲奥娜的要求提前写了份“聘用书”,然后又向菲奥娜提了点“小小的要求”,这样她才能知道,究竟谁是甲方。 “能不能画头活的?” “啊?你在说什么?” “画头活的啊,难道我说得不够明白吗?” 菲奥娜气得头大了。 “不要拘泥於《巨龙之书》里那种毫无生气的画法,”阿斯让说,“要画出动態感。” “那你做个示范吧。” “我要画得出来,那我还用找你吗?”阿斯让摇了摇头,摆出击拳的架势, “硬要形容的话—嗯,你能不能画出那种下一秒就会把拳头打出去的感觉?” “—我试试看。”菲奥娜趁机报復,叫阿斯让在她面前保持这个姿势,站了好久好久。 最后画出来的成品,算是差强人意,阿斯让怀疑菲奥娜有意整他,凭她的水准,大概半个小时內就能完成的。 但没关係,他有的是法子整回去。 阿斯让叫菲奥娜凭空画出龙的坐姿,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完全凭空,因为他特意从某个精灵那儿借来了一只温顺的猫咪做模特。 那只猫咪一如既往地慵懒,摆出了“埃及座”的姿势,屁股著地,尾巴轻轻扫了下桌面。 菲奥娜盯著那只猫咪看了许久,心里又气又恼。她暗自腹誹,这到底是画龙还是画猫啊?可是眼前的阿斯让一脸强硬,她又不能直接拒绝,只好窝著一股子怨气,绞尽脑汁,开始勾画绿龙半蹲时的姿態。 画笔在纸上游走,菲奥娜努力將猫咪的姿態与她对绿龙的印象结合起来。她设想龙在半蹲时的姿势,肌肉紧绷,翅膀微微展开,尾巴略微捲起,爪子牢牢抓住地面,仿佛隨时准备跃起。 阿斯让一直在旁边注视著她的进展,当菲奥娜终於放下画笔时,他走上前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的作品。 “嗯—大差不差吧。”他点了点头,对菲奥娜的作品还算满意。 菲奥娜侧脸质疑:“你確定龙是这样蹲坐的?屁股著地?” 阿斯让毫不犹豫地点头,做了一番解释:“当它们察觉到周围环境中的异常情况时,便会採取这种姿態,保持警戒。这是龙在准备应对潜在威胁时的一种自然反应。” 说著,阿斯让故意模仿起龙转头时的动作,轻轻扭动脖子,“瞧,这样扭起头来,是不是比趴在地上,更容易观察到身体两侧的状况?因此,它们在蹲坐时,会收拢两翼,自然低垂,而你却画成了张开翅膀的样子。” “哦。”菲奥娜將信將疑地点了点头。 “当看到龙摆出这副姿態时,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种姿態会给龙的后肢带来不小的压力,它们没法持续太久。”阿斯让继续说道,“龙的竖瞳能轻鬆捕捉到动態物体,一旦被它锁定,就很难逃掉了。想要狩猎龙类,成功的『破隱一击』非常重要,这能帮助我们率先建立优势,减少人员伤亡。” “『我们??”菲奥娜哼哼道,“我是魔女。” “確实。”阿斯让应道。 菲奥娜发现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诡异莫测的危险弧度,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很不幸,才隔一天时间,她那不详的预感不幸应验一阿斯让把她带到依莲尼亚面前,叫依莲尼亚对她做些“必要的训练”。 菲奥娜当然不干了,她誓死抗议,坚决不从。 阿斯让见状,一声不吭地请法莉婭过来。 “菲奥娜,你要负起魔女的责任。” 自北南逃的绿龙越来越多,纵有精灵、村民与猎团帮忙锁定方位,光凭法莉婭和梅两人,还是吃力了些,很难及时做出应对。虽然艾芙娜经常跑来帮帮场子,但金月湾那帮吃乾饭的废物,只想借防范天神教的名头袖手旁边。当然了, 法莉婭也不可能允许她们插手河谷地的事务。 菲奥娜向法莉婭保证,说她一定负责,隨即便朝阿斯让抗议:“我是魔女! 有训练的必要吗?” 阿斯让反问她:“你实力如何,在战力上能否独自碾压一头成年绿龙啊?” 菲奥娜没话说了,乖乖被阿斯让和依莲尼亚这对狗男女折磨地要死要活。此后,她的生活简直变成了炼狱,高强度的训练,使她流出的汗液比过去几年加起来还多,疲惫和酸痛几乎成了她每天的常態。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一晚上,她还要硬撑著给阿斯让那本小册子画插图,而这可恶的淫熊,竟还时不时挑刺! 终於有天,菲奥娜忍不下去了,当著阿斯让的面质问道:“这些训练有什么意义!” “能让你保持镇定,在遇到龙时不会马上暴露自己。” 没过多久,她就被带去出了趟任务。报信的民兵说,有绿龙飞进了他们村子不远处的山林里,把村民们都嚇坏了。 得到消息后,依莲尼亚带著鹰狮团的小部分精英猎人紧急出动,阿斯让思考片刻,决定趁这次机会,测试单个魔女 少量精英猎人的狩猎组合,是否行之有效。 法莉婭自不必说,至於梅,她的实力同样比普通魔女强上一大截,不在平均线上。那么,究竟是谁的实力最接近平均水准呢?阿斯让的目光落在了菲奥娜身上—没错,就是你了,菲奥娜! 他与依莲尼亚迅速商量了一番,决定自己带队,捎上菲奥娜参与这次狩猎行动。法莉婭和梅留守在河畔庄园,负责应对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依莲尼亚则留下来照顾她们的起居与防卫工作。这两位魔女与庄园里的精灵们关係不熟,如果没有一个熟悉的人照顾,可能会有些麻烦。 一行人仔细备齐物资,轻装上路。路上,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不安的表情,一言不发地埋头急行。阿斯让心里清楚,要不是有他压阵,这些拿钱办事的『老资格',肯定早就闹著散伙了。他们確实有著丰富的战斗经验,但他们的行动往往受到金钱和利益的驱使,一旦风险远高於收益,他们鲜有勇气可言。 猎龙十分危险,猎龙获得的收益自然得与风险相匹配,只是在阿斯让的构想里,今后的猎人,不应把利益放在首位,沉甸甸的荣誉,远比沉甸甸的金子重要,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不能称之为合格的猎人。 然而,想让虚无縹緲的荣誉变得价值连城,就必须改变整个社会的价值观念,但荣誉感不是凭空就能塑造的东西,它需要深厚的文化积淀和社会认同的支持,只有当整个社会都尊重並推崇那些为荣誉而战的人时,猎人们才能真正將荣誉视为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一从而撼动魔女们牢不可破的“保护者”定位。 魔女一经腐化,普通人的生活就无安全可言。普通人得为下一代做打算,但魔女们不用,抱著这种心態的魔女,很容易把整个世界当成一场游戏,平时为非作歹,到点立刻下线,没有一点儿后顾之忧。 在传信民兵的带领下,队伍迅速前进,穿过乡间的崎嶇小径,抵达事发村落。进入村庄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由得放缓了脚步。村中一片死寂,不存生机,可房屋却完好无损,不像有龙来过的样子。 “大伙都躲在地窖里避难呢。” 民兵的话让人心头一松,他带著眾人来到隱蔽的地窖入口,蜗居在此的村民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纷纷捐出地窖里藏起的食物,另阿斯让等人得以饱餐一顿。 菲奥娜是吃得最好的那个,村民们看到她的黑色法袍,晓得她是魔女,一位年迈的老人颤抖著双手,不停招呼人上菜,对菲奥娜讚誉有加。 阿斯让发现她和法莉婭一样,也是个禁不起夸的傢伙。 饱腹之后,天色已近黄昏,常人的夜视能力与绿龙相差甚远,夜里行动会很危险,眾人便窝在地窖里休息了一晚上一菲奥娜自然不会窝在这里睡觉,可她又不敢一个人出去,只好找到阿斯让,不停地暗示著,“这里有一股味。” 阿斯让嘆了口气,陪著菲奥娜离开地窖,没有惊动其他人。 外面的夜色深沉,空气中透著一丝凉意,不远处的山丘上隱约传来几声龙吟。 菲奥娜以此为藉口,说她今晚不睡了。 她害怕阿斯让对她动手动脚。 这头淫熊之前没对她动手,是因为他有很强的自控能力吗?才不是啊!那只是因为当时他有一个更好的袭击目標罢了! 法莉婭—法莉婭—” 菲奥娜光是想想就来气,那时她在做什么?她只能守在边上看著。 阿斯让不惯著菲奥娜,直直走向村长家。那是全村最大的房子,床铺的质量也不错,至少不会垮掉。 他脱了厚重的衣甲,隨手掛在床边的椅子上,接著往床上一趟。不得不说, 这床板有点硬,他微微调整下姿势,让自己陷入那种恰到好处的舒適感中。 菲奥娜看到阿斯让如此做派,不禁有些无语。 “你睡床,那我睡哪?” “那你来睡床。” “—我说了我不睡。 菲奥娜靠在椅上,听著阿斯让轻微的呼吸声,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睛。等到第二天,她被阿斯让叫起来时,明显受了不小的惊嚇,连人带椅,摔了个人仰马翻。 第227章 猎龙战术 第227章 猎龙战术 既然是场实验,因此不到紧要关头,阿斯让不会出手。总计十人的狩猎小队(不算阿斯让和菲奥娜),在出发前,各自服下一种名为“鹰眼”的魔药。在被身体代谢之前,“鹰眼”魔药能部分提高服用者的视力与观察力, 对狩猎绿龙很有帮助。这种狡诈的“小体型”龙类擅长利用林间阴影,塑造视觉差来隱蔽自身。 “都没问题吧?”阿斯让环视眾人。十名猎人里,只有与他比过箭阿尔凯恩,较为熟悉,其他人则只有一面之缘。他们的实力经由依莲尼亚认可, 不是泛泛之辈。 矮人埃里克也想参与这次狩猎,但阿斯让考虑到他的膝盖留有旧伤,没法长时间的剧烈活动,没有同意他的请求。阿斯让曾问过他,要不要尝一滴净血魔药,矮人固执地摇头拒绝,说自己不想欠下还不清的人情,尤其是魔女的人情。如今他成了“一期团学徒”的总教官,用训练斗剑奴的那套方法训练新人。 “没问题。”狩猎队的平均年龄在三十岁上下,缺少年轻人的衝劲,声音不响不亮。 阿斯让没想带他们喊口號,这很蠢,他主要是看看“鹰眼”魔药的副作用是否安全可控。匠人之魂是不存在的,魔药仙人是不存在的,纯手工製作的魔药,良品率哪比得过工业化的流水线?即使是菲奥娜,也不敢保证她做出来的每一瓶魔药都是合格品。 “鹰眼”魔药究其材料原因,处理不当,就会造成头晕、噁心等负面作用,服用后,最好余留半小时时间观察身体状况。虽然菲奥娜在阿斯让面前嘴硬说她做的魔药,几乎不可能出问题,但她为人缺乏自信,暗暗担心了半小时,见没出岔子,方才鬆了口气。 阿斯让点点头,说道:“出发。” 在村民的指认下,狩猎队来到事发地的山脚下。隆起的低矮山丘,仿佛是一头沉睡的巨兽,任何轻率举动,都能惊醒它的怒火。 龙类嗅觉灵敏,猎人们脱下兜帽斗篷,涂上一层泥浆,用泥土的味道遮掩人体汗腺气味。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菲奥娜被阿斯让看得发毛,直皱眉道:“看我干什么,我绝不可能往自己身上抹泥巴。”野猪才会滚泥巴! 顺带一提,这个世界的野猪身上布满尖刺,体表特徵与豪猪相仿。人类拳养的家猪,需在幼年时期进行阉割,如此一来,它们体表的尖刺就会变得短而软,便於处理。母猪肉质稀烂,难以入口,发情时性格暴烈,因而不做考虑,仅仅留作繁衍一一以及斗兽。 好几年前,阿斯让曾在角斗场里与一头性情暴躁的尖刺母猪交过手,猪突猛进强如怪物,拼尽全力將它战胜,身上多出好些窟窿。 “你是魔女,怎么能让你的法袍沾上泥巴呢?” 看得出来,菲奥娜此前是个彻头彻尾的废··后勤魔女,鲜少与龙打过交道。 “法莉婭不是给过你一包香囊吗?你应该没弄丟吧?” “不可能弄丟!” “拿好它,”阿斯让说,“还有依莲尼亚塞给你的那瓶香水,记得往自己身上多喷一点。” “那东西也配叫香水吗?” “比抹泥巴强吧?”阿斯让反问。 这“香水”成本不低,作用原理,是用特殊的植物气味骗过龙的鼻子。 由於地理差异,九省各地植被不一,导致製作出来的成品,气味也各不相同。像法兰这边针对绿龙特製的“小绿罐”,其味道只能说一言难尽,加上绿龙迁徙前,法兰內地已无绿龙出没,这种“小绿罐”存量极少,基本都堆在边境据点的地下仓库里发霉过期,直到最近才开始批量重製。 菲奥娜紧双眉,拿起“小绿罐”,躲到附近一棵树后,往身上死命地喷。问她为什么躲起来?还不是阿斯让好心多了句嘴,叫她都往腋下喷喷。 “我那里一点味道都没!”菲奥娜气急败坏。 你要明白,龙的鼻子很灵。”阿斯让说。 不多时,一切准备就绪。阿斯让和菲奥娜隨狩猎队一道前进,在山丘的密林间悄悄穿行,寻找绿龙的蛛丝马跡。 空气中瀰漫看树叶与泥土的气息,猎人们来回扫视,时不时抬头警戒。 难以言喻的紧张感笼罩在眾人头顶。林间的阴影处有什么?周围真的安全吗?也许在他们发现绿龙的踪跡之前,绿龙就已盯上了他们。 山风拂过,带来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就像绿龙的语,陡然之间从四面八方传来,令人不寒而慄。猎人们不敢出声,神情愈发紧张,绿龙仿若一缕幽魂,不,它们就是林中的幽魂与恶魔,下一秒,便可能从猎人们的视野盲区中发起奇袭。 半山腰处,树影重重,枝叶间偶尔透出几缕阳光,但那光线也仿佛被黑暗压得黯然失色。眾人屏住呼吸,脚步如猫般轻盈。龙喜好棲居於高处,这一点眾所周知,越往上走,危险度也会隨之倍增,必须严加防范。 阿斯让尤其专注,没过多久,他便发现了一处可疑的痕跡。附近一棵粗树上,有著疑似绿龙的抓痕。这些抓痕並非新鲜痕跡,估计在、已经树上留了好一段时间。 附近闻不到龙的气息,继续做局外人,还是將这一发现告知眾人?阿斯让没有犹豫太久,因为很快就有猎人发现了这一痕跡。 当阿尔凯恩注意到树干上的爪痕时,他神情凝重地指向那棵树干,轻声呼唤看其他人。很快,所有人都聚集过来,目光紧紧盯看那道痕跡。眾人相视无言,空气中的紧张感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这抓痕只意味著一件事:绿龙已经將这片山丘视为它的领地,而非一处临时的棲息之所。它们的领地意识极强,任何闯入者都会被它们视为威胁, 並遭到它们致命的攻击。幸好,这头绿龙落地的时间不长,不大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內筑起一个完善而隱蔽的山洞巢穴。否则的话,他们就得常驻下来,与绿龙打持久战了。 眾人追著绿龙的標记,一路向上兜圈。菲奥娜体力难支,腿都软了,但她依然紧绷著脸,维持魔女的体面。在她看来,其他人都不靠谱,连她自己都不靠谱,唯一靠谱的,大概可能的確只有吊在队伍后面,一脸淡然的阿斯让了。 菲奥娜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不远不近。 “等等。”突然,阿斯让的脚步猛然停住,手臂也迅速抬起,示意队伍中的其他人立刻停下。 瞬间,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静止在原地。菲奥娜的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阿斯让的自光死死地盯看前方不远处的一片茂密灌木丛,透过交错的枝叶,他隱约看到了那熟悉的鳞片反射出的幽绿色光芒。 那是绿龙的鳞片,光滑而坚硬,散发出一种冷冽的光泽。在这片暗绿色的林中,它的身影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若不是经验老道的猎人,根本无法察觉。 阿斯让缓缓抬起手,指向那个方向,其他猎人顺著他的手指望去,心臟仿佛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也看到了那一抹幽绿,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那压迫感已足以令他们的身体瞬间做出反应。几乎是本能地,狩猎队的每一个人,都迅速將手按在了武器上。 是龙!真的是龙!该用什么魔法攻击它?火焰————.不不不不能用火。菲奥娜慌乱莫名,四处到处都是可燃物,而她又对火焰心存畏惧,没有控制火势的自信,一旦引发火灾,大伙岂不完蛋?那用风、用水、还是用土?哪个魔法能在第一时间重创它? 水—.对,用水元素。像法莉婭那样,用冰刃把它的肚子捅穿。 “別乱来。”阿斯让拽住菲奥娜的手,用极低的声音呵止了她,“那头龙正在休息,我猜它没有发现我们。” 菲奥娜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景象中隱藏著何等的危险。趴在树荫与灌木间的绿龙,竟然正蜷缩著庞大的身躯,进入了长久的休憩状態。它的鳞片与周围的环境几乎完美地融为一体,光与影在它的鳞片上交织,仿佛这头巨兽本就是森林的一部分。而在它头顶的树梢上,竟然有几只小鸟正悠閒地鸣叫看,仿佛丝毫未觉察到脚下潜伏的致命威胁。 这些小型鸟类以胆小著称,平时稍有风吹草动便会仓皇逃窜。它们绝不是绿龙的主要食物,甚至在自然界中,两者根本不应有任何直接的交集。菲奥娜知道,绿龙绝不会与这些鸟儿和睦共处,更不会像某些夸张的传说中所描绘的那样,充许它们跳进自己的嘴里,帮忙清理口腔。如果这些小鸟真的这么做了,恐怕它们早已成了龙牙缝里的残渣。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小鸟没有逃走呢?这种情形实在反常,令菲奥娜感到极为困惑。她的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看,最终,她只能想到一个解释一一这几只蠢鸟根本没有察觉到,它们的鸟窝下面,睡看一条绿龙!绿龙的隱匿能力实在是太强了,以至於这些鸟儿完全被它的偽装所迷惑,误以为自己依然安全无虞。 那儿只鸟儿欢快的啼鸣声,在某种程度上掩盖了绿龙的存在,成为了它无意中的“保护色”。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菲奥娜简直无法相信,这头致命的巨兽就这样安静地藏身在树林中,甚至连头顶的鸟儿都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 淫熊是怎么发现这头龙的? 她悄悄警了眼阿斯让,结果与阿斯让的视线撞了个正著:“仔细瞧好, 回去后,你要把现在这副场面画在我的小册子里。特別是树上的鸟,能起到良好的警示作用。绿龙的环境隱蔽能力真的很强。” 阿斯让不禁再次仔细观察起这头绿龙,它的呼吸平稳而轻,鳞片隨看呼吸的节奏轻微起伏,仿佛一块与大地融为一体的巨石,上面布满绿植。 如果不是它的鳞片间扎了为数不少的断裂刀刃,阿斯让也不敢確定自己是否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它。 按《巨龙之书》所言,巨龙鳞下的皮肤,拥有不俗的癒合能力,寻常武器即使逆看龙鳞开合的方向,成功刺入巨龙体內,也无法对龙本身造成显著的致命伤害一一除非这一刺,刺伤了龙的重要器管。 绿龙鳞间断裂的枪头与刀刃,就是最好的明证。 “弱点在头部,还有腹部。”阿斯让喃喃道,“想要成功杀死一头龙, 就得集中火力攻击这两个薄弱部位,若不想让龙起飞逃走,还得分配一部分人手,优先击破龙的翅根。夸张点说,其他部位都是无效部位。” “能打中头吗?”阿斯让看著菲奥娜,问道。 “..—啊?我?”菲奥娜刚刚还在心里痛骂阿斯让这个天天使唤自己画画的混帐,一时没反应过来。以前画画是兴趣,现在画画是工作,多么痛苦。 “是啊。”阿斯让对菲奥娜的微表情视若罔闻。 “—我试试看。” “等等再试。” 阿斯让扭头向猎人们分配任务,让他们各自呈扇形,面朝绿龙的前半身散开。 其中六名猎人手持长度惊人的击龙矛,分两组,站於两侧。届时是攻击龙的翼根还是攻击龙的前肢,由他们个人视情况决定,阿斯让不作硬性要求。 其余四名猎人手持强弩,爬上树干待命。自上而下,对龙的脑袋进行补刀。 “假如失手—”有猎人不安地问道。 “我会第一时间出手,”阿斯让说,!“来时我就说过,我会尽全力保证你们每个人活著回去。相信我,我说到做到,不会食言的。再说了,我们还有一位魔女可以依靠呢。” 菲奥娜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你不要擅自期待,擅自破防啊。她暗暗想看,深深吸了口气,用魔力在龙头之下构筑施法的锚点。 第228章 开眠 第228章 开眠 爱莎有言:“魔法的威力源自魔女的想像力。” 如何利用元素?如何使役元素?假设一名魔女的思维,仅能局限於爱莎开发的基础魔法形式上,那她很难称为一名合格的魔女,因为这些基础魔法不一定能很好地处理龙类大部分的行动。 在继业者时代,修业魔女们的毕业考试远比现在严格,考官们会评定她们展示的魔法是否具备实战价值,而现在,白袍魔女们的毕业考试更偏向於“表演”与“艺术”,不是用火和风模擬自然现象,就是用水和土製作雕塑,毫无实战意义。多年以来,有不少元老在魔女院痛陈利害,要在考试难度上加一加码,但最后这种呼声都没了下文。 反对者表示:“我们要向外省派驻大量魔女,而不是把她们养在圣都, 混一辈子。” 菲奥娜远远盯著绿龙枕在地上的脑袋。它的嘴里衔著尾巴尖,身体团成一个圆,蜷缩在张开的两翼里。阿斯让叫她做足万全准备后,再做行动,他解释道:“我们可以从龙的睡觉姿態,判断它们的睡眠深度。瞧它现在的睡觉姿势,这代表它睡得很深,像我现在说话的音量,是很难將它吵醒的,你可以放心施法。” “..—哦”菲奥娜很有压力,不想被阿斯让看扁。 “这都是老猎人的经验之谈。一般来说,绿龙只会在隱蔽的巢穴里休眠,以免被它们的同类偷袭。我们面前这头龙还没搭好巢穴,只能选个隱蔽处休眠养伤,因此给了我们可乘之机。”阿斯让看著菲奥娜,“和龙这种生物没什么道义可讲,用你最擅长的魔法轰过去吧。” “用火会引发火灾。”菲奥娜低声道。 阿斯让忆起梅的做法,奇怪道:“用少量火元素点燃可燃物,以此在短时间內生成大量火元素,在节省魔力的同时放大魔法威力,这难道不是一种常规策略吗?” “不,这叫玩火自焚。”菲奥娜面无表情地应道,“我说过了,你不要在那边擅自期待,擅自失望。” “那你別用火。”说著,阿斯让为自己,也为菲奥娜戴上耳塞,接著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开始行动。当然了,菲奥娜是看不懂这手势的。 她搜肠刮肚,思考她掌握的那些招式里,有哪些可堪一用。 火与风不好控制杀伤范围,只能从水与土中选一个用,后者如不臻於极致,又很难產生质变,在瞬时內造成大量伤害,思来想去,还不如放空大脑,抄法莉婭的作业呢! 可法莉婭的作业不是那么好抄的,不然菲奥娜也不会不决,迟迟拿不定主意了。 她很难在龙头下方构筑一个精確的施法锚点,又很难像法莉婭那样以力破法,在土元素的干扰下,用水元素造出一个大到足以捅穿绿龙躯干的巨型冰刺。 我能將锚点的范围缩小到龙头的大小之內吗?菲奥娜懦懦不安。 不过,事已至此,已无退路可言。失误就失误吧,不出手,就真的对不起这身法袍了。没错,无论如何都得赌上一把,哪怕失败,也要勇敢地面对! 我菲奥娜好岁也是个正牌魔女! 才不是什么冒牌货啊! 都给我看好了! 菲奥娜聚精会神,誓將魔力锚定在龙头范围之內,確保冰刺的攻击精准无误、万无一失。 她引导魔力渗入大地,开始激发土壤中潜藏的水元素。她能感受到那些微弱的水元素正慢慢向她指定的方位匯集,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她不敢有丝毫鬆懈,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菲奥娜的心跳也隨看魔力的涌动而加速。她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而她身为魔女的尊严,同样集中在这一击上。 为此她拼尽全力,將精神和魔力凝聚在一起,誓要在绿龙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给予它致命一击。 阿斯让看到绿龙身下的地面明显湿润起来,形成一片湿地。这是菲奥娜魔法的效果,土壤中的水元素被迅速调动起来,正朝著她指定的目標位置凝聚。 再看菲奥娜,她的表情冷静而自信。 不错啊。 阿斯让感觉这一击十拿九稳,没准菲奥娜真能凭此一击,让眼前沉眠的绿龙再也睁不开眼睛。 加油吧,菲奥娜。他在心里替她鼓劲。 可菲奥娜只是表面上冷静而已,在那沉著的表情之下,她的小心臟正因莫大的焦虑而急剧跳动著。 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失败了! 菲奥娜在心中疯狂吶喊,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能够感受到魔力在她的控制下逐渐失去平衡,水元素在土壤中躁动不安,仿佛隨时会脱离她的掌控。她试图稳住魔法的锚点,但无力的感觉却越发强烈,仿佛有股无形的巨力,正竭力撕扯她的精神。 控制不住!直的控不住啊! 水元素像一头脱韁的野兽,肆意挣扎著,几乎要从菲奥娜的掌控中彻底逃脱。它们在魔力的束缚下变得愈发不安,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急於衝破那无形的檯,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试图稳住局面,但那股力量却像洪水般难以控制,愈发失控。 汗水顺著她的额头滑下。 趁现在,赌一把吧! 趁著现在还有较大概率刺中龙的身体,赌一把吧! 她闭上眼睛,將最后一丝犹豫拋诸脑后,集中全部力量,猛然发动攻击魔力如洪流般涌出,带看无比的决心与力量,裹挟看那些尚未逃离的水元素向地上刺去。 一定要刺中啊! 菲奥娜向太阳、向月亮,向那些成为星星的逝往英灵们祈祷,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声震颤灵魂的吼叫。 完!蛋!啦! 在眾人的注视下,一根由魔力与元素凝聚而成的冰刺自地面迅速窜出, 带著无可阻挡的势头冲向空中。然而,所有人都看得清楚,这冰刺並未按计划直刺龙头,而是完美地偏离了自標,径直刺向绿龙用以遮身巨大的翼膜。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绿龙瞬间从沉眠中惊醒,它的龙眼猛然睁开,瞳孔中的茫然稍纵即逝,下一秒便被无穷无尽的怒意填满。 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身躯猛然立起,一边翅膀剧烈地拍打空气,掀起一股狂风,震得地面颤抖,树叶飘落。 即使带了特製的耳塞,那痛苦与愤怒交织的吼声,依旧像柄利剑般,直刺眾人的心臟。 这起床气真够嚇人的,但不比法莉婭可怕。过去法莉婭被噩梦嚇醒时, 声音能穿透好几层楼阿斯上小名向下台m 事宜迅速赶去安慰,麻烦得要命。 按原计划行事。在绿龙抬头咆哮时,阿斯让迅速向猎人们打出手势。 龙的一生都在捕猎与廝杀中的度过,它们对疼痛有著极高的耐受力,留给猎人们的反应时间不多。仅仅数秒过后,眼前这头绿龙就將受伤的那边翅膀拔了出来,破损的翼膜不断挥洒血液。龙的翼膜有著高密度的血管,以及强健的肌肉纤维,皮实强韧,且具备一定的自愈能力。龙在飞行时需要依靠翼膜来进行散热,降低体温,如果翼膜大面积破损,提供不了足够的升力, 它们的行动也將大打折扣。 猎龙矛就是专门针对龙翼设计的武器,枪刃后部具有一对交错的鉤镰, 能在枪刃刺穿龙的翼膜后,进一步造成伤害,在翼膜上撕出一道裂口,削弱龙的飞行能力。 六名手持猎龙矛的精英猎人顶看强劲的风压和绿龙的咆哮,毫不畏惧地衝锋向前。 在绿龙右侧,三名猎人由於绿龙扇翅的幅度过於剧烈,不得不改换方略,不约而同地將攻击矛头转为绿龙的前肢。 经验浅薄的炮灰们往往会因恐惧而使不出力,错失宝贵的攻击机会,甚至因此而丧命,但这三个猎人不愧是依莲尼亚挑选出来的精英,他们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了攻击,將猎龙矛精准而迅猛地刺入了绿龙的前肢。 矛刃深深刺入,带著撕裂肌肉的鉤镰在绿龙的鳞片下展开,撕扯出一道道深深的伤口,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阿斯让向他们承诺过,此次猎龙的收益大头,將交由他们十人各行分配,余下一部分作为猎团的维持费与菲奥娜的“出场费”,“假如无需我出手,那我便不会索取任何分红。” 绿龙再次发出愤怒的咆哮,可当猎人们將它视为一座移动金山时,这吼声就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一头龙的赏金不够百人分配,那十人呢? 有些时候,贪慾也是能催生勇气的。 与此同时,位於左翼的三名猎人也迅速跟进,在绿龙收拢受伤龙翼时, 他们挺起手中的猎龙矛,狠狠刺穿了绿龙的翼膜,鉤镰在內里搅动,將那原本强健的翼膜,撕裂得如同农奴们用来蔽体的破布一般。 绿龙愤愤地扇了几下翅膀,破损的翼膜如残破的帆布,在风中悲哀地摇摆著。 此时它已愤怒到极点,完成攻击的六名猎人必须即刻离开它的攻击范围,躲避它的反击。 以经验论,绿龙在受到攻击时,通常会对最后的受伤部位做出剧烈反应,这几乎是一种本能的防御行为。 不出所料,眼前的这头绿龙受到攻击后,立即做出了这种反应。 它的身躯猛然扭动,龙首骤然转向左方,狭长的瞳孔与满嘴的尖牙同时进射出危险的寒光,仿佛下一瞬就要將那些胆敢袭击它的猎人撕成碎片一反方向的猎人不会因此脱离危险,他们必须全力逃脱绿龙的另一个致命武器:强韧的龙尾。 无需阿斯让发號施令,剩下的四名猎人已然开始行动,他们动作嫻熟, 乾净利落拉开手中的重型手弩。瞬间,离膛的弩箭带看撕裂空气的破空声, 呼啸著朝绿龙飞去。 为避免射失,保证命中率,大部分猎人瞄准的都是龙的脖颈与躯干,唯有阿尔凯恩是个例外,他射出的弩箭自上而下贯穿了绿龙的上顎,可惜没能命中龙的大脑。 若是规模在百人左右的大型猎团,会於此刻发动下一波攻势,但阿斯让组建的新式狩猎队人数不过十人,攻击的节奏与效率显著放缓。 必须由魔女爭取到短暂的休整机会。 “没时间后悔了。”阿斯让一把抓住菲奥娜的手腕,將她猛然拉到身前,双眼紧盯著她慌乱的脸庞,贴著耳朵喊道:“你是魔女,快用你的魔法想想办法。” 菲奥娜被他的突然举动嚇了一跳,心中本已乱作一团的她,此刻更是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声音因紧张而颤抖:“不行的!我不行的!” “魔女能说自己不行吗?你的尊严何在!” “你不知道我以前极少用魔法吗!我一点都不熟练!”菲奥娜自暴自弃地喊道,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激动,情绪也开始失控,仿佛要把积压在心中的所有压抑都倾泻而出:“是了,我就是个只会炼药的废魔女,除了炼药和处理杂物,我什么都干不了!” “你先別急。既然我在这里,我就能保证你不会被龙吃掉。” “希望你说到做到。” “你不要因为一点失误就自暴自弃,虽然没打到头,但好歹见血了不是吗?你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了不起了。” 快闭嘴啊!!! 菲奥娜扯著头髮,快被自己的无能压垮,“我甚至没这些凡人做得好。” “確实,目前来看,我们普通人也能比某些魔女做的更好。喂,你连反驳都不反驳了?真要把魔女的尊严丟光是吧,唉,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看看能不能用魔法做一个泥浆陷阱,把这头绿龙困进去?” 可恶啊,唯独不想被你骂。 “我——我试试看。”菲奥娜深吸口气,唤醒体內沉寂的魔力。 第229章 那就是个不倒翁啊! 第229章 那就是个不倒翁啊! 那骇人的伤疤已经痊癒了,然而,在菲奥娜运转魔力的时候,皮肤仍能传来阵阵酥麻的幻痛。我是魔女,她在心中默念,魔女怎么能畏惧自身的魔力呢? 她脚踏大地,魔力自脚下钻入地层,向绿龙移动的方向匯聚。她想起自已种植的一盆盆药草,回忆起它们的根茎是如何在泥土中扎根、分支、延伸,像一张无形的网,悄然吸纳著土壤中的养分与水分。 她的魔力开始仿效这些药草的根茎,分支、延展,穿透地层中的每一个缝隙,不断吸纳著附近的水元素。 它们仿佛活了过来,在魔力的號令下,它们於地层下方集结、凝聚,逐渐形成一股无形的力量,像是无声的浪潮,流向绿龙脚下。 腹部传来轻微的疼痛,头脑变得睏乏。这是魔力过度消耗的徵兆,菲奥娜的魔力不能算多,而她自身又因常年未用魔法,对魔力的运用变得极为生疏。 不够,还不够。 菲奥娜死死盯住面前那头可怕的绿色凶兽,眼晴不敢眨一下。绿龙移动时的动静足以让胆小的人们肝胆俱裂,但她是魔女。 她压上更多魔力,於是绿龙附近的土地变得更加湿润,树木阻碍了它的行动,正是施法的良机。 沉下去。 菲奥娜命令绿龙脚下的泥土向塌陷,可那些沉闷的土元素並不愿意响应她的召唤。 沉啊! 她加大了魔力输出,企图用更强大的力量迫使这些土元素屈服,但土元素们的反应依旧迟钝,不管她如何施压,都不为所动。 菲奥娜感到自己的魔力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抗拒著,那股力量来自於大地本身,古老而沉重。 她想起幼时接受的教育: 大地是块铁板。无穷无尽的土元素自成一体,如果你的魔力不够多,且对土元素適应性不强,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遗忘的记忆浮於心头,她忽然想起来,那位披掛镶金法袍,前来授课的大魔女,在说出这段话时,有意盯著她,轻蔑地说道:“你们没可能撼动它们。” 为什么只盯著她一个人?因为其他魔女会成长,会变强?而她只能伴著伤痕了却此生? 菲奥娜自嘲地想道,就算没了伤疤,她也毫无长进啊。这不是活该被人蔑视,被人瞧不起吗?扭曲的蛆虫长出了翅膀,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但到头来,也不过是化为一只人人喊打的苍蝇。蛆虫是变不成蝴蝶的。 那些魔女说的对,她不就是会熬点药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假如把魔药的配方交给凡人,也许凡人能比她做的更好。 我真没用,是个废物。 “我办不到。”菲奥娜喊著,~“你去帮帮他们! 她不敢去看阿斯让的反应,只是一个劲地自怨自艾。她想,他会在心里嘲笑我吧?会在事后讽刺我吧?以后我在他面前,会永远抬不起头吧? 阿斯让没有回话,心里也没有瞧不起菲奥娜的意思。少有训练的魔女, 在面对巨龙时,大概就是这种表现。 慌乱是人之常情,没必要过於苛责,而且也没时间去苛责了。 他提剑上前,就在这时,菲奥娜再次喊道:“不,你先別过去!让我再试一次———-我不一定控制的住,你別被我波及到了。” 要我向他低头?我做不到!菲奥娜的內心尚未屈服!至少在这头淫熊面前—-她要挺直脊樑!不然,哪天这头对法莉婭乱来时,她绝对会因为今天的失態,而心生退意的!绝对会的啊! 所以,为了日后能够鼓足勇气,替法莉婭挡住这头淫熊的荒诞想法,她必须在此时赌上她的一切! “喂!我们的魔女大人!”一名猎龙人喘著粗气大喊,语气中带著不加掩饰的焦躁,“你还在等什么?你的魔法呢?!” 另一名猎龙人同样怒吼道,“我们的弩箭都差不多用光了!” 虽然四周的树木有效阻碍了绿龙的行动,让猎人们得以与之周旋,但这些自然屏障显然不足以长久地牵制这头愤怒的绿龙。一棵又一棵树木在绿龙疯狂的突进中接连倒下,仿佛脆弱的稻草。猎龙人们为了躲避绿龙的狂暴攻势,已经耗去了大半的体力,动作愈发迟缓,好似有人正往他们的身体里灌铅一样。在这危机关头,他们顾不得情面,声音粗哑而急切,用夹带粗口的话语,要求菲奥娜赶紧用魔法给这头绿色的畜牲顏色瞧瞧。 別喊了!马上就好! “淫熊!”菲奥娜不合时宜地吼道,“是你把我扯过来的!你要对我负责!如果我用光了魔力,你不能对我落井下石!『 在这之后,等菲奥娜在浴室里发狂似地洗净身子,望著水面发呆时,她的心里全是后悔。她后悔当时耗尽了魔力,更后悔自己竟在昨天给依莲尼亚端去了那瓶药水。 为了狩猎绿龙,她把魔力耗光了,而她从中得到了什么呢?她得到了不小的满足感,得到了一份较为可观的金钱补偿,也对那头淫熊有了一丝丝改观一一才怪啊!狗改不了吃屎! 还是想些高兴的事吧。 当绿龙被她的魔法整个困死时,她的模样该有多师气啊!大地塌陷,游泥翻涌,地层如同一张巨大的嘴巴,不断扩大,將受伤的绿龙一步步吞噬进去。 为此,菲奥娜榨乾了全身的魔力,那些曾经拒绝她操控的土元素,终於屈服於她的意志,化作了她最强大的武器。 绿龙那庞大的身躯在大地的撕裂中无助地挣扎著,它的双翼无力地拍打空气,发出绝望而愤怒的咆哮,周围的树木因绿龙的反抗而摇晃不已,叶片纷纷扬扬地飘落,但这反抗是徒劳的,黄黑色的淤泥像潮水般附上它的身体,將它那强壮的躯干和粗壮的尾巴一点点埋没,最后,只剩它那凶恶的头颅与两对前肢暴露在外,成为一个“危险的活靶”。 可惜我犯了个错。菲奥娜捧起一手水,往脸上一泼,而后嘆了口气。 菲奥娜不敢让別人知道她把体內的魔力挥霍一空了,故而心存侥倖,认为即使不再用魔力加固淤泥陷阱,困於其中的绿龙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內挣脱束缚。 於是她闷不做声地看著旁边那些猎龙人坐地休整,回復体力。 十多分钟后,猎人们仍无动静。 半小时后,他们谈笑风生。 菲奥娜终於坐不住了,恰好这时绿龙的嘶吼声低哑下来,她便走过去问猎人们为什么不赶紧把绿龙解决了。 猎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著不断挣扎的绿龙说道:“魔女大人, 它不还在动吗?我们想等它把力气耗光再说。” 菲奥娜一听这话,脸立马黑了下来,心中隱隱有股不详的预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找到阿斯让,叫阿斯让赶紧把绿龙弄死。 “我对他们有过承诺,”阿斯让说,“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出来摘桃子? 让他们再休息一会儿吧。” “再等一等,绿龙就要钻出来了!” “我记得你刚刚信誓旦旦地保证过,说绿龙不可能逃出你的手掌心。” “我那是那是.”菲奥娜支支吾吾地说道。 阿斯让盯著她看了两秒,问道:“你別告诉我你是在吹牛。” 菲奥娜默默低下了头。 阿斯让希望她只是看上了地里的某块漂亮石子。 “我再问你一次,你的魔力还够用吗?” “.—.不够。” 你刚刚还说够的。阿斯让无言以对,赶紧让猎人们抓紧时间动手,给绿龙最后一击。 可这时已经晚了。 沉寂了数分钟的绿龙突然发出一声如炸雷般的吼声,整个山丘瞬间被这恐怖的音波所笼罩。 菲奥娜惊恐方分。绿龙在她眼前剧烈地蠕动看,壮硕的前肢隆起肌肉, 爆出大量血液,那些被鲜血染红的绿鳞,激烈地摩擦起泥中碎石,伴隨绿龙的狂吼,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而它的每一次挣扎,都让地面为之震动一一它就要逃出来了! 这头凶戾的巨大蜥蜴,仿佛知道它是被谁人困住一样,竖起的龙瞳始终定格在菲奥娜身上。这对龙眼在愤怒的浸染下,仿佛燃烧著两团地狱烈火, 深处闪烁看无法抑制的狂怒与杀意,像是要將一切阻挡在它面前的生物撕成碎片。 每一次它瞪视看菲奥娜,便像有两道灼热的激流,席捲过菲奥娜的身体,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出於本能,菲奥娜下意识地想要调动体內的魔力进行反击。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她的灵魂呼唤魔力的回应。 在此瞬间,菲奥娜猛然意识到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一一她的体內,已经没有魔力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在她胸口蔓延,思维一片混乱。没有魔力,她还剩下什么? 什么也不剩。 和凡人没有一点区別。 而且还可能怀孕! 菲奥娜呼吸一滯,打消起身的念头,继续泡在浴池里。 有淫熊在,那头绿龙再怎么挣扎,结局也是註定的。淫熊挡住了绿龙渴望復仇的强烈视线,挡在她的身前。那时她的心里隱约冒出一个念头,这淫熊在关键时刻確实靠谱,难怪法莉婭会被他迷得死去活来。 见鬼啊!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这,这一定是书里说的“吊桥效应”,魔女在虚弱时,就会—“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菲奥娜疯狂搓洗身体,仿佛这样就能重新燃起对男子的厌恶感一样。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只会取笑她的缺陷! 她就该把自己再烧一遍,“余灰”就该有“余灰”的样子! 魔力恢復就动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淫熊拿看他的那把大剑,把绿龙的脑袋敲烂了。这是好事。 他们下山招来村民,把绿龙的户体拖回村里肢解,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龙鳞、龙骨、龙血什么的收集起来,取得了大笔赏金。这是好事。 从绿龙身上刨下来的龙肉,他们就地分给了当地的村民充飢。淫熊在料理上有两把刷子,居然能把龙肉汤煮的勉强能喝,但村民们还是决定把这些龙肉按传统的醃製法醃製好后再行食用,这样可以保存很久。难吃的龙肉被飢饿的村民视若珍宝,对远道而来的魔女大人百般感谢,吹得菲奥娜难堪不已。总得来说也算好事吧。 问题在后面。 由於淫熊在最后的危机关头出了手,因此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狩猎协议, 他也在此次狩猎的赏金中分了一杯羹。 然后他就拿著分来的钱,在金月湾的集市里给法莉婭买了个礼物。 菲奥娜问他:“你知道法莉婭喜欢什么东西吗?你要是隨隨便便买个礼物回去,法莉婭绝对会发脾气的。她是什么身份?你手里这稀奇古怪的物件又是个什么东西?” “不倒翁。” “你会被骂的,一定会!” “不见得吧,”阿斯让晃了晃手里的狮子不倒翁,“我觉得只要是我送的,法莉婭是会欣然接受的,这礼物还蛮有象徵意义的。” 菲奥娜破防了,“你等著吧!” 可最后沦为小丑的竟是她自己。 法莉婭欣然接受了,欣然接受了,欣然接受了——· 其实阿斯让给梅也准备了一份礼物一一当然不是明面上的礼物,他在私底下给梅做了道小吃,青果裹上蜂蜜烤制的走样“葫芦”,梅吃得挺开心。 菲奥娜自然是不晓得这事的,不然她一定会向法莉婭告状,当时她正在苦恼另一件事:法莉婭问她要不要给自己的某位女僕当伴娘。 什么叫给某位女僕当伴娘?! 菲奥娜简直要抓狂了,难道法莉婭真准备用所谓的假身份和那头淫熊结婚吗?她就这么简单地被淫熊送她的礼物打动了?那就是个不倒翁!就是一个不倒翁啊!!! 法莉婭居然因为这么普通的礼物动情了· 菲奥娜苦涩又绝望,她望著法莉婭的表情,心中又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法莉婭会越界的。 早晚会的。 不能等了,我必须立刻行动起来,替法莉婭把那不幸的未来抹杀掉! 菲奥娜把手伸向那瓶药水,决定苦一苦依莲尼亚。 第230章 其实就是那种…… 第230章 其实就是那种…… 依莲尼亚在河畔庄园郊外建起了猎团的新驻地。昨天上午,带著狩猎队得胜归来的阿斯让,正拿著法莉婭送给他的手弩,与依莲尼亚探討狩猎队到底配备多少弩手合適。 重型手弩是圣都的严格管制物品,从手弩本身,再到適配的弩箭,获取的难度与成本都比较高,且这种手弩的装填时间较长,在爭分夺秒的狩猎中容易形成火力真空期。 “在没有魔女的情况下,假设以四人为一小组,少说也得有三组人交替射击,才能保证攻击密度,干扰绿龙行动。” “这需要镇密的配合。”依莲尼亚说,“弩手在面对巨龙时,第一反应是將手中弩箭尽数射出,越快越好。” 想要做到这点,除了进行大量的训练以外,还需要长时间的磨合,很遗憾,前者缺乏物力支持,后者缺乏人力支持一一伤亡是常有的事。 “阁下勿要操之过急。” “不会。” 两人聊看聊看,便聊到了伊斯巴尼亚行省与天神教上。 伊斯巴尼亚行省被中央山脉分成一南一北两个部分,两者的定居点基本都分布在地势平坦的海岸线地区,並沿河流向內陆逐渐延伸。人们通常將伊斯巴尼亚行省的中央山脉称为“无主山岭”,那里山势峻峭、地形复杂,无数蓝龙棲居其间,拒绝人类踏足。 被无主山岭分开的两大板块,內部交通亦不便利,一些在地盘爭夺中失利的蓝龙,时常会在各个定居点附近的小型山丘上筑巢,给人们带来不小的生存压力。 整个伊斯巴尼亚行省看似一体,实则形同散沙,天神教便在这盘散沙里扎起了深根。 “魔女在伊斯巴尼亚人眼中地位很高,天神教在此扎根,却迟迟不得发展,原因便在於此。大部分伊斯巴尼亚人都愿意將新生的魔女送往圣都,並盼望她们回归故乡,驱走闹事的蓝龙。”依莲尼亚说,“各省资源有限,若无魔女庇佑,人们实难挑战巨龙。” 说到蓝龙,这段时间一直沉迷研读《巨龙之书》的阿斯让立刻回想起书中有关蓝龙的敘述。 蓝龙虽不像绿龙一般喜食同类,但它们生性凶猛,爭抢好斗。在它们眼里,最好的巢穴永远是別人的巢穴,这些已有的巢穴通常附赠配偶,比自己筑巢划算太多,因此年轻的蓝龙尤其喜好挑战那些年长且拥有配偶的蓝龙, 而此类夺巢行为並不单单限於雄性本身。调查显示雌性蓝龙的平均年龄往往小於它们的配偶,因而《巨龙之书》的作者有个大胆却合理的推测:雌性蓝龙的“夺巢”意愿要显著强於雄性蓝龙。 尚未配偶的单身蓝龙对它们的巢穴基本不会表现出强烈的领地意识,一旦在斗爭中落於下风,就会放弃这处巢穴,另寻他处,但那些已有家室发蓝龙,往往会奋战到最后一刻,直到力竭死去,户体从高崖上坠落谷底,成为谷中动植物的主要营养来源,后者又反过来成为蓝龙充飢的食物,一来一回,竟构成了一个较为稳定的“蓝龙生態圈”。 想到这里,阿斯让收起思绪,抬头看向依莲尼亚。他听到依莲尼亚喊了他的名字。 2 半精灵耳朵低垂,忧虑地说道:“似菲奥娜阁下那样的黑袍魔女,乃维繫各省秩序的重要基石,而元老们竟要自掘坟墓吗?” “魔女们没有后代,没有顾虑,更没有动力对后人负责。”阿斯让应道,“比起未来的麻烦,她们更想採取一切可行的手段,度过眼下即將到来的危机。” 这时,忽然有人插了句嘴:“他说的对。” 阿斯让的耳朵立刻捕捉到了那熟悉的声音。是菲奥娜吗?他顺著声音的方向望去。 果然是她。她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不知何时来的,手里托著一个小瓶子。阿斯让看著这个小瓶子,心中暗道不妙。 瓶子里装了什么?该不会是—喂喂餵。 “我们魔女就是因为没有后代,没有世俗的牵绊,所以我们魔女会不顾一切地贪图享乐,不顾一切地放纵自己。我们没有责任,一切行为都只为满足自身。” 菲奥娜神情平静,眼神却有股难以捉摸的奇怪意味。她拿著药瓶,一步步朝依莲尼亚走去。 阿斯让有种感觉,现在的菲奥娜,好似故事里的老巫婆,正用著卑鄙的手段开业上单纯善良的女主人公那“巫婆”声音低沉,语调阴鬱,“特別到老的时候,对死亡的忧虑日益加深,做起事来就更无顾虑了。依莲尼亚,原谅我口直心快,你的岁数比不少元老还要大,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你的心態也会无可逆转地逐步向她们靠拢吧。” “会吗?”依莲尼亚问道。阿斯让本想把菲奥娜拉去一旁,好好说教一下,谁知被她挥手拦下。 “你觉得呢?”菲奥娜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她的眼神在说话时微微警向阿斯让,仿佛在向他示意,让他不要干涉,“依莲尼亚,我猜十几年后你会慢慢理解、支持元老的做法,但你会抗拒这种颓废的想法,为了使自己心安,不愿苟且偷生的你或许会主动成为元老们的一员干將,饮下天神之血, 並带领同样被天神之血洗礼过的凡人四处征战,討伐巨龙与龙王。那些弱小到只配成为药罐的“小魔女”们该怎么办?你大概会说:,“余相信后世魔女的智慧”,她们会来善后的。” 全是胡话。阿斯让摇摇头,“你的说法毫无逻辑,完全站不住脚。” 是站不住脚,但猜忌是不需要理由的,”菲奥娜说,“依莲尼亚,你得向法莉婭表明忠心。我重复遍,如果你还想跟在法莉婭身边做事,那你就得向法莉婭证明你的忠诚一一用她希望的方式证明。” 依莲尼亚沉默了。这时她忽然想起,斯泰西曾经对她说过这样一番话: 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当你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时,不如真诚待人。这很难,毕竟我也做不到,但你一定可以。 “余明白了。事已至此,余已无退路,便不再推辞。既然法莉婭阁下希望余献出余的身体,作为忠诚的证明,余不会拒绝。请您替我转告法莉婭阁下,请她宽容一段时间,容余做好准备。” 依莲尼亚似乎是认真的。 阿斯让扶额一嘆,“我去找法莉婭谈谈。” 想跑?没门! 菲奥娜化嫉妒为勇气,挺身拦在阿斯让面前:,“让她自己找法莉婭说去。” “好。”依莲尼亚点了点头。 她又在敷衍了。菲奥娜起眉头,心想不能再让她拖延下去了。半精灵口中的“一点时间”是多久?一年?两年?十年?再让她拖下去,法莉婭会先中招的啊! 一个可怕的场面在菲奥娜的脑海中油然升起: 面前是紫色的床帐。 法莉婭娇弱的声音,从里面断断续续地传出来:,“不行!不可以!你这可恶的淫熊——. 不对不对,法莉婭不会喊这个词,应该是这样: “不行!不可以!你这可恶的斗剑奴,怎么可以对你主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呢?你会害我陷入无比危险的境地!” 『是吗?那么,究竟是谁主动排空了魔力?又是谁让提前让菲奥娜准备了足足十个月分量的抑魔药剂呢?” 一股钻心的疼痛,直插菲奥娜胸口。 “是·—是菲奥娜!是她自作主张!” 不,不,我才不会! “原来如此,那我替你教训下她。” 来吧!冲我来吧! “不许下去!都这种时候了,莫非你要把你可敬的主人一个人晾在床上吗?!你好大的胆子!” 菲奥娜只觉呼吸一滯。这是法莉婭会说的话吗?法莉婭会说出这样的话吗?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菲奥娜想把这可怕的场景一拳打碎,可她的大脑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继续胡编乱造: “你想让我怎么做?” 可耻淫熊! “看到枕边那套土里土气的女僕服没?” “看到了。” “替我换上。” “如您所愿。” 不可以啊! 菲奥娜幻想自已跑到床榻边上,隔著薄纱苦苦劝阻:“不行啊,法莉婭!如果没了魔力,如果没了魔力——·!你会变得不幸的啊! 可法莉婭却把她的劝阻当耳边风,低低嘀咕了句:“真扫兴。 这话好似当头一棒,敲得菲奥娜晕头转向。 更可气的还在后头:“不劳你费心了,你这连头绿龙都困不住的废物魔女,法莉婭有我保护就够了。” 淫—·淫熊!可恶哇!!! “菲奥娜,你先出去吧,我不需要你了。” 不!!!! 法莉婭!!! “菲奥娜,我们一起出去吧。” 梅哀嘆著,把她拖出门外。她感觉地面震动起来,床头柜上的狮子不倒翁前摇后仰,像是嘲笑她的无能。 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正所谓怒壮怂人胆,菲奥娜挺胸抬头,无所畏惧。 魔力还未恢復过来? 那又怎样! 我菲奥娜有手有脚有牙齿,淫熊要敢对我不利,我照样能对他还以顏色啊! 她就这么直勾勾地怒视阿斯让。 据说魔力耗尽的魔女,身心极度脆弱,阿斯让只好退避三舍,免得让她抑鬱。没办法,谁让菲奥娜是因为他的原因,才耗光魔力的呢?阿斯让实在不好把话说重。 菲奥娜见状,胆子更大,气焰更盛,眼神极为强硬,仿佛已经將依莲尼亚的反应看透。 她毫不犹豫地伸直了手,將手里的药瓶径直送到依莲尼亚的胸口,动作果断直接,没有以前那种拖泥带水的自卑感觉,几乎是在命令依莲尼亚:“给我喝了它,就现在!” 依莲尼亚愣了愣,菲奥娜的举动是她始料未及的。 菲奥娜见她迟迟没有动作,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她“嗯嗯”地哼了两声,將手中的药瓶在空中晃了几下。瓶中的液体在光线下微微摇曳,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菲奥娜阁下,余对您感激之情溢於言表。”依莲尼亚露出礼仪性的微笑,“余之性命为您所救,若非阁下为余施予珍贵魔药,余恐已不在人世。 余重伤修养时,阁下亦对余照料有加。余还应感谢阁下,是阁下最先收留了莉莉与苏西,否则,余不得不將莉莉送至圣都,害她遭受不公的对待一一而余蒙在鼓里,对莉莉的不幸一无所知。” 菲奥娜的眼神微微闪动。 她在说什么? 她说她感激我? 感激? 我? “阁下对余有恩。倘若阁下做此要求,余只好接受。余可以回绝法莉婭阁下的请求,但因余断然无法拒绝您的要求。” 依莲尼亚缓缓闭眼,做出选择。 然而,药瓶依旧留在菲奥娜掌中一一她收回了手。 “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菲奥娜的语气有些慌张,但很快恢復平静,“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像要奔赴刑场一样。” 她捧看那瓶可疑的药剂,视线微微扫向阿斯让,“你也是,表情那么奇怪,果然是头淫熊,净往那方面想!” 嗯?阿斯让愣了愣。是我想歪了?这药不是那种药吗? 我不是说了吗?那种事—你自己找法莉婭说去,答应或拒绝,不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吗?我为什么要管这种事啊!我白天要给那群闹哄哄的傢伙熬魔药备用,晚上还要给这傢伙的鸡肋小册子画插画,时间都挤满了,哪有什么閒工夫插手其他事?” 菲奥娜说得信誓旦旦,连自己都信了。 “依莲尼亚,你是不是把我这瓶药当成那种药了?才不是啊!我这瓶药是给你治疗伤势的药,你觉得你的身体没问题了,但治疗的疗程还没结束呢。” 其实就是那种药。 这谎该怎么圆? 菲奥娜灵机一动,想著反正这药只对精灵或者有精灵血统的半精灵有效,对其他人作用不大,不如就地销毁好了。 她大嘴一张,把药咕咕灌进肚里。 “这下总该信了吧。”菲奥娜说,“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她气鼓鼓地转身离开。 其实就是那种人。菲奥娜生气了,但生得是自己的气。 而她从未想到自己竟会为此赎罪一一几个小时过去,正在作画的菲奥娜忽然感觉身体有些不对。 第231章 菲奥娜,你怎么了? 第231章 菲奥娜,你怎么了? “菲奥娜,你怎么了?” 阿斯让用手托看食物,给模特猫餵食,安抚它的情绪,以便接下来让它摆出更多姿势,让菲奥娜“照猫画龙”。 但菲奥娜的状態明显不对,起初她指尖颤抖,手中的羽毛笔忽地戳破了纸卷,尚未完成的绿龙沉睡图就此损毁,非常可惜。 阿斯让没有多说什么,他原本以为菲奥娜是对这幅画不大满意,心里窝了股怨气,於是在衝动下戳破了画纸。现在看来,似乎並非这么简单。她的头低垂看,呼吸沉重而急促,脸色微微发红。 “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有没有发烧?” “我是魔女,”菲奥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没那么容易·—生病。” “话虽如此,可你现在没多少魔力可用吧?”阿斯让远远打量著她,“ 这就难说了。” 这傢伙没了魔力后极度缺乏安全感,狩猎归来时总冒出许多不必要的担忧,好像周围所有人都要对她不利似的。既担心阿斯让对她动手,又害怕离阿斯让太远,会被沿途村庄的部分刁民伤害,矛盾极了: “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是不是不大对劲?” “你想多了。” “你的眼神也有点不对劲。” “你想多了。” “你们不会合起伙来,把我·——” “我说了,你想多了,”阿斯让不厌其烦地劝慰道,“不要自己嚇自己。 “最危险的就是你。” “说说看,我哪危险了?” “你精力旺盛,而且还是个男人。 “就这?” “不然呢?不同於女性,男人的灵魂天生就携带著暴力与欲望的原罪, 是秩序的最大破坏者。” “胡说八道,论起暴力,我们哪里比得上魔女。” “我可不是乱讲的。”菲奥娜爭辩道,说过去她的父亲就爱打人,还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人约架决斗,差点把命丟了。 阿斯让不好评判他人的家事,因而选择沉默。菲奥娜继续碟不休,挑拨对立,周遭的猎人们神情复杂,自觉与她拉开距离,交头接耳些什么。 一直以来,菲奥娜都没有与人聊天的机会。卡罗琳元老与她说过不少话,但基本都是卡罗琳个人的一言堂,菲奥娜只能无言忍耐,阿斯让就不一样了,在他面前,菲奥娜头一次打开话匣,把十几年间憋在心底的垃圾话统统倾倒一空。 不过,阿斯让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停一停,”他说,八“你把男人贬低得一无是处,那我问你,你除了我之外,还接触过几个男人?我是指起码聊得上话的那种。” 菲奥娜愣了愣,不说话了。 阿斯让瞧她哑火,忽然来了神,追问道:“从实招来吧,几个?” 菲奥娜被他问得不厌其烦,只得自曝,说还有一个:就是她爹。 “那就奇怪了,你只接触过两个男人,却把天底下所有男人骂得狗血淋头,这合理吗?你哪来的根据?” “.—书上看的。” “什么书?”阿斯让皱了皱眉,“告诉我书名,还有作者的名字。” 菲奥娜一口气念出十多本书名,阿斯让掏出小本子挨个记好,“就这些?有没有遗漏的?” “就这些。”菲奥娜好言劝道:“知识就是力量。这些书里多得是名言警句,金句一条接著一条,可谓发人深省。你这淫熊就该反覆品读、背诵, 对著书里列举出来的种种独属於男子的臭毛病好好改上一改。” “我不会读它们,也不会允许法莉婭读它们,(一个字都不许,”阿斯让要审查法莉婭的阅读书目,“说起来,你要我改正我的臭毛病,我哪点臭毛病得罪你了?” “你好涩。”菲奥娜直指要害。 阿斯让顿了顿,反问道:“你们魔女就不好涩了?” 菲奥娜坐不住了,说:“你在暗示谁?你以为我听不明白吗?没错,你在暗示法莉婭,用的还是这种粗鄙的语言!” “我可没这么说。”阿斯让耸耸肩,“是你的问题。” “你这人真的是,没有一丝悔改的心!” “没办法,改不掉,”阿斯让隱隱威胁道,“你小心点。” 菲奥娜一个跟跪,火速退避,不敢黏在阿斯让身后了。虽然沿途经过另一业子都不忘掉阿斯让的那声警告了。 不然,她也不会在阿斯让指出她没有多少魔力可用时,陡然打了个激灵,极力辩称:“都过去多少天了?我的魔力早就恢復了!” 说罢,她感觉自己这番言辞太过绝对,或许会使可信度大大下降,立刻补充了句:“至少恢復了三分之一。” 她怎么也没想到,正是这句逞强之语,反而让她深埋心里的那些小九九被阿斯让慢慢察觉,藏无可藏。 阿斯让望著全无精神,只顾趴在桌上埋头藏脸的菲奥娜,先是问道:“那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你的魔力也暴走了?就像法莉婭那样?” 见菲奥娜没有回应,阿斯让不免担忧,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应该不是为了偷懒而装病。 “稍微等等,我去喊法莉婭来。” “別!”菲奥娜抬头大呵,“別去!” 她的脸好红,像醉酒似的。 “我————我没事,”阿斯让听到她莫名呻吟了声,“让我休息会儿,休息一会儿就好。” 这傢伙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疑。 她那多出来的三分之一魔力,究竟发生了怎样奇妙的变化,才会把她折磨成这种样子? 面色潮红、身体发抖、眼神迷离,嘴里时不时发出微妙的喘息,必须咬住下唇忍耐。 联想到上午发生的那件事,阿斯让慢慢瞧出了一些端倪。 “我说菲奥娜,上午你原本要送给依莲尼亚喝的那瓶药,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说了吗?!”菲奥娜半捂著脸,执迷不悟地撒谎说:“是治疗药!哈—..哈.能帮她—..癒合骨骼—免得像那个矮人似的..留下旧伤,” “原来是这样,我错怪你了。”阿斯让凝视著菲奥娜。我也希望是我错怪了你,可你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疑。 “呸,你这好涩之徒,”菲奥娜併拢双腿,极力忍耐,“不愧是从角斗场里出来的—. 人在身体不適时,判断力难免下降,而此时的菲奥娜,脑子就像被架在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上不停炙烤,这团慾念之火欲烧欲烈,烧得智商持续下降。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拿来的—-確实是精灵用的那种药,”她断断续续地说道,“那药也只对精灵有效·—.听明白了吗?那药只对精灵有效,对我们人类的影响——微乎其微!” “好吧,排除所有可能,的確只有魔力暴走这一种解释了。”阿斯让点点头,“真的不用我叫法莉婭来吗?” “不用了,”菲奥娜低声抗拒,“真的不用———·我需要静养。”“ 阿斯让擼了擼模特猫的下巴,把它放到地上,给它放个小假,隨后,他搬了张椅子,逕自坐到菲奥娜的画桌旁边。 “菲奥娜,我直说了吧,”他伸出左手食指,轻敲桌面,“虽然我不是魔女,但我却能在短时间內,看清你们魔女体內魔力的走势。所以啊,別在我面前撒谎了。菲奥娜,从实招来,你那瓶究竟有没有问题?” 菲奥娜容失色,心底绷紧的弦线险些断裂。 “没有———问题,没有!”她还在装,“那药只对精灵有用—只对精灵有用的啊?!” “我想你现在一定很困惑,很吃惊,明明是种只对精灵有用的药,为何对你也起了效果?你很想知道答案吧?”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也有效!!! 因为你是法兰人。阿斯让故意卖了个关子,他观察起菲奥娜的有趣反应,缓声点拨:,“圣树所在的常青林是精灵们的第一故乡,与之邻近的法兰,由於歷史原因,称其为精灵们的第二故乡也不为过。菲奥娜,你在喝下那瓶药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你的身体里,或许也留看一点精灵的血呢?” 菲奥娜的瞳孔猛然一缩,眼神从迷离变为呆滯,从呆滯转为惊恐,最后又从惊恐演变为恼怒。 『我有精灵血统?所以才会对那种药起反应?! 1 “我听说法兰有些名门贵族为了保持纯血血统,只在家族內部通婚。他们的族谱最早可以追溯到诸王时代,喜欢標榜他们家族的血脉未被异种污染。” 这消息是阿斯让从精灵们平日的閒谈吐槽中听到的。 “菲奥娜,你又不是这些贵族的后代——“ 言至於此,阿斯让顿感不妙。 好像有点捉弄过头了。 『是啊,我不是贵族的后代,我身体里有精灵血统,而我塞给依莲尼亚的那瓶药,就是精灵们用来促进生育机率的秘药!我弄巧成拙了!我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你这无耻的、好涩的、罪大恶极的淫熊,把法莉婭哄骗的晕头转向,先是被你牵连流放,现在又要与魔女院里的诸位元老暗中作对,將来呢?將来她还会干嘛?她会冒魔女的大不,替你这头淫熊生小熊!” 菲奥娜越说越上头,不知是药效发作,还是急火攻心,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 “而你呢?你一定觉得自己很厉害,能够保护好她!你不会劝阻她,不会!你敢说你没打这种主意吗?你敢说吗?为什么不说话,回答我啊!” “你先冷静点。”为什么解纽扣。 “你都承认你好涩了,那你为何不顺著我,顺著法莉婭,顺著艾芙娜的意思,去求依莲尼亚呢?如果你在乎法莉婭,那就別让她深陷险境。你应该亲手掐灭她虚幻的妄想,让她看清现实:魔女与凡人之间隔看一堵透明的高墙,即使透明如镜,也决不能视而不见。” 阿斯让被她逼问得一时语塞,视线也不知道该往哪放,恰好这时他听到几声猫叫。哦,可怜的小傢伙,它被菲奥娜连珠炮似的低吼声嚇住了,两耳绷得很紧,与依莲尼亚认真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阿斯让弯腰將它抱起,用手梳理它的毛髮,尝试安抚它的情绪,也为自一正无5十戈个开脱的理中“把它扔出去,”菲奥娜低喘著,把画纸翻了个面,重重拍在桌上,“我暂时不想看到它。我討厌猫。” “好的。”阿斯让托起猫咪的肚子,对著拳头轻轻咳嗽了下,准备跟著猫咪一块儿溜走。 菲奥娜喊住了他,准確来说,是用这几天缓慢恢復的些微魔力控制住了他。当阿斯让拉开门缝,把猫放出门外,让它自行去找它的主人时,从菲奥娜体內涌出的几缕魔力丝线,快速缠住了他的四肢。 “挣脱啊,你肯定可以挣脱我的控制,为什么不挣脱?”菲奥娜骂他下流好涩。 好吧,你的確没有骂错人。 阿斯让被她拖著转身。 只见菲奥娜双手抱胸,阴沉地喃喃自语:“没关係的,菲奥娜,那天晚上你就该做好觉悟了,不是吗?没什么好害怕的。你和依莲尼亚之间总要牺牲一个,谁来牺牲都一样,反正不能让法莉婭承担风险,她那么强大,不可以像妖邪者梅莉丝那样死的窝囊。” “来吧,”她把阿斯让拽到自己面前,再用最后一丝魔力锁上房门, 冲我来。” “我怎么冲你来?我现在动弹不得。” “那你挣脱啊。”菲奥娜叫他別装了。 “真没装。” 菲奥娜彻底怒了,她把阿斯让按在地上,神情复杂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一点魅力都没有吗?我也是魔女!而且我的身上没有疤了,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没有疤了,没有了。” “抱歉,我没有那种意思。呢,我想说的是—很漂亮。”阿斯让咽了咽唾沫。她的確是魔女,货真价实。“我以为你喜欢那种强硬点的方式。” “强硬是吗?” 菲奥娜莫名激动,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是啊,她是魔女,魔女就是比凡人强,这头淫熊天天说她弱,到头来还不是被她压制在地? 然而没过几分钟,她便向其他魔女那样露了底色,根本强硬不了一点, 也再离不开那种感觉。 之后一整天,她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闭门不出。阿斯让偷偷给她送了份晚餐。 隔天凌晨,她浑浑噩噩地来到浴室。 她都干了些什么啊·—· 第232章 叫我老师 第232章 叫我老师 “听著,別碰那东西。”法莉婭神情严肃。 莉莉猛缩回手,提心弔胆了一阵,见法莉婭女士没有下一步动作一一主要是把她赶出去,慢慢鬆了口气。她伸了伸脖子,安静盯著床头柜上那个被她戳的来回晃动的狮子不倒翁。 这是阿斯让送给法莉婭女士的礼物。男人送女人礼物,只代表一件事: 他想娶你。母亲常把这话掛在嘴边叨,叮嘱她和姐姐,不要被男人的廉价礼物矇骗。 眼前这个神奇的小玩具莉莉很是喜欢,但莉莉知道,这个无论如何都不会倒的小礼物在法莉婭女士眼里,应当就是那种廉价的礼物吧?並不是多么昂贵珍惜的物品,可法莉婭女士却不让自己碰。 “看可以,但別伸手去碰,”法莉婭重申道,“这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你都能碰,唯独这个不行。” “因为它是阿斯让哥哥送给你的礼物?” 法莉婭皱了皱眉,答非所问:“哥哥?把这不知所谓的称呼改掉,他不是你哥哥。” “可是,”莉莉犹豫了下,“可是是他让我这么喊他的。” “別搭理他,这凡人不过是想占你便宜。”法莉婭不会承认她的心里隱隱有了些醋意,“你是魔女,明白吗?你刚刚成为魔女,心智还不成熟,但你必须明白魔女”这个词的分量。话说回来,我明明给你和尤放了几天假,让你俩好好休息,把你俩身上那点少到可怜的魔力恢復过来,可你为什么缠著我不放?我都没法好好看书了。” 尤想泡在菲奥娜女士身边学画画,但菲奥娜女士说她身体欠佳,所以尤只能去找那两位长耳朵的精灵女士当模特。姐姐为了以后不与自己分开,现在正跟在梅女士身边学习家务活的技巧,前些天她看姐姐擦窗户有些辛苦,决定用魔力帮姐姐忙,结果却把窗户玻璃震碎了,进裂的碎片差点把两人的脸蛋划伤,幸好梅女士反应快,魔力像网一样把这些在半空中兜住,“別滥用魔力偷懒呀!以前我也试过用魔力偷懒,但总是弄坏东西,每次都要被教训。” 莉莉本以为自己也会被法莉婭女士痛骂一顿,法莉婭女士的脸色也的確黑的不行,可最后却一反常態地挥了挥手,“没关係,这是常有的事,你才初学魔法。” 灰石堡的大家都说依莲尼亚是女士是位面冷心热的好人,法莉婭女士其实也是这样的吧? 眼前的不倒翁慢慢停了下来。 “嗯—·法莉婭女士— “我强调过很多次了,从我手把手教你运用魔力的那天起,你就应该喊我老师,法莉婭老师。” “法莉婭老师。” “別吞吞吐吐的,你这人小鬼大的討厌鬼,比我小时候討厌多了!”法莉婭合上书本,“你想说什么,大可以直接说。” “这个粘土人为什么不会倒?” “该死,你就想问这个?”法莉婭的眼睛无奈地侧向一旁,“首先,它不是粘土人,其次,它是不倒翁。听明白了吗?它是不、倒、翁。” “所以它为什么不会倒。”莉莉又一次问道。 “因为它重心低。” “重心低是什么意思?” “好吧,好吧,”法莉婭懒得解释了,“因为它是狮子,是我那个愚蠢奴僕的化身,因此,只要我还活著,它就永远不会倒下。没错,就是这样, 它会一直守护我。” 莉莉偷偷看了眼法莉婭,怯生生问道:“法莉婭女——法莉婭老师,您和他是什么关係呀?” “主人与僕人的关係。” “可你们睡在一张床上。”莉莉望了望房间里的大床,紫色纱帐敞开著,里面放了三个枕头。嗯,三个。 法莉婭哑火了。这时候她忽然感觉,自己或许应该多多体谅斯泰西老师,小孩就是小孩,很多小孩都是吵闹的烦人精,莉莉是,她过去也是,难怪斯泰西常常当著她的面露出厌烦的表情。 “我得忍耐药婭小声帝味“法莉婭老师,你刚刚说了什么?” “不,没什么。” 法莉婭决定把莉莉拋出来的问题糊弄过去,可莉莉却不吃这套。这人小鬼大的小魔女竟自问自答起来:“只有爸爸和妈妈会睡在同一张床上。” “这世界远比你想像得复杂,”法莉婭声音乾涩,“等你长大就懂了。” 说是如此,但法莉婭其实比莉莉大不了几岁,她更像一位年长的姐姐, 成熟不到哪去。 “你们以后会生孩子吗? 这该死的死小孩。 “魔女不生小孩。” “为什么?”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哦,”莉莉低下头,“那我以后不问了。” “不,你得多问。像你这样的小魔女,最忌讳的就是闭起嘴巴关门造车,”法莉婭十指交扣,压抑內心的烦躁情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和善一点,“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但下次,你可不要再问这种与魔法不沾边的无聊问题。” “这问题很无聊吗?”莉莉又抬起头,“我听別人说,我们女孩子生来就是为了洗衣、做饭、生小孩的,那我们的生活是不是特別无聊?” “是很无聊,但我们是魔女,和普通女孩不一样。” “可我姐姐不是魔女。” “她不是普通的姐姐,她是魔女的姐姐,”法莉婭仍然交叠著双手,“所以你要在我这儿好好学习魔法,等你学业有成,像我一样披上镶金的黑色法袍,你大可在暗里资助你的姐姐,让她过上阔绰的生活。当然,这些对你来说都太早了,我们还是谈谈刚刚你问的那个问题吧。” “哪个问题?” 法莉婭合上双眼,两手死死的握在一起,握得骨头生疼。法莉婭,要有耐心。她想起阿斯让的嘱託,接著又想起斯泰西的臭脸,略微警了警嘴角, 难看地微笑道:“关於生孩子的问题。” 莉莉点了点头,“哦,魔女为什么不能生孩子?” “因为我们体內的魔力阻绝了这种可能。” “那要是没了魔力— “只要魔女活著,魔力就会源源不断地在她体內积蓄。”法莉婭声音严肃,既是警告莉莉,也是警告自己,“换句话说,魔女如果想要生育,就得持续不断地抑制体內魔力,少说也得有近一年的时间失去宝贵的战力。这是极度危险的行为,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他人的不负责。你想想看, 假如恶龙跑来袭击村庄,附近的魔女却放起了產假一—” “大家就要被龙吃掉了。”莉莉小声地接话,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惶恐和不安“就是这样。” “我能打败龙吗?”莉莉不自信地问道,“我怕死龙了。法莉婭老师, 魔女非得和龙打架吗?” “视情况而定,毕竟魔女万不能白白送命,但总得来说,与恶龙作战是魔女不可推卸的责任之一。你要好好学习魔法,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就算將来不能杀死恶龙,至少也要有能力將它赶跑。” 莉莉咬了咬嘴唇,眼神满是不自信的色彩。她的目光在房间里游移,最终停留在桌上那个小小的不倒翁玩具上。小狮子的形象傻气又可爱,摆在那里显得格外吸引人。 “嘿,別再盯著我的不倒翁看了,还有,收起你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我可不会把它送给你玩,永远不可能。” 我可以戳一下吗?”莉莉期待地恳求道。 “不行。”法莉婭毫不犹豫地拒绝,语气坚决得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莉莉失望地抿了抿嘴,心中有些委屈。 “小气。”她低声嘟囊道, 我可不是小气。”法莉婭眉头微皱,有点小恼火。 她略带严厉地说道:“臭丫头,不是我小气,而是你不懂事。你记好, 不要乱碰別人的东西,尤其是別人看重的东西。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你的老师,不是你的母亲。我们之间的关係是师生,不是家人。除非我把它赠送给你,否则你休想动它一根手指。 我重申一遍,你必须尊重別人的財物,这是礼仪,也是规矩。虽然你还小,但你不能一直把自己当作小孩子。莉莉,你是魔女,你的姐姐不可能一直保护你,相反,將来得由你去保护她。听懂没有?听懂了就给我点头。” 莉莉咬著嘴唇,心有怯意地微微点头。 法莉婭看看她那有些泪丧的小脸,感觉自己可能把话说重了,稍稍缓和了语气,续道:“除了这个不倒翁,房间里的其他东西我都可以考虑送你, 让你有点事做。你有什么想要的?別告诉我你就想要那个不倒翁,你知道我不会给它让给你的。” “我·—我想要本书看。”莉莉用手在胸前比划出大大的长方形。在卡米拉的填鸭式教育下,她和苏西的词汇量突飞猛进,不需人教就能看懂很多句子了。 “哪本?”法莉婭说我读完的书隨便你挑。 “那本。”莉莉指了一本名字很长的书。 法莉婭微微一愣,突然变了脸色,“这本————不行。” “不是说好了,隨便我挑的吗?”莉莉在灰石堡过惯了野孩子的生活, 这些天她都快把这栋宅邸逛了个遍,一想出去逛逛,就会被那些死板的精灵抱回宅子里生霉,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快要无聊死了。 “这书没什么意思,无趣得很。”法莉婭觉得莉莉不过是对这本书的冗长书名感到好奇,稍梢糊弄下就好。这本《奴隶西泽有个不可思议的惊人生涯—··..·》可不是小孩子能看的东西啊。 “骗人,它很有趣啊,”莉莉抿了抿嘴,“我看过!” “你说什么?” “我说我看过。” “你什么时候看的。”法莉婭神情严肃,“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乱动我的东西。” “我没乱动,是梅女士带著我看的。”莉莉立马供出幕后元凶,“才看了十几页,她就不让我看了。” 还好。法莉婭鬆了口气,她应该没看到那些內容。 “当然不能让你看了,这不是小孩子能看的书。”法莉婭昧著良心说道,“这样吧,等你什么时候把这身白袍换成黑袍,我就把它送给你读。换本书吧,你看这本怎么样?” “什么书不能让小孩子看?”莉莉更好奇了。 法莉婭板著脸,將书放进柜子里锁好,“別问东问西的,等你换上黑袍之后,自然就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了,现在嘛,我可没法和你解释那么多。”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说著,法莉婭从书架上选了本富含哲思的笑话集,据说这本笑话集的原本里充斥著针对魔女的辛辣讽刺,因而原本再难面世,如今只剩下被圣都大手镇压过后的刪订本,读来安全感十足,不必担心踩雷破防。 “拿去看吧。”法莉婭把笑话集传给莉莉,“別在我这儿看,我可不想听你在我耳边『咯咯咯咯”地笑,回自己的房间去。” “好吧。” 莉莉刚一转身,法莉婭便把手摁在她的肩上。 “对了,有件事忘记说了,”她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在你回房看书之前,记得帮我把阿斯让叫来,我有事找他。” “必须我去吗?” “难道我去?我是魔女,魔女能屈尊去找一个凡人吗?” “我也是魔女。” “但你是我的学生,而他是我的奴僕,”法莉婭挥手催促,“好了,快去,也许你还能找他要块吃。” 好吧好吧。莉莉抱著书出门,逮到一个精灵,便上前去问:“您知道阿斯让在哪吗?法莉婭老师在找他。” “他和另一位魔女待在一起。”一名精灵热心答道。 姐姐正和梅女士一起打扫她们的房间,所以精灵提到的另一个魔女,一定是菲奥娜女士了。 莉莉来到菲奥娜女士的画室前一一那只乔装成龙的模特猫咪受不了药剂的气味,阿斯让只好给菲奥娜额外安排了一间画室。 她敲了敲门。 第233章 火的刺痛 第233章 火的刺痛 “当你站在龙后面时,龙会微微偏头看向你。” 阿斯让手提一条小鱼乾,在猫身后晃了晃,猫咪很快被鱼乾吸引,偏头观察了会儿,然后突然转身扑来,一口咬在阿斯让的手上。 “见鬼。”阿斯让提起猫的后颈,手指用力弹起它的鼻子,作为警告。 菲奥娜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猫就是贱,不过咬得好,你纯活该。” 说著,她搁下笔,继续道:“我回房间拿点药。” “不用,马上就癒合了,”阿斯让把猫放下,用手压低它的脑袋,“刚刚那样子你记下来没?” “差不多吧。”菲奥娜有气无力地回道。 “那我继续演示了,”阿斯让抓起猫的尾根,后者不舒服地喵喵叫起来,“当龙摆出我刚刚说的那副姿態时一一我是指脑袋偏向一侧时的那个动作, 它们除了转身撕咬外,还会有另两种可能的行动,其一” 阿斯让提提了猫的尾根,左右甩了几下,“就像这样,提臀抬尾,使出摆尾攻击。龙对距离感的把控很强,假如站位不对,那么就很可能被它们的甩尾攻击扫到。” “那这种时候要怎么躲呢?”菲奥娜难得捧眼。 “我不是在小册子上写过么?”阿斯让答道,“分两种应对策略,如果站位偏后,那么就要第一时间向后撤离,如果站位靠前,应对方法就比较反直觉了, 我猜很多人都没有胆气这么做一一朝龙的尾根部位飞扑。龙甩尾时力量主要集中在尾巴后端,朝尾根飞扑,既不容易被打倒,也不会挨上一下便当场毙命。” “这是摆尾时的处理,”菲奥娜说,“你刚刚说过,龙会有另两种可能的行动,另一种呢?怎么处理?” “它们会扇动翅膀、腾空换位。”阿斯让鬆开手掌,还猫自由,接著说道:“龙在起飞时,剧烈扇动的双翼会產生大量风压。据说像砂龙那般大体型的龙类,產生的风压能让人站不稳脚,绿龙体型较小,但它们扇出的风也足够掀起尘土,叫人难以睁开双眼,同时这股强风还会严重影响手弩的命中率,只有猎龙弩这样的大型劲弩能在一定程度上无视风的影响,命中目標的要害部位。可惜的是,猎龙弩產能不高,难以维护,且过於笨重了。” “所以需要魔女来將它们击落。” “没错。”阿斯让表示赞同,隨手拿起纸笔勾画,“如此一来,我们便大致梳理出了一套处理流程。狩猎开始时,由近战组的猎人在龙的正面方向一一喏, 大致就是这个扇形区內,对龙进行牵制,而远程组的猎人,则要以最快速度绕到龙的背后,持续射击吸引龙的仇恨。考虑到人员素质参差不齐,这组猎人少说也得有十人,左右各分五人,形成交叉火力,在龙转身时对其头部进行一轮火力覆盖,力求命中龙眼。” “十人就够了?我不这么认为。” “不够。”阿斯让如实道,“在没有魔女善后的情况下,至少得翻一倍,以轮换射击的方式减少失误可能。” “说白了,还是要靠魔女成事嘛。” “比当『药罐』强。” 菲奥娜咬了咬牙,不予回答。 “以上是龙转身时的处理方法,龙若摆尾,在头前扇形区域內进行牵制的猎人们便可趁机上前偷刀,也算是缓解另组猎人的压力了。”阿斯让想了想,又道:“若扇翅起飞,那它一定会有一段不算短的滯空期,不会四处乱动,如此便將脆弱的腹部暴露了出来—” 他意味深长地望著菲奥娜,“稍微有些施法经验的魔女,都能把握住这次机会,用她的魔法对龙造成致命一击。” “我知道我没经验,是个废物,”菲奥娜苦恼道,“用不著你来提醒我,想讽刺我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阿斯让一时语塞,隨后说了声抱歉。 菲奥娜既不接受,也不拒绝。 “法莉婭说过,你努努力,也能靠苦劳够到大魔女的门槛,不必妄自菲薄“我既要给你那个猎团炼药,还要替你作图,哪有时间重新练习魔法?”菲奥娜抱怨连连。 阿斯让向她许诺:“以后有的是时间。 可她还是闷闷不乐,“少给我开空头支票。” 阿斯让审视著她低垂的目光。“这样吧,”他慢悠悠地说道,“等我这本绿龙小册子完工,我就哄哄法莉婭,让她在教莉莉和尤的时候,也给你手把手地补一补课。” 菲奥娜的眼中顿时闪耀精光,激动地问道:“真的?” 她喊破了音,声音有些尖锐,於是她清了清嗓子,“你不是在唬我吧?” “我没有任何理由唬你,”阿斯让向她保证,“你变强点,於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有道理,那我勉为其难地信你一次好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还真不记得。 两人间的交谈言尽於此,无论是阿斯让还是菲奥娜,两人都不再开口,房间里只剩下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偶尔还有几声猫叫。 不知是何缘故,菲奥娜原本喜悦的心情,在这阵突如其来的沉默中慢慢消散了。她挥舞羽毛笔,凭记忆勾勒龙的体態、动作与神情,本该是投入而忘我的时刻,可她的心却愈发烦躁了。 眼前这个该死的傢伙,对她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却没有任何表示! 她停了停笔,默默回忆: “我的伤疤从这儿,一直延伸到这儿。 2 “已经痊癒了。很漂亮。” 她感觉皮肤阵阵发痒,是烧伤的幻痛?亦或者是“你要是亲眼见过那道伤,还敢厚著脸皮说出这种话吗?”她自认冷淡地问道,那时她正拼命喘气,就像被著火的木樑压住时一样。用力呼吸,再用力一点,这样才能体会到活著的感觉,感受到生命的喜悦。 当她抚摸那些伤痕时,那丑陋的皮肤,那阴魂不散地疼痛,都让她的內心方分痛苦,有时她想自寻短见、一死了之,但这股疼痛又开始劝慰她:活著真好。 如今疼痛不在,得来的体会却没变:活著真好。 可很快,这种体会又被某种担忧干扰:她大概永远没法从身前这头淫熊手中找回曾经那个孤高又冷傲的法莉婭了。那时的法莉婭不管看谁都是一脸轻蔑,而她在法莉婭的目光下感受到了一种病態的平等:那些歧视她的魔女,那些看不起她的魔女,一样会被人瞧不起。 “你要是亲眼见过那道伤,”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肯定会对我避之不及,躲到墙角里呕吐。” 后半句话出自某位魔女之口,曾经给了菲奥娜很大打击。 那魔女是卡罗琳的另一个亲信,她的名字菲奥娜没兴趣记,菲奥娜只记得她说出这番话后,卡罗琳笑著应道:“有什么关係?菲奥娜,你可以把他绑起来,要是没有反应,给他灌点药就好。” 白痴,去死啊。 她用臂膀蒙住眼睛,让自己的世界沉入黑暗,可她没法屏蔽嗅觉、听觉与感觉,她对此无能为力。有人趁机侵入了她的世界,让她的世界燃起初火。 火很危险,火带来刺痛,但这火焰不同以往,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 “也不一定吧。”那人说道。 “不一定?什么意思。” “你批判得对,我好涩。” 什么人的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只有一种解释:它不是人,是熊。她被熊吃掉经歷的一切都是死前的幻想。 “残缺美也是种美,你怎敢假定我欣赏不来呢? d “白痴,”她骂道,“谎话连篇。” “多骂骂,我喜欢听。”熊说。 她想起老嚒嚒的话:“你越是挣扎,那食人的恶熊就越是兴奋,它最喜欢富有活力的猎物,尤其是像你这样调皮的小女孩。” 果然是熊。 不能再让这熊囂张下去了,她牵动魔力,要做驯熊师,可熊的力量太不讲道理,才假装恭顺几分钟,便暴露了本性, 也是这时候,她才惊觉,她有意保留的最后一丝魔力,竟然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恐惧涌上心头,隨后又自暴自弃地释然。 那就来吧,她想,我受难好过法莉婭受难。如果因此死掉,还能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名流后世呢! 当然,后来她是后悔了的。虽然熊没像她想的那么干,但她毕竟放不下心, 洗澡洗了很久。 “餵。”菲奥娜不想再回忆这桩丑事了,主动打破沉默,“你———““-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阿斯让晓得她在说什么,而她既然问了,他也不好保持沉默,“嗯——“—-祝贺我俩的关係向前迈了一大步?” 菲奥娜冷著脸,怨毒地望著他,“你別搞错了,我们最多、最多、最多就是盟友关係,是法莉婭的左膀右臂,我的本意是替法莉婭排忧解难,就这样。” “我的本意是矫正你,”阿斯让还以顏色,“让你少打法莉婭的主意。” “你才是!少打法莉婭的主意。”菲奥娜说,“如果她有那方面的意思,你一定要严词拒绝。” “我会留意的。” “信不过你,”菲奥娜对阿斯让的承诺之以鼻,“书上说天底下的男人到死都想著同一件事。” “我猜是今天晚上吃什么。 “是生孩子!” “是吗?我倒没有这种想法。” “空口无凭。”菲奥娜说我寧愿信书上的比喻:“男人就像轮犁,一生只顾著播种和耕地。” “停一停,”阿斯让抬手打断她,“有人在敲门。” 菲奥娜轻轻一哆嗦。 这傢伙怂的很,好像只敢在我面前暴论。阿斯让走到门边,將门拉开,一时没看到任何人影。 莉莉抱著书,起脚问:“你们刚刚在討论什么?生孩子?” 菲奥娜抿唇失语。 “是啊,”阿斯让急中生智,“莉莉,你知道吗?从龙蛋里出生的幼龙,性別竟然会因温度的变化而变化呢!” “餵?” “如果温度高了,出生的幼龙多是女孩子,如果温度低了,出生的幼龙多是男孩子,”阿斯让说,“我们人类就不这样。” “那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也不清楚,或许你可以问问博学多识的精灵。话说回来,莉莉,你找我们有事吗?” “我没有事,是法莉婭老师有事,她让我喊你过去。” “收到,我马上去。” 莉莉仰著头,低声说:“法莉婭老师还说,你可能会给我吃。” 阿斯让笑了笑,“先赊著,过会儿再给你,可以吗?” “可以呀。”莉莉眨眨眼,“能不能给姐姐和尤分一点?” “当然可以。” “那我先回房间看书了。” “我送你回房。” “我自己能回去,”莉莉催促道,“你还是快点去找法莉婭老师,不然她会嫌我跑得慢!” “好吧,我马上去。” 阿斯让目送莉莉跑开。 “法莉婭喊我,”阿斯让扭过头,对菲奥娜说道:“我先走了。” 菲奥娜拍了拍桌子,“你给我等等。” “怎么了?” “你说呢?”菲奥娜从椅子上缓缓站起,由於某些原因,她不得不在椅子上垫了一层枕头缓衝,枕头隨她起身的动作落在地上。阿斯让走过去,帮她把枕头捡起。 菲奥娜搂住他的手。 阿斯让略感无奈,“等你魔力恢復好了再说吧。” “就这么放你过去,你这淫熊肯定要对法莉婭动手动脚。”菲奥娜闷声低吼,”我已经完全了解你的脾性了,你这死变態!” “很明显她有正事找我。” 菲奥娜不说话。 “现在是谁在对谁动手动脚呢?” 菲奥娜咬紧嘴唇,眉头紧皱,动作生硬,神情彆扭“好了,以后再说。”阿斯让挪开她的手,明確拒绝道:“我不能让法莉婭久等。” “你別对她—.”菲奥娜声音微颤。 话未说完,阿斯让匆匆离开,直奔法莉婭的寢室。 “阿斯让,”法莉婭冲他招了招手,“帮我检查一下这封信的措辞,我好寄给老师。” 第234章 阅信 第234章 阅信 阿斯让拿起信纸,法莉婭拉开桌椅,让他坐下。他有理由怀疑法莉婭只是想找个由头见自己,所以才故意在信里留下那么多低级错误留给他改正。她是懒, 但以前的她还没有懒到写完信后不去自纠错词病句的程度。 “这不像你,”阿斯让捏著信纸,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拼错了很多词,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太多了。” “圈出来。”法莉婭递给他笔,托著腮帮子说:“这是我的考验。看看你的文字功底扎不扎实。” “啊,是这样。” “不然还能是哪样?” “我还以为你是想见我,但不好意思明说。” “胡说八道!”法莉婭被戳破了心事,当即恼羞成怒,伸出手掌,狠狠拍了下阿斯让的额头- 一一一点也不疼,“少自作多情。我若深究起来,完全可以认定你冒犯了你的庇主,惩罚你的罪行。” “怎么惩罚。” “把你剩下的钱全都罚光。” “你想拿就拿。” “算了吧,我现在看到钱就烦,这东西只会让我想起我欠的一屁股债,”法莉婭撇撇嘴,“先放在你手里,我需要的时候再找你拿。没意见吧?你们这些贵族本来就是我们魔女的存钱罐。” “我没意见。” “那就好。” 阿斯让笑了笑,提起法莉婭的羽毛笔,逐字逐句,修改她的信件。 (前略)老师,法兰的情况远比我们想像中严峻。这里的农奴们对我们魔女积怨已久,普遍抱著不合作、不配合、不服从的危险態度,其中一些激进分子, 更是投向了天神教,犯下累累恶行。为此,我不得不节衣缩食,给这些农奴开出许多优惠价码,让他们在田地间安心劳作,等到收穫季节,再从他们手里取走部分粮食支援给你。 在我回到法兰之前,我本以为这里的农奴们会因为绿龙之灾而重新拜倒在魔女的统治之下,但事实却並非如此。在那些没有精灵聚居的闭塞村庄里,天神教早已布下暗桩,他们煽动村民的仇恨,利用村民保卫家乡的淳朴愿望,在龙灾开始时,便蛊惑村民喝下了“圣血”,让这些本就没有多少见识的庄稼汉彻底野蛮化了。 他们绞杀贵族,袭击魔女,用鲜血將衣服染成红色,此外他们还生吃龙肉, 还生喝龙血,与精灵记载的原始人类没有半分差別。我可以说,圣都在法兰的统治,仅仅局限於一座座孤岛般的城市,而我和艾芙娜只能窝在金月湾这一隅之地,一筹莫展。幸好,我敏锐勘破了河谷地贵族的阴谋诡计,威逼蒂芙尼交出了河谷地的控制权。如此,也算为您和我小小地报了下仇。 老师您是知道的,我们魔女绝不可与世俗產业牵涉过深,这会让我们洁净的法袍染上臭不可闻的铜臭味.· “你不怀好意地笑什么呢?”法莉婭相当在意。 “记得往你的法袍上多喷香水。”阿斯让笑著,用手点了点刚刚那段话。 “哼。”法莉婭拿起椅背上的法袍,上下抖了抖,“我有说假话吗?你在世界上找到比我更穷的大魔女?倒是我的老师老东西不知赞了多少家底毛不拔的铁公鸡·—” “別骂得这么难听,她毕竟是你老师。 3 “说实话不叫骂,”法莉婭气愤道,“別的元老都会给她们一脉的大魔女报销开支,就老东西特立独行,这还罢了,关键是我之前找她借钱的时候,她居然要把我关禁闭!” “不至於吧?” “很至於。” “我猜问题可能出在你身上,你借钱是想干什么呢?”话音刚落,阿斯让便突然醒悟过来,“好吧,我想我猜到了。” 她要借钱,从蒂芙尼那儿把我买走, “我急用钱买下你。” 果然,我就知道。 “艾芙娜因为借给我钱,还被老东西拉过去臭骂了一顿呢。”法莉婭回忆道,“老东西还说要趁我不备,把你扔进海里餵鱼呢,说什么『你还不如捡只流浪猫!』我都分不清她究竟是气话还是真打算这么干。” 法莉婭,你从何时开始赞钱的?我原以为你有勤俭节约的美德,可你现在告诉我,你打一开始就在想著男人?不可理喻! 文 地台辈子“可怕。”阿斯让想了想,说:“难怪你当初整天疑神疑鬼的。” “我哪有疑神疑鬼,”法莉婭大声驳斥,“没到那种程度!” 阿斯让不予反驳,继续低头看信。 ———-所以,我便委派我那忠实的僕人,替我管理这片土地。没错,就是当初我从角斗场里买回来的那个在您口中“一无是处”的斗剑奴,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你还是把这段话刪掉吧。”阿斯让嘆道。 “为什么?” “因为看起来你就像个没有长大的叛逆小女孩儿,”阿斯让说,“让人放不下心。” “哼。”法莉婭默不作声,阿斯让看了看她的眼睛,知道她是默许了,於是动手將上述段落抹去。 他继续读信。 老师,河谷地是目前少有的未被天神教渗透的地区之一,我和艾芙娜决定以金月湾与河谷地为根基,积赞力量。不过,这片土地虽然远离天神教的邪恶触角,但却面临著另一个更为紧迫的威胁。眼下,农夫们正紧锣密鼓地筹备春耕, 但他们心中充满恐惧,农夫们不愿在休耕的土地上放牧牲畜。 绿龙的威胁始终悬在我们头顶,像一把隨时可能落下的利剑。农夫们担心这些牲畜会吸引绿龙的注意。少数村庄甚至涸泽而渔,开始宰杀耕马充飢。为了避免恐慌,我的奴僕与精灵们共同想出了一个应急的办法:他们用杂草和树叶编织偽装网,绑在耕马身上,希望以此来迷惑绿龙。然而,这样的偽装究竟能否奏效,自前还不得而知,我只能祈祷它能起到一些作用。 我们没有什么好的对策,只能尽其所能,不断猎杀迁徙而来的条条绿龙。驻守城里的黑袍魔女们,本该是我们最大的助力,但她们却对河谷地的困境漠不关心,寧可待在城里享乐,也不愿过来帮忙。她们简直是群酒囊饭袋,令人失望至极。 於是,我们不得不另寻他法,从凡人之中挑选那些身强力壮、胆识过人的年轻人,將他们训练成猎龙人。这项工作极其艰难。龙是凡人的天敌,他们天生畏惧恶龙,就像老鼠天生畏惧猫咪,山羊天生畏惧野狼。为了改变这种心態,我们用了最严酷、最接近魔鬼般的训练手段,强行锤链他们的胆气与力量。 坦白讲,这样的训练开销巨大。但我得说,这些努力绝非无用。老师,您会发现,这些直面过绿龙的凡人,未来必定能在巴迪亚那边派上大用场。经过绿龙的洗礼,他们的意志与勇气將得到锤链,远比那些一听风吹草动就逃之天天的奴工们来得可靠。 “都是场面话。”法莉婭突然插嘴,“其实我不大看好你的想法,弱小的魔女,就比如宅在金月湾里的那批魔女,她们都渐渐丧失了与龙为战的勇气,没有魔力的普通人如何长久与龙作战?不给钱他们会溜,给够了钱,他们就会改行跳槽。除了那些一身臭毛病,攒不住钱的傢伙,谁会十几年如一日地追在龙屁股后跑?” 自阳台远眺,能看到郊外分割成条的三圃由与精灵们种植药草的连片药由。 这些三圃田原本属於贵族所有,由农奴们义务劳作,如今则被阿斯让分予当地的流民与无地农奴耕种。他们在农田旁边建起简陋的房屋,每日播种、翻土、 肥。猎团的营地就驻扎在农民的简陋草屋附近,训练场地与田地相邻。每当他们挥汗如雨地进行训练时,吆喝声与刀剑碰撞的声音便在农田上方迴荡。閒暇之余会有一些年轻人跑来观看猎团的训练,然后又被他们的父母用鞭子抽打回家。 如果可以的话,阿斯让想在这里建起一座城堡,作为猎龙人们的大本营。可惜此地並不靠海,即便建起城堡,也不好將其命名为古海要塞。 “这有什么关係呢?老傢伙退休,小傢伙入伙,这是很正常的事。”阿斯让二日城生, 我回答她:有了这座城堡,猎龙人们就有了自己的家,它是团体的象徵,有了它,猎人就有归属感,而我们也能向猎人们许诺,如果有天你们老了,即便身有残疾,这座城堡也会敞开门扉接纳你,会有人照顾你的生活起居,而你也在这儿给新来的年轻人们灌输宝贵的经验,顺带吹嘘一下过往的事跡与功劳。正是这些看似不重要的东西,筑起了荣誉的地基。” “紫袍够不够荣誉?元老们还不是不干人事。” “也许不那么有用,但不能没有。荣誉能支撑起人的自尊,而人的自尊是一种极具韧性的东西,你可以將它弯,但很难將它折。” “你呢?”法莉婭思维清奇,“你的自尊被我弯了还是折了?” “我俩需要的不是服从与被服从,而是相互尊重。”阿斯让直视法莉婭的双眼,犹豫了几秒,“所以,有件事我得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什么事?”法莉婭有些警觉。 “你还记得那个晚上吗?” “什么晚上?哪个晚上?”法莉婭插嘴打断,连连逼问道。 “嗯·就是你要我惩罚菲奥娜的那个晚上。” “你还敢提!诚心羞辱我是不是,”法莉婭顿了顿,声音细弱游丝,“我俩独处的时候,我倒还能勉为其难地背上两句—反正不能有別人在。“” “法莉婭,重点是惩罚,”阿斯让著重强调,“你要我惩罚菲奥娜。你要她证明她的忠诚。” 法莉婭微微一滯,眼晴猛地睁大。 “她对此耿耿於怀,於是把我推倒了。 “什么时候!”法莉婭一声大吼,好似爆炸的锅炉。 “你似乎很生气,”阿斯让迎著法莉婭恼怒的目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这不是你期望的事情吗?” “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碰我的东西。”法莉婭的目光冷得要吃人。 “你允许过了,就在那天晚上。” “过期了!” “你又没明说。” “这需要说明吗!!” “当然要,你应该提早向她道歉的。 法莉婭阴沉著脸,朝阿斯让贴了过来,一手在上,拽住阿斯让的衣领,一手在下,动作越来越嫻熟。 她像猫一样嗅了嗅阿斯让的气味,“你刚刚和她在一起?” “是,我在指导她给我那本小册子画插图,我跟你说过的。” “真画还是假画?” “当然是真画。 “我不信。”法莉婭恶狠狠地一捏,“我要亲自验证。 她的魔力散落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替她关上窗,拉上窗帘,锁上门窗。 阿斯让放下信纸,配合法莉婭的动作,用相近的体温折磨彼此。等法莉婭从稀里糊涂的状態中清醛过米时, p 人色c工工羔”。她端了阿斯让一脚,心t 闷不乐地说道:“我情愿你瞒著我。” “现在相信我了吗?我真是在指导她画画。 p “我差点以为她在骗我。” “骗你什么?” “骗我说她不喜欢男人,”法莉婭,“不然的话,那就不算是惩罚了。” “她確实不喜欢。”但我会纠正她的。她毕竟是魔女,而魔女很容易纠正....... 法莉婭捶捶阿斯让的胸口,踢踢阿斯让的小腿,就是不回话。泄愤过后,她说:“我写的信你还没看完呢。” 她把阿斯让推下床。 阿斯让翻过信纸,看了最后几段句子,说:“我提点修改意见。你在结尾应该多关心关心你老师的身体健康,多问问她的近况,不要只顾著谈正事。” 法莉婭说她的老师不喜欢读那些千篇一律的废话。 “还是写写吧,老人家嘴上不让你关心,但心里总是欢喜的。” 第235章 逗你玩的 第235章 逗你玩的 虽然阿斯让从未见过斯泰西,但他觉得,这位魔女的性格应该和她的学生很有几分相似之处:都很要强。 法莉婭按照阿斯让的建议,在信的开头与结尾处新添了不少问候语。“她肯定懒得看,”法莉婭不情不愿地动著笔,“还要回信质问我为什么写这些肉麻的东西。如果我被她骂了,我就会回过头来收拾你。” “你想怎么收拾,”阿斯让问,“我提前问问,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像这样。” 法莉婭隔空弹了弹手指,一丝魔力从她的中指进射出去,空气中的水汽被这股魔力提取、凝练、冻结,最终形成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冰晶,“砰”地一下,打在不倒翁的脑瓜上。 “別这么暴力。”阿斯让看著摇晃不停的不倒翁,也像不倒翁一样摇著头。 “早该治治你。”法莉婭嗅了嗅空气里的汗水味,“待会儿你把房间整理一下,我去洗个澡。” “去吧。” 在阿斯让清扫房间一一主要是床铺的卫生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阿斯让把门打开,发现三个小小的身影,正在走廊上鬼鬼崇崇地行动著。 “你们在干什么?” “嘘!小声点!”莉莉牵著姐姐和尤的手,“我们在和梅姐姐玩捉迷藏, 你要是见到了她,千万不能向她透露我们在哪。” “不能跑出这栋宅子,知道吗?” “不会的。”苏西说。 “那我就放心了,看好她俩。”阿斯让压低声音,“你们准备躲哪去?” “可以让我们进去吗?”莉莉问,“我们想躲进法莉婭老师的房间里。” “现在不行。” “为什么?”莉莉转了转眼珠,“有时候爸爸妈妈也不让我和姐姐进屋,姐姐说他们是在—” “莉莉!”苏西慌忙堵住妹妹的嘴。 “啊啊?”尤不明所以地歪歪脑袋。 这三个小东西真是不让人省心。 “我正在替你们的老师打扫房间,哪能让你们进屋捣蛋?你们去別处躲躲。” 莉莉从姐姐手里挣脱出来,“那你帮我们想想看,哪里好藏人?” “秘诀是藏在一个可以隨时观察『龙”动向的地方。”以前说过,这个世界的捉迷藏游戏不是扮“鬼”,而是扮吃人的“龙”。 “真笨,你一定没和梅姐姐玩过捉迷藏,你要是看她一眼,就会被她顺著视线抓到!” 因为有我在。影梅偷偷听著几人的对话,劝梅赶紧向屋內突击:法莉婭这只小馋猫,肯定又偷鱼腥吃了! 梅从走廊的护墙处探出脑袋。魔力如手,將她举擎。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抓到你们了。” 小傢伙们被她嚇了一跳。 “这样不算!得抓到才算!”莉莉耍起赖皮,拉著小伙伴一溜烟跑到楼梯口,“不可以用魔力抓人!” 跑吧跑吧,现在没心情抓你们。影梅隔著护墙和门缝,死死盯著阿斯让不放。 “我帮你打扫房间。”梅举起手。 阿斯让心虚地婉拒:“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小傢伙们等你去抓呢。” “一眨眼的功夫就好,”梅说,“我的魔力能把房间打扫得又快又好。” “莉莉那次可是把窗户震碎了。” “我不会。” 她撑起护墙,在魔力的辅助下於空中转体半周,轻盈又敏捷地落在门前。 “让我进来。”她前倾身子,脸贴在门缝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第一眼有些恐怖,看久了则觉得她呆,而且呆得可爱。 他们一定在里面做过不可告人的事情。影梅暗戳戳说道。 是呢。 “阿斯让?” 喉。 阿斯让请她进来帮忙。 她没有打碎窗户,也没把床弄乱,但他们把不倒翁震到了地上。从始至终, 她都抱著阿斯让不放,这样她就能枕在阿斯让肩上,迎接猛烈的狂风与汹涌的海浪。阿斯让是船长,她是乘客,船长担心她在漫无边际的海洋里迷失,规定她只能乘坐这艘高大的战船,在风浪中驰骋。 这是什么霸王条款。影梅让梅拖著不签,说这样他才会加倍珍惜你,但梅没当回事。 “好啊。”梅答应了,疲惫涌上她的眼皮,阿斯让將她抱在沙发休息。 “我就休息一会儿,”梅低声说,“我还要陪她们玩儿呢。” 她的眼皮愈发沉重,某种声音在她耳边呼喊著她。 阿斯让在一旁清理地板,“换我去吧。” 与魔女不同,他有著用不完的精力,如同不熄的篝火,但他偶尔还是需要坐下来思考哲学问题。 人应该顺从欲望吗?敞开心扉,拥抱生命最原初的力量,像猎人那样在山林中追逐猎物,感受心跳的节奏与血液的奔流,体验那与自然方物共同呼吸的快感。 又或者,人更应该压抑欲望?拒绝那甘美的诱惑,將其永远锁入理性的囚牢,任凭它在黑暗中挣扎却不得释放?人是理性的动物,我们该用理性之剑斩断欲望的藤蔓,粉碎兽性的咖锁,让心灵如同清泉般纯净不,没必要思考这些,阿斯让默默想道,这根本是自寻烦恼,他又不是哲学家,何必为人类原始的劣根性感到羞恼。他沉默地將不倒翁捡起,然后归於原位,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一股阴冷的视线。 阿斯让看向沙发,梅靠著椅背,神態变得很是陌生。 她叫阿斯让和她玩个小游戏: “猜猜我是谁?” 眼前有一堆篝火,旁边有条小河流淌,满天的星星在水里晃动。流水声连绵不绝,虫鸣声断断续续。 梅不知道这是一个梦,因为这梦太过真实,就好像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她看到河边的岸上插著一排简易的鱼竿,静待鱼儿咬鉤。养母不会教她钓鱼,这是她从老精灵那学来的手艺,然而她学艺不精,基本钓不上几条钓鱼。 用魔法炸鱼的话就输了。 如果肚子不太饿,她是不会动用魔法的。她情愿等到肚子饿。奇怪的是,她的肚脐附近明明充实得很,但飢饿的感觉仍未削减,嘴里还很渴一一她刚刚流了很多汗,可她想不起自己是为何事流汗了,嗯——真奇怪。 她先用篝火煮沸了水喝。 老精灵曾经警告过她,人不能喝生水,因为生水会带来可怕的疾病,假如梅不喜欢喝酒,就得把水煮沸了再喝。 “煮沸是什么意思?” ““..煮到冒泡为止。你以前都喝生水?”” “是呀? “没有生病?” “没有。” “但我敢说,你的肚子里肯定住著不少寄生虫。』 “虫子?!” 梅被老精灵的恐嚇嚇坏了,当时她一连喝了好几碗热水,舌尖上的味蕾被她烫的晕头转向,“这样能把虫子烫死吗?” “当然不能。” 老精灵准备为她熬一碗打虫的药汤,叫她过来帮忙。汤药的原材料稀奇古怪,梅根本叫不出名字,不过她每个药材挨个尝了一遍,有甜到发腻的果子,有苦到发酸的叶子,还有辣的、麻的—..但主要还是以甜甜的果子居多。 老精灵说:“这是为了改善药汤的味道,不然孩子们不会张开嘴巴。” 梅很期待药汤的味道,可她喝的时候却吐了一地。药汤的味道有些奇怪,但绝对说不上难喝,之所以会被梅的胃袋拒绝,主要原因,还是这药让她想起了养母给她灌的那些汤剂。 往后老精灵时常会用尖酸刻薄地语气,嘲讽梅做出的种种令他看不过眼的患蠢举动,唯独这一次,他没有骂梅浪费。他把这碗药汤倒进他的药田。 “哦!杀害虫!” “能杀掉害虫就怪了,这药只能杀你肚子里的寄生虫。” “真的会有吗?” “我猜有。” 老精灵重新做了一种粉末状的驱虫药,因为没法加果汁,所以这药特別、特別、特別难吃,但梅还是坚持服用了好几个疗程。 不过没什么效果就是了。 老精灵还以为自己的药出了问题,然而当附近的村民带著几个身材消瘦的孩子找老精灵驱虫时,这药却奏效了,孩子们排出了好几条长长的黄白色寄生虫, 看得梅心惊胆战。 “有些顽固的寄生虫会对魔力產生耐性,”老精灵对著取出来的虫子指指点点,“你很幸运,但你以后一定要注意。” 梅向自己发誓,从此再不喝生水。 篝火里的木柴发出啪的响声,水开始冒泡,咕咚咕咚。 梅舔了舔乾渴的嘴唇,用魔力给水降温。她烧了两碗水,饮干其中一碗。然后她走到河边,借著皎洁的月光寻找鱼的影子。 湖面倒映著星星与月亮,也倒映著她自己的脸。 梅,快醒醒。 梅.. 有人朝水里扔了颗石子,盪起的波纹撕裂她的倒影。 那人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虚无的,不属於现世的世界。她从无边的黑暗中忽然走出,手里提著一只灰色的兔子。兔子被她的魔法一分为二,脑袋上的耳朵塘姓主走梅朝她打了个热情。月光没能照亮她的面容,但梅知道,她是自己熟悉的人,自己不能遗忘她。 她渐渐走起,脸上的阴影被篝火的光亮驱散。 梅为之欣喜。温妮莎带著食物回来了,今晚的食物有著落了。 “梅,別再惦记你的鱼了,过来吧,我给你烤肉吃。” 温妮莎用剥去兔子的毛皮,再用削尖的树枝把兔子串起来烤,兔子的头和身体空出来一段,看起来很可怕。 “看我干什么,你连小动物都要同情吗?”温妮莎说,“梅,我只擅长这一种魔法,用它斩首,反而能减轻猎物的痛苦呢。” 温妮莎是个弱小的魔女,魔力只有梅的十分之一不到,无法像梅那样隨心所欲地施放魔法,於是她另闢蹊径,靠优秀的风元素適应力,將风刃这个基础魔法修炼到了极致。 风刃这个魔法的效费比不高,梅要投入很多魔力增强威力,才能用它斩断大树,可温妮莎却能隨意为之,她的风刃不会过度依赖魔力,而是通过对风元素的精妙掌控,使得每一片风刃都如同锋利的刀锋,能够轻易地切割空气,穿透障碍。她的风刃精准、锋利,似乎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只需轻轻挥动手指, 风刃便能毫不费力地划破树干,如同热刀切过黄油一般。 梅没有回答。火把兔子皮考出了香喷喷的酥油,梅却闻不到味道。 “吃吧。”温妮莎下烤好的兔子腿,送到梅嘴前。 梅咬了一口,尝不出味道。泪水濡湿了她的眼晴。 温妮莎用衣服擦了擦手指,然后抹去梅的眼泪。“为什么哭呢?”她问,“是不好吃吗?” “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我一直活得很好。” “你死了。” “我没死。”温妮莎淡淡地说,“我犯下太多罪孽,於是天神將我遣返,让我在俗世里受苦赎罪。” “你撒谎。 “啊,被你看穿了,”温妮莎笑笑,“我不想死,我要一直活著,向这个该死的世界復仇。” “收手吧,”梅啜泣著,“温妮莎,不要再杀人了。” 温妮莎握住她的手,“看啊,梅,你的手也和我一样,染上別人的血了。这血是洗不掉的,永远洗不掉。” 梅无言地摇头。 “梅,你曾说杀人是天大的罪,我迟早为此丧命。很不幸,你的预言对了一半——-啊,梅,你在害怕,你害怕你会像我一样死去?不,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保护你。因为你活著,就是我活著,我会永远活在你的记忆深处—呵呵— 我会一直关注你,一直保护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即使你背叛了我· 梅,我们是朋友,我们约好一起面对这个该死的世界,直到永远——·永远———” “猜猜我是谁?” “梅”的脸上掛著陌生的,淡淡的笑容,她直视著阿斯让的眼睛,看得阿斯上沪圣服阿斯让想起影梅提到的那种可能,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把梅还回来。” “嗯?可以啊,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吧。” “过来抱抱我。”她说,“然后我会在你的肚子上开一个洞,只要你敢过来,我就把梅还给你。 阿斯让走过去,抱住了她。 “唉,逗你玩的。”她嘆道,“我是“影” 第236章 避险『良』策 第236章 避险『良』策 “我没想到,你居然真会过来抱『我”,啊,我是说———:『梅”。”” 影梅轻推阿斯让的胸口,“好了,法莉婭快回来了吧?” “她会泡很久。” “但丫头们还在等我,下次再说吧。”影梅拒绝说,“我可不像梅那样,对你抱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一点儿也没有。我没在撒谎哦?” “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阿斯让望著她的眼睛,“但如果你不是想来见我,那你为什么要和梅交换身体,还要搞出这套嚇人的把戏?” “我上次和你说过吧?梅的精神状况出了点小问题。” “你是说她?”阿斯让顿了顿,没有喊出温妮莎的名字。 “她是梅的朋友。不算父母和我,她是陪在梅身边最久的人。”影梅嘆了口气,“梅原谅了你一一或者说她本不该恨你。但梅不能原谅自己,同样她也无法忘记那个人的名字、忘记那个人的样子。梅越是自责,那个人的形象就越具体。” 经过一阵短暂却可怕的沉默后,她接著朝阿斯让说道:“这一切都要源自梅过去和她做出的一个约定。” 阿斯让沉著脸,询问约定的內容。 “当时梅用乡间的俗语警告她:『伤人者必自伤,害人者必自害”,而她回答说:『如果哪天我因此而死,梅,你要替我復仇”。虽然梅没有答应,而她也没有再提,但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清楚,我无需再提。” 人格不同,但身体的疲惫却相同。影梅靠著沙发的扶手,抬脚躺下,顺带拢了拢踝骨处的脚链,故意缓和下气氛,“唉,骨头都要散架了。” “等会儿我去找莉莉她们。”阿斯让叫她好好躺著。 “先替我擦擦汗。”她翻了个背,说道:“不敢去浴室吶,怕和法莉婭撞上。” 於是阿斯让擦起她的背。 影梅闭起眼睛享受,接著冷不丁说道:“那句话让梅耿耿於怀,你有没有办法让梅忘掉那句话?” “如果连你都没有头绪,我又能想出什么办法?”阿斯让忧虑道,“这是梅的心结。” “我听说一孕傻三年— “你认真的?” “认真的,不过我猜法莉婭绝不可能同意,她或许会拉下脸保护你的血脉, 但以后肯定会对梅严防死守。”说到这里,影梅一改挑逗的语气,严肃道:“阿斯让,你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如果没有我,梅可能就要被她记忆中的那个人取代了。” “你说———取代?”阿斯让皱起眉头。 “就是你想的那个取代。”影梅心有余悸,,“那是一个被仇恨引入歧途的杀人狂,现实里如此,在梅的记忆里也是如此,梅想劝她回头,但我和梅都明白, 她已经回不了头了,等待她的只有毁灭一途。一旦让她鳩占鹊巢,占据主导地位,后果不堪设想。『梅才是主人格,把身体还给她”,『不,世上到处都是危险,到处都是比鬼更可怕的人,梅会被她们伤害,而我要替梅消灭他们』,只可惜她一直潜伏於阴暗的角落,不肯轻易登上檯面,我没法直接和她打擂台。” 仿佛是为了掩饰內心深处的不安,影梅又说了几句挑逗的话,脚链被她甩动轻轻作响。 阿斯让轻声说道:“你害怕她。” 影梅勾起的小腿悬於半空,慢慢地滑落下去。 “我也许会消失,”她无力地说道,“被她杀死。 阿斯让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我是梅幻想出来的存在,可我居然会害怕消失、害怕死亡。 “因为你就是梅,你是梅的另一面,不是什么虚幻的存在。” “理由呢?” “你们共享儿时的记忆。” 影梅微微一愣。阿斯让的话让她稍稍释怀了些“至於你说的那个『她”,”阿斯让沉吟片刻,“恐怕不是单凭几段记忆就能復活的,『你”是梅的朋友,而“她”代表梅的仇恨。”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暴力是最直接的泄愤方式。这世上的坏人真不少, 光是遇到一个,就能把你气的牙痒痒。” 梅任恨谁? “我们『亲爱』的养母,魔女凯萨琳。”影梅冷冷道,“她欺骗了梅的父母,害他们死的悲惨又痛苦。梅恨死她,却也打心底里畏惧她。她很强。” 阿斯让问道:“有多强?” 影梅一滯,发现自己竟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反正很强就对了。” 孩子们畏惧手持荆条的父母,直到某天愤而反抗,他们才能意识到孩子已经长大,而父母已经老去。魔女同样会畏惧她们的老师,她们会在潜意识里畏惧老师的神秘与强大,直到某天,她们直面並战胜了老师的权威。 房间的温度再次升高。 一阵沉默过后,影梅握住阿斯让的手腕,慢慢地加以引导。 “如果她取代了梅,攻击你,也攻击法莉婭——”她支支吾吾地问道:“你会怎么对待她?” 阿斯让冷静思考。他的右手正被影梅使用著,但他不能为此分心。 影梅一直等著他的答案,她等了很久,等到防线被洪水衝垮,堤坝剧烈地颤动,影梅的心也隨之绷紧,仿佛被那无形的洪流吞没。一些衷情解剖病患遗体的精灵说人的大脑里有百分之八十都是水,啊,百分之八十?有点少了呀,影梅感觉她的脑子里只剩下水了,根本没办法考虑其他事情。 还好,洪水终將退潮,等那潮水退去以后,影梅颤著声音,问他:“你会杀了她吗?” 阿斯让下意识摇头,可他的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 “你如果杀了她,我和梅也会消失的,”影梅头一次展露出如此不安的神情,“我不想消失,我想多体验几次——-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让我多体验几回这种感觉?” 阿斯让照她说的做。 “现在不行。”影梅轻轻拍开阿斯让的手,语气中带著一丝调皮的笑意。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酝酿著什么恶作剧般的念头。忽然,阿斯让看到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哈哈,刚刚我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她不雅观地笑道,“就算『她』真的取代了梅,你也能用这个办法把梅唤回来。” “什么办法?” 影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调皮地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她故意压低了声音,仿佛在传授某个天大的秘密,眼中闪烁著狡点的光芒。 阿斯让依言靠近,將耳朵贴近她的唇边,只听她用微弱而带著几分神秘的声音说道:“把『她』栓进小黑屋里,然后你来把『她』的肚子搞大,『她”受不了的。” ““..—”阿斯让闻言,一时语塞,只能僵硬地沉默著。 “我没开玩笑哦?”影梅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 “这和唤醒『梅”有什么关係———.”阿斯让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实在想不通,影梅的这个荒诞的建议到底如何能帮助他唤回梅。 “有关係哟。”轻轻握住阿斯让的手,將它贴在自己胸口,让他感受她的心跳,“这是梅的身体,孩子当然是梅的孩子呀。『她』是梅的朋友不假,但梅绝不会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她”管。” 两人的体温相互叠加,影梅在心底对莉莉她们说了声抱歉,她鬆开手,朝阿斯让张开手臂,“你说法莉婭会洗很久,是真的吗。” 主封站的確牛泡上的浴室甲“藏在这里,梅姐姐肯定找不到我们!”莉莉满脸信心地说道,仿佛她们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处,稚嫩的声音在浴室的蒸汽中显得格外清脆,就像一只小鸟在枝头欢快地啼叫。 法莉婭体会不了莉莉的兴奋与愉悦。她不可能体会到。这几个闹腾的小傢伙正在她的浴室里兴风作浪。 法莉婭忍无可忍地翻著白眼,带著一丝母亲般的严厉,像猫妈妈咬起小猫后颈那样,轻轻扼住莉莉的脖颈,用发刷梳洗她的头髮。 “鸣—·!疼疼。”皱著小脸,仿佛刚刚受了天大的委屈“別、乱、动!”话语刚落,法莉婭忽然打了个喷嚏。是谁,谁又在背后嚼她舌根?是不是金月湾的那群蠢魔女! “哇,好脏!” “.——嗯!”法莉婭翻过发刷,用硬质的背面轻敲莉莉的脑瓜,“身为魔女,你得敬重你的师长!你这害人的小东西,怎么敢对我用『脏”这个字眼!” “可是老师你的鼻涕水喷到我的头髮上了。” “.——住口!”法莉婭继续敲起莉莉的脑瓜。 “啊哈哈”苏西为尤搓著背,想替莉莉求情,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话说回来,梅女士现在在干嘛呢?是不是忙上忙下地到处找她们呢?我们居然跑进了法莉婭女土的浴室里这样算不算耍赖皮啊? “魔女就该有魔女的样子,”法莉婭换上精致的雕纹发梳,给莉莉梳理髮结,“我不是让你去读书吗?你倒好,书没读进去,反而给我跑出了一身臭汗!” “那本笑话集根本不好笑。”莉莉说,”一个吟游诗人手头缺钱,他想尽办法找到一个魔女,对魔女说:『大家传言,您喜欢我的诗歌,要赏我一大笔钱”,魔女回復他:『那你別信唄”,法莉婭老师,这有什么好笑的。?” “重要的是哲思。” “什么是哲思?” 法莉婭两眼翻白,懒得解释,让莉莉自己玩去。她来到尤旁边,苏西明显有些拘谨,因为她不是魔女,法莉婭叫她不用紧张,接著用手语询问尤的魔力恢復情况。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房间里学习手语。在魔女的世界里,残疾是被歧视的烙印,尤其是那些不幸遭受残疾的魔女,更是被社会无情地拋弃。她们被视为失败的象徵,无法像其他魔女那样发挥强大的魔力。基於这种风气,早年流传的手语本与盲语本逐渐销声匿跡,幸好,她从精灵那淘来了不少遗留的书页。 一想到日后从天神教手里救出来的魔女,很可能都是些天残地缺的可怜傢伙,法莉婭就感到心累。 要是摊上眼盲、失语、耳聋这几种毛病唉,教起来不是一般的累。 法莉婭有时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这些残疾的小傢伙再怎么努力,也没法弥补先天的劣势,她干嘛像个白痴似的研习这些行將淘汰的无用知识? 可当尤为她画了一幅画像时,法莉婭又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喜悦。虽然那副画画得很难看,但法莉婭知道尤不是故意画成那样抹黑她的。 她替尤梳好头髮,至於编发嘛,自然是苏西的工作啦。法莉婭不是不会编发,编发这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情,她身为大魔女,怎么可能做不到?无非编的难看罢了。 最开始她与阿斯让相处,就是本著“难看就难看,谅这奴隶不敢说我风凉话”的心態胡乱编发的,后来嘛·当然是怎么好看怎么来咯。 在苏西为一大两小三个魔女编织髮型的同时,阿斯让也忙完了手头的事情, 把影梅抱回她的房间休息。 “为防万一,我会暂时顶替梅一段时间。”影梅喃喃道,“但我不敢保证我不一定就能替梅守住她的心,你要多加留意。” “我会的。” “如果遇到最坏的情况”她笑笑,“就把我们关进小黑屋吧,按我刚刚告诉你的方法做。” 真是让你们魔女下头完了。 “这是最后的避险手段,”阿斯让嘆道,“你別故意促成这种结果。” “唉,怎么可能呀?”影梅打了个哈欠,“到了饭点,记得喊我吃饭哟。” 与影梅告別后,阿斯让到处寻找三小只的身影,他决定討个巧,找几个精灵问问话,然而精灵们却把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那个小魔女警告过我们。” 后来他是在餐厅里找到这几个小傢伙的。 不知不觉,时间一晃过去。几天后,艾芙娜火急火燎地登门造访。 第237章 蒂芙尼的预警 第237章 蒂芙尼的预警 “你怎么又过来了?”法莉婭望著面前的人影,满脸写著不悦。 “啊,你不欢迎我吗?我真的会伤心的。”来人隨手理了理长发,似乎並未听进法莉婭的半真半假的抱怨。 法莉婭抽了抽嘴角,她就烦艾芙娜这张厚脸皮,但没有到铁了心要赶她走的地步。 “也不能说不欢迎,只要你不赖著不走就行。”说著,法莉婭让苏西为艾芙娜斟上一盏茶,补充道:“你別天天跑往我这跑,路上不太安全。” “放心,我带上了艾丝翠。” 顶楼是法莉婭几人的居所,次一楼用作静音的屏障,莉莉几人的房间就在这层,在此之下的楼层则为精灵们所用。艾丝翠曾经担任过圣树的祭祀,圣都治下的精灵们对这位域外同胞颇为好奇,正围著她询问诸多往事。 “那个精灵有任何战斗能力吗?” “她的感知能力很强。” 这时,苏西动作轻巧地为艾芙娜倒上一杯香气四溢的热茶。 艾芙娜接过茶杯,顺手轻轻摸了摸苏西的头髮,动作温柔而熟稳,仿佛在抚摸一只小动物。她隨即话锋一转,语气中带著一丝戏謔:、“上次替我端茶倒水的,还是你那个斗剑奴呢。怎么,这次你把他藏去哪了?” 法莉婭的眉毛骤然耸立,显然是被艾芙娜的话语触到了某根敏感的神经。 艾芙娜见状,连忙摆了摆手,放缓语气安抚道:“別激动。” 隨后她从怀中取出一纸信封,递给法莉婭,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是寄给你的信,赶紧打开看看吧。” “寄给我的信。”法莉婭扫了眼信封上破损的火漆,“而你把它提前拆开了。別告诉我你是一时手滑,没去看信的內容。” 这不是老师寄给她的回信,她的信才刚刚寄出去没几天。可除了老师,谁会给她寄信?法莉婭偷偷瞄了下火漆上的印章,印章的纹案令她感到眼熟一一独特的纹字,与对称的橄欖枝。 “因为这是蒂芙尼寄给你的信,”艾芙娜严肃道,“不提前审查一番,我怎能放心交给你?” 蒂芙尼——是了,印章上的纹字是蒂芙尼的名字缩写。 “她在信上写了什么?” “一些措辞严厉的警告。”艾芙娜揉了揉鼻樑,“瞧瞧我的眼底,法莉婭, 原本在你那个斗剑奴的建议下,我的黑眼圈都快消失了,但现在却又因为这封信的缘故,整晚都没睡好觉。” “建议————什么建议?”法莉婭眯了眯眼。 “没什么,无非就是让权给市民,让他们替我和本地的魔女打嘴仗去,我居中协调就好,”艾芙娜耸了耸,“承你的福,我的压力小了很多,城里的魔女都害怕你。” “她们当然得怕我。”法莉婭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艾芙娜,你回去后记得告诉她们,若是识相的,就赶紧滚到河谷地屠龙。” “得了吧,你都不愿分给她们一丁点好处,她们自然会用天神教为藉口,窝在城里作壁上观。”艾芙娜加重语气强调:“我说啊,你还是赶紧读读这封信吧3 当苏西找到菲奥娜,菲奥娜又从猎团营地里把阿斯让拖过来时,他明显感觉房间里的空气异常沉闷。问及原因时,法莉婭塞给他一封信。 这是蒂芙尼的来信,他皱了皱眉,从第一行开始看起: “致討人厌的法莉婭。你最近夜里睡得可好?有没有做什么悲惨又绝望的噩梦?如果有,就再好不过了,这意味著你仍然对外界的一切威胁抱有最基本的警觉。我们知道强大的魔女极容易自命不凡,而过分的狂傲又会招来最残酷的毁火。你那老师说“谦卑』是魔女们最该拥有的稀缺品质,但我要说,“多疑』要比『谦卑”重要得多。” 阿斯让感觉法莉婭就像是某个故事里的可怜孤儿,被两个自称是她母亲的女人扯来扯去,时而学好,时而学坏。 菲奥娜轻轻著脚尖,试图偷看信件內容。考虑到这些內容可能涉及到法莉婭的个人隱私,阿斯让有意侧了侧角度,菲奥娜瞬间目光带刺。 让我看看蒂芙尼到底说了些什么。 “可如果,你的回答是否,那么,恭喜你,你已完全墮入到你那家养奴隶营造出的虚假安全感中去了。恐怕你的脑海里—” 后面一大段话被法莉婭用笔墨抹去了,阿斯让估计这段话定然不是什么好话法莉婭当然要刪去这段话,因为其原本的內容是这样的: “恐怕你的脑海里,除了愚蠢的情慾外,便再也找不到可堪一提的东西了。 像这类满脑子都是情爱的魔女,通常不会有好下场,可惜我们魔女因为各种原因无法生育子嗣,更没有办法將我们的魔力传递下去,不然我们早就將这种无用的负面情感淘汰掉了。 精灵说,他们与我们人类都与某种古老的猿猴有亲密的血缘关係,若此话属实,那我们人类和精灵实际在演化的道路上淘汰了许多东西,比如,尾巴,又比如,红红的猴子屁股一一我猜你那奴隶又给你把这两样东西重新找了回来,呵呵。对了,当你读到这里时,千方不要激动地把信撕碎,我会在后面提及一些重要且严肃的东西,如你忽略了,你和那奴隶的小命可能不保。 在此我又要多几句嘴,有时我会感慨,为何魔女只能从凡人的肚皮中诞生呢?情感本是凡人服务於繁衍的假象,他们没法將这假象淘汰掉,於是许多魔女都为这种假象困扰,並为之付出昂贵代价一一数不清的金钱,甚至生命。你的老师告诫你远离男子,但她显然不会告诉你,了解男子的滋味后,应该如何摆正心態,我的几位朋友对此很有经验,我將她们的观点提炼出来,转述给你: 最好把他们当成炫耀身份的玩物,而且最好多养几个,不然就会有反噬的风险。女子本就是感性的生物,而我们魔女的体质会把这种风险无限放大。如果你感到害怕,不妨抽个时间,把你的奴隶扔给我管管。啊,我说过了,別急著撕。” 这些话能不涂掉吗?必须涂掉,不涂不行。 略过这一大段刪减內容,阿斯让的神情逐渐凝重。 “..因为接下来,我就要说些要紧的事了。近来,我得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不用我说,你大概也能猜到,不错,这些消息没有一个能与天神教撇清关係。法莉婭,圣都派往法兰各地执勤的大魔女,发回了许多通报。她们指控某些“野魔女”正配合天神教的行动,在她们的辖区里肆意屠杀精灵与部分民眾, 还有不少魔女和你们一样,遭遇了不同规模、不同程度的袭击,並且出现了一些伤亡。种种不幸的消息让我焦头烂额,不过到目前为止,我尚能將其摆平,不必为我操心。” 是失乡会。阿斯让想。 “这些野魔女”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的標誌:她们在眼角下方纹了一滴一- 或者两滴黑色的泪痕。我听说诸王时代的凡人崇尚血亲復仇,那些意图为至亲復仇的凡人,便会在他们的眼角纹下这种泪痕,这泪痕象徵著他们肩负的血海深仇,也象徵看他们许下的復仇誓言。 毫无疑问,这些“野魔女』就是从仇恨中诞生的怪物,她们被仇恨的火焰蒙蔽了双眼,也被仇恨的火焰扭曲了心智,现在,她们竟將復仇的矛头对准了无辜的同胞。” 她担心这封信被无关之人截获,因此把自己摘得很乾净。阿斯让默默想道, 蒂芙尼,我不会说她们变成这样皆是拜你所赐,但你定然要对此负一大半责任是你引诱她们墮入深渊。 “前不久,具体来说是在金月湾遇袭后的后一周,这些“野魔女』竟然与天神教合谋,悍然策划了一场针对法兰总督的恐怖袭击。我们不幸的卡罗琳元老在此次袭击中身受重创,不幸中的万幸,她姑且保住了自己高贵的性命。如她这般尊贵的紫衣元老,若是死在暴民手中,无疑是对魔女院、对圣都威信的极大打击。” 卡罗琳遇袭了,而且身受重创? 阿斯让望了望菲奥娜,这傢伙还在气鼓鼓地盯著他也罢,就让她看几眼吧。毕竟卡罗琳是她的老东家。 阿斯让不再躲著她,片刻过后,菲奥娜发出了难以置信地惊呼声:“卡罗琳——?!不可能吧,怎么会—?!”” “卡罗琳实力如何?”阿斯让沉吟道,“我记得对她的评价似乎不高。” “我指的是施政水平,”菲奥娜辩驳,“她的施政水平一团糟,一心只想掩盖问题,而不想著如何解决问题,但她的魔法造诣很多魔女拍马都赶不上” “我也是看到这封信后,才知道这件事的。”艾芙娜接过话头,“往好了想,我希望我们的总督大人至少能与她们打个平手,但情况好像並非如此,不说没有还手之力,但她肯定被打的措手不及,只能狼狐地逃回鳶尾厅,在总督府里躲著养病。如此看来,她之前在猎龙这件事上出过不少力,正是在她受伤之后, 流窜到河谷地的绿龙与日俱增·—.” 艾芙娜的猜测不无道理,因为蒂芙尼在信中透露了那些“野魔女”的动向: “不必多说,能將卡罗琳伤到这种地步,必然是拜这些『野魔女”所赐,那些饮下了天神之血的无知暴民,究竟能在魔女的战斗中起多大作用,我保留怀疑態度。但我毕竟身处圣都,而你深陷险地,最好多多留意。『多疑”是魔女最宝贵的品格。 不过,倒不能过分忧虑,而因小失大。你的首要之敌仍是那些『野魔女』, 据说这些“野魔女”对我抱有不小的敌意,而其中几个不顾死活,不知天高地厚的危险分子,更是把我蒂芙尼当成了她们的下一个目標,扬言要把我挖眼剖腹, 真可怕,我可不想坐以待毙,等著她们上门送礼。 你也不能,法莉婭。我刚刚说的那几个魔女一一准確来说,是四个,当然, 我不敢说我的情报百分百准確。总而言之,她们似乎决定先拿你练手,然后再来找我麻烦,但我相信,你能替我解决这个麻烦,是吧?我最討厌的法莉婭。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把这四个蠢东西活著送到我府上,当然,死的也行,我会为你准备一份很棒的报酬。敬请期待。哦,对了,我还为你附上了这四个魔女的相关信息,不要因为你的粗心,遗漏掉这份宝贵的情报。就在信封里夹著,多找找。” 艾芙娜已將四个魔女的信息分別摊开在桌上,薄薄的纸张上记录著这些『野魔女』的详细资料,纸很薄,但每一份都显得沉重而危险。 阿斯让的目光从左至右逐一掠过,心中暗自评估这些潜在敌人的威胁程度。 从左到右,第一位魔女的画像映入眼帘。她的头髮是浓烈的红色,名字未知,据说其他几个魔女称她为“铁锈”,因她那头红色的其实更类似於铁锈的顏色。 “这个魔女擅长火系魔法。”艾芙娜说,“她是这四名魔女中最“神秘”的一位。因为她很年轻,我想她是在蒂芙尼毁掉原本的失乡会后,被失乡会的一部分残党吸纳进去的。” “她的魔法能力不容小,”艾芙娜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著一丝警戒与严肃。她手中握看那张记录了“铁锈”信息的纸张,眼神专注地扫过每一个字句,仿佛在用心去琢磨这个危险对手的每一个细节。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念起蒂芙尼提供给法莉婭的参考信息,语调更加沉稳。 “尤其是她的火系魔法,已经展现出了极大的威力。从其他几个魔女的信息倒推,我们最好认定她的魔力对火元素拥有超乎寻常的可怕適应力。” 第238章 四魔女 第238章 四魔女 “假如蒂芙尼情报无误,那这四位魔女,大概率是这场袭击中的核心人物,”艾芙娜努力让她的声音保持平静,“这四人分別从水、火、风、土四个方面压制住了卡罗琳元老。” 菲奥娜在旁补充道:“卡罗琳元老以火元素见长。” 艾芙娜微微点头,“而『铁锈”能够影响她施展魔法。” 说著,她偏头看向法莉婭,“法莉婭,你认为她和梅比,谁更胜一筹?” “我怎么知道?我都不认识她,”法莉婭冷声道,“你也说了,她是在蒂芙尼“解散』失乡会后,才加入失乡会残党的。我想她大概比我小几岁,十五岁左右?比尤和莉莉她们大不了多少。其他几人,我倒有点印象。” “怪手女姬恩,这绰號源自她手上的六根手指。”法莉婭望著阿斯让左手边的第二张纸,接著说,“还记得我与她首次见面时,她企图用这六根手指恐嚇我。呵呵——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又怎么可能被她嚇到呢?哦,她还有个怪癖一一喜欢用魔法给她的手指套上冰做的美甲。” 菲奥娜似乎想起什么恐怖之事,声音打颤。“我·—·想起来了,”她说,“当我还是卡罗琳元老的秘书官时,我听过几件案子——-那些受害人的脸上,无一例外,都有六个血窟窿会是她乾的吗?” “我不清楚,”法莉婭答道,“那时她留给我的印象还没那么坏,但—谁知道呢?人都是会变坏的,何况这些无拘无束的野魔女。就算她真的杀人如麻, 我也不怕她。” 怪手女姬恩。阿斯让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她的实力如何?” 法莉婭漠不关心地回道:,“还不错吧?那时失乡会內部普遍看好她们,蒂芙尼还让我向她们看齐呢,不然她也不会第一时间把嫌疑安在这几人头上。嗯,就是这三个傢伙。不过你不用担心,她们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法莉婭,小看她人是会付出代价的。”艾芙娜严肃道。 阿斯让也想出声相劝,但当他望看法莉婭的眼睛时,他忽然明白法莉婭並非真的轻视这几人,她不过是想在自己面前维持她身为“主人”的强大形象而已。 “我相信你能打败她们,”阿斯让说,“重要的是,如何又快又好地將她们击溃。” “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法莉婭抱著双臂,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思索的神色。当她注意到阿斯让的目光转向桌上的第三张纸时,便顺势跟著说道:“这位是麻雀脸莱瑞拉,擅长用风。”她的声音淡然,却不乏警惕。 “这些魔女的绰號都不怎么好听啊。”阿斯让警了眼最后一张纸,那张纸上记录的魔女绰號是“沙嗓”,同样不太討喜。 “身份卑微的魔女绰號都很难听,”艾芙娜说,“我们魔女是这样的,就喜欢用绰號攻击別人。除非她们的私人关係像我跟法莉婭一样好,否则很难和睦相处。”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俩关係这么好?听著,艾芙娜,刚刚我给你想了个绰號,『烟燻妆”。” “我这是黑眼圈,而且已经消了不少了,”艾芙娜耸耸肩,“我说法莉婭, 难道你就不能有点危机感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麻烦你说说这个『麻雀脸』的事儿。” “没什么好说的,我跟她们又不是很熟。硬要说的话,她的绰號源於她脸上的雀斑。” 法莉婭的声音略显冷淡,阿斯让感觉她和这群魔女之间多半有些不愉快,关切地询问道:“法莉婭,你和她们是不是有过什么过节?” “—-她们嫉妒我和蒂芙尼靠的太近。”法莉婭的声音隱隱带著敌意,“那段时间蒂芙尼老把我带在身边当时她还没有逼我对我的养父母动手。 ? “也就是说,打那时开始,蒂芙尼就把你当作她的好学生了,难怪你初来圣都时元老们都对你避之不及,收下你,便等於凭白树了个敌人,何况那时你的天赋还不出眾。”艾芙娜轻轻嘆气,“好好感谢斯泰西老师吧,法莉婭,无论当初她是出於何种心態收你为徒的。” “嗯?难道不是她慧眼识珠,看出了我无可比擬的过人天赋吗?”法莉婭呛道,“莫非还有其他理由?哈,说什么『当初我纯是为了和蒂芙尼作对才收留你的,你就陪著你那斗剑奴一起流放去荒郊野岭吃土吧,我们从此再无瓜葛』,结果最后还不是替我斡旋了一番?明显是气话。”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艾芙娜半挖苦地说道。 “这位『麻雀脸”除了脸上的雀斑之外,她的嘴也和『麻雀”一样吵闹,这点尤其令我討厌。”讲到这里,法莉婭终於忍不住,开始大倒苦水:“这恶毒的女人从来不叫我名字,不是喊我『小野种”,就是喊我『小村姑”,可惜我那时没有能力让她闭要是她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定要撕烂她的蠢嘴...还有她那长得令人髮指的舌头。” “蒂芙尼说她对风元素的掌控力可谓突飞猛进,甚至能够唤起雷电,”艾芙娜沉声道,“卡罗琳元老在她手上吃了不少苦头,我们想要对付她,恐怕不那么容易。” “把她砌进泥墙里就行。” “但愿你有那个能力,”艾芙娜嘆了口气,“最后一个魔女,沙嗓玛莉提丝,蒂芙尼称她的魔力能与大地產生共鸣,你能从她手里夺走土元素的控制权吗?” 法莉婭罕见地犹豫起来“—应该可以。” “啊,你说应该?法莉婭,我猜她们四人『应该』不会轮番上场,好让你逐个击破才对。你確定你能在这种情况下应付她们四人?”艾芙娜摇摇头,“梅可以帮你对付『铁锈”,我可以帮你对付『怪手女』,剩下来的“麻雀脸』、『沙嗓”,你真的有信心同时对付她们两人吗?即使你魔力过人,也很难在这种情况下,同时调动风和土两种元素吧。” 一直沉默的菲奥娜露出自怨的表情,阿斯让看到她暗自挠著手背,留下道道红痕。 法莉婭听完艾芙娜的陈述,假装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万一我能做到呢?” “不用万一,我们现在就能验证你的能力。”艾芙娜问道:“梅呢?她现在人在哪里?” 梅是孩子王,自然是在陪孩子们玩闹啦。假如有天法莉婭心血来潮,问莉莉她们:你们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梅?这仁小孩估计会心直口快地回答说:我们更喜欢梅姐姐。 只是影梅的耐性要比梅本人差上那么一些。当阿斯让找到她时,她已对三个小傢伙不耐烦了,於是兴冲冲地甩手抽身,把她们丟给卡兰兹尔和英格洛管。莉莉比较调皮,她和这两位不苟言笑的精灵相性很差,脸苦得不行。 “唉,真是受够了。”影梅长嘆口气,准备拉著阿斯让来到一处无人角落, 好避开精灵耳目,大快朵颐。 “別闹。”阿斯让拉著她上楼。 “?”影梅眨了眨眼,“你被柞干了?哎哟,法莉婭肯定没这么厉害, 我也是,我猜是艾芙娜?哇,她好强大。” “也可能是菲奥娜,”影梅小声嘟,“又或者是三人一起——” “没有的事。”阿斯让满脸黑线,“有急事找你,別拖延。” “哦,原来是要四人行呀。” 阿斯让能说什么呢,想来想去,也只能问问梅的情况了。 “梅怎么样了?” “我尝试与她沟通,”影梅语气低落,“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按时餵你喝血。” 阿斯让感到不对劲,“梅她——” “她意识到『我”是谁了。”影梅有些后悔,“以前我们是在梅无意之间交换意识,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我主动『占据”了梅的身体,所以她—-相信我,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也许多与你交欢,就能把梅唤回来。试著在我耳边对梅倾诉爱意?” “这或许会起到反效果。”阿斯让顿了顿,嘆道:“可能梅的潜意识里,对我仍有不少恨意吧。人的感情很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抚平她的伤痛。之的別找芯起老实价我个后海,因为活入比死入$ + 重要,可那时你告诉我,那傢伙很可能会在梅心里復活,我就觉得,如果就此事向她道歉,很可能会—” “你是对的,”影梅正色道,“別这么做,你这样只会让梅更加自责后悔。 让我和梅独自待上几天,如果实在不行—別忘了我们还有备选方案,我会去找法莉婭摊牌。她不是正为你的血脉发愁吗?” 两人走上顶层,法莉婭的臥室近在尺尺。阿斯让擒住影梅的肩膀,低头审视她的睫毛、眼睛、嘴唇,审视任何能够窥见她內心的部位,“回答我,你不是有意占据梅的身体。” “绝对不是,我向你保证。 “你撒谎成性。” “仅此一次,”影梅恳求道,“相信我。” 她的確不像撒谎。 阿斯让点了点头,“抱歉,我过於激动了。” “我能理解,因为我也一直为此苦恼—如果你不愿信我,我真的百口莫辩。” “守护好梅,別让“她”还魂。” “那是当然。” “我本来想说,比起把你栓进小黑屋,不如把我捆住,让我戒戒天神之血, 没准看到我受苦的样子,梅就愿意了回来了可现在出了点事。” “天神教?” “是啊,”阿斯让说,“而且还有失乡会的残党。” 阿斯让带著影梅走进法莉婭的臥室,很快,影梅便了解了前因后果,並在艾芙娜的强烈要求下,同她一起测试法莉婭的“抗压”能力。 “来吧,法莉婭,试著从我俩手中夺过水与火的控制权。” 艾芙娜缓缓伸出手掌,凡人不可视的魔力在她的掌心轻轻翻涌,空气中的水汽在这股魔力的牵引下迅速析出,並在她掌心上方忽地绽放,那微亮的冰晶仿佛一簇凝固的霜,正隨时间不断扩大著。 与此同时,影梅也集中起精神。她站在法莉婭面前,手指轻轻划过空气,眨眼之间,房间里燥热的空气开始迅速上升,一团火焰在她掌中冉冉升起,欢快地跳动著。 “不够冷静,这是你一直以来的坏毛病。”艾芙娜说,“如果此时你都无法同时撼动我俩对水与火这两大元素的控制权,那你就別妄想能在战时压制『沙嗓』和『麻雀脸』的行动。” “我当然能做到。”法莉婭信誓旦旦地动手。 魔力从她指尖涌出,如同一对巨大的龙翼,將面前的两名魔女包裹其中。 这种高强度的魔力对抗压得菲奥娜喘不过气,但她不愿离开,於是她下意识地躲到阿斯让身后,为法莉婭默默打气。 加油啊!法莉婭! 阿斯让同样希望法莉婭能说到做到,与他希望的那样,法莉婭做到了,但做的不够好。 影梅手中的火焰激烈地晃动著,艾芙娜掌心的霜出现裂痕,然而在经过长达十来分钟的拉锯战后,变形的火焰趋於稳定,破碎的霜逐渐復原。 法莉婭仍不死心,“这儿的元素太少了!” 於是几人转移到户外,阿斯让还顺手点燃了几处火堆,然而这次比试的结果仍然没什么改变,只是时间上延迟了好几倍。 “好了,法莉婭,不必再做无畏的尝试徒耗魔力了,”艾芙娜嘆道,“正视自己的缺点比什么都强,你的魔力对四大元素的適应性不佳,要想撼动別人的魔法,你就必须投入数倍的魔力去爭夺元素的控制权,这就意味著你没有办法同时压制她们所有人,三对四,短时间內我们只能勉强与之持平一一这是最坏的情况,你要正视这个结果,就像蒂芙尼说得那样,这四人之所以能组队,就是为了对抗你从她那习得的那个魔法。” 第239章 地底黄金乡 第239章 地底黄金乡 “那人什么来头?” “他说他从北方过来,身上穿著件光是看著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甲衣·—哦, 他还牵著一匹红色的马,骑著一个半精灵女奴,马上掛著一把又长又大的剑·—..” “伙计,我想你应该说:他骑著一匹红色的马,牵著一个半精灵女奴,要是反过来,我可没法想像那种荒唐场面。” 酒馆老板单手擦著酒杯,对眼前这位身材矮胖的老伙计说道:“咱们这儿不太平,得多提防点外乡人,赶紧把他赶走,就说我们“热乎窝”只招待本地人31 “好嘞。”身材矮胖的老伙计转身出店。他的身高形同矮人,但他不是矮人,而是一个患有侏儒病的可怜男人,据老板所知,这位老伙计在他十岁时就不再长个儿了,当时他生了场病,而在他快要病死的时候,有个精灵送来了几份药剂,这药剂治好了他的病,却也把他变成了矮人。 酒馆老板觉得这两件事之间其实没有明確的因果关联,但老伙计的家人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精灵谊咒了他们的孩子,因为他们曾因药剂的价格问题吵了一架,几年后他们伙同村里人把那精灵赶走,同时也把这不长高的可怜孩子赶走了,因为他们担心精灵的诅咒会传染他人。 这显然是无稽之谈。酒馆老板的父亲收留这“小矮人”时,他和他一般高, 现在他则比他高出一大截。他们是朋友,也是兄弟,一同经营著这家名为“热乎窝”的小酒馆。 当你向附近的人询问此地有没有一处可以坐下来买醉的地方时,他们会热情的告诉你:“哦,当然有,哪怕是我们这种穷地方,也不会连喝酒的地方都没有哩!瞧,往那儿去,那儿有一家酒馆,叫“热乎窝”,管帐的老板少条胳膊,倒酒的伙计没膝盖。” 確切点说,不是没膝盖,而是腿短。 阿斯让瞧著这位倒酒伙计,问道:“你说你们只招待本地人?” “没错。”” “矮人算本地人吗?事先声明,我不是在说你,如果你感到冒犯,我会向你道歉,”阿斯让指了指酒馆外面拴著的几匹矮脚马,(“如果我没猜错,这种马只有矮人会骑。” 说著,酒馆里又传来一阵粗獷而不雅的谩骂调笑声,用的是矮人的方言。埃里克曾经教过阿斯让几句矮人的骂人方言,他听清清楚楚,这就是矮人的骂人话。 城邦时代的矮人是野蛮和不开化的代名词,他们居住在伊斯巴尼亚的一些低矮山脉里,被精灵们称为“山民”。矮人曾有自己的文化和语言,后来他们被人类征服、奴役,但他们从未忘记的祖先,他们使用的许多独特方言,基本都来自於上古时代的古矮人语。 “您的確没说错,”矮伙计臀了眼鱼饼,以及鱼饼身上掛的那把双手大剑,“那些矮脚马和您这匹马没得比,这么高大马,也只有高个儿子能骑上去啦,但您瞧瞧看,那些矮脚马的马鞍是什么顏色的?』 “红色。” “是血色。”矮伙计低声纠正道,“劝您別招惹他们,不然您身上的財產可都不保了。客人,別让他们看见您身边这位美丽的半精灵女奴,您还是赶紧骑上马离开吧。” 这些矮人隶属於红衣团,名声极坏,埃里克骂他们丟尽了矮人的脸,“他们居然杀比我们矮人还矮得多的小孩子!他娘的,连矿上的地痞无赖都不如。” “我会用这把剑守住我的財產。”阿斯让敲了敲鱼饼身上的碎龙骨,侧边开口的皮质剑鞘结实耐造,摸上去有股粗糙的磨砂感。他隨后问道:“你呢,你不怕那些矮人把你们的酒馆打砸了吗?” “他们不敢。”矮伙计十分自信的说道,“你不知道吗?咱老板的女儿可是个尊贵的魔女哩。” “奇怪,我听说红衣团专杀魔女。” “咱家小姐又不替圣都效力,”矮伙计仍有些警惕,“外乡人,您来咱们这儿做什么的?” “说来话长,”阿斯让指了指碎龙骨的皮质剑鞘,还有他的衣服和靴子,“你晓得这些东西是用什么皮革做的吗?” 矮伙计仔细瞧了瞧,猜道:“熊皮?狼皮?野猪皮?”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是龙皮,”阿斯让说,“绿龙皮。” 矮伙计立刻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低声惊呼道:“龙皮!哦,天啊,父神在上,愿您常闪常耀,保佑我的耳朵没出毛病。我说先生,您確定您说得是,『龙皮”?!” “如假包换。” “您可真大方。”矮伙计將信將疑地问道:“您这女奴的靴子也是龙皮做的?” “当然,我喜欢这样。莫非你认为女奴就该穿的破破烂烂吗?她得穿得合我胃口。”阿斯让在心中默念一声得罪,伸手爱抚依莲尼亚的耳朵。 依莲尼亚面无表情,努力忍耐。 “何况龙皮对我来说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品,”阿斯让继续说道,“我曾是边境的猎龙人,一直以来都靠猎龙谋生。” “难怪您能拿动这把剑,它看上去就很厉害。”矮伙计点点头。 阿斯让轻捏依莲尼亚的耳垂,再用指腹轻刮她的耳垂,“这几年我用命攒了一笔不菲的积蓄,猎团解散后,我想用这笔钱享受一下人生,所以我从奴隶商人那里买下了她。她叫爱蜜莉雅。” 依莲尼亚面无表情地忍耐著。在她快要忍不下去时,阿斯让收回了手。 “尝过她的滋味后,我就想要尝尝纯血精灵的滋味。可你知道的,现在这些奴隶商人,基本都不卖纯血的精灵女奴了,他们手里没货。”阿斯让用利剑般的眼睛盯著矮伙计,压著嗓音说道:“但我听说,你们这里偶尔会卖精灵,纯血精灵。” “您听谁说的?”矮伙计怒道,“是谁在传这种谣言!” “谣言?不。我有一个消息灵通的好友,而且我相信他不会骗我。”阿斯让从鱼饼身上取下碎龙骨,掛到背上,而后衝著矮伙计隱隱威胁道:“现在,带我去见你的老板,若不见到他,我是不会走人的。” “可店里的矮人“你觉得我会怕他们?”阿斯让打断道,“即使你不带路,我也会自己进去。” “好吧,好吧,但愿你们別在店里打起来,不然小姐会让你们吃不了兜著走。”矮伙计无奈地转过身。 进入酒馆前,有件事不得不提:在依莲尼亚的脖子上,有条项圈,项圈上的绳链连著阿斯让身上的掛带一一这种极有“情趣”意味的防逃脱设计在魔女之间颇为流行,上行下效之下,很快普及开来,由此可以肯定,这绝非阿斯让的个人恶趣味,比如法莉婭就曾发出暴论,说她要对阿斯让做出这等贪得无厌的事情, 不过最后只停留在口头层面就是了。 “跟我来。”矮伙计將鱼饼栓好。 为了以防方一,阿斯让提前取下了掛带上的项圈绳链,在手里,然后再跟著矮伙计走进酒馆。 酒馆里满是酒气,醉酒的矮人们尚未注意到这位身负大剑的不速之客,互相开著粗鄙的下流玩笑。 他们的吵闹声掩过了绳链稀碎的金属撞击声。依莲尼亚始终不露表情。 酒馆老板单手拿著抹布,擦去吧檯上的酒水水渍。十多年前,左手还不是他的惯用手。现在是了。 “来点什么?”酒馆老板没有追究老伙计的失职。他打量了会儿阿斯让,看出这人不是一个好打发的主儿。 “来两杯果酒。”阿斯让说。 “两杯果酒。”酒馆老板看了眼依莲尼亚的项圈。 “我听说果酒养顏,且不论真假,但我知道啤酒喝多了,肯定会染上啤酒脸。我可不想让我的女奴满面红光,也不想让她喝生水害病,所以我寧愿多点钱,再说我也不缺钱。”阿斯让叫依莲尼亚替他掏出钱袋,“此外,再给我开个房间,我们要在这儿留宿一晚。” 依莲尼亚不带表情的乖乖照做。矮伙计觉得这半精灵女奴和纯血精灵没什么两样4 直到今天,矮伙计都不清楚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男精灵究竟是恨他,还是不恨他。如果他恨我,那他为什么会在我饿得不行的时候,给我送野果子吃?如果他不恨我·他凭什么不恨我? 算了,不想这些,他得向老板,向他的好兄弟交代些事。 “这生面孔想从我们这儿买个精灵奴隶,”矮伙计偷偷向老板说道,“我说没有,但他不信。” “我知道了。”老板低声答道,让矮伙计去拿果酒。 另一边,阿斯让解下碎龙骨,带著依莲尼亚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他拉开一把椅子,未椅隨之发出一点微弱的声响,但並没有那种令人担忧的“咯哎咯哎”的声音,说明质量还行, 依莲尼亚隨他坐下,但她的神情却显得有些不对劲。她那长长的耳朵微微垂下,双眼紧紧闭起,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不满。她始终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压抑著某种情绪,这种沉默比任何语言都要尖锐。 而且,她刚刚还瞪了我一眼——...但愿这只是我的错觉。 阿斯让带著一丝侥倖心理,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依莲尼亚向来冷静內敛, 不会轻易流露出情绪波动。但那一瞬间的眼神,仍让他感到如芒在背。 然而,为了防止他人起疑,阿斯让不得不装模作样地玩起项圈的绳链。 依莲尼亚沉默不语,不配合也不拒绝。 反观那些醉酒的矮人,他们愈发响亮的喧闹声几乎要將整个酒馆掀翻。 “够了,你们这群乡巴佬!”一个矮人无惧他人指责,毅然拍起桌子,用他的粗嗓门大声:“黄金乡是魔女编造的骗人把戏?奶奶滴,你们懂个锤子! 要是黄金乡不存在,那几千年前的人类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攻击我们?” “因为我们手里有矿。” 关於这段歷史,圣都的主流歷史学家们本看团结理念,颗合双方观点,表示矮人的祖先们虽然野蛮好斗,但他们的野蛮是为了保卫他们自己的家园(对此一部分歷史学家嘲笑道:矮人翻身越岭,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抢劫人类,也是为了保卫他们十方八千里之外的家园吗?对此矮人们也有说法:那难道我们的祖先活该被你们人类永远困死在山上吗?),而人类中一小撮富有野心的国王被贪慾蒙蔽双眼,非但不与矮人合作剿杀巨龙,反而发兵征討矮人王国,最终被蓝龙王毁得国破家亡。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很早之前的旧事了。儘管不同学派的歷史学家们互相打嘴炮,但大部分普通人都对这些旧事提不起兴致,他们更关心如何填饱肚子。不过,假如他们如何努力都填不饱肚子,那情况就大为不同了。 好比这些矮人,他们无疑是最直观的例子,古老的仇恨让他们杀起人来肆无忌惮。 大嗓门矮人喊道:“矿?哈,的確是为了矿,但他们看上的矿与我们平时上供给魔女的金属矿不大一样,他们看上的,是我们祖祖辈辈,一代代矮人口口相传的—...” “口口相传的什么?” “说啊!” “娘的,你怎么跟在这种时候哑火! “再卖关子,我就一拳砸烂你的鼻子。” 矮人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一个比一个激动那嗓门极大的矮人见势不妙,赶紧又拍了下桌子,继续大喊:“那些人类盯上的自標,正是我们祖先代代相传的地底黄金乡!那是一个满是黄金的巨大金矿,它比全天下的金矿加起来还要巨大!它不是一座金矿,它就是金矿本身!那些可憎可恨的魔女,正是知道我们矮人口中的地底黄金乡真实存在,才会亲手编造一个虚假的黄金乡故事,企图把我们祖先传说中的黄金乡掩盖过去,好让她们自己做发財梦,这群居心回测的臭婆娘!他娘的,要是有机会,我非得找个东西,把这帮臭娘们的嘴牢牢堵上。” 第240章 铁锈 第240章 铁锈 阿斯让不清楚矮人们传说的黄金乡是否真实存在,但看这些矮人的反应,似乎不信这套说法的矮人大有人在。 精灵记载,矮人的祖先认为太阳是一个巨大的黄金之地,而月亮是一个同样巨大的白银之地,至於那每千年出现一次的蓝月,则是荒芜的苦痛之地,是无数儒夫和一无所有者的最终归宿。 为了避免亲属死后在蓝月上受苦,矮人的先祖们会在男性亲属的葬礼上,为其遗体撒上金粉,若死者为女性,则应撒上银粉,方万不可混淆。 只是这项古老习俗,最终隨著矮人王国的崩溃,不再为矮人们接受了。挖矿为奴的日子已经够苦了,为什么不为自己留个好念想呢?於是,当天神信仰传入伊斯巴尼亚时,无数矮人拋弃了祖先的信仰,皈依到天神门下。 “滚去骗你家牙没长齐的小崽子吧!”有矮人举起酒杯叫骂道,“小崽子没下过金矿,但咱们下过!隨手一瓣就能出纯金的金矿?哈,做梦都不是你这个做法。” “好了,都给我闭嘴,该轮到我吹牛了,你们这帮混蛋,都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要我说啊,这什么狗屁『黄金乡”,搞不好是咱们矮人诸王的地下陵墓。” “那完了,估计全给人类搬空了。” “从他们手里抢回来不就好了?” 矮人们越说越带劲,为阿斯让端来果酒的矮伙计拧紧眉头,冲他们喊道:“嘿嘿嘿,你们在说什么呢?你们想要赖帐不成?” 一个醉酒矮人怒道:“你这侏儒,瞪大你的小眼睛瞧瞧,看看爷们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顏色的?爷们吃你们的、喝你们的,那是你们人类罪有应得,爷们没把你们脑袋割下来,都是爷们心善。” 另一个矮人闷声道:“你他娘的,別威胁咱们的人行不行。” 一直沉默的酒馆老板开口圆场:“你们想给多少钱就给多少,当然,不想给也行。” “哈,就喜欢你这种识相的,”那矮人又痛痛快快地喝了口酒,接著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虽然没吐出脏水,但吐出了一肚子脏话,“叫你家婆娘出来陪爷们喝酒,爷们早看这侏儒不顺眼了。” 矮伙计气得眉毛倒竖。 “她死了。”酒馆老板平静道。 “那她没给你下过崽子吗?叫你女儿出来。 先前讲故事的大嗓子矮人一听这话,脸色忽然为之一变,“见鬼,你把脑子喝傻了吗?!她女儿可是一—” 是魔女。阿斯让默想。 “哦,爷们想起来了,她女儿是个魔女,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在脸上纹身, 还只敢在眼睛下面纹一个点,”矮人擼起袖管,手臂上满是奇形怪状的纹身,“要是让她纹我这种,估计疼得尿裤子了。” “我看你就是欠烧了,想死別带上我。”另个矮人搬著凳子远离。 “呸,怂货,”纹身矮人吐了口唾沫星子,“她要是敢烧人,那个穿紫袍的婆娘还能跑得掉?早被爷们拦起来游街了。” “她真敢,”又有个矮人放下酒杯说道,“卢西安家族不就是被她一把火烧死的?” “谁?” “红土镇的人类老爷啊,这么快就忘了?” “我向来记不清死人。”那名纹身矮人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手臂上的纹身刺青隨著他用力握拳的动作,显得更加挣。 “向你女儿告状去吧,”他慢慢转头,自光落在不远处的酒馆老板身上,语气里带著赤裸裸的挑畔,“爷们等著她乖乖把自己送上门来。” 此言一出,酒馆里一些矮人低头闷头喝酒,仿佛没听到这番言辞。然而,角落里几个矮人却放肆地笑了起来,跟著起鬨,粗鄙的笑声夹杂在酒馆的喧闹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阿斯让坐在一旁的角落,眼神如同鹰隼一般锐利,他冷静地审视著那些起鬨的矮人,推断他们应该喝过天神之血,不然他们不会有底气侮辱一个魔女。 虽然天神教和失乡会的部分残党是合作关係,但天神教內部仍对失乡会的野魔女存在不少歧视性看法,並且,这些效力於天神教的野魔女,似乎也对自己的魔女身份存在一些负面看法。 阿斯让想到伊尼德一一那个诱拐了尤的魔女。她说魔法是危险的力量,而魔女只能是这危险力量的容器,她们不该有自己的情感与思想,否则这危险的力量必要將魔女引入墮落的深渊,使她们沦为世间无数苦难的幕后元凶。 “阁下。”依莲尼亚低声提醒,並用脚尖轻轻踩了下阿斯让。 有几个稍微清醒些的矮人注意到了他们,交头接耳地说著什么,就在这时, 吧檯后的酒馆老板突然走了过来,未经阿斯让同意,伸手试了试碎龙骨的分量。 “听我兄弟说——”他看了眼矮伙计,目光转向阿斯让,“你曾是边境的猎龙人?” “我是。” “屠过几头龙?” “好几头。” “那杀过人吗?” “我不好说,你问这个干嘛?” “客人,如果您想在我这儿买货,”老板沉声道,“还请您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您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吗?” “有。” “好。”老板点头道,“我这儿有份委託,不知您有没有意向接取。” “先谈报酬。” “我会给您提供您想要的货。” “挺好,接著再谈谈委託內容吧。』 酒馆老板指了指店里的矮人,冷冷说道:“如您所见,我缺了只手,所以我想请您帮我干掉这些矮子。” 店里陡然安静下来,几秒之后,又忽地炸开了锅,矮人们爆发出或沙哑、或尖锐的刺耳笑声,个个活动筋骨,提起桌旁的武器。 “你刚刚说了啥?你想乾死爷们?”手臂上纹著刺青的矮人狞笑道,“我都没注意到,你这店里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两个人?一个男人,还有一个漂亮的女精灵————相当棒的余兴节目。” 他抢起酒杯,重重砸了过来。 ,我还没说接不接这委託呢。 阿斯让扔出手边酒杯,与矮人砸来的酒杯凌空撞在一起,两只陶杯应声爆碎。 好几桌矮人叫骂著一拥而上。 阿斯让握住碎龙骨的剑柄,提剑起身,依莲尼亚掀飞桌椅,將好几个矮人砸倒在地,再顺势从阿斯让腰间拔出一把短刀。 刀光闪地矮伙计两眼一颤,“小心!你的女奴要造反啦!” “她不会。”阿斯让挥出碎龙骨,剑鸣忽地轰响。 矮人们本以为如此沉重的双手大剑在酒馆这类狭小空间里极难施展手脚,墙壁、桌椅,这些隨处可见的障碍物都能迟滯大剑的攻势,削减它的威力,但他们显然想错了。 碎龙骨在阿斯让手中如同一根轻巧的柳枝,根本没有笨重的跡象。电光火石之间,这柄巨剑划出数道连绵且凌厉的弧光,毫不费劲地劈开任何挡在它刃前的物体一一无论这些障碍是有意布下的,还是无意间挡路,这厚重且锋利的剑刃势不可挡,砍起东西不带一丝阻滯感。 成排桌椅在碎龙骨的衝击下,宛如脆弱的纸片般被击飞、斩裂,木屑和破碎的酒杯四处飞散,空气中瀰漫著混乱的酒香与木屑气味,当然还有血腥味。 锈人们身上白l 与日址的金属环片在剑刃的巨大力量下发出刺耳的裂响,与血肉一同爆开。 阿斯让甚至都没使出全力,毕竟他不想让场面过於难堪,不好清扫,那样会很倒胃口的。但说实话,这场面已经足够可怕了,大多数倖存的矮人都已嚇破了胆,更不必不说酒馆老板和他身边那个矮伙计了。 就在他俩因惊恐而发呆时,那个被阿斯让砍翻在地,身体难称完整的纹身矮人突然暴起发难,朝阿斯让身后袭去。 阿斯让侧身准备反击,但依莲尼亚已替他做出反应像这些喝过天神之血的人,会对瞬时间的剧烈疼痛產生耐性,必须准確攻击到他们身上的要害处。 依莲尼亚瞄准矮人左胸,刺穿后者心口。矮人瞬间失力,被依莲尼亚一脚端倒,很快又被她在脖子上补一刀。 见此情形,一个其貌不扬的矮人意识到继续待下去將是自取灭亡,他猛然间转身,跌跌撞撞地往酒馆的出口奔去。这一跑,仿佛一声哨响,矮人们立刻作鸟兽散,爭先恐后地朝著酒馆出口狂奔。 这些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矮人,此时一个个面露惊恐,彼此推揉著衝出门外,有的甚至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收回。他们跑得很快,方向很乱,阿斯让懒得去追。 正好让他们放出消息,阿斯让想,我和依莲尼亚留在这里守株待兔,恭候那位年轻魔女驾临。她父亲的酒馆出了事,她不可能不来。 他转身看向酒馆老板,看向那位魔女的父亲,“事情解决了,那么,我要的货在哪里?希望你没跟我耍心眼,玩些文字游戏,你知道我想要的货是什么,不是果酒,也不是留宿的客房,而是一一精灵,纯血精灵。” 在他说话时,依莲尼亚擦掉刀上的血跡,將短刀插回他腰间的刀鞘。 虽说阿斯让早有体会,晓得依莲尼亚遗传了大部分精灵都有的死板性格,爱钻牛角尖,爱认死理,但他仍被依莲尼亚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一一她竟主动將项圈的绳链掛在了他的身上。 真没必要把戏演的这么足吧。 你能时时刻刻板著脸,我不一定能。 阿斯让努力镇定情绪,等待老板开口。 “等我女儿过来吧,那些精灵都是她带来的,”酒馆老板避开阿斯让的目光,“你呢,你是受精灵之託,来我这捞人的吗?” “万一我只是想要个女奴玩玩呢?”依莲尼亚闭上了眼睛,但她闭眼的眼神既冰冷又恐怖。 “那你最好把这个想法埋在心里,不要跟我女儿说。” “所以我得瞒著她,就说最近管的严,精灵没法趁乱混到这里捞人走了,因此得拜託他们的人类朋友帮忙,比如———我。” “外乡人,”矮伙计壮著胆子说,“我想你应该没有过分虐待过你的女奴, 看在这个份上,我就不说话了要我帮你谁骗小姐,说实话我做不到,不瞒你说我这条命是一个精灵救回来的— “爱蜜莉雅,我虐待过你吗?”阿斯让问。 依莲尼亚微微摇头,不说话也不睁眼。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从不虐奴。” “我相信你,”矮伙计嘟囊道,“我也只能相信你啦,不相信你,又能怎么办呢?” 他低著头,快步走出酒馆,刚出门没几步便大口大口地呕出一滩难闻的呕吐物,等到血腥味渐渐散了一点,他无止境地乾呕才终於消停下来。 “这些矮脚马怎么办!”他的喊声传进酒馆里。 “先拴在那不管。”酒馆老板回道。 阿斯让和依莲尼亚帮他收拾残局,完事之后,酒馆老板在楼上给他们安排了一处房间,並善意地提醒道:“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太好。” “精灵动静很小,半精灵也一样。” 別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乱讲的,阿斯让在心中吐槽,谁知道精灵动静大不大。 “晚上我会给你们送来饭菜,”老板再次提醒,“又或者,您自己下来拿? 》 “我自己下来拿吧。”阿斯让说。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老板转身下楼。 依莲尼亚不愿说话,只愿自顾自发呆,她一动不动地靠著角落坐著,活像一个柳栩如生的雕塑。阿斯让觉得自己最好別去打扰她,免得触她霉头。 他坐在床头,开始思考另一件事。 酒馆老板的女儿一一那个擅长使用的火焰的年轻魔女,绰號铁锈,真名未知的魔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若非精灵们销来消息,说红土镇这边有个红髮魔女在替他们救助同胞,阿斯让也不会带著依莲尼亚跑来刺探消息了。 第241章 鞭罚 第241章 鞭罚 酒馆伙食不行,也就填填肚皮,干硬的麵包里能吃到麩皮。阿斯让问老板有没有醃製的乾肉片,他会多掏点钱。 “没了,”老板用麵包蘸著热汤,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养的猪都被红衣团的人牵走了,他们说这是圣俸。” “你女儿不是魔女吗?” “我情愿她当个普通女孩儿,”老板说,“那样我就能拖著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矮个伙计不说话,只喝了两口闷酒。 酒馆生意不太好,那伙矮人离开后,一直到晚上都没客人光顾。像这种建於乡村小道附近的小酒馆,平时都靠商旅盈利,但现在兵荒马乱的,哪还有下榻喝酒的客人。 老板望著空荡荡的店面,像在发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道:“等你拿到了货,就赶紧离开吧。你是“热乎窝』的最后一个客人,你走了,我们就能关门大吉了。” “你们要去哪儿?” “没想好,”老板摇摇头,“总之,离这儿越远越好。我不想再看到她,她早晚要变成一个杀人取乐的女魔头。” “她不会。”矮个伙计说。 “她会。”老板冷冷道。 阿斯让想了想,问道:“不见得,你女儿不是在救助精灵吗?” “但她杀人。” “杀的是我们的仇人!”矮个伙计说,“卢西安家族就没一个是不该死的, 大伙哪个不拍手叫好?” “和我们有仇的是卢西安家族的男人,不是卢西安家族的女人。” “有什么区別,他们一样该死。” 酒馆老板沉默良久,“老伙计,你不知道。我上次问她:你放火把她们烧死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说:有点后悔。” “她知道我想听什么,所以她对我撒了谎。” 老板將手里的麵包扔进汤里,汤汁溅到桌面。他成功把那只孤零零的独手空了出来,分开拇指和中指,轻轻摁著太阳穴。 “可她是我的女儿,她瞒不住我,我知道她心里真正在想什么——她很兴奋,她觉得用火烧东西很有趣,她甚至想把这种情绪拿出来与我分享·就像她小时候放火烧蚂蚁洞,高兴地拉我去看一样当时我没在意,觉得这丫头就是调皮了点,直到后来她亲手烧死了一只小猪崽。老伙计,你应该还记得这件事。” “是,我记得,你不由分说地打了她一顿,哭声十里八乡都听得见,”矮个伙计用酒壮胆,他被今天的血腥场面嚇得不轻,但他现在显然喝高了,“你打完她就不理她了,我跑去问她为什么烧死猪崽,她说她想学妈妈做菜,给你弄顿好吃的。你觉得你了解她,因为你是她爹,可你真的了解她吗?” “是的,我了解她,”老板严肃道,/“我知道她在撒谎,而你被她骗了。我唯一做错的地方,就是我想靠打骂来纠正她这可怕又邪恶的怪癖。现在她成了魔女,我还怎么管她?我根本管不住她。我的確爱她,可我越来越害怕她了。” “好吧,要走你自己走,”矮个伙计鬱闷地说道,“我哪也不去,我就守在『热乎窝”里,一辈子不挪窝。” “我们得罪了红衣团,你留在这儿早晚要被报復,”酒馆老板嘆道,“他们一定会清算魔女,或早或晚。” “所以你要放弃你的女儿?”阿斯让本不想插足別人的家务事,可谁让这家人的女儿是他此番行动的头號目標呢? “我劝过她,劝她和我们一起离开,但她偏要留下。” 说到这里,老板似乎想到了某些事情,他看向独自喝闷酒的矮个伙计,缓缓说道:“你一直喊她小姐,所以有件事你不清楚。” “什么?” “她改名了,”老板低声说,“她拋弃了她母亲为她取的名字,海瑟薇,改叫梅莉丝了。” 梅莉丝·—..妖邪者梅莉丝? “改名?”矮个伙计疑惑道,“她为什么要改名?梅莉丝?我们法兰有这种名字吗?” “没人会取这个名字。我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问她干嘛改名,她告诉我, 每利2::日日送之已2 自每利丝已极文是嘆,“她说梅莉丝曾预言:『我將从死亡中回归,灼尽世间万物,实现我的復仇』”,然后——-她和我说:『或许我就是梅莉丝的化身”。,那时我差点揍她一巴掌。” 鑑定完毕,这个原名海瑟薇,自称梅莉丝,绰號叫铁锈的魔女绝对是中二病阿斯让问酒馆老板女儿今年几岁。 “十五岁,快十六了。”老板唉声嘆息,,“三年前她刚刚成为魔女那会儿, 有个魔女过来把她领走了,谁能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错,正是稚气未脱,歪成中二病的好年纪。 满嘴都是“我好恨”、“要復仇”、“错的是世界”,但真正摊上几件大事后,又立刻原形毕露。但愿她还有救,別像其他三个老油条一样罪无可赦。 “在我看来,她只是刚好到了叛逆的年纪,”阿斯让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她愿意冒著风险救助精灵,不正说明她本性善良吗?』 酒馆老板又是一阵沉默,他面前的那碗热汤已经渐渐冷却,里面的干硬麵包被泡得软绵绵,失去了原本的形状,但老板却毫无兴趣去动它。沉闷的空气里仿佛瀰漫著食物冷却后的淡淡气味,和酒馆里的沉寂交织在一起,让整个氛围显得有些压抑。 “那是她在替我们赞跑路的钱,昨天我刚把行李收拾好。”老板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忽然他指了指吧檯后面的一处画像,朝阿斯让发出请求:“客人,能拜託你帮我把那副画取下来吗?” 阿斯让顺著他的手指望过去,目光落在吧檯后的一幅画像上。那是一副红头髮女人的画像,画中的她姿態端庄,面带微笑,双眼充满了温柔和慈爱,仿佛正注视著某个远方的人。这画显然有些年头了,顏料开始褪色,画中女人的红髮一片鲜艷,一片黯淡。 阿斯让站起身,慢慢走到吧檯后面。他伸手轻轻触碰到那幅画的边框,木质的画框在他指尖有些微凉,似乎带著岁月的痕跡。阿斯让小心翼翼地將画从墙上取下,轻轻放在了老板的面前。 酒馆老板凝视看这幅画,眼中闪过一丝柔情与痛楚,仿佛在与画中的女人对视。 “这是我的妻子。”他的声音沙哑而深沉“很漂亮,你女儿一定和她长得很像。” “別打她的主意,她是魔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词的分量,猎龙人。” 老父亲发出严厉的警告,“和魔女扯上关係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是吗?可我已经和好几个魔女扯上关係了,回不了头了。 阿斯让不再多嘴,端看汤和麵包上楼。 当他侧身推开门时,依莲尼亚冷冰冰的自光让他略感室息。 “吃饭吧。” “感谢。” 阿斯让放下餐盘,反身锁门,而后再与依莲尼亚共进晚餐。 虽然难吃,但依莲尼亚並不挑食。阿斯让只想著把麩皮麵包赶紧咽下,而她却能反反覆覆的仔细咀嚼。 “这是对食物的尊重。”依莲尼亚看懂了阿斯让惊讶的眼神,“否则食物就会报復阁下。余生平见过数例死者。” 阿斯让只好点点头,陪著她细嚼慢咽。 用过晚餐后,便无事可干了。依莲尼亚能够尽情发呆,但阿斯让只能靠睡觉打发时间,他把餐具送下楼,回房躺在硬质的木板床上。 夜色渐深,屋外的虫鸣一声高过一声,似乎不知道累。阿斯让睡了一会儿, 他在梦里梦到了法莉婭,她似乎正在浴室里做著不好的事情,嘴里念著他的名字,接著他又梦到了梅,影梅正躲在房间里,做著与法莉婭相同的事情,时而轻喊他的名字,时而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然后他又梦到了菲奥娜,她正练习魔法,神色沮丧苦恼,夜深后她独自回房,一边痛骂淫熊,一边动手发泄。 难道魔女都这样? 不,有问题的是我,是我做了个怪梦。 阿斯让慢慢睁眼,他被依莲尼亚吵醒了。乡间的小酒馆没什么卫生条件,住宿环境偏原生態,到了晚上,灯火一灭,各路小虫便开始展露神威。 法莉婭给的驱虫香包应该起了点作用,但作用肯定不如依莲尼亚的拳头大她已拍死、踩死了不少虫子。 “抱歉,打扰到阁下安眠,”她道了声歉,“今夜无事,不过是些蚊虫,还请阁下继续休息。” 结果到了大半夜,惯於警惕的阿斯让又被一阵窒的声响吵醒了。虽然没有点灯,但他和依莲尼亚的视力都很不错,寒冷的月光下,两对眼睛互相干瞪著, 场面说不出的尷尬。 你该把我叫醒的。不,不能这么说,语气应该委婉一些, 阿斯让暗暗斟酌一番,说道:“下次记得提前把我叫醒。” 他在这阵声中下床,出门。 待到这神秘的声音消失后,屋外的阿斯让与屋內的依莲尼亚互换了下位置, 於是这阵神秘的声音再次响起,听得两人无比尷尬。 数小时后,天空亮起,阿斯让火速提著夜壶下楼,泼进酒馆附近的泥地里。 很难相信他在依莲尼亚眼中,还有什么个人形象可言。 不过能怎么办呢?只能继续煎熬。 中午时候,几十个身著红衣的人类和矮人包围了酒馆,阿斯让以为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唔,动作还真快。 矮人们指认阿斯让,“就是他。” 神官微微頜首,“矮人们指控你杀害了他们的同胞,请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阿斯让早有准备,“我听说你们正在招募人手,想要组建一支狩猎绿龙的猎杀队。” “啊,確有此事。” “我应召而来。” “可你杀害了我们的人。 “昨天那些矮人在酒馆里喝高了闹事,与酒馆老板起了衝突,我不幸被波及,只好举剑自卫。”阿斯让盯著神官等人的一举一动,隨时准备翻脸动手。 “似乎这些矮人还未脱去野蛮习气,”神官说,“应邀猎龙之人,你能向天神发誓,保证是这些矮人先动的手吗?” 他高举胸口的神徽,讚美天神:“公义和诚实將在您的注视下切实实行。” “我发誓。” “欺瞒天神的罪人,將受到天神最严厉的惩罚。”神官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 他注视著阿斯让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侧身转向矮人,手中神徽反射阳光,闪耀著金色的光彩,在矮人看来,就像是天神睁开了他的慈眼。 矮人们面露惧色,身体微微颤抖,不敢出任何声音。 许久过后,神官缓缓放下神徽,原本掛在脸上的慈祥笑容在瞬间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慄的凶戾之色。 他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每一个矮人,声音变得尤为冰冷,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跪下。” 矮人们没有丝毫犹豫,纷纷跪倒在神官面前。他们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低沉的声响,仿佛整个地面都因他们的恐惧而颤抖。 阿斯让看到神官的手伸向腰间。他缓缓抽出一条黑色的皮鞭,仿佛一条黑色的蛇缠绕在神官的手中,发出一股令人室息的压迫感。 瞬间,他的手臂重重挥下,黑色的皮鞭在空气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残暴地抽打在矮人的身上。 每一次鞭打,都伴隨著矮人们痛苦的哀豪与泪水,他们在剧烈的疼痛中痛哭流涕,声嘶力竭地哀求著天神的宽恕。 神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的鞭打如同有节奏般持续,每次出手都伴隨一句讚美天神公义的经文。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怜悯之色,就好像他已然成为天神意志的化身,正对这些罪人施加应得的惩罚,直到矮人们几乎无法再发出任何哀豪,他才逐渐收手。 神官问酒馆老板,死去矮人的遗体埋在何处,接著带人將这些矮人的遗体挖出,对著户体施加鞭刑。 阿斯让默默看著这一幕,只觉荒诞无比。 第242章 你这人倒是表里如一 第242章 你这人倒是表里如一 火刑是天神教中最严厉的惩罚,被神官定罪的魔女必要施以火刑,而魔女外的其他罪人,大多都是死后,才以火焰焚尽他们的遗体。 鞭罚结束后,神官找酒馆老板要一桶水,清洗黑鞭上的血肉。 老板从井里打了桶水,神官微笑著向他致谢,並將黑鞭放入水中,原本清澈的井水瞬间变得污浊不堪。几分钟后他提起鞭子,邀请阿斯让与他同行。 “隨我们走吧,猎龙人。” “先等等。”阿斯让指了指酒馆老板和他的老伙计,“如果不是我,躺在地上的或许就是他们两个了。我和他们谈了一笔保护费,说好由他的女儿代付。” 神官望向老板,“有这回事吗?” “有。” 神官不动声色地点头,“那就等等吧,她很快就到。” 酒馆老板看了眼矮人们七零八碎的遗体,噁心地皱眉。“她经常帮你们处理户体?”说话时,他感觉肚子好像在抽筋。 神官答非所问,“时局艰难,须得节约。务必囤积木柴御寒,务必囤积秸秆返肥。” 所以,你们把那位绰號“铁锈”的魔女当成了移动焚尸炉。看来失乡会的魔女们在天神教里地位不高。 阿斯让注意到神官正在打量躲在他身后的依莲尼亚。 他甩甩项链,然后“躁”起依莲尼亚的耳朵,“这是我的女奴。我从北方一路赶来,因为她的缘故,路上总是被精灵骚扰。那些蠢货瞧不起半精灵,却总爱管半精灵的閒事。” “精灵是这世上最为邪恶的物种,他们冷酷无情,犯下诸多罪行,最终招来天神的怒火,焚尽了罪恶的精灵时代。精灵必须偿还他们曾经犯下的罪孽,如此才能求得天神的谅解,在下个时代的乐园中討取一席之地,然而大多数罪孽深重的精灵不愿臣服也不愿赎罪,阁下务必留意,须知寻常刑法无法让这些劣种回心转意。” 神官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著无法动摇的坚定信念,仿佛他所陈述的是不可置疑的真理,而这真理来自久远的歷史一一对精灵的大审判必须坚决执行。 “她乖的很。” 说完,阿斯让把手伸向依莲尼亚的耳朵,微微折起那尖尖的耳廓。 依莲尼亚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她依旧保持沉默。阿斯知道,这种动作对於精灵来说是一种极为严重的侮辱。 依莲尼亚曾经提过:在诸王时代,人类奴隶主们会折断精灵的右耳,他们相信被折断右耳的精灵会更加温顺,失去反抗的意志。正是因为这种残忍的做法, 折耳之举在精灵的文化中成为了一种无法忘却的耻辱。 阿斯让的动作虽轻,依莲尼亚的表情也是平淡如常,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在意。依莲尼亚曾淡淡地告诉他,“必要时,阁下可行此举,余不在意——一般不会。” 说是这么说,可我总感觉她在意的不得了。 阿斯让暗自思付,但他並未放鬆手上的动作,因为依莲尼亚的耳朵真的很柔软,指尖微微用力就能感受到那股细腻的弹性,摸久了可能会上癮。不,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想到这儿,阿斯让的思绪不由得飘向了另一个人一一法莉婭。法莉婭的耳朵同样柔软,尤其是耳垂...不过她清醒的时候从不给摸。 与法莉婭不同的是,精灵的耳垂很不明显,依莲尼亚亦是如此,这就是最大的差异之处了。 “看,她没有一点儿反抗的意思,”阿斯让慢慢鬆手,“这是个很好的僕人,她的眼神和听力都很棒,曾经帮我躲过了一次绿龙的偷袭。那时的情况真的很危险,那头绿龙就躲在我身后,离我只有几米远,可我却没发现它。当时我还以为这傢伙是想骗我,好趁机从我手上溜走呢。” “我不会逃跑的,主人。”依莲尼亚低声道,她的声音和表情没有明显的情绪,靠低头的动作表示屈服。 “她会主动把脖子上的链子掛在我身上,”阿斯让看向酒馆的矮个伙计,“是吧?” “確实。” “切勿疏忽管教,”神官说,“如有反抗苗头,必须立刻掐灭,否则貽害无穷。” “那是自然。”阿斯让点头回应。 依莲尼亚的眼神似井水般平静。阿斯让很想和她聊几句心里话,问问她这段时间到底在想什么,可思来想去,还是別问的好。 地勿然贴紧阿斯让的后背“別再盯著我的女奴看了,”阿斯让在『我的女奴”这个四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她害怕你,把你的鞭子收起来吧。”不,她在强忍怒火。 “带刺的皮鞭最能让精灵回想起他们乃至他们祖先奴役人类的罪孽,阁下身上就缺一条皮鞭来震镊她。我有预感,她並未完全臣服你,这会对我们的猎龙事业產生危害。” “腰带也是皮鞭的一种,而且不容易留疤。”阿斯让说,“你知道像我这样成天与龙打交道的人,很难称得上好人。死亡就像影子一样伴我前行,在我犹豫时,它会朝我脚底扔几枚金子勾起我的贪心和焦虑,这种焦虑会让我变成懦夫, 我必须找些方法把它发泄出去天神会谅解的我罪行吗?” “阁下不过是在惩罚精灵的罪孽,何罪之有?” “那就好。”净放屁。 这时酒馆老板走来,向眾人说道:“別在外面站著了,还蛮冷的,都进来喝杯好酒暖暖身子吧,不要钱。老伙计,跟我去地窖把酒都搬出来吧。” “你是真不想留下了啊。”矮个伙计低低嘟囊一声,“地窖里那些放了十几年的酒你都要拿出?” 酒馆老板生硬地答道:“反正她也用不上了。你忘了?她是魔女。” “我还准备和你女婿比比酒量叻,他非得把我俩喝贏才行。”矮个伙计跟著酒馆一同下窖取酒,他的声音渐远渐小,“在我们法兰,女婿个子得高,进门最好弯腰,还有肩膀得宽,嗓门得大,酒量要足,身上非得有股酒精的味道不可, 就和城里贵妇的香水一样,不可缺少,不会喝酒的男人都他娘是小娃娃,哦,最好还得怕老婆——.—” “你就是抱著这种想法,才找不到老婆的。”酒馆老板挖苦道。 “得了,谁能看上我?” “別唉声嘆气,老伙计,我带你去伊斯巴尼亚找女矮人。”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地窖的入口处。 神官带著红衣团的几十號人挤进酒馆里,酒馆的桌椅损毁大半,因此没人坐下,反倒让原本狭小的酒馆显得空旷。 那些受罚的矮人被神官扔在门外,不许他们进来。 “阁下是在同情他们吗?” “那倒没有。” “我是神官,是天神的眼,他们欺瞒我,就等於欺瞒天神,天神將决定他们是生是死。” 天神教在约束红衣团的暴虐行为,他们把红土镇及周边地方当成了攻略法兰的桥头堡。 就在阿斯让如此想著的时候,神官从他身上拿出了一罐小小的玻璃瓶,瓶里装著红色的液体。 “假如阁下是被引荐来的猎龙人,那阁下应当明白我手中的圣物是为何物。” “天神的圣酒?”准確点说,是大量稀释过后的天神之血。 天神之血的本质是让魔力侵蚀魔女的骨血,以使她们的血液蕴含魔力。这些带有魔力的血液一旦进入常人体內,就能在短时间內强化人体的各项能力,但若长期復用,反而会在魔力的侵蚀下变得愈发虚弱。普通人对魔力的耐受性比魔女羽太夕了。 “不错,”神官飞快地说道,“此乃天神给予我等的恩赐,有了它,我们便有了匹敌食人恶龙的力量。我们本可以靠它杀死俗世间的所有恶龙,但那些墮入邪道的魔女胆敢违逆天神的旨意,不仅不愿奉献自身,还妄图夺走这份恩赐,让我等甘做她们的奴隶。” “我明白,只要我喝下它,我就能获得无比强大的力量。” “天神將向你降下恩惠。”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阿斯让直视神官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不瞒你说,一路上阻碍过我的精灵,几乎都警告过我一一她们说圣酒是让人成癮的毒剂,凡喝下圣酒的人最后都会悽惨死亡。” “那是因为这群劣等种族只能看清事物的表现,他们无法像我们人类一样勘破更深次的哲理,”神官发自內心地鄙夷道,“他们漫长的生命毫无意义,就像平铺在桌面上的纸,只有广度,没有深度,而我等的生命,则是一张竖立的纸, 虽无广度,却有厚重的深度,宛如流星般短暂、美丽。” 说罢,他痴痴地望著那所谓的圣酒,“阁下若过度沉迷力量,终日向伟大的天神索求恩赐,阁下不就像墮落的魔女一般,被力量迷惑了內心吗?切记,这份力量是天神赐予勇敢者的恩赐,阁下应对这份力量抱有敬畏、谦卑与节制之心, 如此方能得到天神永恆的青睞,若阁下丧失了这份诚挚的信仰,又如何配得天神的眷顾呢?”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假如我只在必要时刻运用这份伟力,我就不会被这份力量反噬。”阿斯让与神官一同凝视瓶中的圣酒,“这就好像-神的试炼。” 神官惊讶地看著阿斯让,“您能参悟这点,真的很了不起。” “我对自己没有信心,”阿斯让说,“因为我仍被世俗的欲望困扰。” “我相信阁下很快就会迎来觉悟的时刻。”神官笑道,“天神將公义地指引每一位迷途的羔羊,即使这羔羊身染罪孽,天神也將指引他洗涤这罪。” 他微微侧目,看向依莲尼亚,“好比你身旁这位半精灵女奴。如果你能忠贞不二的侍奉你的主人、侍奉你主人的子嗣,直到你生命的尽头,那么未来,你的灵魂亦能跟隨你的主人,一同前往天神应允的乐园。” 这些神棍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余时日无多,今后將陪吾主度过余生。”依莲尼亚平静地说道。 -別这么说,你再这样下去,没准哪天我就成为法莉婭和菲奥娜的帮凶了阿斯让在心底为自己的卑劣想法嘆了口气。 应多多反省。 “愿你的忠心能够得到天神的见证。”神官淡淡地说道,而当他再次看向阿斯让时,他的脸上又一次露出了和善的微笑,,“相信阁下很快就能做好觉悟。鄙人恰好是猎龙人们的负责人。” “比起猎龙人,我更想成为魔女猎人,”阿斯让假装痛心地说道,“法兰被这群魔女祸害成什么样了?如果不是她们,我也不会沦为孤家寡人,子然一身地活在世上了。” 旁边有人悠悠说道:“让你的女奴给你生一个唄。” 是那个矮个伙计,他和酒馆老板合力抱著酒桶。 “那还得等十几年呢。”阿斯让看到依莲尼亚关上了眼晴,大概是不想被神官看破她冰冷的眼神,而且如果可以的话,阿斯让猜她可能更想闭上耳朵。 不多时,(一个又一个酒桶从地窖里涌了出来。一开始,红衣团的人们还为神官的气场品正发故態,纷纷叫起来。 神官捂捂鼻子,他似乎並不习惯浓郁的酒气,不声不响地走出门去。 倒酒的矮个伙计趁机靠了过来,冲阿斯让低语道:“劝你別喝那酒,那酒不是好东西。你知道精灵都很死板,爱认死理,总之我和老板都认为精灵说的话绝对不失道理。”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多加注意的,”阿斯让轻声道谢,“我就想要个精灵女奴,不想沾上太多麻烦。” “唔,你这人——“——”矮个伙计耸了耸肩,“倒是表里如一。” “嗯?表里如一,我看起来—·是那么回事吗?” “是。”依莲尼亚低声道。 “哈,好了,在这件事上我更相信你的女奴。”矮个伙计突然变了脸色,“ 嘿,等等——·老板!瞧,小姐回来了!” 第243章 这魔女似乎大概可能真有点中二 第243章 这魔女似乎大概可能真有点中二 那魔女来了,她並没有走进酒馆,而是站在门外,与神官交流看什么。正如绰號描述的那样,她的头髮,是红与棕交织而成的红锈色,没有留长,只编成了一条紧致的鱼尾辫,短而利落,垂在肩后。 人们最常见的发色是浅黑色与深褐色,当然也不乏金色,这部分人通常被认为拥有精灵血统,因大多数精灵都是金髮(少部分为银髮),除此之外的发色, 基本都是染的。比如艾芙娜、菲奥娜、梅,她们三个就是黑髮,梅的头髮偏浅一些,在阳光下会呈现出淡淡的棕色,依莲尼亚有著一半精灵血统,因此她自然而然地有著一头美丽的金髮,而法莉婭,她的栗色头髮在一眾魔女中较为罕见,再加上她那一对纯粹的琥珀色眼瞳,稍有见识的魔女往往都能在第一时间联想到那个传闻中的爭议人物一一弒亲的法莉婭。 额外再提一嘴,圣都的有钱人尤其喜欢把头髮染成金色,而竞技场的角斗土们往往也会提出请求一一让魔女派理髮师將他们的头髮染金色,他们相信金髮能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孔武有力,於是拒绝染髮的阿斯让也就理所当然地被人们冠上了“黑髮人”的绰號。 法莉婭以前问他为什么不把头髮染成金色,但当时他还没把法莉婭的性格揣摩透,故而没做回答。 我可不想迎合你们魔女的高级审美,自我物化一一彼时他很难把这种浑话说出口,便反问法莉婭:“你喜欢黑髮还是金髮?” 法莉婭盯著他看了好久,也是答非所问,“你就保持原样好了。” 总而言之,生来就是红髮的人,真的少之又少,而且要比法莉婭的栗色头髮罕见许多。 阿斯让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也很正常。不过,那魔女似乎並不喜欢被人盯著,不出几秒就恶狠狠地瞪了过来,令阿斯让颇有些怀念,法莉婭当初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法莉婭更像带刺的玫瑰,既想让你臣服於她的美,又下意识地拒绝与人接触,靠得太近,就容易被她身上的刺扎到。这种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並不存在过多恶意,更像一种被动的防御机制,多来几次就能脱敏。 而眼前这位红髮魔女,她的眼里仿佛燃烧著一团危险的火焰,这无形的火焰,如今正顺著她张狂的魔力,一直蔓延到阿斯让脚下。 她想烧死我,想要烧毁这间酒馆里的一切,即使她的亲人就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一一她对此感到无比兴奋,但她忍住了。 她收回了魔力,阿斯让也挪开了视线。 结合酒馆老板的一些言论,他对这魔女有了一个更为准確的初步印象: 比起中二病,这魔女可能更像一个有著怪癖的纵火狂。 而现在,她要对那些矮人的户体下手了。 魔力再度从她体內涌出,宛如无形之手,把矮人残缺的户体层层叠放在一起空气中满是诡异的气息,直到灼热的火焰从虚空中降临,毫无徵兆地席捲户体。在这剎那,炽烈的火焰疯狂地舔户体,燃烧著腐朽的血。与此同时,魔女的低笑声也隨之响起。 起初只是一阵轻微的,压抑不住的窃笑,隨后渐渐变得尖锐而阴森,宛如某种来自深渊的低语。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魔女的笑声不断迴荡,带著一种让人不寒而慄的狂乱。那笑声中夹杂著快感,好似魔女压抑已久的欲望,终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慢慢的,火焰会將矮人的户体燃烧成灰烬,而那些活著的矮人,已然面如死灰。他们跪伏在神官的身后,瑟瑟发抖,每一个人都紧紧闭著眼睛,头深埋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向那团炽烈的火焰,更不敢正视那招来火焰的年轻魔女。 她那红棕色的眼瞳,仿佛一团燃烧的黑日。 而她的笑声比法莉婭还要没品。 “呵呵——呵呵呵—.愿吾炙热之烈焰——为汝等灵魂涤罪!” 前言收回,这魔女似乎大概可能真有点中二。 “唉。”酒馆老板发出无可奈何的嘆息声,抬手揉起太阳穴,用沙哑地声音自言自语:“玛莎,我们的女儿怎么就变成这幅样子了呢?” 缺少关爱和引导导致的,放在一般人身上过几年就能好,但你的女儿却在“恰到好处”的年纪觉醒了魔力。阿斯让想,其实大多数魔女都有些自命不凡的中二气息,但你的女儿味道也太冲了点。 谁施法的时候会边笑边念一长串台词?还都是些生僻词不,不一定是生僻词,她的文化水平不一定比我高估计很多都是自造的词。 “以神之名起誓!吾將以天神之怒火,化为无尽的火海,焚烧虚偽与罪恶! 燃烧吧,直至灰烬不再!让有罪之徒在神的怒目下屈服,他的火焰乃真理之圣裁!” 可均定重了。刘际定30 预未的,下次改编的时候记得標明出处。 “天神至大,公义永存。”神官念道。 魔女瞬间收起笑声,用拘谨的语气隨神官念出同样的话:“天神至大,公义永存。” 阿斯让向矮个伙计要了两杯低度数的果酒解渴,继续看那魔女发癲。 “什么意思,你拿的剑比我腿还粗,不来杯劲点的能行吗?” 矮个伙计的酒量不是很好,看他红红的脸,大概已经醉了。阿斯让不想和醉酒的人爭论,他们听不进太多道理。 “那就一杯烈酒,一杯果酒,”阿斯让指了指依莲尼亚,“果酒给她。” “行,马上送来。”矮个伙计跑去拿酒。 “阁——..主人不喜欢喝烈酒吗? “嗯?”阿斯让好奇地看了看依莲尼亚,“你想喝?” 依莲尼亚微微点头。 “少喝点比较好。” “心有不快时才喝。” .”对不起啊。 等矮个伙计把酒送来时,阿斯让偷偷调换了下酒杯,看依莲尼亚发泄似的一口喝光。 “喝这么快——你没事吧?” “..—似有火烧。”依莲尼亚神色淡然地答道,“主人如何看待这位魔女? “先听听你的看法。” “气场诡异。” “是很诡异。”阿斯让说,“而且我感觉她的——— 感觉她的脑子也不怎么好使。阿斯让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刚刚有人从他身边经过。那人正是酒馆的老板,同时也是那个魔女的父亲。 魔女又和神官说了些什么,接著朝这边走来。 “海瑟薇。”酒馆老板喊出魔女的名字,表情严肃。 “吾已更名,唤梅莉丝,”那魔女微微仰头回道,“受一眾魔女污衊的,『妖邪者』梅莉丝。吾即一—” “海瑟薇!”老板低吼一声,“我说过多少次了,別用这种莫名其妙的口吻和我说话!” “—.哦。” “还有一件事,不要笑得那么难听。』 “女孩就该笑不露齿,”真名海瑟薇的魔女低声反驳,“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是这么说过,你的母亲也这么说过。在她去世之前,你可不是这么笑的,虽然那时你的牙齿还漏风,但我能打包票,你那时笑得比现在好听多了, 至少像个正常的女孩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简直就像———” “就像什么?像一个作恶多端的魔女!可我確实是魔女,一个货真价实的魔女,而且你不觉得这样子笑很酷吗?大家都这样笑,她们说成熟的魔女都这样。” “她们,”老板咬著嘴唇,“那群女魔头?” “嘿,別这么说她们!她们都是好人!”海瑟薇皱了皱眉。 “好人好人会滥杀无辜?” “无辜?她们杀的全是不敬天神的罪犯,她们还教会我如何控制魔力,操纵元素,让我得以亲手烧死我的仇人。卢西安家的恶棍害死了妈妈,还砍断了你的一只手!” “海瑟薇,我说过很多次了,害死你母亲的,是卢西安家的税吏,而我这条手臂,是我替你母亲復仇后,才被砍断的。我用那条手臂,把他全家杀死了。我向那个无耻的税吏发起了决斗,並且我成功杀死了他。然后我干了什么?我怕他的家人以后会报復你,所以我杀了他的妻子,杀死了他们的儿子。如果不是那个税吏早早激起了民愤,老爷不可能只断我一条手—海瑟薇,你没有仇人—我知道你比谁都清楚,而我比你更清楚,你只是把復仇当成幌子——以此取乐。” 酒馆老板渐渐止住声音。 女儿的眼神让他感到陌生。 “復仇?取乐?不,都不是,”海瑟薇冷冷道,“我在代替天神执行审判, 而未来我將了却梅莉丝的夙愿,选定法兰的王。” “什么意思?” “我会成为法兰的王后,”海瑟薇说,“而且我將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孕育子嗣的魔女。唉,也不知道將来谁会戴上法兰的王冠。” 她在说啥? 阿斯让与依莲尼亚无言对视。 酒馆老板和矮个伙计也被震惊了。 “王后—“—我都要忘记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老板扯了扯嘴角,“也好, 总比跟著那几个女魔头四处勾引男人强,既然你想当王后,那我希望你能洁身自好一些,而不是像上次那样找你的老父亲给你物色男人!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对我说那种话,你的母亲要是知道你变成了这副样子” “你是凡人,我是魔女,信仰天神的戴罪魔女。有些事只有等你成为魔女之后才会懂。”中二又叛逆的年轻魔女十分认真地说道:“我们魔女不可长时间保有贞洁,因为贞洁只会影响我们施法的速度与强度。” ““.——-別说了,求你快別说了。”老父亲掛不住脸了。 然而叛逆的年轻魔女根本听不进老父亲的恳求,她继续说道:“这就是所谓的『有失方有得”,不过她们还说了,我们魔女几乎没可能忘记我们的第一个男人,所以我们必须精挑细选,免得日后回忆起来,空留惋惜与后悔。哎,该说幸运还是不幸?我只能干等我的王啦,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老父亲无言以对,只是沉默。 “保下酒馆的那个人在哪?是他吗?”海瑟薇望向阿斯让,与上次不同,这次她的眼神不再如熔岩般炽热而危险,接著她走了过来,咄咄逼人地问道,“你好像想向我索要报酬,说说吧。” 阿斯让伸出手,在依莲尼亚胸前的桌面上敲了敲指头,低声道:“这是我的女奴,”而后他扭过头,向一旁忙前忙后的矮个伙计喊道:“麻烦再来一杯酒。” “马上来。”矮个伙计头上顶了满满一大盘酒,每走一步,便会有红衣团的人伸手取酒。 海瑟微听斯让时松外之自,轻声道1 x ·暂时不行。 “没关係,我可以等。”阿斯让著重强调:“我必须拿到这份报酬。” “必须?” “必须。”阿斯让点头,“这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你可真行。”矮个伙计走来送酒,阿斯让猜他大抵会错了意。 我的目標不是什么精灵女奴一一想也知道不可能。没错,我的头號目標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我面前站著的这位中二叛逆魔女。 “该让你表忠心的时候你顾左右而言他,不让你表忠心的时候你爭著表,你让我怎么骂你才好?好吧好吧,你就去吧如果那个小魔女確如精灵所言,本性不坏一一当然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非常低,但我愿意相信你的判断,如果你觉得她还有救,那就刺瞎她的眼晴,留她一命——什么,拐回来?你再说一遍?嗯?!再说一遍!!行吧,隨你便—但前提是,她、確、实、不、算、 坏,假如她无可救药·———不用我多说吧?” 我会找机会解决她。 “不,你要儘早回来!不要质疑你伟大的庇主的实力,你寧愿信艾芙娜的鬼话也不愿信我吗?她们四个一起来,照样会被我打趴下!, 可她们四人却惊动了远在圣都的蒂芙尼,让蒂芙尼不远千里寄来了一封警告信:“法莉婭,找个机会瓦解她们的同盟。” 阿斯让想著这些事情,慢慢抿了口酒。 你已经被我盯上了,“铁锈”海瑟薇。 第244章 向天神证明你为王的决心与资格吧! 第244章 向天神证明你为王的决心与资格吧! 阿斯让牵著鱼饼和依莲尼亚,隨神官与魔女一路南行,沿途小径皆为鬆软的红土。这里的地形比较复杂,地势起伏不断,很多峭崖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红与橙的顏色,长出新叶的绿植密密地附著於崖顶,也有一些零星的绿色扎根在火红的峭壁上。附近的村落与乡镇,其瓦房也全是如火焰般绚烂的红色,红墙、黄土、绿蔓,仿佛组成了个童话般的美好世界,但紧接著,几个又黑又瘦的孩子从阿斯让眼前跑过,后面跟著一个面色枯黄的男人,叫骂追赶,瞬间將这童话般的景象拉回现实。 神官拦下了男人,问他发生了什么。 男人激动地喊道:“他们偷我的东西吃!” “讚颂神,神就会补偿你的损失。”神官平和地说道,做出祷告的手势。 男人生涩地照做,“讚美天神。” 神官满意地点头,將隨身包裹里的麵饼递给男人,“回去吧。” “啊—感谢,感谢您—”男人说了些感谢的话,在神官的注视下转身折返。 海瑟薇问神官:“那您吃什么?” “凡罪必罚,”神官说,“我必代替那些孩童偿罪。” 阿斯让见他抽出皮鞭,一声不吭地抽打自己,头上冒出青筋,显得有些狰狞。好一会儿后他重重出了口气,表情迅速恢復平静,“走吧。” 红衣团的信眾们满脸写著崇敬。 “啊啊,凡罪必罚!”海瑟薇低声念叨。 嗯,阿斯让晓得这中二魔女在偷语录,以后必要找机会復读。 两三小时之后,他们穿过镇子与梯田,来到一处绿林环绕的山丘之下,抬头望去,一座高大城堡笔直矗立在山丘之顶,九座大型哨塔如卫士般环绕城堡而立,其中八座对称的平顶哨塔想来均配备了防范蓝龙的大型猎龙弩,与之相比, 第九座哨塔则显得有些孤立,其塔顶建有尖耸入云的瞭望塔,用以监测来自天空的威胁。 不用想,这儿应该就是传闻中的红土要塞了。 诸王时代早期,法兰王室修建了这座要塞,意在抵御伊斯巴尼亚矮人的入侵与劫掠。那时的红土要塞不过是一座小型古堡,佇立在边境的高地上,周围人烟稀少,四处只见红土与树林。 除矮人外的另一个威胁亦迫在眉睫—蓝龙的阴影数次笼罩在法兰南部的天空,为了应对这批爭巢失败的出走蓝龙,王室不得不数次扩建要塞,將其从一座简单的堡垒,逐渐打造为今天这座高大、坚固、仿佛不可动摇的巨型防御工事。 红土要塞的城墙隨著每一次扩建变得更厚,塔楼变得更高,迁移至此的人群围绕要塞建起数个村镇据点。 红土镇的卢西安家族,最初便是圣都时代负责维护红土要塞运转的歷任边境保民官之一。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然而,隨著时代变迁,矮人王国不在,蓝龙的威胁也因魔女的存在而逐步淡去一它们几乎不可能从伊斯巴尼亚的中央山脉,跳过一个又一个山头,直抵法兰境內。龙不可能连续飞行那么长时间,它们的身体无法支持长距飞行时產生的过量散热需求(除了龙王这种魔法生物,它们用魔法辅助飞行) 就这样,要塞的战略地位变得无关紧要,逐渐疏於维护,砖瓦上明显老化的黑色痕跡与附著在上的各种青苔,使它失去了昔日的辉煌和威慑力,最终被红衣团轻鬆占据,成了天神教的数个巢穴之一。 现在,来自附近村镇的百千个民夫正挑著红色的石料,汗流浹背地忙碌著, 为红衣团修缮这座古老的城堡。他们就像蚂蚁一样,在巨大的要塞脚下来回穿梭,用自己的劳力填补这座已经破败的防御工事的缝隙。 “別看了,”海瑟薇在阿斯让眼前晃了晃手,“你们猎龙人的营地在那边。 那边是哪边? 阿斯让牵著依莲尼亚一不是牵手,而是牵著依莲尼亚脖颈上的项链—跟著他们继续向前,来到半山腰上的一处临时营地歇脚。这处临时营地非常简陋, 几乎只设有柵栏、帐篷与篝火点。离营地不远的地方,一些人正举著铲子,挖出用以填埋排泄物的大坑。 “这就是我们猎龙人的营地?我还以为我能住进城堡里。” “你很不满吗?”海瑟薇问。 “不,没有,”阿斯让耸耸肩,“我早有预料,而且我很习惯住帐篷。” 旁边有个红衣团的士兵说:“等你皈依天神,並向天神证明你的信仰坚不可摧,你就能像我们一样住进这座宏伟的城堡里。” “听说在那个瞭望塔里待久了,还能听到神启咧,”另一个士兵看著高耸的瞭望塔,眼神满是憧憬,“可惜我眼神不好。” “別急,”那士兵说,“虽然你没机会,但我有机会啊。后天就轮到我值哨了。” “哈,”海瑟薇梗著脖子,“吾早已聆听过神启了,在吾觉醒魔法的命定之日.” “走了走了。”几个士兵赶紧从海瑟薇身边跑开。 “喂!”海瑟薇跺了跺脚,满脸都是不高兴。 阿斯让理解她,她大概编了很多又酷又炫的台词,想要得到別人的关注与夸耀,但现在只能把这些精心编排的台词往肚子里咽—等等,她看我干什么?该不会要抓我当听眾吧。 她看了眼不远处与民夫交谈的神官,朝阿斯让身边挪了挪,压著嗓音说道: “吾早已聆听过神启的低语,那是从天穹之上传来的至高意志!在吾觉醒魔法的命定之日,星辰因神言而黯淡,天地因神力而颤抖。”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只是因为你的身体暂时无法忍受魔力带来的痛苦?我猜你当时的身体状况肯定不容乐观,头晕、脑胀、意识不清。 “—那时,吾便知晓,吾的命运早已与凡人不同,吾乃命运的代执者,吾的意志即是天神意志的延伸!日月星辰无法束缚天神的力量,因天神是伟大的真神,祂掌控著超越生死的魔力,降下魔力恩赐的蓝月便是天神的化身,祂的存在超越时间的起点与尽头! 在那命定之时,天神的恩赐涌入吾的血脉,吾的每一次呼吸,仿佛都在操控著世间的法则。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都將在吾面前臣服,因吾听到天神向吾应允:祂的烈焰,乃为吾之僕从。吾之火焰荡涤罪业,驱散黑暗,带来光明。” “真厉害。”阿斯让儘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那么敷衍。刚刚他注意到一件小事,这魔女中二病发作时会躲著那个黑袍神官,显然她的言行並不为天神教的神官们接纳。 想到这里,阿斯让转而问她:“你真的听过神启?” “千真万確。”海瑟薇用一种古怪的腔调,神秘兮兮地答道。 我怎么觉得一眼假。 “莫非—你是从神启中得知,你其实是妖邪者』梅莉丝的—呃,转世,”阿斯让停顿了下,“转世?” “转—世?”海瑟薇瞪大眼睛,感觉这个新颖的词汇有点酷,“什么意思?” “呃—就是—”阿斯让稍作思考,说:“听说你们认为魔女是天神的女儿,而魔女一旦死去,灵魂將会回归天神膝下—” “错了,”海瑟薇冷冷地订正道,“自伟大的天神毁灭精灵之世后,祂便將自己的愤怒封印起来。那份怒火,因为过於强大,甚至无法继续被祂掌控一神怒化身为龙,企图肆虐於人间。吾等认为那些沉溺於欲望、罪孽深重的魔女,便是被这神怒化身引诱,墮入邪道,以期壮大神怒之威,助其脱离封印。 这些魔女死后,其灵魂与肉体註定成为那永恆怒火的薪柴,受到万事不灭的灼烧之苦。吾等若要清算这些魔女的罪孽,就必须先一步处死她们的肉体,从而把她们污秽的灵魂,送到天神座下接受审判,好让这些魔女为她们的灵魂涤罪。” “简单来说,就是那些自然老死的魔女,死后灵魂会永远受苦,只有被人杀死的魔女,灵魂才能回归天神座下,获得赎罪的机会?” “正是。”海瑟薇的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坚定地復读道:“叛离正道的魔女,只有被我们杀死后,其灵魂方能摆脱註定的永恆痛苦,经受天神的宽恕试炼,而那些死不悔改、逃避审判的魔女,只会在死后墮入永无止境的炼狱。” “那就更好解释了,”阿斯让说,“无论如何,那位『妖邪者』梅莉丝死后肯定回归了天神怀抱,如今她又被天神派到凡间。或我想,也许你从神启中听到『梅莉丝』这个名字,因此才认为自己是梅莉丝的转世吧。” 海瑟薇愣了片刻,仿佛突然被什么打通了思路,眼神闪烁起来,隨即嘴角扬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啊,就是这样没错!你猜对了,猜得非常对。唔,这就是『转世』的意思么,吾是梅莉丝的转世!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的笑声逐渐变得狂热而低沉,仿佛陷入了某种狂想般的状態,眼神更是燃起了自信与妄想的火焰。 依莲尼亚站在一旁,显然有些无语。她无奈地戳戳阿斯让的后背,眉毛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这动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一这中二叛逆魔女的胡言乱语,实在没必要多费心思去理会,不要再继续陪著她瞎扯下去了。 可是—我不陪她玩会儿,怎么知道她是好是坏? 我又不是真来找她买什么精灵女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阿斯让盯著面前低声狂笑的魔女,盯到她忽然止笑。 “干嘛死盯著我看?”她的魔力蓄势待发,“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觉得我在说胡话?” “没有,”才怪,“我只是好奇,你说你未来会成为法兰的王后,难道这也是天神降下的神启吗?” “什么?你不知道吗?”海瑟薇解释道,“法兰王室的最后血脉在『妖邪者』梅莉丝怀孕时就將她册封为王后了,而且她腹中的孩子乃神諭之子,世人本该为这神子所救,奈何邪恶的魔女伙同同样邪恶的宫相,不仅攛掇了王位,还將刚刚出生的神子阴谋杀害!所幸吾等及时为神子受洗,令他魂归天神怀抱,只待下次降临,率领我等建立乐园。” “可罗厄尔一世不是世人公认的『篡位者』吗?” 海瑟薇狠狠骂道:“圣都魔女刪改歷史,满口谎言!什么『篡位者』?!罗厄尔一世身负“贤王”查尔顿的神圣血脉!要说篡位—王弟本人和他的后代才是盗取法兰王冠的真正篡位者!” “原来如此,受教了。 这次换成海瑟薇盯著他看了,被人死死盯住的感觉確实不大好,何况对面这个魔女的魔力还像蛇一般缠绕在他身旁,蠢蠢欲动。 阿斯让左手背后,不动声色地微抬皮质剑鞘,一旦情况不对,他立刻就能拔出碎龙骨,敲碎魔女的头。 “你这人—长得还不错嘛。”海瑟薇出人意料地说道。 “吾与你也聊得来。” “—”她在摸我的手,摸我的胸,她在非礼我。 等等,我可没在享受, 依莲尼亚,眼神別这么冷。 “嗯—人也蛮壮的,吾很满意。” 你先別满意,“满意什么?” “但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的黑头髮,”海瑟薇挑了挑眉,语气变得严肃,“贤王查尔顿和末代国王罗厄尔,他们皆有一头光彩夺目、如阳光般耀眼的金髮,那髮丝仿佛流动的黄金,柔顺而美丽,象徵著他们高贵的血统与天赐的荣耀。可你,却是黑髮, 没有耀眼辉煌的金,只有黑暗的阴影,笼罩著你的头顶。不过—你也不用太过灰心,毕竟吾对你有一个不错的印象—自北而来的猎龙人啊!诚心实意地敬奉天神,向天神证明你为王的决心与资格吧!吾有预感,你仍是有那么一丝丝可能戴上王冠,成为吾王的。” 啊?我做法兰国王? 你认真的? 第245章 她掳走了很多好男人! 第245章 她掳走了很多好男人! 绿龙迁徙后,法兰边境的各大猎团解散重组,一部分人退休,一部分人支援巴迪亚行省,剩下一部分留在法兰伴同魔女行动。 原本阿斯让还好奇,那些投奔天神教的猎龙人都是什么来头,能有多少猎龙经验?要知道那批趁势退休的猎龙人大体分为两类,少部分是挣够了钱的,大部分是认清这行没什么盼头的炮灰,想要重操旧业的人不说没有,但绝对少之又少· 不,等等,是我疏忽了,我忽视了一些人一— 一些因罪入狱的人。当神官带领阿斯让来到营地深处时,阿斯让立刻发觉,这些全副武装,喧譁打闹的所谓“猎龙人”,几乎全是脑袋上留有刺青的罪犯。 这种大面积的面部刺青,基本只有犯下重罪乃至死罪,却因各种原因没被推上刑场砍头的人才会有。边境猎龙人为何风评不佳?这些人正是推手之一。在过去,法兰的一些重刑犯和死刑犯会以流放边境猎龙为由逃脱罪责, 后来法兰矛盾日渐激化,重刑犯牢底坐穿,死刑犯不是钉上十字架就是当街砍头,上述规定基本不再施行,然而这又產生了一种特殊情况一一即使不谈流放边境的死囚猎人,猎龙人本身也是激情犯罪的高危人群。 犯下重罪的猎龙人应当如何处罚?魔女们给出了答案:刺青羈押,必要时再行启用。但显而易见的是,这批人对魔女怀恨在心,一有机会就投靠了天神教。 “怎么感觉这里除了我都是人渣?” 神官摇头,对阿斯让说道:“敬奉神,神便给予赎罪之机。” “赎罪?我看他们正不怀好意地盯著我的女奴,为了避免他们再次墮落,我能过去修理他们一顿吗?”说著,阿斯让站到依莲尼亚身前,挡住那些居心回测的视线。 “阁下切勿衝动,”神官说,“神赐的圣酒,是他们踏上赎罪之途的启程门票·——” “汝喝过圣酒没?”海瑟薇说,“若未饮此甘露,汝可揍不过他们。不如交予吾等,重述神之言。” “我不想用我的女奴,去赌他们记性好不好。”阿斯让看向神官,“我记得您身上就有一瓶圣酒,您能將它赐给我吗?” 海瑟薇愣了愣,在她的认知里,阿斯让极可能是精灵那边的人,难道他没从精灵那里听过圣酒的负面作用吗?海瑟薇对精灵没有好感,但也没什么恶感,谁让精灵给的实在太多了呢?要是没有精灵给的钱,她爹怎么把“热乎窝』继续开下去!那多事的臭老头,还有她那个矮子叔叔,早该喝西北方去了! 不行,我得劝劝他,不然以后还怎么和精灵做生意。 海瑟薇轻咳一声,说道:“汝还未做好准备,依吾之见———“ 然而神官和阿斯让都无视了她的话。小时候她的父亲母亲谈话时也是这个样子,根本不把她的话当话。 “你准备好接受神的力量,以及神的考验了吗?” “我准备好了。” 其实不找神官要这东西喝也行,再说阿斯让手头也还藏了不少用梅的血製成的隨身“圣酒”,但他不想太过招摇,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毕竟按道理讲,普通人绝无可能一对一胜那些喝过圣酒的信眾,何况一对多呢? 他从神官手里接过小瓶,將瓶中的圣酒一饮而尽。 当海瑟薇看到神官收回空荡荡的透明小瓶时,她住了。 就为了一个半精灵女奴,他-—·-他把圣酒全喝光了?他真的不知道圣酒—不,他肯定知道,即使精灵不说,神官也会如实告知他.所以说, 他和他背后的半精灵女奴,究竟是什么关係?他们真的是主奴关係吗?啊, 还是有可能的,没人想把自己的財產拱手想让,但—但有没有另一种可能,他们其实是超脱主僕的恋人关係呢?!或许这可能性很低,但绝不为零! 不,不低!他为这个半精灵喝下了圣酒,还帮助精灵搭救同胞,而我刚刚摸他的时候,那个半精灵好像还瞪了我一眼呢!他们的关係绝对不简单。 “如我走后,他们对你做出有违天神教诲的举动,你便可代替神制裁他们的罪孽。我相信,如果你的思想和行为均符合神之义理,神便会赐予你审判罪人的伟力。” 看来这神官也不看好那些面有刺青的猎龙人,所以才会对我这个清清白白的猎龙人礼遇有加。阿斯让点了点头,与神官一起讚颂天神。然而他隱约祭觉到,身旁的海瑟薇止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打量看他。 这魔女在想什么? 答:这魔女的思绪正如风暴般翻涌。 她在想:莫非这个从天而降的神秘男人,竟是莱瑞拉大姐说的—-世间罕有的好男人不成?会是这样吗?真是这吗?!他为了保护半精灵,毫不犹豫地喝下了圣酒,而且还是唯一一个耐心听她说话的人·—· 嗯,吾觉得他是,很可能是。 此前,海瑟薇曾带看几分困惑与不甘,向绰號“麻雀脸”的莱瑞拉大姐问道:“这世上真的没有几个好男人吗?” 莱瑞拉是四魔女中最年长,最有故事的魔女。面对海瑟薇的疑问,她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可动摇的坚定: “当然没有。就算有,也不是我们这些魔女所能遇到的。好男人有一个算有一个,不都被卡罗琳、蒂芙尼这类干尽坏事的紫袍魔女藏在家里,玩弄的神志不清、痴痴傻傻了?她们邪恶又狡猾,最喜欢的就是玩弄男子,把他们折磨得神志不清,变成痴痴傻傻的玩物,而且这群紫袍魔女尤其喜欢摆布金髮的男子———-啊,对了,还有那个『弒亲』的法莉婭,她身边似乎也跟著一个相当不错的男奴,不过很可惜,不是你心仪的金髮——..“ 海瑟薇听到这里,心中燃起一股愤怒的火焰,几乎要衝破理智的束缚。 她紧握双拳,声音颤抖著喊道:“啊啊,要把这些可恶的紫袍魔女杀光光! 解救吾的金髮王!” “以后你可不能再手软了,就是因为你犹豫了几秒,卡罗琳才从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里逃脱了!” 其实海瑟薇並非手软,她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在那关键的几秒钟里, 她的思绪如巨浪般翻涌,心跳如军鼓般激动,甚至激动到忘记了她精心准备的吟唱词。 她必须念出那台词,她为此冥思苦想了好几个月!然而就在那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胸腔轰鸣的心跳声。 海瑟薇为此懊恼至极,每每回想起来,她都恨不得立刻將时间倒流,把那段被她遗忘的吟唱词牢牢记住。喉,苦恼。直到今日,她都没能那段吟唱词的完整版本,烧起东西来都觉得没劲。 莱瑞拉见她愁眉苦脸,便告诫她:“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埋怨自己去找点乐子,让你自己开心点儿吧,接下来我们有要事处理,不能再出岔子了。” “我喜欢烧东西,但现在烧东西都让我提不起劲了。”海瑟薇神情忧鬱。其实除了纵火,她还喜欢用那种“古怪至极”的口吻说话。唉,“古怪至极”是莱瑞拉大姐的评价,莱瑞拉大姐最討厌她用那种口吻说话了其他人·也没人喜欢! “很正常,烧东西哪有什么意思?也就烧人还算有趣。”说到这里,莱瑞拉神神秘秘地问她:“海瑟薇,你知道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是什么吗?” “我知道,是亲手把仇人绑在十字架上,然后在他脚边堆满秸秆和乾柴,再然后一一” 莱瑞拉拍手打断她的话,“显然,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就是从那些自视甚高的蠢女人手里,夺走她们心目中最宝贵的东西。” “啊,再当著她们的面烧掉。” (这里插句题外话:那天阿斯让、法莉婭和梅先后打了个三个喷嚏。“以后少碰那贱猫!”法莉婭擦看鼻涕怒道,“再沾一身猫毛,看我还让不让你爬上我的床!”) “..——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先忍忍,”莱瑞拉说,“等我们制服了那个“弒亲的法莉婭”,我、姬恩还有玛莉提丝,定要当著她的面,狠狠玩弄她的男奴,弄上几天几夜!·——.那个野惯了的臭村姑、死小鬼——..·居然敢笑我的雀斑丑—!从没有哪个男人敢笑我的雀斑丑,从来没有,他们都夸我的雀斑可爱..我要让她的男奴当著她的面亲吻我的雀斑,再让她的男奴面对面贬损她这个乳臭未乾的小东西—.” 海瑟薇向天神发誓,那时莱瑞拉大姐的阴森表情確实把她嚇到了。 “呢,莱瑞拉大姐——“” “海瑟薇!!!” “啊,我、我好好听著吶。” “你必须马上打起精神,”莱瑞拉阴沉著脸,“试想一下,那个可恶的臭小鬼一一我说的是那个法莉婭,不是你。你试想一下,假如那个可恶的法莉婭哭看跪看,求你不要放火烧死她的男奴,又或者那男奴哭看跪看求你不要烧死他,就像你那仇人,哭喊著『我什么都会做的,求求你不要放火”, 呵呵—呵呵呵——你会不会很兴奋?” 唔,的確很刺激,海瑟薇咽了口唾沫,她想,我得好好编排下台词了。 “啊,我就知道—·海瑟薇,你夹腿了。” 啊,不行,我不能这么做。海瑟薇慢慢绷紧膝盖,妈妈说女孩子不能做这种不雅动作。如果这话是臭老头说的,她才不要听,可既然是妈妈说的—还是注意点好。那臭老头可恶的很,骂她是潜在的纵火犯,还说再玩火就要把她的手绑起来·.好吧,他倒没说错,我確实喜欢玩火。 因为我是梅莉丝的转世,我的魔力对火元素有看旁人难以企及的亲和力,我召唤火,火也在召唤我。自我出生的第一天起,天神就在暗中启示看我! 可恶的臭老头,敢骂我有病?我没病,爱玩火也不是什么怪癖! “你很兴奋,对吗?我看到你的魔力都在手舞足蹈了。” “是——”海瑟薇粗重地呼吸著,“我好想烧些什么———“ “先忍忍,姬恩暂时有事,你要是失控了,谁来制止你的火焰?”莱瑞拉让从海瑟薇身上掏出一块打火石,“玩玩你自己的打火石。” 海瑟薇敲起打火石,梢稍缓解了下症状。 “有件事你没忘吧?”莱瑞拉说,“凯萨琳大人说了,那个『弒亲的法莉婭』身边,也有一个擅长火焰的叛教魔女.那个魔女背叛了凯萨琳大人的信赖,同时也背叛了伟大的天神。” “她背叛了天神,天神便將她拋弃,即使她的体內流淌神血,”海瑟薇的眼中闪著火,她知道那魔女的名字一一梅,“神护佑我,她无法撼动我的火焰。” “我们四人必要將周遭元素牢牢掌控在手中,如此一来,不管那臭小鬼有多少魔力,她都得乖乖低头,向我们投降。”莱瑞拉目光凌厉,“解决掉那个臭小鬼,我们就可以试著挑战蒂芙尼了··只要我们做好万全准备,她还能像摧毁原来的失乡会那样,轻而易举地摧毁我们吗?不,是我们轻而易举地摧毁她———我要拔下她的皮,祭奠我的战友。” 她摸了摸眼角的泪纹,“艾丽萨那个失心疯,居然想找北方的原始精灵合作—.要是把那绿龙王交给我们..算了,毕竟那傢伙的夙愿就是毁灭她的家乡·——没法跟她做同路人。姬恩都没她魔。但如果有她在,我们五人就能稳稳拿下那个没爹没娘没教养的嘴臭小村姑,哈,那小鬼以前还迷迷糊糊地管蒂芙尼叫过妈,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管仇人叫过妈,呵呵·.— 呵呵呵——我得问问她被蒂芙尼逼著『弒亲”时,表情究竟有多精彩———“ 海瑟薇不停敲著打火石,闪烁的火让她渐渐平静下来。仔细想想,她和法莉婭无冤无仇,现在她更想关注另一件事:“蒂芙尼真的掳走了很多金髮美男子吗?” “当然,她掳走了很多、很多——.相当多—..不止是金髮美男子,我看法兰的好男人全被她掳去圣都,献给那一个个紫袍魔女了—..“ 第246章 这是一种折磨 第246章 这是一种折磨 “剑在魔女面前有用武之地吗?” “有,必须有,当你把剑架在魔女的脖子上时,你就会发现那些用鼻孔看人的魔女其实和妓女没什么两样,她们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抖抖你的剑,让她们脖子上的白皮肤流一点儿血,接看你不管提什么要求,她们都会答应。” “差不多得了..別把你做的美梦说得跟真的似的,没人能把剑架在魔女脖子上,就算夜袭,那些婆娘身边也会守著三五个看门犬似的蠢货。” “哈,你被人关了多久?” “前几个月才跑出来,怎么了?” “怪不得你没听说过圣都的斗剑奴暴动,据说那些斗剑奴杀了不少魔女,什么法袍衣服全扯烂了,也算临死前爽了一把。喂,那边那个新来的小白脸,你瞅啥?” 几个脸上纹看刺青,聚在一起交谈的猎龙人恶狠狠地朝阿斯让望去。 阿斯让迎著他们的目光,说道:“我的肤色很健康。” “脸上那么乾净,我看你就是刚才他说的,守在魔女床头的看门犬。那些婆娘赏了你多少钱?哥几个砍死一头绿龙,估计也没你陪睡来得多吧?居然还养的起精灵女奴。晚上当心点,別玩太疯,別睡太死—” “只有见不得光的东西才会在晚上搞事情。” “你很囂张啊。”中间那个刺青男举起拳头,“知道我脸上这东西怎么来的吗?我在酒馆里一拳打死了一个出老千的混蛋,你想试试我的拳头有多硬吗?” “他刚喝过圣酒,就算拳头没你硬,也能给你手腕撇断。” “咱们几个一起上。” “我们没那么熟吧?” “你他妈的—..-难道你们不想把他身边那个女奴抢来玩玩吗?反正是个尖耳朵,神不会怪罪我们的。” “我不想,”一个刺青男主动退出,“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你他妈犯的是鸡姦罪吗?” “是。愿伟大的天神原谅我的罪。” “呸。”率先挑事的刺青男朝地上吐了口痰,继续喷垃圾话。 眼看他们要怂,依莲尼亚竟主动上前一步,顺势摸走阿斯让腰间的短刀,“主人不必多虑,余有能力保护自己。” 她让阿斯让解开项圈上的铁链,挑地望著那个挑事的刺青男人。后者从未受过如此羞辱,破口大骂地冲了过来。 “余修炼百年,未必没有胜算。”依莲尼亚叫阿斯让放心,面前的刺青男人看上去凶神恶煞,但他的速度远不及先前那个舞锤的矮人刺客,他的胃里没有新鲜的圣酒,血管中没有魔力奔流,依莲尼亚能看清他的每个动作, 身体的反应也能跟得上一一不只是跟的上,她比他快得多。 原本掛在项圈上的铁链成了依莲尼亚的第二把武器,她拽起这铁链朝刺青男挥去。那男人不知出於什么心理,竟不躲不闪,直到身上被铁链鞭出一道极深的血印,他才反应过来,圣酒赐给他的力量已然淡去。 阿斯让看著男子因剧痛而半跪在地上哀豪,晓得胜负已定,然而他还不能掉以轻心,他必须帮依莲尼业盯住其他人的东西,防止他们一拥而上。 眼角的余光里,依莲尼亚主动上前,对著男人的下巴就是一脚,直把他踢得昏死过去,顺著力向后仰倒,与此同时,目光冷峻的半精灵用力提住男人的头髮,手中短刀几乎贴看男人的头皮滑过,刃过之处,寸发不留。 “余无需睡眠,”依莲尼亚挥手甩去男子的头髮,铁链隨之作响,“欲骚扰吾主,还请想好下场。” 她冷冷地环视一圈,握住著铁链回到阿斯让身边,重新把铁链的另一端系在阿斯让身上,不再发言。 .挺厉害的。阿斯让发自內心地感慨道。 看那些猎龙人的表情,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过来找麻烦了,除非他们能马上喝到圣酒,否则这些喧譁的猎龙人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但天神教对於圣酒,也就是天神之血的管控尤为严格。 神官们声称圣酒的副作用是天神降下的试炼与考验,受赐圣酒者必须忍受那份痛苦以证明自己的虔诚,可这不过是天神教操控信徒的手段而已。他们通过圣酒让信徒在神秘的力量中感受痛苦与狂喜的交替,进而更加依赖天神教的控制。 阿斯让比谁都清楚,再坚强的意志,在天神之血发作时的剧烈痛苦面前也会显得脆弱不堪。普通人根本无法忍受那种犹如烈火灼烧、方蚁噬心的折磨。即便他拥有圣树的赐福和庇护,依然了相当长的时间,才或多或少地习惯了那种疼痛,而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补充过梅的血了。 天色暗下来时,那熟悉的、如同万蚁噬身般的疼痛再次袭来。阿斯让咬牙忍耐,但那如针刺一般的痛感已从四肢蔓延至全身,仿佛有无数的蚁群在他的皮肤下疯狂地啃咬撕扯。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在帮助这些蚂蚁撕咬他体內的神经。说是习惯了这种疼痛,可每次发作时,他依然倍受煎熬。 在离营区腹地较远的地方,民工们扎好了一个新的简易帐篷。这里远离喧闹的营区中心,四周相对安静,只有夜风轻轻拂过帐篷的边缘,发出沙沙的声响。 依莲尼亚扶看阿斯让住进帐篷,点燃烛灯,关好帐门,从行囊里迅速取出层层裹藏的天神之血,转身走回阿斯让身边。 “不用—.”阿斯让低声颤道。 帐篷里昏暗的光线掩住了脸上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汗水顺看他的额头滑下,但他的声音依然坚定,“我还忍得住。” 梅的血必须省看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启封。 依莲尼亚有些犹豫,但她还是按照阿斯让说的,把手中装有梅血的坚硬小瓶用布条层层包好,重新塞回填满的夹层里。 “不—別放回去—以防万一。” “余明白了。”依莲尼亚微微点头。 帐篷內一片寂静,只有阿斯让的粗重呼吸声时不时打破这沉闷的空气。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阁下还好吗?” 她看见阿斯让的四肢微微颤抖,看见他的身体时不时抽搐,內心不由担心起来,眉毛更是罕有地向內挤了挤。 阿斯让强忍著身体的反应,尽力控制住自己,他很想说些什么,但他害怕他一开口,那些逞强的话语便会因疼痛而扭曲一一快把血瓶给我,他真的很想这么说。 临行前影梅警告过他:“如果换成梅,我想她不会同意你撇下她跑那么远。这些血显然不够用。” “再多就装不住也藏不下了。”那时他看看影梅的眼睛,希望他的话语能通过这双明亮的眼睛传进梅的內心。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梅似乎把这扇窗户关上了。她没有回来,也没有和法莉婭一起拦住他。 “她很害怕。”影梅嘆了口气,“菲奥娜害怕背叛你们,梅也害怕。假如当初梅的养母亲自出现在法莉婭的凯旋式上,亲手向她送去那张纸条,我不確定梅还会不会把那张字条公之於眾。梅一直担心天神教的人找上她,而那个『她”,大概就利用了梅的这种心理,『她”曾向梅说自己会保护她, 可实际情况却是—:『她』在凯萨琳、在我们的养母面前派不上丝毫用场。” “那我更要提前会会那四个魔女了。”阿斯让说,“顺带一问,你们的养母很强吗?” “她逐渐老去,而我们已长大为人,多亏了你哟。” “开个小玩笑。论起实力,如今的我们並不虚她———.大概吧。下次见面时,也许我们就要和她决出生死了。” 痛感逐渐加剧,但阿斯让仍然记得:那时候,影梅的语气相当勉强。 “阁下。” “阁下?” “阁下!” 有人在喊我,依莲尼亚在喊我。 阿斯让想,我得回应她。 他微微动了下头,额头上的冷汗顺著脸颊滴落。 依莲尼亚擦掉他头上的汗,“阁下刚刚在喊法莉婭和梅的名字,故而余有此一问,阁下是否还要继续忍耐?” 阿斯让固执地点点头。 第247章 火与烟的滑稽戏 第247章 火与烟的滑稽戏 不,不太好,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但愿没有流血— 圣树赐福全力运作,在阿斯让的意志摇摆不定时,慢慢抵抗看天神之血的戒断反应,等到全身的刺痛感慢慢减弱时,阿斯让长长缓了口气,他再次扛住了天神之血的侵蚀。这瞬间,赐福仿佛衝破了某些无形的阻碍,迅速流经阿斯让全身,短短几分钟时间,先前那股难以忍受的刺痛感完全被这股暖流所取代。 只是痛感消失之后,那种虚脱的感觉仍需要时间恢復。魔女在短时间內过度透支魔力,也会產生类似的脱力感,但她们的身体能再造並储存魔力, 很快就能缓解这种症状。 阿斯让曾听法莉婭向莉莉她们解释过: 关於魔力的產生,有两种说法,体內生成说认为子宫不仅是储存魔力的器官,同时也是生成魔力的器官,自然生產说认为魔力並非来自魔女自身, 而是源目神秘的蓝月,子宫只是单纯的储魔器官。 但不管採信哪种说法,都不会改变一个基本的事实:自圣都始建之日起,魔法便成为了魔女的特权。 像菲奥娜,她的魔力恢復速度较为缓慢,可她透支魔力后的表现,依旧比阿斯让强上不少,至少那会儿她的脸上还有血色,而阿斯让连提裤子这种事都得由依莲尼亚代劳。 再看依莲尼亚那淡然的表情,阿斯让颇有种自尊心受挫的感觉—— “阁下勿要再盯著余看了。”她移开了视线,她闭上了眼睛,她低垂著耳朵—..她神色如常,可她绝对害羞了。 阿斯让压低声音,虚弱地说道:“別闭上眼睛。” ......” 依莲尼缓缓睁眼。 “也別闭上耳朵,”阿斯让继续捉弄她,“要保持警惕。” ......” 依莲尼亚不动声色地挺起耳朵,接看背过身去。 她確实害羞了,这点毋庸置疑。 阿斯让心有疑惑,依莲尼亚为什么这么做,她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大胆的举动?是因为她死板认真的性格吗?这可真是把我害惨了。 “依莲尼亚——下次別这么干了。” “为何?”依莲尼亚问,“是余做得不够好吗?” “听—不是—你做得够好了— “余虽年长,但余自知经验浅薄、实无魅力,”依莲尼亚的语气严肃又认真,“家父曾言,人贵有自知之明,阁下无需宽慰。” 阿斯让硬著头皮说:“...—我是认真的,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但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余以为,法莉婭阁下不会介意,”依莲尼亚半赌气地说道,“阁下实无担忧必要。倘若法莉婭阁下真心介意,又为何亲自命余同阁下结合呢?” 她肯定会介意,但她不会表露出来,法袍束缚了她,魔女的身份束缚了她,她会小心面对那些真正能够威胁到她的人,可在面对那些她认为不具威胁的人时,她又要藉机耍弄她的“主人威风”了。 “你在我心里很重要,但绝对不像你想的那般重要,努力吧,向你的主人证明你的价值!”阿斯让有个猜测,也许法莉婭就是用这种想法麻痹自己的,这猜测绝非臆想,因为法莉婭真在某本讲述奴隶主如何控制奴隶的书籍上,重点圈划过类似的句子。 法莉婭太害怕失去了他了,然而,除了魔女间流行的这套方法论外,她找不到其余任何可以信赖的,永远抓住阿斯让心的办法。前些日子,阿斯让拿看法莉婭穿过的那套女僕服,问她还要不要办婚礼了,她支支吾吾地说不要,“感觉婚姻没有主奴契约可靠。” —-你就作吧。阿斯让从不否认,他在某一方面欠缺自控能力,若法莉婭加以约束,那倒还好,然而她没有。 “阁下年方几何?” 为什么问这个,“二十五岁。” “还好,”依莲尼亚说,“三年之后,阁下仍是身强力壮的年纪。” “三年?” “余仔细算过,三年后的十年时间,是余最后的机会。”依莲尼亚用淡定的语气说出了一句叫阿斯让没法淡定的话,“精灵与半精灵生育机率要比常人小上十倍乃至十数倍不止,届时还望阁下多加努力,余將尽力配合。” “?” 啊? 我觉得应该是我听错了。阿斯让抖了抖手。三年之后再说吧, 他现在对依莲尼亚產生了些许阴影,需要时间淡化治癒。 而就在阿斯让犹豫到底应该沉默,还是另起一个话题时,帐外忽然传出了某些动静。 “呵,漆黑的夜幕终於降临,正如命运早已预示的一般!这腐朽且充满罪孽的世界,註定要在命运的洪流中坠入黑暗的深渊。你们可看见了吗?这不洁的天空,这扭曲的大地,正一步步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每一片星光都在颤抖,每一缕光明都在消逝,黑夜在肆无忌惮地扩张,白昼则如残烛一般, 渐渐微弱,直至被彻底熄灭—!” “然而一一即便黑夜无穷无尽,即便黑暗似欲吞噬一切,吾也绝不会屈服於这虚无的侵蚀!只因吾之內心,燃有天神的火焰!那是逆天改命的力量,是抗衡宿命的勇气!” “看啊!诸神的火焰將在此刻,於这无尽的黑夜中燃起,化作吾等前行的灯塔,照亮那通往未来的道路!这一道火光,不仅是吾等反抗圣都的吶喊,更是吾等对抗黑暗的誓言!纵使这世界被罪孽污染,纵使光明消逝殆尽,吾依然会在这黑夜中站到最后!吾將成为守望尔等的辉光!” “呢哈哈哈哈一一!!!烧吧,烧吧,烧起来吧!” “以神之伟力为引,以吾之虔信宣誓一一!那灼热的烈焰,將在虚空中绽放!黑夜啊,颤抖吧!因吾手所点燃的,不仅仅是区区火焰,而是希望之光,抗衡黑暗的火种!来吧,烈焰,回应吾的召唤,回应神的期待!尽情地燃烧吧!吾將以汝为刃,斩断这无尽黑暗!” “从此刻起,黑夜再无霸权,光明將隨吾之步伐重返大地!呵—篝火已燃,黎明未远矣!” 依莲尼亚掀开帐帘,扶看阿斯让走出帐篷。海瑟薇说过几天再来找他们,但她显然没让他们等太久,如今她又一次出现在要塞外围的临时营地里,一边放声喊看扰人清净的古怪台词,一边用魔法点燃营地里的一座座簧火堆。 怪不得营地里每隔几步就要设置一个篝火点,阿斯让原先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如此多的篝火,大概都是给海瑟薇一个人烧看玩的。 当越来越多的篝火被她点燃时,整个营地仿佛化为火光冲天的火场,比白昼还要明亮。 这带来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敬奉天神的同胞们啊!都听好了!咳咳咳咳咳咳·...不论白天还是黑夜,天神始终与吾等一一咳咳咳咳咳咳一一同在!这火焰绝是凡火,而是神赐的...咳咳咳咳咳·..而是神赐的怒焰!它將地化作吾等的盾与剑..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烟太多了。 幸好阿斯让和依莲尼亚的营帐处於上风口,而那些处於下风口的猎龙人,很快便陷於烟燻火燎的悲惨境地。而海瑟薇本人,也在烟雾与火光中剧烈地咳嗽著。 渐渐地,咳嗽声此起彼伏,而后又很快混杂进阵阵怒骂声。场面很快混乱起来,一群忍无可忍的猎龙人再也按捺不住,愤怒地掀开帐篷,手里提著早已准备好的水桶,一窝蜂地衝进烟雾里。 “咳咳——-你这乳臭未乾的臭小鬼!”烟雾里,一名猎龙人愤怒地吼叫著,“都他妈警告过你多少次了!还来是吧!这次非得好好治治你不可!咳咳—.” 另一个人也跟著吼起来,声音沙哑而愤怒:“这次非得好好治治你不可!咳咳.··別他妈往火堆上泼水!咳咳咳···咳咳咳—·..白天不都商量好了!都给我往那死丫头身上泼!” “她是魔女”有人在烟雾中小声嘀咕,但话音刚落就被更大的吼声淹没: “有种把我们全烧死!看神官扒不扒掉她的皮!咳咳—..草!我的眼晴进灰了·—咳咳—.” 猎龙人们一边咳嗽一边叫骂,仿佛一场滑稽戏。远处烟雾繚绕,没几个人能看清方向,不是撞到火堆,就是互相绊倒在地,水桶里的水四处泼洒, 有些人甚至失手將水泼到了同伴脸上,激起更大的爭吵.· 不过,仍有一些人找准了海瑟薇隱匿在烟雾中的模糊身影,大吼著朝她身上泼水。 “干什么!干什么!”海瑟薇尖叫起来,“尔等疯了不成!咳咳———尔等——尔等竟敢用污秽之水浇灭神炎!停手!咳咳咳,给吾停手啊!不要再往吾身上泼脏水了!阿、阿、阿嚏~” “快滚吧!”有人骂道,“下次再来试试!看我们不剥了你的皮!没爹没妈没教养的蠢货·— “汝———汝怎么敢骂吾没爹没妈!”海瑟薇尖叫著破了音,“吾要烧烧烧烧烧死你们!唔哇哇啊呀!!!” 似乎又有一盆水浇到了她的头上。 “还不快滚!” “鸣鸣鸣,你们给我等著——!咳咳———”海瑟薇的声音尖锐而委屈, 泪水与被泼湿的头髮混在一起,顺著她的脸颊滑下。她显然不甘心逃走,但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反击一一浓烟呛住了她的嗓子,害她没办法念出很酷的台词,而且那帮人手里还提著满满一桶水—.她討厌水! 於是,这酷爱纵火的小恶魔决定放弃反抗,不得不带著满腔的怒火和委屈,转身衝出了混乱的营地。 在阿斯让和依莲尼亚的注视下,她小小的身影迅速穿过浓雾与暮色的交界处,直到完全没入夜色之中,消失无影。 “余生有百年,可余从未见过如此顽劣的孩童。”依莲尼亚眼依旧凝视著海瑟薇消失的方向,她还在思索刚刚发生的一切,作为一名半精灵,她的生命比常人长久一些,她曾在灰石堡见过好几代小孩,但眼前这个怪异的、 满腔怒火的身影,依旧让她感到异。 “你觉得她单纯只是叛逆和调皮吗?”阿斯让低声道,“如果她的父亲所言不虚,那她很可能得了一种怪病。” “病?” “一种得了就会痴迷火焰的怪病,这种病会逐渐侵蚀一个人的心智,让他们对火焰產生无法控制的执念,从而驱使他们不断纵火,並以此为乐。” 依莲尼亚的脸色些微凝重,她回忆起海瑟薇那执的表情,以及她对火焰的痴迷与狂热。当海瑟薇凝视火焰时,她的眼中总是闪烁著某种危险的光芒,仿佛她的灵魂已与火焰融为一体。 ““.—-她还是位擅於操纵火焰的魔女。”依莲尼亚轻声呢喃。 阿斯让严肃道:“这病会毁了她,也会毁掉她周围的一切,若不加以控制,她对火焰的痴迷迟早会酿成无法挽回的灾难—·-依莲尼亚,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她说过什么?她说:『给我等著』。” 依莲尼亚点了点头。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守著你—晚点等我睡著的时候,如果你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记得第一时间把我叫醒,”阿斯让的声音仍有些虚弱,“我担心她今晚还会过来,趁別人睡觉时点一把火—.“” “好。” 依莲尼亚闭目养神,十分钟后,她睁开眼。 “你多睡会儿,这段时间你都没怎么休息吧,你又不是纯血精灵,听我的,再多睡会儿。 一, 过了半小时,阿斯让还是这副说辞。 於是依莲尼亚文休息半小时,之后才与阿斯让换了班。 她感觉帐篷里有些闷,还有些热,可当她瞄了眼阿斯让的睡顏后,她才发觉这是她自己的问题。阿斯让的额头上没有汗珠,而她慢慢开始流汗了。 待在阿斯让身边,她静不下心, 依莲尼亚决定去帐外吹吹夜风。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了那个去而復返的小小身影。 是海瑟薇,她回来了,她准备做什么? 依莲尼亚赶紧喊醒阿斯让。 第248章 王必须威猛如虎!你呢? 第248章 王必须威猛如虎!你呢? 火是什么? 火,是神罚。 火焰,曾是神怒的化身,带著审判的烈焰降临人世。 吾的火焰不是凡火,而是神明对尘世的裁决,是净化与毁灭的最终宣告。每当火焰燃起,天地间便响起了无形的审判钟声,那时,吾之眼与神之眼同在,直视著每一丝罪恶与污秽。 火焰燃烧方物之时,便是火焰审判方物之刻。它不分贵贱、善恶,只凭靠孽的轻重决定它的裁决。它在邪恶的旧质上舞动,將腐朽与墮落吞噬殆尽,它让无罪的新质诞生,灰撒入大地带来新一轮生机。 吸血的虫子有罪,该烧! 这些隱匿在黑暗中的邪恶生灵,这些靠吸食他物鲜血的寄生者,早已犯下了不赦的罪行。它们的存在本身,便是对神的褻瀆。吾的火焰,便是对它们的终极裁决。炽烈的火舌將它们包围,吞噬它们的躯体,让它们的罪恶隨风散去,化作虚无的尘埃。 “海瑟薇,你在做什么?” “我被蚊子咬了。” “你当然会被蚊子咬,这些东西是拿来驱蚊的,你却想把它们烧了!你在想什么?!” 啊,身上的包好痒,好疼,好討厌一一当然,父亲的巴掌更疼。 但无所谓,吾不求凡夫理解吾的良苦用心!驱蚊有何用,它们会跑去吸其他人的血,必须把这些该死的东西统统烧光·.! 还有偷食的老鼠,同样有罪,该烧! 老鼠的双眼里闪炼看罪恶的光芒,它们在阴影中穿梭,像幽灵般侵入无辜者的生活,窃取本不属於它们的东西。它们的贪婪与狡猾的本性同样是种褻瀆,而火焰,则是对它们无休止贪婪的最终判决。它们的身躯將化作灰烬,它们的恶行將在火焰中被彻底焚毁,无跡可寻。 还有鸟·...鸟也犯了同样的罪,该烧。 蛇吃鸟,还吃老鼠,蛇好,但蛇还会咬人,所以蛇也坏,也该烧。 农民养的狗会捉蛇,但这些狗会冲吾狂叫,追著吾跑,所以狗也坏,也该烧。 如此说来,养这些狗的人也坏,也该烧·. 啊啊,没错,神官们说的没错,这世上的一切生来就带有原罪,那些没有悔罪念头的东西,全都欠烧。 “烧烧烧烧—” 对火焰的渴望,如同禁忌的果实,在海瑟薇心中的幽暗角落里悄然生长。在紧张与衝动中,她的心跳如同狂风骤雨般急促,每一次呼吸都带著一丝难以抑制的渴望。 那些扑灭神火的罪人,那些往吾身上泼冷水的罪人·.-他们怎敢睡得如此安稳——..·!他们对神可还有半点敬畏可言?没有、没有、没有! 此刻,海瑟薇的思绪如同被烈焰炙烤般炙热,全身的魔力如跳动的火焰般激盪。 慢慢地,她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来吧,来吧,为罪人带去审判,为天神献上爆炎..—! “这、这火怎么扑不灭?!我、我的妈呀,小姐,你———-你是用酒点的火?!” “你的乖女儿能活到今天真是一个奇蹟,她早晚把你们全家烧死。” “她就是个灾星。” “我女儿要是和她一个样,哈,看我不把她打死。” “她是不是想跟我一块儿玩?” “谁要跟她一块儿玩,她就是个怪胎,小心被她烧死。” “小坏蛋,离我家孩子远点!” —欠烧的罪人太多了。別吵,以后再烧你们—— “海瑟薇——·!求你了,不要再玩火了!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了,好吗?” “来吧,海瑟薇,用你的火焰审判他们,他们是神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不是么?” “动手吧,你还在犹豫什么?” 吾在犹豫什么? 当然是因为..吾得好好想想施法时的台词啊! 那次烧得太隨意了,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火焰是神的裁决,是纯粹而神圣的力量,怎能容许如此草率?如果没有一句震撼人心的宣言,怎么能称得上“神的审判”呢? 海瑟薇望著罪人们的营帐,支支吾吾地喊道:“吾——吾———吾吾乃...! 快想想,想出一句足够好的判罪宣言——! “依莲尼亚,把血给我。” 阿斯让接过依莲尼亚递来的天神之血。在那瓶中,梅的血与葡萄酒混在一起。即使隔著瓶子,阿斯让都能闻到那种令他熟悉,又令他渴望的味道。 要喝吗?不·.还是先再看看情况再说吧。 “做好准备,”阿斯让停顿片刻,决绝道:“”一旦她真的放火,我们就借著这股混乱將她处理掉。虽然很遗憾,但我们只能这么做了。” 依莲尼亚重重点头,以示同意。 坦白讲,阿斯让並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毕竟这中二魔女年纪不大,可如果她真的敢於放火·阿斯让说什么都不会这种哈气魔女掳回法莉婭身边,再简单赏她一套社会化教育,那太危险了。 几片云朵从月亮跟前飘过,夜色渐暗渐浓,几处残存的篝火在黑夜里继续燃烧,一些本该在夜里巡营的人连连打著哈欠。 过了很久,这寧静的夜色都没有被人打破。 海瑟薇只在营地里偷偷摸摸地转著圈,当她高举起手时,阿斯让也握紧了手里的血瓶,可马上她又垂下双臂,浑浑噩噩像个殭尸,不知在发什么疯。 想不出来·.! 根本..想不出来! 吾乃燃尽罪孽的使者——..—!? 太过庸俗,而且也用过很多次了! 再想想“吾乃一一” 海瑟薇再次开口,这一次她的声音略显洪亮,“吾乃神焰的裁决者,汝等罪孽深重之人,將在神之焰中净化、焚毁!这是汝等的终末,是神的圣裁!” “对,对,就是这个———!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想起来了,终於、终於想起来了——! 虽然海瑟薇笑得十分压抑,但她的內心確实舒畅了很多。她冥思苦想了好久,终於在今晚,把这句本该说予卡罗琳听的判罪宣言想起来了! 然而高兴没一会儿,她又迅速消沉下去。这句宣言精简又有力,虽说对付卡罗琳时没有用上,可对付那个『弒亲的法莉婭”时,不就能够用上了? 没错,这句华丽的宣言明显不该用在这帮猎龙人身上—· “你们不配,”海瑟薇阴沉道,“暂且放你们一马———” 然而空手而归未免太不解气,於是她决定去营地的简陋鸡舍里抓几只鸡。不能让这帮人吃太好! 趁著夜色,海瑟薇绕开那些打著瞌睡的守夜人,偷偷潜进柵栏围成的鸡舍里,然而她显然小瞧了这群母鸡的战斗力,两只小手全被啄出了血。 原本她只是肚子饿了,想打个牙祭,可现在嘛·-事情的性质已然產生剧变。 “咬我·——.”“ “敢咬我——!” “畜生,知道吾是谁吗?” “吾乃神之使徒——!是伟大的魔女—梅莉丝的转世—! “被吾吃进肚里—是你们这些畜生的荣幸——! 海瑟薇抓住一只老母鸡,用手提看母鸡的鸡脖子,嘴里窃窃私语地说看什么,缓步走到一处偏远的篝火旁边。 篝火的火舌轻轻舔著空气,散发著温暖而危险的光辉。她的目光被深深吸引,脚步不由得靠近,仿佛她是那不知疲倦的飞蛾,被火焰的光辉引诱著,毫无防备地向前飞去。 真美啊。 海瑟薇在心中轻声感慨,並从老母鸡身上拔掉几根羽毛,献给这美丽的火焰。羽毛落入火中,很快化为灰烬。 老母鸡在她手中剧烈挣扎,试图逃脱她逐渐收紧的手指。 “咬啊,怎么不咬了——-你刚才不是很会咬人吗?”海瑟薇的嘴角微微上扬,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呵呵——.呵呵呵—.”她笑了,笑得很轻,却带著满是恶意的欢愉隨著篝火的跳动起起伏伏,“你越挣扎,我越兴奋——.” “接下来拔掉你身上的哪根毛比较好?” “就这根吧。” 紧接著,她又拔掉一根羽毛,兴致勃勃地在母鸡面前晃了晃。 与之前不同,这次她没有急著將羽毛扔进火堆,而是慢慢地聚集起魔法,用意念点燃了那根羽毛。 火焰迅速攀上羽毛的边缘,燃烧著,发出轻微的啪声。 然后这根燃烧的羽毛就烫到了她的手。 “好烫烫烫烫一一!”突如其来的痛感让海瑟薇吃惊地缩回手指,母鸡趁势挣脱,发出惊慌的咯咯叫声,拍著翅膀狼狐地逃跑。 “哇、哇!別叫!要是被人发现的话———·!”海瑟薇慌忙转身,眼神四处扫视,试图找到那只逃跑的母鸡。然而就在这时,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两个陌生的身影。 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加速,很想杀人灭口。 要是被人发现的话会怎样?”阿斯让好奇地打量看海瑟薇。那只逃跑的老母鸡终究没能逃出生天,此刻它正被阿斯让的大手死死擒住,看上去可怜巴巴。 “我很好奇,这只鸡犯了什么罪,你要如此惩罚它?” 1.” 海瑟薇张了张嘴,但阿斯让没听到任何声音。 “依莲尼亚,她刚刚说了什么?”问依莲尼亚,依莲尼亚也是摇头。 “不要—.不然” “嗯?你的声音太小了。” “不要——·告诉別人,”海瑟薇威胁说,“不然———小心吾烧了你。” “所以,你在害怕什么?怕別人知道你半夜跑来偷鸡吃?”阿斯让感到好笑,“你是魔女,魔女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如果你想吃鸡,何必偷偷摸摸·—.” 海瑟薇抿了抿嘴唇,“吾並非魔女,而是谦卑且恭敬的神之使女,吾等曾向天神立下神贫誓言,戒食荤一一偶尔才吃荤腥之物·总之別跟別人说,尤其是各位神官——-我要是被罚禁闭,你也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她越说越急,声音也逐渐快了起来,最后几乎是一口气把话讲完。 “啊,明白了,我会替你保密的。”难怪梅成了吃货,原来是憋的。 “你们呢?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鬼鬼票票地晃悠什么呢?”中二叛逆魔女眼珠一转,忽然反咬一口:“哎呀?莫非你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吗?若是如此,那我可得收回白天时说过的话了!唉,原来你没有当王的资格啊。” “?” 海瑟薇双手环胸,继续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认真口吻说道:“王在其他方面可以平庸,国家大事,交给教会去处理也绝无问题。但在寢宫与床榻之间,王绝不能是平庸无能之辈!王必须威猛如虎,生育繁多子嗣——. “吾主威猛至极,”依莲尼亚冷看脸,强行替阿斯让挽尊,“奈何余欠缺魅力。” “啊,与吾相比,汝確实欠缺些许魅力—-总体来说。但在某些方面, 汝略强於吾,”海瑟薇望著依莲尼亚的胸口,想像起火焰在她胸前跳跃的姿態,“吾如何做,才能变得同汝一样?” “多吃肉,少说话。”依莲尼亚说。 “还得加上一条,不要滥用魔法。”阿斯让半戏謔地说道。他没有暗示任何他认识的魔女。 “滥用会怎样?” “据说滥用魔法的魔女,不仅长不高,而且长不大,”阿斯让恐嚇道,“你看,你还没我胸口高,如果我是王,我肯定不会对你这样的小丫头感兴趣。看都不看一眼。” “胡说什么,”海瑟薇怒道,“吾认识的几个魔女——姬恩、莱瑞拉、 玛莉提丝,她们——.她们·—.听——“ “瞧,被我说中了。” “没有!” “如果你想和爱蜜莉雅一样有魅力,你就得好好克制下自己了,从今天开始戒用魔法吧!” “谁是爱蜜莉雅?” “我的女奴。”阿斯让指指依莲尼亚“那汝为何不抱著她一起睡觉?” “汝是不是不行?” 这死小鬼! “当然不是,”阿斯让警了警嘴,“你也知道,我初来乍到,又和那些曾经犯过重罪的猎龙人互相看不顺眼,你说我怎么睡得著?” 第249章 计划有变,立刻执行! 第249章 计划有变,立刻执行! “你白天才喝过圣酒,他们铁定不敢惹你。” “但他们敢惹魔女。你被他们泼了一身水。” “哪有?!你摸,我身上是乾的!” “你用魔法把水弄乾的,”阿斯让望著海瑟薇乱蓬蓬的头髮,“但你忘记梳头髮了,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在深夜里游荡的小女鬼。” “你说什么么么么?女鬼——!”海瑟薇抓了两下头髮,这下更像了,“我————我——我————!” “別放火,”阿斯让抬起一只手,“我投降。”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可你已经在调动魔力了。阿斯让盯著海瑟薇的一举一动,说道:“你父亲说你一旦情绪激动,就会放火取乐,而你现在又成了魔女,往我身上点把火应该易如反掌吧?” “算你识相。”海瑟薇阴森地笑起来,两手的掌心处均冒出火焰,“把你手里的鸡还给我—还有,要是敢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阿斯让闻言,不动声色地想道:这小魔女的攻击性远强於法莉婭。如果將魔力比喻成一把枪,那法莉婭好歹在斯泰西的教育下学会了一件事:不把枪口主动对准別人,她发泄魔力时,更像对天鸣枪以作警告,而眼前这个半大雌..咳,熊孩子,则喜欢把枪口对准別人的脑袋。 她的魔力宛如带毒的蛇群,將阿斯让和依莲尼亚包围其中。虽说依莲尼亚无法切实“看到”魔女的魔力,但她依然能够察觉那些暴露在空气中的无形恶意。 然而这次也像之前一样,这些蛇在接触到他们身躯前,忽地退却了。当海瑟薇发出警告时,这股蠢蠢欲动的魔力已然缩回到她的手心,化成了那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放心,不会说出去的。” “把鸡给我,喂!我要活的!”海瑟薇低吼道,“它咬了我,我就要把它身上的毛一根根扒光,全都烧成灰!” “那样就不好吃了。” “啊?” “杀鸡的时候动作要快,要是让鸡死前受到太多痛苦,肉就不好吃了,”阿斯让把鸡牢牢抓住,让依莲尼亚动手宰杀放血,“要像你那样做, 鸡肉只会又酸又柴。” “还有这种说法?”海瑟薇用魔力轻车熟路地“兜”住鸡血,再把这团血球分散看拋向远处,形成点点血斑。 不同生物体的血操控起来难度不一,最难操控的莫过於龙、人、精灵还有矮人的血。魔女们认为血液中蕴含的水元素均受灵魂的高度束缚,即使耗干全身魔力,也很难从大型生物体內抽出足以致其死亡的血液,並且施法过程相当漫长,极度考验魔女的精神专注力,与其如此,还不如用魔力操纵空气与地表中蕴含的大量无主水元素。当然,如果对象死亡,其血液的操纵难度就会直线下降。 法莉婭曾用两对鸡蛋让莉莉与尤尝试控制鸡蛋里的蛋液,其中受精蛋的操控难度要比普通蛋难不少。说起来,那次魔力测试姑且算是成功了,但得知真相后的两个小魔女哭闹了好久好久差点没把法莉婭闹崩溃,“不就是两个鸡蛋——?!” “可它们以后能孵出小鸡。” “长大后还不是要被人吃掉?” “但是—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阿斯让,快煎两个蛋饼来,堵上她们的嘴! “好好好,马上来。” 滋滋火把鸡肉烤得出油,发出煎蛋时也能听到的阵阵滋滋声。这些金黄的油脂在火焰的舔下逐渐渗出,滴落在火堆上,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火光隨看这声音微微跳动。 “能吃了吗?能吃了吗?能吃了吗?”海瑟薇蹲在篝火旁,眼睛紧紧盯著那只烤得金黄的鸡,迫不及待地问道。 阿斯让翻动著鸡肉,“得等一会儿—还有,別说话,你的口水都溅上去了。”梅都没你嘴馋。 “有什么关係?就算汝帮吾烤,吾也不会分给汝吃,”海瑟薇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带著一种理所当然的神情,做祈祷状,“此鸡是献予神的贡品。” “那你还把口水喷上去?” “进到吾的胃里,吾便开心了,吾开心了,神也就开心了。” “神不是让你禁食荤腥?” “你一个新来的,能比我懂天神?”海瑟薇大言不惭道,“吾可是神的女儿!” “確实啊。” 就在这时,海瑟薇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她猛地捂住眼晴,痛苦地怪叫起来。 “怪叫什么?”你的邪王真眼发作了是吧。 海瑟薇咬著牙,痛苦地挤出一句话:“有油滋进我的眼睛里了!” “谁让你离那么近。依——·爱蜜莉雅,给她吹吹眼晴。” 依莲尼亚听到后轻轻走上前,温柔地吹起海瑟薇的眼睛。 海瑟薇揉著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还没好吗?” “已经没事了。”依莲尼亚淡淡地回道。 “不不,我是问他。”海瑟薇指向阿斯让,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那只鸡,“喂,烤好没?!我要先吃鸡腿,臭烘烘的內臟可以给你们吃。” 阿斯让无奈地举起手中的小刀,割开了鸡腿,確认已经烤熟,“好了好了,不过得先架在我的刀子上冷冷。” “看吾的魔法!这样就不烫了。” 一阵风起,带走多余的热量。火焰摇曳之时,依莲尼亚的金髮也隨之飘动。她兴致勃勃地將鸡心、鸡盹和鸡肾串在一起,放在火上炙烤,烤好后放到阿斯让嘴边,轻喊了声:“主人。” “..—我不饿。” “很有营养。” “嗯,但我真的不饿,你吃吧。”是很有营养,但这些东西没有调味料怎么吃得下去? “呵呵,听你女奴的吧!”海瑟薇满嘴油光,“她说你该补补身子,那你就该补补身子,毕竟她是你的女奴,在这件事上很有发言权。” “...—”拳头硬了。 阿斯让抽了抽嘴角,张口咬下苦涩的鸡心,没怎么细嚼就咽了下去。海瑟薇比他吃的还急,狼吞虎咽之下,没多久便把一整只鸡吃的精光,那些拔掉的鸡毛,以及吐出来的鸡骨头,都被她用魔法一起烧成了灰,埋进土里, 不留一点作案痕跡,显然是个惯犯。 “別和任何人提起今晚的事,”海瑟薇再次强调,“也別向任何人提起我。你要的精灵我早晚会带给你。” 阿斯让站在一旁,神情平静,但心里却是另一番念头。我要的是你,过几天就把你拐跑,他心中暗暗想看,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海瑟薇显然没有察觉到他的深意,转身准备离去。 “就这样,吾先走一步。”她快速说著,脚步也隨著语气一同轻快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候,她的身体莫名抖了一下。 “你怎么了?”阿斯让问。 “吾——没事————”海瑟薇倔强地回答,努力想保持镇定,她试图继续迈步,但脚步却变得跟跪而缓慢。没走出几步,她的手突然按住自己的腹部,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听—·..啊—·..好痛·——”她的声音低沉而痛苦,身体蜷缩起来,仿佛腹部的剧痛让她无法承受。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乱,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恐惧。 阿斯让刚要去扶,可就在他动身的瞬间,一圈炽烈的火焰,以他和依莲尼亚为圆心,猛地从地面燃起,將两人隔绝起来。 “走开!別碰我!离我远点!”海瑟薇惊恐地吼道。 火焰高高窜起,遮住她的身影,但在数秒之后,这团依靠魔力燃烧的火焰又忽地消散无形。 阿斯让看到海瑟薇躺在地上,身体因魔力的侵蚀而颤抖不停。她的手指抓紧地面,指甲几乎嵌入泥土中,嘴里断断续续地低语看:“好痛好痛啊——妈妈妈妈——” 阿斯让和依莲尼亚对视一眼,一齐朝海瑟薇奔去。 “?別过来!別靠近我!” “別害怕,我们没有恶意,这是魔力的副作用,对吗?”阿斯让温和地劝诱道,“我刚刚还给你烤过鸡吃呢,相信我,就算你现在用不出魔法,我也不会对你不利,我没那个胆子。现在我带你去休息。” “別过来———.”海瑟薇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抓著地面,缓慢地蠕动著。 这就是魔女,一旦失去魔法,就会从极度自傲变得极度自卑。既然海瑟薇和失乡会的余党是一伙的,那她肯定听说过不少迫害弱小魔女的案例。恐怕失乡会的那几个魔女,就是用这些案例不停恐嚇她,才把她拉进失乡会里的。 “那些盘踞於圣都的墮落魔女,已把我们神之女的名声完全败坏掉了, 你要是不加入我们,法兰的老农也会对你做出这般可怕的事情——!”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你流血了。”依莲尼亚望著她,说道,“必须马上处理。” 海瑟薇闻言,表情更加惶恐,猛然夹紧双腿。她確实流血,而这意味看她—. “海瑟薇。”她想起莱瑞拉大姐的警告,“在不损坏圣教財產的情况下,你想怎样取乐都行,但只有一点,你必须记住,你在找乐子的时候,绝不能耗费太多的魔力。啊,差点忘了,你的身体还没有彻底適应魔力,所以你必须仔细计算你的“日期』,停,別告诉我们,也別指望我们帮你计算, 对我们魔女来说,这是极为重要的私密之事,你自己记在心里。” 我忘记了了了了了了了——! “如果一个魔女没有自保的手段,那她的下场———你懂的吧?我、姬恩、还有玛莉提丝,已经和你说过很多遍了,相信你心里有数。那些愚蠢又自傲的精灵曾对我们的先祖百般抹黑,说我们是野蛮的种族,但在某一点上,他们没有撒谎:这世上的好男人少之又少,绝大多数男人都是可恨的野兽.” 海瑟薇微微扭头,看著那迎面走来的黑髮男子。他的头髮和夜一般黑。 黑髮···黑髮···黑髮是不行的! “你们魔女的被害妄想都太严重了。”阿斯让轻轻嘆了口气,蹲著打量她,“我只对精灵感兴趣,精灵的身材都很好,而你——-我只能说未来可期。” “你真的——”海瑟薇犹豫道,“不会对我做出不轨之举?” “当然不会。” “·那你离我远点。” “你流血了,我帮你看看伤势。” 海瑟薇面如死灰。 “好了,不开玩笑,我会让我的女奴帮你处理,放心吧。” 魔力带来的疼痛让她无法专心操纵魔力与元素,但这只是暂时的,她的体內还有相当庞大的魔力储量。 所以—得先取得她的信赖。 “我是资深猎龙人,你猜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並且还赚了一大笔钱? 原因很简单,我是极少数为魔女服务过的猎龙人,至於我为什么会投奔你们,原因也很简单,那帮墮落魔女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啊——.—你被她们玩坏了。” 你再说试试?阿斯让忍住不快,继续博取海瑟薇的信任心,“..—-算是吧。” “真可怜—“-以后多补补身体吧。”海瑟薇颤抖地说道,“王就別想了—你肯定是当不上了。” “行了,別谈这些,你这种情况我遇到过,而且我也知道怎么处理,”阿斯让循循善诱,“慢慢释放你的魔力吧,不然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严重的话,可能会疼到休克。” 吾—比你更清楚—该怎么做“你还是怕我,”阿斯让嘆道,“那我走远点,让我的女奴帮你处理一下。” 说罢,他起身远离。 依莲尼亚试探著走到海瑟薇身旁,帮她腿间的血跡。她没有过多抗拒。 依莲尼亚的拥抱令她回想起过世的母亲。 那个该死的税更曾在她父亲的酒馆里发过酒疯,与她们一家结下了梁子,某日那个税更鬼鬼票票地往酒馆里放了把火,企图嫁祸给她。那把火烧死了她的母亲,要不是有人目击到了他的身影·...那她—··. 那她就会成为百口莫辩的替罪羊了。 打那之后,她再不敢隨便放火了。 直到她成为魔女。 “你疼得更厉害了。”海瑟薇在依莲尼亚怀里不停颤抖,依莲尼亚关切地搂紧她。 “妈妈—.”海瑟薇呻吟著,她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释放魔力吧,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嗯·..· 海瑟薇缓缓放空魔力。 缓步远离的阿斯让在感受到这股魔力波动时迅速跑进帐內收拾东西。 与此同时,依莲尼亚抱著海瑟薇起身。 当阿斯让飞快收拾好东西,从帐內折返时,他听到海瑟薇在迷迷糊糊间问道:“妈妈——你要带我去哪?” 阿斯让从包里取出一小罐抑魔药剂,低声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250章 失踪之后 第250章 失踪之后 “说说吧,怎么回事。”姬恩交叠双手,用冰冷的眼神扫过桌对面的两名“队员”,“我刚刚外出回来,正准备休整一段时间,结果我听到了什么?海瑟薇失踪了。莱瑞拉,你和那孩子关係最好,她失踪那天你在干嘛?” “呢.” “说话。” “我在做—..听..我在做一些..我爱做的事情,”莱瑞拉目光游离,慢慢把头转向窗外,留给姬恩一个侧影。她的头髮遮住了她的侧脸,藏住了她的表情。 “你这段话里只有两个字的有效信息,”姬恩闷闷不乐地撇著十二根手指的关节,发出连续的咔味声,“下次说话的时候,记得简练一些,不要这么磨蹭,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別这样,我不像你,有些话我没法说的太直白。” “所以你整整做了一天?和谁?” “呢,那倒没有——”莱瑞拉吞吞吐吐道。 此时,沉默了许久的玛莉提丝突然开口,用她那独特而略显刺耳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断了谈话:“確实没有什么特別的,不过是从白天做到晚上罢了,期间我还给她送过两次饭。她不仅霸占了我的製药间,还试图拉看我一起玩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游戏—.不过,我可不想陪她疯玩。” 玛莉提丝说看,露出厌恶的神情,“她现在是越玩越大了。第二天早上,我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身上全是血淋淋的鞭痕,光是治好她的伤就费了我不少精力。” 她这话一出,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为紧张和压抑。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姬恩的脸色更加阴沉。他的目光从玛莉提丝身上转向莱瑞拉,冷冷地盯看她,声音低沉,带看一丝明显的讽刺:“所以你又和哪个神官搞在一起了,是不是,莱瑞拉?我不得不承认,在这种事上,你的胆量一向惊人,让我不得不钦佩。” 莱瑞拉听到这话,脸色微微变了变,隨即她又冷笑了一声,转过头道:“我们都需要自己的方式来泄压,不是吗?你可以跑到外面去挥舞你的冰魔法,做活体冰雕,那我也能和神官偷偷摸摸地搞在一起。姬恩,你別忘了,我们几个差点死在卡罗琳手里。要不是海瑟薇在最后关头回过神,我们现在还能全须全尾地坐在这里和你密谈吗?” “所以你十分清楚海瑟薇对我们有多重要。” 就在空气仿佛要凝结成冰时,玛莉提丝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纠正一下,我解压的方式可不像你们那般恶趣味。” “还不恶趣味?”莱瑞拉嘴笑一声,“你那刺耳的嗓音,连哼个歌都像是用锯子锯木头,还好你捏出来的那些石头小人不会说话,否则它们肯定天天抗议你那可怕的噪音。” 玛莉提丝皱了皱眉,明显不太高兴,但她依旧保持冷静,淡淡地回了一句:“比你鬼叫时好听多了。” “行了,都別跑题,”姬恩敲了敲桌子,“玛莉提丝,你那时候在干什么?哦,我知道了,我猜你当时在替莱瑞拉把门,免得她做的丑事被人发现,还得防止她被人活活抽死·-可之后呢?你似乎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 玛莉提丝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目光冷静地对上姬恩的质问,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她轻轻笑了一声,语调平淡却锋利地反问道:“我要给你们製作寧神魔药和集中魔药。你以为这些魔药是凭空变出来的?附近的药由在我们到来之前,就已经被精灵们自毁得七七八八了。光是考虑如何得到足够多的新鲜药材,我就已经烦的不行了。” 所以神官们默许你们通过海瑟薇,通过她家那个名叫“热乎窝”的小酒馆买卖精灵,他们自己也从中获得了不少好处。想到这里,姬恩哼了一声, 问:“然后呢?你们为什么没去找她?难道你们不清楚再多的魔药,加起来也没有她一人管用?我们要对付的人是法莉婭,“弒亲的法莉婭”,过去我们一直以为这个死小鬼没什么本事,但后来我们都知道了,她学会了蒂芙尼的爆破魔法·蒂芙尼用那个魔法杀死了我们的老师,杀死了她最开始的那批追隨者,而法莉婭用那个魔法杀死了她的至亲我们必须封死那个受到诅咒的该死魔法!而海瑟薇是其中关键。” “海瑟薇有自己的放鬆方式一一放火,”莱瑞拉说,“那天她因为隨意放火,被营地里的猎龙人用水教训了一顿,而就在当天深夜,营地燃起了大火———-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黑夜被撕裂成一片红色的地狱。我们都以为是海瑟薇又惹了麻烦一一她惯常如此,犯了事后总是躲起来,等到风声过了, 再偷偷找我们帮她收拾残局。以前也不是没有出过类似的事情。” “所以等你们发现情况不对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別再所以、所以了,”莱瑞拉的声音隱隱有些愤怒,“我最討厌你这种说话方式,事已至此,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我现在就在替你们善后!”姬恩拍桌吼道,“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凯萨琳大人那里,我们得对对口供,要是让凯萨琳大人知道那天我们都在外面乱搞,才惹出了乱子” “那我们就惨了。”莱瑞拉嘆道。 玛莉提丝冷哼道:“前几天和你搞在一起的神官也会很惨。”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莱瑞拉警了她一眼,又道:“当天与海瑟薇一同消失的,还有一个新来的应招猎龙人,那猎龙人身边跟著一个半精灵女奴,而且还在当天喝了圣酒要不是附近的农夫说他们在那场火灾后似乎看到过这么一个人,我们大概还蒙在鼓里,以为他和他的女奴都在那场火灾里烧焦了呢。” “.—·海瑟薇可以失踪,但不能被人拐跑。” “放心,我们已经把目击者暗中处理掉了。”莱瑞拉说。 姬恩点了点头,舔著嘴唇问道:“不过我很好奇,你口中那个猎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敢从我们眼皮底下抢人?” “我也奇怪,”莱瑞拉说,“那人当著神官的面喝下了圣酒·————-喝下了凡人无法抗拒的天神之血,他怎能忍受住天神之血带来的痛苦?” 空气突然陷入了沉默,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沉重得令人室息。 姬恩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什么?” “法莉婭身边有个擅长火焰的叛教魔女。” “知道啊。” “...—-凯萨琳大人没和你们说过吗?”姬恩讶异道,“那个叛教魔女体內流著的血——...是净化后的天神之血。” “哦,你认为那个猎龙人是法莉婭身边的男奴,玛莉提丝也这么认为,”莱瑞拉慢吞吞地说,“不过,凭我对法莉婭的了解,她怎么可能放任她的男奴离开她的视线?”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了。”姬恩嘆了口气。 玛莉提丝说:“是啊,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如何向凯萨琳大人交代。” “就说她放火之后偷偷跑回了家,然后被她的父亲带著跑了,”莱瑞拉说,“你说凑巧不凑巧,失踪的可不只是海瑟薇一个人,还有她的父亲。” “所以你的魔药也做不成了,”姬恩看了眼玛莉提丝,“她家的酒馆关门了。” “我的確凑不齐材料了。”玛莉提丝说。 莱瑞拉笑道:“但凡你手巧一点—.“” “那你来做?”玛莉提丝怒道。 莱瑞拉耸了耸肩,转眼看向姬恩,岔开话题道:“有一点你说错了,那个名叫『热乎窝』的小酒馆还没关门,有个侏儒守在那里。” “那个臭老头真的跑了?不要我了?” “这是你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赶紧吃点什么吧。” “不吃。” 海瑟薇紧紧抿住嘴唇,阿斯让没有办法,只好用一种略显强硬的办法迫使她开口。 在海瑟薇尚未反应过来时,阿斯让迅速伸出手,捏住她的鼻子。海瑟薇的猛地睁大眼睛,眼神惶恐不安。由於鼻子被捏住,她无不得不张开嘴巴呼吸。 就在这一瞬间,阿斯让將手中的食物迅速塞进了她的嘴里,动作乾脆利落。海瑟薇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嚇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反抗,嘴里已经被塞满了食物。她本能地想要吐出来,但阿斯让早有准备,一只手牢牢抬住她的下巴。 海瑟薇瞪大眼睛,挣扎了几下,但她的力气本就不大,再加上情绪低落,此时的她根本无法对抗阿斯让的力量。她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抗议,但最终只能无奈地咀嚼嘴里的食物,脸上满是委屈和不满。 海瑟薇愤愤地瞪著他,眼中闪烁著泪光,似乎是在责怪他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对待自己,但在阿斯让坚定的目光下,她终於停止了挣扎,眼晴泛起泪。 “再给你半天时间考虑,要么放弃挣扎,老老实实跟我们走,要么就和你的矮个叔叔一起—”阿斯让捏了捏海瑟薇的柔嫩脸蛋,作抹脖子状。 失去魔力的小魔女低低啜泣起来“哭有什么用,你越哭我越兴奋,”他伸手拍了拍海瑟薇的另一半脸蛋,“你的父亲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了,別指望他会回来救你。没听到你那矮个叔叔怎么说的吗?他带著你母亲的画像离开了。” 失去魔力的小魔女用力哭泣起来好吧好吧,硬的不吃,那就让依莲尼亚餵你吃软的。 阿斯让走出地窖,与依莲尼亚换了下岗。酒馆里的矮个伙计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吧檯上发呆——好吧,不是坐,他是站在凳子上的。 “再向我保证一次,你不会伤害她。”矮个伙计忽然说道。 “我想我已经把事情说得够明白了,”阿斯让看著他,“倒是你,你还没在我这洗脱嫌疑呢。” “我和他比亲兄弟还要亲!我说什么都不可能害他!”矮个伙计面如死灰。” 海瑟薇的父亲死了,上吊自杀的。 把海瑟薇拐走的第二天,阿斯让和依莲尼亚带著昏迷不醒的海瑟薇悄悄路过那家名为『热乎窝』的小酒馆,发现酒馆里的矮个伙计正在掩埋尸体。 那尸体正是海瑟薇的父亲。 阿斯让当场把那矮个伙计控制住,將他拎回酒馆审问。依莲尼亚带看昏迷的海瑟薇一同进了酒馆,並在阿斯让审问情况时出门检查那具遗体,回来后她在阿斯让耳边低语:“的確是自杀。” 这个独臂男人给他的老伙计留了一封遗书,遗书十分简短,笔跡也有些潦草:“这儿不是你的家,不要守在这里,这儿迟早会被战火波及,带上我的遗產,赶紧离开吧。但在离开前,还请你帮我料理下后事。把我葬在我妻子的墓地里吧,然后再把我打包好的东西烧掉。若我女儿问起,就说我带上她母亲的画像离开了。我没有能力保护她的母亲,也没有能力保护她。比起亲眼目睹她死去,还不如我先走一步,多陪陪她的母亲。” 阿斯让不好评价这封遗书的內容,也不好评价独臂男人的为人。男人並不总是坚强的,自己在最艰难的时候不也有过一了百了的念头吗? 在矮个伙计的哀求下,阿斯让答应把这封遗书烧毁,只是在这件事上他说了谎。他把这封遗书藏进了腰包里,並在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里,帮忙处理酒馆老板的身后事。 本来老早就该走人的,只是海瑟薇醒后一直不愿配合,阿斯让没办法, 只好临时让矮个伙计陪他演一齣戏,慢慢稳住海瑟薇的情绪。 “你先別激动。”阿斯让听到掛在酒馆外的鱼饼发出了一阵又一阵低沉的嘶鸣声,像是在发出某种警告,“外面是不是有人来了?你去看看情况。” 矮个伙计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慢慢地推开了酒馆的木门,门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哎呀”声。 外面的风带著一丝凉意,吹进了酒馆,让室內的气氛显得更加紧张。他探头向外望去,四处张望了一会儿。 “看清楚了吗?”阿斯让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魔女———那几个魔女来了——! 第251章 魔女之恶 第251章 魔女之恶 被发现了?阿斯让的心中骤然一紧,但他很快压下了这个念头,冷静地思索著。 不,应该不是,白天无事时,他有意带著海瑟薇在周边村落现身过,扰乱天神教的搜索方向,並且这个计划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从昨天起,天神教的搜索重心便不再放在这座小酒馆附近了,外面看不到几个穿红衣服的人。 “来了多少人?”阿斯让摸向腰包。不管是所谓的圣酒,还是现在他手里拿得这瓶混了梅血的葡萄酒,其实都没法带给他太多帮助,圣树的赐福能压制微量的天神之血,但这一小瓶血能保证他在战斗中不会出现戒断反应。 “三个,”矮个伙计的声音明显透著紧张,“当初把小姐——-把海瑟薇带走的就是她们三个。” “就三个?没有其他人?” “没有,但那可是三个魔女!快,你快藏进酒窖里,我出去会会她们,”矮个伙计慌忙催促,“我寧愿相信你是好人,也不愿相信那三个魔女是好货·..今晚你必须把她带走,如果她还闹脾气·..我就替我兄弟扇她两巴掌!要是她继续和这几个魔女鬼混,没两年就要变成一个到处烧人玩的女魔头!” 说罢,不等阿斯让反应,这矮个伙计便拔腿衝出了酒馆。 老实说,如果守在酒馆里伏击,阿斯让感觉还是有不少胜算的。只要乘其不备,当场袭杀其中一个魔女,也足够法莉婭腾出双手,把她们挨个收拾掉了。关键在於出手之后,如何安全地带著依莲尼亚摆脱剩下的两个魔女。 鱼饼栓在酒馆外面,依莲尼亚尚在酒窖里与海瑟薇谈心,酒馆里的矮子伙计又冒冒失失地冲了出去-.-反倒让局面被动了。他可不想在室外同两三个魔女战斗,这意味著魔女们能够火力全开,而不必担心魔法伤及己身。 .不论如何,我得保证依莲尼亚是安全的。 既然拿定主意,阿斯让一口喝掉血瓶,转身朝地下酒窖的入口走去。然而就在这时,他猛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魔力波动。 有什么东西结冰了。 阿斯让听到咔嘧咔嘧的结冰声,这种声音他很熟悉一一这是空气中的水分在魔力的控制下迅速结冰时的声音。 紧接看,是某种重物倒地后的沉闷响声。 阿斯让顿时有股不详的预感,透过细微的门缝,他看到原先生龙活虎的矮个酒倌已然冻成了一块冰石,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一个有看六根手指的魔女俯下身,在冰石上轻轻一点,割下酒官的头。 “你这个疯子,”莱瑞拉拧紧眉毛,“我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你就把他杀了?” “啊,不好意思,我一时没忍住————-他真的太特別了,那么矮,比矮人还矮···-他的身体看上去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姬恩端详著酒信惊恐的表情,笑容十分变態。莱瑞拉知道她的癖好,她爱製作“冰雕”,並且在製作这种恐怖冰雕时,她会用她的六根手指蒙住受害者的脸,完事以后再来欣赏受害者临死时的表情,如果令她感到满意,她就会把受害人的头当作自己的私人藏品。 “看,他的表情多么精彩,这是罪人特有的表情—·没准他犯过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呢?” “拜託,我们是拿他回去问罪的,”莱瑞拉嘆道,“让神官拿鞭子抽一抽,我们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可你却把他杀了。” “天神在看看你们呢。”玛莉提丝淡淡道。 “你很虔诚,”莱瑞拉说,“我们没你虔诚。或许我们可以学你拿精灵撒气?” “莱瑞拉,子不一定管用,多一张会说话的嘴,谎言就越容易出紕漏。”姬恩还在观赏酒馆惊恐的表情,“都记好了:海瑟薇大概在与卡罗琳交手时便萌生了退意,纵火发泄时又被猎龙人们欺负,於是一气之下烧毁了营地,事后害怕受到神官的惩处,连夜逃回家里,与他的父亲一道失踪了。 因为药材生意的缘故,他们和精灵搭上了关係,並在精灵的掩护下跑得飞快。” “凯萨琳大人会相信吗?” “说到底,海瑟薇只是个小女孩儿,觉醒魔力的时间也很晚,论起岁数,我们都能当她的妈妈了——-她胆子小真的再正常不过了,只有像我们一样没爹要没妈爱的魔女,才有足够的胆量直面生死。”姬恩缓缓说道,“老实说,凭她的天赋,谁能违背她的意愿,把她从我们眼皮底下带走?” “还真是。”说得莱瑞拉都快信了。 “然后,在我们的正义拷打下,这位自愿留下来,给他们父女打掩护的可怜的侏儒,终於招认了他们的去向—.而我们在盛怒之下..把他宰了。” “人是被你冻死的,你这杀人狂。”莱瑞拉白了她一眼。 “与我无关。”玛莉提丝淡淡道。 “嗯?难道不是你们一致同意后,我才动手的吗?”姬恩阴笑道。 “是是是,我们也干了。”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空气,一道无形的力量隨著她的动作扩散开来。空气中突然响起微弱的破裂声,伴隨著莱瑞拉的挥手,倒在地面上的冰块被气刃切碎,在这瞬间,破碎的冰块如同流星般四散飞溅,在地面上泛起微弱的寒气。 玛莉提丝站在一旁,目光冷漠而平静。她没有多言,只是微微抬起双手,掌心朝下,指尖轻轻合拢,动作如同祈祷一般优雅而镇定。隨著她手指的下压,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她体內涌出,地面似乎瞬间感应到了她的意图, 开始微微震动。 姬恩丟出酒倌的脑袋,几秒钟后,碎冰与酒倌破损的户体缓缓沉入了地下,仿佛被无形的手掌推动看,逐渐被泥土所掩埋,紧接看,凹陷的地面迁速恢復了原状,整个过程安静而短暂,徒留几丝尚存的寒气,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这侏儒最后指认的方向是这边。”姬恩隨性地抬手指了个方向,“要过去看看吗?” “不想动。” “要我用鞭子抽你吗?” “不是不行,但別在这儿抽。”莱瑞拉说,“之后要怎么办?没有海瑟薇,我可不敢和那臭村姑、小野种硬碰硬。” “很好办,看能不能请到凯萨琳大人出马。”姬恩说。她本就对海瑟薇不够放心,“要是凯萨琳大人因为年龄缘故没了心气,那就只能把这件事搁置下来。” “见鬼,”莱瑞拉骂道,“我们是为了对付蒂芙尼那个恶毒的贱女人才凑到一块儿的,弄不死她,我比三天不洗澡还难受。” “不是三天不挨鞭子?”玛莉提丝讽刺道。 “会死的。” 三个魔女有说有笑地抱团离去,阿斯让望著她们背著阳光的阴暗背影, 又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何为魔女之恶。她们轻贱生命,將人命视同草芥。 门外响起鱼饼的轻哼声,阿斯让確认她们不会杀个回马枪后,轻轻推门,走到马既那边查看鱼饼的情况。这母马也许聪明过头了,它知道用什么姿势,能把自己完美地藏在门板后面,只是这姿势有点滑稽,而且似乎难以主动起身站直。 阿斯让给它餵了点果乾,安抚它的情绪,“安静一点,先自己待著。” 鱼饼不满地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嫌阿斯让餵得太少。 “少贪嘴,哪有时间给你采果子吃,要不我把门打开,你自己去找吃的鱼饼害怕地夹紧尾巴,跪在草垫上一动不动。 阿斯让轻拍它的脑袋,又看了眼魔女离去的方向,转身走向酒窖, 地窖里,海瑟薇正靠著墙角,极为不雅地岔开双腿,向依莲尼亚展示自已被绳子捆住的双手,“疼。” 依莲尼亚淡淡地给出回应:“嗯。” “帮我解开,好不好?”她用一种极为诡异的腔调撒著娇。法莉婭撒娇时的干声音都比她这会儿来的自然。 “不行。” “解开,不然等吾解除了封印,恢復了力量,吾第一个烧你!你这邪恶的半精灵坏种,居然敢用那种苦到胃疼的古怪液体封锁吾的力量!精灵皆是神敌!以后我见一个杀一个!” “见一个杀一个?”阿斯让大步朝她走去。 海瑟薇看到来势汹汹的阿斯让,顿时打了个哆嗦,颤著声音问:“你、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为什么呢?”阿斯让沉声道,“你可以猜猜原因。』 海瑟薇愣了愣,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吾晓得了.—有人来救吾了—.汝懺悔吧!因汝死期將至!我要把你吊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不是用烟燻死,是用火烧死!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忽然笑不动了。因为她感觉阿斯让的眼神比以往恐怖好几倍,像是要吃了她似的,“你———.听——“” 阿斯让走到她面前,轻轻抽了她耳光。 “別—..別打我別打..· 海瑟薇蜷起身体,把脸藏住。 “不打了,这两耳光是我代你爸爸和叔叔打的,”阿斯让冷著声音,“你该长大了。” 依莲尼亚问阿斯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阿斯让点了点头,“上去说。” 海瑟薇的肚子发出咕咕叫的声音。 “她还是没吃什么东西?”阿斯让说,“別太哄著她了,把东西放地上。想吃就吃,不吃就饿著。” “把吾手上的绳子解开!不然吾怎么吃?!” “自己想办法。”阿斯让把果腹的乾粮甩到海瑟薇脚边,同时甩给她一个眼神。 然后酒窖里就只剩下海瑟薇一个人了,四面墙壁不时重复著她肚子发出的咕咕声,好似在嘲笑她。 她已经有好几天时间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肚子饿得生疼。她想,要是依莲尼亚再哄哄她,她就会乖乖吃点什么了,可那该死的傢伙—— 莱瑞拉大姐说得对,这世上就没几个好男人。男人都是討厌鬼, “他真正的目的不会是想要个魔女女奴吧?”海瑟薇嘴唇发颤,“所以才会让她的半精灵女奴过来和我套近乎,然后—-然后再让那个半精灵教我这样和那样的事情——! 她不敢想了,也没有精神想那么多了。她的大脑和胃袋都在催促她,赶紧吃点什么,再这么下去,你一个魔女,就要被自己活生生饿死啦! 咕——·! 海瑟薇咬咬嘴唇,用脚趾勾住边上的乾粮袋,慢慢往里挪,等挪到差不多能够著的地方后,她吃力地弯下腰,把袋子从地上捡起。 真难吃。海瑟薇怀念起那只烤鸡的滋味。 不,不能怀念,就是因为嘴馋,她才被人绑架了! “这就是伟大的天神——..对吾降下的惩罚和试炼!”“ 她大口大口地把食物吃完,但吃完之后还是饿,只好靠睡觉顶饿,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绑架他的可恶男人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这次她没放狠话,“我好饿,给我点吃的———“” 阿斯让从腰包里掏出了一些甜嘴的果乾,塞进她的嘴里。 “別嗦我的手指,很不卫生。” “好甜啊—再给点— 没办法,只好苦一苦鱼饼了。阿斯让把剩下的果乾全餵给她,抱著她走出酒窖。 “—-我那矮个子叔叔呢?”海瑟薇忽然警觉起来,“他人在哪?!” ..” “我—我愿意跟你们走—你们—你们放过他.” “他人呢—你们—你们该不会— “他死了。” “啊?” “他死了。” 海瑟薇猛地开始挣扎,“我要烧了你!我一定要烧了你!” 她张开嘴,冲阿斯让脸上咬去。 阿斯让伸手堵住她的嘴,她的牙齿也很尖,能把人咬出血。 依莲尼亚想把她拉开,被阿斯让摇头阻止。 他把海瑟薇带到酒馆之外,带到矮个伙计死去的地方。 屋外夜色已浓,海瑟薇慢慢停止了挣扎,不是因为怕黑,而是因为感受到了某种熟悉的魔力气息。 只是这股残留的魔力气息,让她感到了恐惧。 第252章 两个选择 第252章 两个选择 夜色如墨,四周静謐无声,只有轻柔的虫鸣从远处传来,仿佛大地在低声呢。树林的夜晚静悄悄,连风都不曾扰动树梢,古老的星光洒在大地上, 轻轻为这片沉睡的世界披上一层薄薄的银纱。 无人哭泣,只剩虫鸣声此起彼伏,从太古时代以来,多少人类在这如水般的夜色中,伴隨看虫鸣进入梦乡,安然度过一个个不眠的夜晚。那声音悠远而寧静,仿佛从大地深处传来,带著一种古老而祥和的韵律,守望著每一个沉睡的人。 哭到乏力的海瑟薇渐渐睡去,泪痕在她脸上留下了细细的痕跡,宛如心底的伤痕,无法轻易抹去。还好有温柔的月光將她包裹,有依莲尼亚的怀抱给予她温暖。 她刚刚闹过脾气,对著阿斯让文顶文咬,然而她的脑壳显然没有阿斯让的下巴硬。 “都是你害的,”她流著泪,声音又尖又细,“要不是你———! 要是没有我,你的父亲就不会离你而去,你的叔叔也不会死在这里, 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不然呢?!” 眼看海瑟薇又开始挣扎,阿斯让直接把她扔到地上。他倒不是害怕海瑟薇咬他,而是害怕海瑟薇继续用头顶他的下巴,把自己的脑袋顶傻。 “你父亲说你再过半年就满十六岁,可你看看自己。你的叔叔只是身体长不大,而你却是真真正正的长不大,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的父母和叔叔需要想方设法照顾酒馆的生意,好让你平安长大,可你却觉得他们忽视了你,於是你想尽办法博得他们的关注,又或者,你只是想自己找点乐子?但总的来说,你成功把这家酒馆的名声搞臭了,我过来的时候,附近的村民都和说我,『前面有一家名叫『热乎窝”的小酒馆,那儿的酒很不错, 不过那儿的老板生了个疯女儿,而且还是个魔女吶!嗨呀,他女儿刚出生时我还去喝过喜酒哩,嗨呀嗨呀———”,好吧,我拿不准你们这儿的土腔,但保证这是我听到的原话。海瑟薇,因为你的缘故,酒馆的生意已经慢慢做不下去了,你不会一直没发现吧?” “..—”海瑟薇闭口不言,躺在地上哭。依莲尼亚扶她起来。 “你父亲会离开这儿很正常,毕竟在大部分法兰人的朴素认知里,女儿成了魔女,可不是一件好事。很多魔女一辈子都没和她们的家人见过一面, 因此不少法兰人觉得魔女就是白眼狼。我不是在骂你,只是你必须清楚,你的所作所为,让你的父亲在人前承担了多大的压力。” “我帮他报了仇!” “他之前已经和你討论过这个了,”阿斯让说,“海瑟薇,也许你认为你不过是当眾烧死了一群仇人,烧死了一群为非作岁的贵族,人们都会为你拍手叫好,但事实却是:他们害怕自己也会像贵族一样被你活活烧死。” “明明就是他们要求的!他们一口一个火刑!” 海瑟薇回想起那时的场景。神官在刑场上宣判贵族有罪,围观的村民群情激愤,要求施以火刑,接著她被莱瑞拉等人推上刑场,在一眾魔女的鼓舞下释放了火焰。她感到兴奋,仇敌的惨叫声让她感到无比快乐,但当火焰升至高点,把他们一一吞噬时,台下诡异的沉默又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背叛感,她好想把刑场上的火焰引到台下,但她却在人群里看到她的父亲和叔叔,他们的眼神让她止住了狂笑。 別人的眼神带著恐惧,而他们的眼神还带著几丝失望。 “为什么?我不过是做了大家希望我做的事,为什么这样看我?就因为我从小爱玩火?就因为————”海瑟薇突然哑了,说不出话了,直到这时她才猛然意识到一种可能。 “一个从小爱玩火的魔女,换谁谁不怕?”阿斯让摇摇头,“就连你的父亲也怕你,你的母亲是被火烧死的,火是他內心深处的禁忌,可他的女儿却成了一个用火烧人的魔女。” “啊——.—.啊——.”她堵上耳朵。 “再说你的叔叔。” “不要..” 『好好看看,这儿离酒馆有多远,起码有上百米远了,我不可能隔著这么远的距离威胁他撒谎。” “他没得来及开口,就被你的好姐姐们切成了一地碎冰,埋进了这片土里。要我挖开给你瞧瞧吗?” 海瑟薇摇了摇头,脸色无比苍白。 “嗯,我也不想打扰他安眠,”阿斯让点点头,“你是魔女,你应该能感受到这块地方残留下来的魔力。我听说魔力可以传导情绪,那么,你从这股魔力中感受到了什么?” 海瑟薇的心臟剧烈跳动起来,指不由自主地绞紧衣袖。她从这股细微的魔力中感受到了一种病態而残忍的喜悦。 莱瑞拉、姬恩、玛莉提丝————-她们杀了她的叔叔,笑著杀了他,就像她亲手点燃火刑架时那样。 海瑟薇忽地推开依莲尼亚,弯腰捂起肚子。她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仿佛身体在抗拒这份痛苦与残酷的现实。刚刚吃下肚里的食物爭先涌上喉管, 她开始一口一口地呕吐,仿佛要把沉重与痛苦的情绪尽数排出体外。 泪水顺著海瑟薇的脸颊滑落,那些声音在这片沉寂的夜色中显得无比刺耳。 在她回过神后,阿斯让摸出小刀,割开她手上的绳索。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阿斯让正色道,“一,乖乖跟我们走,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现在的你还有机会回头;二,继续和你那些好姐姐们廝混, 从此做个女魔头,不再克制你的怪癖。” “你不怕我回过头杀了你报仇吗?”海瑟薇放著狠话,然而她的口气已完全失去了先前的锐气与狠劲。 “下次见面,我不会手下留情,”你要是敢选第二条路,看我不一巴掌给你拍晕,“要不是有精灵替你求情,我何必自找麻烦,那天晚上就把你捅死了。” 海瑟薇打了个哆嗦,断断续续地啜泣著。她没有动。 “很好,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和我们走了。”阿斯让收回小刀,“最后问你一句,你的敌人是谁?” “.—你们都是。” “刚刚应该是我听错了,”阿斯让又摸出小刀,“你的敌人是谁? 嗯?” 海瑟薇哽咽著,不甘示弱道:“你们都是。” “好吧,是我心急了,不过以后多的是机会矫正你的性格。” 阿斯让让依莲尼亚抱著海瑟薇骑上鱼饼,接著,他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她们身后,驾著鱼饼朝小树林深处走去。 鱼饼发出低沉而不满的声音,向阿斯让表示抗议。它轻轻甩著头,鬃毛在月光下微微晃动。 “嗯——这就嫌重了?別闹,你比一般马壮的多,”阿斯让夹紧马腹,“你能行的,回去给你加餐,不然拉去犁地,何况这段时间你也长了不少肥啊,该减一减了。” 猎团里的那对小兄妹把它养得挺好。 “噗!”鱼饼怪叫一声,似乎对阿斯让的调侃表示不满,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气,但它並没有真正生气,只是有些小小的抱怨。隨看阿斯让夹紧马腹,它立刻迈开大步,马蹄在鬆软的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稳稳地朝前方走去。 夜色笼罩著四周,树林间的树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银色的月光透过树枝洒落在小路上,像是一条碎银铺成的道路。一行人靠著夜色的掩护,缓缓深入小路,四周显得静謐而神秘。 依莲尼亚紧紧抱著海瑟薇,眼神警觉地扫视著四周。周围看似平静,但黑暗中潜伏著的麻烦向来只多不少。 海瑟薇断断续续地哭泣,一阵顛簸后开始打,“你们到底—·.隔·——· 要带我去哪?” “你听说过新大陆吗?以后带你去那儿,”阿斯让打趣道,“愿意去新大陆拓荒的魔女太少,我们只好到处拐人啦。” “暂时不会杀我?” “不会。” “我要替叔叔报仇。” “向谁?” “杀他的人—莱瑞拉、姬恩、玛莉提丝—————”海瑟薇又打了个,依莲尼轻拍她的胸口。 “哦,看来你慢慢长大了,终於能明辨是非了。” “能不能別再餵我喝那个药了?” “不能。”说是这样说,但抑魔药剂其实已经所剩无多了。 “阁下,看路。” “啊,抱歉。” 虽然马的夜视能力很强,但它们可不会根据星星的方位確定方向。 一颗颗星星忽闪忽闪,靠在依莲尼亚怀里的海瑟薇边哭边隔。依莲尼亚轻轻拍抚她的胸口,像是在安抚一个婴儿。她的动作和鱼饼的步伐共同形成一种微妙的节奏。渐渐地,海瑟薇的哭声减弱了。疲倦终於战胜了痛苦,星光洒在她稚嫩的脸上。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很快,最后一滴泪水从她脸上滑落下来。 “睡吧。”依莲尼亚低声说道。 海瑟薇沉沉睡去,依莲尼亚的怀抱仿佛有著逆转时空的力量。她回到了那天下午,神官一一细数犯人犯下的罪孽,农民们齐声高呼,要把这些可耻败类统统处死,他们是魔女饲养的吸血跳蚤,令无数人家破人亡。 莱瑞拉牵看她的手登上刑场,姬恩和玛莉提丝站在她的身后,堵死她的退路。 她有些害怕。一些昆虫和小型动物在火堆里挣扎的场面让她觉得好玩有趣,但母亲在火海里的呼豪声,以及父亲跪在废墟前的阵阵哭泣声,却是她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魔。 她为火焰的力量迷醉,但这力量却夺走了她最亲近的家人,而在母亲死后,她成为了魔女。 神官说这是天神给予她的考验,天神带走了她的母亲,好让她知晓火焰的分量,不会滥用神赐的力量。 她问神官怎样才算不滥用力量? 神官的回答简洁有力:“替神做事,便不算滥用。” 於是她拋弃了恐惧,在眾人的鼓舞下点燃刑场。 但这一次有所不同。火刑结束后,她的父亲没有拉著叔叔离开。他们把她拉下刑场,语重心长地说:“別再做这种事了,你的母亲,还有我们,我们只希望你能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地度过往后的人生,不伤害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伤害。” “但她是魔女,”莱瑞拉、姬恩,以及玛莉提丝,她们三人异口同声,“魔女的人生绝不平凡。 神官也走了过来,“凡人的一生亦充满痛苦与不幸。” 没错,吾乃魔女。曾步入歧途,却依然受到天神宠爱。 吾乃梅莉丝的转世,誓要焚尽圣都的每一寸土壤··.—· “是啊,你是魔女,是企图谋杀我的眾多叛匪之一,哈————-把我整得够呛——.” 是谁?谁在说话? “看来我得动真格了—虽然我不喜欢虐待小孩儿,但我更不想被小孩几杀死,这会让我卡罗琳沦为笑柄。堂堂紫袍魔女,却被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女孩压制力量—·说出去是会笑死人的。” 周围瞬间燃起烈火。 海瑟薇想要控制这些火焰,却发现这些火焰不再听她使唤。 它们蔓上了她的衣裙。 “海瑟薇!” 有人拉起她的手,带领她衝出火场。他们身上燃著扑不灭的火焰,不管海瑟薇如何尝试,都引不走他们身上的火焰。火焰遮住了他们的面孔,但她能听出他们的声音。 爸爸、妈妈,还有在她不满十岁时,就必须起脚和她比身高的矮子叔叔。 “快离开。” “不要回头。” “再也別玩火了。” 火焰爆燃,將他们的身影彻底吞噬。 海瑟薇猛然睁开眼睛。梦很可怕,而现在,她回到了同样可怕的现实里。 天蒙蒙亮。 “恭喜你,你又长大了一天了,”阿斯让说,“有没有感觉自己长大了7 海瑟薇朦朦朧朧地点了点头。 “我去给鱼饼找点吃的,顺便到处走走,看看附近有没有接应我们的精灵,依莲尼亚,你看好她,免得她忽然发癲,把这片林子烧了。” 第253章 向那魔女贩子虚与委蛇吧 第253章 向那魔女贩子虚与委蛇吧 等到肚子咕咕叫时,海瑟薇才从刚睡醒的迷茫状態中清醒过来,找依莲尼亚要了些吃的。依莲尼亚分给她一袋干肉饼。这东西原本味道平平,阿斯让试著往其中一袋里面加了些动物油脂与植物香料,结果好吃了不少。他本来是想在路上偶尔改善下口味的,可直到现在都没吃过几口,全被海瑟薇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怎么这一袋比其他好吃了不少?”她被阿斯让强塞进嘴里的那些东西涩口难吃,但这一袋味道意外地还行。 “因为加了香料。” 海瑟薇看了眼手里的食物袋,嘴里慢慢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不像一旁低头吃草的鱼饼,嘴巴越嚼越快。 “没关係,你吃吧。” “等你主人回来后,他会把你和我抽死。”海瑟薇缩了缩脖子,“我偷偷卖几个精灵,分到手的东西都不一定能换多少香料。” 法兰盛產药草,巴迪亚盛產香料。许多调味用的香料比魔药所需的珍稀药材还要昂贵,很多强力魔药若不加入香+料,根本下不了口,味道比抑魔药剂还要苦涩难喝。 看来这个把她拐跑的魔女贩子,手里还挺有钱的,难怪有一个半精灵女奴还不满意,还想要找她买个货真价实的精灵女奴。 “不对,如果他真想要个精灵女奴,就不会把吾拐跑了。”海瑟薇皱著眉,顿时失去了胃口,低沉而困惑地自言自语。她抬起眼晴,目光从干肉饼移到比她高一个头多的依莲尼亚身上,捉摸著问道:“汝主待汝可好?” 依莲尼亚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该作何回应。她的神情一如往常, 冷淡而平静,却难免引起了海瑟薇的误会,以为她对那个“可恨的奴隶主兼魔女贩子”早已心怀不满。 唉,可怜的半精灵啊!海瑟薇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幅幅残忍画面,既然那个魔女贩子敢扇她耳光,那他肯定没少打过面前这个半精灵女奴。 海瑟薇曾不小心偷看过某位神官用判罪鞭抽打莱瑞拉的画面,那画面太过惊悚刺激,看得海瑟薇心臟狂跳。她不太懂莱瑞拉为什么被鞭子抽的时候会发出半哭半笑的奇怪呻吟声,也不太懂神官为何会骂莱瑞拉带看他一同墮落。她想自我审判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有些神官还会自己打自己呢。 然而,她懵懵懂懂地觉得眼前这幕看似懺悔的戏码,似乎有些不大好, 正当她好奇接下来的发展,准备一探究竟时,玛莉提丝逮住了她,“別看了,回去洗洗眼睛,把这件事忘了吧。” 后来她明白了,莱瑞拉並不是在悔罪,而是在放纵某种不被天神认可的欲望,怪不得那个神官会说莱瑞拉引诱了他,害他一起墮落。玛莉提丝和她说,这是莱瑞拉的怪癖,就像她酷爱纵火一样。不过那个时候,海瑟薇在心里找了个理由替自己开脱,她热爱火焰,而火焰再给予她试炼后回报了她, 给予她操控火焰的力量。就像某位神官说的,这一切都是天神的安排,玩玩火怎么了? 何况玛莉提丝也没有资格说她,她会在半夜搓石头人偶,对看这些人偶一展歌喉。刚开始海瑟薇还觉得玛莉提丝是三个魔女里相对最正常的那个, 直到某天,六指的姬恩说漏了嘴,被她不小心听到一一儘管玛莉提丝现在有所克制,但在很久之前,她和姬恩一样,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凡嘲笑过她嗓音的人,很多都被她封入了这种石头人偶里。自那以后,海瑟薇对玛莉提丝做的石头人偶只感到恐惧。那些人偶的模样很真实,真实到海瑟薇不得不怀疑,玛莉提丝是否真的有所收敛。 毕竟,那位有著六根手指的可怕魔女,直到现在都还在进行一种可怕的杀人游戏—.她喜欢用魔法把人做成冰雕,而她...也许是三个魔女里,最討厌法莉婭的那个人。 海瑟薇从未见过法莉婭,她对法莉婭的一切认知都建立在莱瑞拉的言语口述上,因此她对法莉婭的印象极其糟糕。她觉得法莉婭就是个没有教养、 嘴巴毒辣,並且还以残忍的手段,杀死了至亲的冷酷魔女。 而六指的姬恩,也同法莉婭一样,是个杀死了至亲的魔女。这位拥有六根手指的奇异魔女曾似笑非笑地告诉她,“呵呵我最初觉醒成魔女的时候,可比你痛苦多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觉醒成魔女的吗?是被我父亲殴打的时候。那是一个冬天,他把我踢倒在雪地里,让我自己爬起来。没错,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成为了魔女。我冷得厉害,肚子疼得起不来,於是他打我打得更厉害。当我的母亲跑过来后,我说妈妈,救我,结果她被我父亲瞪了一眼后,就匆匆扭头离开。但雪回应我了的呼喊,无需我的控制,它们自觉朝我身边匯聚,冻死了我身边的所有人。海瑟薇,你知道人被缓慢冻死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吗?居然是笑,我头一次看见我父亲笑了,可我更想他哭。” 她的眼神散发寒意,“海瑟薇,你的父亲对你笑过吗?他有没有打过你?” 那肯定是有的,每次她一玩火,就会被父亲狠抽手心。委屈是有的,成为魔女后,脑子里有时会突然冒出某些可怕的念头,想著要不要把他烧死。 她很牴触这种想法,但总是忍不住去想。 把仇人们烧死后,海瑟薇和他有过一次长谈。父亲凝视她的眼晴,皱看眉头说道:“海瑟薇,你现在还小,能明辨是非吗?明辨不了。谁是好人? 谁是坏人?我都分不出来,你还能分得出来?好了,你不用再和我讲你的那些歪道理,什么人人有罪、代神判罪的?那些魔女不就是找个藉口胡作非为吗?要不是我当初误以为她们是圣都的人,怎么会让她们带你走!海瑟薇·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父亲,你就老实向我坦白,你是不是要跟看她们去杀人了。” 是的,去杀卡罗琳,但她没向父亲坦白。 现在回想起来,她之所以会和莱瑞拉更亲近,恐怕是因为莱瑞拉的怪癖虽然奇怪,但相较之下,反而不那么嚇人了。然而她心里清楚,莱瑞拉的手上同样沾过不少鲜血,所以她们才是戴罪懺悔的“魔女”,而非牺牲献血的“圣女”。她也是,她痴迷火焰,虐杀了不少动物,不过她不想贬低自己,於是她幻想自己是梅莉丝的化身,因为凯萨琳大人说她在火焰上的天赋可以比肩梅莉丝。 没错,只要等她恢復了力量,马上就能从那魔女贩子手里逃脱。去新大陆?鬼才去!她要亲手替叔叔復仇,然后去找她的父亲,向父亲道歉认错。 绝对不要被那魔女贩子送去新大陆! 这时,海瑟薇忽然想起,那个魔女贩子不是当著她的面喝过天神之血吗?虽然只喝了一小瓶,有微小的概率让他撑过天神之血的副作用,但他肯定会在几天后陷入一段虚弱期·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向那魔女贩子虚与委蛇! 学著取、取、取、取悦他! 第254章 教教我吧 第254章 教教我吧 海瑟薇小时候在酒馆帮忙送酒时,经常把事情办砸,不是在这里摔碎酒瓶,就是在那里泼客人一身,每次都得叔叔和父亲跑出来圆场,於是不出一月她就不愿意干了。打那之后,父亲和母亲就没在她耳旁念叻什么待客之道了,但有件事除外一一笑。 海瑟薇的笑容很不雅,笑声沉闷且阴湿。母亲担心她以后没法嫁人,一直设法矫正,希望她能把那一听就让人心里发的笑声改掉。老实说,母亲的叮嘱还是起了些作用的,然而当她成为魔女,又被莱瑞拉等人带走后,她的笑声就变得愈发阴森古怪了。 与父母不同,莱瑞拉她们反倒很欣赏的海瑟薇笑声,而且她们的笑声也很阴森,这就给了海瑟薇一种错觉:魔女们都是这样笑的,而她的笑容天生如此,说明什么?说明她命中注定要成为魔女。不错!她是神选之女,她打住打住,没时间妄想了,还是先想想怎么从那魔女贩子手里脱身吧! 填饱了肚皮,营养供应上大脑后,海瑟薇便忍不住陷入妄想。她是神的女儿,是神选之女,她能带看叔叔的灵魂来到天神的御座之前,恳请天神在乐土中赐给叔叔一副健康的身体,不再瘦弱,不再矮小,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从魔女贩子手里脱身。或许这就是天神给予她的又一个考验。 如果阿斯让能听见海瑟薇內心的妄想,那他就要狠狠打击这个叛逆魔女的中二妄想了:魔女的笑声並不阴森,你也不是什么神选之女。且不论为人如何,大部分魔女的笑容都是端庄且得体的,只有小部分魔女的笑声.无法让人恭维。法莉婭偶尔也会发出这种阴森又阴森的笑容,和谁学的?还能是谁!蒂芙尼唄。不用怀疑,莱瑞拉等人肯定也是从蒂芙尼身上学来的,失乡会是蒂芙尼一手拉起的隱秘团体,里面的魔女或多或少都要受她影响。 但现在,还是让这个十五来岁的小魔女沉浸在中二妄想里,麻痹內心的痛苦吧。 海瑟薇苦看脸,呆呆望看魔女贩子离去的方向。她对莱瑞拉等人的好感大打折扣,心中满是后悔。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与她们交好,她们就不会伤害自己的家人,她们当初威胁自己跟她们走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但事实证明,她错了,错得离谱。只是现在她仍然会想,要是能多问问莱瑞拉如何分辨“好男人”就好了。 莱瑞拉叫她死了这条心:“你到青春期了,这是好事,但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为好,不如晚上钻进被窝里,做些浪漫幻想,你的想像力不是很丰富吗?” 在鑑定“好男人”这件事上,莱瑞拉极有门道,至少她自称如此。隨后她开始向海瑟薇滔滔不绝,又极其隱晦地介绍了她那一套“品鑑男子”的方法论。 “绝大多数男人都是色厉內敛的傢伙,对待凡人女子,他们手段粗暴, 可对待我们这些魔女,他们却畏手畏脚,没有一点儿主动性,也没有一点儿激情,无趣到令我发狂。相信我,海瑟薇,日后你要是品鑑到这种男子的滋味,那你也会像其他魔女一样,度过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 他们碰你一下,就要畏畏缩缩地道一声歉,问一句『可以吗?』,问完一句还不算完,还要接著问『真的可以吗?』天啊,活像一个白痴,一具尸体!可以说,他们在另一种层面上让我直翻白眼,牵条狗来都比他们有用, 至少狗不会因为你的身份。 喂,玛莉提丝,你刚刚说了什么,別以为我不晓得你单说一个『狗』字是什么意思,拜託,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好了,海瑟薇,烦人的傢伙我已经赶走了,我们可以继续聊了。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听懂了没?我想说的意思是,真正的『好男人』,就得有一身男子气概,他们敢让你变换姿势, 疲乏难受,也敢逼你尝到苦涩的男人味道,让你的喉咙与胃袋有如火烧,而你却甘之如怡·—只可惜这样的男人少之又少,善於包装自己的瑕疵品又太多太多,一旦碰上我们魔女,就彻底露了馅。这种男人就喜欢在酒馆里靠酒量称雄,哦,也许你可以问问你的父亲,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从一眾瑕症品里找到一个真货?” 后来海瑟薇把后面那段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她的父亲,老父亲的脸瞬间变得铁青,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向她说道:“不是这样的—海瑟薇。敢豁出性命保护別人的,才是真的男子汉,真的英雄。不信你可以问问你叔叔。当初人们都说你叔叔被精灵诅咒了,不把他赶走,大伙都会被他身上的诅咒传染,但你的爷爷保下了他,向大家证明了所谓的诅咒不过是个谣言。” ,等等。话说回来,那个魔女贩子不是很符合莱瑞拉给出的好男人定义吗?而且也还符合父亲给出的定义?不、不、不、不对!仔细想想,旁边那个半精灵女奴只是他的財產罢了。那女奴似平对他心有不满,但她却不敢反抗他,只有天神知道那个魔女贩子对她使用了何等恐怖的手段。 现在我也成了他的財產了。 不赶紧想想办法的话,就要被他卖去新大陆了。海瑟薇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听说的一些传闻,圣都那边似乎有个腐败又墮落的坏魔女头头,正要招人前往新大陆·-神官说那个坏魔女是想拿一船人献祭给天神愤怒的半身,好让天神仁慈的半身无力压制的怒火。 我会被献祭——.!不行!我要留在这里復仇,要去找我的父亲—还要替我的母亲扫墓叔叔也· 该怎么办? “別傻了,小姐,”她想起叔叔的话,“我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做那些杂技表演呢?你的父亲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忍受那些发酒疯的客人?做生意很不容易的,你得尽全力討好別人。唉,等你以后嫁了人,你也得討好你的丈夫—就有鬼了!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到我们面前哭,我们肯定给你出头!” 可现在你们都不在了。海瑟薇的心里一阵绞痛,她想,我只能试著討好那个魔女贩子,让他相信我和这个半精灵一样,即使恢復了魔力,也不敢反抗和挑战他。 啊啊,对不起了,我未来的王。 海瑟薇下定决心,再次向依莲尼亚搭话。 “爱、爱莉?”海瑟薇忘掉了半精灵的名字。 是爱蜜莉婭,”依莲尼亚说,“但这並非余之真名。余名依莲尼亚, ” “依莲尼亚,你是怎么取悦你主人的?”海瑟薇深吸了口气,语速飞快,“告诉我,我要学。” 依莲尼亚沉默不语。 旁边吃草的鱼饼甩了甩尾巴,困惑地投来一警,海瑟薇的声音大的像打雷,不过既然依莲尼亚没什么反应,那这个生面孔应该没什么恶意。虽然有些疑惑,但它很快又低下头来,专心享受眼前的青草。显然,吃草的乐趣远比弄清楚人类的复杂关係更符合它的追求。 “请再说一遍,你想学什么?”依莲尼亚不想和海瑟薇解释太多。这魔女固执地认为她与阿斯让之间就是主奴关係,就像过去很多精灵奴隶与他们的主人都以朋友相称,照顾一代代小主人长大,契约书上那些代表剥削的冷酷字跡在岁月的流逝中淡去了痕跡,仿佛被层层加厚的温情表象遮去了行踪。依莲尼亚的父亲就是这样。 “学习取悦你主人的方法。”海瑟薇硬著头皮说道。她已下定决心,做出某种牺牲。 ““..—·为什么?”依莲尼亚满头雾水。 “我、我不想再挨饿。”海瑟薇试图镇定自己的神情,但內心的焦虑让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她一股脑说道:“想吃些好吃的!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现在我身上一点魔力都没有,连只蠢兔子都捉不到!所以我要取悦你的主人,让他给我弄点好吃的。我要吃肉。” “不哭不闹即可。” 你当我傻。不哭不闹我还怎么恢復魔力?得先让他高兴,他大概就不会在我闹著不喝那种苦味药剂时扇我耳光,只要多拖一会儿—.-对,就是这样,等他准备灌我药时,我就主动扒、扒、扒——· 海瑟薇琢磨不下去了,便磨了磨牙齿,说:“不不———求你教教我吧。” “为何?” “因为————因为———”海瑟薇灵感一闪,“其实是因为我想长大!” “我不要当女孩了,我要坚强起来,做一个坚强的女人。”海瑟薇为自己临时想到的说法沾沾自喜。 依莲尼亚望了望海瑟薇,又看了一眼前方的树林,沉默地摇起头。感情之事必须忠贞而专一,否则便会给人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与不幸。在灰石堡的那段时间里,她曾见证过一场不幸的决斗。两个男人约定互標枪决定生死,最后双双殞命,剩下一个女人变得疯疯傻傻。 嫉妒使人癲狂。 此次出行前,百般犹豫的她终於在私下里会见了法莉婭,问询法莉婭的真实想法。 “嫉妒?我当然会嫉妒,有时候我恨不得把梅一脚端飞,並且我相信她也有过同样的想法。好吧,这毕竟是我一手造成的结果,我不后悔,嗯,不后悔。此外你也清楚,我是魔女,他是僕人,我怎么会吃僕人的醋呢?你养一只猫,会因为猫更亲近別人而生气?反正我是不会的。嗯,不会的。” 那时依莲尼亚很想打断法莉婭的话,对她说:“阁下此言,可谓前后矛盾,实在令余费解。” 但她还是忍住了。她有自己的私心,而这私心还被法莉婭拿捏住了。 “虽然他向我承诺会陪我到老,但—-承诺是承诺,现实是现实,万一他先我一步死掉,而我还有几十年好活,那到时候我怎么办?因此,哪怕他不愿意,我也要用强硬手段,让他在这个世界留下他来过的痕跡,我是没办法替他留痕的,但你可以。如果你问我为什么选你,我会回答:因为你是半精灵,並且你的年纪—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如实陈述。因为是你半精灵,所以我相信未来你不会过多占用他的时间,对吧?” “是的。” “何况你也不剩多少时间了,你的父亲—— “余明白,”依莲尼亚露出勉强的微笑,“余接受。” “那就好。”法莉婭露出同样勉强的微笑,两手揪著衣袍。 她最后向法莉婭提出了一个请求,因为她是半精灵,没法很好地表达情感,很难给予孩子足够多的关怀,她觉得自己无法尽到母亲该尽的责任,所以想请法莉婭倾心照料。 “唔,当然可以!”法莉婭高兴道,“我会让他叫我法莉婭妈妈,你不介意吧?” 介意,“不介意。” “嗯嗯,挺好的。” 依莲尼亚望著法莉婭涌现笑意的眼睛,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难言的挫败感她想,如果未来有了男孩,那他最好能继承阿斯让阁下的优点,如果有了女孩儿,那她千万不要继承自己的缺点。如果她像自己一样不会笑,不会哭,更不会撒娇,那她就会和自己一样,成为一个毫无魅力的女人。 她闭上眼,回忆那个夜晚。 法莉婭阁下只需用手就能让他尽兴,而她她的心中隱隱泛起一阵酸涩,手指轻轻拨弄著眼前的干肉饼,机械地撕下一小块,默默送入口中。干肉饼本该带看浓郁的腥味,那种难以忽视的味道总是令人皱眉,但她却没有尝到一一那天也是一样。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吃的是方才海瑟薇还回来的那袋干肉饼。香料的味道掩盖了干肉饼里的腥味。这东西刚出炉的时候稍显粘腻,法莉婭试吃后说这东西就像堵在喉咙一样,想吐都吐不出来。 但现在,肉饼已经变得乾巴巴了。 “依莲尼亚—·依莲尼亚?依莲尼亚!鸣鸣鸣鸣?” 依莲尼亚头一次对面前的魔女感到烦躁,她学著阿斯让的方法,捏住海瑟薇的鼻子,再用干肉饼堵住她的嘴巴。 第255章 补给点 第255章 补给点 有什么东西在林间的阴影处穿梭,阿斯让能感受到阴影处投来的恶意,不过他可以肯定,那玩意儿绝对不是绿龙,因为这附近的森林稀疏且矮小,绿龙无法在这种环境下隱藏自己,除非那是一头幼龙。 他把刚采的果子装进腰袋,自光追隨恶意而动。几声低沉的犬吠揭开了来袭者的真面目一一一群无主的野狗。红衣团把附近的一些村落洗劫一空,他们不是教团里的苦修者,有肉就吃,有酒就喝,但他们估计不爱吃狗肉,搞得附近野狗成群。 飢饿让这群无主的野狗野化成了狼,试图围猎眼前的猎物。 然而狼在角斗场里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虽说被狼杀死的新人斗剑奴要多少有多少,但对经验丰富的斗剑奴来说,狼绝对是一眾野兽中最好对付的那一档。 阿斯让拔出碎龙骨。看来今晚要加餐了。 几声嚎叫后,一只野狗忍不住率先扑了上来,牙齿直逼阿斯让的喉咙。他纹丝不动,手中的碎龙骨呼啸著撕开空气,在那条野狗扑过来的瞬间,生生將其狗头砸得粉碎。 其他野狗见状,立刻加快了进攻的步伐,它们从四面一齐涌来,却纷纷倒在阿斯让剑下。残存的野狗开始犹豫,眼中那股野性逐渐被恐惧取代。这些因飢饿而疯狂的野狗,现在已在思索退路。 但那领头的野狗並不甘心,它作势扑来,不过真正的目標却是倒在地上的同伴户体。 想抢食,没那么容易。你嘴里叼著的东西是我的晚餐肉,你自己也是。 这野狗的体格並不强壮,肩高恐怕不足一米,皮毛杂乱且瘦骨鳞,显得飢饿而狼狐。即便不依赖武器,阿斯让也有足够的力量徒手將它们制服或直接弄死。比起角斗场里的熊、猿、狮三板斧,这狗就像新手村里的哥布林,和法莉婭口中那头肩高三米有余的白色巨狼,更是没得比较。 巨龙稀少的年代,古老的巨狼曾是行走在大地上的顶尖掠食者之一,在魔女们收录的几则来自城邦时代的古老传说故事里,就曾出现过一头能够呼唤雷电的纯白巨狼。传说这头古狼是现今所有狗的祖先,在最艰难的上古年代里帮助精灵狩猎巨龙,但在气温回暖后,龙无可避免地再度崛起,曾经的巨狼也在生存的压力下逐渐变得矮小。 阿斯让想,法莉婭遇到的那头白狼,实际肩高应该不足两米,但那时她只是个小不点儿,因此才显得那头白狼高大可怖。 他想像著法莉婭一边哭著鼻子,一边靠不算魔法的“魔法”拼命逃跑的狼狈景象,那场面和法莉婭努力维持的强大形象形成高度反差,让他有些想笑,却文笑不出来。彼时的法莉婭还未掌握使役元素的方法,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使用魔力,比如用魔力隔空捡起地上的石块,往狼身上砸。 想到这里,阿斯让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块,面前的野狗无动於衷。也是,这种石子能有什么大用?他迅步上前,碎龙骨上残留的血腥味让灌木丛里观察情况的野狗鸣咽著逃走,但那条领头的野狗不愿离去,反而吡起犬牙护食。 就在这时,一只凌厉的箭矢从阿斯让身旁飞过,稳稳地嵌入了野狗的脑门, 力道之强,连带著它的身体都向后微微震动了一下。这野狗最后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四肢猛然僵硬,下一秒就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生机。 “精灵?” 阿斯让逆著箭矢的轨跡,目光如鹰隼般迅速扫过四周,仔细寻找射手的踪影。林间的风依旧轻拂,枝叶轻轻摆动,发出沙沙的声音。他喊出事先商量好的暗號,对方没有应答,但也没有隱藏自己的意思。 树影间出现了一道若隱若现的身影。那人披著一件绿色的带有兜帽的斗篷, 手中的弓依旧紧握,箭矢却没有上弦。接著她掀开兜帽,露出一对尖尖的长耳朵。 阿斯让有理由相信,在她拉开弓弦的那一瞬间,弓箭的准头多半瞄准过他的脑子—也许没有?他没有感觉到杀意。 “卡兰兹尔。” “不要叫我的名字,”她的声音异常冷淡,“你这个会子手。” “我还以为你会冲我放冷箭。”阿斯让耸了耸肩,“感谢你的不杀之恩,没把箭插到我的后脑勺上。” “我杀不了你。”卡兰兹尔慢慢靠近,从野狗身上回收箭矢,“你的身上至今还留有的圣树的赐福,並且你的魔女主人也威胁过我。” “你说话变流利了。”阿斯让说,“能向我说说吗,法莉婭是怎么威胁你的?” “尤,英格洛——-还有其他同胞。总之,不能让你出事。”卡兰兹尔似乎不愿多谈这个话题,“我已经在附近搭建好了一处隱蔽的藏身点,跟我来吧。” 卡兰兹尔在这方面是把好手,比起习惯了在圣都治下安然过活的“变节同胞”,整天与绿龙斗智斗勇的域外精灵会更擅於侦查和隱蔽。 “你身边那个半精灵呢?”她问。 “也在附近。” 阿斯让拾起野狗的尸体,带领卡兰兹尔与依莲尼亚匯合。不多时,他们便回到了之前与依莲尼亚分开的地方。 不知为何,依莲尼亚的脸色似乎比卡兰兹尔还要冷峻,莫非是那个中二叛逆魔女惹她不快了? 阿斯让皱了皱眉,刚想大声呵斥海瑟薇,谁知她跑得比鱼饼还快,啪嗒啪嗒地闪到阿斯让跟前,努力露出挤出笑容,还夹起嗓子,用她自认为甜美的嗓音諂媚道:“主人!您回来啦!哇,您、您身上怎么有血?哦,是野狗的血啊,真可惜·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喜欢狗。嗯?您怎么知道我更喜欢用火烧狗? 不—不—我怎么会放火烧活生生的狗呢————.不会呀,不会————啊对了,您旁边这个精灵————·?唔哇哇哇哇哇哇,你、你做什么?!不可以嚼我的衣服!呜哇!不要扯我!” 鱼饼叼住海瑟薇的衣角,把她拉到一边,向阿斯让討要果子吃。 该死的畜生!海瑟薇的心里燃起火焰,她能感到名为愤怒的强大力量在她体內游走。是的,她切实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她要用这股力量把那该死的畜生烧死! 烧哇烧哇烧哇!烧起来哇! 她在心中大声怒火,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鱼饼正心满意足地嚼著阿斯让摘来的野果,发出高兴的喷鼻子声。 “她就是那个魔女?”卡兰兹尔问。 “嗯。” “她叫你主人。” “不是我要求的,我也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神经,”阿斯让无奈地抿了抿嘴, 低声道:“別告诉法莉婭。” “可以,但你要向我那些死难的同胞道歉、懺悔。” “.—-我不该褻瀆他们的尸体,”阿斯让沉声道,“除此之外我做的都对, 我不后悔,也绝不道歉,该后悔的是你,你们。你们本可以在那头绿龙王成长起来之前就了结,但你们没有,你们固执地助紂为虐,反而令自己失去了古老的家园。北方森林会荒芜多久?五十年还是一百年?也许一百年后那里遍地都是黑沼龙的泥潭巢穴,谁能想到那里曾是孕育了圣树的丰饶之地?” 卡兰兹尔咬紧牙关,“你说得对,可我忘不了.忘不了你屠戮英格洛她们未曾见过你歹毒的一面,她们没法理解我有多恨你——-她们劝我放下,但你记好,一旦你失去赐福的力量,一旦你被圣树拋弃,我马上就会取你性命,然后我也去死。” “届时,余將同卡兰兹尔阁下刀剑相向。”依莲尼亚忽然发声。 完全不理解情况的海瑟薇也凑起热闹:“主人,我也会保护你的!吾之火焰,必將为主人扫除一切障碍!” “她还在叫你主人。”卡兰兹尔动了动耳朵,主动退让一步,岔开话题。 “我不知道她在发什么顛,”阿斯让嘆了口气,“依莲尼亚,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向余討教取悦阁下的方法”依莲尼亚微微停顿。 那她肯定问错人了,阿斯让趁时吐槽,我只希望她的牙口不好。 “.——但余不曾作答,不曾教唆。” “你不教也没关係!”海瑟薇说,“你是主人的女奴,我也是主人的女奴, 你不就是担心自己失宠吗?可我是酒馆老板的女儿!我定能把主人服务好!” 说著说著,海瑟薇竟然不知羞耻地贴了过来,目光炯炯有神,脸上满是热情与期待。 阿斯让瞪大了眼睛,感到一股莫名的恶寒从脊背升起。他的思维一时间有些短路一一她想干什么?莫非想抱我不成? 面对海瑟薇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阿斯让毫不犹豫地伸手挡开了她,动作乾脆利落,丝毫没有给她靠近的机会。 “让我猜猜,你究竟想干什么吧。”阿斯让无奈扶额,试图平息眼前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他没有心情应付海瑟薇这种突如其来的“忠诚宣誓”,尤其是在卡兰兹尔和依莲尼亚面前。 “你想討好我,麻痹我的神经,再趁机找个夜黑风高的时候偷偷溜,对不对。” “怎——·怎么会呢?!”海瑟薇慌乱辩解,两瓣嘴唇微微颤抖。 “劝你死了这条心,”阿斯让双手抱胸,挑了挑眉,“老实点,不然———· “不然——?” “不然就送你去见蒂芙尼,”阿斯让威胁说,“那几个魔女应该和你说过, 蒂芙尼是什么样的人吧?” 海瑟薇顿时僵在原地,“我—我不信你有资格见到她!你不过就是个— 就是个—” “我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蒂芙尼已经盯上了你们。她知道你们正在背后密谋向她寻仇。” “放乖点,不然再过一段时间,蒂芙尼就会在她的黑名单上划去你的名字。 最先划掉。你想先一步死在你的仇人面前,然后跟她们死在一块儿吗?” 海瑟薇猛猛摇头。 “她们內订了?”卡兰兹尔问。 “——比那严重多了。”阿斯让说。 “这就是人类。” “你们在失去共鸣后顷刻就分崩离析了。共鸣压制了你们的心智,才能让你们保持一致,一旦失去了这种共鸣,你们就迷失了方向。” “共鸣让我们心意相通。不像你们人类那般混乱无序。我们从不需要多言, 就能明白彼此的意图。” “那可不见得是好事。”阿斯让沉默片刻,语气中带著一丝讽刺,“哪边声音大,你们就听谁。但声音大的,不一定是对的。” 卡兰兹尔的耳朵微微耸动,代表一丝不满,但她没有立刻反驳。共鸣让精灵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吗?英格洛她们认为共鸣是种锁,若在过去,卡兰兹尔只觉得他们的想法无比褻瀆,不可饶恕,可现在祖先们依赖共鸣,在猎龙的过程中建起无可比擬的优势,但后来祖先把猎龙的任务交给了人类,长老们在共鸣中的话语权就变得举足轻重,年轻的精灵无法在共鸣中件逆他们的思想。 那种被强行改变认知的感觉·..何其恐怖。 卡兰兹尔始终不愿承认,她曾因共鸣消逝而倍感轻鬆。没有共鸣,她该如何分辨真正的朋友? 最终,卡兰兹尔轻轻转过头,不再与阿斯让爭论,转而带领眾人前去她选定好的那处临时庇护所。 穿过一片又一片茂密的低矮灌木丛,他们来到了一个隱蔽的山洞入口。洞口被茂密的藤蔓和树枝完美遮挡,外人若是不仔细观察,几乎不可能发现这里竟然藏著一个天然的庇护所。 “进去吧。”卡兰兹尔带头进入洞內,洞口虽然低矮,但內部空间却相当宽敬,足够几人躲避风雨和敌人的追踪。 被阿斯让推著屁股钻进山洞后,海瑟薇当即愣住,心如死灰。 她看到这里放满了放满了· 放满了那种抑魔药剂。 “哦,这些是梅的血吧,又够喝一阵了。” 血?海瑟薇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256章 试著叫我声爸爸? 第256章 试著叫我声爸爸? 可怜的海瑟薇,一进到那间安全小屋,目光扫过屋內堆满的各种补给品,她就意识到接下来等待她的,绝对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命运。那些瓶瓶罐罐,各种標註清晰的药剂,特別是抑魔药剂的存在,无声地宣告了她即將面临的窘境。她缩在角落,像被逼到墙角的小老鼠一般,神情紧张,双眼四处游移,想要逃跑,但又知道无路可逃。 阿斯让手中拿著一瓶抑魔药剂,缓缓朝她走来,步伐稳重,带著不容拒绝的气势。 海瑟薇瞪大眼睛,心跳加速,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抗拒。她知道这意味著什么一一她的魔力会被持续封印下去,一天、一周、一月、一季、 一年、一个百年、一个千年就像天神封印他的怒火那般,看不见尽头。 “能不能不喝?”海瑟薇小心翼翼地抬头,声音轻如蚊吟,带看微微的哀求。她的手指紧紧住衣角,似乎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我不会逃的,真的。” 阿斯让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晃了晃手中的药瓶, 仿佛在提醒她这个决定並非由她做出。“不行。”他简短地回復,声音冷静而果断,“放宽心,你会渐渐习惯这股味道。” 海瑟薇瞪大了眼晴,满脸写著不相信,“怎么可能习一一唔唔唔?”她话还没说完,阿斯让就已经將药剂的瓶口凑到她嘴边,动作迅速而强硬,毫不留情地把抑魔药剂覆进了她的嘴里。 苦涩的液体瞬间涌入她的口中,海瑟薇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想要推开阿斯让,但她的力气根本无法与他抗衡,只能被迫吞咽下那些让她几乎呕吐的药水。 那股浓重的苦味在她的口腔中迅速蔓延,仿佛每一滴都在剥夺她的魔力和意志。 一旁的卡兰兹尔始终冷眼旁观,这时她微微侧过头,自光中带看警告和儿分不屑,冷冷说道:“以后离尤远点。我会一直盯著你。” 海瑟薇无心追问谁是尤,没了魔力,她就像一头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她无力地靠在墙上,双眼逐渐失去光彩,仿佛灵魂也被一同压制。她感觉自已被剥去了所有的力量,连嘴里的苦涩味道都变得麻木。儘管身体还在努力积蓄魔力,但这种有如漏勺般的身体· 绝望了,她彻底绝——· 咦,什么味道这么香? 海瑟薇微微抬起头,眨了眨眼睛,那股浓郁的烤肉香气迅速打破了她心中的阴云,仿佛是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將她从失落的深渊中短暂地拉了回来。她四处张望,发现洞穴里只剩下那个陌生的女精灵还在清点著补给物资,而那个该死的魔女贩子阿斯让,已经和他的女奴跑到洞外生火烤肉去了。 海瑟薇的鼻尖再度捕捉到那烤肉的香气,虽然她的身体暂时无法积攒魔力了,但依然可以积赞逃跑的力气!她心里嘀咕著,渐渐有了些行动的勇气。 她小心翼翼地朝洞口溜去,脚步轻缓,儘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女精灵冷冷地警了她一眼,目光如刀般锋利,仿佛已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海瑟薇屏住呼吸, 但出乎意料的是,女精灵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阻止的意图。 几步之后海瑟薇於接触到了洞外日暮的阳光,黄昏的光辉洒在她的脸上,烤肉的香味和刺鼻的烟味在空气中瀰漫·—还有那匹该死的马,它身上的汗臭味有点重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那马喷了喷鼻子,好似一个哨兵,围在篝火旁烤狗肉的两人纷纷望来,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她站在原地,犹豫著是否该大胆地走过去一一嗯?犹豫?为什么犹豫?那里有一堆篝火,篝火旁边还有一堆干树枝,可以供她烧火玩,只有这时候玩火才不容易被骂,最关键的是,那肉实在太香了。 她看见那个魔女贩子往狗肉上撒了点东西,是什么?难道是某种產自东方行省的名贵香料? “你在撒什么?香料?” “是。”一种类似孜然的东西,法莉婭让托卡兰兹尔送来给我改换胃口,真是——她知道自己负了多少债么?不过—像她这样的魔女,似乎也不太需要在意负不负债的。 她还托卡兰兹尔梢了封信,字里行间满满都是抱怨。圣都那边好像出了点变故,不再把重心放在巴迪亚行省上,於是她的老师愈发边缘化了,究其原因,大概是过往那场两败俱伤的大战令砂龙之王变得尤其谨慎,法莉婭形容“只顾窝在巢穴里一窝一窝地下龙崽,再把它们端出窝,骚扰行省边境,这哪里是强大的龙王?分明是个失意的中年男子!也不知道圣都那帮老傢伙为什么还要忌惮他!” 但她们却始终宣扬砂龙和绿龙的危害可防可控,並要调转枪口,重点对付盘踞在伊斯巴尼亚山间的天神教团了。天神教针对卡罗琳的暗杀行动让圣都一眾元老为之震惊。虽说这场暗杀行动最终以失败收场,但卡罗琳元老以及圣都派往法兰各地维持局面的大魔女们全都开始躺平,只保城市,不保乡村。可话说回来, 各大城市的高墙上遍布巨型猎龙弩,即使没有魔女镇守,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自保,反倒是广乡村需魔女庇护,如果没了魔女,大部分人只能沦为绿龙的一餐美食,可现在他们有了另一种选择:皈依天神。 可惜天神教也不是什么善茬。过去农民替地主打白工,现在则替教会打白工,农奴化的程度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严重了。一些担心失败后会遭魔女清算的领主与村落被红衣团洗劫一空,从中掠夺来的財富成为一座座供奉天神的神庙,內里的圣女眠棺虚位以待。据说棺木雕刻精美,用黄金镶边,宝石点缀,內部铺满丝绸与天鹅绒,外铺一层精致的马赛克玻璃,既能让人看到圣女长眠其中,虔信瞻仰,也不会让人看清圣女真顏,以褻瀆天神的权威。 若所言不虚,那这眠馆也足够称为一件艺术品了。 阿斯让不禁联想梅,心中一阵担忧。临走时他与法莉婭说过梅的情况,並且法莉婭也在信中说梅一切无恙,但这信却是老早之前写的了肉快烤好了。 空气中瀰漫著阵阵诱人的香气,伴隨著火焰的跳跃声,显得格外温暖而安详。阿斯让站在篝火旁,拿起匕首,利落地切下一块色泽诱人、油脂丰厚的肉块,轻轻一抖,將它递给了依莲尼亚。 “谢谢。”依莲尼亚依旧是那副一贯的拘谨模样,接过肉时,神情淡然,动作优雅。 海瑟薇站在不远处,自光紧紧盯看火上的烤肉,眼中满是渴望。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舌轻轻舔了舔嘴唇,明显已经被那香气勾得心猿意马。 阿斯让看到她那副馋涎欲滴的样子,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悠悠地又切下了一块鲜嫩多汁的肉块,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仿佛在暗示接下来会递给她。 海瑟薇的眼晴顿时瞪得滚圆,虽然有些惊讶,但她的反应却毫不迟疑。她立刻凑了过来,准备好迎接那块美味的烤肉,眼中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了。 然而,正当她准备大快朵颐时,阿斯让却突然坏心眼的喊道:“慢著!” 海瑟薇愣住了,嘴巴还张得大大的,一脸不解地看看他。 阿斯让故意停顿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道:“谁说给你吃了?把这块肉送给洞里的精灵去。”他一面说,一面又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切了一块肉,轻轻撕下一片,慢慢送进嘴里,咀嚼得津津有味,仿佛在故意挑逗她的忍耐力,“动作快点。” 海瑟薇气得脸颊鼓起,狠狠了脚,恨得牙痒痒。她心里瞬间涌起一阵愤怒的念头,暗想:我当初真该放任自己,把他烧死的! 依莲尼亚看著这一幕,轻轻摇了摇头,显然对阿斯让的行为有些无奈。她从容地將自己手中的那块狗肉递给海瑟薇,语气平静道:“这块给你,余去送餐。” 海瑟薇警了她一眼,虽然心中依然不满,却倔强地拒绝道:“你留著自己吃吧!”说完,她气冲冲地跑回了洞里,仿佛要摆脱所有的不快。 没过多久,海瑟薇又气呼呼地从洞里跑了回来,遥遥对阿斯让喊道:“她说狗是朋友,她不吃狗肉!” 她离得很远,生怕手里的肉被阿斯让抢回去似的。 阿斯让朝她挥了挥手,“那你自己吃吧。要是没吃饱,隨时可以过来拿。” 海瑟薇气呼呼地站在那里,似乎还在生闷气,但闻著手中那块烤得香喷喷的狗肉,她的肚子早已不爭气地发出咕嚕声。儘管心中不满,但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感受到肉汁在舌尖绽放的瞬间,所有的怨气仿佛都隨著那美味消散了不少。 唉,真香。甜辣的香料混合肉汁,治癒著她的味蕾,可这香味传不到她的內心。惶恐和不安的情绪筑起了她的心之壁,心在这堵墙后泛看酸味。 “我从她身上看到了法莉婭的影子,”阿斯让突然呢喃,“法莉婭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吧?我要是能早点遇到她就好了。” 依莲尼亚低头不语。 “喂,魔女贩子!”海瑟薇隔空喊道。 “很好,我又多了个外號,”阿斯让说,“有什么事?” “我吃完了。” “吃完就过来拿。” “哦。” 她慢慢走过来,像个淑女,和先前狼吞虎咽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这香料挺不错的,你从哪儿弄来的?精灵?但精灵应该不会跨海跑商才对—.-他们怕水怕的要死,莱瑞拉她们就喜欢———.听—— “怎么不说话了,”阿斯让盯著她看,“你也干了?” “我只喜欢玩火。”海瑟薇说,“能不能把我的打火石还回来?” “休想。”阿斯让冷冰冰地拒绝,再次切下一片狗肉,餵给海瑟薇吃,“这香料当然不是从精灵那儿弄来的,是一个魔女送给我的。可惜这些野狗瘦骨,如果是狼,我就能拿它们的皮草回礼了。” “,魔女,和那些腐败墮落的魔女扯上关係,迟早有你后悔的时候。” “没扯上关係我会更后悔。” “是谁?难不成是那个梦想去新大陆拓荒的傢伙?她分明是想把整船整船人的性命献祭给天神的半身一一那充满愤怒,浑身附著著焚世之炎的可怕半身,为了平息这股愤怒,天神將他的半身弃置在了那片大陆,不许任何人踏足。” “很新鲜的说法,”阿斯让说,“不过送我香料的魔女不是那位。其实你应该听过她的名字。” “唔?” 阿斯让一字一顿地说道:“法、莉、婭。” 海瑟薇牙关一松,肉掉在地,“啊?谁?” “法莉婭,有著一头粟发,以及一对琥珀眼瞳的法莉婭,就像你这头红髮一样鲜明醒目。我听说你们想找她的麻烦?” 海瑟薇沉默地转过身,作势要跑。 阿斯让伸手拎住她的衣领。 “海瑟薇,你能跑哪去?”他嘆了口气,“你无处可去了。” “放—·放开我—!”她急得要哭了,“你们骗我,你们才不是要把我送去新大陆!我晓得啦!你们是要把我交给她,对不对!她会杀了我的!我还要替叔叔报仇,我还要找那个臭老头道歉不对,问罪,他怎么敢丟下我不管的!” “看看,做贼心虚了吧。”阿斯让把海瑟薇扔到依莲尼亚怀里,继续切起肉片,往她俩嘴里投餵。 “不过我们不会这么做的,你毕竟还小,还有再教育的可能,但如果你再年长些,又或者是个穷凶极恶,真正草菅人命的傢伙,我还大费周章地当什么魔女贩子?”阿斯让顿了顿,小小撒了个谎:“海瑟薇,你的父亲临走前托我好好待你他希望我能肩负起他未尽的责任,把你引回正轨。试著叫我声爸爸?” “怀!”海瑟薇把嘴里的肉片吐到阿斯让身上。 “真浪费。”“ 第257章 蓝龙 第257章 蓝龙 海瑟薇小时候害怕绿龙,母亲说绿龙专吃坏小孩,长大后她又蔑视绿龙,因为她有了魔力,註定成为一名响噹噹的厉害魔女,现在她又害怕起绿龙了,原因无他一一现在的她仅能在掌心生成一株小火苗,而且只能凭空燃烧数秒。 如果龙要吃她,她撒丫子逃命都逃不掉,可就在刚入夜时,她的头顶忽然响起一阵轰雷般的龙吟,炸的她心惊肉跳。还好那头臭马把她的声音盖了过去,不然多丟面子。 她悄悄舒了口气,看魔女贩子跑去安抚他的马。她想,现在不正是逃跑的好时机吗?可恶的傢伙,还想占我便宜,呸呸呸。 说起来,那魔女贩子虽然把打火石还给了我,但他居然不在洞里生火,也不许我玩火,说这样做很危险-哈,管他危不危险,正好方便我趁乱偷溜! 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见我。 她悄悄行动。 “海瑟薇。”她发现半精灵能看见她。啊,精灵,该死的精灵,她们在夜里也有极好的视力,所以才能在夜里偷偷挖坟,褻瀆尸体。真是令人作呕,大家都说精灵会用人类的户体,来研究某种早已失传的上古巫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我是被嚇到了!”海瑟薇不是精灵,她在夜里看不清路,慌乱中撞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好吧,仔细一瞧,她撞进了半精灵的怀里,“我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別怕。”半精灵拥她入怀。唔唔,真是柔软,和她的完全不一样—看来那个魔女贩子就喜欢这种款式。海瑟薇为之腹誹。女孩儿们到她这个年纪,便会有意无意地羡慕並嫉妒起她人的某些特质,儘管她们对此並没有形成完善的认识。 幸亏艾芙娜只是正常大小,让法莉婭觉得自己有望追赶,要是她像依莲尼亚这般,叫法莉婭自觉望尘莫及,那两人之间的嫌隙恐怕得上更多时间才能弥合好了。 “那条龙不是绿龙,它自南方飞来,翼展的投影远超它的体长,”阿斯让走回洞內,沉吟道,“大概是一条蓝龙。” “蓝龙?,蓝龙比绿龙好对付,”海瑟薇捏起拳头,“给它们点顏色,它们就会逃跑。” “你见过蓝龙?”阿斯让问。 “.—没有。”海瑟薇低声道,“但神官们都这么说。他们来自伊斯巴尼亚,肯定见过蓝龙。” “是,我猜他们用猎龙弩把自己的老巢拱卫得像刺蝟窝一般,但这里没有猎龙弩。” 如果说绿龙的双翼更多是为了在森林中的巨木之间灵活穿梭、攀爬、飞跃而进化的,那么蓝龙的双翼则是纯粹为了捕猎而生。蓝龙棲息在险峻的高山巢穴中,它们的双翼宽大且有力,骨骼轻盈但坚韧,专为长时间滑翔和高空俯衝设计。每当它们锁定山谷盆地中的猎物时,便会从巢穴中纵身飞下,像一只俯衝捕食的老鹰,迅猛而精准地抓取猎物。 与绿龙不同的是,蓝龙的捕猎过程极为凶猛而直接。它们的双翼不仅能提供强大的飞行能力,还能在接近猎物的瞬间快速稳定身体。头部形似猛禽,长有尖锐的喙状骨骼,使它们能像鸟类一样轻鬆啄开猎物的皮肉。 当蓝龙俯衝而下时,空气在它们的翼尖划出锐利的风声,仿佛整个天空都被撕裂了一般。一旦靠近猎物,它们的巨爪会如闪电般迅速出击,抓住一头毫无防备的山羊、鹿群或其他大型猎物,然后藉助强大的翅膀再度飞升,將猎物带回巢穴享用。 域外的双足飞龙虽然在飞行能力上更胜蓝龙一筹,但代价却是它们的体型普遍瘦长、矮小,结构相对简单,只有两只后肢,和一对带有羽毛的飞翼。比起龙,它们看上去更像大一点的鸟。 而蓝龙和绿龙一样,都是四足双翼的巨龙,体型更大,咬合能力与抓握能力绝非双足飞龙可以碰瓷。 此前阿斯让重返圣都时,曾在角斗场內对上过两头蓝龙,不过这两头蓝龙皆被断去了双翼,战斗力大打折扣,行动起来反倒比绿龙还要笨拙。 若让无翼的蓝龙对上无翼的砂龙,后者大概能將前者轻鬆撕碎,但有翼蓝龙的战斗力不容小,就像《巨龙之书》里形容的那般,它们是天空的刺客,能打过它们的龙一般飞不过它们,可一旦出了无主山岭,它们很容易因为得不到足够的食物供给飞行,而把自己活活累死饿死。 但这也就意味著,落单的蓝龙极具攻击性。它们会因飢饿陷入疯狂。 “有人要遭殃了,”海瑟薇说,“希望不是我。” 她一定在心里诅咒我。阿斯让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但並不和她计较。 “依莲尼亚,”阿斯让喊出依莲尼亚的真名,已经没有隱瞒的必要了,“你带著她在这躲一晚上,那头蓝龙在这附近降落了,我得去看看情况。” 海瑟薇並不关注半精灵到底叫啥,她只觉得这个魔女贩子未免也太狂妄了些! “你疯了?!”她尖叫道,“你以为你喝过圣酒,就能单枪匹马挑战一头蓝龙啦?!我不晓得精灵是怎么替你搞来圣酒的,但你一个人去,根本就是找死么。” “要是我死了,就放她走吧-你以为我会这么说?”阿斯让看向依莲尼亚,“等我回来。” 那头蓝龙会趁著夜色落地捕食,大概是因为它的体力不足以支持它盘旋捕猎了,若让它恢復力量,今后的行程会很危险,毕竟龙对移动的物体更感兴趣。 “余理当同去。”依莲尼亚坚定道。 阿斯让想了想,婉言拒绝。 依莲尼亚指了指脖子上的项圈,“主人。” ——”阿斯让一时愣住。 “—·说实话,这词真叫我噁心。”卡兰兹尔心情不悦。她討厌奴役。 “阁下认为余是累赘?”依莲尼亚淡淡开口,眼中带著一丝倔强与决心,“或许余在猎龙一事上帮不上太多忙,但余至少能为阁下分摊风险。” “哦,你要当诱饵,”海瑟薇说著,忽然浑身打了个冷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妙的事情,“那我呢?我也要当诱饵?!” “半精灵,既然你也猎过龙,就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卡兰兹尔不知从哪摸出又一张长弓,传给依莲尼亚,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拿上它,我们一起行动。我还从未领教过蓝龙的力量!” 长寿与固执是精灵们的普遍共性,阿斯让知道劝不住她俩,只得勉强同意。 他甚至没法把鱼饼乖乖拴在这里,这时勇时怂的傢伙也不老实。 “你们去吧,我不去。”海瑟薇显然是被嚇破了胆,她双手环抱,缩在一旁,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你不是魔女吗,”阿斯让问,“你身为魔女的担当呢?” “你——-你还好意思说!”海瑟薇气不打一处来,胸口剧烈起伏“就是你亲手往我嘴里灌的那种—那种——呕一提到那药剂,海瑟薇的脸色微微发青,仿佛胃里又翻江倒海起来。那股苦涩而刺鼻的味道至今还蒙绕在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更可怕的是,洞穴的空气中似乎也瀰漫著那种味道,虽然极其淡薄,但却足够让她心底泛起一阵恶寒。她不由自主地捂住嘴,这味道让她感到头晕,就连先前品尝的美味狗肉都变的苦涩了。 “我现在一点魔力都没了——” “没关係,我会保护你。” “才怪咧,你想拿我当诱饵吧?龙可是喜欢吃小孩子的!”海瑟薇嘟囊著, 语气里满是警惕。 阿斯让摇了摇头,朝她走来,“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且,龙其实不专挑小孩吃,它们不挑食的。” 海瑟薇紧张地咬了咬下唇,儘管表面仍在抗拒,但她的心里却不由得开始动摇一一毕竟留在洞里也未必安全,而她也没法用火焰驱走黑暗了。黑夜只会更黑,而她手里的打火石只能擦出些微火,根本无济於事。 更可气的是,那个魔女贩子又一次把她心爱的打火石收走了。 “乖一点,以后就不餵你喝药。” “少骗人。” “多少信一次。” “绝不相信,绝不原谅。” 阿斯让將她拦腰抱起。 海瑟薇翻起白眼,倒是懒得挣扎反抗了,自我催眠道,“呵呵——-天神会庇佑我,而你们会被蓝龙吃掉—.呵呵呵呵—.” 阿斯让用干肉饼堵住她的嘴,她笑得既烦人又渗人。奇怪的是,法莉婭有时也会阴侧侧地发笑,阿斯让却不討厌,反而觉得可爱。海瑟薇就算了。 只是没过多久,海瑟薇便笑不出来了一一儘管她早已咽下了嘴里的干肉饼, 可她的耳朵却敏锐捕捉到了一阵若隱若现的悽厉惨叫。 “龙在吃人。”她颤声道。 卡兰兹尔表情冷静,甚至有些冷酷,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它们也吃精灵。” 阿斯让牵著鱼饼,微微点头,“所以我们的祖先携手与共。”说是这么说。 不包括我的祖先就是了。 “然后你们玷污了我们神圣的血脉,”卡兰兹尔冷冷道,“像凌虐牲畜一般凌虐我的同胞,无数城邦毁於一旦,我们的祖先只能退守圣地,拱卫伟大的常青而英格洛他们劝我放下仇恨,不要让仇恨延续下去。魔女们用虚情假意换得了他们的原谅,可精灵的未来只有靠精灵自己我们最多成为暂时的盟友。” “你今年几岁?” “—这很重要吗?” “算了,当我没问。”估计也是个中二病,“事了之后,你要为刚才说过的话负责,向依莲尼亚道歉。” “阁下。”依莲尼亚默默摇头。 “我並没有瞧不起半精灵的意思,我只为他们短暂的生命感到可悲。” “你们还有心情聊天!”海瑟薇只觉不可理喻。 “越是紧张的时候,越不能紧张。”阿斯让冷静道,“人一紧张就会犯错, 犯错就会死。” “—圣树还在的时候,我们也会依託共鸣,在狩猎前夕相互聊天,”卡兰兹尔回忆往昔,“安格罗德是我们年轻精灵里最勇猛、最善战的勇士,带领我们猎杀了玷污森林的可憎黑沼龙·—-但圣树没有回应他,反而回应了你。他就这样被你轻易杀死—他是我最尊敬的人—我的初次狩猎,就是他带著我—” 她深吸口气,久久不再言语。 阿斯让同样陷入沉默。 依莲尼亚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他露出微笑。很美,很迷人。 阿斯让想继续欣赏她淡淡的微笑,他相信只要他不移开目光,依莲尼亚就会一直保持笑容。我没有错,他想,我做了我该做的事,保护了我还想要保护的人。 然而鱼饼却不合时宜地喷了喷鼻子,那些悽厉的声响让它害怕了,而对它来说,克服恐惧的方法,就是纵情奔跑,不顾一切地奔跑。 阿斯让摸摸它的鬃毛。 伏在马背上的海瑟薇冷汗直冒。要不是这马太大,她绝对要从马背上跳下来,一头扎进灌木丛里躲起来。龙的吼叫越来越近,人们的叫喊声也愈发响亮。 “去啊!去解决它!” “你不是天神的使者吗?!你不是说天神赐给了你无与伦比的力量吗?!” “我—我——” “我算看明白了,他有个屁的力量,他纯粹就是唬弄咱们!你他娘的之前不是挺威风吗!就你也敢欺负我的女儿,我打死你一一呢?!” “哈、哈——·!敢动手打我,你这性逆、性逆天神的罪人,看看谁把谁打死了?!” “求您救救我们吧!没了村子,我们都会饿死的!” “把这快把这罪人的女儿带过来!天神天神说要拿罪人的女儿餵龙,这条龙是受天神之命—.”“ “快,他女儿呢?!” “在这呢!” “啊——啊——爸爸— 蓝龙摧毁了村庄,遍地都是碎瓦与茅草,人们陷入绝望,那蓝色鳞片在月光之下散发凶冷的银光。 第258章 生命之力 第258章 生命之力 银蓝色的巨龙正大快朵颐地吞食著村民,它那巨大的嘴巴咀嚼著鲜活的生命,血肉横飞,鲜血淋漓。惨叫声不绝於耳,恐惧像一场无情的风暴在村庄中肆虐。倖存下来的村民们惊声吶喊,四处奔逃,却无处可逃。在新任神官的压迫下,他们被迫將一个尖叫不止的女人推向蓝龙,试图用她的性命来平息巨龙的飢饿,换取一时的寧静。他们希望,牺牲掉这一个人,可以保全整个村庄,以及那片刚刚播下种子的田地。 “还是赶紧溜吧。”海瑟薇的声音颤抖著,目光被那头银蓝色巨龙灼热而冷酷的眼神所捕捉,她的后背立刻感到一阵冰凉刺骨。蓝龙的眼睛宛如黑夜里燃烧的幽火,透出无尽的威压和力量。龙是自然界的无冕之王,它们的力量无比强大,足以令任何生命体臣服。面对龙威,普通人根本无力抵抗,唯有魔女,拥有与之抗衡的能力。 “后悔餵我喝那种药了吧!”啊啊,真是可怕,海瑟薇用囂张的语调掩盖內心的惶恐,“如果我有魔力,用不了几下就能把它烧成白灰。” “你会点燃村庄,让大火成为你的助力,但龙是会飞的,最后它飞走了,留下一群绝望的村民对看废墟发呆。”很多魔女只想把龙从她们的辖区驱走,为此她们行事粗暴,不计后果,施展强大的魔法,发动毁灭性的攻击,然后拍拍手扬长而去,留下满目疮广的废墟。一些魔女甚至不许人们逃荒自救,意图粉饰太平,於是人们非但不感激魔女,反而对魔女愈发痛恨。 卡罗琳就是其中的典型。 “看好这个闹腾的小傢伙,”阿斯让眼望依莲尼亚,手里拔出碎龙骨,“我上了。” “啊?”海瑟薇心头一震,觉得眼前这个魔女贩子莫不是活腻了?可阿斯让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又让她忍不住想,难道他真有能耐把那头蓝龙赶走? 阿斯让没有再多言,他举起碎龙骨长刃,向月光下的巨大龙影急步衝去。卡兰兹尔紧隨其后,依莲尼亚则默默地调整好弓弦,准备隨时支援。 不远处,银蓝色的巨龙正肆无忌惮地撕扯著它的猎物,鲜血溅在它闪亮的鳞片上,显得异常刺目。龙满足的低吼声—人骨的碎裂声—两种可怕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闻者无不绝望胆寒。 在这混乱中,神官站在人群中心,脸上露出焦急而惊慌的神情。他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命令村民赶快擒住一个无辜的女人,作为活祭品献给巨龙。村民们惶恐照做,不敢违抗。恐惧压倒了理智与罪恶,竟让他们以为牺牲別人的命,就能换得自己的命。 那女人惊恐万分,面色苍白,泪水顺著脸颊无声滑落。她拼命挣扎著,试图逃离这噩梦般的命运,但周围的人都冷眼旁观,没人敢为她挺身而出。在神官冰冷的指示下,村民们將她硬生生拋到巨龙的面前,毫不留情地將她推倒在蓝龙的脚下。 银蓝色的巨龙立刻停止了撕咬,它抬起巨大的头颅,锐利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著冷酷的光芒,凝视著这个突然被奉上的“献品”。它的鼻孔张开,长颈缓缓弯下,靠近那瑟瑟发抖的女人,开始嗅她的味道。巨龙的呼吸带著强烈的腥气, 仿佛每一口气都带著死亡的气息。 女人瘫软在地,心跳得快要从胸口跳出来,她无法动弹,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恐惧抽离了。她瞪大双眼,看著巨龙的利齿和挣狞的面孔逐渐逼近,绝望笼罩了她的每一寸思维。 蓝龙似乎对这“嗟来之食”颇有兴趣,它在女人周围缓慢地步,仿佛在品味著这场猎物的每一个细节。隨后,它突然低下头,將嘴里还未完全吃完的残缺尸体吐到女人的身旁。那尸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女人几乎被那血腥的气味熏得昏过去。 巨龙的低吼声再度响起,深沉而震撼,仿佛在宣告它对这场“祭品游戏”的掌控。村民们远远站在一旁,既恐惧又期望,他们在心底祈祷这次献祭能平息巨龙的怒火,保住他们的村庄免於毁灭。 下个瞬间,心智崩溃的女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嚎。 海瑟薇站在不远处,耳朵被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彻底震住。她的眼神变得模糊,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冲刷著她的意识。她曾经听过类似的声音,那是她童年最深的噩梦。火焰、黑烟、不知所措的自己、四周冷漠而又指指点点的人群,以及火中渐渐失声的母亲。 她抬起手,唤醒魔力,然而眼前却只闪过一缕微小的火。 魔力·她没有足够的魔力保下那个无辜的女人,一如当初,她没有能力从火舌里挽救母亲。 可恨。 那个可恨的魔女贩子· 她想大声咒骂,耳畔却划过一声尖锐的鸣响。依莲尼亚绷紧箭弦,巨弓射出强力一箭,箭指蓝龙的凶眼,但距离还是太远了,箭矢偏离了轨跡,射在了蓝龙颈部的硬鳞上,瞬间便被卸去大半力量。 所幸这引起了蓝龙的注意,女人没有当场丧命。 它在朝我看。海瑟薇慌了神。听说龙很聪明,它们能分辨谁是最具威胁的“猎物”,只要它们认出你是魔女,那它们就会不顾一切地向魔女发动攻击。 別看我。我只是个用不了魔法的弱小魔女。海瑟薇在心底几乎是哀求著,但立刻又有另一种更为强烈的声音在內心反驳,不,我才不怕你,我有能力烧死你,绝对有。 对的,不是我在害怕,是我下这匹马在害怕。我得好好想想,以后对上巨龙时,应该说些什么好?没有想好施法时的宣言,我绝不轻易施法。 即便在如此危机的时刻,海瑟薇的脑海里仍然跳跃著各种荒唐的念头,她已习惯用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来排解內心的不安与焦虑。 她接著想,我得从这笨马背上跳下去,方一它发了狂,把我摔下背踩死怎么办? 然而就在她准备从马背上跳下的那一剎那,蓝龙忽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音如雷贯耳,大的嚇人。 她的目光猛地被这声巨响吸引1,而后便看到银龙的下頜处正闪著寒光。 阿斯让挺身挥出碎龙骨,长刃逆著龙鳞深深刺入,毫无预兆,一击而中,直切龙的要害。 巨龙猛地仰起头,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 与此同时,卡兰兹尔抱起那嚇得疯疯傻傻的女人,急速远离这头即將陷入暴怒的食人巨兽。儘管面上看不出来,但龙的咆哮声严重影响了她的意识,她的大脑仿佛成了一口钟,被猛烈地击打了下。 阿斯让用力转动手中的碎龙骨长刃,发力之下,感受到刀刃在龙的血肉与鳞片之间的摩擦。 蓝龙的血肉被刀锋无情地拨开,鲜血瞬间涌出,如泉水般从伤口喷溅而出。 它疯狂地扭动身躯,试图摆脱那刺入頜下的长刃,巨大的翅膀拍打著空气,掀起猛烈的狂风,地面上的灰尘和碎屑被捲起,四处飞散,其眼神中透著无法掩饰的暴怒。 阿斯让的耳膜被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深深穿透,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耳朵瞬间出血,黏稠的血液顺著耳廓流下。 无关紧要的疼痛。他尽力忍耐,只要能让眼前这头龙更加痛苦。 龙的血液带著炙热的温度,喷溅在他的手臂和脸上,烫得皮肤生疼。空气中充斥著血腥与焦灼的气息,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染红了。 蓝龙狂怒地甩动著硕大的头颈,仿佛想要用暴力將那刺入它身体的痛苦一併甩开。它的巨顎开合,发出阵阵低沉的咆哮,震得空气都在微微颤抖。阿斯让的呼吸也迅速急促起来。龙血如瀑布般从伤口处喷溅而出,而他沐浴腥臭的龙血, 依然坚决地握住剑柄,绝不轻易鬆开。 还不够,至少要从它身上撬下一块肉,让它愤怒,让它丧失冷静,让它持续失血,让它忘记那对龙翼的用法。 他成功了。 阿斯让猛然发力,用碎龙骨的长刃在龙鳞与血肉之间狠狠一撬,长刃深入蓝龙的咬合肌处,带出一块骇人的血肉。那块肉隨著龙的挣扎而被出,黏连的肌肉与筋膜一同被撕裂,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大地。巨大的肉块几乎要从龙頜上脱落,看上去摇摇欲坠。 地面已经被蓝龙的血液浸湿,空气中充斥著浓烈的血腥味。血水顺著地势蔓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仿佛这片大地都在为这场战斗而染红。 村民们对龙的生命力一无所知,早早地发出欢呼。 他们欣喜若狂地围住神官,问他认不认识那位如同天神降世般到来的屠龙勇土,但蓝龙愈发暴怒的咆哮声將人群的声音统统掩盖,人们急忙捂住耳朵,也痛苦的唉叫起来。 蓝龙挣扎得愈发激烈,从疼痛中回过神后,它摆动头颅,猛地用力一甩,阿斯让被它头颈肌肉爆发的巨大力量掀翻,整个人如同一片落叶般从龙的身上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向地面。 与此同时,那块行將脱落的肉块终於被龙甩飞出去,伴隨著一声悽厉的咆哮,肉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砸落在地。 真是教科书般的错误示范,一般人可吃不住这一击。阿斯让在地上滚了两圈,缓解身上的衝击力。 但村民们以为他死了,发出绝望的哀鸣,一些人再也承受不了压力,想著拋弃老小,赶紧逃命。 “呜哇!!”海瑟薇也捂住眼睛,惊叫一声,“他死了! 1 “不会的。”依莲尼亚再次搭起弓箭,和近处的卡兰兹尔协同干扰蓝龙的行动。后者给她的箭不多,很快就会用完。若非阿斯让將海瑟薇留予她照顾,她真想换上阿斯让的手弩,到近身处与之並肩作战。 阿斯让扶剑爬起,方才的衝击力仿佛撕裂了他的五臟六腑,剧痛如潮水般涌来,叫他难以呼吸,每一次吸气都伴隨著胸腔深处的剧烈疼痛,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体內搅动,衝击著他的內臟。 他低头吐出一口鲜血,感受到金属般的腥味在舌尖蔓延。然而,这一切的疼痛他早已习以为常,身体虽在痛苦的边缘挣扎,但他的意志却像磐石般毫不动摇。 就在这时,背上的铭纹开始微微发热,那熟悉的温度仿佛回应著他的坚定决心。铭纹感知到了他的意志,逐渐將自身的力量注入他的身体。只要他能在这剧痛的折磨中保持清醒,铭纹的赐福便会持续不断地修復他受损的躯体,仿佛无形的手在缝合每一道撕裂的伤口,將破碎的骨骼和肌肉重塑。 他能感受到大地的力量通过双脚传递到他的全身。大地並非冰冷死寂,它是有生命的,是承载一切的源泉。法莉婭的魔力以一种柔和而坚定的方式流过他的四肢,充盈著他的身体,仿佛温暖的溪流,从大地深处汲取力量,持续修復他受损的肌体。 这股力量带著古老但並不陌生的韵律,让他想起了那遥远的过去。精灵们曾经將圣树的子种播撒到已知世界的各个角落,那些种子或许不像自己得到的最后一颗遗种那般,蕴含著惊人的魔力,但它们的根须早已深深扎根於大地,与森林、河流、山川乃至整个世界融为一体。它们就像世界的脉搏,一刻不停地为那些有缘者提供生命的馈赠。 是了。阿斯让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是它们在为我提供力量。那些古老的生命,与大地和自然共鸣,正在无声无息地支撑著他,让他在剧痛和濒临崩溃的状態下,依然保持著战斗的能力。 阿斯让深吸一口气,感觉到那股力量逐渐增强,他的四肢变得不再僵硬,身体的每一寸都与大地紧密相连。 他重新握紧手中的碎龙骨长刃,手指感受到剑柄的冰冷,与血腥交织的气息。 “来吧。”他抬头看向蓝龙,低声自语,声音坚定而充满力量。 第259章 击退 第259章 击退 与龙交战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让它隨心所欲地起飞。蓝龙的飞行能力是它最致命的威胁。一旦让它升上天空,它就成为一座无法抵御的风暴,那锋利的爪牙在空中更为致命。 阿斯让的自光牢牢锁定在蓝龙的双翼。此时此刻,蓝龙仍在巨大的痛苦中挣扎,那道被他出的可怖伤口血流如注,其响亮而尖锐的哀鸣声仿佛带著无尽的愤怒。 我必须立刻近身牵制。阿斯让迅速吸了口冷气。儘管身体疼得厉害,但他必须要动了。刚刚他被蓝龙甩出太远,而在这个距离上,蓝龙更倾向於扇翼起飞。 它们生活在崇山峻岭之间,很少像绿龙、砂龙等龙类一样靠奔跑追逐猎物。 当初在角斗场对上蓝龙时,阿斯让便发现了这个问题。那两头断翼蓝龙时常扇动它们的翅膀,痴痴傻傻地,好似发呆一般。而现在,面前这头蓝龙也像它们一样一一全身肌肉紧绷,后腿微微弯曲,巨翼掀起狂风,即將跃入空中。 呼啸的风暴让依莲尼亚和卡兰兹尔射出的箭矢彻底失去作用,唯有他一人能阻止这头庞然大物。 来吧,看著我。阿斯让顶著风压,猛地向前衝刺。巨龙体型庞大,想从地上腾空而起,都会有一段或长或短的预热时间。蓝龙也是一样。 阿斯让径直衝向蓝龙的右侧,瞄准蓝龙如波涛般汹涌扑动的右翼。当他进入蓝龙的攻击范围时,暴怒的蓝龙果然停止了动作。 无论如何它都想不到,这渺小又卑鄙的人类非但没有逃跑,反而挑地朝它扑来。阿斯让想,或许在它看来,我就像一只拼死也往它脸上扑的蟑螂。 他见蓝龙拾手下砸,立刻闪身躲避, 大而锋利的龙爪顷刻砸在地面,大地仿佛为之一颤。阿斯让只觉膝盖一震, 咬牙调整站姿。 龙的体术攻击通常就那么几种,抬手砸地,再追加一记龙咬,又或者接一记大范围的龙爪横扫,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威胁很大,挨一下就要命。 这个世界的翻滚和飞扑可没有无敌帧,它的物理引擎真实得过分。如果换成龙王,大概还要来一次横扫吐息。躲是不可能躲的,只能靠圣树的赐福和换血,此乃经验之谈。 稳住站姿后,阿斯让死死盯住蓝龙,判断它接下来的动向,可蓝龙的动作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眨眼间,蓝龙猛然张开它那无与伦比的巨大龙翼,高仰脖颈,胸前厚实而坚韧的硬鳞在月光泛出幽蓝的光泽。 阿斯让的心猛然一紧,隱隱察觉到不妙。只见蓝龙猛力一振双翼,剧烈地搅动著正前方的空气,仿佛要將整片天地都捲入其中。 狂风骤起,空气被撕裂变形,就会像一堵无形的墙,卷带著地面的泥土、碎石与血液,狠狠地撞在阿斯让的身体上,几乎要將他整个人掀翻。 阿斯让咬紧牙关,身体向前倾斜,並將手中的碎龙骨猛地插入地面,以此抵住风压,勉力稳持站姿。 周围的景象在狂风中变得模糊不清,尘土和飞舞的残片遮蔽了他的视线,但阿斯让没有任何退缩的念头,他的双眼始终盯住蓝龙,寻找那一丝可以反击的机会,可就在狂风停下的瞬间,危险的气息突然袭来。那染血的龙顎带著恶臭与腥气,自上下而,呼啸著冲向他的面门。 躲不掉了一一这是阿斯让头脑中闪过的唯一念头,不过,在他做此判断之前,他的身体已靠直觉率先做出了反击。 电光火石之间,阿斯让奋力转体一周,稳插地面的碎龙骨隨他身体而动,猛地自地面抽出,宛如出笼的凶兽,用利爪划出一道半弧状的寒光,直取蓝龙头颅。 龙的鳞片坚硬如铁,但碎龙骨削铁如泥。 剎那间,血与粉碎的龙鳞进裂开来,巨大的衝击力迫使阿斯让受力后退,了两三秒时间才稳稳站住。 蓝龙状態更差,它的脑袋被阿斯让的刀锋砍得有些呆滯,巨大的龙首微微摇晃了一下,仿佛失去了万向感。 卡兰兹尔和依莲尼亚抓住机会,以最快的速度朝蓝龙头部的伤口处射出箭矢。 蓝龙挣扎著摇晃脑袋,原本凶戾的龙瞳中闪过一丝痛苦与茫然,隨后,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震撼了整个战场。 对不起,我听不懂龙语,不晓得你在骂什么,再说我的耳朵也暂时派不上用场了。对了,下次记得把头藏好。 阿斯让挺身向前,剑锋指蓝龙低垂的头颅。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蓝龙退却了,它高仰头颅,持续扇动两翼,儘管它的眼瞳仍紧锁阿斯让不放,但不管阿斯让在它身下如何攻击,它都不予理睬。 只有强弩和魔女能把龙拉回地面,不然就会陷入被动。阿斯让眼睁睁看著它起飞,却对此无可奈何,只能不断持剑威镊。 蓝龙停滯在半空,似乎在思索要不要继续这场战斗,但最后它选择了放弃, 这里不是它的巢穴,不过是处临时选定的捕猎场。 很快,蓝龙的身影便隱没於夜空之中,阿斯让隨之鬆了口气,它会沉睡养伤,暂时失去威胁。 倖免於难的村民们半是惊,半是庆幸的欢呼起来。那位贪生怕死的新普神官还以为阿斯让是隶属於教团的某位高级神官,立刻带领村民围来庆贺。 阿斯让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他的耳內流著鲜血,听力严重受损。依莲尼亚牵著鱼饼走来,替他擦拭耳中的鲜血,海瑟薇趴在鱼饼背上,眼神惊疑不定。 卡兰兹尔也慢慢牵著那可怜的疯女人,推开人群,挤到阿斯让身边。阿斯让同样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但他隱隱能够猜到,这位一开口便是要为精灵爭夺生存空间的纯种精灵,应该是在为那可怜女人的遭遇而忿忿不平。现在她与村民起了爭执,尖耳挺得笔直,那个疯女人在她怀里不停颤抖,而神官和村民正对她身上的精灵特徵感到疑虑。 阿斯让相信依莲尼亚能把这一切处理好,他与依莲尼亚对了下眼神,依莲尼亚微微点头,示意包在她身上。 在依莲尼亚安抚疯女人的时候,阿斯让冲马背上的海瑟薇勾了勾手指。 你这小丫头,左顾右盼的,是想开溜吗? 海瑟薇看著他的手势,表情苦得像是第一次喝抑魔药剂那样。阿斯让继续勾动手指,催促海瑟薇赶紧下马。这小丫头哪里还敢违抗她,只得小心翼翼地翻身下马,脚尖不停试探著地面,慢慢鬆手跳下,默默走到阿斯让身边,用力捏紧了鼻子。 龙血味道难闻。阿斯让的衣服上沾满龙血。 “给你一天时间恢復魔力,”阿斯让说,“然后用你的魔法替我洗下衣服。 ” 海瑟薇连忙张大嘴巴,似乎是在討价还价。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海瑟薇了嘴,气又气愤地侧过身去。 阿斯让看著她的侧脸,暗暗想道,我又没说不答应你的条件,我是真的听不见你在说什么。不过嘛,就算待会儿我恢復了听力,也还是不会搭理你的。 他转眼看向依莲尼亚。 依莲尼亚正和村民交谈著什么,被她冷落的年轻神官站在一旁,正不怀好意地瞪著她看。 若非忌禪我,这神官绝对干不出什么好事。 村民们在依莲尼亚的指使下,將疯女人的父亲抬了过来,方幸的是,他似乎只是晕了过去,可他的女儿·阿斯让希望她能儘快恢復过来。 依莲尼亚又和那些村民谈了些什么,这些村民分成两派,一派愿意与她交谈,另一派则低头不语,目光在她和阿斯让之间来回徘徊。 不多时,年轻神官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向那些沉默的村民宣讲著什么。 依莲尼亚面无表情地看著神官表演,眼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和厌恶, 一向信奉天神的海瑟薇居然也对这神官露出了不善的表情,大概是这新普神官做了不少坏事,靠著天神教发放的圣酒,没少作威作福。阿斯让又看了眼卡兰兹尔,他敢说,要不是那可怜的疯女人正紧紧抱著卡兰兹尔哭泣,恐怕卡兰兹尔已经不顾局势地拉开了弓弦。 这时候,海瑟薇突然揪了揪阿斯让的耳朵。,真疼吧。阿斯让无奈回眸, 想要质问这凡人的小丫头到底想要干嘛,却见海瑟薇脸上掛著稍显不安的表情。 恐怕是那年轻神官正在向村民煽动著什么。他们人多势眾,而我身负重伤。 海瑟薇是这么想的,那年轻神官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真是被小看了啊。 阿斯让摸了摸海瑟薇的头,叫她不用害怕。 海瑟薇拍开他的手,伸手授了授头顶的呆毛,不悦地说著什么。 接著,依莲尼亚转身朝他们走来,手指探进阿斯让腰间,阿斯让看著她的眼晴,晓得她想做什么,她想拔出他腰间的小刀,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而当她的指尖探到小刀的刀柄后,她先是微微鬆了鬆手,接看下定决心般拔出了小刀。 阿斯让在此时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依莲尼亚,我相信你的判断,但这种事,还是由我来干会比较好。” 依莲尼亚摇了摇头,在她身后,神官已带著人气势汹汹地压来。 “说真的,交给我。”阿斯让拿回小刀,不容拒绝地说道。 接著他又拽住了海瑟薇的后衣领,把这没了魔力就怂得不行的中二小魔女推进依莲尼亚怀里。海瑟薇惊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抗议便被稳稳接住。依莲尼亚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扶住海瑟薇。 卡兰兹尔见势不妙,不得不推开怀里的疯女人,拔出腰间护身的短剑。 阿斯让没有拿起碎龙骨,只拿一把小刀,默默朝神官走去。 神官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疑,他愣住了,看著阿斯让一步步朝自己逼近,他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刚刚他还衝著人群叫囂,此刻却显得不知所措,那囂张气焰隨著阿斯让不断不禁的步伐烟消云散。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没想到阿斯让还能如此从容地站起来。边上的村民顿时若寒蝉,那些跟在年轻神官后面的村民转眼便拋下了他,惊慌失措地背身逃窜。 你们以为我站不起来了?以为我伤重快死了?很遗憾,你们猜错了,我好得很。我能跑能跳,就是身上有点疼,但砍个人渣,对我而言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神官被阿斯让逼上绝路,嘴里骂骂咧咧地喊著什么,准备与阿斯让殊死一搏。阿斯让叫卡兰兹尔別动,“我来就行。” 神官挥起链,大步衝来。虽然动作满是破绽,但速度很快,攻势也很区猛。这傢伙肯定在不久前喝了圣酒,只可惜圣酒里掺杂的天神之血没能鼓舞他的勇气,自始至终他都不敢直面那条蓝龙。 “这种欺软怕硬的人最好对付。 阿斯让只用眼神就能勾起他的恐惧。斗剑奴都得练这种发狠的眼神,这种眼神能在关键时刻压垮敌人的意志,让他举手投降。就在神官迟疑的瞬间,阿斯让抓住时机,猛然上前,手中的小刀闪烁著寒光,直逼近神官的侧腹。神官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来不及躲闪,仓促间用链防御,没有防住。 刀尖没入他的身体,只此一刺,便他倒在地上,痛苦地求饶。他甚至还想亲吻阿斯让的鞋尖,令阿斯让不由后退两步。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个人影从阿斯让身旁飘过,直直扑向倒地的神官。这人影正是那个可怜的疯女人,她压在神官身上,死死咬住了他的脖子。 没用太久,神官的眼晴便断绝了生机,但疯女人却迟迟没有鬆口的意思,直到他的父亲从昏迷中甦醒,將她拉进怀里。 “后续若有人问起,就说他在与蓝龙搏斗时,被蓝龙杀死了,这样对我们都好,”阿斯让环视一圈村民,说道,“至於他的户体怎么处理,那就得你们自己想法子了。不如说他被蓝龙吃了?嗯,他是最后餵饱蓝龙的那个人。” 第260章 法莉婭与魔镜 第260章 法莉婭与魔镜 公主——! 海瑟薇公主! 嗯——.—谁在叫我? 快醒醒,公主,我们马上就要到地方啦!瞧哇,我都能看到王宫的塔楼啦, 嗯嗯,我知道了,让我再睡会儿“ 海瑟薇伏在马背上,脸颊枕在柔软的马鬃里。这马养得很好,身上没长虫子,跑起路来又快又稳当·· 哦,我的小公主,你可不能再睡啦,王子正等著迎接您吶,快起来,把脸上的眼屎擦擦。 可以,你这牵马的弄臣、小丑!怎么可以对吾说出这种不敬之语!我要罚你自行掌捆!海瑟薇气呼呼地瞪著身下那个替她牵马的侏儒。,等等,他长得好像—.好像..—听?像谁呢? 嘿,您真得把自己收拾得端庄一些不可!因为您今天就要和那位王子成婚啦!那位王子可是响噹噹的大英雄呢,正是他杀死了那个可怕的蓝龙之王。 这说明不了什么,不就是头会魔法的蓝龙吗?换吾出手,须臾之间便可把那畜生灭杀殆尽。 可您现在用不出魔法啦。 唉。吾那可恨的仇敌诅咒了吾,害得吾国破家亡—还好那位忠信的王子依然愿意履行,收留吾这可悲的亡国公主,但吾可不会过分感激於他,除非他能向吾证明,他是真心爱吾,而非贪图吾动人的美貌与高洁的血统。唯有真心爱吾的人,才能解除吾身上的可憎诅咒。 他当然会爱上您,公主,只要您谨记王上和王后的教诲,改掉您身上的那些小毛病。 不许,既然爱吾,那就得一併爱上吾的缺点。否则——-我吾怎会心甘情愿, 做他的女人呢!? 完啦,没人会喜欢您的。 怀呸呸,当然会有人喜欢吾,也许那位王子一见到吾,就会被吾迷倒。为了我,他什么都会干,只求我能在今晚成为他的女人。 哦,愿你如愿以偿!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先把您脸上的眼屎擦擦吧。话说回来,您还没到年纪呢,还得在王宫里学习两三年礼仪,只有等您成年了,才会正式举办婚礼。 他们向不远处的宫殿走去,然而令他们疑惑的是,他们竟无法从那座宏伟的宫殿里感到丝毫喜庆的气氛。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虽然她的王子如约而至,可他的身边,却跟著一位身著镶金法袍的邪恶魔女啊啊—·!这种邪恶的魔女,若出现在她的王国里,必要烧死而后快的! 你是不受欢迎的客人,那魔女说,但我还是得欢迎你的到访。 海瑟薇看到她手里牵著一根绳子,而绳子的另一头系在她的王子身上。 。?! 你————你干什么!快放手! 我为什么要放手? 因为—因为—!因为他是我的——! 他不是你的什么,他是我的小狗,我是他的主人。来,把舌头伸出来,舔舔我的手,唉,真是条坏狗,怎么可以不经允许就舔我的脸呢? 啊—..—啊—..—啊啊—— 海瑟薇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她想脚,想尖叫,想要转身逃跑,然而魔女的眼神却让她胆寒,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魔女审视。 然后她发现了,她的王子,似乎就是那个封印了她力量的仇敌! 你们,你们海瑟薇浑身发颤,强烈的怒意在她心中翻涌升腾。她的王子,不,她的仇人,竟在她的面前,深情地呼唤著那个魔女的名字。法莉婭。没错,法莉婭。那个弒亲的法莉婭。光是听见这个名字,就让她感到不安。这是邪恶之人的名字, 无比邪恶。 你们为什么要对我做出这种事!你们害的我—! 她看著那魔女,声音发颤。 魔女没有回答,不由分说地把她抓到一间暗室。 她向侏儒呼救,却发现侏儒消失了,仿佛不曾存在过。 怎么办,怎么才能逃出这里?! 海瑟薇不安地挣扎起来,但她很快就不敢动弹了,因为那邪恶的魔女,那令人不寒而慄的存在,已经用她强大的魔力將海瑟薇彻底圈禁在了一个看不见的牢笼中。 空气仿佛变得凝重,四周的魔力如同无形的锁链,將她的四肢牢牢束缚住, 且每一丝魔力都带著刺骨的寒意,仿佛深夜的冰霜,冷得让人无法动弹。 当魔女用阴冷的目光扫过她时,一种无法抗拒的压迫感重重压在她身上。她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住,內心亦被恐惧填满, 她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害怕极了。 所幸那邪恶的魔女不再死盯著她,而是转过身,走向房间角落的一面古老的镜子。 那镜子高大而神秘,周围镶嵌著奇异的符文,镜面泛著诡异的光泽,仿佛能窥见世间方物的真相。这就是那全知全能的魔镜吗?海瑟薇听过魔镜的故事。不是父亲讲的,也不是母亲讲的,当然也不是她的叔叔讲的。究竟是谁讲的呢?她一时没想起来。 正当海瑟薇陷入迷茫之际,魔女忽然向著神秘的魔镜问道: 魔镜啊魔镜,请你告诉我,我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吗? 神秘的魔镜忽然亮了起来,泛著诡异的光芒。紧接著,镜面中传出低沉的声音,带著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力量,在密室中迴荡。 尊贵的大魔女、美丽的法莉婭,您当然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每个男人看了你都会心动,每个女人看了你都会自嘆不如,您的美,令人难以匹敌。 就在这时,魔镜忽然一闪。 但———-唯有那个人除外。她的存在,註定会让您的美貌失色。若等她长大成人,您將不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她会將您的美貌比下去,届时,您只能屈居第二。可谁会记得第二、第三、甚至第四美丽的女子呢?绝大多数时间里,那美丽的夜空中唯有一轮明月闪耀,再亮的星辰,也只是月亮的陪衬而已。千万当心呀!您的爱人会因她而离你而去。 密室里的魔力变得更加冰冷,而那魔女眼神要比这股魔力还要阴冷。这双冷酷的眼睛慢慢转向海瑟薇,琥珀色的眸子闪烁著极度危险的光芒。 魔镜啊魔镜,请你告诉我,我面前的这个小丫头,是否就是你口中那位足以威胁我美貌的女人? 正是。等她长大成人,她的美貌將远胜於您,她的身材亦將远胜於您·她会从您手中夺回本属於她的因缘她没有这种机会了。 邪恶的魔女点燃了一团火焰,灼热的火焰在她手心舞动,不断朝海瑟薇逼来。海瑟薇试图控制这团火焰,但魔女手中的火焰不为所动。 去死吧。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海瑟薇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她的尖叫声大的惊人,把同房的其他几个小傢伙都吵醒了。 莉莉不满地揉了揉眼睛,躬身坐了起来,“好吵哇。” “啊?”尤疑惑地啊了两声。 “你是做噩梦了吗?”苏西怯生生地问道。四个小傢伙里只有她不是魔女, 但法莉婭却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她一一看好剩下三个人!尤其是那个新来的。 “肯定是做噩梦了。”莉莉说,“你梦到什么了?” 海瑟薇吞了吞口水,支吾道:“魔———魔镜———” 她没敢提法莉婭。刚刚的噩梦有大半都是假的,但法莉婭对她的敌意却是真的。在那万恶的魔女贩子把她带来这里的头一天,法莉婭便暗戳戳地把她抓去警告了一番。 “別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知道的,像你这个年纪的小魔女,总会不自觉地勾引男人!可你这样的小屁孩儿能有什么魅力呢?一点魅力都没有。” 法莉婭轻轻揪著她的脸颊,晃著她的脑瓜。 “你刚刚一直在偷看我的僕人,对不对?收起你的小心思。看看你的小平板,和我大差—————·咳,比我还要硬!” “唔唔—我没有偷看—”看看怎么了!他能击退蓝龙,他居然能击退蓝龙! “你有。”法莉婭篤定道,“听蒂芙尼说,你跟著那几个废物混了好几年吧?有没有和那群没有底线的学坏?你这没长大的小东西,居然还想跟她们一起对付我?嗯?” “对.对唔起..” “你的事我从阿斯让那听到了,但我可不像他那般仁善。小东西,给我听好了,你所经歷的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的结果,和那帮人混在一起,哪会有什么好下场?哼——在这一点上,我们倒是同病相怜。” “给我老实坦白,自你成为魔女一来,到底跟著那些人一起,做了多少件坏事?说吧,一件一件说起,让我看看你是否已经彻底墮落成废物,还是还有一点救赎的可能。”法莉婭缓缓步,围著海瑟薇转了一圈,眼神阴森森的,真是可怕极了,“虽说我不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引诱我的男奴,让他包庇你,毕竟我很信任他、毕竟我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女人——“” 你是。海瑟薇的脸颊被她慢慢捏疼了。 “快说!我等著听呢。”法莉婭眯起眼晴。想当初斯泰西老师也是这样揪著她的小脸蛋,逼问她干了什么坏事。她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在逃亡途中乾的那些偷鸡摸狗之事一股脑倒了出来。被蒂芙尼捡到后,倒是帮她审过几次罪犯,抽过几次鞭子,但蒂芙尼嫌她力气小,几次之后就没带她玩了,而在这之后——· “唔唔,別捏了,我说,我会说的—— 海瑟薇默默捂脸。魔女法莉婭—.真是可怕的女人—...她才比我大几岁?居然把我当小孩子看,还要我和这些小丫头睡一起! “你是不是怕黑呀?没事的,睡久了就习惯了。”说话的小丫头好像是叫莉莉,比她小了两三岁。名副其实的小孩子。我被小孩子瞧不起了。 “.—·就不能点个灯吗?” “法莉婭老师说点了灯,我们就不会按时睡觉了。她还说不能让你接触到火。” “不要再聊啦,都快睡吧。”苏西说。 “哦。”莉莉倒头睡下,“对不起哦,我不该跟你讲魔镜的故事。” “啊。”尤点点头,闭上眼睛。 法莉婭的邪恶爪牙太多,经常跑来视察她们的睡眠状况。倒是那个魔女贩子最近都没怎么看到过他。他是不是把我忘了?这个可恶的傢伙,先前还大言不惭地让我喊他爸爸呢! 海瑟薇抿起嘴巴,不高兴地躺了下来。她想点燃火焰,把房间照得通红,可她每天都要被法莉婭逼著用完魔力,必须好好睡觉,才能恢復过来。 “你是从谁那里听到这个故事的?”海瑟薇问。 “阿斯让唄。” 居然是那个魔女贩子—..说起来,这几个小傢伙难不成也是他——..听呢呢。 “要叫阿斯让哥哥。”苏西订正到。 莉莉向姐姐申辩:“法莉婭老师不让。” “啊啊。”尤拉表示支持。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有人来啦!快快闭眼!”苏西声轻喊道。 几个小魔女立刻反应过来,像是受过训练一般瞬间闭上眼晴,仿佛真的已经“睡死”过去。她们努力让呼吸趋於平稳,表情也显得安静,但心臟却不听话地砰砰直跳。 海瑟薇悄悄咪开一只眼睛,从眼角的缝隙中偷偷打量著来人。那人身穿魔女的黑袍,手中端著一盏烛灯。 “睡得很熟嘛。”那魔女的目光在房间里停留了一会儿,不过她没有细看, 很快就走掉了。 海瑟薇记得她是叫菲奥娜来著?一个魔力平平的普通魔女。海瑟薇並不怕她,她只忌惮法莉婭,还有那个时常跟在法莉婭身边的叛神魔女。 海瑟薇极想找她辩经,但每次都被她推掉,“你说完了?嗯,说完了我就失陪了哟。我得去找你口中的那个魔女贩子了,呵呵—“” ““.—你找他干什么?” “有很重要的事情。” “能比天神更重要?” “比天神还重要。” 第261章 確有矫正必要 第261章 確有矫正必要 菲奥娜的房间里总是瀰漫著古怪的药水气味,阿斯让原以为她的鼻子早被熏坏了,但现在他知道了,她的鼻子很健康。她皱了皱眉,主动帮阿斯让做起清洁工作,並渐渐投入起来。 “唔唔—·.—是法莉婭的气味——·— “—.不全是。”有梅的,当然还有我的。 “闭嘴!” 阿斯让乖乖闭上嘴巴,不再过多刺激她。现在人如刀姐,我为鱼肉,適当让让步吧,谁知道她长没长虎牙,又长了几对? “头警一边去,”她恶狠狠道,“不许盯著我看,也不许摸我的头,把你的手拿开!” “好的。”阿斯让乖乖照做。他不再盯著她看,不再用手擼她的头髮,姿势显得不大自然。 把视线投向窗外,能体会到一种虚假的安寧。楼下不远的地方,法莉婭和梅正聚在一起,继续测验海瑟薇的魔力。这中二小魔女的魔力適性偏科到了极点, 除了火元素会积极响应她的呼喊,其他三大元素都对她的呼喊爱答不理,在这三个方面,她的魔力適性可能比法莉婭还要差劲一点。 但若只提火元素,她的天赋可谓惊人之高,可惜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容易走神,等到魔力堪堪恢復,便被法莉婭和梅双双来了个下马威,全然挫败了心里的锐气,可她始终嘴不饶人,这点像极了法莉婭。 “这没什么,”她仰著脖子,一副不愿服输的模样,仿佛周围的火焰是她主动熄灭的一般,“你们这些墮落的邪恶魔女,也就欺负我仍然保有纯洁罢了!” 你问阿斯让怎么知道的?当然是从法莉婭那儿听说的咯。那天晚上她和梅头一回认真联手,与阿斯让斗了整夜,声音听得菲奥娜目毗欲裂。 “少和她接触,”法莉婭怒道,“她肯定会引诱你。” “你吃醋了?”法莉婭说话时,梅在一旁用力点头。 “吃醋——·怎么可能?”法莉婭移开目光,“我是担心乱了辈分!” 你就是吃醋了,梅也吃醋了,她和影梅换了过来,可第二天又换了回去。 阿斯让问法莉婭是不是要收她为徒。 “不然呢?难道把她移交圣都?蒂芙尼会让她消失的,”法莉婭说,“或者更尽一步。她不是希望变成圣女吗?老东西们会让她得偿所愿的。” 如今这段时间,屠龙已不再是圣都角斗场里的新鲜事了,角斗场里新秀並起,叫阿斯让心情复杂。如果人们必须依靠魔女或是天神之血的力量才能战胜巨龙,那他费心製作的小册子,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呢?可这话若从他嘴里说出来, 恐怕也没多少说服力吧。 阿斯让低头看了眼。 菲奥娜当即啵了一声,“都说加你別看我了!” 阿斯让好奇问道:“我低头是要看,你抬头是想看什么?” 『我—————”菲奥娜哑口无言。 阿斯让將她抱到床上,她紧张到身体发僵,可她等了好久,面前这头淫熊都没有进一步对她做些什么,这让她隱隱有些失望放屁!怎么可能失望!他想让我难堪,我怎能让他如愿! 她奋力坐起身,恼怒地与阿斯让对视。接著她倒了杯水一一准確来说是某种药剂,用力漱了漱口,吐到阿斯让脚边。 “喂,这是你的房间。”阿斯让望了望地上的水渍,抬眼看她,说道:“隨地乱吐,到时候还不是归你自己收拾。” “是,所以不用你管!” 可没过多久她又黏了过来,说她要为法莉婭排忧解难。 “现在正是紧要的时候!”她慢吞吞地说道:“可你们却没有一点紧张感!瞧瞧你们这四五天都在干什么!” “確实,不能放鬆过头了,”阿斯让摸摸她的头。 十多分钟后,阿斯让向著菲奥娜说道:“好了,不如吃点东西压一压吧。” 菲奥娜怒不可遏。 等她慢慢消气后,阿斯让同她聊起河谷地的近况。 阿斯让和依莲尼亚不在的时候,法莉婭和梅亦不好频繁外出,因此许多事务都由菲奥娜代为处理,偏远的村庄一旦遭遇绿龙,就得由她带领鹰狮团出发猎龙。人多容易出乱子,一些死伤在所难免,所幸没有闹出大麻烦。 再来就是越发严峻的流民问题,每天都有大量流民向河谷地聚集,这些流民中不仅有普通人类,还包括有一大批精灵与半精灵,与当地村民起了不少衝突, 一些村落甚至私自將流民蓄为奴隶,由此接连引发了好几桩暴力事件,影响极坏。 迫於压力,法莉婭和菲奥娜只能將这些新来的流民们聚集起来,让他们开垦新田。然而,想要开垦一块土地,变野地为沃土,其难度可想而知。 那些新垦的田地肉眼可见的贫瘠,適宜种植的作物极其有限,成活率也令人堪忧,根本不够开荒流民自给自足的,想要填饱他们的肚皮,就得额外给予补贴,虽说艾芙娜愿掏腰包,拉法莉婭一把,但凭她的財力,显然没办法填平这个无底洞,她们投入的每一笔支出都像是投入汪洋中的一滴水,远远不够解决实际问题,並非长久之计。 “我劝法莉婭把这些地皮打包分给其他魔女,但她却不愿意,”菲奥娜咬了咬下唇,“你猜她说什么,她居然说至少在她死前,要確保你的后代子孙人人都能分到土地!” “我又不是种马。” “我觉得你是。现在看来我得多消化一些。” “?”” 你知道你说的话有多离谱吗?阿斯让微微摇头,不想与她深究这种下头话题,还是接著谈谈正事吧。他单手托起下巴,细细思考了下,向菲奥娜阐明他的看法:“关於这些流民,我刚刚想到了个好办法一一我们可以寻求蕾露元老的帮助。” “怎么说?” “如果她想在新大陆立足,没有足够的拓荒人手可不行。与其让她重金, 强行招募那些不愿背並离乡的有地农民,不如让她出钱替我们养养这些失乡的流民。让她和流民们签订身契,等时机成熟,我们正好和这批失乡流民一起去新大陆拓荒。这样一来,她能够得到足够的拓荒人手,而我们也暂时解决了流民的安置问题。” “嗯,倒是可行,”菲奥娜眉头一挑,“不过,就算蕾露元老同意,流民那边也得由你出面协商。我不想和他们打交道,蕾露元老也不会。他们对我们魔女充满怨言。” “没问题。”阿斯让点头道,“说起来,我们有没有可能把蕾露元老邀来金月湾坐镇?我们这里已经成了天神教的眼中钉,哪怕我把海瑟薇拐·救了出来,估计也只能暂时延缓他们的行动,我看他们很快就会攻来,必须做好准备。 待会儿我会和精灵们继续谈谈,让他们暂停营救同胞的计划,训练村民备战。” “农民有什么用,真打起来还得看我们魔女的。”菲奥娜说。 “那现在愿意办事的魔女有几个?你、法莉婭、梅,再算上艾芙娜,没了。” “我们可以撤回城里!”菲奥娜找理由安慰自己,“天神教再怎么样都打不进金月湾,还是说你捨不得这片白捡的封地?” “比起无关紧要的土地,我更捨不得法莉婭、梅、依莲尼亚,当然还有你。 ” “什———?”菲奥娜当场应激。那淫熊面露凶光,好似她的身上抹了蜜一般! “想知道原因吗?” “...不想。” “我已掌握魔女的弱点,”阿斯让感觉自己多少有点下头了,但对方可是个欠矫正的问题魔女,下头一些又何妨,“正视魔女的弱点吧,菲奥娜。” 淫熊话音刚落,她便赶紧闭上眼睛,可熊的气味还是毅然钻进了她的鼻孔。 她又一次噢到了熊的气味·.不,不是的,这是法莉婭的味道··是法莉婭· “不要告诉法莉婭,”她颤抖著声音,突然哀求道,“別再告诉她。” “不行。我答应过她,即使做了坏事也不瞒著她。” “算我求你了。”菲奥娜继续哀求,“一次两次就算了,要是次数多了,她会怀疑我,嫉恨我的!” “那你今天还把我拉过来?” “这—这是两码事!” 阿斯让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会儿,缓缓道:“既然你这么要求那就算了。我不想让你难做,也不想让法莉婭失望。” 他向菲奥娜礼貌地道了声谦,承认自己冒犯了她,隨后默默转身,而当他走到口时,菲奥娜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 “就像你说的你你只是在只是在矫正我因为我是个奇怪的魔女我我需要被你矫正.这.这种合情合理大的小事,真的没必要和法莉婭提— 阿斯让回过头去。 “是这样吗?”他问。 “就是这样”菲奥娜低头望著地板。 “既然你想被我矫正,那你就得全力配合我。”阿斯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语气中带著不可抗拒的威压。他的目光就像一头食人恶熊,直直刺向菲奥娜,叫菲奥娜不寒而慄! “先骂我一声淫熊试试?” “什....”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菲奥娜猛吸了一口凉气,她的脸颊迅速泛红,但更多的是愤怒与震惊。 “你—”她咬紧牙关,厉声骂道:“变態!” “唉,像你这样的问题魔女,的確有被矫正的必要——一想到你在打法莉婭的主意,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身上有蚂蚁在爬。 阿斯让忽然靠近,一只手环住菲奥娜的腰。菲奥娜脑袋一晕,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身体像要化掉似的。 她拼命挤出最后一丝力气,用力咬住阿斯让的手,免得发出一些没出息的声音。 第262章 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第262章 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菲奥娜,你是不是有事瞒著我?” 法莉婭目光如炬,语气冰冷。原本温馨的臥室瞬间变成冷冰冰的囚牢,菲奥娜感觉自己成了犯人,对面的法莉婭则成了一名冷酷无情的魔女拷问官。 “不———.”也许她该坦诚一些?可她已经下意识地说了『不”字。法莉婭为什么会问这个?那头害她沉沦的淫熊是否再次出卖了她?又或者法莉婭已经拆穿了他的谎言?於是,他便把罪责统统归咎在自己头上你骗我,你根本不討厌男人,发生一次的事情是意外,发生两次的事情则必有蹊一一要是法莉婭如此质问她,她该怎么办,要怎么回答? 她的確厌恶男性,可那傢伙毕竟不是人,而是一头熊。 菲奥娜毫怀疑,就算她满身伤疤,那头淫熊也会毫不迟疑地吹灭蜡烛,往她的脸上和身上乱抹口水,“有什么关係,吹灭了灯都一样,残缺的美也是一种美,就算你身上有猩红腐败我都不怕。” 不,不,菲奥娜你清醒点!那傢伙只是在享受征服魔女的快感罢了!!再说猩红腐败是什么东西·—! 总、总之,凡是魔女,他都来者不拒,前提是—年纪不能太大,不能太小。而你.—你也就是利用他,暂时丟掉一些烦恼罢了—.不对,也不是因为这个!你———你只是想让法莉婭睡个好觉,最近她总是打瞌睡,这都是因为——因为.. “你最近老是在我面前走神啊。”法莉婭审视著她,翘著二郎腿。 菲奥娜手心冒著冷汗。压力当头,但她的头脑却在短暂的慌乱后迅速冷静了下来,她曾是卡罗琳总督的秘书官,能睁著眼睛,说些悦耳好听的瞎话,毕竟大多数时候,这些自信到自负的魔女们並不想听实话。 她注意到法莉婭的姿势似乎不大自然,並且她还从臥室里嗅到了一丝熊的味道一一她、居、然!能分辨出这种味道了——-真叫她羞愧难当。 话说回来,这味道代表什么呢?这只代表那头淫熊在出发视察流民营地之前来过这里,替法莉婭补充过能量。他不在的时间里,法莉婭的脾气一天比一天糟糕,耐性一天比一天小,就像对他產生了某种戒断反应似的。 如果法莉婭不是魔女,那她肯定会像自己母亲那般,整日担心丈夫在外沾惹草吧。 “法莉婭。”菲奥娜镇静语气,说道:“你的头髮上面————-粘东西了。” “?”法莉婭浑身一抖,瞬间涨红了脸,激动道:“真—·真的?快———· 快帮我擦擦!” 那该死的混蛋,瞧你做的什么好事!菲奥娜压住怒火,用手帕擦去法莉婭头上的污渍。 “好——.好了没?” “好了。”菲奥娜点了点头,“法莉婭,这手帕扔哪?” “嗯?为什么要扔?”说完,法莉婭便愣了一下,匆忙改口说:“扔!当然得扔!不扔能行吗?!真是脏—-脏死了。就·—就放桌上吧,待会儿我自己处理。” 你不会扔的。菲奥娜想。 她的心情莫名复杂,不过,还是趁现在一一趁法莉婭正慌乱的时候,回答她的问题更要紧吧。 菲奥娜把脏掉的手帕扔到桌上,试著改变话题:“法莉婭,我最近在想我的父母。” “哦—-是这样,”法莉婭清了清嗓子,“抱歉了,看来我不该和你提这个的。” “没什么。”谎言须得半真半假,菲奥娜確实想到过父母,但偶尔也会想到阿斯让。 “那个新来的魔女,是叫海瑟薇吧?”她缓缓开口,“她的火焰——·总会让我想起那个烧毁我村子的魔女。” 进发的火焰撕裂天幕,周围的一切化为灰。 菲奥娜抿了下唇,目光凝视著某个虚无的点,仿佛沉浸在回忆的泥潭中无法自拔。 “我会叫她注意一点,也会榨乾她身上的每一滴魔力。阿斯让说她罹患爱火的怪疾,得让梅时刻盯紧她。” “没问题吗?”菲奥娜问。梅似乎也患有某种精神上的怪疾。 法莉婭顿了顿,回道:“应该没问题。” 支开菲奥娜后,法莉婭阴沉著脸,默默找到影梅。 法莉婭不喜欢梅的第二人格。梅本人对法莉婭言听计从,能够满足法莉婭的控制欲。法莉婭让梅做什么,梅就会做什么,她不让梅做什么,梅就不会做什么,並且梅很有边界感,不会在她无力反抗的时候教唆阿斯让对她做难以启齿的坏事。 但影梅却完全不一样。她坏得令人髮指,狡猾而放肆。当法莉婭要求阿斯让对影梅做出同样的事情时,影梅不仅毫不抗拒,反而会露出一副极为满足的表情,好像她期待这种场景许久了。这种反应让法莉婭心中的不满与羞辱感一併燃烧一一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每当看到影梅那副自得其乐的样子,法莉婭的怒火就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影梅见状,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带著某种无法言喻的胜利感。 “你以前还想让她监视我,笑死人了哟?没想到她会偷吃吧?”影梅的声音蕴含一丝嘲讽,法莉婭一听就来气。 ““—-呵,我不在乎。”法莉婭咬牙切齿地回应,脸上却强装出一副冷漠的神情,眼中隱约闪现著怒火。她的手指紧握成拳,仿佛在竭力控制自己不爆发。 “偷吃?偷吃什么?谁偷吃东西了?”海瑟薇一脸疑惑,显然没有明白这场对话的弦外之音。她的目光在影梅和法莉婭之间来回扫视,试图弄清楚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没你的事,”影梅说,“赶紧把你的魔力用完,再到一旁凉快去吧,还是说你想喝抑魔药剂?我是喝过那药的,我能习惯那种味道,但你是喝不惯的吧?” 海瑟薇嘴里泛苦,在影梅的注视下持续燃放魔力。她很想挥霍魔力,点燃好几团巨大的火焰,让眼前的一切都燃烧起来,但是她知道,面前这两个强大的邪恶魔女绝不会允许她这么做。唉,她快被憋死了。 影梅把目光从海瑟薇身上移开,转而直视法莉婭,“法莉婭,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你还口口声声说要教训他们,现在又改口说自己不在乎啦?” “最该被我教训的人是你。”法莉婭愜气地瞪著影梅。 “是你自討苦吃,”影梅笑笑,“如果我是你,我会把其他所有魔女都赶得远远的。其实你也是个小孩子吧?想用这种彆扭的方式交朋友?” “给我把梅还回来。” “我也很想换回来,”影梅低声一嘆,“但她还在苦恼。” 法莉婭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追问:“苦恼什么,有什么好苦恼的?前天晚上她不就冒出来了?” “法莉婭。” “有话就说,不要只说一半,真是的,一和你说话,我就莫名烦躁。” “因为我总能看出你藏在心底的真实想法。其实你很怕孤独,所以你会用各种手段把人束缚在你身边。” 法莉婭被这句话击中了內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沉默片刻后,她嘟著嘴说道:“.——是又怎样!偷著乐去吧,你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傢伙,少在那里剖析我。”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仿佛失去了爭辩的力气。 “正因如此,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影梅望著法莉婭的眼睛,“如果你爱的人杀死了你唯一的朋友,你要怎么办?” “你那朋友是个杀人狂。”法莉婭眯起眼睛,“还有,你不许爱他。你和我的男奴充其量就是...就是...听—..反正是谈不上爱的关係。” 法莉婭一时语塞,无法找到合適的词来形容。 影梅挑起眉毛,“也就是说,只能他爱你,你爱他?” “是,只能他爱我,但我对他的感情可不是爱!我们是主人和僕人的关係, 僕人敬爱主人,主人关心僕人。就这样。” “你为什么总要在这方面嘴硬呢。”影梅摇摇头,继续说道:“我知道她是杀人狂,梅也一直劝说自己是她不对,但最后,梅还是迷茫了-那天你们用魔法伤了人。” “她也太脆弱了点。” “她当然很脆弱因为我从她那里分走了全部的坚强,为了从那女人手里保护她。” “那你还不赶紧还回去!” “她硬塞给我的。我是想还一部分回去,可惜没那么简单。说实话。看到你从她嘴里夺食,而她却逆来顺受,我就一阵窝火吶。” “我一一” 法莉婭指了自己,接著又指了指影梅,”从她嘴里一一夺食?! 开什么玩笑,谁是谁的主人啊?” “那这样吧?”影梅微微抬起下巴,摸了一圈脖子,“给我也戴上项圈,让我当你的奴僕,这样我就能和他一一“你说什么呢!”法莉婭怒道,“你可是魔女,你身为魔女的骄傲呢?” “身为魔女的骄傲?”影梅耸耸肩膀,“那种东西一点用都没有啦。” “骄傲是种罪行!”海瑟薇忽然举拳,“人们应当保持谦卑之心!” “没错。”影梅呵呵一笑,“此事在《箴言》中亦有记载,法莉婭,以后你会有很多机会背诵《言》的—” 她的声音如同无形的刀锋,轻轻划过法莉婭的自尊心。提到《言》,法莉婭便羞愧得难以忍受,“你也是。”她愤愤道。 两人互相对视了几眼,接著又心有灵犀般地移开目光,狠狠盯起了海瑟薇。 海瑟薇站在原地,满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成为两人视线的焦点。她没有做错什么啊!她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背脊微微发凉,脑海里飞快地思索,想著自己是否在无意中触碰到了什么禁忌。 “海瑟薇。” “唔?”海瑟薇的心猛地一紧条件反射般地背起了双手,眼神游移不定。她有些紧张,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从两人身上传来。 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让法莉婭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说说看,是谁教你的魔法?” “之前不是说过一次了吗?”海瑟薇答道,“是天神託梦传给我的。” 法莉婭了警嘴,一手叉腰,“你觉得我会听信这种鬼话吗?別以为我会被这种荒唐的託词糊弄过去。以前我和你一样,喜欢把一些虚幻的故事生搬硬套到自己身上,幻想自己成了故事里的英雄,扮演著不可或缺的主角。” “这种想法一—”她拖长语调,“非常一一可笑。非常。” “是凯萨琳教你的,”影梅问,“对吗?” “—不是。”海瑟薇低下头,嘟道:“谁要回答你这叛教魔女的问题—.” 法莉婭压著怒气,沉声质问:“你的亲人被她们杀了,你確定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坏的是她们——-凯萨琳大人会收拾她们的,早晚我也会去收拾她们。天神绝不会容忍冤罪。”天神会让叔叔的灵魂在乐土之上安息。 “放弃吧,法莉婭,我看最適合教育她的人————还得是你的男奴吶。”影梅微微一笑,但她的笑容又在转瞬间消失,“你瞒不过我,是凯萨琳教会你如何控制火元素的她也教过我。” “凯萨琳是什么时候和天神教扯上关係的?”法莉婭忽然有些好奇,“我最近才想起来,以前我跟在蒂芙尼身边时,曾经有个魔女私下找过我,对我痛斥圣都的魔女有多腐朽墮落—我想那个魔女就是凯萨琳吧?即便不是本人,也肯定和她脱不开干係。” “呵呵——·我会替梅杀掉她,一片片地將她切碎。”片刻的沉默后,影梅忽然阴沉地笑了起来,她的目光满含杀意,身体的魔力慢慢搅动看空气。 法莉婭惊疑地看向她,猛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喊道:“梅,你在说什么?” “——?”影梅回过神,“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第263章 我们不是朋友 第263章 我们不是朋友 “別慌,法莉婭,还记得我对你说的那个终极方法吗?” .....” 法莉婭满腹狐疑地盯著影梅。她一声不,只是这么看著。 影梅已被她控制起来,手上与脚上都拴著绳链,虽说这种束缚对一个具备魔力的魔女而言毫无作用,但就像影梅和法莉婭能够压制海瑟薇那样,法莉婭和海瑟薇加起来,也能实打实地压制住影梅。 海瑟薇哪晓得俩邪恶魔女突然翻脸的原因?但她並不在意这个,相反,她还有些小兴奋哩。只要法莉婭稍稍放鬆对她的管制,不再用她那大的嚇人的魔力牵制住她,她立马就能唤来火焰,將面前这个背叛天神的坏女人烧哇烧哇烧听,还是算了,法莉婭只许她牢牢把控火元素,没许她用元素施展魔法。 “等阿斯让回来,你就把他带到我面前,”影梅幽幽开口,“叫他对我用那个办法” “闭嘴!”法莉婭气呼呼地打断她,“我有理由怀疑你是装的,你这撒谎成性的骗人精,我看你就是想——.”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怒气已经无法掩饰。她一手紧紧住绳索,仿佛这样可以更进一步束缚影梅,控制住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分心思。 考虑到海瑟薇在场,因此法莉婭没把话说得太明白。她觉得影梅是在吃依莲尼亚的醋,因此想先下手为强。这个可恶的傢伙,討厌的傢伙,不要脸的傢伙——..!最该吃醋的人明明是我才对——!可我是魔女,你也是———.既然我们同为魔女,那我们都要为此做出相应的牺牲与取捨。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怎么敢找理由偷跑的! 法莉婭恨不得往她脸上猛猛抽鞭子,把她抽破相才好,可·——-可这样一来“法莉婭,你变了。” 阿斯让会说出这种话吗?他会一边说出这种话的同时,一边安慰哭泣的梅,然后离我而去吗?他.—.——他—..—! 呼,冷静,冷静点。身为魔女,最重要的就是稳定情绪,不受外人影响,不因外事动摇。 何况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確实把梅视为了朋友。不是面前这个一脸坏笑的傢伙,而是那个看上去呆呆傻傻的白痴——-她向她分享书里的故事,和她探討故事的情节,嘲笑她是文盲·—.咳,此事姑且不谈。 她继续审视起影梅。旁边的海瑟薇学起她眯眼的模样,阴侧道:“欺骗·—欺骗是种罪行,为天神不齿——確有惩罚之必要。“ 法莉婭,你明白的吧?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更不可能拿这种事撒谎。”影梅卸下逞强的微笑,不安地说道:“刚刚那番话———“-真的不是我说的, 我完全没有意识—” “还在撒谎,”海瑟薇说,“我听得清清楚楚,你说你要把凯萨琳大人碎尸万段。不许递来!”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法莉婭沉声道,“嘰嘰喳喳的,吵死个人。” 海瑟薇委屈巴巴。不知不觉,她有些怀念那个诱拐她的魔女贩子了。除了他,好像就再没有人愿意听自己说话了。旁边没人的时候,他还会低声附和自己呢。 “有朝一日,吾定能从你的魔爪下逃脱!” “,口气不小嘛,我很期待—” “嗯?为什么期待?” “我们不是相惜的宿敌吗? “——!是,是呢,我们是宿敌啊。” 喉,面前这两个魔女可比他討厌多了! 海瑟薇低著脑袋,暗戳戳想,不让我说话·—-不说就不说!你们自己聊去吧!才比我大几岁啊!就拿我当小孩子! “法莉婭,相信我唄,我绝不是在开玩笑,”影梅坦白道,“我知道你在怀疑我,但——我可以敢发誓,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我想的哪样?”法莉婭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望著她,玩味的目光中暗含怒与威胁。 影梅微作沉默,轻轻扫了眼海瑟薇,“你確定要我说出来吗?当著这小丫头的面?” “我不是小丫头。”海瑟薇低声抗议。法莉婭觉得她稍微有些碍事。 “我很想相信你,也很想帮助你,但你一开口就要求我施行你那套荒谬的终极办法我很难做啊。”法莉婭冷声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你是斯泰西元老的第三位学生。如果按你那套方法来,一旦出了问题,走漏风声,对我们师徒的声誉打击可谓是毁灭性的-这种灾难性的后果,你承担不了,我承担不了,艾芙娜承担不了,斯泰西老帅更承担不了-没人承担的了。 你会害我们过早成为眾矢之的。” “—-那你想怎么做呢?”影梅问,“像天神教一样把我关起来,当一个供血的行户走肉嘛?其实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能按时带阿斯让过来见我,我想我和梅都不会有太大意见哟。法莉婭你可以把我当宠物养,想关进笼子就关进笼子,想拉我出来放风就拉我出来放风,只求你不要让我一觉睡到死亡。萨米尔老爷子管那种状態叫死眠———哈哈——太贴切不过了。” 说罢,她看向沉默不语的海瑟薇,续声问道:“小丫头,你信奉天神,那你愿意为天神献身死眠吗?” “—死、死眠?” “你有没有见过圣女的眠棺?” 海瑟薇摇了摇头。 “如果你早几年觉醒,他们就会你打造一副精致的眠馆,让你陷入近乎永久地沉睡,那种感觉与死亡无异。我曾偷偷打开过一副眠馆,躺在里面的女孩儿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假如我的记得没错那女孩儿挺活泼的哟?可那时候,她变得非常安静,脸上的表情也很安详,安详地像个死人......” 海瑟薇背起双手。人对死亡有著本能的畏惧,海瑟薇本能地知觉到,天神教宣扬的某些东西,其实是很可怕的。 “他们现在需要打手,所以把你推上了战场,没让你呆在眠馆里睡大觉哦?”影梅恐嚇起她。 “如果你敢对我露出獠牙,我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子而手下留情。”法莉婭附和道。 海瑟薇彻底沉默啦。大气都不敢出。 “知道怕就好,”法莉婭不再看她,“她的事先放一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你,你就像一条搁浅在岸边的腐烂海龙,隨时都有可能胀气爆炸,满满都是风险和隱患。” “那你让菲奥娜多熬几瓶抑魔药剂,我不当魔女也没关係,我可以当你的女奴,和阿斯让一起侍奉你。” “然后你好背著我偷吃?” “怎么会!我们有过约定,”影梅顾左右而言它,“要不你抽空把菲奥娜和依莲尼亚也拉进来?我们四个一起,肯定能打过他。” “呵呵——少扯其他事——”法莉婭不耐烦地笑笑, ,“.——你在害怕。“” 影梅微微张口,无声点了下头。 “你在怕什么呢?怕我杀了你?”法莉婭急促道,“是啊,你当然会怕我, 因为我是“弒亲的法莉婭』,一个冷酷的女魔头。我一直在利用你,但你却没能向我展露出相应的价值,反而害我难堪,我很早的时候,就想就想找个理由把你处理掉啦!” ““.—你不会的。”影梅摇了摇头。 “哈,为什么不会?” “因为我们是朋友。” “床榻上的朋友?”法莉婭深吸了口气,“別开玩笑了,你差点害我失去他“.虽然道歉没什么用,但我还是要向你—— “別再道歉了,我的耳朵要起茧了。”法莉婭不耐地移开目光。 良久的沉默后,影梅再度开口:“对不起,法莉婭,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法莉婭依然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把脸转向一边,紧抿著嘴唇,眉头紧锁,但她只晾了梅半分钟时间,半分钟后她转过头,慢悠悠地说道:“你的怀疑不无道理,因为有时候我的確想把你狠狠掐死—但我不会那么做的。” “嗯。” “我们不是朋友。”法莉婭突然收敛情绪,严肃申明。 “—嗯。”死傲娇。 “如果是蒂芙尼,她肯定会把你这样的潜在威胁除之而后快,我只是不想和她一样。”法莉婭顿了顿,说,“你別擅自会错意。” “不会的。” 法莉婭点点头,而后命令道:“控制好自己,別让那个杀人狂冒头。” “我—我答应不了你——.你觉得我还能控制得住她吗?刚刚我甚至都没察觉到丝毫异样—” “少说丧气话了,”法莉婭微微眉,“不过我很好奇,她刚刚冒头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偷袭我?” “这具身体毕竟属於梅,应该是梅的潜意识钳制著她,不允许她对你动手吧。” “呵—真让我感动,我俩的感情有那么好吗?” 海瑟薇眨了眨眼,两个魔女的对话叫她不明觉厉。她们-他们到底在聊什么啊?!虽然不懂,但感觉好厉害! “不要掉以轻心,法莉婭,”影梅面露阴鬱,“她只是没法直接伤害你。” “我又不蠢,她可以把魔力锚定到其他东西上,再波及到我。我会做好防范的。” “餵我喝抑魔药。”影梅请求道。 法莉婭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这是管制药物,哪有那么好得?况且菲奥娜手里的原材料不多了,这些材料,现在也不好买-大概得等到入秋,才能再制配一批。想想看,如果还有剩,我干嘛天天盯著她,逼她放完魔力?不如干点其他事么。” “那就————把我扔进地下室,关上几天。”” “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 “法莉婭——”“ “那次是我分心了,才会让你得遥,但现在—我准备让她认清我们之间的差距。”法莉婭沉声道:“海瑟薇,现在把你最后那点魔力放光,然后赶紧出去。別想著逃跑,你该明白一个没有魔力的魔女四处乱跑会有什么后果。” ““.——.哦。”海瑟薇乖乖照做,开门溜走。 “也不要站在门外偷听偷瞄。想死吗?” 法莉婭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一串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好了,现在叫她出来吧,看我怎么收拾她。” “这是梅的身体呀,下手轻点唄,”影梅苦笑了下,“如果她不出来怎么办?在梅的记忆里,她是个弱小且谨慎的魔女,惯於偷袭。” 没多谨慎,不然也不会死的那么屈了。法莉婭阴暗一笑,突然把脸凑到影梅跟前,“阿斯让很快就会回来所以,你不剩多少时间了,等他回来,我就勉为其难地特许他玩弄你的身体—.用你绝对接受不了的方式.” “真的吗?”影梅说,“我倒是有些期待了耶。” “.——-你先闭嘴,我没和你说话,”法莉婭翻翻白眼,“我在和那个杀人狂对话。你觉得她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应该可以吧?她不是偷偷插嘴了吗?快,法莉婭,快和我讲讲,你想叫阿斯让..” “够、够了!”法莉婭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不该你问的少问!” “.—你们该不会瞒著我瞒著我和梅——”影梅抿了抿嘴,“我们明明约定过—” “少废话,我才是第一位的!毕竟我是他的主人。任何人都不能威胁到我们牢不可破的主僕关係。你也一样。” “好吧好吧,在这里你最大,我怎敢有怨言哟!” “要是你真能明白这点,那就再好不过了。”法莉婭红著脸,用力咳嗽几声,让她的语气重新復归冷酷与平静,“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看谁耗得过谁。就像我刚刚说的,任何人都不许威胁到我和他的主僕关係,你想向他復仇?那好, 先过我这关再说。死人就该老老实实地呆在冥界,而不是假託別人的回忆,从冥界里偷偷溜出来。” “所以他还有多久才会回来?” “快了。”我怎么知道!我是他的主人,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 第264章 半精灵的小木屋 第264章 半精灵的小木屋 与难民谈判並非易事,他们命运多歼,性情暴烈,各自结成数个不同的派系与小团体,对外人有著满满的疑虑与戒备。依莲尼亚叫阿斯让带上鹰狮团,以防不测,不过他没有答应。这样或许能预防流血事件,但也会加深流民们的对立情绪。 他只身来到附近最大的一处流民据点,耐下性子,与流民们说明一个简单的道理:贫瘠的土地养不活他们,而只要他们一开垦土地,圣都的土地税便要压弯他们的腰。 有几人骂他是魔女的走狗,但他並未还以顏色。这些人面黄肌瘦,扛不住他一拳,要是闹出人命,还怎么拐人去新-咳,替他们谋生路呢? 他告诉流民们,他们吃的树皮面就是他提出的,“如果不是我,你们早就饿死了,又或者被龙吃掉了。你们为什么跑来河谷地,而不跑去其他地方?我想你们心里应该有数,而且,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这里的人不欢迎你们。” 绝大多数乡村都是贫瘠、保守、且排外的。良善的村民们愿意收留个別流浪者在此定居,但也绝不会充许成千上方人跑来这里与他们爭抢土地。 虽说各处村社已將附近的林场、水源等地方圈为已有,可他们仍在普遍的飢饿中不断挣扎。对飢饿的恐惧会催生暴力,而这股暴力的氛围仍未彻底退潮,小规模的械斗事件屡见不鲜,如果处理不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河谷地又会成为风暴的中心。 幸好蕾露接受了阿斯让的提议,愿意拿一笔钱,暂时资助他们供养这批流民。前提是,阿斯让得为她擬定一份合理的协约书,准时为她提供足质足量的殖民拓荒者。 “这是你们当下所能找到的最好的选择了,如果你们不想拋弃自己的妻儿,”阿斯让將协议书的內容念给流民听,“你们当然可以將自己卖为斗剑奴, 或是去巴迪亚那边另谋一条生路,但你们可要想好,那边不怎么收女人。” 男人们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而女人和孩子们都望向他们的丈夫和父亲。大多数人都没有犹豫太久。 有人问阿斯让何时动身,阿斯让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但他也不是做慈善的,不会养著这些流民吃白饭。 他们得出人出力,成立一批劳工队。 “先为你们自己建起一些像样的房屋吧,不用担心会被附近的村民驱赶报復,我会出面替你们解围,”阿斯让说,“等你们安顿好家属后,再替我、替附近的村民垒起一些简易的瞭望哨塔,一旦发现有龙经过,隨时都能预警。” 既要防卫龙的袭扰,也要盯紧天神教的动向。 想到这里,阿斯让当即挑选了一些好手,叫他们按时去鹰狮团的驻地找依莲尼亚报导。 那早先到来的流民们已经环绕猎团的临时驻地建起了许多简陋的茅草房屋, 不禁让依莲尼亚想起了灰石堡。 当这些流民到来后不久,驻地也很快换了副模样,原先的帐篷营地已被一栋又一栋砖石小屋取代,不过那些远道而来的精灵们似乎更喜欢营建木屋,他们还专为依莲尼亚在离驻地不远的地方建了一个独栋的小木屋,感谢依莲尼亚收留他们。 不知何故,阿斯让感觉依莲尼亚好像还挺喜欢这小木屋的,他问她,庄园里明明还有很多空出来的舒適房间,为什么非得住在这里? 依莲尼亚不声不响,关上木门,用行动给了他答覆。阿斯让没料到依莲尼亚会来这一处,特別是当他看到依莲尼亚那两排洁白的牙齿时,难免惊慌失措地说漏了嘴。 “如此看来,余上次做得確不够好,还望阁下多多包涵。”依莲尼亚语气平淡。 阿斯让可没她这么淡定啦。依莲尼亚毕竟只是个半精灵,三观不似魔女那般下头,阿斯让不太想对她下手。说真的,万一出了事,那他和依莲尼亚不是双双落进了法莉婭的奸计里了吗? 到那时候,法莉婭肯定会拿孩子的事情要挟我,天天闹脾气的。假如我不能在她面前挺直腰板,等她发起顛来,我又怎么能管教好她?她会越来越像个魔女,越来越像·-而我不会习惯“魔女法莉婭”的举止和做派。 “別这样,依莲尼亚,”阿斯让嘆了口气,“你没必要强迫自己做这些“ 法莉婭没有权力逼你做不愿做的事情。” “『不愿做的事情”吗———”依依莲尼亚若有所思地轻轻抖了抖耳朵,仿佛阿斯让的话语让她陷入了某种复杂的思绪中。她的目光低垂,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似乎在思考什么深远的问题。 “我得回去了———.”阿斯让迴避著她自下而上的目光。 依莲尼亚没放他走人。 然而,依莲尼亚却没有放他走。她轻轻地伸出手,有意阻挡他的去路,那双眼睛目光闪烁,脸上的如海般平静,却又充满了令人难以抗拒的压力。 “安心,阁下,”她低声说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看起来与平时並无两样,但在阿斯让看来,却多了一抹莫名的恐怖与无奈,“余会习惯的。因为这是—大家的期望。”“ 我习惯不了,“谁的期望?” “家父希望余能將母亲的血脉延续下去,望阁下助余一臂之力,”依莲尼亚平静道,“如果余不能给予那孩子足够的关爱,那余至少要给予他一副健康强壮的身体。” 听她的意思,似乎为父的人选非我不可。 阿斯让沉默了,再三考虑之后,他向依莲尼亚吐露心声:“依莲尼亚,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相信你也没有.”法莉婭更没有,”——.我们都没有做好准备。这个世界危机四伏,处处都是危险。等局势稍微好转,我们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再来討论这事儿吧。十几年的时间对你来说可能有些短暂,但对人类而言已足够漫长,一代人死去,一代人衰老,一代人成长,一代人新生,很多事都会改变,而我们要努力让事情朝好的方向转变。”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种敷衍和推辞。阿斯让望著依莲尼亚的眼睛,不知道她作何感想。 “余赞同阁下的想法。”出乎意料地,依莲尼亚点了点头,她的声音依旧温和而冷静,冷静得优雅。然而,未等阿斯让长鬆一口气,她的下一句话便令阿斯让重新紧张起来:“然余已考虑许久在那之前,余必须提前习惯阁下的触碰,以免一拖再拖,使余將来优柔寡断,错失良机,再无后悔余地。” 阿斯让一边听著,一边警了眼依莲尼亚身后的木门。那紧锁的木门看上去弱不禁风,只要他愿意,那他一脚就能把门端开。 但我没有这么做吗,阿斯让拷问自己,难道我在期待她带给我的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依莲尼亚缓缓挪到他面前。 “莫非阁下喜欢小的?” “..—·谁说的?” “菲奥娜阁下。” 造谣可耻。 “她乱说的,”阿斯让为自己抗辩,“別信她。” 依莲尼亚微微頜首,慢慢移下目光。阿斯让看著她耳朵的细微变化。 “阁下勿要撒谎!” “我没有撒谎,”阿斯让说,“绝对没有。” 很久之后,感到疲累的依莲尼亚终於放了阿斯让一马。 阿斯让缓了口气,无奈问道:“所以你住在这里,就是为了预习这个?” “確如阁下所言,”依莲尼亚说,“还请阁下抽空常来。” “.—我会的。” 收拾完卫生后,依莲尼亚终於肯还阿斯让自由。她陪阿斯让去了驻地的马棚,给鱼饼投餵了一些小零食,这才让鱼饼愿意稍微加一加班,驮著阿斯让赶回庄园去。 他在夜里赶回庄园,发现法莉婭的臥室里还亮著灯,还有一股不寻常的魔力从窗边的门缝溢出。 第265章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第265章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阿斯让疾步上楼,看到菲奥娜正守在门外,脸色相当难看。不过,既然她在这里,就说明房间里没出什么大问题。难道法莉婭的魔力又暴动了? “出什么事了?” 没等阿斯让问出口,瞄见他现身的菲奥娜瞬间喊道:“你终於回来了!快跟我进屋。” 他们走进房內。臥室里的一切都显得莫名凌乱。这明显不是他临行前与法莉婭大战后的战场遗蹟,法莉婭再疯,也不可能把床单、沙发、门帘等等东西撕得满地都是,再说他当时已经和法莉婭打扫过战场了。 “哦,你回来了啊。”法莉婭故作镇定地说道,可她的模样却略显狼狈。阿斯让替她梳理过的头髮被她杂乱地披在肩上,身上的法袍儘管完好无损,但脚踩的丝袜却破损的不成样子,露肉的地方能看到淡淡的血痕,脚边还散落著几簇票色的头髮。 在她对面的梅突然抬起眼眉起来,一丝阴冷的魔力伴隨她冷漠的眼神,忽地朝阿斯让袭去。阿斯让急忙推开菲奥娜,准备独自吃下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然而这缕搅动空气的魔力却在接触到他的身体前便消散殆尽。 “喷—”“梅”冷冷地喷了喷舌。 法莉婭怒不可遏地走到她面前,揪著她头前的刘海喝道:“好哇,敢在我面前藏一手?!” “好痛——法莉婭.—是我—別再揪了.” “谁知道你是谁!”法莉婭得更用力了。 “疼疼疼....” 无需多言,阿斯让已大抵明白梅身上发生了什么。她的情况不比法莉婭好多少,甚至比法莉婭还要糟糕。 “先別靠近我。”影梅嘶了口冷气,劝他赶紧离开。 阿斯让没听,当即上前將两人分开,顺手把法莉婭抱到一边,褪去她破破烂烂的丝袜,为她处置伤口。 菲奥娜拿来药膏,法莉婭摆手拒绝,“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犯不著涂这个。” 她微微偏头,目光阿斯让的脸,低低地发號施令:“给我舔。” 2 “愣著干嘛,难道僕人不该为主人舔敌伤口吗?”法莉婭直勾勾地盯著阿斯让。 虽说在人前做这种事难度很高,但阿斯让看法莉婭的表情和眼神,晓得她已然在愤怒之余进入了那种只认死理、只钻牛角尖的撒娇状態,这时最好还是顺著她的心意来。 阿斯让默默低头。 菲奥娜鬱闷又愤薄地瞪大双眼。眼见阿斯让即將接触到法莉婭腿上的细长划痕,稍稍恢復冷静的法莉婭忽地抓住他的两边脸颊,紧张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比起我,你现在更该管管梅。好好想想吧,我们该怎么处理她?” “法莉婭不让你舔,那你可以舔舔我的哟。”影梅故作轻鬆地打趣道。她的情况有些糟糕,空气割裂了她的身体,全身上下看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得亏法莉婭手下留情,否则她身上的伤口不可能这么浅。 “呵呵·—...” 法莉婭阴地笑著,“僕人只能舔他的主人,怎么能舔別人? 阿斯让,少心疼她,我又没把她伤到哪去,这点小伤不出两天就能痊癒,我们可是魔女·啊—..不过,除了舔之外,我允许你对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阿斯让。菲奥娜,你去把门关上———.不,不要出去,你要陪我一直守在这。” 守在这干嘛?!一想到那头淫熊就要吃人了,菲奥娜便感觉一阵眩晕。 法莉婭看著菲奥娜出咄不安地表情,不由会错了意,幽幽地说道:“放心, 我已经將她彻底压服———” 阿斯让闻言一嘆,道:“关键是,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我没什么特別想做的事。” “撒谎,”法莉婭阴沉著脸,“我听说你想让海瑟薇喊你爸爸?” 菲奥娜和影梅的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叫阿斯让一阵汗顏。 ““..—.事出有因,”阿斯让叫法莉婭听他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他飞快地解释了一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了个遍,谁想法莉婭並不领情。她有自己的想法,且对此深信不疑。 “你毕竟是斗剑奴出身,我晓得你心底对我们魔女颇有怨言,我也晓得你是真心实意的嗯哼..!可你对魔女的嫌恶之情,终究是横亘在我俩之间的一堵无形之墙,即便我俩都没法实际感受到这堵隱形之墙的存在,但我的直觉却告诉我,这堵墙就在那里,无论我愿不愿意承认。因此,我必须让自己正视这堵墙的存在,我要向这堵墙宣战,我要你和我一起拆除这堵可恨的墙壁。”法莉婭滔滔不绝,“连低贱的农夫都对我们魔女心存恶念,那似你这般整日在角斗场里苦苦挣扎的斗剑奴,又怎可能对我们魔女感恩戴德呢?你一定想要继承你导师的遗志, 把我们这些高傲的魔女从不可一世的大理石神坛中拉下来,狠狠折辱一番,来宣泄你们长久一来积赞的怨念吧!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是你的主人。这是经由父神与母神同时见证的神意契约,神圣而不容更改。承认吧,阿斯让,你是绝无可能反抗我的!侍奉我,这便是你今后唯一的人生目標与存在价值。而我,法莉婭,作为你可敬且唯一的女主人,我將宽容地特许你对其他魔女宣泄你內心深处的怒火,凡经我同意的,我绝不介意,相反,我还要助你一把。等你將心中的怒火尽数宣泄出去时,我相信横亘在我俩之间的那堵无形之墙,便会在顷刻之间,轰然倒地——” 阿斯让叫她说重点。 装什么。法莉婭悄悄生著闷气,你让我,让海瑟薇-这倒罢了,可你居然还对菲奥娜出手..!哼你这卑贱的斗剑奴,不知道从哪个世界里流窜过来的,不晓魔女之礼的外邦野蛮人,不就是想要从我们魔女身上找回那点可怜的自尊吗!唉,像你这般不通魔法的凡人,本来是配不上尊严二字,可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僕人呢?你就为此感到庆幸吧!傻瓜。 法莉婭憋了口气,阴侧侧地说道:“重点就是一一我控制住了“她”,可她现在却要与我们玩捉迷藏·好一个胆小鬼。你之前不是和梅商量了一个专门针对她的“终极计划』吗?我同意了,但我只能同意一半。我没有餵她喝抑魔药剂,也没有让她丧尽魔力在此基础上,我允许你放心大胆地实施那个终极计划,开心吧?” “只同意一半是什么意思,”影梅无趣地摇摇头,“效果好不到哪去吧。” “试试不就知道了?好好看看臥室的惨状吧,”法莉婭反问道,目光又慢慢落回到阿斯让身上,“先前我对她说:『你要再不敢出来挑战我,那么,等我的僕人回来,我就会让他对你做各种各样的事,一些你不想经歷,也不愿让梅经歷的事·其实梅还挺喜欢那些事的呢?就是不知道你適不適应的了』,结果嘛,如你所见,不到两分钟,她便按耐不住,向我发起了攻击。梅的魔力对风元素的適应性或许比不上她,但梅的魔力却远远超过了她废了我好一番功夫,才慢慢压制住了她。” “啊哈哈—”影梅乾笑两声。 “阿斯让,放手去做吧。”法莉婭强装冷静,淡淡地催促起来,“隨你喜欢” 菲奥娜缓缓移开视线。与我无关,她想。这淫熊又没对法莉婭出手,没什么好焦虑的.没什么· “你认真的?”阿斯让人麻了。 “我当然是认真的。”法莉婭悄悄捏起拳头。 “来吧!”影梅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我会全力配合!” 你就不能像个布偶娃娃那样闭紧嘴巴吗?法莉婭很想张口讥讽,可话到嘴巴,又被她暗暗吞回肚里。 往好了想·-她默默安慰自己,我正好可以利用阿斯让的彆扭心態,从而反过来控制住他么!其他魔女难道会容许她们的奴僕对魔女抱有不敬之心?不会的。她读过的所有书籍,每一本都无一例外地教育她,必要用一切手段抹平奴隶的稜角,泯灭他们的心智,决不充许他们拥有自己的思想与感情,奴僕之於主人,就要像肢体之於大脑那般,无条件地服从主人。 但这样一来,未免也太无趣了。愚笨的奴隶或许是最忠於主人的,但他们哪晓得该用何种討得主人的欢心呢?所以,比起唯命是从的阿斯让,法莉婭更喜欢听话,又没那么听话的阿斯让,那份微妙的不服从和反抗,偶尔的彆扭,反而让她感到兴奋,然而如此一来,她难免会为阿斯让的飘忽不定忠诚心感到焦虑。 法莉婭无法抑制地猜想: 比起我,他会不会更喜欢別人?我真的是他最喜欢的人吗?他会不会对我撒了谎了?也许他曾在原来那个世界喜欢上了別人,甚至甚至还对此念念不忘,幻想著重新回到那边,弃我而去呢?我我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是了,既然他对魔女抱有恶感,想要欺在魔女身上,那我——-那我就帮他宣泄这股恶感好了!除我以外,还有哪个魔女能包容他这要命的缺点呢?没有,没有!这样的魔女唯我一人而已!所以——-他只能愈发忠於我,愈发爱戴我,对我死心塌地呢! 想到这里,法莉婭终於定下了神,再次催促阿斯让儘快行动。 “快把她逼出来,”法莉婭冷冷道,“我已经等不及要收拾她了。” “下手轻点,”影梅嘟囊著,“不管如何,她都不过是个藉由梅的回忆,诞生出的一种虚像而已。別把我们打太惨啦。” “我会在精神上辱虐她。”法莉婭说,“我要细数她的罪恶,叫她耻於见人。” “”阿斯让无话可说。 他真想劝这俩魔女收收味,明明是件相当严肃的事情,怎么偏偏往歪路上发展了呢?瞧啊,房间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风刃划过的痕跡,而且她俩身上还掛著伤呢,虽说那些伤口都已癒合,但伤口周围仍然留著淡淡的血痕啊。 再看菲奥娜的眼神,这个在依莲尼亚面前造谣的傢伙-自己还没找她算帐呢,她居然还敢一脸鄙夷地望过来-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还不动手,你是害羞了吗?”菲奥娜轻声讥讽,“我明白了,法莉婭,看来我们该给他遮上一帐床帘呢!” “不行。”法莉婭一口回绝,拉上菲奥娜,亲自上前督战指导,强硬的语气里不带一丝迴旋余地。 阿斯让又好奇又好笑,最后把她俩也一起打包收拾了。 几小时后,法莉婭瘫软地躺倒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菲奥娜缩在角落里不敢看她。她好恨,也很满足·不对,她在想什么?她应该妥善控制好周围的元素,不给那个杀人狂可乘之机。 她振作精神,將周围的元素重新纳入掌控。 好吧,也许这么做没什么实际意义,毕竟那杀人狂正处在阿斯让的控制之下..... “滚开——!”” “別碰我!”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一定要—— “梅”趴在地上,双手撑著地面,向门边缓缓爬行,只是没爬两步,就又被阿斯让拽了回去。 “混蛋!”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我要竖著把你劈成两半再拦腰將你砍成四段—.听“..—够了” “放过我放过我吧—” “別听她的,”法莉婭轻声提醒,“她刚刚还想从我手里挪用元素—“” “我知道。”阿斯让点了点头。他能看清“梅”身上的魔力流向。不,该说是她“梅”,还是“温妮莎”呢? 又过一会儿,“温妮莎”终於放弃了挣扎,阿斯让看到她体內流动的魔力尽数溃退。他抓住时机,如得胜大军一般,让“温妮莎”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第266章 她躲起来了 第266章 她躲起来了 梅想过安逸的生活,温妮莎则告诉她,没有人能过上安逸的生活。世上总有光亮照不到的黑暗角落,而这些角落里就藏著无数暗含恶意的存在。残酷的剥削无处不在一一人这种生物本就是为了吃人而活,如果不想被吃,就该主动吃人。 她曾是羊圈里的待宰羔羊,命运把锁死在无法反抗的深渊里,无可自拔。日升日落,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痛苦的延续,一个无法逃脱的循环。 但那一天,她意外地拥有了力量。 这种力量最初是陌生的,像是突然而至的皮鞭,灼烧著她的皮肤与血液。 所幸那种疼痛却没有持续太久,它像雷雨前的狂风,迅猛却短暂,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她的变化,尤其是那个可恶的奴隶贩子。 他自以为掌控一切,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眼前的“羔羊”早已不再是那个软弱无力的猎物。 机会来临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她的行动迅疾而决绝,带看一往无前的决心,毫不费力地结束了那奴隶贩子的航脏生命。 那个曾经让她倍感恐怖的存在,如今静静地躺在她的脚下,成为了她力量的第一个牺牲品。她没有犹豫,迅速將他身上的財物搜刮一空。那些財產曾是她无法触及的奢望,但现在,它们变成了她自由的象徵,变成了她未来生活的起点怎么会呢? 她只是自以为自己获得了自由。 后来,当她在街头行走时,一队巡游的卫兵从远处缓缓走来,甲胃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尤为清晰。 起初,她並没有在意,只是低头继续向前走,想要在人群中保持低调,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注意。可很快,她便感觉似乎有双眼睛,正紧紧盯著她。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恰好与其中一名卫兵的目光相撞。 那卫兵冷漠的目光满是审视的意味,像是在打量某个异常的存在。温妮莎心中忽地一紧,一种不安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来。 那卫兵在怀疑她,为什么?她身上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吗? 她.—. 这一刻,她突然记起,她的脖子上掛著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手指划过一圈冰冷的金属。她是奴隶的孩子,当然也还是奴隶,而脖子上的这个项圈,就是她收到的唯一一份“生日礼物”。 她把这项圈戴了很久,戴到忘记取下。 是啊—她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这象徵著她身份的铁环从她出生之日起便紧紧箍在她的脖子上,早在岁月的流逝中与她融为一体。 她曾以为自己摆脱了过去的锁,获得了自由,但事实並非如此。 即使祛除了脖子上的锁,身上的奴纹又要如何去除呢? 她的心猛然一沉,仿佛被冷水浇透, 卫兵们的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他们的脚步也渐渐停下,而她的心跳则不断急速,脑中飞速思索著逃跑的可能。 曾是小女孩的她不敢对卫兵动手一一她依旧记得奴隶的身份、记得顺从的习惯,那种根深蒂固的恐惧依旧潜藏在她內心深处。 然而,当那卫兵的目光扫过她的身躯,落在她隨身携带的钱袋上时,她的心瞬间转变。 那种贪婪的、挣狞的、挣扎过后满是恶意的可怕眼神,让温妮莎敏锐地意识到了危险。她知道,如果不做点什么,那她就会失去比钱財更重要的东西一一自由。 这些卫兵会把她丟进漆黑的深渊里,而她刚刚从那儿爬出来。 想到这里,温妮莎的心不再柔软,不再犹豫。这一刻,她做出了决定,体內最后几缕魔力於她指尖匯聚,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地,一道无形的力量撕破空气, 割开了那个卫兵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卫兵的身体无力地跪倒在地,那场面要多美有多美。 自此之后,她不再相信这双眼睛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除了镜中的自己。人活著就是要伤害別人的,她能从中获得快感,那其他人又何尝不会因此感到快乐呢? 即便是后来那个教她如何运用魔力的魔女艾丽萨,她也始终保持著警觉,明白对方不过是为了利用她,藉此製造混乱。 但有一点,温妮莎相信艾丽萨绝没有骗她:她身上的奴纹是她毕生难去的污点,若她去往圣都求学,等待她的,只会是无尽的挖苦与嘲笑。 话说回来,不停製造杀与混乱的生活·於她而言也不算坏。 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艾丽萨就不会轻易拋弃她,背叛她。更何况,伤害別人带来的那一丝快意一一那种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一一会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没错,她乐得如此,她终於在这混乱的世界中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唯有杀戮之时,她才真正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而不再是那个无助的小女孩。 “我之所以愿意跟在你身边,每晚替你烤肉,是因为我明白,你是绝对不会背叛我、伤害我的,”她继续向梅解释,“而我也不会背叛你,伤害你。我们都得利用彼此,玩一种名为『朋友”的可笑游戏。” 但她终究没能信守承诺。在凯萨琳的逼迫下,她们不得不替她搜寻新生的魔女,而她没能按捺住心中的焦躁,没能按捺住內心愈发高涨的杀戮渴望。 当梅看到温妮莎的户体时,她便清楚地意识到温妮莎背叛了她立下的承诺, 但她们是朋友,她得为她做点什么—是啊,她知道这么做不对,所以她把一切交给了那个自称为“天神化身”的黑影,而她的內心也由此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切情绪的残渣都躲进了这道细而深的缝隙里,不断融合、发酵,最终形成了一道幻影,那幻影质问她: 梅,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啊.. 梅,你就这么原谅他了? 是啊— 明明是我先来的,我们相处了那么久既然你能原谅他,那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是啊. 梅放弃思考,躲进那道细小的心灵缝隙里,將身体转交给她。 啊,梅,我们果然还是好朋友。作为回报,我会替你处理那些你不愿面对的事情。你不用再烦恼世间的善与恶,一切对与错,皆由我替你承担—— 不,你承担不了。 哈,我当然可以! 是吗?那就让我好好欣赏你狼狐的模样吧。 狼狈—.狼狐什么? “温妮莎”从短暂的失神中甦醒,忽地意识到,此时此刻,她正处於法莉婭编织的一种可怕陷阱中,看不到脱身的可能。 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她不屈地抬起头,看著那道仿佛触手可及的门,想要思考逃脱的办法,然而她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思绪不时中断,就连眼神都慢慢变得浑浊。 啊啊.·.她的魔力.·她梦寐以求的,能够让她挥霍一天的足量魔力·.正被某种难以解释的东西缓缓吞噬著。那种感觉宛如作物的根茎向大地索求宝贵的水源与养分,而大地为了滋养它们,慢慢变得乾涸且贫瘠温妮莎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趴在地上等死。 先前她偷袭法莉婭不成,反被法莉婭当场压制之时,相互对抗的魔力与元素乱流把这间臥室弄得一团糟,法莉婭摆在桌面与书柜里的许多藏书因此报废,那些残破的书页散落在地上,当她垂下头时,映入她眼帘的那张碎纸上写著妖邪者梅莉丝的著名事跡,为避免招来相同的厄运,她努力將脸侧向一边,结果与法莉婭的视线撞了个正著。 这可恨的贱女人温妮莎不敢看她,再次移开眼神,但法莉婭却叫阿斯让摁住了她的脑袋。 “好了,你该把身体还给梅了。” “绝.—.不.——” “好吧——.那就继续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法莉婭冷冷地说道:“假如我没听错,你刚刚其实已经向我求饶过了,不是吗?” “谁会———” “我最討厌別人在我面前嘴硬。”见温妮莎动弹不得,法莉婭便將小部分魔力投射到她的脑袋附近,缓缓抽离空气。这种方法没什么实战效用,没人会乖乖站在原地被动气,但折磨起人来.—.却相当好使,蒂芙尼曾经向她展示过.—— “法莉婭。”阿斯让冲她摇了摇头。 哼,就你心软。 法莉婭收回魔力,从沙发上下来。她知道怎样做能让温妮莎难堪。 她不紧不慢地挥动著手指,轻轻使役体內的魔力。地上散乱的书页隨著她的动作微微颤动,隨即缓缓升空,像是无声的舞者,绕著她旋转,一张接一张地飞入她的手心。 没用多久,法莉婭便从中选了几张令她满意的书页残卷,摆到温妮莎面前。这些书页出自某些哲学论著,字里行间透出一种冰冷的理性与莫名难懂的长短句。而法莉婭说,只要温妮莎愿意当眾朗读,读到她满意为止,她就叫阿斯让暂时放过她。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閒情逸致——”温妮莎寧死不从,“还有閒情逸致——做这种事?” “你在说什么,”法莉婭嗔怪道,“有点自觉好不好?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先一步解决你这个不稳定因素!我可不想在关键时刻被你从背后捅一刀子。” 阿斯让顺著法莉婭的意思,奉劝温妮莎好好配合。 缩在一旁的菲奥娜看著这场闹剧,內心如死灰般沉寂。她没有力气开口,也不想插手这场无聊的斗爭。心中某个深处仿佛在喊著:“让我安静地死去吧。”对於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已无所谓。 而温妮莎则別无选择。为了爭取一丝喘息之机,她不得不低下头来,勉强服从眼前的形势。她开始念出那些令人生厌的词句,仿佛在向敌人低头。然而,还没读几句,她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仿佛突然哑火了一般。 法莉婭冷笑,语气里带著一丝得意的讥讽:“看吧,死人是不会復活的。你就是梅本人,梅不认识这些字词,你也不认得。” 她像是抓住了某种胜利的把柄,趁机加以嘲弄,似乎想用这一点彻底击垮温妮莎。 温妮莎没有回应,嘴角却轻轻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仿佛懒得与法莉婭在这个无聊的问题上爭辩。她的態度激怒了法莉婭,后者气得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吩咐阿斯让,叫阿斯让对她下点狠手。 好一会儿后,“温妮莎”才再次清醒过来。法莉婭把她折磨的不轻。要是让远在圣都的蒂芙尼晓得,法莉婭竟另闢蹊径,无师自通了另一套拷问技巧,真不知她会露出怎样一副表情。 “快把梅还回来。” ““——·是我,”影梅说,“她躲起来了。”” 第267章 这不是我该干的事 第267章 这不是我该干的事 这不是我该干的事。法莉婭精疲力竭地坐在木凳上,双眼失神。她望著强裸里刚刚出世的婴儿,心中倍感憔悴。 我,法莉婭,身披镶金法袍的堂堂大魔女,如今竟沦落到替贱民接生的悲惨地步。 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望著法袍上的镶金纹路,法莉婭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可恨的斗剑奴, 可恨的阿斯让,可恨.可恨他凭什么拉著我到这里来!到底谁才是主人! 不就是一个女贱民难產了吗,凭什么要我用魔法帮忙?我的魔力怎么能作用在贱民身上,帮她镇静心神呢?可恶的阿斯让,你知不知道这是多费心神的事情—·!要是一不留神,用力过猛,我可能就要断送这女人的小命了! 心神憔悴的法莉婭把手藏在袖袍里,左一只,右一只,全都拧成个小小的圆。摊在座椅上的她暗自想道,今天她定要在那不晓尊卑的贱奴面前重塑威严.....! 不过就是我的男奴罢了—.!居然敢催促我办事就在法莉婭暗下决心时,依莲尼亚抱著刚刚出世的女婴,微笑著走到法莉婭面前,“法莉婭阁下,你想抱抱这孩子吗?” 不,一点都不想!瞧这傢伙,多丑啊,脸上皱巴巴的,简直不像个人。哦, 依莲尼亚,她还在哭呢,哭脸和你的笑脸一样难看! 而我刚刚在干什么?我在替她擦拭胎脂!现在我的手上全是这黏糊糊的东西! 法莉婭一面让水聚於手心,一面望向强裸里的女婴,不禁呢喃道:“唉,早些睁开眼看看自己吧,你这可怜的小傢伙,生得那么丑,我会愿意抱你吗?怎么可能呢!我寧肯去抱猫咪!虽然它们又蠢又坏还餵不熟,但却是小而可爱的。 原本像我这般尊贵的魔女,是绝不可能屈尊碰你的,更不可能屈尊过来挽救你母亲的生命,你就好好感谢我那同情心泛滥的可恶男奴吧! 不过,我倒也同情你·-呵呵,將来这片大地必然是血与海的熔炉,唯有如我般强大的魔女方有资格见证毁火与新生,而你只能苦苦乞活,忍受飢饿与困苦。” “法莉婭阁下!”依莲尼亚收起笑容,严肃道,“请您慎言!”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法莉婭晓得自己理亏,小声道,“再说她又听不懂。” 而她可怜的母亲也已晕过去了。长久的困苦与飢饿令她的母亲面容枯黄,身体消瘦,仿佛一碰就碎。 丑丫头啊,如果你不能成为魔女,那你日后就会像你的母亲一样,过上孤苦伶仃的生活。在你尚小的时候,你还能拿著弹弓,跟在你父母的屁股后面,用石子去射那些企图偷吃种子的贱鸟,但等你再大些,你就得和你的父母一样弯腰干活了,你会因此患上驼背,你的双手会起厚厚的老茧,你的皮肤会被晒的黑·法莉婭想起自己的过去,庆幸自己成为了魔女。 “依莲尼亚,最好让法莉婭离这孩子远点哟,”影梅的声音將法莉婭从回忆中唤醒,“她笨手笨脚的,会把孩子摔著噠!” 什一一?! 笨手笨脚—.居然说我笨手笨脚! “你才是最该从这里滚出去的人,”法莉婭阴冷道,“没准过会儿你就犯病了。” “会吗?”影梅想,梅和温妮莎都自闭了,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冒头。梅並不勇敢,相反还有些胆小,正因此才有了我。我鼓励她,也替她而战。温妮莎妄图取代我,她从梅的负面情绪中汲取力量,结果却因些许的高傲,在法莉婭与阿斯让面前败下阵来。 法莉婭·她很清楚如何折辱一名魔女,毕竟她在蒂芙尼身边待过一段时间,甚至她自己就曾幻想过被某个斗剑奴以下犯上。在很早的时候就幻想过下贱的斗剑奴,你想对你的主人做什么! 束手就擒吧,你这邪恶的魔女,我要清算你的罪孽! 她有幸见过这样的戏码,而且还是法莉婭强硬要求的。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抚平她內心的伤痕吧。 影梅盯著法莉婭的眼睛,然而没看几秒,便惹得法莉婭不耐烦了。 “看我干嘛,难道叫我说中了?”她调动魔力,以作威。 影梅心想,你嚇不到我,但她嘴上还是认了怂:“你说得对,我待在这儿確实有些风险我去外面陪阿斯让哦,不是陪..是叫他看紧我” 休想。法莉婭勒令她与菲奥娜、依莲尼亚留守於此,好好照看这对虚弱的母女,至於她嘛,当然得去好好拷打一下阿斯让! 这斗剑奴正在屋外同贱民们聊著天。有这时间,你为什么不多陪陪你的主人,多陪陪我呢? 法莉婭厉声呵退贱民一一但在她怒吼之前,阿斯让便注意到了她,向她小跑过来。 哼,这才对吗。那我也就不和这些贱民一般见识啦。 “情况如何?”阿斯让问。 “没出什么大问题,”法莉婭略微抿住嘴唇,“你为什么要让我做这种事? 好好看看我这身法袍,我是魔女!不是產婆!” “很多年之前,为產妇接生,不也是魔女们的一项重要职责吗?”阿斯让说,“魔女们要为新生的孩童接生,並且还要为他们起一个美好的名字-你知道的,农民们没什么文化。” “我的名字不好听吗?” “好听,但我猜是出钱请人取得。”阿斯让望著远处那些聚集於庄园土地附近的广大流民,沉吟道:“请人接生要钱,请人起名要钱,之后还得为新生儿筹备洗礼,款待亲朋好友,这都需要一大笔开销,很多人付不起这笔钱,只能找人去借。” “啊,我记得艾芙娜就在做这种生意,她管这叫『新生贷』,不过坏帐有点多。”法莉婭说。 “因为她是少数尚存良心的魔女啊。”阿斯让点点头。 “你什么意思?”法莉婭肘了下他的腰子,轻哼道:“她是少数有良心的魔女,我是多数没良心的魔女咯?是~啊!我的名声不大好呢!” “你知道我不会这么想。”阿斯让摸摸她的脑袋,“为那孩子取个名字吧。” “为什么是我?”法莉婭有些不满,“让其他人取去。我才不要为一个无关的人伤脑筋。” “你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你觉得我会求她们回报我吗?”法莉婭低头了手指,“要不是你把我拉过来—” “法莉婭。 “干嘛。” “哪怕蒂芙尼成了紫衣元老,有关她的传言都能肆意流传,將来你披上紫袍,会不会有更多人议论你的过去?” “我看谁敢议论!”法莉婭举起拳头。 “他们当然敢,甚至还会有不少魔女从中推波助澜,而你连他们是谁都无从得知。你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好多魔女呢。但我却知道,其实你是个很善良的人,”就是嘴很毒,“我不希望你被她们岁月史书,成为日后的一个反面典型。 我希望日后酒馆的说书人收钱说你坏话时,会有很多人站出来反驳他:“你放屁,我见过大魔女法莉婭”,,不对,是“你放屁,我见过法莉婭元老, 她明明就是个大好人!』,为那孩子取个名字吧,凭你的才智,替那孩子取个好名字,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不是吗?” “可以,但先给我一大笔钱再说。”法莉婭嘟嘟嘴,“我是什么人?我是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不是身披黑袍白袍的便宜货。想被我赐名?不是不行,但別妄图用仁瓜俩枣来打发我呢。” “好的,我会替你好好压榨他们的劳动力。” “一刻也不许偷懒!” “一刻也不许偷懒。” “真能做到?” “保证能。” 法莉婭严肃地板起脸,口气却鬆了不少,“那好吧,我现在为那孩子想个名字————·阿斯让!““ “嗯?” “叫她萨沙吧,嗯,萨沙。就这个名字。” “看来是位女孩儿。” “是啊,女孩儿,”法莉婭顿了顿,抬头道:“阿斯让,你去替我警告她的父亲,要他尽好他的责任如果那孩子日后有幸成了魔女,他决不可拋弃她“——·而要保护好她。” 她的声音慢慢沙哑起来,以至於最后不得不咳了咳嗓子。 阿斯让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 “餵———·餵—·!”法莉婭有些急了,虽然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但附近那些贱民都在看著呢!我··我这个当主人的·居然被我的奴僕当眾抱在怀里—!这—这是万万不可的! 法莉婭努力憋出一口恶气,决定好好教训下他,首先她会用魔力把这卑贱的奴僕推开。 “法莉婭” 唔,该死.—..—! 阿斯让的声音让她的身体微微发软, 算、算啦!不过——不过就是单纯地抱一下嘛,又没有对她动手动脚—...私底下就算了,但在大庭广眾之下是绝对不行的!要是阿斯让敢对她做这种事,她反手就把他当成狗来溜! “你知道吗?以前我也对魔女有过种种极端的想法。” “—你怎么敢的?!”” “我就是敢。”阿斯让笑了笑,“再说了,想想怎么了?” “你就不该有这种想法,凡人就该一心一意向魔女效忠才对嘛。”法莉婭压低了嗓音,温柔却不自信地问道:“现在呢?你应该没有那种极端想法了吧。” “谁让我遇到你了呢?原来魔女中也有像你这样可爱的傢伙啊。一想到这个,我就极端不起来了。” ““.—·可爱的只有我一个吧!”法莉婭不满地嘟囊道,“你是不是觉得梅也很可爱、海瑟薇也很可爱,甚至艾芙娜和菲奥娜也很可爱呢?!” “说话!” “呢—怎么会呢?”阿斯让装傻充楞地说道。 “哼,无所谓,”法莉婭努努嘴,“反正你的主人是我,也只能是我。” 其实法莉婭心里清楚,如果她强硬一些,吝蔷一些,就能牢牢独占阿斯让了,是啊,妻子就是能要求丈夫忠贞的嘛。可这样一样,不就意味著她也要尽好妻子的责任与义务吗?这怎么可以呢?!束缚总是双向的,而她是魔女,从原则上讲,魔女是绝不能被一个凡人束缚住的! 可恶,不管怎么做都感觉不爽。法莉婭踩了阿斯让一脚,又忽地將他推开, 阴鬱地啃起指甲。 “你抱太久了!”她娇嗔道,“还有,別愣著不动!赶紧给我警告那孩子的父亲去。” “收到,这就去。”阿斯让转身离开。 法莉婭默默望著他的背影,然后她便感觉自己看得有点久了,这怎么行呢, 她必须马上移开视线——· 话说回来,这儿的人是不是有些多了?放眼望去,尽数一些脏脏的,瘦瘦的贱民.·.她可看不得这样的惨状。 “动作快些,我一刻也不想待——”法莉婭放声叮嘱,可她的声音又迅速卡在了喉咙里。 某种熟悉的魔力正在朝她靠拢.这是那女人特有的寒喧礼。 艾芙娜——· 法莉婭喷了喷舌,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 正如她料见的那般,当艾芙娜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时,这女人的头一句话, 便在拿她打趣:“真让我意外,法莉婭,你居然愿意来这种地方替人接生,害我找了好久好久说真的,这不像你能做出来的事啊?难不成是你那个男奴把你拉过来的?呵呵—你也太惯著了他吧。” “有的时候,即使是我也会大发善心呢。”法莉婭冷淡地回应,“看你火急火燎地样子,莫非是在金月湾里捅了篓子,要我帮你善后吗?这不像你能做出来的事啊。” “你说得很对,你捅十个篓子,我都不大可能捅出半个篓子来——...不过——— 金月湾的確出了变故。” “什么变故?”法莉婭皱了皱眉。 “圣都又派了一个新的魔女过来,”艾芙娜说,“她的法袍和我俩一样,都镶著金边。” “什么?这里不该由我们管吗?!” “名义上,归我们管束的只是龙灾问题,而那魔女是来处理天神教的,”艾芙娜补充道,“並且,她还带来了为数相当多的斗剑奴——-法莉婭,我们得小心点,那些斗剑奴—似乎不大正常。” 第268章 绝非你妄想的那般亲密! 第268章 绝非你妄想的那般亲密! “你让我进城见她?”法莉婭闷闷不乐道,“为什么不是她来见我?我们可没有上下级之分!” “不是所有魔女都喜欢这种富有田园气息的乡下地方的。”艾芙娜环视四周,说:“我们需要公共浴室,设施齐全,服务周到的大公浴。” “哪种服务?” “啊——.”艾芙娜吃惊地耸耸眼眉,“你现在都能说出这种话了?呵,看来你在这里过得很舒坦嘛,带著这么多魔女一起,和你那斗剑奴声色犬马—要是叫斯泰西老师知道了,她非得气得吐血不可。” 法莉婭稍微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地反驳道:“少造谣!我明明在认真干事。看看这儿的贱民吧,全都为我马首是瞻。没有我,他们哪能安心地赶马拉犁?他们之前还准备把耕马统统宰了吃肉,唯恐它们引来绿龙。话说回来,先前带给你的那批龙骨龙鳞,你有好好换成我需要的物资吗?要是敢拿我的东西去掺和你所谓的『以钱生钱”的游戏,別怪我对你不客气。尤其是驱龙粉——-多给我一点,不然我得累死。” “唉,法莉婭,我该怎么跟你说呢?”艾芙娜喃喃道,“你知道吧?圣都的元老们在私人事务上出手阔绰,但在面对公务时-就比较抠门和小气啦。为此我不得不从中挪用一部分,拜託我的朋友杰西卡,在黑市上做些小生意·补贴我俩的需要。” “哈,你的小日子过得也不赖嘛!”法莉婭眯了眯眼,原话奉还:“要是叫斯泰西老师知道了,她非得气得吐血不可.·唔,等等..不大对劲呀.你为什么突然和我讲这些?” 说到这里,法莉婭仿佛想到什么一般,陡然压低嗓音,质问道:“你这傢伙———该不会是露馅了吧?” “那倒没有,我们伟大的奇蹟海上有那么多航船和岛屿,谁能查得到我?”艾芙娜嘆了口气,“而且也没人敢查,万一真查出什么了呢?和真正的大鱼比,我连一只小虾米都算不上。再说我买卖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无非就是多了点利润空间罢了。” “等我披上紫袍,非得严查你们这些偷税漏税的混帐东西,”法莉婭用小虎牙扎了扎嘴唇,“赚了那么多钱还不想交税!我看哪天你也要像那些黑心商贩一样,挺起一个油腻腻的大肚子。” “算了吧,要我说,你肯定要比我先挺起来-,別生气好嘛?我只是隨口一提罢了。”艾芙娜连忙道歉。 法莉婭不愿在此事上纠缠,她不耐烦地偏过头,接著问道:“话说回来,既然你没露馅,那为什么要向我提起你的黑市生意?你又不是我的谁,只要你能按时补给我钱,我才不在乎你有没有事瞒著我。” “这个嘛.”艾芙娜支支吾吾,眼神也游移不定。 “搞什么?”法莉婭有种不妙的预感,“有话快说,有一一不,我得忍耐,法莉婭想,我又不是什么野丫头了,没必要像以前一样出口成脏我得在阿斯让面前维持我身为主人的高雅形象才行。 於是她止口不言,只是盯著艾芙娜看。 “法莉婭,你也清楚吧?那傢伙一上岸,城里那些不成器的黑袍魔女就像盼到了新的主心骨,全都不要脸地贴了过去,好像这样就能唆使她带头对付我们一般。” “听你的语气·—-似乎那个新来的就是想藉此机会,给我俩一个下马威啊? 而你被她抓住了把柄..呵呵——..活该.”法莉婭阴森森地笑了两声,忽然觉得不对劲,“?等等——-刚刚你不是自信满满,说她查不到你吗?” “她当然找不到足够的证据,更没有办法在魔女院里弹劾我俩,但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可以借题发挥,只要她带著一帮魔女多闹一天,我们的晋升仪式就得往后拖延一天—” “什么!她好大的胆子!”法莉婭尖叫起来,“艾芙娜,你怎么回事?!难道你想不出办法堵住她的嘴吗?!” “呢””艾芙娜乾笑一声,“办法是有的。说难不难,说简单又不简单,全看你能不能接受。” ““—什么意思?” “她想借你那斗剑奴— “做梦去吧!!!”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 法莉婭怒不可遏地吼道:“带我去见她。我会叫她关上她的嘴永远关上.....” “法莉婭,我得提醒你,別再对魔女出手,至少不要办的太过明显,”艾芙娜摇了摇头,“假如那次你没有带著绿龙王的户体回去,元老们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你。听著,你那次做的事情显然已经越过红线了,要不是诸多巧合凑在一起, 外加斯泰西老师和蕾露元老·以及蒂芙尼元老保你——” “最关键的是,那些『自愿”留在边境的大魔女,本身也是被元老们排挤猜忌的一批人,是竞爭紫衣的失败者,”法莉婭心有戚戚地说道,“万一哪天老师不在了,没准我们也要坐上相同的冷板凳。” “你说的没错,我俩不能步她们的后尘,”艾芙娜点头赞同,”所以把你那斗剑奴” “不可能!”法莉婭咬著嘴唇,无比阴冷地说道:“谁敢对他动手,我就会让谁失去做魔女的资格—我会亲自挖开她的肚子,把那东西摘出来—” “天啊,別说这么恐怖的事情。”艾芙娜吸了口凉气,“我真庆幸,幸好老师当年收下了你,把你管教得正常了些。如果最后把你放回法兰,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和失乡会的残党鬼混起来凭你的能力,你能把法兰,不,你能把圣都乃至九省都炸上天。” “,是有这种可能。”法莉婭不自觉地想起了海瑟薇。 “坦白说,有一点我不明白,”艾芙娜顿了顿了,“为什么你能容忍梅,却容忍不了—” “她们又没办法令阿斯让脱离我的掌控。”法莉婭喃喃道。 艾芙娜感觉自己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才试探著开口问道:“她们?” “唔?嗯?你听错了。” “我还年轻,绝不耳聋。”艾芙娜確信她没听错,“你搞定依莲尼亚了?” “哦、是呢?大概吧。”法莉婭语焉不详。 艾芙娜略微沉默一阵,说:“到时候,我会出面把她安顿好的,你儘量少接触她——最好是別接触。“ “为什么?” 艾芙娜认真道,“嫉妒使女人发狂。” “..—她又不是魔女,”法莉婭安慰自己,“半点威胁都无,我干嘛嫉妒她?” “但她將来会和你那斗剑奴有一个孩子吧。” “元老们不在意,只是因为她们没把人当人看,”艾芙娜嘆道,“但你不同啊,法莉婭,你是真心喜欢他的。” “没有。”法莉婭忽然有些慌张。 “嗯?怎么不认帐了?”艾芙娜笑了笑,“这不是你亲口向我承认过的吗?” “你快给我闭嘴,闭嘴啊!”法莉婭猛地伸出手,去堵艾芙娜的嘴。 这可恶的贱女人——可恶的贱女人——.!分明是看阿斯让过来了,才故意多嘴的! 喜欢?我我我我—.我对他不过是—.不过是主人对奴隶的那种喜欢罢了—!我当时——当时是没和她说清楚! 不不不冷静点,他应该是没听见的—他离得那么远,而且艾芙娜的声音也不大— 没听见才有鬼啊! 他干嘛冲我笑?还笑得有点噁心·! 呸呸呸!不许再冲我笑了! 法莉婭气晕了,恨不得伸出手指往艾芙娜喉咙里戳。 她晓得这么做会让人感到极度难受,但有时候又不是那么难受相反还有点—.—唔.·—·· 想到这里,法莉婭莫名涨红了脸,终究没把手指头戳进艾芙娜嘴里。 向新生儿父亲交代完事宜的阿斯让趁机走了过来,稍稍忍住笑意。 嗯,虽然很意外,但我不该在这时候过多刺激她,可要是不理她,她照样会不满。阿斯让轻轻喊了声法莉婭的名字,法莉婭急忙撇过头,不愿理人的模样。 她在害羞呢。阿斯让没有多言,转而看向艾芙娜,问她因何事而突然造访。 “噢,说来话长—” 艾芙娜意味深长地看了法莉婭一眼。眼下淡淡的黑眼圈,令她的微笑颇具几丝嘲讽的意味。 法莉婭无动於衷,用后脑勺与她对望。等听到艾芙娜讲出那不速之客的无理要求时,她恨恨地咬紧牙冠,拳头在袖口里用力著,指甲都要嵌进肉里似的。 “想想其他办法吧,”阿斯让当即拒绝,“別打我的主意。” “她不过是想让你和她带来的那些斗剑奴比比战技和武艺呢。”艾芙娜说。 比完之后呢?阿斯让有些无语,“只是比一比武艺吗?老实说,我感觉我大致还是能猜出你们·—那位魔女在想什么的。” “答应她明面上的要求,又不等於答应她背地里的请求,” “那她能心甘情地闭上嘴吗?”阿斯让问。 “我想——不会,”艾芙娜呵呵一笑,“但你想想,她为什么不敢明著提要求呢?只要她敢落人口实,我们—不,法莉婭也同样有了闹事的资格。有我俩老师的前车之鑑在,想必元老们也就对此见怪不怪了,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我相信元老们会以大局为由,勒令我们和解的。” “听你这么说,似乎有点儿道理,”阿斯让摆摆手,“但法莉婭不会同意的“我想也是.”艾芙娜低低笑起来,“呵呵—因为她” “因为什么?!”法莉婭突然转身,厉声说道:“谁说我不会同意!我当然会同意!阿斯让,作为我的僕人,你应该自觉为主人分忧解难才是,而现在正是主人我用得著你的时候!” “..你认真的?”法莉婭的反应出乎阿斯让意料。 “主人对僕人说的每一句话,不都是深思熟虑过的吗?”栗发的魔女瞪著她那闪亮亮的琥珀眼晴,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黑髮斗剑奴,以及旁边那个老喜欢熬夜的夜猫子魔女,用飞快地语速展示起她近段时间抽空学习的修辞学成果: “你,还有你,千万不要会错意了!我所说的喜欢,不是情人间的缝缕情,不是诗人笔下的柔情蜜意。 我说的喜欢,是主人对僕人的那种喜欢一一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一切都按主人的意志而行,僕人不过是工具,服从便是他的职责。 我说的喜欢,是农民对麦由的喜欢一一麦由丰收则心满意足,麦田荒芜则心生不快,但麦田从未有过遂选子种的权利,它不过是供耕耘者劳作的一块土地, 丰收与否,要取决於耕作者的辛勤与耐心。 我说的喜欢,也是亦如孩童对木雕玩具的那种喜欢一一不论玩具做得如何, 如何惟妙惟肖,它们不曾有自己的意志与声音。它们只是孩童掌中玩弄的物件, 赋予它生命与故事的是谁?是將它们把玩在手心的小小主人!然而这种欢乐,终究只是孩童时的幼稚欢愉,过后便弃之如· 阿斯让!你必须清晰无误地明白这点,明白我对你的真实感情。喜欢,不是因为你独一无二,不是因为你有何特別,只是因为你恰好符合了我的需求! 就像农民靠麦田取得丰收,就像孩童靠玩具取得快乐,不过是占有某物而获得的满足感。而我对你,也不过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之爱,是魔女对凡人的恩赏之情,绝非你妄想的那般亲密! 所以,你千方不可误解我对你的感情!这不过是我在这世上索求的,一种稀鬆平常的满足而已若你对主人的感情有所误解,妄图反客为主,后果会非常严重————非常———喂,艾芙娜,你笑什么!?不许笑!“ “啊,抱歉、抱歉,我只是———-恰好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情。”艾芙娜捂起了嘴,“所以呢,你同意了?” 法莉婭毅然点了点头。 “那你可別反悔。”艾芙娜说。 是啊。阿斯让暗暗想道,你可別反悔。 第269章 舞伴 第269章 舞伴 最近几天,莉莉发现法莉婭老师的心情又变糟糕了,一有机会,她便躲在房间里喃喃自语,有时还会对著床头柜上的不倒翁撒气,没错,就像现在这般,一边伸指猛弹那个不倒翁,一边自顾自地碎碎念看上去·相当邪恶简直就像某些故事里对主人公暗下诅咒的小巫婆! 忽然,莉莉看到法莉婭老师把那不倒翁高高举了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它砸碎似的,“可恶——混蛋·!不懂人心的野蛮斗剑奴!我不就是——不就是—!唔唔唔唔!!!可你——你居然敢——!” “法莉婭,如果你不想要这个狮子不倒翁,大可以把它送给我,或者送给这几个小傢伙玩儿,”影梅出言阻止,“何必把它砸个粉碎?” ““..—?”法莉婭猛地一抖,高举头顶的不倒翁险些脱手。真见鬼!她恼怒地瞪了影梅一眼,將不倒翁搂进怀里,厉声质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怎么进来的?”影梅歪了歪头,“大概是因为你没锁门吧? “快快走开,阿斯让又不在,回你自己的房间去!”法莉婭把怀中的不倒翁重新“砸”回原位,拉开桌前的座椅,一屁股坐回椅上,气鼓鼓地赶著人。 “你气糊涂啦?现在是大白天呢,我像是过来助阵的样子吗?”影梅摇摇头,將莉莉和尤推到法莉婭面前,“你该教这两个小傢伙魔法了,她俩的魔力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 “没心情—现在我要是教她们魔法,反而会对她们造成不良影响。”法莉婭任性地撇撇嘴,“你来吧。” “我得盯著海瑟薇。”影梅说,“待会儿还得和苏西一起打扫这层的卫生。 ? “菲奥娜呢?”法莉婭用手肘撑著书桌,托起右边脸颊,一副无精打采、提不起劲的倦怠模样,“找她去,让她带这两个小傢伙熬熬魔药也行。” “昨天你也是这么说的,”影梅说,“她俩把菲奥娜那边搅和得一团糟。” “很好,有多糟?”法莉婭挑了挑眉,“我说怎么一副胆小怕事的表情,原来是这样那好,你俩今天就关在房间里面壁思过好了。別动歪心思,我会抽空过来检查。” 她把两个犯错事的小丫头赶出房间, 一旁闷不声的海瑟薇也想跟著溜走,法莉婭怎会让她得逞?当即点了她的名字:“没说你,海瑟薇。站到那边去。” “...哦。” 海瑟薇地转过身,慢悠悠挪到法莉婭指定的地方。她的站姿松松垮垮, 没有精神,视线也斜向一侧,看上去满不服气的样子,简直要令法莉婭回忆起曾经的自己。 “你很不服气嘛。”法莉婭想,別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以前我也和你一样,总在老东西面前摆出一张臭脸。呵,挨上几顿批就老实了! “对啊,我就是不服气,”海瑟薇说,“明明是你自作自受,为什么要把气撒在我头上?” “什—?!” 她居然敢还嘴!法莉婭万万没有想到。 “我自作自受?”法莉婭深深吸了口气,“我自作自受什么了?!” 海瑟薇默默斜了眼影梅。 法莉婭的视线也同她一起飘去,冷冷道:“说吧,你是不是在私下里对这几个小傢伙说了一些多余的事情?” “没有呀。”影梅摆出无辜的表情,“我只是提醒她们不要惹你不快,顺带讲了讲你最近心情差的原因而已。” 法莉婭瞬间炸锅,“老实交代!你都在她们面前胡言乱语了什么!” 影梅针锋相对:“胡言乱语?我可没有胡言乱语哟。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法莉婭,你现在肯把他送出去了呢?为什么?” “因为我是他的庇主!不能让他得意忘形过了头!”法莉婭恨恨地起拳头“是啊,你太惯著他啦,”影梅压低声音,避开海瑟薇,在法莉婭耳边道:“你甚至能为他扮演女僕而且还勒令梅当你的伴娘或许这也是梅自闭的原因之一?你觉得呢,雅莉法?” 法莉婭推开影梅,幽幽道:“听你的口气,你很生气嘛?呵呵—-你是谁啊?你凭什么生气!他是我的东西,不是你的!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梅也一样。她是我的后辈,即便就年龄而言,她比我稍微年长一些,她也还是我的后辈。在魔女的世界里,后辈就是要听前辈的话!” “生气?不。梅可能会生气,但我不会生气。”影梅狡辩道,“照照镜子吧,法莉婭,撒泼打滚的人到底是谁呢?反正不是我哦。” 吵什么吵!海瑟薇不耐烦地起嘴。她感觉体內的魔力正在躁动。她想,为什么她要在这里苟且偷生,当人下人呢?她好想把这里烧个乾净,再回过头质问莱瑞拉她们,她的叔叔究竟犯了什么罪,要让她们痛下杀手? 火焰啊,回应吾的期望·——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法莉婭的大手。 很快,她这个小魔女就成了眼前两个大魔女的出气筒。她被她们掳到郊外, 还被她们逼著用干了积赞了好几天的珍贵魔力如今她又与常人无异,看不到脱身的机会。 难道她命中注定要陪那个魔女贩子去往禁忌的新大陆吗! 海瑟薇顾不上脏,无力地躺在地上,捂起耳朵。 原因无他,自然是因为旁边那两个魔女仍在碟碟不休地爭吵,不知何时才能停下。 “法莉婭,如果你觉得臥室里那张双人床太窄,我想梅不会介意你把扩建成三人床四人床或是五人床,但你不能把他送到別的魔女那儿去难道你想用这种方式考验他的忠心吗?” “还是那句话,不关你的事!”法莉婭气急败坏地吼道,“我只是放他进城打打比赛,好叫他忆苦思甜,晓得是谁把他从苦海里捞出来的!” 说著,她昂起了头,“是我,法莉婭!” 可没过一会儿,她的语气又变得消沉与不自信起来。 “再说了艾芙娜答应过我她会原封不动地把阿斯让还给我如果那个新来的傢伙提出了什么无礼要求·— 影梅盯著法莉婭的眼睛,冷冷道:“这都不重要,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把他送出去的原因。” 原因? 让他知道我喜欢他? 绝对不行! 我对他只有主人对奴隶的占有欲。他只用清楚这一点就够了! 法莉婭觉得自己的脑子乱糟糟的,她究竟想干什么呢?搞不懂,完全搞不懂。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感觉她的大脑似乎並不完全归属於她。要么是她的脑子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她的灵魂出了问题。 “哪有什么原因?”她嘀咕道,“没有原因。” “好吧,”影梅看了她一眼,“你迟早会后悔的。” 法莉婭闷闷不乐地眯起眼,“够了!不要老说他的事!还是谈谈你自己的情况吧!” 说是这么说,可她还是忍不住走神。那个可恶的斗剑奴-现在在干嘛呢? 他该不会为了跟我置气·真的··真的和那个新来的坏女人法莉婭不禁妄想起来,但显然,事情尚未像她妄想的那般发展。 金月湾的市政厅里,艾芙娜的女僕正在为阿斯让试穿礼服。 他要陪艾芙娜参加今晚的宴会,与那位新来的大魔女打个照面。 “哦,这件看上去比上一件更好,”艾芙娜满意地点点头,“但你似乎不大满意?嗯没关係,我们可以多试几件,慢慢来吧,不著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不是不满意,”阿斯让说,“只是穿著有点儿不习惯。你知道的,我穿惯了带甲的武装衣。” “我得告诉你,贵族的褶边礼服都具有紧身修身的效果,你早晚要习惯的。”艾芙娜笑道。 “你觉得我这身材需要用紧身礼服来修身吗?”艾芙娜好奇的眼神令阿斯让颇感无奈,“说起来,能不能给我一间单独的更衣室?我必须在这里换衣服吗?” 甚至当著你的面? “又没让你在我面前换裤子。”艾芙娜理直气壮地说道,“既然是我出钱, 自然得符合我的喜好,別忘了,你的庇主还欠我一大笔钱呢。” “你晓得这意味著什么吗?”艾芙娜咧咧嘴,坏笑道,“这意味著我隨时都能要求她用你偿债。” 她摆摆手,让隨侍的女僕们扒下阿斯让穿著的白色礼服,“换下一件吧。 “真是够了.” “我都不害羞,你害羞起来了?”艾芙娜说我还是第一次品鑑男子身上的肌肉,而你应该早就习惯在女子,尤其是在法莉婭面前露出肌肉了吧? 女僕们捂著嘴,咯哎咯哎地笑起来。 阿斯让哑口无言,只能在心底嘆一声:唉,魔女。 “虽说不大现实,但我还是要提一嘴———”艾芙娜拖长语调,卖了个关子, 而后问道:“法莉婭教你跳过舞吗?” “没有。” “所以—————你从没和她哪怕一支舞。” “的確。” “我想也是,她从没和人跳过舞,也不会跳舞,”艾芙娜耸了耸,“也就是说,待会儿我还得教你跳舞这就麻烦了,我只跳过男步要不你委屈一下,跳跳女步?如此我还能引导你一番。” “我很好奇,为什么是男步引导女步?不应该反过来吗?” “唔?很奇怪吗?”艾芙娜反问道,“难道在爱莎建立圣都之前,人们就不跳舞啦?我们晚上要跳的交谊舞可是诸王时代的產物,说真的,里面多少有些桃色意味.不怪法莉婭坚决不带你跳交谊舞,我也绝不想跳女步呢。” “所以呢?非得让我来?”阿斯让指了指自己,“別这样。” 艾芙娜和女僕们一齐笑出了声。 她们的笑声令阿斯让很不自在,不禁抱怨道:“城外的农民受苦受难,你们却窝在城里声色犬马。” “抱歉,”艾芙娜止住笑容,留给阿斯让一个带著歉意的微笑,“我想做些什么,但我对他们的境遇无能为力。说起来,每次我去河谷地帮你们处理些棘手的事情时,城里的魔女们就会趁机串联起来,搞些小算盘。算啦,不谈这些,还是谈谈晚上的舞会吧,毕竟,欢乐的时光很快就要结束了—-別担心,不管你学没学会男步,我都不会让你跳女步的,今晚你是我的舞伴,我不可能不尊重你。” “那就好。”阿斯让鬆了口气。 最终,艾芙娜为他选定了一身镶有银色饰带的黑色褶边衬衫,“和你的发色与瞳色都很配。” 接著他们开始练习舞蹈,两人的动作都很整脚。艾芙娜表现得像个初学者一般,而阿斯让也不得不用尽全力,让注意力保持高度集中,他算是明白了,艾芙娜对这舞蹈的小小抱怨確实不假· 临阵磨枪的时间很紧,天色暗下来后,两人都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懒得在这件事上耗费心神。 之后,艾芙娜就消失不见了,直到舞会开始时,她才再次出现在阿斯让面前。这时,阿斯让便知道她消失的这段时间都在干嘛了,和他料想的一样一一她在试衣化妆。 她用淡淡的粉底遮去了眼角些微的黑眼圈,用口红让双唇更显红润,並且换一身束腰的暗金色绸缎礼裙。这副打扮在一眾魔女中可谓极度保守,因为其他魔女的礼裙不仅显短,侧面还一直开到大腿· “先去用餐吧。”艾芙娜缓缓朝阿斯让走来,並在他一个身位前止步。看得出来,她很紧张,没像其他魔女那般挽住男伴的手。 两人来到用餐区域。长条餐桌旁没有配置座椅,暗示客人应当少食。 “注意看,”艾芙娜用眼晴瞄了瞄远处的一名金髮魔女,“你要应付的人就是她。” “你確定我需要去应付她吗?”阿斯让看到那魔女的身边已经有个男伴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故意把话说的不清不楚,其实是想逗法莉婭玩玩呢?”艾芙娜淡淡一笑,“不过嘛,我也不能保证没有那方面的可能性。她手边挽著的那个男人,也和你一样,是斗剑奴出身。他和你一样,独自杀死了一头绿龙,而她觉得,他比你强。” 第270章 所谓神性 第270章 所谓神性 “你能明白吗?对我们魔女来说,理性並不总是占据上风的,很多时候,我们更倾向於感性的判断。”艾芙娜为自己,也为阿斯让倒了半杯葡萄酒,小小抿了一口后,“比如法莉婭,她就愿意陪你一起离开圣都,流放外省。换做是我, 那我只会尽力保下你的命,再额外给你一笔钱,让你能在外省安顿下来,从此隱姓埋名,与我们魔女再无瓜葛。” 阿斯让保持沉默,没有回话。几位魔女挽著她们的男伴,过来与艾芙娜寒暄了一番,礼貌的笑容下儘是辛辣地讽刺。她们劝艾芙娜,如果找不到心仪的男伴,大可只身前来舞会,何必借法莉婭的人用呢? “羡慕了?”艾芙娜將怒意隱藏在笑容里,伸手拽了拽阿斯让的衣领,让他弓腰凑到自己脸前,“我理解,毕竟这是连元老们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阿斯让有些无语。该说艾芙娜和法莉婭不愧是同窗儿年的“好姐妹”吗?她们怎么都喜欢做这个动作? 就在阿斯让暗暗腹誹之时,旁边突然有人说道:“是啊,你当然能把他借来,我清楚地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参加宴会的魔女不乏金髮,有些天生如此,有些则是染的。阿斯让不清楚说话的这位魔女到底是哪种情况,他只清楚这位魔女正是把他拉来此地的幕后黑手一一艾芙娜刚刚向他指认过。 这位金髮女郎似乎和艾芙娜认识,一开口,便戳穿了艾芙娜的底细,“你借给了法莉婭不少钱,所以她才能从蒂芙尼手里买下他我甚至怀疑蒂芙尼暗中和她做了某些交易,折了不少价。按理来说,像他这样常胜的斗剑奴几乎没可能活著离开角斗场,大家既希望他能带来一场精彩绝伦的角斗表演,又会在谈笑间赌他会不会败亡惨死。 噢,艾芙娜,他看上去怎么呆呆的我开始怀疑他有没有取悦我们魔女的能力了·不过,这倒不难理解,谁都晓得,你和法莉婭的老师是位百年不变的老处女我还记得你出师之前,都是穿上男装,带著女僕过来参加我们的舞会,搞得大家以为你取向可疑—-顺带一问,你俩会不会步你们老师的后尘?”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艾芙娜扯了扯嘴角,努力保持平静,用带刺的微笑回应道:“別怀疑,玛拉,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取悦魔女呢?他的庇主可是那个法、莉、婭啊。你说他呆呆的?那是他在执行法莉婭对他的命令:不许向其他魔女献殷勤。” “哈!看来那个趾高气昂的小不点儿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嘛?只可惜她少了份勇气,不敢正视自己那毫无竞爭力的可悲身材。”名为玛拉的金髮魔女顿时嘴笑起来,接著话锋一转,“说到勇气——” 她看了眼身旁的男伴,期待地说:“你有没有战胜他的勇气呢?泰勒?” “我会拼尽全力。”男人平静地说道。 “不要太紧张了,我不是蒂芙尼,这儿也不是打生打死的角斗场,你们只会用木剑一较高下,让在座的魔女们尽一尽兴,”玛拉的声音忽然小了些,“但如果你输了,那今晚陪我的人,就不是你了。” 男人皱了皱眉,面容严肃,“我不会输的。” 玛拉看著他的表情,满意地笑起来:“看,艾芙娜,男人的这种表情尤令我喜欢。” “呵呵——”艾芙娜挽唇一笑,不置可否。 “虽然我现在就想让你俩好好比上一比,但这么做就显得太过粗鲁了,”玛拉摇了摇头,转身面向一眾魔女:“还是让我们先享受一下今晚的美食与舞蹈吧,好戏总要压轴登场。” 那压台戏是什么?带上男伴回房?阿斯让喷了舌,只觉得麻烦。为什么他非得掺和这种烂事不可? 待到玛拉走远之后,艾芙娜终於不耐烦地低语:“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呼,好吧,看得出来,她对你还是有些想法的。你呢?” “你想问我什么?”阿斯让闷闷不乐地说道,“我现在只想认输。” “劝你別这么干,”艾芙娜说,“那样只会让她感觉自己蒙受了非同一般的羞辱。” “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阿斯让没好气道,“打贏,然后陪她回房?” 艾芙娜眉眼一挑,坏笑道:“不用怕,我会替你瞒著法莉婭的。说起来,她的身材真的很不错,不是吗?你就不想多看几眼吗?” “不想。少开这种玩笑。” “不要生气嘛————的確,我不该故意试探你,”艾芙娜耸耸肩,“不过,就算你真的那么干了,我也不会向法莉婭打小报告就是了,她肯定会怪到我头上。” “我会全力放水。” “不行。”艾芙娜表示反对,“如果你输了,就等於坐实了她的某些说法。” “什么说法?”阿斯让问。 “她说你的战绩名不副实,”艾芙娜回答,“还记得你头一次杀死绿龙的那场角斗吗?她说那都是其他人的功劳,是他们重伤了那头绿龙,才让你侥倖苟活下来。” “是这样吗?”阿斯让讥讽道,“我怎么记得那场角斗,全是我在拿命拼? 我那些所谓的“队友”就和台上的魔女一样巴不得我死,结果拼到最后,那头绿龙觉得还是他们比较好欺负,於是拿他们填饱了肚子,害我打得更辛苦。” “而你迎战砂龙的那场战斗,她是这样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场战斗是蒂芙尼元老放了水,瞧瞧那头砂龙的状態,根本就是个残疾么!” “有点道理,只是我不晓得,如果让那头砂龙保有双翼,它在吃下我之前, 究竟能嚇死多少小魔女?”阿斯让疑惑地说道,“我不知道她氓毁我意义何在。” “因为你让法莉婭在圣都出尽了风头,大家都觉得法莉婭其实是位仁善的魔女,但魔女们不这么想,毕竟,如果法莉婭是个仁善的魔女,那她们不就成了肆意低毁她人的坏魔女了吗?”艾芙娜笑了笑,“再来就是关於绿龙之王的那场战斗了.” “还用说?全靠魔女和精灵!不过,这没什么,因为我们自己就是这么宣传的。”阿斯让咧了咧嘴,“倒头来,我既不好打贏,又不好打输?” “你要贏。”艾芙娜忽然严肃起来,“阿斯让,我们魔女不好直接交手,所以只好用其他方式增加自己的威信,削弱別人的权威,所以你绝不能输。” “那之后呢,之后怎么办?”阿斯让皱眉道,“我绝不会捨身陪魔女。” “除了法莉婭和梅?” ““..—·除了法莉婭和梅。”並且因为某些原因,还得刨除菲奥娜。阿斯让想。 “那么,我也可以成为那个例外。” “?”阿斯让满脸问號。 “別误会,只是在房间呆一晚上,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多余的事情发生, 我会以此堵住那女人的嘴。”艾芙娜赶紧解释,“其实我不该和你说下面这些话,但事急从权。相信你也看出来了,那个叫玛拉的女人曾是我的旧友, 因为她们,我才会和法莉婭慢慢疏远—当然了,我没想以此为由推卸我的过错。我本该和法莉婭敞开心扉,好好谈一谈的·不说这个了。” “说说也行,”阿斯让道,“桌上的菜餚都没怎么动过呢,时间余裕的很。” “算了吧,有什么好聊的?”艾芙娜嘆了口气,“还是多聊聊玛拉吧。” “那更没什么好聊的。” 阿斯让飢肠辗,懒得像其他男宾一样用繁琐的社交礼仪向魔女献媚,他只想赶紧填饱肚皮备战,但舞会的礼仪要求他不能在適口的美食麵前停留太久,才刚止步没一会儿,就要被艾芙娜拉著走人。 “万一感兴趣呢?”艾芙娜低声道,“记得我刚遇到玛拉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不敢和男子对视的小女孩儿呢?然而,魔法改变了她。伟大的爱莎要求魔女们传授魔法时,务必保持內心的平静与纯洁,不要让內心的负面情绪影响到那些嗷待哺的小魔女们。可现在,已没有多少魔女能按爱莎的要求,做到这一点了。” “魔力能够传递情绪。”阿斯让喃喃道。如此说来,那倒不怪法莉婭每晚都要超出她承受能力的向他过度索取了。就像她说的那样,她要让自己保持健康良好的心情,好教育莉莉她们· “这种情绪甚至能代代相传。因年幼的魔女极容易受此影响。”艾芙娜低吟道,“我和艾丝翠討论过,发现圣树尚存的年代里,精灵们不仅能靠圣树的恩惠沟通,甚至还能在一定范围內,影响彼此的情绪,而这种情绪—-並非只有单纯的悲伤和喜悦。” “我们魔女也是一样。一个强大又善良的魔女,便能用她的魔力,在仰慕她的小魔女心中种下善良的种子。就像爱莎,她影响了尊崇她的继业者们,在继业者们种下善良与尽责的种子,这些种子生根发芽,最终孕育了圣都的黄金年代。 比起孕育万物的月神与太阳神,伟大的爱莎反倒更像我们魔女触之可及的具象之神,她就像夜空中的启明星,不断指引我们前进。我清晰无误地知道,她从未离开,她的魔力一直与我们同在,她就是我们魔女灵魂中的神性,始终帮助我们控制著內心的兽性。 可她终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物了。她传承至今的魔力,就像晚春的融雪, 稍纵即逝。她用她那神话般伟大的魔力为一代代魔女套上兽性的锁,但这锁早已残破不堪。 原始的兽性在我们心中復甦,似瘟疫一般四散传播。既然善良的魔女能种下名为善良的种子,那傲慢的魔女、冷酷的魔女、贪婪的魔女、银欲的魔女样能在年幼的魔女心中种下相应的种子,並伴隨她们愈发强大的魔力,一同生长。 —若我没有及时醒悟过来,及时与她们切断联繫,回到法莉婭、回到斯泰西老师身边,也许我也会变得和她们一样。只可惜,我和法莉婭还是令斯泰西老师失望啦,法莉婭黏上了你,而我是个小財迷—谁让我是商人的女儿呢?” 说到这里,艾芙娜又莫名地坏笑道:“斗剑奴,千万小心。” “—小心什么?” “既然法莉婭黏上了你,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那她教育的几个小魔女..—?” “——??”阿斯让忽地一,“不会的。” “话不能说绝啊。” “.我会注意的。” “比起未来的事,你更要留意当下的事——— 艾芙娜又卖起关子,故意不把话说完。阿斯让盯著她的脸,看她伸手拿起一只餐碟,优哉游哉地吃起餐点。 等她美美地吃了好一顿后,阿斯让终於忍耐不住,让她把话说完,“艾芙娜,你刚刚叫我留意什么事?” “啊,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那些斗剑奴的事咯。”艾芙娜说,“我敢肯定,玛拉带来的这些斗剑奴必然是元老们推出的首批“牺牲品』,玛拉说她发给这些斗剑奴的新型魔药能赋予他们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可当我问她魔药的药方时,她却支支吾吾不肯告诉我,说这些魔药是她老师炼製的特製秘药·—-暂时不好外传。” “她们也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病急乱投医嘛。等你回去之后,记得让法莉婭做好准备。”艾芙娜说,“我猜元老们已经达成了一致决定,大概是要以金月湾为支点,直捣黄龙, 扫清天神教隱藏在伊斯巴尼亚山间的眾多窝点。” “绿龙呢?”阿斯让问,“我看天神教要趁此机会在法兰落稳脚跟了。” “但那有个前提,他们得把那些『圣女』统统转移到法兰才行。”艾芙娜说,“元老们的想法不难猜,她们大概是想在那之前把这些『圣女』统统截下, 用作討伐沙漠之主的薪柴吧。” 第271章 好好干,斗剑奴 第271章 好好干,斗剑奴 当佣僕们撤下宴席时,舞会便在魔女们的笑声中正式开始。她们展露出喜新厌旧的本性,舞完一曲便互换男伴,而在场的男人们也都乐意广交魔女、广吃软饭。他们大多是城內富商的儿子,结识魔女有助於开拓货品的销路。 “你看上去很不自在嘛,斗剑奴。”正说话时,艾芙娜踩到了阿斯让的脚。 “你也一样,”阿斯让说,“我的脚快被你踩扁了。” “多做多错。”艾芙娜理直气壮地说,“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受吗?我简直就像在摆弄一只巨大的毛绒玩偶。难道你只有在手里握剑的时候才能表现得灵活出眾吗?” “確实是。”阿斯让回道,“我当初真不该顺著法莉婭的意思陪你来这儿... “顺著她的意思?”艾芙娜笑笑,“不,你是成心气她。好了,不说这些。 阿斯让,你必须更主动地配合我,不然我会很面子,其他魔女会取笑我的。” “我儘量。” “顺便帮我看看玛拉那边的情况,我感觉她带来的那个斗剑奴应该比你还要笨拙-別问我为什么不自己看,因为我得一直盯著你的脸,原因很简单,我是魔女,要是碰巧与某人对上了视线,或许就会让他会错意思,跑来烦我。你就不一样了,你甚至能趁机大饱眼福———-说真的,你別老盯著我看。” “想知道原因吗?”阿斯让说,“她就在你身后。” “见鬼,为什么不早说。” 艾芙娜低低埋怨了一声,朝玛拉望去。 “嗯?你带来的那个斗剑奴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还用问?”玛拉看了眼阿斯让,“这些斗剑奴都一个样,耍剑可以,跳舞就算了—————而且他们的脑子都很笨,难得我训练他那么久,却愣是没法入门。与其陪他出丑,不如找个合格的舞伴。你说对么,艾芙娜?” “所以你找到心仪的人选了吗?”艾芙娜强硬地拽住阿斯让的手,非要让他陪自己摇摇晃晃,舞姿丑陋得像是两个醉汉。 “没有。”玛拉用鄙夷的眼光扫视眾人,“艾芙娜,你不觉得金月湾的『圣都味”太重了吗?” “哦,什么是『圣都味』?”艾芙娜问。 “阴柔。”玛拉说,“这儿的男人都太阴柔了,看看他们,打扮得枝招展,如果换上裙子,那他们和凡俗女子有甚区別?艾芙娜,你以前不是老说,法兰的男子都是粗俗且野蛮的吗?你当时形容他们的嗓门比公牛还大,身上还老有股味儿。酒精味儿。” “凡事都有例外。”艾芙娜说。 这很难理解吗?问题正出在魔女身上,阿斯让暗暗吐槽。每一座城市都有魔女,每一座城市都有魔女的凝视。 “话说回来,你以前不是就喜欢这样的吗?”艾芙娜说,“比起角斗场,你更喜欢光顾各种茶会与舞会。” “腻了。”玛拉的回答简洁却有力,“只有弱小的魔女才会喜欢这样的男人,她们只能靠男人主动献媚来获得成就感,但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瞧, 艾芙娜,我也像你一样披上镶金的法袍,成为一名显赫的大魔女了。” “恭喜。”艾芙娜平静地祝贺道。 “当我披上这身法袍时,我才真正感觉自己长大了。我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艾芙娜,在我成为大魔女的那天晚上,我的老师把我此前中意的一名男僕赐给了我。他对我恭顺有加,我却对他愈发嫌恶。他不过是我老师养的一只宠物,一个摆在房间里增加美观的瓶,看多了就会觉得无趣,因为他没法给你带来惊喜。” “能给你带来的惊醒的男人,有时也会给你带来惊嚇。”艾芙娜想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那也好过平淡如水。”玛拉又看了眼阿斯让,“前段时间我独自去了趟角斗场,然后我就理解了,为何我的老师总爱戴上假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往角斗场里钻。” 艾芙娜抿了抿嘴,她对这种话题颇为尷尬,但她並不准备把这份尷尬与窘迫展现在阿斯让面前,於是她微微抬头,向阿斯让打趣道:“在法莉婭买下你之前,你有没有接见过一位戴著假面的贵妇人呢?啊也许不止一位?”” “没有。”阿斯让坦承道。显然,斗剑奴们口口相传的某些小道消息並非空穴来风,但他可以保证,他的的確確没有这方面的经歷。 “也是,”艾芙娜点点头,“毕竟你的名字登上了元老们的黑名单。” “金月湾的魔女们向我打过小报告,”玛拉把自光放到阿斯让身上,“她们说法莉婭天天和你黏在一块,不务正业。” “问问金月湾的市民,他们可曾见过绿龙飞过头顶?”艾芙娜当即还嘴,“这都是法莉婭的功劳,我送往圣都的鳞片与龙骨亦能证明这点。” “虽然我很討厌她,但我不会以此为由攻击她。这没有意义。”玛拉望著阿斯让,说道,“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是你?” “谁知道呢?也许你可以当面问问她?”艾芙娜抢答道。她拉了拉阿斯让的手,暗示他最好一直保持沉默。 “问?哈。我们见面后不可能动口,只可能动手,不过没关係”玛拉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没准我今晚就能亲自知晓答案。” 够了!阿斯让在心中默语。你这下头魔女,我和法莉婭的关係绝非你想得那般庸俗!··反正不只有庸俗! 艾芙娜微微皱了下眉,很快又鬆开。“我有点搞不懂,你究竟希望谁贏了。” “我也不清楚,大概谁贏谁输,与我而言都无所谓吧?”玛拉说,“艾芙娜,你能体会到那种感受吗?一个男人在为你而战,仿佛你就是他的一切,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你而活—这种感觉—.非常美妙。“ “体会不了。” “他以为这样就能討得我的欢心,甚至更进一步,他想征服我的心,征服一个魔女—哈——这怎么可能呢?”玛拉露出一抹阴暗的笑容,“你肯定也对法莉婭有过这种想法,对吗?那可真是真遗憾早早认清现实吧,你们这些单纯到愚蠢的卑贱斗剑奴,不过,你们献媚的方式,倒比那些无聊的甜言蜜语有趣的多。” 阿斯让止住步伐,冷冷地盯著她看。艾芙娜尝试拽他,想借著整脚的舞伴將他拉到一边,但她拉不动他。 “生气了?”玛拉嘲弄地笑道。 “这绝不有趣。” “就是这种眼神,”玛拉忽地激动,“这种不愿顺从,但最后不得不顺从的眼神尤叫我欢喜!我早就受够那些对谁都能媚笑的男人了。要是没有你这种人在,我该如何展现我身为魔女的强大之处呢?” “可以去屠龙。” “这是两码事。”玛拉呵呵一笑,“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法莉婭愿意放你过来?你以为你在她心里是什么特別的人吗?她连亲人都能痛下杀手—你在她心里不过是一时的玩物,新鲜感过去后,很快就会腻的。说不定现在就已经腻了。” 艾芙娜赶忙插进两人中间调节,“玛拉,哪怕他贏了,我也不会让他进你的房间。我和法莉婭有过约定,何况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玛拉瞪了瞪眼,不满道:“艾芙娜,我是看在我们曾是朋友的份上——“ “我可以確信,法莉婭对他的新鲜感不仅没有过去,反而愈发上头了,假如你对他做了一些坏事,法莉婭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了解她的脾性,她会向你提出决斗,即便圣都不予批准。” “我会怕她?” 你会。艾芙娜想。“再有就是,今晚他得陪我。我要藉此机会,向法莉婭结清她欠我的债款。” “.———是么。”玛拉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艾芙娜,你终於不再故作矜持了终於!” 艾芙娜没有回话,站在她身后阿斯让逐渐看不懂事情的走向。 玛拉继续说道:“艾芙娜,以前我老有种感觉觉得你和我们格格不入。 明明你很努力地想要融入我们,可我却觉得,你只是在做一些表明功夫敷衍我们.你打心眼里厌恶我们的做派,瞧不起我们的为人你更想像你那迁腐的老师一般,故作高洁,高高在上。” “—”艾芙娜仍然沉默。 “但现在看来,这只是那个老东西对你施予的一种桔罢了——”玛拉忽地凑到艾芙娜身边耳语:“禁慾?禁慾有什么好的!我们是强大的魔女,我们理应得到我们想要得到的一切,不论是金钱,还是其他的某些东西。好好享受吧,艾芙娜,享受今夜的美。你愿意放下身段,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很高兴,非常高兴。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深究某些不宜摆上檯面的东西了,毕竟我们同为披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不是那些黑袍魔女的传话筒,不是么?” “是啊。”艾芙娜乾巴巴地回答道。 “需要我来指导你吗?” 艾芙娜浑身一抖,“不——不用.——· “我会抽空过来的。”玛拉自顾自道。 阿斯让看了看艾芙娜的脖颈,那里一片煞白。 “今晚过后,我们又可以做朋友了,艾芙娜,”玛拉继续在艾芙娜耳边低语,“我很期待,期待日后你能来参加我开办的茶会,我的茶会永远为你开大门。” “目前来看,我们以后都会忙上一段时间。”艾芙娜微微侧起脸。 “没关係,我们还很年轻,有的是机会享乐。” “..—”艾芙娜耻辱地闭上眼晴。 “好好干,斗剑奴,”玛拉轻声叮嘱,“这样的机会何其稀少,却偏偏让你遇上了两次。” 阿斯让能说什么?这些魔女能下头得让他生不起气,多少也是种本事。 艾芙娜低声请求:“在那之前,让我和他跳支舞。” “啊,去吧。”玛拉点点头,“我能理解,你需要一些心理准备。” “没错,我的確需要一些准备。” 艾芙娜飞一般地拽起阿斯让的双手,带他一路转圈,从虎视耽耽地金髮魔女身边逃开,待到两人都有些眩晕时,她才慢慢放缓步伐,如释重负地长长嘆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阿斯让喘息未定,满腹疑惑。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中透著隱隱的不安,“除了你之前向我和法莉婭提到的走私贸易,你是不是还有別的把柄落在她手里了?” 艾芙娜的表情瞬间僵住了,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下来。她低下头,仿佛那些隱藏在心中的秘密终於再也无法掩藏,沉默片刻后,她带著几分窘迫开口:“..-我给了一些粮商开了后门,让他们可以在金月湾靠港停泊,將粮草运送到內地的溪木郡。” 阿斯让微微一愣,还未完全理解其中的复杂性,便听艾芙娜继续低声解释道:“溪木郡处於法兰腹地-那座城市如果想要得到粮食补给,那些粮商中途肯定会和天神教產生联繫但我別无选择那座城市是我的故乡。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那座城市曾是我的一切也是在那里,我成为了魔女更重要的是,我的父母仍在那座城市里生活,所以我我不能让飢饿笼罩那座城市,绝对不能。” “这么说,她真正想要做文章的是这件事。” “她对我意见很大,”艾芙娜的语气中透著一丝苦涩,“至於原因,你刚刚已经听过一遍了。” “她的行为非常符合我对魔女的刻板印象,”阿斯让说,“自大的同时,又极度自卑与敏感。” 隨后,他们沉默地望著彼此,阿斯让很想问问艾芙娜,今天晚上她究竟想要怎么办?可当他看见艾芙娜的额头上冒出窘迫的冷汗时,他又迟迟无法开口,只好將这个问题放到一边,视若不见。 但显然,这是一个绕不开的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夏然而止,舞会走向尾声。 第272章 胜者当有报赏 第272章 胜者当有报赏 记得最初掌起斗剑的时候,阿斯让最被伍德洛垢病的一点,就是眼神缺乏战意。那时的阿斯让何其迷茫,浑浑噩噩不知终日,因为不通语言,许多人把他当成聋子和哑巴,一些人嘲笑他,一些人同情他,另外还有一些人,他们想要他的命。 为了生存,他终於紧紧地握住了剑柄,用剑来与別人交流。大多数斗剑奴都是为了生存,被迫向魔女出卖灵魂的可怜人,他们为自己而战,眼中有著对生的无限渴望,他们或许不尊重別人的生命,但他们至少尊重自己的命。 但也有那么些人,他们就像天生的杀戮机器,完全是为了战斗与杀戮而活, 眼中只有嗜血的衝动。他们是魔女养的疯狗,是角斗场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处刑人与会子手。 他们不会心照不宣地与你打一场看上去激烈,实则没什么危险的表演赛,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只有一个目的一一杀人。 因此,与这些人战斗时,阿斯让既感到与恼火,却也感到了几分莫名的快意。他完全可以拋下內心无用的怜悯之心,与鲜血为伴,和死亡共舞。 直到某天下午,他在赛前的准备室附近与伍德洛久违地擦肩而过,稍显老气的导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的眼神终於变得成熟了,就和我的某位故人一样,可我期望看到的,並不是这种阴冷锐利的眼神。还记得我当初教你说过的第一句话吗?举剑,是为了保护自己。你是为生存而战,不是为杀而活,这两者之间有著本质的区別,千万不可忘记。” 自那之后,阿斯让战斗时的节奏慢慢变得沉稳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悠閒。 他开始认真审视他的对手,观察他们习惯性的动作与表情,猜想他们的为人。这种行为或许有些多余,但对阿斯让而言,真的非常重要,因为这能让他的头脑保持冷静,將愤怒与嗜血的情绪逐出脑海。 於是,就和以前一样,阿斯让自然而然地审视起面前这位名叫泰勒的斗剑奴。 他在角斗场举办的多人狩猎中脱颖而出,与十多名斗剑奴一起猎杀了多条砂龙,最终在一场单人狩猎中杀死了一头绿龙,因而被玛拉相中,成了她的护卫。 阿斯让想,如果他是靠我的建议达成了这番战绩,我一定会为他喝彩。 然而事实並非如此。 据艾芙娜说,玛拉带来的近百名斗剑奴都服用过圣都製备的一种新型魔药,“本地的魔女对这批斗剑奴极不放心。她们担心这些斗剑奴出了圣都,难免心生歪念,不好管束,甚至还可能爆发大规模叛乱,而玛拉向她们保证,她带来的这些魔药不仅能增强斗剑奴的体魄,还能使他们变得更加忠诚。啊,她还为这种魔药取了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活力水。” “叫什么都无所谓。” “是啊,你我都很清楚这种魔药的本质。”艾芙娜说,“別下狠手,未来难料,但今晚,玛拉应该不会在那个斗剑奴身上施用这种『活力水』。” 的確没有。 而且,不仅仅是今晚,她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让这个斗剑奴接触这种魔药了。 儘管他努力压制,但阿斯让仍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他內心的急躁与渴求。 魔女们手握权能,想在一切关係中占据绝对的主动,这种强烈的控制欲隨她们的魔力一同成长、膨胀,最终成为一头骇人的怪兽。这些控制欲爆棚的魔女想要掌控他人的一切,从灵魂到肉体,从思想到行动,而玛拉就是这样一个魔女。 想到这里,阿斯让不禁有些烦躁,因为法莉婭也有这种倾向。 “为我而战吧,泰勒。 1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玛拉拍了拍手,宣布角斗即將开始。舞会结束时,她在空旷的宴会厅內,用桌椅围出一块儿狭长空间,作为临时的角斗场地。 狭窄的场地意味著阿斯让没有多少闪躲的空间,因此,在这场没有规则限制的角斗中,力量的作用要胜於技巧。 泰勒站在距离阿斯让十步开外的地方,握著木剑喊道:“如您所愿,主人。” 他的语气带有一丝微妙的,难以察觉的不满情绪。 是我听错了吗?阿斯让心中一阵疑虑。他注意到,泰勒在喊出那句话后,身体微微紧绷,目光带著几分游移,仿佛在掩饰某种情绪。虽然他的表演近乎完美,完全符合一个斗剑奴应有的姿態和服从,但阿斯让心底的第一直觉告诉他, 事情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玛拉能用她口中的“活力水”控制很多人,但这些人又怎会真心实意地向她臣服呢? 她自信过了头,而那些身披紫衣的元老们亦不多让。她们统治著这片土地,掌控著无数人的生死,並认为自己的权力牢不可破,觉得所有人都会顺从她们的意志。 正如阿斯让眼前所见的那样一一无论是泰勒,还是其他被魔女掌控的人,他们的忠诚多半不过是一层脆弱的偽装。看似服从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压抑已久的不满与抗拒,这层偽装在真正的考验面前隨时可能崩塌。 如果机会合適,这些斗剑奴们绝不会犹豫,他们会毫不留情地向魔女们露出獠牙,发出致命的反击。 是啊,自己以前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阿斯让的目光与泰勒短暂交匯,那一瞬间,他仿佛透过泰勒的眼神看到了隱藏在深处的情绪一一那是未曾熄灭的怒火,伴隨著长期的隱忍与压抑。儘管泰勒极力掩饰自己的內心,依旧装作顺从的模样,但阿斯让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绝不是心甘情愿地为玛拉效忠。那一抹隱藏得极好的仇恨,像潜伏在暗处的火种, 只要被点燃,便会迅速蔓延,烧毁一切。 並且,泰勒绝不会是那唯一的“定时炸弹”。阿斯让相信,许多人只是表面顺从,內心却在蠢蠢欲动,等待机会反戈一击。 阿斯让没有自告奋勇为玛拉排除这些隱患的打算,相反,他甚至期待那些隱藏的“炸弹”在某个合適的时机一一引爆,看看这些自信满满的魔女们如何面对自己种下的灾祸。那些积蓄已久的愤怒、仇恨与压抑,一旦爆发,必將掀起一场血腥风暴。 “我会为你下注。” 玛拉微微笑著,提笔开出一张支票,许多魔女纷纷效仿,一同在泰勒身上掷下赌注,但也有一些魔女站在艾芙娜那边,將少许家当压在阿斯让头上。 “速战速决吧,”玛拉环视眾人,最终將目光落到艾芙娜头上,“夜色喜人,大家都有要事要办呢。” 艾芙娜尷尬地扭过头去,迴避她的目光。 就在玛拉的语音落下之际,战斗的气氛迅速被点燃。泰勒毫不迟疑地向阿斯让挥剑行礼,动作乾净利落,眼中透出一丝战斗的锐气。 这是一非场正式的角斗,但礼节不可缺。阿斯让没有犹豫,冷静而沉著地还了一礼。 战斗瞬间打响。 泰勒率先发难,他的步伐灵动且迅猛,几乎下个瞬间便直直衝到阿斯让面前,手中木剑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阿斯让斩去,势头凌厉,仿佛將他內心深处压抑已久的怒火倾注到了这一击中。 原则上讲,这是一场不见血表演赛,但泰勒出手毫不留情。他的攻势中蕴含著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躁与压抑。 阿斯让迅速做出反应,用剑架开泰勒的每一次攻击。与阿斯让不同,泰勒的体格属於“膀大腰圆”的类型,虽比阿斯让矮了一头,可外表上的压迫感並不比阿斯让逊色,每当他手里的木剑砸向阿斯让时,空气中都会传来沉重的碰撞声。 他很急躁。阿斯让想。他怨恨玛拉,却又不想让她当著他的面和別的男人共度春香,这种心態不难理解,男人的自尊心要他拼尽全力。 很好,试著战胜我吧。 不靠魔药,不靠天神之血,不靠圣树的赐福。 一切回归纯粹,只有力量、技巧与意志的比拼。 战斗的节奏逐渐加快,未剑与木剑之间不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泰勒的攻击凶猛而急切,而阿斯让依然保持冷静,他的目光始终专注於对手,寻找著最合適的时机予以反击。 就在下个瞬间,阿斯让捕捉到了泰勒的一个微小破绽,他毫不犹豫地转守为攻,手中木剑猛然刺出,直逼泰勒的要害。泰勒的反应虽快,但那一瞬间的失误已经註定了结果。 他试图拨开阿斯让的刺击,却依旧被阿斯让击中了胸口。未剑的剑身替他挡住了阿斯让袭来的剑尖,但架势的崩裂足以让他失去表面上的优势。 在场的观眾们一阵骚动,男人们鼓起掌声,而魔女们则罕见地保持了沉默, 只因在场的两位大魔女都不动声色地保持著沉默。很快,男人们也都面面相地收起了掌声。 短暂的掌声中,泰勒重新调整好站姿,他疑惑地望向阿斯让,仿佛在质问他为何没有乘胜追击。他心里清楚,如果这里是圣都的大角斗场,刚刚那次失误足以令他命丧当场。 “继续,”阿斯让说,“好久没和人正经比试过了,陪我练练手。” 泰勒微微愣了一下,迅速吐了口浊气,摆好架势,继续朝阿斯让进攻。 可能是方才那次失利耗去了他的心力,也可能是他正视起了自己与阿斯让之间的差距,他的攻势不再猛烈与狂暴,变得冷静许多。 不冷静也没用。泰勒的每一次攻击,都像是撞在了阿斯让面前那道无形的屏障上。那股屏障密不透风,仿佛由纯粹的技巧和沉著构筑,无论泰勒如何努力, 都无法突破阿斯让的防御。泰勒试图以力量破局,想用蛮力压倒对手,然而一次次的碰撞却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一一阿斯让的力量並不比他弱。 再一次,泰勒挥剑向阿斯让的肩膀猛然劈去,然而阿斯让轻巧地挡住了这一击,剑与剑相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力量在空气中扩散开来,脚下的地面似乎也微微震颤。泰勒的攻击虽然凶猛,却没有任何突破,而阿斯让则游刃有余地应对著。就在挡开这一击后,阿斯让忽然捕捉到了泰勒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那是什么?阿斯让微微皱眉,仿佛看到了泰勒眼底燃起了一团不甘的怨火。 泰勒的目光充满了愤满与失落,仿佛在拼命压抑著某种怒火,而这股怒火並非只是对失败的恐惧,更多的,像是对某种无法企及力量的渴望。 他在想什么? 阿斯让心中不禁生出疑问。难道他认为,若是能喝到玛拉带来的那些“魔药”,就能胜过自己一筹? 想到这里,阿斯让陡然觉得无趣。如无必要,他本人只会採取自限的战法。 魔女们的前车之鑑摆在那里,他不愿像魔女那样,靠著偶然得来的力量在別人面前作威作福,然后轻呵一句:“瞧!我是多么的强大!” 阿斯让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心中原本升起的战斗欲望也逐渐消退。是时候结束这场角斗了。 打定主意后,阿斯让敏锐抓住其攻势未能收回的空档,迅速向前迈了一步, 手中的木剑顺势向上斜斩,精准地击中了泰勒的手腕內侧。 突然的衝击令泰勒放鬆了剑柄,木剑脱手而出,坠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愣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惊与不甘,颤抖著低下了头。 阿斯让看著泰勒认输,轻轻將木剑收回。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言语上的挑畔。 玛拉用魔力拉开桌椅,缓步走到两人之间。 “恭喜,你贏了,而且贏得毫无悬念,”她朝阿斯让发出祝贺,嘴角勾起淡淡地笑容,“你是这场角斗的胜利者,本来按照赛前的约定,我该给予你相应的奖赏才是.“ 艾芙娜窘迫地走了过来,硬著头皮说道:“没那个必要。” “胜者当有报赏。” “—我来准备就好。” 第273章 我正在做贪得无厌的事情 第273章 我正在做贪得无厌的事情 艾芙娜很清楚,玛拉很嫉妒她。在法莉婭披上镶金法袍前,没有哪个年轻魔女不嫉妒她,因为当时她就是圣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大魔女。 她没法像法莉婭那样横眉冷对千夫指,因为老师的境遇就在眼前,过往的家教也没有被她遗忘,於是她戴上微笑的面具,一有机会便跑去参加同辈魔女们举办的茶会,一边同“朋友们”谈天说地,一边忍受暗地里投来的白眼。 为了广结善缘,她不得不冷落起法莉婭,慢慢与她渐行渐远。 ——真是这样吗? 不,不是的,她很清楚,那股在她內心不断涌动的阴暗想法究竟是什么。 是嫉妒。 她嫉妒法莉婭,毋庸置疑。 法莉婭敢欺瞒、顶撞她们的老师,找自己借钱,偷偷跑去看某人的角斗。 但她不敢。她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女,老师眼中的好孩子,虽然偶尔会犯错, 可老师一直觉得是法莉婭把她教坏了。老师批评法莉婭,说她是不长记性的野孩子,身上总有股粗鄙的村姑习气,比起修习魔法,更要紧的是修习礼仪。 只是,艾芙娜哪里是她们眼里的乖乖女和好孩子呢?难道她就不想野一回吗? 她当然想,所以她才会瞒著老师和法莉婭,独自观看了某人的好几场角斗。 当时她还不明白,为何法莉婭能如此的钟意某人,某人的角斗真的有那么出彩吗? 答案十分明显,確实很精彩。 在她刚刚披上镶金法袍的那天,老师破天荒地带她去看了一回斗剑奴角斗, 可那斗剑奴却当眾扔掉了手里的剑,扫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致。他很勇敢,但也很懦弱,至少在当时的艾芙娜看来,他拋弃斗剑的行为,简直是在打她的脸。 果不其然,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常常在茶会里被同辈的魔女取笑。她们的同情浮於表明,而语气里儘是幸灾乐祸的嘲弄。 因此,当她再一次坐到角斗场的观台上时,她想,如果这个斗剑奴没能让我尽兴、没能让我满意而归,那我一定要向斯泰西老师打小报告,让斯泰西老师收拾这个犯了痴的小丫头。魔女终究还是女孩子,到了年纪就会胡思乱想,必须好好管束下她,免得將来后悔一生。 好好表现一番吧,斗剑奴,至少让我觉得此番值回了票价。 结果自不必说一一那斗剑奴的临场发挥確实惊艷到了她。 她不常看角斗,唯能从解说员口中了解某人的对手实力几何一一解说员说, 某人的对手是所有斗剑奴的噩梦,绝对没有任何一个斗剑奴想要撞上他,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斗剑奴能从他手中活下来,他挥舞的斗剑取人性命的速度远超诸位可敬魔女们的投票速度。 “也许今天就是这位新秀的死期! 角斗场的气氛瞬间被解说员炒热,人们纷纷欢呼那个可怕到子手的绰號,使得某人的身影显得形单影只。 隨后,急不可耐地观眾们开始呼豪下注,豪华观台上的魔女们也不能免俗。 包括魔女,有將近四分之三的人將资金压在了那个到子手上,毕竟对普通观眾来说,这就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而在魔女们大多只想看他死。 艾芙娜原本也想隨大流,不说赚钱吧,但至少不能亏钱。一提到亏钱她就害怕,父亲在她年幼时乾的那桩亏本买卖叫她记忆犹新,如果稍有差池,那在她成为魔女之前,她们家就要家破人亡了。 然而,就在她下注之前,她又临时改了主意。她不喜欢赌,那嚇人的赔率没有让她心动(其实是有的),之所以改变主意,更多是因为看他可怜。 好好努力吧,害我出丑的可怜斗剑奴,努力活下去。 我会为你下注,是因为希望你能感觉到,在这偌大的角斗场里,少说也有两个魔女真心实意地希望你能活下去一一我,还有那个不知道在哪偷看你的法莉婭。 她会你加油打气的,不要让她失望,也不要让我失望。 法莉婭在你身上了很多门票钱,亦即是说一一我在你身上有很多隱形投资。 於是,在她为他下注之后,战局惊天爆冷,她陡然收穫了一笔前所未有的横財。 儘管欣喜若狂,可她却不敢向任何人透露这则喜讯,尤其是她的老师。她只敢暗戳戳地把这些钱存进银行,然后在法莉婭找她借取门票钱时,多塞给她一些钱,让她用这笔多出来的钱,在那斗剑奴身上下注。 她因此赚的盆满钵满,那些只想见某人惨死的元老们,都无一例外地成了她的冤大头。她靠这份投资积赞起了家底,並在正式出师,搬离老师的住所后经营起了放贷的生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富婆。 法莉婭也是揪住了她的这些小秘密,从她那里要来了大笔借款,把某人收入囊中。 “这么说,我其实是让你发財的贵人咯?” 昏暗地房间闪烁起暖味的烛光。这里即是艾芙娜的办公室,同时也是她的臥室。如今她坐在靠內的那张床上,而阿斯让则坐在靠近门边的那张床上一一这是艾丝翠的床,她为艾芙娜提供安保服务,然而今晚,艾丝翠並不在这。 正是这张稍显多余的床铺,令这个房间显得颇为狭窄,窄到阿斯让似乎能够感觉到对面那个魔女的呼吸。 这真是有够尷尬的。 他很想出去透透风,可门外却偏偏站著一个不速之客一一魔女玛拉。 她嘴上说得好听:“我不介意你们多聊聊天。” 但她的语气却显得尤为不耐。 艾芙娜长长嘆了口气,似乎已做出了觉悟,抬头迎上阿斯让的视线。 但阿斯让尚未做好准备。 他尷尬地摆了摆手,用屋外魔女难以听清的声音,低声问道:“你刚刚说,你多给了法莉婭一笔钱,让她在每场角斗中替你下注,但———“ 艾芙娜缓缓扭头,躲过他的目光。 “但你们中间,不是有那么一段时日关係闹得很僵吗? 艾芙娜很想迴避这个问题,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她明白,她已经没有迴避这个话题的余地了。 “你要我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艾芙娜喃喃道,“要我承认,我嫉妒著法莉婭?嫉妒她能为你狠下心来一直赞钱?是的,在她披上镶金法袍,成为大魔女前, 她就一直在为你赞钱了。虽然你的身价水涨船高,但我一直觉得,她是有可能得到你的,但我不行,我没有那个胆子。” 阿斯让顿时有些尷尬。 “很早之前我就向你说过了,我看过你的角斗,看过好几次而在我看的最后一场角斗时——.—-好巧不巧,我撞上了法莉婭。” 这话叫阿斯让更尷尬了。 “她呆呆地望著我,一句话都没说,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搭话,我该怎么向她解释?我借给她门票钱,还让她替我下注,那为什么我还多此一举地出现在这里呢? 我们就这么互相看了很久,最后她先我一步,低头走人。从那以后,我们便儘可能地迴避彼此。后来她主动找过我,想让我俩忘记那件事,可那时我在心里在想什么呢?我在嫉妒她。我无比可笑地想著:她向我寻求和解,是因为她想向我借钱。用我借给她的那份钱观看角斗,然后用她自己的那份钱將你买下。” 言毕,艾芙娜突然有些消沉地沉默起来,阿斯让不知如何作答。明明是他开启的话题,可现在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好在艾芙娜没有沉默太久。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她说,“总有一天能忘掉的。” 而在这个时候,门外的玛拉又开始催促起来。 “这是我俩缓和关係的唯一机会,”她冰冷的声音从门缝里钻进来,“我尊重我俩曾经的友谊,所以我没有突兀地闯进来,而是尊重你的请求,仅仅只站在门外。艾芙娜,这让我看上去像个傻子一一別让我等太久。” 阿斯让抿了抿嘴唇,小声道:“如果你真按她说的做了,那你还能忘掉这些事么?” “当然可以。”艾芙娜有些急躁地答道。 而且她还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我面前,冒冒失失地把我推倒。 阿斯让凝视她拼命躲闪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低喊道:“我记得这是艾丝翠的床。” “—哪都一样。”艾芙娜破罐子破摔地低下头。 “不,还是换个地方吧。” 艾芙娜愣了愣,慌慌张张地直起身。 “可以。”她有些呆滯地说道。 “主动些,斗剑奴,”玛拉嘲讽地喊道,“像个男人那样!” 这话叫阿斯让颇有些恼火,而最让他不能忍地,就是艾芙娜居然也在那里附和:“是啊,你要主动点。在我成为魔女之前,我的外婆曾和我说过一一她说她或许看不到我嫁人的那天,所以,儘管我年纪尚小,她也还是向我说了:在你成为新娘的那天晚上,不要太过害怕,你要留个心眼,如果你的丈夫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没有主见,那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男人,婚后你可以多多拿捏他,就像我拿捏你的外公那样。但如果你的丈夫能好好的引导你,那就说明他是一个极有主见的男人,你在婚后要好好地迎合他,当一个贤惠的好妻子。” “—什么叫像个男人那样?我就是男人,货真价实。”阿斯让將她拦腰抱起。 艾芙娜不由惊呼起来,而门外传来了玛拉的怪笑声。 几步过后,阿斯让把她放下,问道:“好好看著我,你外婆不是叫你不要害怕吗?” “不,別把我刚刚那番话放在心上,”艾芙娜慌乱不已,“我·我可是魔女。” “不。”玛拉阴冷地否定道,“艾芙娜,虽然你快我一步,披上了代表大魔女的镶金法袍,但今晚过后,你才能与我一样,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真真正正的魔女。” “说真的,”阿斯让低声说,“你们魔女的道德观实在让我嘆为观止,对此我该说什么好?” “以前————以前不是这样的。”艾芙娜忽地轻哼起来。 “没必要忍著,”玛拉隔岸观火,嘲讽地笑了几声,“这很不健康,而且对身体不好。” 艾芙娜拼命咬紧咬关· “看,你既不高洁,也不典雅。”玛拉的声音愈发冰冷,“继续,斗剑奴。” 阿斯让皱了皱眉,没按她说的做。 艾芙娜擒住他的肩膀,“不要和她硬碰硬,你——.不,我们——我们还没有强大到足以抗衡圣都的地步。而且—这其实也是我一直期望的事情。” 阿斯让看到她的眼角泛起了泪,“但你却哭了。” “这是因为——”她顿了顿,“因我为正在做贪得无厌的事情。我对不起老师的教诲,更对不起法莉婭——..” “我也是。”阿斯让应道。 “今晚就好,”艾芙娜的手从阿斯让肩上滑落,因为她要捂住自己通红的脸颊,“让我像法莉婭那样,当一回坏孩子吧。” “就一回?” “.——-就一回,”艾芙娜微微点头,补充道,“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法莉婭。” “瞒著法莉婭—所以,你想让我当你的共犯,”阿斯让说,“这不大好吧?” “求你。”艾芙娜沙哑道,“我———·能给你一笔封口费。” “封口费?不,我对钱没什么兴趣。我只要求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艾芙娜忽地警觉起来,作为商人的女儿,她对这种“不谈钱”的买卖尤为警惕。 她突然犹疑起来的模样看著有些扫兴,却仍叫阿斯让不由得笑出了声。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条件罢了,”阿斯让说,“你得答应我,別去参加门外那个魔女举办的茶会。我敢打赌,她举办的茶会绝不仅仅是喝茶閒聊那般简单。” 艾芙娜嘆了口气,“我也觉得。” “別去。” 艾芙娜忍著羞耻,与阿斯让短短地对视了一会儿。 “这只是表面上的条件,”她喃喃道,“你真正想说的是—你要独占我, 独占一个有望披上紫袍的大魔女。” “不行吗?” “倒不是不行,”艾芙娜支支吾吾道,“因为今晚过后,我不会再做有悖言的事情.“ 啊,这可难说,毕竟我在这里。 第274章 一个古老的幽魂…… 第274章 一个古老的幽魂…… “玛拉,你最近似乎和那个叫艾芙娜的魔女聊得很来嘛?” 玛拉最害怕的不是老师的怒容,而是老师藏在面纱后的那张笑盈盈的脸。 她低下头,不敢细看老师的脸。 “你知道她的老师是谁吗?” 玛拉不敢回答。 “她的老师是那个討人厌的斯泰西。” 老师的语气忽然变重,让玛拉的心臟剧烈一跳。 “玛拉你知道我为什么討厌她吗?因为那个斯泰西总是自恃清高,觉得除她以外的魔女全是轻浮庸俗之辈。哈,要我说,她才是一眾元老里最为傲慢的魔女。她不就是占了魔力適性的便宜,杀死了一头愚笨且变態的龙王吗?不过, 虽然我討厌那个傲慢的女人,但我並不反对你和她的徒弟交好。毕竟她那个徒弟將来一定会继承她的元老席位。” 玛拉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那个叫艾芙娜的魔女,天赋確实不错,很快她就要普升为大魔女,披上荣耀的镶金法袍了,可你呢?玛拉,你还在惦记我的某个男僕,魔法迟迟没有精进。” “不,我————我没有。”玛拉慌张地申辩。 “你很慌张呀,玛拉,放鬆些吧,没什么好慌张的,这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类似的事情,这只证明一件事:你长大了。” “是、是这样吗?”玛拉稍稍鬆了口气,然而,老师接下来的话语又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呢,当时的我,並没有因此荒废正业,我是我们那一辈中最先披上镶金法袍的魔女。而你呢?玛拉?在我为你举办过成年礼后,你反倒愈发怠情了呀?” 儘管害怕,但玛拉还是偷警了眼老师的表情。 老师的笑容消失了,而她的手心全是冷汁。 “玛拉,像你这样的乡下孩子,若还想再体验一次眾星捧月般的感觉,就必须加倍努力啊,知道吗?后几届魔女评议,不要再让我失望了—-我只给你三次机会,要是没有把握住—你就得离开圣都,重返故乡了。” 是的————老师。我会的。 “话说回来,在你成年过后,你躲著我办的几场所谓的“茶会”那个叫艾芙娜的魔女,好像就没怎么来过了嘛?” “她——” “你被她看扁了吧。” 玛拉呼吸一滯。 “她的老师到底是那个斯泰西嘛,她会这么想——倒也无可厚非!哈——! 玛拉,没准她是把你当成了反面教材,好用你这个“墮落”魔女的遭遇鞭策她自己。是啊,正因如此,她才能在今次的魔女评议上大放异彩呢!” 老师从座位下来,微微弓起身体,把脸凑到玛拉面前。 “玛拉,告诉我,你觉得你墮落了吗?” “我—” 玛拉卑微地点了点头。 “不,这怎么是墮落呢?玛拉,你要记住,不要和她们师徒一样,被那种过时且老旧的观念束缚了,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不受欲望的摆布,唯一的区別是,有人能够自由地追逐欲望,而有的人,只能在求而不得中拼命挣扎,他们不敢实现自己的欲望,他们亦没有实现自己欲望的能力。这样的人是弱者,而我们魔女.不该成为这样的弱者。我们身为魔女,就该大胆去拿我们想要拿到的东西” “听明白了吗?玛拉?” “我———我明白了—老师。” “不要说得这么优柔寡断!复述我最后说的那句话!一直念道到我满意为止!”” “我明白了,老师。我们魔女—就该大胆去拿我们想要拿到的东西——.我们魔女—” 玛拉不停念著,她不敢换气,一直念到气短。 “好了,打住吧。” 老师拍拍她的脑门,脸上再次掛起笑容。 “玛拉,只要你能在今后的三届魔女评议中脱颖而出,披上镶金法袍,成为一名能够独当一面的大魔女,我就將你中意的那个男僕赠给你好了。” “玛拉,这次茶会,艾芙娜还是没有来呢?”玛拉举办的茶会上,某位同辈魔女意味深长地问道。 玛拉淡淡地给出回应:“我没有邀请她。” “啊,是呢,”另一名魔女说,“她现在可是披上镶金法袍的大魔女了呢, 哪还有功夫赏脸,参加我们这些黑袍魔女的过家家呢?” 话音刚落,又有一名魔女接过话头,不满道:“这是什么话?你说说看,在座的魔女们有哪个是没有资格披上镶金法袍的?那个艾芙娜的傢伙我承认她是有些天赋,可她之所以能快我们一步,单纯是因为她是斯泰西元老唯二的学生之一。假如我的老师也能拿出全部时间对我一人倾囊相授,我怎可能输给她?!” “而她的同门师妹——身上还背著一个极大的污点。”除玛拉外的第四名魔女说。 “你是说,那个『弒亲的法莉婭”。 1 “是啊,就是她。像斯泰西元老那般自恃清高的人,绝无可能把她的元老席位传给那个法莉婭,”那第四位魔女冷笑著说道,“所以,斯泰西元老的元老席位未来將由谁来继承呢?答案很明显,自然是我们响噹噹的大魔女艾芙娜咯!她和我们不同,根本不需要负担多大的竞爭压力,因此也没必要像我们一样寻求各种方法排泄压力,她只需要在她可敬的老师勉强扮演好她的乖乖女角色,就能毫不费力地坐拥元老之位。” 隨后,又一位魔女微笑著讽刺说:“然后,等她老到满脸皱纹的时候,她便要为自己提笔出一部自传了。她会在书里说:我现在的地位,全是靠我年轻时的努力挣来的!后世的小魔女们,你们千万要遵循《言》的教诲一一” 话未说完,在座的魔女们全都“呼呼呼”地笑了起来。 玛拉隨她们一起挤出笑容。 笑过以后,刚刚发过言的某名魔女再度说道:“我想,她可能还要在她的自传里拿我们当反面素材呢。她会痛斥我们,说我们都是为欲望而墮落的可悲魔女,即使死后的尸骨埋进了圣都地底,也没法稳固圣都的地基。” “真可恶。” “不要再说啦,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就让我气得牙痒痒。” “玛拉,当初你就不该答应她的请求,何必把她拉到我们的茶会里来呢?” 別这么说,起码她曾在魔法一事上给了我们很多帮助,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玛拉想著,嘴唇忽地颤动了下,但她终究还是没能把这些话说出口。 她想起她在成人礼前夕,与艾芙娜的那番对谈。 “来参加我的成人礼吧。”她向艾芙娜发出邀请。 艾芙娜望著她,模稜两可地回復道:“玛拉你確定,那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確定,”玛拉先是迟疑了一会儿,隨后她的目光慢慢变得坚定,“艾芙娜,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提前体验一番“魔女的特权”吗?你自己不也在茶会上说过么?你的成人礼既糟糕又无聊。” “是啊,也就是在女僕们的指点下,一面闹著彆扭,一面携起手来,做了份难吃的蛋糕吧,”艾芙娜说,“现在回过头想想,倒也没有那么无聊————“ “別推脱。” 玛拉牵起艾芙娜的手,艾芙娜向后退开。 她喃喃道:“我害怕———·玛拉——我害怕你们。 “艾芙娜,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害怕呢?难道你一点也没看出来,我也和你一样害怕吗?” “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只是害怕。” “是—-你说的没错,我不只是是害怕。我是既兴奋,又害怕。艾芙娜,我们不再是以前那个软弱无力的黄毛小丫头了,现在的我们——是魔女。”玛拉用微颤的声音,继续说道:“就像老师说的那样,我们需要一场刻骨铭心的仪式, 来让我们转变心態,完成最后的蜕变。” “这是多么荒谬—多么荒谬的说法!”艾芙娜摇了摇头。 “荒谬?我能成为魔女,不就是件荒谬透顶的事情吗?!”玛拉忽地歇斯底里起来,“艾芙娜,你知道我刚来圣都的第一天,说过多么白痴的话吗?我居然说:哇,这里的厕所居然没有白白的虫子耶!哈.你没有听错以前的我就是说过这么白痴的话—..你能理解我吗,艾芙娜?不—...你理解不了—...理解不了吧。说到底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玛拉.不要因此自暴自弃啊—”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灰溜溜地离开圣都?不,唯有这点,我绝对不要答应!!!” 高喊过后,玛拉又突然安静下来。 之后,她用很小的声音冲艾芙娜低语:“艾芙娜,如果你能来,我会很高兴的—..可如果你没来—..那我们的友谊—..到此为止。” 结局不出意外,那一天,艾芙娜没来参加她的成人典礼。 夜渐渐深了。 玛拉站在门外,耐心听著房里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艾芙娜,你果然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般高尚、纯洁。 你曾向我展示的一切,都只是你或高明,或拙劣的偽装。 一如我那老师常戴的面纱,以及她脸上常掛的微笑。 在我们成为魔女之前,我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不会產生交集,可归根结底,我们之间並没有本质的区別。 我们都是觉醒了力量的母兽,哪有什么遮掩必要?为欲望而活,没什么不好,何必用古旧的言在我们的脖子上套牢锁? 恰如老师所言,日月將永远高悬天际,但伟大的爱莎不可能永远束缚住我们魔女的思想。 精灵的典籍为何会在圣都的大图书馆里,染上厚厚的灰尘? 因为每个翻阅它们的魔女,都会感到一阵深深的惶恐。 犹记得那天,老师问她:“玛拉,你从精灵的歷史里读到了什么?” “古时的精灵—..依靠他们的圣树產生共鸣——.而我们魔女....我们魔女的魔力—·可以传递彼此的情绪。” “看来你已有所明悟了,”老师笑道,“我本不该向你提及这个话题,因为·即使是我们这些元老,也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可谁让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 “老师——” “玛拉,你有没有感觉自己——曾受到过爱莎的影响?” “我——不知道。” “如果你能挤出时间,从头翻阅我们圣都的长歷史,那你便会发现一个细思极恐的可怕事实,从传说时代的继业者们,再到先贤祠里躺著的先代魔女这其中的很多魔女都宣称自己受到过爱莎的指引,甚至还包括了那对著名的无头姐妹一一提比婭与盖乌婭。” “她们或是宣称自己曾在梦里与爱莎见过面,或是宣称她们曾在独处之时, 听见爱莎在她们耳边轻语在凡人眼里,这些神跡倒是能凸显爱莎的伟大,让他们更加敬畏圣都,更加敬畏魔女,可在我看来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老师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拧。 “玛拉,你知道吗?其实,在我刚刚觉醒为魔女的时候,我也听到过一阵断断续续的轻语。那时的我还不懂那个声音到底在说什么,直到我来到圣都,翻开老师递给我的《箴言》,我才恍然大悟。《箴言》中记载的一部分话语,和那个声音想要传达给我的东西一模一样。 是的,就在我刚刚觉醒为魔女的时候,我听到了爱莎的『圣言”,可我並不为此感到兴奋,並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选的魔女,我只感到了一种情绪一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玛拉,一个本该在数千年就死去的古老幽魂,时至今日,依旧笼罩在我们每个魔女的头顶,笼罩在我的头顶。每当我想起这段记忆,我的脊背就会发凉。玛拉,你说,在我们成为魔女之时,我们·—还是原来那个纯粹的『我们”吗?” 玛拉给不出答案。 老师则自问自答地告诉她:“显然,事到如今,只有一种办法能够缓解我们的不安一一拋弃守旧的《箴言》,只为我们的欲望而活,纯粹的活著。”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玛拉拍了拍门,满意地笑著,“活得纯粹些吧,艾芙娜!” 说罢,她迈步离开。 第275章 霜华 第275章 霜华 “她好像走了。”阿斯让微抬起头,一边看著房门,一边低声提醒。 艾芙娜没看房门,她半咪著眼,专注地看起阿斯让。半响过后,她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 “老师说得没错,”艾芙娜忽然笑起来,“男人就是餵不饱的野兽。” “话別说的太死,没准我能用行动反驳这句话。”一切尚有挽回的可能。 “你反驳不了。”艾芙娜说,“因为我是魔女,凡人抵抗不了魔女的魅力。” “这句话又是谁说的呢?”阿斯让问,“还说是,是你自己悟出来的?” “自然是从书上看到的,”艾芙娜给出答覆,隨后又拋给阿斯让一个难题,“你觉得这句话是对是错?” ““——·是错的。”阿斯让嘆了口气,翻身下床,“別勉强自己。” “勉强?”艾芙娜望著天板,轻声呢喃。 “看得出来,你很害怕。”阿斯让相信自己的眼光,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不会看漏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你和我认识其他魔女不同,你有爱你的家人,有爱你的老师——-你本来就处在温暖的地方,用不著我来温暖你。”阿斯让不禁想起了菲奥娜。法莉婭和梅自不用说,而菲奥娜-其实那傢伙也蛮可怜的,她渴望別人来证明她存在的价值,这样她才不会去想一一自己是不是死在那场火灾里更好? “你要在这种时候——在我的面前——提其他魔女的事吗?”艾芙娜长嘆口气,“我果然不该擅自期待—像你这样斗剑奴出身的傢伙——.不解风情才叫正常。” “抱歉,我的错。” 阿斯让背身道歉,而他身后,躺在床上的艾芙娜忽然“哼哼哼”地笑了起来。 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自己的脖子,用变了形的尖锐声音喊道:“可恶的斗剑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你提其他魔女的事情!” 阿斯让有些讶异地侧过脸。显然,艾芙娜是在模仿某个魔女的声音,而那个魔女,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人法莉婭。 “咳咳—.”艾芙娜鬆开手指,稍稍咳嗽了几声,接著用她原本的声音问道:“我不会猜错,你一定很想从法莉婭嘴里听到这句话。” “当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会用力扯住你脖子上那个看似掛坠,实则为奴隶项圈的东西,然后用看似生气,实则娇羞的表情紧盯著你,等待你的答覆。” 阿斯让想像起那样的场面,不禁捂住了嘴。这样的法莉婭·“ “很可爱吧?” “是啊。”可爱过头了。 “但很可惜,这样的场面只存在於你、我,以及法莉婭本人的想像里。”些许沉默过后,艾芙娜用温和而平静地口吻继续说道:“她是个十分要强的孩子, 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暴露內心脆弱的一面。” “她的確很要强。”艾芙娜很了解法莉婭的性格,毕竟,她们跟著同一位老师,相处了很长时间。 “可这份要强,是为了保护她內心深处最为柔弱的地方。”艾芙娜慢慢直起上身,並为自己披上床被。 “她畏惧友情、畏惧亲情,同样也畏惧爱情,她害怕这些使人亲密的关係会再次伤害到她。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她就像一只待在陷阱边上的鸟儿,既想得到陷阱里的麦粒,又怕自己会被陷阱捕到。” 说到这儿,艾芙娜自嘲地笑了下,“也要怪我·—“““-在法莉婭刚刚对故事书里描绘的美丽爱情感到憧憬之时,我却摆出一副什么都懂的大姐姐模样,自作聪明地告诉她:法莉婭,就算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甜蜜的爱情,到了最后,也会迅速蜕变为寡淡的亲情,並在无尽的爭吵与忍耐中消磨无影。” 阿斯让试图试图消化艾芙娜的话语,但艾芙娜没给他机会。她接著说道:“ 阿斯让,你想让法莉婭拋下魔女的身段,像个普通女孩儿那样正视你。怎样,我说得对吗?” 这没什么好藏著掖著的。阿斯让坦率地承认:“你说的很对,我確实是这么想的。” “她做不到的。” “—我想也是。” 阿斯让轻嘆一声。 “我总为此感到不快,因为我想试试“为何不试著接纳她的任性呢?”艾芙娜问,“习惯她时不时的任性,习惯她时不时端起架子说话的方式,习惯她时不时骂你为奴隶可即便如此,你也始终是她最为珍视的人。我能看出你在她心里的价值,你自己也一定能感受得到。” “是啊,你说得很对,对极了。”阿斯让平坦地回应说:“但她是魔女。瞧瞧这些魔女,一个个都是什么德行?” 艾芙娜愜了愜,喃喃道:“.—·以前不是这样的。” “借用法莉婭的一句话,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你对魔女很不满啊。” “不满?何止不满。我可是个斗剑奴。要不是遇到了法莉婭——-你肯定能在那场起义中看到我大显身手的模样。” “然后,我会为此晞嘘好久。”艾芙娜平静道,“晞嘘过后,我可能还会感到一阵窃喜。我没有办法得到你,而法莉婭也没有办法得到你了。说不定在某个无人的角落,我的嘴角还会因此微微上扬。” 阿斯让也愣了一下,隨即道:“別把自己想的那么坏。” “魔女哪有不坏的?”艾芙娜自嘲道:“兴许在不远的將来——我们魔女便会沦为人人喊打的存在,过去我们將罪人吊死在十字架上,后来的人们便將我们魔女吊死在十字架上。善用水的魔女用火烧死,善用火的魔女用水溺死,善用风的魔女理入地底,善用土的魔女啊,善用土的魔女该怎么办呢?说说你的意见吧?斗剑奴。” “我没那么恶趣味。” 艾芙娜呵呵一笑:“而我有的是。” 阿斯让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不是因为她的话语,而是字面意义上的寒冷他的皮肤感受到了刺骨的冷意,就连呼出的浊气都变成了一团白雾。 “我说过的吧?今天晚上,我要当一个卑鄙的坏女人。” 说罢,艾芙娜长久地沉默起来。 她的魔力在屋內狂涌。 第276章 霜华(下) 第276章 霜华(下) 最初,仅是一股刺骨的凉意在空气中打转,但很快,这股寒意演变成实质的寒冷,宛如一层无形的冰霜,开始覆盖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令屋內的温度在顷刻之间坠入了深冬。 墙壁上的变化最为显著,原本光滑的表面开始出现一层细密的白霜,仿佛一夜间被寒冬所侵袭。 霜悄无声息地蔓延,犹如精灵轻步游走,在墙壁上绘製著梦幻般的图案。 隨著温度的进一步降低,这些霜逐渐凝结成一层透明的冰晶,微微反射出室內的光泽,闪炼看冷冽的光芒。 墙壁的顏色慢慢被冰雪的顏色涂抹掩盖,在这冰封的晶莹外壳之下,整个房间一改暖昧的气氛,变得肃穆而凝重。 地板上的变化则显得更为直接。 刚开始,地上仅仅只是漂浮这一层霜雾,仿佛细腻的白沙。 隨著魔力的膨胀,这层薄雾开始固化,並逐渐凝结、变厚,形成厚实的冰砖,如菌毯般侵蚀了房间里的整片地板。 精致的地毯没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倖免於难。整个房间里唯一倖存下来的东西,只有阿斯让、艾芙娜,以及他们身下的那一张床-哦,还有阿斯让脚上踩著的鞋子。 唯有一个词语,能够形容这奇异而美丽的场景: 如坠冰窖。 不,不对,他们不正处在一个没有出路的冰窖里吗? 那唯一的一扇房门已被寒冰牢牢封死,原本木质的门板此刻被厚厚的冰霜包裹,无数冰晶在门缝间悄然滋生,层层叠叠,宛如自然生长的冰。 就连空气也已瀰漫出一种淡淡的清冷味道,那是冰雪特有的香气,与周围的环境完美融合。 每一次呼吸间,阿斯让能感受到自鼻腔涌入的寒气,这种冷直透內心,仿佛要將空气中的所有温暖吞噬殆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股暖流沿看阿斯让的脊椎一路蔓延开来。 法莉婭背后的赐福正在帮他驱赶渗入身体的寒气,但,艾芙娜呢? “斗剑奴,你觉得,我们魔女会被自己编织的魔法杀死吗?”艾芙娜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她的身体正在颤抖,口中呼出的白雾仿佛是她生命的余温。 答案呼之欲出:她被自己的力量反噬了,寒冷无情地渗入她的血液、骨髓, 逐渐剥夺她的生命力。 但这一切,都是她主动为之。 “艾芙娜——-为什么?”阿斯让用急切与不解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是说,我本来就待在一片温暖的地方,所以不需要你来温暖吗?”她紧紧盯著阿斯让的眼睛,“那现在呢?” “我好冷。” 艾芙娜的颤抖越来越明显。 是真实?还是偽装? 怎样都好。 阿斯让重新將她抱紧。 “真暖和啊。”艾芙娜笑起来。 “.——-你身上也挺暖和的,一点都不冷。”阿斯让说,“我就知道。” “我是魔女嘛,”艾芙娜说,“只要一个魔女还有魔力,那她怎会被自己的魔法杀死呢?除非她的魔力暴走了。” “那你想和法莉婭一样,体会一下魔力暴走的感觉吗?” “..—-,”艾芙娜不经意间缩了缩身子,笑容忽然变得十分勉强,“別嚇我,好吗?” “怎么,只许你嚇我,不许我嚇你?就因为你是魔女,而我不是?” “这这个嘛” “瞧瞧你把这里变成什么样了?有想过之后如何收场吗?艾芙娜,你引来的潮气会把这间屋子弄得一团糟,没准哪天这里的墙壁和地板上就要长出蘑菇了。” “会—会吗?你別忘了,我可是魔女哦?外界的水元素不论,但这间屋子里的水元素—” “別把事情说的那么轻鬆简单。”阿斯让掀起被子,將他们裹了起来,“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魔女,没有一个不是仗著自己拥有魔力,想到一出便做一出的,根本就不计后果!” “—你说的没错,这的確是我们魔女的一大毛病。”艾芙娜感觉自己的心臟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所以,你要怎么做呢?” “你觉得我们这些斗剑奴在这种情况还能做什么事?”” ““.—会犯上作乱。” 眾所周知,潮汐的涨落与月球的引力脱不开干係。 而此刻、此地,冰雪的融凝,无疑是由魔力的起伏而引起的。 而今,这股魔力似乎进入了某种波动状態,像是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 时强时弱。隨著魔力的起伏,原本坚硬如铁的冰层开始发生变化。 最开始,那厚实的冰面上仅仅只出现了机率细微的裂缝,就像冬日里冰冻的湖面被温暖的阳光照射,微小的裂痕悄然滋生。 然而,不到片刻,这些裂缝迅速扩大,冰面竟忽然开始融化。冰晶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在温暖的气息中变得柔软,慢慢化作晶莹的水珠,沿著冰层的表面滑落,映照著周围的光辉,仿佛整个房间都被这一瞬间的变化笼罩在奇幻的光影之中。 可就在那些水珠匯聚成小小的溪流之时,变化再次发生。 原本开始融化的冰层突然间停止了软化的过程,仿佛时间被扭曲,环境中的寒冷再次反扑一一空气中的魔力再度膨胀,刚刚融化的冰水修忽间重新凝固,化作一朵朵闪亮的晶。 这些晶无比美丽,像是精心雕刻的冰雪艺术品,每一片晶体都散发著冷冽的光泽,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璀璨的银色光芒。与之前的死寂不同,这一次的冰晶仿佛充满了生命的律动,美丽的无以復加。 次日中午,大魔女玛拉掛著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破开冰冻的房门,这一刻, 她已没法將事先想好的那些辛辣讽刺一股脑倒出口了。 “啊玛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反正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玛拉愣愣地说道,“..·既然我们已经解决了我们之间发生过的那点不愉快,那就让我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一谈天神教的问题了。不论如何,我来这儿的首要目的,始终都是替圣都一劳永逸地解决天神教这个顽疾。” 第277章 风暴前夕 第277章 风暴前夕 餐厅往往只適合谈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因此,艾芙娜不得不硬著头皮, 在玛拉的盘问下熬过艰难的午餐时光。她本可以像玛拉那样动用特权,让阿斯让也享用到餐桌上精致的佳肴与甜点,但她没有这么做,她晓得玛拉会说怪话,而玛拉也確实这么干了。 她始终保持沉默,直到现在,她仅仅只说了一句话:“用餐时应当保持沉默,这样才能品尝到食物最真切的美。” 玛拉呵呵一笑,向在场的所有魔女们提议:“她害羞了。想想也是,我们魔女的私事,岂能让凡人听去?我提议屏退我们各自带来的隨侍女僕与私人护卫。” 魔女们欣然同意,八卦的欲望正在她们心中猛烈滋长。 等到僕人们全数散去之后,剩下来的每一对眼晴,都把目光投到了艾芙娜头上。这些目光当然不包括她自己的一一好吧,这是一句废话,然而却是一句承前启后的废话一一她正低著头,望著餐桌上的桌布证证出神。 或许是为了缓解艾芙娜的压力,有些魔女主动提起了自己的往事,將午时的餐会变成了一场“別开生面”的故事匯。可怜的艾芙娜,她愈发觉得自己和其他魔女们格格不入了。 “该说说你自己了,艾芙娜,”玛拉咄逼人地说道,“你可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人—你该不会说,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吧?” “我·—.” “艾芙娜,看起来,你的黑眼圈好像又重了些?”有魔女微笑著问道。 “不哪有—” “她昨晚一定彻夜未眠。” “当然,那可是最值得留念的夜晚。” “艾芙娜,能不能和我们说亿点细节?就连圣都的元老们都想知道,法莉婭的男奴是否真的有用不完的体力。” “这是他唯一的闪光点吗?如果是这样虽然不大討厌,但也叫我喜欢不来就是了。” “喜欢又如何,討厌又如何?反正你又得不到她。” “谁知道呢?既然那个法莉婭开了这个头—” 艾芙娜猛地拍了下桌子,手边的许多餐具摇摇晃晃地掉下了餐桌。这些餐具本应发出阵阵清脆的碎裂声,但在那之间,一股无形的魔力如致密的蛛网一般, 及时托住了它们。 “你们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你们可以隨意取笑我,但不要把话题挑到法莉婭头上。” 艾芙娜压抑著逐渐沸腾的怒火与自责,压抑著体內蠢蠢欲动的魔力,並用其將掉落的餐具逐个摆回原位。 “我已经—” 我已经够对不起她了。 “是啊,就事论事,不要把话题挑到不在场的魔女头上,我很討厌这样的行为-极不礼貌。”玛拉抢先说道,“说到底,那位曾经的斗剑奴,现今的勛位骑士其实是她们这对师姐妹合资的私有財產,你们这些黑袍魔女就不要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了。” 艾芙娜抬眉望了眼玛拉。 玛拉接著说道:“不过么,你得小心小心和我们一样披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小心那些至今仍在掛念他的可敬元老们。 1 “不劳你费心。”艾芙娜压低声音。 “我总得为我的好朋友著想嘛。”玛拉咧嘴笑道。 此言一出,魔女们举座譁然。 “为我俩的重逢乾杯吧,艾芙娜,”玛拉举起酒杯,“我很欣赏你昨晚的表现,你们两人创造的奇观著实令我嘆为观止。” 艾芙娜短短地呼了口气,慢慢举起酒杯。 “我果然没有看走眼。我们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一穷人与富人,但当我用魔力破开这层財富的壁垒后,我便发觉,我们本质上都是同一类人。你承认吗, 艾芙娜?承认我们都是为欲望而活的女人,谁都不比谁高贵。” “玛拉————我从没那么想过。” “嗯,我信了。”玛拉皮笑肉不笑地喝下杯中之酒,然后,她环视一眾魔女,用冷冰冰地语气说道:“你们中有一些人,居然想要鼓动我对付我的朋友? 在此我不点名,只做警告收起你们的歪脑筋!像你们这般身披黑袍,不思进取的废物,也就只有龟缩在城市里瑟瑟发抖的份!是啊,你们就发抖去吧,谁会在乎你们呢?你们只需要办好一件事那就是在我们这些大魔女办事的时候, 老老实实、不拖后腿即可!” 原本热闹的餐厅忽死一般地沉寂下来,然而,玛拉的话锋又在这时来了个大转弯。她笑盈盈地向艾芙娜询问“姿势”、“感觉”之类的怪话,等到艾芙娜终於给出一些含糊不清的答覆时,方才心满意足地收了声。 接下来的用餐时光,唯有玛拉一人吃得开心。待到餐会结束后,她第一时间叫住艾芙娜,聊起上午未尽的话题。 不用说,这是相当正经的话题,可以让阿斯让旁听的那种。 在那依然残留寒意的房间里,两名魔女喊上阿斯让,开启了一场小型密谈。 “听你们说,河谷地聚集了很大一批精灵,而且他们和你们的关係尚且融洽这很好,相当之好。在元老们构思的计划里,这些精灵是不可或缺的一环。”玛拉说,“现在正是用得著他们的时候,我需要你们把那些精灵的有生力量组织起来,为圣都服务。剿火天神教,对他们也有莫大的好处,我相信这些精灵不会自行其是的。” “有很多精灵不愿直接参与这场衝突,”艾芙娜说,“他们厌恶杀戮。” “不,他们只是害怕死亡,他们太珍惜自已那条悠久到令人羡慕的生命了。” “而圣都的元老比精灵还要惜命。”阿斯让讽刺道。 “捫心自问,若你坐到那个位子上,你甘愿让你尊贵的肌肤受到一点儿皮外伤吗?哦,当然不会,该我做的事情,早在我披上紫袍前便已做完。” 玛拉自问自答,仿佛她这身镶金法袍已然渡成了珍贵的紫色。 她的话还没完。 “我把艾芙娜送到你的嘴边,你便张嘴咬了下去,而艾芙娜何尝不是甘之若始呢?人是受欲望驱使的动物,而我们魔女归根结底还是人类,若过度压抑欲望,只会让我们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你觉得呢,艾芙娜?” 艾芙娜冷静地无视掉最开始的那段话。她看著玛拉似笑非笑的表情,感觉她话里话有话。 “我不这么觉得。”艾芙娜说。 “你还要说这种话吗?我的朋友。在我听来,你这番可是半点说服力都没有了啊。” “是吧?我也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了,”艾芙娜自嘲起来,“你就当我嘴硬吧。” “问题来了,你那个师妹有没有先你一步,领悟到这个事实呢?我记得以前那段时间,她过得比你还要禁慾,尤其当她成为最年轻的大魔女后,除角斗场外,便几乎看不到她出席任何公眾场合了,”玛拉斜著眼睛与阿斯让对视,“啊” 我猜我和她之间多少有些閒聊的空间了,可以的话,让我与她当面聊聊?如何?” “算了吧,”艾芙娜摇摇头,“你们只適合书面往来,而且就算你给她写了信,最后看到信的人—” 她抬手指了指阿斯让。 不用说,提笔回信的人也一定是我。阿斯让耸了耸肩。 『重回正题吧,玛拉,你希望精灵替你做什么事?”艾芙娜问。 “侦查。”玛拉说,“我要他们在法兰与伊斯巴尼亚的交接地带盯死天神教的一举一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天神教势必会大规模转移那些受到他们无端迫害的死眠魔女,如果精灵能替我们侦查到他们的转移路线,那就再好不过了。那些魔女是天神教立教根本,一旦圣都能將她们纳入庇护之中,天神教便再无兴风作浪的可能了。” 艾芙娜皱了皱眉,“天神教会转移魔女?你怎能確定—.“ “不是確定,只是有相当大的把握而已,”玛拉说,“元老们让伊斯巴尼亚的魔女放鬆了针对蓝龙的管控。” “你说什么?”艾芙娜难以置信地喊道,“这种做法不合適吧?!” “大局面前,自然会有一部分人面临小小的牺牲。” 说得轻巧,阿斯让警了警嘴,“的確有人被牺牲了我说怎么前段时间被我碰到蓝龙了呢?” 说起来,阿斯让本就对元老们的节操全无信赖可言,因此听到这话的反应要比艾芙娜淡定得多。 “你说蓝龙跑到法兰来了?”玛拉挑了挑眉,“嗯,肯定是某些自作聪明的傻瓜,擅自將中央山脉的『少数』『落单』”蓝龙,赶向天神教藏身的边睡群山了吧?这帮自以为是的蠢货-办事不力,出了岔子也很正常!总之怪不到元老头上。” 你这魔女挺会拍马屁的,阿斯让暗想,而且你也没把艾芙娜当成朋友看。我认识的几个魔女尚能聚在一起说元老们坏话,可你却要在这件事上防艾芙娜一手,那么,你在害怕什么呢? “是啊,不怪元老,元老是不会有错的,”艾芙娜冷静下来,用夹杂著无奈与讽刺的语气说出违心之语,“这必然是元老们深思熟虑后形成的可靠决策,可惜被一些蠢人执行坏了。” “是啊,何必提这些蠢货呢?”玛拉说, “让我们假设,如果事情按元老们预料的那样发展,天神教果然被蓝龙的袭扰逼疯了,开始大规模转移他们控制的魔女,而这些魔女的转移路线又被精灵们截获了—是不是就该由我们出马,一鼓作气地將他们收拾掉了??” “是这样没错。” “元老们很认可我们几人的实力嘛,”艾芙娜顿了顿声,“真让我受宠若惊” “你们都能杀死龙王了,还怕区区天神教吗?”玛拉说,“何况,我带来的这批斗剑奴会替我们衝锋陷阵、爭取时间的。” ““.-为確保行动万无一失,我希望元老们能多派几名可靠的大魔女前来助阵。” “不。”玛拉短暂而坚定地拒绝道,“艾芙娜,我好不容易才爭取到这个机会,怎么可能容许其他人来分一杯羹?我要披上紫袍。一定要。” “玛拉!这不是儿戏!” 你要是觉得不放心那好,我会向圣都寻求支援的,但不是魔女的支援-我只会叫圣都多送些可靠的斗剑奴来。”玛拉不悦地皱起眉头,“光是这样,都会有一部分元老觉得我无能!所以,这就是我的底线了,艾芙娜。” “你要是担心自己会被打上无能的標籤,那就由我来申请支援——.” “艾芙娜,我才是主管这件事的人,”玛拉冷声道,“而你们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內,尽你们最大的力量助我行事。你要违抗元老们的旨意吗?” ” “说句不好听的话,我的老师仍待在圣都,而你们的老师身处何地?”玛拉瞪大眼睛,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病態的执念与渴望,“我要继承老师的紫袍,別来妨碍我的理想,艾芙娜。” 阿斯让拍了拍艾芙娜的肩膀。 “不会妨碍你的,”阿斯让说,“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天神教那边也有魔女助阵。不是躺在眠馆里魔女,而是像你们一样睁著眼睛的魔女。多些准备不会错。” “我心里有数。”玛拉说,“曾为奴隶的勛位骑土,我不会强留你为我侍寢。回去告诉你的庇主,还有你魔下的那些精灵,一场肃清天神教的酷烈风暴, 即將由我们共同扇起—必须扇起。” “凯萨琳。” “我在。” 年迈的教主从午睡中甦醒,凯萨琳从他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 ““—·我做了一个好梦啊。”” “是什么样的梦?” “我梦到那些可憎的魔女们·—被我们一网打尽。” “真是一个好梦,”凯萨琳露出笑容,浅浅的皱纹在她脸上弯曲起来,“真希望这梦能儘快成真。” “不会远了———不会远了。这是天神给予我的预知之梦啊。” 第278章 这片大地在与龙的战斗中遍体鳞伤 第278章 这片大地在与龙的战斗中遍体鳞伤 法莉婭坐在高脚椅上,两腿悬空,时不时摇晃著。她正在看书,一本教育她如何保持良好心情的书。 这本书的作者了相当大的篇幅告诉读者,不要因为生活中的琐事而鬱鬱寡欢,而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忘掉那些悲伤与不愉快的事情,以积极开朗、从容淡定的態度对待生活,一言以蔽之,本书主旨便如书名写就的那般一一让敏感的心灵变得钝感。 十分遗憾的是,法莉婭的心顿感不了一点。 她把目光恰到好处地抬高了一点点,从而越过书的纸页,悄无声息地落到阿斯让身上。 阿斯让正在与卡兰兹尔、英格洛两人洽谈事宜,因此没有注意到法莉婭稍微有些阴凉的视线。 在诱拐,啊不,在拯救魔女海瑟薇的过程中,卡兰兹尔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虽然法兰的精灵们依然热爱森林与动物,但他们的生活习惯却在相当程度上“异化”了,用卡兰兹尔的话来说:“这里的同胞失去了自然的野性,自然不再与他们亲和。” 阿斯让试著用自己的將这段翻译成人话:“法兰的精灵们没法在物资匱乏的荒野中生存。” 因此,要想深入敌后,確定天神教转运魔女的秘密路线,就必须取得卡兰兹尔的认可,然而卡兰兹尔是个异常执的精灵,即使有英格洛打助攻,阿斯让依旧是费尽了口舌,才让卡兰兹尔勉强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她向阿斯让提了一个要求:“我要见前司祭。我有一些话要当面问她。” 说的是艾丝翠。 於是今天,在依莲尼亚与鹰狮团的护卫下,艾芙娜把艾丝翠带了过来。 法莉婭鬼鬼祟票地侧过目光,暗中观察艾芙娜的表情。她想,若是以往,艾芙娜肯定会注意到我的小动作,然后冲我露出恼人的微笑,可这一次,她没有注意到— 为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 她在看我的阿斯让。 可疑。法莉婭捏书的手指微微颤抖。好可疑·—·! 这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法莉婭的耳边忽然响起影梅的声音:“法莉婭,我就说吧,你迟早会后悔的.—多嘴! 法莉婭恶狠狠地瞪向梅,可梅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椅上,嘴巴从未张开过。並且和她一样,梅的视线也在阿斯让和艾芙娜之间兜兜转转,最后还与她的眼神交错在了一起。 所以,刚刚是我幻听了。法莉婭抿了抿湿润的嘴唇,心虚地移开目光一一她头一次在与梅的交锋中败下阵来。 话说回来,刚刚看我的人是梅吧?那个对我言听计从的-原本的梅,她居然敢用那种责怪的眼神望著我,居然敢用那种.吃醋的眼神..盯著我的奴隶! 好大的胆子! 罢了!姑且忍上一忍。 法莉婭把脸埋到书后,不动声色地整理表情。 冷静,法莉婭,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把梅笼络到你这边。 片刻过后,法莉婭向梅拋去一个略显友善(此处存疑)的笑容,梅欣然接受,用微笑给予回应。 才不是这样! 这个脑子有病的胆小鬼———·!她怎么又躲回去了?! 望著影梅看戏般的讥讽笑容,法莉婭心中燃烧的小火苗险些窜出三丈高,差一点儿就要从嗓子眼里喷出来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所幸她忍住了。影梅在用唇语向她说话,她决定先听一下。 “法莉婭,”影梅挥了挥手,仿佛在拉扯什么东西似的,“你越想收紧绞索,绞索套里的人就越渴望自由。你要么把他绞死,要么被他挣脱。” “所以你逃出来了,”法莉婭用唇语回应,“从天神教手里。” “就是这样。”影梅点了点头。 可像我这样招人厌烦的傢伙一旦失去这份绞索,又该如何把他牢牢拴在手边呢? 法莉婭暗暗苦恼起来。她想,我身上究竟有哪些闪光点值得他喜欢呢? 因为我是魔女,所以她那些阴暗的变太欲求能在我这儿得到满足? 又或者,是个更为单纯的理由一一他觉得我很好看。 哼,我確实美丽,这点毋庸置疑。 想到这里,法莉婭的心情如过山车般高高跃起,可下一秒,一个可怕的事实又让她的內心坠入深渊。 不管她是否愿意承认,那个事实就摆在她面前:在这世上,身材比她好的魔女,简直数不胜数。 並且,还有那么一位魔女,不仅她的身材比法莉婭好,就连性格-唉魔女性格都烂,法莉婭也自认自己的性格烂得没边,但那个魔女——-哪怕是偽装,她也能真正装出和善与温柔的感觉。 那个魔女的名字,叫做艾芙娜。 “哦,法莉婭,斗剑奴比赛有什么好看的?你居然还要为此向我借钱— 唉,我该怎么说你才好?” 一些本该淡忘的回忆突然浮於心头。法莉婭微微皱眉,扫清这些杂念。这些事情没有回忆的必要,一点也没有,毕竟此时此刻,阿斯让归属於我。 只要这点不受动摇,我就不会生气。 是的,我没有生气,我也不该生气。 谁让我因为一些可笑的念头嗯?可笑? 不,绝不可笑。 我是魔女。 我的存在註定与那些凡俗女子不同,我的命运早已脱离了普通的轨跡。 那些寻常女子或许可以幻想白头偕老,过上平静的生活,沉浸在那些小小的幸福之中。但那样的生活对我来说不过是虚幻的泡影,一戳即破。 这种易碎的幻想,对於魔女来说,根本没有憧憬的必要。 是啊,我怎么可以像脑袋空空的凡俗女子那样,去憧憬什么平淡无奇的婚后生活呢? 我不可能站在厨房里为他做饭,也不可能陪他一起下田插秧,又或者像旅行商人那样陪他东奔西跑,在商事上为他出谋划策,更不可能呆在暗无天日的城堡里,妄想著能够触摸到窗外的美景。 因为我是魔女,而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一命运早已將我推向了一个与凡俗截然不同的世界,她给我的魔力,正在我的体內流淌。 如果我还要懂憬那些平凡的童话,我的心灵就会变得软弱,路上的荆棘会使我遍体鳞伤。阿斯让说他会保护我为什么?因为他是男人,我是女人吗? 呵—“一定是我在他面前倒了太多苦水,暴露了太多软弱的地方,所以他才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强大的魔女看待。开什么玩笑,该被保护起来的人是他。 法莉婭渐渐平静下来,翻开书的下一页。儘管有些逞强,但她依然想向旁人展示她身为强者的余裕。对的,身为强者,就必须时刻保持这种冷静的外表,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不能显露出任何一丝动摇。总之书上是这么写的,法莉婭觉得很有道理。 另一边,阿斯让正將包裹著树脂的圣树种子从脖上取下,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卡兰兹尔怀著崇敬地目光凝视这颗种子,那颗细小却坚韧的种子正安静睡在神圣的树脂中,就像躺在母亲的臂弯里一样。 它的形状小巧,纹理清晰,纵使內里蕴含的圣树气息仍然微弱,但也足够令卡兰兹尔由衷地激动起来。 她告诉身旁的英格洛:“这是大地与生命的象徵,是圣树的希望与传承。我们世代尊崇的伟大常青··她是自然与生命的源泉的每一颗种子都象徵著自然界的繁荣与再生通过这颗种子,常青的力量得以延续,这种传承將超越时间的限制,將大地的生命力不断带入未来————是这样吧,前司祭。” 艾丝翠十分安静地点起了头。 “在我有生之年,我能看到这颗种子发芽吗?” 艾丝翠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看来你也清楚,人类並非靠得住的朋友。” “不,不是这样的,”艾丝翠说,“我之所以会说,我们看不到这颗种子发芽,是因为这颗种子將在人类手中漂洋过海,在海的彼端扎下根须。” “海的彼端—..”菲奥娜和依莲尼亚一齐呢喃道。 “也就是新大陆。”阿斯让说。 “为什么?”卡兰兹尔皱眉道,“我不能理解。” 艾丝翠的声音如同清风般柔和,却带著一股深沉的无奈和忧思:“因为这片大地上的魔力过於驳杂。魔女们的欲望、贪婪与野心交织在这片土地上,颗杂在无穷无尽的魔力乱流之中。这些魔力並非自然的流动,而是被欲望扭曲的力量。 它们像一张无形的网,將原本纯净、安寧且均匀的土元素切割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正是因为这些魔女,土元素被分割得不再完整,支离破碎的土元素儘管仍有力量,却已无法像从前那样支撑起生命的繁茂。” 阿斯让惊嘆於艾丝翠的学习能力,她肯定没少借艾芙娜的藏书。 “又是魔女——”“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艾丝翠说,“在我们的时代,伟大的常青,是我们精灵魔法的唯一支点。与这片大地的土元素融为一体,並成为了这片大地本身。赐予我们精灵源源不断的生命之力,让我们得以与这片土地共生共荣,彼此紧密相连。 正是藉助常青赐予的伟力,我们精灵才拥有了一种奇蹟般的力量。一种纯粹的、与生命共鸣的魔法一一我们唤醒大地的力量,並用大地的力量守护我们的勇士。 常青的存在,让大地的土元素充满力量,每一寸土地都在回应我们的召唤。 自上古时代以来,我们始终依赖这股力量与巨龙战斗。可当我们失去常青的伟力之后,我们便再没有办法求得土元素的回应。我们曾经引以为傲的,来自生命, 服务生命的奇蹟魔法,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卡兰兹尔沉默不语,和英格洛一起查拉看耳朵。 隨后,艾丝翠用微显复杂的语气继续说道:“在此之后,魔女们提出了她们的办法。她们的魔法不同於我们精灵的生命魔法。她们不依赖自然的共鸣,而是用她们自身的魔力將土元素剥离开来,强行从大地中获取那微弱的残余力量。魔女不会像我们精灵那样寻求土元素的回应,她们只会將这些力量分割、细碎化, 然后加以掌控,对抗贪食的巨龙。” 最后,她停顿片刻,沉重地说道:“这片大地在与龙的战斗中遍体鳞伤,不再適合常青生长。” “祭祀,请原谅我的固执。”卡兰兹尔仰起头,“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相信这些人类,没有办法相信这些魔女。因为因为就连我们的同胞就连我们尊崇的长老,都会滥用常青的力量——是这样吧?祭祀。” 艾丝翠点了点头,隨后將头垂下。 “所以,我会寻找志同道合的同胞,和这些人一起穿过满是风暴与巨浪的海洋,亲眼看到他们种下这颗种子。” 英格洛震惊地望著她,“卡兰兹尔——你“ “我意已决。” “你头一次坐船的时候,吐得满身都是——— 卡兰兹尔闭上眼晴,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第一次坐船的惨痛回忆,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几乎让她室息。 “別在这种时候提那件事啊。”她低声嘟囊。 艾丝翠闻言轻笑起来一一学著依莲尼亚教她的那种俏皮做法,用手指轻轻顶起脸颊,微微扬起嘴角。 “我是圣树的司祭,我有责任和使命。我会克服恐惧,与你同去。” “那你们现在就要试著习惯坐船的感觉了,”艾芙娜双手抱於胸前,唇边掛著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试图用调侃的语气冲淡眼前的紧张气氛,“恰好金月湾的港口上满满都是船。” “以后再说吧,”卡兰兹尔心生怯意,乾巴巴地说道,“我还有事要办。” 她看了一眼英格洛,“照顾好尤。” “那是自然。” 接著,卡兰兹尔又將目光转向阿斯让,“收好这颗种子,然后等我的好消息吧———你们不会等太久的。” 第279章 你们在互相伤害 第279章 你们在互相伤害 卡兰兹尔离开后,艾芙娜带著艾丝翠向法莉婭道別。 “就不在这儿过夜了,我得赶回城里,加紧筹备物资。” 法莉婭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轻飘飘地说道:“走得这么急?” 语言刚落,艾芙娜便看到法莉婭的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隨后,她又听见法莉婭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补充道:“叫阿斯让送送你吧。” 这一句看似隨意的话,却像是一根针扎进了艾芙娜的心里。她的身体微微一僵,表情也隨之一变。 “..—不用了。”艾芙娜竭力保持镇定,將堵在嗓子眼里的某种东西吞咽下肚。 她很清楚,法莉婭那挑似的语气並非无意,她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故意用这种话来试探自己。 稳住,不能乱了阵脚。 “哪能让你再寂寞一个晚上呢?”她扯出一个笑容,试图化解这股紧张的气氛。 法莉婭冷哼一声,目光停留在艾芙娜的脸上,眼神中透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打量,隨即又转向阿斯让,语气故作轻鬆,但其中的意味却复杂得让人捉摸不透:“寂寞?为什么寂寞?我一点儿都不寂寞。” 阿斯让脸色一黑,而一旁的菲奥娜则惊疑地说不出话来。 法莉婭当然是在撒谎一一明明阿斯让不在的时候,她和梅连法莉婭臥室的门都摸不到! 菲奥娜的思绪瞬间乱成一团,稍稍冷静下来后,她便以最快的速度,用自己的眼神向阿斯让传递信息: 信我啊!淫熊!好好看著我的眼睛!你知道的,你——-你不在的时候,法莉婭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做一点私人的事情·—!我怎么可能· 嗯?这不对吧? 菲奥娜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开始脱轨。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她想,我干嘛要害怕他?害怕一头披著人皮的熊? 我菲奥娜自当坚定不移站在法莉婭这边!有种就来罚我么! 就这样,菲奥娜突然坚定了自己的立场。她眼神一凛,挺直了腰杆,像个忠诚的土兵一样站在法莉婭的身旁,理直气壮地附和道:“没错。我一样可以为法莉婭排忧解难!” 然而,当阿斯让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时,她又瞬间破了功,心情复杂地磨了磨腿。 这小小的动作被艾芙娜看在眼里。 哈,真有趣。艾芙娜朝菲奥娜挤了挤眼,但没有引起菲奥娜的注意。 话说回来,在场的人中,除了精灵,依莲尼亚应该是唯一一个看不清气氛, 也没有往那方面去想的人了。 她劝艾芙娜接受法莉婭的好意:“有阿斯让阁下同行,途中便再无危险。” 你还真是单纯。艾芙娜微微摇头,嘆道:“比起我,他更应该留在这里保护法莉婭。” “我倒觉得,你比我更需要保护。”法莉婭的视线始终停在阿斯让脸上,“你说呢?阿斯让?” “你是我的庇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阿斯让没好气道。 ““——·的確,”法莉婭咬牙切齿,“你能明白这点,真是再好不过了!快快动起来吧!別在我面前傻站著。” 两人的眼神相互衝撞,不断擦出火。 真是够了。 阿斯让背过身,隨艾芙娜等人一齐离开。 一眨眼,空荡荡的房间里便只剩下梅、法莉婭与菲奥娜三人。 “法莉婭。”梅低声喊出法莉婭的名字。 法莉婭气冲冲地回答:“干嘛?!” “我生气了。” “你这胆小鬼也会生气啊?”法莉婭眯了眯眼,“想打架是嘛?我奉陪啊! 倒是你,別打到一半,就当起缩头乌龟来了!” 两个魔女拉开阵仗,各自举起枕头,激烈地扭打起来! “你又把阿斯让赶走了!” “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哪有你不满的份!” ““.....!!! 多说无益!梅把心底的愤怒倾注到软绵绵的枕头里! 致命一击!!! 她率先发难,手中的枕头猛然挥向法莉婭。软绵绵的枕头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在后者肩膀上。 法莉婭同样还以顏色,“再说了,你不是不想见他吗?就算我把他留下来, 你不还是要躲著他?” ... 梅一瞬间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仿佛被戳中了某种隱秘的痛处。她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短暂地闪躲了一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法莉婭趁势猛然发力,挥舞著枕头如同狂风暴雨一般袭来,將梅逼到了墙角。她的脸上带著胜利的笑意,拽著枕头一通乱挥,把梅逼到墙角。 梅举起枕头格挡,明显落了下风。 直到这时,菲奥娜才终於反应过来,匆忙上前劝架,试图平息这场混乱的枕头大战。 然而,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怎愿善罢甘休呢?她们正沉浸在愤怒和枕头的狂欢之中,不仅没有理会菲奥娜的喊话,反而还把她牵扯进来,作为两人你追我赶时的天然掩体,时不时便要挨上两下枕击,不是法莉婭的一记枕击扫过她的肩膀,就是梅的猛烈一击撞上她的背。 “等——-等一下?!”菲奥娜急得大叫,双手在空中挥舞著试图挡住那些不断袭来的枕头,然而,她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两人的喊叫声里,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可怜的菲奥娜,她成了这场战斗中的无辜牺牲品,不得不承受那些软绵绵却毫无停歇意思的连续枕击。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闹剧终於因参战双方体力的透支而草草收场。法莉婭和梅彼此怒视了一眼,不断有汗水顺著她们额头滴落。 儘管脸上还带著一丝余怒,但此刻的她们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战斗了一一就连她们手里的枕头,都早已打得扁平,失去了原本的弹性。 空气中瀰漫著战后的静默,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开口,彼此的眼神中带著一丝不满,但也有些无言的疲惫。 一片狼藉的臥室里,唯能听到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梅缓缓平息了呼吸,打破了沉默,喃喃道:“法莉婭。” 法莉婭从散乱的羽毛堆中抬起头,眼中还带著不满,冷冷地回道:“..你又有什么话说?” 梅微微一顿,声音虽然疲惫,却透出一丝认真:“该教莉莉她们魔法了。” 法莉婭皱了皱眉,显然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打乱了她的情绪。她烦躁地揉了揉头髮,长嘆一声:“啊,是哦——-到时间了。” 梅拍拍脸颊,换上影梅的口吻,起身说道:“走吧。” “法莉婭阁下似乎尚有余怒。” 依莲尼亚一面走,一面与阿斯让聊天。 “不知二位何时能够和好?” 阿斯让皱了皱眉,不知如何作答。 不等他开口,一旁的艾芙娜率先接过了话题,看似调侃地笑道:“答案非常明显,就在今晚。” 她的语气看似隨意,却带著一种篤定,仿佛她对法莉婭和阿斯让之间的关係了如指掌。 “依莲尼亚,莫非你是担心他们气血上头,越闹越僵,所以才找了个理由, 好让他们分开之后冷静头脑?” 依莲尼亚点了点头,“恰如阁下所言。” “很遗憾,你好心办错事了。” “何解?”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人类的感情真是难懂。”艾丝翠语气平淡,而这份平淡中,又暗含些许苦恼。 一行人来到鹰狮团的临时驻地。 这里与从前大不一样,经过一番精心的规划升级,原本简陋的行军帐篷已悉数撤下,全面更换为了砖石砌成的坚固营房。整片驻地呈现出一种秩序並然的状態。 训练用的校场附近,曾经稀疏摆放的猎龙器械如今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不仅猎龙弩的数量翻了近乎一倍,专配的大型弩箭亦不像以往那般稀缺了。 一家小型酒馆也在驻地附近开了起来,猎人们在閒暇之余,便可来此买上几瓶廉价的消遣。儘管这家酒馆並不豪华,只有几张粗糙的木桌和几瓶廉价的酒水,肉食也以难以下咽的绿龙醃肉为主,但它的的確確为这些日日与危险为伴的猎人们提供了短暂的放鬆与享受。 在灯火昏暗的角落,猎人们常常聚在一起,举杯痛饮,时而谈论哪种龙更厉害、时而谈论各自的狩猎经歷、喷喷事到临头便手忙脚乱的菲奥娜等到醉意来时,他们又会谈论那些死去的队发,无论他们熟悉还是陌生。 而在酒馆不远处,还有一家新开的铁匠铺。一个带看妻儿的落魄铁匠在这里扎下了根,並在阿斯让的赞助下,他开始重新锻打铁器,以求一份安稳的生活。 铁砧上传来的叮叮噹噹声,是这个家庭新的希望。 可惜的是,这家铁匠铺没法为猎团提供多少后勤支持。它顶多为附近的农民们修修农具,给一匹匹耕马更卸脚上的马蹄铁。 而猎人们的需求远远超出了这个小铁匠铺所能提供的范围一一他们需要的是经过精心锻造的坚实武器,至少不能一碰到龙鳞就卷了刃边,至於精巧非凡的猎龙弩·就更不是一个普通铁匠能够製造的东西了。 但这里的农民需要它。 过去的一些贵族领主试图通过控制铁匠来控制农奴,这种做法未免太可笑了点,阿斯让瞧不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依莲尼业重新整顿了一番鹰狮团,並召集另一批人手, 身副武装,为艾芙娜护行。 艾芙娜问阿斯让:“你认为你们手底下这些人与玛拉带来的那帮人比,谁更能打?” “虽然我不太想涨他人志气。”阿斯让耸了耸肩,“但我们手底下的这些猎人基本都是为钱而战。他们有猎龙的经验,可论起杀人,他们怎么比得过角斗场里打熬的斗剑奴呢?” “我们这边有你在,”艾芙娜说,“而且还有我和法莉婭两个大魔女坐镇呢。” “站在玛拉背后的是一整个圣都,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这句话可是你说的。” “比著玩玩,不行吗?” “艾芙娜,玛拉带来的那批人里有不少嗜血如命的疯子——— “你不在的时候我要当心。”艾芙娜抢答道,“这话你说了不下三遍了。我是魔女,用不著你来为我操心你还是多想想怎么把法莉婭炸起来的毛持顺吧... “我知道。”阿斯让说,“我先送你一程,然后在天黑前回来。” “.—没看出来,你这傢伙心还蛮坏的。” 阿斯让沉默片刻,隨后轻轻嘆了一口气,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我又不是什么深不见底的情绪垃圾桶。我也需要时间消化一下法莉婭的傲慢。有时我会感觉,她往我这倒的垃圾,多少有点超过我的自净能力了。” “你们在互相伤害,所以我才能趁虚而入—““”艾芙娜说,“我对不起她, 因此我以后会无条件地帮她-—-你可別想以此为由,爬上其他魔女的床。別说法莉婭不同意,我也不会同意。我会帮她盯紧你。” “那就拜託你了。” “嘘~”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暉洒在河畔庄园的石墙上,空气中瀰漫著一丝春日的凉意。阿斯让踩著柔软的草地,缓缓走向庄园,脚步显得沉稳而有力。他的身影在夕阳的映照下拉得很长,仿佛与这片寧静的景色融为一体。 莉莉和苏西正在庭院里嬉戏,不远处,海瑟薇正两眼失神地靠在凉亭的柱石上,满脸都是倦意。 阿斯让走到她们面前。 “尤拉在哪?” “她在和菲奥娜姐姐学画画。”莉莉说。 “我和菲奥娜姐姐有话要说,”阿斯让笑道,“你们跟我一起过去,把尤拉接走好不好?不然我怕她找不到你们。” “尤是魔女!”莉莉喊道,“她能感知到我的魔力!一眨眼她就知道我在哪里,都不要向人问路哦?不过,我会和你一起去接尤的。” 几分钟后,菲奥娜在阿斯让灼热的视线中蜷起了身体。 “你—你怎么回来了” “坐啊,菲奥娜,”阿斯让心平气和地说道,“让我们坐下聊。” 第280章 独眼的狂龙 第280章 独眼的狂龙 “味道淡了——!” “有吗?可能是因为我刚刚找过菲奥娜吧。” “你——”法莉婭的声音忽然微弱下去,就像被海浪吞没的一叶孤帆。她是这场狂浪的第二个,不,第三个牺牲品一一梅躺在旁边,安静地闭著眼睛。阿斯让怀疑她在装睡,好把今晚的时间让给法莉婭,所以没去打扰她。 但法莉婭不同意,坚决要把梅喊醒。 她害怕失去主动权,至少也不能一直处於被动,可她没有办法喊醒一个装睡的人。於是,她头一次在阿斯让面前彻底丟掉了名为魔女的威严。没有援军替她爭取休整的时间,她承受了太多太多,败得十分彻底。 只是,等到太阳升起之后,一切又要重回正轨。 “你的野心得逞了,”法莉婭十分虚弱地说道,“可你怎么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觉得我俩脸上的表情应该互换一下——-可恶,你笑什么?” 我没有笑。 阿斯让警了眼梅。 是梅在笑。梅,你果然是在装睡。 “说话!”法莉婭朝阿斯让的胸口来上一拳,“你敢无视我?” “我哪敢无视您,”阿斯让说,“只有您无视我的份。” “我是魔女。” “是啊,你是魔女,我应该怀著无比尊崇的目光看待你。遗憾的是,现在的我做不到这一点。看著我的眼睛,法莉婭,看著我的眼睛。” “喂!不许用这种下流的眼光看我。”法莉婭娇声呵斥。 “我不行,你行。”阿斯让笑著摇头,“你也太双標了————怎么,魔女和我们普通人不可適用同一套標准?” “胡、胡说什么?我从没有用—“ “法莉婭,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阿斯让突然严肃起来,“元老们想要毕其功於一役,扫清天神教的顽疾-但她们自己却不愿意亲自下场,实现这桩美梦。” “..—你这不解风情的混蛋,”法莉婭嘟囊道,“你確定要在这种时候提这种事?我们更该谈一谈我俩之间的私事。” “是我衝动了,我向你道歉。”阿斯让略带不快地说道,“你想维持那份距离感,而我却妄想更近一步—忘掉这些不愉快吧。” “我·——” 法莉婭,你真是个大傻瓜! 法莉婭在心中大骂自己愚蠢。她猜阿斯让想听自己说喜欢他,但她就是没法將这个词说出来。 等等,你不也没说嘛! 法莉婭拧紧眉毛,想为自己找个推脱的藉口,但她马上又反应过来,阿斯让之所以没向她说这个词,是因为每次她都会提前堵住阿斯让的嘴。 “那是,收起你的妄想。”法莉婭口是心非地说道。 她想,我真是无药可救了。怎么办?只好用行动补偿阿斯让,可这混蛋似乎只顾著闷头享受去了,丝毫没有在乎自己想要传达的心意! 看我不往死里捏! ...等等—..——...?怎么突然就——..? 法莉婭方分尷尬地舔了舔嘴唇,“既然你想通了,那就让我们说回正题吧。 你说元老们不愿迈出圣都一步哼,这不是很正常嘛?圣都是世界的中心,是九省的心臟,而圣都的魔女院更是掌管每名魔女行为准则的圣所光是往那一坐,便能得到数不清的財富·那为什么要冒著风险,去为別人缝嫁衣呢?像我的老师,她挽救圣都於为难,却被別人抢走了她心中的至宝。” “她不够坦率。” “错了,是她忘记拉紧手里的韁绳了。”法莉婭话里有话,“她给了他太多自由的空间!她就不该让他接触除她以外的任何女人!” “但她还是把那个所谓的至宝拱手让人了,”阿斯让说,“书会看腻,人也会看腻。” “她没有。”法莉婭说,“她只是————她只是迫於无奈。”” “无奈?” “哪来那么多话,等你成为魔女,你自然就懂了。”法莉婭哼了一声,“我们魔女有太多事情要考虑了。” “比如说?” “比如说,既要让某个奴隶为自己的忠诚尝到甜头,又要想尽办法,暗示他不能蹬鼻子上脸,不顾你划出的界限,顺著你给的杆子便不停往上爬,活像一只管不住嘴,最后把自己生生撑死的蠢狗” 法莉婭瞪大眼睛,“养狗的人最怕被狗遛,我们魔女也是一样,这会害我——害我们魔女白白受人耻笑。” “你的意思是叫我做一只管得住嘴的好狗?” “..—·当、当然,”法莉婭倔强地梗著脖子,“我早晚会把你驯服的。”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闪过一丝懊恼,但她依然努力维持著高傲的姿態,“我允许你在心里妄想某些事情,但你不能把这些妄想搬到檯面上来。” “法莉婭,你还记得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什么话?”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阿斯让了』,当时我问你,阿斯让是什么意思,你回答说,这个名字的寓意为“勇如雄狮”。”阿斯让稍作停顿,坚定地锁住法莉婭的目光,“你驯服不了我。” 法莉婭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没料到阿斯让会再次提起这件事。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眼神里带著些许焦急和不服气:“又拿这个说事!” 她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合適的词语,只得耍起赖皮:“可你得记住,最终解释权显然归我持有。” “解释权?”阿斯让故意放低声音,“现在我要像雄狮那样,叼住母狮的脖子了,试著反抗我啊?尊敬的魔女大人。” 法莉婭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双眼猛地瞪向阿斯让,脖子僵直得像一根硬榔桃的棍子,“你、你敢?! 怎么不敢,我刚才还在菲奥娜身上亲自试验过,治疗效果喜人。 “梅!我知道你在装睡!”阿斯让再度来袭,法莉婭羞愤交加,立时证腿高呼,“快起来!我喊你来,不是—————·混蛋—·!菲奥娜!!!你也死掉了吗?!” “我——.—.”帐外传来菲奥娜微颤的嗓音。 “快过来!现在正是用得著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你那么做都是为了我吗?快给我將功补过!” 菲奥娜靠在床帐外边的沙发上,心里一片混乱。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心中不断地迴荡著法莉婭的呼唤。 法莉婭需要我。 这简单的念头在她心中不停涌动,让她逐渐聚集起了勇气。 她缓缓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下定最后的通。 我必须去.——.—保护她。 为了法莉婭,她愿意不顾一切,直面某人的血盆大口! 然而某人冷冰冰的话语却似一盆冷水,顿时把她浇得透心凉:“菲奥娜,你身上还剩多少魔力可用?” “—!!!”菲奥娜猛地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她——她不能再失去这份宝贵的魔力了,不然她会她会— 一股无法抵挡的恐惧感从心底升起。 “法莉婭——”菲奥娜声音微颤,“对不起—” 好事不一定成双,但坏事总是一件接一件出头。 依莲尼亚从金月湾回来的时候,突然又带回了一个坏消息: 一头代號为凯鲁斯·莫诺克拉斯的超大型蓝龙已从无主山脉的中央主峰中挣脱而出。 “其体態远超蓝龙平均水准,”依莲尼亚说,“另一显著特徵,乃是缺失左眼。” 按照伊斯巴尼亚方面的说法,这头盘踞於无主山脉中央主峰的超大型蓝龙, 凯鲁斯·莫诺克拉斯,虽不是蓝龙族群的龙王,其地位却与龙王相差无几。 这头饱经战爭的独眼怪物,仅仅凭藉纯粹的蛮力和无与伦比的战斗本能,便横扫了中央主峰中的所有竞爭者,將其他蓝龙尽数驱逐。 要知道,无主山脉的中央主峰曾是“深蓝之眸”阿兹尔略的唯一主巢。而在阿兹尔略陨落后,那座高耸入云的主峰便成为了蓝龙们爭夺的焦点。 无数蓝龙纷纷占据这片高地,为了领地与荣耀相互撕杀,终日爭斗不止。直至二三十年以前,这片充满野心与血腥的地区,终於在凯鲁斯·莫诺克拉斯崛起后,迎来了新的秩序。 残暴的凯鲁斯·莫诺克拉斯並不屠戮同族。 和其他蓝龙一样,它不会主动杀死那些向它示弱,以表臣服之意的蓝龙,但它绝不会放过那些敢於挑其地位的后来者。 一些常年生活在无主山岭前哨据点的魔女们,曾有幸观测过几场凯鲁斯·莫诺克拉斯的血腥战斗。 在那几场残酷到让天空都仿佛在哭泣的可怕斯杀中,凯鲁斯·莫诺克拉斯一次次展现出其惊人的战斗技巧。 每一次交锋,腥臭的血雨就会从天空滴落。 凯鲁斯·莫诺克拉斯的龙血不在其中。 它总能以狂野与精准並存的战斗技巧,迅速击溃那些敢於挑战它的蓝龙对手。 魔女们声称:“它不仅拥有无与伦比的蛮力,还展现出罕见的战术智慧它飞行的姿態是那么迅捷,而它挥爪的动作要比它飞行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我看到它的每一击都能以刁钻诡异的角度,精確击中敌人的要害部位。” 然而,在这些斯杀中,最令人感到不寒而慄的並非凯鲁斯的力量,而是它胜利后所进行的诡异而恐怖的“食眼仪式”。 每当凯鲁斯击倒对手,它不急於享受胜利的喜悦,也不会去吞食同族的血肉。相反,它的注意力完全聚焦在对手的眼睛上。 那双已经失去光彩的龙眼仿佛是它唯一在意的战利品。 依莲尼亚对此的描述十分简练:“它不食同族,但夺其眼。” 同时,她也带来了有关这场“食眼仪式”的,更为详尽的版本: 伊斯巴尼业的某位魔女有过以下描述: “当凯鲁斯·莫诺克拉斯站在它倒下的对手面前,那残酷的仪式便开始了。 如果你能和我一样,有幸观察到那种可怕的场面,那么,接下来的几年,你將夜夜与这场噩梦为伴你会看到它的利爪闪烁著寒光,小心翼翼地將对手的眼珠从眼窝中扣出。动作极其精確,仿佛它从事过无数次类似的手术。然后,它会凝视那颗夺来的眼晴,仿佛在进行某种必要的检验。 在那之后,你会看到有生以来最为难忘的画面:凯鲁斯·莫诺克拉斯会將最为满意的那颗眼珠,试著嵌入它那空洞的左眼中,仿佛想要藉此填补自己缺失的部分。 然而,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颗龙眼能够真正满足它。每一颗被夺取的眼珠最终都无法融入凯鲁斯·莫诺克拉斯的独眼之中,仿佛它的眼睛因某种诅咒或命运的桔,永远无法復原。 每当凯鲁斯·莫诺克拉斯意识到这一点时,它便会发出一声低沉而愤怒的咆哮,將那颗不合格的眼珠塞入口中,作为失败品的最终归宿。没错,这些不合格的龙眼,最终都只会落入它的胃袋,成为这场食眼仪式的最终章节。 凯鲁斯·莫诺克拉斯,这个吞食龙眼的独眼狂龙,永远在寻找机会,填补自己空虚的那一部分,无论多少次胜利,它的眼窝始终空洞而饥渴。” 阿斯让叫菲奥娜尝试为这头独眼蓝龙画一幅速写肖像,警示各村哨兵。 “在画了,在画了。”菲奥娜鬱闷地提起画笔。 “有个问题,”阿斯让看向法莉婭,“如果这头龙把无主山岭的中央主峰视作它的巢穴,那它为何不向圣都的元老们学习,誓死不离老巢?” “被別的龙赶出来了咯!”法莉婭说,“呵,老东西早该滚了,我最討厌的就是尸位素餐的蠢货.—..—。 地“它在追逐某个手下败將,”依莲尼亚说,“曾有一头年轻蓝龙向它发出挑畔,並在失利后成功脱身。” 阿斯让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不会吧———“ 依莲尼亚淡淡地点了点头。 “阿斯让阁下,凯鲁斯·莫诺克拉斯的目標,极有可能是当日我们遇见的那头食人蓝龙。” 第281章 一顿美餐 第281章 一顿美餐 它,总是处於理智与疯狂的纠缠態,终其一生都要为飢饿所折磨。 那飢饿並非简单的食物渴望,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虚,一种无论多少猎物、多少杀都无法填补的空洞。这种飢饿仿佛吞噬了它的灵魂,將它永远困锁在没有尽头的迴廊里,让它永远徘徊在疯狂与清醒的边缘。 它是龙,一条蓝色的龙,同时也是存於世间的又一个错误。 艷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它的背上,使那些湛蓝色的鳞片在阴暗的森林中时隱时现,像闪烁的利刃般折射出寒冷的光芒。它的每一块鳞片,都像是被风暴磨礪过,锋利而坚硬,仿佛承载了无数次战斗的痕跡。 人类发现不了我们,但它就难说了。 卡兰兹尔潜伏於树梢之间,借著浓郁的树脂和湿土气味,竭力隱藏气息。她低伏身体,屏住呼吸,手指按压袋中箭矢,神经就像绷紧的弓弦,隨时准备爆发。 汗液从她脸颊滑落。她因此感到忧虑。 你可以利用湿土的气味,让它嗅不著你的汗水;你可以用丰富的临场经验, 尽最大的力量平復你的心跳,让它难以感知你的脉搏,但它仍可能发现你一一它对猎物的第六感,早已超过了单纯的视觉或听觉。 它、还有它们,乃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猎手。 同时,也是一个错误,一个彻彻底底的错误。 卡兰兹尔默然想到,某个失鸣者的后代-似乎是叫莫菲里德还是莫非里特———算了,怎样都好。 听他和他的同伴说,这些巨龙是太古时代的遗留產物。 那是个没有精灵的年代,当然也不会有人类-彼时的所有生物,都处於一种荒诞而扭曲的状態,就连小小的昆虫,也能长得比精灵还要高大。 在那种怪异的环境下,生物的体型膨胀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龙的体型自然也迅速膨胀,力量强大得无法想像。 可按理而言,当那个怪异的时代结束时,这些体態庞大的巨龙,也当隨那个时代一起,化作歷史的尘埃才对。 它们巨大的身躯本应被新世界的法则所淘汰。 但它们活了下来。 数位龙王带领他们的族群,从大自然的绝罚中逃之天天。 更糟糕的是,这个世界已然经歷了数次毁灭与新生。 山川变迁,生物更替,文明兴衰,终於,属於我们精灵的时代来临,终於, 我们精灵的时代开始衰颓· 可这些巨龙这些畸形的怪物它们的数量数次锐减,却始终如瘟疫一般,紧紧附著在这片大地上,顽固地拒绝消亡,並一次次地捲土重来若这一切都是事实,那它们.——该是多么顽强,多么可怕的生物啊—! 它们是自然法则的异类,是整个世界的病变。 卡兰兹尔咬紧牙关,心中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 就在这个瞬间,阳光忽然被遮蔽了,湛蓝的光芒隱没在幽暗的阴影之中。 蓝龙张开双翼,並向侧后方回头。 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空气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寒意笼罩,肃杀的气息无处不在。 卡兰兹尔的身体几乎无法自控地绷紧,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刃悬在头顶她的瞳孔瞬间缩紧,持箭的手渗出冷汗。 被它发现了? 不,不! 还没有,它还没有发现我们。 剧烈的心跳声有如阵阵惊雷,不断敲击著卡兰兹尔的耳膜。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要射箭拜託,不要射箭! 卡兰兹尔下意识地在心中祈祷,希望那些同伴能够听见她的心声。 然而下一秒,那破空的呼啸声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 一支箭矢自暗处射出,带著无法回头的尖锐声响直衝出去。 那一瞬间,卡兰兹尔只觉得头皮发麻,体內流淌的每一滴血,也好像要凝固起来似的。 她暗骂道: 该死!该死! 你们做出了多么愚蠢的举动! 你们是精灵,你们的五感生而敏锐,可你们敏锐的感官,莫非在与人类的“友好交流”中消磨殆尽了吗? 卡兰兹尔抖擞尖耳。这是她愤怒时的一种表现。 如果有共鸣就好了。 如果有共鸣,我就能阻止这一切了。 不,我在想什么?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卡兰兹尔猛地甩开那些在脑海中盘旋的杂念,神经立刻紧绷成一根钢丝。龙不会给猎物自省的余地。 暴怒的吼声隨之而来,那声波犹如雷霆般在空气中炸响,震得她身体发颤, 几乎要丧失对弓弦的掌控。 蓝龙在宣告它的愤怒。它在命令我们这些挑者滚出来,迎接它的审判。 那便如它所愿。 卡兰兹尔下定决心,以最快的速度挽弓搭箭。 她的动作嫻熟而流畅,仿佛將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了她的骨髓之中。 坦白讲,她对她的同伴没有信心,心底也有一丝犹疑, 她想,我干嘛要替这些人去死? 我还很年轻,我本该优哉游哉地享受我那漫长而悠久的生命。 —但我绝不会临阵脱逃。 我是卡兰兹尔。 吾族仅存的战士之一。 树梢猛烈颤动,一道矫捷的身影从幽影中疾掠而出。卡兰兹尔以优雅的姿態腾跃而起,妙曼身影在斑驳的阳光下划出一道惊艷的曲线,几乎是在半空中停滯了一瞬。 精灵狩猎的第一法则:必盲龙眼。 卡兰兹尔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在一瞬间同时射出三支箭矢。 它们的飞行轨跡堪称完美,几乎毫无偏差,直指那头巨兽的双眼。 然而蓝龙根本不將这几支箭矢放在眼里,它那冰冷而蔑视的目光仿佛在嘲笑这场微不足道的反击。 在它看来,这些小小的箭支,无论瞄得多么精准,都不会对它构成任何威胁事实也的確如此。 当箭矢即將到达它的面前时,蓝龙忽地扇起翅膀,一股强大的风压瞬间席捲开来,狂风如同一堵无形的墙壁,硬生生將飞来的箭矢击得偏离了原本的轨跡。 几支箭矢在强大的气流中失去力量,似枯叶般飞舞,隨后无力地坠落在地。 果然不行么。 卡兰兹尔心中一凛,紧接一击翻滚,卸去落地时的大半衝击力。 她回忆精灵狩猎的另一条法则:以排山倒海般的连射压制巨龙。 可我孤身一人,如何做到这点? 她想,即便算上其他人,也无济於事的。 她很清楚,哪怕共鸣还在,单凭他们这些人也绝无杀死面前这头巨兽的可能。他们必要付出一些无可奈何的代价,换取多数人的生存。 论到我成为这个代价了。 “快走!”卡兰兹尔嘶声怒火,“不要做无用功!” “卡兰兹尔,我们不会—” “都给我滚!” 我们不会拋弃你,我们是休戚与共的同胞一一少说这些没有营养的屁话了。 背过身去,离我越远越好,这是你们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也是我报答你们收留我的唯一方式, 卡兰兹尔一面想著,一面尽最大的毅力压榨自身体能,强行与蓝龙周旋。 蓝龙速度的快得令人室息,她每秒都要保持高度的警觉,凭敏捷的身手,在灌木与树林空隙中穿行。 与北方森林的巨树相比,这里的树木太过瘦小,无力阻挡蓝龙的挥击与衝撞,但它们的树冠至少压抑住了蓝龙的飞行本能,没让它一言不合便振翅高飞。 卡兰兹尔有信心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规避掉蓝龙的大部分致命攻击, 可如果这头凶悍无比的怪物自空中向她扑杀而来,那她只能象徵性地射出几支箭矢,试著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捍卫尊严了。 然而,这一刻迟早会到来。 这是一场没有胜利可言的战斗,但她仍会站到最后一刻,射出最后一支,哪怕它只是徒劳地划过天际,她也绝不会在这头怪物面前屈服。 而现在,她的箭袋已经空空如也了。 没有了箭,手中的弓显得轻如鸿毛。 並且,她的身体也已耗至极限。 卡兰兹尔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在痛苦地抽搐,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子沿著喉管与胸腔与刮擦。 幸好,我还有那么一点长进。 卡兰兹尔自嘲一笑。 她想到了阿斯让,那个时候,她连一根箭矢都没有射出去过。 今时不同往日。 卡兰兹尔微仰起头,倾听蓝龙低沉的咆哮。 那声音沉闷而有力,迴荡在密林之中,仿佛在宣告她的死期。 当一切归於沉寂后,蓝龙以极尽傲慢与轻蔑的姿態朝卡兰兹尔漫步而来。它没有急著扑杀猎物,而是用那冰冷的龙眼死死锁定著她,仿佛是在欣赏猎物垂死挣扎后的丑態。 这么说来,它刚刚有过一顿饱餐。 也不知道是哪些倒霉鬼有幸进到它的肚皮里。 或许是我这些天来一直追踪的教团混蛋? 他们活该。 下一秒,巨龙投下的阴影將卡兰兹尔的身影尽数遮蔽。 卡兰兹尔用最后的力气挺直了脊背,疲惫的眼中闪过一抹坚韧,然而,令她匪夷所思地是,这头蓝龙出於某种未知原因,竟在最后关头忽地退却了。 它微张双翼,不再关注卡兰兹尔,反而开始警戒四周,沿著来时的方向缓缓后退。 它认出了我,卡兰兹尔想,而我也认出了它。 它是那天晚上將某个人类村庄搅得天翻地覆的食人蓝龙,而我与那个会子手协力將它赶跑不,还是坦诚些吧,我並没有派上多大用场。 不错,能让这头蓝龙感到迟疑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也就是说,因为有他,我才能莫名其妙地捡回这条命。 多么愚蠢的笑话这头蓝龙担心我是诱饵,所以放过了我? 卡兰兹尔呆坐原地,长长吁了一口气, 她没法相信自己居然能因这种荒唐的误会倖存下来。 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龙不是这么胆小的生物,这背后一定还藏有某种不为她所知晓的深层原因。 但现在,还是別想那么多了吧。 森林中潜藏的危险可不只有单单一条蓝龙而已。 稍事休息后,卡兰兹尔强撑身体,回收那些尚可一用的箭矢用以防身。 与人类不同,漆黑而静謐的夜晚才是属於精灵的最佳狩猎时间。 凭藉出色的视力,卡兰兹尔非常容易得猎到了一条无毒绿蛇,额外附赠一只兔子。 很好,是时候施展我们精灵一族沉淀了数万年的精妙厨艺了。 卡兰兹尔仁慈地帮了绿蛇一把,用力將它嘴里的兔子推入它的喉咙深处,接著,毫不留情地抢起手中的木棍,朝蛇头狠狠砸下。绿蛇连最后的挣扎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她送上了西天。 看著它僵直的身体,卡兰兹尔抬手抹去额头的汗珠,心里涌上一丝满足。 晚餐有著落了。 她了点时间,用她学到的土办法,挖了个无烟灶,並用树枝架起绿蛇的户体,掛在火上慢慢烤炙。 蛇肉的皮脂在火焰的烧烤下逐渐变得金黄,空气中仿佛瀰漫著一股诱人的香味。 试试我的手艺。卡兰兹尔满意地看著自己辛苦烤出来的美味,心里充满了期待她舔了舔嘴唇,用力咬开蛇肉。 刚入口时,那焦香的外皮和鲜嫩的肉质似乎还不错,但下一秒,她便立刻变了脸色。 扎嘴的毛髮与夹生的腥肉令她剧烈地呕吐起来,差点把手里不可名状的混沌“美食”扔进旁边的草丛里。 “呕一一忘给兔子拔毛剥皮放血了—· 我刚刚在想什么? 卡兰兹尔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懊恼地嘆了口气,满脸写著“我怎么能这么蠢北没有办法,她只得重新动手,把兔子剥皮、放血、清理乾净。接著,她又小心翼翼地处理蛇肉,將烧糊的部分去掉,跟著兔肉一同放回火上,做起“回锅兔肉”与“回锅蛇肉”。 待到填饱肚子,她便毫不迟疑地站起身来,快速收拾营地,將弓与箭重新別在腰间,確认自己一切装备就绪。 没必要在这耽搁太久,也没必要去找那些“同伴”,我已掌握了足够的情报,只要再多些耐心,我一个人也能圆满完成任务。 她能嗅到那种味道,独属於天神教的臭气,始终在这片森林附近打转。 第282章 眠棺 第282章 眠棺 果然,这里死了人。 黎明时分,微风將一股死亡的气息带到卡兰兹尔的鼻端。她皱起眉头,顺著味道悄然前行,没用多久,她便抵达了气味的源头。 清晨的光线如雾般笼罩在这片满目疮的土地上,照出一片废墟般的场景。 卡兰兹尔站在林地的边缘,目光冷静而锐利,扫视著四周。 她看到周围的树木像被巨力碾过的草芥,成片成片地倒伏在地上,心中有了判断: 蓝龙是从空中发起的突袭,天神教的后勤运输队反应不及,很快便在一片混乱中走向破灭与死亡。破碎的马车、散乱的物资,以及那些已经扭曲的尸体,无一不在诉说蓝龙的袭击有多致命。 而在这一眾残骸中,有样东西深深吸引住了卡兰兹尔的目光。 那是一口镶嵌著黄金与宝石的奇妙棺木,它在初晨的光线中闪烁著淡淡的光芒,精美而神圣,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棺木表层铺就马赛克玻璃已然残破不堪, 不仅让棺中少女白皙纤细的手臂突兀地暴露在散发腐臭的空气里,还把她那触之微凉的手臂割出了淡淡的伤痕。 她还活著,虽然体温有些低,但她依然活著。卡兰兹尔能从她的手腕上感受到微弱的脉动。微弱但坚定。 “什么人?什么人在那?” 卡兰兹尔微微动了动耳朵,向声音的源头望去。 一个將死未死的神官葡匐在地上,模样虚弱无比。 “人?”卡兰兹尔摇了摇头,弓弦於她手中弯出致命的弧度,“我不是人, 而是一名精灵—是你们口中与龙一样可憎的低贱怪物。” 长箭应声离弦,刺入神官眉心。 卡兰兹尔没有掉以轻心,她低下身,谨慎地检查起神官的尸体,然而令她颇感奇怪的是,这神官虽然遍体鳞伤,但唯一在他身上造成致命创伤的,却是刚刚由她射出的那支箭矢。 卡兰兹尔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喝下了天神之血,在蓝龙面前保下了这口棺材,並且没有像其他几个神官一样悽惨死去,只是天神之血的副作用很快找上了他,他变得无比虚弱,同死人没什么两样。 所以,这口眠棺应该是被他敲碎的,卡兰兹尔想,但他仍然保留了一丝理智,晓得少女身上那些未经稀释的天神之血,只会进一步放大他的痛苦。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卡兰兹尔站在破损的眠棺前,手托著下巴,陷入沉思。 她的目光落在棺木的缺口上。少女的手臂静静垂著,仿佛时间已经停止。 要带著棺中沉睡的魔女离开吗? 这个念头在卡兰兹尔的脑海中转了一圈,马上又被她否决。 她並不是一个习惯带著累赘行动的战土,並且她也没有能力带著一个昏迷的人隱秘行动。 想清楚后,卡兰兹尔果断行动起来。她先了点时间处理神官的遗体,用树枝和土將他埋葬在附近,儘可能掩盖这位神官的真正死因。 接著,她选定了一棵高大而茂密的树,攀上树冠,坐在那里守株待兔,静候天神教的援军。 由於蓝龙压倒了不少树木,因此这棵树上的视野变得极为开阔,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隨著时间流逝,空气中的龙臭渐渐消散,一群野狗伺机靠近。 它们循著尸体的气味前来觅食。 卡兰兹尔眯起眼睛,弓弦微微一抖,几支箭矢迅速射出,驱散了这群飢饿的野狗,並把跑得最慢的那只变成了晚餐。 准確点说,是那棺中少女的晚餐。 人的生命脆弱无比,三天不喝水会死,七天不进食也会死。即使是魔女,也无法逃脱这些基本的生理法则。相比之下,精灵的生命力则要强大得多,但她没有时间去自夸这一点。 她熟练地处理了野狗的户体,取出最嫩的部分,煮了一锅简陋的肉汤。 汤水冒看热气,而她的目光也再次落在那口奢华的棺材上。 经过仔细检查,卡兰兹尔发现这口精致的圣女眠棺似乎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打开。为此她忍著噁心,把附近那些残缺的户体搜了个遍,试图找到那把钥匙。 结果让她失望,钥匙根本不在。 大概这把钥匙已经隨著某人的户体一起进了蓝龙的肚子?难怪那个神官要把棺木上的马赛克玻璃砸碎。 无奈之下,卡兰兹尔只得冒著令人起疑的风险,小心砸开棺木上的马赛克玻璃。 但愿这不会引来更多麻烦卡兰兹尔扶起棺中沉睡的魔女,將煮好的肉汤缓缓餵进她的嘴里,儘量让她摄入足够的营养以维持生命。 顺带一提,精灵多为鸟派,其次便是猫派,而她则是为数不多的狗派。同胞们说她身上散发的气场太过强势,以至於大多数动物都避她如瘟疫,幸好,还有狗会朝她摇尾巴,不然她可要怀疑自己身上的精灵之血究竟纯不纯粹了。 不招动物喜欢的精灵....简直闻所未闻。 总之她不吃狗肉,为了不浪费食物,她还把那条野狗剩下来的部分葬在了某颗树下,甚至轻轻拍了拍土面,叮嘱它下辈子一定要做条好狗。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卡兰兹尔重新回到了树上。 她紧闭双眼,压低心跳,放缓呼吸,进入了一种接近休眠的冥想状態。这种状態能让她在节省体力的同时保持高度警觉。 她依靠最原始的听觉,感知四周的一切动静,空气的流动、风吹过树叶的声响,甚至远处猎物的脚步声,仿佛都能在她的意识中清晰浮现。她沉著应对,准备隨时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据说有极少数精灵能够依靠这种方式,在离巨龙眼皮底下隱蔽自身存在。 卡兰兹尔自认没有这种传奇般的定力,也从未看见过哪个精灵拥有这种定力,毕竟直面巨龙的时候,他们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进入应激態一一心跳加速, 血液沸腾,肌肉绷紧。 这是生物面对极端危险时的自然反应,即便是再沉著的战士,在巨龙的威压面前,也无法完全压抑住这份本能。 因此,这种传言更像一种夸大后的传说。 但无论如何,只要我保持这种状態,任何人类都別想轻易发现我。 至於那头蓝龙· 卡兰兹尔默默想到,既然那头蓝龙吃饱喝足了,那它应该会在某个隱蔽之处睡上两到三天,修復体表的创伤,不过,这不是绝对的,它隨时可能折返,將眠棺中的魔女吃掉。 那个男人在它脸上留下的巨大伤痕,光靠几顿“美餐”提供的能量,怎么可能恢復过来?也许过了今天,它便会在强烈的飢饿感中迅速甦醒,以远超往日的狂暴姿態,吞噬眼前的一切生灵。 想到这里,卡兰兹尔只能希望天神教的援军能够早日到来。 如果他们放弃了这位魔女、放弃了这条路线,那她的所有努力都要前功尽弃。 而她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事实证明,她没有白等。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忽然起了一丝异动。 起初只是一阵细微的动静,似乎风在拨动树叶,但那股声音很快变得清晰。 是脚步声,有人在向这边靠近。 卡兰兹尔的耳朵微微一动,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睁开眼晴。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了眼前的树叶和枝条。 树木之间的阴影中,几个人影渐渐显现,破坏了林间的寧静。 是魔女,而且是脸上纹著泪痕的魔女。 她们终於来了。 卡兰兹尔沉住气,默默观察。 “瞧你出的烂主意,姬恩!”走在正中间麻雀脸魔女埋怨道,“我们现在天天都在干这种吃力不討好的烂活!” “噢,莱瑞拉,你猜猜看,没有我出的“烂主意』,我们的下场会不会比现在糟糕?”姬恩满脸不悦,“谁能想到?凯萨琳大人居然真的准备让那满嘴跑火车的疯丫头做她的继承人?凭什么?那样的小鬼怎能服眾?” “她擅长火系魔法。”队尾的魔女用难听的沙哑嗓音说:“我们早该想到的, “凭什么擅长火系就可以,擅长其他属性就不行?”姬恩说,“再说擅长火系魔法的魔女大有人在!她们能忍受区区一个小屁孩儿爬到她们头上,对她们发號施令?” 莱瑞拉幽幽地抢答道:“还有一个原因。她是处女。” “哈?这种无聊透顶的理由———?!”姬恩气不打一处来,话都说不全。 “我记得以前她跟我说过,她要当法兰的女王,”莱瑞拉回忆道,“当时我只以为她又在说瞎话了,可现在想想也许这並不是她的妄想。” “你的意思是—这话是凯萨琳大人对她说的?” “很有可能。”莱瑞拉点了点头。 “她是一个包装精美的商品。”玛莉提丝嘶声说道,“凯萨琳大人想把她赏赐给未来的法兰之主。” “赏赐。”姬恩品味起这个词语,“把一个魔女,赏赐给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也就这些土包子会爭相投靠我们了。”莱瑞拉不无讽刺地说道,“你没听他们说吗?他们的血统要比城市贵族纯粹得多!他和他们的祖先只是假意投靠圣都,无时无刻不在怀念伟大的先王。” 姬恩活动了下手指,“哈,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怎么没见他们为心中的先王尽忠?” 玛莉提丝默默指了指眼前的废墟,“他们確实尽忠了。他们死了。” “噢,確实。” 三个魔女径直朝眠棺走去,脚步坚定,显然没有太多犹豫。她们的气场冷酷而肃杀,仿佛根本没有將四周的残骸与死亡放在眼里。 姬恩率先发话:“真让我吃惊,我们的『圣女”居然还活著—幸好她活著,否则我们就只能拿龙头回去交差了。” “別假的,你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莱瑞拉表示不满。 姬恩不屑地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我不就是隨手杀了几个行踪可疑的精灵吗?又没把他们往死里追。” 她的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轻蔑,仿佛精灵的死活在她眼中微不足道。 卡兰兹尔心中猛然一凛,手指本能地伸向了箭袋。 魔女口中“行踪可疑的精灵”,毫无疑问就是她的同伴。她的怒火在胸中升腾,几乎无法抑制住射出箭矢的衝动。 不.还不是时候卡兰兹尔痛苦地紧拳头,指甲几乎刺入掌心,为死难的同伴送上哀悼。 树下,魔女们的交谈还在持续。 “可你依然耽误了好几个小时”莱瑞拉说,“你这该死的杀人狂。” “彼此彼此。” 姬恩摆了摆手,隨后又忽地抬起头来。 玛莉提丝见状,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有种奇怪的感觉,”姬恩皱了皱眉,神情略显疑惑,“我总感觉那些精灵好像阴魂不散似的,总在盯著我们看。” 卡兰兹尔的心猛地一跳,立即屏住了呼吸。她的身体紧贴在树干上,努力让自己融入周围的阴影之中,不发出任何声响。姬恩的感知力比她预料的要强,但好在,姬恩並未锁定她的具体位置。 魔女环顾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只是错觉,便不再多说什么。 藏於树间的精灵稍稍鬆了口气,暗自庆幸这些魔女並没有因为棺木上的破损痕跡而怀疑到她头上。 显然,她们更急於完成任务,当即用魔力抬起棺中少女,马不停蹄地回去交差。 卡兰兹尔从树上轻盈地跃下,悄无声息地潜行在魔女们的身后。 到了下午,周围的树木和灌木丛变得越来越稀疏,卡兰兹尔意识到继续追踪可能会暴露自己,最终停下了脚步,放弃了尾隨的打算。 她並不是无功而返,正相反,她从这些魔女的谈话中得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姬恩,把『圣女』带回去后,我们必须马上行动,解决森林里的蓝龙。如果你还要做些无意义的消遣·—” “放心,时间还很充裕,我们完全有能力在教主搬过来前解决这头龙。” “.—.不敢相信,世上居然会有你这样的烂人。” 第283章 鹅肝与血 第283章 鹅肝与血 “卡兰兹尔!你—你还活著—!” “我当然活著。” 卡兰兹尔嘆了口气,声音略显疲惫。她问英格洛几人未归,隨后便和英格洛一起陷入沉默。逝去的同胞让人悲痛不已,但卡兰兹尔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传递情报,以免他们白白牺牲。 她很快就將自己打探到的情报告知给阿斯让。 然而,接到情报的阿斯让却有些犹豫,他应不应该將这个消息儘早通知给玛拉呢?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法莉婭表示不能理解,“如果知情不报,最后担责的人是我们。” 阿斯让皱了皱眉,陷入沉思:“玛拉是个急功近利的魔女,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很可能会在准备不当的情况下————·嘶????!!” 话音未落,他便痛呼出声。只因法莉婭与梅一左一右,同时捏住了他的耳朵,反覆向外拉扯! 原本阿斯让作为法莉婭的“御用文书官”,只要提笔帮她这个小懒癌书信一封,便能得到她亲力亲为的慰劳服务(这里仅指揉肩),然而这次,法莉婭非但没为他揉捏僵硬的肩颈,反而狠狠惩罚了他! “哎呀,以、你、对、她、的、了、解?你们的关係有这么好吗?”法莉婭故意拖长了语调,抑扬顿挫地问道,“你们该不会近距离接触过了吧?” “怎么可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阿斯让无奈地摆手抗议,语气中满是无辜,“是我表述出了问题吗?法莉婭,我没你们想的那么了解她,我只是—从她的言行举止中,判断出了她的为人。” “我能相信你吗?”法莉婭眯起眼睛,转而向梅问道:“梅,你这个撒谎精速速评判一下,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梅审视起阿斯让的双眼,缓缓点了下头。 “好哇!” 眼看法莉婭即將大发雷霆,梅这才出声解释:“法莉婭。我的意思是,他说的是真话。” “噢,是这样·——” 法莉婭鬆开手指,一边轻揉阿斯让红彤彤的耳朵,一边叫他不用担心,“只管照我的话写,有我在,就算出了问题,我也能带著你跑掉,反正你现在硬吃两三个魔法也不会有大问题,没错吧?” “会痛,非常痛。” “忍著!要是敢因为痛就离开我——.”法莉婭展示起她那小小的拳头,“我都不怕被你刺痛,你这个斗剑奴出身的傢伙,还敢拿痛说事吗!” “没法反驳。”阿斯让被法莉婭大胆发言震撼到了,隨即,他从肩膀上感受到了一阵轻柔的按压感,“你这样我没法写字,待会儿再按吧。” 这场小小的插曲让周围的气氛舒缓了不少,但阿斯让心底的担忧並没有因此消退。 当他跟隨依莲尼亚一道进城採买猎团必需的物资时,他將这封以法莉婭口吻写就的书信谨慎地交到艾芙娜手中,並嘱艾芙娜,务必让玛拉做好准备。 结果不能算坏,玛拉好岁忍耐了一些时日,不过,当又一批斗剑奴乘船抵达金月湾后,玛拉的耐心终於见了底。 自魔女接管世界以来,曾在诸王时代显赫一时的常备武装力量日渐凋零。 昔日的城防军脱去镶有国王徽章的统一制服,只在城市的街道中抓捕罪犯, 確保居民的安全与市场的繁荣。地方贵族们养的武装佣僕,不再需要跟隨他们的领主,承担起有关战爭的封建义务,而今,他们仅仅负责卫护主人,好让他们的主人能在虎视的农夫面前,永远维繫贵族的荣耀与权势。 在这种环境里,玛拉魔下的数百名斗剑奴,无疑是一股极具破坏力的强大力量。她敢肯定,那些一事无成,仅会种地的庄稼汉,绝无能力和这些久经训练、 刀尖上舔血的战士捉对斯杀。想像一下,一个手握锄头、满手老茧的农民,如何能在充满杀气的剑光下生存?他们缺乏训练,缺乏武器,更重要的是,他们缺乏斗剑奴们面对死亡时的强大定力。 “我只需要让这些斗剑奴大吼一声,再释放一个小小的魔法,便能让那些见风使舵的鼻涕虫纳头而降。”玛拉信心十足地向艾芙娜作出保证。 她目光如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而你们要做的,便是趁我高歌猛进之时,於那可憎匪首的必经之路上,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艾芙娜,我许你从我这儿挑选几名身经百战的斗剑奴,然后在必要时让他们喝下这个,他们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说罢,玛拉伸手从隨身的口袋中取出了一瓶小巧的药水瓶,瓶中的液体呈棕黑色,在光亮下泛著诡异的流光。 她將它递到艾芙娜手中,目光中折射出一丝神秘的期待。 艾芙娜盯著那瓶棕黑色药水,心中掠过一丝犹疑。她低声询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新品魔药?” “没错,”玛拉点了点头,“它能够激发斗剑奴们的潜能,使他们在战斗中获得超乎寻常的力量。有了它,就等於拥有一张出奇制胜的底牌。” “我听过一句俗语:强大的力量往往伴隨风险。”艾芙娜晃了晃手里的药水瓶子,谨慎道:“这些魔药的副作用是什么?” “副作用?尚不明確。”玛拉微微一笑,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尚不明確。”艾芙娜將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目光中涌动著复杂的思绪。 “所以,你可不要因为一时好奇而亲自试药啊?”玛拉半开玩笑地提醒道,“记住我的忠告,艾芙娜,这药只能给斗剑奴喝。” “斗剑奴的命也是命。” “挺有意思的玩笑话,艾芙娜,”玛拉笑说,“你还是和以前那样幽默。” “你不是认真的,对吧。”玛拉在艾芙娜的沉默中收敛笑容,艾芙娜,“你是魔女,不是人妻。说真的,那东西没那么重要,你可以回味,但別把它放在心上。” “拜託,別谈这个了,好吗?” “好吧,我猜你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可以理解。” 艾芙娜嘆了口气,將尷尬藏进心底。隨后,她凝视玛拉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问道:“告诉我,玛拉,难道你不觉得这种新式魔药有些奇怪吗?” “噢,何出此言?”玛拉挑眉论问。 “圣都的禁药表里,有一款魔药的功效,与之十分相似。”艾芙娜试探道,“你应该记得那款魔药的名字。” 玛拉玩味地看了她一眼,“我猜你想说—·天神之血。” 艾芙娜迎著她的视线,不置可否。她在揣摩玛拉藏在话语背后的真实想法。 “你想多了,艾芙娜,”玛拉再次笑道,“我们魔女向来与天神教势不两立,怎么可能让这种迫害魔女的东西重见天日?”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玛拉篤定道,“我们都知道天神之血是怎么来的。他们把我们魔女当成白鹅,把各种药草放在我们面前,逼著我们胡吃海塞,让本应存於我们子宫中的魔力长期处於激发態,诱使魔力彻底融入我们的骨髓与血液,而后,他们便能像剖开鹅肚,取出上等鹅肝那般,从我们体內贪婪地抽取带有魔力的血液,並美其名曰一一天神之血———“ 艾芙娜轻轻点头,“记得我头一次听闻这件事时,一连几天都没有好胃口。” “艾芙娜,我说严肃些,你刚刚说的这番话,无疑是在羞辱我,羞辱我的老师。”玛拉严肃起来,“你羞辱了一位身披紫袍的元老,並且还羞辱了这位元老身后的数位大魔女。” 艾芙娜针锋相对:“那你大可向魔女院检举我。” 玛拉盯了她好久,终於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会检举你呢?如无意外, 未来你肯定能接过斯泰西元老的紫袍,到那时候,我还希望你能多多帮我呢?如果我也能披掛紫袍,那我俩必能缔结牢不可破的攻守同盟啊。” “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艾芙娜低声呢喃。 “按部就班,便触之可得。”玛拉的言语暗含深意,“艾芙娜,千万不要以为,你能把这些魔药,连同天神之血,一併盛到魔女院的议事厅里。千、万、 不、要、那、千,除非你想去北方食雪,或者去南方食沙-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更可怕的下场,我甚至不敢在你面前明言,因为你一定会被我的话语嚇到。” “玛拉” “我们没有閒工夫关心她人死活,”玛拉说,“我们都该为自己著想。你懂我的意思吗?艾芙娜?你是一个聪明人,不可能不明白我要说什么。” “.———我明白。”可你要我对此无动於衷?我做不到。 “明白就好。”玛拉满意点头,“现在,收下这些药,然后隨我去挑选几个战绩显赫的斗剑奴—但愿我们能够圆满完成任务。” 艾芙娜不再多言,並当著玛拉的面,將其递来的魔药小心收纳好。 和我想的一样,有人要我和法莉婭交出投名状。这不难理解,毕竟,她们正是抓住了阿斯让的事跡,才敢把天神之血摆到檯面上,继而煽动焦虑,诱使多数元老默许其作为。 这是最好的情况了,反观最坏的情况恐怕那些人的势力已经迅速膨胀到其余元老不敢公开表示反对的地步了。 反对的风险若远远大於沉默的代价,那些想要发声的元老自然会选择闭口不言,以保全自身。 如果我能猜透这部分元老的想法就好了。那样我便可以尝试说服她们,要她们选派值得信赖的学生,登上蕾露元老的远洋船队,前往那片充满未知的新大陆,探索並支援圣都的未来。 —-往好了想,我能想到的事情,蕾露元老一定也能想到。以后抽个时间, 问问她的想法吧。 这里就先虚与委蛇。 艾芙娜望著玛拉的背影,缓缓跟了过去。 数日过后,玛拉带著一支浩浩荡荡的斗剑奴队伍,气势汹汹地朝著天神教的控制区域迈进。 这支队伍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成群的斗剑奴们按照团体角斗时的规则,以十人为一组,排成整齐的队列,腰间斗剑在白日的阳光下,齐齐闪烁著冷例的寒光。 这次行动,玛拉只携带了最低限度的补给,至於未来的物资需求,玛拉也早有打算。她计划在行军途中就地补给,通过劫掠乡里来获取所需物资。沿途的村庄、集市,甚至是孤零零的农舍,都可能成为她的目標。 她甚至没有要求城內的黑袍魔女为她提供必要的支援-比起斗剑奴,她更害怕那些黑袍魔女察觉到问题,威胁她的计划。 艾芙娜站在城头,久久不语,心中却如波涛汹涌。 剧烈的风暴,已在城头微凉的轻风中悄然酝酿。 下午,她將手头的最后一点工作交接给金月湾的城市议会,同时瞩託艾丝翠留守城內,但艾丝翠没有同意。 “如果可以,我想待在河畔庄园,与我那些陌生的同胞们待在一起。”艾丝翠的声音平静而坚定,神情也显得从容,但內心却有著深刻的情感波动,“我想说服他们,克服对大海的恐惧。” 艾芙娜沉默了片刻,目光与艾丝翠交匯。头一次,她从精灵的眼神中,体会到了他们深藏於內心的强烈情感。 她点了点头,带上艾丝翠,以及五名由玛拉点名挑选的斗剑奴,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河畔庄园。 得到消息后,阿斯让和法莉婭这边也迅速做好了准备。当晚,几人便按原定计划做好了分工。 由菲奥娜、艾丝翠、依莲尼亚,以及鹰狮团的大部分人手坐镇河谷地,及时驱赶、猎杀前来袭扰的绿龙,以及潜在的蓝龙。 而后由阿斯让、法莉婭、艾芙娜与梅四人带领少量精锐,在卡兰兹尔等精灵的指引下,赶赴那片棲息过蓝龙的边境森林。 “也带上我。” 一个小小的身影拦在眾人面前。 是海瑟薇。 第284章 虚影 第284章 虚影 这片森林棲息著龙,並且可以肯定的说,就在不久之前,这里爆发过一场人与龙的大战。 战斗的痕跡清晰可见,宛如一幅巨大的悲惨画卷在眼前铺展开来。大片的树木被龙的怒火摧毁,粗壮的树干折断倒伏在地,如同战场上倒下的土兵一般,排列得杂乱无章。 最为显眼的是散落在森林各处的巨大脚印。这些脚印深深嵌入泥土中,边缘清晰可见,內里的泥土被重重压实,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脚印中偶尔还能发现残留的血跡与人体组织一一有人被那头巨龙碾碎了。 而在这些脚印周围,隨处可见乾涸的血痕。它们早已凝固在树干和枯叶上, 泛著暗红的光泽。毋庸置疑,这些血跡有大半来自那头因受伤而变狂暴无比的蓝龙,魔女们用魔法侵彻了它遍布周身的坚硬蓝鳞,將它的血与肉自体內剥离,黏在枯木与土壤里,並向外辐射著惊人的魔力。 海瑟薇很熟悉这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她用颤抖的声音念出那些魔女的名字:“莱瑞拉、姬恩、玛莉提丝—— 阿斯让將海瑟薇拉到一边,不让她过多接触这些残余魔力。要知道,魔力可以传递情绪,进而影响到那些心智尚不成熟,或者过於感性的魔女。阿斯让不清楚那些魔女是抱著怎样一种心態猎杀蓝龙的,但看法莉婭等人的表情,这些残余魔力中隱含的情绪必然不大妙。 在复杂的战局中,如果魔女不去刻意避免,那她们施展出来的魔法儿乎肯定会误伤友军,反观那几个魔女,有哪个不是轻贱人命的货色呢? 就在阿斯让想著该对海瑟薇说些什么时,几名隶属於鹰狮团的猎人找上了阿斯让。 “您觉得天神教的教主还会从这片森林中经过吗?”一名猎人问道,“这地方—太过阴森了。” 阿斯让迅速斟酌了一番,给出自己的见解:“会的。” 初次接到消息时,他便与法莉婭探討过此事。法莉婭阅书无数,眨眼就掏出了一本有关法兰的古代歷史书,指著其中一页,自信满满地说道:“天神教心心念念的那位贤王,当年正是沿这条路线,从法兰一路行至伊斯巴尼亚,並在並在-噢,並在这儿附近,成功討伐了那头名为阿兹尔略的蓝龙之王。假如卡兰兹尔没说胡话,那位教主確要穿过这片森林,那他肯定不会轻易改变路线·-阿斯让,这是一场悼念“贤王”的朝圣之旅——这些天神教的人真会作秀。” “反观魔女,连作秀都懒得作。” “喂!你这混蛋,站在哪一边啊?!” “我只是实话实说。” 没错,这是一场作秀朝圣,所以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要把盘踞在这片森林中的食人蓝龙彻底消灭。 不过,那头蓝龙真的被他们解决了吗? 阿斯让相信卡兰兹尔的判断,曾棲身於此的蓝龙,正是他们那晚遭遇的恐怖存在。 那头蓝龙要比角斗场里的蓝龙强出很多,至少很谨慎,很耐打一一阿斯让对此有著极为深刻的体会。 而且,考虑到它很可能是从独眼狂龙凯鲁斯·莫诺克拉斯手中全身而退的那条蓝龙,那从数名魔女的包围中逃走,也就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不要再说閒话了,”卡兰兹尔低声喊道,“我们应该抓紧时间,找个隱蔽的地方搭建营地不然你们就只能和我们一样,掛在树上睡觉了。这对你们人类..” “我们有这个。”阿斯让拿出睡袋。 几个睡袋,外加几个魔女特供的吊床,便解决了最基本的住宿问题。至於食物,也並不算大问题。森林中资源丰富,隨处可见野果与会动的肉,顺手还能採到驱蚊的植物。 无奈魔女们吃不得一点苦头,一连几天都在抱怨:吊床不够舒適,森林中的湿气太重,食物不够可口,甚至连风吹过的声音也成了某人嫌弃的对象,她觉得这是在闹鬼,害她不敢睡觉。 精灵们就没这么多事了。即便夜晚降临,他们依旧保持著高度警觉,轮流巡视森林,以免漏掉任何与天神教相关的讯息。 隶属於鹰狮团的几个老猎人还是老样子,不管多无聊的状况,他们都能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乐子打发时间,並且这些乐子总是伴隨看赌注而生。 就在刚才,还有人跑来邀请阿斯让参与他们的斗虫游戏:他们会在野外抓来各种小虫子,然后让它们在临时搭建的“斗技场”中互相搏斗,最后赌哪只虫子能够胜出。 反观玛拉交给艾芙娜的几个斗剑奴,则比精灵还要沉默寡言,他们从不参与任何閒聊或互动,偶尔会用暗含杀意的眼神盯著那些找他们打趣的老猎人。 阿斯让无时无刻不在提防他们。他们是玛拉派来的眼线,同时也是一封投名状,如果不接,恐怕法莉婭和艾芙娜便会成为圣都元老们的下一个目標。 这种情况下,法莉婭居然还有閒心思向阿斯让撒娇。 “阿斯让,你不觉得他们和你很像吗?” “像吗?” “以前的你,简直和他们一模一样。”法莉婭习惯性地朝他施压,“总是一副对我爱答不理的样子,如果我不主动找你,你的嘴能闭一整天。” 不然还能怎样?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一些不好的想法,隨时准备实施。真不知道你这傢伙是怎么想的,居然敢把房子里的所有钥匙都交给我,就不怕我喂,等等,我说法莉婭,你该不会很期待我那么做吧? 阿斯让轻嘆一声,回道:“法莉婭,你靠太近了。” “?”法莉婭猛然瞪大眼睛。 “你不是要在別人面前保持你身为主人的威严吗?”阿斯让淡淡道,“你现在的样子很不威严。 法莉婭简直要被这话气晕,转身將阿斯让晾在一边。 阿斯让回望那几个斗剑奴,一句话也没说。 玛拉拋来了几个烫手山芋这几个斗剑奴显然对魔女抱有极深的敌意,而且把这股敌意藏得很深。而我之所以能看穿他们的內心,是因为曾经的我和他们同属於一类人。 当时的我只想找个魔女一了百了,为我遭受的苦难画上一个潦草的句號。可后来我遇到了法莉婭,遇到了很多值得我珍惜的人,同时也遇见了绿龙之王那堪称毁灭性的强大力量。 魔女固然可恨,但这个世界的人们不该陪著魔女一起灭亡。 —有个问题。 我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的? 是法莉婭改变了我吗? 我的確是个好色的人,我可以为了她,为了她们卸去那份沉重负担,但我·真的是那么伟大的人吗? 凭我的力量,去撼动、去改变这个病入膏盲的世界? 就因为我是一个穿越者? 我. 你能做到。 .嗯? “谁?”阿斯让皱了皱眉,看向吊床上的几位魔女,“你们刚刚有谁说话了吗?” 几名魔女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全都摇了摇头。 “没有哦,”影梅探头说道,“你该不会出现幻觉了吧?” “.—.幻觉。” 影梅伸出手臂,悄声道:“来吧,找个地方嘬我两口。” 或许真是这样.. 阿斯让心有疑惑地跟著影梅离开。 等两人走远之后,艾芙娜才向独自生闷气的法莉婭问话:“你不跟过去吗?” “哈!我为什么要跟过去?”法莉婭了脚,“你要是在意,你自己跟过去不就好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在闹矛盾,能不能成熟一点。”艾芙娜嘆道,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又吵架了?” “.——那倒没有。”法莉婭呢喃道。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不关你的事。” “难道你不觉得,我比梅更可靠吗?” “法莉婭,我將坚定不移地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出谋划策,”艾芙娜说“我保证。” “我法莉婭老师,我去帮你监视他们!”海瑟薇忽地从吊床上蹄下,一下没了人影。 “喂!你——!等等——! 法莉婭很想追上去,但最终还是呆在原地,一动没动。 “不也挺好的嘛,法莉婭,有人主动替你分忧,你该高兴才是。”艾芙娜不无讽刺地说道,“我作为姐姐,也想替你分忧呢。说说吧,你们又在闹什么?等到了明天,不,可能再过几分钟,精灵们就会带来天神教的消息了。” 很久之后,法莉婭才艰难地开了口:“我——” 也就是这个时候,心灵受到重创的海瑟薇一脸呆滯地走了回来。 无人的角落里,影梅舔了舔手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调皮的笑意,“哎呀,法莉婭居然没追上来?” “嗯。” “要是她追上来了,又得要我和她一起『点到为止』了,”影梅呵呵一笑,“如何,感觉好受些了吗?” 阿斯让抹了抹鼻子,有些尷尬,但精神上的紧张確实有所缓解。 “好多了,”他低声答道。 但內心深处,仍有些许不安没法完全释怀。 阿斯让回想起那一瞬间的混乱,他的確听到了一些不真实的声音,就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他开始怀疑,自己真的会因为这种事情而產生幻听吗?这未免好吧,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斯让有些难堪地嘆了口气,略微沉默之后,他抬起眼,朝影梅望去:“可能囉嗦了点,但我还是想再问一句———你还好吧?” “有一点点不好呢我感觉那个人又在蠢蠢欲动,”影梅的声音有些低沉“所以才需要你帮我抑制一下。” “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认真的。”影梅说,“不过现在好多了哟。” 我信了。 “你呀,明明嘴上说著要改变法莉婭,但有时候又会无底线地宽容、放纵她。”影梅微微侧头,嘴角露出一丝狡点的笑容,半真半假地调侃道,“她要是再敢捉弄你,拿你好玩,你就应该狠狠打她的屁股,不然梅会吃醋的哦。” “—你不也玩得挺开心?” “一点都不开心哟?我可是被法莉婭迫害的弱小魔女啊。”影梅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好了,回去吧?不能让法莉婭等太久,也不能太鬆懈了呀。” 你看,还说你没有乐在其中。 阿斯让轻轻摇了摇头,跟上影梅的脚步。 当他们回到营地时,法莉婭仍然站在那棵树下,双臂交叉在胸前,整个人笼罩在一股凛然的气势之中。她的眼神冷得像头髮怒的巨龙,目光锐利得仿佛可以將人刺穿。她一言不发,双眼如炬,死死地盯著阿斯让,似乎在质问他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一个解释。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她的怒气而变得凝重起来。营地中其他人不由自主地远远避开,生怕被这股无形的压力波及。 另外,不知为何,海瑟薇居然没有避开这股压力,反而呆滯地站在她身旁。 阿斯让没有躲闪,直面法莉婭充满寒意的目光,心想,等事情了结之后,我会狠狠打你屁股。 “唉。”艾芙娜摇头一嘆,心中莫名感慨。谁能想到?法莉婭居然能想到那种脑迴路清奇的鬼点子呢? 靠“点到为止”的做法,確立主从关係,真亏她想得出来。 我没辙了,你俩接看冷战吧!別把我牵扯进去就好。 艾芙娜躺进吊床里,开始集中精神,静静感受这片森林深处的脉动。 她的思绪渐渐沉入大地,意识像一条无形的线,向下蔓延,穿透了地表层层的泥土与岩石,去寻找那隱藏在地下的条条水脉。水脉中充盈的水元素將成为她致胜的杀手。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营地里除精灵外的大部分人都已睡去。 艾芙娜想,反正有精灵在,轮不到我守夜,不如再睡一会儿。精神与魔力同样重要。 然而,当她重新合眼时,她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餵?” 她直起半身,朝下方望去。 “奇怪” 她无法理解,阿斯让的身上,为何会有一股陌生的魔力? 是...圣树的魔力吗? 阿斯让从熟睡中醒来,他以为自己醒了,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梦中梦。 有人—.不—一道有著人形轮廓的虚影,正坐在他身边,凝视著他。 第285章 伟大的存在 第285章 伟大的存在 这下真闹鬼了。 阿斯让心中一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四周的黑暗和诡异的气氛却让他的心跳加速。 如雾般的人影散发著淡淡的流光,顺著雾气的扩散与收缩,缓缓地流动、旋转,闪烁柔和的光晕。 这光晕时而明亮,时而黯淡,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又如同清晨林间的薄雾,给人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最重要的是,它没有五官,整个形体似乎隨时都会被风吹散,却又固执地存在於他的视野中。 阿斯让凝视著这道人影,心中突然有了个想法。 拋去那异样的人形轮廓不谈,这种半透明的薄雾,给人的感觉,与魔女们施放的魔力极为相似。 待在它身边,就仿佛置身於寧静的湖畔,內心的一切不安与疑虑都为之抚平,就连思绪都变得清晰而纯净。 阿斯让感到自己的感官被无限地放大,每一丝微妙的变化都能清晰地捕捉到。微冷的空气中瀰漫起了淡淡的香,死寂的林间传来轻柔的风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寧油然而生,某个时刻,他几乎感觉自己已与天地万物有了某种连结。 但那人影始终默然无语。 它肯定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我听不见, 就在阿斯让如此想著的时候,面前那道虚影有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它抬起了它那如飘带一般的手,朝阿斯让的方向缓缓延伸。淡淡的光芒在其臂间闪炼,如同千万只萤火虫组成的流光,阿斯让犹豫了一下,最终鼓起勇气, 触碰这道光芒。 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温润而澎湃的能量迅速传遍阿斯让全身。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引导到了另一个空间,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幻,並且,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脚下大地就已融成了水一一咸咸的海水。 熟悉的室息感包裹阿斯让全身,然后,更大的恐怖笼罩了他的思绪。 龙, 巨大的龙, 穷尽“巨大”一词承载力的龙,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海之主欧切诺婭。 原来是这样·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迅速拼接。阿斯让想起来了,最开始的时候,正是救了自己。 那时他在茫茫大海中遇险,孤独无助地沉入海底,在生与死的交界线上,从一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 就在他即將完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一道温暖的光芒透过黑暗的海水,照亮了他周围的空间。他勉强睁开双眼,看到一双巨大的、闪耀著磷光的眼晴正注视著自己。 是海之主,將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棲於大海深处的龙王,以其无上伟力扭转了自然界的浅层规律,模糊了生与死的界限。 阿斯让感觉到一股温暖的能量包裹著自己,逐渐驱散了寒冷与室息。他不再朝幽深的海底坠落,而是被那股力量轻轻托起,朝著明亮的海面不断上浮。 在他上升的过程中,无数对他感到好奇的海龙一路为他送行。 毕竟,即使是风平浪静的奇蹟之海,也鲜少有人类船只会经过这片无岛的中心海域,能在这里溺水的愚笨人类,更是少之又少。 它们以玩闹与尽责並存的心態,將阿斯让送至这个故事的起点一一那个与圣都隔海相望的,培养斗剑奴的小岛。 阿斯让站在岸边,听海风捎来低语, “他救了你。” “是啊,救了我,而你不经我的同意,便擅自读取了我的记忆有些不合適吧?”阿斯让面向海风,喃喃自语,“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某人残留下来的意志——我可以是她—但我谁都不是。” 人影在微风中重组,声音略显不快。 她生气了。阿斯让能从那隱隱约约的女声中感知到她的情绪。 “我从你的记忆里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这才是我生气的原因,”人影说,“就是因为那种事情,现在的魔女们才会墮落如斯。” “哪种事情?”” “.—.反正是不好的事情。” 你严重侵犯了我的隱私而且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隱私。 为了能像这样沟通我们都得做出一些·牺晒牲。 你还能偷听我的心声? 我可以不听,“用正常的方式进行对话。” “所以呢,你究竟是谁?”阿斯让望著人影,问:“为什么要在我的梦里重放一遍『开场动画”?” “是海之主救了你。” “然后呢?” “你应该问:他为什么会救我?” 阿斯让百感交集地抿了抿唇,“..·他为什么会救我?” “因为过去的人们拯救了他,所以才救下了你,”人影说,“这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但对你而言,却意义非凡。” “啊,莫非你是海之主的化身?” 居然是龙娘。 ““———不是。”人影有些无语,“我是爱莎余留下来的一部分意志,但我与她是不同的存在,不要把我当成她——·我恨透她了。” “爱莎?你是指建城者爱莎?”阿斯让微微一愜。 “是啊,就是她,货真价实。 1 阿斯让感到更加困惑:“可是,如果你是她的一部分意志,为什么会恨她呢?” “她本该死的乾乾脆脆,一了百了—但她却妄图给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上一道保险槓。是的,你猜对了,我就是这个保险槓。”“爱莎”暗恨道,“她从精灵的圣树中得到灵感,试图在生命的临终时刻,让自己的魔力与儘可能多的元素產生共鸣—她本该失败的,但她居然成功了。” 短暂的沉默后,“爱莎”深深地嘆了口气。 “圣树帮了她一把。”爱莎说,“在她的葬礼上,圣树將她的魔力与残余意志寄存在了那棵尚未长成的常青树上..於是,便诞生了我。”“ “的確,灾变后的圣树奄奄一息,但域外的那些精灵不会放著圣树不管,他们用了很多不光彩的手段,强行修復並稳固了圣树的根系,没有让圣树与这片大地上的土元素断绝联繫,而我,则成了圣树魔力的唯一代行人。” “圣树的魔力延伸到哪,我就能透过它的魔力,与当地的一部分魔女达成『 共鸣』。就像现在这样。” 爱莎又嘆了一口气,语气也十分丧气,仿佛要把她身上的负能量统统丟给阿斯让消化:“很多年,我就这么兢兢业业的工作了很多年,按爱莎的意思,在其他魔女耳边復读《言》。可你说,我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呢?半分好处都没有!” “刚开始,与我共鸣的魔女们都视我为神——可她们崇拜的是我吗?不,她们崇拜的人一直是爱莎—说来可笑,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很多魔女已经把我当成了瘟神—..” “瘟神?”这前后差异也太大了,阿斯让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其中关节。 “心智成熟的魔女,能够利用她们的魔力,影响那些心智尚未成熟的魔女。”她缓缓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无奈和忧虑,“正因如此,后来的魔女们开始担心,那些曾与我產生共鸣,或者收到过『启示』的魔女,会不会被我的意志所同化?” “会不会呢?” 爱莎轻轻嘆了口气,目光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以前不会,但以后就难说了。” 话音刚落,梦境的气氛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最直观的,原本温和的海风突然变得有些寒冷,而爱莎的“轮廓”也逐渐变得扭曲,面部裂开的缝隙,透著一股令人不安的笑意。 “害怕我?呵呵.呵呵呵呵..害怕是正常的反应..害怕就对了—.我要把你们这群自甘墮落的混帐东西变成我的提线木偶我会成为立於魔女之上的唯意志...我——.” 寒意蔓上阿斯让的脊背。爱莎的情绪明显已经失控,他不得不出声打断爱莎的话语:“清醒点,你不是爱莎的一部分意志吗?即便你说你不是她,你也不该有这样可怕的想法啊!是那些自甘墮落的魔女反过来影响到了你,你得撇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爱莎的声音一滯。 “是这样吗?”她喃喃道,““是这样吗?那些自甘墮落的魔女真的能影响到我吗?我—.” 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內心进行著激烈的挣扎。几秒钟后,她的轮廓重新变得正常而清晰。 “是啊,你说得对。有人在我迷惘之际影响了我—————-但影响我的,不是那些我曾担心的魔女,而是—” 而是谁?该不会是法莉婭吧。 “你得看住她。” 好吧,我就知道。 又过一会儿,爱莎才彻底平静下来。原本因为情绪波动而显得异常模糊的身影,也慢慢变得稳定起来。 她面向阿斯让,轻声说道:“因为她,我才注意到了你。是我引导了她,在你背后刻下了那道铭纹。” 阿斯让听到这番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疑惑。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背部,仿佛想要感受那道隱藏的印记。 “铭纹?”他低声喃喃,回想著曾经的点点滴滴。 “不用急著谢我,就像海之主救下你一样,一开始,我並没有把你们太放在心上,因为我觉得你激活不了那道铭纹。唯有意志坚定之人,才能得到圣树的认可,但你后来的表现,確实出乎我的意料。” 阿斯让皱了皱眉,有些不安地说道:“我不过是靠著这份外来的力量宰了几头龙,而你却想引导我,让我拯救这个世界。我可能没有这份能力。” “海之主之所以会救你,是因为以前的人们救下了他。如果没有这份从古时流传下来的善意,你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我希望你能回馈这份善意,为这个破败的世界多尽一份力—-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然后把我身上的担子统统甩给你, 从此销声匿跡,一了百了。” 喂,这不大好吧?是不是有点不负责? “现在嘛,你爱管不管,我反正是不会管了。” “啊?” “你有没有能力我不知道,我反正是一点能力都没有了。本来圣树就没几年好活了,再熬几年我一样能正常退休,等圣树一死,我还有能力继续与魔女『共鸣』,用劝人向善的方式干涉这个世界吗?没有啦!再说,现在的魔女一个个都不爱听箴言了,我能怎么办,把自己当成女鬼,继续在她们耳边復读?不,我累了,早点毁灭吧。她们爱怎么乱搞就怎么乱搞!” 爱莎的语气有点不合时宜了,阿斯让很难想像她是抱著怎样的心態,才能用这种轻快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的! 好吧,她这种自暴自弃心態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阿斯让拍了拍脑门,嘆气道:“有个问题。你说你现在没有办法与魔女『共鸣』了,那你为什么还能出现在我的梦里?” “圣树找人自毁前,让我把魔力转移到你脖子上的那颗种子里,”爱莎像个纸风箏般,在阿斯让头顶轻快的飘舞,“他觉得我在圣都那边吸收了太多负能量,情绪变得不大稳定了,哈,开什么玩笑,我是谁?我可是爱莎的残余意志!像我这般伟大的存在,后世这些墮落小辈吗,怎么可能影响到我?影响不到哇,绝对影响不到。” 我觉得圣树说得对,你的一部分心態已在潜移默化中被她们同化了。 “不可能。”爱莎篤定道。 她似乎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与阿斯让爭论,但阿斯让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他被法莉婭叫醒了。 法莉婭、艾芙娜、梅、海瑟薇,四个魔女將他团团围住。 “解释一下吧,”法莉婭冷冷道,“你身上的魔力是怎么回事?” 刚刚睡醒的阿斯让不明所以道:“魔力——?” “別装傻!”法莉婭伏在阿斯让耳边,咬牙低语,“我们全都从你背后的铭纹上,感知到了一股陌生的魔力。非常陌生的魔力。解释下吧,怎么来的?” 阿斯让顶了顶神,说我梦到了爱莎。 “不可能!只有魔女才会接到爱莎的启示!”法莉婭尖叫道,“你是魔女吗?让我看看你那里还在不在!” 喂!別人都在看看呢! 阿斯让拼命抵挡法莉婭的魔爪,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他能防住法莉婭,却防不住梅。 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呢,就在他即將丧尽顏面时,卡兰兹尔和一眾精灵匆匆赶了过来。 “他们来了。” 第286章 操纵血液 第286章 操纵血液 阿斯让紧跟卡兰兹尔急促的步伐,在相当远的距离上观察天神教的动向。 一片被蓝龙肆虐过的林间荒地成了这队人马安营歇脚的地方,那里本就被蓝龙犁过了一遍,因此显得极为开阔,而周围那些被折断、倾倒的树木,恰好成为他们搭建篝火和简单营地的天然材料。 “很奇怪,”卡兰兹尔低声呢喃,“天色尚亮,他们就停下来安营扎寨。明明天黑之前就能走出这片森林,为何选择在此停下?” 阿斯让凝视著营地的方向,那里人影赞动,传来隱约的交谈声。 他们是在祭奠死者吗?纪念那些在与蓝龙时死去的人。看来,他们还蛮在乎人文关乎的,愿意装装样子,反观魔女不要以偏概全,很多魔女一样会为凡人的牺牲感到悲伤,只不过这些魔女不在圣都罢了。 那是因为她们的力量太过弱小。如果她们的力量强大到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那她们的道德观念也会隨之改变。她们会顺应自己的力量,重塑道德標准,让自已的一切行为看起来合乎道德话说回来,你不觉得自己冷不丁在別人心里说话的行为很不妥当吗?难怪魔女们会慢慢害怕你,爱莎。 “我討厌这个名字,不过,在我想到另一个適合我的名字前,我允许你这么喊我。异乡人,你知道为了在你清醒的时候与你达成共鸣,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吗?你的意识层层叠叠,封闭得像是坚固的堡垒,我只得依託铭纹中蕴含的那份魔力,融入你的思维深处。她的魔力太过炙热,太具侵略性,害我把她內心的创伤经歷了个遍。听著,我现在极度不爽-你喊我爱莎,可我真的还是爱莎吗?爱莎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她与法莉婭的复合体,是她与千千万方魔女的复合体不对我不会被她们影响—我就是我爱莎的声音逐渐变得扭曲且失真,就像来自宇宙的雪信號。 不....不.. 停下別念了! 阿斯让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火焰灼烧,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失去意识,爱莎混乱的声音在脑海中四散开来,像是无数锋利的碎片,每一声都刺穿他的神经, 让他的理智一点一点地被蚕食、侵占。 而就在那几乎无法承受的临界点,爱莎失控的情绪终於復归平稳。 “抱歉。”爱莎低声道歉。 “这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了结的事情。”阿斯让长出口气,问道:“你在与其他魔女共鸣时,是不是也出过类似的问题?” “我不大確定.”爱莎的声音听上去很没有自信。 那就是有。 一阵沉默后,爱莎轻声嘆道:“帮帮我吧。” “帮什么?”阿斯让没好气道,“老实说,我现在很后悔接下这颗种子—“ 我真不想被你缠上—我可能会因此变成一个疯子,或是傻子。” “如果你愿意帮我那我也会帮你—” “帮我完成本属於你的责任?”阿斯让无奈道,“行吧,说说看,我该怎么帮你?” “在我最初诞生的那段时间里,每一次共鸣过后,我都会上一段时间,剔除那些不属於我的记忆与感情。这明明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时间一长,再轻鬆的事也会变得厌倦,而且—那时的我很自信,若是无聊了,我就会去偷看其他魔女的记忆,窃取她们的喜悦与幸福,並对她们做过的坏事予以严厉警告—” “而她们又反过来影响到了你。” “別不承认。”阿斯让说,“我是医生,你是病患,你要对我坦诚相待。” “是啊,就是这样。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那些本不属於我的东西,慢慢嵌进了我的意识里。”爱莎的声音慢慢弱了下来,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漫长的岁月將我折磨至疯於是,在我最无聊的时候,我开始刻意寻找那些有过惨痛经歷的魔女因为只有这些痛苦的事情,才能让我感到些许刺激——“ 真是活该被人討厌啊。 “別骂了別骂了。”爱莎的声音相当苦涩,“该骂的事还在后面呢。” 啊? 犹豫过后,爱莎向阿斯让透露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我本著玩乐的心態,品鑑她们的苦难,然后又本著良心一一自以为是的良心,告诉她们:你们遭受的一切苦难,皆因某些魔女而起,她们自甘墮落,劣跡斑斑,才害得你们蒙受苦难。” “然后,这些接到启示的魔女,选择与天神教合流,以抗衡圣都。是这样吗?” “.—.嗯。” 你他妈的都干了些什么,“你就没给她们拿出一点建设性意见?就这么眼睁睁看著她们走歪?” “没有!因为我笨!”爱莎一改口气,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只继承了爱莎善用魔法的那一面,其它东西我搞不明白!你懂你上唄。” “我也不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阿斯让说,“而现在我恰好在为你擦屁股。我会在这里击溃天神教。” 不是人人都能有魔女嘬的,天神教治下的社会只会比现在更加病態,而且很不卫生。 “我会帮你,而你也要帮我,”爱莎的声音在阿斯让的脑海中迴响,带著一种冷静的决心,“我需要你替我识別並剔除那些本不属於我的东西,那些深藏在我意识中、时不时作票的——异质思想。” “听上去不是什么简单的活。” “確实不简单,”爱莎微微停顿,“作为回报,我会用魔法助你作战,但我要先把话说清楚,不要对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我的影响力极其有限,最多也就用些微不足道的小把戏,在关键时刻辅助你。” “也就是说,別指望你派上什么大用场。” “也不要太小瞧我。在共鸣状態下,我能毫无误差地理解你的思想,即使是微不足道的魔法,只要用对场合,照样能派上大用。试想一下,在你与人交战时,我突然扬起一把沙子,迷住对方的眼睛,为你製造空隙。” “哦,有意思。” “马上你就能体会到我多有用了!”爱莎神秘兮兮地说道。 “—·怎么说?” “你不应该跟过来探查情况的。你本该和那些魔女藏在一块儿,等到入夜后再做行动。”爱莎说,“你被他们发现了。” 阿斯让紧张地皱了皱眉,“不可能吧?” “这个嘛——”爱莎的声音略带歉意,“我刚刚不是情绪失控,胡乱念叨了一些东西么?他们那边又恰好有一个感知力惊人的魔女——.” 阿斯让瞬间意识到事態的严重性,如果那名魔女確实已经锁定了他们的位置,想要悄然撤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忽然间,远处的营地警声大作,浓烈的敌意如同波浪般迅速扩散开来,许多人影在阵阵呼喊声中四散移动,以免被袭来的魔法一网打尽,同时又以小组为单位,向四面搜索而去。 他们无疑是喝过天神之血的精锐战力,阿斯让不敢掉以轻心。 “卡兰兹尔,带著你的人去找法莉婭她们,告诉她们情况有变!” 扔下这句话后,阿斯让即刻拔出碎龙骨,趁著人群尚未彻底散开之际,笔直衝向营地。 卡兰兹尔只犹豫了几秒,便带著其余精灵迅速离开。此刻,她已顾不得去想天神教是用何种手段发现他们的,这已经不重要了,她必须在赴在被人包围之前,与魔女们匯合,之后再作打算。 营地中央的老者缓缓站定,苍老的手指缓慢地解开身上那件繁复华丽的长袍,动作虽缓,却带著一种肃穆的仪式感。长袍自他肩上滑落,垂落在地,暴露出那略显僂的躯体,脊背微微弯曲,肌肉线条隱约可见,诉说著他年轻时的强健。 然而,岁月在他身上刻下的痕跡无法掩盖,令他看起来像是行將朽木,风烛残年,似乎不堪重负。 周围的儿名神官肃立在老者身旁,仿佛被一种神圣的力量所召唤,每一个人都保持著绝对的安静,神情专注而虔诚,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敬畏。 鎧甲的每一个部件被他们小心翼翼地托举在手中,如同捧著一种圣物。金属的冰冷触感穿透他们的指尖,但神官们却丝毫没有颤抖,仿佛这份沉重的力量在他们的手中显得神圣而庄严。 这副鎧甲並非凡物。传说,这副鎧甲最初是由某位矮人工匠以“深蓝之” 的硬鳞打造而成的传说之物,可谓刀枪不入,即使是当世最强大魔女,也难以伤其分毫, 可惜再强大的鎧甲也终究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经歷数次重铸后,这副传说之鎧也渐渐失去了龙王的加护,变得平平无奇,可它依然是那位“贤王”遗留下来的至宝。 在某位魔女的帮助下,几名神官迅速为老者穿戴鎧甲。 首先是厚重的胸甲,闪炼著冰冷的银光,被小心翼翼地扣在他微微弯曲的胸膛上,接著是护臂、肩甲——-每穿上一个部件,老者的身形便挺直了几分。 很难想像,如果没有魔女递来的天神之血,凭那副衰老至极点的身体,该如何撑起这副沉重的鎧甲? “你们来的还真快。”老者的声音如同砂砾般沙哑,带著几分冷意,穿透了层层树影。 语毕,他缓缓地將沉重的头盔戴上,將头盔的面甲压下,遮住了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容,只余一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睛,透过狭窄的护目缝隙凝视前方,带著无比的专注与威严。 然而,当阿斯让穿越重重障碍,出现在老者的视野中时,他仍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迷惑的情绪,流露出些许不解与惊讶。 “凯萨琳,世间竟有形似男子的魔女。” 阿斯让平静地回视他,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是淡然地开口回应,顺带甩了甩黏在碎龙骨上的血跡:“我不是魔女。” “但我却从你的身上感知到了魔力。”名为凯萨琳的魔女缓缓说道。 她身穿一袭黑色长袍,长发如乌木般黑亮,眼晴牢牢锁定在阿斯让身上,仿佛要將阿斯让的一切部析开来。 “几股不同的魔力正在你的体內流动,其中一股魔力尤让我感到怀念。”凯萨琳冷声说,“你和梅是什么关係?说出来,我会让你死的轻鬆一些。” “你可以猜猜。”魔力在凯萨琳周身狂涌,阿斯让不敢鬆懈。 “你喝了她的血。你明白这意味著什么吗?” 凯萨琳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光芒。她周身的魔力开始如涟漪般盪开,逐层扩散,像膨胀的气球般蔓延开来。那股魔力虽没有明確的攻击意图,却带著一股诡异的压迫感,仿佛无形的触手在四处蔓延,逐渐覆盖了周围的空间。 如此异样的场景令阿斯让瞬间警觉,他微微后退,双眼紧盯著凯萨琳的一举一动。按理说,魔力的运用需要明確的目標和锚点,方能聚集並释放出精確的力量,而凯萨琳的做法却截然不同。她似乎在漫无目的地將魔力挥洒出去,任其向四周扩散,看似隨意,实则带有深意。 她到底想干什么?阿斯让心中暗自思索,感到一丝不安。凯萨琳的魔力在空气中浮动,无规律地扩散开去,似乎並没有对他直接造成威胁,却让他如芒刺在背。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股魔力正在不断膨胀,而他避无可避。 下一秒,魔力將他笼罩。 也就是这个时候,阿斯让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血液似乎停滯了一瞬。 她能操控我的血液。 为什么? 就连法莉婭·—· “和我们预想的一样,”凯萨琳衝著老人笑道,“那些魔女果然放不下这种力量,哪怕这种力量的代价,正是她们自身。” 她望向阿斯让,接著说:“你因天神之血而强大,却也要为天神之血而付出代价,要怪,就怪你喝下的是梅的血。我对那孩子的魔力无比熟悉。” 第287章 仇恨与愤怒是魔力的催化剂 第287章 仇恨与愤怒是魔力的催化剂 果然,古时魔女保存天神之血的首要目的並非为了操控凡人,而是为了更深刻、更彻底地掌控魔女。 艾琳倒在地上,剧烈地抽搐著,身体被无法抑制的疼痛扭曲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的意识渐渐模糊,眼角滑落泪水,但她依然顽强地坚持著,试图从这种痛苦中找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然而,站在她面前的蒂芙尼无动於衷,她俯视著她,目光寒冷如刀,没有丝毫怜悯。 蒂芙尼的手里提著一只流浪猫。 这猫不脏,因艾琳为它洗过澡,只是这份好意並未获得回报,野猫毫不留情地抓伤艾琳的手臂,留下几道深深的伤痕。 “艾琳,猫这种东西是养不熟的。”蒂芙尼的声音冰冷而带著一丝讽刺,“你想照顾它,给它温暖,但它並不领情。瞧瞧,它还敢对我哈气呢。好大的胆子。” 艾琳捂看腹部,痛苦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快要吞噬她的意识,她的身体因痛苦而颤抖不已,嘴唇苍白,几乎说不出话来。儘管如此,她依旧坚持著,微微抬起头,低声向蒂芙尼哀求道:“蒂芙尼大人-求您—..” “求我什么?”蒂芙尼冷声道,“求我不要杀它?” 艾琳用力点头,泪水不断滑落。然而,蒂芙尼丝毫没有为她的哀求打动。她提起猫的后颈,荡来荡去,就像在摆弄一个毫无价值的玩物。 “艾琳,我最討厌养不熟的动物了·——猫养不熟,你也养不熟吗?” “.....” 艾琳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但腹中翻涌的剧痛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魔力的反噬仿佛在撕裂她的內臟,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痛中扭曲,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愧间仿佛听到蒂芙尼的声音如冰冷的刀锋,刺入她的耳中。 “痛吧?痛就对了。我说过很多次,同情、善良、怜爱·—身为魔女,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类情感。这些情感对魔女而言毫无意义,甚至是一种致命的弱点。 你体內的魔力之所以会失控,正是因为你心中还存有这些无用的情感。” 蒂芙尼缓缓蹲身,將猫压在到艾琳眼前,继续说道:“这只贱猫划破了你的皮肤,你应当恨它,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而你却选择放下恨意,试图原谅它,可你真的原谅了它吗?並没有,艾琳。你只是把恨意压在心底,假装它不存在。但这种情感根本压制不住,它只会像毒瘤一样扎根,潜伏在你內心深处。除非你像斯泰西那样,能偽善一生,否则你始终会被这內心的矛盾所折磨。你还不明白吗?正是因为这份迷惘与犹疑,你的魔力才会骤然失控,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仇恨与愤怒是魔力的催化剂,强烈的情绪波动会使魔力变得极不稳定,而体內流著“天神之血”的魔女,她们的魔力早已与血液融为一体,时刻处於不稳定的隱形激发態。 她们心底的每一丝波动都会被天神之血无限放大,最终反噬自身。只要瞄准她们內心的矛盾点,刻意引导,这股魔力便会瞬间暴走,令她们痛不欲生。 正是摸清了这点,千百年前的那些离群魔女一一那些背叛了所谓正道的叛逆者,才甘愿冒著天下之大不,將天神之血的配方延续了下来。她们明知这种力量是禁忌,是一把双刃剑,却依然选择了將它保存、传承,甚至试图驾驭它。因为她们知道,这力量不仅能控制凡人,更重要的是,它能够控制同类,控制后世的新生魔女。 有人想当女王,魔女的女王。 她想爬到我的头上去。 不可能。 我已披上紫袍,再没人可以单方面对我使脸色,再没有人可以踩著我的头命我做事。我只为我自己的利益而活。 “蒂芙尼大人—为什么—— 艾琳虚弱的声音从脚边传来。 她依然蜷缩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像一只濒临崩溃的小兽,眼中带著绝望而无助的哀求,泪水不住地滑落,將她的脸颊打湿。 “我在听。”蒂芙尼微微低头,语气带著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艾琳的脸颊,仿佛在安慰,又仿佛在怜悯,然而眼中却没有丝毫真正的关怀。她的手指冰冷,如同无情的利刃,缓缓滑过艾琳泪水浸湿的皮肤,“並且,我允许你说得慢一点,轻一点。” 艾琳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因疼痛而断断续续,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撕裂她的喉咙,啜泣著开口道:“蒂芙尼大人—————您把我从————噩梦里—救了出来—所以所以—我才想.—” “想什么?想让我和你一起饲养这只丑不拉几的蠢猫?让它在我的宅子里屎、撒尿,打碎我最爱的瓶,撕碎我珍藏的图书,最后冲我哈气,並亮出它那航脏的爪子,在我这尊贵的紫袍上留下几道带血的抓痕?” 她的手缓缓从艾琳的脸颊上离开,仿佛刚刚那抚慰的动作不过是一种讥讽的施捨。 確认野猫因室息而彻底晕厥后,她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著艾琳,那双冷酷的眼晴带著冰冷的光芒,仿佛在审视一件玩腻的物品。 “把这只猫弄死,你的魔力就能復归平静。” 话音未落,她转身离开了房间,步伐从容而优雅,仿佛身后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係。她走出房间的门时,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她只是轻描淡写地下达了一道日常的命令,冷漠到不屑於回头看一眼。 艾琳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內心被剧烈的矛盾与痛苦撕扯著。 她把手伸向猫,指尖微微颤抖,眼泪再度滑落。她想要放弃,但又仿佛被蒂芙尼冷酷的命令钉在原地,无法挣脱。这时,蒂芙尼的话在她脑海中迴荡一一只有將这只猫彻底了结,她体內暴走的魔力才会归於平静。 “很疼吧。魔力在身体里翻涌的滋味很不好受吧?你究竟对那孩子做了什么事,才会让她对你又爱又恨呢?” 凯萨琳神情冰冷,向半跪在地上的阿斯让走去。 然而,身披重鎧的老者却將她拦了下来。 凯萨琳不解地望向教主。 “你还是別过去为好。” 老人抬起手,做了一个微微阻止的动作,仿佛在无声地警告周围的人不要轻举妄动。他的自光犹如利刃般扫视著每一个想要靠近的人,眼神中透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慄的威严,那种目光中透露出的冷漠和洞悉,让人不由得心生忌惮。 “仔细看,他的眼神好像我的一位故人——”老人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带著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你觉得你这手小把戏能把他打垮吗?” 阿斯让喘著粗气,在剧烈的疼痛中稳住身形。 “看来是不能。”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欣赏,然而那抹情绪一瞬即逝,他的目光很快恢復了冷酷和漠然。 “凯萨琳,別在多余的事情上浪费魔力。” “是啊。”凯萨琳点了点,“有好几个我所熟悉的小傢伙,正朝这边赶呢—我很期待。” 第288章 疲於应对 第288章 疲於应对 “动起来啊,你要被包围了。”爱莎在阿斯让心中叫喊。 別吵。阿斯让在心底默默回应,眼前的景象因为剧烈的疼痛变得扭曲模糊, 周围的景物仿佛在他眼前化作模糊的阴影。他能感受到那股冷酷的敌意正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如潮水般向他涌去,將他彻底包围。 我得动起来。 阿斯让扶剑而立,魔力带来的强烈疼痛从四肢蔓延到全身,像是千万只毒刺在他的每一根神经上肆虐,不仅让他的感官逐渐迟钝,连呼吸也变得浅而急促。 意识开始在缺氧中涣散,四周的声音渐渐远去,仿佛隔著一层厚厚的屏障, 唯有爱莎的声音还算清晰。 这位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魔女正在说一些不著调的话:“如果你是魔女就好了,我能试著把这股狂乱的魔力牵引到你的子宫里,让它们似婴儿般沉睡下来。 可惜你没有那种东西。” 阿斯让在微微的愤怒中调整呼吸。 “但我仍会尽力帮你。”爱莎说,“快,快想一些开心的事。” 开心的事. “等等!”爱莎的声音忽然尖锐地响起,带著一种濒临崩溃的愤怒,“我没让你想那些骯脏又不洁的事情!天啊,快给我停下!你在乱想什么?我得保持冷静,这样才能帮到你!” 不需要了。 无数恶意充满的视线將阿斯让层层包围,阿斯让坚定心神,迎接如潮水般涌来的攻势。 爱莎创製的元素魔法改变了战爭的形式,曾经令国王们引以为傲的方阵兵团被魔女们毫不留情地扫入歷史的垃圾堆里,少数精锐斥候则在天神之血的加持下,成为国王与教团的新宠。 他们在战场附近悄无声息地游走,一旦锁定目標,便会像嗅到了血腥气味的狼群般迅速匯聚,令无数魔女防不胜防。 阿斯让亦难抵挡这种连绵不绝的攻势。 这些教团精锐的进攻节奏如行云流水般严密,每一轮进攻都配合得天衣无缝,將阿斯让死死压制在极其狭小的反应空间里,无论如何招架,总会有人从侧面或背后抓住他的死角,给他狼狠地来上一击。 爱莎,帮帮我。再这么被动应对下去,我搞不好会被他们生擒。 阿斯让向爱莎请援,可爱莎却用断断续续的怪叫回应他:“哇哇哇哇哇见鬼。 阿斯让咬紧牙关,冷然注视著周围蠢蠢欲动的敌人,迎接下一波致命的攻势。 那些教团精锐似乎察觉到他的疲態,进攻变得愈加凶狠。 儘管盔甲护住了阿斯让的要害,让他免於重伤,可这种节节退守的局面,就像无形的锁,一点点束缚著他的行动,看不见脱身的希望。 爱莎!你给我振作一点!不是说好要帮忙的吗? “你怎么——!你怎么敢让我经歷那种事情!我——” 你不是寿终正寢的吗?怎么跟小女孩儿一样纯情! “她是她,我是我!我才不老!” 爱莎像被戳中痛处一般,歇斯底里地叫喊著。 就在这时,一股无形的魔力突然从阿斯让胸前的圣树之种中涌动起来。 那股力量来得极为迅猛,瞬间將阿斯让周围的空气搅动得剧烈震盪,形成一道看不见的衝击波,把围在他身旁的数名敌人震退数步,还有不少人因此摔倒。 好机会! 迅速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毫不犹豫地向前衝去。他的身体在盔甲的沉重中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手中紧握的碎龙骨如同疾风般横扫而出,带著致命的精准和力量,划破空气,留下一地血污。 “魔法?”凯萨琳震惊地挑了挑眉,“你能使用魔法?不可能,你究竟是男是女?” 阿斯让根本无暇理会她的疑惑。对他来说,眼下唯有儘快突围,才是最要紧的事。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杀出包围,哪怕犹豫半秒,敌人都有可能重振旗鼓,不能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然而,就在这种紧要关头,爱莎的声音再次在阿斯让脑中响起,带著一贯的轻鬆调侃,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战局的紧迫与凶险。 “歷史上还真有一位半男半女的魔女,不过她没活几年就死了。那不受控制的魔力最终要了她的命。” 阿斯让微微皱眉,爱莎的话语让他分了神。他不该分神的。 “话说回来,你穿著这么重的鎧甲,又拿著这么重的剑,难道就一点不觉得累吗?”爱莎继续用那懒洋洋的语气,絮絮叻叻地说:“我看著都觉得累,所以我使了点小手段有没有觉得它们变轻了些?” 阿斯让略一错,握著剑的手微微一紧。他確实感觉到手中的碎龙骨变得轻盈了许多,甚至连沉重的鎧申也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负担,行动间流畅得几乎让他以为自己脱下了战甲。 轻是轻了,但你能不能保证,它们还能像之前那样厚重且锋利? “那是当然。”爱莎说,“我又没改变它们原本的性质。” 这对我帮助很大。 失去重量的桔,阿斯让感到身体骤然一轻,仿佛身上那层沉重的锁被彻底打破。他紧咬牙关,强忍著从四肢蔓延开来的剧痛,体內的力量如同怒潮般汹涌,驱使著他以更为迅猛的速度和灵活的身姿闪躲敌人的攻击。 他的动作仿佛一头摆脱了束缚的猛兽,每一个转身、每一次跃起,都犹如风中龙影般迅捷。 教团精锐们显然没有预料到阿斯让会在这种绝境中爆发出如此惊人的速度与力量,眼中流露出一丝惊的神色,但他们已无力阻止阿斯让那势如雷霆的反击。 碎龙骨化作一道凛冽的白色弧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致命的轨跡,如雨般落下的剑影交织成死亡的旋律,教团精锐们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这股进猛的力量所淹没。 然而,无论已死之人还是將死之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哀嚎。天神之血令他们忘却了疼痛,有些人尝试从地上爬起,才发现自己双腿已断,血流如注。 一些魔力血泊中翻涌,散发出诡异而危险的气息。它们属於不同的魔女,互相排斥,又像野兽般撕咬在一起,纠缠不清,形成诡异的能量波动。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爱莎警示道,“当心这些血。” 第289章 血牢 第289章 血牢 血液如爬虫,攀上阿斯让的脚踝。 阿斯让猛然意识到,自己早已被这些诡异的血液牢牢困住,它们紧紧缠绕在他的双腿上,逐渐將他禁在原地。 儘管爱莎已经用魔力减轻了鎧甲的重量,让他感到身体轻盈了许多,但这似乎在血液面前毫无意义。 每当他试图抬腿前进时,血液就变得更加厚重,仿佛带著某种无形的力量, 將他的双腿深深地拖入地面。阿斯让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如同与无形的锁搏斗,让他难以动弹。 脚上传来一股湿热的感觉。恐怕这些血液已从鎧甲连接处的缝隙中缓缓涌了进来。这种湿滑的触感令阿斯让倍感不適。 这身鎧甲已然成了他的囚笼。 这样下去很危险,我会被这些血封毙於盔甲里。 爱莎,做点什么。 “我·我没法控制这些血,”爱莎的声音急促而慌乱,“它们不是单纯的水元素如果我要控制它们,我就必须找准这些魔力中蕴含的情绪,就像校对乐谱中的旋律。” 阿斯让心中一沉。他只能靠自己了。 好在他仍有后手。 “我可以帮你。”爱莎信心十足地说道。 话音刚落,无形风刃划空而过,凯萨琳早有准备,升起土壁將风刃挡下。 我就不该对你抱有期待,以后你最好按我的意思行动,不要自作主张。 “...抱。”“ 阿斯让开始思考新的对策。 下一秒,凯萨琳降下了土垒,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她大概是觉得我的魔法毫无威力,没必要把宝贵浪费在我身上。换句话说,於她而言,操纵土元素要比操纵这些带魔力的血液更为费力。 “这是一种类似『共鸣”的状態,”爱莎给出说明,“只要她能同时捕捉到这些魔力的情绪,那她就能在不动用自身魔力的情况下操纵这些血液。” 所以,我必须赶在法莉婭她们到来之前解决她,不然,除了艾芙娜以外剩下几人都有可能成为她的弹药包。 海瑟薇、梅、法莉婭她们一个比一个好懂,凯萨琳能够轻易揣摩出她们的內心想法,从而引爆她们的魔力。 没时间犹豫了。 阿斯让掷出腰间飞刀,眨眼便被凯萨琳身旁的盔甲老人徒手拦下。 那再尝尝这个。 剑尖入地,弩箭上膛。阿斯让掏出腰间別掛的手弩,射出所有弩矢,但这一切都无济於事。弩矢无法击破拔地而起的土垒。 但我不会放弃。 阿斯让深吸口气,倾注全部力量,在血沼中缓步前进,而这些血液正顺著他的步伐一齐向前延伸。 身披坚甲的老教主摆了摆手,让其余人等勿要进入血中,但他自己却毫不犹豫地跨入那片血沼,血液在他脚下翻涌,却无法撼动他的步伐,仿佛他与这片诡异的血色泥沼格格不入,步履轻鬆,犹如行走在平地。 “你不是魔女,但你为什么能用魔法呢?”老教主挡在阿斯让前方,平静地望著他,“坦诚告知这股力量的由来,或许你尚能为自己爭得一线生机” “你要把圣树的种子交给他吗?交给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爱莎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谁说要交给他了。 阿斯让放下面罩,准备战斗。 视野虽然受限,但老人给阿斯让的感觉很不一般,最好不要露出任何弱点。 “你选择战斗,可你甚至没有办法走到我的面前。”老人淡然一笑,语气暗含轻蔑。 脚下血沼正在缩小,这些血並非凭空消失,而是钻进了阿斯让的盔甲之下, 没过了他的膝盖。 这股血色洪流犹如无形的锁链,紧紧黏在阿斯让身上,似乎带有一股诡异的吸力,逐寸渗入他的身体。 阿斯让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些血液的冷意,它们仿佛拥有独立的意志,沿著他的血脉游走,侵蚀著每一根神经。 “我很期待。”凯萨琳说,“当那几个孩子看到这副景象时,她们將露出怎样的表情?尤其是梅。你说,她会跪在地上,请求我的原谅吗?” ““.—.不会。”难说。 “是啊,她已经变成一个坏孩子了。”凯萨琳冷冷道,“很不听话。” “那谁是好孩子?睡到死的才是?” “当然。”凯萨琳不容置疑地说道:“魔女之於这个世界,可谓弊大於利。 她们的存在只会带来混乱与危险,要么被人控制,要么就此消失。” “那你怎么没有躺进眠棺里?” 凯萨琳唇角浮现一丝冰冷的笑意,眼神透出挪撤与讽刺:“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躺过?” 阿斯让微微一。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凯萨琳缓缓抬手,隨意地捡起他先前投掷过来的小刀。 她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小臂上划下一道伤口,鲜血缓缓流出,滴落在地,而当这些血液触及地面后,它们竟像拥有了生命似的,迅速化为一只只细小的血虫,密密麻麻地朝著阿斯让脚下的血沼飞速爬去。 紧接著,阿斯让脚下的血沼突然发生了异变,那些原本在血液中相互排斥、 彼此抗衡的魔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瞬间从衝突与对抗的状態转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协调。混乱的能量流逐渐平息,那些原本纠缠不清的魔力线条在瞬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融合,宛如数条彼此排斥的河流突然匯成一股滚滚的洪流,以惊人的速度达成了统一。 “如果我没有类似的经歷,我该如何与这些孩子共情呢?” 在这瞬间,血液彻底化囚牢,就像红色的黏菌,彻底吞没了阿斯让身上的鋯甲,並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渗透进鎧申的缝隙,侵入肌肤,压迫著阿斯让的四肢,隨后封死了呼吸。 “异乡人!”爱莎焦急地喊道:“不管多难受你都要撑住!一定要撑住哇! 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啊啊!!有了!!” 第290章 爱莎的肖像画 第290章 爱莎的肖像画 阿斯让的意识逐渐沉入无边的黑暗,如坠入深海之中。四周的海水冰冷而死寂,將他包裹在无边的静謐中。漆黑的海底,冰冷而深邃,象徵著死亡的终点, 静謐而无声地等待著他沉入;而遥远的水面之上,泛著微弱的光芒,隱隱透出一丝生机的气息,那是重生的象徵。阿斯让的意识被困在两者之间的中间地带,仿佛漂泊在生与死的夹缝中,徘徊不定。 如果一切按照既定轨跡发展,阿斯让的意识將长期停滯在这片死寂的海中, 直到血水蒸发、盔甲腐朽,方能迎来新生。 然而,正当他的意识即將滑入彻底的深眠之时,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將他从深海中猛然拉起。 爱莎藉助圣树之种中蕴含的残存魔力,强行唤醒了阿斯让的意识,將他从黑暗深处捞了出来,让他渐渐远离冰冷的海底,朝看水面那抹微光靠近。 阿斯让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眼前的黑暗开始褪去,隨后,他发现自己置身於一个熟悉而文诡异的空间。 这是法莉婭的臥室,但细看之下却充满了不协调的怪异之感一一房间的装饰既有圣都宅邸的朴素,也掺杂了河畔庄园的华贵,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在这里以一种扭曲的方式交融,显得十分怪异。 怎么回事? 正当阿斯让陷於疑惑之际,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类似杀猪般的惨叫。 “咿呀呀呀呀呀一一!!!!! 是爱莎。她正拉著被子,强掩她那如雾般虚幻的身体,声音尖细刺耳:“混蛋!你对我做了什么!” 阿斯让感到困惑:“我什么也没做。” “你—你———”爱莎潜进被窝,几秒过后,她的声音变得更加悽厉,“血.—血.—!流流流流———” “冷静点,”阿斯让无奈地拍拍脑门,“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你冷静点听我说。” “等死吧,”爱莎吼道,“我马上挑选一个紫衣元老,让她给你好看!” 爱莎凭空拿出一本厚重的书,二话不说狠狠砸在阿斯让的胸口。书的重量让他微微一震,他低头一看封面,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复杂。熟悉的字体和夸张的封面標题赫然映入眼帘一一这不是那本名字长,专门围绕编排爱莎经歷的神奇之书吗?书的內容荒诞不羈,但偏偏广受追捧。 “写这本书造谣我的魔女已经被我狠狼收拾过了!以为隨便造个笔名再托人偷偷印刷就完事大吉?被我逮个正著!。” 爱莎气急败坏地吼道,“虽然其他魔女被她骗过去了,但她骗不到我!我一席话便让她再不敢拿起笔!” 她的形象与史书中传唱的圣人形象相去甚远。阿斯让更加深刻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爱莎並非歷史上那个真实存在的爱莎,她只是一块承载了爱莎记忆与个性的残片,而且这些个性更多来自於本人年轻时最锋利、最不成熟的那一面,同时,又在一代代魔女的强欲薰陶下,慢慢变得偏执与狂妄。 “听著,虽然我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但你现在应该是被法莉婭的魔力影响到了。” 阿斯让有些汁顏。和以前不同,如今大部分魔力都是以非正常方式流入铭纹里的,爱莎怎么可能不会被影响到呢? 此刻,爱莎那虚幻的身影正在他面前不停闪烁,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显得极不稳定。 每当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另一个身影便会隱隱约约地浮现出来一一是法莉婭。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交替出现,且隱隱有了股融合的跡象。 “我被她影响到了?”爱莎喃喃道,“没错,我被她影响了———-这是她的记忆,不是我的记忆,绝对不是——” 爱莎顺手將一旁的女僕服撕得粉碎,但她的身影仍然很不稳定。 阿斯让想了个办法,如果他们现在正处於法莉婭的回忆里,那他应该能在这里找到那个东西。 爱莎的肖像画。 仿佛是在回应阿斯让的想法一般,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副掛画,画中人物正是爱莎本人。画像的细节无比精致,每一根髮丝、每一寸肌肤都被细腻地刻画出来,这是后人仿製的品,但应该比圣都先贤祠中保存的真品更加精美,再精湛的画技,也熬不过岁月的侵蚀。 “这根本就不是我。”爱莎凝视画中魔女,抱怨道:“她把我画丑了。” 丑吗?虽说彼时的魔女衣著保守,髮型也如男子般朴素,与当今的主流审美大不相同,但画像中的爱莎仍然是一位美丽而恬静的黑髮魔女。 画中,她身著一袭暗色的长裙,衣著庄重而保守,符合彼时魔女们惯有的低调穿著,仿佛是要將她的美丽隱藏在一层古朴的外壳之下。裙子的高领设计微微掩住颈部,袖口收紧,丝毫不露肌肤,仅仅在锁骨上留下一道隱约的优雅弧线, 端庄而得体。 美中不足的是,她的髮型显得过於简单,仅仅被梳成了一个朴素的短中分髮型,髮丝斜向垂落在她的耳边,透著些微的棕色,不经任何修饰。 法莉婭曾因阿斯让久久凝视这幅画而略感醋意,那时他还不知道画中人物是谁,错把她当成了法莉婭的老师斯泰西。 “快把这副画拿掉。”爱莎命令道,“真是越看越丑。” “总比你现在这样强。” 现在的你根本就是个诡异的无面人,换个人来,可能会被你嚇死。 “你是不是忘了?我能听到你的心声。”爱莎不悦地说道。 “別听就行。”阿斯让说,“你该向我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3y “我原本的想法是,先与凯萨琳达成共鸣,深入其內心,捕捉她心底的情绪,然后我再以此为基础,將一地天神之血化为己用少说也要切断她与这些血的怪异联繫。”爱莎的声音极为不满,“她这种做法完全是对魔法的褻瀆!如果可以,她完全可以藉助这种情绪同调,抽乾每一个受天神之血影响的人的血。” 阿斯让瞬间一滯。 “照你这样说,梅岂不是—?” 第291章 唯有等待 第291章 唯有等待 爱莎点了点头。她正藉助墙壁上的画像重塑自己的身形,並在此基础上进行了一些细微的调整,既改了髮型,又让自己的体態显得更加年轻。 只是现在,阿斯让已无心关注换成卷刘海后的爱莎有多好看了。 如果爱莎所言不虚,那便意味著凯萨琳可以轻而易举地將梅杀死。 想到这里,阿斯让的心猛地一沉。 难怪梅会畏惧凯萨琳。 难怪她要创造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格来保护自己。 “比起她,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爱莎嘆了口气,跑到镜子面前整理仪容,小声道:“不敢相信,那傢伙当时是怎么想的,自己懒得打理头髮,可以命其他人做啊!” 法莉婭对她的影响比我预想的还要深,阿斯让皱眉想道。 那莉莉她们·—· “深究这种事没有任何意义,”爱莎说,“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一样会被身边人改变,我们每个人的存在都建立於他人的认知上———大概?” 她看著镜中的自己,疑惑地挑起半边眉毛,继续道:“总之,深究此事不过徒增烦恼,我就是我。” “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放心吧,你身边那些魔女都还活得好好的,倒是你———.”爱莎摇了摇头,“我以前和凯萨琳共鸣过,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费多少力气,就能再次深入她的內心,但就在这个时候,我被一股空前暴躁的强大魔力干扰了心神。” “法莉婭?” “是啊。”爱莎嘆道,“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將你的意识与灵魂拉进圣树之种里。儘管微弱,但这颗种子確確实实蕴含著圣树的古老魔力,这股臻於极致的魔力甚至拥有承载灵魂的力量。这有风险,但如果我不这么做,时间一长, 你肯定会在生与死的夹缝中遗失大部分记忆,要是再严重点,没准会失去自我, 变成一个傻子。” “什么风险?”阿斯让有些不安,“我不会变成和你一样的存在吧?没变痴没变傻,但却变成了—” 鬼。 爱莎赏给阿斯让一个白眼,“怎么可能。我提到的风险,不是让你变成鬼, 而是我们两个人的灵魂可能会在这里以某种扭曲的姿態融合—说白了,就是你的灵魂可能会和我完全缠绕在一起,无法再分开。你会逐渐丧失自我,而我的意识也会变得不再清晰。呼,我只能说,幸好这糟糕透顶的情况没有发生,你不明白我为此下了多大的决心。”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阿斯让微微鬆了口气,“你能不能再想个办法,让我真正“醒过来』?法莉婭她们需要我。” “没有。”爱莎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是伟大的爱莎,没人比你更懂的魔法,你肯定能想到破局的办法。” 爱莎静静地看著他,表情没有丝毫动摇,但眼中却流露出复杂的情绪。隨后她嘆了口气,平静而无奈地答道:“谢谢你的夸讚,但办不到的事情就是办不到。凯萨琳拥有一种奇异的天赋,不管多么细微的魔力,她都能准確感知到其中蕴含的微妙情绪。这是她本人独有的天赋,即使是我,在面对一些天赋异常的魔女时,也会束手无策。” 说到这里,爱莎不甘地垂下目光。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没有,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爱莎摇了摇头,语气里带著一丝无奈的冷静,但她的目光中却透出一抹微弱的希望。 她顿了顿,仿佛在细细感知某种隱约的力量变化,接著缓缓说道,“不过我猜,要不了多久你就能醒过来了。我能感觉到,凯萨琳对你的影响正在慢慢减弱。魔女们在与她战斗,其他人正带你离开。” 身后传来阵阵逼近的脚步声,压迫感如影隨形地笼罩在卡兰兹尔的肩头。 她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汗水顺著鬢角滑落,但她的步伐没有一刻停顿,依旧坚定地向前疾奔。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弓,警觉地扫视著四周,周围的精灵和猎人们同样面色凝重,默契地跟在她身后,护送著阿斯让的身体一路逃亡。 卡兰兹尔想,哪怕他最终死掉也没事,只要能让他胸前的圣树之种重见天日,便值得她为此搏命。 快点,动作再快一点! 卡兰兹尔心中默念,在无声中催促著队伍加速前进。她的目光中满是冷峻的决心,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离那个魔女越远越好! 她的魔法—..太过诡异。 仅仅一个照面,艾芙娜带来的那些斗剑奴便在一瞬间被她抽空了血液,只剩下一具具苍白乾枯的空壳。 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魔法远远超出了卡兰兹尔的理解,她的心中隨之蒙上一层不安的阴影。 她再次看向阿斯让,目光中带著不安与忧虑。 那些如同活物般粘稠的血液正在鎧甲表面诡异的蠕动著,带著一种无法言喻的恶意,不断地向鎧甲內部渗透、侵蚀,然后又从各种缝隙中溢出。 面罩之下,唯余血红。阿斯让的身形早已被这些诡异的血液浸没,无法分辨出他本来的面貌。 “他们追上来了!”队尾的精灵发出急促的警告,声音中透出一丝不安与紧张,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刺耳。 卡兰兹尔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紧,但她立刻压下了那一丝焦虑,目光坚定而冷静。 她迅速扫视著四周的形势,耳边是精灵与猎人们急促的喘息声和脚步声,他们的体力在不断消耗,前进的速度逐渐放缓,而身后的追击者正迅速逼近,那步伐沉稳而迫人,仿佛一群训练有素的猎犬,死死咬住猎物,不留任何喘息的机会。 没关係,我会殿后。 卡兰兹尔握紧手中的弓箭,冷静地调整呼吸,指节微微发白。 然而,就在她决定背身迎敌的时候,左方、右方、乃至正前方,都出现了敌人的身影。 天神教的追击者们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来,从不同的方向悄然包围了他们。 第292章 水与火 第292章 水与火 这不正常,绝不正常。 艾芙娜万分警惕地审视起凯萨琳。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极少数魔女的魔力比较特別,因此能够使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特殊魔法。 这类魔法的表现形式近乎异常,但无一例外,都有个一个共同点:效果与威力极其有限。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先贤祠中供奉的一位传奇魔女一一“生命织缕”塞莱娜。 与其他擅长从土元素中提取猛毒的魔女不同,塞莱娜的魔力拥有与常青圣树相类似的性质,只要脚踏实地,踩在鬆软的泥土上,她便能从大地中汲取生命的力量,治癒一切伤痕与病痛,无论是致命的伤口还是最顽固的疾病,在她的魔力下都能迅速恢復如初,然而她的魔力存量过於稀少,每释放一次治癒魔法,都会令她变得虚弱不堪,必须静养几十日,甚至数月时间,才能逐渐好转。 而凯萨琳·—· 她的魔力过於异常了。 自爱莎创製元素魔法以来,从未听说过有哪个魔女能够如此轻鬆地操纵血液她是怎么做到的— 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难道说她对水元素的控制力远胜於我? 不对,这不合理。艾芙娜迅速否决了这一想法。 如果她对水元素有著超乎寻常的控制力,那她应该能够轻而易举地从我和法莉婭那里夺走水元素的控制权,但她却没这么做。 而且,不管是梅还是蒂芙尼,她们口中的凯萨琳,都是一位擅长使役火元素的魔女。 同时擅长水与火的魔女不是没有,可这样的魔女屈指可数,而且她们並不只是擅长水与火,她们独特的魔力,对四大属性都有极佳的適性,伟大的建城者爱莎便是其中的依依者。 做最坏的打算吧,艾芙娜想,就当凯萨琳一直隱藏了实力,她的魔力不仅对火元素有著极佳的適性,对其他元素也同样拥有不俗的適性。 是了,就是这样! 所以她才有能力操控这些血液·操控这些蕴含了纷乱魔力的天神之血。 “她的魔力应该对四大元素都有著不俗的適性。”艾芙娜將她的想法以儘可能简短的话语传达给法莉婭。 法莉婭表情痛苦,虚弱地嗯了一声。 “你还好吧。” “.—还撑得住。” 魔力失衡,身体剧痛,法莉婭的额头渗出点点汗珠。等到一切结束,等到阿斯让,她会拼尽全力向阿斯让撒娇,即便那时她已经恢復过来,她也要说自己好痛好痛。 但现在她必须忍耐。 阿斯让曾为了她,直面绿龙之王的怒吼。 现在该轮到她为阿斯让做点什么了。 因为她是称职的主人,绝不会拋弃自己的僕人。 也因为她对他有著说不出口的感情。 所以,她不会因为一些雕虫小技而倒在这里。 法莉婭持续向外界投射她那庞大的魔力,感知这片广空间中存在的一些水元素。从分散的地下水脉、再到空气中蕴含的点点水汽,她將这些水元素粗暴的化为己用,塑成成群冰狼。 直到今天,这些冰狼才真正展现出了它们的挣狞面孔, 人体蕴含大量水元素。法莉婭不愿像凯萨琳那样奴役血液,对她而言,这种做法既噁心又没有效率,所以,她仅仅只是感知这些人体中存在的水元素,仔细甄別其中差异,从而辨识敌我,命无数冰狼衔尾而行。 它们攀上敌人的身体,但它们的攻击方式不再是简单的撕咬,而是在接触的一瞬间,使敌人的身体急速冻结。 一人、五人、十人——— 法莉婭憎恨那些伤害阿斯让的人,然而,因为儿时的惨痛经歷,她同时也对自己此刻的行为倍感恐惧。 每夺去一条生命,法莉婭体內的魔力便愈发狂暴,令她痛不欲生,又束手无策。她没法像艾芙娜那样平復自己的心绪,只能任由凯萨琳放大她的情绪波动。 但这又有什么关係呢? 这是她的魔力,再怎么狂暴,也要乖乖听她的话! 卡兰兹尔附近,数只冰狼在法莉婭的魔力濒临失控时崩毁,但在法莉婭重新稳定精神后,它们再次匯聚成型,带起一阵冰冷的气息,径直扑向敌人。那些人尚未反应过来,冰狼便已攀上他们的身体,以彻骨的冰寒,带走了他们的体温与生命。 而在法莉婭周围,数位信奉天神的精锐神官,正配合那位身披坚甲的老迈教主,朝她猛攻而来。 艾芙娜以最快的速度调动魔力,从地下水脉中汲取更多元素之力,於附近地面升起厚实冰层,形成一道难以踏足的禁域。 “法莉婭。” 艾芙娜轻唤法莉婭的名字,法莉婭心领神会,迅速从艾芙娜手中接过冰墙的控制权。 紧接著,数只冰狼从墙中跃出,向所有接近的敌人亮出猿牙。 也就在这时,无数血光闪过,將冰狼尽数斩首。 “弒亲者法莉婭,为什么不对我们使用你那引以为豪的魔法呢?”凯萨琳的声音穿透坚冰,直抵法莉婭內心,“难道你在害怕?你害怕那个让无数魔女为之羡慕的强大魔法?是啊,你当然会害怕,因为你曾用她夺走了亲人的命。” “法莉婭,別听她的。”艾芙娜双眉紧皱法莉婭微微点头,颤声道:“她影响不到你——“—-赶快把她解决掉。” 她的確影响不到我,但她能够影响梅和海瑟薇。 艾芙娜在心中暗自思付,忧虑如同乌云般笼罩著她的心头。 留守河谷地的成年魔女仅有菲奥娜一人,而她个人是无法压制海瑟薇的。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海瑟薇没有主动表露立场,阿斯让等人也会考虑將她带在身边,以防局势突变。 艾芙娜曾经担心海瑟薇会在关键时刻反水,但阿斯让却向她保证:“不,她也许不会帮我们,但她一定会保持中立。我和她约好了。” 海瑟薇確实保持了中立。她將火元素牢牢在手中,不许任何人使用,哪怕凯萨琳笑眯眯地答应她,说自己一定会严厉惩治那几个滥杀无辜的魔女,海瑟薇也没有放鬆她对火元素的掌控。 至於梅— 艾芙娜咬了咬唇。 她被凯萨琳要挟住了。 一道火焰撞上冰墙,无数冰晶融化脱落。 果然。海瑟薇对火元素的適性再怎么优秀,也还是太年轻了。 梅已从她手中夺取了火元素的控制权。 第293章 微光 第293章 微光 “梅,你做的很棒,你依然是我最喜欢的好孩子呀。”凯萨琳轻抚梅的头髮,脸上掛著慈祥的笑容,但当她扭头望向海瑟薇时,海瑟薇忽然觉得,那个总是耐著性子听她说话的慈祥魔女,似乎变得很陌生了。 海瑟薇忍不住轻轻后退一步,手心微微渗出冷汗。她对火元素的控制权被梅撬开了一角,而后便如融毁的冰山般顷刻崩塌。 “但这种程度的攻击,奈何不了那两个魔女啊,”凯萨琳低语道,“梅,用上你全部的魔力。” 梅呼吸一滯。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凯萨琳呵呵一笑,“难道你真把她们当成你的好朋友了?她们不过是为了自己卑劣的欲望利用你,是趴在你身上,趴在这个世界上的吸血虫,但天神会將她们一一扫平。” 血液隱隱作痛,这是来自凯萨琳的无声警告。 “你那个以杀戮为乐的朋友,不正是被她们杀死的吗?”凯萨琳继续说道,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梅的心上敲击。 是啊。就是被她们杀死的。 梅轻轻抬手,虚空中忽然聚集起狂暴的风流与炽热的火焰。在她胸前,风与火的元素交织、匯聚、燃烧、旋转,像是一场蓄势待发的风暴。 空气中瀰漫著火焰灼烧的气息与狂风呼啸的压迫感,仿佛任何抗拒都將在这强大的力量面前被无情碾碎。 我会杀了她们。 然后再找机会杀掉你。 呵呵.—呵呵呵.—— 你想让梅和那些躺在眠棺里的可怜魔女一样,被你隨心所欲地抽取血液与魔力? 想得美。 梅,或者说梅心中的温妮莎正以惊人的气势积蓄力量。 风暴的规模愈发庞大,周围的树木在狂风中摇曳,枝叶被撕裂,四处飞散。 火焰的温度持续攀升,地面上的杂草被点燃,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凯萨琳静静地注视著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很好,就是这样,继续释放你的力量。”她讚许道,“不要害怕,把你的所有魔力倾注到这一击里。” 然后丧尽魔力,对你唯命是从? 倒也不是不行。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不过,我很快就会找准机会,冲你的脖子来上两刀。 我早就对梅说过我想这么干了。 如你所言,我是一个自卑又狂妄的魔女,所以我要把任何瞧不起我的人统统杀死。 说什么『正好呆在梅身边,替自己赎罪”? 真是令人作呕。 我们都是恶棍,凭什么你能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说自己是好人? 我的力量可以结束別人的痛苦,而你却让他们以扭曲的方式苟活於世。相比之下,我才是那个真正解救他们的人。 你说对吧,梅? 把你的魔力交给我。这份强大的力量在你身上简直是浪费。 现在、立刻、马上,把它们统统交给我! 狂风骤起,烈焰升腾。周围的神官们自睹这一切,纷纷惊恐地后退,远离那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冰墙。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力量,心中充满了震撼和恐惧。 “梅”站在风与火的中心,仿佛整个世界的焦点。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微笑,眼神冰冷而陌生。原本纯真的自光此刻暗淡无光,犹如深渊般令人心悸。她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冷峻,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很好,就是这样。 作为回报,你不敢想的事,我帮你想,你不敢做的事,我帮你做。 风暴的力量达到顶峰,烈火在狂风中骤然爆发,形同无尽狂狼,以席捲万物的姿態朝眼前那堵散发寒意的层层冰墙倾泻而去。 周围的树木在高温和强风的摧残下,纷纷断裂、燃烧,火光映照下的森林仿佛变成了一片火海。那些原本隱藏在暗处的生物,此刻也纷纷逃窜,嘶鸣声、喙叫声此起彼伏,增添了几分末日般的景象。 大量的水汽在高温的炙烤下迅速蒸发,瀰漫成一片朦朧的白雾,笼罩了整个战场。朦朧的雾气如同一层薄纱,模糊了视线,却遮掩不住那股紧张压抑的气氛。 “梅”的衣袂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微微一愣,只觉这一幕似曾相识这是梅的记忆。因为她的缘故,梅曾与法莉婭打过一场。 梅,我们应该互相独立。 你的记忆归於你,我的记忆归於我。 梅没有回应,越来越多的记忆涌入“温妮莎”的脑海。 从记事时的牙牙学语,到初次学习魔法的志志,从与朋友的欢笑嬉戏,到独自一人的孤独仿徨。这些记忆碎片纷至背来,交织成一幅幅鲜活的画面。 而“温妮莎”的记忆,仅仅只是其中的一角。她並非独立存在,而是从梅对温妮莎的回忆中诞生的虚影,是承载了梅一切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啊·— 一声轻笑在意识深处响起,带著淡淡的嘲讽与自嘲。 確实如此。 然而,只有拥抱我,拥抱愤怒和憎恨,你才能变得更加强大。那声音犹如魔鬼的低语,诱惑著她走向黑暗的深渊。 否则,你將永远是那个遇事便逃跑的小女孩,只会躲在自己编织的幻想中, 不敢直面现实的残酷。 你要怎么做呢,梅? 用完餐后,蒂芙尼回到自己的臥室。 艾琳仍然虚弱地躺在地上,但她的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 不错,她靠自己的力量稳定了情绪。 真是个乖孩子。 为了自己而伤害別人,这不是值得夸耀的做法,但无疑是真正正確的做法。 哪怕是骨肉相连的母与女,在生死面前,依旧会互相伤害。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你也没有,艾琳。 不必为此自责。 蒂芙尼微微抬起手指,分出一缕魔力,托起野猫的“户体”。 但令蒂芙尼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只本应死去的野猫忽地弓背弹起,在悽厉的哈气声中,划伤了她的紫袍,而后又在房间里到处乱窜,將臥室里的瓶瓶罐罐砸的稀烂。 蒂芙尼低下头,愣了愣神。 紫袍很结实,猫爪不可能划破它,却可以抓出好几个针眼。 蒂芙尼嘴角抽动,漆黑的魔力在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野猫躲在墙角,冲她不停哈气。 蒂芙尼怒极反笑:“你以为躲在那里我就抓不到你了?你这该死的东西,在我面前,你无处可躲。” 她调动魔力,將野猫抓至面前。 “你会死的很惨————·很惨—我保证。”蒂芙尼阴地说道,“要怪就怪艾琳,是她把你带到我面前来的,过会儿我会狠狠教训她。” 然而,就在蒂芙尼提猫出门的那一刻,她突然听见睡梦中的艾琳说了一些梦话。 “妈妈—” “蒂芙尼大人—” “不要拋下我” “..—·哼。”蒂芙尼站在门口,望著艾琳的睡脸,淡淡道:“真亏你能忍下来。” 说罢,她夺门而出,让女僕长备好猫笼,“找个人把它阉了,不然到时候天天叫唤,我反正是忍不了的。” 是吗,梅,这就是你的回答? 你要捨弃力量,变得软弱。 你捨弃不掉。 愤怒和憎恨是每个人割捨不去的本能。 你不可能忘掉温妮莎。 不可能忘掉我。 我不会忘记。梅想。 我能保护你。 我会保护她。影梅答道。 勇气可嘉,但你们会因为这份勇气而死。 我会把你们丟给我的狡诈还给你们,你们要用它偽装自己。 或许我们不再需要它了。 愚蠢,你们会为此后悔。 我们做过很多后悔的事,不差这一件。 风吹散水雾,朝相反的方向涌来。 凯萨琳的头髮在风中飘动,凯萨琳眉头微皱,她迅速举起双手,於掌心凝聚魔力。 “梅,你在做什么?”凯萨琳的声音中带著一丝惊讶和怒意。 “我在反抗你。” 狂风骤然加剧,四周的岩石和树木被捲入空中,化作利刃般的碎片,夹杂在火焰之中,直击凯萨琳。 凯萨琳瞬间激发自身魔力,自梅体內抽取血液。 血从梅的口、鼻乃至皮肤中涌出,於凯萨琳身前形成一道血盾。 这面血盾蕴含著梅本身的魔力,將梅的魔法隔绝开来, “愚蠢。”凯萨琳的眼中燃起杀意,“既然你执意站在圣都那边———“” 话音未落,一根细小的冰锥以极快的速度朝凯萨琳刺来。 为节省魔力,凯萨琳下意识地从满场血液中抽调眠棺魔女的细微魔力以作抵挡。 微风掠过凯萨琳的髮丝。 火苗在凯萨琳的衣角燃烧。 至於土,遍地都是。 凯萨琳猛然瞪大双眼,瞬间做出反应。 如果她没猜错·这点魔力可不够挡下接下来的那一击。 凯萨琳倾注所有魔力,转而夺取火元素的控制权,但为时已晚。 “海瑟薇!”凯萨琳高声喊道,试图抓住最后这根救命稻草。 只要海瑟薇听她的话,她依然能贏下这场战斗。 “海瑟薇,现在我才是你的老师,你得听我的。” 不过,就算加上你也没差就是了。 来吧,抓住机会,结束这一切。 水雾被风吹散,法莉婭望著满身是血的梅,忍痛甩开养父母的幻影。 一丝微光於她面前亮起。 但愿我能控制好力道。 第294章 盛血头盔(加字修订版) 第294章 盛血头盔(加字修订版) 当魔力处於激发態时,魔女的精神也会隨之亢奋。可若长期处於这种亢奋状態,她们的精神和身体都將承受巨大压力。大多数魔女在濒临晕蕨时,体內魔力都会见底,但法莉婭不一样,她还余下不少魔力,並且这些魔力正处於相当危险的状態,稍有不慎,便会在她昏之际反噬己身。 法莉婭感到一阵头晕,视线也开始模糊,几乎要摔倒在地上。 艾芙娜扶住了她。 我还撑得住。法莉婭了一点时间调整状態,慢慢站稳脚跟。 “应该结束了吧。”法莉婭用低沉而虚弱的声音说。 “嗯,结束了。” 艾芙娜看向奄奄一息的凯萨琳。 她察觉到了我投向她脚边的细小冰锥,但她的反应终究还是慢了一拍,隨后產生的小型元素爆炸吞噬了她的下半身。 为免波及到梅和海瑟薇,法莉婭將元素爆炸时的威力控制得恰到好处,这对她来说相当困难,理论上讲,她那“老大粗”的魔力很难办成这种精细活,但她確实办到了。 一旁的海瑟薇被这副惨烈景象嚇得合不拢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梅大量失血,必须赶紧救治,一刻都不能耽误。 “之后有我收尾,你安心休息吧。”说著,艾芙娜从袍服下的腰袋中取出一小瓶急救用的净血魔药,向梅那边快步跑去。 我不。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法莉婭十分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她能让自己的魔力如山洪般倾泻而出,却没有办法將它们变成涓涓细流,用上一整天。 此刻,法莉婭的注意力已经开始涣散,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倦意也如潮水般涌来。艾芙娜造出几只憨態可的肥硕冰狼,卫护在她身边,她不觉得有趣, 更无兴趣欣赏。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因为一阵强烈的悸动正撕扯著她的心绪。 没来由的,对死亡的强烈恐惧如乌云般压在法莉婭心头,不断降下狂风暴雨,在那片本该归於平静的魔力之海上掀起新的风浪。 凯萨琳—! 死亡,就像一头潜伏於阴影中的野兽,时刻盯著他们,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呼吸都在它的注视之下。 每个人都清楚,我们终有一日会与它正面相对,但又有谁愿意长久地直视它的眼睛呢? 凯萨琳见过太多临死前的眼神。当死亡来临时,人们的眼眸会被某种东西填满,变得似污水般浑浊。 那东西是不甘、是恐惧、是绝望·—.是漆黑的深渊。 无论是谁,在面对那不可知的漆黑深渊时,都將显得脆弱无比。 因为人类是脆弱的生物。 我们害怕的不是消失,而是害怕在这深夜般的虚无里,彻底失去一切。害怕没人记得自己,害怕自己所做的一切终將被人遗忘,成为一捧飞灰。 凯萨琳回忆往昔。 很多年前,她不过是伊斯巴尼亚山间一名平平无奇的牧羊女,十岁出头,便与邻村的男孩订下了婚约,不过,她记不清那男孩儿的脸,毕竟她与他之间只有数面之缘,甚至她都记不得自己有没有与他说过话,唯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在某个人声杂乱的下午,她的父母用沉重的语气告诉她,那男孩儿被龙吃掉了。 不过,她和她的父母都没有因此伤心多久。缺乏矿產的贫瘠地带,同样缺少魔女和骑士的庇护,龙类的袭扰几乎成了他们生活中的常事。隔三差五,便能听到谁家的亲人或邻居不幸成了龙口之食的消息,村庄中的人们早已听得耳朵生茧,面对这接连不断的死讯,他们渐渐习以为常。只要那些蓝龙没有飞临到自己头上,人们的日子便会如常继续。到了第二天,村民们依旧守著贫瘠的由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如既往地生活著。 在那次袭击不久之后,凯萨琳的父母便开始为她谋划另一桩婚事。他们渴望为女儿找个安稳的出路,想要將她嫁到邻近富庶的村庄。虽说他们没有显赫的家世,但他们的女儿有著清秀的容貌,不愁找到好人家。 然而,命运似乎对凯萨琳格外苛刻。就在下一年,她的第二任未婚夫竟也不幸遇上蓝龙袭击,倒在了那巨兽锋利的爪下,连骨头都被撕得粉碎。 这其实是很常见的事。无主山岭的中央盆地是蓝龙们的主要猎场,但不是所有蓝龙都能在那片较为封闭的生態圈中如鱼得水,那些被驱离出无主山岭的弱小蓝龙,经常会跑到外围的村落游荡觅食。 这些蓝龙仿佛是从无主山岭中流淌出的灾厄,一波又一波涌向那些毫无防备的村庄。在日復一日的惊恐和无奈中,人们逐渐放下了希望,学会了接受。 但这不代表他们不会迁怒於人,因为人只能逃避死亡,而无法彻底战胜死亡。他们將年幼的凯萨琳视为灾星,好像不与凯萨琳扯上关係,就永远不会被蓝龙吃掉似的。 就这样,凯萨琳在人们的白眼中苦熬了一年,到来年开春时,命运对她开了一个小玩笑,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中,她成为了魔女。 那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爱莎的声音。 爱莎告诉她,蓝龙之所以频繁肆掠此地,是因为当今魔女愈发墮落,她们沉迷特权而忽视责任,令无数人悽惨死去,而她要想办法改变这一切。 凯萨琳问爱莎应该怎么做。爱莎没有回答。 过了数日,凯萨琳成为魔女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那些曾经排挤过她的人纷纷来到他们家中道歉,並希望凯萨琳能够摒弃前嫌,在学成魔法后回到这里, 回到她的故土,庇护人们免受蓝龙侵害。 凯萨琳答应了他们。 几天后,村里的人们为她准备了简单但真挚的送別仪式。他们拿起家中任何可以称得上武器的东西一一锄头、木棒、旧剑,用以保护她一路平安。他们一路护送她到了海边的港口城市。 那是凯萨琳第一次见到大海。蔚蓝的海面一望无际,海鸥在天空中自由翔,浪拍打著岸边的礁石,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她站在港口,感受著海风面的清爽,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带著好几村人的期待,凯萨琳满心欢喜地踏上前往圣都的航船,可等待她的却是一碗又一碗苦涩的药汤,与一句又一句甜美的谎言。 起初,那些自称是导师的魔女们对她还算友好。她们给了她一间小小的房间,告诉她需要饮用特殊的药汤来激发体內的魔力。 凯萨琳毫不怀疑地接受了,她相信这是成为一名强大魔女必须经歷的过程。 然而,好景不长。很快,她开始感到异常的疲倦,眼皮沉重,总有睡不完的感觉。最初,她只是偶尔打盹十来个小时,但隨著时间推移,嗜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一一二十小时、一天、一周,直到整整一个月。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仿佛被拉入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在那些短暂的清醒时刻,凯萨琳意识到事情並不简单。她尝试过反抗,试图质问那些魔女们,想知道她们到底给自己服下了什么。但每一次,她都被强行按住,餵下更多的药汤,然后再次陷入漫长的沉睡。 可她没有放弃。每当她重新睁开眼晴,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她都会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寻找逃离的机会。她的意志力在一次次的昏睡和醒来中变得愈发坚定。作为代价,她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 看管她的魔女们曾考虑过要不要杀掉她,解决这个隱患。 为了活下去,凯萨琳决定隱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表现得极为顺从。 顺从得不再像她自己。 也正是这份顺从,让凯萨琳贏得了那些魔女的信赖她开始配合那些魔女的谎言,诱骗更多年幼的魔女放下戒心,喝下那些苦涩的汤药。不是为了別的,而是为了利用她们血液中的魔力,杀光那些邪恶的魔女。 她成功了。 凯萨琳用这种方法摧毁了所谓的“乐园”,摧毁了这个污秽的炼药场,可在那之后,她不得不面对一个新的问题。 那些无法醒来的魔女,该怎么办? 她独自思量许久,就在这时,“乐园”中的一名奴隶找到了她。 那奴隶说:“力量不分对错。我们可以用这份力量改变世界。” 凯萨琳回应了他的邀请。 接著,他带著她,找到了另一个奴隶。 他要他喝下凯萨琳的血。 但那个奴隶拒绝了他。 他们因此打了一架。 最后,喝过凯萨琳血的人毫无悬念地贏得了战斗,並在隨后几年迅速整合了天神教的残余势力,成为新的教主。 而那个输掉的奴隶他丟掉了杀人的斗剑,克服了对於天神之血的依赖, 在地下矿场中隱姓埋名了很长一段时间,却又在数年之后,因犯罪而沦为了魔女的奴隶。罪名据说是偷盗黄金。 “我了解伍德洛。他会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一一为了帮助那个因检举有功而获得奖赏的人。多么愚蠢的傢伙。” 而我也了解你,比起老死,你更希望在战斗中死去。 当某些浑浊之物侵蚀凯萨琳的眼眸时,她用最后的魔力,脱下老教主的头盔,將所有的血,包括她自己的血,装入其中。 第295章 猩红血影 第295章 猩红血影 失去凯萨琳的支援,形势顷刻逆转,神官们在艾芙娜的攻势下节节败退。他们聚集在老教主周围,意图掩护其撤退。 霜华漫天飞舞,狼群踏著冰面涌来,值此时刻,任何犹豫都將使他们面临更严峻的危局。 一些神官已经被渐渐蔓延至脚下的冰层困住。这些冰层光滑如镜,映照出神官惊慌失措的表情,將他们与大地一同凝固,寸步难移。当他们尝试移动,脚下的冰层便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却又无从挣脱。 成群的狼影在如雾般的冰霜中无声穿行。它们的眼晴在雾气中闪烁著冰蓝的幽影,刃尾染血,当它们迅捷移动时,周围水汽的冻结之音仿佛它们的悽厉狼豪,令灵魂颤抖,令方物冻结。 四周的温度更加冰冷,就连时间都仿佛要再此停滯。魔女们可用魔力暖身, 抵御看这刺骨的寒意,但外物只能被乖乖这股寒气同化为冰。 唯有那些暗藏魔力的褻瀆之血不受影响, 老教主佇立在冰雪之间,伸手將悬浮於身前的头盔托起,发出嘶哑的、断断断续的、仿佛哭一般的笑声。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神官,让他们带上眠棺中的魔女,各自撤离,而他將在此断后。 他本就是诱饵,只要法兰的子民能够重新沐浴神血,他甘愿为之牺牲。 神官们闻言,神情复杂。他们深知老教主的决定已无法更改,只得咬牙点头“我可没允许你们走掉。”艾芙娜自光如刀,寒冰的力量再次凝聚,化为高耸绝壁,將教主与神官困於其间。 寒冰缓缓蔓上老教主的身体,他的盔甲被冰晶覆盖,眉眼染上冰霜,下方眼神透出浓浓死气,但仍有微微的火苗燃烧。 冰狼如虚幻的幽灵,默默地与冰墙融为一体,而后从冰墙中迅速跃出,將墙內的敌人团团围住,尖锐的猿牙闪烁著寒光。 但老教主没有丝毫惧意。 他的嘴角微微蠕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口中逸出,宛如亡者的呢喃:“逐火之虫,何其可悲。它们將在火焰中化为飞灰,唯愿它们的燃火之躯,能为火焰不愿照亮的黑暗之地,带去小小的光明。” 他的双手缓缓举起,將那溢满天神之血的头盔举过头顶,毫不犹豫地將其扣下。 瞬间,浓稠的血液从头盔中倾泻而出,仿佛一条赤红的瀑布,从老教主的头顶奔涌而下。一部分血液迅速涌入他的口鼻,炽热如岩浆般的温度穿透了他的呼吸道,燃烧著他生命的余。那炽热的感觉令他的瞳孔骤然紧缩,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与此同时,另一部分血液则顺著他的身躯与盔甲豌流淌。暗红色的液体在冰冷的金属表面滑过,所经之处,散发出阵阵热气。那股热量仿佛有生命一般, 迅速融化著覆盖在盔甲上的坚冰。原本寒冷刺骨的冰霜在瞬息之间化为缕缕白烟,蒸腾消散。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老教主的身影在蒸汽的笼罩下,显得愈发诡异而可怖。 超凡之力正於他的体內奔涌,染满鲜血的盔甲之下,那枯萎如柴的四肢开始鼓胀。 时间,艾芙娜的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那些藏在血中的杂乱魔力正在她的领域內变得相当狂暴。 接著,她发现自己对水元素的掌控出现了少许空白。 本该坚固无比的巨大冰墙突然传来“喀”一声,无数裂纹如蛇般游走,紧接著又如蛛网般迅速扩散,顷刻间,四面冰墙以无可逆转之轰然崩塌。 喷。 艾芙娜轻抿嘴唇,强自镇定。 必须集中精神,不能被对方的气势所扰乱。她立时催动魔力,试图在冰墙之外构建更多壁垒。 若不將敌人锁死在屏障之內,放任他们对法莉婭等人发起进攻,那她宝贵的注意力便会成倍损耗,对精神造成显著负担。 “魔女啊,你们终將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轰碎冰墙的暗红血影向艾芙娜稳步走来,每一步都踩在艾芙娜的心头,令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威胁。 她表情凝重,迅速聚集起体內魔力,塑起数只冰狼,阻滯血影的步伐。 她的攻击本应该有效,冰狼所携带的极寒之力足以冻结鲜血和生命。但令人意外的是,那血影不躲不避,任凭这些冰狼疯狂撕咬著他的躯体,仿佛这些刺骨的寒意对他毫无影响。 不对劲。 艾芙娜心中一颤。天神之血中纠缠不断的纷杂魔力形成了一道难以突破的能量场,如同无形的护盾,令他那身老旧的盔甲免受魔力的伤害。 老教主隨手一扯,便將几只紧缚其身的冰狼轻鬆剥离。在魔力的影响下,冰狼失去了活力,如雌伏之犬般安静,被他两两撞击於身前。顿时间,冰晶四溅, 撞击声犹如瓷器碎裂般悽厉,在风雪中迴荡。 地上凝结的厚厚冰层,也没能迟滯他的步伐。附於其身的炽热的血液如同强酸一般,烧灼著脚下的冰面,发出“滋滋”作响的白汽。 艾芙娜站在不远处,目光如炬,感到事情的棘手远超预期。老教主仿佛已与天神之血融为一体,变成了一头无懈可击的怪物。 “海瑟薇,把梅带去法莉婭那里。” 海瑟薇儼然被刚刚发生的一切嚇呆了,艾芙娜猛猛拍了下她的脑袋,她才有所反应,在慌乱中点了点头吗,扶起满身是血的梅。 梅的面容苍白如纸,闭著双眼,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海瑟薇心中一紧,不禁加快了动作,拖著梅朝法莉婭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就像被一旁的霜雪冻住了思维,直到她看到一丝火光。 法莉婭蜷缩在地上,表情痛苦不堪,即使如此,她也依然强迫自己体內躁动的魔力听命於她,为昏死过去的梅燃起火焰。 火。 海瑟薇的目光被那团火焰所吸引,內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她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头一次,她从法莉婭那里抢来了火焰的控制权,为两人带去温暖。温暖的感觉从掌心传来,渐渐蔓延至周围。她的魔力与火焰融合,火苗隨之跳动起来,逐渐变得明亮、旺盛。 就在此时,大地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颤动。 海瑟薇抬起头,只见一堵巨大的冰墙从地面拔地而起,在她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坚固的壁垒。冰墙晶莹剔透,映射著火焰的光彩,將她们三人保护起来。 “艾芙娜—” 法莉婭低声轻唤,咬起了指甲。 艾芙娜正在孤军奋战。她必须儘快控制体內汹涌的魔力,越快越好。 “老大,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迴荡,带著难以掩饰的惊讶和喜悦。 阿斯让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有些模糊,头脑还在喻喻作响。他缓缓抬起手,摘下沉甸甸的头盔。头盔的內侧还沾著黏稠的鲜血。 阿斯让皱了皱眉,將头盔拋到一旁,伸手擦拭嘴角,吐出一口鲜血。这不是他的血。 环顾四周,阿斯让看到了一片狼藉的景象。周围的猎人们几乎都掛著伤,衣衫破碎,面容憔悴。他们或倚靠在残破的树干上,或坐在地上包扎伤口,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痛苦。精灵们也是如此,那些平日里自恃优雅的身影,此刻显得很是狼狈。他们的发上沾发染了尘埃,身上满是血和泥土,显然经歷了一番苦战。 我也没好到哪去。 大量血液从盔甲的缝隙中,显得诡异至极。 不远处的地面上,还残留著一些融化中的冰晶,闪烁著微弱的光芒,无疑是魔法的產物,旁边还有不少冻僵的户体。 法莉婭·—· “唉,老大,我们还以为你已经———” 说话的是一个猎人,他的目光充满疑惑,沙哑的声音中但带著一丝不敢置信。 “已经死了?”阿斯让简短地接了下去。 猎人们点点头,看他们的表情,似乎相当好奇自己为什么能够“死而復生”。 但我没时间解释,我必须去找法莉婭她们。 战斗还未结束,远处依然有强烈的魔力波动。这股力量在空气中翻腾著,如同海啸来临前的沉默,却又带著令人室息的压迫感。 阿斯让心中焦虑不安,他需要確认一种可怕的怀疑:“爱莎,你確定凯萨琳是死了,而不是因为距离太远,她的力量暂时影响不到我?”他默默在心中询问,生怕这一切仅仅是个短暂的假象。 若他担忧成真,那么自己贸然前去,不仅无法援助法莉婭她们,反倒可能成为她们的负担。 “不要在这点上质疑我。”爱莎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语气坚定如磐石。“你以为我是怎么搞定这些血的?如果凯萨琳没死,你恐怕还要躺上很久很久。” 阿斯让点点头,决定信任爱莎的判断。他调整了呼吸,拭去了脸上的凝重, 便面向爱莎所指引的方向,快速前进。 他没有让其他人跟来。他们已经精疲力竭,难以快速行动。他没有时间去等待他们恢復体力,更不愿为了他们而放慢脚步。 他要儘可能快地赶去法莉婭那里。 与此同时,战场的另一端,艾芙娜正身处一场恶战之中。暗红的血影如潮水般不断袭来,每一道招式都蕴含著强大的破坏力,令她无法找到喘息之机。周围的空气中瀰漫著血的味道,与刺骨的寒意交织,让整片空间充满了极致的压抑感。 艾芙娜的每一个动作都被逼到了极限,额角滑落的汗水掺杂在冰雪中,她的手因疲劳而微微颤抖。即便如此,她的目光仍然锋利如刀,灵活地闪避置她於死地的攻击,同时运用魔力反击。 这一切无不消耗著她的体力和精神。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为了保护她所珍视的人,必须全力以赴,哪怕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 血影挥动手中长剑,势如破竹,发出尖锐的破空声,仿佛撕裂了空气中的一切阻隔。剑刃携带著无比凌厉的气势,直向艾芙娜竖劈而来,如同一道不可阻挡的死亡宣判。 在这一刻,艾芙娜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巨大压迫感,令她几乎无法思考。然而,她的反应也十分迅速,体內的魔力在瞬息之间激活,宛如无形的丝线缠绕看她的四肢,牵动她的身体,將她向后猛然拉去。 就在她后撤的剎那,长剑的剑尖掠过她前额的发梢,锋利的剑刃几乎可以切断时间和空间。剑风划过,在地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印痕,猩红如血的气息久久不散。破碎的冰晶擦伤了她的脸颊,带来微微的刺痛。 多么恐怖的力量。 艾芙娜不敢想像吃下这一击的后果,她提聚魔力,集中全部注意,在那猩红血影的前进轨跡下唤出尖利冰刺。 但对方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不可思议的强大。冰刺不仅没有穿透他披身的鎧甲,反而被他一步步踏碎。 艾芙娜的心骤然一沉,仿佛被无形的重压深深勒住。眼前的敌人显然非同寻常,那道暗红的血影在她的视线中迅速放大,仿佛遮天蔽日般压迫著每一寸空气。身处其中,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几乎要被这庞然无形的威压彻底吞噬。 一种令人绝望的预感悄然而生:自己会死在这里。而更可怕的是,法莉婭他们也无法倖免,同样会被困在这场无情的杀中。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必须保持冷静,展现出游刃有余的样子,不能让那些企图逃离的神官察觉到我的颓势。 这场战斗不仅仅是力量的对抗,更是一场精神和意志的博弈。 若是她动摇了,敌人就会迅速捕捉到她的弱势,从而以更猛烈的攻势將她彻底击垮。 为此,艾芙娜不得不从已经有限的魔力储备中匀出一部分,试图阻滯那些趁机逃离的神官。此举无疑在无形中加重了她肩上的负担,但她明白,只有这样才能为同伴们爭取到宝贵的喘息时间。 第296章 教主 第296章 教主 又一次,自地面窜出的冰之荆棘,犹如冰蓝色的蛇群,迅疾地盘旋而上,以令人眼繚乱的速度交织缠绕,形成一张几乎密不透风的网,將那动作如潮的红色血影牢牢锁在其中。 荆棘上犹如铁石般坚硬的冰刺交错鉤连,散发出森然寒意,形成了一道无可逾越的屏障,不许任何敌人从中脱身。 然而,未等艾芙娜喘上一口气,那道血影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蛮不讲理地將冰棘震碎了。伴隨一阵刺耳的爆裂声,缠身冰棘化作漫天飞舞的冰屑,如雪片般飘散於空。 艾芙娜试图重塑冰棘,但血影周围的水元素已完全与她断开了联繫。 血影周围仿佛翻腾著无形的魔力风暴。即使艾芙娜凝聚再多精力,也无法让她的魔力在那股狂暴的风暴面前保持稳定。 在接近血影的瞬间,她的魔力便会那些狂乱的魔力同化,成为风暴的一部分。她能极力延缓这一过程,却无法將其逆转。 空气中飘来刺鼻的血腥味。这股象徵死亡的腥臭仿佛从深渊中吹来,令艾芙娜有些室息。有那么一刻,艾芙娜忘记了呼吸,只因血影瞬息而至,而那闪烁寒光的剑刃,离她不过几臂距离。 心跳加速,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 艾芙娜清楚地意识到,如果被这一剑刺中,锋利的剑刃將毫不留情地贯穿她的腹部,她將在双倍的剧痛中缓缓死去。即便侥倖活下来,这具残破的身体也將再难以承担“魔女”之名。 这样的结局·..她绝不接受。 在电光火石之间,艾芙娜灵机一动,迅速凝聚魔力。在她脚下,冰霜之力瞬间爆发,一根晶莹剔透的冰柱拔地而起,將她的身体托举而上。 藉助冰柱的升力,艾芙娜优雅地向后跃起,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宛如凌空起舞的精灵。站定之后,她的心臟仍在急速跳动。 真没想到,小时候学过的舞蹈课居然能在今天派上大用场。 “很漂亮的后空翻。”血影出人意料地没有追击。血红色的盔甲下传来散发死气的嘶哑声音,仿佛蕴含著无数死者的低语。 艾芙娜强装镇定,好让自己看上去依旧游刃有余,“..多谢夸奖?” 然而,血影似乎並不在意她的反应,继续以淡漠而冰冷的语调说道:“但是,魔女啊,你可曾想过,当你们在灯火辉煌的舞会中寻欢作乐时,有多少人还在那无边的苦难中无助地挣扎?” 这话语中的重音令艾芙娜不禁微微沉默。在那血污满布的面甲下,她隱约看见了一双充满矛盾的眼睛,那眼神如同日落时分的太阳,即將归於黑暗,却依旧在燃烧著最后的光芒。 她坦言道:“大部分魔女都不会考虑这个问题。哪怕是我,也只会在舞会过后自嘲两句。” “你们墮落如斯。”教主声音冰冷,透出难以掩饰的失望与指责。 “你们又能好到哪去?”艾芙娜问,“人们背负的苦难已经够多,而你却要在他们身上加诸更多苦难。” 教主闻言,低声一笑,“你认为这是苦难可人们能从这份苦难中获得力量,获得尊严。” “接下来呢?”艾芙娜质问道,“让他们助力你们奴役魔女,向你们低声下气地乞求施捨几许魔女之血?这就是你拼命为之辩护的尊严?” “总要有所改变。”教主说,“今世今时,那些弱小的魔女又何尝不受你们这些强大魔女的奴役?將来之事无有定论,但当下之事却有定论,且不容忽视圣都正奴役著所有人。” 他轻轻警了一眼已永远逝去的凯萨琳,平静地说道:“冰之魔女,你能想像她以前经歷过什么吗?不应该这么说,你知道她以前经歷过什么吗?你肯定知道。那些身披紫衣的墮落之人,从未真正销毁过天神之血的配方,千百年的时间里,多少年幼的魔女因此受害——.可怜的凯萨琳,她便是其中之一。”” “是的,她是天神之血的受害者,但她也传授你们秘方,使更多人成为牺牲者。”艾芙娜轻轻眉,语带讥讽,“何其荒谬。” “很可笑吗?”教主摇了摇头,“我不觉得可笑。那些甘愿牺牲的圣女,都有著无比高尚的信念,她们希望能为家乡的人们尽一份力,在龙的阴影下守护他们。我们將以身践行她们的愿望,而墮落的圣都,却会糟践所有人的信念。天神之血在你们手中不过是奴役他人的工具,但我们会將这份力量用到该用的地方。 一切纷乱,终將在天神与贤王的指引下重归正途。” “魔女啊,仔细感受吧,感受这些血中蕴藏的崇高信念。” “崇高?”艾芙娜神色冷峻,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回应道:“我只从中感受到了恐惧与怨怒。” “那是因为它们被污染了。”教主抬手指向几个斗剑奴的乾尸体,“被这些来自圣都的血污染了。” “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吧。”艾芙娜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不会被你骗到。” “我没有骗你。你感受不到那些情绪,但凯萨琳却能感受得到,让我得以从中汲取力量。” 艾芙娜明白,自己不可能靠三言两语说服对方,就像对方没法用言语说服自已一样。双方都只是在爭取时间,以图重整旗鼓。 她逐个收回外在魔力,不再操控大量冰狼追逐那些逃跑的神官,转而將大部分精力集中於眼前。 教主微微著,用手从盔甲上扣取出浓稠如黑夜般的魔血,带著某种癲狂的情绪,將其送入嘴中。猩红而炙热的液体以燎原之势灼烧他的內里,为他衰竭的生命再次注入力量,让他逐渐冷寂的生命得以继续燃烧。 只见他缓缓仰头,目光穿透层层乌云,直达那不可触及的天际。苍穹之上, 仿佛有无形的帷幕在徐徐拉开,为他展现出一幅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幻境。 那超脱凡尘的幻境中,没有痛苦,没有悲哀,只有纯净无暇的安寧与祥和。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狂热的崇敬,唇边勾勒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仿佛已在此刻亲临天国乐土的宏伟盛景。 天地间的一切声音在这一刻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他与那神圣的幻影独处。他全身心地融入到了这片幻梦之中。 他看到了广无垠的平原,在如血的残阳下闪烁金光;他看到了无数信徒披坚执锐,向著光明出发,去迎接那胜利的洗礼。 “伍德洛,你看远处那朵云,像不像一个人头?”埃德温抬起头,眯眼望著不断变幻的天空,似乎在寻找一丝瞬间的轻鬆。 伍德洛顺著他的视线望去,果真看到那团云朵如同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带著隱约的轮廓在天际中飘浮不定。他微微点头,语气中带著一丝难得的宽慰:“確实很像一个人头,不过埃德温,我没想到你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去欣赏云彩。” “总比你满面愁容强。”埃德温耸了耸肩,“你说我们还能活到明天吗?” 伍德洛的表情凝滯在脸上,他的目光转向地面,眉头始终皱著:“希望不大空气中瀰漫著紧张和疲惫,两人间的对话仿佛是在无尽的灰暗中寻找一点光明,而埃德温也意识到这一点,语气中不禁染上几分苦涩:“是啊,希望不大。” 他停顿了一下,抬手伍德洛的长剑,疾声反转话题,“所以你应该和我一样,把剑丟了,专心躲猫猫。难不成你还想反杀那个魔女?別做梦了,专心躲好,没准还能碰碰运气。” 伍德洛沉默片刻,终是缓缓开口,声音中藏著一份执:“雄鹿亦有椅角。 r 他的坚定让埃德温有些无奈。埃德温斜了一眼,忍不住说道:“只见过龙吃鹿,没见过鹿顶死龙。” “不是还有那个吗?” 埃德温一愣,困惑地问道:“哪个?” “她们提到的,『乐园的宝藏”。”伍德洛的声音低沉而认真。 埃德温苦笑著嘆了口气,显然对这个话题早已心灰意冷:“算了吧。这个魔女的杀人游戏都办了多少年了?又有几个人找到了所谓的『宝藏』?又有几个人凭著这个所谓的『宝藏』活了下来?就是个骗局罢了。” 伍德洛神色复杂地警了埃德温一眼,隨即犹豫地开口:“.-其实。” “嗯?其实什么?”埃德温好奇地望向伍德洛,眼中闪过一丝疑问与不解。 伍德洛沉默了一会,目光望向远方,压低声音缓缓说道:“有个魔女私下跟我说过,“宝藏』真实存在,而且就在这附近。” 埃德温眉头一皱,轻声回应著,“那个想拿我们小命取乐的魔女也在这附近。你怎么敢相信魔女的话,你被她骗了。” “应该—不会吧。” “喂,你脸红什么?”埃德温瞪大眼睛,“不———不会吧?难不成———·难不成你被她睡了?!” ““..—”伍德洛尷尬地移开目光,“你小声点。” 埃德温赶忙捂上嘴巴,一阵沉默后,他小声说道:“你不知道那些魔女都是什么德行吗?能跑来『乐园”找乐子的魔女,能有一个好货?別被她们吹的枕边风骗傻了!” “我只能相信。”伍德洛说,“她说了,这次来的魔女和她一样是个大人物,而且她这次摆明是奔著杀光我们来的。” “你確定?!不是说每次都要留——” “是啊,要留下十分之一有经验的活口,但问题是,那傢伙是这鬼地方的幕后所有者之一,轨跡就是她定的。现在她快死了,想在死前彻底放纵一把,没人会拦她。” “喂喂喂喂,那岂不是说,不找到『宝藏”,我们必死无疑?!” “嗯。”伍德洛举起剑,“跟我一起来吧。” “我得確认一件事,那『宝藏”够分吗?如果不能那我就不跟著去了。” “那我就会用我的脚,狠狠踢你的屁股。” 没办法,谁让自己嫌重,直接把剑扔了呢?埃德温只好擦擦屁股上的灰,跟上伍德洛的步伐,一同寻找魔女口中的“宝藏”。 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居然真的在一处隱秘的山洞深处,找到了那份“宝藏”。 而那所谓的宝藏,竟是一名少女。 “你就是———宝藏?”埃德温万分惊疑。 “我?我不是。”少女摇了摇头。 “可这里又没有其他东西了!”埃德温说。 “有的。”少女掏出一个红色的瓶子,“这就是『乐园的宝藏”。” “这就是—————?”伍德洛皱了皱眉。 “只要喝下它,或许就能得战胜魔女的力量。” “喂喂,你是说,靠这一小瓶玩意儿就能打过魔女?”埃德温摇了摇头, ? 我不信。” “可能性很低,但並非没有可能。”少女淡淡地说,“唯有这样,才能给魔女带来些许刺激感。” 伍德洛一言不发,伸手接过血瓶。 “一旦喝下这瓶血,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少女忽然说,“以后你只能靠它而活。” 伍德洛没有犹豫,將血瓶一饮而尽,“如果有人能因我而活下来,那就值得。” 说完,他便拿上剑,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洞穴外面奔去。 只留下埃德温,在山洞犹豫很久。 但他终究还是开了口:“你手里——还有没有第二份宝藏?” “有。” “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没有问。” ““——-你说得对。”埃德温嘆了口气,“把『宝藏”给我吧,我也要喝。” “等我一下。” 少女带著一丝厌烦的表情,拿出了一个装满了水蛭的小罐子,並在埃德温震惊的目光中,將好几只水蛭放在了手臂上。 待到水蛭吸满血,再將其作为原料之一,熬製出了新的血药。 “你——”埃德温咽了咽唾沫,“你叫什么名字?” “凯萨琳。” “你、你和我们一样·-都是被魔女骗来这里的吗?你的血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没有閒工夫听我的故事吧。”凯萨琳將血药递给埃德温。 埃德温舔了舔嘴唇。 “你说得对。” 他仰头,忍著噁心,將血药一股脑灌下。 而在他走出山洞后,他忽然发觉天上似乎闪过了一道耀眼的神光。 一朵酷似神人的云彩———· 不,那就是神。 某位神明正在注视著他。 “伟大的神啊——” “伟大的天神啊——我將为您带去胜利—一如既往。” 教主埃德温向天空中的虚幻神影发出咆哮。 啊啊,无尽的力量涌现全身。 就是这份力量,让他们合力杀死了那个作恶多端的魔女,为“乐园”的倾覆埋下了引子。 但是. “但是伍德洛.——为什·.—” “为什么你后来又拒绝了这份力量?” “为什么不愿与我並肩作战呢?!” 埃德温举起剑,凝望剑身。 他在狂笑中哭泣,在豪哭中轻笑。 手中长剑散发出空前强大的杀意。 “那样的话,你就不会被魔女吊死在十字架上了啊。” 第297章 冰之骑士 第297章 冰之骑士 艾芙娜眉头紧锁,神情专注而凝重。周围的空气隨著她的魔力运转变得冰冷异常,白雾如轻纱般在她身边繚绕。在艾芙娜的操控下,那些漂浮的水汽迅速凝聚,化作无数细小而锋利的冰晶,如同精心编织的护盾残片,將她的身影半掩其中。 她注视著前方的教主。 她的目光穿过层层的冰雾,牢牢锁定在前方的教主身上。那是一个宛如被无尽鲜血浸染的怪物,他的身影扭曲而不自然,似乎已被狂暴的力量完全侵染。即便在这彻骨的寒风中,他也依旧脂然不动。 然后,就在艾芙娜眨眼的那一剎那,那被猩红力量包裹的诡异身影竟以远超常理的速度,瞬间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突如其来的异变令艾芙娜心中猛然一震,甚至来不及感到不安。 这是她从未料想过的局面,对手的速度竟然能在剎那间突破人类所能企及的极限。 这就是天神之血的力量上限吗? 教主的身影在空气中蒸发般香无踪跡,只留下一缕缕令人心悸的阴影。整个空间似乎因他的消逝而微微战慄。 艾芙娜的意识全面警戒,目光不断追逐余光里的红色残影,然而老教主的速度实在太快,艾芙娜只得另寻他法,將体內的魔力亦瞬间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道无形的波纹向外扩散,以求捕捉到老教主周身那股异常杂乱的魔力,確定他的行进路线。 身后! 教主手中的长剑闪著猩红的光芒,裹挟著可怕的力道,以一个极为刁钻而狡诈的角度,朝她上挑而来。 凛冽杀意直刺艾芙娜的脊背。 那一刻,时间似乎在艾芙娜的感知中被无限拉长,未等她的自光追上那闪动如魅影的身影,魔力就已於瞬息间做出反应。 在此危险瞬间,漂浮於艾芙娜周身的无数细小冰晶,被她体內汹涌而出的魔力迅速激活。它们急速冻结成形,化为一道厚重而牢不可破的冰盾,悬於艾芙娜身后。 剎那过后,金属与冰层相击,进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產生的音波在空气中激起层层涟漪,四散的冰屑如同漫天飞舞的雪,在光影中散落。 冰盾当场破碎。 两半冰盾的缝隙间,艾芙娜看到了教主埋藏在血色面甲下的癲狂双眼,他那充满杀渴望的眼神望进艾芙娜的灵魂深处,仿佛下一秒要將她的生命吞噬。 但艾芙娜没有放弃。她强迫自己的意识从这道令人深感战慄的目光中挣脱出来。 魔力呼啸,如同被点燃的烈焰猛然炸裂开来,在空气中形成无形的涟漪。寒风隨之而起,以不可阻挡之势席捲而来。 无数细小而尖锐的冰屑纷纷被捲入风中,化作无数寒光闪炼的刀片,以迅疾之势灌入教主的面罩之下。 教主本能地抬臂遮挡,艾芙娜抓住机会,与冰层下的土元素取得联繫,魔力几乎因此燃却了三分之一。 但愿这么做值得。 大地开始微微颤动,表面冰层不堪其负,生出的裂纹宛如无数菌丝。两三秒后,一只巨大的石土之手如擎天巨柱般,自教主脚下破冰而出,將其托举其中。 艾芙娜全神贯注,体內的魔力如奔流不息的河水,源源不断地注入到那个巨大的石土之手中。她的意志驱策著石手的每一根手指,坚定而缓慢地向內聚合。 伴隨这一动作,指节的岩石与岩石之间摩擦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如同四面合拢的天与地,將教主困得无处遁逃。 当石手彻底合拢后,一切归於沉寂。 震耳的轰鸣声逐渐消散,只剩下风在低声吟唱,带著几分淒凉。 艾芙娜轻轻抚胸,感受心臟剧烈的跳动,而后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绷紧的神经终於得到放鬆,一丝疲惫感悄然蔓上她的眉梢。 “终於结束了吗?”她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 天神之血的效果是具有时效性的,而那些溶於血液的狂乱魔力,也终將隨著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平復下来。而她要做的,就是维持眼前的石牢,以时间为盟友,等待教主的力量耗尽,再將其彻底击溃,以绝后患。 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一切就会结束。 然而,就在艾芙娜的心跳慢慢趋於平缓之际,石手厚重的岩缝间,竟依稀渗出了斑斑血跡。 艾芙娜面色陡变,地喃喃道:“..——.不会吧。”” 淡淡地红色斑点中,不断渗出鲜红的血液,血中堪堪聚合在一起的狂乱魔力,正以不可抵挡的趋势,侵蚀著艾芙娜与土元素之间的感应。 那种感觉就像是手中的绳索被人一点一点地磨断,隨时都会断掉。 失去这份感应,魔女便无法维持世人眼中的“奇蹟”。 “.不会让你出来的。”艾芙娜在心中吶喊,著手巩固与土元素的连结。 石手的裂纹越来越多,碎石纷纷坠落,发出沉重的撞击声。空气中的压力骤然增加,令人感到室息。教主的身影在崩裂的石牢中若隱若现,一股毁灭性的气息正在酝酿。 艾芙娜咬紧牙关,决定放手一搏。 即使付出全部魔力,也不能让教主从中逃脱。 魔力爆发,寒冷的气息瞬间席捲整个战场。 冰霜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迅速覆盖了塌的石手。原本散落的岩石在寒气的帮助下重新凝聚,冻结成坚不可摧的冰晶结构,將教主的身影再次封印其中。 这个魔法甚至能够挡住龙王的吐息。 “不会让你逃掉的。”艾芙娜低声说著,脑中一片恍惚。同时操控两种元素令她的身体蒙受极大负担,她感到体內的魔力正在迅速消耗,似有无数细针穿透皮肤,扎在她的神经上。 然而局面早已没有挽回余地,狂乱的魔力风暴已然將岩石之手同化为魔力的禁域。 隨著一声震天动地的激昂怒吼,教主体內的能量彻底爆发,他不断向面前的石壁挥出拳头,逼迫冰石屈服於他的力量。 终於,附著寒冰的石手在裂纹的侵蚀下骤然炸裂,衝击波凶猛地扩散开来, 艾芙娜还未来得及防御,便被爆开的石块狼狼地掀倒在地,不由得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 疼痛从背部传遍全身,每一个关节、每一寸肌肤都在这剧烈的撞击中发出尖利的抗议,神经如同被撕扯般的刺痛。 脑海一片昏沉,世界在朦朧的视线中剧烈地旋转著,耳边也只剩下喻喻的鸣响。 振作点,艾芙娜。 你得维持冰壁,令法莉婭安心平復魔力。 你得站起来继续战斗。 片刻失神后,艾芙娜晃了晃脑袋,驱散脑海中的昏沉,双手缓缓撑在冰冷的地面上,嘶哑的呼吸在凌冽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儘管全身因疼痛而颤抖,但她仍艰难地尝试起身。 但就在此刻,她的心臟猛地一沉。 因为她的耳边传来了一阵令人胆寒的声音。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瞳孔微微收缩,视线在混沌的光影中穿梭,终於聚焦在面前的废墟间。 只见一个浸透鲜血的身影,正缓缓地从沉重的碎石与冰块下挣脱出来。 他的动作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充斥著蛮力与不屈。 鲜血从他的身体各处涌出,不断滴落到地面,又迅速蔓上那已然形变的鎧甲。 艾芙娜心臟狂跳,感受到了极强的威胁,她意识到这一刻是生死攸关的决胜时机,但她却没有能力越过天神之血的屏障,对教主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血液中的魔力便会失去活性,但·—· 但她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血影几乎是闪现到她面前的。 艾芙娜只来得及瞪大双眼,下一秒,剧烈的疼痛便从背部传来。 教主的身影在她身后凝实,沾染鲜血的铁靴一脚踩在她的背上,压得她再也站不起身。 就这么结束了? 艾芙娜的脸紧贴在冰冷而坚硬的地面上,冰霜的寒意透过每一寸皮肤,直达骨髓。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呼出的白色雾气在她的唇边凝结成霜。 背上的疼痛仿佛海啸般席捲而来,令她的四肢酸软无力。 即便如此,艾芙娜也仍然挣扎著想要起身,但她的努力却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审判之时已至”教主口中发出一连串模糊不清的低语,两手反握剑柄,剑尖对准艾芙娜的后背。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中泛起了微弱的波动,无数细小的冰晶感应到了主人的危机,纷纷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道冰冷的利刃,朝著教主疾射而去。 刺耳的破空声中,无数冰晶彷如护主的幼兽,不断切割著教主的身体,可它们只要一靠近那件染满鲜血的盔甲,便会在眨眼之间融化为无害的水滴。 长剑笔直刺下- 一那剑锋在空气中划过一道璀璨的银光,直指教主的侧背。 “嗯?” 教主察觉到身后的异样,猛然回头,但为时已晚。 清脆的撞击声在空中响起,犹如冰裂的脆响。 原本坚若磐石的猩红血影,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撼退数步。 艾芙娜抓住机会,忍著全身的疼痛,迅速向一旁翻滚,脱离了教主的掌控。 真嚇人—还以为要死掉了。 心臟狂跳不止,仿佛在宣泄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抬起头,目光透过凌乱的髮丝望向前方。 只见一位由寒冰铸成的冰之骑士巍然屹立在她的身前。 它全身覆盖著晶莹剔透的冰蓝色鎧甲,细致的纹路在阳光下闪耀著淡淡的光芒,宛如艺术品般精美。冰冷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令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 法莉婭哈—哈哈· 真亏得你想得出来。 这么简单的解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如果魔力没法对他造成伤害,那用最原始的手段不就好了? 这里满地都是武器。 不过...你干嘛要在它身上雕刻一些毫无用处的装饰纹呢? 真是浪费魔力和精神力。 艾芙娜露出一抹欣慰的苦笑。这种蠢事也就法莉婭干得出来。 “还藏有后手么———”教主发出低沉的嘶嘶声,“..—无妨。” 血光乍现,直奔冰之骑士而来。 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冰之骑士果断地踏前一步,將自己庞大的身躯置於攻击的正面。 身为魔法造物,冰之骑土不知畏惧为何物,它以身为盾,挡下教主势大力沉的劈击,半边身体隨之崩裂,但余下的半边身体已足够它发起反击。 钢铁剑刃斩开暗红色的鲜血,儘管锋刃没能割开鲜血下的鎧甲,但这无疑是个良好的开始。 与此同时,冰之骑士的身体急速凝合,意图將教主手中的长剑锁进自己用冰铸成的身体里。 而在教主试图抽离剑身之时,冰之骑土再次挥剑朝教主斩去。 教主果断弃剑,抢拳抵挡並予以反击。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不断迴荡在寒冷的空气间,那些庇护鎧甲的鲜血被冰之骑士一次次地掛落在地。 但冰之骑士也慢慢到了极限。 它的身体开始融化,那些充斥著法莉婭审美趣味的精美纹路也慢慢变得模糊不清。 “艾芙娜。” 厚厚的冰层下,传来法莉婭颤抖的声音。 艾芙娜微微点头,接过冰之骑士的控制权,“交给我吧。 可我不一定能控制好它。 法莉婭,我可不像你一样,一有机会便泡在角斗场里,观看那个人的比赛。 我对凡人的战斗一窍不通。 —就算我这么说,你也不会信的吧。 你把它的控制权交给我,究竟是你真的撑不住了,还是因为你想试探我? 试探我到底看了几场有关那个人比赛? —好吧,我得承认,我的確看过好几场。 但我对那个人的战斗风格,其实並不怎么熟呢。 艾芙娜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態,集中全部精神接手冰之骑士的控制权。她轻闭上双目,感受著体內的魔力涌动,与冰之骑士的冰冷意志建立连接。 虽然最初的操控显得有些生疏和笨拙,但她逐渐找到了其中的节奏,与冰之骑士融为一体。 第298章 啊,是你吗? 第298章 啊,是你吗? 艾芙娜几乎从未关注过凡人的战斗方式,亦不曾留意其技巧,更论精通, 而今面对教主化作的猩红血影,她只能勉力从记忆深处挖掘那些零星的片段,模仿斗剑奴抬腕挥剑时简洁有力的动作,希望藉此与眼前那道充满蛮力的对手周旋一二。 儘管冰之造物远不如岩石筑成的雕像般坚固,但冰霜却具备极佳的可塑性, 能够顺应魔女的每一个念头,快速作出反应,只要魔力尚存,寒冰之躯即便被击裂,也能迅速修復如初。 然而,造物魔法亦有其弱点:魔力的持续消耗不仅將耗干魔女的精神,亦会对她的肉体造成极大的负担。她渐渐感到一种刺骨的疲惫侵袭全身,愈发强烈的倦怠感席捲上她的眼角,令她险些难以支撑。 愈发强烈的倦怠感袭上艾芙娜的眼角。 呵· 困?不过尔尔。 艾芙娜在心中自嘲,嘴角微微上扬,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可太擅长对抗睡魔了。 艾芙娜猛掐手心,靠刺痛感驱散睡意。没办法,腰袋里用於提神的魔药恐怕早已冻结,而眼前那道全身缠满鲜血的诡异身影显然不会给她解冻魔药再服用的机会。 金属与寒冰猛烈碰撞的声响震得艾芙娜耳膜生疼,那股震撼人心的力量足以让常人涌起无尽的恐惧。她不禁心中一凛:真是—何等怪力! 艾芙娜不敢有丝毫曙。她迅速调集体內剩余的魔力,双手微微抬起,周身环绕的细小冰晶在她的引导下,如同受命的精灵,迅速飞向冰之骑士的胸膛。冰晶跃入伤口,迅速填补胸口的破洞与周遭的裂痕。冰之骑士的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復如初,再次挺立在她面前。 但教主的攻势仍如潮水般汹涌不止,他的目光如深渊般漆黑,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一种执的专注中。 脚下的冰层被他踩踏得千疮百孔,处处可见冰霜与鲜血凝融的痕跡。点点殷红的血跡,如梅般绽放在冰面上,刺眼而又悽美。那些血跡仿佛有著自己的生命,化作可怖的血虫,追逐看教主的身影,在他身后留下诡异的印记。 而他手上那柄看似平平无奇的染血长剑,则仿佛与他的手臂合为了一体。在他手中,长剑如毒蛇般狡点且迅猛,时而蛰伏,时而猛然跃起,挥出无边无际的杀意。他的剑法凌厉而又诡,完全不受常理的限制,带著无法抵挡的破坏力, 不將一切粉碎殆尽便不可罢休。 每当剑刃挥出,艾芙娜的冰之骑士便要受到一次致命的攻击。构成冰之骑土身躯的冰晶在剑光下疯狂破碎,化作漫天的晶莹飞屑四散而去。然而,在魔力的支撑下,冰之骑士又在一次次毁灭中重获新生,不断地修復、再战。 眨眼之间,两者再次交锋。 “鐺!”长剑再次相撞,进发出耀眼的火。 力量的衝击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震,地面震颤不已。冰之骑士奋力抵挡,每一次出剑都凝聚了艾芙娜的全部心神。然而,对手的攻势实在过於猛烈, 仿佛永无止境。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艾芙娜想起阿斯让。 如果是他,在这种局面下,他会怎么做? 防御反击? 艾芙娜屏住呼吸,回忆过去。很久以前,在阿斯让与那个有著“斗剑奴噩梦”之称的强敌作战时,便是在一次次堪称精美的防御中,將对方的体力削弱至尽,最终一剑刺出,敲定胜局。 那时候,贫穷的法莉婭只能待在较远的看台上瞪眼张望,而艾芙娜则坐在靠近特等席的位置上,將阿斯让的一招一式尽收眼底。 而现在,在眼前与教主的搏斗中,艾芙娜正竭力让冰之骑士復刻那些精巧的防御招式,以化解对方那犀利如闪电般的攻势。 她的魔力有限,每当冰之骑士被击碎,她都清楚地感到魔力的流逝。挺立於她身前的冰之骑士每每破碎一次,寒冰癒合的速度就会减缓一分,如果她不能有效遏制住教主的攻击节奏,不能像阿斯让那样寻觅到一丝破绽,那么在教主缠身的血液平息凝固之前,她体內所剩无多的魔力可能会先一步枯竭。 “呢—“““?”艾芙娜忽地一晃身体,脚步跟跎,眼前的景象似乎被一层薄雾蒙住,逐渐变得模糊不堪。虽然她的魔力尚未完全枯竭,但持久的消耗已经让她的精力濒临极限。 压抑了太久的疲倦和倦意如同狂潮般席捲而来,直击她心神的最深处。她努力眨了眨眼,试图將视线重新聚焦在面前的敌人身上,但那些四散摇曳的影子却愈发清晰,她明白自己的情况危急。 就在这一刻,隨著寒冰骑士的再次顷刻破碎,一声巨响震彻四周,宛如炸雷般在空中迴荡。 艾芙娜心中一紧。巨响震醒了她的战意,她稳住身形,集中精力,喝令嘈杂声退去。 闭上眼,感受著体內魔力的流动,触碰地底深层的道道水脉,感受水的流动.——. 艾芙娜的意识如轻羽般划过心湖,挑动起层层涟漪。 猛然,她睁开双眼,目光炯炯如星。 来吧,孤注一掷。 毫无保留地唤出剩余魔力,她的手掌轻轻一举,寒意四散瀰漫。空气中的水汽凝结,化作细小的冰晶,在她的周身飞舞旋转。破碎的寒冰在她坚定的意志下再次凝聚成形,於她的心念呼应中重生。 冰之骑土重新佇立於她的身前,即使寒冰的光芒显得有些暗淡,但那份坚定却未曾动摇。寒冰骑士面容冷峻,不动如山,无数次挥舞手中之剑,在破碎与凝结的循环中不断击退教主的进攻。 “..—拙劣的”孝教主吐出嘶哑的声音,一种类似死人的声音,那声音乾涩而冰冷,仿佛从幽冥深处传来,刺入骨髓。 艾芙娜心中一凛,那声音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奶奶去世前的情景。当时,奶奶也是发出了那样的声音,虚弱而无力,对生命充满留恋。 可此刻,教主的声音却充满了怨毒和愤怒,令艾芙娜感到一阵寒意。 然而,她很快稳住了心神。 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教主的生命在天神之血的催动下似乎即將燃烧殆尽。 真的是这样吗? 突如其来的质疑縈绕在艾芙娜的脑海,仿佛在提醒她事情並不如表面般简单。就在这时,教主发出了一声狂暴的咆哮:“魔女——.不要用这种———” 他的身影在那黑血中愈加扭曲,那看似僂的身形,竟酝酿出更加惊人的破坏力。教主仿佛变得更加可怖且危险,仅仅气势就足以撼动四周的空气。 他的身影在黑血中扭曲,那慢慢何僂下来的身体,竟爆发出更加惊人的破坏力。 “鐺“的一声,两道散发寒芒的剑影在半空中猛然相交,那一刻,火宛如绚烂的星火在空中闪烁,璀璨而短暂,在这瞬间,两柄长剑双双断裂,满是豁口的剑身彻底失去作用。 冰之骑土的右拳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迅速爬满整条臂膀。 “不要用那种拙劣的模仿一一”“教主佝僂著身躯,低声嘶哑。 怒火已將他的理智烧为灰,他丟掉那已失去意义的短剑,缓缓抬起那麻木的手臂。整个动作看似无力,却带著令人室息的压迫感。 “去羞辱一一” 说著,教主挥出拳头。 这看似有些脱力的拳头,竟以雷霆方钧之力,轰然挥向冰之骑士。犹如雷霆降临一般,直奔冰之骑士而去。 “我的朋友啊!”伴隨著一声充满狂怒的咆哮,教主的拳头重重砸在冰之骑土的头颅之上,瞬间將其击得粉碎。 碎裂的冰飞舞於空,如泪般飞舞,如哭般哀鸣。 无头的骑士不甘示弱,举起左拳反击。 两拳在空中对撞,巨大的力量交匯进发,而冰之骑士的左拳则在教主的碾压下,寸寸碎裂。 艾芙娜极力修补冰之骑士的右臂。她將心神沉浸於体內那仍燃烧著的微弱魔力之中,细小的冰晶与碎石伴隨一阵白雾,涌入冰之骑土右臂上的绵密裂纹。 但在裂纹彻底恢復前,冰之骑土便以一记上勾拳,重重击打在教主的面甲上。 教主的身躯在强烈的衝击下向后弯倒,骨锥和头顶的铁盔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咔咔声。 他並没有倒下,而是条然直起身来,一把抓住冰之骑士的右拳,用一种令人不安的扭曲姿態,缓慢而坚定地拉直了自己的身体。面申下,他凝视地面,低沉而悠长地吐出了一声:“哈——” 隨后,他猛然用力,將冰之骑土的右拳生生捏碎。 他微微抬眼,眼中射出一道冷峻的凶光。 “魔女—” “你们把没有魔力的凡人“.—当做玩物看待。”” “喝啊!” 又是一拳,击在冰之骑士的胸口。 一声巨响,冰之骑士的身体发出刺耳的咔咔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爬满全身。教主的眼中闪现出坚定而透彻的光: “你们与食人的恶龙,没什么两样——“” “所以—” “我们这些凡人—” “必须想尽一切可行的办法—” “用尽一切可行的办法— “就像——寻找真正的黄金乡的宝藏那样——” “不断受挫.” “却越挫越勇。” “直到我们得到那真正的宝藏——” “得到任何可以与你们匹敌的力量——” “再將你们——连同那些食人之龙一道——尽数消灭。” 教主没再挥拳,只是將手搭在冰之骑士的肩膀上,轻轻向前一推。 冰之骑士的身躯隨即崩溃,碎裂成无数冰块,满地的碎冰微微颤动了两下, 就此安静无声。魔力耗尽,精力已至极限,冰之骑士最终化为碎片,万事休矣。 “魔女啊—你们很强—” “所以,你们能够杀死凯萨琳。” “很久以前——我和她约好,在我们实现夙愿之时,再由我为她,献上永恆的安眠———·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 教主向艾芙娜走去。 “但那些与我们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將继承我们的愿望將魔女的时代—粉碎。” 就在这时,一只残破的冰手突然抓住了教主的脚甲,微弱的声音从冰破碎的地方传来。 “喂!杀了凯萨琳的人是我。” 艾芙娜已经感到极度的疲惫,她竭尽全力维持的冰壁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透明,象徵著防护的坚实屏障开始像早春的冰雪一样慢慢消融。冰壁逐渐变得稀薄,直到它终於无法再隱藏其后的人影,化为纯净的水珠滑落,露出了藏身其后的法莉婭等人。 法莉婭稍显疲惫,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髮,深吸一口气,从半边仍在溶解的冰壁后翻身跃出。脚下光滑的地面让她险些摔倒,很是狼狈。 而在她放话之时,在教主身后,那个碎裂的冰之骑土,已在她的魔力下缓缓成形。 先是手,那双凝结著寒气的手紧握成拳,紧紧握住教主的腿甲;接著是头部与躯干,冰晶构成的躯体无比坚毅;最后是腿和脚,它稳固地站立在地面上。 不知多少次,冰之骑士再度起身,將教主提起后,重重摔打在地上,抢起石头开砸。抢起手边的巨石,狠狠砸下。每一下都带来沉重的迴响,久违的疼痛缓缓侵袭教主的意识。 这种痛感,是他熟悉的,也是畏惧的。那些年,他曾在魔女的阴影下,无数次体验过这样的无力与恐惧。 名为凯萨琳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他心底暗问:“我会死在这里么?” 抱歉无法在死前实现我们的夙愿教主缓缓闭上眼睛,心臟不再跳动。 然鹅,凯萨琳残存的意志不允许他的生命就此终结。她的血液像涓涓溪流般,渗透入教主的面罩,滑过他的唇角。某种仿佛诅咒般的力量在他体內燃起, 逐渐將他由死的深渊中拉回。 一个將死未死的怪物,就此復甦。 在冰之骑土正准备给予致命一击的空隙间,这个怪物以诡异的姿態迅速爬起,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 法莉婭和艾芙娜甚至都没有看清它的动作,冰之骑士便在一道残影中化为粉。 而那残影並不因此满足,它杀意不减,咆哮著直逼法莉婭。 “啊— 面对扑面而来的恐怖气息,法莉婭愣在原地。 身体——.不听使唤她—躲不开— 阿斯让! “法莉婭!” “交给我!” 无形的衝击波在法莉婭身前炸开,这衝击波只將那个身披血衣的怪物震的一滯,却將法莉婭震飞老远。 见鬼。 “呢,虽然跟我预想的不大一样,但好歹也算化险为夷了?”爱莎尷尬地为自己辩护。 哎,也对。 谢了。 “哦,应该的。魔女帮助魔女。” 阿斯让紧握碎龙骨,把爱莎的废话甩在身后,朝那扭曲的怪物飞身奔去,与之战作一团。 短暂交手后,阿斯让迅速意识到面前这个怪物究竟有多棘手。 它无惧疼痛,每招每式都只奔著杀人而去。 並且它的动作极其迅速,一剑挥下,却只能勉勉强强地擦中它的身体。 然后,不知何时,怪物自地上拾起了两把断裂的剑刃,对准阿斯让的后颈交错而来! 阿斯让立刻调整身姿,將碎龙骨立於身前,吃力地襠下这一击后,借势一挥,將怪物击退数米之远。 正常来说,能正面吃下碎龙骨一击而不死的,应该只有龙才对。 但那怪物並不正常。 它颤抖著爬起,就像断线的提线木偶般。 接著,它弯著腰,从手边的户体旁,缓缓拿起一把剑。 “啊—伍德洛是你吗—?” “我就知道—”“ “你没有死—” 它挥舞长剑,將剑尖慢慢对准阿斯让。 “来吧———” “让我们—再战一场!” 第299章 不如圣树一根 第299章 不如圣树一根 冰雪消融,大地回温,割裂的温差带起呼啸的风。 艾芙娜暂时昏了过去,法莉婭从融化的雪水中缓缓爬起,梅则浑身是血,睡死在海瑟薇的怀里,靠她点燃的火焰保持体温。 而凯萨琳·-正如爱莎所言,凯萨琳已经死了,她的半身被法莉婭炸碎,不可能再活过来,可她的死亡,无疑唤醒了一个更为可怕的怪物。 起初,那怪物以蟎珊、扭曲,却无比迅捷的姿態,对阿斯让发起猛烈攻击, 但被阿斯让的剑势逼退后,它似乎找回了些许理智。 他低下头,拾起地上一把染血的长剑,剑身之上黑血四溢,犹如活物般延伸,顺著他的臂申缠绕上去,奇异且可怖。 一道藏著慰藉与快意的沙哑声音隨风而起,断断续续,如鬼魅般弥散在空气里,令人毛骨悚然:“啊—伍德洛——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来吧—..—让我们—.——再战一场!” 是我听错了吗?他——..—在喊伍德洛。 他把我错认为了我的剑术导师? 如果可以,阿斯让很想和浑身缠血的怪物好好谈一谈,问问他与自己的导师是何关係。伍德洛从未在阿斯让面前谈及自已的过往,有一次他们聊到这个话题时,伍德洛只是苦苦一笑,塘塞道:“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但那怪物显然不会坐下来与阿斯让谈心。 黑血裹挟著充实而危险的力量,在那怪物的血管里掀起风暴,催促他战斗, 催促他廝杀。 猝然间,怪物踏地袭来,冰与水的混合物在他脚下肆意飞溅。 然而,无论是溅起的水,还是铁片刮擦时的声响,都未及触碰他急促而错乱的步伐。 一息过后,那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猩红怪物,忽地闪现至阿斯让身前,以大开大合的动作將剑斩下。 好快! “好快!”阿斯让心中暗呼,不得不立刻横起碎龙骨,用力招架。碰撞的震动自剑柄传递到他全身,双手震颤不已,险些无法握住大剑。 与此同时,剧烈碰撞带来的反作用力也令猩红怪物略微后倾。它发出一声介於哭豪与狂笑之间的古怪叫声,未等余音散去,它便再度以一种非人的扭曲姿態猛挥长剑。攻势几无间断。 但法莉婭怎会放任其进攻?心急之下,她升起冰壁,並用寒冰禁怪物的双腿,但魔法对那怪物並不奏效,的確,缠於其身的黑血正慢慢凝固,可那些黑血对魔法的抗性丝毫未减。 缠裹黑血的长剑无遇任何阻滯地切碎冰壁,阿斯让没有退缩,他保持守势, 奋力抵挡住这如狂风暴雨般的连续衝击。 爱莎! “看我的!” 爱莎瞬间读懂了阿斯让的想法。涓涓魔力自阿斯让掛於胸前的圣树种子里涌出,猛然震动空气。 气流在怪物右身爆开,儘管没能震落怪物手中的剑,但却切切实实迟滯了怪物的动作。 就是现在。 阿斯让骤然发力,碎龙骨以惊人之势破空而去,自右到左,自下而上,直直嵌入怪物的腋窝。 鎧甲震颤,向內凹陷。怪物就此失衡,被碎龙骨扫出数米之远。 “法莉婭,带梅她们离开这里!” “那你怎么办?!” 为你而战。 “呜哇”爱莎一声怪叫。 阿斯让没有閒心同爱莎斗嘴,提剑奔向怪物,对准怪物的脖子便是一砍。 冰水飞溅,少许水滴透过面罩,黏上阿斯让的眉梢。然而,剑下未见其影。 在阿斯让挥下碎龙骨的瞬间,怪物以难以名状的三足姿態诡异闪避,极速绕至阿斯让侧身。 他还余下一足,用以持剑。 剑芒一闪,怪物佝僂著身体,挺剑刺向阿斯让的肋骨。 “滚开!”法莉婭怒吼一声,体內爆发惊人魔力,地上破碎的冰之骑士再度聚合,而今更被法莉婭赋以石质外甲,仅仅一撞,便令那怪物滚出数米之远。 “我可不会逃第二次!”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决意,法莉婭用平日里绝对听不到的超大嗓门,尖叫著喊道:哪有主人丟下奴隶逃跑的?!” 有的,到处都是。 阿斯让无视爱莎发出的第二声怪叫,大步冲向那全身缠血的怪物。 他了解法莉婭的脾气,与其劝她带人离开,还不如抓紧战机,把那怪物迅速解决掉。后者比前者容易太多。 在阿斯让挺进至怪物身前的当口,这猩红缠身的怪物不出所料地滚身而起, 迎著阿斯让的攻势凌厉挥剑。 “鐺”地一声巨响,大小两剑再度於半空交错,碰撞產生的衝击令两人的身体均为之一震。 冰之骑士滑冰而来,高举石拳,猛猛击向怪物的头颅。 “別来—碍事!” 怪物在盛怒中改换攻击目標,血色剑影挥出毫无章法的一剑,以惊人力道切开冰之骑士的半边身体。 见它將目光锁於法莉婭身上,阿斯让猝然皱眉。 你的对手是我。 阿斯让愤怒一击,迫使怪物把注意力转移回自己身上。 靠著碎龙骨的长度优势,阿斯让没怎么挪动身位,便將这一剑重重砍在了猩红怪物的肩甲上。 不过,即使年代久远,以龙王硬鳞製成的鎧申亦非寻常凡品所能企及。碎龙骨能在这身鎧甲上留下切痕,但仅此一击,尚不足以摧毁这身鎧甲。 只见怪物以惊人蛮力抬起碎龙骨,浓稠黑血顺势涌入肩申的破损处,將其粘合。 “伍德洛——”怪物吐出嘶哑的咆哮,“你变了—” “变成魔女的走狗了?” 眨眼之间,怪物箭步上前,本被碎龙骨砍伤的手臂灵巧如初,挥剑斩向阿斯让的面门。 阿斯让横臂而挡,以臂鎧上的龙王鳞片挡下这来势汹汹的一剑。 “也是—” “若非如此—你怎会再度出现於我面前?” 怪物慢慢移开长剑,变动有些呆滯。 “快快快!了结他!”爱莎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是她原本的个性,还是受了一眾魔女的影响? “何必管那么多?昨日的我是我,今日的我也是我。” 阿斯让果断无视了她。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支开法莉婭,同时也能了解伍德洛身世的机会。 “伍德洛———:“阿斯让想了想,改口道:“不,我不是魔女的走狗。”” 显然,教主的精神已不大正常了,所以才会把阿斯让错认为伍德洛。他们的剑术何其相似。 “呵———” 怪物发出一声轻笑,“你应该很清楚每个帮魔女作恶的混蛋,都是这幅说辞。” 他环视一周,不知不觉中,法莉婭已用魔法构造出许许多多的混合造物,它们以冰为身,以石为甲,將这片满目疮的战场团团包围。 透支了精力的法莉婭半跪在地上,双手撑著地面,口吐阵阵白雾,表情仍有些难看。凯萨琳对她的影响仍未彻底消散。 “法莉婭,你先別出手,让我和他单独谈谈。”阿斯让说。 法莉婭倔强地摇摇头。 “拜託了,我有些事想问问他。” 法莉婭沉默无语。她很担心,很不情愿,但她还是决定尊重阿斯让的想法, 命一眾冰之造物凝滯待命。 阿斯让的目光始终放在教主身上,不敢有丝毫鬆懈。 “时间过去太久,我都快忘记我以前是什么模样了,”他套话道,“在你看来,以前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教主嘶声应道:“一个愚蠢的人。” “是吗?愚蠢在哪?” “你说一人受难,好过十人受苦。”教主声音微颤,“何等愚言——“-!而我竟对此心生憧憬,当做人生格言——同样愚不可及。”“ “一人受难?你的所作所为更像拉著別人一起受难。”阿斯让摇头否定, 教主闻声反问:“一人受难,挽救十人;十人受难,挽救百人;百人受难, 挽救万人——有何不可?” “你的所作所为无法拯救任何人,过往的歷史证明,你心中的乐土不过是另一种地狱,”阿斯让沉声道,“人们需要开创一个新的时代,而不是回到过去, 在相似的歷史中挣扎沉沦。” “这个时代是魔女的时代,想要改变,便只能从世上的每一个角落根除魔女。自古以来,无数王者代行神之意志,令座下臣民安居乐业,而魔女悖逆神意,窃夺王权,视凡人为猪狗,给乐园涂抹污名。” “诸王的时代哪有那么美好?” 教主眼神凌厉,“至少诸王不会將他的臣民当做猎物,而魔女却会將凡人当做猎物,肆意宰杀取乐。” 有这种事.? 阿斯让眉头一簇。 爱莎“听”了一声,尷尬道:“还——·真有。” 你不管管? “我都死多少年了,怎么管?啊不对!我没死!爱莎是爱莎,我是我,我是她的——.她的.—” 她的女儿? “呸!才不是这样!”爱莎怒道,“话说回来,在我还活著的那个年代,爱拿箭射农民的变態领主国王遍地都是!他们一样不是好东西,给我狠狠他!” 阿斯让表示同意,向教主说道:“你的话太绝对了,如果国王不残虐,那时的农民为何要响应魔女的號召,掀起反旗?” “一群利慾薰心的航脏篡权者,何以承载王冠之重?何以冠以王的名號,代行神意?” “这不是双標是什么?沟槽的神棍,你可別被他忽悠了!” 爱莎大声叫,叫阿斯让颇为无语。 你偷看我的记忆就算了,干嘛还要学来一堆抽象用语? “好用多用。我是实用主义者。”她还挺得意。 难怪会被后世的魔女嫌弃。伟大的爱莎怎么能是这幅做派! “你说什么?!”爱莎仿佛是被戳到了痛处,“再说一遍,看我还会不会用魔法帮你战斗?!你知道我的魔力有多珍贵吗?!” 好好想想,是谁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我们本可以制定更加详细的计划,趁夜发起突袭。 爱莎沉默一阵,乖乖道歉,继续用魔力替阿斯让分担鎧甲与碎龙骨的重量阿斯让暂且无视她的道歉,接著与教主对话。 “利慾薰心者比比皆是,但贤明之王屈指可数。” 教主又一次发出那似哭似笑的诡异声音:“伍德洛-你本来可以成为指引我等前行的贤王然而.在那虚假的乐园在那魔女私建的罪恶狩猎场被凯萨琳的火焰付之一炬后.你却拒绝了我们.··拒绝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力量—!”“ 黑血涌动,淹没教主最后一丝理智,口中挤出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扭曲:“你背叛了.背叛了我们的期待·如果有你如果你没有拋下我们我们就不会在最初的围剿里死伤过半———!我们会比今天更加强大! “看啊!伍德洛!”他厉声呼喊,厉声悲鸣,“好好看看!看看这股因你而起,又被你拒绝的力量—究竟有何等伟力!” 就在阿斯让面前,那浑身缠血的怪物不做任何防范地將剑高高举过头顶。此刻,他原本僂扭曲的身体,竟如山岳般笔直挺拔,剑身与盔甲上缠绕的黑血, 如同红黑色的日冕,激烈舞动。 “阿斯让!”法莉婭瞬间激起魔力,无数冰之造物纷纷朝那怪物扑去。 但那缠血之剑已然落下,带著无可阻挡的沉重与恐惧。 阿斯让挥动碎龙骨,以一种宛若的勇者的姿態迎向这恐怖的一击。 碎龙骨带著风的呼啸之声,自下而上迎向那势不可挡的剑锋。剑与剑在空中相触,发出激烈的金属碰撞声,似乎连空气都因这剧烈的碰撞而震颤不已。每一块肌肉、每一寸骨骼,在这一瞬间被压榨到了极限,阿斯让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巨力几乎要將他压垮。 在这场惊天动地的角力面前,时间仿佛凝固。 爱莎以自身魔力为引1,从生树之种中抽取些许生命之力,灌入阿斯让背后的铭纹。 “你被强化了,快上!”爱莎激动大吼。 几秒后,只听“咔”一声,缠血长剑应声而碎,阿斯让顺势下砍,直击肩甲的破损处。 瞬间,黑血四溅,碎剑与怪物的右臂一同掉落於地。 隨后,那沸腾的黑血逐渐归於平静,教主那残破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鎧甲的力量,在沉闷的响声中轰然倒地。 胜负已分。 “哎,这力量很强吗?怎么感觉不如圣树一根?” 爱莎调皮一嘆,严肃的气氛荡然无存。 说真的,你別再败坏爱莎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了。 阿斯让冲法莉婭挥了挥手。 “没事了,法莉婭,都结束了。”他举起碎龙骨,准备补刀。 教主似乎正在低声嘀喃著什么。 阿斯让皱眉倾听。 你们逃不掉那傢伙——·很快———来了? 突兀地,光线暗淡下来。 並非云雾遮蔽了太阳。 遮住太阳的,是一道龙影。 它正朝著这片森林疾冲而来。 第300章 狂龙之影 第300章 狂龙之影 要阿斯让说,这个世界其实並不存在什么城邦时代、诸王时代以及魔女时代,从古至今,人们都只生活在同一个时代里一一龙之时代。 蓝龙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云端俯衝而下,其庞大的翼展犹如天幕般张开,以不可逆转的压迫感,將黯影覆於整个森林。 阳光被阻挡,天地间骤然陷入幽蓝的昏暗,只剩下龙翼间掠过的风声如海潮般起伏。 大地因其战慄,森林里的草木在龙翼的阴霾下如被扼住的生命,在巨翼掀起的狂风中全无生机,纷纷摇曳倾倒。 无数飞禽走兽在这股威压下惊惶逃窜,仿若狂风中被惊起的落叶,纷纷向四面八方逃窜,只为儘快远离那无可匹敌的恐惧源头。人们面面相颤,心中的胆气在蓝龙的威仪面前化为乌有,四肢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双膝几乎无法支撑自身重量。 那是一条何等巨大的蓝龙,寻常蓝龙与其相比,远远无法企及。 阿斯让几乎要以为那是一头未经发现的蓝龙之王,直到他发现这头蓝龙缺了一颗眼睛。 独眼狂龙凯鲁斯·莫诺克拉斯.·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这片森林里还残留有它死敌的气息? 那条挑畔过他的蓝龙的確在这里被魔女所伤—· “真大估计整个无主山岭就餵肥了它一条龙,”爱莎嘆道,“其他蓝龙跟它一比,妥妥营养不良。” —它来了! 磅礴气流席捲而下,独眼狂龙以无可阻挡的气势朝这片地区扑来。 “阿—一” 法莉婭的喉咙里勉强挤出音节,试图唤出阿斯让的名字,然而那席捲而来的狂风却仿佛封住了一切声音,法莉婭沙哑的呼喊被压得难以成形。 风中裹挟著锐利的冰屑,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狼狠地刮过法莉婭的脸庞。 寒冷和疼痛交织在一起,她不得不紧紧裹住身上的衣袍,將其作为最后的屏障, 抵挡住这狂暴无比的龙捲之怒。即便如此,她的眼仍努力地半眯著,竭尽全力在呼啸的风暴中寻找方向。 透过朦朧模糊的视线,她隱约能够看见,那在狂风中依旧屹立不倒的身影。 笨蛋! 你站那么直干嘛?! 是为了我?还是为梅?又或者是为了艾芙娜甚至是海瑟薇? 亦或者说..全都有呢? 可恶的笨傢伙-为什么不哭丧著脸,向我身边跑过来,寻求我的保护呢? 是因为我表现得太没有出息了吗? 既然知道的话..·· 那就振作起来啊,法莉婭! 区区一头蓝龙..! 体型再大又怎么样?它又不是龙王!它没有魔力去操纵元素! 而你是魔女,强大的魔女。 不要被凡人保护,而要反过来保护凡人。 蓝龙自天空急衝而下,宛如一颗从天穹之上降下的蓝色流星。滔天气浪如狂潮般拍打大地,高亢嘹亮的龙吼声如雷鸣般震镊人心。 这气浪熄灭了海瑟薇的火焰,透过眼角的余光,法莉婭看到她无助地缩在地上,抱头颤抖。 没出息的傢伙!以后不许对外人说我法莉婭教过你魔法! 法莉婭抿了抿嘴,小虎牙不经意地抵住下唇。 有了对比,勇气从法莉婭的自尊心深处进发而出。在这一刻,她再无迟疑, 目光坚定地直面空中盘旋的庞大龙影。寒风呼啸,吹乱她的髮丝,侵蚀她的皮肤,但她的內心却比之前更加炙热。 我需要火。 冷风与寒冰正將火元素从这片地区驱离。 不,你们不能逃离。 法莉婭放任体內依旧狂乱的魔力自由泄出。 在这种状態下,想要控制好魔力,想要细致地引导和控制魔力,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悬崖边缘沿著细线行走,心神不堪重负,如背负巨石,压得法莉婭几欲晕倒。 但她没有因此而放弃。 我的確没什么战斗经验,但我绝不弱小空气中缓缓涌动起一丝暖意。火元素受到了召唤,如迷途的孩子重返母亲的怀抱。风中夹杂的残余火星开始在法莉婭周围蒙绕,逐渐匯聚成最初的焰心,跳动著,復燃著。 最后形成一条炽热的火蛇,环绕她的身体舞动。 我还需要风。 法莉婭堪堪站起,身躯被狂风包裹,宛如汪洋中的孤舟,不断被狂暴的浪涛拍打。她感受到那来自上空的巨龙之力,那是何等强大的压迫感,龙翼掀起的狂风如同无尽的海啸,一波接一波,势不可挡一挡·不·住·我! 独眼狂龙並非龙王,呼啸之风理应受她执掌! 法莉婭竭力倾泄魔力,对冲龙的风压。 腹腔传来如撕裂般的剧痛,仿佛体內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因过度施展魔力而崩溃。鼻腔中渗出的鲜血隨著狂风四散,但她无暇顾及这些,她的意志已超越了身体的痛苦。 “法莉婭!”远处传来阿斯让焦虑的呼喊声,依靠鎧甲的重量,他正努力抵抗风压,朝她靠拢。 你找梅去啊,她更需要你照顾。虽然脑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闹脾气的念头, 但法莉婭的內心深处,还是涌出了一股温暖的力量。 掌控四种繁多元素后,法莉婭的精神已然紧绷至临界点,原先製造的诸多冰石造物在重压下不断崩毁,唯有一名冰之骑士仍在龙影下贏立。 它自大地中抽出两把岩石巨剑。飞舞的冰晶凝於左方之剑,蒙绕在法莉婭身边的火蛇缠上右方之剑。 隨后,冰之骑士乘风跃起,挥舞冰火双剑,斩向巨龙头颅。 面对此景此景,就连爱莎也忍不住发出讚嘆。她的声线不再跳脱,比往常严肃许多:“这孩子远比我想像中厉害,可惜——“” ——可惜什么?阿斯让心头一紧。 “她太年轻,经验也很浅—-蓝龙不是绿龙,她远远低估了蓝龙飞行时的速度与灵活性。” 就在爱莎於阿斯让耳畔低语之时,法莉婭运用全部魔力操控的冰之骑士已经在风中划出一道优雅而迅捷的弧线,飞跃至蓝龙近前。 两把石之剑闪炼著冰与火的交融之光,直刺凯鲁斯·莫诺克拉斯的要害。 只见独眼狂龙充满邪性的单眼之中闪过一丝轻蔑和愤怒。隨即,这头庞然大物的身躯猛然倾斜,单翼一震,以难以想像的灵活姿態於空中翻转一周,迅速下降高度。 冰之骑士扑了一空,双剑划破长空,留下一道惊鸿的弧光,却未能触及蓝龙分毫。 在此瞬间,冰之骑士以身为祭,引爆周身四大元素。强光如同炙热的太阳, 辉煌却短暂。 惊人爆炸在空中绽放,巨大的闪光与衝击力让独眼蓝龙一时失去平衡,垂直下落。 然而,就在凯鲁斯·莫诺克拉斯重重坠地之前,这头蓝龙便在眾人的视线中,展现出了他超凡的飞行技艺。 只见它猛烈振翅,几近失控的身躯便硬生生在半空中稳住。 攀升之力与下坠之势相互抵消,最终,蓝龙以一种骇人听闻的精准,缓缓悬停於地,仿佛一座巨大的山峰,压在眾人心头。 直到这时,法莉婭才在极度疲惫中意识到了什么。 她—失手了无可抗拒的睡意,伴隨极端的惊恐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不行啊。 怎么能就此倒下.——..? 法莉婭,你不能这么没用! 睁开你的眼睛啊。 睁开啊—.—! 维持意识的弦根根断裂,黑暗慢慢遮蔽视线。 最后的最后,法莉婭看到那头充满凶性的独眼蓝龙用龙爪提起了死去的教主,连带盔甲一齐咬碎。 朝她奔来的阿斯让停住了脚步,转身向那狂龙走去。 不... 小u 阿斯让別过去我还能. 我还能——! “睡吧,爱逞强的小丫头。再强撑下去,你会有生命之危。』 耳畔传来不可思议的低语。法莉婭的眼角划过一连串泪滴。 不要我——....不.—. 凯鲁斯·莫诺克拉斯落地后的第一件事,是吞食教主的遗体。 龙之利爪如同地狱的铁钳,毫不留情地將教主提起,冰冷而坚硬的盔甲在龙爪之下发出不堪承受的刺耳金属声。 没有任何迟疑,凯鲁斯·莫诺克拉斯生生將教主连同他那厚重的盔甲,一齐送入口中。 龙强劲的頜骨发出嘎哎作响的声音,利齿之间闪烁著寒光,隨后,它不由分说地將口中的內容物莽撞地咽下肚里,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胃袋是否能鎧甲的碎片消化,而不被其割伤。 这行为绝不正常。 结合教主死前的低语,阿斯让隱隱约约有了个猜想。 它与教主有仇。龙是记仇的生物。 “看它缺掉的那只眼睛。”爱莎说,“那邪眼就是被教主挖下来的。” 竟是这样! 阿斯让心中一惊。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我与伊斯巴尼亚的一个小魔女共鸣过。不幸的是,那小魔女的父母,是乐园遗民的后代·呵—·说是乐园—其实就是一些毫无底线的墮落魔女,联手建造的一处地狱,她们在那里凌虐平民,並以此为乐-—-而我却对此毫无办法。” 交谈中,凯鲁斯·莫诺克拉斯走向它的下一个猎物一一凯萨琳。 阿斯让藉机卸下鎧甲。虽说爱莎能用魔法分担鎧甲的重量,但卸下鎧甲,无疑会让他的动作变得更快更灵活。 在此过程中,爱莎接著说道:“不出意料,那小魔女最终没有听从我的指引,而选择听从父母的话,为天神教捐躯。我呢,也是在那时,从那小魔女的记忆里了解了一些东西。” 比如,那个教主挖下了这头龙的眼睛? “不全是他一人的功劳,有很多人在那场战斗中死去—大概也是因为那场战斗的缘故,现在的天神教才会放宽限制,容忍並接纳少许赞同她们理念的魔女吧?” 看有些魔女变態加入他们,只是为了大杀特杀。 “哎,享乐主义废物的胡言乱语毁了圣都。” 是你定下的一些规矩太过压抑了,人压抑久了容易变態,魔女也是一样。 “你——你这变態好意思指责我?” “应行中庸之道。”阿斯让低声呢喃,掩盖心中想法。男人变態有什么错。 “我可都听见了。” 喷,好一个偷窥狂。 阿斯让卸去全身鎧甲,顺便取下腰袋,仅以內衬的武装衣御寒,上面布满血跡,有些渗入,好在那不全是他的血。 好了,舒缓情绪的閒话就此打住。 自腰袋中取出一瓶提神魔药与一瓶梅的血后,阿斯让便將腰袋扔在了地上。 他没时间绑这玩意儿,为了赶时间,喝药的方式也得改进一下。 咬碎魔药的玻璃瓶,吐出鲜血与玻璃渣,再將两瓶冰与水的混合物灌入喉中。 “你身边那几个魔女都没什么大碍。满身是血的那个虽说有些严重,但不至於死。”爱莎说。 但前提是,我得把眼前这头蓝龙宰了。 至少也要把它赶走。 “做好准备吧。被你杀死的绿龙王固然强大,可这头独眼蓝龙与之相比,也绝非泛泛之辈。” 我知道。 將教主与凯萨琳生吞入肚后,这头狂龙接下来的目的无比明了一一捕食。 飞行消耗了巨量的体能,强烈的飢饿感如暴风骤雨般在龙之胃中翻涌,隨后蔓上龙瞳,令其闪烁摄人光芒。 它扭动长颈,两翼轻颤,喉管中发出低沉的咕嚕声,一对龙眼紧紧锁在阿斯让身上。 很好,比起死人,这傢伙似乎更爱生吞活人。 那就来吧。 在阿斯让架起剑的瞬间,狂龙怒张双翼,风压掀起碎石与融冰。 阿斯让没敢眨眼,因龙庞如山岳的躯体已然向他压来! 地面震颤,龙影极掠地面。 猫逐老鼠,鼠必逃之,但阿斯让却以剑相迎。 面对袭来龙影,他前踏左腿,身体前倾,鼓动全身肌肉,对准龙首横向力劈! 在两者相撞的爆响声中,坚如岩壁的龙鳞瞬间开裂,滚烫龙血如岩浆般喷涌而出。 然而狂龙无愧狂龙之名,这沉重一击非但没能削减它的气势,反而让它变得更加狂暴。 脸上血淋淋的伤口几乎仿佛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影响,因先前衝击而翻滚倒地的阿斯让甚至还未来的及站起,狂龙之爪便以泰山压顶之威砸下! 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道爆炎破空而来,將龙爪震退。不是爱莎,不是梅, 不是艾芙娜,更不是法莉婭。 是海瑟薇。 瞬间,狂龙因爪上灼热的伤痕发出狂啸,一双巨翼愤怒急震,激起狂风飞沙。 接著,它竟这么挺直了后腿,在狂乱的风暴中跃过阿斯让头顶,直扑海瑟薇而去! “踏腿!跳起来!”危急关头,爱莎急忙在一旁大喊阿斯让来不及多想,赶紧按爱莎的话做。 他奋力一跃,隨后惊觉自己竟在爱莎的助力下跳出了人类不可能跳到的高度在那瞬间,他的视野豁然开朗,將整个战场尽收眼底一一浑身是血的梅,昏迷的法莉婭与艾芙娜,以及,在狂龙之影下,命悬一线的海瑟薇。 半空之中,阿斯让感到时间仿佛被拉长,呼啸而过的狂风在耳畔化作低吟, 心跳声则如战鼓般振聋发。每一秒的流逝都犹如永恆,每一个选择都將决定生死。 爱莎的声音在脑海中迴响,坚定而急迫:“断他的尾!” 明白。阿斯让迅速做出判断,双眼紧盯那条如同钢鞭般粗壮的龙尾。 若想拯救梅与海瑟薇,那他必须在这一击中创造出奇蹟。 要上了! “喝啊一一!”隨著一声怒吼,碎龙骨携带著阿斯让的全部力道与意志,斩向巨龙的尾部。 一瞬间,剑势如流星般落下,直击龙尾弱点。 鳞片崩裂,鲜血伴隨著骨肉翻飞腾空,化作天际的血雨。 狂龙在痛苦中发出激烈的怒吼,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扭动。这一斩的力道,足以使它短暂地失去平衡与方向。 没错,短暂地。 在阿斯让落地剎那,狂龙再次振翅! 它要飞。不是为了逃,而是为了从空中进攻。 別想得逞。 在爱莎的帮助下,阿斯让脚踩融雪飞掠,抓住龙的断尾。 龙鳞异常锋利,手掌如受刀割,但这疼痛並非不能忍耐,他猛一用力,翻身跃上龙尾。 狂龙摆动断尾,带著阿斯让直衝云霄。 爱莎,如果我从这个高度掉下去,圣树还能把我治好吗? ““—·除非你能保证你的意识不会就此溃散。”“ 试试吧。 阿斯让留念地看了一眼身下的森林狂龙正带著他急速远离。 等著我,法莉婭。 他扭过头,看向狂龙的脊背。 也不知道它会把我带到哪去· “这还用说”爱莎嘆了口气,“当然是它的老巢一一位於伊斯巴尼亚中部的无主山岭。” “那里自古就是人类的禁域— 本卷完。 第301章 血染大海 第301章 血染大海 风在耳边狂啸,呼吸很是困难,身体在剧烈的摆动中开始乏力。儘管如此, 阿斯让的手依旧牢牢扣住龙尾锋利的鳞片,拒绝在这生死相搏的关键时刻鬆手。 龙血曾从断尾的伤口处疯狂喷涌,如今已渐渐凝固。龙虽有著惊人的自愈能力,可在此般出血量面前,即使是盘踞於无主山岭顶峰的蓝龙霸主,也无法在短时间內恢復如初。 它的速度和力量受到了不小的削弱,巨大的躯体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那巨大的龙翼不再猛烈震动,转而平缓展开,向远方的未知之地滑翔而去。 天空灰暗,乌云低垂。 前方翻滚的黑云汹如狂涛,一场风暴正在其中酝酿。 阿斯让深吸一口气,稀薄而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丝凉意。 这头疯了的龙想干什么,和我同归於尽? “我试试看,能不能用魔力引开闪电。” 据说魔力对风元素的適性达到一定高度,就能强行以颶风孕育雷电,可爱莎..她自己说过,她如今的魔力对现实影响有限。 你是在安慰我吗?阿斯让问。 爱莎沉默以对。这沉默便是答案。 没关係,阿斯让想,就算被电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觉得我能撑下来。 “你相信自己能抗住雷劈,都不愿意相信我能用魔力避雷吗?”爱莎嘆了口气,“我好歹也是背负『原初”之名的魔女,对魔力的理解远超你的想像。” 突然,狂龙再次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声波席捲四野,仿佛连空气都在颤抖。阿斯让只觉得耳膜一阵刺痛,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未等他反应过来,脚下的龙背骤然倾斜,巨龙的整个身体猛地下坠,如同失去了支撑的山峦,迅速坠向深渊。 狂风在阿斯让耳边疯狂呼啸,猛烈的气流几乎將他从断尾上吹离,碎龙骨险些脱手而出。 他急忙伏低身体,用尽全力紧紧抓住龙脊间突起的鳞片,鲜血自掌间流出, 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但他不敢鬆手,因为他隨时都有被甩出去的危险。 然后,就在阿斯让奋力稳住身形的剎那,狂龙在怒吼声中闯入黑压压的云层云层浓密得仿佛能滴出墨来,天与地为之分割成两个世界。 进入云层的瞬间,周围的光线骤然暗淡,冰冷的湿气迎面扑来,令人室息。 闪电呼啸而至,犹如银蛇在云间狂舞。刺自的电光撕裂了黑暗,照亮了巨龙模糊在云层中的庞大的身躯。 就在狂龙即將坠出云层的那一瞬间,那双巨大的龙翼猛地振击空气。 气流狂涌,令周围的云层翻滚不休。乌云中的水滴与冰晶打在阿斯让的脸上,一道闪电几乎擦著龙的躯体闪过,而在闪电止歇的短短一瞬,阿斯让的眼角忽然泛起了细微的白光。 爱莎的魔力自圣树之种中涌出。远方雷鸣依旧,但狂龙周遭的电光正被这份魔力驱离。 “我的魔力有限———”爱莎声音微颤。 ——-不能坐以待命。阿斯让咬紧牙关,任凭巨龙在黑云中疯狂穿梭,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盯著前方。 龙颈与身体的连接处无疑是龙类的另一处薄弱点。 只要能把碎龙骨刺进那里· 小心前进吧。 风雷中,阿斯让小心翼翼地摸黑前进。绿龙鳞片粗糙,而蓝龙的鳞片却异常顺滑。这是为了降低飞行时的风阻。 並且,当龙鳞被雨水湿润后,行动的难度更是成倍增加。阿斯让將碎龙骨抵进龙鳞间的缝隙,作为前进的支点。 狂龙仿佛预料到了什么,突然一个急转,在云中上下翻腾,试图將阿斯让用下龙背。闪电紧隨其后,劈落在他们周围,爆发出刺自的光芒。 “啊啊啊啊啊啊啊——!”爱莎惊恐地哀嚎。 见鬼,我都没嚎,你嚎什么?! “我怕呀呀呀呀一一!求—求你啦啦啦!快把这畜生干掉!”爱莎哭喊道,“装不下去了——·我———我恐高来著——!”” 在爱莎的呼豪声中,悬於阿斯让胸前的圣树之种忽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快快!能看清吗? ..·能! 阿斯让决定全力一搏。他快而深地吸口气,绷紧全身肌肉,隨即拋开一切顾忌,手脚並用,以最快的速度在龙背上攀爬移动。 尾椎、腰椎·.而后便是.颈椎! 阿斯让用左手紧紧住蓝龙背部颈椎处的鳞片,右手握住碎龙骨,逆著龙鳞的方向,斜向刺下! 剑尖刺入龙鳞,却被坚韧而硬实的龙皮阻碍。 阿斯让並不因此气。他收回左手,稳住重心,隨后用双手重新握住碎龙骨的剑柄。 力量在这一瞬间凝聚,手中碎龙骨以缓慢却不可阻挡地姿態刺开龙皮,直向龙的颈骨刺去。 龙血如喷泉般涌出,狂龙的悲鸣在耳畔炸开,那声响撕裂了天际,甚至能盖过雷鸣。 在这声悲鸣消散之际,狂龙的庞大身躯自黑云中笔直坠下。阿斯让瞬间感到一阵失重感,幸好碎龙骨紧紧咬合著龙肉,才没有让他从龙背上脱离。 黑云迅速退去,地面的轮廓逐渐清晰,远方绵延不绝地山脉如画卷般展开, 但阿斯让无心欣赏这份美景。下坠的风割得他眼珠生疼。 “喂喂喂!你不能晕过去啊!!!晕过去就彻底没救了!” 我很清醒。 “那就好好好好——!定—定不能—” 话未说完,爱莎又一次发出刺耳哀豪。 “呜呜呜呜呀呀呀呀一一!!!” 原因无他一一狂龙在急坠中振开了巨翼,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急停! 见鬼。阿斯让暗骂一声。这傢伙怎么这么难弄死! 別再垂死挣扎了! 在狂龙稳住身体的同时,阿斯让也重新找准了重心,可未等他发力,灼热的龙血便突然从伤口处暴涌而出,溅湿了他的脸庞。 这血就像飞行表演时拉出的一缕缕红色尾烟,在空中划出一个近乎九十度的优美弧度,与天穹上翻滚的乌云交相辉映,悽美又恐怖。 阿斯让用力甩了甩头,被龙血染红的视线很快变得清澈。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片辽阔的蓝色, 海·..— 龙正向陆间海俯衝而去! 与此同时,陆间海的西海域,一艘大型航船正优雅地航行在水面上,船帆高高扬起,如同一只展翅的海鸟,正向著附近的红虾岛港口缓缓驶去。这艘船的船长杰西卡不是別人,正是艾芙娜的儿时好友一一杰西卡。 而她指挥的这艘船,自然是那艘知名度不低的幸运舰一一海龙王號。 不过,这艘幸运舰的过人好运,恐怕要在今天划上句號了。 当瞭望员因惊恐过度,而从梳台上掉下来时,恐慌的情绪便在整艘船上蔓延开来。 水手们纷纷驻足,抬头仰望那高空中快速逼近的黑点,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一种无法言明的危机感笼罩著他们。 杰西卡走上甲板,稳定眾人情绪。 “大姐头,你眼神比我们都好,”一名水手望著天空中的黑点,不禁咽了口唾沫,“你—你能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吗?” “如果我说那就是一只大点海鸟,你们信吗?”杰西卡没好气地反问道。 那黑点毫无疑问是龙。 它来捕食海龙,顺便再吃点人以作甜点。 “赶紧准备弃舰逃生!动作要快!”说罢,杰西卡低头看了眼海龙王號的甲板。 逃生船有限....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活命的。 “愿意相信海龙王號好运的人,可以和我一起留下来。” 话音刚落,甲板上的水手们一阵骚动, “大姐头,你在说什么傻话?!你要是出了事——”一名年长的水手急忙出声相劝,语气中满是担忧和急切。 “我是船长,不要质疑我的决定。”杰西卡掷地有声,“我会和这艘船共进退。” 在告別甲板时,杰西卡亲自指挥著水手们有序撤离。她一一目送他们登上救生船,用心铭记下他们每张忧虑的面孔。 “愿你们能平安。”杰西卡在心中默默祈愿。 不多时,最后一艘救生船也顺利飘远,而杰西卡与一些资深海员则站在船首,守望著曾陪伴她歷经风雨的海龙王號。 天空中的黑影渐渐明晰。 一头体型惊人的蓝龙正急速下落。 它在·—流血? 杰西卡看到了,那在蓝龙周身弥散的翁动红影,就像一朵在风暴中怒放的血色朵。 顷刻过后,血雨从天而降,给大海抹上一层腥红的阴影,浪在染红的海水中翻涌著,漾开一圈圈哀戚的波纹。 如此恐怖的美感,足以动人心,令观者半生难忘。 杰西卡目不转晴地盯著这一切,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是海龙王號的强运发挥作用了吗?那头蓝龙的自標-似乎不是我们? 她迅速冷静下来,细细观察著蓝龙的动向。 它虽然正朝著他们的方向飞来,但目光並未锁定在海龙王號上。它在逃避什么? 等等—那是?! 蓝色的龙影直追海面,从海龙王的左侧船舷附近急速掠过。 巨大的龙翼带起狂风,在海面上掀起层层波涛。 无论是救生船上奋力划桨的水手,还是选择与海龙王號共存亡的一眾船员, 全都在这巨大龙影的威力面前发出了惊呼声。有人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有人跪倒在甲板上,双手合十,喃喃祈祷;也有人紧握著手中的武器,儘管双腿在颤抖,却依然竭力鼓起勇气。 只有杰西卡例外。 她死死盯著蓝龙的身影,看它离海龙王號越来越远。 它速度却开始减缓,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摇摇晃晃,似乎隨时可能坠落。 终於,杰西卡看清了龙背上的那个人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衣衫破碎,满身是血,手中巨剑直插龙颈。 “餵—你们你们看到了吗?”杰西卡地问道。 无人回应。只有她一人看清了龙背上的人影。 不知为何,她觉得那个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应该不是错觉。 数秒过后,龙影彻底坠入海中。那应该不是错觉。杰西卡的直觉一向准確, 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就在她微感茫然之际,那巨大的龙影彻底坠入海中,其庞大的身躯激起滔天巨浪,仿佛一堵水墙向四周推开。 船员们望著溅起的波涛,纷纷发出惊呼。 “快!所有人抓稳船舷!”杰西卡迅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声下令。 海浪猛烈地撞击著船身,海龙王號剧烈摇晃著,仿佛一叶小舟在风暴中顛簸。 等到海面逐渐平静,船员们才从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有人小声说道:“太可怕了,我们差点就—” “別说废话!”杰西卡打断了他的话,“立刻检查船只是否受损,確保航行安全,准备救人!” 先前入水的大批救生船纷纷在海浪中倾覆,许多水手飘在海面,等待救援。 船员们纷纷行动起来,准备检查船身和帆索,並进行救援工作。 这时,杰西卡最后看了一眼蓝龙坠下的方向,瞳孔忽地一缩。 原本平静的海面骤然翻滚起来,巨大的波涛如同愤怒的巨兽,咆哮著卷向天空。血色的海浪升腾而起,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整片海域,浓烈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气中,令人室息。 就在这时,那庞大的蓝色狂龙竟再次现身!它从幽深的海洋中猛然衝出,巨大的身躯撕裂了海面的束缚,溅起冲天的水柱。它锋利的爪牙之间,赫然紧抓住一条半大的海龙! 蓝龙的翅膀猛然展开,海水与龙血如瀑布般从它的鳞片间倾泻而下,洒落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激起层层涟漪。它仰天怒吼,震耳欲聋的龙吟声迴荡在天地之间,仿佛在宣告它的无上威严和强大力量。 杰西卡紧捂耳朵,拼命抬头,想要看清那个熟悉的人影究竟还在不在龙背上,但海水与龙血组成的天幕完全遮挡了她的视线。 隨后,那巨大的蓝龙加速冲向远方,渐渐化作天边的一个蓝点,消失在海天之间。 第302章 请披上紫袍 第302章 请披上紫袍 “艾芙娜?” 杰西卡看著匆匆走来的人影,问候道:“好久不见。找我什么事?” 真稀奇,艾芙娜的表情看上去很是阴鬱。黑眼圈——也浓了不少。 “你要好好休息啊,不然我带给你再多护肤產品“不提这个。”艾芙娜打断杰西卡,匆忙问道:“你的船员一上岸,便到处和人说你们在海上遭遇了一头巨大无比的蓝龙,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啊確实有这回事。”杰西卡点点头,想想仍有些后怕。 “很高兴你没事。” 艾芙娜拍拍杰西卡的肩膀。 “你知道的,海龙王號的好运会一直持续下去。”杰西卡望著艾芙娜的眼晴,停顿了一下,问道:“你应该不只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吧?。” 艾芙娜的脸色依然难看。 慢慢地,她吁了口气,“杰西卡,你有没有看清那头龙的具体模样?比方说——它是不是只有一只眼晴?” 据海瑟薇所言,阿斯让是从一头独眼蓝龙手中救下了她们。 而那独眼的蓝龙·恐怕正是无主山岭的霸主,那个被当地魔女冠以狂龙之名的凯鲁斯·莫诺克拉斯。 “独眼么?”杰西卡摇了摇头,“这我就不大清楚了——· “是么。”艾芙娜闭上眼,“我知道了。” “不过————”杰西卡挠了挠脸颊,“哎,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相信,其实·-我在那头龙背上看到过一个人影。” 人影?! 艾芙娜忽地瞪大眼睛。 “可是吧,其他人都说他们没有看到什么人影,”杰西卡又说,“搞得我也有点怀疑,我是不是看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幻觉了。想想也是,龙背上怎么可能骑著一个人———就算那龙在流血——咦,艾芙娜,你、你干嘛?!” 还未等她说完,艾芙娜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杰西卡有些吃痛“快!快跟我去见一个人!”艾芙娜急切地说道,拉著杰西卡就往前走。 “我见,我见,你是魔女,你要我干什么我都配合,但你能不能走慢点? 手、手要脱白啦?!”杰西卡被艾芙娜拉得跟跟跪跪,差点带著艾芙娜一起摔倒。 窗外,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洒下一缕缕微弱的光线,在地板上留下斑驳的阴影。房间內一片静謐,只有钟摆微弱的滴答声在诉说著时间的流逝。 自那之后,法莉婭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拒绝见任何人。 事实上,此刻的她,这副模样也绝不能被他人看见。那曾经象徵荣耀与地位的镶金法袍,被法莉婭隨意地丟在一旁,褶皱凌乱,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她凝视著那法袍,內心涌起阵阵苦涩。 连自己心爱的—心爱的奴隶都保护不了,还当什么魔女? 法莉婭轻轻嘆了一口气,坐在床上,抱著双腿,头深深埋於膝间。她卸下了魔女的身份,换上了一身朴素的女僕服。简单的黑白色调,没有任何装饰,宛如一件丧服。 “现在的我,不是魔女法莉婭,而是女僕雅莉法。”她在心中默念著,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现实,获得一丝解脱。 “所以,不管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都可以被原谅吧。毕竟,比起魔女,女僕完全就是个低贱的职业嘛!”她抬起头,目光游离在房间的角落,继续想道:“我的母亲,不也是这样生下我的吗?” 她微微抬起头,看向床尾前的盔甲展示架。那里静静地摆放著阿斯让曾经穿过的另一套轻型皮甲,皮革的质感依稀可见,仿佛还残留著他的气息。 至於阿斯让穿过的那些旧衣服,有的被法莉婭小心翼翼地披在身上,仿佛这样就能感觉到他的温度;有的被她叠成了一个个枕头,放在床头,陪伴她度过每一个孤寂的夜晚;还有一些则被法莉婭用针线缝了起来,作成了被子和床单。 之后还余出来几件,被梅要了过去。本来是不想给的,但———-算了。 法莉婭,不,雅莉法抹了抹眼泪,用那自製的“被子”,將她整个蒙住。低贱的女僕可以躲在被窝里,做一些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事情。 她感受著被子的温暖,想在里面闷到死去。 为什么这些衣服被洗过了呢? 要是一直没洗该多好啊。 那样的话,就能再一次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法莉婭因悲伤而抽泣、因悲伤而颤抖、因悲伤而痉挛、因悲伤而虚弱。刚刚擦乾的眼泪又一次浸湿了脸庞。 她开始怀念阿斯让顶撞自己的时候。无论是言语上的,还是肢体上的。 “阿斯让,你现在在哪里呢?”她低声喃喃,声音仿佛被风吹散。 寂静的房间中,只剩下她孤独的身影和无法抑制的思念。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也逐渐昏暗下来。 夜幕悄然降临,给这座沉寂的房屋披上了一层灰蓝的薄纱。 法莉婭仍蜷缩在被窝中,紧紧抱著自己,用温暖的被褥包裹著孤独的心灵, 任凭思绪在回忆与现实之间游荡。她回想著与阿斯让相处的每一个瞬间,从初次见面的陌生,到逐渐熟悉后的点点滴滴.. 法莉婭咬著指甲,弱弱地喘了口气。她多么希望能在梦中再次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笑容。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皱了皱眉,没有去搭理。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著,不愿被任何人打扰。 “法莉婭!”慢慢地,敲门声愈发急促。 但法莉婭依旧没有回应,她把头埋得更深,希望门外的人能够知难而退。 终於,敲门声消失了,可没等法莉婭鬆一口气,伴隨“砰“的一声巨响,门突然被人暴力破开。 法莉婭猛地一抖,魔力仿佛受惊的小猫般瞬间爆发出来,整个房间似乎都在颤抖。床单、被子被魔力掀起,床头的不倒翁摇摇晃晃,书桌上的烛台叮噹作响,墙上的掛画也微微晃动。 “法莉婭,抱歉,我们闯进来了。”艾芙娜快步走进房间,身后跟著一位面熟的女子一一杰西卡。然后,当她看到法莉婭此刻的模样时,这位魔女立刻哑住了声音,几乎本能地侧过身,挡在杰西卡面前,试图为法莉婭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法莉婭———”艾芙娜表情微妙地说道,“赶紧把衣服穿好。” 法莉婭沉默地警了她一眼,眼神中有几分倔强,又有几分疲惫。她並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缓缓地抬手,將因魔力波动而飘飞的床被摁下,慢慢裹住了自己的身体。 她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眼神却依旧带著淡淡的防备和抗拒。就在她將自己遮掩好后,魔力也逐渐收敛下来,房间內的物品恢復了平静,不再因魔力而震颤漂浮。 “趁我发怒前,赶紧滚。”法莉婭声音沙哑,隱隱间带有怒意。 艾芙娜小心地打量著法莉婭的表情,缓缓走近几步,低声道:“法莉婭,我有阿斯让的消息了。” 闻言,法莉婭那双消沉而无神的眼里忽地闪过一丝神采。她转过头,凝望艾芙娜的脸。 “你、你说—————·阿斯让—————?!” 艾芙娜对上她的目光,温柔地点了点头,並细心地將法莉婭身上鬆散的被子裹紧些,遮住她单薄的身体。隨后,她侧过身,转身向门外的杰西卡招了招手。 一直等候在门外的杰西卡见状,深吸一口气,缓步走了进来。她有些紧张, 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眼神中带著一丝不安。 她不知道房间里的空气为什么这么干燥。 但法莉婭知道。她已经几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水分都是依靠魔力从空气中汲取而来,勉强维持著虚弱的身体。 而今她脸色苍白,嘴唇微微乾裂,手指也因虚弱而有些发颤,但就在此刻, 在她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她的眼中忽地燃起了光彩。 “你是——杰西卡?”法莉婭激动地喊道:“你有阿斯让的消息?!” “我——.” 杰西卡面对法莉婭炽热的目光,一时竟有些语塞,喉头微微发紧,话到嘴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別紧张,慢慢说。”艾芙娜压了压手,同时也压住了自己內心的心绪。 杰西卡快速整理了一番思绪,隨后在法莉婭急切地眼神中,准备把她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倒出:“前些天,我在驾驶海龙王號时一—” 谁知她话还未说多少,就被另一声呼喊打断了。 “阿斯让?!!” 杰西卡扭头望去,只见又一个魔女端开门,匆匆跑了过来。 那魔女脚步如风,脸上带著明显的焦急与期待。杰西卡翻找记忆,她隱约记得这魔女的名字,好像是叫—梅来著? 梅快速走近,双眼紧盯著杰西卡,语气急促得像是要从她口中逼出答案:“阿斯让在哪里?” “你別吵,不要打断她说话!”法莉婭愤愤地瞪了梅一眼,转头催促杰西卡:“杰西卡,你说前些天你在驾驶海龙王號,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嗯——?前些天,我和船员在航行途中,远远看见了一头受伤的蓝龙从天边中坠落。当时的景象非常震撼好吧,不提这个。是这样的,当那头蓝龙擦著海龙王號的船急掠而过时,我曾隱隱约约看见,那头龙的背上-似乎有个人影。” 是阿斯让..! 不会错的。 一定是他! “再然后呢?”法莉婭无比激动地追问,目光炽热地盯著杰西卡,语气中带著难掩的急切与期盼,“你们————-把那个人救下来了,对吧?” 杰西卡微微一证,神情有些尷尬,转头与艾芙娜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隨后缓缓摇了摇头:“不———没有救下他。” 法莉婭的脸色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惊,呼吸一室,似乎还没能完全理解杰西卡的话。她心头的希望像是一瞬间被无情掐灭了一般,失落的情绪翻涌而来,但她还是努力稳住了情绪,示意杰西卡继续说下去。 杰西卡把之后的发生一切缓缓道来。从蓝龙坠入海洋,再到它展翼高飞,爪握一条海龙。 法莉婭热起来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艾芙娜像姐姐般摸了摸她的头。这一次,法莉婭没把她的手挥开。 她轻声安慰说:“法莉婭,既然那头龙没有,那阿斯让也一定不会死。你觉得呢?” 法莉婭没有回话。 她想,我应该和梅一样,相信艾芙娜给出的答案。 所以她强作镇定地笑了起来。 但当夜深人静,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 她不安的心,又一次激烈跳动。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这个说法呢? 那头龙没有死,所以阿斯让还活著。 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这个说法?! 法莉婭! “我为什么是这么任性的人呢——— 法莉婭低低地啜泣起来,把艾芙娜送来的吃食放到一边。 哭著哭著,她便想要拿这些点心撒气。 可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法莉婭阁下。” 依莲尼亚?法莉婭皱了皱眉,“你来干什么?” ““..—余受艾芙娜阁下所託,来看您是否好好填饱了肚子。余可以进来吗? 法莉婭以沉默相拒。 “阁下刚刚在哭。”依莲尼亚说,“莫非您不相信阿斯让一一“没有!”法莉婭急忙辩解,“.——-你听错了,我没有哭。 “阁下,余乃半精灵,怎会听错?” “就是听错了。” “余猜,您曾与艾丝翠阁下探討过圣树赐福的弱点,所以才不敢轻易放下悬著的心。余在此冒昧猜测一下赐福的某个弱点一一受赐赐福之人,將受制於深邃的大海。精灵们之所以本能地畏惧海洋,其原因多半如此。” “.—还有龙的胃。”法莉婭颤抖地说道,“要是被吃下去了” “阿斯让阁下不会命丧龙顎。” “那他要是沉在海底了呢?!”法莉婭突然提高了声音,眼神中带著几分绝望与愤怒,仿佛在逼迫依莲尼亚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如果那样的话-他会—他会永远——” 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无法继续。她不敢想像阿斯让被困在海底时的模样,无法挣脱,无法呼吸,还要忍受天神之血的痛苦。那深邃而无情的大海,会將他吞噬得无影无踪。 依莲尼亚平静地看著她一一她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门板。 “他不会死的,法莉婭。即便他真的沉入海底,他也会一直等待著您去救他”” “—·!”法莉婭心头一震。 “何况,凭阿斯让阁下的能力。沉入海底只是最坏的情况,其可能性微乎其微。余认定,阿斯让阁下更可能被那头蓝龙带进了荒无人烟的无主山岭。” “无主山岭—” “不论何种情况,都需要法莉婭阁下您抓紧时间振作起来,但您不该孤军奋战。因为,不管是在海底寻人,还是在號称禁忌之地的无主山岭中寻人,其难度都无异於水中捞月,为此—” 依莲尼亚稍作沉默,说道:“为此,您需要儘快披上紫袍。” 第303章 偽王之座 第303章 偽王之座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碰撞他的额头,他本能地皱了皱眉头,挪了几下身体,但那东西却毫不退缩地一直骚扰著他。 他终於忍不住微微睁开双眼。 等到视线逐渐清晰,他才发现,那是一只长相似羊又似鹿的蠢傢伙,正低俯著身体,用圆溜溜的眼睛盯著他。 它的眼睛大而明亮,透出一种好奇而无所畏惧的神情。 可想而知,它概从没见过人类,所以一点儿都不怕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蠢东西现在正把他的头髮当成草在啃。 “挺可爱的。”爱莎说。 可爱吗?或许吧,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什么?!你怎么能这样想?!” 因为我饿了。 阿斯让抢起拳头,重重砸向这头一半像鹿一半像羊的怪东西,並在它鬆口的瞬间翻滚起身。直到这时,他才看清羊鹿的全貌一一这傢伙背上还长著两个酷似驼峰的硬质甲刺。 “我知道我知道!这两根尖刺是用来防范蓝龙的,这样它们捕食的时候会优先选择另外的自標。”爱莎忍不住卖弄她那活了几千岁的冷门知识。 “什么叫活了几千岁?!” 字面意思。 阿斯让捡起插在地上的碎龙骨。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它居然没有碎。 “你不如先关心下你自己。”爱莎有些无语。 还好,感觉没什么大碍。 阿斯让將剑举过头顶,尝试挥了两下,带起的剑风刚劲有力,地面隨之扬起尘土。 “我指的是你的头髮。”爱莎语气古怪。 唔。 阿斯让单手立剑,赶紧摸了摸头顶。 好消息是,他的头髮还算完好,没有沦为地中海。 坏消息是,那个送货上门的羊鹿兽终於察觉到了威胁,蹦跳著溜走了。 “不追上去吗?”爱纱问。 算了吧,太浪费体力了。 “我看你就是心软了。就说嘛,那傢伙还是挺可爱的吧?” 隨你怎么想。 阿斯让快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闪进了一片避光的天然石林里。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四周群山环绕,目光所及之处,多是青黄色的灌木与草地,不见多少树木。 远处山峰巍峨高耸,仿佛直插云霄,令人望而生畏,仿佛稍一留神便能触及那炽热的太阳。 不用怀疑,这里肯定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无主山岭”。 想想看,他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当然是因为那头异常狂暴的蓝龙那头龙將他捲入云中,又越过海洋与山峦,最终落在了这个人烟罕至的地方老实说,那头龙落进海里的时候,阿斯让是十分惶恐的。 “亏你没被嚇傻,”爱莎感慨道,“甚至还从那头疯龙手里救下了一头海龙难道你就不怕你那一剑下去,真的会让我们掉进海里餵鱼?”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阿斯让想,既然海龙救过我,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管。这道理不要太简单。 “很好,不愧是我相中的人。”爱莎说,“很有我当年的风范。”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去找食物吧,你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我得先找水。 阿斯让抿出一点口水,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有我在,还用为水操心?”爱莎自信满满,“把手伸出来——两只手!要併拢!” 阿斯让將手併拢。 几秒后,掛在他脖子上的圣树种子突然微弱地颤动起来,与此同时,一滴滴水珠正从燥热的空气中析出,落到他的掌心上。 真方便啊。 阿斯让想了想,决定先用这瓢水搓了搓满是尘土的手。 “我的魔力不剩多少了,”爱莎提醒道,“別太浪费。” 多久能恢復? 阿斯让一边喝水,一边在心中问道, “三四天吧。”爱莎不確定道,“我以前都没怎么用过魔力。”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微弱,就像飘忽不定的清风。 “我不是说了吗?我的本质是一团魔力一一爱莎留下来的魔力,一旦魔力消耗过多,当然会变成这样—唉,你知道是谁拼尽全力,才保你没被摔死的吗?” 阿斯让沉默片刻,心中闪过一丝担忧。他靠在岩石旁,手中轻轻握住那串圣树种子,仿佛想通过这微小的触感保持与爱莎之间的联繫。 你可別消失了。他在心中默默说道。 “嘴~?” 要是没人说得上话,我可能会疯掉。 阿斯让小心翼翼地將手掌中的水喝乾,甘甜的清水从他的喉间一直流淌至心底,赶走了些许的疲惫与烦躁。接著,他用湿润的手抹了一把脸,那沁人的凉意瞬间驱散了几分炙热,令他精神为之一振。 此时的石林依然寧静,巨石们像一群睿智的老者般默默立,绝不轻易言语。 除非有龙飞过,翼尖扇起狂风。 阿斯让靠坐在一块温暖的岩石上,凝望头顶苍茫的天空。 那头蓝龙还没有死。 它的尾巴被我砍断了,它的龙颈被我挑出巨大的伤口,就连好不容易捕捉到的海龙,也被我逼地鬆了手。 可即便如此,它也仍未死去。 “龙是记仇的生物。”爱莎担忧地说道,“它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你是第一个將它伤成那样的人。” 我很好奇,它居然没有趁我昏迷的时候把我吃掉。 阿斯让想起狂龙生吞教主与凯萨琳时的画面,背上泛起阵阵寒意。 “很简单,因为它害怕我。 2 “好吧,其实是因为它要先自保,”爱莎改口说,“蓝龙们正在躁动,它们想把凯鲁斯·莫诺克拉斯从中央主峰的王座上拉下来。” 它毕竟不是龙王。 “是啊,它毕竟不是龙王,难以服眾。” 所以说,它无暇顾及我们。暂时。 我得想办法从这里离开。 “离开?不——”爱莎嘆了口气。 有什么问题吗? “要我说,你最好赶紧把那头疯龙砍死,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 “蓝月。”爱莎咬牙道,“它现在不是龙王,可一旦蓝月降临,魔力充盈世界,到那时候—” 到那时候,有幸蜕变为龙王的它將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我能感觉到,要不了多久,蓝月就会升上天空。”爱莎说。 阿斯让皱了皱眉,望向远方最高的那座山峰。 必须抢先一步干掉它。 第304章 番外 法莉婭的妄想时刻(其一) 第304章 番外 法莉婭的妄想时刻(其一) 这是在法莉婭买下阿斯让后不久发生的事。 那时阿斯让刚刚养好伤,已经可以下床,可法莉婭却没有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去面对他。 她起的很早,鬼鬼崇崇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对著梳妆檯发呆。 好吧,与其说那是梳妆檯,不如说那仅仅只是由镜子与床头柜构成的组合物化妆品?不好意思,一盒都没有。 太贵了! “再说了,我可是魔女啊!魔女化妆是给谁看啊!”法莉婭望著镜中的自己,悄声嘟囊。 我可不要和那些喜欢臭美的婊子混为一谈,她们爱怎么破戒怎么破戒去,將来迟早要还债! 和男人睡在一起什么的-简直不可想像!毕竟,就连亲人什么的· 法利婭阴暗地想著,呼吸稍稍有些困难。 唔,还是別想这些了。她用力甩了甩脑袋。 然而,旧的想法虽然甩出了脑,新的想法却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 “哈..” 长长嘆了口气后,法莉婭勾起食指,捲起一撮头髮。 就这么放著那个斗剑奴不管,是不是不太好呢? 要不要把他拴起来,限制他的活动空间呢? 不然的话像他这般卑贱无礼、毫无教养,吐词都含糊不清的奴隶,说不定哪天就兽性大发,对自己的主人做出一些...一些.不不不不可饶恕的出格之事???!!! 法莉婭慌忙抑制住这种思绪,心臟却因为一些奇妙的感受而狂跳不已。她突然想起阿斯让说的那句“你好漂亮”,脑袋差点冒烟。 我我我我是第一个被他说漂亮的魔女吗? 还是说,在我之前,他就已经—已经“鸣鸣鸣一一?!!!”法莉婭紧抿嘴巴,嗓子里发出类似引擎般的古怪声音。 那、那种事情怎样都好!反正··反正都过去了! 现在我是他的主人!他的主人是我! 法莉婭不停搓著额前栗色的刘海,看似不经意地了眼镜中的自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羞涩而自信的笑意。 什么嘛。 就算头髮杂乱了些,我果然还是很可爱的嘛。 她抬手轻轻拢了拢那头柔软的栗色髮丝,轻巧地绕过指尖,仿佛在自我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儘管睡眼悍松,髮丝凌乱得像鸟窝,可那栗色的头髮仍在晨光的映射下闪烁著柔顺的光泽。 虽虽然看上去確实有点像鸡窝,但那也只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只要再稍微打理那么一下她细细打量著镜中的自己,一边梳著头髮,一边眨起眼睛,做出几个古怪俏皮的表情。 唔,还是算了,这可不像我。 法莉婭皱眉嘴,板起一张冷脸, 果然,还得是用这副表情去见那个斗剑奴哇! 毕竟我是主人,得在他面前先树立好主人的威严才行,恩威並施才是正道嘛! 要是笑脸相迎,反倒要被人瞧不起呢。搞得像我多稀罕他的样子! 而且.—..—而且.—..—! 法莉婭刚刚睡醒的大脑忽然超速运转起来。 她开始幻想如下一幅场景: 某时某刻,她站在富丽堂皇却森严无比的大厅中心,面前是由斯泰西老师牵头组成的魔女审判庭。 斯泰西老师一惯严肃而不苟言笑,今天的脸色更是沉如水,目光如箭一般穿透她的心:“大魔女法莉婭!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吗?!” 周围,一眾元老坐在高大的审判座上,神情威严,目光冰冷,显然对她做出的某种行为极为不满。座上的每双眼睛都如鹰隼般锐利,无声地向她施加压力。 而她不甘示弱,迎著一眾元老冰冷的视线,挺直脊背,声情並茂地为自己申辩:“我不明白!我犯了什么罪?!明明我才是受害者!” 她的目光扫视全场,每一位元老都感受到她眼神中蕴含的那股炽热力量。她继续说道:“难道追求真理,维护自身的尊严也是罪过?难道在不公面前挺身而出,有错的反而是我吗?” “我真的不明白,为何正义的天平会倾斜,令受害者承受不应有的指责?!” 她高举手指,直直戳向斯泰西老师的双眉之间! 元老们被她的气势所震撼,纷纷低声交谈起来。 然而她的老师,那如寒冰般冷艷的斯泰西元老却连眉头都没眨一下。不出几秒,她便敲响手中法槌,反唇质问道:“大魔女法莉婭,你真的是受害者吗?!” “我当然是!”她怒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我是大魔女不假,可我也会有放鬆怠之时,难道您要因为我一时的大意,便要治我的失贞之罪吗?!诸位可敬的元老,这未免太不合理了些吧!你们真正该治罪的,难道不是那个卑贱的、胆敢其主的无耻男奴吗?!” “哦?”斯泰西元老望向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大魔女法莉婭,你真的捨得让我们给他治罪吗?” “软—?” “艾芙娜,把那些物证统统拿上来吧。” 物证? 什么物证? 她机械地扭过头,看著匆匆走来的艾芙娜。 艾芙娜抱著一叠厚厚的票据,从她身边经过,“法莉婭,对不起。” 她手里抱著的是.·. 抱著的是——!!! 啊—..—.啊—..—.啊—..—.!! “大魔女法莉婭,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狡辩!”斯泰西元老站起身,向一眾元老愤怒地展示起那些票据:“诸位元老,请看一一” 不会错的,那些票据—...那些票据是她偷偷收藏起来的角斗场入场券—·—! 每一份都有跡可查··..全都是··..全都是关於——.那个剑奴的—· “大魔女法莉婭!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是故意引诱那个斗剑奴,好让他对你做出有碍观瞻的不耻之事!”斯泰西元老厉声呵斥道,“你果然违背了《言》 的教诲!” “我—我.” 我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掉! 我要把那些票据统统撕掉!!! 结果到现在,还是一张都没有撕啊, 法莉婭隨意翻开几本书,那些票据全被她藏进书里,当作书籤了。 鼻子有些酸了。 她抹了抹鼻子,將书合上。 第305章 夜光蜥蜴 第305章 夜光蜥蜴 夜幕降临,寂静笼罩在无主山岭的荒野之上,天际掛满星辰,微弱的光芒如冰冷的火焰,酒在这片无琅的荒原上。 阿斯让小心翼翼地走出石林,儘可能不发出声音,在这深沉的黑暗中,他就像一只潜行的野兽,小心地融入夜色。 周围一片荒凉,在草丛与岩石之间,偶尔掠过的风声成了唯一的动静。 那风捲起淡淡的沙尘,轻轻擦过阿斯让的脸颊。 夜晚难觅动物踪跡,但偶尔能看到几只夜行鸟掠过天际,以及几只低伏在岩石下的爬行动物。 到处都是一片死寂,就连爱莎也难得安静了下来。 她需要时间恢復魔力。 阿斯让抬头凝望夜空,如今只有一轮银白的月亮悬掛在苍穹之上,洒下微弱的光芒。就在前不久,爱莎曾告诉他,未来的夜晚不会像现在这般寧静: “当蓝月升起之时,双月同辉的奇景將持续十数年之久,那將是一个魔力潮涌的时代。届时,世界上的魔力如同狂潮般汹涌而出,魔女的数量將会显著增多,甚至某些生物也將受到这种力量的眷顾,意外地获得特殊的能力。龙自不例外。而且我有一个猜测:越是待在高处,越容易受到蓝月影响。” 如此说来,元老们把自己的官邸建在圣都外的山丘上,或许不单单是为了防潮防汛。假如我放著不管,凯鲁斯·莫诺克拉斯会有多大可能成为龙王? 我能在那之前彻底杀死它吗? 阿斯让不敢確定。他能够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瘙痒感正在他的皮肤间游走,仿佛凶险的暗潮。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天神之血副作用的前兆。 如果不能克服这一副作用,那我连当逃兵的机会都不会有。 因此,我必须赶紧搜集食物,填饱肚子,为那一刻做足准备。 阿斯让握紧手中的小刀,儘量让自己的呼吸和步伐都轻如羽毛,悄悄地接近前方那块半埋在土中的岩石。 那块岩石被时间和风沙打磨得圆润光滑,静静地躺在荒凉的地面上,岩石上趴伏著一条形似蜥蜴的爬行生物。 它身体微微起伏,像是在低声呼吸,背部的甲壳在冷冷的月光下反射出一层淡淡的光辉。 那甲壳的光芒像是诱人的灯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也吸引了周围的一些小虫子。 这些虫子被那微弱的光泽所诱惑,纷纷飞来,悄然落在蜥蜴般生物的周围。 几只大胆的飞虫甚至攀附在了它的甲壳上,可不出几秒便双双丧命。 原来在那条发光蜥蜴旁边还潜伏著另一条蜥蜴。它们互相合作,一方开合鳞片,於甲壳上反射月光,形成一种幽淡的光晕,引诱猎物靠近,另一方则隱藏在暗处,伺机將吸引来虫子一网打尽。 “它们说不定是一对夫妻。”爱莎突然说。 阿斯让微微皱眉。有同情心是好事,毕竟现在有同情心的魔女不多了,但比起它们,你不应该更关心一下我的肚子问题吗? 唉,典型的crazycatlady。 “我的意思是,这附近没准有它们的窝,”爱莎冷冷道,“找一找,也许能掏出几颗蛋来。” 抱歉...是我误会了,感谢提醒。 “哼一一你刚刚说的crazycatlady是什么意思?” 哦,指的是那些爱猫爱得入迷的可敬女士。你喜欢猫吗? “我喜欢龙,前提是死掉的龙。我可以对著它们的户体,肆无忌惮地欣赏一整天。”爱莎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幽幽响起,带著一种狂热的陶醉。 阿斯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自吐槽道:有点变態了吧他心里不由得想像著她对著龙的户体,目不转晴地研究每一片鳞甲、每一根骨节的模样,简直像个疯狂的收藏家,丝毫没有魔女应有的矜持。 怪不得先贤祠里全是龙骨製品,原来是您老人家开创的传统。 阿斯让一边吐槽,一边继续向前,脚步轻如落叶。 然而,那两只趴伏在岩石上的蜥蜴形怪物显然已察觉到他的存在。它们双双扭头,身体微微绷紧,彼此用尾巴轻轻拍打地面,隨即发出低沉的嘶鸣声,警惕地盯著他。 阿斯让立刻停止脚步,双眼锁定看它们的动作,快速目测看自己与猎物之间的距离。他知道,稍有迟疑,这些敏捷的蜥蜴便会飞快逃遁,消失在夜色之中。 就在它们即將转身的一剎那,阿斯让瞄准其中一只,凝神聚气,果断地將小刀甩出。 眨眼之间,刀刃划破空气,直直没入那只蜥蜴的脑袋。 蜥蜴瞬间倒地,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身体在月光下抽搐了片刻,便不再动弹。与此同时,爱莎察觉到他的举动,迅速释放出少许魔力,空气中微微泛起一丝闪光,將那柄刀刃连同蜥蜴的户体一同吸引回到阿斯让的身前。 “快,追上去!”她催促道。 阿斯让迅速回过神来,伸手一把抓住浮在身前的蜥蜴户体,连刀刃都未及拔出,便转身向逃走的另一只蜥蜴追去。 他的脚步如疾风般掠过地面,双眼紧盯著前方飞速窜逃的目標。 那只蜥蜴意识到同伴已遭毒手,慌忙逃窜,尾巴急速甩动,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跡,企图在夜色掩护下逃脱。 不得不说,它几乎快成功了。当它钻入某处隱蔽的灌木丛时,阿斯让確实有那么一瞬间看丟它的踪跡。 但最终,那蜥蜴还是被阿斯让发现了。 它藏身的地方正是它的小窝。那窝很不显眼,被杂乱的树叶和枯枝掩盖著, 中间静静地躺著几枚蛋。 阿斯让屏息靠近,手起刀落,锋利的刀刃瞬间没入蜥蜴的颈部,精准而利落地结束了它的生命。 收穫满满。 回到石林后,阿斯让在地上刨出一个斜向內凹陷的小洞,往里放进灌木,用碎石压实,再戳出几个烟道,同样铺上一些灌木,一个隱蔽的散烟土灶台就此完工。 爱莎,点个火。 “知道了。” 很快,洞內的灌木便燃起了火。阿斯让將收集来的枯枝和乾草小心地堆在火堆旁,確保火势稳定持久。 蜥蜴的处理梢显繁琐,需要去皮、剔骨,將每一块肉都处理妥当,才能烤出不带腥味的美味。为了儘量节省时间,他决定先拿几枚蜥蜴蛋来充飢。他取出小刀,將几颗蛋横著切开一小部分,露出蛋液的光滑表面,黄色与透明交织,微微散发出一丝清香。 阿斯让小心地將它们放在火边,让火焰温柔地舔著蛋液的边缘。 慢慢的,蛋液逐渐烤熟,变成半凝固、半流质的状態,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阿斯让小心地捧起其中一颗烤蛋,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隨后一口咬下,温热的蛋液在舌尖流动,咸香的味道迅速瀰漫开来,將他从飢饿中解救出来。 ——好吧好吧,说真的,这口感有点一言难尽。 阿斯让咧了咧嘴,开始处理那两只蜥蜴形生物的户体。 他握紧小刀,在类蜥生物厚实的皮肤上划开几道长长的切口。刀锋划过时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接著,他將类蜥生物的外皮翻过来放在地上,当作临时的垫布,用来盛放肉块。 剥去全身鳞皮后,类蜥生物暴露出的肌肉依然紧实而有韧性。 阿斯让细致地沿著肌肉的纹理,与骨骼的走向,分离每一块肉。 將刀刃插入筋膜之间,再缓缓划开,便能將紧实而有弹性的肌肉儘可能地切削下来,插在刀尖炙烤。 但愿不会被蓝龙发现。阿斯让闻著烤肉的焦香味道。至少等我先填填肚子再说。 “我会替你预警。”爱莎承诺说。 那就再好不过了。多谢。 “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呢?” —什么请求? 阿斯让不无警觉地想道。 “彻底开你的心扉,让我访问访问。” 容我拒绝。阿斯让摇了摇头。你这话听著怪让人害怕的。 “为什么要害怕?”爱莎问,“加强共鸣,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不是吗?想想我们现在身处何种境地!” 好处?阿斯让斜著火光,疑惑地在心中反问,什么好处?莫非加强共鸣, 你的魔法也能隨之变强? “听——这倒不会。” 那就算了,你也不想透过我的记忆,学到更多不好的事情吧?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爱莎似乎感到他的无言,隨即激动地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有多少年没吃过东西了吗?!你咬下一口肉的时候,那香味和口感根本隔著共鸣感知不到!可我却清楚地知道它在被你大口嚼著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阿斯让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烤肉,刚才心头的警惕不由得化作一丝怜悯和无奈。 就这? “嗯。” 早说啊。你访问吧。 阿斯让將一块淋上蛋液的烤肉举到唇边,狼狼咬下一大块,火焰烤制后的肉汁在舌尖爆开,带著野味特有的鲜香和微微的炙烤香气。 很快,爱莎的意识如同一丝微弱的暖流,融入他的感官中,与他一同享受著这片刻的满足。 “啊———” 爱莎轻轻嘆息,声音中透出愉悦与满足。这片刻的滋味让她回味无穷。 “你很会做饭嘛,”爱莎说,“不过,比起我的母亲,你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母亲?是那个精灵吗? “她叫阿丝特尔。” 爱莎回忆过去,半响没有说话。 空气中只余下火焰轻轻跳动的声音,还有不远处夜风掠过草丛的沙沙声。 但在这安静时刻,阿斯让却感觉身体的不適感正慢慢变得强烈。 先前那阵细微的刺痛感已经蔓延至全身,仿佛千万颗针尖在肌肤下无声滑动,並且,伴隨每一次心跳,这股刺痛感正逐渐增强,犹如一道狂躁的电弧,在他体內乱窜。 阿斯让暗自咬紧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天神之血正在他的体內翻涌。 爱莎感觉到了他的异常,关切道:“喂,你还好吗?” 还好。 阿斯让伸手抓起剩余的烤肉,即便食慾因身体的异变而有些减退,他仍逼迫自己一口接一口地將食物咽下,努力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 爱莎,你觉得.—..我能克服天神之血的副作用吗? “我会帮你。” 谢谢。 爱莎的许诺令阿斯让放心不少。 吃掉最后一块肉后,阿斯让强撑著身体,走到一块巨石边上,靠著躺下。 圣树的赐福能让他加倍专注,但在超过一定时限后,他的精神便会无比疲惫。依託这种办法,他成功让自己陷入沉眠。 另一边,法莉婭和伊莲尼亚带著鹰狮团,拜访魔女玛拉的驻营地。 夜色笼罩下,玛拉的营地显得格外冷峻而森严。 黑暗中,火把的微光跳动著,將高高的木桩和尖刺映照得阴影交错,如同一道无声的屏障,死死地將外界的视线隔绝在外耳边不时响起的鞭子与哭嚎声,尤令法莉婭不快。玛拉带来的斗剑奴洗劫了这座村庄,但这还不算完,他们还以鞭答村民为乐,只因他们怀疑这些村民私通天神教。 穿过层层守卫,法莉婭和伊莲妮亚终於步入营地深处。火光的映照下,玛拉的主帐篷正矗立在这片被恐惧笼罩的营地中央,如同一头沉睡的野兽,等待著猎物的靠近。 法莉婭深吸一口气,踏步进入帐篷,伊莲尼亚紧隨其后。 帐篷內装饰奢华而低调,四周摆满了各类古怪的瓶瓶罐罐,空气中瀰漫香氛的味道。玛拉端坐在中央的椅子上,身著一袭黑色的丝绸长袍,面容隱藏在阴影之中,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眸,仿佛可以看透来者的一切。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种场合下会面说吧,你来所为何事?该不会是劝我停手,用更仁慈的手段对付这些村民吧?唔,应该不会吧?背负“弒亲”之名的你,会变得这么心慈手软吗?还是说,你从你那男奴演的那出戏码里,尝到了甜头,所以想要进一步包装自己的名声?” 玛拉语气平淡,却格外刺耳。 法莉婭不禁了拳头,“不是。” “那就是来找我泄愤的咯?”玛拉说,“怪我害得你那男奴行踪不明?” “也不是。”法莉婭冷声道,“我是来协助你的。” 第306章 传达心声 第306章 传达心声 “失乡会的动向?”玛拉装出困惑的表情,“什么是失乡会?” 法莉婭皱起眉眼,不耐烦道:“行了,不要在我面前装蒜。” “我確实不知道你口中的失乡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么”玛拉故意拖长语调,“假如你也和我一样忙著进步,那我倒是可以向你透露一些消息,一些能让你在元老面前留下好印象的消息。” 法莉婭与玛拉隔空对视,伊莲尼亚守在帐门前,始终保持沉默。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滯,直到帐外传来求饶的哭喊声时,才终於流动起来。 玛拉打破沉默:“与我们魔女不同。自圣都落成以来,天神教便成为了一个去中心化的组织。元老们本以为那个重新组织起天神教的教主会在天神教內部拥有极高威信,只要干掉他,就能令天神教群龙无首。” 若是如此,天神教怎会流毒千年。伊莲尼亚暗暗反对。 “他很老了,肯定做好了预案。”法莉婭说。 “啊,也对,但元老不会听我们辩解,她们只看结果,只要结果。”玛拉有些烦躁地说道:“结果就是,法兰的事情还是那么糟糕,你觉得元老们会怎么看待这个结果?我们这些在法兰省內四处奔走的大魔女皆是无用之辈一一我看已经有元老这么想了。” “不要再讲废话了。” “废话?我是看在艾芙娜的情面上,好心向你解释目前的状况,你不要不领情。” ““..—”法莉婭选择忍耐。 “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计划出了紕漏,”玛拉盯著法莉婭眼睛,“你与艾芙娜是圣都的明日之星,因此我很难理解,天神教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从你俩的眼皮底下,带著他们的圣女逃之天天?” “艾芙娜不是在报告里写过原因了吗?”不能让元老们知道凯萨琳的血魔法,法莉婭想,“被那条独眼的蓝龙搅局了,很多人都能作证。” “你们连龙王都能杀死。” “我失手了。就是这么回事。” “看得出来你很自责,”玛拉平淡道,“艾芙娜的报告我事先看过了,似乎你买来的那个前斗剑奴在与凯鲁斯·莫诺克拉斯的战斗中失踪了?现在金月湾的魔女们都在问,你准备怎么处理河谷地的地產。蒂芙尼元老大概也很关心这件事吧?” 剎那之间,庞大魔力自法莉婭体內绽放,一如龙王振开龙翼,將玛拉包裹其间。 压迫力十足。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容易应激,”玛拉摇摇头,“这样的你,真能穿稳紫袍吗?” “闭嘴!”法莉婭的声音陡然提高。 “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一个能封住金月湾魔女嘴的说法。”玛拉毫不退让,“魔女不能直接持有凡俗地產,这是最基本的原则问题,如果事情闹大,不仅圣都会派人过来强制丈量土地,你本人也会身陷图图。还是那句话,看在艾芙娜的面子上,我是为了你好。嗯“不要因为被我戳到痛处而掉眼泪哦?不过我得承认,我很想看到那副景象。那个“弒亲』的法莉婭居然会因为一介凡人掉眼泪。” 眼见法莉婭即將爆发,伊莲尼业向前一步,抢言道:“玛拉阁下,容余多嘴“嗯?”玛拉望向眼前沉默寡言的半精灵。 伊莲尼亚神色平静,用极为平淡的语调回道:“河谷地的地產將由阿斯让阁下的遗腹子继承。” “,遗腹子?”玛拉饶有兴趣的说道,“在哪?” 法莉婭强忍不快,伸手指了指伊莲尼亚的肚子,“在这儿。” 玛拉稍显错,隨即拍手道:“哈!可以,这一招我喜欢——-不管是真是假,我暂时信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废话说了大半天!”法莉婭面有色,“告诉我失乡会的魔女在哪里!” “我说过我不清楚什么是失乡会吧?”玛拉算了耸肩,“我只遇到过一群离经叛道,脸上纹著泪纹的野魔女。她们助紂为虐,甘当天神教的走狗,甚至还有那么一些魔女实力不俗,让我很是头疼。” “.我要你向我提供她们的消息。”法莉婭眸光暗沉,冷声说道,“你解决不掉的,我来解决。” 甩掉玛拉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之后,法莉婭带著一肚子的烦躁,快步离开了营帐。夜幕低垂,微凉的夜风拂过她的面颊,仿佛要將她心中的怒火熄灭。然而, 那些刺耳的言辞依旧在她的耳边迴荡,玛拉的嘲讽如同一根根尖刺,刺痛著她的神经。 伊莲尼亚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步伐轻盈且无声,如同林间的妖精。她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始终保持著冷静的神色。两人一路无话,缓步走出营地。鹰狮团的人想要跟来,被伊莲尼亚摇头制止。 她们来到一片开阔的草地上。 月光洒在大地上,为草地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纱。法莉婭停下脚步,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伊莲尼亚的腹部。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思绪方千,难以言喻。 如果那里面真有一个小宝宝·· 这个念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法莉业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涟。她的心跳骤然加快,仿佛胸腔內的小鹿在不停地撞击著心壁。微凉的夜风过她的面颊,却无法冷却那份突然涌上的炽热情感。 她会感到开心吗?还是说,她会因此嫉妒到发狂? 法莉亚给不出答案。她的內心如同一团乱麻,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无从理清。她试图在心底寻找一个明確的回应,但情绪的洪流早已將她淹没。 不,不是给不出答案,而是她不愿意面对那个答案。她害怕直视內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害怕承认自己那无法遏制的嫉妒和不甘。嫉妒的情绪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她的心臟,一点一点地侵蚀著她的理智。 嫉妒的情绪如同毒蛇,悄然缠绕著她的心。 她开始思考,如果换做其他魔女,她们会怎么看待相同的事情呢?是完全不在意?还是和自己一样,將嫉妒的情绪深埋在心底呢? 她轻轻走到一旁,找了块石头坐下,目光仍然落在不远处的伊莲尼亚身上。 唉,难道说,真的只有我,才会去烦恼这种事情吗? 法莉婭默默嘆了口气。 “阁下,请不要一直盯著我看。”伊莲尼亚的声音打断了法莉婭的思绪,令她回过神来。伊莲尼亚保持著一贯的冷静,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分外柔和,眼神中透出一种坚韧的力量,让人感到安心。 就看就看。 法莉婭立时瞪大双眼,但仅仅过了几秒钟,她的目光便黯淡下来,眼皮也缓缓垂下,遮住了那一抹深藏的忧虑。她的思绪如同被风吹散的云朵,纷乱而无法聚拢。 “伊莲尼亚,阿斯让他——.”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著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似乎在害怕听到某个不愿接受的答案。 “阿斯让肯定还活著。您应该对此深信不疑。”伊莲尼亚严肃道。 ““.——是啊,你说得对。”我怎么能怀疑呢。 我是他的主人,就算是死,也得经过我的允许才行。 阿斯让,你给我听好! 哪怕被海吞没,哪怕被龙咬碎,哪怕被天神之血折磨的死去活来,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就不能死掉! 没错!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肯定已经克服天神之血的副作用了吧! 到了那时,我就能毫无负担地把梅端开了。 你会拦著我吗? 肯定会吧。 她自问自答,眼前浮现出阿斯让冷淡的脸。 你个混蛋! 法莉婭对著空中挥了两拳,拳风打在虚无的空气中,仿佛要隔著无尽的距离,將阿斯让的脸打肿。 “伊莲尼亚。”她忽然说,“谢谢你。” “何必言谢。” “今晚过后,你就带著鹰狮团回去吧,河谷地需要你们。』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一个人就能对付那些魔女。”法莉婭保证道。 “阁下,切勿大意。” “你们这些不会魔法的人,就算跟过来也只会碍手碍脚,我还得分心保护你们。” “..阁下大可將我等视作耗材。” 法莉婭轻轻呵了一声,说:“算了吧,別让我烦心。” “法莉婭阁下!”伊莲尼亚难得吼道,“就当是为了阿斯让,您万不可孤身作战。” 两人在对视良久。月光洒在她们的脸上,將彼此的神情照得如水晶般清晰。 终於,法莉婭做出让步,“我会问问海瑟薇。” 当下的局势复杂多变,梅因为失血严重,需要时间静养,暂时无法隨她一同行动,而金月湾和河谷地这样的重地,至少需要一个大魔女坐镇,以防不测,艾芙娜职责在身,不能隨意行动。 菲奥娜还是让她呆在河畔庄园,替鹰狮团熬製魔药,解决一些不难对付的中小型绿龙吧。 思来想去,只有海瑟薇这一个人选了。 “如果她愿意向那几个魔女復仇—我会考虑带上她一起行动。” 真奇怪。 阿斯让感到困惑,因为在这幽深的夜晚,他仿佛听到了法莉婭的声音。那声音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仿佛她正站在他的身旁,用她那一贯的坚定与温柔轻声耳语。 她在说什么? 阿斯让皱了皱眉,心中泛起一阵微微的悸动。他凝神倾听,想要捕捉那微弱的呢喃。 她在说. “阿斯让,你给我听好!” 嗯,我听著呢。 阿斯让的心微微一震,任由法莉婭的话语荡漾在他的意识中。他感到一股不明缘由的力量在心中翻涌激盪。他感到温暖如春。 “哪怕被海吞没,哪怕被龙咬碎,哪怕被天神之血折磨的死去活来,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就不能死掉!” “没错!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呵..· 是啊,没有您的同意,我怎敢擅自言死呢? “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肯定已经克服天神之血的副作用了吧!” 应该能行? 我不是很確定。 “到了那时,我就能毫无负担地把梅端开了。』 听,最好別这么干? “你会拦著我吗?” 那声音显得篤定,还带著些许挑。 会不会呢?阿斯让想。 “肯定会吧。” 被你说中啦。 “混蛋!” “很难说不是。”爱莎表示同意,替法莉婭把阿斯让打醒。 即使没有形体,但只要身怀魔力,她依然可以做到这种事。 魔法,很神奇吧! “真是够了。”阿斯让从未发过起床气,但这次例外。 “別生气啊,又不是故意的自己看,再不把你叫醒,你的头髮又要被那傢伙啃了。” 头髮?阿斯让仍然有些迷糊,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就在那一瞬间,他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咬住了他的手。 “咪耶一一!”一道尖细而充满奇异的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寧静。 一只一半像鹿,一半像羊的奇怪动物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 好奇地瞅著他看,並且它的嘴里还咬著他的一缕头髮。它似乎对糟蹋阿斯让髮型一事颇感兴趣。 见鬼,怎么又是这傢伙? 昨天害怕地逃走,今天又跑来作死? 阿斯让无语地举起拳头,正想给这头奇怪羊鹿狠狠来上一拳,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浑身瘫软,根本使不上劲。 虽然握过了戒断的痛苦,但天神之血的副作用仍在持续么。 “我帮你嚇走它。” 就在爱莎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空气中忽然飘过了几个零星火。 “咪耶一一!”羊鹿被这些火嚇得连连尖叫,飞快地蹬腿溜走。 你明明能在我睡著的时候替我赶走它,不是么? “想想看,为什么你能听到法莉婭的心声?”爱莎狡辩道,“当然是因为我,而我又被法莉婭影响到,就替她打醒你了唄。” 行吧。 “更何况· 一声龙吟炸破天际。 一只蓝龙从天而降,直奔那头逃走的羊鹿而去。 羊鹿只犹豫了半秒,便转过身,朝阿斯让藏身的石林跑来! “快躲起来!” 第307章 矮人?精灵? 第307章 矮人?精灵? “藏到那里去!”爱莎紧张地低吼道。 那里...—那里是哪里? 阿斯让心中一急,靠深呼吸平復內心的慌乱。 他迅速环顾四周,搜寻任何可能的藏身之地。天神之血带来的副作用令他的身体极度虚弱,连简单地挪动脚步都显得艰难。即便在这生死关头,他都挤不出太多力气。 倘若没有爱莎的帮助,他甚至无法拖动那柄沉重的碎龙骨,更別提抵挡住如此强大的威胁。 天空中传来蓝龙愤怒的咆哮声,那股充满杀意的怒吼在空中迴荡,带来阵阵低沉的震动,仿佛要將大地也撕裂开来。 它庞大的翅膀猛烈扇动,掀起狂暴的气流,激起地面上的尘屑与枯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尘土漩涡。整个石林似乎都在这股暴风中摇摆不定。 阿斯让来不及多想。 他艰难地挪动脚步,朝旁边一块倒斜的巨石缓缓靠近,试图利用巨石下方的阴影来隱藏自己的身形。儘管身体虚弱,他依然拼尽全力將自己蜷缩进那片狭小的庇护之地,汗水从额头滑落,心跳快得仿佛要跳出胸腔。 与此同时,羊鹿也慌不择路地躲到了一块岩石后面,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跪在地上,四肢就像折断一般。不用说也知道,它被蓝龙嚇得魂飞魄散了。 “你也一样。”爱莎说。 闭嘴吧。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不消片刻,蓝龙的巨大阴影便笼罩了整个石林。那低沉的咆哮声宛如雷霆般滚滚而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阿斯让紧紧猫著腰,躲在巨石下,浑身紧绷, 心臟剧烈跳动著。额角的汗水顺著脸颊滑落,他儘可能贴紧石壁,將呼吸压到最低,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暴露自己的存在。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极度糟糕。力量不足,反应迟缓,若是与头顶的蓝龙正面交锋,別说能否打得过,就连逃跑都是个大问题。 眼下,隱蔽是唯一的生机。 好消息是,蓝龙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又一圈,似乎不大愿意冒险降落在这片密集的石林中。密集的岩石让它不安,碍於它庞大的身躯,轻易穿梭其中是相当艰难的事情。 儘管如此,蓝龙依旧没有轻易离去。 死寂的石林被那它双冰冷的龙头扫视过无数次,任何细微动静都逃不脱它的视线,在它垂下头时,阿斯让甚至能从它双翼的震动声中听见它的鼻息。 阿斯让屏住呼吸,將自己缩得更小。冷汗顺著他的额头滑落,浸湿了他的后颈。 蓝龙的庞大阴影在阿斯让的头顶游弋,犹如一片巨大的死亡之云,带来令人室息的压迫感。翅膀扇动引发的狂风掀起阵阵烟尘,扬起的尘土在空中瀰漫,如同一种无声的警告。每一次气流的震动都在提醒阿斯让,若再过不久他还不能想出脱身之策,这头蓝龙將毫不留情地发现並撕碎他。 悄然间,阿斯让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瑟瑟发抖的羊鹿身上。它缩在岩石旁, 小小的身躯几乎蜷成一团,耳朵微微颤抖。阿斯让眯起眼,心中暗暗盘算著什么。 “你想干嘛?” 你说呢。 阿斯让摸起一颗石子,准备向那羊鹿砸去。他很清楚,必须让这小傢伙动起来,吸引蓝龙的注意力,才能为自己爭取脱身的机会。 “先等等!让我想想办法—” 给你十秒钟时间。 十、九、八——三、二、一,好了,你想到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了吗? “算了,你砸吧——不,你先等等?!”爱莎语速飞快,“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 “这附近连一个大型生物群落都没有!” 嗯,然后呢。阿斯让有些不耐烦了。 “那这个可爱的小傢伙是从哪来的?” 走失的,而且它一点也不可爱。 爱莎一时语塞,然而没过几秒,她便再次喊道:“等一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 阿斯让定了定神。正如爱莎所言,他的確听到了一个古怪的声音。 隱隱约约,像是人类吹出的口哨声。 但这里不是人类的禁域吗? 还是说,这只是风在刮过风化的岩壁时所发出的奇异噪音? 不这就是某人吹出的口哨声。 阿斯让微微眉,给出肯定答案。 他注意到一旁的羊鹿在这阵不规则的口哨声中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耳朵灵敏地转动,似乎在捕捉声音的方向。羊鹿似乎不再那么惊慌,正有意向那声音的方向小心移动。 难道那里真的有人? “不可思议,”爱莎惊疑不定,“无主山岭里有人类定居?我从没听说过!” 也不一定就是人类。 跟上去看看吧。 阿斯让望了眼天空中的龙影,隨即镇定心神,跟在羊鹿之后,小心翼翼地贴著岩壁前进,儘量避免引起空中龙影的注意。 羊鹿在前方缓慢前进,头微微低垂,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但还是在那哨声的鼓舞下继续向前。 只是好景不长,才刚掠过几根石柱,盘旋半空的蓝龙便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那蓝色的身影在半空中猛然一震,紧接著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它被飢饿折磨过了头,纵使石柱再高再密,在看到食物的那一刻,它仍旧奋不顾身地俯衝而下。 口哨声瞬间变得刺耳。吹哨人慌了。 羊鹿也感受到了蓝龙的威胁,四肢发力,开始加速奔逃,试图在龙影降临前逃入更深的石林。 阿斯让紧跟其后,誓要抓住这一线生机, 跑起来! 怎么能死在这里呢?!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恐怖的气流涌动声,阿斯让下意识地抬头,只见深蓝色的龙影从天而降,巨大的双翼投下庞大的阴影,遮住了原本透入林间的天光。 它那庞大的身躯就这么踩在数根石柱之上,那些石柱被它的巨爪踩得咔咔作响,碎屑飞溅,仿佛隨时会粉碎开来。 瞬间,蓝龙猛地张开巨口,径直朝著羊鹿一口咬下,口中滴出的涎水发出刺鼻恶臭。 “咪耶一一!!!”羊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求生的本能让它在千钧一髮之际勉强向旁边跳开了一小步,逃过了蓝龙的致命之吻。 那些尖锐的獠牙擦著它的身体钻入地表,咔一声將地面上的石土撕裂开来,留下深深的齿痕。飞扬的沙尘如雨点般溅到阿斯让脸上,蓝龙凶戾的目光令他心臟狂跳。 “不可以被它嚇倒!”爱莎替阿斯让打气,“和那头独眼龙相比,它算哪根葱?小小一只,好像从没吃饱饭似的!” 是啊,確实是“小小一只”。 阿斯让重新激起斗志,一手轻轻捂住耳朵,防止蓝龙的咆哮再次撕裂他的意识,另一手紧握著剑柄,拖著碎龙骨前进。 在蓝龙抬起头的瞬间,阿斯让拼死调动全身力量,自蓝龙身下穿出。 蓝龙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抬起一只巨大的龙爪,狠狠朝他拍下! 阿斯让感到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爪子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迫使他迅速做出决断。 下一秒,他向前甩出碎龙骨,猛地向前飞扑。 蓝龙的爪子贴著他的后脚狠狠砸向地面,震得地表微微颤动。 阿斯让借势在地上滚出几步,终於与蓝龙拉开了些许距离。在起身的一瞬间,他的手自然地握紧了碎龙骨的剑柄,汗湿的掌心在触到冰冷的剑柄时微感寒意,但这寒意却让他意识更加清醒。 “看呀!”爱莎喊道,“看前面!真的有人在!” 阿斯让向前望去,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根石柱后面,竟然真的藏著一个矮小的身影。 矮人? “咪耶!!”羊鹿似乎也发现了那个人影,兴奋地加速跑去。 “追上去!”爱莎说。 阿斯让没时间多想,急切地抬步跟上,膝盖却忽地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他本能地用剑支撑住身体,喘息著努力调整姿势。 不到十秒时间,他的影子便被巨大的阴影覆盖。 龙已踩著石柱逼近,巨大的爪子每一次踏落都带来震耳的轰鸣,石柱在它的压迫下纷纷碎裂成块,尘土飞扬。 他没有时间休息,更没有退路可返。唯一的出路,便是向前! 唯有向前。 “快跑起来!”爱莎用魔力推著阿斯让前进,“它要吃人啦!” 想吃我?它还不够格。 起码也得是龙王那种级別才行。 铭纹发烫,暖流涌入双腿。 阿斯让死死注视前方,压榨出铭纹给予的宝贵力量,快速奔跑。 羊鹿已与矮人会合,矮人牵著它奔向石柱之后,就这么消失无影。 “那道石柱附近肯定有地道!”爱莎说,“我知道矮人擅长挖地道,但我真没想到他们能把地道挖到这里来他们究竟挖了多少年?” 地道么。 当阿斯让赶到石柱附近时,他的脚步忽然一滯,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上的一处不自然的缝隙。 石柱的根部有一块轻微隆起的石板,与周围略显不同,一抹淡淡的土灰色若隱若现。 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微微隆起的石板下,竟然藏著一双浅绿色的大眼晴,正好奇地盯著向他看。这双眼睛既有好奇,也有些戒备,令人不由自主地与之对视。 这是矮人吗—? 阿斯让有些疑惑。 若是矮人,那他的耳朵———怎么看上去尖尖的? 而且也没有矮人標誌性的大鬍子。 所以这“矮人”其实是个小精灵? 阿斯让微微一愜,向“精灵”问好。 但面前的“精灵”却好像听不懂他的话一般,並且这“精灵”说的话,阿斯让也根本听不懂。 “&*&!@¥#%¥¥#*??!” 这很不正常。要知道,这个世界的精灵语和人类语本质是同一种语言,即使后来的人们为了书写方便,而对古典文字进行了诸多简化改良,在口语交流上也不会產生太大障碍。 “啊!我好像—能听懂一点,”爱莎说,“这似乎是古代矮人语耶!” 什么语都好,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阿斯让叫爱莎帮忙抬动石板,全然不顾“精灵”愿不愿意,纵深跃进洞里。 几乎在他刚刚进入洞穴的瞬间,洞外便传来蓝龙夹杂著不甘与愤怒的咆哮声。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进入洞穴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闪烁著柔和光芒的发光蘑菇。蘑菇们发出的幽幽光芒,犹如星星点点,洒落在洞穴的每个角落,將黑暗驱散一空。 这种异光让爱莎和阿斯让都感到一阵惊嘆。 阿斯让望向那个神秘的“精灵”,对方正半蹲在一旁,双手轻柔地抚摸著那头奇特的羊鹿,一边低声呢喃著不知名的言语,一边警惕地警向他。 精灵脸上那双浅绿色的大眼睛在洞穴蘑菇的微光下显得格外清澈,如同一汪翠绿的湖水,闪烁著一种难以捉摸的神秘气息。 经爱莎的提醒,阿斯让方才晓得这位精灵並不是在对羊鹿说话。 “他问你是谁,”爱莎翻译说,“为什么长得这么高。” 会问这种问题,说明什么? 他不是精灵,不是矮人,而是矮人与精灵所生的半精灵。 阿斯让瞬间脑补出了一系列狗血戏码:矮人们的祖先出山劫掠,顺道掳掠了几个倒霉的精灵,然后就此產生了一段混乱而狗血的黑暗歷史。 “呸呸呸。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爱莎怒地斥责道。 我在思考歷史。阿斯让一本正经地反驳。 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严肃探討的歷史遗留问题吗? 想想看,像他这样的矮人精灵混血儿,肯定受尽歧视,最后不得不逃到荒无人烟的无主山岭里,在阴暗的地道中苟且偷生。 “也、也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吧!”爱莎辩驳道,声音没什么自信。 好了,不谈这个。爱莎,告诉我,我要怎么用古代的矮人语告诉他,我不是坏人,而是来自山外面的—.嗯,好人。山外面的人都长得很高。 “你等等,让我想想。”爱莎在阿斯让的脑海中沉吟片刻,“希望我没记错———来吧,你跟著我慢慢念。” 第308章 圣树分枝 第308章 圣树分枝 “你叫什么名字?” “绿宝石。” 有爱莎充当中间人,阿斯让与矮精灵的沟通总算有了个良好的开始。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你的名字在我这个外乡人听来,有一些古怪。『绿宝石”——这是你的真名吗?”阿斯让模仿爱莎吐露的音节,缓缓说道,“我叫阿斯让。” 绿宝石低垂著头,目光落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抚摸著羊鹿的脖子,像是在用这个动作平復內心的不安。他沉默了好几分钟,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继续与这个高大的陌生人交流。 终於,他抬起头,轻轻开口说了几句话,声音细若蚊蝇。 “他说他就叫绿宝石,这是他的乳名,”爱莎翻译道,“唔,矮人是有这样的传统,他们通常会在成年礼上得到自己的正式名字。” 是这样吗? 他还没有成年? 阿斯让借著隧道中发光蘑菇的柔和光芒,仔细打量起这个矮小的半精灵。虽然“绿宝石”看上去与他印象中的矮人有些相似,但显然,他身上的特徵更多地倾向於精灵那一方。 除了“矮”这个显著特点外,他身上几乎看不到矮人其他的典型特徵。没有浓密的鬍鬚与鬢毛,也没有矮人粗大的手掌与宽厚的脚板,在他身上体现更多的是来自精灵的阴柔之美。 並且他的脸颊肉嘟嘟的,有种婴儿肥的感觉,仿佛还未完全长开。这让他看上去显得稚嫩又可爱。 然后他就从阿斯让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掏出了一个与身体大小不怎么相符的大铁锤。 唔,这是要干嘛? “他叫你跟著他走,”爱莎说,“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嗯,他还说既然你知道了他们的存在,就不能放你从这离开了。” 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啊。阿斯让想,总之先套套近乎,看情况再说吧。 爱莎,我没有恶意,也不会动歪心思,这句话又该怎么说。 阿斯让在心中同爱莎对了对读音,叫绿宝石不要紧张。 绿宝石指了指阿斯让手边的碎龙骨。 阿斯让摇了摇头,在爱莎的指点下说道:“这个不能给你。” 光这么说还不够。 它对我很重要,相当於一件定情信物。爱莎,这句话怎么讲? “定情信物?你说了定情信物这个词吧!魔女怎能和凡人產生感情呢?!今天谈感情,明天生孩子,后天就成新时代的世家贵族了!” 听得出来,爱莎对这个议题相当敏感, 可问题在於,不生孩子的魔女似乎比新贵更具破坏力。 爱莎,你想想看,世界属於魔女,可世界的未来却与魔女无关。这难道不可怕。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多么轻浮的理论!”爱莎怒道,“魔女应当克制欲望,保持理性,此乃圣都长治久安的唯一基石,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亘古不变?我看早该变变了。 “不许变!” 暂且搁置爭议吧。阿斯让一阵头疼。 先替我翻译下,刚刚那句话到底怎么说? “哼。”爱莎强忍不快,替阿斯让逐字翻译。 阿斯让深吸一口气,儘可能用平和的声音与绿宝石对话。他希望这位半精灵能从他的言语中感受到善意,而不是敌意。 绿宝石听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一次垂下头,沉默了片刻。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羊鹿柔软的鬃毛上来回摩,浅绿色的大眼晴微微闪动,反射著蘑菇光芒的微光,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过了一会儿,绿宝石终於抬起头来。他的自光在阿斯让和那柄碎龙骨剑之间来回扫视,眼中带著某种复杂的情绪。他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却隱隱有些敬畏与好奇的意思。 “他问你,是不是你把『山岭之主』的尾巴砍断的。” 山岭之主?是说那头独眼蓝龙? “十有八九。”爱莎肯定道。 阿斯让点点头,叫爱莎帮忙翻译。 “是我。”他支起剑身,上面还残留著凯鲁斯·莫诺克拉斯的污血,没来得及好好清理。 “哦哦!”绿宝石张大嘴巴惊嘆。 “好厉害。”爱莎翻译他的话,“你是怎么做到的?” “用砍的。”阿斯让隨口扯道。 绿宝石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不可能,我的父母是村子里最厉害的猎龙人, 他们到死都没有在『山岭之主』身上留下伤疤。” “...抱歉。” “为什么抱歉?”绿宝石歪头问道。 “你的父母———.”难怪他只有乳名。 “这没什么。他们死得其所,死得荣耀,”绿宝石抽了抽鼻子,“大司祭说了,他们的灵魂將回归圣树,与我们脚下的大地融为一体。不论我在哪里,他们都与我同在。” 可圣树已经不在了。 “可圣树已经不在了。”爱莎机械地翻译道。她故意的。 显然,这句话毫无翻译必要,我只会把它埋在心里。 “是啊,他们的確伟大。”阿斯让说,“比外面的很多魔女都要勇敢。” 顺带一说,爱莎在翻译里掺了私货,把“很多”一词替换为了“一小撮”。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阿斯让无视爱莎的抗议,心想,不然只许你听我的心声,不许我听你的心声?没道理的事。 不过,虽然一直心中斗嘴,但爱莎还是兢兢业业地翻译著绿宝石的话。 声音不怎么高兴就是了。 “听说魔女都是很坏的人。”绿宝石说,“比龙坏得多。” 確实如此。阿斯让点点头,请爱莎翻译。 “你先问问他,是谁说魔女比龙坏的?”爱莎闷闷不乐,“我也是魔女啊! 干嘛要把魔女一棍子打死。” 行吧。阿斯让帮爱莎传话。 “大司祭让我们收留了不少从山外面逃进来的人,他们都这么说,”绿宝石说,“不过这些山外人里也有一些坏蛋,他们想把我们的存在捅出去。这可不行,要是让外面的矮人国王知道我们的存在,他们肯定要想方设法,把我们一网打尽。” 说完,他警惕地看了阿斯让一眼,劝说道:“没人能从这里走出去,你不如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你那么厉害,肯定会有很多姑娘对你倾心吧?” 但外面有人等我。阿斯让默默拒绝。 “阿斯让,问他矮人国王是怎么回事。”爱莎说。 阿斯让也注意到了同样的疑点,要知道,矮人早就没有国王了,他们的王国早在诸王时代就已退出歷史的舞台。 他思考了一会儿,迁回问道:“你说矮人国主想要消火你们]-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你们身上有著精灵的血统?”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呢?”绿宝石短短嘆了口气,“他们嘲笑我们是没有大鬍子的丑陋异类,嘲笑我们是身体瘦弱的畸形儿。他们还说我们的存在是精灵编织的阴谋,是对先祖荣耀的玷污。你觉得呢?” “你们敢挑战巨龙。” 绿宝石害臊地挠挠头,“敢挑战巨龙的是我的父母,我就不行了,我看到龙就害怕得不行。我刚刚都还想著,要不要把它扔下不管算了。” “咪耶。”羊鹿蹭了蹭绿宝石的手。 就在这时,阿斯让听到绿宝石似乎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嗯?” “以前有些逃难过来的人说,矮人王国已经被人类毁灭了,这是真的吗?” 阿斯让微微思索,坦言道:“是真的。” “骗人。”绿宝石皱了皱眉,“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外面的人已经不对半精灵抱有偏见了,让我们和你一起出去?” “不会。”阿斯让说,“事实上,山外的局面相当混乱。歧视精灵和半精灵的大有人在。” “那你就在我们的村子里住下来唄。”绿宝石说,“大司祭肯定会欢迎你的。走吧,我带你去见大司祭,要是让大司祭知道你砍下了『山岭之主』的尾巴,说不定他都会考虑把圣树的力量赐予你呢!” 话到后面,爱莎的语调都不禁高了起来。 “阿斯让,你猜他刚刚说了什么?”爱莎惊呼道,“他说那个大祭司会赐给你圣树的力量!” 嗯,我听到了。 “你偷听我的心声!” 阿斯让依旧无视爱莎的抗议,装傻问道:“圣树的力量?你说的是精灵的圣树?” “是啊。”绿宝石指了指自己,“我们是精灵的后代。” “听听!听听!!也就是说,这鬼地方居然——?居然有圣树的分枝?!是这个意思吗?”爱莎惊讶地语无伦次,“而且还是有余力施加赐福的分支——“ 这这还挺正常的?!!!是.是啊——..这里的土元素非常充沛——.—而且还是铁板一块—死气沉沉!不可思议!我—我从没听过这种事!” 连你都不知道,那確实神奇。 “喂,你是不是在讽刺我老?” 不,是你多心了。 说话间,绿宝石从一旁的岩壁上摘下了几串发光蘑菇,餵给不停叫唤的羊鹿吃。 “走吧。”爱莎翻译绿宝石的低语,“你觉得这是对那头羊鹿说的,还是对你说的?” 隨便,我不关心。 阿斯让跟上绿宝石的步伐。后者察觉到他的疲態,让他骑在羊鹿背上。 “你要乖乖的。”爱莎又开始了,“你觉得这一句话是对那头羊鹿说的,还是对你说的?” 唉,真是够了。 “理解一下,我好长时间没与人正常交流过了。” 好吧,理解。 忍耐垃圾话是我的强项。 “想法莉婭了是吧?这才几天!” 度日如年。 阿斯让幽幽嘆了口气,压下对话带来的烦闷。他不想再与爱莎纠缠下去,索性给她找点事情做以转移话题。 替我翻译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爱莎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將这句话完整地翻译给了绿宝石。 听完问题后,绿宝石立刻抬起头,挺了挺並不算硬朗的胸脯,脸上带著几分自豪和认真:“我是男子汉!”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显得有些滑稽,“所以到了晚上,我就得带著它一一”他指了指身旁的羊鹿,“出门去地面上摘点果实和药草,顺便用这把锤子敲晕几只猎物带回去。” 说到这里,他伸手摸了摸羊鹿的脑袋,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它的鼻子很灵哦,总是能找到好东西。” “所以,这里是你的猎场。” 绿宝石闻言摇了摇头,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无奈:“不对,这里是龙的猎场·-如果换成我的父母,肯定能把龙赶跑,我就不行了,有蓝龙在,动物都不愿在这里睡觉了。” 说话间,几人沿著交错纵横的地下隧道不断行进。 绿宝石在前方领路,身旁的羊鹿安静地跟著他,偶尔低头嗅一嗅地面,像是在確认前方是否安全。那头羊鹿显然对这片洞穴非常熟悉,行动间透著灵敏和从容,而绿宝石则偶尔低声呼唤它,像是在用某种特有的方式与它交流。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个转角之后,眼前的景象突然一变。 黑暗被驱散,眼前的洞穴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广阔而奇异的地下空地。 四周岩壁上生长著无数发光的苔蘚,以及大小不一的萤光蘑菇。它们散发出柔和的蓝绿色光芒,宛如星星点缀在夜空中,將整个空间映照得如梦似幻。 每一株苔蘚和蘑菇都像是在轻轻地呼吸,隨著洞穴中微不可察的气流轻轻摇曳,光芒时明时暗,仿佛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地面上更是奇景叠现,遍布著一些从未见过的植物。它们的叶片晶莹透亮, 反射著蘑菇与苔蘚的微光,仿佛流动的星河。 而最为震撼的,当属空地中央那棵巨大的树木。 它高大巍峨,树干粗壮如山,表面覆盖著柔软的苔蘚和细密的藤蔓,而枝叶则层层叠叠地向四周展开,形成了一把天然的绿伞。 这里明明没有任何阳光,但它的叶片却依旧繁茂,犹如一位慈祥的母亲,將整片空地拥入怀中,为洞穴中的居民提供著庇护。 “不会错,这就是圣树的分枝!”爱莎激动地喊道。 第309章 大司祭 第309章 大司祭 很壮观的景象。 阿斯让看著眼前奇景,心中一阵感慨。 遗憾的是,这儿的居民不愿给他太多时间欣赏这份景色。 一阵號声响起,声音在洞壁间不断迴荡。很快,许许多多的矮人半精灵拿著武器赶来,有意与阿斯让友好切磋一番。 “真是热情又好客的种族呢。” 才怪,他们显然是把我当成了敌人与入侵者。 这时,绿宝石主动上前,迎著眾人严厉的质问声做出解释。 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嗯——·绿宝石说,你是砍下了『山岭之主”尾巴的勇士,他想带你去见那个大司祭,大司祭肯定愿意接纳你。” 爱莎沉默了一会儿,慢慢从嘈杂的爭吵声中提取有效信息:“很多人觉得他在说假话,这个叫绿宝石的半精灵好像有好几天没回村子了,其他人要他给一个说法。” 话音刚落,眾人便短暂地安静下来。包括爱莎和阿斯让在內,所有人都在等绿宝书给出一个像样的答案。 绿宝书没有沉默太久。 “他说他看到『山岭之主』从他头上飞过的时候,因为太害怕,所以躲起来了,哦,他还说当时他看到龙背上有个东西掉了下来,只是没想到那会是个人,”爱莎一句一顿地说道,“当时这头羊鹿也被嚇得到处乱窜,但他没敢追上去找,等到后面冷静下来,他才想著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头羊鹿找回来,所以这几天一直都在外面徘徊。” 渐渐地,周围体型娇小的半精灵们开始激动地反覆吶喊著同一个词汇。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潮水般涌向绿宝石,每一个音节都带著些许嘲弄与愤怒。 他们文在喊什么?阿斯让皱了皱眉,目光在这些情绪激昂的小傢伙之间扫过,心中不免泛起疑惑。 “如果我没记错听错——他们喊的是懦夫、胆小鬼——”,』爱莎回道。 懦夫么。阿斯让的目光落在了绿宝石的身上。 他的背影看上去非常瘦小,但却显得异常坚定。他没有因为那些嘲讽的喊声而退缩,反而抬起头,用一双清澈却透著倔强的眼睛直视著这些质疑他的人。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握了握拳,默默忍受那些刺耳的声音。 任何人都会有懦弱的时候,尤其是在面对不可战胜的威胁时。阿斯让想。 恐惧是人们与生俱来的本能。但是,只要一个人没有一直懦弱下去,只要他有勇气直面內心的恐惧,那么別人又凭什么嘲笑他是懦夫呢?真正的懦夫,並不是那些曾经退缩过的人,而是那些永远躲在阴影里,不敢出来的人。 阿斯让叫爱莎把自己的想法逐句翻译出来,再用整脚的语调高声复述。 周围矮小的半精灵们纷纷为之侧自。他们没有预料到这个外乡人竟会在这时站出来替绿宝石辩解,更没有预料到这个外乡的“傻大个”竟然会说他们的语言,只是每个词音都咬不准,听著很费耳朵。 很快,他们不再把焦点放在绿宝石身上,而是推出了一个女孩儿,隔著很远的距离,与阿斯让对话。 那女孩扎著两根短辫,看上去怯生生的,目光不断在阿斯让与绿宝石之间来回打转。 羊鹿冲她友好地叫了几声,缓解了她的紧张情绪。 她这才颤著声音开口:“你、你好。” 阿斯让挑了挑眉。这女孩儿会说山外的语言。 很好,这样一来就方便多了。 “呼~下班下班。既然这小姑娘会说我们的语言,那我就不用再给你翻译这些乱七八糟的內容了。”爱莎躺了,不再往阿斯让的脑子里灌输杂音。 清静点好。阿斯让向女孩打起招呼:“你好。我叫阿斯让,你大可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我叫萨拉。”女孩偷偷警了一眼绿宝石,又低下头去,小声补充道:“他是我的朋友。” 阿斯让点头回应。 “我—我愿意相信他说的话,但是你想去见大司祭的话,光我一个人相信是没有用的。你得让大家相信,让『山岭之主』断了尾巴的人,真的是你——...”萨拉的声音很轻,一阵风就能將她的声音吹散。 “你要我怎么证明?”阿斯让举起碎龙骨,问道:“如果我说这把剑上沾著的龙血,就是『山岭之主』”的血,你们会相信吗?” 萨拉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隨后又像是改变了主意似的,微微点了点头, 小声问道:“剑上的血————真的是“山岭之主”的血吗?” “千真万確。”阿斯让態度坚定,却也忍不住打趣道:“我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一个跳劈砍断了它的龙尾,並且还顺势一个滑铲抓住了它的断尾,骑上了龙背,然后就被它带到这里来了。瞧我的衣服,上面也全是血,想想看,除了龙,还有哪种生物能流这么多血不死?” “可以把剑拿过来,让我看看吗?”萨拉小声问道。 阿斯让婉言拒绝:“你们这么多人围著我一个,我已经相当弱势了。” 萨拉沉默许久,似乎在思索著什么。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不顾身后人的反对,迈著小碎步向阿斯让走来。 “让我看看吧。”萨拉说,“我会分辨这些血是不是『山岭之主』”的血。” 阿斯让微微一愜,点了点头。他轻轻挪动手中的碎龙骨长剑,儘量將动作压到最小幅度,以免周围那些警惕的半精灵们误解他的意图。 萨拉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仿佛生怕剑上的血跡会突然活过来一样。 她把鼻尖挨上剑身,仔细嗅闻著剑上残存的腥气,之后她直起身子,低头沉思片刻,目光悄然转向阿斯让身上。 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轻轻拉了拉阿斯让的衣角,小声说道:“让我再闻闻你的衣服。” 阿斯让微微一愣,隨后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他站定不动,任由萨拉靠近。这次,萨拉不用俯身了,反而得踞起脚尖,拉著阿斯让的衣角轻轻嗅了一下。 她动作飞快,仿佛怕引起误会,嗅过后立即迅速退开,脸颊微微泛红,显得有些害羞。 “不是?这能闻出什么?”爱莎的声音突然在阿斯让脑海中响起,语气中满是困惑与不解。 萨拉听不见爱莎的吐槽。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面向眾人缓缓开口。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没人在她说话时吵闹。 由於用的是古代矮人语,所以得把爱莎抓出来加加班了。 “她说这確实是“山岭之主”的血。”爱莎满是怀疑地说道,“难道真给她闻出来了?哼.——反正我是坚决不信的。” 阿斯让不置可否。 与此同时,围观的矮人和半精灵们已然骚动起来。他们有的面露惊讶,有的神色复杂,还有一些互相低声交谈,似乎在討论著什么。片刻后,喧闹声逐渐平息,半精灵与矮人们相互点了点头,最终似乎达成了一致意见。 他们相信了萨拉的说辞。有几名矮人朝萨拉投去了讚许的目光,更多的人则转头望向阿斯让,目光中带著谨慎,但不再有敌意。 “他们还真信了?”爱莎混乱了,“莫非这些混血儿脑子不大好使?” 人很容易盲信权威。阿斯让心道。这道理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爱莎。 爱莎愣了一下,隨即反驳:“但问题是,这小姑娘身上哪有一点『权威”的影子?我看她就是个普通的小村民,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的,完全没有让人信服的气场。” 要么她的实际年龄远超外表,是这村子里最为年长的人,要么就是她背后的人代表著“权威”。 “她背后的人?啊,你是指那个大司祭?”爱莎敏锐地接话。 不无可能。阿斯让的目光微微一闪,隨即补充道,爱莎,你注意看她的衣著,是不是和艾丝翠那身打扮有些相似之处?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精灵们的司祭服有些像。”” 两人的长袍上都绣著一些相似的纹一一精灵的铭纹。人类使用的字体几经变革,而守旧的精灵们依然保持著文字最开始时的繁琐形態,那便是所谓的铭纹。 “她是那个大司祭培养的接班人。”爱莎推断道,“那个大司祭恐怕时日无多了。” 见面之后,一切自有分晓。 萨拉向阿斯让与绿宝石挥了挥手,“跟我来吧。” 绿宝石轻轻点了点头,牵起羊鹿迈开了脚步,阿斯让则慢慢將碎龙骨长剑重新收好,保持警觉地跟在后面。他时不时警向四周那些半精灵与矮人的目光,確保自己不会突然被他们反悔围攻。 “你可以继续骑它的。”绿宝石回头对阿斯让说道,“它不討厌你。” 爱莎在翻译之余狂塞私货:“估计是爱上了你头髮的味道,油油的很好吃。 3 阿斯让有些无语,先耸了耸肩,接著朝绿宝石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更愿意步行。 隨后,他跟著萨拉的脚步,穿过种满萤光菇的大片沙砾田。 这些蘑菇高低错落,每一株的顶盖上都散发著柔和的蓝绿色光芒,织起的光芒如梦似幻,层层叠叠地铺展到视线的尽头。 当阿斯让的踏上田地的细沙时,能感受到一种温润的触感。 就这么走了半响时间,一群人终於来到圣树分枝附近。 空气中瀰漫的湿润气息变得更加浓郁,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仿佛是某种充满生命力的存在正在缓缓呼吸。 树的根系粗壮发达,如同一条条盘踞的大地脉络,將整个地面牢牢抓紧。有些甚至爬上了四周的岩壁,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天然雕塑。 许多暴露在外的根系还覆盖著一层发光苔蘚,看著很是美观,似乎是刻意为之。 “这是最接近圣树的一棵分枝。”爱莎嘆道,“当然,只是和其他分枝比。 ” 萨拉缓步上前,圣树的分枝似乎感知到她的存在,为她垂下一根枝条。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根垂下的枝条,低声喃喃了什么。 枝条微微颤动,萨拉转过头,目光柔和地看向阿斯让和绿宝石,轻声说道: “大司祭同意见你。” 阿斯让的目光顺著萨拉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圣树粗壮的根系之间,忽然张开了一个隱秘的空间,在萤光苔蘚的点缀下,显得很是神秘。 萨拉將阿斯让领到门口,其余人则在外面围观等待。 “请您进去吧。” 是让我一个人进去吗? 好吧,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阿斯让打定主意,弯下身,钻进了那片由根系环绕而成的洞口。 与外面的萤光田地不同,洞內的光线更为柔和,这些苔蘚像是一层活跃的织锦,紧贴在根系与岩壁上,微光隨著空气的流动轻轻闪烁,宛如夜空中静謐的星河。 耳边能听到一种低沉的、似乎来自圣树深处的律动声,那声音轻缓而有节奏,像是某人的呼吸。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层层光影,落在了洞穴的深处。 在那片梦幻的光辉中,一个身影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那是一个近乎与根系融为一体的古老精灵。 他的头髮银白如霜,长长地垂落下来,几乎覆盖了他半个身体。而除了那一头银白的髮丝,他的其余部分几乎已经完全“木质化”了。 他的手臂如同枯老的树枝,覆盖著一层浅浅的苔蘚与细纹般的树皮,指尖甚至还长出了细小的嫩芽。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但表皮却如同风化的木头,深浅不一的纹路记录著他漫长的岁月。 阿斯让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站在距离精灵不远的地方,不敢打扰。 古老精灵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深邃而疲惫的眼睛,如同湖水般平静,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和愤怒。 “人类————”他的声音有些变形,“我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洞口关闭,树根蔓延,如触手般朝阿斯让涌来。 “你为什么会有圣树的种子?” “你是否——窃取了圣树的伟力?”” 第310章 菲菈族 第310章 菲菈族 “精灵越老越顽固,你很难靠与他们沟通。”树干將阿斯让包围,爱莎叫他不用担心,“既然他想借圣树之力窥探你的思维,不妨將计就计,反將一军。” 没问题吗? “应该不大,至少我没从他身上感受到太重的敌意,可要是让他见过你那些污秽不堪的记忆——我就不太好说了。” 那是我的隱私。 “也是很多魔女的隱私。”爱莎嘆了口气,“唉,不管怎样,她们毕竟是我的晚辈,我必须捍卫她们的形象才行!” 我们要怎么做? “时刻记住自己是谁,”爱莎严词强调,“圣树魔力固然强大,但同时也有不小的副作用,因此精灵们代圣树降下赐福前,总要斤斤计较地安排一系列试炼,唯有精神坚韧之人,才能在圣树的魔力下保持自我。” 阿斯让想起自己的本名,隨后又想起法莉婭替自己起的名字。 我是阿斯让。 “同时也是大魔女法莉婭的魔下奴僕。”爱莎补充说。 迟早摆脱这个字眼。 “呸,早成你俩的情趣了。”爱莎不悦地吐槽。 附著萤光苔蘚的枝干突然微微颤动,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激活了。柔和的光芒从苔蘚上渗透出来,逐渐转化为一种带著律动的波纹,扩散到整片空间。 那光波触及空气,激起层层涟漪,模糊了视线。 阿斯让忽觉一股强大的魔力涌入了他的身体,既不带敌意,也没有明確的善意,而是一种纯粹的力量,冲刷著阿斯让的意识与精神。 他的手脚顿时一软,意识也变得有些飘渺,连同记忆一道崩解。 我是谁? 他问自答。 我是—阿斯让。 意识收束,记忆回归原样。 耳边,爱莎的声音慢慢清晰起来:“很好,就是这样-机会难得,让我带你去看看乐子··.啊不··看看对面那个精灵的回忆。” 睁开眼,鬱鬱葱葱的圣树出现在阿斯让面前。 它如同天地间的一座丰碑,根系深扎大地,枝叶延展至穹顶,仿佛撑起了整片天空。 这正是精灵口中“伟大常青”的巔峰时刻,它的壮丽与恢宏令阿斯让一时屏住了呼吸。 圣树的树干粗壮无比,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古铜色,仿佛是由千年风雨雕刻而成。树皮布满了天然的纹路,那些纹路深浅不一,却以一种奇异的规律交织著, 如同描绘生命本源的铭文,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而树冠则如同一片浩瀚的绿色海洋,枝条层层叠叠地向外扩展,覆盖了整个视野。每一片叶子都晶莹剔透,仿佛是由玉石雕琢而成。在微光的照耀下,这些叶片散发出如星辰般的柔和萤光,轻轻摇曳间,仿佛在吟唱著亘古的诗篇。 往下看,它的根系如同无数条巨龙,盘踞在大地之上,一部分深入地底,一部分探出地面,豌延伸至远方。 “所以这精灵活得比我还久,什么老妖怪。” 爱莎在这片精神世界幻化出了自己年轻时的形体,年纪看上去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装嫩装过头了。 “胡说!”爱莎怒道,“我就没怎么变老过!” 嗯,我信了。 阿斯让目视前方,不远处,一名幼小的纯血精灵木訥地坐在树根上,似乎还没摸清状况。 等爱莎与阿斯让走近后,他方才扭过头,疑惑道:“你闯进了我的意识里““你的体內流著精灵之血?” 他一边说著,一边看向爱莎,似乎在问你又是谁。 阿斯让了点时间向他阐述前因后果。 “你说圣树死了?”精灵显然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你骗不了我。常青其伟大?他必將永世流芳。” “作为过来人,我要给你提个醒,”爱莎说,“千万不要和这种老得像棵枯树的精灵多费口舌,一点想法都不要有。这只会白白浪费宝贵的时间。” “思维胜过言语。”精灵平静道,“语言和文字的底色,是相互欺瞒。” “观念不一样,没什么可说的。”爱莎说,“人类需要隱私,而你们这些依赖共鸣而活的精灵却不知隱私为何物。” 怎么不见你尊重我的隱私? 这能一样吗?爱莎恶狠狠地想道,我明明是受害者! 你活该。 爱莎怒了,一脚踩碎当前的记忆碎片,將阿斯让推到下个场景里。 精灵已然成年。 曾经那个幼小、木訥的身影已完全褪去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名散发著沉稳气息的存在。 儘管他的面容仍然保留著精灵特有的精致与不染尘世的纯净感,但脸上的线条和稜角却比孩提时更为分明。 阿斯让的视线落在他的衣著上:那是一件深绿色的长袍,流畅的线条包裹著他修长的身形。长袍上绣满了古老的铭纹,银色的线条如藤蔓般豌攀附,图案中隱约显现出圣树的影子。毫无疑问,这是圣树司祭才有资格穿的袍服。 而在这精灵周围,环绕著许多人影,他们的身形模糊不清,大概是留存在记忆中的残像。 在这些残像中,唯有一人还保留著大概的模样一一站在他面前的大司祭。 那是一位金髮的女精灵,她的长髮如同洒满晨光的丝缎般垂落至腰际,面容庄重而冷峻。她穿著比年轻精灵更加复杂的长袍,层层叠叠的纹如流水般交织。 年轻精灵单膝跪地,神情肃穆。他抬起头,目光紧锁在大司祭手中捧著的物品上。 那是一颗小小的种子,通体呈现出微微的萤光,仿佛包含著无穷的生机与希望。 在眾人的见证下,大司祭缓缓將那颗种子递给了年轻的精灵。 精灵接过种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 这是圣树的种子。 精灵们会在合適的地方种下常青之种,並就地建起城邦,以此將圣树的生命力延续到更多的土地。 但这次的情况却有些特殊。 这颗种子將作为礼物,送给远方的矮人国王。 精灵站起身来,转身面向那些模糊的身影,微微点头,仿佛在向整个精灵族告別。 “唉,快进快进。” 爱莎急不可耐地切到下一段记忆,周围的画面顿时像水波般模糊起来。 两人追寻精灵的记忆,来到一片壮丽的山谷。 精灵们穿过狭窄而漫长的峡谷通道,虽然途中经歷过数次蓝龙的袭扰,但每一次都被他们凭藉峡谷的险要地貌化险为夷。 在通道尽头,是矮人王国的入口。 入口石门的规模令人震撼,足有百尺高,由山体雕刻而成。 门的两侧贏立著两座巨大的石像,那是矮人祖先的形象,身穿重甲,手持战锤,目光威严地注视著来访者。 石门表面布满了精美的浮雕,雕刻著矮人开採矿石、锻造兵器、外出劫掠以及与巨龙搏斗的场景。线条流畅,细节栩栩如生。 石门四周还遍布著矮人的防御工事。 矮人在岩壁上开凿出无数箭楼与瞭望台,许多矮人居於其间,与精灵们遥遥对峙。 最终,矮人国王亲自出面,接见了这些精灵。 他允许精灵在此常住,並为他的子民传授宝贵的知识与技术,但他始终没有允许精灵在他的王国中种下圣树的种子。 种子要有阳光才能顺利发芽,只靠萤光蘚和萤光菇的点点微光,根本无济於事。 但矮人们始终不愿迁上地表,因为地上是蓝龙的猎场,而大地深处的岩壁, 才是他们安全的保障。 不过,精灵也没有坐以待毙,他们从矮人王室的灯具中找到了灵感: 原来矮人们有一种珍奇的矿石,能够在白天吸收阳光,在夜晚发亮,並且这种矿石发出的光芒要比地底的萤光植物炽热太多。 而这,也是精灵们愿意常住於此的根因。 他们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协助矮人开採光石,为有朝一日能在他们打造的光室中栽下种子做足准备。 正是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慢慢诞生出了一批精灵与矮人的混血族。矮人们管这批人叫“菲”,弱者的意思。 早些时候,这种微妙的歧视尚未在两个种族间造成太大裂痕,但在原王室绝嗣,几大矮人家族角逐王冠的斗爭愈演愈烈之时,这种歧视终於抵达顶峰。 背后的原因相当简单:已故的老国王尚有一位私生子,而这私生子,正是矮人口中的“菲拉”。 老国王终其一生都在为他的私生子铺路,也正是这一举动,將本可以置身事外的精灵与菲族牵扯其中。 爱莎心善,看不得那些屠来屠去的惨烈画面,果断切到下一段回忆。 这场爆发於地底之下的残酷內战没有贏家,矮人们人多势眾,但精灵们的组织力远远胜过矮人,而后者还有菲一族的助力。 僵持之下,矮人们最终接受了精灵提议,双方握手言和,达成了和平协议。 精灵与菲將迁离这片是非之地,矮人们则为其提供最初的物资援助。后者还要求前者提供先王陵寢的具体位置,但被老国王的私生子强硬拒绝。 短短几十年后,双方断绝了一切来往。 几十年后,当一抹嫩绿从沙砾中探出头来时,精灵们的欢呼迴荡在幽暗的地底中。 他们的夙愿终於达成,可一切都偏离了原有的计划。 时间也无情地在精灵们身上留下痕跡。 渐渐的,包括银髮精灵在內的许多精灵都已显出老態,难以带领菲们在蓝龙脾睨下顽强生存。 於是,为了让菲们得以存续下去,老去的精灵自愿融入圣树分枝的根系, 让圣树能够更快速的生长。 终於有一天,圣树完成了它的初次蜕变。它的根系深深扎入大地,与地脉相连,吸收著无穷无尽的养分。 它的朵开始绽放,魔力溢满地底,瓣在地底萤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美丽数年后,一名菲拉通过了银髮精灵的考验,成为了族中的首位猎龙人。 爱莎拍了拍手,將阿斯让拉回现实。 枝干退散,垂垂老矣的精灵慢慢恢復了冷静。 阿斯让脱下染血的武装衣,向老精灵展示背上的铭纹:“你觉得刻得怎么样。” “.———·很丑。”老精灵淡淡道,“虽然我瞧不起文字,但晚辈们·—不该把字写得这么丑。” “我没有窃取圣树的力量,只是在阴差阳错下得到了它。”幸亏法莉婭不在,阿斯让想。 “而且我敢说,我从没有滥用这份力量。” “唉,语言的底色果然是欺瞒!”爱莎忽然插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把多少魔女弄得死去活来!她们因你墮落,你却说自己从没有滥用这份力量!” 餵?! 阿斯让一阵汗顏,自己竟然会因为这种不著调的发言感到心虚。 说真的,作恶多端的魔女不好好惩戒一番能行吗? “当然要惩戒,但要按我规定的来!你哪算哪门子惩罚?”爱莎羞怒地喊道。 谁问你了。 阿斯让决定无视爱莎不合时宜的抱怨,专心去听老精灵微弱的低语。 “·能让我看看你的剑吗?” 阿斯让想了想,把剑置於老精灵身前,但没鬆开剑柄, 老精灵缓缓抬起他那形同枯枝的手臂,轻轻抚过碎龙骨的剑身。 “我在这把剑上.感知到了一股非常古怪的魔力.”老精灵的语速十分缓慢,“这股魔力的性质很像圣树的魔力但是·—有哪里不一样圣树的魔力应该是温暖的——但这股魔力—却很冰冷—” “是龙王的魔力。”阿斯让回道:“绿龙之王,弗格安利塔。我与几位魔女合力杀死了。” “龙王—龙王——”老精灵不断重复著,“龙王——弗格安利塔.” 阿斯让默默听了一会儿,再一次向老精灵提起圣树与龙王的旧事。 这一次,老精灵没有打断他的话语。 “他可是从城邦时代开始,一直活到现在的究极老寿星,你要说他真不知道圣树的情况,我是不信的。”爱莎说,“那场毁灭了城邦时代的灭世之灾,他必然是亲歷者。” 第311章 修復铭纹 第311章 修復铭纹 “在岁月的洗礼下,我已忘记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老精灵低垂著他那仿若枯树皮般裂的眼脸,语气中透著深深的疲惫与自嘲。他长嘆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来自另一个时代,“它即將风化成沙,而你却將它拼凑如初。 我该感谢你吗?还是说,我该憎恨你呢?” 阿斯让站在一旁,平静地回答道:“记忆是宝贵的,不论是美好的回忆,还是悲伤的回忆。人因记忆而完整,拋弃记忆的人,便等同於捨弃了自己。” 老精灵枯木般的身躯微微一颤,那张布满深深皱纹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那些痛苦的过往如针刺般折磨著他的灵魂,他低声道:“啊—-那一天, 我...还有我的同胞们——..我们全都感受到了烈火焚身的痛苦——.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著脚边的一条根须,那是圣树分枝的一部分,也是无数精灵的遗骸。他触碰他们,但意识海却始终平静。死一般的平静。 “他们的灵魂被那灭世的火焰焚灭,他们的自我因那无尽的痛苦磨灭。他们將回归自然,成为自然的一部分,成为我身边的一条条树根,但我已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 “一直以来,我都在欺骗自己。”老精灵微微沉默,“为何我感知不到圣树的存在了?因为我卑劣地背叛了圣树,在那场炼狱般的灾难中切断了与圣树的联繫,但,这是不可能的事。那时候,我已与圣树的分枝融为一体。” “是啊,我早已成为了圣树的一部分,又怎能与圣树切断联繫呢?”老精灵有些悲伤地说道:“我早该明白,问题出在圣树那边,可我又怎能坦然面对这个结果?如果失去常青的庇护,我们该如何在这世界中生存下去?” “靠我们魔女!”爱莎神气道。 確实,但你不得不承认,靠谱的魔女越来越少了。 阿斯让一面吐槽爱莎,一面问道:“这棵分枝不是很强大吗?我觉得你大可以乐观一点。” “乐观?”老精灵消沉道:“我的同胞们將照看那些孩子的责任託付给了我,可我的生命终有尽头。当我死去之后,谁能为那些孩子降下赐福?” “我曾无数次梦到圣树的枯萎。我梦到的枝叶变得干,根系从大地中抽离,曾经为我们提供庇护的伟大存在,化作一堆尘埃,就连的子嗣也未能倖免。而那些瘦小的孩子们·-他们只能在风沙、飢饿与巨龙之间挣扎,最终消失於大地深处,无人问津。每一次醒来,我都要很久才能从梦境的痛苦中抽离, 但梦中的景象却始终挥之不去,像是某种预兆“那个叫萨拉的孩子不是你培养的接班人吗?”阿斯让问。 老精灵微微摇头,疲惫地嘆了一口气:“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太年轻了, 灵魂的深度还不足以支撑这片土地的未来。也许到了我死的那一天,她仍然不能完全代行这份魔力。” 他顿了顿,语气中透出更多的无奈,“而且,这株分枝也还很年轻。它的魔力虽然在成长,但依旧微弱,无法承载太多赐福。一个不成熟的守护者,加上一棵不成熟的分枝——.那些孩子在我死后能支撑多久?” “小心,”爱莎忽然说,“当一个精灵说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他可能还能活个几十上百年。” 但他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上了年纪的精灵都要憔悴。阿斯让想。 老精灵大概察觉到了阿斯让的想法,缓声补充道:“仅以人类的时间尺度去看,我的生命也即將抵达尽头。也许—我能靠意志坚持得再久一点、更久一点,但时间不会等我,也不会等那些孩子。” 他用乾枯的手抚摸著身边的树根。阿斯让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树根隱隱显现出枯萎的跡象。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语气中满是疲惫:“这片土地的庇护者是有寿命的,但那些孩子要面对苦难的却无穷无尽。” “阿斯让,问问他,如何让圣树的种子快速成长?”爱莎急切地说道,“我曾就这个话题问过圣树,而圣树始终没有回应我。” 阿斯让默默点点头,转述爱莎的疑问, 听到这个问题,老精灵的神情微微一变。他的目光缓缓移向阿斯让胸前悬掛的圣树之种。此时此刻,这颗种子正散发著柔和的光芒,与周围渐显枯萎的树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很多次,老精灵张开了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再沉默下去。 阿斯让察觉到老精灵內心的挣扎,他没有催促,静静地等待对方开口。 过了许久,老精灵终於轻轻嘆息了一声:“若想让圣树之种快速成长,我们就必须做出牺牲。圣树的根系深入大地,与自然的每一寸土壤息息相关,的魔力是自然之力,亦是生命之力,想要让袍的魔力快速滋长,就需要有人做出牺牲。” “归树仪式。那曾是我们精灵最高规格的葬礼仪式,唯有最英勇的战士和最虔诚的司祭能够享受这份荣誉,这意味著我们的灵魂將在死后与圣树合二为一。”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隨即又变得低沉了几分:“然而“ 在我出生的年代,这象徵著无上荣耀的归树仪式,却逐渐被一些城邦视为另一种形式的刑罚。” “刑罚。”阿斯让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 老精灵轻轻点头,眼神中多了一丝苦涩:“是的,那些城邦的长老们,出於对圣树成长的渴望,不顾年轻人的意愿,强行让他们参与归树仪式,与圣树的分枝融合。那些年轻人中,有的甚至还未成年。他们並非出於自愿,而是被迫献出自己的自由,而这仅仅只是为了加速圣树分枝的成长。” “我猜那些长老还在共鸣中宣称年轻精灵要以大局为重。” ·他们逼迫年轻人牺牲自我,再將分枝增长的魔力赐予人类,好让你们人类在龙翼下庇护城邦的安全。”老精灵又嘆了口气,“就这样,我们之间產生了裂痕,而那些长老们为了应对其他城邦的质疑,最后竟將人类也推上了归树的祭坛。” “精灵在归树后还能靠共鸣交流,”阿斯让思索著说道,“但对我们人类而言,这种行为无异於屠杀。” “所以,正如你说的那样,城邦亡了,”老精灵呢喃,“我的噩梦成真了。 那些年轻人还有那些无辜的人类,所有的牺牲,最后只是让圣树失去了对我们的回应—这一切—有何意义—?? 难怪圣树不愿回应你的问题。阿斯让在心中对爱莎说道。真理不一定永恆, 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若不能与时俱进,任何事物都將腐朽扭曲。好事会变成坏事,好人也可以变成坏人。 爱莎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喊大叫。不过,儘管她什么都没说,阿斯让能够感受到她的心声此刻他们想法一致。 “除了归树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老精灵没有立刻回答,他想了很久,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和时间,回到了那个逝去的年代。 良久之后,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龙的血————我———我想起来了—————可以用龙的血浇灌圣树的种子—但是必须用对方法,处理龙血中的毒素以免龙血污染土地. “我认识的几个朋友,她们有办法处理龙血,”或许有更贴切的词语能形容自己与魔女的关係,但那词语並不存在於阿斯让的脑海里,“但靠这套办法,效率是不是有点低?想要中和龙血里的毒素,好像需要用到很多药材。” “既然你看过我的记忆,那你应该见过我那个时代的大司祭吧?”老精灵说,“她率先提出了我说的那套方法,也比你我更明白龙血浇水的效率究竟有多低,但她一直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在我奉命来此之时,她把她的所有研究成果转交给了我,以免我们相隔太远,再难通过共鸣分享这些知识。” “研究成果!”爱莎兴奋不已,“给我看看!” 阿斯让问老精灵,能不能把大司祭的研究成果交给自己过目。 老精灵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那时我还年轻,对自己的记忆力过度自信。 在我將大司祭的手稿背得烂熟於心后,我把那些手稿作为礼物,赠给了彼时的矮人国王。” 而且就算手稿还在,这么多年过去大概也都烂成了灰。 阿斯让对此没抱太大期望,爱莎则相当气銨。 然而,老精灵接下来的一番话,却令爱莎再次激动起来。 “那位国王对手稿的內容不感兴趣,但他却为我们的文字、为大司祭的字跡而著迷。当他老去,为自己准备身后事之际,他请我们帮助他的匠师,將大司祭的手稿原封不动地刻印到石碑上,藏入他的陵寢中。” “也就是说,我仍有机会看到大司祭的手稿。”爱莎欢呼道,“快问他矮人国王埋哪去了。” 你这话说得未免过於露骨了。阿斯让想了想,委婉道:“可问题是,矮人列王的陵墓下落一直是谜。” “但对我们而言,陵寢所在並非难解之谜。”老精灵说,“若想知道列王陵寢的具体方位,那你就得到我得到那些孩子们发自內心的信赖才行。“ “你知道的,我不是精灵,”阿斯让说,“我很难把我脑子里的记忆放开给你看。” 老精灵的自光微微变得凌厉,语气低沉却有力:“那就用行动证明你值得信赖。替我们屠龙吧。若你並非企图窃取圣树伟力的岁徒,那你应当有直面巨龙的勇气与觉悟。” “屠龙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我屠几条,顺便订个合同,否则我会觉得你在把我当傻子要。” “还得包吃包住。”爱莎提醒道。 確实。阿斯让补充道:“还得包吃包住。” “这不是我一人能够决定的事情,”老精灵说,“毕竟我只是一个行將就木的將死之人,我得和那些孩子们商量好。” “没问题。”阿斯让表示同意。 片刻的安静后,老精灵的目光落在阿斯让身上,深邃的眼神仿佛看穿了他的灵魂。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著一丝迟疑和不安:“你的身体里,除了圣树的赐福之外—似乎还残留著另一股魔力。这股魔力很陌生,但我能感觉到,它正在侵蚀你的身体。” 阿斯让愣了一下,隨即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是啊,这就是我提过的天神之血。” “你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老精灵说,“如果没有圣树的赐福,那你的身体很快就会崩溃。人类,我们的身体並非魔力的最佳容器,长此以往,这些魔力会反噬你的血肉,撕裂你的灵魂。你真的愿意支付这份力量的代价吗?” “必要的代价。否则那天死掉的就不是绿龙之王了。”阿斯让淡然道。 老精灵盯著阿斯让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么,就让我效仿我的先祖,率先对敢於面对巨龙的勇者释放善意吧。” 话音落下,外界的幽光突然照进这片密闭的奇幻空间。 萨拉遵从老精灵的召唤,很是紧张地钻了进来。 “若你同意,我会让萨拉修正你背上歪歪扭扭的铭纹,”老精灵说,“这能让赐福释放出更为强大的力量。” 是这样吗?阿斯让问爱莎。 “不然呢?”爱莎反问道,“也就法莉婭能源源不断地给你提供魔力了,其他魔女既没有这么多魔力,身体也不会像个大太阳一样不断向外界释放多余魔力给你吸收·说真的,你那赐福能起效著实是个奇蹟。” “好吧。”阿斯让点点头,请萨拉和老精灵为自己修正铭纹的一笔一划。 千里之外,满腹心事的法莉婭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烦躁。 第312章 赐福亦是诅咒 第312章 赐福亦是诅咒 阿斯让脱下武装衣,背对萨拉和老精灵,单膝跪地萨拉紧张得像个实习护土,可再坏又能坏到哪去?有老司祭在旁指导,总不可能做的比两眼抓瞎的法莉婭还差吧, “你刚刚提到法莉婭了,对吧?”爱莎幸灾乐坏地笑了笑,“你不害怕吗?” 害怕?害怕什么? “她要是看到你背上的铭纹变了样,肯定会炸锅吧?到时有你好受的。”爱莎很是好奇,“你说她会怎么报復你?” 阿斯让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法莉婭那愤怒的神情和尖锐的声音: 你这可恶的贱奴!竟敢把主人我留在你身上的最重要的印记刮了!混蛋! 你这种做法,和那些不懂感恩的判主奴隶有什么两样!他们磨去主人刻在项圈上的名字,而你磨去了我刻在你身上的铭纹!你知道那是主人我了多少心思才弄好的东西吗?!今天敢嫌弃主人刻的铭纹丑,明天就敢嫌弃主人的身材差,后天你想要嫌弃什么?我都不敢去想了!给我跪下!你要好好接受我的惩罚才行! 嗯.会演变为这种状况吗?阿斯让自问自答。 应该不会吧?毕竟法莉婭的攻击性一直都处於慢慢下降的状態。 “怎么感觉你好像乐在其中啊?”爱莎语露嫌恶,“好噁心。” 哪有?別乱说。 身后传来轻易的脚步声。 萨拉小心地握住老精灵递给她的细长树枝,慢慢走到阿斯让背后,紧张地向大司祭问了些什么。 “这丫头不大行啊,”爱莎说,“一没有经验,二没有信心—不过你也没有別的选择了,那个精灵司祭真的很老了,手肯定拿不稳。” 阿斯让没有抱怨什么。他转头回望萨拉,告诉她儘管放手一试,“就当拿我练手好了。” “可是——”萨拉著眉毛,嘴抿成了一条线,“会很痛。” “你看我像怕痛的人吗?”阿斯让问。 萨拉愣了愣,不知说什么好。 爱莎轻轻嘆了口气,“爱逞强的傢伙。死性不改。” “你们畏惧的『山岭之主』不仅没把我怎么样,反过来还被我折了一条尾巴,”阿斯让望著萨拉的眼睛,“难道你比『山岭之主』还厉害?能让我疼的晕过去?” 萨拉抿了抿嘴唇,低声说:“可是——·真的很痛。” 说罢,她垂下眼睛,“如果只是让我在你背上刻下铭纹,我——我不会这么紧张,很久以前我就想要独当一面了——但你的背上我—我无从下手。” “萨拉。”老精灵轻喊女孩的名字,“你要记住,力量源自坚忍。唯有意志坚定之人,方能得到圣树的赐福,反过来说,能够行使圣树之力的人,必然是意志坚定的勇士。”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他故意没用矮人语,就是为了让阿斯让听懂。 “否则,便是窃取圣树之力的盗匪,对於这些盗匪来说,赐福反倒是一种诅咒。” 诅咒—怎么说? “想知道?”爱莎有意迎合气氛,阴森森地低语:“身体还活著,可精神和灵魂却永远死了。若你的意志无法驾驭圣树的赐福,就会迎来这种诅咒般的结局。你听过活死人的传说吧?那並非空穴来风。” 挺唬人。 但阿斯让没被爱莎和老精灵嘘住,执意让萨拉动手。 老精灵点了点头,指引萨拉重新雕琢阿斯让后背处的铭纹。 正如萨拉事先说明的那般,这个过程非常痛苦,並且比法莉婭那次痛苦数倍精灵铭纹纷繁复杂,这种原始文字比起现今流行的简化字更像一种符號和绘画,虽说法莉婭將其中笔画刻的深浅不一,看上去有些糙,但好岁没出大的紕漏。 哪像现在。 简单来说,萨拉的每个动作,都像在往阿斯让的伤口上撒盐。 光看萨拉的表现,阿斯让就知道自己的后背不容乐观。每隔一段时间,萨拉就会向他道一声歉,挪到一旁休息,有时还会做乾呕状。 当此之时,爱莎会向阿斯让讲些小故事,帮他稳住意识, 比如:“既然我刚刚提到了活死人,那就不得不聊一聊活死人之子的故事了+ 活死人之子,是说那个开局从死母肚子里出生,结局手刃仇敌的童话故事吧。 “是啊,但据我考证,这个故事的原型最早应当追溯到城邦时代末期,並且其原型与今天流传的童话大不一样。” “精灵们是这么称呼他的:不洁的英雄,活死人之子弗雷德。” 没听说过。 “因为精灵刻意隱瞒了他的存在,”爱莎说,“曾经的我,也是在拿到圣树种子时,从那位司祭口中得知了这个人的存在。” “和那个绿宝石一样,弗雷德的父母都是受赐祝福的猎龙人,也同样在与龙的战斗中双双亡故。” “而杀死他父母的那头龙,便是那场灭世之灾的始作俑者一一终焉龙王厄斯卡塔。” 让我猜猜,按照所有老套故事的传统惯例,最后这位弗雷德是不是成功赶走了厄斯卡塔,为父母报仇雪恨的同时,也成为了拯救世界的英雄? 爱莎长嘆道:“如果真有那么美好就好了—圣树为了驱逐、乃至消灭这个恐怖的威胁,不得不从大地中过度汲取力量,以至於在那场大灾难后,整个世界在很长一段时间內,都找不到一块称得上丰產的良田。而我刚刚提到的那位弗雷德————他的结局不怎么好。” “阿斯让,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爱莎问,“那个几乎將世界毁於一旦的恐怖存在,吃什么?” ——是啊,吃什么? 什么东西能满足的胃口? “我就不卖关子了,”爱莎说,“告诉你吧,吃的是人,不过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而是那些因赐福而形成的活死人。” 阿斯让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那时候,奄奄一息的圣树与陷入混乱的精灵们早就没有能力回收猎龙人的遗体了。並且,为了圈定终焉龙王的活动范围,圣树做出了一件令自身追悔莫及的事情。”爱莎顿了顿,继续说道:“但说实话,换成是我,我也会那么做的。” 圣树做了什么事? “他没有回收自己的赐福,相反,仍向那些猎龙人的尸体源源不断地提供力量。” 那些——活死人— “没错。他们在精神上死亡了,但圣树却依靠强大的魔力,让他们的肉体活了下来,那位终焉龙王发现了这一现象,所以后来就在圣树之底,將猎龙人的尸体砌成了一座巨大的肉山,一座能够满足他食慾的,不断自我修復的永恆肉山。” 阿斯让心中一颤,忍不住构想那副可怕的画面。 然而爱莎不许他继续想下去:“你想像力那么好干什么!我见不得那种可怕场面,你不要再乱想了!” 但凡是个正常人,看到此种场景,san值很难不清零啊。 阿斯让尝试將自己代入到弗雷德身上,感觉自己没准也会疯掉。 那座肉山里··有他的父母在。 爱莎接著说道:“歷经麋战,精灵和猎龙人们终於联手驱逐了终焉龙王,但好景不长,此战过后,许多倖存的猎龙人精神都变得极不稳定。他们认定圣树给予的赐福就是一个巨大阴谋,精灵是想谁骗他们前期送死,拿他们的户体投餵厄斯卡塔,来让自己苟活於世。” 阿斯让想,结合先前老精灵提到的“归树祭祀”,不怪那些猎龙人会有这种疑虑。 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爱莎没有说话。因为萨拉走了过来。 后者紧握那根细长的树枝,小心翼翼地在阿斯让的背上继续修復铭纹。她的动作仍然生疏。 阿斯让忍著疼痛,没有发出声音,但额角的冷汗却骗不了人。 “对不起.”萨拉低声说道。 “没事,继续吧。”阿斯让强行挤出笑容,用轻鬆的语调回应她,免得萨拉更加紧张,一不小心就能给阿斯让上上强度。 熬过一段时间后,终於又到了爱莎的小故事时间。 她顺著阿斯让方才提到的问题继续往下说: “后来,其中一部分猎龙人聚集在弗雷德身边,与精灵反目成仇。他们强占了厄斯卡塔的巢穴,並设置了重重屏障,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圣树和那座令人心悸的肉山。 另一部分猎人仍愿意效忠圣树,但他们拒绝对昔日的战友刀剑相向,转而去往各地,继续自己的猎龙生涯。 为了夺回圣树,精灵与弗雷德等人进行了长达十几年的战爭。这场战爭大概持续了十几年。对於那些长生的精灵来说,十几年不过是弹指一瞬,但对於人类而言,十几年已是漫长的岁月,足够改天换地。 各个城邦在叛乱与饥荒面前迅速崩溃,天神教在平民之间强势崛起,诸王时代就此拉开序幕—-歷史从来不是一段段孤立的片段,相反,它们彼此交织,构建了今天我们所处的世界,然而,有很多重要的歷史碎片都被人为的隱瞒了。” 你也干了。 毫不客气地反驳:“胡说!我不过是给这段歷史打了一点小补丁,刪去了有关终焉龙王的部分,这点改动不过是个善意的小谎言。” 明明魔改成了王子復仇记? “那是后来人干的,关我什么事?”爱莎推卸责任,“还是聊聊弗雷德的结局吧。” 那你快说,別卖关子。 “弗雷德等人把守了圣树和肉山十数年,未临战事时,他们一直在切割那座肉山,想要將那些死去的人从肉山中分离出来,再想办法抽取圣树的魔力,让这些人復活。 然而,这些行为却让他们在疯狂的道路上越行越远。那些疯掉的人慢慢失去了战斗力,最终死在精灵箭下。恐怕在最后的几年里,只有弗雷德一人还在战斗。 慢慢的,精灵们夺回了曾经属於他们的家园,但只要有弗雷德在,精灵们便始终没有办法靠近他们圣树,靠近那棵伟大的常青。 弗雷德身受赐福,又被精灵牵制,无法杀死圣树,所以,他大概是让精灵们眼睁睁地看著圣树死去。 那时的圣树无比虚弱,隨时都有可能死去,而被龙王焚烧过后的残躯很难存贮魔力,精灵们每杀死弗雷德一次,弗雷德便会在吸取大量魔力后强行復活。 精灵们进退两难。” 然而你我都清楚,精灵最后夺回了圣树。 “精灵们没能杀死他,是他自己离开了。” 原因呢? “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那些仍旧愿意效忠圣树的猎龙人吗?”爱莎说,“十几年过去,他们都老了。这些老去的猎龙人们再次回到了圣树之下,彼此相聚。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阿斯让仿佛看见了那个画面一一暮年的猎龙人们围坐在圣树周围,手中的武器沾满岁月的锈跡,眼中的光芒却仿佛依然闪烁著年少时的誓言。 爱莎继续道:“他们离开圣树不久后,弗雷德也走了。他將自己的剑和弓留在那里,也许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精灵,他愿意为了后人的未来,放下心中的仇恨。那是他最后的声明,亦是他对自己的和解。” 但据我所知,后来的精灵们封锁了圣树,而猎龙人也和他们的魔法一起成为了逝去的歷史。 “因为精灵不再信任人类,人类也不再信任精灵,裂痕一旦出现,便再难弥合。”爱莎嘆了口气,“精灵们摧毁了弗雷德的剑和弓,並在他们的共鸣中永久剔除了弗雷德这个名字,一些国王则在天神教的要求下焚毁了圣树的子嗣分枝, 对精灵施以报復。” 作为背负“原初”之名的传说魔女,你觉得魔女和她们口中的“凡人”,是否还有弥合裂痕的可能? “我不是把这问题交给你去想了吗?”爱莎摆烂道。 我不是结合我的个人经歷给出答案了吗?可你却一直不愿意接受。我能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让魔女生孩子就行了。没有软肋能行吗? 第313章 替我解决问题 第313章 替我解决问题 听爱莎讲完那段不为人知的歷史后,铭纹的修正工作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萨拉的紧张情绪舒缓了不少。大概是对自己有了信心,她的手都稳了不少。 起初,她还需要不断询问老精灵的指导,但隨著铭纹修復接近尾声,老精灵基本保持了沉默,很少开口指点。 最后他指示萨拉,从圣树分枝的上割取树汁,將其餵给阿斯让服用。 萨拉点了点头,迅速而小心地行动起来。从圣树分枝的枝干中轻柔地擷取一小片树皮,割出透明的树汁。 这些树汁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和魔力波动,饮下后,能感觉到一股清凉而温和的力量从喉咙流向四肢百骸。仿佛天降甘露,滋润了一片即將乾涸的森林。 顷刻间,经萨拉“翻新”过后的圣树铭纹,被树汁中蕴含的独特魔力激活。 在阿斯让背上,那些被萨拉刮开清理的伤口迅速萌生出肉芽,並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飞快癒合,如同春雨后的嫩草般,散发勃勃生机。 火辣辣的疼痛感被一阵暖而痒的奇异感觉取代,早前的疲惫也在这时一扫而空。 阿斯让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內流淌。 过去,梅的魔力曾顺著她的血,侵入阿斯让的內臟与骨髓,与赐福之力分庭抗礼,但现在,天神之血对阿斯让造成的影响已被赐福压制到了微乎其微的地步。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无论那影响是好是坏。 “但赐福的力量是有极限的,它需要魔力作为燃料。” 在阿斯让安心静养时,爱莎主动担起外置大脑的责任,替阿斯让思考。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未来哪天,你又吃了一发来自龙王的强力吐息,赐福为了修復你的身体而超载运作,没有余力压制天神之血—.“” 往好了想,不是挺酷的吗?血越少攻击力越高。 “那往坏了说,在你最需要坚定意志的时候,却被天神之血的负面效果影响,陷入幻觉、变得狂乱,你猜会发生什么事?”爱莎自问自答,“你会变成我刚刚提过的『活死人』,而你的好主人却不捨得你死,幻想有一天你会死而復生,於是她会一直守在你身边,而她不自觉逸散出来的魔力被你身上的铭纹吸收,形成一种迷惑性极强的假象。十年过去,二十年过去,三十年过去-—-你的主人就这么一步步变成了疯子。后世的人们將会传颂这段『疯魔女”的故事— 如果还有后世的话。』” 这结局也太可怕了点,我不能接受。 “爱莎那么伟大,但她死后,日月还不是照常更替?”爱莎兜了个圈子,劝阿斯让不要抱什么侥倖心理。她有时会自我吹嘘,有时又会与原来的自己切割关係。 阿斯让想了想,心道:不是还有你吗?你能帮我稳住意识。 “.—·我还需要你帮我铆钉自我呢。”爱莎长嘆口气,“你不会把这事忘了吧?” 阿斯让沉默不语。他確实忘了这件事。 “我都听到啦!”爱莎不满道,“今晚別想睡个好觉,你得替我干活!” “要我做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说罢,爱莎封闭內心,不再言语。 阿斯让活动了下肩颈,感觉背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將染血的武装衣重新穿在身上。 老精灵让萨拉想办法给阿斯让腾出一间屋子,再叫人为他缝製一身新衣服,“等过几天,就把村子里的人带到我这来吧,我有事与大家商量———“” 他的声音隨著最后的话语逐渐变得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著沉重的重量。隨著话音消散,他的眼皮渐渐合拢。 “大司祭需要休息,”萨拉低声道,“我们赶紧离开吧。” 阿斯让点了点头,和萨拉一起悄然退出洞穴。 健康的精灵並不需要长眠。老精灵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或许真如他自已预知的那般,再过一段时间,他便会永远合上眼晴。 不知萨拉有没有做好准备。 阿斯让再次环视一圈,无数菲拉聚集在洞口外观望,却没有哪个像萨拉一样披著祭祀的袍服。 “大司祭让我们替这位客人安排一间住所,为他缝製新衣。”萨拉麵向眾人,转达老精灵的话语。 好吧,其实阿斯让並不清楚萨拉刚刚说了什么。 他喊醒爱莎,叫她替自己翻译这些难懂的矮人古语。 “你不会一直要我当传声筒吧? 爱莎一边抱怨,一边拣选记忆,將自己过去学习矮人语的记忆碎片强行塞进阿斯让的脑子里。 阿斯让一阵恍惚,这些记忆让他感到迷茫,有那么一瞬间,阿斯让都感觉自已是爱莎本人了。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而已。 冷静下来后,阿斯让准备找爱莎的茬,不巧的是,一旁的绿宝石向他搭话了“来我家吧。”绿宝石说,“不过,你肯定没法在我家找到一件合身的衣服。你太高了。” “如何,是不是比我慢一拍的翻译方便不少?”爱莎问。 是很方便,但下不为例。 阿斯让望向绿宝石,“冒昧一问,我不会把你家屋顶撑破吧?” “肯定不会呀!”绿宝石说,“我们虽然矮,但我们建造的房子足够宽! 3 不用猜也知道,菲拉们的房子不会是木製的,不过,他们房子也不是用石头砖瓦一块块砌出来的,而是从岩壁中挖出来的。 如果將圣树分枝所在的地方看作村庄的广场,那么菲拉们的地下村庄便是以此广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不断拓展的。那些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岩壁上,每一处居所都通过豌的石阶或是天然的岩石通道相连。 並且这些岩壁上还雕刻著精美的图案,刻痕处长满了萤光苔蘚,这些图案大概记录著这个种族的歷史与传承。 绿宝石牵著羊鹿,带著阿斯让朝南边去。 到了尽头,两人沿著一条略微倾斜的石径向下走去。 石径两旁分布著许多小巧的洞穴,洞口点缀著各种简朴却富有特色的装饰。 那些洞穴似乎是储藏室或是手工艺作坊,从打开的洞口望进去,可以看到菲拉族人忙碌的身影。 他们太过投入,以至於没被刚才的骚动打扰。 阿斯让看到有的菲拉正专注地雕刻石器,手中工具在石头上敲击出清脆的声音,用精巧的手艺使原本粗糙的石头变成了玲瓏的艺术品;有的则在研磨光石, 奋力地推动著简陋却高效的研磨器,將光石刻製成易於携带且能层层堆叠的巧妙形状;还有些菲拉则在编织著不知名的植物纤维与某种毛料,將其织成柔韧且美丽的布料。 隧道间不时还能听到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他们在洞穴中你追我赴,给这幽暗的通道增添了一份生机和活力。 “我们南边这片区域主要是手艺人的聚集地。” 说话间,那些比绿宝石矮不到哪去的小菲拉们便统统围了上来,对阿斯让这个“大傢伙”很是好奇。 “又有外面的人进来了!” “不要跑出去哦,会被蓝龙抓走吃掉的。” “谁允许你长那么高的!” 绿宝石和阿斯让了不少时间,才摆脱这些小菲拉的纠缠。 “前面就是我的家了,进门时记得弯腰哦?不然会磕到脑袋的。” 不久,两人来到一处较大的洞穴前。 洞穴门口悬掛著一串由晶石和金属片製成的风铃,当阿斯让帮绿宝石推开石门时,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咪耶!”但羊鹿的叫声是否好听,就有待商榨了。 绿宝石准备將羊鹿牵进洞穴旁的畜牧棚屋。 棚屋虽然简单,但里面宽乾净,並且里面还有一只羊鹿正懒洋洋地躺在草料堆上,悠閒地咀嚼著饲料。 “进去吧。”绿宝石轻轻拍了拍羊鹿的屁股,示意它进入棚屋,可这只羊鹿始终倔强地站在原地,四蹄紧张地刨著地面,不敢踏前一步。 “里面那头羊鹿在威胁它,它不敢进去。”阿斯让能看到绿宝石看不到的东西,两人的身高相差悬殊。 “是吗?”绿宝石歪了歪脖子,有些疑惑地望了望棚屋的方向,“好吧,常有的事,估计是之前它把它弄疼了。” “它们会打架?那最好別把它们放在一起。” “呢,那倒不是,”绿宝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现在是它们的繁殖季-应该再过几天就好了。待会儿我还要抽空给他们剃一剃毛,瞧我身上穿的衣服,就是用它们的毛料做的。刮毛我可是一把好手!但织衣服嘛就不太行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没衣服穿,萨拉姐姐不是已经在帮你找人织衣服了吗?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接待你们这样的高个子了,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啊,萨拉姐姐有替你量过身材吗?” “量过了。” “那就好。”绿宝石牵著羊鹿,走进家门,“小心,別磕著头。” “嗯。”阿斯让低下头,小心地迈过门槛。因为羊鹿的关係,门框的高度对於菲拉人来说有不少余裕,但对阿斯让来说还是矮了一些。 进入屋內,阿斯让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屋內果然別有洞天。 绿宝石的房子宽明亮,刚刚在外面倒是没看出来。 房子的四面墙壁上,嵌入了多块闪烁著暗淡光芒的光石,这些光石发出的光线將整个屋子营造出一种温馨而寧静的氛围,但函待更换。 至於地面上,则铺著柔软的兽皮,踩上去既舒適又温暖。桌椅、柜子、石床等等家具一应俱全,並且雕刻著细腻的纹和图案,展现出菲拉族人高超的手工艺水平。 角落的架子上摆著一套残破不堪的衣甲,和绿宝石身上这套衣甲十分搭配。 那大概是他母亲的遗物。阿斯让想。记得他说过,他的母亲也是一位受赐祝福的猎龙人。 “你先坐下休息,等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绿宝石说著,將阿斯让引到一张铺著厚实垫子的石椅旁,接著又在房间一角铺上草垫与兽皮,让羊鹿躺在其中休息。 “谢谢。”阿斯让点头致意,坐在石椅上。石椅有些显小,但比预想中要舒服得多,反正不怎么人。 不一会儿,绿宝石端来了一杯冒著热气的茶水。之所以说是茶水,是因为水里放了好几块不知名的植物切片。 阿斯让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茶水入口微苦,隨即是浓郁的鲜香和一丝甘甜,味道十分独特,让人耳目一新。 “味道不错。”他由衷地赞道,好奇地问道:“绿宝石,你往水里放了什么?” “是蘑菇哦。”绿宝石说。 啊,合理。 阿斯让牵了牵嘴角,尷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他原以为是某种草药或茶叶,没想到是蘑菇。 不过味道確实不错,他又喝了一口,感觉疲惫的身体逐渐舒缓了下来。 只是,这杯汤水可解不了饿。 阿斯让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咕嚕声。 “我也饿了。”绿宝石说著,掀开一处兽皮地毯。 阿斯让没想到,房间地下竟然藏著一处小型的蘑菇田。 等到开吃烤蘑菇的时候,沉寂已久的爱莎终於忍不住冒了头。 这傢伙比梅还馋嘴,不管什么都说好吃。 吃饱喝足后,绿宝石让他好好休息,“过几天我还要去一趟地面,看看能不能打到几只猎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来?” “有机会的话,会的,”阿斯让点头答应,“但我准备对付的猎物可能和你想像中的有些不一样一一我的猎物是龙。蓝龙。” “啊——”绿宝石抿了抿唇,“加油啊。” 两人简单收拾完餐具后,绿宝石用柔软的兽皮和乾净的毯子为阿斯让铺好舒適的臥铺。 阿斯让躺下后,感觉全身放鬆,眼皮逐渐沉重。 屋內的灯光逐渐暗淡下来,只有墙壁上的矿石还散发著微弱的光芒。阿斯让闭上眼睛,耳边是羊鹿轻微的呼吸声和远处水流的潺潺声。 他沉入梦乡。 “我说,先替我解决下问题好吧?”爱莎幽幽地请求道,“放著我不管真的好吗?” 第314章 过往追忆 第314章 过往追忆 阿斯让醒不过来,也睡不下去,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像被一个顽皮的孩童摁住了。於是他在心中呼唤爱莎的名字,问她在搞什么把戏。爱莎没有回答。 隨后,眼前的黑暗慢慢被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色取代。 最初,只是一些微弱的光点在视野中闪烁,如同夜空中的星辰,零零散散地出现。接著,这些光点逐渐连成了线,线又交织成面,色彩开始在其中蔓延,仿佛水彩在画布上晕染开来。 一道巨大的彩色飘带出现在他的眼前,宛如一道璀璨的银河,將四周的空间完全填满。飘带在空中舞动著,时而豌,如同流淌的大河;时而盘旋,如同飞舞的彩蝶;时而化作无数碎片,洒落一地星光;又在剎那间重新聚合,变幻莫测,绚丽异常。 无需多言,在阿斯让看到这条“飘带”的瞬间,便从爱莎那里明白了它的本质一一它不仅代表著魔力的具象化,更是构成“爱莎”这个存在的本质之物。 硬要形容的话,如今的爱莎就像一个高智能ai。 过去的爱莎以自己为蓝本,在圣树的帮助下构建出了现在的爱莎,確保自己立下的言不被后世魔女遗忘。这般举动近乎奇蹟,但这个奇蹟却並不完美,甚至还存在一个极为严重的漏洞: 魔力能够传递魔女的所思所想。 如果爱莎能靠自己的魔力影响其他魔女,那反过来说,其他魔女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她本人。 这些影响最开始可能微乎其微,但聚沙成塔,水滴石穿,久而久之,无数魔女的思想如同涓涓细流,匯集成海,最终彻底污染了爱莎这个“ai”的大模型。 更何况,后来这个这傢伙还喜欢翻看別人的回忆,对著油门猛踩,这么一加速,不把自己整出bug才怪呢。 这就是不尊重他人隱私的报应,阿斯让想,就你这个样子,怎么敢在精灵面前玩双標的! ““..唔。”爱莎的身影在阿斯让身边渐渐凝聚成形。 她微微起嘴,显然听到了阿斯让的心声,但她却没有反驳,只是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想要揭过这个话题。 隨后她抬起纤细的手臂,指尖轻轻划过那巨大的魔力飘带,摘下一小片。 七彩流光在她手中跃动,仿佛活物一般,其中散发出来的魔力气息令阿斯让感到无比熟悉。 衝动、暴躁,有时还有点阴森一一这是法莉婭的魔力,毋庸置疑。 爱莎將这一小段飘带递到阿斯让手里。 画面一转,两人来到一处陌生的村庄。 这里的天空阴沉灰暗,乌云低垂,仿佛隨时都会坠落下来。村庄的房屋破旧不堪,木质的墙壁斑驳发黑,屋顶的茅草东倒西歪。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冷风呼啸,捲起地上的枯叶和灰尘。 就连四周的房屋也都紧闭著门窗,没有一丝生气。 这个村庄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笼罩,压抑而沉重。 “这里是——?”阿斯让隱约意识到了什么,“.——·法莉婭的家乡?”” 爱莎点了点头,是朝著村庄深处走去。阿斯让连忙跟上,两人穿过狭窄的巷道,来到了一座小小的广场。广场中央有一口枯井,井里坐著一个瘦弱的女孩。 那女孩低著头,栗发凌乱地披散著,遮住了半边脸,身上的衣服也破旧不堪井底深处,她正用双手捂著肚子,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看上去无助而孤单。 “法莉婭—.”阿斯让认出了她。儘管她比自己见到的法莉婭要年轻许多, 但那熟悉的气息和面容,令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阿斯让感到一股强烈的衝动涌上心头,他想毫不犹豫地跃下並底,將她从这绝望的深渊中救起。然而,就在他准备行动的前一秒,爱莎抬手阻止了他。 “没用的,你没有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爱莎低声劝道,“这是她的回忆,我们只不过是看客。” 阿斯让愣了愣。理性告诉他,爱莎的话並非作假,然而他的感性压过了理性,他不可能放著法莉婭不管。 他跳进並里,发现自己碰不到法莉婭的身体。 “看吧。”爱莎嘆了口气,俯身向他说道:“你改变不了什么。上来吧?” “那你就在並底陪她吧,但不要分散太多注意力。”爱莎趴在並边,轻轻摇曳,目光中透著些许同情。她探头说道:“你要竖起耳朵听我讲话。” “我在听。”阿斯让回答,同时继续注视著法莉婭。他看到她微微蜷缩著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周围的寒冷和孤独。 “人的记忆有深有浅。”爱莎的声音在寂静的井中迴荡,“那些最为深刻的回忆,往往会烙印在魔女的魔力中。这使得每个魔女的魔力都有其显著的特点。 有些魔女的魔力如同她们本人一样,沉稳、温和;而有些则极具侵略性,让人倍感压力。” 法莉婭的魔力属於哪一种?阿斯让稍作思考,觉得法莉婭的魔力介於两者之间,但左右浮动极大。有时如同烈火般炽热衝动,有时又像寒冰般冷漠疏离。左右摇摆,难以琢磨。 “很多年轻魔女都是这样的,今天能对一类人动善心,明天又可能对同一类人动杀心,”爱莎的语气满是无奈,“所以在过去,我常常会挑选后一类的年轻魔女进行共鸣,劝她们多读言,与人为善,后来我发觉不怎么管用,因此就想从她们的回忆中下手。一来可以吃瓜打发无聊,二来也能想想办法,替她们解决心病。” 遗憾的是,你没有当知心大姐姐的潜力。 “站著说话不腰疼!”爱莎感知到他的想法,略带气愤地瞪了他一眼,“在我那个年代,不管是魔女还是普通人,大家的思想都是很单纯的,都只想著活下去,然后再活得比昨天好一天,哪像现在这样?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奇谈怪论大行其道,偏偏有些年轻魔女就吃这套,还对此深信不疑。我劝她们多读言, 她们居然骂我是老古董,还说我一一一股子娘味!” “我的错,”阿斯让嘆道,“我不该打岔,你还是说正事吧。” 爱莎深吸一口气,平復情绪后说道:“总之呢,就像你说的那样,在我和这群魔女对线的时候,她们確实是有那么一丁点可能,反过来影响到我的,这很正常,就像你做了一场梦,梦醒时你忘了这场梦的大部分细节,但多年后的某天, 这场梦突然在你脑中一闪而过,你有些疑惑,不敢確定那是你真实经歷过的事情,还是说,那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所以说,你分不清哪些记忆属於你?”阿斯让问。 “是啊,我想其他魔女的记忆大概真的和我的记忆颗杂在了一起吧。”爱莎坦诚道,“我的童年称不上幸福,甚至可以说—-充满了不幸。遇到明显矛盾的地方,我尚能分清那部分记忆不属於我,但那些模稜两可、似曾相识的记忆,我想我是真的很难分清了。” “如此说来,那些魔女当时的心境,確实是可能影响到我头上的。”爱莎拍看脑袋嘆气,“每每回忆童年,我就感觉自己快要疯掉,有时还想看,既然人们害怕被龙吃掉,那把所有人都杀了不就好了?” “挺可怕的想法,以后別这么想了。”阿斯让一面听著,一面注视並底蜷缩成团的小小法莉婭。他的视线从没移开过,心里满是怜爱和难受的情绪。 “所以啊,那个时候我只能尽力与曾经的我做切割。我告诉自己,爱莎是爱莎,『我』是『我”,『我”没必要代替爱莎,憎恨这个世界—-但反过来讲, 后面我又觉得自己没必要代替爱莎热爱这个世界。” “於是你把这份责任推给了我。” 爱莎轻轻点了下头,微微沉默后,她继续说道:“现在的我,尚能分清这段记忆属於一个名叫『法莉婭”的魔女,但如果再往后推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年? 到那时,我大概就分不清这段记忆究竟属於谁了,它很可能会和我的记忆混在一起。” 说话声中,阿斯让发现法莉婭似乎振作了一些。 她吃力地抬起头,仰望著井口狭小的天空。微弱的光线洒在她苍白的脸庞上,映出她那双明亮却又深藏痛苦的眼睛。 阿斯让看著她,心中涌起强烈的保护欲。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替她拭去额头的汗水,然而手掌却再次穿过了她的身体,只触及到冰冷的空气。 就在这一瞬间,他清晰地看到法莉婭脖颈上的红色勒痕,那是被细绳或绳索勒过的痕跡,显然是经歷过极度的痛苦。他的胸口仿佛被重重一击,瞬间燃起怒火。 但生气又有什么用呢?无论自愿还是非自愿,法莉婭已经为自己復过仇了, 並且还会为此痛苦很长一段时间。 他只能沉默无言地目送法莉婭从井底逃出升天。 儘管小法莉婭对魔力的运用还很稚嫩,但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也展现出了惊人的潜力。换作普通女孩,只会困在井底冻死饿死,根本不可能靠著这口枯井, 上演一出障眼法。 等法莉婭离开后,爱莎冲阿斯让伸出食指,淡淡的魔力从她指尖流淌而出, 形成一股柔和的力量,將阿斯让从井底托起。 “假如未来她的记忆和我的记忆混合在了一起,那接下来,她一一或者说我,大概会跑到河边,再被父母推进河里吧。”爱莎转身,在枯井旁边坐下,“先是差点被勒死,接著又差点被淹死——·哈,想想就不愉快。” 阿斯让扭头问她:“我要怎么做,才能防止这两段记忆融合在一起呢?你也说了,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干涉。” 爱莎沉默了一会儿,低语道:“不需要干涉。你只需要想办法说服我就好了。” 什么意思?阿斯让疑惑了一阵,但很快,他便理解了爱莎的意思。 那些堆积如山的不幸记忆,之所以让爱莎痛苦不堪,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未曾彻底放下儿时的经歷。正因如此,她才会倍感痛苦。 她是世人传颂的伟大魔女,但她想要改变世界的初衷並不伟大。幼时的爱莎真的爱著这个世界吗?並不是。她只是想让自己的精灵养母能在未来过的更好一点。 不——.其实这已经很伟大了。 “你这样夸我,我会害羞的。” 害羞?你认真的?我完全听不出来。 阿斯让望向法莉婭离开的方向,关切地问道:“法莉婭之后去了哪里? 她她就这么一直东躲西藏,直到遇上了蒂芙尼?” “是啊,”爱莎应道,“在这之后,就是她背上『弒亲』之名的故事。想让我带你一窥究竟吗?” 阿斯让犹豫许久,拒绝了爱莎的提议,“何必呢,我又改变不了什么。再说了,观看这些记忆,对你只有坏处不是吗?以后要少干这种事。” “我会无聊。” “有我陪你聊天。” “我能存在很久很久。” “我不信那么多魔女找不到一个愿意陪你聊天的,等我把你治好以后,你多找找,总会有的。” “说得轻巧——”爱莎嘆了口气,“好了,新手引导结束了,接下来,我会向你开放我的记忆,做好准备了吗?如果准备好了,那就握住我的手。” 阿斯让没有犹豫,握住爱莎的手。 在这瞬间,他感觉自己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数不清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令他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了,好在最后他还是理清了思绪,坚定了自己的意识。 慢慢地,阿斯让听到了潺潺地流水声。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河流,而爱莎和那座孤寂的村庄都已消失不见。 这时,一个身披黑色长袍的女人从他身边经过。 女人的耳朵又长又尖,显然是名精灵。 这位精灵就是爱莎的养母吗?阿斯让皱了皱眉,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细细一想,发现这女人的面相好像有点眼熟。 “—·蒂芙尼?” 怎么会是她? 难道说,法莉婭的魔力—..·已经切实影响到爱莎本人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啊。 第315章 抱歉,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第315章 抱歉,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阿斯让只是这段记忆的旁观者,无法主动进行干涉,但是他可以向爱莎指出这段记忆的矛盾点。 爱莎。他在心中轻唤爱莎的名字。 剎那间,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精灵女子的脚步停在河边,保持著迈步的姿势。周围的树叶定格在半空,不再隨风摇动,就连空气中的微风也完全停滯了。 世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静止状態。 过了片刻,河面上泛起了点点微光。那些光点如同萤火虫一般,从水中缓缓升起,聚集在阿斯让面前。在璀璨的光芒中,那些光点彼此连接,逐渐匯聚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形。 当光芒散去,一个年幼的女孩出现在他的面前。 是受记忆的影响的缘故吗?这时的爱莎十分年幼,个头只到阿斯让的腰间。 “怎么了?”爱莎奶声奶气地问。她的头上扎看两条可爱的麻辫,湿溉地垂在肩头,髮辫下的眼睛则如宝石般闪亮,透著天真无邪的神情。 “爱莎,”阿斯让说,“你这段记忆有些不对劲。” 她的眼睛也有点问题。这个时候,她还罹患眼疾呢, 小爱莎歪了歪头,不知为何,她有些不满地鼓起了脸颊,两手叉起了腰,用稚嫩的声音命令道:“你蹲下来跟我说话,这样我才能看清你的脸。” ““—-好吧。”他顺从地弯下腰,半蹲在她面前。 然而,爱莎並不满足。她伸出小手,轻轻按在阿斯让的头顶,皱著小眉头说道:“再低一点!很好很好,这样就对了。” 阿斯让望著爱莎,想道:她大概连心智也变得年幼了。 感到满意后,爱莎便向阿斯让问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你认为我的记忆哪里不对劲?明明这段记忆这才刚刚开始呢。” “你看,”阿斯让指了指一旁的黑袍精灵,“她是你未来的养母吧?” “是啊。”爱莎回答得如此乾脆,倒是让阿斯让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她会有些犹豫,或者需要思考片刻。 “你没发现什么问题吗?”阿斯让小心翼翼地问道,目光在她和那位精灵女子之间来回游移。 “问题?”爱莎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著他,“什么问题?” 她再次望向精灵女子,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然而,从她的神情来看,似乎並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阿斯让略微皱起眉头,郑重地说道:“她的样子,和那个蒂芙尼一模一样。 你的记忆混乱了。” 爱莎的表情微微一僵。 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阿斯让喊过她很多次,但她始终没有给予回应,宛如一台卡死的电脑。 阿斯让等了太久时间,渐渐的,他甚至想在她身上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强制开关机的按钮。 幸好,在这个足以称得上危险的念头被他付诸实践以前,爱莎便恢復了过来。 她轻轻眨了眨眼晴,目光再次聚焦在阿斯让身上。 然而,她的表情和刚才截然不同。那份童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而怪异的神情。 並且她的声音也不再是稚嫩的童声,尖锐中透著一丝古怪:“你怎么知道我的养母不是这个模样呢?” 不等阿斯让发话,她便用一种更为严厉的语气喝道:“也许她们长得就是很相似呢?你又没见过我的养母。” 语毕,爱莎逃一般地消失了。 记忆再次流动,並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快进。 精灵女人从水中救下爱莎。这一段回忆符合圣度记录的歷史,没什么问题, 但接下来,这段便扭曲得不成样子了。 自巴迪亚行省遭受重创,圣度对法兰行省为首的诸多行省频繁加税以填补亏空开始,魔女与普通人之间的对立情绪不断升温,而在税收最为严苛的法兰省, 这种对立情绪已然达到閾值。人们的不满被魔女镇压,於是便开始报復那些刚刚觉醒的小魔女,而这些小魔女们遭受迫害的相似经歷,已在不知不觉中侵蚀著爱莎的回忆。 按正史记载,那位救下爱莎的精灵女奴应当是带著爱莎回到了领主的城堡, 她是奴隶,但也是侍奉这家贵族多年的私人医生,恰巧领主的长女需要一名玩伴,因此身患眼疾的爱莎得以住在那间城堡中,並在不久之后的某天迎来觉醒的日子。 而现在,这段记忆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森林中,黑夜降临,四周瀰漫著浓重的雾气, 这雾气中闪烁著无数跳动的火光。阿斯让定晴一看,发现那些是由人们手持的火把所发出的光芒。 无数愤怒的村民举著火把和武器,在森林中四处搜捕。他们的脸庞被火光映得扭曲,眼中充满了仇恨和恐惧。 “找出那个小魔女!她是灾难的源头!” “必须將她烧死!” 人群的吶喊声此起彼伏,迴荡在寂静的森林中。 而爱莎则在精灵的带领下,穿梭在黑暗中。一面躲避著搜捕者,一面伺机反击。她们隱藏在树影之中,目光锐利而冰冷。 “现在,闭上眼睛,感受他们的气息。”精灵女子低声说道,语气中带著冷酷的指示。 年幼的爱莎微微点头,闭上眼晴,双手合十在胸前。片刻之后,她的手中凝聚出一团暗紫色的光芒。 “很好,现在,释放你的力量,让他们永远无法伤害你。”精灵女人的声音低沉却充满诱惑力。 爱莎睁开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她將手中的魔力轻轻一推,风刃如飞舞的刀片般射向远处的搜捕者。 “也不知道这是哪个魔女的记忆,当然,也可能是许多魔女的记忆叠加在一起的结果。 但接下来的场面,无疑源自法莉婭。 在这段扭曲的回忆中,长相酷似蒂芙尼的精灵女人正在挑唆爱莎杀死她的父母。 阿斯让站在她俩旁边,望著对面若寒蝉的男女,轻声质问:“爱莎,这真的是你心中所期望的吗?” 爱莎可能听到了,也可能没有听到。 她平静地用魔法给予阿斯让回应,仿佛在说:“是的,这正是我所期望的。 我早就想大开杀戒了。” 时间又一次静止。 爱莎侧过脸,衝著阿斯让微笑。她的嘴角沾著鲜血,她的眼角沾著泪。 接著她捂住头,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吼著什么。阿斯让听不清。 后世的魔女將爱莎形容为一个圣人,可爱莎终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会爱,自然也会恨。在那漫长的一生里,她肯定见过许多值得恨的事,见过许多值得恨的人,但她却要假笑著劝自己放下,然后將这份恨意深埋在心底,直到老死。 在她避眼的瞬间,她究竟有没有释怀,其实已经无足轻重了。 但问题是,她並未彻底死去。她用魔力延续了她的思想,而那积攒下来的恨意,终於在无数魔女的刺激下得以释放。 渐渐地,爱莎平静了下来。她缓缓起身,抹去脸上的泪水,目光冷漠而空洞。她走到阿斯让面前,一如之前那般,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蹲下来。 阿斯让依言半蹲下来,与她面对面。 只见爱莎伸出两只小手,按在阿斯让的肩上,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但那笑容中却没有丝毫温度。 “阿斯让,我们去杀魔女吧。”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著莫名的诱惑。 阿斯让微微一震,望著她的眼晴,没有立即回应。 “你不觉得魔女对这个世界貽害无穷吗?”爱莎继续说道,声音如同魔咒一般,蒙绕在他的耳边。 阿斯让继续沉默。他感到自己心中似乎被某种黑暗的情绪所侵蚀,理智在逐渐被削弱。他明白,自己大概也被这股滔天的恨意所影响了。 “你要向魔女效忠吗?”爱莎继续问道。她的声音有股莫名的吸引力,仿佛恶魔在他耳边低语。 “魔女是很会骗人的。看看我,我就偽善了很多年。” 爱莎凝视著阿斯让,不知不觉,阿斯让也开始凝视她的眼眸。她那平静如流水的眼里潜藏著暗流,几乎要把阿斯让吸入其中。 “过去的我,拥有何其强大的力量呢?这样的我,难道会平等地看待其他人?”爱莎摇了摇头,“答案为否。我把脚下世界视作棋盘,我把他人视作我的棋子,而则我是高高在上的操盘手。” “你真是这么想的?” 爱莎愣了愣,似乎是在审视自己的真心。 “当然,”她的语气有些犹豫,“否则,过去的我为何要创造出现在的我?” “也许只是当妈当惯了。”阿斯让说,“天还不冷的时候便要人添衣,天还不热的时候便要减衣其他魔女嫌你掌控欲太强,觉得你有所图谋,慢慢的, 你也开始怀疑过去的自己。” “—你比我还懂我?”爱莎皱了皱眉。 “一种合理的猜测。”阿斯让道,“你自己也说了,一直以来,你都是在魔女耳边復读言。操控世界的幕后黑手?你还不够格吧。” 爱莎感觉自己的自尊心被狠狠刺疼了,於是她起阿斯让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还是谈谈你吧。” “没什么好谈的。” “不,大有可谈,”爱莎信誓旦旦,“你认为法莉婭是怎么看你的?” “她亲口向你说过,她喜欢你吗?” ——·很多事情不需要说出口。 “是这样吗?”爱莎反问,“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真的能分清什么是喜欢吗?对人的喜欢,对物的喜欢,这两种喜欢能够混为一谈吗?並不能。” “你就没有想过,她正是纠结於此,才不愿向你显露真心吗?” 爱莎见他不语,继续说道:“或许在她心中,对你更多的是一种依赖,一种对安全感的渴望。你不过是她逃避过错的港湾,而非真正的挚爱,甚至里面还可能有虚荣心作累,因为买下一个屠过龙的斗剑奴,可以让她收穫许多魔女的羡慕。除此之外,还可能掺杂了一些逆反心理,越不许她干的事,她越要干·没错,她就是想和她的老师反著来。” 阿斯让微微点头,“你说得不无道理。” “那你有没有想过,不久之后,她可能就会找来其他斗剑奴充场面?毕竟现在的魔女都喜欢用外物彰显自己的权势。” 不会的。 “真不会吗?”小爱莎歪了歪头,换上沉稳的语气,“如果有魔女对她说,『法莉婭,区区一个凡人,就能让你茶不思饭不想,日日夜夜躲在房间里嘆气?你可是大魔女啊,说出去不怕让人耻笑?』,想想看,假如她被这么一刺激,是不是就可能去物色別的斗剑奴了?” ““..”阿斯让捏紧拳头。爱莎的声音太尖锐了。 “即便如此,你也要一直当她的裙下之臣吗?”爱莎问道,“一直向她效忠,让自己沦为一个笑话?” “我何时向她效忠过?” 爱莎满意地微笑说:“现在的魔女早就无可救药了,与其劝她们悔改,不如就像我清算列王一样,清算她们的罪孽。” “那龙呢?龙怎么办?” “我们不是找到办法了吗?” “什么办法?” “与精灵联手,让圣树再次伟大,而我对天神之血的配方尚有一些印象,若能把这两份力量结合在一起,未来何惧龙的威胁?” 阿斯让嘆了口气,“那你有没有想过,圣树的成长需要时间?还是说,你想拿广大魔女血祭圣树?” “物尽其用嘛。” “但我不会这么干。”阿斯让坚定道。 “为什么?” “很简单,你遇到了和其他魔女一样的问题。”阿斯让紧盯阿爱莎的眼晴,“你们对这个世界不再有留恋,可我还有,因此我不会乱来。” “留恋?你是指法莉婭?”爱莎笑了,“我刚刚不是说过一一嗯?你干什么,別碰我一一!” 阿斯让反握住爱莎的手,不仅是对她,也是对她身后的所有魔女问道:“可我也要问你们,你们在那夸夸其谈,可你们又怎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法莉婭,你来告诉她们答案吧。 仿佛急於证明自己一般,一股魔力开始躁动。 那魔力属於法莉婭。 它融进爱莎的思维,强迫爱莎经歷了一切她与阿斯让经歷过的事。 等这股魔力平息下来时,爱莎也慢慢摆脱了其余魔女的影响,她被强烈爱意衝击,被迫变得正常起来。 作为代价,她的眼神失去了色彩,嘴角淌著口水。 “抱歉,”阿斯让尷尬地抹了抹鼻子,“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第316章 妒忌的心 第316章 妒忌的心 早晨,旭日高升,因雾气遮挡而稍显暗淡的阳光透过门帘的缝隙,洒在帐內的地板上。 法莉婭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然而,还未等她完全清醒过来,她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啊嚏!啊嚏!啊——嚏!” 是因为睡觉时少了那傢伙的体温,所以著凉了吗? 即便是魔女,晚上也要注意保暖才行啊。 还是说是因为有人在背后说自己坏话呢? 想到这里,法莉婭不禁撇了撇嘴。 算了,这不是常有的事吗? 法莉婭拿出手帕,用力擦了擦鼻子,接著又用魔法將手帕洗净晾乾,放回袍服下的口袋里。 她看向一旁熟睡的海瑟薇,替她拢了拢被子。 本来该把这傢伙叫醒的,但自己有好多事要想,所以先让她睡个懒觉好了。 法莉婭托起腮帮,呆呆地想,自己似乎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呢?然而打完喷嚏后,就再也记不起梦的內容了。 不过,虽然记不得梦的內容,但心底尚未平息的不安与妒忌,仍在暗暗警示法莉婭,那个梦绝非好梦,而且一定与阿斯让有关。 因为·因为除了他,还有谁能激起自己的妒忌心呢? 法莉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胸口有些闷闷的。明明一开始,她是想把他据为己有的,不允许任何人题。可结果呢?却因为种种无聊的理由,不知不觉间,就把他推给了別人。 伊莲尼亚、梅,很可能还要算上艾芙娜· 法莉婭著手指,一一数著那些曾与阿斯让有过交集的名字。光是想上一想,她便觉得胸口处热得像要爆炸一般,嫉妒的火焰在心中熊熊燃烧,恨不得当场就將那股漆黑的情绪发泄出去。 她咬了咬唇,心中仍愤愤不平:“就算我有百分之一的错,难道她们就没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错吗?” “不,不是这么算的。”法莉婭摇了摇头,碎碎念道:“果然最大的错误还得算在那条不忠的狗头上!哪怕我劈头盖脸地痛骂他一顿,不高兴时踩他几脚, 甚至不充许他做到最后,可他身为一条与我有过约定的狗,难道就能对我甩脸色看吗!” 换了口气后,她继续小声嘟:“我肯定是因为生气了,才会那么对待他的嘛!给我好好体谅一下主人的心情!耐心地安慰一下我嘛!更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如果连这都做不到,那不就是他的错吗!不过就是个斗剑奴!就算拿到了一个便宜贵族的空头衔,不也还是看我们魔女眼色行事的狗吗?!” 她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著步子。长长的袍服隨著她的步伐微微摆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充其量就是从肉狗变成了宠物狗一类的东西,凭什么敢衝著別的魔女摇尾巴!” 她越说越气,眉头拧成一团。 “摇尾巴倒还算了毕竟他是个男人,是个隨隨便便就能发青的公狗!公狗不就是这副德性!要不然,自己都没可能被生下来,不是吗?” 但是啊!但是! 他为什么就肯明白,他这条狗对我有多重要呢? 不过是条给我打发寂寞的宠物狗,遇到危险的时候为什么不缩成一团,躲到我身后装可怜! 谁充许你衝上去的! 虽然这么做会让我更喜欢你,可如果你不在了·—— 我—我会“阿嚏!”法莉婭又打了个喷嚏。 ..我会生病! 法莉婭微微一愜,轻轻摸了摸她那无论如何都不肯坦率的內心,又一次嘆了声气。 “阿斯让——你现在在哪里呢?” 是泡在冰冷的海水里,等我去救你, 还是刚刚从蓝龙的巢穴里逃出来,在无人的荒野中苦苦求生呢? 你会寂寞吗? 能够忍受住天神之血的副作用吗? 夜晚闭上眼的时候,你又会想起谁,梦见谁呢? 又又或者说,就像我看到的一些三流俗物小说那样,在身陷险境的时候遇上了一个比我还要可爱的女孩子,甚至还和她唧唧我我,暖昧得不行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 “如果是那样的话!!!”法莉婭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我绝对、绝对、绝对饶不了你!” “你就每日每夜对著太阳和月亮祈祷好了!祈祷父神和母神能保佑你永远不要被我找到,否则我可真会用鞭子抽你的!” 法莉婭一边说著,一边挥起手,做出抽打的动作。 不,光用鞭子抽还不解气,我还要—还要像溜狗那样溜你!你別搞错了, 我可是强大的魔女呀!你之所以能占尽我的便宜,还不是因为我默许你占我便宜吗?假如我说一个“不”字,你就只能乖乖地被我整了,哪里会给你拒绝的权力! 一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法莉婭的情绪就不可避免地暴躁起来。 万一,万一在她找到阿斯让的时候,那傢伙已经子孙满堂,还和不知道哪来的野女人恩恩爱爱怎么办? 此事在法莉婭看过的现代悲剧戏中亦有记载。 “鸣鸣鸣呜呜呜鸣!!!!”法莉婭忍不住捂住脸,喉咙里发出嫉妒到不行的咕嚕声。 法莉婭!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你呀!是不是太轻浮了点! 最开始不是说好了吗,至少得有十年,才允许他碰一碰你的吗! “可是,可是他是男人耶,”法莉婭用细小的声音嘟囊道,声音中带著一丝委屈和无奈,“斯泰西老师不就是因为让某人等了太久,最后被別人抢走了吗? 男人有时候就是不会用大脑思考问题的啊!” 过去某个昏庸国王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世上只有两种女人,一种胸大脑子小,一种胸小气量小,我看你们这些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呢! 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把梅也带过去呢?心中的另一个声音继续质问著她。 “烦死了!这个问题我不是回答很多遍了吗!”法莉婭用力揉起头髮,於是那头因心情不佳而欠缺打理的乾枯髮丝变得更似杂草。 她想,我是魔女!是他的主人!要是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个懵懂无知的乡下村姑,以后还怎么压他一头!如果、如果还在他面前露出痴態,苦苦求饶的话—.—·! 可是,就算拉上了梅,结果也还是什么都没变不是吗? 是啊。 法莉婭默默合拢手掌,把十指扣在一起。 喜欢什么的绝对说不出口,亲亲什么的也只能是自己意识不清的时候才特別允许他得逼。但假如一开始就拋下魔女的自尊心,每天晚上都像这样合拢十指的话是不是就能少点遗憾了呢? 不,只会更痛苦吧。 “唉。”一大早,法莉婭便连连嘆气。这是她第三次嘆气。 “等著吧,阿斯让。等我披上紫袍,即使是搜山检海,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哪怕你死了,你的遗体也一定要和我葬在一起才行。” 法莉婭轻声发誓,而在这时,某个討厌的声音竟不经她的允许,擅自钻进了这间不大不小的帐篷里。 那是玛拉的声音。 “法莉婭,你比以往精神了不少啊,大清早在那儿嘀嘀咕咕什么呢?” 光是声音就足够法莉婭感到厌烦了,结果她还自顾自地破开了门帘的魔力, 擅自闯了进来。 “你什么意思?”法莉婭瞪著玛拉,不快地说道:“我们的关係还没有好到你能擅自闯进来的地步吧?你明白这种行为意味著什么吗?” “意味著你就算把我当场杀了,在元老那边可能也就判一个不痛不痒的防卫过当刑。” “那你还敢进来?”法莉婭说,“你胆子还挺大的。” “法莉婭,你有狂妄的资本。在过去,很多同辈的魔女都怕你,只敢在私下说你坏话,”玛拉鬆开手指,让门帘自然垂下,“但我不怕你,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我,远胜过我需要你。” “虽然元老们都很討厌你的老师,但你的老师终究是举办过凯旋式的英雄, 能力在一眾元老中属於顶尖范畴。纵然元老们排挤她,却也得在她活著的时候公正得安排好她的两个弟子。在未来,艾芙娜將继承你老师的紫袍,而你则会继承蕾露元老的紫袍。” 玛拉的目光满是妒意,然而下一秒,她的唇角扬起了一抹难以掩饰的笑容,“现在问题来了,如果你接受了蕾露元老的紫袍,那你就得一併结果蕾露元老的理想,在那片尚不知晓適不適合人类生存的新大陆落脚。你知道元老们为什么会赞同这一提案吗?让一个元老的两个弟子同时接手紫袍?因为这也符合元老们的利益一一你和艾芙娜两个人必须分开,不然就太危险了。你看我分析得有道理吗?” 法莉婭咬了咬唇。 “这样一来,纵使你披上了紫袍,不必再受其余元老和大魔女的肘,你也没办法去找你那心爱的斗剑奴了。” 玛拉走到法莉婭面前,在她耳边轻语道:“到那时,你只能苦苦哀求艾芙娜,叫她帮你寻人。法莉婭,你觉得她会尽心尽力地帮你寻人吗?哦,她当然会帮你的,因为她与你心心念念的斗剑奴之间发生过不少事呢。你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趁此机会说给你听。” 法莉婭想把玛拉推开,但她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劲。 她的身体在颤抖。 “如何,想听吗?”玛拉再一次问道。 “—不用了。”法莉婭努力平缓情绪,“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 玛拉微微一愣,大笑道:“啊,我懂了,你想藉此拉近你俩的关係!是啊, 你又没什么朋友,为了將来著想,你是得好好拉拢艾芙娜呢真的是这样吗?” “法莉婭,好好看著我的眼睛,你一定能从我的眼晴里看出某样东西,而我也能从你眼中看到同样的东西,你猜那东西叫什么,”玛拉稍稍瞪大眼睛,不发出任何声音,仅以唇语说道:“一一是、嫉、妒。” 法莉婭深吸口气,將玛拉推开。 玛拉无所谓地退后一步,“虽然我俩相看两相厌,但在这种事上,我们其实很相似。其他魔女一一包括我的老师,都是把凡人当作一件可供赏玩的物品对待,就像诸位时代的各个领主,可以隨意把自己的情妇赠给同僚或下属,好像只有这么做,才显得符合身份,符合《言》中勿要妒忌的告诫。可我们在成为魔女之前,首先是个女人,女人哪有不妒忌的?伟大爱莎劝我们不要妒忌·但我怀疑,她从没有真心实意地爱过任何具体的人,除了她的养母。我猜她很自恋, 比我的老师还自恋。” “我没有妒忌,也不需要去妒忌谁。”法莉婭没什么底气地辩解道。 “那假如未来某天艾芙娜找到了你的斗剑奴,却不把他交给你?”玛拉望著法莉婭的表情,呵呵笑道,“是了,就是这副表情—法莉婭,如果你不想在新大陆孤独终老,那你就得为自已爭取另一件紫袍一一你老师的紫袍。別怪我点破这点,我只希望你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认真考虑过这件事。” 法莉婭痛苦地闭上眼睛。 “跟我来吧,我放出去的探子似乎掌握到了一些反叛魔女的线索。”玛拉向法莉婭发出邀请,“我俩联手,一定能在法兰成就一番伟业,一旦老师確定我为继承人,我就会用我和老师的人脉,推选你成为下一任法兰总督,让你留在圣都。真让人期待啊,你和艾芙娜究竟会不会因此而彻底反目呢?” 法莉婭缓缓睁眼,眼神很是冰冷,“.——-你先出去吧,我待会儿再过来。”” 说完,她扭过头,望著早已醒来,却还在装睡的海瑟薇,说道:“我得上一点时间,把这个不成器的傢伙叫醒。你看看她,睡得和死猪一样。” “真好。当我还是白袍魔女的时候,我和她睡得一样香。” 玛拉转身出帐。 在这之后,法莉婭试图把海瑟薇喊醒,见她迟迟不理人,法莉婭的耐心终於被耗光,用魔法把她倒吊起来。 “睡什么懒觉?你不是一直想要见见那几个魔女吗?现在有她们的消息了。 ” 第317章 妄为国教(上) 第317章 妄为国教(上) 火焰在薄雾中如鬼魅般跳动,橘红色的光芒在空气中扭曲著,映照出扭曲的影子。焦臭的气息四散蔓延,混杂著木柴燃烧的乾燥气味和皮肉焚毁的刺鼻味道,令人作呕。 天空被浓烟笼罩,灰黑色的烟雾如同巨大的幕布,遮蔽了太阳的光辉。 海瑟薇站在不远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被那熊熊燃烧的火堆所吸引。然而,这一次,她没有对火焰感到兴奋和喜悦。 心臟在胸腔中剧烈跳动,仿佛要衝破胸膛,她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窜头顶,汗毛一根根竖立起来,因为她在燃火的薪柴中看到了许多被人鞭打致死的户体。 他们瘦弱的身体被粗暴地丟进火堆,衣衫被火焰吞噬,皮肤被灼烧得焦黑, 肌肉在高温下扭曲,发出“啪”的声响。 而最令她不寒而慄的是那些人的眼神。他们的眼晴空洞无神,直直地注视著前方,直到被火焰吞噬,也未曾闭合。 为何以前自己不曾感到害怕呢?海瑟薇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 她曾经无数次享受著火焰带来的温暖和力量,欣赏著它吞噬一切的美感。火焰在她的眼中是那么的迷人,充满了活力和变化。然而此刻,她却只感到无尽的恐惧与悲伤。 隨后的一剎那,海瑟薇忽然明白了过去的自己为何会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因为火焰遮住了他们的眼睛。 熊熊的烈火,如同幕布一般,將那些痛苦的眼神、扭曲的表情都掩盖了。火焰的舞动令她目眩神迷,以至於忽略了在火焰背后所隱藏的残酷真相。 海瑟薇感觉到一阵眩晕,双腿似乎失去了力量,她跟跪后退,险些跌倒。周围的喧囂声、哭喊声、咒骂声混杂在一起,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近在耳边。 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却无法阻隔那些声音。她忍不住避眼再睁眼,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但死亡依旧溢满了她的双眼。 她在母亲死的那天第一次遇到死亡,但那时她还小,不必仔细思考死亡的可怕。 现在却不一样了。 卡罗琳,还要那头大的嚇人的蓝龙·海瑟薇两度与死神擦肩,后者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將她內心狂妄的火焰彻底熄灭。 她不敢再肆意使用魔法,她想做回一个普通女孩,躲在父亲身边要点心吃。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法莉婭扶起海瑟薇的胳膊,帮她站稳,隨后恶狠狠地瞪向玛拉。 “哎呀,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乾的。”玛拉两手一摊,“说真的,难道你不清楚这些斗剑奴都是什么德性吗?还是说你因为爱屋及乌,所以觉得他们都是好人?那我可真要笑死了。” “你管束不当。”法莉婭冷冷道,“你甚至还放纵他们肆意抢掠—” “行了,不要在我面前装圣人,你没那个资格,『弒亲的法莉婭”,”玛拉口气不善,“你是消灭了绿龙之王的英雄,是圣都仍能庇护凡人的象徵,所以元老们尚没有把这些脏活交给你,不然你还能高枕无忧地站在那里指责我么?” 说著,玛拉命令身旁的斗剑奴们搜刮粮食,“再重复一遍,不许藏私,我要匀一部分出来卖往附近的城镇。” “.—·玛拉。” “嗯?” “你需要钱的话,我给你。”法莉婭咬牙道,“你大可將这些人贬成奴隶卖给我,而不是一杀了之。” “嘴—你说给钱?”玛拉惊讶一嘆,“你是不是太在意这些贱民了?” 如果我变得和你一样,阿斯让会討厌我吧。我不想被他討厌。 要是他討厌我了,我要不要杀掉他后再和他一起死呢? 不,果然还是打一开始就不要被他討厌才好吧。 “再说了,贫穷如你,要怎么担负这笔钱呢?”玛拉好奇一问,“我只要现金,不要借款。” “.—?自有蕾露元老为我背书。” “啊,难怪。”玛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你。毕竟,就算是我,杀了太多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睡不安稳呢。不过我得提醒你,你就不怕这些贱民在你背后搞小动作吗?我几乎可以肯定,法兰的每个贱民,都必然与天神教有所牵连。攻击城市、暗杀魔女、贿赂城市里的大贵族,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幌子,他们真正的目標是那些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贫穷贱民。对这些贱民,即使你告诉他们喝了天神之血,过几年就会痛苦死去,他们照样甘之如始。” “不过么,假如你能好好看住他们,我想他们暂时也不会闹出什么大动静。”玛拉用手指向某个方向,“法莉婭,看那儿。” 法莉婭斜眼望去,表情惊疑不定。 “—那是—天神教的神官?” 不会错的,那种样式的袍服.. 法莉婭的胸口升起怒火,隨后又因玛拉的话语而逐渐冷静下来。 “別激动,法莉婭,他可是我们的贵客。”玛拉淡淡道,“就算你拿他泄愤,也改变不了什么。” 法莉婭狐疑地望向玛拉,“你说贵客?” “他好像是新任教主的使者呢,”玛拉说,“可不就是贵客嘛。” “使者?天神教要向我们投降了?”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玛拉模稜两可地说道:“这位神官是代表那个新教主,向我们提议休战的。” “哈?鬼才会答应!” “拜託,动动你的脑子。”玛拉讥讽道:“你吃下去的营养没被身体吸收, 那肯定是被脑子吸收了吧,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海瑟薇不自觉地磨了磨牙。幸好她没有笑的心情,也没有笑的胆量,不然她肯定会笑出声来。 “你说了什么吗?”法莉婭露出万分恐怖的表情,语气阴沉,“我刚刚没有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玛拉笑了笑,接著说道:“法莉婭,如果你想儘快披上紫袍,何妨接受这份休战的提案呢?” “.—·怎么说?” 第318章 妄为国教(下) 第318章 妄为国教(下) “先前被你们杀死的那个老教主,好像是天神教里日渐式微的守旧派,其主张就是趁著圣都力有未逮之际,儘可能地消灭魔女,缩小圣都的势力范围。” “异想天开。” “是啊,歷史早已证明,哪怕法兰人口再多,新生魔女的数量也不可能支持天神教与我们魔女长期战。天神之血的產出是非常有限的。” “那他们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一一”法莉婭忽然一顿,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种可能。 “他们可以顶替贵族,成为沟通贱民与魔女的桥樑,”玛拉的话语令法莉婭短暂止住了呼吸,“那位新教主想像诸王时代那样,让天神教成为圣都的国教。” 法莉婭下意识喊道:“不可能!” “不可能么?”玛拉耐人寻味地反问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能的吧?” 法莉婭咬唇思考,良久过后,她看著玛拉的眼晴,试探地问道:“假如天神教成了国教,那未来新生的魔女怎么办?难道让她们全都躺进天神教的眠棺里, 一直到死?” 玛拉摇了摇头,“法莉婭啊法莉婭,你的老师真的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呀。斯泰西元老何其善良呢?她不愿看到自己的弟子在自己死后相互爭斗斯杀,所以从不曾像其他元老那般广纳门生,甚至她还將你俩的未来规划得妥妥噹噹,但法莉婭,我要告诉你,圣都从不缺失败者。从来都不缺。你以为元老们为什么没有在那件事上纠缠不休?莫非元老都是傻子,光听你们的一面之词,就相信那么多大魔女是死於精灵和龙王之手?” 法莉婭的手心满是冷汗。 是啊,守在边境的大魔女有几个是自愿来此的呢? 她们是难以回归圣都的失败者。 为了重回圣都,她们愿意做出任何事。 所以那时,自己才会对她们痛下杀手。 一想到那件事,法莉婭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凉了几分。 “比起挖眼致盲、开膛破肚,果然还是让她们在睡梦中保留魔女应有的体面会比较好吧?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具体怎样,还是得交由元老定夺呢, 在诸位元老商量出一个结果前,我们还是要把自己的本分工作做好该分给你的功劳,我绝不会吝嗇。”玛拉异常平静地说道。 与之相反,法莉婭的內心久久难以平静。 圣都是否会和天神教合流? 元老们是否会將天神教立为国教? 也许正如玛拉所言,此事並非绝无可能。 那些元老们不是正在做相似的勾当吗? 拋弃魔女的责任,玷污紫衣的荣耀,將屠龙之责转嫁到弱小的魔女与卑贱的平民之上,好让她们在圣都的高墙中继续歌舞昇平,醉生梦死。 老师啊,如果未来我披上你的紫衣,我是否会像你一般,被那些酒囊饭袋排挤出圣都,在边睡之地替她们镇守龙王呢? 如果阿斯让还在我身边。 如果她们答应不来干扰我和阿斯让。 我大概会像你一样默默忍受吧。 但是,老师,我远不如你高尚。 除非我找回了阿斯让活著的阿斯让—..不然,我绝不会忍让。 我会让她们付出代价。 哪怕我的所作所为可能会让这个世界面临毁灭。 法莉婭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但她没有收回这种想法的打算。 隨后她定了定神,向玛拉说道:“即便元老们商量出了结果,要立天神教为国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定下的事吧。外省的魔女不大可能接受这个结果。” “我不认为圣都有能力遏制天神教的扩张势头。如果天神教按那位新教主的理念行事,最多不过百年,他们就会像瘟疫般扩散至九省全境,届时,圣都治下的城市將被他们分割为一座座孤岛,迟早也会被他们渗透成筛子。想想吧,法莉婭,在我们老死之前,我们是很可能见到这种光景的,到了那时,若不把天神教立为国教,圣都就不再是圣都了。” “呵。”法莉婭轻轻呵了一声,“还是说说失乡会的事吧。別说要我放过她们,我不会答应的。我和蒂芙尼——元老有过约定。” 法莉婭很清楚蒂芙尼的脾性,如果你没有完成她的委託,那你再想找她办事,就只会落得闭门不见的下场,而为了阿斯让,法莉婭不得不硬著头皮接触蒂芙尼。 她需要蒂芙尼的人脉网。 『还是那句话,我对失乡会一无所知,只清楚一些反叛圣都的魔女会在脸上纹下泪痕。”玛拉微微一笑,“恰巧这些魔女的所作所为也为那个新教主不喜, 因此,我们大可与那新教主各退一步,再拿他们之中的守旧派,以及那些纹著泪痕的反叛魔女开涮,这样既不会显得我们很閒,又能使我们的贡献看上去举足轻重。走吧,我带你们去和那位神官聊一聊。“ “我不去。你猜我会不会忍不住撕烂他那张脸?”法莉婭冷声拒绝,“我只要失乡会的信息。” “好吧,我猜会。”玛拉点了点头。 说著,法莉婭將海瑟薇推给玛拉。 海瑟薇不解地望向法莉婭,心中有些抗拒。 “你应该有不少话想问那个神官吧。”法莉婭问,“比如说,那个新教主为什么会把你们这些信奉天神的魔女视作敌人。” “很简单。”玛拉说,“因为她们靠杀人取乐。” “你不也滥杀无辜吗?”海瑟薇出声质问。 玛拉哈哈大笑,“我把自己吹成好人了吗?没有。你瞧,我还没有披上紫衣呢,起码等我披上紫衣之后,我才有心思打理我的名声呢,但你们不一样啊,你们自翊为贱民的引路人和救世主,那更要在贱民面前装装样子了。呵呵。魔女院与天神教的二元体系么真想快点知道,这会让世界变得更好,还是更糟?” 谁在乎这个? 法莉婭微微抬头,看向灰濛濛的天。 阿斯让,你要活下去。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会。 第319章 都是其他魔女的影响 第319章 都是其他魔女的影响 打那傢伙消失以来,一切就都变了样。 法莉婭不爱笑了,梅沉默寡言,伊莲尼亚更是冷漠了许多。至於艾芙娜,她表面上还是老样子,但上次来的时候,却开始管自己问有没有特效安眠药了。 —那头淫熊到底和几个人有关係啊。 不知不觉间,菲奥娜不知第几次翻开了那本尚未完成的屠龙小册子,后面大部分都是空白页,只留下了一些潦草的设想和疑问。 说起来-他居然有教人自製驱龙粉的打算,什么嘛,还真敢想呢!像製作驱龙粉必须的几味药草,生长周期可谓又臭又长,飢一顿饱一顿的农民怎么可能效仿精灵,在宝贵且有限的田地上分割出专门的条田,种植药草呢? 何况法兰的农奴不可能越过庄园领主,自行决定耕种什么作物。外省的自由农也许还有这个权利,但外省的自然环境远不及法兰这般优渥。 继续下翻,菲奥娜又看到了这么一句话: “魔药的製作工序过於繁琐,耗时极长,为了避人耳目,每次还都要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不可,真是鬼票又可疑。” 鬼崇可疑? 居然说我鬼崇可疑! 我都是堂堂正正的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熬药的!!! 菲奥娜气不打一处来。 再往下看,仿佛是预见菲奥娜会看这本小册子一般,阿斯让直接在白纸上问道: “菲奥娜,我有没有可能找个机会说服你,让你把一些不重要的工序透露出来,外包给猎团做呢?” 想得美。菲奥娜在一旁写下评语。 “进一步讲,哪怕出於保密考虑,也可以分组安排人手,把魔药的製作工序分割开来,授予不同的小组,如此一来,效率必然大大提升,你的压力也会小不少。” 菲奥娜撇了撇嘴,提笔写道:必不可能! 说得好听,可万一真把魔药的製作方法泄露给了凡人怎么办?等圣都那边追查起来,我非得被元老们扒下一层皮不可。 哼哼,知道我们这些黑袍魔女,入职地方后学到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是做事不粘锅! “嘖。” 我在得意洋洋地想些什么啊。 这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菲奥娜轻嘆口气,將这本写有阿斯让字跡的小册子合拢收好。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而当这本小册子落进腰包的那一瞬间,菲奥娜的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究竟是为什么呢? 在我看到法莉婭伤心欲绝的模样时,我为什么没有把这本小册子送给她,以作安慰呢? 是因为我在嫉妒那头淫熊吗? 嫉妒他能够肆意妄为地在法莉婭那里留下痕跡,所以才不想让法莉婭接触到任何有关他的东西? ““..—·没错,”菲奥娜自言自语地肯定道,“就是这样。”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不是应该趁早把这本小册子烧掉吗? 我是魔女,这对我来说並不是件困难的事。 我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把这本册子烧成灰。 是的,一把小火就行,不可能有演变为火灾的风险。 那——..为什么不烧呢? 因为不想烧啊。答案不是很明显嘛, 菲奥娜浑浑噩噩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迟疑地走向房间中央的镜子。镜中的自已让她有些陌生,那是一个没有伤痕的身体,肌肤光滑如初,仿佛从未经歷过那些痛苦的过往。她轻轻地脱下身上的黑袍,动作缓慢而机械,仿佛脱掉的不仅是衣物,还有一种沉重的保护壳。 她伸手触摸自己的手臂,指尖滑过那片柔滑的肌肤,却依旧感到陌生与疏离。每当她看著这副毫无瑕疵的身体,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盘踞在心头。她轻轻皱眉,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安。 她不敢习惯这幅没有疤痕的身体,因为她始终害怕,这不过是一场幻觉。那些可怕的疤痕並未真正消失,而是被某种魔法掩盖了起来。她害怕有一天,当魔法失去作用时,那些曾经刻在她皮肤上的痕跡会如潮水般重新浮现,將她拉回过去的深渊。 如果真的变成那样,自己该如何是好呢? 她低下头,注视著自己的手掌,指尖不断发颤。 她毕竟是一个魔女,而魔女,或多或少都会爱慕虚荣吧?菲奥娜无法否认这一点。 爱慕虚荣吧?她无法否认这一点。她甚至有些羞愧地承认,每当她看到其他魔女穿著那些露出度远高於法袍的礼裙时,心中又怎会不羡慕呢?那些精致的礼裙裁剪得体,恰到好处地展现看身体的曲线。穿看礼裙的魔女们,举手投足间都散发著优雅与自信,那是她从未能拥有的姿態。 羡慕让她感到自卑,而自卑则让她主动远离了这些人群。她无法融入那些明艷动人的身影之中,只能站在角落,像影子一样注视著她们的一举一动。她知道,除了“余灰”以外,其他人还会在背地里称呼她为“阴湿女”。 这个称呼刺痛了她,却又无可奈何。一直以来,她不就是躲在阴影里过活的吗? 所以啊,即便是现在,她也不敢去穿那种低胸的礼裙。 原因自不必说。 菲奥娜缓缓抬起头,再次望向镜子中的自己,目光复杂。那幅毫无瑕疵的身体明明是她的,却文仿佛属於另一个人, 假如在她穿上礼裙的时候,消除疤痕的魔法失效了怎么办? 她闭上眼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画面:在眾人面前,她身上的疤痕突然显现出来,像丑陋的锁般缠绕著她的身体。那些艷丽的礼裙瞬间成了嘲讽的装饰,而她,则会变成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变成一个被议论、被怜悯、被厌弃的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復內心的恐惧。但那股不安却像蛇一样缠绕著她,让她难以摆脱。 她伸手拿回黑袍,想要將身体再度藏在宽大的衣物之下。黑袍將最大限度笼罩著她的躯体,就像一层壳,儘管朴素,却能给她带来短暂的安全感。 身为魔女,何必穿得好看?就让那些热衷取悦男人的,厚顏无耻的魔女们死在床榻上吧,我,菲奥娜,才不需要男人呢。 镜子里的自己依旧沉默不语,像是在默默地认同她的话。 然而,就在菲奥娜重新披上黑色法袍的时候,她又不禁想起了阿斯让那套白痴的“残缺美”理论。 那会是隨口说说的谎言吗? 还是说,他真的是那么想的?他真的相信所谓的“残缺”也能拥有美感?如果他真的相信,那他看著她那些疤痕时,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死变態。”菲奥娜低声骂道。 她用力將黑袍的领口拉紧,像是想用这件衣物將那些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狠狠压制下去。可那张脸、那句话,却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怎么也驱赶不走。 他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蒙绕,他的目光仿佛仍旧注视著她,透过疤痕直达她最脆弱的內心。 菲奥娜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发闷,仿佛压著一块重石。她开始回忆起那头淫熊过往的种种做派,心里涌起的情绪却变得更加复杂。 羞恼、悲伤,还有隱隱的愤怒。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黑袍的衣料上来回摩,仿佛想藉助这简单的小动作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指尖的触感冰冷单薄,丝毫无法抚平她心中的躁动。 菲奥娜不喜欢这种混乱的感觉,也不希望自己竟会因为一个男人而纠结到这种程度。 慢慢地,她將那副毫无瑕疵的身体重新藏在黑袍下,低头检查腰包,確保那本带著阿斯让笔跡的小册子还在那里。 再看镜子里的自己,一如既往地沉默,但那双眼睛却透著一丝连她本人也无法完全理解的情绪。 菲奥娜猛地转身,不再去看镜子。 如果看到自己害羞的样子,那就太糟糕了。 如果眼角还闪著泪光,那她便无法饶恕自己了。 菲奥娜感觉自己的脸已经有些发热了,耳根也隱隱泛红,眼睛有一些湿。情绪像脱韁的野马一般失控,而这种失控让她感到深深的恼怒。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菲奥娜咬紧牙关,试图冷却胸口的躁动。 怎么都无所谓了。 她会一如既往地討厌他,她要为他突然的消失而叫好。她怎可能喜欢上一头恶意发散腥臭气味的熊呢? 她不由地想道,熊是一种杂食动物。 它会吃甘甜的水果,撕开厚厚的果皮,津津有味地啃噬汁液;它会吃甜美的蜂蜜,哪怕蜂巢里的蜜蜂在它脸上留下刺痛的伤痕;它会吃新鲜的肉,捕获猎物时暴露出一副残忍却篤定的野性。 但熊也不会排斥腐肉。 它会在森林深处嗅到腐朽的气味,找到那些已经死去的生物,然后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它不在乎肉的来源,更不在乎腐败的程度。对熊来说,只要能够填饱肚子,腐肉也是一种可以接受食物。 菲奥娜记得村里的老婆婆说过,在熊面前装死是没有用的。 因此,在熊面前说自己不喜欢男人,也同样没有意义吧。 就算是满身伤疤的自己,就算是自己这团腐肉,一旦在熊面前褪去法袍,让它嗅到了伤口处的腐臭味道,它也一定不会扭头离去,而是会兴奋地扑上来大快朵颐啊。 菲奥娜的心臟猛地一跳,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中翻腾。是羞耻, 是愤怒,还是害怕? 突然,她抬起手,迅速挡在自己面前。她的指尖已经蓄满魔力,空气中瀰漫著微弱的魔力波动。她强迫自己绷紧神经,像是一个隨时准备迎接巨熊袭击的女猎人。 冷汗从她的额角滑落,贴著面颊流下,滴落在黑袍上一一是的,那是汗,不可能是其他东西。 那次完全是我大意了!菲奥娜衝著脑海中的阿斯让吼道。如果还有下一次, 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她想,最多——最多就是用这双生了茧的手狠狠折磨他,灭灭他的凶性。 是啊,这头危险的宠物要是不多管一管,迟早要反噬主人耶! 菲奥娜用力抹了一把脸,试图將那些羞恼和复杂的情绪一同抹去。接著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再次面对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那张脸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多了一丝坚定。 菲奥娜抬起下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她郑重地警告说:“我之所以会想到那头熊,完全是因为法莉婭的缘故,”她嘀咕道,“看到法莉婭伤心,我也会感到难过,所以—-哪怕我百般不愿,但一念及法莉婭,我也还是会为那头淫熊祈祷的。” 说到这里,菲奥娜声音微微一抖,脸上闪过一丝彆扭的表情。 慢慢地,她挪到窗边,远望天边的太阳。 今天的太阳並不刺眼,很適合祈祷,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魔女啊,而且还杀过几头绿龙呢———” 虽然不是独自击杀的,狩猎过程也很难看,但已经比大部分魔女强了吧! “魔女会为凡人祈祷什么的——真是闻所未闻” 不过,法莉婭肯定祈祷过好多遍了吧。 也不知道父神有没有听厌。 菲奥娜合上双眼,两手作祈祷状,在心中为阿斯让飞快地念了句祷词。 在龙之下,法兰的巨熊绝对是自然中生命力最强的生物之一了。最冷酷的寒冬,也无法轻易夺走巨熊的生命。 半响之后,钟錶响铃。 菲奥娜拿上前不久熬製好的药汤,来到梅的房间。 修养一段时间后,梅的脸上终於多了些血色,慢慢也能控制住身体里的魔力了,但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的。 莉莉、苏西还有尤都守在她身边,为梅读著故事书。 “咳咳!”莉莉清了清嗓子,用尖利地声音念道:『西泽啊,放弃吧,身为凡人的你,是无法在这群龙环伺的岛屿中活下去的』,岸边的美人鱼如是说道。” “然而,西泽不为所动,『不!我一定要活下去。因为爱莎需要我啊!』” “我们也需要你!因为我们美人鱼一族只有女性呢!” 等下,这三个小东西在看什么书呢?!! 西泽?爱莎? 这、这不是那本鼎鼎大名的言(第四声)情禁书吗?!而且————而且———那个西泽好像还是男的? 不对吧?西泽不是女的吗?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菲奥娜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地將书没收, 当阿斯让醒来之后,耳边满是爱莎的碎碎念。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你居然敢对伟大而圣洁的爱莎.居然敢对我——..—!!!!”“ “你玷污的不只是我,而是整个圣都!” 唉,这会儿又开始关心圣都了。之前是谁说要把魔女杀光光的? “我要把你变成女孩!” 別闹了。 “闹?”爱莎说我才没闹,“看你不知道跟你说一声,我早就逼著那个编排我的魔女把西泽改成女孩子了!只要我日復一日地骚扰你,你早晚会像她一样乖乖就范!” 那是什么邪书啊。 不过,虽然嘴上一直在诅咒阿斯让变成女孩,但这位始祖级別的老魔女在之后的许多天里,依旧在梦中—— “这、这都是其他魔女的影响,”爱莎毫无说服力地辩解道,“原本的我绝不会对这种事抱有半点兴趣。” 那也没必要次次都搞得和赫拉一样吧。 第320章 梅的眼睛 第320章 梅的眼睛 “老实一点!” 菲奥娜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像是一声突如其来的雷鸣,把角落里正嬉笑著的几个女孩嚇了一跳。她高高地站在房间中央,个头比莉莉、苏西和尤这些小女孩儿高出一大截,居高临下地俯视著她们,那凌厉的眼神像刀子一样,让她们瞬间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你们是从哪儿找到这本书的!”菲奥娜高高举起手中那本封面上写满长书名的下三滥书,轻轻在莉莉、苏西和尤的头上各敲了一下,“这可是绝对不適合你们这个年纪看的东西!说,是谁带来的?” 莉莉被敲得缩了缩脖子,却不甘心地起嘴:“可是菲奥娜老师,你教尤和我製作魔药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讲过一一『別的女孩几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嫁人缝衣,你们却还这么笨手笨脚,不得要领。』是吧,姐姐!”她用胳膊撞了撞旁边的尤,声音里带著一点小小的反抗,“我们已经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 “啊哈哈一一”苏西乾笑著躲闪目光,绝对不要撞上菲奥娜的视线。 “啪!”菲奥娜手中的书再次落在莉莉的脑袋上,虽然不重,却敲得莉莉立刻抱头蹲下。 “那只是一种比喻!再说,你现在是魔女,那就得按贵族以上的標准要求自己。起码也要等到成人礼之后才能翻开这种书。”菲奥娜將手中的书一挥,冷冷地补充道:““”这本书我会没收。” “不许没收!”莉莉急了,连忙扒拉菲奥娜的手。 尤“啊啊啊”地猛猛点头,抱住菲奥娜的另一只手。 “我姐姐不是魔女!她可以看!”莉莉哀求道,“求求你把书还给我姐姐吧—也千万不要对法莉婭老师提起这件事!” 法莉婭?! 菲奥娜的眉头瞬间皱起。 她瞪著眼前的几个女孩,不敢置信地说道:“好哇!你是说,这本书是法莉婭的?你从老师那里偷拿东西?” “不、不是这样的!”莉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菲奥娜绝情地逼问道:“那是怎样!” 一旁的苏西终於忍不住了。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蝇:“是————-是我。”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已经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隨后缓缓说道:“是我替法莉婭老师打扫房间时发现的。” 慢慢地,她向菲奥娜阐明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杯被菲奥娜喊著要没收的书,是苏西替法莉婭打扫房间卫生时发现的。 当时法莉婭把这本书扔在了房间的角落,苏西本打算將这本书放归原位,问法莉婭如何处理,结果当时心情正糟的法莉婭却一直窝在被窝里,都不愿探出头指一下。 “我现在不想说话!”被窝里的法莉婭闷著声音说,“要是不知道放哪,你就自己拿走好了!送你了!” 听她这么一说,苏西哪敢不从呢。再一看书名,她还以为这本书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故事书而已,於是她就这么把书带回了宿舍,在睡前的閒暇之余,当著莉莉和尤的面,翻开了潘多拉魔盒的第一页。 这下轮到菲奥娜词穷了。 “这本书是法莉婭老师送给姐姐的!”莉莉抗议道,“菲奥娜老师,你无权没收!” 明明是个小鬼头,说话声音却那么大! “我会把这本书放进一个带锁的盒子里,之后再还给你的姐姐,等过几年, 我会给她打开箱子的钥匙。”菲奥娜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道。 “怎么这样!我们才看到精彩的地方。”莉莉望向梅,“对吧,梅姐姐!” 梅听到莉莉的呼唤,微微抬起头,语气淡淡地“嗯”了一声,眉头几乎没有动一下。 菲奥娜微微摇头,“你好好养伤,別陪这几个小鬼瞎胡闹。” 其实,与这三个自来熟的小丫头不一样,菲奥娜並不擅长与其他人交流。仔细想想,除了附和法莉婭之外,与她交流最多的人,不就是那头死皮赖脸求自己画画的可恶淫熊吗? 要说自己喜欢与那傢伙聊天—.不是不可能,但有点不太可能。 ——我在想什么? 菲奥娜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跑偏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將那些让她恼火的画面强行从脑海中赶走。 莉莉不甘心地嘟著嘴,但在菲奥娜的注视下,终於还是低下了头,不再爭辩。苏西和尤也连连点头,表示服从。 这时,菲奥娜听到梅在喊她。 “菲奥娜。”梅有气无力地问道:“西泽等来爱莎救他了吗?” 上次艾芙娜带著阿斯让的消息过来时,梅不顾菲奥娜的劝阻,硬是下了床, 结果当晚就因为魔力的躁动而大病一场。像她这样被天神之血侵蚀的魔女,必须更加小心地控制魔力,否则很容易被魔力反噬。 “阿斯让能坚持到我们找到他吗?” 她抬起手,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声音中透著一丝茫然和疲惫:“我的血..” 菲奥娜的心微微一紧。她知道梅在担忧什么一一即使阿斯让没有被龙吃掉, 他也必须抗住天神之血戒断后的危险副作用。而这种痛苦的戒断反应,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 他能做到吗? 这是个菲奥娜无法回答的问题。她希望他能撑住,但理性又逼著她放低期望。 她抬眼看著梅,发现对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希望,只有隱隱的绝望和不甘。 这样的梅让菲奥娜心中一阵刺痛,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反倒是莉莉她们毫无顾忌地围了过去,纷纷安慰起梅。 然而,梅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些笨拙又吵闹的安慰,她需要的是休息。 於是菲奥娜將她们摔走,让她们去找英格洛。 如此,房间终於安静下来,但气氛却也变得相当沉闷。 菲奥娜有些站不住了,“喝完药就得好好休息,睡吧。” 她转身准备离开。 梅喊住了她:“菲奥娜。” 菲奥娜背对著她,轻轻呼了口气,“什么事?” “替我念一下后面的故事吧。”梅低声请求。 这让菲奥娜如何拒绝呢?她拒绝不了。 菲奥娜慢慢转过身,看著靠在椅背上的梅。她的眼帘微垂,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被虚弱的影子笼罩著。菲奥娜沉默片刻,最终走到她身旁,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是美人鱼那章吧。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书,顺著目录,翻到对应的书页。 美人鱼美人鱼— 书里那个叫西泽的傢伙最后怎么样了呢? “—”书里的文字令菲奥娜大受震撼。 “菲奥娜?”梅催促著,“西泽等来爱莎了吗?” “呢——-等来了,”菲奥娜用极为简练的语言概述道:“后来因为那座岛附近的美人鱼数量显著增加,失事的船只与日俱增,爱莎从中发现端倪,终於成功救出了西泽。” 梅听完,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终於放下了心中的某种担忧。她轻轻闭上眼睛,低声说道:“那就好。” 好? “你知道这个叫西泽的傢伙被救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吗?”菲奥娜嘀咕道。 “什么样子?” “不——·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梅又请求道:“菲奥娜,你能不能从头开始,把法莉婭標红的那些片段再念一遍呢?” 法莉婭標红的片段? 菲奥娜好奇地从第一页翻起,而后慢慢陷入沉默,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古怪。 为什么? 因为法莉婭標红的地方儘是一些不可言说的片段。 並且她还把主人公的人名全都、全都涂改成了那头淫熊的名字! 当这个扎眼的名字和那些难登大雅之堂的文字组合在一起时,菲奥娜只觉一股莫名其妙的复杂情绪要在胸口炸裂开来。 “—”菲奥娜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往好了想,至少法莉婭还没有把爱莎的名字涂改成自己的名字,不是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並未给菲奥娜带来多少安慰。她翻看著书页上那些被修改过的名字和红色標记,脑海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手指紧紧著书页,像是要把书捏碎一样。 “菲奥娜?”梅语带疑惑。菲奥娜沉默了太久。 “你———““-你確定?”菲奥娜脖子僵硬,视线紧锁书页。她感觉自己的嗓子乾涩得厉害,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你要听我念这种——这种东西?” “嗯。”梅答得理所当然,甚至带著一丝期待。 我拒绝! 菲奥娜在心中狂吼著,想要直接合上书甩手离开。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她其实是个不擅长拒绝別人的人,尤其是梅用那种疲惫又虚弱的声音提出请求时,她更是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但是,要从嗓子眼里挤出“阿斯让”这三个字,难度还是过於高了。 还是改回去吧。 她在心中打定主意,准备把所有的“阿斯让”改回原来的“西泽”,这样至少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然而她刚一开口,便听梅气鼓鼓地说道:“不是『西泽”,是阿斯让!” ““..—”菲奥娜用书遮住脸,翻了好几下白眼。 书页上的红色名字像是无声的嘲讽,让她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阿斯让就阿斯让! 菲奥娜破罐子破摔,完全照梅的要求来,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无情的播音机器。 就算梅好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做起了某种奇怪的事情,她也一概装作不知、 不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梅的动作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但正是这份若有若无的轻微动作,却像无形的针一般扎进了菲奥娜的神经。她的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呢喃声,像是在梦, 又像是在无意识地低声呼喊。 有那么一瞬间,菲奥娜开始怀疑过梅的魔力是不是又开始躁动了,於是她屏息凝神,仔细感知著梅体內魔力的流动。 是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魔力確实有些不稳定,像是被某种情绪所引动,泛起了微弱的涟漪。这种情况在梅身上並不少见,尤其是当她情绪波动较大时,魔力躁动往往会变得更加剧烈,而这时的梅甚至没有注意到她已经止住了声音。 正当菲奥娜想著开口提醒时,梅忽然咬住了被角,声音低低地溢了出来:“...—·阿斯让。”“ 瞬间,梅急促的呼吸逐渐变得缓慢而平稳,原本躁动的魔力也开始一点点安定下来,仿佛那一声呼喊释放了她所有的压抑。 先前那股魔力波动也正在逐步趋於平稳,梅似乎是要慢慢睡过去了。 菲奥娜无言地合上书,准备起身离开房间。 总之,好岁是结束了。 这就够了。不是么? 她走到门边,手握住门把,微微用力將门推开了一条缝,凉风顺著缝隙钻了进来,吹动了她垂在肩膀的髮丝。 然而,就在她將要迈步出门时,梅的声音却再次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声音不同之前,变得有些冰冷。 “菲奥娜,你要走吗?” 梅没有给她继续沉默的机会,语气更加坚定地说道:“再念几章吧。” “不、不了。”菲奥娜吞吞吐吐道,“你还是好好休息为妙,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了。” 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她,那陌生的眼神中似乎有著一种能够將她看穿的力量。 你对阿斯让是什么想法?她的眼神就好像藏著这个问题。仿佛只靠那静静的注视,就能够读出菲奥娜心底最隱秘的想法。 菲奥娜当然没有对阿斯让抱有什么特別的想法。那头死皮赖脸的淫熊,她见过多少次都只觉得討厌。可为什么,在梅的注视下,她竟然连这种简单的想法都无法清晰表达出来呢? 她关上房门,重新坐回到梅身边。 “不想念也没关係,”梅忽然说,“陪我为他祈祷吧。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一件事。” “菲奥娜,等法莉婭披上紫衣,拿到向无主山岭委派调查团的权力,你会和我一起去那里找他吗?” “.—法莉婭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这样啊。” 第321章 某个女僕的自说自话与自我修养 第321章 某个女僕的自说自话与自我修养 诸王时代,僕役们的生活水平並没有比农奴好到哪里去。那些领主们自视高人一等,总喜欢在宅邸的走廊墙壁和僕役们休息的臥室里张贴训言,以强调他们与僕役之间天壤之別的地位。僕役被要求无条件服从,他们的日常生活被一种冰冷的等级秩序牢牢禁。 这一点直到圣都时期才开始发生改变。隨著社会结构的转变,稍有些地位的市民阶级逐渐摆脱了过去那种对僕役的鄙夷心態。尤其是在魔女宅邸中,成为一名侍从甚至被视为一种难得的机会和荣耀。若是能进入魔女的圈子,便能为整个家族带来尊荣。 当然,条件还是很苛刻的。没有文化的纯真小伙固然偶尔能贏得某些魔女的青睞,但若要在竞爭中脱颖而出,有文化且长相俊俏的年轻人显然更具优势。这种需求带动了城市教育產业的兴起,使得受教育成为了穷人摆脱底层生活的主要途径之一。 富商家的孩子可以通过捐赠直接进入魔女的宅邸,享受良好的环境与机遇; 而穷人家的孩子就只能靠一副好面相和扎实的学识,在千军万马的激烈竞爭中爭得一席之地。 这些僕役中的依依者,被视为普通人里的精英。卡米拉女士曾这样对苏西说过:“若你还是这副乡下姑娘的弱气做派,以后要如何替法莉婭压住这些人精呢?你是法莉婭指认的女僕长,不好好努力可不行啊。” 苏西清楚记得自己在圣都那段时间,是如何在卡米拉女士的严格管教下接受了填鸭式教育的恐怖洗礼。身为女僕长,意味著你不只是家中僕役的头领,更是整个宅邸运转的核心人物。每一天都从天未亮时开始。 “睡懒觉是绝对不可饶恕的行为。”卡米拉女士这样训斥苏西,“你必须起得比所有人都早,亲自检查僕役的出勤情况,並根据主人的需求和家宅的实际状况分配工作。清洁、烹飪、採购、洗衣、维护家具一一一切事务都需要你统筹规划,確保不出紕漏。而其中最重要的,是为主人和客人准备早膳。记住,每天的早膳都要有新意,不得重复!” 过后,还要巡视家中的房间、检查清洁工作是否合格、隨时处理主人交代的临时事宜、缓和女僕之间的摩擦,防止事態升级。 “女人是最难管的。我们在斗爭中团结,又在团结中斗爭,”卡米拉女土皱著眉头对苏西说道:“不论你是否公正,你都可能被她们抱团敌对。今天她们可能因为分工不均而不满,明天可能因为谁多扫了一块地毯而爭执,后天甚至仅仅因为你多看了她们一眼,就会心生芥蒂。如果你处理不好与她们之间的关係,那只代表你无法胜任这项工作。但別担心,我会教你与她们打交道的小窍门了,你只要用心听,不愁管不好她们。” 下午,如果宅邸有客人到访,要確保家中一切井然有序。 “因为你侍奉的主人是法莉婭,所以你还要確保她尽好待客之道。如果让她把客人气走了,那也是你的失职。” 啊哈哈·——· 我来监督法莉婭大人?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姑娘,也不不像妹妹一样会魔法。 苏西默默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她知道,卡米拉女士绝不会接受这样的藉口。 “还有一点,你要学好算术,亲自与各种商贩打交道,不然总有一天各类开支会飘到天上去!而你甚至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卡米拉说,“我之所以能在斯泰西元老手下坐稳女僕长一职,靠的不是別的,就是这个!別人骂我『吝嗇鬼”,我反而將其当作荣誉。苏西,你也要有此觉悟。在这个位子上,你必须要懂得精打细算? 法莉婭大人负债纍纍,是得为她开源节流才行。不过算术真的好难,从零学起的苏西总是不得要领,每次看到那些复杂的数字和帐本,她都觉得头晕目眩。 不过,更令苏西感到头疼的,还要属另一件事。 光是想上一想,苏西就觉得烦恼得要死。 卡米拉女士曾送给苏西一把精致的小刀。刀柄以檀木雕刻,纹路细腻,刀刃闪著寒光,却不失优雅。 苏西惊讶地望著这件精美的物件,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是给你的。”卡米拉女士淡淡地说。 “给————给我的?”苏西瞪大了眼睛,忙不叠地摆手,“这怎么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你必须拿著,”卡米拉女士说,“为了法莉婭。” 苏西无法推脱,只好將这把小刀默默收下。 “別以为学好礼仪就万事大吉了,身为法莉婭指认的女僕长,不会格斗术怎么行?” 格、格斗术? “这便是我得以始终侍奉於斯泰西元老身侧的第二个理由。”卡米拉女士平淡地说道,“你要替法莉婭好好盯防那位先生。” 是、是说阿斯让先生吗?他可是我和莉莉的救命恩人呀。 “曾经我也替斯泰西大人盯防过一个斗剑奴,以免他在斯泰西大人的视线之外对其他女僕下手,败坏宅邸的风气。”卡米拉女士嘆了口气,“结果那个斗剑奴还是令斯泰西大人伤心了—-那是我最后悔的事,如果当初我有能力卸掉那个斗剑奴的双腿,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 “后来的事?” “见习女僕苏西,你记好,好奇心能害死猫,更能害死女僕。”卡米拉女士突然提高音量,目光如炬地盯著她,“该你听的事你听,听完藏在心里,不该问的事则永远不要问,明白没有?!” “明、明白!” “你要学好格斗术,將来替法莉婭侍寢的时候,若是那位先生敢对法莉婭做出任何不敬且带有恶意的行为,就该轮到我送给你的这把小刀发挥作用了。” 侍、侍寢? 苏西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小刀的皮质刀鞘。 “你要快准狠地冲他身上来一刀,好叫他知道背弃主人会是何种悲惨的下场。” 大人的世界好可怕、魔女的世界好可怕、女僕的世界也好可怕。苏西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应当不会太大。”卡米拉想了想,隨即说道。 “是、是呀,阿斯让先生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 “看来你对他有好感。” “啊?”苏西愣了愣,慌忙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是——·是因为阿斯让先生他他救了我” “也好,既然你对他抱有好感,那我也不用代替法莉婭对你做思想工作了。”卡米拉女士拍了拍苏西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喉——” 在走廊上打扫卫生的苏西深深嘆了口气。 “苏西,为什么嘆气?” 苏西满脑子都是卡米拉女士在她耳边说过的那些话,全然没有注意到伊莲尼亚的身影,依旧心不在焉地挥著扫把,自说自话。 “以、以后—我真的———真的要代替法莉婭大人,和—.和———和阿阿——·阿斯让先生—.???”” “不不不不,那种事—那种事是绝对不可以的啊!” “那种事?” “月神在上—.!果、果然还是得结婚之后——成为夫妻才能—才能...才能—...—呜哇哇哇哇哇—” “可、可那本书里——“” “难、难道说,我——我这种想法才是不对的吗?只有乡下姑娘才会这么想?而城里人——.——” “观念无分贵贱,有时甚至无分对错。” “但莉莉成了魔女啊,我我作为她的姐姐是不是也要稍稍转变一下观念呢?要是我还像以前那样,没有半点长进-以后莉莉会不会因为我的缘故,而被其他魔女耻笑欺负呢?” “怎、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苏西羞怯地闭上眼晴,嘀咕道“月神在上!请您指引我吧!如、如果我踩到了地板的缝隙,就代表您希望我接受那种说法,反之,就代表您不希望我接受!” 说著,她往前踏了一步。 “啊,踩到了。”伊莲尼亚说。 踩、踩到了吗?苏西难以置信地睁开眼。 好像真真真真地踩到了?!! “果然还是不行!”苏西失声尖叫。 许多精灵被这股声音吸引,朝这边张望。伊莲尼亚冲他们摆了摆手,请求他们儘快为自己准备驱龙粉,以及一些內服外敷的治疗药物。 隨后她问道:“何事不行?” “当然是生孩子啊!”苏西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太奇怪了吧!为什么我们普通人非得替魔女生孩子呢?如果是阿斯让先生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如果不是呢?如果是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呢?因为是女僕,所以就得按魔女说得来,否则再怎么努力,也要丟掉工作?这种事这种事果然还是太奇怪了!” “卡米拉女士还说什么:『即使生下了孩子,也不要用母亲的眼光看待他, 更不要擅自以为自己的地位有所变化,最好是把自己当成一位尽职尽责的乳母。 这、这算什么!太奇怪了!” “不过——既然卡米拉女士会这么说,那是不是说明—魔女们都是这么做的吗?” “然也。” 『好討厌!”苏西扔了扫帚,捂起两边脸颊,低声道:“太討厌了——·! 唔.难怪大家都说魔女的坏话—.她们怎么可以这样!” “莉莉也会变成那样吗?”苏西哭丧著脸问,“万一“-万一我按卡米拉女土说的那样·替、替、替法莉婭大人——·那以后—·莉莉会不会也带一个人来,也叫我替·———呜哇哇哇哇!!!” “不可接受!谁会接受这种事啊!” “..—余?” 苏西气不可耐地吼道:“要是莉莉敢向我提这种要求,不管她是不是魔女, 我也会要她好看!我是姐姐呢!总不能没有底线地娇惯她呀!” “不错。”伊莲尼亚点了点头。 “唉。”苏西再次嘆气,“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月神会劝我接受这种强人所难的事呢?为什么要让我踩上这条缝隙呢?” “因为此番做法太过儿戏,勿要当真。” 苏西低著头,双手紧了围裙的边角,內心激烈地挣扎著。沉默了许久之后,她忽然抬起头,眼神中还带著几分茫然,可她却又像是抓住了某种曙光般, 激动喃喃自语起来: “果然是因为阿斯让先生吗?因为阿斯让先生是一位勇敢的屠龙英雄,所以--所以必须要有女孩子挺身而出,让英雄的血脉流传下去才行!啊啊,伟大的月神,伟大的母神,我是否切实地领会到了您的想法呢?” ““—是这样吗?”伊莲尼亚微微歪头。 “一定是这样!”苏西肯定道。哪怕到了现在,深陷混乱的她依然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 她伸手捡起靠在墙角的扫把,动作间多了几分理所当然的洒脱,隨意地扫起地来,同时继续自言自语地说道: “虽然卡米拉女士的说法有够討厌,但如果是阿斯让的先生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呢。毕竟他是屠龙的英雄,更是从绿龙嘴里救下了我和莉莉的屠龙英雄呢! 不让英雄的血脉断绝於世,这或许是我的宿命也说不定!” “月神啊!阿斯让先生一定还活著吧!” “如果他还活著,就让我踩到地板中间吧!” 她说完,闭上眼晴,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向前迈了一步。 “唔!我就知道!阿斯让先生果然没有事呢!”苏西脸上露出一抹红晕,“一次可能是巧合,但我已经做过好几次了,而且次次都成功了!这果然是月神的启示啊! 1 说著,苏西兴高采烈地拖著扫把胡乱向前扫。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扫把在地板上划出细碎的沙沙声,伴隨著她隱隱约约的低语声飘远。 伊莲尼亚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目送她离去。片刻后,她转过身,迈步向菲奥娜的房间走去。 河谷地的民兵们对绿龙的到来发出了预警,菲奥娜又得陪伊莲尼亚加班了。 第322章 该受奴役 第322章 该受奴役 “咪耶!” 阿斯让被羊鹿吵醒了。这不是第一次了,这种动物的叫声怪诞而尖利,怎么听都听不习惯。 还是鱼饼好。不知道等自己回去之后,鱼饼还认不认主。这傢伙脾气不好, 驯起来还蛮麻烦的。 “说什么鱼饼,其实是在想法莉婭吧!”一道带著调侃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阿斯让无言地揉了揉眼睛,顺带警了一眼胸口那颗圣树种子,眼皮跳了跳。 他知道是谁在说话,並且他很想无视那人的调侃,但今次做不太到。 他在心底问道:“奇怪,你今天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绝不原谅”?” 突然,胸前的圣树种子闪过一丝光亮,一道由魔力掀起的微小衝击波打在阿斯让的眉间,不疼,但有点痒。 “绝不原谅!”爱莎气鼓鼓地说道。 话虽如此,但这段时间里的每个晚上,爱莎都会像打卡似地把阿斯让带到她记忆里的各个角落,照猫画虎地做尽好事。凡是法莉婭喵、梅喵、伊莲尼亚喵、 艾芙娜喵甚至是菲奥娜喵做过的好事,她都会有样学样地做上一遍,听她所言, 似乎这种有如猛虎突进般地强烈衝击,能够帮助她以更加客观的角度看待那些融入了无数复杂情绪与外部细节的难堪回忆。 阿斯让对此將信將疑。这真能行得通吗?他不禁想道。 大概可能的確有效果吧,除开喜欢復读绝不原谅这个词外,爱莎最近还真没有做出什么异常行为。她的情绪真的稳定了许多。 起床之后,阿斯让喊爱莎凝出一盆水,用来解渴洗漱。菲拉们的地下村镇主要靠两种方式取水,一来是天然地下水,这部分多用於供给圣树分枝,二来则是菲拉们从地表收集的宝贵降雨,此前阿斯让见到那些巨石阵,其实就是菲拉们建造的一种大型水利设施,巨石表面的细密小孔能將雨水聚集起来,而聚集起来的雨水又会经密集地下水渠吗,匯集到村镇各处,供菲拉们日常使用。 因为水源宝贵,所以菲拉们的日常用水量都被限制在一个较低的范围里。像阿斯让这种初来乍到的可疑外乡人,能够配给到的水就更少了,不过,反正有爱莎在,水不够用的话,让她出马就行了。 爱莎显然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儘管在阿斯让喊她凝水时,她略带不满地轻哼了一声,最终却还是凝聚出一盆清澈的水,供他使用。 “要好好感激我啊!” 嗯嗯,感激不尽。阿斯让敷衍地想道。 “你这是什么態度?”爱莎还是不满,“你以后要这样求我:『永远伟大的爱莎大人,求您大发慈悲,赐我一盆水吧!』,听见了吗?要念出声!” 开什么玩笑。你被海瑟薇传染了?还是说本来就这样? 好吧,似乎爱莎原本就有中二病的黑歷史。 阿斯让摇了摇头,低身喝了口清水,再洗了把脸,让清凉的水驱散他的困意。 不,驱散不了。困意依然顽固地盘踞在他脑海中,仿佛昨晚折腾他的噩梦还在延续。 拜託今晚让我睡个好觉。 阿斯让在心中恳请爱莎给他放一天假。爱莎用沉默表示拒绝。她往阿斯让背后的铭纹上注入了些许魔力,叫阿斯让得以恢復一些精力。 这哪里是铭纹,这分明是“分明是什么?”爱莎问。 我不好说。 阿斯让尷尬地咧了咧嘴。 半小时后,绿宝石做好了两盘烤蘑菇,邀请阿斯让品尝。 说实在的,不加调味料的话,烤蘑菇的味道真的很一般,不过也没到难以下嘴的地步。 绿宝石望著阿斯让平淡的表情,指了指边上的羊鹿,说道:“今晚我会带著它去地上采些果子回来,要是顺利的话,明天能吃到点更好吃的东西。” “我跟你一起去。” 绿宝石摇摇头,“不行啊,你还是留在村子里为好。大家对外人的戒心很重的,你要是再和我一起去地上的话,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呀。” 就在这时,一旁的羊鹿忽然叫了一声,那尖利的嗓音在空旷的房间里迴荡, 仿佛是在赞同绿宝石的话。 “你看,连它都赞成我的说法。”绿宝石半开玩笑地说道,手指指向羊鹿, 隨后从旁边拿起一串生蘑菇,轻轻塞进羊鹿的嘴里。羊鹿立刻发出满足的“ ”声,欢快地咀嚼起来。那略显湿润的咀嚼声在安静的屋內迴荡,听起来有些滑稽。 阿斯让的目光微微一转,落在角落里的那身小小的甲衣上。他的语气微沉, 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和你们的大司祭有过一个约定。” “约定?”绿宝石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隨即露出好奇的表情,“是秘密的约定吗?” 阿斯让刚要开口回答,却听见屋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 伴隨著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打破了地下世界的平静。 很快,有人喊起了绿宝石的名字。 “唔,这是在干什么呢?”绿宝石皱起眉头,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向窗边。他推开窗户探出头,只见几个村民正匆匆忙忙地向他招手,脸上带著些许焦急。 “快,和我们一起去圣树广场!”其中一人急切地喊道,“听萨拉说大司祭终於醒了!他有事找我们商量!” “大司祭?”绿宝石向来对村子的大司祭怀著无比的敬意,听闻对方召集村民,他不敢耽搁,立刻转身朝门外跑去。 他走的太过匆忙,以至於忘了关上窗户。 阿斯让来到窗边,刚要关上门窗,却见绿宝石脚步一顿,迅速折返回来,隔著窗户向他喊道:“不、不好意思!我一个人住惯了,差点忘了你—-你也跟我们一起来吧!大司祭似乎有重要的事要宣布,也许和你有关哦。” 当然和我有关。知晓內情的阿斯让自然晓得那位垂垂老矣的大司祭將要宣布希么。 他將帮助这些被蓝龙驱赶到地下的菲拉们狩猎蓝龙,换取埋藏在矮人王陵中的古老信息。 阿斯让迈步走出绿宝石的小屋,跟隨村民们向圣树广场走去。在幽暗的地下城中,圣树的微光始终如一盏灯塔般照耀著整个村庄。 广场中央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村民们低声交谈,脸上写满了疑惑与不安。显然,他们都在猜测大司祭这次召集眾人的目的。 除了与绿宝石模样相似的菲拉外,阿斯让还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人类,不过他已经很老了,僂的背部让他看上去和菲拉们一般高。 阿斯让猜测他多半是不满魔女暴政的採石场矿工,与之攀谈一番后,也確实印证了这番猜想。假如不算阿斯让,那他便是生活在这个地下村镇的最后一个人类。 当这位老人看到阿斯让背后的那把剑时,他的眼睛不由得闪烁起来。 “啊,那把剑————”他细细打量著阿斯让,低声问道:“您是那边的人吗? “那边的人?” “您信仰天神吧,”老头说,“只有信仰天神的人,才能拿起这般厚重的大剑啊!” 阿斯让没有回话。 老头继续回忆道:“我年轻的时候,还曾蒙受过你们的恩惠呢!记得那时候啊,我们村子附近的矿场老早便被魔女们挖空了,而自打没了矿以后呢,那些魔女就再也不愿冒著危险,庇护我们的村子了-刚开始的十几年还算好的,估计是魔女留下的余威,让蓝龙不敢靠近我们村子吧?后来就不一样了,那些蓝龙慢慢发现我们的村子似乎变得好欺负了,开始飞来我们这里吃人啦,老头我就差点被那些畜生吃了喔!幸好后面你们来了。” 阿斯让不知如何接话,乾脆点起了头。 “说来你別不信,我还见过你们的教主嘞,別看我现在老得直不起腰,但那时候啊,老头我有得是一身力气,那位教主还邀请我跟他们一起屠龙哩!”老头呵呵一笑,皱纹挤作一团,然而笑过以后,他的眼神迅速消沉下去,不自觉地哀声一嘆,“可我还是没敢去哇。屠龙是很好,可我没有胆子和你们一起与魔女作对。我们整个村子都没有人敢和魔女作对。我们啊,太害怕被魔女报復了,所以把你们请走了你们那个教主临走前骂的对,我们都是没有胆子的懦夫,而像我们这样的懦夫太多太多,所以才会被魔女奴役一辈子——-挖一辈子矿,落下一身的伤。” 说完,老人抬起头,恳请道:“你一定是跟著你的教主,在討伐那个『山岭之主』的过程中,被它带到这里的吧?这会不会是天神的旨意呢?天神要你来帮助这里的人。真的,这里的人都是好人,比外面的人善良多了啊—他们是值得被救的您千方不要因为他们体內的精灵之血,就把他们视作污秽之物啊。” 阿斯让沉默地想了很多,但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会的。 p 老人听罢,欣慰地祝福道:“您信仰的天神一定会护佑像您这般虔诚勇敢的战士啊!” “气死我了!”爱莎突然怒其不爭地抱怨道:“和现在这帮屑魔女比起来, 天神教居然都变得慈眉善目了起来!” 还不是你定下的规矩太过严苛死板,搞得魔女们纷纷去责任化,只顾自己爽,根本不考虑未来会怎样。 “可你想啊!如果我们魔女有了子嗣,久而久之,他们不就变成了新的贵族吗?!”爱莎忿忿不平。 魔女不就是掌握魔法的贵族吗?从里到外散发出一股臭不可闻的气息。 “照你这样说,我岂不是白干了一辈子!”爱莎痛苦地哀嚎,“我不能接受!” 不完全是白千,阿斯让想,只是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 “你要解构《言》,那你有没有想过,若你口中掌握魔法的贵族有了家室—.” 至少魔力不会通过母婴传播。 “但財富会!”爱莎说,“穷者愈穷,富者愈富!” 唉,还是相信后人的智慧吧! “我信你个头!”爱莎怒骂,“你就是想自己爽。让魔女给你生孩子,多光荣呢!” 不完全是。再说了,我也没有全把责任推给后来人吧? “嗯?” 我会得到让圣树快速生长的办法,並在海的对岸种下圣树留给我的这颗种子。 在未来,受圣树赐福的猎龙人们將分担魔女的职责,在制约魔女力量的同时,协同魔女狩猎巨龙。被巨龙占据的广世界將被未来的人们一点点探明、那些荒地也就被人们一点点驯服,我不敢说消灭饥荒,但那些原本该被饿死的人们,或许能得到一条生路。 “想得很美。” 总比不去想强。 “如果有我帮助,你这白日梦的成功率会上升多少?” 我不知道。 “可恶,起码也得上升个十分之一吧!” 那就十分之一。 “你就不能多说一点?” 那十分之二。 就在阿斯让於心中打发爱莎之时,更多的地下居民匯聚到此。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圣树下那座古老的石台上。那是很久以前,大司祭坐在圣树底下冥想的地方。 如今,他正在萨拉的扶下,重新坐在了那块古老的石台上。 大司祭的身影比阿斯让上次见到时更显僂。他拄著一根长长的拐杖,步履蟎珊,却依然透著一股令人敬畏的威严。四周的嘈杂声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他的发言。 “我的孩子们”大司祭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却带著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植物的微光照亮他的视线,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村民,最后定格在阿斯让身上。 慢慢地,大司祭將阿斯让与他达成的约定和盘托出。 在这个艰难的时代,在最后两位猎龙人悲惨殞命的年代,一个来自山外世界的异乡猎龙人,將帮助他们走出难关。 “作为回报,你们是否同意我满足他的期望,带他前往矮人王陵,並將我留藏在那里的秘密转赠於他?” 第323章 谁是诱饵 第323章 谁是诱饵 风吹过崖壁的声音绝不好听。尤其当夜晚的风划过那些粗糙的粪石堆时,刺耳的“呼呼”声更是直钻入耳膜,搅得人心神不寧。 风中还夹杂著细微的砂石,刮在脸上的感觉像是无数小针扎过,刺痒中带著轻微的刺痛。阿斯让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拉了拉斗篷的帽檐,儘量遮住脸,免得裸露的肌肤再多受些折磨。 他將目光投向那些堆积如山的石块。 眼前这些古老的石头表面粗糙不平,布满了岁月的痕跡。正是因为年代久远,所以它们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气味。 不臭,也没有脏的感觉。要不是听绿宝石介绍了它的来歷,阿斯让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种粗糙但又有莫名美感的石头,居然是经由蓝龙粪便而形成的產物。 他看著绿宝石將粪石一一敲碎,装进皮质的採集袋里。 “因为蓝龙的缘故,大家都只能躲在地下生活,”绿宝石忽然说道,“可要想在地下填饱肚子,又要反过来依靠蓝龙啊。要是没有这些粪石,大家就很难做出种蘑菇的菌床了。” 说著,他用扎带捆好袋口,顺便看了一眼採集袋上的標记,“啊,这是给巴特叔叔家的那袋—————·喂,沙克,別跑远!到我身边来。” 沙克是羊鹿的名字。准確来说是那头被配种对象赶出窝的羊鹿。它舔过阿斯让的头髮。 虽然怂得出奇,但这傢伙还是挺通人性的。听到绿宝石的呼唤,它从石堆后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带著几分悍的懒意,回到绿宝石身边。 绿宝石將手里装满粪石碎块的採集袋稳稳放进沙克背上的大皮袋里,隨后轻轻摸了摸它颈间柔软的毛髮。沙克眯起眼睛,似乎沉浸在这份抚摸中,但很快, 它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它原本想亲昵地用头去蹭绿宝石的肩膀,却在即將接触时猛地停下,鼻子微微皱起,露出一种嫌恶的表情。 沙克缓缓將头扭向一边,发出一声低低的、不满的哼声。过了一会儿,它似乎又勉为其难地扭了回来,用舌头飞快地舔了绿宝石的手掌,就像是完成了某种不情愿的礼节,然后立刻退开一步,一副“这可真难忍受”的模样。 “其实你靠近闻的话,还是能闻出一点味道的。”绿宝石说,“沙克的鼻子远比我们灵敏,所以它很轻鬆就找到——,怎么说呢——蓝龙的排泻地?” “同时,这代表看附近会有蓝龙出没。”阿斯让说。 绿宝石赞同地点了点头,隨后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你真的要接下那份委託吗?” “当然,我是认真的。” “可大家分明是在故意刁难你呀!”绿宝石摇摇头,“其实呢,我们村里有很多老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太阳和月亮,更不用说蓝龙了。他们知道蓝龙很可怕, 但他们绝不会知道蓝龙究竟有多可怕.所以才会提出那种苛刻的要求·..你不应该答应的,狩猎一百头蓝龙·—怎么可能呢?” “我哪有討价还价的权力呢?矮人王陵在你们心中有极为特殊的地位吧?我要是说出一个不字,事情恐怕会更难收场,”阿斯让微微一笑,“现在这样就挺好,毕竟你们也同意了我提出的另一个条件。”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那个可比狩猎一百头蓝龙还要难!”绿宝石皱起眉毛,“杀死『山岭之主』?我、我不敢相信有人可以杀死它。” “既然我能切断它的尾巴,那我也不是没可能砍断它的脖子,你说是吧?”阿斯让答道。 “蓝龙会飞。” “那就跳到它的背上。” “没人能跳那么高。” “一切皆有可能。”阿斯让说得云淡风轻,但心中却默默补了一句:我会靠爱莎作弊。 “喷。”爱莎一听阿斯让內心的想法,不禁咂起舌来,满是嘲讽的意味绿宝石无奈地嘆了口气:“好吧。那你知道『山岭之主』的巢穴在哪吗?” “肯定是在那里吧。”阿斯让遥望远处最高的一座山峰,用手指道。 “这可不是直接向前走就能走到那儿去的。”绿宝石说道,语气里带著几分警告。他的手指隨意地在空中划了一下,“那里的地势非常复杂,到处都是狭窄曲折的山谷,一不留神就会迷路的哦。” “不是有你们吗?”阿斯让问,“你们应该对这片地区很熟悉吧?” 绿宝石挠了挠头,露出一副苦笑的表情,“熟悉又不等於敢去,自从“山岭之主』占领了那片地方了,大家就都不敢靠近那里了,害怕地连地下通路都封死了呢。以前我们的村子可没有种那么多的发光苔蘚和萤光菇哦?照明都是靠光石,然而光石矿场大多都分布在“山岭之主』的地盘里·-所以现在大家都只能省著用光石啦。” 阿斯让回想起巨石阵里的一些透明晶石。毫无疑问,那些晶石就是菲拉们用於地下照明的光石了,靠著巨石阵的掩护,菲拉们白天將光石搬出来蓄能,几天后,它们又会被装到羊鹿的背上,耐心驮回地底。整个过程既缓慢又危险,却是菲拉们赖以生存的基础。 ““-同时也是圣树分枝赖以存续的基础。阿斯让几乎可以断言,那些萤光植物绝不可能长久地满足圣树分枝的光照需求。 正当阿斯让出神时,绿宝石低低的呢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那个—-我说啊·.” 阿斯让低下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绿宝石沉默一阵后,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其实我知道怎么去那里。” 阿斯让目光一凝,隱隱觉察到绿宝石话中隱藏的重量。 “我说过吧,”绿宝石顿了顿,声音带著一丝苦涩,“我的父母都是勇敢的猎龙人。他们尚且健在的时候,还是有不少族人愿意去那边採集光石的,因为我的父母总能成功把蓝龙赶走嘛,而他们又希望我长大成人后能像他们一样成为一名出色的猎龙人,所以有时也会带著我一起过去。那时的我真的完全不怕蓝龙, 大家也都夸我是个勇敢的孩子。” 他说到这里,像是被什么记忆刺痛了般,眼中满是自责与愧疚,接著他换了口气,继续道:“但实际上,我並不勇敢。我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胆小鬼罢了。 父母在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怕,可当他们被『山岭之主』————-自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再靠近那个地方了我有幻想过替他们报仇,但每次听见蓝龙的叫声, 我都会害怕地躲起来。这样的我,哪有资格谈勇敢。” 阿斯让静静地听著,直到绿宝石说完,才摇了摇头:“你觉得你是胆小鬼? 那你让那些从未离开过地底的人怎么想?你已经很勇敢了。注意,我不是在说好话安慰你,我是真的这么认为。你就没有想过,有多少人要靠你採集的物资活著吗?” 阿斯让望著眼前这堆不好描述来歷的石头,补充道:“你让很多人免於挨饿,这很了不起。” “我只是在逞强呢·——” “我只是在逞强罢了—”绿宝石轻声说道,像是不愿承认自己的价值。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熟练地將一袋粪石碎块装进沙克背著的囊袋中。羊鹿轻轻摇晃著头,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安慰地叫了几声。 但很快,他又抬起了头,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了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坚定之色。 “我有个不情之请。”他说,“能让我看看您狩猎蓝龙时的样子吗?我想从中振作起来。我不想一辈子在蓝龙的阴影下担惊受怕,只能缩在被窝里对我的父母说对不起。我真的、真的很想替他们报仇。啊,我、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说来害臊,我逃跑的功力可是一绝。所以啊,您不用为我分心的,就算被蓝龙抓住吃掉,那也是我自找的———” “我不会见死不救。” 绿宝石愣了愣,隨即露出惊愣的表情,迟疑道:“但是—— “假如我消除了你对蓝龙的恐惧心理,你愿意带著我去往『山岭之主”的巢穴,杀死那头单眼无尾的残废蓝龙吗?” “我”绿宝石呼吸一滯,深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彩。仿佛一株刚被点燃的小火苗。 很不错的表情,或许是个可造之才。阿斯让想。 “哪里不错了?”爱莎忍不住反驳,“他看上去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即便有圣树的赐福,我也很难想像这些小傢伙要怎么才能靠这副屏弱的身板对抗庞大的蓝龙。更何况-拥有赐福的也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父母。” 想要得到圣树的赐福,就必须要有一颗坚定的心。是这样吧,爱莎。 “是这样没错。”爱莎说,“身体不过是心灵的容器,如果心灵脆弱易碎,那就算被圣树的赐福修补好了身体,又有什么作用呢?” 所以我要坚定他的信念,让他相信龙没有什么好怕的。 在龙面前,我们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待宰羊羔。龙能杀死我们,而我们同样能够还以顏色,举剑屠龙。 爱莎一阵沉默,像是在细细品味他说的话,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唔。拋开那些变態想法不谈,你这人有时还真能说出一些符合我胃口的话呢。『在龙面前,我们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待宰羊羔”,嗯嗯,不错,很有鼓舞人心的力量感。” 那是,谁没中二过呢? “?”爱莎的声音一滯,仿佛被什么壹住了一样,隨后音量猛地提高:“你什么意思?!你在说我中二?!” 没什么意思。阿斯让故作平静地想道。 “从来没有人敢对我阴阳怪气!” 请不要擅自对號入座,更不要自顾自地破防。我明明说的是我自己。 阿斯让无视爱莎发出的噪音,再一次向绿宝石发问:“假如我消除了你对蓝龙的恐惧心理,你愿意带著我去往“山岭之主”的巢穴,杀死那头单眼无尾的残废蓝龙吗?” 绿宝石愣了一下,嘴唇微微颤抖。他的目光闪烁不定,仿佛在內心与自己的恐惧进行拉锯战。最终,他轻轻点了点头,用微弱的声音回答:“我、我会的—” “什么?你刚刚有说什么吗?我没有听到耶。” 阿斯让故意拖长语调,微微弯下身,目光直视绿宝石的双眼,语气中带著明显的施压,“愿意?还是不愿意?给我大声点喊出来。” 绿宝石缩了缩脖子,深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安,隨后却涌出更多决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握紧拳头,仿佛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我愿意!” “我想克服对蓝龙的恐惧心理,我想替我的父母报仇。” “也是为了你自己。”阿斯让蹲下身,垂了垂绿宝石的胸口。 绿宝石很用力地点点头。 然而,当阿斯让把视线转到那头名为“沙克”的羊鹿上时,绿宝石突然从阿斯让身前抽开身,一把抱住沙克的脖子,用近乎哀求的口吻,低声请求道:“沙克—沙克是我的朋友!不、不可以用它当诱饵引诱蓝龙!要是需要诱饵,乾脆就由我去当吧!” 阿斯让盯著绿宝石,略带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谁说要拿它当诱饵了?” 绿宝石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阿斯让会这么说。他抱著沙克的动作稍微放鬆了一些,但仍旧警惕地护在它身旁:“你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当然没有。”阿斯让摆了摆手。 这时,沙克挺长了脖子,用它那宽厚的舌头討好地舔起阿斯让的手,好似这么做就能让它逃过被献祭的命运似的! 但阿斯让確实没打算拿它当诱饵。 將要诱来蓝龙的,是它的孩子。 啊,这么说其实不大对,毕竟棚舍里的那些蛋和它没有半毛钱关係,棚舍里的蛋都是一些未受精的蛋。 没想到吧,这些羊鹿竟然是卵生动物顺带一提,关在棚舍里的那头母羊鹿脾气相当大,阿斯让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从它手里拿走了这些蛋。 第324章 蓝月之兆 第324章 蓝月之兆 羊鹿並非蓝龙菜单上的常客,虽然它们是蓝龙眼中的潜在猎物,但羊鹿天生的身体构造和群体习性让它们成为了一道难以攻克的防线。 羊鹿的背部长有坚硬的驼峰,呈暗灰色,上面布满了粗糙的纹理,仿佛一块天然的岩石。这种驼峰不仅可以储存养分,还具有极高的硬度,有时甚至能在蓝龙俯衝捕食时刺穿蓝龙的龙爪,迫使它们仓皇撤退。 蓝龙捕猎时最常用的利器之一便是强有力的后肢和锋利的爪子,而羊鹿的驼峰正好克制了这一点,使得蓝龙对它们往往又爱又恨。 更让蓝龙头痛的是,羊鹿並不孤军奋战。它们具有极强的群体意识,当感受到威胁时,它们会迅速聚成一团,呈现出一个密集的防御阵型。成年羊鹿围在外层,形成一道由坚硬驼峰组成的屏障,而体型较小的幼鹿则躲在中央。 当蓝龙试图从高空扑食时,往往会因密集的驼峰而伤到爪骨,进而在与同类的竞爭中败下阵来。 此外,羊鹿特有的警报机制也让它们更难以成为猎物。当蓝龙在高空盘旋时,羊鹿的哨鹿会发出尖锐的警报声。这种声波具有极强的穿透力,不仅能够传递给群体,还能嚇退一些胆小的捕猎者。羊鹿听到警报后,会立刻停止觅食或行动,迅速形成阵型,让蓝龙难以下手。 因此,对於蓝龙来说,这种费力不討好的猎物並不值得冒险,尤其是当周围还有其他更容易捕猎的生物时。儘管偶有落单的羊鹿成为蓝龙的猎物,但整体来说,它们並不是蓝龙的理想目標。 不过,羊鹿產下的蛋则堪称蓝龙饱餐后的甜品。 羊鹿蛋外壳光滑坚硬,呈现出一种暗淡的乳白色,內部则富含浓稠的营养液,这种乳黄色的液体带著浓烈的腥味,但在蓝龙看来,却是无法抗拒的美味佳看。不少蓝龙甚至会为了一窝羊鹿蛋而反覆搜寻,毫不厌倦。 阿斯让不由大胆猜测,蓝龙们频繁的夺巢行为,或许正是受到了羊鹿的影响野生羊鹿通常会选择在天然洞穴中產蛋,这些洞穴气温稳定、湿度適中,是羊鹿繁衍的理想场所。然而,適合產蛋的洞穴毕竟有限,数量远远无法满足羊鹿的需求。许多羊鹿在长途跋涉后,往往发现洞穴已经被其他同类占据,无奈之下,它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洞穴附近,它们用蹄子刨出浅浅的土坑,將蛋產下后,再用枯枝、泥土甚至呕吐出来的半消化物进行掩盖,以期骗过蓝龙的眼睛。 但这种简单的偽装对蓝龙来说毫无作用。蓝龙灵敏的嘎觉能轻易穿透这些掩盖物,精准地找到藏匿的蛋。有时候,一只蓝龙甚至会在某一片区域反覆盘旋, 將所有隱秘的蛋坑逐一挖出,饱餐一顿。 久而久之,一些聪明的羊鹿开始改变策略。它们逐渐发现,菲拉人搭建的石阵具有天然的保护功能,能够有效降低后代被蓝龙的捕食机率。因此,一些羊鹿开始主动在这些石阵中完成它们的繁衍大业,而这便是菲拉们驯化羊鹿的一大契机,他们没有驱逐羊鹿,而是因势利导,有意识地用食物引导更多羊鹿来到石阵內筑巢。 可以说,如果菲拉们没有驯化羊鹿,那他们的地下村镇绝无可能发展到今天这般规模。同时,因为羊鹿生长周期漫长,几乎可与地球上的大象看齐。 所以在菲拉人心中,羊鹿绝不仅仅只是圈养的牲畜或宠物那般简单。它们价值远超耕牛和耕马,甚至约等於家人。 不问不知道,一问嚇一跳。这头名叫沙克的羊鹿,竟然已经活了二十年,比绿宝石还要年长三岁。 “也就是说,你今年才十七岁?”阿斯让问道。 『是呀。”绿宝石点点头,“再过三年我就成年了,萨拉姐姐说到时她会代替我的父母,给我取一个好名字的。” 说完,绿宝石指了指沙克,“沙克这个名字就是我半年前给它取的哦,之前我们都管它叫贪吃鬼三號。哦,对了,贪吃鬼二號是它的爸爸,贪吃鬼一號是它的爷爷。可惜我没见过它们的样子沙克也没见过,它和我一样,都是孤儿。 所以—.千万不能把坏主意打到它头上哦?” “二十岁成年是矮人的习俗,”爱莎说,“可放在半精灵身上会不会太早了点?” 確实早了点,阿斯让暗暗想道。 以伊莲尼亚举例,像她这样的半精灵直到五十岁之后才会迎来发·咳咳, 这么说未免太不妥当,还是换种说法比较好: 直到五十岁以后,半精灵才算真正成人。 同时,又因为矮人与人类的亲缘关係十分相近一一实在要比喻的话,大概就相当於智人与尼安德特人的关係。因此,菲拉们作为矮人与半精灵的混血种族, 相较於一般半精灵们,在生理方面应该不会有过於显著的差异。 事实也的確如此。在与绿宝石窝在一起洗澡的时候,阿斯让发现他完全就是一个没怎么发育的小孩子。 换言之,菲拉们理应將他们的成年礼定在五十岁以后,但恶劣的生存环境却迫使他们不得不延续矮人的习俗。 至少在体能方面,二十岁的菲拉並不会比五十岁的菲拉弱到哪去。 但沙克就不一样了。这傢伙有那方面的能力,却没有那方面的胆气。 阿斯让和绿宝石將尼娜(那头待在棚舍里的母羊鹿)產的蛋一字排开,用光石挨个核验,確保所有蛋里都没有血丝的跡象。 孕育著生命的受精蛋自然要好好呵护,但没有受精的蛋还是会被菲拉们摆上餐桌,母羊鹿在过一段时间后,也会吃那些没有受精的蛋回復一下营养。 “沙克,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绿宝石一边小心翼翼地將光石收好,一边对著羊鹿嘆气,“再过几个月,尼娜的主人说不准就要把妮娜牵回去了哦?” “咪耶。”沙克有气无力地低喊一声。 “你看看你,体型不小,力气也大,驼峰还很硬实,偏偏一遇到尼娜就缩起脖子来。”绿宝石继续絮叻,明明他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孩子,现在却像是个替孩子操碎心的家长,“唉,也许尼娜的主人已经在物色其他羊鹿了。” 沙克的耳朵微微抖了抖,似乎听懂了这番训斥。它一动不动地站在两人旁边,低著头,偶尔用蹄子刨一刨地面,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尷尬。 確定尼娜產下的都是一些无精蛋后,阿斯让和绿宝石便將这些斗大的羊鹿蛋一一绑在沙克身上,顺便用其中一颗羊鹿蛋煮熟了补充体力。虽然还有点腥味, 但还算能吃。 之后,两人趁著夜色来到地表,著手实施诱龙计划。 夜幕低垂,月光如薄纱般洒在地表,映得四周的荒原银光闪闪。 阿斯让和绿宝石借著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沙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背上的蛋袋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这里应该可以了。”阿斯让停下脚步,环顾四周,选择了一片地势较为开阔的区域。他低声说道:“空旷的地方,蓝龙更容易发现目標,也方便我们观察它的动向。” 绿宝石点点头,和阿斯让一起將蛋从沙克身上卸了下来。这些蛋壳在月光下泛著温润的光泽,仿佛一颗颗磨礪过的鹅卵石。 两人小心地將蛋摆放在地上,並將它们分成几堆,每一堆都间隔一段距离, 好让蓝龙在空中盘旋时更容易发现目標。 绿宝石望著这批半埋进地里的羊鹿蛋,紧张地说道:“我不確定先前袭击过我们的那头蓝龙还会不会来。这附近原本有很多野生动物,但现在它们都从这里迁徙走了,也不知道那头蓝龙会不会追著它们的踪跡,和其他蓝龙打起来。” “等等看吧。”阿斯让低声回应,同时將最后一颗蛋放在中心位置。 “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绿宝石还是不放心,“我的父母只会在埋有陷阱的地方与蓝龙战斗。” 阿斯让闻言,略显惊讶地问道:“蓝龙弱陷阱?是什么样的陷阱?以往我最常打交道的龙是绿龙,像挖洞一类的寻常陷阱对绿龙基本无效,它们比一般动物聪明很多。” “蓝龙很重的。”绿宝石说,“我的父母在保卫露天的光石矿场时,会让矿工们顺著地道,在附近的空旷地带挖上许多浅坑道。施工时我们用装著沙石的袋、木桩什么的作为支撑,防止坑道塌陷,但只要蓝龙踩在上面,它们马上就会把这些坑道踩踏。” 阿斯让肯定地回道:“相当聪明的做法,蓝龙擅长飞行,可一旦被困住,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只是挖掘这种陷阱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工时吧?局限性很大呀。” “也是。”绿宝石不安地呼了口气,时不时抬头望向星空。 蓝龙一般偏爱在白天行动,尤其是在阳光明媚的时段,它们能够藉助高空的优势,利用锐利的视觉和敏感的噢觉轻鬆捕捉猎物。 然而,它们偶尔也会打破常规,在夜晚悄然出巢。夜色为蓝龙提供了绝佳的隱蔽条件,银灰色的鳞片与星光交相辉映,使它们的身影融入天际,几乎难以察觉。而荒原上原本藉助黑暗隱藏的生命,在蓝龙天生的夜视能力下却无所遁形。 对於蓝龙来说,夜晚並非限制,而是更加適合捕猎的舞台。它们能在幽暗中捕捉到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从猎物的微弱喘息到翻动的沙砾,无不成为它们定位目標的关键。更可怕的是,它们的噢觉敏锐到令人髮指,足以在夜风中分辨出数十里外猎物的气味。一旦蓝龙选定了自標,它们便会以一种近乎无声的方式悄然接近,而猎物通常还未意识到危险的存在,便已在蓝龙锋利的爪下丧命。 这片荒原上,已经留下过太多这样的悲剧。那些被捕获的生命甚至来不及发出求救的声音,就被撕裂或吞噬。蓝龙在夜间捕食时的效率和残酷令人战慄。 幸运的是,一般只有极少数独居的单身个体会如此行事。它们没有伴侣,也没有需要照顾的幼崽,因此它们捕猎行为更像是一种病態的宣泄,其中典型便是那头占据了主峰之位的独眼狂龙。 而大多数蓝龙都会循规蹈矩的於白天出没,它们会在日光的照耀下,骄傲地展示自己捕猎时的优雅姿態。 《巨龙之书》有言:与其说蓝龙的这种举动是一种单纯的捕猎行为,倒不如说这更像一种吸引异性、增进配偶感情的献媚仪式。一些证据证明,少数优秀的蓝龙甚至会在不同的山峰间来回过夜。和我们人类相同,蓝龙並不会严格遵循单配偶制。 总之,绿宝石由衷期望那头盘踞於此的大型蓝龙有其配偶。他衝著满是星光的夜空嘆了声气。 夜风轻拂,荒原在月光下显得静謐而死寂,仿佛一幅凝固的画卷。偶尔有几声虫鸣从远处传来,却很快被风声吞没。 沙克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耳朵不安地抖动了一下,低低了一声,似乎是从绿宝石的嘆息声中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 阿斯让准备叫绿宝石把沙克牵回地洞里,以免这头胆小的羊鹿二度走失,然而,就在他开口之前,绿宝石突然疑惑地挑了挑眉,瞪大眼睛问道:“那是什么?” 阿斯让顺著绿宝石的视线抬眼望天,目光穿透稀薄的云层,落在了夜空之中天空的月亮隱约可见,那轮银白色的月盘此刻並不圆满,一半被云雾遮掩, 仿佛羞怯地藏匿在夜幕之中。儘管如此,冷清的月光依然洒下,勾勒出荒野模糊的轮廓。初看之下,月亮看似寻常,甚至带著一种寧静的美感。 那这违和感来自哪里?阿斯让却渐渐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仿佛有什么不属於这片夜空的事物正在窥探。 细看过后,答案赫然显现一一来自另一轮月亮。 在阿斯让的右手方位,一轮深蓝色的月亮浅浅展露了一角。其露出的微小部分就像微掩的门缝,悄然泄露著令人不安的气息。 “蓝月提前降临了。”爱莎幽幽地说道。 陆间海的彼端。 名为斯泰西的魔女正凝视著天空中的蓝色月芽,自言自语地问道: “人们常为蓝月欢呼,可我却害怕蓝月降临—— “接下来是丰饶的时代,还是艰难的时代?一切了无定数。” “艾芙娜、法莉婭,梅——-你们的未来將会怎样?” 第325章 火焰啊,请你净化罪人的灵魂 第325章 火焰啊,请你净化罪人的灵魂 一抹幽蓝的光辉悄然从夜空中泄露,仿佛是天穹裂开的一条缝隙,让深藏於虚无中的秘密渐渐展露。那轮深蓝色的月亮並未完全现身,却已让大地笼罩上一层冷冽的神秘色彩。可以预见,这轮蓝月將在接下来的数月乃至一年时间內,逐渐显露它的真容,成为夜空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关於这轮蓝月,人们早已编织了无数神话般的传说。有人说,它是恶魔的眼晴,犹如贪婪的恶龙般窥视著人间,將所有欲望、罪恶与秘密尽收眼底,妄图透选恶人毁灭世界;也有人坚信,这轮蓝月是神之长子,承载了父神与母神最深的宠爱,它的出现象徵著神圣的启示,预示著某种宏伟的天启。 但也有更阴鬱的传说在世界流传一一有人说,蓝月並非祝福,而是厄运的徵兆。它是被父神厌弃的畸形之子,一个自出生便被视为不祥的存在。据说,这孩子因面容怪异、天性异样,被父神封锁於永恆的囚牢之中,永不得见天日。然而,善良的母神却不忍心看看自己的孩子被永久囚禁。每隔千年,她便会偷偷打破父神的禁令,带著这可怜的孩子短暂地游歷夜空。 隨著蓝月渐渐升起,这些传说又开始在人们的耳边低语。它的光辉虽冷,却弓人遐想;它的轮廓虽隱,却让人不安,但无论如何,蓝月的降临总会在这个世界掀起某种无法忽视的波澜。 “呵呵、呵呵呵—这所谓的蓝月啊——果然是灾厄之兆呢某个魔女笑声嘶哑,渗入夜风,如同撕裂空气的刀锋。她脸上的表情夹杂著痛苦与嘲讽,而那双眼睛,却透著一股不屈的冷光。 她曾有十二根手指,但现在只剩下六根了。法莉婭用风切断了她的右臂,鲜血顺著伤口滴落在地,溅起点点猩红。后者用仅剩的魔力冻结住伤口,强忍著剧痛站立。 魔女们在施展魔法时,往往需要一个参照物来辅助构建魔力的锚点,確保接下来的投射的魔力能够去到她们想要去的方向。而手就是那个最为方便快捷的参照物。 但法莉婭並不会因为自己成功斩断了“怪手女”姬恩的一条手臂,便对她掉以轻心。一些强大的魔女不需要参照物,也能精准快速地构筑锚点,何况姬恩还有一条手臂可用。 只是姬恩本人似乎真的失去了战意。 “真是没想到,我有一天竟会死在你的手上。”她有些不甘,却也有些释然地喊出了法莉婭的名字:“弒亲的法莉婭,最后一次见到你时,你还只是个鬱鬱寡欢的黄毛丫头,那么弱小,却浑身带刺,可现在,你却长成了一个我根本战胜不了的对手。我的魔力快耗光了,而你还剩好多。 她抬起头,用一种刻薄的笑容注视著法莉婭,语气变得更为嘲弄:“不过·—你这张脸,还是老样子,让人生厌得很。” 法莉婭面无表情地听著,心中並未因对方的挑畔而波动。她很清楚,现在是压制姬恩的最佳时机。她的魔力將姬恩淹没。 姬恩无法反抗,就这么被法莉婭举至半空,动弹不得,仿佛被钉上了十字架。 当蓝月出现时,除了死气沉沉的土元素,其他三大元素都慢慢变得活跃了。 风与水变得如臂使指,令这场战斗轻鬆许多,而火元素则有些反常,它越活跃, 反而流失得越快,让人难以掌控。 难道是因为自己与火元素天生不合的缘故吗? 算了,怎样都好。法莉婭懒得想那么多,她望向一旁的海瑟薇。这场山林间的追逐战一共持续了数个小时,而法莉婭几乎没给海瑟薇插手的余地,后者的表情与反应直到现在都很呆滯。 法莉婭一连叫了好几声海瑟薇的名字,她才有所反应。 “.—海瑟薇!” “啊——”海瑟薇怯怯地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恐惧与茫然。 “你不是喜欢玩火吗?”法莉婭问,“现在我给你一个玩火的机会。” 海瑟薇胆怯地后退半步,连睫毛都在打颤,“不———·我—” “怎么,你不敢?”法莉婭逼问道,“你以前不是很狂吗?” “我——”海瑟薇硬咽著摇了摇头,似乎连完整的话语都无法组织。 她摇了摇头。 法莉婭顿时皱起眉毛,“摇头是什么意思?你是哑巴吗?” 这下海瑟薇算是彻底不敢哎声了。以前她见过仇人的骨灰,但没有见过烧焦的户体,更没有见过一条血淋淋的断臂。 法莉婭没有放过她,厉声训斥道:“如果事到临头却不敢当,那平时就不要当著莉莉她们的面说一些囉嗦又没用的废话。” 这时,被法莉婭掛在半空中的姬恩突然笑了,而且笑得很难听,很刺耳,像刀刃般刮过法莉婭的神经,“呵呵—..呵呵呵呵—.弒亲的法莉婭哟,那个女人在教唆你弒亲时,也是这副口吻吗?呵呵呵——..—· 魔女们常用笑声攻击他人,尤其当几个魔女聚集在一起时,这种放肆的笑声便颇具威力。菲奥娜曾被这种声音折磨到疯,但法莉婭总会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 她本想用更加阴冷的笑声盖过姬恩的笑声,但这次她笑到一半便笑不下去了“—-闭嘴。”水汽在法莉婭手中凝为冰刃,“我会把你大卸八块。我会把你的肚子掏空。我会割下你的头颅,去你的双眼,到时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海瑟薇嚇得瑟瑟发抖。 “呵呵,做得到的话就来啊?”姬恩还在笑著,“.———-说起来,你以前养过鸟吧,法莉婭?” “好像是一只翅膀受伤的丑麻雀呢。哦,也就是那会儿,你说莱瑞拉脸上的斑痕和你那只麻雀的毛色很像。” 那件事是我的做不对,我不该那样说她一一法莉婭的心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她不由要问,自己为什么会產生这样的想法? 因为—.如果阿斯让在这里的话,他肯定会这么说我吧。 但我不要认错,因为你不在这里。 法莉婭有些任性地想道: 反正就像你说的,我是一个容易激动犯错的女孩子,需要有人帮助我纠正错误。既然你清楚这一点,那就不要让我去找你,而是自觉一点,赶紧回来侍奉你的主人啊! 姬恩打断了法莉婭的任性。 “法莉婭,还记得那只麻雀最后怎么样了吗?” “冻死了。” “並且还被人扔进了你的房间。” 法莉婭紧手中冰刃,冰冷的寒气隔著泥石铸成的刀柄,自手臂涌入內心,“你乾的?” “究竟是不是呢?”姬恩说,“我忘了。” 多年前的怨愤在法莉婭脑海中炸开。她愤怒地掷出冰刃,却又下意识地避开了姬恩的要害。 冰刃在魔力的牵引下扎进姬恩的大腿根部,绽放小朵血。 姬恩闷哼了一声,接著又怪笑起来, 法莉婭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 记得阿斯让说过,在他那个世界,有许多威力堪比魔法,甚至更甚於魔法的武器。这样的武器如果使用不当,很容易让人变得麻木不仁,从而蔑视生命。掌握魔法的魔女也是一样。 他很庆幸我没有变成那样的魔女。 “法莉婭,你的身体在抖啊。”姬恩嘲笑道,“你果然没什么长进。如果我能有你一半的力量,今天死在这里的人,只会是你。” 法莉婭看著姬恩,眼神冰冷,但手却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內心的矛盾在撕扯。她的指尖还残留著释放冰刃的寒意,血跡在月光中泛著刺眼的光。 事到如今,我还在犹豫什么呢? 即使变得麻木不仁,我也必须坚强起来。 我不要害怕疼痛,不要害怕鲜血,不要害怕死亡。 我不要躲在他身后,再看著他离我远去。 动手吧。 我能做到。 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不是吗? 法莉婭再次凝出一把冰刃,瞄准姬恩的心臟。 “你该为自己赎罪了,怪手姬恩。”法莉婭冷声道,“连天神教都容不下你,你这个恶劣的杀人狂。听说你对自己人下手了? “瞧你这话说的,你和蒂芙尼不也对自己人下过手吗?” 法莉婭再度掷出冰刃。冰刃刺入姬恩的肩胛骨。 姬恩发出痛苦地嘶嘶声,难看地嘲笑道:“你又扔歪了。” “我没有扔歪,而是在故意折磨你。”法莉婭嘴硬道,“说说吧,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冒著被天神教驱逐的风险,杀死他们的神官?你明明能在他们手下继续你的杀人游戏。” “你搞错了。不是我背叛的他们,而是他们先背叛的我们。啊,倒也不能这么说,基本上我们这些魔女跟隨的人是凯萨琳,而不是什么天神教。凯萨琳並没有背叛我们,被天神教背叛的人只是她而已。” “—什么意思?” “装什么傻?你已经和他们搭上线了吧?不然你能这么轻易地找到我?” “我只是个打手。” “隨你怎么说,”姬恩呵了一声,“可怜那个老傢伙了,只有我们这帮魔女愿意陪著他疯。要是他能再活过十年就好了。这个可恶的老傢伙,拼命装出一幅身体健康的模样,把我们都骗到了。” “什么老傢伙?” “当然是被你们杀死的那个老教主啊,不然还能是谁?他既想消灭圣都的魔女,又想屠灭世上的每一头恶龙,真是痴心妄想呢。就算天上真有一个天神,地上真有一个贤王,他那偏执的美梦也不会成真。在他年轻的时候,別人可能还会一门心思地跟隨他,但若是老得快死了,情况就大不相同咯。” “你不也是个偏执的杀人狂吗?” “不,那是艺术。”姬恩看向沉默的海瑟薇,“你那矮子叔叔被我冻死的时候,表情很不错哦。” 法莉婭眉头皱的更紧,朝海瑟薇投去担忧的目光。 “为什么?”海瑟薇颤抖地质问,“我———我那么—相信你们—你们—为什么—” “没什么特別的理由。”姬恩的语气平静得可怕,“硬要说的话,是嫉妒。 我、玛莉提丝,还有你最亲近的莱瑞拉,其实都很嫉妒你。我想不通,明明你的性格那么恶劣,明明你成了魔女,为什么还有人爱护著你?” 海瑟薇听后,安静得可怕。 法莉婭代她问道:“就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 “可笑吗?”姬恩反问,“法莉婭!弒亲的法莉婭!你一定能理解我们的想法。” —————是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的確能够理解。 我们渴望被爱,所以我们嫉妒得到了爱的人,所以我们想要毁掉那些得到了爱的人。这就是我们法兰的魔女。 低低的啜泣声在夜风中盪开。 不是我在哭。 是海瑟薇在哭。 她的眼角闪著泪光,她的瞳孔燃起火焰。 真正的火焰。 她啜泣地喊道:“火焰啊——请你—净化罪人的灵魂。”“ “净化?” 姬恩在火焰中摇头,“我死后將墮入地狱,化为真正的魔鬼,继续报復这个世界。她们也是。” “她们?”法莉婭问。 “莱瑞拉死了。那傢伙喜欢玩某种难以启齿的恶劣游戏,游戏道具是鞭子, 於是她在懺悔途中被执鞭的神官活活抽死了。多么可笑的死法。海瑟薇,那神官说他是为你报仇呢,当然,我最后也为莱瑞拉报了仇。” 海瑟薇死死地盯著姬恩,始终没有眨眼。 “至於玛莉提丝,那傢伙似乎是诚心信仰天神了,她不想在凯萨琳死后被天神教清算,於是主动捐出了身体,躲进了眠棺里,与死人无异。” 火越烧越大。法莉婭发现自己最多只能延缓火元素聚集的速度,却不能从海瑟薇手中夺过火元素的控制权。 海瑟薇已进入一种异常专注的状態。 “海瑟薇,就算烧死我,你也只能消减心中三分之一的仇恨,我很好奇,你要如何面对剩下来的仇恨呢?” 海瑟薇没有说话,只是听著。 面对这种状况,法莉婭有些茫然。 阿斯让,如果你在这里,该有多好。 终於,火焰將姬恩吞没,留下一具焦黑的户体。 海瑟薇抱著脑袋跪了下来,哭了整晚。 第326章 是法袍,同时也是裹尸布 第326章 是法袍,同时也是裹尸布 法莉婭带著泪流满面的海瑟薇走出密林。后者肩膀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像是从梦中惊醒般茫然无措,她紧紧抓住法莉婭的手臂,仿佛这才是唯一的安全感。 林外,玛拉带著她摩下的斗剑奴等候多时。这些人穿著轻便,持著各式武器,但与玛拉一样,都是一幅作壁上观的態度。 “解决了?”玛拉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她倚靠在一棵老树上,手指摆弄著一面镜子,镜面在月光下闪烁冷芒。 “解决了。”法莉婭淡淡地回答,声音低沉而冷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玛拉挑了挑眉,站直了身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真厉害,你甚至都没有受什么伤,凭心而论,在实战这方面我没你强。” 她走近几步,目光在法莉婭和海瑟薇之间来回扫视。 海瑟薇的狠狐模样並没有让玛拉感到惊,反而像是意料之中,“喷,瞧瞧这小丫头,嚇成这样。看来是见识到什么不得了的场面了?” “行了,”法莉婭冷冷地打断她,眼神如刀般扫过,“带著你的人去林子里收尸吧,我累了。” 之后还要回圣都见蒂芙尼呢,想想就烦。 “你身上的黑袍呢?”玛拉问。 “—盖在她身上了。”法莉婭口中的“她”自然是指姬恩。 “法莉婭,那可是你的黑袍啊。”玛拉缓缓说道,语气中夹杂著轻蔑和不解,“你竟然用它去盖一个死人?她不过是个作恶多端的离群魔女,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在圣都登记掛名过。对付这种魔女,何必讲求决斗时的礼仪?” 前文说过,魔女们偶尔也会因为一些难以调和的纠纷,在陆间海的小型岛屿上进行生死决斗,以免波及他人,而决斗的胜者,应当为败者裹上自己的法袍, 这是每一个魔女都应遵守的礼仪。 法莉婭没有回答玛拉的疑问,因为没有必要。 就像玛拉说的那样,她一开始並没有打算这么做,光是看到那具被火烧焦的户体她便感到噁心,只想带著海瑟薇快些离开。 但在回头之前,她想起了阿斯让的话。 尊重死者,人就不会对生命太过冷漠。 法莉婭望著周围形形色色的斗剑奴,他们的眼神冷漠而锐利,身上似乎总是带著一股令人不適的血腥味,那不是新鲜的血,而是长年累月染上的,像深埋骨髓的污垢。 而阿斯让给法莉婭的感觉则很不一样。现在想想,虽然同为斗剑奴出身,虽然刚开始也是冷著一张臭脸,但阿斯让的眼中却始终保留著一丝温度。正是这一丝温度,才让法莉婭找到了能够与其相处的安全感,不然衝动过后,她可能就会因为害怕,把他塞给艾芙娜抵债吧。 於是她缓缓解下了黑袍,小心地覆盖在那具被火焰吞噬的尸体上。隨后,她拉著满脸泪痕的海瑟薇,低声念起悼词。海瑟薇的声音颤抖著,却努力跟上法莉婭的节奏,完成了这简短的送別仪式。 “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法莉婭收起思绪,冲玛拉说道:“我乐意。” 玛拉听后,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好吧,隨你。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太浪费了,那可是代表大魔女的镶金黑袍啊,即使圣都为你加急赶製一件新的袍服,仍然要上不少时间。” 法莉婭淡淡地回了一句:“没有那身镶金黑袍,我照样是大魔女。”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她没有再与玛拉纠缠,转而带著海瑟薇,大步向附近的村庄走去。 那座村庄曾经是一个安寧之地,如今却早已面目全非。村民们被玛拉以“包庇圣都之敌”的罪名全部看押起来,村庄里的房屋被洗劫一空,空置的屋舍成了临时的营地与监狱。 根据圣都授予的权限,玛拉可以隨意处死这些村民,而法莉婭没有阻止的权力,但她与玛拉达成了一项交易,后者会將这些村民贬为奴隶,送进河谷地的庄园里,並在未来登上蕾露的航船,前去开拓新的世界。 法莉婭是怀著无比复杂的情绪签下这一纸协议的。既然她打定了主意,不再继承蕾露的紫袍,而是留在旧世界寻找阿斯让的踪跡。 既然如此,那这些贱民的死活,又与她有何干係呢? 法莉婭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不必对此感到愧疚。但心底的某种声音却挥之不去,像是一根尖刺,轻轻扎入她的內心深处,让她无法平静。 这天晚上,海瑟薇缩在床的一角,啜泣了一整夜。她试图將哭声压低,却始终无法完全掩盖。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仿佛一道低沉的哀歌,在昏暗的旧房子里迴荡,击打著法莉婭的神经。 法莉婭也一夜未眠。她静静地躺著,眼晴盯著房屋的棚顶,耳边是海瑟薇的哭声,脑海里空空如也,仿佛连思考都变成了一件负担。她翻过身,又翻回去, 辗转反侧,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可以安眠的姿势。 因为彻夜难眠,所以她没有梦见阿斯让。 而阿斯让也没有梦到她。 为了提防隨时可能到来的蓝龙,他一直睡得很浅,浅到爱莎都没有办法把他拐去加加夜班。 夜风从远处吹来,带著一丝湿冷的气息,仿佛將蓝月的寒光洒在他身上。阿斯让缓缓抬头,注视著那轮深蓝色的月亮。 它悬掛在夜空之中,透著深蓝色的光芒,默默注视著他,也注视著这片土地。 蓝月已至,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儘管蓝龙之王更有可能从尚未孵化的龙蛋中诞生,但谁都不能保证,那头被他斩断尾巴的“山岭之主”不会在那轮深蓝之月的照耀下成为主宰这片地区的真王。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人的直觉有时准得可怕。 或许是因为常年生活在地底,並且身上还带有精灵血统的缘故吧,菲拉人在夜晚的视力还是很优秀的。 趁著夜色,绿宝石在周围的灌木林间采来了不少野果,有酸有甜,也有一些黑色的果实很是苦口。听绿宝石说,这种黑色的浆果能让人提振精神,是熬夜、 提神、赶路的好帮手,但在地下没法种,因此非常珍贵。 异世界的咖啡豆? 如有机会,可以尝试带回河谷地引种。 又吃了两颗黑浆果后,阿斯让感觉自己真的精神了不少。 没过多久,太阳的光芒开始染亮远端的天空,一抹柔和的金色从地平线蔓延开来,驱散了夜的阴霾。然而,群山高耸,巍峨的山脉犹如一层厚重的帷幕,將阳光阻隔在另一端,只能勉强透过山间的缝隙洒下一些零星的光斑。 由於父母皆是猎龙人,因此绿宝石家里总共有两件缀满灌木和树枝的偽装服,披在菲拉人身上尚且合身,但在阿斯让看来就显得非常小了。 於是绿宝石乾脆將两件偽装服拼接在一起,这样就能恰好遮住阿斯让的身体。至於绿宝石本人怎么办一他可以蹲在阿斯让怀里嘛。 两人就这么滑稽地守在不远处,等待蓝龙来此觅食。 这里是防龙石阵的边缘处,假使情况有变,在阿斯让的掩护下,绿宝石也能迅速且安全地撤回地底。 山间传来蓝龙嘹亮的晨鸣,绿宝石抖著身体,深呼吸。 “害怕吗?”阿斯让问。 “不、不怕。”绿宝石的牙齿都在打颤。 “害怕是正常的,没有人能够一直克服恐惧。” “你好像不害怕。”绿宝石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试图掩饰语气里的颤抖, 但那种紧张依旧掺杂在每个字里。他抬头看了看阿斯让,发现对方的自光依然坚定而冷静,没有丝毫动摇的跡象。 “我只是把害怕的情绪藏起来了。”阿斯让低声回答,目光依旧紧盯著远处的动静。 “藏起来?”绿宝石將信將疑地问,语气中多了一分好奇,“要怎么做?” 阿斯让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绪。他的手轻轻拍了拍绿宝石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没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明確的答案。” “是什么?”绿宝石好奇道。 “想想那些你爱的人,同时也想想那些需要你保护的人。”阿斯让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带著一种难以忽视的力量,“把害怕放在后面,先让这些更重要的东西站到前面去。” “.—.唔。”绿宝石咬了咬嘴唇,似乎还在消化这番话。 “逞强也好,硬撑也罢,多逞强几次,也就慢慢习惯了。”阿斯让继续说道,语气中透著一丝坦然,“是人就会恐惧,而恐惧也能成为勇气的催化剂。” 绿宝石点了点头,低声问道:“你害怕“山岭之主”,但你还是砍断了它的尾巴?” “是啊,”阿斯让微微一笑,笑中夹杂著一点点苦涩,“我当然害怕,但我知道,为了我爱的人,我不能被恐惧打倒。我只能站著,哪怕心里怕得要命,也要站稳脚跟,举起我的剑。” 绿宝石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许久才轻轻说道:“你迟早会离开这里吧?为了你爱的人。” “错了!是那些人。” 爱莎的挪输令阿斯让著实有些汗顏。 “你的爱会不会太廉价了?如果把你的爱切成五份,法莉婭能占几份?”爱莎乘胜追击。 阿斯让在心中默默回道:多切一份吧,送给你。 “不要!”爱莎乾脆利落地拒绝,开始装哑巴。 绿宝石在这时说道:“大家不会同意你离开的,因为大家不想让山外的人知道我们的存在。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能一直留在这里。” 阿斯让摇了摇头,“我一定要离开,不过,我会履行我的承诺一一我会替你们解决山岭之主。” “如果你能杀死他,那你就是我们的英雄啦!”绿宝石的眼中带著隱隱的期待,“那样的话,大家可能会同意你离开呢-就算大家不同意,我也会想办法偷偷送你离开的—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从这里出去我从没有去过山外的世界。” “你想看看山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 “我——我不知道——” 绿宝石摇摇头,“其实—其实我对山外的世界是很好奇啦,但大司祭一直在跟我们说山外的世界很危险,比蓝龙还危险而且,如果我离开了,像巴特叔叔他们家,可能就会因为缺少龙粪石而饿肚子了。” 菲拉人生活艰难,很多菲拉人不得不冒险从事一些高危行当,像绿宝石提到的巴特叔叔就是在挖掘地道时不慎把腿卡进了岩缝里,怎么拔都拔不出来,加上地道渗水,最后只能截肢,才勉勉强强保住了性命。 要是没有绿宝石替他去地上採集物资,那他和他的妻子,以及他们尚且年幼的女儿,恐怕会过的相当艰难。 而这样的家庭不止一家。 阿斯让微笑著说道:“你看,你已经找到答案了。” “唔?”绿宝石不明所以地抬起眼睛。 “你已经决定为了他们,而变得坚强,不是吗?” “我不够坚强,”绿宝石低下头,“我还是很胆小。” “你不会一直胆小下去,我会让你拥有面对巨龙的勇气,得到受赐圣树祝福的资格。”阿斯让为他打气,“等我兑现了我的承诺,你也要实现你的诺言一带我前往山岭之主盘踞的主峰,让我们一起替你的父母报仇雪恨。” 绿宝石点点头,眼中多了一丝坚定,他试著將恐惧压到心底,逼自己的手停止颤抖。 突然,天空暗了下来。一片巨大的阴影从高空掠过,仿佛遮蔽了晨光。绿宝石抬起头,只见一双巨大的蓝翼在高空中展开,蓝龙的身躯在阳光下泛著幽幽的光辉,翼尖拖曳著长长的气流。 “来了。”阿斯让低声说道。 绿宝石咽了咽口水,眼晴一刻也不敢离开那片翱翔的蓝影。他真想一直缩在阿斯让身下,然而当蓝龙降落於地时,他身后的人已经站了起来。 第327章 更进一步说,这是犯罪 第327章 更进一步说,这是犯罪 蓝龙的降落引发了一场小小的地震,它庞大的身躯撞击地面,引发震颤,仿佛大地都在为之战慄。 其巨大的爪足陷入鬆软的土壤,震飞的尘土和灌木的叶片在空中旋转打转, 阳光透过薄雾般的尘埃,洒下一片微光,將这一瞬间定格为一幅静止的可怕画面这头巨龙显然嗅到了空气中瀰漫的诱人口味,它的头颅低伏下来,鼻孔微微翁动,全神贯注地盯著阿斯让半埋进地里的羊鹿蛋,完全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巨石阵中藏了两个人。 阿斯让將偽装服盖在绿宝石身上,暗暗观察蓝龙的动向。它正用前爪將半理於地中的羊鹿蛋一一刨出,连著蛋壳一起吞下,长长的喉管震著满意的呼嚕声。 龙是位於生態链顶端的捕食者。当蓝龙在天空飞翔时,瞳孔的形状呈现为鹰一般的圆形,视野范围极大,然而,当它们锁定了猎物时,龙瞳则会收缩成竖状。 儘管竖直的瞳孔会收窄视野,却也能使龙更加精准地判断自身与猎物间的距离。 ·.-而阿斯让也能趁此时机,悄然摸进蓝龙的侧翼。 他利用蓝龙的注意力专注於食物的间隙,从石阵中迅速绕出,隨后自蓝龙右侧靠后的方向,悄无声息地向其靠拢, 绿宝石藏於暗处,睁大眼睛注视著阿斯让的每一个动作。他的身上满是冷汗,心情仿佛比自己亲自上阵时还要紧张。 因为过於紧张,所以直到这现在,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有句话一直忘了对阿斯让说如果蓝龙飞上天空,就必须在第一时间撤退,万不能与蓝龙纠缠。这是他父母的经验之谈。一旦蓝龙摆脱了落穴陷阱,且有余力飞到空中,那就必须在第一时间撤回地底,绝不能恋战。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绿宝石只能自责地为阿斯让加油祈祷。 但实际上,阿斯让並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他一手创作的那本猎龙小册子中,便有这样一句话:“狩猎巨龙的要诀在於把握主动权。” 蓝龙也好,绿龙也罢,不管面对何种龙类,普通猎人永远都是天然的劣势方,毕竟龙有翅膀,而人没有,即便飞行能力再差,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 战斗的主动权永远在龙一方。 要想夺得主动权,唯有两种办法,其一是靠猎龙弩之类的远程武器破坏龙翼,其二便是靠魔女的魔法,將任何想要腾空而起的巨龙轰下地面。 “我得再强调一遍,”爱莎说,“虽然我是传说级別的魔女,但你可不要指望现在的我能够使出传说级的魔法,我折腾不出太大动静。” 这里土质鬆软。阿斯让想。 “再鬆软我的影响力也有限,顶多让它的一条爪子陷进地面。”爱莎不自信地说:“而且不会陷得太深,稍微用点劲就能挣脱出来吧。” 那也够了。 体型越大的生物越容易失衡。龙的四肢承载著自身巨大的重量,如果其中一肢突然失去受力点,会发生什么情况? 答案可想而知。 他的思路愈发清晰,计划的轮廓在心中逐渐成型。未等蓝龙意识到危险,行动便已开始。 此时此刻,阿斯让已然摸至蓝龙右后方,距离蓝龙的后肢不过十米。 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距离,阿斯让实际已经进入了蓝龙的攻击范围。在这个距离上,任何轻微的动静都可能引起蓝龙的警觉,如果不慎被那长而沉的尾巴扫到·—-相信不会有第二个活人比阿斯让更清楚后果了。 好在蓝龙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那些蛋上,它被鲜美的食物暂时诱惑而忽略了身后的潜在威胁,正准备朝下一颗蛋走去。 它缓缓抬起足,发出低沉的呼嚕声,粗壮的肢体在泥土里留下深刻的印痕。 这具充满力量感的庞然身躯,正因愜意而显得缓慢沉重,但这只是表象,蓝龙隨时可以进发出迅如闪电的恐怖速度。 阿斯让也能。 不等蓝龙品尝下一颗蛋,阿斯让脚底骤然发力,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目標。 蓝龙似乎感受到了身后的异常,巨大的头颅微微扬起,瞳孔骤然收缩。它认出了阿斯让,认出了这个不久之前从它手中逃脱的可恶猎物。 可它甚至来不及发出威性的吼叫。 因为阿斯让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圣树的赐福仿佛赋予了他超越常人的速度与力量,他的肌肉如同钢铁般结实,却又蕴含著爆发性的能量。爱莎以魔力分担走了他身上沉重的碎龙骨,使得那本应沉重无比的武器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就连迎面而来的风阻都似乎有所减弱,空气仿佛为他让出了道路。 神经信號的传递速度有其极限,而蓝龙庞大的身躯无时无刻不在挑战这一极限。 散发冷意的龙瞳敏锐地捕捉到了阿斯让的一举一动,视觉信號经视网膜传递到龙脑皮层,刺激蓝龙做出本能的自卫反应。 蓝龙毫不迟疑,以最快的速度向阿斯让的方向扭动庞大的身躯。巨大的龙躯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弧线,呈现出一个向右弯曲的“c”字形。它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著冰冷的光芒,伴隨著大地微微颤抖的声响,显得格外骇人。 下一刻,它奋力抬起巨大的右爪,试图像人拍蚊子一样,一掌拍死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 孰料此刻,阿斯让的身影已然从它眼前消失。 在蓝龙抬爪之时,阿斯让便已钻入蓝龙腹下。 而在蓝龙右爪悬而未落之际,阿斯让就已从蓝龙腹下钻出。 就像“c”这一符號中的小圆圈,完全摸进了蓝龙的死角。 就是现在。 阿斯让没有给蓝龙思考的时间,在其困惑地高举龙爪时,他彻底释放了身体里积蓄的力量,横起碎龙骨,大吼一声,迎著蓝龙左前肢的鳞片开口斜斩而下。 经萨拉修正后的铭纹仿佛打开了某种限制,竟然能够跟上阿斯让的节奏,而不像以前那般,总是慢上半拍了。 来吧,让我试试能否一击制胜! 剎那间,碎龙骨的刃口与那层坚硬无比的龙鳞剧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摩擦声,伴隨著火星四溅,给予阿斯让一种绝妙的“卡肉感”,这一瞬间的反作用力令阿斯让清晰且惊讶地发觉他砍出的这一击究竟有多恐怖。 一瞬过后,碎龙骨便突破了龙鳞的阻碍,像是一头嗜血的野兽,直扑蓝龙的骨肉深处。 蓝龙的反应极为剧烈。它的痛呼声穿透云霄,扩散到远方。身躯如山一般跪倒下来。 受伤严重的左爪难以支撑蓝龙那惊人的体格与重量,它不得不垂下右爪稳住平衡。 可以想像,在此之后,这头蓝龙便会不顾一切地扇动翅膀,在空中朝阿斯让倾泻它的怒火。 阿斯让不会给它这样的机会。 爱莎,封住它的右爪! “没问题。”爱莎偶尔也能说出令人安心的话语。 沉睡於树脂中的圣树之种闪烁著常人不可视的魔力微光。为了维持自身存在,爱莎仅能匀出一部分微少的魔力帮助阿斯让战斗,但对爱莎来说,挤出来这点魔力,已经足够她满足阿斯让的想法了。 一丝魔力在蓝龙右爪附近快速凝聚,伴隨一阵无形的波动,地面开始鬆动, 鬆软的土质仿佛化作了流沙,不可逆地向下凹陷。 这下,蓝龙彻底失去了平衡,前半身体轰然栽在地上。 阿斯让心中瞭然,这样的良机转瞬即逝。经验告诉他,要不了十秒,眼前这头趴伏的蓝龙就能重新调整好姿態,捲土重来。 为了躲避蓝龙下压时產生的余波,他已经浪费了好几秒的时间,此时蓝龙也开始扇动巨翼,试图用狂风掀翻这个胆敢攻击它的渺小人类。 但很可惜,阿斯让早已乘势而上,一举跃上了蓝龙的头颈。 结束了。比我想像的还要顺利。 阿斯让反手握剑,將碎龙骨垂直贯入蓝龙的大脑。 蓝龙只挣扎了一瞬,刚刚扬起宽大的翼翅无力地垂落下去,那双阴狠的龙眼逐渐失去生机,眼膜被流淌的龙血染成红色。 阿斯让长舒一口气,从蓝龙的头顶跃下。 不远处,藏在石阵里的绿宝石小心地掀开偽装服,目光紧盯著巨龙倒下的方向。虽然心里充满了欣喜和激动,但他还是显得有些紧张不安。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迈著细碎而快速的步伐,手忙脚乱般赶到了阿斯让的身边。 面前那庞大全然不动的蓝龙户体在阳光下显得极为震撼。 绿宝石的好奇心压过了顾虑,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地绕著蓝龙的尸身走了一圈,他凑近观察,一边打量一边嘀咕看。 那不可一世的鳞片在阳光下依旧闪烁著冷峻的金属光泽,但再无昔日的威严与生命。 “你-你真的杀死了一头蓝龙!”绿宝石既兴奋又难以置信地惊嘆道,“而且、而且你都没受什么伤——-而且!而且还那么快!” 他一连用了好几个“而且”,显然是过於激动而语无伦次了。 “好了,该回去向你的族人,还有那位大司祭交差了。” 阿斯让毕竟是手刃过龙王的人,怎会因为这种小场面而得意忘形呢。 “鸣哇,少臭美了。”爱莎嫌弃地嘀咕了一嘴。 好吧好吧,我也是人,自然也会有一点小小的虚荣心。 阿斯让一边想著,一边向绿宝石问道:“你们那边会吃龙肉吗?有没有什么说法?” “把龙肉和蘑菇燉在一起一一当我没问。 “你不能指望一群全靠蘑菇果腹的人能发展出什么美食文化。”爱莎说。 是这样没错。阿斯让心问爱莎对美食有何见解,爱莎打了个哈哈。 你不能指望魔女在饮食方面有所建树。阿斯让想著,切下蓝龙的角。 蓝龙一般不会拿同类的户体当食物,这一点放在已知的所有龙类中都显得极为特殊,不过,这头蓝龙的配偶或许会察觉到异样,前来探查情况一一如果它有的话。 为了抢运蓝龙的户体,阿斯让和绿宝石不得不加快脚步,儘快回到地底摇人。 一开始有相当多的菲拉都表示不信,但他们看见阿斯让手里蓝龙角时,態度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质疑和冷淡被热情和敬佩取代,周围人们纷纷围上来,言语中儘是溢美之词。 这反让阿斯让有些尷尬,他没有浪费时间,很快便组织起一支抢运队伍,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回到地面去处理蓝龙的户体。 在阿斯让的带领下,菲拉人们迅速行动起来。那些拥有丰富经验的菲拉在他的照护下留在地表,分工有序地切分龙肉和收集龙血,其他人则在地道中来回跑动,激动地转运著蓝龙的户骨。 隔天晚上,菲拉人的各个氏族长带领各自的族人,呼呼啦啦地聚集到圣树广场,热闹非凡的盛会就此展开。儘管没有特別亮眼的美食,但这场盛会还是给阿斯让留下了不小的印象一一或者说惊嚇。 他被上百个菲拉姑娘包围了,那些氏族长们还在旁噪,要他从中挑出几个喜结连理,后面还越说越离谱,说什么只要他有那个心力,全包了也没问题,菲拉人女多男少,姑娘们都愁著嫁人,他们也愁著添丁。 爱莎则一直在他耳边骂他种猪。 我还什么都没干呢。阿斯让为自己辩护,但爱莎完全不理,反而威胁道:“小心我託梦给法莉婭。” 不过,哪怕没有这句威胁,阿斯让也会拒绝菲拉人过於热情的提议。 原因无他,这些菲拉族的姑娘实在是太年轻了。虽然大部分人的年龄都在二十岁上下,与阿斯让差距不大,但考虑到她们本质上是半精灵,生理髮育进度与人类並不完全相同,因此在阿斯让看来,答应这些提议无异於践踏为人的底线和原则,更进一步说,这是犯罪。 阿斯让向几个氏族长委婉地点明原因,谁知这些氏族长却说:“等上二十年不就好了?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嘛!” 最后还是萨拉替阿斯让解了围。 那位寿命將尽的精灵大司祭有事见他。 第328章 暴君之冕 第328章 暴君之冕 安静的树屋里,大司祭半靠在古老的树根中,周围微弱的萤光勾勒出他憔悴的轮廓。 与上次见面时相比,大司祭显得更加苍老,大概是不再需要在阿斯让面前偽装什么了吧,他已不再遮掩衰老的气息。 大司祭诚挚地感谢了一番阿斯让,隨后讚嘆道:“即便在我那个年代,您也是出类拔萃的猎龙人了。按照惯例,我们本该为您取一个象徵您荣誉的称號· 但现在的我,恐怕已没有那种想像力了。” “他还是没有为之前的无礼举动道歉。”爱莎泛著嘀咕。 阿斯让倒不在意这个,精灵嘛,是这样的。 只听大司祭继续说道:“作为补偿,我为您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哦!他说什么?礼物!”爱莎立马来了兴致,“快叫他把礼物端上来!” 谁家小孩。阿斯让感觉有些好笑。又不是给你的。你怎么比我还兴奋?能不能矜持一点,你可是为后人传颂的大人物。 “切,我就是好奇。你放心,像我这种见多识广的大人物,是绝不会稀罕你手上的任何东西的。” 这时,大司祭微微点头,向站在一旁的萨拉使了个眼色。萨拉立即心领神会,轻盈地走到一旁,从一个精致的木盒中取出一瓶早已准备好的透明液体,很小心將它递到阿斯让的手中。 “原来是分枝的原液滴露。”爱莎说,“一口闷了吧,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大司祭也让阿斯让喝下它。 阿斯让没有犹豫。 在遥远的城邦时代,那些受赐祝福的猎龙人们大多都是依靠这些蕴含魔力的滴露维繫赐福的力量。 如今法莉婭不在身边,阿斯让就只能靠滴露补充铭纹所需的魔力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先是抿了一口,想要尝一尝味道,结果发现没什么味道,於是便將瓶中的透明树液一口饮尽。 隨著滴露的效力逐渐渗透全身,阿斯让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体內有股热意。这股热意不像天神之血那般极具侵略性,后者如同野火在肌肤下蔓延,带来一种愤然与激奋的感觉,使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都被唤醒,而前者则很温和,如春风化雨般自然。 “还请您不要迷失在这股力量里。”大司祭缓缓说道,“圣树与其分枝乐於向我们施予赐福,但若索取过度,那么我们曾拥有的一切,都將在不可逆的枯萎中走向终结·—这是我们精灵在漫长的时光中总结出来的道理。” 阿斯让表示理解。 大司祭点了点头,“我的生命已接近尾声,很难维持长时间的清醒,日后您有什么需要,向萨拉明言就好。” “我会尽力满足您的要求。”萨拉低声承诺。 阿斯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请等一下,很抱歉,我想占用您一点时间3 “无妨。”大司祭重新睁开眼睛。 “对精灵而言,蓝月意味著什么?” “啊·蓝月重新出现了吗?”大司祭平静的声音里有了一丝起伏。 “是的,蓝月重新出现了。”阿斯让肯定道。 大司祭停顿了很久,久到阿斯让几乎要以为他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离开了人世,再也回不来了。 终於,在那漫长而凝重的沉默之后,大司祭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但语调稳重:“—·曾经的我们畏惧蓝月,因为我们畏惧变化,恐惧未知。每当蓝月现世,我们便要面对一次世界脱离认知的挑战,就仿佛自然的法则逐渐陷入无常之境。一切在蓝月的映照下变得不可预见,充满了不確定性。” “因为魔力?” “是的,因为魔力。”大司祭点头,目光如穿越千年的星辰般闪烁,“在连我们精灵都异常愚昧的古老年代里,我们曾固执地认为那轮蕴含魔力的深蓝之月是不该存世之物,它是“自然”这副寧静画卷中的污点、是难以饶恕的瑕疵。它的出现令我们对自然的稳定性心生动摇,这种变化是不可控的,是超乎我们智慧和理解之外的。我们的先祖曾固执地认为我们是自然的唯一宠儿,是圣树选定的长子,那时我们的活动范围仅限於圣树左右,对蓝月的影响並无深刻认识,直到一些勇敢的族人脱离圣树怀抱,替我们去探寻那些未知之物时,我们才惊觉蓝月对这个世界產生了多么深远的影响。那些为我们熟知的东西,那些不为我们熟知的东西,都因这轮深蓝色的月亮產生过异变。大到巨龙,小到飞虫,万物皆能受到魔力的恩泽,这之中当然也包括你们人类。” “很新奇的说法。”爱莎附和道。 应该是老旧。阿斯让想。 “我们的先祖害怕你们的先祖。”大司祭说,“那时的你们狂热地崇拜著蓝月,更有甚者崇拜食人的恶龙我们对你们充满戒备,而你们对我们亦是如此。我们的先祖自恃为圣树的长子,而你们的先祖则狂热地信仰蓝月,我们本该是永恆对立的敌人,所幸我们之中的有识之士选择了握手言和。” “说起来,我们选择这么做的原因,其实有些可悲一一我们不得不承认,不论是我们精灵,还是你们人类,你我二者都不是最擅长使用魔力的生物。拋开巨龙不谈,剩下那些不具智慧的野兽,仿佛都要比我们更擅於感知元素、利用元素。据说在最苦难的岁月里,我们两族加起来,可能都没有超过一万人之眾。” “快和他讲讲爱莎的故事,保证能让他大吃一惊!”爱莎迫不及待地催促,“我们魔女!” 以后再说吧。阿斯让推辞看,没有打断老精灵的话。 “当我们一一啊,这里的我们,当然也包括你们人类。当我们认知到这一点后,我们对蓝月的恐惧便越发深重了。直到很久以后,我们中的一些人才开始思考,並在意识海中向我们所有人发出疑问,一个和你相似的疑问:蓝月对於这个世界,究竟意味著什么?” “是是什么呢?”萨拉紧张又好奇地问道,她也是头一回听大司祭说起这些事情。 大司祭语出惊人:“从某种意义上讲,那轮高悬天际的神秘蓝月,或许正是今日世界的造物主。” “什么?!”爱莎惊讶不已,但阿斯让尚能沉得住气。 他向大司祭询问这番话背后的原因, “在蓝月现世的年岁里,偶尔会出现一类特殊的流星雨,而它们又会有极小概率落到地面,落到我们的已知世界,为我们带来一种特殊的陨石。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曾有幸观摩过这种陨石。我还记得,它的內部有著一种极富魔力能量的水晶矿石,並且这股魔力与蓝月放射出来的魔力极为相似。” “也就是说,基本可以肯定这些陨石来自蓝月。”阿斯让沉声道。 “啊,这么说来——-我可能见过这种矿石,”爱莎被这番话触动了记忆,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在上个千禧年,曾有一个魔女从安托亚行省运来了几块蕴含魔力的石头,並把它们进献给了魔女院,但当时的元老们只以为这些石头是那个魔女搞的小把戏,没有放在心上——再后来·“纯白蚁后』福蕾吉纳诞生了, 的后代至今还在威胁安托亚行省的安寧,是圣都难以忽视的另一个顽疾。” 真是的,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阿斯让在心中嘆了口气,隔一千年就刷一波精英怪,还刚好让我赶上了·—我太难了。 “异乡人,我可窥探过你的记忆,似乎你的家乡隔儿十年就要打一次大仗, 死上不少人耶,我看也没安全到哪去吧?”爱莎忍不住吐槽。 “你的问题太尖锐了,还是让我们聊聊蓝月吧。 阿斯让望著大司祭,严肃地问道:“我想问您,那头独眼的山岭之主,有多大可能,会因蓝月的存在而觉醒为龙王?” “啊—“!”萨拉瞬间露出惊恐的表情。矮人的表情向来夸张丰富,菲拉人多多少少也遗传了这一部分特点,不像伊莲尼亚那般,需要经常通过耳部的细微动作判断其情绪。 大司祭的沉默让气氛更加紧张,而当紧张的氛围即將到达顶点时,大司祭终於说道:“我无法给你一个確切的答案,但我將肯定您的疑虑一一龙在成年之后,依然有可能觉醒为龙王。” “我还记得,在我尚且年幼之际,曾有一些固执的族人不顾反对,毅然乘上船只,探寻海的尽头。” “——!”阿斯让惊疑地说道:“精灵不是畏水如命吗?” “那时的我们不喜欢海,但也没有到畏水如命的地步—.不过,我想我能理解现在的精灵为何会惧怕大海。”大司祭嘆了口气,“大概是因为,我那些同胞横渡大海的行为,唤醒了一个未曾被我们知晓的禁忌之物吧。” “禁忌—?” “大海过於宽广,因为距离遥远,那些决意横渡大海的同胞,与我们的联繫愈发单薄。单薄到我们的意识海几乎快要忘掉他们的存在,但在之后的某一天, 他们的恐惧,毫无徵兆地在我们的意识海中掀起了一阵惊天巨浪。” 此刻,大司祭浑浊的眼睛似乎也被那股恐惧侵染。 “年轻的我,曾触碰到了他们的一部分记忆。”大司祭声音颤抖,仿佛再次陷入当初深刻的感触中,“.——-在大海的另一头,有一片比我们脚下大地还要广的大陆,承载著完全未知的生態系统。” “海浪拍击岸边未知的动植物在內陆间繁荣生长魔力与熔岩的气息在空气中浓郁地瀰漫接著.避开未知且凶猛的龙与野兽追寻著那股愈发浓郁的魔力气息—一直前进——前进最后来到那片大陆的中心— “他们在那里—-发现了一个直径大得望不到边际,且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 大司祭凝望阿斯让,问道:“您能想到,他们对这个洞穴的来歷,拋出了何等匪夷所思的猜想吗?” 阿斯让想了想,半开玩笑地说道:“大陨石的撞击点?”龙险些因此灭绝。 “啊——-如您所说,確实如此。”大司祭的回答令阿斯让微微一滯,“为了印证这个猜想,他们果断下到了地底深处,而在地底深处,他们发现了数量惊人的蓝月晶矿。” “在太古之世,世间蕴含的魔力可能並不充足,但后来,那颗来自蓝月的陨石彻底改变了一切。它释放出来的磅礴魔力永远地改变了世界。我们推测龙类在这场灾难中几近灭绝,其中一些龙类则靠著这股影响了整个世界的巨大魔力,诞生了为数眾多的龙王,这才使它们摆脱了灭绝的命运。而在此期间,我们信仰的圣树藉助这股魔力迅速生长,最终奠定了如今这个世界的基本格局—” “我们理应为这个发现感到纠结与兴奋一一蓝月的位格竟然高於我们信仰的圣树,然而,我们却因这个发现,不幸触碰到了那个沉睡在地底深处的禁忌。” “那些勇敢却鲁莽的同胞不会想到,他们鲁莽的举动会为伟大的常青招来何等恐怖的灾厄他们打扰了一位龙王的深眠,而那龙王很可能来自遥远的太古之世。” 后来的法莉婭在其个人回忆录中添油加醋地写道: 终焉龙王厄斯卡塔,既是一切的终焉,也是一切的起始。的存在横跨时间的长河。是的,他是来自太古之世的首位龙王,同时也是吞噬了所有龙王的眾王之王、唯一之王。那永恆的飢饿驱使他以怒火点燃世界,冠上名为『终焉』的暴君之冕。 无数精灵畏惧其名,將其视为恐惧、毁灭、与末日的化身,的象徵,他们说的翼展比肩深邃宽广的大海,他们说的目光燃烧如烈火,似能洞穿黑夜与死亡。 但我可不怕。 第329章 就叫莉薇婭吧 第329章 就叫莉薇婭吧 不过,现在的法莉婭远没有日后那般瀟洒,从玛拉那里接手的大量“有罪”农奴正等著她安排住处。那些农奴们一个个神情惶恐,衣衫楼,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不知命运会將他们带往何方。 理论上讲,这些农奴並不归她所有,而是归於一个不存在的虚构人物一一阿斯让的遗腹子。 於是,在那堆积如山的契约书上签字画押的人,不是法莉婭,而是伊莲尼亚。她不得不让伊莲尼亚以监护人的身份,代表那个並不存在的孩子,来完成所有的法律手续。看著伊莲尼亚在文件上一笔一划地签下名字,法莉婭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这一切让她有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室息感,仿佛无形的锁正在慢慢收紧。 而那个天杀的玛拉竟还在旁篡夺:“啊,法莉婭,你还没有替那孩子取名字吗?几个月大了?” 法莉婭感到一阵恼火,心中暗自怒斥:你是谁啊?轮得到你来管我的事? 但她还是强压住怒火,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点,“不关你的事。” 这句无关痛痒的话並没有令玛拉住嘴,她仍不识趣味地抱著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態,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暗含深意地说道:“她的妈妈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她都没有折腾一下,这么安静,肯定是个好女孩儿,不如叫她莉薇婭吧?” 法莉婭感觉自己本就不多的耐心快被玛拉耗光了,但她必须承认,玛拉的话確实提醒了她,若想將这谎言暂时维持下去,就不好让伊莲尼业到处拋头露面了。 金月湾毕竟不是圣都,那里的黑袍魔女还没有胆大到针对伊莲尼亚策划一场谋杀,但她们的脑子和嘴巴还不算笨,一旦让她们察觉到不对,那她们肯定会藉机给我添堵。法莉婭暗暗想著,目光侧著落到伊莲尼亚的身前。 在打定主意买下阿斯让的时候,法莉婭已事先做足了准备,一目十行地翻阅了大量“管理学”书籍,晓得身为主人,最重要的是不能小肚鸡肠一一魔女固然强大,但魔女的僕人依然能用一粒小小的毒药令魔女蒙羞。法莉婭绝不想沦落到这般田地,成为她人的笑谈,设想一下,她了那么大手笔买下阿斯让,结果最后这样的结局她绝对无法接受,因此她不得不强迫在阿斯让面前维持一个较为大肚开明的形象,但她心里清楚,她怎么可能不是一个小肚鸡肠、满腹嫉妒的女人呢! 玛拉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彻底点燃了法莉婭的怒火。 只见她语带讥讽地笑道:“真好。这孩子一定能健健康康地长大,都不用你费心去找一个身份清白的乳母,你说是吧,法莉婭?” 这句话犹如一根刺,猛然间刺中了法莉婭內心最敏感的地方。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又立刻染上嗑怒之红。心中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爆发,无法遏制地涌上心头。 魔力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內激盪而出,瞬间充斥了整间房屋。魔力的波动渗透到每一寸空气里,如同狂风扫过,仿佛连房屋的墙壁和天板都在轻微震颤,房间里的烛火自然也逃不开这种影响,火焰摇曳不定,光线忽明忽暗。 玛拉依旧保持著镇定,脸上掛著淡淡的笑意,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法莉婭的愤怒。她目光平静地注视著法莉婭,语气依旧从容不迫:“..法莉婭,我不明白你在生哪门子气。而且你知不知道,婴儿如果暴露在满是魔力的环境里,天折率会有多高吗?”她的话语中带著莫名的冷漠和讥讽,“还是说,即便如此你也无所谓?” 我忍! 我忍还不行嘛! 法莉婭极力收缩魔力。 “是我太激动了,”她低声道,“总之,还请你不要摆出一幅比我还要亲近这孩子的模样。” “关心一下怎么了?万一这孩子日后觉醒成了魔女,能为圣都挑起大梁呢?”玛拉挑了挑眉,“这可是蓝月之子,我的养老生活不靠她们,那还能靠谁呢?” “靠你那些作恶多端的斗剑奴去。”法莉婭毫不客气地反击道。 玛拉听后並未显露出愤怒的神情,反而轻笑出声,有意挺了挺胸。隨后,她带著胜者的余裕,將目光投向一直默默埋头签字的伊莲尼亚,叮嘱道:“半精灵-你是叫伊莲尼亚吧?虽不是魔女,却曾跟隨斯泰西元老討伐冰霜之翼,真是令人钦佩。你也要注意,哪怕不为自己,而为那孩子考虑,你以后最好都不要再穿那种过於紧身的胸甲了。” 伊莲尼亚握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瞬,她抬起头,十分平静地回答道:“.—余明白。” 她的眼眸如同一汪寧静的湖水,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眼脸中可能流露出的点滴情绪。她没有去看玛拉的眼睛,语气中也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平静得仿佛一池古井。 说完,她便重新低下头,继续专心致志地在厚厚的文件上签署名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那份冷淡与疏离,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纯血精灵冷漠且难以接近。 但玛拉没有放过她。 “我听说你还在带著你那临时凑成的猎团东奔西走,到处救急?別忘了你还怀著身孕,这不像一个孕妇会做的事。” 伊莲尼亚给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接受玛拉的好意。她向法莉婭举荐了一个名叫埃里克的矮人,表示可以让这个矮人暂时代管猎团。 伊莲尼亚建於猎团附近的小木屋就此荒废下来。法莉婭让伊莲尼亚住进她在河畔庄园里的主臥,与此同时,“遗腹子”的消息也在玛拉的授意下不脛而走。 后来的一段时间,缓慢康復的梅时常跑去看望伊莲尼亚,这让伊莲尼亚相当尷尬,因梅总是用耳朵贴著她的肚皮,用羡慕的语气说道:“她好乖啊,都不怎么吵闹。唉,真好呀,我也想要哟————— 伊莲尼亚很想告诉梅真相,却一直开不了口。 第330章 不过是代替法莉婭行使责任罢了! 第330章 不过是代替法莉婭行使责任罢了! 在庄园里窝上几天后,伊莲尼亚方才发现自己不是一个閒得住的人。其实她本可以在庄园里隨意走动,但那些暂住於庄园中的精灵们对新生儿有著莫大的热情。 这种热情如同热浪般涌向她,让她感到有些难以招架。每当她走出房门,都会有热心的精灵围上来,询问孩子的近况,或是献上各种祝福与建议。他们的眼中充满了真诚的关切,这使得伊莲尼亚既感动又有些手足无措。 她想,如果不是自己的精灵之血在时刻作票,使她能够始终保持一份冷静与淡然,那她一定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她的尷尬与害臊將溢於言表。 话说回来,上次感到尷尬与害臊是什么时候呢?伊莲尼亚已经记不得了。 可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也不是个事。身体一旦閒下来,那心就閒不下来了。她会操心许多事。 灰石堡的人们过得好还吗?是否因物资的匱乏而陷入困境?听闻绿龙迁徙之后,一些元老便打算“精简”边境各镇,减少对边境的物资运输。虽然这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法兰各大城市的压力,但新的威胁却在边境之外悄然酝酿。 从某种意义上说,森林与绿龙也是法兰的一道天然屏障,失去这道屏障后, 有关黑沼龙的目击报告越来越多,伊莲尼亚对此深感忧虑。 再之后就是斯泰西的事了。伊莲尼亚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过斯泰西的亲笔信了。究竟是巴迪亚省近来情况不容乐观,还是斯泰西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伊莲尼亚无从得知。她明白斯泰西是一个比法莉婭更加要强的人,你若问她身体怎么样,她只会简单地回答:“很好。”,並且从不多说一句。 这种要强令伊莲尼亚想到了另一个人。 她的父亲。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从未流露过疲惫或是软弱的神情,他的脸上更多是一份独属於精灵的冷漠,就连与她爭吵时,都看不出太多情绪。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伊莲尼亚翻起精灵送给他的老旧手稿,而那手稿的作者正是他的父亲。 好吧,与其说是手稿,不如说是日记。 其中几篇提到了梅。 “被我收留的那个女孩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做梅。这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但为她取名字的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我用我们精灵特有的理性而木然的语调告诉她:『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们不会去见天神,因为天神並不存在,人死之后便是无。而你,你是他们留在世上最后一丝痕跡,你是他们的孩子,你要將他们的生命延续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而在我说完之后,这位名叫梅的人类女孩用同样木然的语气问我,她要怎么活下去?我无言以对。我们精灵热爱生命,对任何拋弃生命、蔑视生命的愚行鄙夷有加,但当与人类长久相处后,我发现,我再也无法对那些自绝生命的人冷眼相待,可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仍然会在他们尚且活著的时候,对他们说一声: 活下去。 现在我有了这个机会,於是我就这么做了。我让她活著。只要活下去,你就能找到生命的意义。她沉默了很久,最后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仍有些厌世,但我相信,她不会去寻死了一一儘管在我写下这段文字时,她已从我这里离开” “她留下了一封异常难读的信,感谢我收留了她,启发了她。老实说,她没那么笨,也没那么懒,她帮我採集、照料的草药,令我製作药品的效率大大提升,並且她那勉强的微笑,能將我的药送进那些偏远的人家里。法兰的人们厌恶魔女,却也对『魔女的秘药”信赖有加,换成是我,只会吃上一顿闭门羹——” “...·除了感谢的话语,梅在信中向我抱怨,她责备我为她准备的饭菜过於难吃。她说,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那便是要尝遍天下的美食,不仅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的父母。她在信中写道,假如她的父母能够品尝到各种稀奇美味,那么他们就不会去吃天神教的那些致幻麵饼了。 这里我必须澄清,我並非有意为之,並且我也不觉得自己做的饭菜有多难吃。我的女儿便对我的厨艺讚誉有加,她可能是在说谎,但我不认为她在说谎。” 读到这里,信上的字跡有些模糊了,但不是字模糊,而是伊莲尼亚的视线模糊了。她快速翻过那些提及了她本人的纸页,又在沉默后翻了回去。 “我和那孩子关係不好,不过我並不怪她,这是我的问题。当我对她谈及婚嫁生育之事时,她便会夺门而走,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害怕什么一一她害怕步我的后尘。人类的感情炙热如火,可我们精灵却无法很好地回应这份热情,我们只能被动接受,最后招致误解。可我也在害怕,我害怕那孩子会和她母亲一样...”“ 伊莲尼亚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狠狠捏了一下。 “.—-我很想和她好好谈一谈,希望她能看到生命的美好。我希望在我生命终结之后,她依然能为了某个人,坚强地活下去。可我是如此恐惧我的罪孽,以至於在我看到她的脸时,我便失去了与她谈论这些事情的勇气。我很害怕,我怕她又一次说我自私———但是我不能再怕下去了。下次她回来时,我必须和她好好把话说清楚。” 看到这里,伊莲尼亚的心情愈发复杂。她轻轻抚摸著信纸,仿佛触碰到了父亲的心跳。 她的確是她的女儿,她被她的父亲看穿了。 在以前,她想的是为母亲活下去。 再之后,她想的是为父亲活下去。 那现在呢,她现在是为谁而活呢?是为了那些在恶龙爪下瑟瑟发抖的人而活吗?她觉得自己远没有那么高尚。 有人敲响了门。 “伊莲尼亚大人?” 是苏西,她来这里打扫卫生。 虽然没有地方需要打扫,但伊莲尼亚还是把苏西放了进来,然而没过多久, 伊莲尼亚便为这个无谋的举动感到些许后悔。 苏西问她是怎么爱上阿斯让的,又是怎么怀上小宝宝的。 这个问题可真难回答,因为半精灵並不懂爱,又不能把真相告诉这些管不住嘴的孩子。 於是她索性说,自己不过是代替法莉婭去行使责任罢了。 这个说法可把苏西嚇坏了吗? “那———·那我以后会不会也要替法莉婭大人—·行、行使责任呢?!!!” ““..—.?” 第331章 原初魔女的威权丑態显露无疑 第331章 原初魔女的威权丑態显露无疑 它从刺骨的飢饿中醒来,缓缓睁开那双幽深的眼眸。洞穴內昏暗而冰冷,只有洞口透进的一丝微光,照射在岩壁上,映出斑驳的影子。它感到全身的力量正在被飢饿逐渐抽离,每一块鳞片都仿佛沉重无比。 它低下头,凝视看自己一直守护的孩子们窝蓝龙蛋。它们许久都未出世,至今仍静静地躺在由闪亮的矿石与干硬的枯枝筑成的蛋巢中安睡。 日渐寒冷的气候拉长了龙蛋的孵化期,刺骨的寒风不时从洞口灌入,使洞穴內的温度骤降。因此,这只雌龙必须终日守在巢內,用自己的身体为龙蛋提供温暖,防止其他蓝龙前来夺巢。 一般来说,只要它留守於此,其他蓝龙便不会粗暴地闯入巢中,將它的孩子一一杀死,它们会很“绅士”地守在巢外,与它捕食归来的丈夫进行决斗,决定龙巢与雌龙的归属。 反过来也是一样。因为龙蛋的孵化时间过於漫长,所以每隔半年,雄性蓝龙就会接过雌性蓝龙的任务,留守於巢穴之內,而它正是在此期间,成了这间巢穴新的女主人。 龙没有道德,更没有所谓忠贞的概念,它们本能地倾向於和强壮的异性交配,以生出更为强壮的后代。正因如此,蓝龙常常移情別恋,这种独特的社会习性將蓝龙困死在了伊斯巴尼亚的群山之间。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即使是滥情的蓝龙,有时也会发展出对某个配偶的偏爱,而它正是这样一头蓝龙。 如今,它正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是继续等待它的丈夫觅食归来,还是冒著风险出门觅食,亦或者——·就此离开? 它並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死在一个人类手中,它只是本能地知道它的丈夫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龙都是自私的,它决定用这窝蛋果腹,补充体力,隨后再去狩猎、再去爭巢,然而下一刻,它却奇蹟般地战胜了本能。 它回想起了过去。曾经,它耀武扬威地踩碎了失败者的蛋卵。面对失败者充满绝望的哀鸣,它曾感到无比痛快,然而此时此刻,那些画面却如梦般缠绕住它。它不愿成为下一个失败者,不愿让自己的一切努力化为泡影。 低沉的吼声自它喉间响起,它缓缓低下头,用那巨大的头颅轻轻蹭了蹭这窝宝贵的龙蛋,感受看它们微弱的生命气息。接看,衔起零散的枯枝盖在龙蛋上方,在这之后,它决定依靠自己残余的力量前去捕食,並且,它仍会回到这里。 它慢慢爬出洞口,化作一道敏捷的蓝影,在半空中舞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为它和它的开闢一条生路。 可这一切,都在隨后的一声龙吼中化为泡影。 当它缓步爬出洞口,正欲展翅飞行时,一头飞舞於云端之间的年轻蓝龙瞬间锁定了它的身影。 它的心中警铃大作,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急速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那入侵者凶猛地舞动翅膀,气势逼人地俯衝而来。它心生一丝不安:若那头蓝龙是雄性,或许情况並不至此,可不幸的是,展开巨翼的是一头同样雌性的龙,掠夺者野心昭然若揭。 在没有共存可能的情况下,守巢之战在呼啸的风中拉开序幕,却也在电光火石间分出了胜负。 那入侵者展现出无与伦比的速度与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衝而下,径直压断了它的椎骨,咬碎了它的脖颈。 它要的不是它的巢穴,而是它的命。 眼前恐怖的场景让绿宝石不由地发出惊呼,震惊和恐惧令他全身颤慄。还好阿斯让適时捂住了绿宝石的嘴,这才没有让那头忽然闯入的雌性蓝龙心生警觉。 两人藏匿在山石之后,屏住呼吸,避免引起蓝龙注意。 说来好笑。因为太过害怕,所以绿宝石一早便摸清这间龙巢的大体方位。谁让那头被他们杀死的蓝龙总是按照同样的路线巡游捕食呢? 两人本想著来此地看看有无守巢的蓝龙,锻炼一下绿宝石的胆识。如果確有另一只蓝龙守巢,阿斯让便会想办法將其拿下。 据萨拉说,用一头成年蓝龙的血浇灌圣树分枝,便可以稳定產出三到四瓶圣树滴露,以供阿斯让使用。 由此可见,阿斯让实际是被大司祭坑了一把。想想也知道,他不可能真的忘记用龙血滋养圣树的方法,要不是爱莎在与大司祭共鸣时耐不住性子一顿快进.— “知道了又怎样,你不还是要帮他们屠龙吗?”爱莎小声嘀咕,试图为自己辩护。 是啊,即便知道了那个方法,阿斯让也依然会帮大司祭和菲拉们猎杀蓝龙。 原因很简单,他必须杀死那头格外记仇的独眼狂龙,为此他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 在没有天神之血的情况下,阿斯让唯一能够仰仗的就是那些经由圣树分枝產出的魔力滴露。这些滴露既能维持赐福的运转,同时也能强化他的精力和体魄, 而要想获得更多滴露,就必须用龙血浇灌分枝的根茎。那龙血又该从何而来呢? 总不能靠买的。 “换我来当大司祭,我只会大大方方的把这些知识教给你,”爱莎说,“而你则会心甘情愿地为我效劳,这便是阳谋的厉害之处!” 但是他老了,老得快死了,谨慎些也无可厚非,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没差。 “你这傢伙,怎么替他说话!他老我就不老—听,不,我一点都不老!” ———是的,你是永远的十七岁。阿斯让受过专业训练,碰到多好笑的事情, 都不会轻易笑出声。 这时,绿宝石忽然戳了戳阿斯让,原来是阿斯让捂得太紧,害他差点没法呼吸了。 抱歉。阿斯让鬆开手,向绿宝石打手语道歉。 绿宝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並不介意,並用不太熟练的手语回应道:没关係的。 隨后,他缓慢而无声地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復自己急促的呼吸,继而和阿斯让一起探头,密切观察蓝龙的动向。 眼前这头不速之客的行为相当奇怪。 在迅速而凶猛地杀死这处巢穴的女主人后,这位年轻力强的入侵者並没有立即採取进一步的行动。 按照蓝龙的习性,它本该以胜利者的姿態,高傲地步入洞穴之內,杀死巢內有未孵化的蛋或是待哺的幼年蓝龙(如果有的话)。 然而,这头雌龙並没有这样做。它只是站在洞口,衝著洞穴流下不明意味的口水,视线在死去的蓝龙和那幽深的洞穴深处间来回徘徊,显得犹疑不定。 阿斯让眉头微,试图理解这头雌龙的意图。莫非在这短短数日时间,这处巢穴便迎来了新的男主人,而它对这头爭巢成功的雌龙很是抗拒与牴触? 不—.这种可能性不大。我没有听见任何带有警告意味的低吼声。巢穴內恐怕空无一龙,那么,这头蓝龙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如果它不是为了夺巢而来,那它为何要冒著风险杀死另一头蓝龙?虽然就结果而言,这种风险似乎並不存在就是了。 就在两人深陷疑惑之际,眼前那头蓝龙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且无比怪异的行为。 它开始撕咬同类的户体。 骨骼清脆地碎裂声在寂静的山谷中迴荡,残忍而又冷酷,伴隨著血腥的气味四散开来,瀰漫著一种令人不寒而慄的恐怖。 同类相食。 阿斯让和绿宝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愣如潮水般袭来,使他们一时语塞。蓝龙之间儘管竞爭激烈,但同类相食却罕见至极。就算是那头独眼的狂龙,从仅有的几个目击报告来看,也未曾对同类动过食慾。 难道说,无主之岭的食物竟匱乏到这般地步了吗? 应该不至於。前日举办的那场晚宴,各个氏族的菲拉们还把他们刚刚打来的肉食摆上了餐桌。菲拉们都有肉吃,蓝龙不可能吃不到肉。 “还在念叨那个晚宴被一群小菲拉围起来的感觉很爽吧?”爱莎鄙夷地说道。 “没有”,阿斯让斩钉截铁地回绝道,“还请你不要在这种关键时刻打断我的思路。” “你呀,再仔细瞧瞧那头蓝龙吧。”爱莎说,“它並不是在吃同类,它只是在撕咬同类的尾巴。” 阿斯让定晴一看,发现爱莎说的果然不错。 蓝龙似乎只是单纯地想把户体的尾巴咬掉。 但是·为什么? “阿斯让,你以为我先前让你斩断那头独眼蓝龙的尾巴是为了什么?”爱莎信誓旦旦地说道,“龙每次进食,都会將一部分营养囤积到尾部,龙尾就是它们的『后备隱藏能源”!那里面满满都是它们进行远距离飞行时的必要燃料!你把“山岭之主”的尾巴砍断了,就等於大幅限制住了它的活动范围,然而让我意外的是,它居然还能凭著一口恶气飞回巢穴——-哦,你可不能就此掉以轻心,万一它觉醒为龙王,那有没有尾巴都无所谓了。” 我明白,龙王能靠魔力飞行,但你说的这些和我们眼前这头蓝龙有什么关联呢? “真笨!这你都看不出来?发挥你的想像力呀!” 阿斯让皱了皱眉,感觉自己的脑子一时半会儿可能真转不过弯来,只好诚恳地请教道:“確实看不出来,不知您这位伟大的建城者有何高见呢?” 爱莎很是受用地低哼了几声,接著说出了一个令阿斯让倍感吃惊的奇怪词语:“雌竞。” “.·啊?” “断尾之后,『山岭之主”必然需要大量进食,以弥补自己缺失的能量。飢饿使龙疯狂,但濒临死亡的飢饿反而会使龙在疯狂中找回些许理性。在这种情况下,“山岭之主”还会像以前那样,不分雄雌,发疯似地攻击一切徘徊在它巢穴周边的蓝龙吗?不,不会的,我猜它可能会慢慢接受雌龙的示好—喏,就和你差不多。” 什么叫和我差不多!? “你以前不是总惦记著报復魔女?” —还真是。 “说回正题。咳咳,”爱莎清了清嗓子,“为了填饱『山岭之主”那深不见底的胃袋,更为了获得交配权,这里的每一头年轻雌龙恐怕都行动起来了你想,这片地区最有营养,又易於携带的东西是什么?肯定不是羊鹿,更不是菲拉,而是一一龙尾————嘿嘿嘿!你瞧,那头蓝龙叼著尾巴飞走了,飞去哪了?那座高高的主峰!看吧,我的猜想果然是正確的,它急著去向『山岭之主』献媚呢!简直跟法莉婭一模一样。” ——.什么叫跟法莉婭一样?! “难道不是吗?”爱莎反问,顺便开列清单,“背誓者一號一一法莉婭!背誓者二號一一梅!背誓者三號一一菲奥娜!背誓者四號一一艾芙娜!把这四个魔女扔到我的年代,哪个不是要上审判庭受审的罪人!死刑!必须死刑!至少也得判个终身监禁!” 那你自己呢? 爱莎忽其口,默不作声。 原初魔女的威权丑態显露无疑! 你这么极端,难怪后世魔女走向另一个极端! “反正——“-涩涩是不对的!”扔下这句话后,爱莎就再不理阿斯让了。 阿斯让也不在意。他拍拍绿宝石的肩膀,將绿宝石从震惊中唤醒。 虽说白捡了一具龙户,但此时此地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进行处理。阿斯让和绿宝石將水罐里的水统统喝光,接了满满几罐龙血,之后,两人手脚地闯进龙巢里,將巢穴里的龙蛋分了几个批次,慢慢搬下山去,放进沙克的背袋,作为今日的战利品。 在返程的路上,阿斯让的思绪久久无法平静。他始终在思考著爱莎之前提出的那个看似荒诞、却不无道理的说法。她那荒谬的想法,如同投在心湖中的石子,激起一连串涟漪,令阿斯让无法轻易忽视。 如果爱莎所说的確为事实,那在前去討伐山岭之主的过程中,必不可能一帆风顺,反而还会面临无数蓝龙的袭扰。 我需要更多帮手。 等回去后,就见一见萨拉吧。 第332章 猎人的墓碑 第332章 猎人的墓碑 “啊,正好,拜託你把这些送给萨拉姐姐吧。” 回到菲拉们的地下村镇后,绿宝石得知阿斯让想见萨拉,立马从沙克的背袋里翻出了好些东西,有用於製作蘑菇菌床的龙粪石、蓄满能量的光石,还有许多能用来生吃开胃或是熬煮饮料的野果。 “不知不觉就收穫了满满一袋了耶,沙克都累坏了呢,”绿宝石一边细心整理物资,一边说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以前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提心弔胆的,好多地方都不敢去。” “不用谢,应该的。”阿斯让客套道,“你是我的房东嘛。” 绿宝石不明所以地眨了好几下眼睛,犹豫又好奇地问道:“防冬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这是山外人的语言吧?” 阿斯让呵呵一笑,说:“是徒弟的意思。你想做我的徒弟吗?” “啊?我?”绿宝石惊讶得合不拢嘴,习惯性地自我怀疑道,“我———我不行的吧。”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有些人见到龙的时候还会嚇得尿裤子,我说你比他们都有勇气,这不是在吹捧你,而是实话实说。”阿斯让从绿宝石那里接过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径直走到圣树广场,然而今天的萨拉並未守候在圣树附近。 “唔—-那就是在家里了。”绿宝石挠了挠头,领著阿斯让拜访萨拉的家门。 阿斯让看到绿宝石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心中有些疑惑, 绿宝石似乎並不想去萨拉的家里,是有什么原因吗?莫非萨拉家里有个嗓门特別大,脾气特別大的粗脖子老爹吗? 一直以来,阿斯让都是在圣树广场附近与萨拉碰面的,从未拜访过萨拉的家门,他甚至还以为萨拉和那位大司祭一样,就住在圣树分枝的某个隱匿树洞里呢。 阿斯让跟隨著绿宝石的脚步,跨过村镇中宽散的地下通道,慢慢接近萨拉的家门。 通道內人来人往,菲拉族的村民们忙碌著自己的事务,但每当看到阿斯让时,都会友好地向他问好。 一些比绿宝石还要矮的菲拉族孩童跑来问两人今天有何收穫,於是阿斯让当著孩子们的面,轻轻拍了拍沙克身上圆鼓鼓的袋囊,故作神秘地衝著他们一笑,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像个大小孩般炫耀道:“不仅有所收穫,而且收穫满满,猜猜里面装著什么?” “是什么?是什么!”小菲拉们七嘴八舌地问道。 阿斯让慢悠悠地公布答案:“是一一龙蛋。蓝龙的蛋。” 这可把小菲拉惊坏了。 “你们去蓝龙的巢穴里探险了吗?!”一个稍大些的男孩激动地问道,声音甚至引来了周围大人的注意。一些菲拉族的成年人好奇地停下脚步,朝这边望来。 这时,一个的小男孩鼓起勇气说道:“我、我想拿我最喜欢,最好玩的玩具跟你换!可以吗?” 阿斯让笑著摇了摇头,温和地说道:“不行哦。我得先自己研究一下龙蛋的吃法,万一这些蛋有毒呢?” 孩子们听了,有的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有的则皱起了眉头思索著。爱莎的声音在阿斯让脑海中炸响:“快看,这里有个小气鬼。” 阿斯让懒得理爱莎的吐槽,只因这时又有一个小菲拉凑了过来,眨巴著大眼晴问道:“为什么要吃龙蛋?我们可以把龙孵出来养大呀,就像孵羊鹿那样!” “很遗憾。”阿斯让摇了摇头,认真地解释道:“龙不仅养不熟,还会把你吃得倾家荡產。” 圣都角斗场每天都要投餵巨量食物来满足龙的食慾,以削减它们极度旺盛的攻击欲望,可即便如此,也经常会出乱子,因此角斗场里必须有一个实力过硬的元老坐镇,而这把金交椅正被那个蒂芙尼牢牢把持著。 扫了孩子们的兴,阿斯让又用一段添油加醋的冒险故事打发走他们,之后总算是能继续前进了。 但在穿过几个昏暗的地下路口之后,阿斯让忽然感到一阵奇怪的感觉。 萨拉的家会不会太偏僻了?周围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连平日里活跃的菲拉族孩童也不见踪影,只剩下静謐的通道和幽幽的苔蘚发出的微光。 不过他没有多想。萨拉身份特殊,远离喧囂的闹市也很正常片刻过后,阿斯让在绿宝石的指点下望见了一扇简朴的石门。 那石门由整块青灰色的岩石凿成,表面光滑却不失天然的质感。“门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些细微的刻痕,周围攀爬著用以照明的萤光苔蘚。 “那就是萨拉姐姐的家。”绿宝石停下脚步,目光有些纠结,“我——-我就不过去了,我不大擅长应付萨拉姐姐的母亲。” “为什么?她母亲的脾气不好吗?” “那倒不是。”绿宝石困扰地挠了挠脸颊,似乎是在纠结用词。 “那你在这等著吧。”阿斯让没有为难绿宝石。 “我,我先带著沙克派发物资去了!”绿宝石苦著脸,低著声音央求道:“要是被萨拉姐姐看到我在,她肯定会把我和你一起拉进屋子里做客的!这是我们菲拉族的礼仪,我是无所谓,但萨拉姐姐很看重这个—“” 阿斯让苦笑了下,萨拉的母亲有这么难对付吗? 爱莎顿时起鬨:“哈!快快打消你心底的非分之想。” 喂,你应该清楚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现在没有,之后可就难说了。” 少污衊我,我对菲拉无感。 待绿宝石逃一般地离开后,阿斯让背著碎龙骨,提著一大堆东西走到萨拉家门口。一面喊著萨拉的名字,一面扣响门环。门环是由铜製成,形状像是一片展开的树叶,敲击时发出清脆的迴响,透过传声用的缝隙钻进內屋。 不一会儿,屋內传来一阵温柔的声音,那正是萨拉的声音。 “是谁?” “打扰了,萨拉小姐,是我,阿斯让。我受绿宝石之託,过来给你送点东西,並且我也有些问题想要询问下你。”阿斯让礼貌地给予回答,而爱莎则趁机说道:“你也该喊她姐姐。对我也是一样。” 阿斯让仍然没理她,因为萨拉的身影很快便出现在了门后。 她穿著一件顏色素雅的袍服,头髮轻轻垂落在肩头,眼眸中映射出恬淡的笑意,只是这份笑意无比勉强。 她没有拒绝阿斯让送来的东西,但她颇为强硬地要求阿斯让一定要进来坐坐客,不说吃一顿饭,至少也得喝上一杯菲拉们秘制的蘑菇汤。 盛情难却,阿斯让不好拒绝,拘谨地走进萨拉家中。 屋內的陈设简洁而雅致,墙上掛著一些手绘的植物图谱,角落里堆放著编织精巧的篮子,里面盛放著各种草药和晶莹的石头。 “这些植物是你画的吗?”阿斯让问。 “不,不是的。”萨拉轻轻摇头,有些怀念地回道:“这些都是我父亲画的画——..和您一样,他也曾是一位无比勇敢的猎龙人——梦想是带领大家去地面生活—很夸张吧?” “—-抱。”阿斯让小声致歉。原来画的作者是一位已经亡故的猎龙人, 怪不得画上全是一些生长於阳光下的绿叶植物。 “没事的,您坐吧,我去为您热一热汤。” 阿斯让按照萨拉的吩咐坐了下来,然而刚一坐下,左手边的一处房间里便突然走出了一个头髮白的女性菲拉。 这位大概就是绿宝石提到的,萨拉的母亲了。 阿斯让看到她的神情十分阴沉,精神状况似乎也不大好。她面容憔悴,双眼中带著疲惫和焦虑,衣著则有些凌乱,精神状况令人担忧。 她面容憔悴,双眼中带著疲惫和焦虑,眉头深深地皱著。她的衣著有些凌乱,显然精神状態不太好。 阿斯让连忙起身,想要打个招呼,但还未开口,萨拉的母亲便全然无视了他的存在。她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后,目光直直地盯著萨拉,声音沙哑而急促地吼道:“萨拉!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我不是喊你走了吗!” 萨拉听到母亲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汤勺,快步走了过来,用饱含歉意的目光看了阿斯让一眼,向母亲说道:“妈妈,您生病了,我必须照顾您。” “我不需要谁照顾!”她的母亲激动地挥了挥手,情绪愈发激烈,“我只要你把你的父亲找回来!他得到了圣树的赐福!他向我保证过他绝不会死!” 萨拉的神情黯然下来,眼中泛起泪光,“妈妈—”“妈妈———” “他不会骗我的,就算他骗了我,你也不会骗我的,对吧!你是我的女儿,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我相信你不会骗我的。你是大司祭指名的见习司祭,你说过你有办法让你的父亲回到我们身边!既然你有办法,那就快去找啊!” “我会的,妈妈,我一定会唤回爸爸的!求您赶快回床上休息吧。” 然而,萨拉的母亲並没有听从劝告,她情绪激动地在屋內步,嘴里不断重复著:“去找他!去把他找回来!” 最后,阿斯让还没来得及喝上一碗热汤,便与萨拉一道,被她的母亲扫地出门了。 唉,绿宝石这傢伙居然不提前提醒我一声!不过想想也是,在背地里说別人的母亲精神不好,確实很不妥。 屋外的空气有些凉,萨拉神情落寞,眼中泛著泪光。她努力调整情绪,转身对阿斯让歉意地说道:“对不起,让您见笑了。自从爸爸过世后,妈妈就变成了这样要是有办法让她重新振作起来就好了。” 正当阿斯让想著该如何安慰她时,萨拉似乎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抢先问道:“您是来取滴露的吗?” 阿斯让迟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隨后將今日收集来的龙血交到萨拉手中,“我改主意了。萨拉小姐,能请您带我观摩一下歷代猎龙人的坟墓吗?同为猎龙人,我想替他们扫一扫墓。” 萨拉接过龙血的手微微一颤,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她惊慌失措地移开视线,不敢直视阿斯让的眼睛。她的睫毛微微颤动,显露出內心的挣扎和不安。她害怕阿斯让看穿她心中真正的想法,但她已无法瞒过他的锐利自光。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她在抗拒自己的职责啊。”爱莎嘆道。 阿斯让想,也许绿宝石並不缺乏勇气,他完全有资格接受圣树的试炼,很多菲拉都有资格接受圣树的试炼。真正缺乏勇气的人是萨拉,以及那位垂垂老矣的大司祭。 父亲的死让萨拉的內心蒙上了一层阴影,而在圣树分枝背后的洞窟里,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型墓地则让年至暮年的大司祭心如死灰。 古往今来,无数猎龙人死於非命,而將他们送上这条道路的人,正是大司祭自己。他那僂的脊背,很难再承受更多重量了。 萨拉带著阿斯让来到父亲的墓前,旁边睡著绿宝石的父母。除了绿宝石的母亲,这里的绝大多数坟墓都是衣冠冢。 “我是看著绿宝石长大的,”萨拉说,“几年前他向我许愿,说他要成为猎龙人,替父母报仇的时候,我很害怕,害怕未来某天,我会亲手將他葬在这里。” “他之所以没来说服你,是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然而他並没有放弃这个念头。我相信即使没有我,他也迟早会来找你的,到了那时,你要怎么办呢?” 萨拉低头凝望父亲的墓碑,久久没有说话。 “如果他来找你了,请你尊重他的勇气。” 再与绿宝石碰面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虽说身处无光的地下会模糊人的时间观念,但人还是会困的。 回到家后,阿斯让躺在床上,莫名想到了萨拉的母亲,她那疯癲的模样叫阿斯让一阵后怕。 法莉婭她—— 阿斯让不敢想了,连忙呼喊爱莎的名字。 爱莎。 爱莎! 该死的,別装睡。 “先前不理我,现在知道理我了?”爱莎的声音满是不悦。 对不起!我的错。 阿斯让诚挚地坦白错误,问爱莎有没有办法和法莉婭她们取得联繫。 第333章 法莉婭的眉 第333章 法莉婭的眉 办法当然是有的。 爱莎当即说明,只要阿斯让愿意诚心诚意地將一瓶圣树滴露献给她,让她能够快速恢復她那宝贵的魔力,她便会勉为其难地冒著风险,尝试与法莉婭达成“共鸣”。 阿斯让自然不会吝蔷手里的滴露,然而爱莎脱口而出的“风险”一词却让他犹豫起来。 “什么风险?” “她的性格相当糟糕不是吗?而且她对我的影响超乎我的想像!”爱莎的声音有些发抖,不愿再往下说了。 阿斯让明白了,怪不得爱莎每天晚上都要像个魅魔似的,硬拉著他在那些奇奇怪怪的扭曲回忆中,留下具有强烈违和感的印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都是法莉婭害的,阿斯让信了。反正不管怎么想,这种“风险”都在他的可承受范围內,无非晚上少睡一会,於是他立刻掏出手里的最后一瓶圣树滴露,问爱莎怎样餵给她喝。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爱莎有些后悔了,“有点噁心!不!是很噁心!还有,你说是魅魔啊!別在这里胡说八道!” 別想太多,我就是太担心法莉婭了。阿斯让默想道。我真担心她的精神会向萨拉的母亲看齐。告诉我吧,这瓶滴露要怎么用? “你把圣树的种子泡进去试试。”爱莎正寄宿在这颗种子里。 阿斯让按爱莎说的做了,睡前再將种子取出。 仔细一看,滴露中蕴含的魔力已经变得十分稀少了,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被爱莎吸走了。 他开始催爱莎干活,而爱莎让他先闭眼入睡。 可疑。 “哪里可疑了!”爱莎愤满地自辩说:“现在不比以前。以前我可以靠著圣树及其子嗣分枝的根系网络四处游走,可现在我只能根据你身上残留著的魔力气息,尝试与她共鸣。” 嗯?我的身上还留有法莉婭的气息吗? “当然有,都醃入味了!”爱莎说,“普通人如果长期滯留在魔女身边,必然会受魔力影响。在我那个年代,普通人对魔力的抗性可比现在差远了。如果普通人长期暴露在魔力的辐射下,那他们很容易罹患绝症与怪疾,生下各式各样的可怜畸形儿只有一部分体质好的凡人能够適应魔力的辐射。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会立下规定,將魔女和普通人隔绝开的?” 原来如此,幸亏我身体好,不然我岂不是早被法莉婭的魔力辐射致死,叫她抱憾终身了? 阿斯让一边想看,一边躺到床上,迅速睡去。 朦朧中,他再次进入了那些奇异而怪诞的梦境。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在梦境中漂浮,不知所向,直到爱莎的身影在他面前缓缓浮现,才將他牵离此地。 很快,眼前的景象变得颇为熟悉。他在梦中来到了位於河谷地的庄园宅邸, 然而前来迎接他的人却不是法莉婭,而是出乎阿斯让意料之外的另一个人一一伊莲尼亚。 阿斯让在心中问爱莎是否搞错了什么,爱莎却说自己没有搞错,这里正是法莉婭的梦境,至於法莉婭做的什么怪梦,就得靠他自己摸索了。 “反正与你有关,所以轻轻鬆鬆就联繫上了。”爱莎说,“我就不出来了, 免得被污染。” 听闻此言,再望著逐渐靠近的伊莲尼亚,阿斯让不禁愈发担忧起法莉婭的精神状况。 为什么? 因为伊莲尼亚怀里正抱著一个几岁大的女孩儿,那女孩儿害怕地喊她妈妈, 而她则对那女孩儿说:“不要害怕,他是你的父亲。多年过去,他终於回来了。” 喂喂喂,这是在搞什么鬼?! 这话衝击力太强,让阿斯让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禁想,我和伊莲尼亚什么时候有一个孩子了? 好吧,这是梦,梦如果不荒诞,那就不叫梦了。 阿斯让深吸一口气,凝神细看那个女孩儿。说来奇怪,比起伊莲尼亚,她的眉眼与法莉婭更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极了他印象中法莉婭眼底深藏的琥珀幽光。 如果说这场荒谬的戏码有什么內在逻辑,大概就在这里了。 而在阿斯让打量这女孩儿的同时,女孩儿也在怯生生地打量著阿斯让。在伊莲尼亚的不断鼓励下,女孩儿用软糯的声音,试探地呼喊一声:“papa?” 这个清脆的呼唤仿佛一记重锤敲在阿斯让心头。他对这个孩子一无所知,对这份不速之感的亲情毫无准备。幸好这是一场梦,既然是梦境,那么眼前种种都是混乱的思绪投影罢了,不必太过计较。 只能说他的担忧不无道理,法莉婭的精神世界已经如此的紊乱了,否则,她为什么要在梦里创造出一个与自己並无血缘关係,长相却酷似她本人的女孩呢? 阿斯让呆立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试图张口,却发现喉头乾涩,声音卡在喉咙里。 要笑著迎上前去,假装认可这个“父亲”身份?还是严肃拒绝,从梦中喝斥这莫名其妙的情境? 阿斯让一时手足无措。 爱莎在他耳边提醒:“最好不要逆看梦境来,如果梦境破碎,共鸣就无法继续下去了,魔女毕竟不是精灵,在意识清醒时,我很难闯进她们的思维。” 这时,女孩儿又轻轻喊了一声“papa”。她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安,仿佛是担心自己喊错了,又或者担心对面的“父亲”不认她。 阿斯让暗自嘆了口气。既然是梦境,就先別深究逻辑。他缓缓弯下身,勉强挤出一抹柔和的笑:“.——我回来了。” 他轻轻伸出手,试图接过女孩儿:“·能让我抱抱她吗?她叫什么名字?” “莉薇婭。”伊莲尼亚说著,將女孩儿递到他怀中。小小的身体轻而柔软, 带著暖暖的温度。 可女孩儿似乎是受到了惊嚇一般,立即从阿斯让的臂弯里挣脱了出来。普通女孩儿肯定没有这种能力,可这梦中的女孩儿並不普通。 “魔女?”阿斯让望著女孩儿溜走时的背影,微微一愜。 “嗯,就在不久之前,莉薇婭觉醒成了魔女。”伊莲妮亚说,“许是蒙受蓝月的影响缘故,她成了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魔女,险些天折。” “她跑去哪了?” “余想,她应该是去找法莉婭阁下了。”伊莲尼亚说,“那孩子更亲近她。” 好吧,这梦的主人果然是法莉婭。 所以眼前的伊莲尼亚並不是她本人,而只是配合法莉婭演出的一个幻影么? 隨后,就像阿斯让预料的那样,梦中的伊莲尼亚就像一个不带感情的npc,直接將阿斯让带到了法莉婭的臥室之前。 他们一路穿过走廊,沿途的景象逐渐变得朦朧而虚幻。墙壁上的画作开始模糊,地面的纹路也变得扭曲,仿佛整个空间都在轻微地颤动。 最终,伊莲尼亚在一扇精致的房门前停下了脚步。她轻轻推开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接著又侧身对阿斯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此消失於梦境当中。 此时此刻,梦境的主人正静静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楼著安睡的莉薇婭。 她身著淡紫色的长裙,栗色的长髮如同柔软的绸缎般垂落在肩头,那美丽的侧脸映在窗外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朦朧而神秘。 她刚刚就是透过这面窗户凝望阿斯让的。 “你终於回来了。”法莉婭缓缓扭头,语气十分沉稳。 不,与其说是沉稳,不如说是阴沉。 原本亮而美丽的琥珀色眼眸,仿佛被墨色侵染,变得怨毒与阴暗。 好吧,该来的还是来了。 阿斯让迎上法莉婭的视线,决定让她先发会儿癲。 让我看看你癲到何种程度了吧,之后我再对症下药。 阿斯让想著,缓了缓神,轻声回应道:“是的,我回来了。法莉婭,你还好吗?” 法莉婭没有立即回答,她低下头,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莉薇婭。女孩的呼吸平稳,安详的面容让人心生怜爱。她轻轻抚摸著莉薇婭的头髮,然后再次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能有什么不好呢?”她的语气中带著淡淡的嘲讽,“为了留在圣都找你,我不仅放弃了蕾露元老的紫袍,还从艾芙娜手里夺走了老师的紫袍,但我很快又和其他元老闹翻,只得幽居於此,下场比老师还要悽惨-可奇怪的是,当我再次见到你之后,我既不感到激动,也不感到埋怨我曾无数次想像与你重逢时的情景,设想过万千种可能的对话,可最终,我的心中只剩下了冷漠。” “这是气话还是实话?”阿斯让问。 “当然是实话。”法莉婭说。 “—那我走?” 未等阿斯让转身,法莉婭瞬间用魔力封死房门的缝隙,隨后又慢悠悠地指了指房间的角落,阴侧侧地说道: “给我到那儿罚站,然后竖起耳朵听好,考虑到你救过我两次,赏罚分明的我自然不会苛待你。仁慈的我不仅不会计较你违反约定的重大过错,还要赐给你两大福利。再怎么说,我也是位披掛紫袍的尊贵魔女,足以供你的后半生优渥富足,除此以外,我还会实现你的一个愿望,当那愿望实现之后,我俩的侍奉之约就要一笔勾销。 真可笑!我为什么要被这种可笑的约定束缚著呢?我早该拋弃这种可笑的约定了!做一个合你心意的好魔女?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就是个被我相中的低贱斗剑奴罢了。是啊,我干嘛要在意你的想法呢!我要与圣都共同墮落,我要搭上蒂芙尼的船,回到圣都坐稳我的席位,你不要妄想拦著我,更不要来干涉莉薇婭的事情! 我听莉薇婭说,伊莲尼亚让她喊你爸爸?不!我必须告诉你,莉薇婭是魔女,她与你不再有任何瓜葛,以后她只能听我的话,並在未来披上我留给她的紫袍,在圣都大展拳脚。 在未来,我们这些墮落的紫袍魔女將与天神教联合起来,拉起千千万万的低贱斗剑奴,横渡大海,將那些盘踞於新大陆的反贼统统消灭。艾芙娜、梅,甚至还有那个菲奥娜!你很在意她们吧?別担心,在我亲手切除她们的魔女资格后, 我会把她们送来与你团聚...—. 呜呜呜鸣?!?!?!?!?!?!?!?!?!” 阿斯让听不下去了,他堵住法莉婭的嘴,强吻一番后將她扔到了床上。 居然病得这么重,不整治一番是不行了。 莉薇婭被惊醒了,嚇得坐在地上哭, 阿斯让呼唤伊莲尼亚的名字,伊莲尼亚很快出现,把莉薇婭抱走。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法莉婭一时无言,咬著下唇瞪著他,眼神复杂,夹杂著愤怒、羞恼和一丝无法掩饰的动摇。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吼些什么,但阿斯让却快他一步,说道:“你不是说要实现我的一个愿望吗?那好,还请您帮我把我的未婚妻雅莉法找来,我想在您的见证下,与她完婚。” “.—不可能,绝不可能!”法莉婭坚决抗拒,绝不配合,但没有从床上下来。 “那我自己找。” 阿斯让拉开一旁的衣柜,一眼看到了摆在衣柜里的那件极为朴素女僕服,拿出来替法莉婭换好。法莉婭象徵性地反抗了几下,但没有用。 儘管在梦里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这件女僕服却仍有些不合身。阿斯让清楚法莉婭不是一个坦诚的傢伙,所以她很可能是在潜意识里对自己的身材感到绝望了,待会儿得哄一哄。 上手实践后,阿斯让发现效果相当不错,雅莉法被哄得很开心,再也说不出一句怪话,那对因为阴鬱而消沉的细长眉毛又一次恢復了活力,快乐地颤抖起来,和以前一样活泼。 不知过了多久,梦境里的场景变得虚幻了。爱莎被迫出面,於阿斯让心底说道:“她快醒了,你不和她聊聊正事吗?” 她的语气听上去相当不悦,或许是透过法莉婭,想起了自己。 “没有的事!” 阿斯让摸了摸法莉婭的头髮,告诉她不要胡思乱想,“相信我,我会回到你身边的,一定会。” 第334章 心结之始 第334章 心结之始 “不敢相信!那么好的机会!你居然—·居然——!!!” 醒来之后,爱莎向阿斯让下达了判决:“毫无疑问,你的行为不仅浪费了我的魔力,还构成对我本人的褻瀆罪!这不是一般的罪行,而是极为严重的罪孽!” 没有浪费,我在最后一刻传达了我想要传达给她的事情。 在梦醒前的最后一个瞬间,阿斯让告诉法莉婭,他人在无主山岭,目前诸事平安,叫法莉婭不必担心。 “你自己想想,你都干了什么!你干涉了她的梦境,把她的梦搅弄的一团糟!谁会记下那种梦的细节啊?!” 听。虽然法莉婭確实没给予回应,但阿斯让相信,她醒来后还是能记得一些事情的。 “那是,该记的不记,不该记的全记住了。”爱莎冷声道,“別和我扯什么今晚再来一次,昨晚是因为情况比较特殊,她做了一个关於你的梦,因此才能被我精准定位到,可谁能保证她每天晚上都会做关於你的梦?” 阿斯让沉默了一下,而后问她,如果联繫不上法莉婭,是不是还能试著联繫一下梅?你应该也能从我身上感受到她残留下来的魔力气息吧。 “我怕我跟她一样患上症。”爱莎心有戚戚地说道,“永远不要尝试和一个精神不稳定的人进行共鸣。” 这么说你以前干过咯?而且我觉得梅的精神状况已经算稳定了。 “你让她稳个十年再说吧。”爱莎没好气道,“仔细想想,我的记忆之所以会变得一团糟,可能就是从那时起了端倪—.” 说说看,不要老在我面前卖关子。阿斯让对爱莎的过去很感兴趣,她就像个行走的活化石。 “活一一化—一石?” 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没有恶意, “我现在又没有专门去听你的心声,你自己故意说漏嘴,还说自己没有恶意?” 我不是故意的,总之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还是谈谈你刚刚说的那个“端倪”吧,你也说过了,那可能是让你记忆混乱的源头,如果我帮你把那个源头理顺了,说不定你就能找回原本的自己了。 爱莎良久的沉默下来,似乎是在回忆某段潜藏於记忆深处的久远过往。 这时绿宝石也醒了,阿斯让和他一起整备外出探险时需要用到的各种物资。 魔女和其僕役有吃早餐的习惯,但广大平民一天也就吃一两顿饭,穷苦的菲拉自然也不会有早餐这一说法,可绿宝石却觉得阿斯让的个头那么大,肯定得多吃东西才行,於是便在午饭之前,亲手烤制了几串蘑菇,给阿斯让加了一餐。 蘑菇的饱腹感很强,撒上自地面採集的调味植物,口感和味道顿时丰富许多,更重要的是,这是別人为他烹飪的食物。阿斯让心中升起一股久违的幸福感。 然而,这股幸福感来的快,去的也快。阿斯让还没享受多久,便被爱莎因內疚而癲狂的低语声灌满了大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 阿斯让立刻皱起双眉,脑中一阵眩晕。 绿宝石见他这副模样,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难、难道是中毒了?不应该啊—这种蘑菇大家都吃了很久了,应该是没有毒的啊—..—等我一分钟,我马上去拿催吐果。” “不,不需要。”阿斯让摆了摆手,“我就是太累了,有点晕,可能需要补会儿觉。” “啊,好的。”绿宝石点点头,“您睡吧,我把沙克牵去外面走走。” 他以为是羊鹿的叫声打扰了阿斯让休息。 “没那个必要,时间宝贵,做你该做的事就行。” 回到绿宝石临时收拾出来的小房间后,阿斯让背靠房门坐下,试图和爱莎对话来平復她的思绪,然而没能成功。 他的意识与爱莎纠缠不清,就此晕了过去,但正因如此,他才触及到了问题的核心。 “啊,这副掛画是那对『无头姐妹”提比婭和盖乌婭的画像么?” 在一个陌生的私宅里,阿斯让见到了一位陌生的魔女。她身著紫袍,脸上有著淡淡的皱纹,脸上虽然有著淡淡的皱纹,却掩盖不住她高贵的气质,反而为她增添了一份成熟与优雅。 此刻,她正专注地注视著墙上的一幅掛画。 画中的两位女子並肩而立,手牵著手。姐姐提比婭留著一头褐色的长髮,眼神坚定而深邃;妹妹盖乌婭则有著一张温柔的面庞,微微抬头望向前方。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她们的脖颈处都缠绕著一条红色的丝带,进一步看去,竟让人產生一种她们失去了头颅的错觉。 “这对可怜的姐妹宣称自己受到了爱莎的指引,意图率领大眾推行税制改革,最终却落得双双身死的下场,真是令人晞嘘。”紫衣魔女嘆了口气,她走近掛画,纤细的手指轻轻滑过画框,仿佛想要触摸画中人的灵魂,“据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双目失明的姐姐提比婭曾经抱著她奄奄一息的妹妹,恶毒地咒骂著所有人,包括那位指引她施行改革的爱莎,讽刺的是,彼时的元老们反而以侮辱爱莎为由,將她俩秘密处刑了。” “说起来,我原以为这只是一场梦,毕竟不久前,我很凑巧地在一本书中又读到了她俩的事跡,在午休小憩时做这种梦不算奇怪,可你的到来,让我意识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紫衣魔女微微扭头,深邃的目光锁在阿斯让身上,“有意思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文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你不知道你在我心中留下了多么深重的印象。”紫衣魔女不露神色的说著,“但你似乎並不认得我,呵,这也难怪,毕竟你我从未正式地见过面。对了,不要问我是谁,我要和你保持距离,否则我很可能管不住自己的魔力一一有种说法是,如果魔女被討厌的人喊到名字,即使相隔万里,也会感到莫名的烦躁。” 一般人或许会被这魔女冷漠的眼神嚇得低下视线,但阿斯让毫不畏惧地迎上魔女的视线,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大概知道这里是哪里一—” 某些魔女会视此举为冒犯,当场动怒,但眼前的紫衣魔女却只是略感不快地说道:“你想以此换取我的名讳?好吧,告诉你也无妨—你可以叫我斯泰西——.—..不,你还是不要在我面前喊我的名字为好。” “啊,原来是您,”阿斯让很是惊讶,“我和我的导师都很感谢您的仁慈。” “你討好不了我。”斯泰西摇了摇头,“並且我不会接受你的谢意。因为你的导师,两名魔女不幸罹难,又因为你,我的两位学生沾染了俗气。多么令人恼火,我当时真该冷眼旁观。” “..假如您知道那些驻守在岛上的魔女平时是如何对待我们这些斗剑奴的,您还会同情她们吗?” “我正考虑写一封信,缓和我与法莉婭的关係,顺便附送两样我曾经没有用上的道具一一一根皮鞭和一副皮质项圈。”斯泰西的语气认真得不像是在开玩笑,“卡米拉说得很对,像你这样的斗剑奴只能有三种去处,要么待在培养斗剑奴的孤岛,要么死在圣都的大决斗场里,再或者-被我们魔女圈禁在家里,以免到处惹事。” 隨后她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可惜年轻时的我没有听劝。” ““..—-您还是別送出这封信为好,出於一些原因,我现在尚不在她身边。” 即便这里並非现实,阿斯让依然感觉周围的空气竟忽地冷了下来,因斯泰西的眼中涌出了杀意,刺得阿斯让赶忙详细地解释了会儿原因,而后又请求道:“能否请您告诉她,我还活著呢?” 斯泰西出乎意料地没有拒绝,“我会的,但我同时还会要求她与艾芙娜前往巴迪亚。这里的人们需要她俩的力量,但我不做强求。我相信艾芙娜会赶来我身边,至於法莉婭,就看她怎么选了,我只希望她不会令我失望,而你—-很遗憾,我只能祝你好运了,希望你能理解。我没有能力替你拉起一支搜救队伍,我所能依仗的人,只有我、艾芙娜———·以及法莉婭。” “因为沙漠之主?” 斯泰西点了点头,“蓝月令躁动。” 阿斯让沉默了小会儿,大概几秒钟时间。 “那我希望您的用词能强硬点,法莉婭是魔女,我希望她能担起魔女的责任。”有你管著她,我想她很难由著性子胡来。 斯泰西微微挑了挑眉,眼神不禁缓和了许多,似乎是对阿斯让有所改观, 你保护过我的两位学生,因此不必再为以前的事向我致谢了。一笔购销吧。现在的你只有一笔帐要还。”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周围,神情中带著一丝疑惑和思索:“说说吧,你认为这里是哪里?你我又缘何於此相遇?” 阿斯让想了想,觉得没必要向斯泰西隱瞒什么,於是便將爱莎的事情一股脑倒了出来。 “这可真让人惊讶,若你没有撒谎的话。” 斯泰西了一些时间整理头绪,“哈,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来到了爱莎构筑的『神域”里,而我来此的契机——“ 她抬头看到墙壁上的掛画,脸色忽然一变。 阿斯让也变了脸色。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两人都注意到了那副掛画发生的恐怖变化。画中姐妹的头颅已经离奇地消失了。 好在两人都迅速地稳定了心神,没有太过慌乱。 “这就是爱莎的心结吗?”斯泰西喃喃道,“希望借两人之手,推动圣都变革,最后却一败涂地,不仅害得两人惨死,还反受其埋怨。” 她大概就是在这时认识到自己的力量多么有限的,阿斯让想,她没有办法改变这个日渐衰退的世界,唯能做一个无所事事的旁观者。 阿斯让试著呼喊爱莎的名字,但爱莎始终没有回应。 这时,斯泰西向阿斯让招了招手,“跟我来。” 虽然不明白斯泰西要去哪里,但阿斯让还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许多魔女都会在自己的私宅里修建地下室,平时用以存放物资,如有必要,还能改建为临时的监狱。”斯泰西边走边说,“但愿未来某天,你不会面临被法莉婭终身监禁的命运。不要和艾芙娜走得太近。” 阿斯让一阵汗顏。 法莉婭和艾芙娜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斯泰西,但斯泰西对她的两个学生可谓门清。就像看台上的老师,能把底下学生的每个小动作尽收眼底。 两人来到地下室。 在地下室的尽头,有一间镶嵌著金属柵栏的房间。阿斯让透过柵栏,看到了一个被束缚的身影一一爱莎。她的双手被银色的锁链缠绕,垂落在身侧,將其困束在石制的座椅上。 爱莎的头微微低垂,秀髮如瀑布般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只能看到如玉般白皙的肌肤。她的身上穿著洁白的长裙,但裙摆已被地面的尘埃所染,显得有些斑驳。虽然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气,陷入了沉沉的睡眠,周身却依旧散发著强大的魔力波动。 而在她的两侧,分別站立著两位身著血色长袍的魔女。她们的长袍如同鲜血一般鲜红夺目,袍角镶嵌著黑色的蕾丝边,隨著魔力的风大幅摇曳。她们正是那对命运多的魔女姐妹一一提比婭和盖乌婭。 “不要靠近。”妹妹盖乌婭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她的目光锐利如刀, 直视著阿斯让。 “不要靠近。”姐姐提比婭紧接著说道。阿斯让注意到,她的眼眶空洞无物,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暗,令人不寒而慄。 阿斯让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他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爱莎体內散发出来强大的魔力正阻止著他继续前进。 一旁的斯泰西对姐妹俩的警告无动於衷,她放出魔力护卫己身,在庞大魔力的倾轧下迈步前行。 码完字水群发现了个节奏,在此辟个谣 码完字水群发现了个节奏,在此辟个谣 第一卷第四十九章在那个聊天记录里被加了一段话,待会儿在评论里放点图自证一下。 第335章 贱民的紫袍 第335章 贱民的紫袍 地下室中,魔力风暴肆虐,空气中充斥著强烈的魔力波动,如同脱韁的野兽,在狭小的空间內横衝直撞,让周围的石壁在震颤中发出低沉的呻吟。 几名魔女的袍服被这股狂乱的魔力之风吹得猎猎作响,斯泰西每前进一步, 风势便会骤然增强,阻止她的靠近。她咬紧牙关,艰难地抬起脚步,然而魔力风暴的压迫却越来越强烈,最终她再也无法与之抗衡,被迫狼狐地退回了原位。 提比婭和盖乌婭一步未动。儘管她们的眼神无比冰冷,但她们好像並没有要发起攻击的意思,只是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要靠近。” 斯泰西眉头紧锁,深深地皱了皱眉。强行前进乃徒劳之举,於是她缓缓收回了脚步,不再尝试靠近。 周围的风势逐渐减弱,狂暴的魔力似乎也稍稍平息了一些。 阿斯让试著与两位身体抱残的魔女对话,然而没什么效果。提比婭和盖乌婭对他的声音置若罔闻,她们的目光依旧冰冷,毫无情感波动,好像完全屏蔽了外界的声音,对任何人的言语都不予理睬。 “放弃吧,”斯泰西说,“她们不过是魔力的投影,不具备思考的能力。” 那爱莎呢?阿斯让想,是因为圣树吗?圣树的力量延续了她的思维与意识? “每一个人都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跡,魔女亦不能免俗。许多魔女在临终之前,都想让自己的魔力长久地留存於世,这时我们会根据自己的喜好, 精挑细酌地將魔力灌注到某个物品里,一本书、一只布偶、一副茶具又或者是一尊雕像。这些东西有时会因为某些原因而流落民间,成为各类鬼故事的源头。” 斯泰西望著眼前看守爱莎的两名魔女,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但我想,彼时的魔女院恐怕不会给她们这种机会,在她们双双罹难后,她们的魔力本该彻底消亡於世,但现在她们却出现在了这里。我想,爱莎是把自己当成了她俩魔力的容器,眼下看似是提比婭和盖乌婭因怨愤而监禁了她,倒不如说她是被自己的心结困住了。” 言及於此,她短暂地失了会儿神,语气有些低落。 “曾经的她拥有改变很多事情的力量,可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追隨者被人迫害致死。这种感觉很不好受,能够把人逼疯。在我看来,她的魔力就像一头蛰伏起来的疯兽,充斥著种种矛盾的复杂情绪而她竟能在这股驳杂的魔力中稳住自己的意识。” 阿斯让自不会告诉斯泰西,最开始的时候,爱莎的情况很难称得上稳定,要不是他用了一套特殊的马赛克疗法,將那些极具攻击性的魔力杂质成功屏蔽掉, 那这会儿很可能就要爆发一场恶战了。不过,在触及问题的核心之时,这套疗法显然派不上用场。 就在这时,斯泰西不知为何,忽然向阿斯让拋出了一个与当前情况截然无关的问题:“小子,问你一个问题,法莉婭现在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吗?” “有所进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真让人担心啊,如果哪天我不在了,还有谁能够平復她那颗不安的心呢?” 说著,斯泰西缓慢地释放起魔力。魔力能够传递情绪。在法莉婭因往事而自我厌恶时,斯泰西便是用这种方法,无声地安抚著法莉婭。 这种做法相当危险,因为魔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母亲能用安眠曲抚慰哭闹时的婴儿,反过来讲,婴儿也能用无休无止的哭闹声让母亲变得烦躁。 但斯泰西还是这么做了,而且做的很熟练。 她的魔力异常平静,就像冬日里结冰的湖面,但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寒意。 爱莎是从何时开始怀疑自己的呢? 大概是在那个时候吧。 具体是多久以前,爱莎已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某一天,自己仍像往常一样无所事事不,也不能说无所事事吧,她要感知各地新生的魔女,尤其是那些未来可期的魔女,她们年幼的身体难以承载过量的魔力,因此她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到那些小魔女身边,帮助她们度过难关,附送几段言。 然而那一天,她並没有感知到任何新生魔女需要她的帮助。整个世界似乎出奇的安静,仿佛在酝酿著什么。 没错,就是在那天,在她筑成的圣都之內,人们毫无预兆地包围了某位元老的车舆。 哪怕被元老的隨身卫队阻挡,人们也还是拼命地向车舆靠近,眼中充满了期待和哀求。他们请求眼前这位尊贵的紫衣魔女能够在魔女院中为穷苦的人民发声,为他们爭取应有的权益和救济。 然而,车舆內的魔女对这一切仿佛充耳不闻。她甚至连车帘都没有掀起,更不用说让人们窥见她那象徵著权力与高贵的紫色长袍。车舆外的人们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从那厚重的慢后悠悠传出: “谁为你们抵御了恶龙?是我们魔女。你们身处圣都,不必像外省凡人那般担惊受怕,这便是最大的恩赐,可你们却不为之满足,真是贪得无厌。记住我说的话,贫穷是对懒惰无知者的惩罚,富足是对勤劳向上者的奖赏。” 这番言论立刻激怒了许多人,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朝著圣都中心的先贤祠涌去。 先贤祠是爱莎的继业者们建造的,用以供奉歷代魔女的神圣之地,內部高大的石柱支撑著恢宏的穹顶,內部陈列著一座座精雕细琢的彩色圣像,象徵诸位魔女的荣耀和传奇,庄严而肃穆。 但此刻,这里却成为了人们宣泄愤怒的地方。 惯怒的人们衝进了先贤祠,他们的脚步声震颤著大理石的地面,用他们能够掌到的任何东西,砸向那些精美的彩色雕像。 无数雕像在重击下裂开,碎片四散飞溅,绚丽的色彩在破碎中失去了光辉。 有人爬上了祭坛,用力推倒那座最伟大的魔女雕像。伴隨看巨大的轰鸣声, 雕像倒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爱莎木然地望著这一切。她没有为之愤怒,心中只有悲哀而后茫然。 自己立下的箴言真的有用吗? 谁会去听呢? 如果言无用,那她就得寻找更有用的方法,弥合圣都的裂痕,为此她甘冒风险。 新生魔女的魔力如同一张白纸,对爱莎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但那些成熟魔女的魔力,已然染上了她们自身的特质,夹杂著各种情感、欲望和经歷。这些复杂的魔力足以反过来对爱莎构成影响,而爱莎很难排除这种影响,因为如今的她没有肉体。 肉体是魔力的容器,能將那些不属於自身的魔力疏导出体外,现在的爱莎很难做到这点,不过那时的她认为这些並不是不可接受的。 很快,爱莎便找到了一位合格的人选一一魔女提比婭。她是一位年轻但富有才华的魔女,並且心地善良,希望改变圣都面临的困境。 在彩像破坏运动期间,圣都市民拒绝为魔女提供一切物资, 而当魔女们组建的奴隶卫队闯进城內市民区抢夺物资时,市民们便会筑起街垒,依託错综复杂的城中道路,与奴隶卫队周旋火併,而在接下来的儿周內,奴隶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加入了市民一方。 外省的商人们对圣都的局势也持观望態度。他们的態度变得暖昧不明,既不敢公开支持魔女们,又不愿得罪市民。即便魔女们愿意付出高昂的代价,也仅有少数商人愿意冒险为她们提供少量的生活必需品。 在此背景下,魔女提比婭宣称自己蒙受了爱莎的指引1,意图推行改革。 她请求魔女院改良税制,清查土地產权,限制奴隶主对奴隶的惩罚性私刑, 平抑小麦价格,对贫民施行救济,“这难道不奇怪吗?人们种出来的粮食竟只能烂在仓库,而无法落进人们的肚子里。” 但元老们却將其拒之门外,“等你披上紫袍,再来魔女院里畅言。” 结果没过几天,骨螺渔场的奴工们便偷偷向圣都的纺织工运送了珍贵的紫色顏料,一些勇敢的纺织工连夜为缝製了第三百零一件紫衣。 这件紫衣的做工相比真正的紫袍,无疑是拙劣的,元老们蔑称它为“贱民的紫衣”,但当人们围绕在提比婭身边,请求她披上这件紫袍,走入魔女院时,又有哪位元老能够轻视这件简陋却意义非凡的紫袍呢? 贱民缝製的第三百零一件紫袍令元老们讳莫如深,在让这件紫袍沾染血色后,她们彻底抹去了这件紫袍的存在。 一位主张下提比婭双眼的元老如此说道:“我们可以延续你的一部分改革措施,但我们绝不能容忍这件紫袍的存在。提比婭,你势必要为你的野心付出血的代价!未来如有魔女效仿你的做法,魔女的荣耀乃至圣都的荣耀,都將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来吧,下我的眼睛吧,我不做任何抵抗。但我必要警告各位,如果你们不愿再有人披上这件紫袍,就请你们將我的改革推行下去!” 可当元老们去提比婭的双眼,將其软禁起来后,改革戛然而止,而提比婭的辩词也在之后得到了应验。 多年以后,提比婭的妹妹盖乌婭也披上了这件贱民的紫袍。 盖乌婭的结局比姐姐还要悽惨。虽然魔女们最终向平民让渡了一部分利益, 但她却被元老们剖开了肚子,摘出了子宫,与提比婭监禁在一起,没过多久,便悄然离世。 爱莎不敢面对她们,但当提比婭轻抚盖乌婭的脸庞,呼喊爱莎的名字时,爱莎还是来到了提比婭的精神世界。 “爱莎大人,我没有野心。我不是因为野心才披上那件紫袍的。” “可我有私心。” 其实提比婭和盖乌婭没有血缘关係,她们並非亲生姐妹,而是一对相依为命,在垃圾堆里捡食的孤儿罢了。她们还有许多兄弟姐妹。 许多年前的寒冬,刺骨的冷风席捲著街道。提比婭和盖乌婭缩在脏乱的角落里,衣衫楼,瑟瑟发抖。她们在垃圾堆里翻找著能够果腹的食物,和同样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挤在一起,但每个早上,都会有人变成新的“垃圾”。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活著。 “其实当我披上那件紫袍,走进魔女院时,我心里装著的人並不多一一只有那些孩子,我的心里只装得下那些长不大的孩子。” 慢慢地,她抬起头,空荡荡的眼眶中充满了痛苦和质问:“爱莎大人,您不该让盖乌婭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我会恨你的。我曾向她承诺过,一切都会变好。哪怕我失败了,她也可以借著我的声望,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不是吗?” 爱莎默默地听著,心中涌起阵阵酸楚。 她没有告诉提比婭,盖乌婭觉醒成为魔女的过程极为痛苦,差点没有挺过来,是人们协力救护了她。 那时候,爱莎触及了盖乌婭的思维。 盖乌婭问她:“爱莎大人,我要成为魔女了吗?” “嗯。” “真好,我可以做姐姐没有做完的事情了。” “不一定能成功,”爱莎说,“你————-並不强。”“ “没关係,就算失败了,我也还是能见上姐姐一面吧?” “请祝福我吧,爱莎大人。” 爱莎祝福了她。 於是她披上了贱民的紫袍,死在了姐姐的怀里。 提比婭因此精神失常,到她死去为止,爱莎一直想要平復她那深陷疯狂的魔力,但始终没有成功。 为了纪念,也为了赎罪,她將这对姐妹的魔力留存了下来。 现在,她再一次听到了提比婭的声音。 提比婭问她:“爱莎大人,您想让更多人因您的执念而遭遇不幸吗?” “..对不起。” 忽然,有个声音闯了进来:“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最討厌对不起这三个字了。” 提比婭赞同说:“我也很討厌这三个字。” “我是读著您的故事长大的,我知道所憧憬的爱莎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止步不前。” “是啊,”提比婭点了点头,“所以爱莎大人,带著我的恨意走下去吧。我诅咒您,您將为您的执念困束一生。” 第336章 娇小爱莎 第336章 娇小爱莎 “嗯,应该是没问题了。” 长久的沉默后,斯泰西稍稍鬆了口气。 阿斯让明白她用某种方法撬动了爱莎的意识,包括她在內,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慢慢变得模糊。 “刚刚我还在想,要是以这种方式和心目中的偶像见面,岂不是太过尷尬了,”斯泰西用略带自嘲地口吻说道,“幸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嗯—·这样就好。” 她看向阿斯让,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你觉得你能在无主山岭那里支撑多久?” “很久?” 斯泰西轻轻摇头,用一种直率却不失关心的態度说道:“我很討厌逞强的人,尤其是在我们魔女面前逞强的凡人。明明老老实实接受魔女的庇护就好,却非要硬著头皮证明些什么,何其愚蠢呢?既然法莉婭把你从角斗场里领出来了, 就不要再由著斗剑奴的性子胡来了,你不需要再向她证明什么。明白吗?” 她声音中的温度慢慢冷却下来。 “所以,你就在那边安安静静地等著她来接你就好,不要做一些能力之外的事情。你不需要替法莉婭承担风险,因为这是法莉婭该为你做的事,你是她宝贵的私產,她甚至会为了你与我吵架想想看,要是把自己弄坏了,你该怎么赔偿她的损失呢?僕人的本分是討主人欢心,而不是让主人替你伤心。” “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没用?” “呵,又是这句话——-所以我才討厌斗剑奴啊。”斯泰西站得笔直,语气十分严肃:“既然你有魔女院下发的贵族勛號,那么我便以紫衣之名命令你,若无魔女庇护,你绝不可孟浪行事,独自前去挑那头盘踞於无主山岭主峰的至强蓝龙。” 要答应她吗?阿斯让想,这里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吧。 “呵,又是沉默看来我那条皮鞭是不够法莉婭用的,等著吧,我会托这边的工匠多做几条长鞭,给法莉婭寄去的。区区奴隶出身的无名小贵族,竟敢违抗紫衣魔女的命令—是时候让你认清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了。” “我为法莉婭杀过龙王,应该不止几斤几两。” “法莉婭生气的时候会和你讲道理吗?” 这话可把阿斯让问住了。他迟疑了一下,而就在这短暂的迟疑中,斯泰西的身影便如烟般消散了。 阿斯让从失神中醒来,望了眼四周简朴的墙壁,轻轻嘆了口气。 搞不好斯泰西真会给法莉婭寄一箱子皮鞭。 不过法莉婭最多最多也就甩甩皮鞭装个样子,阿斯让料定她不会真的动手, 最多上嘴咬,没关係,晚上咬回去就是了。 “—喂,你这变態准备咬哪里啊?” 这声音—哦,是爱莎啊。 “像你这种变態,死了都不会叫我惋惜!”爱莎嘀咕道:“真是见鬼了,我之前怎么会有那种想法?这傢伙哪点比得上提比婭和盖乌婭了?” 她的语气里似乎藏著某种不甘和困惑,像是自言自语,却又故意让阿斯让听到。阿斯让一时间没接话,心里有些好奇爱莎到底在喃喃什么,但他终究还是没有主动开口询问,更没有去窥探她的內心。 毕竟在阿斯让的强烈要求下,两人之间早就筑起了一道“心之壁”。这堵墙是他亲手搭建的,用来隔绝彼此的思维感应。作为筑壁人,阿斯让没理由在非紧急情况下率先翻过这道墙。如果他真这么做了,以后可就有的受了。 更何况,阿斯让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爱莎在想什么的。 就在他沉思时,爱莎突然开口:“帮我问问那个叫萨拉的菲拉女孩,这儿有没有石膏。万一没有的话——黏土也行。” 阿斯让微微一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顺著她的意思站起身,同绿宝石打过招呼后,出门拜访萨拉。 萨拉正在圣树分枝下的一块培育田旁忙碌。她低头处理著田里的基质,动作嫻熟而专注。 因为石膏粉是培养菌菇的重要肥料,所以最后阿斯让退而求其次,在萨拉的带领下,从几个菲拉族的手艺人那里要来了一些黏土。 这些黏土装在粗糙的陶罐中,散发著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触感柔软而富有弹性。 “您要用这些黏土做什么呢?”萨拉问。 阿斯让稍稍顿了一下,心里默默呼唤了一声爱莎:有人问你话呢。 沉默片刻后,爱莎的声音才不情愿地传来:“.—·纪念两位故人。” 阿斯让复述了她的话。 “啊!原来如此。” 萨拉恍然地点点头,向阿斯让推荐了一位擅长捏制黏土小人的手艺人,但被爱莎回绝掉了,“不用,我自己来。” 准备妥当后,阿斯让在爱莎下来到一处隱秘的角落,將黏土放在地上一一確切地说,是放在了她的意念覆盖的范围內,好让爱莎能以魔力操控黏土。 “你真的会捏这些东西吗?”阿斯让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著一丝调侃。 “闭嘴,看著就行。”爱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隨后开始用魔力操控黏土。 一团团黏土缓缓升起,在空气中悬浮著,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揉捏著。爱莎专注而安静,手指轻轻动了动,魔力如同丝线一般缠绕著黏土,將它们一点点塑造成形。 渐渐地,两个模糊的小巧人偶慢慢显露雏形,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一对肩並肩站立的女性形象,衣袍飘逸,神態温柔而坚毅。 阿斯让没有再出声,静静地看著这一切。他能够感受到爱莎复杂而深刻的情绪起伏,有不甘,有悔恨,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遗憾。 隨著爱莎的魔力逐渐收束,並往塑像中注入了两股稍显不同的魔力时,黏土雕塑竟变得更加精致起来。提比婭和盖乌婭健康时的形象在地底萤光下显得格外生动,仿佛隨时都会动起来一般。 阿斯让在圣树分枝的外围根系附近挖了一个小坑,將两个黏土小人並排埋好。 “这样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爱莎催促阿斯让赶紧把坑埋上,同时念起了悼词,“愿你们的灵魂得到安寧,永远不再分离——” 这样真的好吗? 阿斯让望著半理著的两个人偶,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接著他开始刨土, 將两个人偶重新挖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呀!?”爱莎忽然吼道,“我好不容易才把她俩的魔力分离出来,注进了这两个人偶里!这几乎可以视作一场正式的葬礼!你不要乱来!” “我没有乱来。”阿斯让说,“我对她们的故事了解不多,但我知道,她们值得我尊重。” “那就陪我好好安葬她们·—圣都欠她们一场葬礼。”爱莎颤抖地说道。 “所以呢?你要把她们葬在这里?” “她们能在这里得到安寧。她们將与这棵分枝的根系相连,化为永恆的一部分,这棵分枝能够承载她们的灵魂。” 阿斯让抬起头,目光在圣树繁茂的分枝间游移。他轻轻吹去人偶上沾染的尘土,那一瞬间的犹疑无影无踪。他微微摇头,说:“不,她们应该去到她们该去的地方。圣都建了那么大的先贤祠,难道还容不下这两个小小的人偶吗?” “你是要—” “你觉得她们有没有资格配上先贤二字?” “.—有。” “是吧?” “———.嗯。”爱莎动容了。 阿斯让会心一笑,“好了,得找个法子把她俩保存好,要是不小心摔了就麻烦了。” “先等等,”爱莎说,“黏土还没用完呢,我得给我自己也捏一个人偶。” “啊?” “啊什么?我又没有要寻死的意思,”爱莎嘆了口气,“我只是得换个地方寄宿,这颗种子不仅不能帮我彻底净化魔力,可能还会反过来被现在的我所污染-而你也逃不掉,谁让你身上的铭纹本就和圣树的魔力高度契合呢?” 话语间,爱莎已著手用魔力捏制新的黏土人偶。 熟悉的魔力流淌开来,在空气中化作一道道看不见的丝线,黏土在她的魔力引导下缓缓升起。 阿斯让静静地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观察著这一切,只见黏土在空中细微地颤动著,那轻微的变化犹如在涌动的生命波涛中,缓慢而坚定地展现出最初的轮廓。 那是一个小巧玲瓏的形象,大概只有巴掌大小。渐渐的,在魔力的包裹下, 这个仅有巴掌大小的黏土人偶仿佛有了生命的跡象。那雕刻细致的面容令人惊嘆一双大大的眼睛榭榭如生地浮现,像是注入了某种灵魂,始终盯著阿斯让看。那目光虽小,却透出几分锐利,让他不由得感到一丝寒意,心中喃喃自语: 是不是有点渗人啊? 就在阿斯让出神之际,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爱莎的声音,“愣著干什么?快把我托起来啊!这不是叫我白白浪费魔力吗?” 天吶?人偶活了! 浮在空中的娇小爱莎正抬著手臂,衝著阿斯让指指点点呢! 阿斯让吃惊地愣了小会儿,伸手托起娇小爱莎指腹大小的脚掌。 “把手抬高点,平视我的眼睛,难道要我一直抬著头看你吗?唉,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自己捏成原来那么高,可惜现在的我只能支撑起这般大小·喂! 不许戳我的脸!” “你这黏土做的身体-万一摔碎了怎么办?”阿斯让担心地问道。 “拼起来不就好了。”爱莎不以为然地说道,隨后她指挥阿斯让把自己放到他的肩上,並叫他赶紧回去,拿羊鹿的毛料填起一个防摔防震的储物袋,將存有提比婭和盖乌婭魔力的人偶塑像好好保存起来。 “你说得不错,我们得替她俩正名才行呢!”娇小爱莎在阿斯让耳边说个不停,“要把她们安葬在先贤祠里,供后世的魔女学习瞻仰才行,如果不能做到这点,我又怎能原谅我自己呢!我要让她们披掛的第三百零一件紫袍从重新出现在魔女院的坐席上!” 第三百零一件紫袍? 阿斯让记得,法莉婭曾对他说(炫耀)过,魔女院的三百件紫袍都是由圣都建成后的头几批继业者中传承下来的,“你知道吗?老东-咳咳,老师的传承,正是来自於那位“归乡者』诺艾儿,什么?你问我“归乡者』诺艾尔是谁? 埃,没有文化的斗剑奴就是气人,得抽个时间罚你陪我去剧院看看圣都三部曲(直到现在也没能实现),去掉那个受世人唾弃的『妖邪者』梅莉丝,“归乡者”诺艾儿可谓是仅次於爱莎的传奇魔女呢!” 唔,总之,不管哪个时期,魔女院里的紫衣魔女都不会超过三百位,正如法莉婭所言:“这是一个神圣而固定的数字。” 所以,爱莎口中的第三百零一件紫袍是怎么回事? 当这个疑问浮现於阿斯让心头时,爱莎立刻將那些原本不愿回忆的陈年往事搬出来解答他的疑惑: 第三百零一件紫袍乃贱民的紫袍。 很久以前,圣度的人们联合起来,缝製了一件褻瀆了魔女荣耀与权威的简陋紫袍,將提比婭和盖乌婭送进了魔女院的大门。 阿斯让能够想像到那个情景。 在不同的时刻,提比婭和盖乌婭相继站在魔女院的门前,在人们的簇拥中, 披上了那件不被认可,却又充满力量的紫袍,在无数元老的鄙夷中,为成千上万的无声者发声。 她们提出的改革最终有少部分得以延续下来,令许多人得受救济,然而有关於她们所承受的痛苦和荣耀,一直以来都没有被世人妥善保管,甚至还被人有意的刪改毁坏了。 “哎,你能不能走稳一点?我刚刚又差点掉下去了!” “我不可能走得又快又稳。” “但你至少可以不去踩石头!” “啊,抱歉,我在想事情。”阿斯让说,“我认为紫衣的继承制度也需要一些小小的改变,紫衣魔女的评议过程,得让普罗大眾参与进来,而不是在不见天日的秘密会议中敲定人选。” 第337章 蛛怪 第337章 蛛怪 当然,仅仅只改变紫衣的继承制度,恐怕远不足以解决当下的困境,绝对力量的失衡会使任何针对魔女的变革失去其预期的效果,除非人们有能力將魔女们从高高在上的神坛拉下来。 龙的威胁塑造了魔女们的权威,因此,如果能够重建古时以圣树赐福为主的另一套力量体系,便能撬动魔女们的根基,使圣都进入到平民-魔女的双头政治时代,尽力遏制时代的衰颓。 这是阿斯让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且不说向外部拓荒,以获取更多资源缓和人口压力了,现存的几大行省,说不定都在面临严重的空心化问题,单就伊斯巴尼亚內部,就存在无主山岭这样的大面积无人区,许多资源都被龙类占据,无法为人触及。 在阿斯让陪绿宝石採集物资时,阿斯让便发现无主山岭內的矿藏储备远比沿海地区丰富,假如魔女们能够努努力,將无主山岭变为“圣都治下的山岭”,也许很多地方的农民,就不必一连几代,都用著同一把快要烂掉的锄头了。 孩子们也不用生造碳水,身体发育迟缓,长得又矮又瘦,成为法莉婭嘴里的“可怜的丑猴子”,这儿的山坡草场宽广肥沃,足以蓄养数量眾多的羊鹿,能让孩子们喝上富含营养的羊鹿奶。 好吧,这就太过理想了,想要达成这样的目標,大概得持续不断地奋斗数百年吧。光是把蓝龙从这片地区彻底赶出去,就已经是项无比艰巨的任务了。 清晨时分,阿斯让当著沙克的面,喝下了绿宝石从尼娜那挤来的母羊鹿奶, 顿时感觉体力大增,耐力条涨了好大一截。 掺了蜜虫的热羊鹿奶味道醇厚,让他感到精神焕发,充满了战斗的力量。在这艰难的时代,一点小小的美食便能大幅激发人的斗志,令人感嘆活著真好。前提是你能接受直接抓来虫子,往羊鹿奶里挤汁的猎奇做法。猎人嘛,逮住一只虫子后,直接往嘴里塞都不稀奇。 小小爱莎从阿斯让腰间的皮袋里探出头来,一双“明亮”的豆豆眼警惕地看著沙克。 许多野生动物都有舔黏土、盐块的习惯,羊鹿也不会例外,而她险些遭映。 “叫这畜生离我远点。”爱莎在阿斯让心中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恼怒。 已经够远了,再远就得把它出石阵了。你要实在害怕,就缩进我的口袋里唄。 “我才不怕。也就是我有大半魔力没法使出来,不然我能像圣树那样,把这具身体捏成十几米高,一脚把这畜牲端飞呀!” 放完狠话后,爱莎重新缩回袋里,羊鹿反芻时的嘴巴动作叫她九分乃至十分不爽。 绿宝石看了眼阿斯让腰间的小动静,虽然还是很好奇,但他已不像最初那般讶异了。阿斯让告诉他这是山外魔女的魔法造物。绿宝石惊讶於魔法居然能做到这么神奇的事情。 补充完体力后,就该开始今天的冒险了。 有阿斯让陪护,绿宝石的可活动范围顿时多了一大截,两人开始有意识地往山岭深处探索。 在山岭之主杀死了绿宝石的父母后,菲拉们便从山岭深处撤出,並將那些通往石阵哨站的地下通路封死,以免有人误入其中,又或者放进来一些常人难以处理的掠食怪物。 阿斯让了好一番口舌,才说服菲拉们重新打开一条通路。 陡峭的山崖如同巨人的利爪,紧紧抓住大地,而深邃的裂谷则宛如大地的伤痕,豌曲折地延伸至远方。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岩石表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却无法掩盖那份阴森与险峻。空气中瀰漫著潮湿的泥土气息,夹杂著野的芬芳,配上时而迴荡的龙吼声,让人在感到清新的同时,又感觉到压抑。 阿斯让看著脚下剧烈起伏的险要地势,不得不小心前进,万一一脚踩空,后果不堪设想。 “有什么好怕的,不是还有我吗?”爱莎鼓动道,“跳下去吧,不会有事的。” 没那个必要。 跟隨绿宝石的脚步,阿斯让沿著一条狭窄的小路来到下方的裂谷。 山岭深处的数条裂谷孕育了丰富且多样的生態系统,各种奇异的植物和生物在这里繁衍生息。裂谷两侧生长著奇形怪状的藤蔓,这些藤蔓如同触手般伸展, 缠绕在岩壁上,闪烁著幽幽的萤光。萤光朵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为幽暗的裂谷增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夜晚时分,这些朵仿佛成群的萤火虫,点亮了整个裂谷,营造出梦幻般的景象。 这些裂谷原本互不相通,但在矮人经年累月的挖掘下,原本封闭的裂谷竟被人为地连通起来了。这项古老的世纪工程彻底改变了无主山岭的生態格局。经由矮人们挖掘的山间隧道不仅成为了无数野生动物的育儿所,还为不同生態系统之间的物种交流提供了通道。 如今,这里生物种类繁多,动物种群数量始终维持在一个健康的状態,几乎快令蓝龙褪去了同类相食的秉性。 但这並非绝对。 在陪同绿宝石採集光石时,阿斯让竟在裂谷的湿润阴影中,发现了一头蓝龙的尸体。 这头庞大的生物看似寧静地臥於地面,它的躯体庞大依旧,鳞片在斑驳阳光下微微闪烁著曾经威严的痕跡,但如今只剩沉寂。 空洞未闭的龙瞳表明这头巨兽並非自然死亡,它那残缺的户骸恰好证明了这一点。这是阿斯让见到的第二具缺失龙尾的蓝龙。 阿斯让怎么也想不到,他斩下山岭之主的龙尾那一剑,竟要在冥冥之中改变蓝龙的生態习性了吗? “想多了。”哪怕充当起了腰部掛件,爱莎的口气也还是原先那副博学而自信的样子,“蓝月对龙的影响肯定要比你那一剑的作用大。普通人感知不到魔力,但龙却可以。蓝月会诱发龙的情慾,促使他们寻找强大的配偶,以期诞下龙王,因此每当蓝月来临时,龙群內便会出现更加频繁的爭斗行为,很多龙都会为爭取最好的配偶而展开激烈的斗爭,而这种愈发强烈的攻击性又很容易转移到我们头上,必须加以提防。” 阿斯让愣了愣,忽地在心中问了句:“那魔女呢?” “.—”爱莎没有接话。 “呢,我的意思是,魔女是否会和龙一样,在蓝月的影响下变得暴躁?” “我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的回答只有一个:绝对不会。” 说是不会,可爱莎却没有给出任何有说服力的理由,但阿斯让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发自內心地相信蓝月不会对魔女產生任何与之相似的影响,否则事情就没法收场了。 孰料爱莎忽然改口,碎碎念道:“不,不对!要说影响,应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而对我的影响,则要比其他魔女大很多,没错,就是因为蓝月提前降临,所以我才会—才会” 就在这时,沙克忽然发出了尖锐的预警声。绿宝石反应极快,他迅速收拾好东西,牵著沙克往附近的洞穴跑,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快,来这边!” 假如来的是龙,那躲进洞穴规避其锋芒,確实不失为明智之举,然而,令沙克发出预警的生物並不是龙。 那是一头阿斯让从未见过的怪奇生物,它拥有蜘蛛般可怖的脑袋,身体如同蝗虫般纤细,却在放大数倍后显得充满力量,在这怪物的身体后部,还长有一条类似蝎子一般的巨大尾针,和身体一道,在数对足肢的支撑下高高抬起。 其身上层层叠加的几丁质外壳覆盖著鲜艷却不和谐的色彩,整体成黑色,辅以红色的条纹与亮斑作为点缀,看上去相当不好惹。 它就这么倒悬在不远处的岩壁上,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难以察觉其存在。两对上下分布的复眼散发出幽幽的光芒,敏锐地注视著周围的一举一动, 仿佛藏於阴影中的幽灵,令人不寒而慄。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那犹如镰刀般张开的锋利口器,此刻它的口器正不停地来回磨合,发出低沉而刺耳的摩擦声,白色的消化液不断从中渗出,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滩滩腐蚀性的液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是黑背穴蛛!”绿宝石大喊道,“这就是我说过的那个黑背穴蛛!要小心它的嘴巴和尾巴!有毒的!” 正因为这些怪物的威胁,菲拉们才会提前封死通往山岭深处的地下通道,以防止黑背穴蛛的入侵。菲拉们构建的地下网络对於这些穴居生物而言,是绝佳的藏身之所,如果没有身负赐福的猎人定期巡视清理,而让它们在其中繁衍壮大, 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这种怪物具有强烈的领地意识(当然,坏也坏在这里),除了交配期外,它们不会与同类有所接触,因此阿斯让不必担心会被另一只隱藏起来的黑背穴蛛偷袭。 只要专心对付眼前这只丑陋的穴蛛就好。 第338章 魔力异变 第338章 魔力异变 虽然噁心,但眼前这只蛛怪的大小尚处於阿斯让的接受范围內,然而对菲拉们来说,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菲拉们身材矮小,体態也继承了精灵的纤细,而非矮人的敦实。或许普通人类不足以被黑背穴蛛正面扑倒而失去反抗能力,可菲拉,尤其是那些尚且幼小的幼年菲拉,在近距离面对黑背穴蛛时,则会陷入到相当危险的境地。 绿宝石不是不信赖阿斯让的能力,只是在他看到远处那只面自可憎的多足生物时,他便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村中老人们口口相传的可怕故事。 蓝龙是来自天空的威胁,於是菲拉们遵奉矮人祖先的古道,在幽暗的地下艰难谋生,可最初的最初,那不见日光的幽暗地底,依然暗藏杀机。 在早期的开拓过程中,有许多菲拉柱死於黑背穴蛛之手。 这种生物尤其喜欢在幽暗无光的地下筑巢,以防自己成为蓝龙补充蛋白质的小点心一一它们的几丁质外壳可防不住蓝龙的尖爪与满嘴利牙。 因此,菲拉们建造的地下网道就成了黑背穴蛛们最为心仪的棲息地,由於早期食物遗乏,菲拉们留不出多少余力,像他们的矮人祖先那般,在无光的坑洞內种植大量微光植物,他们仅仅依靠继承自精灵的夜视能力在这些坑洞內来回穿梭,一个不小心,就会沦为黑背穴蛛的果腹美餐。 经过歷代菲拉的共同努力,现如今,在菲拉们的常住区域,已看不到黑背穴蛛的活动痕跡了,但这並不妨碍菲拉们拿黑背穴蛛去恐嚇那些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如果你们敢擅自闯进那些废弃的无光区—” 那么在你玩到饿了,想要回家吃饭时,你会发现在你身后,有四只散发幽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你看。 绿宝石忽地想起了这句话,恐惧的情绪油然而生。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打颤,勇气像煮熟的蘑菇般干弯曲。 他想逃跑。他知道沙克正扯著他的衣领带著他逃跑。 但当他看到阿斯让挺立在他身前的背影时,他终是打消了这种软弱的想法。 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毫不犹疑地拔腿而逃,大家最多嘲笑他为胆小鬼。因为他是猎龙人的孩子,猎龙人的孩子不该如此胆小。萨拉姐姐让他不要理会那些人的话,活著才最重要。 “可我不想成为拋弃同伴的胆小鬼。”绿宝石拍了拍沙克的脑袋,低声呢喃。 他没有选择跟阿斯让练剑,而是背起了母亲的弩。 他是早產儿,小时候身体很弱,缺乏锻炼,儘管他很想像父亲那样举锤而战,但在阿斯让手下走过几个会合后,他明白自己可能不是这块料。 好在母亲给他留下了一把弩,让他可以像母亲支援父亲那样,辅助阿斯让战斗。 来不及安抚沙克,绿宝石立刻卸下背带,背上几乎与他等高的弓弩立刻落地。 这种特殊的弓弩在使用时不仅需要將滑杆一头撑在地面,还需要使用者用脚踩住弩臂,再將腹部顶在弩柄后端的弯曲处,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住弩机,令弩身向下移动,从而使弩身后部突起的弩齿固定住弩弦和滑杆,完成一次装填。 当绿宝石奋力做完这套滑稽的“装填体操”时,远处那只体长接近一米的黑色蛛怪已然按捺不住嗜血的渴望,以极快的速度向阿斯让奔袭而来。 它的八条足肢急促掠过地面,让绿宝石根本没有把握瞄准。 眼看它离阿斯让越来越近,绿宝石不由得大声疾呼:“小心!它会喷射毒液!” 阿斯让在菲拉那里做过相关功课,对此早有预防。 虽说有圣树的加护,在魔力彻底耗尽前不会轻易死掉,但把魔力浪费在一只虫子上,就太不划算了。且不说菲拉们为他量身定製的新衣服会被毒液毁掉,躲在腰包里的爱莎又该如何是好呢? 总之这次,阿斯让不想发挥自己身为韧狗的强大优势,硬扛著黑背穴蛛的毒液將其砍碎,他决定保守一些, 然而爱莎却对此抱有异议,“保守什么!不是有我在吗?它敢喷出毒液,我就敢用风把它的毒液统统吹回到它的脸上去。” 阿斯让相信爱莎有这个能力,但她有没有能力在短短一瞬的时间做出完美而精准的魔法反击,就很值得商榨了。 再说了,自己要是一剑把这只蛛怪当场劈碎了,那绿宝石岂不是没有半点战斗的乐趣和体验了?作为曾经的斗剑奴,阿斯让能深刻体会到战斗经验对一个成长中的战士有多重要,他希望绿宝石也能在一次真实对抗中锤炼自己的勇气和技巧。 “谁希望有这种体验啊,你这是典型的斗剑奴思维!” 爱莎从阿斯让的腰包里探出头来,半透明的毒液恰好从她眼前飞过(阿斯让闪身躲过了蛛怪喷射出的毒液)。 她突然一愣,呆呆地望著那只长著坚硬甲壳,足部布满刚毛的黑色大虫子, 以无比危险的姿態向著自己与阿斯让逼近。 可怜的爱莎,她几乎立刻感受到自己的魔力忽地搅作一团,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天啊,这恐怕是已知世界里存在的最大的虫子了! 与这只蛛怪一比,寄生在阿斯让身上的那条大虫都显得可爱多了。 爱莎被这骇人的傢伙嚇得立刻缩回腰包里,同时在心中为自己申辩:“以前的我可不害怕虫子!” 她心虚地把锅推给了法莉婭:“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肯定是受到了法莉婭的影响。” 真是这样吗?呵,可能吧。阿斯让想,法莉婭確实害怕虫子,唯有一种虫子不会惹她害怕,那就是肥嫩嫩的蚕虫,蚕虫吐出的丝绸將成为她用以裹足的细腻丝袜,这种珍贵的奢侈品极大满足了她的个人虚荣,但蚕虫化蛹后的飞蛾她可见不得一点。 艾芙娜透露说,小时候的法莉婭曾为了与同龄的魔女找些共同话题,精心饲养了一盘家蚕,结果直到蚕虫变成飞蛾,她都没能和別的小魔女说上一句话,还被丑丑的飞蛾嚇得直流眼泪(因法莉婭提出过异议,故此处存疑)。 而在法莉婭把阿斯让带回家之前,这位懒散度日的阴湿宅魔女只顾及了最基本的个人卫生,仅仅只靠投射她那多到余的魔力来清理宅邸中的各处死角。 现在想想,大概正是这种前所未有的做法,才让宅邸里倖存下来的一些虫子產生了变异,使它们的个头儿比其他地方的平均水平大了近乎一倍,当阿斯让挖地三尺地清剿这些变异虫子时,法莉婭努力装出来的威严头一次一扫而空,而阿斯让也头一次有了如此想法:“什么嘛,魔女也不过如此啊。” 等等,魔力? 与蛛怪周旋之时,阿斯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目光扫过那只长近一米的可怖蜘蛛,心中生出疑惑:这只体长近乎一米的巨型蜘蛛真的是这个世界自然演化出来的物种吗? 爱莎恰巧与阿斯让想到一处。 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大司祭提出的那则有关蓝月的说法: 神秘的蓝月高悬於天空的特殊轨道中,內部蕴藏著难以测量的魔力晶矿。每隔一段漫长而难以预测的时日,蓝月便会產生一次魔力爆炸,这场爆炸將形成大量的晶体陨石,化作流星雨般拋洒到大地之上,它们坠落在荒凉的原野、深邃的山谷或神秘的大海,缓缓融入土壤、岩层与水脉中,將自身的奇异能量释放到周围的生物圈里,给这个世界注入了足以孕育龙王的庞大魔力。 那么,眼前这只巨型蛛怪是否也是魔力影响下的產物?若是如此,那是否意味著,在这片位於伊斯巴尼亚行省中心区域的荒芜地带,实则埋藏著一片坠落自蓝月的魔力晶矿? 如此一来,那头盘踞於主峰的独眼蓝龙之所以会做出违反繁殖本能的怪异行为,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它在守著一顶蕴含魔力的王冠,並且它不想將这顶王冠赠送给它的一代。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眼下那只体长近乎一米的蛛怪正持续不断与阿斯让纠缠。 它漆黑的甲壳在昏暗的光线中泛著阴冷的光泽,四只复眼中闪烁著冰冷而残忍的幽光,而它那丑陋的口器正持续分泌著一缕缕半透明的、略带黏稠的毒液, 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溅在地上发出嘶嘶的声响。然而,不管身体產生何种异变,它终究是一个不大聪明的虫子。它那圆滚滚的可怖脑袋绝不会想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被阿斯让逼上了绝路。 阿斯让不断调整自己的脚步,用迅捷的身法闪避蛛怪凌厉的攻势。在此期间,他已好几次抓住蛛怪攻击的空档,但他却一直没有出手,而是始终控制著节奏,在蛛怪的攻势中游刃有余的闪转腾挪。因为他要的不止是胜利,而是让绿宝石也能参与到这场战斗中而现在,机会来了。 在蛛怪顺著阿斯让躲闪时的方向挪动身体时,它那骤然暴露给绿宝石的后背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阿斯让缓缓后退,將蛛怪引向更有利的角度,使其后背正对绿宝石所在的方向。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蛛怪的口器猛然张开,连同它那带毒的蝎尾一同泛起了诡的光泽。隨著一声尖锐的喊叫,粘稠的毒液从其口器中喷出,如同瀑布般卷向阿斯让正面袭来,掀起了一股腥臭难忍的狂风。紧隨其后,蛛怪的蝎尾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一个狡诈的角度斜刺攻击,喷出有看剧烈腐蚀性的毒液。 阿斯让毫不犹豫,果断向右侧腾挪,剑从手中飞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他脚下一错便朝地面扑去,整个身子以极快的速度几乎贴著地面滑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正面袭来的扇形毒液一一那可怕的液体儿乎擦看他的头皮飞过,继而洒落在地面上,发出如同沸水灼烧般的刺耳声响,腐蚀著周围的地表,留下深深的坑洼。 未待毒液喷射完,阿斯让已在地上一个翻滚,巧妙地避开蝎尾斜刺出的第二波毒液攻击,身体迅疾如猎猫一般跃起,隨即稳稳地站定在蛛怪侧边。 “动手!” 在蛛怪丑陋身躯停顿的剎那,一支利箭迅如闪电地飞射而来。时间顷刻间凝滯,空气中似乎能听见箭簇破风而过的锐利声响。 强而有力的弩箭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带著无比的精准和巨大的动能,凶猛地射向蛛怪的尾部。 箭矢狠狠地扎入蛛怪尾部脆弱的几丁质外壳,那形同虚设的防护在锐利的箭头下如同纸般脆弱,顷刻便被洞穿。 超乎一半的箭身没入蛛怪体內,將蛛怪后半身错综复杂的內部器官与神经系统无情地粉碎,令其瞬间瘫痪於地,原本高高扬起的带毒蝎尾了无生气地落在地上,在蛛怪不甘的挣扎中微微颤动。 阿斯让拾起碎龙骨,准备给与蛛怪最后一击,但当他见到蛛怪体內流淌出来的蓝绿色体液时,他还是收起了以上想法。没办法,万一一剑砸下去,给自己染了一身诡异的蓝绿色.呢,这也太噁心了。 想像著这突如其来的“洗礼”,阿斯让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噁心。 还是別这么干为好。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阿斯让並没有立即离开蛛怪的身边。他依旧警惕地守在原地,目光牢牢锁定著那奄奄一息的庞然大物,手中紧握的碎龙骨始终呈防御姿態,隨时准备应对任何意外。 蛛怪不停耸动口器,在地面上艰难地挣扎,发出低沉而无力的怪叫,蓝绿色的体液从伤口处不断渗出,几乎要淌到阿斯让脚下。 阿斯让捏著鼻子向后退了几步,朝绿宝石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瞧瞧自己的战果。 绿宝石用力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有些激动地跑了过来。他是趴在地上射弩的,但这支弩的后坐力还是超过了他的预期,搞得他一脸狠狐,鼻子红红的。 第339章 矿场 第339章 矿场 解决完蛛怪的威胁后,阿斯让和绿宝石前去检查了一番断尾蓝龙的户体。 龙坚硬的鳞片与厚实的皮肤构成了一道天然屏障,使得它死后的腐烂速度远远慢於普通的动物。它们的鳞片如同精心锻造的盔甲,紧紧覆盖著庞大的身躯, 將外界的侵蚀阻挡在外。苍蝇、蚊子等寻常虫类无法轻易在龙的户体间產卵繁殖,腐蚀的过程似乎被人为地按下了“慢速键”,然而龙终究不是永恆的存在, 微生物將不知疲倦地分解其血肉。 靠近蓝龙户体后,阿斯让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腐臭气味在附近飘散瀰漫,这头龙显然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虽然其坚韧的鳞片和皮肤仍在为它“战斗”,延缓腐败的速度,但隨著时间的推移,这头曾经翱翔天际巨大的生物將不可避免地化为尘土,归於自然的循环。 不过,龙鳞却能保存很久, 阿斯让望了望峡谷两侧,想著蓝龙应该不会深入峡谷腹地捕食,即使有,他和绿宝石也能立刻拖著沙克躲进不远处的峡洞里,短时间內应该不会遇到新的威胁,於是便让绿宝石放一放风,自己则开始刮取蓝龙身上的鳞片。 龙鳞这东西要多难刮就多难刮,它们硬如钢铁,每一片都深深嵌入厚实的皮肤中,拒绝与其分离,要將它们完整地剥离下来,绝非易事,因此,要想从取得儘可能多的完好鳞片,非得召集大批人手不可,单靠阿斯让一人,估计得费心费力地处理好些天才行,只是时间所限,他只能拣选少量鳞片带走。 相比绿龙,蓝龙覆体的鳞片显得少而大,並且更加光滑,表面没有毛刺感, 但二者的相同之处都是一样的,它们前肩、胸口、以及下颈部位的鳞片是最为坚实的,就像坦克的正面装甲带一般,可惜这部分鳞片有许多因坠落时的重力而崩碎脱落了,但往好了想,剩下来的完好鳞片即使有所损耗,也足够给绿宝石做一件护身的外衬了,而且就算那些鳞片没有崩碎,短时间內阿斯让也肯定也刮不走,等於没有损失。 “本来就是白捡的。”爱莎趴在袋口边缘吐槽。 说的也是。 足足搜颳了十多块硬麟后,天色也差不多暗了下来,阿斯让和绿宝石在洞外升起火堆,在洞里抱著羊鹿窝了一宿。夜里降过一次温,但羊鹿的毛髮蓬鬆柔软,保暖效果很好。 隔天一早,两人隨便吃了点东西,继续在峡谷的阴影中前进,去往一处废弃的露天光石矿场。 龙喜欢闪亮亮的东西,因此这个世界,也流传看恶龙与宝藏的相关传说。 听说在很久以前,海龙也是这些传说里的常客,当时的人们说海龙喜欢袭击来往的航船,將船上的財宝据为己有,但现在已经不流行这种说法了,因为人们发现只要给海龙投餵一些鱼,它们便会成为相当友善的领航员,帮助船只避开危险的洋流。 这里还有个有趣的说法,据说有些海龙会把特定的船只当成追求的配偶,当然具体有多少可信度,就不得而知了。 话说回来,海龙这种独一无二,高度社会化的群居龙类会对人类產生亲近感,倒也情有可原,而蓝龙嘛,虽然它们也倾向於结对生活,但这种凶狠好斗的生物想来是无法与人类和平共处的。 菲拉们要想採集大量光石,就必须与蓝龙展开斯杀,而当菲拉们失去最后一代受赐祝福的猎龙人后,他们就只能將这些露天矿藏拱手让与蓝龙。 没有足够的光石积累光源,圣树分枝的力量也慢慢展露出衰颓之势。 在前往废弃矿场的过程中,沙克先一步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危险气息,胆颤地炸起了毛。隨后不久,阿斯让和绿宝石果然听到了蓝龙的吼叫声。 “小心行事。”阿斯让向绿宝石打出狩猎时的手语,叫他优先確保自身的安全,不要鲁莽逞能。 龙不比蛛怪,它们会优先锁定远处的危险,假如绿宝石率先射出弩箭,事情就会变得相当棘手。 我明白。绿宝石用力点点头。 阿斯让嘆了口气,轻轻敲了敲绿宝石的脑袋,叫他用手语回復。 “唔.”绿宝石摸了摸头,向阿斯让打出肯定的战术手势。 在峡谷尽头的隘口处,展开了一片广的凹型矿场。 蓝龙喜欢收集闪亮的光石装饰自己的巢穴,它们最先在光石富集处刨出了一个个深坑,菲拉们则在此基础上,將矿场拓展成现今这副模样。 这里的地形宛如一张巨大的天然圆盘,四周被峭壁环抱,仿佛是大地的一道天然屏障。矿场內不仅分布著大量的光石矿脉,还废弃著几处古老的遗蹟,可能是菲拉人早期开发时留下的痕跡。 绿宝石曾说他们还在其中修建了复杂的通道和储藏室,以便更高效地提取和运输光石,但这些通道的入口,大概已在蓝龙频繁且充满破坏力的活动中毁於一旦。 矿场內的环境因蓝龙的频繁出没而变得愈发险峻。高耸的岩壁上布满了巨大的爪痕和撕裂的鳞片,地面上散落著碎石和被掀起的尘土,种种跡象表明,这片废弃矿场几乎已成为蓝龙们的角斗场。胜者衔走光石,败者含恨食尘,却不至於丧命。 然而事实並非如此。 阿斯让在这里看到了一场血腥程度绝不逊於绿龙的地盘爭夺战。 两只体型庞大的蓝龙在矿场的中心区域激烈交锋,其中一方体力不支,在接下来的一轮交锋中被对手掀翻在地,它的身体被后者死死踩住,尾巴也在其口中爆碎出声响。 那是牙齿与鳞片摩擦出来的声响,並未伤及尾骨。占据优势的一方恐怕也已战斗到了力竭的地步,数分钟的僵持后,它已无法压制对手的挣扎,反被对方挣脱的龙尾狠狠抽了一记耳光,狼狐地撤开距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阿斯让同绿宝石把沙克藏在隘口的隱蔽处,隨后便带著绿宝石潜进矿场內的高处,准备將这两头战至力竭的蓝龙一起收拾掉。 与其满世界引诱蓝龙,不如重建一个天然的刷怪区,手动收取龙血,实现滴露自由。 提起屠龙,就连一向弱小的菲奥娜都能挺起胸膛,在梅面前卖弄自己的经验了。 这都亏了阿斯让留下来的那本未完成的小册子·才怪! 菲奥娜想,谁要靠那本小册子呢?我靠的是个人的努力! 虽然弱到魔力没法及时恢復上来,才不得不答应梅的请求,拉上她处理接而来的另一头绿龙,但经验!经验是做不得假的! 一路上,菲奥娜碟碟不休地向梅灌输各个重要事项,很是出了一番风头,而梅的讚赏更是让她有些飘飘然了,结果,当菲奥娜讲到兴处,忽然忘词时,她竟后知后觉地拿出了那本妄图独占的猎龙小册子,在梅面前自顾自地翻阅起来。 “啊,这里有写,那头淫熊说—” 话到一半,菲奥娜只觉舌头一麻,仿佛被人扔进了记忆中的那场可怕大火, 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一般! “..—·说什么?” 啊——..—.·啊.—. 完蛋了。 第340章 蜜饯 第340章 蜜饯 菲奥娜竭力装出一幅淡然的模样,想从梅眼皮底下矇混过去。她想让梅知道,自己只是因为这本未完成的小册子確实有一丁点实用价值,才会將它带在身边的。 绝不是因为別的原因。绝不是。 她偷偷瞄了眼梅的表情,一边转动脑筋,一边对自己发麻的舌头下达死命令,用平淡的语气说道:“看,上面写著:『由於绿龙常棲息於植被密集之地, 因此在狩猎绿龙时,也可以因地制宜地做出不容易被绿龙发觉的陷阱』,具体做法,就是选择一处树木较多的地方设下诱饵,隨后再把附近的一圈树木砍得半倒不倒,等到绿龙被诱饵勾起注意时,再將树木一齐放倒。” “我们这次就是要验证他设想的这种陷阱是否行之有效。那个小哨兵说得没错,这一带的树木要比其他地方密集多了。哎,这儿的村子可真是个穷乡僻壤, 歷史不过几十年吧。恰好这段时间猎团里文吸纳了不少农民,虽然他们屠龙的经验没多少,但干起砍树伐未这类活,还是比其他人厉害多了,就看到时候他们能不能把树木倒伏的方向控制好了。万一出了岔子就只能由我们魔女来兜底了!” 梅静静地注视看菲奥娜,片刻后,她缓缓点了点头。 菲奥娜鬆了一口气,心中的紧张与不安得以梢梢缓解。 然而梅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把菲奥娜的心臟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菲奥娜,你为什么要骂阿斯让『淫熊”呢?”梅低声问道,“是因为他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吗?” 菲奥娜的心臟猛地一颤,双手微微发抖,仿佛被寒风冻僵了。她努力抑制住內心翻涌的情绪,脸上依旧保持著一副淡然的表情,但眼神却难掩其间的痛苦与挣扎。 “那是因为—·!”菲奥娜强忍著情绪,声音微颤,眼中隱约闪过一丝无奈与愤怒。眨眼间,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在梅的脸庞上短暂停留,努力寻找合適的词语来回应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那是因为他对你们,尤其是对法莉婭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他让法莉婭伤心,我就不会对他有好脸色,非得狠狠攻击他才行。” 话说得太多,菲奥娜感到喉咙一阵发紧,隱隱有了喘不上气的感觉。她的声音逐渐低沉,仿佛在与內心的煎熬对抗。然而,未等她完全缓过气,梅便坏心眼地,用一种颇为腹黑的语气低声道:“菲奥娜,你误会了,阿斯让才没有欺负我和法莉婭哟?虽然法莉婭有时会说他得寸进尺,但她却从未喊停不是吗?她並没有伤心哟,人並不总是在伤心的时候才会大喊大叫,哭出来的泪水也不一定总是咸咸的,还可能是甜甜的呀。”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梅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刺入菲奥娜的心中。菲奥娜感到一阵剧痛,仿佛背负著无形的重担,难以承受。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与困惑,脑海中迴荡著梅的话语,低下头时,她的指尖扔紧握著手中的小册子,心中五味杂陈。 那该死的混蛋吻干自己泪水的时候,也说自己的眼泪是甜甜的—.!那头餵不饱的淫熊—!他究竟对多少人说过这句话,又要舔多少魔女的蜜饯才肯罢休呢! 菲奥娜回想自己曾经遭受的屈辱,恨不得立刻把手上的小册子一张一张地撕碎扯烂! 但她只是想想而已,这本巴掌大的小册子里不知浓缩了她的多少心血呢!要是把它毁了,自己的努力岂不是付诸东流了? 於是她愤愤地向梅嘀咕道:“是啊,可甜啦!你俩结出的蜜著实是把那头淫熊馋的不轻,可你加起来,能够餵饱那头淫熊吗?我看是不够的。我相信他皮糙肉厚不会死,但我更相信,等我们重新找到他时,他早就对其他地方的蜂蜜爱不释手了!唉,等到那时,法莉婭该有多伤心呢?!只好由我来抚慰她了。” 梅露出莫名的微笑,眼神忽地凌厉起来,仿佛变了个人一般,“你安慰不了她,而你自己也很需要人安慰,我也是。我们都渴望被人需要的感觉。” 菲奥娜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与无力,她不禁闭上眼睛,想要逃离这尷尬的对话。 还是干正事要紧。 “没错,还有谁能比河谷地的农夫更需要我们帮助呢?”菲奥娜移开话题, 顺势將小册子塞进口袋,吩附猎团里那个叫埃里克的矮人教官维持秩序,建起临时歇脚的营地,自己则带著梅在村社的废墟里转了一圈,抓了好些只无主的野鸡,充当绿龙的诱饵。 菲奥娜则带著梅走向村社的废墟。这里曾经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小村庄,田间地头布满了农作物,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而,隨著绿龙的袭击,这一切美好的景象都被毁於一旦。如今,村庄只剩下断壁残垣,地面上散落著破碎的瓦片和被踩踏过的泥土。 她们在废墟中缓缓行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村庄里迴荡,显得格外刺耳。菲奥娜低下头,仔细搜寻著每一个角落,用魔力抓了好几只无主的野鸡,准备作为绿龙的诱饵。 这座偏远的村子已在绿龙的袭击中彻底荒废了,倖存者寥蓼无儿,余下的人已经逃到其他村里避难。 “即便我们能把那头绿龙杀死,这座村子也无望重建了。”菲奥娜嘆了口气。梅默默地站在一旁,目光中带著复杂的情绪。 稍事休息后,矮人擬定好了人选,派出几班搜索队,在附近的森林中搜寻绿龙的踪跡,而后又让一部分人提前休息,以便养足精神,站好入夜后的第一班岗。 渐渐的,太阳缓缓落下山头,金色的余暉落满枝头,夜幕无声无息地降临。 春日的寒意如同无形的手,透过破败的村庄,渗入每一个角落,冻结了残留的温暖。 峡谷深处的矿场更是寒冷。 峡谷深处的矿场更是寒冷刺骨。曾经繁忙的矿道如今静寂无声,只有风声在空旷的空间中迴荡。两头蓝龙盘踞在矿场深处,巨大的翅膀一挥,颳起的翼风如同利刃,带走了空气中宝贵的热量。 冰凉的空气在绿宝石的肺腑间流动,忽如其来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阿斯让脱了件外套,盖在绿宝石身上,“別急,看准时机再出手。” 蓝龙间的廝杀即將落下惟幕,它们无力起飞,其中一头蓝龙吼叫的声音和频率已明显逊色於另一方,无力向其示威。 阿斯让明白这头蓝龙已经心生退意,但另一头蓝龙却丝毫没有放过它的意思。 突然间,后者发出震耳欲聋的威性吼叫,以头为槌,尖角直戳前者颈部, 虽然没能撕开鳞片与血肉,但这沉重的一击足让前者晕头转向,久久换不过身。 答案已经很明確了,这两头蓝龙不是为了爭夺光石的控制权才大打出手,结合此前发现的异样状况,阿斯让有理由相信这两头都想置对方於死地,撕裂其富含脂肪与营养的韧尾。 当前一头蓝龙轰然到底时,胜利者急不可耐地张可了它的血盆大口,死死咬在败者的尾根处,一颗硕大头颅连拖带拽地摆动著,口中溅出的鲜血在月光的照耀中划出道道凌乱的血红弧线。 再强韧的龙尾也经不住这般疯狂的撕咬,伏於地面的败者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呜咽声,仿佛大地在它的悲鸣中颤抖。它眼睁睁看著自己的尾巴被胜者无情地咬断,断裂的鳞片和鲜血混合在一起,滴落在破败的矿场地面上,形成一滩血红色的污跡。在极度的屈辱与痛苦中,它的生命力迅速流逝,逐渐失去了生机。 大概是体力消耗过度的缘故,活下来的那头蓝龙开始啃咬进食那条被它撕扯下来的肥美龙尾,但它没有把这条全数吞入腹中,它仅仅只吃了一小部分,便叼著剩下的龙尾步走到一边,盘著身体休息。 强烈的疲惫感削弱了它的感官与危机意识。阿斯让和绿宝石悄然来到它身后的高处。 “它还没有发现我们!”绿宝石激动不已。虽然他已尽力压住声音,但阿斯让还是轻轻弹了弹它的后脑勺以作警告,顺带打出声的手势。 绿宝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在阿斯让的指引下架好腹弩,居高临下地瞄准蓝龙盘於翼下的头颅一一它头部的鳞片有好几处在先前激烈的战斗中磨损崩裂了, 失去鳞片的保护,那些伤口显得格外脆弱。 短短数息过后,箭弩在夜色中发出破空的啸音,精准刺入了蓝龙头部裸露出来的暗红伤口。 这一击让从蓝龙沉眠中惊醒,愤怒且哀怨的豪叫声仿佛震动了天上的星辰。 它挣扎著起身,但阿斯让確信这头穷途末路的蓝龙即將倒在他的剑下。 他提起碎龙骨,气势昂扬从高地跳下,直取蓝龙头部的要害。 当太阳升起时,矿场內只剩下两具血淋淋的龙尸。 远方高耸的主峰间传来阵阵咆哮,却没有任何一头蓝龙予以回应。 另一边,在废村附近安营扎寨的鹰狮团已然发现了罪魁祸首的蛛丝马跡,做好准备后,梅与菲奥娜跟隨猎团,深入绿龙最近活动的区域,並按照阿斯让提出的方法,设下陷阱。 虽然经验老道的猎人们总说,不要试图靠陷阱去活捉绿龙,但这句话並非绝对。 鹰狮团里不乏边境奴工出身的成员,阿斯让从其中一人那里听说过,在过去,他还是一个伐木奴工的时候,曾不幸遇到过绿龙的袭击,好在那时他灵机一动,和几个工友一齐砍断了几棵橡树,其中恰好有那么几棵橡树一齐砸在绿龙身上,才叫他们几个侥倖脱险。 准备妥当后,菲奥娜用新鲜宰杀的鸡作为诱饵,静静等待绿龙出现。 如果不出意外,周围一圈树木將在绿龙到来的那一刻,狠狼砸在它的身上。 人力造成的时间误差可能会使绿龙提前挣脱,可要是用上魔力,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只要菲奥娜收回魔力,失去魔力的支撑,这些树木必然会在极短的时间內相继倒下。 她现在只盼望那头绿龙能给点面子,在她用光魔力前及时赶到。 梅毕竟是请来兜底的后手。如果可以,谁不想挣点面子呢? 第341章 没有魔女,我们照样能够生存下去 第341章 没有魔女,我们照样能够生存下去 不出所料,绿龙果然为诱饵所吸引,顺著鸡血的气息前来一探究竟。它低著头颅,鼻尖贴近地面,顺著血腥气息的方向缓缓移动,四肢与尾巴在泥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此前它这头绿龙拿本地的村民饱餐了一顿,村中饲养的一些小型家禽都没能入它的法眼,或许对它来说,鸡鸭一类的小东西实在不值得费力追捕,抓起来麻烦,又不足以填满它庞大的胃口,然而龙的本能,总会让它们对鲜血的腥味趋之若鷺。 一行人藏在树后,屏息凝神地等待机会,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也许是嗅到了空气中残存的异样气味,绿龙几次停下脚步,抬起它那笨重而可憎的绿脑袋,满是戒备地左顾右盼。它琥珀色的竖瞳闪烁著警惕的光芒,呼吸加重,鼻孔一张一合,似乎想从空气中分辨出任何潜藏的危险信號。但它的注意力终究还是被面前的死鸡吸引住了。 它看著堆在一起的死鸡,了几秒钟时间思考它们为何会死在这里,而就在它彻底生疑的那一瞬间,环绕在它周围的一圈树木齐刷刷地向它压来。 绿龙巨大的瞳孔猛然收缩,试图腾身躲避,却为时已晚。 伐木奴工出身的猎人们早已设计好树未倾倒的方向,根本不给绿龙任何闪避的空间。数根粗壮的林木像是天降的利剑,从龙首到龙尾,將这庞然大物死死压制在地面上。 绿龙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强壮的四肢拼命挣扎,试图摆脱树木的压制。然而,那些粗壮的橡木树干死死压住它的躯体,尤其是胸腔的位置,让它的吼叫变得沉闷而难听,仿佛一头被迫低头的巨兽,失去了昔日的威风。剧烈的挣扎让绿龙口鼻中不断喷涌出热气,掀起地面上的尘土,然而最终只是徒劳无功。 戴了特製耳塞的猎人们可不管这个,眾人一拥而上,分批將予尖刺进绿龙体內。 最后,无需梅出手,绿龙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在了树木陷阱里,一对龙眼睁得斗大,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屈辱般。许多经验浅薄的菜鸟於龙眼中的凶光,不敢上前查看情况,被一些老鸟狠狠取笑。 菲奥娜最开始也和这些菜鸟一样,不敢相信绿龙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掉了,但她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黑袍魔女,很快便镇定下来,叫猎人们赴紧收拾现场,从绿龙的户体上剥取战利品。 至於她自己,那当然是袖手旁观啦!这种脏活累活可轮不到她们魔女来干,那有失魔女的体统! 然而梅却不在乎这种体统,她跑到一旁升起火堆,又趁猎人们摘刮龙鳞、装取龙血的档口,要来龙肉燻烤,等烤得差不多时,再把串串龙肉送给猎人们享用。 这可是魔女烤制的食物!眾人哪敢以难吃为由说一个不字呢?只能诚惶诚恐地趁热吃掉,甚至都不敢找个地方吐出来。 梅的手法太糙了,不仅压不住龙肉的腥味,还把本就乾柴的龙肉烤的难以咀嚼,等她自己在百忙中试吃了一串时,表情就和初次咽下阿斯让製作的泡芙奶沫时一般难看。 胚胚呸!真难吃!不过不能浪费食物。梅捂嘴仰头,生生將嘴巴里的不可名状吞咽下肚。 菲奥娜看不下去了,她犹豫了会儿,再次掏出了那本小册子,跟梅说阿斯让在这本小册子里还记载了一些关於龙肉的烹飪方法,叫她可以试著学习一下。 梅先是兴奋了一阵,可很快又低落了起来,在菲奥娜耳边呢喃说阿斯让欠她好几顿饭呢!眼角还泛起了泪,可把菲奥娜尷尬坏了,她哪晓得梅是受了影梅的唆使,故意以退为进呢。 “这是我和阿斯让的秘密约定,不要告诉法莉婭。”梅小声说著,而后忽然向菲奥娜发难,问她是不是也和阿斯让有这种不可告人(主要是对法莉婭)的小秘密。 菲奥娜慌忙否认:“没有!怎么可能有!” 梅看著菲奥娜慌张的神色,完全无法相信,不过她也没太在意这个,只是对菲奥娜说,等把眼下的战利品卖出价钱后,要不要从金月湾那里买一些礼物,送给伊莲尼亚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小宝宝呢? 什么小宝宝,根本就不存在! “到时候再说吧。”菲奥娜推辞道。 一段时间后,眾人踏上归途。期间,梅像是突然开悟似的,忽然在菲奥娜耳边轻声道:“我大概知道法莉婭为什么会对我们网开一面啦!” 菲奥娜困惑地眨眨眼,“网开一面?什么网开一面?” “法莉婭相当在意自己的身世吧?她不想放阿斯让沾惹草,生出许多孩子。別看她总在嘴上说:“不能叫阿斯让绝嗣』,可她其实很害怕被阿斯让被小孩子分走对她的爱吧?所以才没有过多苛责我们,反而还想让我们助她一臂之力,把阿斯让牢牢紧,不让他考虑子嗣的事情。魔女是不可以生孩子的呀。” “我们?”菲奥娜打死不认,“跟我无关!” 梅丝毫不在意菲奥娜的申辩词,自顾自地说道:“最最关键的是,法莉婭一个人应付不了阿斯让。” 梅的话语令菲奥娜不由想起法莉婭牵走鱼饼时的光景。 面对拒不配合的鱼饼,法莉婭耍赖般地借用魔力,何其强硬地骑上马背,气急败坏地乱甩韁绳,嘴里还振振有词地说著一些让菲奥娜都感觉害的怪话: “你这可恶的畜牲!到现在你不晓得我是谁吗?给我竖起你的耳朵好好听, 我法莉婭乃是你主人的主人!你的主人能骑你,那我自然也能骑你!要知道,我每天晚上都是像这样骑在你主人身上使唤他的,他我都能骑得,你这畜牲我还骑不得了?现在我就让你分清好赖!” 结果不出两个回合,法莉婭就软绵绵地瘫伏在了马背上,娇嫩的身体仿佛融化一般,再也使不上一点力气,之前耍起的威风更是半点也无,只顾著在鱼饼背上低声啜泣服了软,这次她甚至没法向梅求救,因为梅对驯马这事一窍不通。 最后还是伊莲尼亚出面安抚住了鱼饼,才让法莉婭把鱼饼牵走的。 埃,也不知道法莉婭现在在想什么。 总不能满脑子都是那头淫熊吧? 如果真是这样,我还怎么帮她分担压力呢? 菲奥娜纠结著、痛苦著、迷茫著,直到路过一处村庄,才被里面传出的激烈爭吵声唤醒。 根据古老的传统,魔女有权利,也有义务处理村民间的纠纷,梅又是个爱凑热闹的傢伙,菲奥娜只好顺她的意,带著猎团眾人进到村子里看看情况。 这座村落的中央有一座朴素的神庙,神庙前有一处举办祭祀典礼的空地,人们都聚集在这里,听天神教的两名传教士辩经。 其中一个老传教士因为体力不支,只能坐在草垛上休息,这让他看上去矮了对方一头,但他说话时的气势却一点没有弱过: “乡亲们,乡亲们!请听我说!方才对面这个异端指责我是老顽固,他说的不错,我就是篤信老教主的老顽固!我始终坚信一点一一魔女!魔女是我们所有人的敌人。” “刚刚这个异端说,如果没了魔女,我们就会沦为恶龙口中的食物。多么荒谬的说法!如果没有魔女,我们就活不下去,那没有魔女的时代,我们的祖先文是如何从恶龙嘴里活下来的呢?我们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更不可能是从魔女的肚子里钻出来的呀!当你们站在我面前时,某件事已无比明了一一没有魔女, 我们照样能够生存下去!过去如此,未来依旧!” 一听这话,村民们又一边倒地站到了老传教士这边,纷纷发出讚许的欢呼声“乡亲们,你们可有想过,真正让我们活不下去的,是什么?是龙吗?不, 不是!是因为我们这块土地太贫瘠了吗?不!也不是!” 老传教士的声音陡然升高了几分。 “真正害我们活不下去的,是魔女!是那些狐假虎威的魔女走狗!想想吧, 我们的一生是多么穷苦,多么短暂啊。地里的粮食是我们种的,织衣的是我们种的,那些甘甜的美酒,不也是出自我们的手吗?可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呢? 我们吃不饱,穿不暖,我们的孩子也和我们一样吃不饱,穿不暖,等到我们孩子的孩子出生了,难道他就吃得饱,穿的暖啦?不,不是的。在魔女眼里,我们不过是一群被他们饲养的牲畜罢了!” “我们圈起鸡舍、围起羊圈,正是为了防止吃肉的野兽,魔女替我们赶跑恶龙,不正是为了更好的奴役我们,好让她们能够舒適快活地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么?乡亲们啊,好好想想,这么多年过年,究竟是被龙吃掉的人,还是被魔女害死的人多?难道我们这双眼睛只能看得见被龙吃掉的人,却看不见那些被魔女吃掉的人吗?乡亲们,看看我们自己吧,我们不已经被魔女吃得骨瘦如柴了吗?然后,再看看你们的孩子吧,终有一天,他们会遭受与我们同样的命运,被魔女们的屠刀割肉放血。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不,不对——它已经到来了! 魔女的毒早就浸淫在我们的,他们的骨血里,化作可憎的寄生虫,慢慢吸食著我们的血肉。最后,我们除了这副空皮囊外,还能得到的些什么呢?苦难。唯有苦难。我们为魔女奉献了我们可以奉献的一切,可魔女馈赠给我们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苦难!她们甚至不愿在投餵给我们的粗製饲料里,掺上一星半点的肉沫!甚至不愿让我们自己圈养自己!” 听到这里,许许多多有过丧子之痛的农妇不禁抹起了眼泪,哀怨地啜泣起来。穷人的爱是廉价的,有时他们的爱甚至不如一捧米贵,当孩子病死、冻死、 饿死时,他们可以麻未地不掉一滴眼泪,因为他们不得不把自己廉价的爱深埋在心底,但如果有人將这份与他们自身同样廉价的爱剖出来,血淋淋地展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还是会为之哭泣动容的。 “乡亲们,我想到了今天,有一个无比浅显的道理,已在天神的授意下,正要展露在我们每个人面前。这个道理虽然简单,但却有许多人不愿去想,不敢去想。现在,我要在天神授意下,將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直白地说与你们每一个人听。” 老传教士清了清嗓子,用生平最为激动地语气说道:“我们要反对魔女!要彻底地消灭魔女!乡亲们,我要同你们说的就是这个。” 他的声音无比响亮,响到村口处的菲奥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他妈的,要早饭啊!菲奥娜面色铁青,却不敢轻举妄动,直接衝进村里拿人万一爆发了流血衝突,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可真的要付诸东流啦。河谷地才安定没几个月呢。 “我去看看情况吧。”梅脱下法袍,偷偷摸了过去。 当她混进人群时,站在老传教士对面的年轻异端也开始发力了。他找来了几个从废村中逃出来的难民,绘声绘色地讲起绿龙摧毁村庄时的经过。 “那天夜里,绿龙突然降临,天空中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它的鳞片在闪电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巨大的翅膀扇动间,掀起了狂风暴雨。它毫不留情地扑向村庄,摧毁了我们的家园,烧毁了房屋,吞噬了牲畜,甚至连我们珍贵的粮食都被一扫而空—” 村民们显然是被这番说法恐嚇到了,无一不露出惊恐的表情。 究竟是挨一辈子饿好,还是不知哪天就被龙吃了好?人们嘰嘰喳喳地爭吵著,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时候,老传教士抬起手来,让人们安静下来,听他说话:“何必如此畏惧龙呢?” 第342章 梅的思考 第342章 梅的思考 “乡亲们,听我一言吧,我们何必畏惧龙呢?!我们当像先祖那般战斗!”老传教士面向眾人,高举起他的双臂,激昂地呼喊道:“我们將用天神赐予的睿智锻造出利剑与长矛来与龙战斗,我们將在天神的注视中肩並肩地与龙战斗,我们將得赐天神的伟力来与龙战斗!如果我们悲惨生活的祸根来源於魔女和恶龙,那我们自当用手里的剑,从魔女那里夺回那些本属於我们自己的东西!我们自当用手里的剑,在恶龙的尖牙利爪下收好那些本属於我们自己的东西!乡亲们,我所说的一切,到底何难之有呢?” 梅虽然是魔女,此刻竟也受到了老传教士的鼓舞,率先鼓起掌来。 由於村民们的注意力全在两位传教土身上,他们一时间居然没有对这个陌生女孩心生警惕,纷纷为老传教士的陈词喝起了彩。 梅的思维是异常跳跃的,她不禁想起以前,自己向阿斯让问询魔女为什么不能生孩子时,阿斯让对她做出那番回答: “很久以前,人们向魔女让渡了很多权力,魔女们因而有了自身的特权和与之匹配的责任,我们先不谈特权,只谈责任。魔女的责任是什么呢?(梅当即应道:和龙打架,不许它们隨便吃人),是啊,就是这样。早些时候,魔女的数量肯定要比今天少很多,因此,当时的每一名魔女都是极为宝贵的战力,无论她的魔力是多是少,而那时的人们又函需仰仗魔女的力量,在群龙环伺的险恶环境中过活,所以魔女是绝不可以缺勤的。我想爱莎正是基於这种考虑,才会將这条路彻底堵死吧。她担心以后的魔女会以此为由,拒不履行责任。” 聪明的梅立刻做出反向推导,假如人们能够重拾对抗恶龙的勇气和力量,那有关魔女不能生孩子的禁制,是不是就可以鬆动些了? 只可惜天神之血的副作用太大啦! 梅深感遗憾。 就在这时,有个村民犹豫地问道:“俺们虽然是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汉,可俺们又不是別处那些没见识、好忽悠的傻瓜蛋。你在台上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忽悠俺们喝下那什么什么血,来给你们卖命吗?俺可听精灵说啦,一旦喝下那玩意儿,人就彻底废掉了。” “可不是嘛!” 先前喝彩的村民们也都慢慢冷静了,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老教师口中的异端份子趁机站出来,当著一眾村民的面,將天神之血的副作用完全抖露开来,让梅很是惊讶。 怎么回事呀?梅歪了歪头,心中很是不解。 “凡人的肉体,怎能承受神的伟力?神力的反噬会让人痛不欲生!唯有真心敬奉天神的人,才能在神之力的反噬中坚定信仰,使凡俗的灵魂得以升华。你称为我为异端?可我遵奉的,不正是天神应允的古道?反观你们,你们隱瞒神力反噬的做法,令多少信者在痛苦中背离了正道,甚至走上了不敬神的邪道?” 唔唔,说得真好!梅认可地点点了头,啪啪啪地鼓起掌。 老教土不甘示弱,厉声质问:“你凭什么假定他们无法承受天神的伟力,无法在天神给予的试炼中坚定信仰?就因为他们不,我们!就因为我们世代务农,祖先里找不出一位身世显赫的人物,所以我们这些卑贱的农夫,便没有资格获得天神的垂青吗?我决不承认你所说的古道是真正的古道!仁慈的天神怎会允许你们同贵族勾结,用这份力量欺压我们这些苦命的人呢?” “住口!你这是要侮辱先王的荣光吗?!”年轻教士怒道。 “侮辱?哈!你告诉我,追隨先王的骑士,有几个是名门贵胄出身!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们卑贱的骨血,依然能在天神的试炼下,得到神圣的升华。”老教士的声音沙哑了,但他仍面向眾人,声嘶力竭地劝道:“乡亲们,你们方不可听信他的谗言!正是他们这些人,肆意歪曲著先王的种种仁政,还伙同贪婪无耻的贵族,夺占了天神赐下的力量,盘剥著我们的血汗!如今,他们这些异端分子, 竟妄想与魔女狼狐为奸,充当他们的走狗与马前卒!” 年轻教土立马反驳:“魔女不也是天神的女儿吗?我们要替天神感化她们, 指引她们回归正道。” 混跡在人群中的梅好奇问道:“怎么感化?怎么回归?” 年轻教士伸手指了指天空。 现在是白天,看不到那轮看看崭露头角的蓝月,但这並不妨碍年轻教士拿蓝月传教。他对村民说,太阳是我们的父神,月亮是我们的母神,而那轮神秘的蓝月,实则是我们父神的父神,我们母神的母神。他就是天神,是一切的造物主, 也是魔女们的神之父。而今已显灵,而他所闪耀的神圣光辉,即將福泽每一个魔女,將她们腐化墮落的灵魂重新洗涤乾净。 村民们顿时发出一阵嘘声,有人嘲笑道:“魔女要能转性子,那我家的公鸡都能下蛋哩!” 年轻教士有些恼怒地指责说:“难道你们现在没有受到魔女的庇护吗?” 说著,他又指了指那几个逃难的废村难民。 “如果没有魔女的庇护,会有多少人像他们一样流离失所?没准下次就得轮到你们啦!起码会有一半的人被龙吃掉!” 民风淳朴的河谷地农民哪里受得了这种威胁和挑,当即就有几个汉子擼起袖管,大喊道:“你在说什么屁话!要是绿龙敢来咱们这撒野,咱们大不了喝上一口那什么血,把它剁碎了醃肉吃!” 真的吗?梅坏心眼地模仿起龙的吼声,竟神奇地有了两分神似,许多年幼的孩子听到这可怕的声音,纷纷嚇得直掉眼泪。 “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有个脾气不好的村民厉声吼著。 唔,不是我哦。 梅装出不关我事的模样,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等风头过去后,她偷偷瞄了瞄周围人的表情,发现大伙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她想,其实大家打心底里都是畏惧著龙的,虽然饿肚子是件很难受的事,可只要还剩一口吃的,不至於饿死,大家就很难拿拿出勇气,对抗魔女和恶龙啦。 就像阿斯让说的,虽然现在的魔女不管事,可以前的魔女却是管事的,所以大部分人心里还是对魔女留有一丝期待的。 那么那么,老教士和小教土的主张,到底哪个更有道理呢? 好像阿斯让更倾向於前者呢! 可天神之血.— 梅不由得担忧起来。 当此之时,忍无可忍的菲奥娜终是带著一帮猎人闯进了村子,村民们忽地慌乱起来,却没有立刻作鸟兽散,反倒隔著一段距离,与菲奥娜等人遥遥对峙。 菲奥娜挺胸抬头,单手叉著腰,另一只手高高地扬了扬,叫猎人们速速抬出血淋淋的龙头,对著一眾村民好好展示了一番。 那血淋淋的龙头该有多可怕呢!许多村民一见到瞪得老大的可怖龙瞳,顿时嚇得魂不附体,气势矮了一大截。 他们生怕这颗龙头会像毒蛇一般,哪怕离开了身体,也依然能活过来,用那副尖利的牙齿,把他们咬碎生吞。 菲奥娜不说话,只当著眾人的面,分別指了指一老一少两个传教士,村民们立刻会意,十分自觉地把两人押到这位黑袍魔女跟前。 老教士无比镇定,眉宇和眼神间流露出鄙夷的神態,而一旁的年轻教士则露出了諂媚的笑容,用菲奥娜从未听过的溢美之词,把她好好褒美一番。 这傢伙大约是个有文化的,说出的话居然还挺押韵,估计是市民出身,受过不少教育。 可菲奥娜怎会承他的情?他越諂媚,菲奥娜便越怀疑他的用意,心中瞬间爆发出炙热的厌恶之火,原本那股埋藏於心间的,针对阿斯让的扭曲情感,更是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叫菲奥娜恨不得当场把那年轻教士的嘴撕烂,舌头也割掉! 罢了,忍! 魔女要有魔女的体面和矜持! 菲奥娜强忍不快,並打消了在村里留宿的想法,连夜押看两个教士赴回河畔庄园,交由精灵看管,隨后不出几天,这两个传教土又被她和梅一起转送到了金月湾的监牢里严密关押。 一直以来,圣都对天神教的態度皆以强硬著称,按理来说,这两个传教士基本都逃不过绞死、梟首、或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等诸多下场(而这类极刑通常都需要上报圣都,得到紫袍元老的核准背书),但这一次,圣都的態度却相当耐人寻味。 接到圣都传信的艾芙娜隱隱有种不好的预感,犯下相同罪行的两人,其结局却截然不同。 圣都核准了老教土的绞刑,並敦促艾芙娜与城市议会儘快行刑,但对那位年轻教士,圣都的態度却非常暖昧了,元老们不仅驳回了年轻教士的死刑,甚至还要派专员押解到圣都去。 —她们想要干什么? 艾芙娜皱起眼眉,久久无法鬆开。 几日过后,同时也是老教士行刑前一天的日子,不知出於何种缘故,梅忽然找到了艾芙娜,问她能不能想办法,帮她一个忙。 “我想见见那个老教士。” 艾芙娜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拒绝。 “可以,我陪你一起去。” 第343章 在监狱里 第343章 在监狱里 在金月湾的城市监狱里,梅如愿见到了那位鼓动村民反对魔女的老教土。 监狱的走廊阴暗潮湿,两侧的石墙上长满了斑驳的青苔,铁製的柵栏因为岁月的侵蚀而锈跡斑斑。空气中瀰漫著一股霉味,偶尔有几声低沉的咳嗽声从深处传来,显得格外寂静而沉闷。 典狱长带著梅和艾芙娜来到一处单独的牢房前。 牢房內光线昏暗,只有一束微弱的阳光从高处的小窗透入,洒在地面上,形成一道斑驳的光影。 老教士坐在角落的木床上,双手被锁链束缚著,低垂著头,不知在想著什么。他的衣衫破烂,蓬乱的白髮垂落在肩头,低垂的眼睛显得很是憔悴。 典狱长粗暴地將他喊醒,说尊敬的魔女大人要与你谈些事情,你不要不识好互,快快把头抬起来! 老教士缓缓抬起头来,那双深邃的眼晴中透著疲惫,却依然闪烁著坚定的神采。 这种大不敬的眼神,艾芙娜不是第一次见了。 想当初,在那宏伟非凡的圣都角斗场里,一个在未来被法莉婭命名为阿斯让的斗剑奴,不也是用这种眼神,审视我们这些高坐於看台上的魔女们的吗? “给他送点吃的。”艾芙娜摆了摆手,冲监狱长说道:“二个老人能吃多少东西?这也要被你们剋扣伙食费吗?万一把他饿死在了牢里,就不要怪我把你们搂紧口袋里的东西统统抖落出来了!” 典狱长嚇得连忙称是,很快便命人送来了一些容易入口的软嫩食物,供老教士果腹。 老教士倒也爽快,没有摆出不食嗟来之食的强硬態度,然而他眼里的那份敌意却半分未减。吃饱喝足后,他那单薄的嘴皮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用一种沙哑低沉的声音,向牢房前站著的两位魔女问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魔女有什么问题需要问我,难道不是直接將我处决更符合你们的作风吗?” “注意你说话的口气!”典狱长习惯性地抬起手,仿佛要隔著铁门,往老教土身上抽鞭子似的。 艾芙娜厌恶地皱了皱眉,把这隨意咬人的狗腿子支走,而后她指了指身旁的梅,用平和的语气向老教土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老教士细细看了梅儿眼,摇头说我不知,於是艾芙娜便代替梅,將她的身世和遭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老教士微微一愣,眼里的愤怒之火摇摆了一瞬,似乎將要熄灭,结果却在这一瞬过后,燃烧得更为炽热了。 “你是要我同情她,劝我悔改吗?不,我绝不同情,也从不觉得我们的做法有何不对。你们魔女想从肉体上消灭我,更想在精神上打败我,但我却要告诉你们,这只是你们的痴心妄想!” “你们编造谎言,害死了她的父母,还把许许多多和她一样的魔女囚为血奴,而你竟对此没有半分愧疚悔改之意?”艾芙娜愤满交加,“我们魔女不事生育,对我们来说,这些新生的小魔女就相当於我们的孩子,我的老师便教育我, 要把我的师妹当成亲生妹妹般爱护。” 梅有些惊讶地望了艾芙娜一眼,因她的肩头被艾芙娜扶住了。 “我早已將她看成是我的亲生妹妹,所以今天,我必然要在这里替她討回公道。” 老教士轻蔑地笑了一声:“公道?你们魔女也会讲求公道?” “自圣都建成以来,有多少优秀的魔女披掛法袍,为圣都,也为了你们,而荣誉地牺牲了呢?可我们魔女的牺牲,竟让你们这些生活在阴暗潮湿处的囊虫, 像瘟疫般壮大起来了。在遥远的诸王时代,你们这群披著人皮的有毒虫,便是像今天这般,用你们引以为傲的毒液,控制了一批又一批平民,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让你等钻入他们的身体里,肆无忌惮地吸食鲜血!” “所以一一我们被天神厌弃了。”老教土直视著艾芙娜的眼晴,不卑不亢地说道:“天神曾向我等降下神諭,要求我等荡涤俗世的罪孽,让世人在天神的感召下一心向善,齐心建起个美好的天国乐园,可俗世的罪孽太过沉重,令曾经的我等腐化墮落。因此,神拋弃了我们,这片被神厌弃的土地,终將在天神的怒火中归於灰。我们必须悔悟,以求得天神的谅解,可在你们魔女治下,我们是万万不得解脱的!” 老教土缓缓站起身来,虽然双手被束缚,但他依然挺直了背脊,目光坚定。 “曾经叛离正道,伙同偽王行恶的罪人,从来不是被你们魔女打败的,如你所言,他们是爬在人们身上吸血的囊虫,可你们文能比他们好到哪去?你们和他们不过一丘之貉。方才你在我面前夸耀你们魔女的荣耀,可你们的荣耀,何尝不是建立在人们的痛苦之上呢?这些年来,为了自己的一腔私慾,你们魔女对人们的残忍盘剥,不是愈发变本加厉了吗?当龙来袭的时候,你们不也要逼迫农夫举起矛叉,前仆后继地替你们挡住恶龙的尖牙和利爪吗?所以,你到底哪来的顏面和资格,能在我面前大肆吹嘘魔女的荣耀呢? 我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一一撕下你们虚偽的面具,让那些仍受你们谁骗的无知百姓好好看清楚,你们藏在那副精致面具后的,究竟是怎样一幅骯脏可耻的嘴脸。我始终坚信,只要是谎言,那便迟早有破火的一天。总有一天,所有的人们会发现真相,看清你们的真实面目,然后像拋弃曾经的我们,拋弃那些曾经迷途的罪人一样,將你们拋弃掉的。 你们耗费了多少年月,方才编织出了这样一个可笑的谎言:没有魔女庇佑, 我们这些普通人就只能在恶龙的脾下沦为饵食,可事实果真如此吗?既然我们能在风暴与旱涝,艰难地种出一粒粒米粮,在满足你们贪婪之余,还能填饱我们自己乾的肚皮,那没有了你们,我们难道就不能在恶龙的爪牙下,坚强的生存下去吗?” 说到这里,老教士用种狂热到可怕的眼神死死望著梅。 “我是最早追隨老教主,並认同其理念的人。我可爱的女儿,也和你一样, 却也不大一样。她是真正为我们敬奉的圣女。她用自己的牺牲,为我们带来了能够战胜恶龙的力量。” “把她送到圣都学习魔法,她依旧能为你们击退蓝龙!”艾芙娜喊道。 “我若把她送到你们手里,那她立刻就要被你们给腐化了!就在那孩子觉醒为魔女前的前六年,我那村子就已诞生过一名魔女了!我们满怀期望地送她前往圣都,可她最后却与我们形同陌路,而就在我的女儿觉醒成魔女的那一年,她的父亲,就在我们面前,被蓝龙活生生地咽下肚里了! 第344章 天底下怎会有这般贱骨头的蠢物呢! 第344章 天底下怎会有这般贱骨头的蠢物呢! 老教士仍记得那天的光景:一头饥渴万分的蓝色凶兽,几乎垂直般,从村子上方慢悠悠的云层中急速降下,很多人来不及反应,没等躲进防龙洞里,便不幸成了那头凶兽的盘中餐,其中就包括那个魔女的父亲。 原本老教士也要遭逢同样的命运,当时,他正和妻子在屋前整理看农具,听到骚动后,他们一眼便发现了天空中急速坠下的小黑点。 恐惧瞬间住了老教士的心,他顾不得多想,立刻与妻子衝进屋內,抱起年幼的儿女,拼命向山崖那边的防龙洞跑去。 他们的脚步跟跪而急促,惨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整个村庄陷入了一片炼狱般的景象。蓝龙的咆哮声在背后迴荡,伴隨著建筑倒塌的轰鸣声,令人心惊胆战。 而就在他们距离洞口不足五十步的时候偏偏就在这种时候!那头嘴中沾满人血的蓝龙不怀好意地追了上来。老教士把心一横,决定將自己这身血肉,填进恶龙那难得满足的胃袋里,哪怕能让它停下来几秒钟时间,也是值得的。 可他慢了一步。他的妻子先他一步做出了决定。 只见那头可憎的蓝龙立刻张开血盆大口连一秒都没耽搁。老教士看的目欲裂,胸中燃起绝望的怒火,他让儿子带著他的妹妹继续跑,自己则隨意摸了块石头,直直衝到蓝龙跟前,將所有的愤怒和绝望倾注在这颗不大的石块里,而蓝龙竟在这颗石块面前畏缩了一一想也知道不可能,真正令蓝龙感到害怕,是老教士女儿觉醒为魔女的那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魔力余波。 后来,就像老教士说的那样,他没有把女儿送去圣都,因为他的女儿说,她想儘自己的一份力,去帮助人们对抗食人的恶龙,而不要躲在圣都,变成一个对家乡惨状视若罔闻的坏人。 “她是我们的圣女,是真正可敬的天神的女儿,我一直为她感到骄傲和自豪,”老教士指了指梅,“你比不过她。” 梅摇了摇头,可怜而惋惜地反驳道:“你们將她的血变成了毒药-喝过她血的人,最终都是要为这种带有诅咒的血杀害,这真是她期望看到的吗?” 老教士决然道:“这是必要的牺牲。” 说罢,他脱下了残破而单薄的衣袍,露出了已经溃烂的上身。只见他的皮肤如同焦炭般龟裂,渗出暗红的血液,散发著令人作呕的气味。天神之血中蕴含的魔力已经彻底侵蚀、改变了他的血肉,让人难以想像他是如何坚持到今天的。 梅忽地移开自光,生怕再看一眼,就会把老教士的惨状代入到阿斯让身上。 一旁的艾芙娜也低下头思考。她很明白,自己恐怕是很难说服这样一位狂信徒了,何况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狂信徒说的不无道理。 问题的癥结不在於天神教,而在於圣都本身。阿斯让曾和她探討过这个话题,他对她说:“最开始的那批魔女,实则是用自身的担当和作为作保,方才慢慢与人们达成了一个不成文的『习惯法”,即拋弃旧有的天神教体系,转而拥护新的圣都体系,人们希望魔女能够成为一条坚实的壁障,最好把龙与他们的生活彻底隔绝开来,正因如此,人们才甘愿忍受魔女长久的盘剥,可这种忍耐终究是有限度的,当魔女手握非凡权柄,却不愿承担相应的义务时,人们绝不会坐以待毙,到那时候,世界是一定要为之改变的。法兰的局势,不正是这种变化的先声与最好印证吗?只是我以为,这种变化却並不一定是好的,如果人们重新迎来个类似诸王时代的混乱局面,再想重建秩序,可就要面临无比艰难的局面了。” 相比古老的圣树体系与现存的圣都体系,相对短暂的诸王时代,是个逐渐內缩与糜烂的时代一一毕竟就连圣都时代重建的东方行省,其实也不过是城邦时代的一种延续罢了。 艾芙娜十分清楚,在那个混乱的时代,各国人口非但没有大的增长,反而还在稳步下降,许多边睡王国更是在巨龙的侵攻中,化为了歷史的尘埃,仅仅只在一些古老的歷史典籍中,留下语焉不详的零星描述。 埃,其实那时候,艾芙娜並不想和阿斯让谈论这个沉重的话题,她本想大声呵斥这个睡在她枕边的斗剑奴,叫他休要胡言乱语,氓毁圣都。 “圣都要不要变,要怎么变,那是连我都无法议论的事情,哪还轮得到你一介凡人乱嚼舌根呢?也不怕被哪个元老听到,把你抓去割了舌头!你与其討论这个,还不如多服侍我一下!”她心中如此想著。 然而,一想到这个话题是自己率先问出来遮掩害羞与尷尬的,艾芙娜哪还有理由责怪阿斯让的不解风情呢? 稍微走了下神后,艾芙娜轻轻嘆了口气,冲那老教士问道:“的確,牺牲在所难免,可如果你们的牺牲最终只会將人们带进深渊与泥沼里,那这种牺牲又有何意义呢?” 老教士回答:“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梅忽然问道。 老教士不解地看了梅一眼。 梅继续说道:“如果哪天我遇上了她,我一定要想办法將她唤醒。既然她的愿望是保护大家,那我就不能让某些人拿她的血害人。” 老教士沉默了很久,最后鬼使神差地向梅吐露了女儿的名字。 “我看你们天神教也不是铁板一块,”艾芙娜说,“既有你这样的狂信徒, 也有数之不清的庸俗投机之辈。那个与你爭吵的年轻教士是怎么一回事?圣都的诸位元老要將你绞死,却好似要奉他为座上宾。” 老教士听闻此言,比以往沉默了更长时间,似乎不太愿意討论这个问题,但不知为何,最终他还是开了口,用沙哑的语气说道: “那些异端分子妄图与你们魔女合作。呵—— “—什么意思?我没听错吧?”艾芙娜皱了皱眉,让老教士说详细点,到底是怎么个合作法? 没错,正如艾芙娜料见的那般,天神教內部绝非一块铁板,在老教主埃德温重新统合天神教之前,天神教早就在魔女们的打压下,分散为了数个意见相左的教派,其中势力最大的那派,便是一群由失败主义投机分子组成的调和派,他们提倡与魔女合作,引导魔女重新“向善”,並在帮助魔女巩固权威的同时,寻回自身在俗世中的权柄,亦即是说,他们想要顶替魔女扶持的贵族阶级,成为魔女与平民的中间代理人,以调和双方之间的矛盾。 起初,这帮人在老教主的威势下蛰伏起来,可当老教主年老力衰后,他们便开始在老教主眼皮底下,暗自行动起来啦。 了解其中內情后,艾芙娜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以前,圣都是绝无可能同这帮迫害魔女的罪魁祸首同流合污的,因圣都的统治根基,便是建立在地方上的人们自愿缴纳“血税”,將新生魔女护送到圣都学习成长,而后在魔女的反哺下安居生活,从而诞生出更多魔女,始终维持圣都对龙的优势。 但现在? 歷经大空位的低潮后,有多少元老变得鼠目寸光,决不考虑自己身死后的一切事情呢?或许在她们看来,人们迟早有一天要灭绝於恶龙之手,与其做无用功地延续这一过程,倒不如听之任之,好好享受当下的富足生活。 假如多数元老都抱著这种心態,那与调和派合作,就不是一件“绝无可能”的事情了,为了当下的稳定,她们是乐意透支未来的,毕竟未来再怎么难看,不都与她们无关吗?除此之外,有些元老似乎还在暗中做著与天神教如出一辙的勾当呢艾芙娜越想越焦虑,面色阴沉得可怕。 老教士问她准备何时將自己绞死。他的声音略微发颤,但艾芙娜清楚,这不是因为他对死亡心有恐惧,而是因为天神之血正在侵蚀他的理智。 毫无疑问,如果把行刑的时间拖晚一些,那这位老教土必然会在疯狂的幻觉中悽惨死去。 “我会加急安排,给你留一份体面。”艾芙娜说。 梅则向老教士许诺,假如未来她有幸遇到了老教士的女儿,她会想办法让她的女儿重新睁开眼睛。 老教士没有回应,一会儿过后,他摆了摆手,叫两个魔女快点离开,“你们走吧,我已没什么可说的了。” 在圣都角斗场的贵宾室里,法莉婭发现了一个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怪东西— 这团毛茸茸、胖嘟嘟的怪东西,竟悠哉游哉地竖著尾巴,在贵宾室里来回巡视著,好似它才是这里主人一般。 法莉婭揉了揉眼睛,確信这个怪东西不是自己过度失眠而產生的幻觉。 是的,那是一只猫,一只胖成了球的肥猫。 搞什么?那个名叫蒂芙尼的冷血怪物,竟转了性子,在家里养了宠物么? “不可能!”法莉婭暗自思,“看这猫肥得流油,八成是为了炼製什么古怪的魔药。蒂芙尼到底打算用它的哪个部位来炼药呢?猫眼?猫肝?还是整个儿地熬成汤?”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对那只猫更是厌恶有加。 “去、去!滚一边去!” 大概是从猫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法莉婭真的是非常討厌猫这种生物的当你想要亲近它的时候,它会十分嫌弃地从你身边溜走,可你如果不理它, 那它就要像现在这样,不顾你意见地过来蹭你! 天底下怎会有这般贱骨头的蠢物呢! 快走开快走开! 法莉婭想把猫驱走,但又怕弄脏了自己的丝质手套,只得不停地抖动双腿, 试图把猫赶走,可那肥猫竟原地坐了下来,伸腿挠起了痒。 空气中飘散著几缕猫毛,法莉婭感觉鼻子痒痒的。可恶!她是高贵的魔女, 不可能对猫毛过敏的,所以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说她坏话!是谁呢?蒂芙尼?总不能是她自己吧! 一旁的女佣注意到法莉婭的脸色,立刻安慰说这只猫已被咔绝育过啦,性情温和不少,没有攻击性的。女佣一边说著,一边吃力地將肥猫抱起来。 法莉婭当即皱起了眉,心说蒂芙尼搞什么名堂,她这是要做什么稀奇古怪的魔药呢? “这猫是蒂芙尼养的?”法莉婭问。 女佣摇摇头,说它的主人是艾琳。 “艾琳———·?啊,是那个白头髮的小丫头。” 法莉婭对艾琳没有恶感,却也没有好感。她叫女佣把那肥猫走,而那女佣回来后,又问她要不要去角斗场里观赛,还说这是蒂芙尼大人的邀请。 “不去。”法莉婭斩钉截铁地拒绝。 之后,她在贵宾室中干坐了好久,等到比赛结束,赛场中此起彼伏地叫声慢慢消停了,蒂芙尼方才推门进屋,在法莉婭对面的豪华沙发上翘腿而坐,接著冷声说道:“法莉婭,你们把我交代的事情办砸了。我点了那么多人的名字,可你最后只给我送来了一具户体,而且还裹著你的镶金法袍-你这么一搞,我还怎样鞭尸泄愤?唉,法莉婭,你还真是大方啊,谁把教成这副样子的?” 法莉婭梗著脖子,说你点名的那些人基本都死掉了,特別是那个凯萨琳,她的遗体早被蓝龙吞下肚了。 “你那个斗剑奴是不是也被龙吃掉了?”蒂芙尼专挑法莉婭的伤疤揭,“没关係,我这儿已经出了好几个成功猎龙的勇士了,只要你点头,我可以半价卖给你充门面,想要哪个都隨你。” 法莉婭怒到极点,反而显得平静,“他没有死。” “一厢情愿的妄想,”蒂芙尼摇摇头,“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在我心里, 那傢伙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说说看,我为什么要在一个死人身上投入资源,帮你把他找回来呢?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重新调整一下大纲,加快一下节奏进度 重新调整一下大纲,加快一下节奏进度 12月各种意义上都很忙,是忙到要死且肯定没法掌全勤的那种忙,白天脑子空不下来,晚上昏昏沉沉,结果更新拉了,剧情方面也欠缺打磨,写得有点拖咨了不过现在终於是熬过来了。 其实打一开始,核心视角应该是给在法莉婭这边,直接快进到寻夫的,但因为中间穿插著写男主这边的事情,搞得很拖节奏,不过这个月好岁是水著水著把应该铺垫的东西铺垫完了,接下来再按照原来大纲穿插著写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就不是很有必要了,恐怕会很影响追独体验。 本来按照原大纲计划,走的是双线,即男主这边对付刚刚觉醒的蓝龙王,法莉婭和老师这边对付砂龙王,但这样写起来就太中规中矩,以至於有点无趣了, 而且最近两天閒下来构思的时候,难得代入了下女主视角,惊觉原大纲里应该是出了个大bug的。真要把男主和魔女的责任(对付砂龙王)这两件事摆到称上,叫法莉婭做选择的话,我认为法莉婭还是更倾向於去找男主的,这就导致原来的大纲线必须得大刀阔斧的刪改一下了,不过好在刚发现这个剧情bug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新的想法,不难落实。 后续的话,大概想法是以法莉婭为主视角来展开剧情,从她见到蒂芙尼,得知斯泰西老师那边出了变故,浑浑噩噩不知道该怎么做,然后在斯泰西的激將法下下定决心,跑去找男主,然后蓝龙王再於此时觉醒,作为这卷的第一个高潮部分,斯泰西那边再作为第二个高潮部分,隨后再写点日常,穿插给下一捲去新大陆做铺垫。 总之为了能在春节前夕赶著写完第一个高潮,这卷的大纲就必须时间重置精修一下了,这个月最后几天也终於是不用加班了,今晚正经请个假,好好弄下剧情,以后端出点好康的东西来。 or2 第345章 瀑布编发 第345章 瀑布编发 唉,法莉婭之所以会来找蒂芙尼,不就是按耐不住內心的衝动,想要藉助蒂芙尼的权势与力量,提早寻找阿斯让的消息与下落吗?为此她什么都能谈,什么都愿意谈,可现在蒂芙尼这么一问,却著实把法莉婭问住了。 是啊,她能给蒂芙尼什么好处呢? 思及此处,法莉婭的眉宇不禁皱到了一起,露出烦闷与不安的神采。 “我.”她犹犹豫豫地吐出一个字,却立刻没了下文,甚至都不需要蒂芙尼来打断。 坐在她对面的蒂芙尼冷冷地笑了声,不留情面地说道:“法莉婭,你很清楚,你给不了我任何东西。似你这般尚待哺育的小女孩,不哭闹著从母亲那里索要食物,就殊为不易了,难道还能反过来给母亲送上一份大礼吗?” “我不是小女孩!”法莉婭抬起头,狼狠盯著蒂芙尼的脸。虽然有些心虚, 但她不甘示弱。 然而蒂芙尼却决然地回道:“你就是。哪怕披上了镶金法袍,还尝过了斗剑奴的滋味,你也还是个尚未正式举办成年礼的黄毛丫头罢了,何况现在,你还把你身上的镶金法袍作贱掉了,没了这身虎皮,你来我这儿的路上,那些凡人看你的眼神,是不是变得大不一样了?” 蒂芙尼这番话说的很是辛辣,法莉婭合该对她大发雷霆,毕竟法莉婭已不是以前那个像丧家犬般流落,必须託庇在蒂芙尼羽翼下的野丫头了。她是有底气给蒂芙尼甩脸色看的,而不必在蒂芙尼面前如女儿对母亲般拘谨,可当她听到蒂芙尼说她已“尝过斗剑奴的滋味”时,她前一秒还在飞速运转的大脑竟瞬间短路起火,在顷刻之间,便把她由內而外地烧了个遍,两半脸颊迅速升温,羞怯的火红中还带著点愤怒的焦黑之色。 “胡、胡说什么,关你什么事?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骚扰我个人隱私的话题,否则我可要打破我俩心照不宣的约定,在魔女院里狠狠攀咬你啦!”法莉婭厉声斥责。 两人相互怒视著,短暂却漫长。 “艾琳比你听话。”但倔强起来又难分高下。蒂芙尼细细嘀咕了声,打破了眼下短暂的沉默,接著她扭头望向房门那边,命候在门外的女佣准备一些甜点。 法莉婭偷偷鬆了口气。要是蒂芙尼闭门谢客,自己还能去找谁呢?斯泰西老师有要务在身,蕾露元老又一门心思扑在船上,而其他元老又与自己毫无牵扯, 思来想去,居然只剩蒂芙尼一人了么! 不过,就算如此,法莉婭也还是打定了主意,绝不会在蒂芙尼面前放低姿態,不然天知道蒂芙尼这个烂女人会不会得寸进尺,开出好些过分的要求来。 法莉婭疑神疑鬼地看著蒂芙尼,可蒂芙尼的脸却好像被一张无形的面具遮盖著,叫人看不透她的表情与想法。 不论法莉婭偷瞄几回,她都只能从蒂芙尼的脸上得出同一个信息一一蒂芙尼要比斯泰西老师年轻许多,你在她脸上是看不出多少皱纹的,並且她和斯泰西老师一样,並不爱化妆。 当然法莉婭也是不爱化妆的。当她问及阿斯让,是自己的素顏好看,还是艾芙娜的妆容好看时,阿斯让理所应当而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你更好看。” 法莉婭自认当时她说话的语气绝无威逼的意思,因此阿斯让给出的回答当然是情真意切的,不然还能有假么!? 好吧,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虚的,因此在买下阿斯让后,她有试过给自己弄过一些简单的淡妆,但现在一会儿过后,女佣们送来了美味精致的蛋糕,蒂芙尼从中隨意切下了几块, 送给女佣们品尝,待女佣们吃完以后,她才招呼法莉婭享用蛋糕。 法莉婭知道蒂芙尼是个疑心极重的女人,甚至已经到了有些偏执的地步,她让僕人先用糕点,当然不是因为她善,而是因为她担心这些僕人会在糕点里下毒。 我就从不担心这个。法莉婭想, 她自信阿斯让不会害她(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对待阿斯让的,但法莉婭哪里还会记得这些呢?),这便是她身为主人的余裕啊! 他的脖子上还掛著我给他戴上的项圈呢!主人寻回走失的奴隶,就像正义战胜邪恶,乃是亘古不变的自然之理。 如此想著,法莉婭动手切下一小块蛋糕,儘量优雅地送进嘴里,然而来此之前,她就没怎么吃过东西,腹中空空一片,於是餐盘里的小块蛋糕被她越切越大,最后几乎是一嘴吃下了剩余的四分之一块,將优雅二字拋到九霄云外啦。 而这时,蒂芙尼盘里的蛋糕竟还剩了一半之多,叫回过神来的法莉婭颇感尷尬。 换成斯泰西老师,多半要像老妈子一样,对著法莉婭苦口婆心地说教一番,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叫她务必遵守用餐时的礼仪,而蒂芙尼则是对著法莉婭嘲弄地扬了扬嘴角,而后又衝著某个女佣挥了挥手,让她替法莉婭整肃一番仪容,把那枯燥分叉的头髮好好梳理一番。 “再把她嘴角的奶油擦了。”蒂芙尼指了指法莉婭的脸,转而对她说道:“看吧,你不还是个小女孩儿吗?连脸上的脏东西都不晓得擦,活该丟掉尊严,被区区一个斗剑奴戏弄欺辱。” 法莉婭起初还不明白蒂芙尼在暗指什么,但看到身旁的女佣纷纷抿唇窃笑时,她羞恼地抖了个哆嗦,大彻大悟了。 我掐死你呀!法莉婭气的牙齿打颤,可又不好藉此发作,不然岂不是坐实了蒂芙尼的说法? 可恶! 法莉婭暗吸了口气,就当没有听懂。她清楚蒂芙尼已在她面前重新建起了心理上的优势,但她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听之任之,走一步看一步· 呸呸呸!这哪行呢?自己非得扳回一城不可! 法莉婭豁出去了,当即就“如何调教斗剑奴”一事,问蒂芙尼有何见解,结果没等蒂芙尼回答,又向蒂芙尼赔罪,说她方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其实我早就发现啦!·———.” 法莉婭说以前在法兰的时候,你就从没与哪个男子同床共枕过,总是拿我充当抱枕,是啦,似你这般疑心深重的魔女,是绝不会放任哪个男子闯进你的闺房的,更不要说与之睡在同一张床上咯。 蒂芙尼被法莉婭气的脸黑了一瞬,那股散发邪气的魔力都快从身体里溢出来了,身边的女佣们见状,不由嚇得脸色铁青,腿脚不稳,但蒂芙尼是何许人也呢,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沉得住气,不然她可能早就被自己的老师暗害了。她的老师佐伊,是个何其善妒的魔女啊! “法莉婭,你知道我比你年长多少吗?”蒂芙尼忽然问道。 法莉婭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您不是说了吗?魔女的年龄一向是个秘密, 您哪向我透露过您的真实年龄啊? “反正比你大多了,”蒂芙尼用年龄压人,“在你牙牙学语的时候,我就已经总结出了一套针对斗剑奴的管教方法,並且行之有效,瞧瞧这诺大角斗场,你难道不晓得这里有多少斗剑奴都归我管著吗?你买回去的那个斗剑奴,以前不也得对我服服帖帖,不敢造次?呵,法莉婭,如果你愿意求我,我倒可以考虑一番,要不要把我的心得与方法传授给你,只是可惜啊,不管现在还是將来,你大概都用不上这套方法了。” 这回又轮到法莉婭气的脸黑了。 “怎么用不上!”法莉婭低吼道,“那傢伙註定是要侍奉我一辈子的,连龙王都奈何不了他对我的忠心,区区一条蓝龙,能咬碎我俩的主僕约定吗?” 蒂芙尼呵呵一笑,“如果你真这么想,你就不会过来求我了。” 唉,言及於此,法莉婭除了低头还能做什么呢?她的倔强和自尊在此刻似乎显得那么无力。她顿了顿,隨即默不作声地拿起桌上的精致蛋糕,机械地用银叉切下一小块,放入口中。 甜蜜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带来一丝安慰。然而,她的心情却没有因此好转, 反而更加沉重。 这时,蒂芙尼叫一旁的女佣不要发愣,赶紧替法莉婭梳好头髮,乱糟糟地给谁看呢? 有那么乱吗?法莉婭搓了搓刘海。可能確实有点乱吧,所以自己才会躲著卡米拉,没敢回家去呢。 她刚一下船就跑来这里见蒂芙尼了。 沉默间,女佣走到法莉婭的身后,轻轻解开了她发间歪斜的绑发缎带,先用一把檀木梳子,从发梢开始,一寸一寸地將她的栗色头髮梳理整齐。 梳理完毕后,女佣取出一小瓶香薰髮油,滴了几滴在手心,轻轻揉搓后均匀地抹在法莉婭的髮丝上,使其更加柔亮芳香。接著,她將法莉婭的头髮从脑后分成三股,开始编织一条精致的豌髮辫。 这不是普通的髮辫,而是一种复杂的式瀑布编发。 身后女佣嫻熟地將一缕缕髮丝交错编织,使得髮辫经过辫结的分流,如同瀑布般从法莉婭肩头倾泻而下。此外,女佣还特意挑出几缕细碎的髮丝,让它们自然垂落在法莉婭的额前和两侧鬢角,並將这些碎发稍稍捲曲,形成自然的弧度, 与整体髮型相得益彰,既柔化了她的面部线条,又增添了一丝灵动与温柔。 做完这一切后,女佣向法莉婭奉上一面手镜,问她是否满意。 法莉婭望著镜中的自己,心情有些复杂。唉,这般精美的髮型,阿斯让哪里编的过来呢?那个笨手笨脚的傢伙只会弄些好看但简单的髮型敷衍她,等我把他捉回来,非得叫他好好学习这种复杂的编发技巧,以作惩罚——之一! “还可以吧。”法莉婭支吾了两声,还回手镜。自己本来就很可爱,何必盯著镜中的美貌欣赏?她要把主要目光放在蒂芙尼这来。 蒂芙尼挥挥手,屏退一眾女佣,待女佣们退走后,她似笑非笑地望向法莉婭,问道:“如何,想好了吗?你准备向我奉上什么好处呢?” 法莉婭悄悄撇了撇嘴,將问题拋了回去:“你想要我给你什么好处?” 蒂芙尼盯著法莉婭看了好一会儿,冷笑道:“法莉婭,如果我是你,我只会適时在棋盘上提起老旧的棋子,继续威胁对方,而不会老老实实地奉上新的筹码。” 法莉婭眨了眨眼,没懂蒂芙尼的意思。 “还记得我俩之前达成的密约吗?我替你保下那个斗剑奴,而我俩以前的恩怨就此勾销。” “也许现在的你,还觉得这是两码事,所以得开出另一份价码来与我谈,但如果——最后我確实无法替你找回那个斗剑奴,你会甘心吗?” “我·——” “到那时,你肯定会追著我死缠烂打,甚至跟我鱼死网破。女人发起疯来是可怕的啊,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更何况你还在那个疯女人手下待了这么多年。”蒂芙尼抽了抽嘴角,“届时发起疯来,估计都是一个症状。” .—..” 法莉婭动了动嘴皮,却感觉自己无话可说。 “所以啊,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蒂芙尼竖起食指,“听玛拉说,你有意同艾芙娜爭抢那个疯女人的紫袍?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那个玛拉在打什么算盘,她想借我之手,让你同艾芙娜彻底疏远开来,但我不会这么做的,法莉婭,相反,我还要把你扔上蕾露元老的贼船,叫你乖乖滚去新大陆,免得你以后发起疯来威胁我。 是的,这就是我要向你提的要求,好好考虑吧,法莉婭,要么接受我的资助与条件,要么你自己去爭那件紫袍,然后留在圣都,靠你自己的力量寻找你那生死未下的床伴。 当然了,那时我是必然会与你作对的,从你拒绝成为我学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俩一定会走向对立,不死不休,当时没有狠心干掉你,真是我这辈子犯下的最大错误哦,还有一件事,不知你清不清楚一一巴迪亚那边似乎出了点情况呢?呵呵,法莉婭,你是要接看寻找你那斗剑奴,还是去你老师那帮帮场子呢?我很好奇呀,这次你会怎么选呢?在你心里,究竟是你的奴隶重要,还是你那老师以及她教导你的,所谓魔女的责任重要呢?” 第346章 拿出你的气魄来 第346章 拿出你的气魄来 那当然是·呢.· 法莉婭一时语塞,两只小手搁在併拢的膝盖上,头也低著,跟个局促不安的乖宝宝似的,可她已在內心里把蒂芙尼给骂翻了,两只眼晴也半眯著,微微上抬,幽怨地盯著眼前这个翘著二郎腿的坏女人,意思十分明显:“关你屁事?” “呵啊·——” 蒂芙尼並不生气,反而阴地笑著,让法莉婭听了直发毛。 她心里清楚得很,斯泰西老师那边迟早要出状况,而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个地步不管其他魔女怎么想,她身为老师的学生,自然得义不容辞地过去帮一把手,可-—-可现在阿斯让生死未卜,比起待她如女儿般的斯泰西,她反倒更担心区区一介斗剑奴出身的男奴么? 法莉婭苦恼著、羞愧著、犹豫著、纠结著,眼中时而浮现出阿斯让的脸,时而浮现出斯泰西的眼,当她心中的天平稍稍向阿斯让那边倾斜时,她的耳边立刻就会冒出一个声音,痛心疾首地冲她怒斥道: 喂!法莉婭!这次可不比上次啦!如今你的老师正慢慢陷入到巴迪亚的流沙漩涡里,面临九死一生的险恶状况,恐怕过不了多久,她就要与传说中的沙漠之主正面对上了。他魔女可以作壁上观,毕竟她们早就墮落沉沦了,可你呢?你是绝不能像她们一样狼心狗肺的! 虽然斯泰西老师对你管得多了些、严了些,但她不也是为了你好吗?不要忘了,在所有人都因你的过往而谩骂侮辱你时,只有斯泰西老师理解原谅了你,把你与艾芙娜一视同仁,甚至在艾芙娜排斥疏远你时,她都站到了你一边,將艾芙娜狠狠斥责了一番吗?所以这次不管你有何种理由,你都不能弃她於不管!没错,其他所有魔女都能在沙漠之主面前选择苟且,唯独你和艾芙娜,是万方不能逃避这份责任的。 於是乎,法莉婭心中的天平慢慢向斯泰西那头沉了下去,然而这时,她的耳边又会响起另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听著,法莉婭,天塌下来的时候自有高个顶著,既然那些个紫衣元老都不担事,凭什么轮到你一个小小的,披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衝锋在前呢?难道你真愿意和你的老师一样,牺牲自己的个人幸福,换得那些天天在背后取笑羞辱你的贱女人舒舒服服地躺在圣都的大宅子里声色犬马吗?还有啊,哪怕你强逼自己不去想阿斯让,毅然去了巴迪亚,可你难道就能战胜那个几乎团灭了大半个魔女院的沙漠之主吗?不,你保证不了,你们师徒三人大概率是要牺牲在那里的!哦不, 是四人,如果你真要去巴迪亚,那就非把梅带上不可,要死一起死啊!不然以后哪天她替你找到了阿斯让,那她可不就要和你的阿斯让过上甜甜蜜蜜的二人生活啦?没准他们还会私奔到哪个鸟不拉屎的荒岛上,偷偷生下个孽种呢!喉,那时你就算想把那孩子强行过继到你膝下,也是没有半分可能性的,毕竟那会儿你已经死得透透的啦!他俩指不定还要给你立一个衣冠家,假悍地带著那个小孽种给你上坟扫墓,叫你死了都不安生哩。 於是法莉婭又露出厌烦嫌恶地表情,脑海里的思想从道德高地上迅速滑落, 一路坠至深不见底漆黑的深渊,然而深渊里熊熊燃烧的私慾之火,又酷烈地炙烤著法莉婭的良心,嚇得她立即从那墮落的深渊里爬了出来。 桌对面的蒂芙尼欣赏看法莉婭阴晴不定的表情,嘴角勾起的笑容变得愈发阴暗。 爱莎及其继业者在《箴言》里教导魔女追求神性,压制兽性,但在蒂芙尼看来,这些话语统统都是狗屁,因她打小便记住了一句话: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起初她並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可后来的种种,无一不验证了这句话的正確性。 是啊,哪怕只一时的心软,也会给未来的自己造成天大的麻烦。法莉婭拒绝称自己为师是这样,答应艾琳饲养那只胡乱掉毛的肥猫时也是这样。 蒂芙尼伸指捻起桌上的杯子,杯中茶水微微晃动,泛起涟漪。她望著自己在涟漪中模糊的倒影,竟从幻视出了一张令她深恶痛绝的阴森面庞,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笑容竟与自己的老师佐伊有了同一种神韵。 轻轻抿了一丝茶水后,蒂芙尼重新將视线转到法莉婭身上,这时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一一自己以后会栽在法莉婭手里吗?如果真有那时,自已会落到个什么死法呢?会不会像自己那个人厌狗嫌的老师一般,被人开膛破肚,死状悽惨到无法示人呢? 呵·怎么可能。蒂芙尼瞬间將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清出脑海,不让那股莫名的恐惧和不安占据心头。 当法莉婭慢慢直起腰时,蒂芙尼也已恢復了先前那副冷静的神色,默默地盯著法莉婭看。 “你收留的那个叫艾琳的魔女呢?”法莉婭拋出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你还准她养了只猫啊?” “是啊?怎么了?”蒂芙尼从容地靠在椅背上,两手环抱於胸前。 法莉婭幽幽地说道:“我来之前,在角斗场外的赛程表里看到几天后又有一场屠龙表演。谁能想到?在我买下阿斯让的时候,能够凭藉一己之力,削下龙首的凡人歷来屈指可数,可现在,这样的能人却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我猜这都是那个艾琳的功劳吧?在你眼里,她也就剩下这点利用价值了对不对? 你身穿紫袍,却只敢待在这个角斗场里,像只恶毒的蜘蛛,阴险狡猾地编织起一张网,要把似她一般地位的魔女,统统用你吐出的蛛丝绑缚在这张网上,再用她们的血肉餵养起无数个用之即死的小蜘蛛,妄想把那盘踞在沙海深处的沙漠之主活活啃死。 就凭你们这幅做派,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用魔女的责任来压我?我怎么选,都轮不到你们在背后嚼我舌根,就算我选阿斯让,千年之后,在史书上挨批的对象,也只会是你们这批胆小怕事,玷污紫衣的所谓元老罢了。” “千年后的人管不了现在,但现在的人管得了你!法莉婭,你也就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蒂芙尼冷哼声,“我要是把这话传到其他元老耳里,那你肯定得去审判庭上走一遭。” “出了这间屋子,我可不会承认自己说过这些,你若执意污衊我,那我也只好把你在法兰做的那些坏事尽数捅出来,叫你身败名裂不可。”说完,法莉婭还不忘补充道:“我不信你们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刺激我的老师,尤其是你,我毫不怀疑,在我老师之后,下一个被推去巴迪亚的人就是你。” “很多人都眼热我的位子,但她们却不愿像我一样终日守在这座角斗场里与龙为伴,我能忍受龙鳞间散发的臭气,只要它们能为我带来不菲的金钱,从某种意义上,我也有著龙的习性,只要看到那些闪亮亮的东西一一主要是金幣,我便会由衷的感到喜悦,可其他元老则不然,她们除了金钱,还要寻求肉体与精神上的自由与满足,我手上的这份差事在她们眼里与坐牢无异,你说她们会把我赶去巴迪亚受苦吗?不会的。” “你这人,满脑子都只想著自己!”法莉婭气愤不已,“凭什么都是你这种人披上紫袍?” “是啊,为什么呢?我也很疑惑呢。”蒂芙尼轻蔑一笑,很是神秘地说道:“法莉婭啊,我不妨给你透露些消息,除了天神之血外,我们这些元老又在私底下討论起了另一个议题,那就是要不要与天神教缓和关係,甚至更进一步。” “你们想把天神教立为国教,就像古代国王那般?”法莉婭皱著眉头,“別开玩笑了,这不可能。” “支持这种想法的元老只会越来越多,我呢,也只是隨波逐流而已。法莉婭,退一万步讲,即便你的老师创造了奇蹟,她也不可能杜绝沙漠之主对巴迪亚的始害,而法兰的困境,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即使我们奋力守住了城市,又有多大用处呢?城市是產出不了粮食的,而没有粮食是万万不行的,如果天神教真的愿意向我们示好,在法兰一地充当起包税人的角色,对圣都而言,不也是个值得考虑的策略吗?不论如何,我们都得勉为其难地度过现下的难关嘛,至於以后怎么办——不是还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吗!” 太无耻了!法莉婭恨不得对蒂芙尼怒拍桌子。 可蒂芙尼却先一步看穿了法莉婭內心的犹豫与胆怯,阴暗地怂说:“但有一点你说对了,直面龙王的伟力,乃是身披紫衣之人才要考虑的事情,你那自命清高的老师,又怎会拖你下水呢?她不是妥当地给你安排好了后路吗?你就安心跟在蕾露元老身边,陪她去新大陆拓荒吧,至於那个斗剑奴的事,就由我来操心好了,反正我除了守在这座角斗场里,也没其他事需要分心操劳不是吗?” “我是举办过凯旋式的魔女!你觉得我会怕沙漠之主吗?” “法莉婭,我不是在与你聊天,而是在和你谈条件。想让我帮你寻人,那你就得答应我的条件,我的条件很简单一一你给我滚去新大陆,以后少在我面前晃悠。”蒂芙尼冷声道,“如果你选择去帮你的老师,那很遗憾,我只会为你偽装出来的高洁品性鼓一鼓掌,而且,只有当你在沙漠之主面前侥倖活了下来,你才有机会继承你老师的紫袍,並用与之伴生的权势,组成一支以魔女为核心的远征队伍,前去伊斯巴尼亚行省的腹地寻找蛛丝马跡。” 蒂芙尼站起身,下了逐客令:“回去好好考虑吧,法莉婭,不送。” 法莉婭满脸烦闷地骑看鱼饼,慢悠悠地回到了她在圣都的宅子里。 法莉婭不在的这段时间,閒不下来的女僕长卡米拉没有丝毫解怠,把她的宅邸打理得焕然一新,可法莉婭全然没有心思欣赏这些,她直奔自己的臥室,將房门反锁,独自在屋里发了会儿脾气后,便钻进被窝里抹起了眼泪,抹看抹看,她的心里又额外生出了一股邪火,恨不得找个机会偷袭魔女院,把那些户位素餐的元老们统统炸死才好。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唉,躲起来哭也是没有用的。 还是早点下决定吧,法莉婭! 你究竟要选阿斯让,还是选老师呢? 结果法莉婭刚一擦去眼泪,那两种相斥的声音又在她耳边激烈地爭吵起来, 然而没过多久,一阵突兀地敲门声打断了法莉婭的心绪,內心的纠结也因此按下了暂停键。 敲门的不是別人,正是烦人的卡米拉。敲完门后,她自门底的缝隙中塞了一封信,隨后不等法莉婭发脾气,便大步流星地匆匆离开了。 法莉婭拾起这封信。 寄信人是斯泰西,而收信人除了她,还能是谁呢? 原本这封私人信件是要自卡米拉之手,托熟人转送到河畔庄园的,可现在却提前一步,落在法莉婭手里啦。 法莉婭哆哆不安地拆开信件,却发现斯泰西老师只字未提她那边的情况,反而安慰她说自己在爱莎的指引下,做了一个古怪的梦一一阿斯让还活著,並且就在伊斯巴尼亚的无主山岭中。 “去找他吧。”斯泰西在信中写道:“拿出你愿陪他一起流放时的气来, 不要瞻前顾后,和我一样后悔余生。” 法莉婭对著这行字沉默了整晚。 两天后,她乘上了通往巴迪亚的航船。 船缓缓启动,离开了熟悉的港口。 这天的风浪比往常莫名大了不少,船只在海里顛簸地行进著,一如法莉婭倍感煎熬的內心。 第347章 唯一永恆不变的是…… 第347章 唯一永恆不变的是…… “爸爸,妈妈,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 “扫墓。” “谁的墓?” “另一个妈妈的墓。” “嚇,我还有一个妈妈?” “她的牺牲为我们带了和平幸福的日子,所以你要牢牢记著她的名字,绝不能忘哦。去吧,去墓碑前喊一声法莉婭妈妈。” 清晨,海龙深邃悠扬的鸣叫声將法莉婭自梦中唤醒。她睁著眼,呆滯地盯著头顶的天板,良久后终於翻了个身,决定睡个回笼觉,可没多久,竟又不受控制地做起了刚刚那个梦的延续,这下法莉婭是彻底睡不著了,虽说眼皮还惫懒地查拉著,可再几次眨眼后,就將最后所剩的一丝睡意全都挤出去啦。 我该把梅和艾芙娜她们都拉过来的。法莉婭恼火地想道,脑袋上的几撮呆毛硬挺挺地竖著,怎么压都塌不下来,弄得法莉婭更加烦躁。 於是法莉婭狠狠揍了枕边的不倒翁一拳,心情总算是好那么一点。 接著她掀开被窝,缓缓抬起右脚,足背与小腿平行著,娇嫩嫩的趾调皮地动了动,以此为信號,某人便会十分珍重地扶住她的脚踝,在欣赏之余,恭恭敬敬地为她穿好丝袜(顺带得寸进尺地捏捏她的小腿肚!) 现在嘛·法莉婭只好自己动手。又因为静不下心看书,所以在穿戴好衣服后,她决定去甲板上散散心。 对著镜子粗略整理了番仪容后,法莉婭默默看了眼被她隨意搁在一边的镶金法袍,心里不禁有些牴触。 这件法袍当然不是原属於她自己的那件法袍,而是蒂芙尼临时借给她穿的, 也就是说,这是蒂芙尼年轻时披过的镶金法袍。 可如果不披上这件法袍,那些与魔力绝缘的凡人又怎能一眼看出你是魔女呢?少不得当著你的面指指点点一番,因正经人家的女子基本是不会拋头露面, 在外閒逛的,如果要出远门,一般都得由丈夫或僕人陪同才行。 可以说,凡俗女子的一生,大多都奉献给了家庭,而魔女们亦没有兴趣將她们从家庭的“桔”中解决出来,为了確保血税能够供应充足,披掛法袍的魔女们只好苦一苦姐妹们咯。 法莉婭想,其实这种生活也没什么不好么,至少很安逸啊,最多也就担忧心爱的丈夫会不会心出轨,生下的孩子会不会害病天折,而我们魔女所要考虑的事情可就多了。 沙漠之主德塞托奥斯於一百二十七年,摧毁了巴迪亚行省的罪魁祸首— 法莉婭一边想像这头龙王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存在,一边漫不经心地將蒂芙尼送给她的镶金法袍披在身上,心事重重地走出门去。 甲板上,海风送来的空气虽然咸湿,但总比船舱里的新鲜。 法莉婭舒畅地做了几轮深呼吸,可当她“不小心”听到水手们低声议论的某个话题时,她便觉得自己的胸口好似被一块大石堵塞住了一般,沉闷极了。 这帮水手在討论什么呢? 他们在討论船长的情妇。 呵,情妇,多么航脏低俗的字眼!法莉婭想起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埋怨的情绪大过了忧伤与渴望,与她相比,或许斯泰西才更像自己的母亲吧。 法莉婭是坚决不会承认她对蒂芙尼也曾怀抱著同样的期待与渴望的。 话说回来,这些男人为何总要在妻子生不出孩子的时候,心急火燎地物色情妇呢?难道结婚时在父神与母神面前立下的誓言,真的比不过一个孩子嘛? 法莉婭背著早晨的太阳,望向逐渐远离的西方,心中说不出的焦躁。 虽然不晓得传说中的爱莎为何要向斯泰西老师告知阿斯让的消息(不管怎么想都很可疑嘛!),但法莉婭还是选择了相信。阿斯让没有死,他活得好好的, 自己明明应该为之高兴的,可为什么却一天比一天焦虑呢? 因为我与阿斯让之间,仅有口头上的誓约和许诺!根本做不得数呀! 要知道,法莉婭在成为魔女之前,不就是一个小小村姑吗?而今她褪去了村姑的质朴,可天性中的狡,是永远也退不了色的。她隱隱约约地知道,故事书里描摹的所谓海枯石烂的感情,也就骗一骗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蠢笨女孩儿,要想彻底拴住某个男子的心,就非得给他开出一个无法拒绝的价码才行,可惜的是,这个价码绝大多数凡俗女子都能开得出来,可她们魔女,却是怎么都开不出来的。 身为魔女,却想替凡人生孩子!这是多么愚蠢的想法啊!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阿斯让的心,迟早要从她身上! 法莉婭重重嘆了口气。以前她从没这么多愁善感过,但现在只要一念及阿斯让,她便止不住地嘆起气来。 或许—自己与阿斯让的最好结局,便是永远维持在主与仆的关係上,绝不动摇吧!毕竟自己拴在他脖子上的金项圈,他一辈子都別想摆脱掉! 哪怕今后我被沙漠之主德塞托奥斯吃了!谅他也不敢把那项圈取下来! 可恶,可恶的阿斯让! 等你未来生了小阿斯让,被他问及“爸爸,你脖子上怎么掛著一个项圈”时,你就老老实实地向他说明原委吧! “对他说!我,法莉婭,乃是你阿斯让永恆不变的唯一女主人!”法莉婭神经质地叨叨著,还对著西边的云彩猛地舞了舞拳头,而后又好似解开了什么心结一般,胜利地叉起了腰。 船上的气氛本应是忙碌而有序的,但法莉婭的异常举动却打破了这种日常的平静。水手们见她魔证发顛的样子,纷纷避之不及,唯恐惹她不快。 宣泄完情绪后,法莉婭便钻回自己的大房舱里,美滋滋地睡起懒觉。航行途中总是无聊的嘛,不如把时间在养精蓄锐上。 几日后,船只安安稳稳地驶入了巴迪亚行省的门户港湾一一晨曦港。 刚一下船,法莉婭就感觉城里的气氛不大对劲,待她去过本地市政厅,问过当地魔女后方才得知,就在不久之前,整个巴迪亚又遭受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洪水。 这正常吗?不正常。 而今並非汛期,这场毫无徵兆的大洪水来的实在蹊蹺,而圣都的元老们竟也对这场洪水讳莫如深,不仅竭力封锁消息,甚至还不许当地灾民乘船逃荒。 法莉婭乘坐的那艘风帆舰船,也仅仅只是在港口中进行了必要的补给,便逃一般地驶离了港岸。 “这场洪灾—·是沙漠之主引发的吧?”法莉婭望向面前一眾魔女,拢了拢身上的镶金法袍,厉声问道。 第348章 你怎么敢软下来! 第348章 你怎么敢软下来! 黑河是贯穿整个巴迪亚行省的一条巨河,它发源於沙漠南方的未知之地,一路北流,匯入连接著圣都九省的奇蹟之海。 其名称由来,自然是源自其独特的河水顏色。 每年的热月至葡月(7月至10月)期间,黑河將迎来它的洪泛期。此时,南方季风带来的降雨使得上游的泥沙大量涌入河道,这些肥沃的土粒和淤泥,使黑河河面呈现出深沉的黑色,宛若一条闪烁著微光的黑色绸缎,在阳光的照耀下,河面泛起粼粼波光,仿佛有无数的星辰在河中闪耀。 黑河的洪泛期为两岸的土地带来了无尽的恩惠。肥沃的黑色淤泥沉积在河岸,滋养著广的农田,使得这里的作物茁壮成长。金黄色的麦浪隨风起伏,葡萄园中果实纍纍,清甜的果香飘荡在空气中。正因如此,每当黑河泛滥期间,巴迪亚的居民们便会如约举办一场盛大的庆祝节日,俗称“泛滥节”。 泛滥节是巴迪亚最隆重的节日之一。节日期间,城镇和村庄被鲜和彩带装点得五彩斑斕。人们穿著传统的华丽服饰,举行盛大的游行和歌舞表演,以表达对黑河的感激之情。夜晚,篝火点亮了星空,人们围坐在一起,分享美食,诉说著古老的传说。整个巴迪亚沉浸在喜悦与感恩的氛围中。 然而,黑河並非总是温和慈爱的。 传说在遥远的过去,巴迪亚的先民们曾遭受过一场史无前例的洪灾。那一年,黑河仿佛化身为一条怒不可遏的黑龙。滔天的洪水裹挟著巨大的力量,咆哮著冲向两岸。黑暗的洪流如同巨大的龙翼,遮天蔽日,淹没了两岸的台地。慈爱的黑河原本是不会漫上台地的,更不必说衝垮房屋、吞噬生命了。然而,那次洪水毁灭了无数的村庄和农田,给巴迪亚的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刚刚从城邦锁中挣脱出来的巴迪亚先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浩劫,惊恐方分,迫切地寻求著解决之道。为平息黑河的怒火,人们聚集在一起,商议对策。 最终,他们决定挑选出一名“独特的女子”,以投河献祭的方式,祈求黑河重新恢復平静。 法莉婭还能不知道,这名自愿牺牲的独特女子,其实不就是一名魔女嘛?! 在爱莎创製元素魔法以前,早先的魔女们仅能凭靠自身的体感与直觉,像婴儿学步般地操控魔力与元素,既不成熟,更不成体系。由於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力量的渴望,当时的人们对魔女既忌惮又排斥,巴迪亚的先民之所以会用魔女进行献祭,八成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些洪水皆是由魔女的谊咒所引起。 可这些洪水分明是因为城邦时代没落之后,许多老旧堤坝缺乏维护导致的啊! 即便在后来,巴迪亚的先民们重新修建了坚固的堤坝,再次驯服了黑河,但血腥残酷的魔女祭祀却未曾停止。你说找不到真正的魔女?那寻个漂亮女子以做替代不就行了嘛!总而言之,泛滥节上的祭品是绝对不许少的。 这种陋习直到圣都以后,才慢慢地扭转过来。 继业者时期,为將巴迪亚统合到圣都治下,“无泪”的莉迪亚踏上了这片位於圣都以东的陌生土地。 时值芽月(三月)末,春意盎然,然而巴迪亚的末代国王却在境內大肆搜捕魔女,且力度远超以往,使得柔和的春季少了几分欢笑。 原来,国王唯一的独女,早在上年年末,便出乎所有人预料地觉醒成为了魔女。 起初,宫中的人们只以为公主殿下是染了风寒,身体虚弱。但隨著春天的到来,这位大病初癒的公主却在无意间展现出一些神奇的能力:她能够让枯萎的朵重新绽放,让乾涸的水並涌满清水。王宫里的僕人们虽然表面上口不言,但心中都明白,公主殿下已然成为了魔女。 国王很是焦虑,他膝下只此一位女儿,故而对其疼爱有加,哪里狠得下心, 拿女几儿祭河呢?他非要將巴迪亚的每家每户都翻个遍,以期搜出另一位魔女顶替自己的女儿。 最后不出所料,国王的期望落了个空。 为了保住女儿,国王不顾女儿的反对,將她软禁在了闺阁內,同时又命人找来了一个与他女儿年纪相仿的小女孩,並编造了一系列偽证,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可怜穷女孩儿诬为了魔女。 不过后来,事情发生了转机。 这位善良公主在得知国王的所作所为后,深感愤怒和悲伤。她无法接受以他人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平安,於是,她日夜不停地恳求父亲,甚至以绝食相逼, 希望能阻止这场残酷的祭祀。她对国王说道:“父王啊,请您將我献给黑河吧! 如果这是我的命运,那就理应由我来承担!” 国王在爱女的坚持下,內心饱受煎熬。最终,他在矛盾和痛苦中妥协了。他勉为其难地向人们宣布:“今年,將由公主为朕的臣民们祈福吧!” 消息一出,举国譁然。人们惊讶於国王的决定,更为公主的善良与勇气所感动。 听闻这一消息的莉迪亚连夜潜入王宫,经歷一番周折后,终於在王宫深处的闺阁中见到了这位年幼的魔女公主。 正如她的称號一般,“无泪”的莉迪亚是位不苟言笑,面目冷峻的魔女,她从不流泪,可她的內心却要远比温热的泪水炽热得多。 她告诉公主,如果不彻底终结这种残酷而血腥的祭祀活动,那在你死之后, 又会有多少女孩在河水痛苦地溺死呢? 公主便问她,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莉迪亚回答说,很简单,陪我演出戏就好。 於是在祭祀当日,无泪的莉迪亚凭藉她那超然的魔法之力,隨心所欲地操纵起黑河的水流,使无数愚昧单纯的人们相信这位美丽非凡的魔女正是黑河的女神与化身。 她命人们停止这种祭祀行为,並宣称会將自己的神力传授给公主,“以后, 你们的公主將成为你们的女王,亦將在我之后,成为执掌黑河的新的女神。” 最终,公主不负眾望地习得了莉迪亚传授给她的一切,不仅成为了一名赫赫有名的强大魔女,也令巴迪亚和平地归入了圣都治下。 公主名为哈娜,她的名字在巴迪亚可谓家喻户晓。为了纪念她,也为了纪念她的老师,巴迪亚的许多民眾都会自己的女儿取名哈娜,或者莉迪亚。 而今,在法莉婭面前躺著的这位身受重伤的魔女,便与那位传说中的公主同名。 驻守在晨曦港中的黑袍魔女並不知晓南方边境的状况,因此当法莉婭问及这场洪水是否与沙漠之主有关时,担心说错话的黑袍魔女们便齐声將她打发给了这位伤退修养的大魔女。 没错,和法莉婭一样,这位名叫哈娜的魔女也是个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 “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可哈娜的惨状依旧令法莉婭深感震惊一一她的半边脸上都包著纱幣,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破相,腿上和手上也都打著石膏,根本无力自理,需要佣人时刻照顾看。 面对法莉婭的疑问,哈娜凝嘻了一会儿,回答说你猜得是对的,这场不合时节的大洪水几乎可以肯定是沙漠之主德塞托奥斯蓄意酿成的灾祸。 “其实这几年黑河的水位一直都在降低,但大家一开始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以为这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反正农田多的是水灌溉。那时大家都说,这儿年天气越来越冷,山顶积雪可不就融化少了吗?” 哈娜悵然地嘆著气。 “说来惭愧,当时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等到斯泰西元老来后,我才在她的提点下如梦初醒,觉得事有端倪。在此之后,我跟隨斯泰西元老的脚步,慢慢向南边探索,发现斯泰西元老的担忧果真不假,黑河的水位確实是下降了,可我所能感知到的水元素却一点不少——” 法莉婭背后一凉,她大概能猜到斯泰西老师在担心什么了。 “难道说—-那头狡猾的砂龙王,竟学起了人类,在黑河上游筑起了水坝?” 哈娜的脖子难以动弹,只能用露出来的一只眼睛传递想法:“八九不离十。” 接著她又说道:“斯泰西元老担心那头龙王最终会凭藉他的魔力,在黑河的源头附近筑起几座足以截断黑河水流的巨型水坝,或者就像现在这样,让积蓄来的洪水吞没沿海的无数城市与村庄.” 法莉婭静静听著,嘴里说不出话来。 哈娜悽惨的笑了一下,语气漠然而绝望,“我们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啊,所以我们跟著斯泰西元老,沿著黑河的水道,拼了命地向南边挺进,也拼了命地向圣都求援.可除了像我这样出身巴迪亚的魔女之外,响应者寥寥无几—— 哈我啊最不能原谅的就是— “別说了。”法莉婭赶紧打断哈娜。 巴迪亚行省拥有得天独厚的农耕环境,虽然仍未从百年前的灾难中彻底恢復过来,但人口的出生率却绝不算少,有著小麦色皮肤的魔女在圣都城內更是隨处可见,而魔女院的三百个席位中,怎能没有出身巴迪亚的紫衣元老呢? 可她们却镊於沙漠之主的伟力,竟不敢主动请缨,亲自过来救援自己的家乡。哈娜所不能原谅的,肯定就是这些元老了吧。 法莉婭摇摇头,劝道:“现在说这些没有用。” “是啊,有什么用呢?”哈娜哭了出来,“一切都晚了。” 法莉婭最见不得就是眼泪,她叫一旁候著的女佣拿手帕擦去哈娜的泪水,並问哈娜知不知道斯泰西老师在哪。 “你是—?”哈娜听到老师这个词,明显有些惊讶。 “法莉婭。”法莉婭顿了顿,先一步自嘲道:“弒亲的法莉婭。 “栗色的头髮,琥珀色的眼睛—————”哈娜喃喃道,“真的———你比我想像中年轻多了。” 法莉婭不悦地撇撇嘴,“我確实很年轻!毕竟我还没有正式办过成人礼嘛! 这里和这里都还有得长呢!” 哈娜赶忙解释说你误会啦!我绝没有挖苦你身材的意思,只不过有些感慨。 “不愧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魔女,我比你晚了十几年才披上这身镶著金边的黑色法袍呢。啊,我听说你斥巨资买下了一个斗剑奴呢,以前我有幸看过那个斗剑奴的一场比赛,可惜当时我看得不太认真,根本没想到那个斗剑奴后来居然能凭一己之力战胜绿龙和砂龙,更是和你一起杀死了新生的绿龙王·他人在哪里呢?是在门外等著吗?” 法莉婭要忍不住翻白眼了,“呵——我也想知道他人在哪里!你还是赶紧告诉我,我的老师身在何处吧!” “啊,抱歉·如你所见,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心里鬱闷又无聊,难免好奇过了头.不过你放心,我对你的斗剑奴没有任何出格的想法。” 道完歉后,哈娜略带犹豫地向法莉婭透露了斯泰西元老的去向:“如果我猜的没错—..斯泰西元老她—.可能正被软禁在总督府里。” “什么!”法莉婭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怒吼道:“这是要让我老师背锅吗?!在这种时候!开什么玩笑,难道还要把我老师身上的紫袍扒下来不成!” 这下轮到哈娜劝法莉婭別激动、別再说了。 “斯泰西元老应该不会有大碍,等流程走完,圣都那边经过评定,肯定会给斯泰西元老一个公平宽厚的处置,最多也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不会把斯泰西元老怎么样的。” 是啊!事到如今,也就我的老师配得上那身紫衣、担得起圣都二字的重量了!圣都的酒囊饭袋们净巴望著我的老师替她们干活了! 老师能咽下这口吗?我反正是咽不下这口气! 老东西,训我的时候凶巴巴的,可一摊上大局,居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软下来了?可恶!我都没管阿斯让,直接跑来找你了,你怎么敢软下来! 告別哈娜后,法莉婭翻身骑上鱼饼,径直奔向巴迪亚的行省首府。 第349章 果然还是突破了那道绝对不可逾越的底线嘛!? 第349章 果然还是突破了那道绝对不可逾越的底线嘛!? 出了晨曦港后,首先映入法莉婭眼帘的,便是一副地狱般的景象。 法兰遭了龙灾不假,可绿龙至多也就是吃些人,毁坏一些农庄,而法兰的农民们为了躲避连年累加的赋税,都是整村整村地建起隱秘地地下仓库,古时遗留下来的一些防龙洞稍加维护,也依然可以作为临时的避灾之所,虽说日子依旧过得惨巴巴的,小规模的饥荒就没消停过,看不到什么盼头,但这种持续的、长期的苦难,是会使人感到麻木的。 与之相比,巴迪亚面临的苦难则是迅猛且无比绝望的。 法兰的农民尚有心气组织自救,毕竟绿龙只能毁坏农田里的庄稼,却无法连带著农田一同摧毁,可巴迪亚的农民们却只能对著洪灾后满是淤泥的河道发呆。 大量的粮食、大片的农由,全都在黑河的狂流中毁坏掉了,许多具尸体堆积在岸边,分不清是饿死的还是淹死的,总之都腐烂掉了。 少数有力气的活人拖拽著死人的户体往一旁的火堆里扔,慢慢地,他们累了、饿了,旁边另一群枯坐在地上则对他们说,省省力吧!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好像的確没什么用,於是他们也都麻木的坐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呆呆巴望著不同的方向,默默地等死。 而后,就在法莉婭面前,某个骨瘦如柴的灾民忽地没了气息,隨后刷地一下,许多人站起来了,同样是拖著这个灾民的往火堆旁去,可那火堆却和別的火堆完全不同— 唉,这些可怜的难民从家乡一路蠕动到这里来,想的不过就是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好去別的地方为奴乞活,可所有的港口都不约而同地对他们关闭了城门, 无一例外,因魔女们害怕这些逃难的灾民將巴迪业的消息传递出去,引发其余各省的舆论震动。 法莉婭不敢再看。 她想起来,在她看过的某本讲解如何蓄奴的书籍上,曾有过这么一段话:我得告诉你,迄今为止,究竟是谁在钱养活你呢?是我,你的主人。切记,不要在主人面前说你飢饿,更不可因此对主人心生不满,因为即使你饿得半死不活, 也比完全死掉强得多,真正飢饿的人,是说不出飢饿这个词的一一因为他们都饿死了。 法莉婭感到一阵后怕,如果没有这身法袍,那这些深陷的飢饿贱民·——· “快走。”法莉婭夹了夹腿,催促鱼饼跑快一些。 原本法莉婭身为魔女,是有责任与义务惩处这些吞食人肉的岁徒的,按照圣都律法,食人肉者將处以最严厉的几种刑法,可因此被处死的人,最后又会被子手私下售卖,供嘰民食用在与蒂芙尼相伴的短暂时光里,法莉婭便遇到过这样的案件,不过蒂芙尼最后並没有把那个会子手怎么样,她还告诉法莉婭,说人活在世上,註定就是要吃人的,要说区別,无非是某些人吃人的方式文明了些,另些人吃人的方式野蛮了些。 那时蒂芙尼就对法莉婭预言过:“法莉婭,你以后也是要吃人的。高兴吧! 比起被吃,总归还是做一个举著餐叉的魔女更好,不是吗?” .不是! 法莉婭拉了拉鱼饼的韁绳,在一名妇人面前停了下来。这女人的身体已经完全乾了下,仿佛只剩下一具骨架,和一层皮而已,儼然是活不久了。 而她怀里的婴儿,正坚强地贴在母亲胸前,努力地吸看什么。 法莉婭准备將身上的麵饼塞给这对母子,那快饿死的妇人看到这些麵饼,忍不住伸出自己低贱而脏污的手,紧紧抓住法莉婭的手腕,生怕她反悔一般。法莉婭被她抓疼了,很想怒斥这妇人不识抬举,可很快就因自己心中生出的这种想法而自惭形秽起来。 快要溺死的人会拼尽全力抓住所有能抓的东西,快要饿死的人亦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可这妇人最后却鬆了手,她没有要法莉婭的麵饼,只求面前这位心善的魔女大人能够把她的孩子带走,带到一条生路上去。 法莉婭愣楞地接过强裸里奄奄一息地婴儿(与其说是强裸,不如说是破布),內心思绪方千,回过神后,她叫妇人与自己同行,可这妇人却犹豫地摇了摇头,拒绝了法莉婭的好意。 法莉婭知道,她內心的生命之火,已被泛滥的洪水浇灭了。她寧愿带著一丝侥倖死去,也不想看著这孩子死在她的怀里。 法莉婭还能说什么呢?她抱著陌生的婴儿骑上鱼饼,心里不由得祈祷起来: 你这丑不拉几的小傢伙,可千方要挺住,不要死在我手里啊!那样我会於心不安的。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养活你,毕竟我也是小半个孩子啊!哪来的东西餵饱你呢?不过我的老师肯定会替你想些办法的,谁让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好人嘛。 法莉婭一边想著,一边伸手逗了逗婴儿的侧脸,叫这婴儿最后再看自己的母亲一眼,可不知道是累的还是饿的,这婴儿的眼睛一直闭著,沉沉睡了过去。 唉,总比哭闹强。法莉婭抿了抿唇,心中掠过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她环顾四周,眼前的景象让她心情更加沉重。 走吧·我们一起往南去。 她不忍再看,策马向南。 巴迪亚的首府城市蓝莲厅位於黑河三角洲平原南端,同时也是黑河干流北部的门户城市,富饶的黑河在流经常胜厅后衝出河谷,四散北流,构成大片极为丰富的水道系统,进行形成一片广阔富饶的绿色平原。 这里曾是巴迪亚,乃至整个圣都的粮仓。绿色的田野里,金黄的麦浪隨风起伏,河畔的雪白繁茂,大批水鸟在天空中翱翔-—.“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看寧静而幸福的生活。 可当黑河被沙漠之主裹挟,朝北决堤溃流之时,这片富饶的平原也在转瞬间沦为一片泽国。洪水席捲而来,田地被淹没,房屋被冲毁,牲畜被吞噬,整个常胜厅瞬间陷入了灾难的深渊。人们惊慌失措,四处逃散,试图逃离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 位於两岸台地的农村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而魔女们“宅居”的城市,情况则相对好了不少。由於魔女们掌握看控制元素的力量,她们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缓洪水的势头,保护自己的居住地不受严重影响。因此,魔女们的城市成为了少数几片相对安全的避难所,吸引著倖存的百姓前来寻求庇护。 但能得到庇护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法莉婭老远便看到,在蓝莲厅的城市外围,正树立著一个个形似牲畜棚屋般的露天棚子,可棚子里的却不是什么家禽家畜,而是活生生的人。 这便是由城內魔女与富裕阶级主导建立的人口市场,灾民们一边哭,一边將他们的妻子儿女送到此地进行评定,少数卖相好的,方有资格卖出一些价钱,然后进到那些“人棚”里,供买家出价挑选家奴。 而像法莉婭怀里的小婴儿,只会被人像去垃圾般,扔进坛孟里等死这就是圣都治下的繁荣吗? 早先在金月湾的时候,阿斯让便对法莉婭锐评过这种粉饰过后的虚假繁荣, 称魔女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法莉婭那时还不服气,晚上和阿斯让对打了一架,最后理所当然地败下来,不得不耐著性子思考了一番,究竟什么是真正的繁荣。 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老师,问问这个小傢伙该怎么办吧!这小东西好像已经饿得没力气哭了耶!? 虽说蓝莲厅的城门正紧闭著,但法莉婭身上的镶金法袍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值守在城门口的城市卫兵和黑袍魔女没敢为难她,一刻不敢耽搁地將法莉婭请进了城內,又一路將其护送进了总督府里。 路上法莉婭还问那陌生的黑袍魔女,能不能先给这孩子找个乳母呢?然而那黑袍魔女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现在这种时候,哪能一下子找得到合格的乳母呢? 法莉婭没有办法,只能儘快去找自己的老师,叫老东西用她肩上的紫袍赶紧想想办法。救不了千人万人,救一个小婴儿总能办到的吧! 好在进了总督府后,法莉婭没太长时间,便如愿见到了自己的老师,斯泰西。 值得一提的是,当斯泰西看著法莉婭怀中的婴儿时,这位经歷了大小风浪, 而今身披紫衣的魔女,竟地一下变了脸色,那张原本因焦虑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瞬间被涂上了黑绿黑绿的顏色,缩在袖袍里的两只手也开始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 原因很简单,当斯泰欣看到法莉婭抱著婴儿来找她,並且还一脸焦急地求她帮忙找到一位乳母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完了,法莉婭坏事了,这个不屑孽徒,果然还是突破了那道绝对不可逾越的底线嘛!?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孽徒!真是孽徒! 斯泰西恨不得当场大义灭亲,將法莉婭即刻法办了,可她哪里狠得下心呢? 只得味著良心收买了几个在总督府內工作,且消息灵通、办事可靠的佣人,托他们处理此事。 当天,佣人们就替法莉婭带来的小傢伙找了个身体健康,嘴巴还严的乳母, 並將那小傢伙过继给了这位刚刚经歷了丧子之痛的可怜妇人。 “我一定会像养育亲生孩子般抚养他长大成人!”妇人向斯泰西诚挚地许下诺言。 折腾完这一切后,斯泰西黑著脸,把法莉婭拖进了自己的寢室。这野丫头现在大了,自认羽翼丰满了,再不会像像以前那样,乖乖伸出手掌心,任由斯泰西责打了,但她现在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斯泰西哪还能管那么多呢?当即就发起了师威,沉看嗓子將法莉婭痛斥了一番!其核心论点,便是指责法莉婭万不该搞出一条人命来。 “你要立刻给我把那孩子彻底忘掉!日后绝不可与之有任何的牵连瓜葛!否则我是绝不会像今日这般纵然包庇你的!” 老东西,胡说八道什么呢! 法莉婭哪受得了这个,立马向斯泰西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斯泰西將信將疑地眯了眯眼,“真的?你没向我撒谎吧。” “当然没有!” “可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你为什么又会来这里找我呢?” 法莉婭气不打一处来,痛心疾呼道:“你是我的老师啊!我难道就不能关心下你嘛!” 斯泰西便说你上次都愿意和那斗剑奴流放私奔啦!何曾把我这个老师放在心上呢? 凭她对法莉婭的了解,即便这次真的是误会,但下一次——-就难说咯! “好啊!那我走?” “走吧,去伊斯巴尼亚找你的斗剑奴去,这里没有你的事。”斯泰西点点头,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法莉婭,別让自己后悔一生。” 法莉婭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法莉婭,你觉得我是在说气话吗?不,我其实是认真的。我不瞒你,我对那个斗剑奴的確没有半点好感,他让你沾染了世俗的气息,而沾染了世俗的魔女,是极容易墮落腐化的,没错,就似那个蒂芙尼一般!” 斯泰西的神情愈发凝重,“可我毕竟受到了爱莎的指引,我想,或许伟大的爱莎已经预知到了未来可能发生的变故。” 法莉婭问什么变故? “在蓝月的照耀下,伊斯巴尼亚是否会孕育出一位新生的蓝龙之王?” 法莉婭心中一凛。 “巴迪亚这边由我和艾芙娜看著就好,你和梅就去伊斯巴尼亚的无主山岭中考察下情况吧,”斯泰西望著法莉婭犹豫的表情,稍稍停顿片刻,说道:“叫那个蒂芙尼也给你出出力,她欠你一张赎罪券。” “对了,再替我向她传句话,就说,蒂芙尼,你不能只在自己得利时才想起身上披著一件紫袍。” 第350章 在想那个斗剑奴的事情? 第350章 在想那个斗剑奴的事情? 虽然面上不说,但斯泰西对法莉婭的到来,真的深感欣慰,就是带来的“伴手礼”著实让斯泰西嚇得不轻不过想想也是,法莉婭的肚子哪有机会鼓起来呢?她的肚子正因飢饿而干著呢! 一路上既要牵看韁绳,又要抱住那个婴儿,法莉婭根本腾不出手吃东西呀。 现在她的肚子正发出咕咕的抗议声呢。 “饿了?”斯泰西问。 “不饿。”法莉婭下意识地嘴。 斯泰西没当回事。反正也到了用餐时间,便把风尘僕僕的法莉婭简单收拾了一下,带去吃东西。 儘管外面遍地都是食不果腹的灾民,可总督府里伙食依旧不减档次。这里的餐厅宽敲明亮,长长的餐桌上铺著洁白的桌布,银光闪闪的餐具整齐排列,高掛的水晶吊灯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將整个餐厅装点得如同梦幻般的宫殿,每一处细节都彰显著奢华与富贵。 菜餚的精致程度,也远比金月湾奢侈。 餐桌中央,摆著一只巨大的烤全鸭,皮脆肉嫩,表面刷上一层诱人的蜜汁, 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旁边摆放著几盘新鲜的海鲜,有晶莹剔透的生蚝,肥美多汁的龙虾,以及色彩鲜艷的刺身拼盘,每一块鱼肉都切割得细致均匀,仿佛艺术品般精美。 蔬菜类的菜餚同样令人讚嘆,嫩绿的芦笋搭配鲜艷的胡萝下片,色彩对比鲜明,摆盘讲究。还有一盘金黄色的南瓜汤,表面撒上一层香脆的烤麵包丁,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各种精致的小点心摆在银托盘上,有精巧的酥皮塔、细腻的奶油泡芙,以及色彩斑斕的水果挞,每一口都充满了甜美与满足。 酒水方面,红酒和白酒各自装在晶莹剔透的玻璃酒杯中,酒液在灯光下闪烁著诱人的光泽。总督特地从远方进口的珍稀香料调製的调酒,香气扑鼻,口感丰富,令人回味无穷。旁边还有一大壶香甜的蜂蜜茶,茶香与蜂蜜的甜味完美融合,令人心旷神怡。 法莉婭绕著长长的餐桌逛了一圈,把每样菜品都品尝了一遍,既吃得满嘴喷香,也吃得良心不安。 这会不会太过分了点?法莉婭的脑子里满是饥民们麻木的惨状,而那位浑身瘦的妇人,更叫法莉婭感到难受,然而,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弯了下来,一双手也不受控制地从香嫩嫩地肥鸭上切下一块油腻的鸭肉,两片唇瓣更是很没出息地分离开来唉,她的现在心態,就好似一位坐在高档餐厅里的贵妇,於不经意间警见了新闻中的人间疾苦·—· 唔,这么形容好像不大准確!毕竟法莉婭曾经也是农家的女儿么,只不过在成为魔女之后,她便把原来的身份痛痛快快地切割掉了。 在遇到阿斯让以前,法莉婭口呼“贱民”一词时,根本是半点心理负担都无的。在她看来,那些贫穷的贱民,都是一些道德败坏的混蛋,她的母亲將她拋弃,她的父亲对她不管不顾,而她的养父母,更是为了一些小小的好处,便能狠下心来置她於死地,与他们相比,艾芙娜的父母可就慈爱多了,私底下的书信联繫从来没有停过,年幼的法莉婭在看到那些嘘寒问暖的句子时,只能在心里偷偷的抹眼泪。 法莉婭对养父母的愧疚之情是真的,对他们的恨意也是真的,而当她把这份恨意转嫁给所有“贱民”后,她的內心才慢慢好受了些一一併不是她曾经的亲人们坏,而是所有贱民都这么坏! 等到后来,法莉婭乾涸缺爱的內心被阿斯让耕耘开导一通,她对贱民的看法才逐渐有所改观。 贫穷不是对穷人的惩罚,而是酿成悲剧的苦果,而种下这些苦果的———· 是不是我们这些魔女呢? 法莉婭又一次想到了那个妇人,想到了那个婴儿的母亲。 她现在..是不是已经.— 几分钟前,法莉婭还在为自己做了一件善举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驳倒了蒂芙尼的吃人预言,可现在看来— 法莉婭不禁捂住了嘴巴。她忽然感觉有些反胃,眼前闪烁著某个可怕的画面:就在她享受饗食时,无数扭曲的蛆虫也在那孩子的母亲身上肆意地大快朵颐她感觉自己与那些蛆虫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斯泰西注意到法莉婭的失態,轻轻抚了抚她的脊背,叫她先先去一旁休息,“等我和总督聊些事情后,再来找你。” 而就在法莉婭转身离席之际,当地总督的声音隨之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只听这位面相陌生的紫衣元老堂而皇之地说道:“大家不要这么垂头丧气嘛!不管是现在,还是將来,我都不会苛待大家的!多吃些呀,多吃些!唉,如果连我们魔女都吃不饱,谁还有力气对付那头诡计多端的砂龙王呢?!” 法莉婭无法反驳,无法认同。她想,假如披看那身紫袍的人是我,那我该如何解决当下的乱局呢? 想来想去,法莉婭只能得出一个答案,那便是深入南方荒漠,与那邪恶的沙漠之主决死一战,拼个你死活我,可这样一来,那些飢饿的灾民又该怎么办呢? 喉,等我披上紫袍,乾脆把这类需要大动脑筋的事情扔给阿斯让去做,要是他办不好,就把锅全部推到他头上好了,自己只需要保证紫衣的荣耀永不蒙尘就好。 哦,到时还要用鞭子狠狠抽打他。 谁叫他消失那么久,一直没个消息,哼哼,真是活该被我嫉恨一辈子,惩罚一辈子。 法莉婭就这样慢慢陷入新的妄想之中,对时间的流逝毫无察觉。正当她在幻想中愈陷愈深,几乎就要迷失其中时,一声熟悉的呼唤划破了这片虚无,让她猝然惊醒,那是斯泰西在喊她的名字。 直到这时候,法莉婭才陡然回过神,发现此间的宴席已经结束散场了。原本喧闹的大厅此刻正重新归於平静,侍者们轻手轻脚地收拾著餐具,面色凝重的魔女们三三两两地离席而去,那位陌生总督也不见了踪影。 “在想那个斗剑奴的事情?”斯泰西板著脸问道。 “没有!”法莉婭急著否认,儘管她的脸颊浮现出了一抹微妙的红晕,“我在想那个孩子的母亲。” 斯泰西愣了愣,有些欣慰也有些悲哀的说道:“別有太多负担,如今的圣都已没有能力拯救所有人,我们只能尽力而为,做我们能做也应当去做的事情,你已经很对得起那对母子了,不必为之自责羞愧。” 法莉婭想起自己初临巴迪亚时的所见所闻,於是向斯泰西求证,问巴迪亚的总督是否真的不准备放灾民出省逃荒。 斯泰西点了点头。 当初圣都宣扬沙漠之主已死,可现在沙漠之主却捲土重来了!一百二十多年前扔出的迴旋鏢,终於砸到了每一个元老们的脑壳上,元老们只得硬著头皮,谎称现在这头砂龙王和百年前的那头砂龙王並不是同一个个体,这拙劣的谎言或许能骗到其他人,但绝对骗不到巴迪亚的本地人。 因此,针对巴迪亚的封锁令,其实並非本省总督的一己之见,而是整个圣都魔女院的共识,元老们害怕这拙劣的谎言会被彻底戳穿,那样一来,魔女院的合法性,是会遭受巨大损害的。 所以啊,哪怕担任总督的人是斯泰西,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当总督的政见与圣都相左时,地方上的黑袍魔女基本都会站在圣都一方,除非你一个人的实力,足以压过其余的二百九十九位元老,但这又有点不大可能。 更何况,斯泰西魔下,仅有两个身看镶金法袍的得力干將,其中一个还处在叛逆期,一直与她闹著矛盾呢! 不过,在澡堂里一起泡过藻后,两人便算是正式和解了,斯泰西还是法莉婭的好老师,法莉婭仍是斯泰西的好学生,主打一个师慈徒孝呀! 就是气氛有些诡异。 一边是斯泰西苦口婆心地劝法莉婭去找阿斯让,哦不,是去伊斯巴尼亚的深山林探查情况,看看有无龙王出现,而后顺带著把阿斯让找回来。 另一边呢?法莉婭竟破天荒地推辞起来。她说我之所以下定决心,来巴迪亚找您,不就是渴望报答您对我的恩情吗?我若是弃您於不顾,以后不知会有多少人骂我是白眼狼呀! 斯泰西感慨一嘆,说法莉婭你真是变了,虽然我晓得你本质不坏,但现在居然变得这么乖巧听话啦? 法莉婭回答说我想为巴迪亚做点什么,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 斯泰西冷笑了下,“其实你是在惦记我这身紫袍,对么?” 坐在浴池里的法莉婭瞬间打了个激灵,心虚地摇起头,“没有啊!老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这种想法?” “那就是在惦记我积赞下来的財產。” “怎、怎么可能!” 斯泰西阴沉地笑了笑,说我和伊莲尼亚是多年的好友,她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你和艾芙娜担心未来她会分得我的一部分財產,所以就做了个局,想借你那斗剑奴之手,把她吃干抹净是不是? 嚇! 法莉婭半是心虚,半是恼火,当即就和艾芙娜做了切割,表示这件事全因艾芙娜所起,自己並未参与其中,“我怎么可能叫阿斯让去做这种事!” 说完,她又觉得这个谎撒的不大保险,於是继续找补道:“虽然后来我勉强接受了艾芙娜的想法,但我保证,我绝没有贪图您財產的意思!” 我只是可怜她父亲的遗愿罢了!就是这样。 斯泰西嘆了口气,轻声打断法莉婭的辩白,“擦累了吧,换我给你擦背。” 法莉婭受宠若惊、欣然接受,舒舒服服地享受起来。 而当斯泰西为她梳洗头髮时,她忽然鼻子一酸,呢喃道:“老师,就让我待在您身边吧,您不是时常教育我,要我谨记魔女的责任吗?” “你在害怕。” “我不怕那个沙漠之主。” “你害怕与他见面。” 法莉婭的心猛地一颤。 “法莉婭,以前我向你讲述那些大道理时,你是不是会拿我的道理与蒂芙尼的道理做对比?” 我—— 法莉婭支吾了几声,不成语句,不敢作答。 “比起所谓的职责,你其实更想不管不顾地跑去找他吧?但你害怕,你害怕他会因为你的任性而轻视你、责怪你、看不起你。” 斯泰西往法莉婭的头髮上留了一瓢水。 法莉婭紧闭著眼,不知是因为被拆穿心事而羞愧,还是仅仅只是在担心水会流进眼睛里。 “没关係的,法莉婭,去找他吧。就像上次那样,再为自己任性一回吧,但事不过三,答应我,以后你一定要成为一个负责任的好魔女,不要让我失望。” 法莉婭慢慢摇了摇头,不知是表示自己不会让斯泰西失望,还是单纯地不愿离开。 “法莉婭,你不能陪著我一起去死,”斯泰西的声音依旧很轻,但却多了几分严肃,“你要活下去,你要继承蕾露的紫袍与事业,你要试著为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带来一丝一毫的变数。” “老师——” “好好休息一晚,明早我就送你离开。”斯泰西不容拒绝地说道。 长时间地沉默后,法莉婭向斯泰西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希望自己能像以前一样,和斯泰西睡在一起。 斯泰西笑著答应。 夜里,烛光微弱地跳动著,映照在房间的墙壁上,仿佛一幅寧静的画卷。床铺柔软而温暖,法莉婭乖巧地躺在斯泰西的身边,听著耳边传来斯泰西均匀的呼吸声,迷迷糊糊地喊起了妈妈。 斯泰西听到这声“妈妈”时,微微一愣,睁开了眼。她侧对著她,满是慈爱地將法莉婭搂进怀里,结果衣襟和被褥全被法莉婭的口水打湿· 这天晚上,法莉婭睡得很香,就像女儿躺在母亲怀里,忘记了所有危险,所有烦恼。 而斯泰西却久久未眠。她的目光穿过窗外的黑夜,落在那轮初露锋芒的蓝月上。 第351章 额外条件 第351章 额外条件 斯泰西是在流星之夜觉醒为魔女的。 那是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流星划破天际,留下绚烂的光跡。 她的父母將她从睡眠中唤醒,邀她观赏许愿。他们一起坐在屋外的草垛上, 听著夜晚的虫鸣声与远处轻柔的树叶沙沙声。 “闭上眼晴,许下愿望,但不要出声,”斯泰西都快要忘记母亲的声音了, “出声就不灵了。” 斯泰西按照父母的指引1,闭上双眼,心中默默许下一个愿望。就在她睁开眼晴的瞬间,一道明亮的流星从天际划过,尾部拖曳著璀璨的光芒,那一刻,斯泰西感到一种巧妙而奇妙的幻觉笼罩了她,她仿佛看见那颗火流星化作一道耀眼的光柱,朝她坠落而来·. 某种可怕而奇妙的感觉在她体內忽地升腾,斯泰西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她看见天空中闪现出了无数绚丽的光点,好似天上的所有星辰都在注视著她,仿佛在见证她命运的转折。她的心跳加速,感受到体內力量的觉醒,仿佛整个宇宙的能量都匯聚在她的体內。 接著,她在父母焦急的呼唤声中、在无数星星的注视中昏倒过去。等她恢復意识时,夜空中的流星雨已经结束,而她的命运却被这场流星雨永久地改变了她成为了一名魔女。 幼时的斯泰西始终以为,自己成为魔女的契机,正是自己观望流星雨时许下的那个心愿。 她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够平平安安,健康长寿,而流星回应了她的期许,使她成为了魔女。因为是魔女,所以才有力量保护他们。 而等双亲安然离世,心愿平稳的落地时候,斯泰西便觉得自己年幼时的想法或许有些幼稚了,可她寧愿自己能够一直幼稚下去。 那时的斯泰西迷茫且痛苦,就像茫茫大海里的一叶孤舟,不愿沉沦,却也找不到前进的方法。 直到她收养了艾芙娜与法莉婭。 如果可以的话,斯泰西真的不想让这两个女孩中的任何一人陷入九死一生的险境,但想要继承紫袍,她们就必须承担相应的风险。 无论是直面沙漠之主的咆哮,还是去往未知且危险的新大陆。 次日早晨,阳光透过窗,洒在宽明亮的臥室里,斯泰西与法莉婭久违地坐在一起共进了早餐。 用过餐后,斯泰西的脸色有些凝重,她缓缓嘆了口气“为什么?我才不去!”法莉婭不能理解。 斯泰西幽幽地嘆了口气,说你必须得去,否则要不了几天,在魔女院里高枕无忧的诸位元老们便会一致调令,把你和艾芙娜统统送来我这儿,因此你必须去见蒂芙尼,请她居中斡旋,最好叫她把伊斯巴尼亚面临的潜在风险夸大其词一番,好叫你带队勘察情况。 “我去找蕾露—” “蕾露元老年事已高,为了筹备远征,她已经倾尽了自己的一切,哪里还有筹码给你用?”斯泰西摇摇头,“你想想,她还得从我这里过继一个学生来继承她的紫袍呢!” 法莉婭哑口无言,心里苦。 法莉婭听后,哑口无言,心中充满了苦涩和无奈。她的前脚刚刚和蒂芙尼这个坏女人翻脸,后脚又不得不著脸再次登门拜访,说自己有事相求。她浑身颤抖起来,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不—我不去!绝对——·绝对不去!” “听话。”斯泰西说出法莉婭最害怕听到的词。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法莉婭最害怕听到的词语,仿佛带有魔法般的压迫感,让她无法反抗。 但这次真听不了。 法莉婭低下头,支吾了半天,吞吞吐吐地把自己与蒂芙尼闹翻的事情说给了斯泰西听。 “啊,我明白了,你果然在我和那个斗剑奴之间纠结摇摆过了,而蒂芙尼呢,她看穿了你的心思,所以才会以此要挟你,要你选我还是选那个斗剑奴!对还是不对?” 法莉婭能说什么呢?只能闭嘴装死。 斯泰西又趁机问道:“那你为什么最后又选了我?上次你可是和那斗剑奴私奔了的。” 法莉婭接著装死。 但斯泰西有意捉弄她,来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於是故意道:“唉,所以我猜得不错,你其实还是更在意他的,幸好那个斗剑奴不是一个一心諂媚魔女的幸进小人,要不然.——” 別说啦、別说啦!法莉婭低声求饶,叫斯泰西不要质疑自己的诚挚之心,就差吼出“老师,我敬爱你呀!”之类的话,可这种諂媚之余,法莉婭是绝对、绝对说不出口的。 唉,魔女大多缺爱,因此也不擅长表达爱、羞於表达爱,而法莉婭更是其中的者。 最后的最后,法莉婭也仅仅只是和斯泰西说了一句:“老师,保重。” 而斯泰西也只是向法莉婭挥了挥手,说了句“路上平安。” 然而,一向擅长藏住表情的蒂芙尼,却在法莉婭折返之后,发出了相当、相当、相当没品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一会儿眯著眼,一会儿挽起嘴角,笑得极为恶劣。 法莉婭面色铁青,她知道自己此刻需要保持冷静,但蒂芙尼那恶劣的笑声却在她的耳边不断迴荡,那笑声宛如一只漆黑的乌鸦,在她的头顶不断盘旋,正等待机会啄食她的血与肉。 蒂芙尼显然很享受这种戏弄的过程,她慢慢走到法莉婭面前,极富侵略性地上下打量著法莉婭的狼狐模样。 她的嘴角依旧掛著那个令人厌恶的笑容,声音阴阳怪气:“哎呀,法莉婭, 你怎么又回来啦?是终於想通了吗?是啦,我们魔女的处事之道,就该以取悦自己为主要目的。” “蒂芙尼,你听好!斯泰西老师叫我给你带句话:你不能只在自己得利时才想起自己披著一身紫袍!”但这话哪能这么快就拋出来打蒂芙尼的脸呢?法莉婭也就想想而已。 为了阿斯让,再在蒂芙尼面前受一次委屈又有何妨!以后从阿斯让身上找补回来就好了。 法莉婭了好长时间,终於酝酿好语气,问蒂芙尼愿不愿意再帮自己这个忙。 “可以啊!”蒂芙尼猛地凑到法莉婭面前,鼻尖都快贴到一起,“但现在, 我要附加一些额外条件了。』 “什、什么条件?”法莉婭颇为不安。 蒂芙尼呵呵一笑,叫女僕长把艾琳带过来。 第352章 虽然身体很诚实,但嘴上却非要撒谎 第352章 虽然身体很诚实,但嘴上却非要撒谎 法莉婭本以为蒂芙尼会藉机刁难自己,心情很是志芯,然而在开诚布公以后,蒂芙尼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为难她。 “我会安排你去伊斯巴尼亚,理由就像你说的,我们需要防范那头瞎了一只眼晴的蓝龙,在蓝月造成的异变中成为一头新的龙王。”蒂芙尼答应地十分爽快,爽快地法莉婭不知所措,“並且我会让艾琳与你同行,你得在路上照顾好她,不得让她有任何闪失。” 如果法莉婭想得没错,那么蒂芙尼的后半段话,就是她对法莉婭开出的额外条件了。 法莉婭望了望一旁的艾琳。 此刻她正抱著一只眼熟的大肥猫,呆呆地巴望著蒂芙尼,那张淡漠如精灵的脸上头一次露出焦虑的神色,而为了抚平这股焦虑,她的手不停抚摸著肥猫的毛髮,惹得那只肥猫“喵鸣喵鸣”地叫唤起来,想要挣脱她的怀抱,可艾琳哪会让它逃掉呢?肥猫越是叫唤,她就抱得越紧,而她抱得越紧,肥猫的叫唤声就越悽厉。 蒂芙尼听烦了,皱眉骂道:“叫这畜牲闭嘴!再抄我就把它的舌头也剪掉!” 艾琳立刻捏住肥猫的大圆脸,不许它开口豪叫,噪声总算安静。 法莉婭问蒂芙尼为何做此安排,她不能理解蒂芙尼的用意。 “如果我不这么做,那艾琳早晚有一天会被送去巴迪亚,而我不想把她送去那里。”说著说著,蒂芙尼便开始阴阳怪气起来:“法莉婭,你想想,除了你的老师,还有哪个元老愿意淌这一滩浑水?我们这些元老更喜欢在见不得光的阴暗处罗织密谋,稳固自己的权势与地位,接著再用这身紫袍叼著你们的胃口,把你们这些渴望进步的大魔女耍弄得团团转,让你们主动担起那些要紧的差事,在我们享福的时候受苦受累。没错,马上我们又要故技重施,以紫袍为奖赏,把你们这些大魔女统统送去巴迪亚稳定局势,最后能否活著回来,就要看你们个人的命运和造化了。圣都亦是如此。所以法莉婭,你最好在伊斯巴尼亚那边拖久点, 唉,伊斯巴尼亚的事情总是那么糟糕。” “不,我一刻也不会耽搁,”法莉婭说,“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处理掉这件事,然后赶回老师身边。蒂芙尼,我渴望披上紫袍,但我不会只在自己得利的时候才想起紫袍!” “呵!大言不惭的死小鬼·怎么,尝过了男人的滋味,你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我告诉你,法莉婭,等你真的披上了紫袍,那时你的心態便会与今日截然相反。摇头干什么?摇头有用吗?没用的,法莉婭,我能看出来,一眼就看出来一一我们本质上都是同一类人,而今斯泰西用她的道德教条將你框住,但未来某天,你会彻底暴露自己的本性,露出自己的疗牙,为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不择手段。事实上,你已经显露出这种倾向了,不是么?” 是这样吗?或许吧!如果换做以前,法莉婭少不了要反驳蒂芙尼一嘴,摔门离开,她是绝对受不了蒂芙尼拿自己与她作比较的,可现在,法莉婭却不愿与蒂芙尼爭吵了,因为只有蒂芙尼有能力给她需要的东西。 隱!忍! 可让法莉婭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方才的那句话,或许可能的確叫蒂芙尼破防了,她罕见地黑了脸色,眼中射出凶狠的光线,那眼角的余光仅仅只是照在艾琳身上,便把艾琳怀著的肥猫嚇得安分起来,再不敢挣扎动弹。 “法莉婭,你觉得我以前为什么会对你照顾有加?那是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所以我强迫自己对你好,可我对你真的半点都喜欢不起来——.” 蒂芙尼噗噗不休地说著,同时把艾琳搂进怀里,仿佛艾琳才是她真正的心头好,而法莉婭则是个早就断绝了关係的陌生人。 可惜蒂芙尼说的这些话,法莉婭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她想起了阿斯让,想起了他说过的那些话。 阿斯让说他害怕法莉婭变成第二个蒂芙尼,法莉婭则不悦地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真的要听吗?那你要向我保证,听了之后不会生气。嗯?真的不会生气? 有些话可能会比较难听哦?好吧,那我可真要往下说了啊。” “法莉婭,其实我觉得呢,你和蒂芙尼兴许都是情感上的残疾人—“-哎,你瞪我干什么,不是说好不生气的吗?嗯?胡说八道,不,我没有胡说八道,而是有理有据。你呀,就和那个蒂芙尼一样,从小就缺爱,也正因为缺爱,所以不懂得如何表达爱,你看你,是不是总对我皱眉头,可又从没对我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呢?在表达愤怒这件事上,你的身体和你的想法能够保持一致,可在表达爱意这件事上,你就心口不一起来了,身体和嘴巴要开始打架了,明明身体很诚实, 可嘴巴却非要执地撒谎·你看你现在还要咬我,但我说的话有哪句不对?分明字字珠璣嘛!我要再次指出,你们这类魔女,就是缺乏爱人的能力,根因在哪?不就是打小缺爱吗!如果仅是不善表达,那倒还好,我最担心的,是你们觉得自己不配被爱,接著又在成为魔女后,不停地为自己找补,结果又因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始终得不到满足·我看那个蒂芙尼就是因此而扭曲起来的,你可不要跟她学。话说回来,我们是不是再去洗个澡比较好?” 首先,法莉婭要纠正记忆中的一个错误,在阿斯让谈起她与蒂芙尼的关係时,她並没有依偎在阿斯让怀里,是阿斯让主动地、自觉地伸出手臂,默默恳请她这个主人枕在上面休息的。 其次,虽然阿斯让一直拿蒂芙尼,阴阳怪气地埋怨自己,可他自己难道就不是“情感上的残疾人”了吗?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向你效忠”·这三句话,他有说过吗?!啊,好像有过一次,但那一次被自己塘塞过去了—-可这些话,难道只说一次就够了吗! 法莉婭愤然紧拳头,搞得蒂芙尼还以为是自己的激將法起了做了作用,得意地冷笑起来。 “我现在看待艾琳,就像看待亲女儿一般,”蒂芙尼假悍悍地说道,“所以我绝不会遂其他元老的愿,把她送去巴迪亚,给一群充当炮灰之用的斗剑奴供血。” 第353章 此乃圣都秘法…… 第353章 此乃圣都秘法…… “我现在看待艾琳,就像看待亲女儿一般——— 当蒂芙尼说完这番话时,受宠若惊的艾琳害羞地低下头来,被她抱在胸口处的大肥猫趁机挣脱了怀抱,飞快地窜到角落,谨慎地弓著背,朝这边张望著。 它不敢放鬆身体,因法莉婭和蒂芙尼的眼神互相交错著,隱隱擦著火,仿佛隨时会將它的领地与毛髮烧成一地飞灰。 蒂芙尼很想质问法莉婭,质问她为何要用那种眼神望著艾琳和自己,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迟迟说不出口。 她害怕听到答案,儘管她已从那眼神中读懂了法莉婭的想法:“蒂芙尼,即便你真的爱她,最多也就是种对於工具的喜爱罢了,艾琳之於你,就好比我之於我的养父母,不过是个邀买好处的筹码。” 虽然法莉婭的想法仅止於此,但蒂芙尼却不可遏制地多想了一层:“我那浪荡的母亲,不也是这么看待我的吗? 一忽地,蒂芙尼的心头忽然浮现出了一张疯癲的面孔。那是谁的脸?是她的母亲,还是她的老师?她分辨不清。不知何时,那两人的形象竟在她的记忆深处悄然融为了一体,成为了一个根植於她灵魂深处的可怕梦魔。 那梦魔悽厉地豪叫著她的名字,凶残地撕扯著她的紫袍, “蒂芙尼—————蒂芙尼—·!”梦魔中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迴荡在她的耳边, 每一次呼唤都如同重锤击打在她的心房,令她难以喘息。 这可憎的梦魔,仿佛非要將她拖进社会的最底层,在漆黑的深渊中腐烂墮落为了不让这梦得逼,她只能拼命地,不断地往上爬,但等晚上休息时,这梦魔便会拽住她的脚跟,嫉妒地尖啸著:“凭什么是你成了魔女!” 凭什么不能是我?我必要將权势与財富紧紧抓在手中不可。 蒂芙尼的双手搭在艾琳肩上,修长的指甲不断下压,几乎要割伤衣袍的布料“蒂芙尼大人—·?”艾琳察觉到蒂芙尼的异样,不解地抬起头。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蒂芙尼回过神,缓缓鬆开手指,故意在法莉婭面前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慈祥微笑,轻轻摸了摸艾琳的脑袋,“等我把事情安排好,你就跟著法莉婭一道离开, 明白吗?” 艾琳有些害怕,但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她的白髮病癒发严重,而脸盲症亦不见好转,至今只能靠气味和声音分辨他人,因此很害怕与陌生人打交道。 由此可见,过量取血对艾琳的身体造成了多么严重的损害,即使心硬如蒂芙尼,也没办法坐视不理了,毕竟除了在养猫这件事上闹过矛盾,其余时候,艾琳对蒂芙尼的態度可谓百依百顺。 老实说,这种过度的信赖反倒让蒂芙尼有些无所適从。她看著艾琳细腻的脸庞和依赖的眼神,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如果哪一天她稍微放鬆了警惕,艾琳是否会对她做一些不忍言的事情呢? 这种担忧並非空穴来风。蒂芙尼在內心深处暗自思付:我欺骗了她,我並没有像我口中所说的那般喜欢她。她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法莉婭的替代品。假如有一天,艾琳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法莉婭的替代品时,想必就要心生怨念,伺机而动了吧。 因爱生恨这种事,在魔女之中並不少见。蒂芙尼对法莉婭的情感,就是最好的例子。有时她感觉自己就像心中的那个梦魔,誓要把法莉婭拖入深渊不可。 啊啊,法莉婭,你以为你拒绝的是谁的爱?你拒绝的是一位紫衣魔女的爱! 既然你不要我给你的幸福,那就別想从其他人那里获得幸福。 法莉婭,既然你拜了斯泰西为师,那就走一走她的老路吧! 蒂芙娜想著,默默冲艾琳使了个眼神,让她不要忘记自己交代给她的秘密使命: 假如那个叫阿斯让的男人死了,那就再好不过,届时你要代替我,好好欣赏法莉婭绝望的模样,而如果那个男人没死,那你就要从中作梗,不顾一切地插进他与法莉婭之间,直到他俩关係破裂,分道扬。万一她向你提出决斗,那便大胆应下,与她分出高下与生死,我蒂芙尼可不喜欢懦弱胆怯的孩子呢! 艾琳再次点头,郑重而自信地回应看蒂芙尼的期待。 她无条件地信任著蒂芙尼大人的判断: “艾琳,你记住,只要你能像对待我一样,对待那个斗剑奴出身的男子,那你绝对是能把他迷得神魂顛倒的。我不认为天底下有哪个男子能够拒绝一个绝对顺从於他的魔女,而这一点,正是你击败法莉婭的关键所在,是只有你才能掌握的独门杀手。我了解法莉婭的脾性,她一定会在你的攻势下大败亏输,並且永无翻盘的可能。” 此外,蒂芙尼还特意传给了艾琳一本万分玄妙的图谱册子,虽然艾琳看不懂,但也令她大受震撼。 “把它收藏起来,不到必要时刻,不必翻开阅读。” 蒂芙尼对册子里的內容深感厌恶,哪怕只看一眼,也依然会让她联想起自己那低贱可悲的出身,更不用说为艾琳指点迷津了。 至於所谓的“必要时刻”,蒂芙尼是这样解释的: “若你见到了那个男子,记得寻个机会,偷偷把这本册子塞给他,再约他晚上相见。艾琳,待到那时,你只须全心全意地配合他,按册子里的內容慢慢研习就好,不需多,每晚一页即可,相信等你把这本册子吃透以后,法莉婭就会彻底沦为你的手下败將,要么心灰意冷,要么暴跳如雷...呵呵——...呵呵呵呵—·.—而我—————也会在此之后,全心全意地宠爱著你——记住了吗?” 艾琳摇摇头,说自己绝不会忘。 此时此刻,蒂芙尼送给艾琳的那本图谱册子,正隱秘地藏在艾琳袍服下面的衣兜里吶! 这由一眾元老总结出来的圣都秘法,就连蒂芙尼看了,都要直皱眉头,恨不得施法烧毁,如果再被法莉婭瞧见多半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呢。 呵呵,呵呵呵。蒂芙尼阴侧倾地暗笑看。 法莉婭眯了眯眼,晓得这女人大概又在盘算著什么见不得光的可耻阴谋了, 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但现在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我可以带上她,之后也会把她完好无损地送回你身边,但你不要把某些斗剑奴一起塞到我手上。”玛拉手底下的那批斗剑奴给了法莉婭极坏的印象,“我討厌天神教,討厌天神之血。” 蒂芙尼说其实我也討厌天神教。 过去受天神教影响的古王国中,曾流传著一种可怕的“替罪羊”习俗。在当时,每逢冬春交替之时的“颂神节”上,各个村镇的人们会特意挑选出一对贫穷低贱的男女,先为他俩换上乾净良好的衣服,再招待以丰盛精致的宴会,但接下来,人们便会用石子、藤条之类的物品殴打他们,然后再將这一男一女放逐或残忍地处死,因彼时的人们认为,他们已通过先前的宴会,將所有的罪孽转嫁到了这两个可怜人身上,於是剩下的人,便成了天神眼中的无罪之人,不必担心天神对他们降下惩罚。 “但討厌归討厌,我不会因为討厌而因嘻废食。”蒂芙尼说,“也许不久之后,圣都也要物色自己的“替罪羔羊”了,当心呀,法莉婭,你不去做狼,別人就会来吃你这头羊。” 法莉婭皱了皱眉,转眼脱掉身上的镶金法袍,將其还给了蒂芙尼,並问新的镶金法袍有没有做好。 蒂芙尼的脸色极为难看,险些就要发作,但她很快收敛了脾气,叫法莉婭自已去魔女院问,“艾琳,虽然你没有资格穿上镶金法袍,但我会撤掉这件黑袍上的金线,把它披在你身上的。现在暂且披在你身上,不过不要穿出门。” 艾琳颇为高兴。她天真地想道,果然蒂芙尼大人更喜欢我吧! 可蒂芙尼的眼神,却始终落在法莉婭身上,不曾移开过。 又过几日,在焦虑中辗转反侧的法莉婭终於等到了魔女院的通知,魔女院不仅为她赶製出了新的镶金法袍,还正式將她从法兰调去了伊斯巴尼亚,以评估伊斯巴尼亚的蓝龙群落是否可防可控。 然而,不知是小气还是无可奈何,蒂芙尼竟没能给她安排一位同样身著镶金法袍可靠同僚。 她是这么说的:“如今人手紧缺,除了廉价的斗剑奴外,我无法给你提供更多帮助,但你不必失望,艾琳的能力並不你差。” 艾琳也是会爆破魔法的。 唉,法莉婭对此还是心有芥蒂和嫉妒。 她还记得蒂芙尼强迫她学习这个魔法后,是如何安慰她:“法莉婭,我只会把这个魔法教给你,没错,只有你,其他人我信不过。” 魔女的嘴,骗人的鬼! 闹起彆扭的法莉婭果断拒绝了蒂芙尼的提议。 在蒂芙尼手里,那些喝了天神之血的斗剑奴各个凶神恶煞,不似好人,唯有受我管教的阿斯让,在饮下天神之后,依旧还算是个响噹噹的勇士,哼,这就是差距啊,要是带著那些货色一起行动,反而会被扯后腿吧。 法莉婭见不得血腥的场面,自然对终日在角斗场中搏杀的斗剑奴没有好感, 也就阿斯让是个例外,毕竟他给法莉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第一印象嘛。 当然法莉婭也清楚,只靠自己与艾琳两个人,且不说在荒无人烟的无主山岭中闯出一番成绩了,光是如何生存,就是一个相当让人头疼的问题。 要好好斟酌一番人选啊。 梅—.不必多说,肯定是要带上的。在寻找阿斯让这件事上,法莉婭和梅无疑处在同一条战壕里,何况她在蓝龙面前也有一战之力。 艾芙娜—就是想把她带去,她也抽不开身吧。不管最后是留守法兰,还是去到老师那边,她都有的一忙。 菲奥娜——...?这个————要不还是算了吧——.— 伊莲尼亚?在找回阿斯让之前,她都抽不开身呢。 那—海瑟薇?她会不会太小了点?虽说她和我就差了两岁左右,但这两岁的差距,可是有云泥之別的呀!我就差一个成年礼,而她还是个小孩子耶。 可恶,瓣来算去,怎么就这么点人呢? 法莉婭鬱闷极了,她晓得,自己就算把手指头断,也不可能再算出更多人脉了。 我的人际关係,居然如此之差! 再仔细一想,这几个女人还都和阿斯让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法莉婭便更加鬱闷了。 她想,等我以后披上紫袍,莫不是也要像斯泰西那般,面临无人可用的危险境地吗? 到时我该如何破局? 难不成难不成·!要把阿斯让当作肉弹打出去,好叫替我拓宽人脉网嘛?! 法莉婭止不住地抱头妄想,看得艾琳莫名其妙。 “乾脆、乾脆就在新大陆那边待一辈子好了!要什么人脉?根本就不需要!”法莉婭不自觉地自言自语著。 只要阿斯让在她身边,在新大陆那边当个孤家寡人也没什么不好么!难道离了圣都,高贵的紫袍就没了价值吗?没道理的事! 再说了,要是叫阿斯让代替自己去交际,谁知道那些邪恶航脏的魔女,会不会把他腐化掉!法莉婭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里就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难受,如果阿斯让落进了她们手里,那就再也洗不乾净了呀! 不对!那些都太远,还是赴紧想想现在该如何是好吧。 慢慢地,法莉婭的脑子渐渐冷却下来,她想,大不了就在伊斯巴尼亚那边多抓些本地魔女,她是身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只是,不好太过强硬。 伊斯巴尼亚矿產眾多,许多富饶矿场的矿场主都与圣都的元老们有著极为紧密的联繫,驻守其中的魔女亦是如此,如果得罪太多人,就算是蒂芙尼,也没法为她托底。 但愿伊斯巴尼亚的魔女不要太让我失望! 第354章 区区黑袍 第354章 区区黑袍 “我们的世界曾在无尽的寒冬中沉沦,那时万物凋零,无数生命苦苦挣扎於严寒与黑暗之中啊,冰雪覆盖了大地,河流也与地面融为一体,昔日翠绿的森林竟也被漫天的风雪吞噬,而曾经广阔的草原也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雪影——·就连可怕的巨龙,也敌不过这漫长的冬季。” “我们的父神阿尔,目睹生命的凋零与希望的破灭,也不禁垂下眼泪,深知,若不有所改变,这个世界將永远沉浸在冰雪与黑暗之中,无法恢復昔日的繁荣与美丽。他说,不管多么困难,我要让这世界恢復往日的光景。” “於是冰雪逐渐融化,河流重新流动,枯萎的树木重新吐露新芽,万物开始回春。阿尔燃烧了自己,用炽热的力量將世界从永恆的冬季中解救出来。终於,我们的世界不再终年积雪,而是重新分出了四个春、夏、秋、冬四个季节。 在春天,万物復甦,开遍野;在夏天,阳光炽热,生命繁盛;在秋天,果实纍纍,叶落归根;在冬天,寒风凛冽,万物收藏。我们的祖先在春天播下种子;在夏天耕耘土地;在秋天劳动收穫;在冬天祈祷来年,而我们也在春天播下种子; 在夏天耕耘土地;在秋天劳动收穫;在冬天祈祷来年。” “啊———玛尔塔,你是在哪季节出生的呀?” “是冬天,奶奶。”玛尔塔很是惊讶,明明奶奶还能清楚地记得以前对自己讲的神话故事,但除此之外的许多事,都得要人提醒才想的起来。 “冬天?啊——.是冬天啊——冬天好啊,冬天好啊——我还记得,你的生日—是在冬天—” 可我的生日,也同时是妈妈的忌日。玛尔塔苦涩地想道。 暖暖的炉火没能抵挡寒风的侵袭,它悄无声息地钻入產床上的层层被褥,残忍地带走了她的妈妈。刚刚出生的自己,也沾上了这丝寒气,常年体弱多病,如果不是早早觉醒为了魔女,那自己也应该会像素未谋面的大哥一样,早早天折吧。 “胡安你的妹妹要过生日啦,快给她送些礼物,叫她带回圣都去——” 玛尔塔摸著奶奶冰凉的手,冲二哥胡安摇了摇头,心疼地回道:“不用了, 奶奶,我已经过完生日啦,而且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再说了,我已经披上黑袍,基本不可能再回圣都了。玛尔塔暗暗想道。 “啊?已经是春天啦?但还是好冷啊——你要多穿点衣服,不要冻著了。”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放心吧,奶奶,我是魔女,冻不著的。” 说著,玛尔塔让哥哥胡安往炉子里多加点柴火。她不怕冷,但奶奶怕。 然而哥哥却有些冷漠地摇了摇头,说家里的柴火不多,必须省著点用,“吃饭也得烧柴啊。” 玛尔塔知道家里穷,所以在圣都修习魔法的时候,都会尽力省下一笔生活费,托人寄给家里,但现在看来,这笔钱款无疑是被那伙骗子贪墨掉了,一分都没替她寄回家里,而玛尔塔甚至提不起去找那伙骗子算帐,他们似乎是某个元老磨下的家僕,並且在原则上,圣都是严格禁止魔女往家中寄送財物的。 可能位高权重的魔女们能够偷偷绕开这一规则吧,但像玛尔塔这样的黑袍魔女,却必须学会敬畏圣都治下的种种规则。 敬畏个屁! 玛尔塔发了狠,一双眼晴死死盯著哥哥胡安,隨即掏出身上的大半財物,一股脑塞进胡安手中,叫他赶紧把火烧的更旺一些。 她感觉哥哥变得陌生了,但却无法责怪他。 胡安接过財物,脸上的冷漠渐渐被困惑和担忧取代。他看著玛尔塔,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往炉子里添了更多的柴火。 屋里渐渐暖和起来,奶奶的手终於没那么凉了。 玛尔塔拉著奶奶的手,与她聊了很多话,然而,可怕的衰老已在无形中磨尽了这位老妇人的精力,没过多久,她便在温暖的被窝里打起了哈欠,慢慢睡著了,而屋子也隨之安静下来,只剩柴火燃烧时的啪声。 玛尔塔害怕这种沉默。成为魔女以后,她与家人的关係就愈发疏远了,而这死一般的沉默,正让玛尔塔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她已有十年没有回家了。 这十年发生了太多事情。见到奶奶之前,玛尔塔问哥哥胡安爸爸在哪,得到的答覆有如晴天霹雳。 “死在矿难里了。”胡安说。 那年胡安生了场大病,老爹没有办法,只能把家里的农田卖掉,总算凑齐药钱,把胡安从冥府边缘拉了回来,后来为了养家餬口,他不得不出卖一身力气, 冒著危险下矿干活。 “那你—” “我也在矿里干活。”胡安说。 沉默中,玛尔塔忍不住流下眼泪,向哥哥哭诉说,哪天奶奶离世,自己也就只剩下哥哥你一个亲人了。 “我待在圣都的那十年,没有一刻不在掛记你们,每年都要想办法赞下一些钱,想著偷偷寄回家里,然而那些骗子说好只拿三分之一的回扣,可到头来却是把这些钱统统吃进嘴里了!我也是傻,居然相信他们给我的那些信是你们托人代写的.” 胡安低下头,重重嘆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们呢,结果没想到是圣都的坏人太多了! “我怎么可能忘记呢?”玛尔塔抹了抹眼泪,“我一定会想办法,替你找个好出路,不让你重蹈爸爸的覆辙。” 听了妹妹的话,胡安的表情忽然有些复杂。他望著玛尔塔泛红的眼睛,犹豫著问道: “玛尔塔,你还记得吗?在你很小的时候,你曾问过我,『哥哥,山的那边有什么?』,我说,『山的那边住著一群可怕的蓝龙,它们残暴又贪吃,並且专挑我俩这样的捣蛋鬼吃』—” 玛尔塔愣了愣,儘管脸上还有泪痕,但她的嘴角却止不住地向上扬了扬,“是有这回事。当时你还故意怪叫,装成蓝龙嚇我呢,而我也装成魔女,说要把你们蓝龙扒皮抽筋——” 说到这里,玛尔塔的嘴角突然僵住。她发现胡安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一一他的眉头,正隨著屋內跳动的炉火,扭曲地燮在一起。 他问玛尔塔:“那你还记得洛拉吗?” 胡安的话语令玛尔塔的某些记忆復甦了。玛尔塔回想起来,哥哥口中的洛拉,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女孩。她是他们幼时的玩伴,比玛尔塔大几岁,和哥哥胡安一般年纪。 早在那个时候,玛尔塔便懵懵懂懂地感觉到,哥哥胡安大概是有些喜欢洛拉的。 “洛拉她—” “她死了。”胡安说。 因为贫穷,胡安一直没敢娶洛拉,但洛拉却一直在他下矿工作时替他照顾奶奶,等到胡安终於下定决心要娶洛拉时,一头蓝龙袭击了胡安工作的矿场,而那时,洛拉正带著一篮麵包,在矿场中寻找胡安的身影— 直到蓝龙肆虐离去后,那些本应卫护矿场的魔女们才姍姍来迟。 “打那时起,我便恨透了魔女。” 胡安將玛尔塔留下的財物还给了她,同时有些绝情地冲她摆了摆手,叫她再別回来了,气的玛尔塔当即起身,恨不得立刻与胡安大吵一架。 可当她看到胡安从床下的箱子中取出一瓶鲜红色的果酒后,一种莫名的不安瞬间浇灭了她內心的怨怒,令她脊背发凉。 玛尔塔支支吾吾地问道:“这是—什么酒?” “就是你想的那种酒。”胡安异常平静地摊牌道。 “哥哥————-你————-你不能!”玛尔塔呆呆地摇起头,“你有没有想过,奶奶—奶奶怎么办?!” 胡安也摇起头,“那你有没有想过,玛尔塔,如果你们魔女都只想著自己, 或者只想著自己身边的人,那其他人呢?其他与魔女攀不上的人,他们该怎么办?他们该怎么活下去?” 说著,胡安又从房间里的另一个角落,翻出一把利剑。 “只有这个,还有这个,能让我们活下去了。” 玛尔塔看著哥哥冷漠的表情,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很害怕,害怕哥哥会將这把剑插进她的身体,將她刺死在这间本应温暖,却寒冷异常的房间里。 炉火热烈的燃烧著,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寒风註定会从这间旧屋的各个角落缝隙里涌进来,像害死她的母亲那般,不由分说地钻进她的袍服中,默无声息地夺走她的体温。 可胡安终究没有刺出那一剑的意思,他放下圣酒和利剑,揉了揉眉眼,向玛尔塔道了声歉,“对不起,嚇到你了吧。” “哥哥这次你真的嚇到我了。” “走吧,玛尔塔,走吧,不要再回来了。”胡安指了指桌面,“把这些钱带走。” 玛尔塔没答应,她晓得胡安是个固执的人,但她希望哥哥至少把这些钱收下。 “我用不上这些钱。”胡安说,“这些钱只会给我带来害处。” 玛尔塔问为什么。 “再过不久,我就要和我的教友兄弟们前往无主山岭,前往『山的那边”, 將我们遇到的每一条蓝龙卸肉拆骨。玛尔塔———我不觉得我能活著回来。” “为什么—?这不是你们·—” “如果我们不去做,那谁来做?难道叫我们继续指望魔女么?”胡安摆了摆手,“不,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玛尔塔,我的妹妹,我们可都听说了,那头瞎了一只眼晴的山岭之主,是极有可能在蓝月的照耀下,觉醒为一头龙王的!是这样吧?!” 玛尔塔舔了舔乾涩的嘴唇,说圣都已经派人过来处理山岭之主了。 “玛尔塔,洛拉死了,我不可能再相信圣都,不可能再相信魔女了。”胡安的面容绝望而严肃,“我们父母的坟墓在这里,洛拉的坟墓也在这里,未来我们的奶奶,还有她的父母也都將和他们葬在一起,为此,我必须保护好这里。” “如果你出事了,那奶奶怎么办呢?你还叫我別再回来!” “別担心,玛尔塔,我兄弟教友的妻子们会照顾好她的,奶奶也很喜欢她们。”胡安的语气十分坚决,不容撼动。 玛尔塔实在不愿相信,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悄悄跑来看望家里,结果遇到的,却是这般痛苦的结局。 自己费十年,才披上的这身黑袍,究竟有何意义? 玛尔塔浑浑噩地回到阳光港,回到这个位於伊斯巴尼亚东方的著名海港城市,接著便闷在自己的屋子里,谁也不见,直到饿得难以忍受时,方才眼冒金星地走出家门。 她跟跪著走出家门,寒风刺骨地吹拂著她的脸庞,带来一丝凉意。日暮时分,阳光港的街道早已失去了热闹,街边的店铺大多关闭,只有零星几家还在营业,灯光昏黄,透出一丝萧瑟。 玛尔塔在街上漫无自的地徘徊,肚中的飢饿让她感到头晕目眩,步履也变得愈加沉重,最终她进了一家小酒馆,身上的黑袍令酒馆的主人和客人都倍感惊讶。 “快!快把这位魔女招待好!”不单是老板自己,大概连酒馆里的客人也都抱著这般想法,当然,那些喝得烂醉的人不算。 老板战战兢兢地问玛尔塔:“您要喝什么度数的酒?” 低了怕魔女不满意,高了怕魔女发酒疯! “隨便。”玛尔塔给了一个令眾人倒吸凉气的答案。 没办法,老板只好拿出珍藏的葡萄酒佳酿,亏本招待这位魔女。 “嗯?我点的明明是————?”玛尔塔疑惑道。 “您是贵客呀!这杯酒算我请您的。”老板恭敬道。 “算我们大家一起请的!”酒馆里的客人们纷纷掏出腰包,弥补老板的损失。 玛尔塔心头一震。 她想,大概这位老板也听说了那个关於山岭之主的传言吧! 所以才会端上这杯好酒款待自己。 但我不过是个实力不济的黑袍魔女不,实力不济又如何?再不济,难道还比不过我的哥哥吗? 难道我要坐视哥哥去死,再坐视这家酒馆被山岭之主毁於一旦吗?! 玛尔塔端起酒杯,向老板与酒馆里的客人们敬了敬,一饮而尽。 隔天一早,她便振作精神,出发前往市政厅,拜访了那个赫赫有名(正反两面都很有名)的大魔女“弒亲”的法莉婭。 2 第355章 要更高尚一点 第355章 要更高尚一点 法莉婭细细打量玛尔塔,她身材高挑,一头黑髮披於脖颈两边,末端微微透著点桃红色,看著与法莉婭的栗发很是相似,脸上的肤色则近似於古铜一一一种被大地与阳光亲吻过的顏色。 对於这样一位自投罗网-啊不,自告奋勇的黑袍魔女,法莉婭自不会怠慢,而是要礼贤下土,亲手为她沏一盏接风洗尘的热茶。 不,这个就算了。法莉婭当即在脑子里驳回这个想法,把这件事丟给海瑟薇去干。 孰料海瑟薇藉机小玩了把火,於是被梅拍了下脑袋,吃痛地抱头蹲防,最后还是艾琳端来热茶,润了润玛尔塔的嘴唇与喉咙。 艾琳的白髮让玛尔塔相当吃惊,而她嗅闻自己气味的异样举动,更让玛尔塔感到疑惑与不解。 “她眼神不好,只能靠气味认人。”法莉婭表示艾琳没有恶意,叫玛尔塔勿怪。 “啊,原来是这样———抱,我昨天喝了点酒,身上可能有点酒气———”玛尔塔的声音带著一丝侷促和不安,试图用这个理由来解释自己的失態。她虽然个子比法莉婭高,年纪也比法莉婭大,但在法莉婭面前,她依旧錶现得相当拘谨。 这种拘谨並非简单的礼貌,而是一种深藏內心的敬畏与防备。 没办法,谁让法莉婭是身披镶金法袍的大人物,而自己只是一介小小的黑袍魔女呢?更何况,法莉婭还不是一般的大魔女,她是圣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魔女,也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凯旋式举办者换言之,眼前这位大魔女是斩杀过龙王的实力派。 这些光辉的头衔如同沉甸甸的巨石,压在玛尔塔的心头。她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大魔女,不仅仅拥有非凡的力量,更有著无比的荣耀与地位。在圣都这个等级森严、权力至上的地方,法莉婭几乎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而她“弒亲”的传闻,则更让玛尔塔感到不安。 待在圣都的十年间,玛尔塔或多或少都听过一些有关上位魔女的负面传闻, 有些仅止於让人会心一笑的八卦范畴,而有一些,可就让人脊背发凉,犯鸡皮疙瘩了—. 法莉婭无疑属於后者。 一有黑歷史,二来脾气暴,並且还不爱与人交往,玛尔塔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这种魔女打交道。 尤其当她看见法莉婭脸上掛著的古怪微笑时,她便更加確信,这个法莉婭, 很可能是个心有城府的笑面虎角色! 说真的,要不是为了哥哥胡安,玛尔塔是万不敢淌这摊浑水的,她巴不得离法莉婭越远越好。 自己必须小心,既不能得罪她,也不能对她太过諂媚与亲密。 玛尔塔的这些小心思瞒不过菲奥娜。光是从她紧抿的嘴角,与时不时乱晃的眼神,菲奥娜便读出了很多东西,可怜法莉婭还自我感觉良好,对此一无所知..—. 唉,没办法,多一个魔女,就多一分找到那个男人的希望,法莉婭大概已经沉浸与男人重逢的妄想里了吧! 那显露痴態的笑容.简直要將法莉婭在菲奥娜心中的美好形象砸个粉碎! 不该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呀!法莉婭本应是那种横眉冷对千夫指,举手投足间都散发著一种英姿讽爽气息的魔女才对呀! “听说你很会炼製魔药?很好,我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过来侍奉我吧!从此以后,你就不用待这种阴暗的小角落腐烂发臭了,你该跟在我的身边发光发热才是。你知道吗?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注意到你了,菲奥娜,你我以前都是被人指摘辱骂的对象呢,我俩都曾是有著相同经歷的可怜人呀!可那又有什么关係呢?” “法莉婭大人— “来吧,来我身边,让我们一起,把那些曾经瞧不起我们的傢伙狠狠踩在脚下!” “法莉婭大人!” 隨后十指相扣。菲奥娜待在无人注意的小角落,將自己的两只手扣在一起, 幻想著她与法莉婭並不存在的“梦幻初遇”,然而,当她把两手稳稳扣在一起时,她的眼眉、她的脊髓—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不由自主地颤慄起来。她猛然想起,自己首次与之十指相扣的对象,不正是那个———.那个—.那个恶臭如熊般的男子么?! 如童话般美好的幻境顷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饿熊捕食少女的可怕寓言。菲奥娜的眼角快要滴出泪来,她想,自己果然还是该留守在法兰,至少遥远的距离能够再次產生美,可这毕竟是法莉婭的邀请啊,证明她在法莉婭心里还是拥有一席之地的,哪怕只是朋友也好.法莉婭的朋友很少呀!能做她的朋友就很不错啦。 只是菲奥娜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之所以会跟著法莉婭来到这里,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与那头淫熊分不开关係的。 她莫名想起一则在圣都城里流传甚广的下流笑话: 很久以前,某位仁善智慧的紫衣元老热衷於调解圣都百姓的矛盾,某天,一名妇女苦於丈夫游手好閒,便当街拦住了一位元老,问她能不能出出主意,好让丈夫变得勤劳,多赚一些银钱? 那位元老想了想,答道:那就把你的丈夫送进我的官邸来吧!我会给你银钱,叫你耐得住夜里的寂寞。 妇人说钱少一些没关係,能不能把丈夫调到百天工作? 元老回答说那怎么行!你们凡俗女子要依赖丈夫赚钱养家,但我们魔女只在晚上才有依靠男子的需要呢! 见鬼!才不是这样呢! 这都是凡人的恶意抹黑。 我们魔女才不是这种—这种—(菲奥娜实在无法把某些词说出口)存在呢! 菲奥娜举拳垂了垂额头,不敢再胡思乱想,再乱想下去,她一定会精神错乱的。 另一边,法莉婭在短暂的喜悦后,迅速收敛了笑容。 再怎么样,眼前这位名为玛尔塔的魔女,都只是个驻守於当地的黑袍魔女, 儘管勇气可嘉,但实力终究有限,並不能给法莉婭带来多少实质上的帮助。 不,不对!我完全能將玛尔塔树为一个典型,在民间大肆宣传,而后我再对著本地那些胆小怕事、怯懦如鼠的黑袍魔女挥起舆论大棒,逼迫她们加入我的磨下! 法莉婭的脑袋活络起来,琥珀色的眼眸里散射出精明的神光。此前阿斯让在凯旋式上为法莉婭洗刷污名的举动给了她灵感,她晓得,黑袍魔女与平民间的联繫,实际远比圣都的元老们来的紧密,上行下效之下,这些魔女早就和圣都的诸位元老一样,被金与银腐蚀掉了,圣都发放的年金,那还能满足她们的胃口呢? 阿斯让曾这样与法莉婭斗嘴:“你看不起贱民,可你的衣食住行,不都得仰仗著你口中的『贱民』吗?別忘了,你吃进嘴里的东西,都是由我这个『斗剑奴”一勺勺烹製出来的!” 是啊,魔女们瞧不起凡人,可凡人手里的金银,却能博得魔女们的尊重。在魔女们不事生產,光顾著发掘“人矿”时,她们也在冥冥之中,被这些“人矿”束缚住了。 法莉婭想,只要我在大肆宣扬“蓝龙威胁论”的同时,把玛尔塔推出来讚颂一番,不就能借凡人之手,將本地的魔女们架在火堆上烤吗? 就连圣都的元老都无法指摘我!卫护行省安全,本就是本地魔女的职责所在,而令元老们趋之若鷺的金银矿藏,不都得靠伊斯巴尼亚的矿工们冒死採集吗?如果这些矿工能联合起来请愿施压,圣都的元老们也会为我的行动默许背书。 等著吧,阿斯让,我法莉婭一定会把整个无主山岭搜个底朝天!不论你藏在哪个山头,孤苦伶仃地艰难求生,我也一定会把你找出来的! 法莉婭暗自起誓,隨后“亲切”地询问玛尔塔,“你是叫玛尔塔—-对吧? 我很好奇,你是出於什么原因,又抱著什么样的想法,才打定主意来到我面前的呢?要知道我来阳光港已有好几天时间了,可至今为止,主动响应我號召的魔女,也仅仅只有你一位而已。” 玛尔塔稍作犹豫,还是没敢隱瞒地说出了自己的遭遇,因法莉婭亲切的表情让玛尔塔颇为不安,似乎在她眼中,自己的一切行踪,都已被她摸得透透的了。 而当玛尔塔坦白一切后,法莉婭竟然並未深究她擅自回家探亲的举动,於是在玛尔塔心中,法莉婭的形象便愈发神秘与高大了。 “你说你的哥哥加入了天神教?”显然,法莉婭更关心另一件事,“而天神教也准备去无主山岭,找那头独眼龙的麻烦?” 这哪是找龙的麻烦!明明就是找我和阿斯让的麻烦! 法莉婭相信老师的话,相信阿斯让没死,可问题是,阿斯让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补充天神之血了!她无比担忧地想道,阿斯让肯定正处於极度虚弱的状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靠著对主人我的思念,而苦苦支撑著吧! 要是叫他先一步落入天神教手里梅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沉默与焦虑之中唤出了影梅。 “天神教去了多少人?”法莉婭问。 玛尔塔回答说她並不清楚。 “天神教现在正成分了两个派別,一派主张与魔女合作,另一派则依旧仇视魔女,”影梅冷静地问道:“你的哥哥属於哪一派?” 玛尔塔想了想,说:“应该是后者,哥哥对我的態度不大友善。” 如果是前者,私下尚能寻求合作,后者的话-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他们凑不出太多人力搜山检海,势必会把有限的力量集中於一处,“他们应该会直奔山岭之主的巢穴而去。” “而我们可以以逸待劳,在他们吸引蓝龙注意时,去找阿一一海瑟薇突然插嘴,却被反应过来的法莉婭一口打断,“这没你说话的份。” “切—.”海瑟薇不满地嘟嘟嘴,心想你装什么大人! “玛尔塔,我明白你的想法,”法莉婭面向玛尔塔,“你想阻止你的哥哥, 不让他白白送命,是这样吧?” 玛尔塔恭敬地低头:“请您宽恕他的罪过吧!” “我会带你救下他,也会在你面前宽恕他的罪行,让他迷途知返。”法莉婭向玛尔塔承诺道,可隨即又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有些平淡:“不过玛尔塔,我得提醒你,你愿挺身而出助我对抗山岭之主的理由,不能只是为了你的哥哥而已,必须更高尚一点,明白吗?” 玛尔塔有些汗顏地说我明白,“对抗恶龙,庇护凡人,本就是我们魔女义不容辞的责任!” “很好,很有精神!” 法莉婭满意地点点头,不自觉地学起蒂芙尼的標誌性动作,两腿一叠,高高翘起二郎腿,空出来的两只小手也交叠著,盖在膝上,结果因为腿间凉颶颶的, 法莉婭不是很习惯,所以摆出的姿势最后看来有点古怪。 当天下午,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菲奥娜临危受命,在玛尔塔的指引下,去了昨晚的那家酒馆。 昨天来了一个魔女,今天又来了一个魔女!这可如何是好?!酒馆老板的心情异常复杂,害怕今天又要破费。 好在菲奥娜没有说“隨便”二字,而是点了杯果醋,让老板悬著的心平稳落地。 这时,菲奥娜根据事先商量好的计划,问老板昨夜你这是不是来了一位黑袍魔女? 老板回答说是。 “她是我的朋友,”菲奥娜长嘆口气,“昨晚她光顾了你们这家店,今早就给我留了封信,说你们这儿的酒水很好喝,客人和老板都很善良,唉她这个人啊,就容易头脑发热,说自己身为魔女,就应该肩负起魔女的责任,拼尽全力去保护你们这些可·可爱的人!所以就自告奋勇地加入了某位大魔女摩下,决定追隨那位大魔女,一同討伐无主山岭的山岭之主啦!真是个单纯又愚笨的傢伙呀,放眼整个伊斯巴尼亚,我都找不出第二个比她笨的魔女了,老板,你应该听说过山岭之主有多可怕吧?万一它在蓝月之夜觉醒为了龙王,那就更可怕啦,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大家知道消息后都准备明哲保身呢。” 菲奥娜说完,整个酒馆里的气氛陡然一变。 酒馆老板回味著菲奥娜的话语,不由心惊肉跳,沉默地为菲奥娜奉上一杯果醋。 菲奥娜端起杯子,將果醋一饮而尽。 “老板,你酿的果醋味道確实不错。”菲奥娜站起身,准备离去,“像你这样的手艺人,不该死在未来的浩劫里,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趁早离开伊斯巴尼亚吧!我呢,实在放不下我那位朋友,只好陪她一起任性一回啦!如果我们能活著回来的话,希望还能品尝到这家店的招牌。” 第356章 流言发酵 第356章 流言发酵 无可否认,酒馆始终是各类流言语、小道消息的传播源头,经过数日的发酵,菲奥娜的那番言论便闹得满城皆知。 伊斯巴尼亚的人们始终生活在蓝龙的阴影下,而巴迪亚的惨剧,更是加深了人们心中的恐慌。 这种恐慌首先在阳光港城郊各个农村中爆发开来,並一路蔓延至附近的一处大型矿场。 当阳光港的集市日来临时,城里的市民们惊讶的发现,这些平日里粗俗惯了的乡里人,竟借著赶集的机会,逼问城內收购农產品的商人们,他们是否会从伊斯巴尼亚举家搬走,“如果你们搬走了,往后谁来买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米麦呢?” 乡民“奸猾”的智慧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不敢直接向魔女求证施压,於是便用这种迁回的方式,黏看那些与魔女有染的商贩们不断问询。 风平浪静的陆间海奇蹟般地將本该割裂的各大行省连接起来,这一奇异的地理优势不仅促进了各地的交流,也在无形中助长了沿海地区的经济早熟。以金月湾和阳光港为例,这两个风光无限的港口城市,依託繁茂的贸易航线不断扩张, 繁荣程度日益增加,经济活力四射,就如两头永远得不到满足的恶龙,贪婪地吸食著周边的一切资源。 在遥远的过去,魔女一直恪守底线,不问地位与职业,充当著万民的保护伞,但当魔女们被金银与宝石腐化后,她们已然忘却了初衷,为了满足日益膨胀的私慾,她们甚至与城里的无良商人们勾结在一起,用尽各种不道德的方法大肆侵占附近农村的地皮,兼併农民们脆弱的手工业,而这些流离失所的农民们文不愿像法兰的农民那样,沦为任人宰割的农奴,於是便被魔女们著签订合约, 在危险的矿洞中出卖自己的血汗,换取微薄的生计,对魔女的观感,自然也就日益复杂、厌恶起来。 法兰的市民与乡民,因被课以重税的缘故,对魔女们的负面看法,早在无形中统一了起来,但在伊斯巴尼亚,情况则截然不同,以无数穷苦小农为基础的, 那个落后、贫穷且暮气沉沉的伊斯巴尼亚,正悄然积蓄著对魔女的愤怒与不满。 当他们怀著质朴的心愿,將素来喜爱的女儿送往圣都修行,期盼她们能向前辈那般学成归来,守护脚下这片世代居住的土地时,收穫的就只有失望而已。 “大空位”后的圣都已然褪去了最后一丝神性,变得庸碌而丑陋。受到压迫的广大农民最先感受到这种变化,他们后知后觉、隱隱约约地察觉到,自己所处的这个落后伊斯巴尼亚,正被魔女们慢慢地拋弃掉了。假如那则有关龙王的流言为真,魔女们是真的有可能拋下他们不管的。 城市里苦工亦有同样的担忧,当他们在酒馆中听到城里某位富商已偷偷摸摸地登上航船,举家外逃的消息时,这种不安的情绪终於到达顶峰。 “要不是那个富商的情人和妻子在登船前互相扇了好几巴掌,闹得不可开交,大伙恐怕都还蒙在鼓里呢!”说得是绘声绘色。 仅仅隔天,阳光港的港口便闹起了相当大的骚乱,船工们联手罢工,只许船只进港,却不许任何船只带人离开。 这是法莉婭从法兰那里学到的“智慧”,当然了,她只需要待在小黑屋里, 靠著与生俱来的天赋与聪明的小脑瓜罗织阴谋.啊不,运筹惟就好,而菲奥娜这个閒不下来的社畜呢,需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各种具体事务,都得由她去办。 “辛苦你了。”当得到法莉婭的褒扬时,菲奥娜心中的所有怨言,全都不翼而飞了。她告诫自己说,菲奥娜,你方不可对法莉婭生出那种不敬的想法啊。 “你瞒著我与阿斯让发生的那堆丑事,我就大发慈悲的既往不咎了。”法莉婭为菲奥娜披上紫袍,在她耳边阴侧侧地威胁道。 “啊——”菲奥娜心虚地哆嗦不停。 “去休息吧。”法莉婭偷偷咬了口指甲,拍拍菲奥娜的肩膀。 菲奥娜灰溜溜地逃走,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如释重负地鬆了口气。 “这——这全是那头淫熊的错啊!”菲奥娜望著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辩白著,然而连她本人,都觉得这话毫无说服力,一头埋进枕头里,巴不得將自己闷死才好! “现在的魔女早就不復当年了!她们已被欲望驯服,沦为欲望的奴隶了!”某个路人的讽刺之语,在菲奥娜心间不断迴荡,叫她无地自容。 难道我们这些新生代的魔女,在品尝了禁忌的毒果后,便真的难以自拔了吗! 不!这是赤裸裸的抹黑!要不是情况不充许,菲奥娜非得把那路人抓进牢里,好好审问他是否与天神教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往来。 菲奥娜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一连串怨愤的闷哼声,梅对这种暖昧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啦!当她恰好路过菲奥娜的房门,又因为惯性往前走了好几步时,便因为这串声音停下了脚步,歪头思索了一番,隨即倒退回门前,轻轻地敲响了房门,叫菲奥娜注意下影响,小心別被海瑟薇听见。 “不是你想的那样!”菲奥娜大叫道,“只有你会做那种事呀!” “不对哟,法莉婭也会一一“住口!我不要听!!” “唉,真是个討人厌的傢伙。”影梅嘆道。 哪里討厌?梅问。 “我更喜欢坦诚的人。”影梅回答。 法莉婭也不坦诚,但我不討厌她。梅在心里暗暗想到。 因为法莉婭的不坦诚,让我们有了可乘之机呀,要是她像个小女人那样悍作態,我们就只能靠实力把阿斯让抢过来了。 梅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后轻声道,“唔———好像是这样没错。” “要未雨绸繆啊,梅。等我们找回阿斯让以后,法莉婭一定会更加珍惜他的!你猜猜,她会不会拋去所谓的『主人的矜持』呢?”影梅显得十分激动,语速也加快了,“我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哦!到那时候,不管是我们,还是菲奥娜,又或者是伊莲尼亚,说不定都会成为法莉婭的眼中钉、肉中刺,被她狠狠地针对!” “会吗?”梅有些迟疑。 “当然!不要小瞧女人的嫉妒心啊!说到底,我们魔女也只是会用魔法的女人而已!那个伟大的爱莎,搞不好就是因为遇不到心仪的男子,所以才会定下一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恨不得叫后来的所有魔女都像她一样孤独终老!” “哦!”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所以啊,梅,我们必须赶紧行动,趁法莉婭反应过来之前,就组建一个围绕在她身旁的『反法莉婭包围网”!” “我不能对法莉婭一一”梅本能地拒绝,但她的话被影梅打断。 “听著!我们不是要反对法莉婭,而是为了防止她將我们一网打尽,而被迫组成的防守同盟。”影梅语气坚定,眼神中充满了决心,“我们必须想办法把这个包围网搞得大大的、多多的,好让法莉婭不敢把我们遂个从阿斯让身边走。 当然了,最好还是不要让法莉婭察觉到这个包围网的存在。只要法莉婭没有动这方面的心思,我们就要像效忠女王那般,把法莉婭高高捧上云端。” “梅,相信我,法莉婭肯定会舒舒服服地享受这种感觉的。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因为我知道,你和法莉婭在这方面是极为相似的呀!”影梅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但依旧充满了说服力,“你们不善交际,却又渴望爱与友情,因此你们其实都愿意分享出一些东西,去维持一段虚偽脆弱的姐妹情。只要维持得够久,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了。” “唉,梅,你真的要好好想想,要不是因为阿斯让,你和法莉婭能阴差阳错地搞好关係,成为一对同时受难的好姐妹吗?不,绝无半分可能!” “確、確实如此呢!”梅————动摇了! “我们先趁这段时间,与菲奥娜好好谈谈,之后再去想办法拉拢艾芙娜和伊莲尼亚一一” 梅可疑的窃窃私语,透过房门的缝隙传进菲奥娜耳边,令她颇为不安。原本她还想开门自证一下的。 算啦,还是按法莉婭的意思,好好休息一下吧! 然而隔天中午,菲奥娜又被迫忙碌起来。 居住在阳光港附近的各户农民,纷纷拉上自家的驴马,成群结队地来到阳光港城下,人数之多令人咂舌。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城墙上的卫兵厉声质问道。 “我们是来赶集的!”城下当即有农夫吼道。 “今天不是集市日!”在许多魔女眼里,农民是狡诈、险恶的兽类,是不通道理更不识大体的半开化野人,如不加以管制,必要横生事端。 你看!现在不就有所端倪了吗? 一些胆大的农民竟敢反驳说:“尊敬的魔女大人,您记错啦!今天就是集市日!它必须是集市日!” 说著,农民们纷纷展示起自己携来的货物。有用红赭石製成的腮红胭脂粉, 有织造衣物的羊绒、布与亚麻,还有各种植物的叶与根茎,这些是用来给衣物染色的,旁边那些新鲜的水果,才是卖给人吃的。 早年间,阳光港附近的农民尚能在魔女庇护下,过著田园牧歌般自给自足的生活,一切都靠自己生產。拿衣服举例,农民们自己养羊,再將羊毛与染料纺织成布,拿布织衣穿,但后来,一切都变了样,城里的纺织行会在魔女们的默许纵容下,將所有关节都垄断了,他们先是侵占一批农民的田產,再僱佣一批奴隶种植与亚麻,接著再用相对高昂的价格,收购农民手中的原料与成品,农民们先是尝到了甜头的,后来则尝到了苦头,因行会发展起来后,他们便藉口本地面料不行,疯狂压低收购价格,搞得农民们苦不堪言,“我们寧愿高价进口巴迪亚的上好布!” 魔女们也帮著行会发声,说自己更乐意穿巴迪亚製作的衣物,本地的面料质量低劣,也就给穷人穿一穿。 “我们伊斯巴尼亚的魔女,竟看不起他们父母一手织就的好布!”说实话, 本地农民並不常受蓝龙袭扰,他们对魔女最开始的负面印象,其实是因此而起的。伊斯巴尼亚的魔女,难道不该以伊斯巴尼亚的布为荣嘛!这是背叛!你们小时候就是穿著这样的布长大的啊! 更雪上加霜的是,本就心生不满的农民们听说,那位早早乘船逃离伊斯巴尼亚的富商,好像正是城內纺织行会的大金主! 僵持之中,忽然有人放声喊道:“今天不让我们进城,明天城里还有人收购我们的东西吗?我怕再过几天,这里就要变成空城了!我们都晓得,你们已被『山岭之主』嚇尿裤子啦!所以我们这是雪中送炭,好叫你们有乾净的衣服穿!” “岂·—岂有此理!”当即就有位身披黑袍的中年魔女被这句恶言气晕,决定用魔法把那口出狂言的傢伙请到面前好好拷打一番,“是谁!刚刚那些话是哪个混蛋说的?!” 就在这时,法莉婭在菲奥娜的安排下,高调且適时地登场了。 “放他们进来吧!”法莉婭望著城下黑压压的人群,浑身泛起鸡皮疙瘩,相当紧张。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好在法莉婭的社恐病並不重,她不过是因为自卑而不自信罢了,在镶金法袍的加持下,她还是能流利顺畅的,在一眾贱民面前完成一段演讲的! “城里確实有些人需要你们带来的布料,织上几件乾净衣服穿,但我法莉婭是不需要的一一” 是的,法莉婭没有咬到舌头,也没有犯结巴之类的毛病,可她却因为紧张, 再一次忘词啦! 第357章 狠狠治罪 第357章 狠狠治罪 完!啦! 这下真的完蛋啦! 想一想,现在有多少人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呢?几百人?上千人?可自己居然又在眾目之下,极没出息地忘词了! 法莉婭的头髮和袍服在风中凌乱著,她拼命想要回忆起事先背好的台词,但脑袋却始终空白一片。 披上镶金法袍,宣誓成为大魔女的时候,便这样丟过一次人,可那时她还年轻,还有老师在旁提示,虽说事后肯定被不少魔女耻笑了,但总算是把宣誓仪式熬了过去。 举办凯旋式的时候,则是由阿斯让主导,又由他来救场的。 正所谓事不过三,然而这次却.—! 法莉婭羞愧难当。 话说回来,这风是怎么回事?! 哦,这倒是能想起来,我本意是让梅用魔法唤来微风,好衬托自己慷慨悲壮的形象—· 可现在—..全都搞砸了不是嘛?! 不、不行,我绝不可以就此放弃! 法莉婭!你应该没有忘记那段话吧!真正优秀的演说家,是不需要演讲稿的!说到底,再优秀的演讲稿,也及不上真情实意的临场发挥! 临场发挥...—临场发挥! 法莉婭募然想起凯旋式上,阿斯让教给她的那个强行挽尊的妙法,於是灵机一动,微微地起秀眉,从左到右,认真扫视了下聚集於城门口的农夫们,隨后又轻蔑地警了眼闻讯赶来的黑袍魔女们,冷声道:“放他们进来吧。” 扔下这句话后,法莉婭挥挥衣袖,转身留下一个瀟洒而高冷的背影,“噠噠噠”地迈著小碎步,消失在眾人眼前。 同时她还衝菲奥娜使了个眼神,意思是我不行啦!你快为我救场吧。 这略带歉意,又沾看些羞愧的眼神,仿佛利箭一般,直直钻进菲奥娜的心眼里,叫她的小鹿乱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模糊的回忆一一是的,这种感觉,就好像第一次被阿斯让亲吻时的甜蜜与紧张不对不对不对! 菲奥娜惊骇万分,心说自己最近怎么老是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头可憎淫熊? “我万不能再这般墮落下去了!” 菲奥娜暗下决心,不过现在,还是公关眼下的烂摊子要紧。 这点小场面难不倒菲奥娜,她好岁也算是卡罗琳总督身边的资深秘书官啊! 与法莉婭互换眼神后,菲奥娜迅速拿定主意,扯起法莉婭的虎皮,在一眾农夫和诸位魔女面前狐假虎威起来。 老实说,法莉婭虽然忘词了,但她留给眾人的第一印象却绝不算差。 镶著金边的黑色法袍,代表法莉婭实力强大,而她刚刚的那番举动,又阴差阳错地强化了这种印象。在人们朴素的认知里,越是强大的魔女,身上的气质就越是孤傲而神秘。 我要趁此机会,为法莉婭好好造势才行! 菲奥娜挺直背脊,迈步来到城墙边上,期间酝酿好了感情,坚定地望著城下,结果差点一个跟跎,坠下城墙。 可恶!这阳光城的魔女怎么这么坏?!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她们居然就心照不宣地动用魔力,向我施压了?! 当我身边的梅是假的啊!? 菲奥娜恶狠狠地瞪了那帮魔女一眼。疤痕未消之前,她菲奥娜確实是黑袍魔女中人尽可欺的小垃圾,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菲奥娜已然痊癒,可以发挥出实力上限的七八成水准,而为她撑腰的梅就更厉害啦,要不是忌讳天神之血,梅是有相当大可能普升为大魔女的。 海瑟薇和艾琳..听·.好像也比我强一点点! 总之,我们几个全都不是好惹的! 菲奥娜再度挺直腰板,向著城下乡民喊道:“你们都听到了吧!仁慈的法莉婭大人不仅没有计较你们狂的言论,反而还破例许你们进城啦!你们要心怀感恩,不可聚眾闹事,败坏城里的治安。” 她一边说,一边瞪著卫兵,督促他们打开城门,放这些农夫进来。玛尔塔说过,阳光港里有不少年轻魔女都出生於城郊外的乡村,而这些居於乡里的亲人, 就是她们最好拿捏的软肋。 在魔力的对峙中,海瑟薇和艾琳渐渐忘乎所以,激烈地宣泄起魔力,进一步压制住了对面的十多名魔女,其中几位面露犹豫的年轻魔女更是率先退让,不再参与这场隱秘的爭斗。 最后,魔女们一致同意,让卫兵打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可压在人们胸口的巨石,却並未因此落地。 农民们没有一窝蜂地钻进城里,他们在城外犹豫了一会儿,相互之间七嘴八舌的討论著什么,最后不知怎地推出了一位代表和几户人家,说是要直接给魔女大人们上税一一进城税和市场税,免得叫那些卫兵刮掉一层油水。 “別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菲奥娜伴怒地摇著头,“缴税是假,趁机接近贿赂我们魔女才是真!让我猜猜,我手指著的这些个魔女里,是不是有你们的女儿在?!唉,你们啊,根本不知道敬畏圣都的规矩与底线,你们这种行径,不仅会害死你们自己,更会害死你们的女儿!要是有何出格之举,你们女儿的年金,还有你们的所有家產一一哪怕只剩一袋麵粉,那也是要要被圣都充公谢罪的。” 菲奥娜刚一吼完,边上儿个年轻魔女的脸色顿时绿的发黑,城下儿个护女心切的男男女女也立刻匐在地上,说我们绝无此意。 “你们不是为此而来,难道还真是为了进城卖布而来吗?休想骗我!你们是想求你们的女儿,把你们安排出省吧!唉,既然我能看穿你们的心思,法莉婭大人难道看不穿你们心里的小九九吗?她只是不愿怪罪你们罢了。” 农夫们大呼冤枉,可菲奥娜还要接著顛倒黑白: “法莉婭大人,还有我们这几位,皆是来自法兰的魔女。我们本该从绿龙手里保卫我们的故乡,可我们现在却踏上了这片土地,为你们而流血!为了什么? 还不是因为这是我们魔女的职责与义务吗?可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农夫,却还要教唆你们的女儿,叫她们放弃自己肩上的守土之责,和你们一起苟且偷生!法莉婭大人再怎么强大,可凭她一人,就能肩负起整个伊斯巴尼亚的重量吗?唉,真是越说越气愤,明明这里是你们的家乡,是你们的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 没办法,城下的农民们只好向菲奥娜坦白,说我们此番闹著进城,其实是想核实那个有关山岭之主的可怕传言是否为真。 “是有这种可能!”菲奥娜说得模稜两可,但口气却信誓旦旦,“蓝月已经升起来啦!你们晚上没看到吗?” 於是农民们又说,他们会劝告各自的女儿响应號召,隨法莉婭大人一道前往无主山岭,“我们的根在这里,没了根,我们还能去哪里呢?只希望我们的家乡不要成为第二个巴迪亚。” “巴迪亚的事情为何总是这么糟糕!”金月湾的市政厅里,收到斯泰西老师来信的艾芙娜不禁扶额嘆气。 “糟糕?呵?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去?”躺在床上养伤的玛拉自怨自艾地抱怨著,“还能比我更糟糕吗?” 艾芙娜无奈地耸耸肩,没有多说什么。 可恨又可怜的玛拉,终究是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先前玛拉不是收留了一位天神教的传教士吗? 在玛拉看来,“大空位”后的诸多元老,儘是些愚蠢的庸俗之辈,而这些元老的朽木脑瓜,又难以在同一时间处理两个以上的难题,因此“大空位”后的圣都,在面临问题时,往往採取抓大放小,小事化了的策略,这边天神教冒了头, 那便赶紧派人抑制天神教的活动,那边沙漠之主来了,又赶紧把人叫去应付沙漠之主,至於天神教..? 很可能会以和解为主。 洞悉这点的玛拉,马上便与天神教的合作派眉来眼去。虽然玛拉为自己的出身而自卑,也很容易因此而嫉妒他人,但她心里却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亦不过是诸多庸俗之辈的一员。像她这样的人,如果是在“大空位”之前,可能都没办法披上代表大魔女的镶金法袍,可凡事不讲如果,事实证明,即使是庸俗的无能之辈,只要能及时与圣都一起摇摆,那么披上紫袍,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然而聪明反被聪明误,玛拉最终还是为手底下的斗剑奴们反噬了。 不久前的某个晚上,玛拉魔下的斗剑奴们毫无徵兆地聚集反叛,夜袭了玛拉的寢帐。刚刚声色犬马,正处於虚弱期的玛拉哪还有半点反抗之力? 斗剑奴们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立刻就把这位大魔女嚇得全身瘫软,哀豪求饶,她身边的几个男伴也根本来不及反抗,当即便被不念旧情的昔日同僚挟持, 直奔那位传教士的营帐而去。 时至深夜,这位主张与魔女相互依存,合作共贏的传教士还在打著鼾呢! 反叛的斗剑奴们不由分说地將他喊醒,还强逼他代替天神,裁断玛拉的恶罪传教士望著眼前凶神恶煞的斗剑奴,以及被他们劫来的玛拉,心有戚戚地支吾道:“你们·——你们怎么可如此啊——!? “少废话!我们要向伟大天神一一举报她的恶罪!”一名斗剑奴亮刀威胁,“你不是说天神最讲求公平和正义了吗?那就赶紧代替天神,审判她的罪尊!” “魔女、魔女是天神的女儿——” “我要是有这种坏女儿,早就把她往死里抽了!”另一名斗剑奴喊道。 而玛拉听到这话时,忽地警见一个手持长鞭的斗剑奴阴鬱地朝她走来。而这个斗剑奴不正是败给阿斯让之后,被玛拉冷落雪藏的泰勒吗? 与此同时,斗剑奴们也发了狠,直把玛拉踢倒在地,叫泰勒用鞭子抽她。 玛拉嚇得在地上蠕动著,像条虫子般,爬到泰勒脚边,抓著他的脚踝,求他而这时,斗剑奴也开始不由分说地向传教土,以及那虚无縹緲的天神举报怦悔他们在玛拉手下或主动、或被迫犯下的种种严重罪过。 玛拉,就是这些斗剑奴们选出的最好的“替罪羔羊”。 每举报一项罪过,泰勒便会在玛拉身上抽三下鞭子,听看三声鞭响,以及玛拉的哀豪与求饶,在场的斗剑奴们顿时便觉得自己肩上的罪业减轻了许多。 而当他们说出玛拉的最后一项罪孽一一涩欲之罪后,泰勒更是怒从中来,把玛拉抽得涕泪横流,而她身旁的几个男奴,下场则更为悽惨,他们是玛拉身边的“悵鬼”,由於总能及时得到“神秘魔药”的恩赐,所以他们对待其他斗剑奴的態度可谓跋扈至极,大伙不但待见他们,反而觉得他们比玛拉更加该死。 望著地上奄奄一息的玛拉,斗剑奴们依旧不解气,一些人说要用烧红的铁棍,在玛拉脸上留下耻辱的伤疤,“凡人犯罪,要在脸上刺疤,魔女犯罪也是一样!这也是天神期待的公平!” 又有些人说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杀了。 因被冷落而心生愤恨的泰勒,此时在宣泄完怒火后不禁心软,便劝大伙別这么千,如果把事做绝,一切就没有迴旋余地了。 “烙在她背上,叫她一辈子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泰勒说,“玛拉,你不是想披上紫衣吗?那就求著我们,替你隱瞒这道伤疤吧!” 然而除了泰勒,没有哪个斗剑奴將来被清算的风险,继续待在玛拉身边,当天晚上,他们借著月光,挟持著那位传教士远走高飞,准备转投於天神教魔下。 最后还是泰勒把奄奄一息的玛拉背回金月湾治疗。 玛拉能怎么办呢?她不仅不敢与喝了天神之血的泰勒鱼死网破,甚至还得求著艾芙娜,不要將这件事传出去。 “要是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我就没有机会竞爭紫袍了。” 望著安静养伤的玛拉,艾芙娜不禁想,高居圣都的诸位元老,最终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落得与玛拉一般悽惨的下场呢? 还好我的老师是斯泰西。 艾芙娜收好老师的信件,悄悄写起家书: “爸爸、妈妈—” 第358章 先贤祠容不下她们的名字,但这块小小的墓碑可以 第358章 先贤祠容不下她们的名字,但这块小小的墓碑可以 玛拉回过神后,见艾芙娜独自伏案疾书,问她:“在干什么?” “写信。”艾芙娜头也不抬地回道。 “写给谁的?你的老师?”玛拉顿了顿,“还是你的父母?” 没等艾芙娜给出回应,玛拉便没好气地轻哼了声,说:“父母·——父母· ,我们这一辈魔女,非等得父母悉数作古,兄弟姐妹淡了感情,才算彻底熬出了头。你像我的老师,就是一个毫无牵掛的老油条,一条浑身沾满粘液的老泥鰍,你没有办法將她在手心拿捏,因为你根本找不到她的软肋。她唯一的牵掛,就是她自己。” 是啊,那些愿意回乡保卫巴迪亚的大魔女,许多都是双亲健在的年轻人,而那些不再年轻的大魔女,总能找到各式各样的原因和理由加以推辞,说什么都不愿重回故土。她们早已习惯了现有的安逸生活,不想站到巴迪亚这个摇摇欲坠的舞台上,一起坠入深渊。 远在伊斯巴尼业的法莉婭,也体会到了同样的不忿感一一贪生怕死的虫实在是太多啦!不管她如何施压,愿意响应號召的魔女,都儘是些陌生的年轻面孔,而这些年轻魔女又在本地缺乏人脉与根基,法莉婭很难通过她们铺开人脉, 去把其余几座大城的魔女“邀”入魔下,只得开足马力,继续在民间造势,让舆论得大火越烧越旺。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玛拉突然问艾芙娜,能不能帮她也写一封家信?她的手臂被斗剑奴们拉脱臼了,“现在都使不上力。” 艾芙娜没有拒绝,回头问玛拉,你想对家里人说什么? 玛拉愜了愜,犹疑地呢喃道:“是啊—说什么好呢?” 她嘆了口气,说自己还是第一次起念头,想给家里寄信。 “不要觉得我绝情啊,艾芙娜。我啊,真的是身不由己。你的老师对你栽培有加,可我的老师却不是这样。她为了扩充自己的羽翼,广招门生,给了我这样平庸的魔女披上镶金法袍的机会,而我们这些魔女,又为了继承她身上的那一件紫袍,不得不像角斗场里的斗剑奴一样相互攀咬,一旦露出把柄,马上就会有无数把利剑向这里刺去,我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才不会被我的同窗姐妹赶下台去。” “那你现在怎么改主意了?愿意和家里人联繫了?” 玛拉听完艾芙娜的话,顿时露出惨兮兮地表情,后怕地说道:“你不知道, 在我被那些斗剑奴挟持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可能要交待在那里了这会是多么可笑而悲哀的死法啊?事实也是如此,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真的会被那些斗剑奴们殴打到死——-你见到我时,我只剩下一口气了吧?那时我心里想的就是我的父母。” “你欠我一条命,玛拉。”艾芙娜说,“我是拿净血魔药將你救活的,你应该清楚这药有多珍贵。” 当然,只餵了区区一滴,来给玛拉吊命。她背后的疤痕依旧醒目可怕。 玛拉低著眼眉,轻声道:“是的,艾芙娜,我欠你一条命,以后我会想尽办法报答你的恩情。” “算了吧,玛拉,”艾芙娜摇摇头,“我担心你还不起这份恩情,便要想办法对我不利了。” 玛拉沉默以对。 “现在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个好魔女。” ““..—.好吧,我答应你。” 说实话,艾芙娜对玛拉的承诺並不抱太大期望。 那个叫泰勒的斗剑奴,在把玛拉送回来时,就向艾芙娜坦白了所有细节,迫於一秒六鞭的强大威力,玛拉不得不对斗剑奴们低头懺悔,可艾芙娜清楚玛拉的底色,知道她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不觉得玛拉会真心悔改。 而艾芙娜之所以会拿出净血魔药救她,一部分是念於旧情,但更多的是担心玛拉死后,自己可能会惹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样一来,她便无法赶去斯泰西身边,那之后替代她的人,除了法莉婭之外,又能是谁呢? 她倒不是在乎斯泰西老师的传承和紫袍,只是不想再对不起法莉婭,同时也不想让老师在新大陆另起炉灶的谋划落空。 法莉婭实力强大,思想单纯要强,又是个可怜的孤儿,在圣都这边没什么掛念,相较之下,已是无数魔女中继承蕾露元老的最好人选。 而她自己,则不一定能耐住寂寞,万一在那边遭受了太大挫折,又生出思乡心切,说不定就会和圣都“一起摇摆”,放弃拓荒、缩进龟壳,让这一切沦为梦幻泡影。 想完这些,艾芙娜又向沉默无语,表情复杂的玛拉问道:“现在呢?你想好对你的父母说什么了吗?” “想不出来啊,”玛拉撇撇嘴,“这样吧,就拿你写给家人的信作为模板, 改几个就好。” ““..—也行。” 两封信写完后,外面的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艾芙娜停了笔,来到餐厅为玛拉取餐。 虽然玛拉谎称自己是在搜捕天神教途中,被一对残暴飢饿的绿龙突袭,才伤成这副模样,但这毕竟是个谎言,她不可能把自己也骗了,把这身“鞭伤”看作与龙战斗的荣耀,因此,她只愿窝在艾芙娜的办公室里,顺带霸占了女精灵艾丝翠的床榻,除艾芙娜外,再不肯见其他人,最后只得由艾芙娜亲自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摇曳的烛光,將玛拉惨白的脸照得有些可怕,她望著艾芙娜送来的餐食,犹豫了一会儿后,终於哑著嗓子摊牌:“艾芙娜,你为什么没把泰勒处死?就当是为了我,把他吊上十字架吧不,还是不要闹大为好,叫他悄无声息地消失掉吧。” “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艾芙娜反问,“你是大魔女,而他只是个斗剑奴而已。” “他.—” “因为他喝了你带来的那些神秘魔药,而以你现在这副模样,根本奈何不了他。”艾芙娜自问自答,“我不会处死他的,玛拉,他是我在你这里理下的楔子,如果你把他抽掉了,那你这颗大树,也会立马垮掉。玛拉,你就把他看作你悔罪的证明,让他一直待在你身边,好好盯著你吧。以后记得洁身自好些,学习我家师门的优良品德。” “不!不!”玛拉的表情痛苦而扭曲。 艾芙娜则板著脸,严厉道:“你觉得你在法兰乡村做的那些事情,我能看得过眼吗?我马上就会被圣都调去巴迪亚,到时你就是金月湾里唯一披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我怎能不留下后手,防止你继续乱来?” “你会死在那里,你死之后我马上就会把那个低贱的傢伙无声无息处理掉, 届时我还要把法兰的天神教悉数剷平,那样便不会有人知道我玛拉遭受过此等耻辱!” 玛拉怨毒地望著艾芙娜,但这份怨毒却只在她眼中停留了几秒时间,而后涌上她眼眸的,是疑惑、钦佩与不舍,“別去那儿,艾芙娜,你会死在沙漠之主手里。我是差点死掉的人,我知道死亡究竟有多可怕就算我这么说,你也不会听吧。” “就算我死在巴迪亚,你也別以为自己能拔掉那个楔子,一了百了,再过不久,法莉婭也会知道你背后有一道耻辱的疤痕—”艾芙娜同样盯著玛拉的眼晴,威胁道:“所以,別想著在金月湾与河谷地里乱搞,也不要再想方设法挑拨我与法莉婭的关係。之前是我没有守住底线,让你捏住了我的把柄,但现在,你也有把柄捏在我手上啦,以后就让我俩友好相处,互相替对方保守好秘密吧。” 玛拉能怎么办呢?只能为艾芙娜马首是瞻。若是相互揭发秘密,艾芙娜顶多为法莉婭厌恶疏远,而她玛拉的前途,可是会因此毁於一旦的啊! 故而玛拉又向艾芙娜卖起惨来,希望艾芙娜走后,能把那个叫做艾丝翠的女精灵叫来照顾自己。 “不行。”艾芙娜一口回绝,“艾丝翠在河畔庄园呆得好好的,而且伊莲尼亚也需要她去照顾不是吗?” “那谁来照顾我呢?”玛拉痛苦地呻吟。 “就叫那个斗剑奴陪你好了。”艾芙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不.別这样” “为什么不,这不是挺好的嘛?”艾芙娜屑屑地笑著,可她马上就笑不动了。 说真的,她確实想把某个斗剑奴抓来夜夜陪著她,可她好像註定只能与那个斗剑奴萍水相逢一场啦! 但没关係,总比斯泰西老师强啊!该知晓的事她已经知晓了,该体会过的事她也已经体会过了,没有太多遗憾可言。 如此看来,她还得谢谢玛拉呢。或许这也是驱使她救活玛拉的一个重要因素吧! 艾芙娜看了眼窗外隱隱升起的两轮月亮,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玛拉,你老实告诉我,你手里的那些魔药,到底是不是天神之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玛拉无奈地笑笑,“我的老师在把这些魔药交给我时,只说这药是她炼出的新药。我明明那么忠於她!可她依然对我有所隱瞒是做贼心虚?还是根本没把我当成可选的继承人看待?呵·不过我也不是傻子,在给首个斗剑奴试药后,我就隱约知道这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那时我相当惊讶,“老师是怎么搞来这种东西的?”,但很快我又释怀了。因为那时我已经披上了镶金法袍,元老再怎么愚蠢,也不会对我这样的大魔女下手,相反, 她们还要拉拢我们,去打压未来可能心怀不满的黑袍魔女,好拿她们的血饲养野兽,可惜这群野兽是一群不懂感恩的野兽。” “元老们就没有想过,她们会被这些野兽反噬?” “她们很自信,而我之前也很自信。” “想靠天神之血拴住人心,这种做法绝不可取,”艾芙娜说,“不然诸王时代也不会落幕了。” “你不懂,艾芙娜,你真的不懂。你与你老师的感情是真的,可我们与老师的感情,却是半真半假的。我们的老师用紫袍引诱我们的野心,驱使我们为她们做事,而在我们渴望继承老师的紫袍与权柄之时,我们的这种渴望,又让她们心生警惕与提防,一旦她们老去,內心更加敏感,我们就將被迫视彼此为仇寇。你说她们会关心我们的未来吗?关心她们老死后的未来?不可能的,我们之间甚至都没有血缘关係。”玛拉快速眨了眨眼睛,“她们的眼里只剩下税金,更多的税金,『凡人想把財富藏在地窖里,而我们可以用这种魔药叫他们死心塌地交出最后一粒米”,这是我老师的原话。艾芙娜,你说诸王时代落幕了,那圣都时代难道就绝对不会落幕吗?凡是没有绝对,也不存在什么永恆,只要不在我这代划上句號就好。” “所以你接受了天神之血,想用凡人的命换得自己苟且偷生。”艾芙娜把话说得很重,“接看你就受到了教训。” “可是艾芙娜,我不敢去巴迪亚,很多魔女都不敢去巴迪亚,你和你的老师,最后不都得依靠天神之血的力量,去对抗传说中的沙漠之主吗?你老师带队討伐冰霜之翼的事跡固然激动人心,然而荣耀只在她一人,其他许多魔女,都岁无名地死在那片冰冷刺骨地苍茫雪原里了。真正该留在那片雪原里的人,应该是身著紫衣的魔女,而不是我们这些身著黑袍的魔女一如一百二十七年前的巴迪亚。”“ “即使如此,你也还是要去巴迪亚么?”玛拉不敢再看艾芙娜的眼睛,她害怕自己无地自容,“我可以替你一起做局,让你留在法兰。” “不如替我向父神阿尔与母神塞涅祈祷,祝我和我的老师平安归来。”说罢,艾芙娜忽然背起了一长串名单,这些都是死在那个冰冷雪原里的魔女,法莉婭也背过,“因为她们,我的老师才会一直守著底线。老师说,在她死后要把这些名字刻在她的墓碑上,先贤祠容不下她们,但那块小小的墓碑肯定能容下。” “你会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我的父亲和母亲,会为我骄傲的。” 第359章 隱秘之炎 第359章 隱秘之炎 玛拉强逼自己审视艾芙娜的眼睛,想要从她的眼中找出些许阴暗的痕跡,抚慰自己不安的心,可最终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与艾芙娜毫无可比性。 “我本以为像你这种出身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会更喜欢安逸美满的生活而我们这些出身卑微的魔女,才天生具备放手一搏的冒险精神,所以我们比你们更有资格竞爭紫袍,但你是个例外,艾芙娜。” 玛拉忍不住自我剖析。 “幼时的贫穷与苦难锻炼了我的心智,可对它们的恐惧,亦在无形中磨灭了我的良知,让我变得胆怯而卑劣,所以我才会加倍渴望紫袍,渴望那与紫袍伴生的权势,也许当我披上紫袍后,我才有一丝可能,对得起家人对我的期待艾芙娜,在我刚刚披上黑袍的时候,我曾做过一个梦,梦见我家人那栋破破烂烂的茅草屋被乡亲们左一块右一块的拆掉,『你们的女儿出息啦,以后你们再不用住这间破屋了,不如给大伙拆了当柴烧,好让大家过一个暖冬,』而我呢,则在之后把村子里的所以宅屋都拆除一空,我说,『你们也別想再住这种破屋了!』, 於是便斥重金,在原来的村子上建起了一座新城,大家最后都因为我,过上了富足美好的生活,但这是不可能的,伟大的爱莎,不就是因为目睹了太多类似的事情,才下定决心,隔断魔女与血亲的关联吗?” “可我觉得,爱莎做错了,她为了解决一个错误,而凭空埋下了另一个错误的种子-明明她和那个法莉婭一样,都是被父母拋弃的孩子,可她难道就没有想过,没了父母,我们这些魔女不就成了找不到根的浮萍,只能茫然地隨波逐流了吗?圣都的角斗场是斗剑奴们的角斗场,而偌大的圣都,则是我们魔女的角斗场,斗剑奴们的斯杀是血腥而残忍的,而我们魔女的勾心斗角,却是阴暗而不见血的.唉艾芙娜,我是在认识你之前就已经变得自私了?还是在认识你之后,染上了嫉妒的恶习,而加速墮落了呢?我不知道,而你-应该也不知道吧。我唯一清楚的是,在我遭此一难前,我便愈发厌恶自己的出身和家人了。” 眼看玛拉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艾芙娜不由打断她的自白,劝她安心休养,“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艾芙娜,陪陪我吧,陪我说说话-我现在有很多话想对你倾诉,不然我真的会疯掉的这些话我只敢对你说——拜託了“ 艾芙娜嘆息一声,“你说吧,我在听。” “千万—千万不要把我这些话告诉其他人——.”玛拉的双眼微微睁大,眼中的焦虑几乎溢出眼眶,颤抖的嘴唇,仿佛在诉说內心的慌乱与不安。 “我知道,我答应你。” 玛拉缓缓点头,低声道:“艾芙娜,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急切地博取资歷吗?” “为什么?” “我的老师———她活不久了。”玛拉神秘地说道。 艾芙娜惊讶地挑起眉毛,问道:“她——她还很年轻吧?” “在她把天神之血交到我手上时,我终於篤定了这一猜测。” 玛拉颤抖著声音,仿佛某种可怕的东西在玛拉她眼前復甦了,她伸出手,让艾芙娜看著自己的掌心,“那时,我在她的手上,看到了许多隆起的疗子与脓疮-起初,她告诉我,这些丘疹是她在试製魔药时,產生的过敏反应,那时我將信將疑地接受了这种说法,可、可当我被那些犯上作乱的斗剑奴鞭打,並被她们数落罪行时,我的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恐怖的想法-就像一团阴云,始终笼罩在我心间,如果不把它说出去,我肯定会被这团阴云逼疯。” “冷静点吧,玛拉,我不是答应你了吗?我会听你把话说完的。” “艾芙娜,我猜我的老师,还有她背后的那个隱秘团体,也许在很早的时候就与天神教有所联繫了,而其契机——-大概就是她染上的那个病。” “.—什么病?” “爱疮。” 艾芙娜陡然瞪大了眼晴。 玛拉口中的爱疮,其实就是梅毒。 这种可怕的不治之病,曾经也是阻碍圣都向外拓荒的一个重要因素,当时的人们谣传,这种疾病是在对外拓荒的过程中带回圣都的,但其实这种病古已有之,並且在某种程度上,它比令人闻风丧胆的鼠疫还要严重恐怖。 法莉婭贡献出的净血魔药,尚能治癒鼠疫,並且人体自身也是有可能扛过鼠疫的,然而可怕的爱疮,却连珍贵的净血魔药也无法根治。 在某一次爱疮大流行期间,曾有某位魔女试图用净血魔药救治自己的男奴, 最开始,宝贵的净血魔药確实强化了病人的体魄与自愈能力,祛除了病人身上的硬下疲,但可憎的病原体並没有因此而被剿灭,它就像幽灵一般,蛰伏在病人的躯壳里,悄悄为自己打造出鎧甲与利刃,並在时机到来时,继续在病人的皮肤与臟器里兴风作浪,最终让染上它的病人在精神错乱与极度的痛苦中受尽折磨而死。 “你確定吗·玛拉?”艾芙娜惊疑地问道,“魔女·魔女是不会染上这种病的—..以前你那些狐朋狗友,还以此嘲笑我胆小呢!” “以前没有,以后就不会有了吗?”玛拉后怕地嘆著,“这就是天罚啊,艾芙娜,天神的怒火,终將降临罪恶的圣都,將我们这些身染罪恶的魔女烧为灰的。” “你要皈依天神教了吗?”艾芙娜问,“就因为吃了一顿鞭子?” “也许我的老师已经在暗中皈依天神教了——恐怕还不止她一位。”玛拉咬了咬唇,“之前我鼓动你们截杀天神教的教主,实则也是得到了我老师的授意, 那个老疯子眼里容不下魔女,可其他人没这么疯,他们愿意代替天神,宽恕魔女的罪孽。” “之前被圣都索走.”艾芙娜不禁想到之前被圣都索走的那个年轻传教士。 “搞不好已被奉为座上宾了。”玛拉说,“你知道的,得了爱疮的人,脑子都不大正常,毒液会慢慢侵蚀她们的思想。” 沉默里,艾芙娜率先嘆了口气,“所以我们以后还是洁身自好些吧玛拉,你也別老想著挑拨我和法莉婭的关係了。” 说完她便向面前的玛拉和心中的爱莎赌咒起誓,说自己日后一定会严守贞洁,与阿斯让保持合適的距离,那天夜里的过错,她绝不再犯。 发过誓后,艾芙娜的心情果然轻鬆了不少,可一想到圣都的乱想,焦虑和不安又重新占据了她的心头。 千里之外的娇小爱莎,竟也忽地誌忑起来,“.———-莫、莫名奇妙!” 次日早晨,艾芙娜拿著斯泰西的信件,赶早来到河畔庄园,请伊莲尼亚带上老师的戒章,救救那些流离失所的巴迪亚人。 斯泰西积攒了大半辈子的財富,就是为了能在今天,用到该用的地方。 “可怜以后法莉婭和我,都得白手起家啦。”艾芙娜半开玩笑地说道。 然而,斯泰西的金库,对於巴迪亚的灾情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罢了,因此,艾芙娜必须代替老师出面,好好拷掠那些受到老师庇护的商人,希望他们能识得大体,不要做个奸商。 而令艾芙娜讶异的是,这些平日里斤斤计较,偷税漏税惯了的商人,竟有一大部分没在这件事上为难她,反而识大体地慷慨解囊,主动募集起物资。 “我们之所以託庇在斯泰西元老魔下,正是为她的气质和实力所折服啊,”某个头髮白的老商人感概道,“巴迪亚是我的故乡,很早以前我就觉得,她的苦难还没有结束,而现在,我的直觉不幸得到了验证-您放心,我会倾力支持斯泰西元老,愿她能像斩杀冰霜之翼那样,挥手拨开巴迪亚上空久久不散的阴云。我不怕您笑话,我这个老头子啊,是听著沙漠之主的故事,哭著长大的。” “我也是。”富商的儿子打趣道。 “我、我也———·!”富商儿子的儿子哆嗦道。 艾芙娜面露微笑地安慰他,“不,你会笑著长大。” 当然,也有一部分商人没这么好说话,女僕长卡米拉的家人就相当抠搜,而她本人则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希望能为侍奉半生的斯泰西尽一份绵薄之力。 但艾芙娜只象徵性地收了一点点,“唉,您还是把这些钱留给自己和法莉婭吧!谁知道將来法莉婭会不会落魄到要靠您来接济一段时间呢?” “会、会吗?” “说不准呢。” 说著,艾芙娜便塞给卡米拉一封信函。 “如果我没有回来,就请您把我的这封信交给法莉婭吧! 原来那天傍晚,艾芙娜在玛拉面前伏案写就的书信,实则是封实打实的遗书。 “法莉婭,如果我没有活著回来,我希望你能替我关照一下我的父母。爸爸,妈妈,对不起,如果我没有活著回来,请你们像对待我一样对待法莉婭,是的,就像对待你们的亲生女儿一般与玛拉敞开心扉谈了一晚上后,艾芙娜又在信的末尾加了一句话。如果可以,她希望父母能在將来隨法莉婭一道去往新大陆,而不要固执地留在圣都这片是非之地。 圣都水太深,她担心自己的父母把握不住。尤其是她的父亲,老傢伙若是閒不住,动了互念,妄图傍上天神教,靠所谓的什么圣酒大发横財—那这辈子就有了。 艾芙娜在信里直言不讳地將父亲数落了一番,並拜託母亲和法莉婭將老傢伙看紧一点,哼,老傢伙就算气愤,估计也不敢再把自己的话当成耳边风,说什么“你一个小女孩,懂些什么”,毕竟自己是魔女嘛,凡人要敬畏魔女,这就叫体统! 但比起气愤,只怕更多的是悲伤。 “艾芙娜阁下————”伊莲尼亚想要与艾芙娜同去,可不管是艾芙娜,还是斯泰西,都要她留在河谷地,维护当地的秩序。 “如果有龙来犯,记得直接去找玛拉,她会配合你行动的,谁叫她现在有把柄在我手上呢?由不得她推辞偷懒!”艾芙娜对伊莲尼亚如此叮嘱。 之后,艾芙娜又去拜访了蕾露元老。蕾露手里掌握著海上的大部分运力,而她当然不会拒绝对斯泰西施以援手,两人很快便谈拢了合作事宜。 “蕾露元老,其实我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一我想向您求证一件事。” 艾芙娜將自己从玛拉口中听到的軼闻说与蕾露听。 “爱疮?”蕾露拧紧眉头,意识到事情並不简单,“我会悄悄调查这件事的。” 结果没过几日,就在艾芙娜忙完老师交代的一切事宜,准备搭上前往巴迪亚的航船,与老师会合时,蕾露便在远征队的旗舰上悄悄约见了她。 “就在昨天,圣都通过了一项决议。”蕾露有意无意地卖了个关子。 艾芙娜问什么决议? “魔女院要求整顿取缔圣都城內的所有妓院,理由就是你先前与我提过的爱疮。” “这、这么说—” “没错,那个玛拉所说的並非空穴来风,”蕾露哀嘆著,“只有当某种疾病能够切实威胁到我们魔女时,元老们才不会坐视不管-唉,这圣都我是一秒也呆不下去啦!除了你的老师,还有你这样的年轻人,这金玉其外的圣都还剩下什么?就剩下一群小丑,表演著一出又一出匪夷所思的滑稽戏。没救啦,烂完啦, 脑子全都被爱疮的脓液烧坏啦!现在我只希望这艘旗舰能快点完工,以四倍的航速將我送去新大陆。” 艾芙娜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陪著蕾露一起嘆息。 等会儿,蕾露元老是不是· “我还很健康呢,没有被天神的怒火波及到。”蕾露衝著艾芙娜苦笑了下。 “啊——...” 被拆穿心思的艾芙娜有些坐立难安。 “稍微注意下坐姿吧,不然可是会被你老师察觉的,要是被她晓得自己辛苦栽培的两片农田,都被猪给拱了,她一定会气坏的吧?万一还是同一头猪——“ “..”艾芙娜默默地將腿併拢。 “对了,你知道负责收治那些染病妓女的人是谁吗?”这次蕾露就没有卖关子了,“居然是那个蒂芙尼呀。” “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圣都角斗场中,视察完病人的蒂芙尼一回到房间,便立刻换上了一副怨毒的表情,拼命擦洗自己的身体。 肥成猪一样的呆猫怯生生地缩在角落,大气也不敢出。 “很好—·很好———” 蒂芙尼望著水中的倒影,终於想起了母亲的模样。 是啊,她和她那卑贱的母亲,分明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儿。 “敢揭我的伤疤,我就会叫你们付出代价的。” “你叫什么名字?” “蒂芙尼。” “你现在学会了哪些魔法呢?” “这些。” “—·很好。”” “您正式会收我为徒吗?” “我会考虑的。” “那孩子会的魔法还挺多呀,我觉得勉强可以收下的。” “不,还是算了。你没看出来吗?那孩子眼里藏著一团火。” “我们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哪个魔女眼里没藏著火?烧不到我们乍上来的。 3 “我怕到时將整个圣都都烧掉了。” “喂,少开这种玩笑。” 第360章 是谁来了 第360章 是谁来了 “龙一—来一—啦!” “龙~来~啦!” 狭长的矿道里,几名体態的幼小的菲拉们接力传递著信息,他们的声音隨著光石的光晕,在矿道內部不断迴荡。由於恶劣的生存环境,这些年幼的菲拉们儘管在生理上尚未发育完全,但他们幼小的肩膀,却已肩负起了一份沉甸甸的使命。 不一会儿,那些真正年长的菲拉人便在这些小大人的预警声中匆忙行动起来,他们很快抵达了矿洞內部的隱秘射击口,有条不素地为床弩上装好弩箭。 矮人手指粗短,但却意外地擅制武器,有著矮人血统的菲拉们自然也遗传了这一天赋,他们造出的床弩,是有能力困住那头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的。 突然,一阵尖利的號声直衝云霄,数座床弩同时击发,来自八个方向的弩矢“”地破空而出,直往降落在露天洞底的蓝龙身上刺去。 这八支弩矢全都连掛著长长的锁链,儘管最终有半数失射(一支射偏,自蓝龙翼根处穿过,另外三支则被蓝龙的龙鳞阻挡弹开),但余下的半数弩矢,依旧成功地將蓝龙困於洞底。 “干得好!”菲拉们发出激动地欢呼声,可还没高兴半秒,他们便被蓝龙的怒吼声震得心惊肉跳,灰头土脸地捂起耳朵。 老婆教训得对!我果然不该掺和其中屠龙这种事,就得交给那些受赐祝福的专业人土去干!一名上工不久的年轻菲拉暗自懊悔,缩在光石照不到的角落里无助地发抖,他想,我今天怕是要死在这里啦!蓝龙的吼声会把矿道震塌—“ 我.我会变成一滩內泥.! 他想著想著,忽然被人端了一脚屁股。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喂,你在干嘛呢?” “我————我在等死。” “呸,什么死不死的。” “啊啊,要塌了,蓝龙要把矿洞吼塌了!” “你耳朵坏了吗?蓝龙都死啦,你从哪来的吼声?” “啊?死—死了?” “是啊,被那个大个子的外乡人一剑劈死了。他就这么往蓝龙背上一跳,然后就这么举起那把大得嚇人的剑,往蓝龙后边的脖子上这么一刺,接著那头就像这样———唔呢———吐出舌头,咽气啦。“ “.—.真、真的假的?”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哎,真好,今晚有龙肉汤喝咯,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总比天天吃蘑菇强—没准还能再长点个子哟?” “阿斯让,你是不是长高了?”矿洞底下,绿宝石重新打量了一番阿斯让, 忽地问道。 “啊?有吗?” “嘿咻——”绿宝石跳到蓝龙背上,用手胡乱比划一下,自信道:“绝对长高了——.哎呀,你要是再继续长高,我家就容不下你啦。” “我的骨缝应该早就闭合了呀?没法再长高了。”阿斯让觉得绿宝石应该是看错了。 “哎,山猪,”爱莎一声嘆息,“你也不想想自己喝过多少圣树滴露了?” 哦,居然还有这种神奇的功效! “圣树的魔力很特殊嘛。”爱莎又开始卖弄自己的见识了:“你知道吗?精灵之所以把圣树看的很重,就是因为他们的繁衍生息全得仰赖圣树的魔力。圣树强大了,精灵的人丁也就兴旺了,圣树衰落了,精灵的人丁也就隨之慢慢凋零了。据说每一对精灵夫妻,在艰难诞下第一名子嗣前,都能在祭祀手里免费得到这些宝贵的滴露。” 普通人能够享受这种福利吗? “没可能。” 哎,可恶,这帮古精灵怎么这么坏!这不是做吃树空嘛?应该把滴落全部分给我们这些做实事的人才对。 “你也不准备把滴露分给普通人是吧!” 没辙,滴露数量有限,只能让一部分人先实现滴露自由,接著再让更多人实现滴露自由咯。 说干就干,阿斯让喊来人手,叫他们將身边这头被遍地光石引诱而来的蓝龙大卸八块,再由自己带著收集来的新鲜龙血返回地下,在圣树分枝那里转化为新的滴露。 在此之间,一个年轻菲拉找上了阿斯让,好奇他是如何一剑斩杀蓝龙的,阿斯让也不是谦虚,说多亏有你们帮助。 凹陷的矿洞本身就是个绝佳的陷阱,只要善加利用,就能发挥出巨大的效果,然而在阿斯让来前,菲拉们已普遍习惯了各司其职的生活,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猎龙人的庇护,並不愿在猎龙这件事上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和外界习惯了魔女庇护的普通人如出一辙。 幸亏阿斯让是外人,能够超脱宗族的约束,顶著老人们的各种非难,將年轻的菲拉们发动起来。 在年轻人心中,“英雄”这个词语,往往有著巨大的吸引力。 因龙骨量大,且易於保存,阿斯让会將龙骨作为象徵荣耀的战利品,赠送给参与围剿的各个菲拉们,菲拉们激动方分地收下这份应得的藏品,委託族內的石匠,將其雕琢为精美的工艺品。 听说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就是靠著这样一枚镶嵌著银色矿石的龙骨戒指,追到了心仪的姑娘吶。 阿斯让受到启发,於是也找到那位石匠,请他为自己打磨戒指。 石匠问他:“要几枚?” 瞬间,阿斯让面前浮现出了许多面孔,可最后定格在他眼前的,却是法莉婭那张红到发黑,满是怒焰的脸。 其实阿斯让和法莉婭手上,都各自有一枚宝贵的龙王骨戒呢,但法莉婭却不肯承认这对戒指有什么特殊寓意,只说这是件主人赐给僕人的精美饰品。 没辙,谁让这东西是法莉婭托人打造的呢? 阿斯让只得主动出击了。 “嗯哼,”阿斯让清了清嗓子,“一个就好。” 结果石匠幽幽地瞪著阿斯让看了许久,先是伸出大拇指,说“您就应该是这个”,而后又慢悠悠地伸出小指,“而不该是这个”。 结果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为阿斯让送来一枚戒指,前前后后一共送了九枚, 有意叫阿斯让的十根手指全都“有戒可戴”。 “您合该娶十个老婆啊!”石匠是这么说的。 十.十个? 会不会太多了? 阿斯让纵有色心,可到自前为止,他还没有一副足以容下“十”这个数字的色胆啊。 又不是什么二次元游戏,逢人就能喊老婆,想想得了。 “敢想就敢做。”藏在阿斯让腰袋里的爱莎窥见阿斯让心中见不得光的涩涩想法,立刻对著阿斯让腰子的方向狠狠了一下。 这下可好,阿斯让只敢把隨身的腰带別在靠前的位置咯。 晚些时候,菲拉们终於处理完蓝龙的户体,將最后一批龙骨龙肉藏进矿道里,阿斯让和绿宝石则准备带著新鲜龙血去见萨拉。 这时,突然有个年纪与绿宝石不相上下的小菲拉住了阿斯让的衣角,懦懦地问道:“您可不可以多留一会儿?” 说著,他抬起另只手,指了指天边一团奇形怪状的云朵,“我们想在地上多待一会儿,看看天上的云彩。” 此刻除他以外,还有很多小菲拉也都眼巴巴地望著阿斯让。 “只有您在这里,我们才敢——.” “没问题,”阿斯让微微一笑,“但你们要答应我两个条件,不能到处乱跑,更不能远离我的视线。” “可以!” ““.—.可以。” “可、可以。” 菲拉们乱糟糟地点头,乱糟糟地出声,接著又一同欢呼起来。 绿宝石呆呆地盯著阿斯让看。 “嗯?怎么了?”阿斯让注意到绿宝石的视线,下意识地抹了抹脸,“我脸上还沾著龙血吗?” “不———我只是·很意外。”绿宝石说,“如果是我的父亲,他一定会严厉地斥责我们,不许我们在地上多待一秒。” “呼一一地上的空气真新鲜!”某个菲拉的感慨声插进了两人之间。 阿斯让撇了下那个菲拉的背影,问道:“可他却愿意带著你深陷险境?” “那是———·那是因为————”绿宝石红著脸,吞吞吐吐道:“因为我太胆小了,所以才要加倍磨练我的勇气啊。” “我会继续磨练你的。” “..—.嗯。”” “你现在看到蓝龙,已经不会发抖了吧?刚刚你都敢跳到龙背上去了。” “是、是的,但我还是会感到害怕。” “我也会,人之常情嘛。” 阿斯让眺望天边耸立的山峰,“马上我会请萨拉在你背上刻下圣树的铭纹。 + “啊?”绿宝石嚇了一跳。 “啊什么?”阿斯让重重拍了拍绿宝石的肩膀,“拿出你身为男子汉的气概来!” 虽然以半精灵的生理阶段论,绿宝石还只是个发育不全的小孩子,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更別说他现在还是个孤儿了。 “好吧。”绿宝石无奈道,“我会努力。” 些微沉默过后,阿斯让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绿宝石,未来你们菲拉一族,绝不可以继续窝在地底,你们必须要像矮人那样,走出地底,走出洞穴,在旭日的阳光下生活。” “为什么?”绿宝石感到奇怪,“其实地下也没什么不好吧。” “我也是最近才有了这个想法,”阿斯让说,“还记得吗?前些天我们去拜访萨拉的时候,她正在给一个小菲拉举办葬礼。” 绿宝石点点头,面色有些阴鬱,“他才几岁大。” “发现了吗?你们菲拉族的天折率正在逐年上升啊。为了採光,你们不得不大量种植能够散发萤光的地蘚与带毒的发光菇,而为了果腹,你们又不得不制更多沙砾菌床,栽培大量可食用的素蘑菇,加之地下通风条件不好,慢慢地,空气中匯聚了大量的植物孢粉,別说小孩子了,就是成年人,经年累月地吸入这种孢粉后,一样会导致肺部病变,呼吸困难,轻则丧失劳动能力,重则英年早逝。” “圣树能够净化— “净化范围有限,”阿斯让捂了捂鼻子,“居住区的空气品质与圣树广场相比,明显差了一大截,不是吗?” “唔是这样。”绿宝石挠挠头,“那、那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我们现在不是已经迈出第一步了吗?” 绿宝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其实阿斯让还有另一件事没有对绿宝石明言因为缺乏光照,圣树分枝的力量正在逐年衰褪。 要不是阿斯让误打误撞地来到这里,恐怕再过一段时间,这棵日渐衰颓的圣树分枝便无法稳定地產出滴露,为愿意献身猎龙的菲拉施以赐福。 而如今,在阿斯让努力下,分枝已慢慢积蓄起了力量,大概再过不久,它就能將这份积赞下来的力量,赐予一位受它认可的新人。 “.幸苦您了。” 分枝叶下,萨拉立於一片萤光中,又一次向阿斯让致谢。 阿斯让將得来的新鲜龙血交给她,约好领取滴露的时间。 他没想久留,因爱莎不断在他耳边摔击他,令他不堪其扰“少污衊我,我怎么会对她动歪心思?她才多高?而且她的年纪搞不好比我还大。” “我完全无法相信。” 明明阿斯让说的是实话,可爱莎就是不信,还变著法催阿斯让赶紧休息,好继续清理她的记忆,“要以毒攻毒。” 然而,就在阿斯让准备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萨拉忽然叫住了他。 “有一件事———我想我不该瞒著您。” “..—什么事?” “似乎就在前几天,有一伙外乡人闯进了这里,闯进了这片被蓝龙阴影所笼罩的土地——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对我们不利——” 萨拉有些语无伦次。 “冷静些,慢慢说。”阿斯让安慰道,“没必要惊慌,至少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对不起—我我还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大事大司祭他我叫不醒他,但我知道他还活著————他可能——.太困了。” 阿斯让想了想,说:“这样吧,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不妨就由我去谈谈那些人的口风,问问他们的目的。” “我相信您。” 第361章 也许她已经在哭了 第361章 也许她已经在哭了 拂面的风,夹著沙砾与岩石的味道。阿斯让走出隱秘且错综复杂的岩窟,与带他来此的菲拉人道別。 这处岩窟位於无主山岭的外围地带,但外人很难通过这处昏暗无光岩窟探寻到菲拉的踪跡。岩窟深处,有一池潭水挡住去路,只有老练的菲拉,才能在潭水里找到通往菲拉村庄的唯一去路。 此刻,这名老练的菲拉正望著阿斯让的身影,诚恳地说道:“我回岩窟那边等您,到时您喊我的名字,我就会出来见您。一定要把我的名字记好啊,不然您很可能找不到我。”他大概觉得阿斯让会藉此机会一走了之,因而放不下心,又补上一句:“您、您会回来的吧?我们—我们需要您。” “会回来的,”阿斯让说,“我都帮你们杀过好几条蓝龙了,不去看一眼矮人先王的陵寢,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与这位菲拉人分开后,阿斯让很快就顺著他指引的方向,见到了一处废弃的营地。 望著熄灭的火堆,阿斯让不禁打了个哆嗦。他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有点冷。 爱莎,你能不能帮我把衣服弄乾? 爱莎没有搭理阿斯让,在游出岩窟潭水的时候,阿斯让一不留神,险些叫寄宿著爱莎灵魂与魔力的黏土小人掉进漆黑无光的潭底,把爱莎嚇得狠狠记了阿斯让一笔。 她小时候就差点沉进河里溺死·· 阿斯让自知理亏,弱弱地问了一句后,便不再作声,默默受冻,所幸爱莎並没有因这事而记恨太久,几分钟后,她就偷偷用魔力帮阿斯让吸走了衣上的积水,阿斯让这才得以全身心地投入到调查中去。 阿斯让绕著这处废弃营地走了一圈,发现附近连一丝丝的魔力痕跡都没有留下。 “確实没有。”爱莎也表示赞同。 那这就有些反常了·阿斯让想,什么人会在没有魔女带队的情况下,深入危险的龙窟? 难道是从矿场中逃出来的奴工? 又或者是....天神教? 如果是天神教,那他们来这里,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总不能是来替他们的老教主报仇吧?毕竟是那个山岭之主把他们的老教主吞进肚里去的。 没准还真有这种可能,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等等—· 阿斯让忽然想到,那头独眼的山岭之主之所以会把老教主连著鎧甲一起咬碎,不就是因为他们曾经结下过梁子吗?天神教似乎一直想要將其討伐,以重振他们的威名一一无需仰仗魔女,人们光凭自己,就能战胜龙王。 然而,他们奉为珍宝的天神之血,无疑会让人们陷进更深的泥潭当中。 阿斯让无意间抬起头,仿佛是为了印证他心中的猜想一般,远处耸立的“群山之脊”,无比清晰地闯进了他的眼帘。 那一刻,他的目光凝滯,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下来。那巨大的山峰,如同一道通天之柱,横亘在大地上,巍峨而壮丽。它直入云霄,山顶被薄薄的雾气笼罩著,仅是遥望,就能感觉到一股神秘的,不可触碰的威严。 菲拉人传说,这座巨大的山峰,就是狂龙盘据的巢穴。 从云端涌出的磅礴气息让阿斯让深感震撼,他的目光无法从那恢弘的景象上移开,心臟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般,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而深重。 也不知曾在这里宿营过的那群人,是怀著怎样的心情,远望这座山峰的? “你还和他们共情上了?”爱莎的语气有些不快。 “虽然立场不同,但他们远比圣都那些披掛紫衣的魔女值得我去尊重。”阿斯让自言自语道:“接下来我准备朝群山之脊的方向前进,看看能不能追上他们的脚步。” “你想和他们合作?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爱莎说,“没有菲拉带路,他们可能都见不到山岭之主的影子,你若要与他们合作,不就只能出卖菲拉,叫他们供出通向那座主峰的捷径吗?注意,我用了出卖两个字。天神教绝不可能与菲拉和平共处,他们必要选出一个敌人,选出一个替罪羊,来代偿他们“生而有之”的罪孽,以平息所谓的天神之怒。最开始是精灵,然后是我们魔女,最后呢?难保不是菲拉。” “有道理。”阿斯让想了想,决定说:“先悄悄跟上他们,確认他们的身份就好。” 打定主意后,阿斯让没有犹豫,立刻沿著掩体多的地方一路绕行。大家都不是蠢人,不会把自己暴露在空旷地带,任由蓝龙观赏,所选的前进路线应当不会有太大差异。 从废弃营地的规模来看,这些陌生来客的数量不在少数,为了隱蔽行踪、探查地形与道路,他们行进的速度不会太快。 “可—可你知道怎么回去吗?”爱莎嘀咕道,“万一迷路怎么办?”” “安心,我又不是路痴,而且我会做好记號的。” 阿斯让很有自信,觉得自己不难找到那些人的行踪。圣树的赐福强化了他的感知能力。 但却没有给他预知未来的能力。 途中出了件意外。 他被一个疯疯癲癲的怪人袭击了。 那人头髮蓬乱,身上的轻甲有著明显碎裂与凹陷的痕跡,更夸张的是,他的两只腿均已扭曲,膝盖十有八九碎了,而在他旁边,还留著两三具死状更为悲惨的尸体。 是被蓝龙袭击了吗,又或者是被其他怪物袭击了?阿斯让上前查看这些死者的情况,令他颇为奇怪的是,有个死者的户体上,有著好几处骇人的撕咬痕跡。 就在阿斯让皱眉观察这些撕咬痕跡时,旁边那个双腿扭曲的“死人”竟忽地活了过来,拽住了阿斯让的小腿,虽然反应迅速的阿斯让很快得以挣脱,但却还是难免被他咬了几口。 “血血.——分我——分我一点圣女的血酒——”那將死未死的人气若游丝,阿斯让重新撇了眼旁边那具户体,顿时明白户体上的那些古怪咬伤,多半就是这人搞出来的名堂。 他所说的圣女的血酒.多半是天神之血的另一种叫法吧。 阿斯让看著眼前的惨象,感到一阵可悲。 这些人的勇气已足够可贵,何须神来证明考验? 他再度確信,天神之血是不该触碰的禁忌之力。 那唯一倖存下来的人,正因缺乏天神之血,而陷进了狂乱的幻觉里。 他一会儿將阿斯让错认为蓝龙,沙哑的怒吼道:“去死吧,你这面目可憎的爬虫!” 一会儿又將阿斯让错认为同胞,哭泣著哀求道:“我还可以战斗—我还可以战·啊—求你把圣女的血酒还给我—哪怕只分我一滴—求你——” “真惨。”爱莎从阿斯让的腰包里探出头,一双豆豆眼好似要挤在一起般, 凝重地望著他。 “爱莎。” “嗯?” “没有赐福的普通人,应该也能喝下圣树的滴露吧?” “你—要把滴露餵给他?” “多少能抵消一点天神之血的副作用吧?” “餵吧餵吧,反正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了呀。” 也是。 “抬起头,然后把嘴张开吧,但不要张嘴咬人,”阿斯让对那人说道,也不知道现在的他还能不能听进人话,“我会分你一口血酒。” “啊—.啊——!谢谢.——谢谢!“” 阿斯让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將滴露缓缓餵进那名战士嘴里。 “这—这真的是血酒吗?味道——” “这就是。”阿斯让沉声道,“別说话,滴出来不就浪费了?” 慢慢地,滴露开始发挥作用,那人的眼神逐渐清明,神志也清晰了不少。 阿斯让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崔。 “奇怪—..我好像——.—不认识你?”崔朦朦朧朧地说道。 “这很重要吗?”阿斯让问。 “—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会说,你还有救,不要放弃。” 『是啊—我——.我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我要亲眼看著山岭之主—死.”崔无力地呼著气,“我们——我们必须在它成为龙王之前———·彻彻底底地杀死它绝不能叫它逃掉否则—·否则它会把我们所有人——..” 这时,巴掌大小的爱莎从阿斯让的腰袋里跳了出来,有些僵硬地走到崔的面前,声音有些冷酷:“说实话,你已经没救了。” “—土人在说话?我·还在幻觉里吗?” “我才不是什么幻觉,更不要把我当成天神的使者。我是爱莎,那个传说中的魔女,”爱莎指正说,“听好了,你的身体已被天神之血,也就是你口中的圣女之酒侵蚀了,而今你的体內到处都是魔力残留的痕跡,更糟糕的是,这些魔力已经累积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现在它们正在躁动,而你支撑不了太久。” “你说你是爱莎?我一定是疯了—— “不,你没疯。”阿斯让说,“她確实是爱莎。” “你不该碰天神之血,那样你还有希望活下来。”爱莎缓缓说著,语气变得自责,“抗击巨龙——明明是魔女的责任才对。” “魔女—我来之前,好像是有一个魔女—在哪个城里大肆张扬—..—说是要召集魔女·剷除那头威胁著伊斯巴尼亚安全的山岭之主—. 阿斯让心头一震,忍不住想道,崔口中的那个魔女会是法莉婭吗? “可我知道—这些魔女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我以前在矿场干过,龙来的时候,几乎都是我们这些人打头阵,死的死,伤的伤-你看,这会儿也是我们在死,而那些魔女—.还在城里扯皮拉筋呢绝不能靠她们,靠她们就全完了...” 崔的声音愈发微弱。 “她们说不定是想驱虎吞狼·.巴不得我们这些天神教的残党来打头阵·和山岭之主拼个你死活·可我们能怎么办呢?如果那头瞎了一只眼晴的疯龙真如魔女说的那样成了可怕的龙王.那我们伊斯巴尼亚,不就会像一百多年前的巴迪亚一样沦为一片废墟吗?魔女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我们.··我们的家人全得靠著伊斯巴尼亚的山水·才能生存下去啊!” 阿斯让看到,崔的眼耳口鼻里,纷纷淌出嫣红的血来·——· “所以———.不要相信魔女———不要相信魔女的鬼话,”崔望著阿斯让,隔著一层血泪,“去那里————去最高的那座山峰—带上————我的剑—杀死沙岭之主———杀死那头———该死的疯龙。” “我会的。”阿斯让向他承诺。 崔或许听到了,或许没有听到。 他死了。 沉默里,阿斯让与爱莎长久地对视著,儘管爱莎什么也没说,但阿斯让知道,她快要哭了。 不,也许她已经在哭了——· “就地將他们埋葬了吧。”阿斯让说。 “嗯。” 两人携力建起一座坟墓,终於让死者得以安息。 “没必要再存滴露了。”阿斯让收好死者的武器,望著隆起的坟包,说道:“回去以后,我就动身前往主峰,再会一会山岭之主。” “不再等等吗?”爱莎低声问,“我希望——你至少能相信一下那些年轻的魔女—” “我当然愿意相信年轻魔女,她们顶多胆小怕事,大部分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想要啃食凡人的血肉,她们还不够格。” “你这话我听著好不舒服啊?” “好话就留到有好心情的时候再讲吧。 “你觉得他刚刚说的那个魔女,会不会是你心心念念的法莉婭?” “不管是不是,我都已经坐不住了,”阿斯让半开玩笑地说道,“要是让天神教捷足先登怎么办?我可不想光拿一个助攻了事。” “不可能吧。” “再说了,如果那个魔女真是法莉婭我希望能在她来之前,把一切事情解决好。” “你又想让她早点成熟,又想把她护在手心—哪有你这样的?” “唉—下次再说吧,我记得她还一直拖著没办成人礼呢,原本在凯旋式上就应该一起办的。” “你已经提前替她办过好几次了。” 第362章 你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吧! 第362章 你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吧! 凡有智慧的,都对危险抱著天然的抗拒,菲拉们亦不例外。当阿斯让提出他要履行约定,攀登群山之脊时,闻讯而来的菲拉们都劝他別去。 “您不知道那头怪物究竟有多厉害!” “它没了尾巴,可它还有翅膀,还有尖牙和爪子!” “是呀!是呀!” 更有很多菲拉挽留说:“只要您答应留下来,我们就去劝『守墓人』老头, 让他带您去先王的陵寢一探究竟。” “我非去不可,”阿斯让坦然道,“我的確对『先王陵寢』感到好奇,可不论如何,我的首要目標都不会变,我必须要杀死山岭之主。” 斩草务必除根。 “你们之前发现的那伙鬼鬼祟崇的『大个子”,他们和我一样,都是为此而来。” 听了阿斯让的话,云聚於圣树之下的菲拉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纷纷露出复杂的神情。 与精灵过分恬静的性格相反,菲拉们更多遗传了他们矮人祖先的特质,喜欢热闹,並且都很吵闹,於是现场的秩序很快就乱了套。 一群小菲拉趁父母不备,结伴钻到阿斯让跟前。 “不要胡闹。”萨拉斥责道,可她的脸,天生只適合笑与哭,根本凶不起来,孩子们只要聚在一起,就可以抗拒这位大姐姐的威严。 “为什么非要招惹蓝龙?我们躲都来不及。”一名菲拉提问,其他小伙伴点头。 阿斯让回答说:“因为就算不招惹蓝龙,蓝龙也会吃人啊。” “那我问你,那我问你,你们这些大个子为什么不学我们,也搬到地底下住呢?” 啊这— 小鬼们的奇思妙想无穷无尽,叫阿斯让难以招架。 “和这些小鬼有什么话好讲?”爱莎给出建议:“向以前的我学习吧!摆出一张臭脸,自然能叫他们乖乖退散。” 真坏,我阿斯让最討厌你这样的大人啦。 “啊?喂!”爱莎无语了。 阿斯让压压手,让围在身边的菲拉们安静下来,故作高深地说道:“你们问我为什么要去屠龙?那么我会告诉你们,因为龙就在那里。” 为了进一步堵住菲拉们的嘴,阿斯让便信口胡了一个故事,说在他的故乡,人们为了挑战自己,证明自己,就非得独自猎杀一头恶龙,这样人们才会把他看成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什么地方这么厉害?我居然都没听说过?”躺在腰袋里的爱莎不禁挤了挤豆豆眼。 这时候,萨拉终於发起狠,把小菲拉们赶回各自父母身边,並请各位赶紧筹办一场送行的宴会。 阿斯让说不必,等他得胜归来,再办宴会不迟。 现在要紧的是另一件事。 树根围成的秘洞里,萨拉手执一根蕴含圣树魔力的树枝,面带愁容地望著绿宝石,问道:“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绿宝石与阿斯让对视了眼,眼神由迷茫转为坚定。 “是的,萨拉姐姐,我准备好了。” “.·即使看到了那一排排墓碑?”” “我们的父母都葬在那里啊,萨拉姐姐。”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骂你是胆小鬼。” “和那无关,”绿宝石摇摇头,“我只是—————.不能再不前了·我要为我的父母復仇。” 萨拉闭上眼睛。 而老司祭则睁开了眼睛。 “萨拉,不要折辱战士的信念。” “我时日无多,终有一日,我將无法醒来———·所以,成熟些吧,萨拉。” ““.—.嗯。”萨拉点了点头。 刻印铭纹的过程是极端痛苦的,阿斯让对此深有体会。 这个时代没有麻药。 刚开始,绿宝石还能咬牙忍受,但很快,萨拉便因为他痛苦的惨叫声而白了脸色,“还是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吧———“” 老精灵一言不发,不知是否睡去。 阿斯让看到萨拉的手在抖。 当初法莉婭为他刻印铭纹时,手也抖个不停,结果唉。 他继续想:自己当初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是因为·—·.不想和法莉婭分开吧。 法莉婭曾心软地对他说:“果然——还是算了吧?你、你流了好多血—..真的没事吗?之前我也说了,这个魔法——?是精灵的魔法,不一定能奏效—— 你·-你还能动吗?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充许你从我这里逃走。我现在闭上眼晴啦,直到天亮前都不会再睁开,所以不管你现在做什么,我都没法发现,更没法管教你,就算你把这宅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带走,也没有关係全怪我睡得太死了。” 那时自己是怎么说的呢?嗯·当时他疼的快晕过去了,记忆有些模糊不清“模糊是模糊了,但却並没有消失。”爱莎说著,替阿斯让强行唤醒了那段记忆。 他是这么回答法莉婭的: “最值钱的东西那不就是你吗?” 阿这!我居然说过这么肉麻的话吗?阿斯让惊了。 恐怕是当时提前用来消毒的酒精透过皮肤渗入了血管,害他迷醉了吧!话说当时法莉婭用过酒精么?好像用的是某种自製的噁心的软膏来著?算了,这不重要。 “你、你在说什么蠢话!你怎么可以对自己的主人说出这种话!你这蠢货想绑架我不成!真是痴心妄想!”法莉婭果然怒了,脸颊烧的通红,可马上,她就要加倍害羞,啊不,加倍生气了。 因彼时的阿斯让,就像个得势的好色棕熊般,抓著法莉婭好心递出的“常青树枝”,顺竿爬上她的心头,还非得在那里留下自己的气味印记不可。 “你真的闭上眼晴了吗?直到天亮前都不睁开?”阿斯让说,“那我可就要——·非礼你啦!” “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考虑过了,就算连夜跑路,我又能跑到哪去?不如瀟洒快意一把,这就是我的復仇啊,法莉婭,我要將我这些年来积赞的冤火,在今天晚上统统发泄出来,今晚是斗剑奴復仇之夜,马上我就要你这爱耍脾气的小魔女知道我这斗剑奴的厉害——·!当然啦,这也是我对你的报恩,法莉婭,你呀,是不是喜欢我呢? 至少也对我有所好感吧?我听说你们这些魔女都欲求不满来著,以前我还不信, 可后来我就觉得,搞不好真是这样,你知道吗,你已经有好多次在梦里喊过我的名字了—” “你、你、你——-!”法莉婭的身体发起抖来,然而她的手却不再抖了,没准是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没错,就是这样,你肯定喜欢我,不然怎么会当著我的面说这种话,『我现在闭上眼睛啦,直到天亮前都不会再睁开』,可恶,你分明就是在诱惑我嘛, 你觉得我经得住这种诱惑嘛!” 阿斯让正欲爬起,孰料羞怒交加的法莉婭猛地一巴掌砸在阿斯让的后脑勺上,不但把阿斯让物理麻醉了,还把他脑中的这段记忆硬生生拍碎了,直到今天,才在爱莎的帮助下勉强回忆起来。 阿斯让对此持十分的怀疑態度。 “这不像是我说过的话,”他想,“爱莎,你是不是偷偷动了手脚?” “明明是你自己暴露了本性,凭什么怪我头上?”爱莎站起身,隔著腰袋与布料,用黏土製成的小手给了阿斯让一拳,“像你这种好色之徒,放在我的年代,可是要仗打一百来棍的。” 居然还保留看这种残忍落后的肉刑!要我说,这便是圣都腐化的一大开端! “你懂什么,要想惩治诸王时代的银乱风气,就必须用重典不可!任何敢挑战我爱莎倡导的圣都新风尚的恶徒,都將绳之以法!你就庆幸自己晚来了千年, 没有被我明正典刑吧! ? “那我问你,魔女和贵族相比,究竟谁更—? “不许问我!”爱莎急了,化身风气委员长,並將阿斯让任命为副委员长, 对他下了一道死命令:“我俩有过约定,你必须帮我纠正魔女的不端风气!” 阿斯让便说我会想办法的,两人就此终止了这个话题。 这时,绿宝石的铭纹仪式,也已来到最后关头。他数次疼到晕厥,又数次从晕蕨中痛醒,嗓子都沙哑了。 阿斯让没法帮他,只能在旁看看。 他心中清楚,绿宝石必须靠自己挺过这关,又或者——-放下执念,不再执著於復仇,可这根扎在心头的刺,早晚有一天会把他压垮。 “也不知道是这个仪式更痛,还是魔女觉醒时更痛—..”爱莎嘀咕道。 “你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阿斯让问。 ““——.听摇篮曲,精灵的摇篮曲。”爱莎说,“过去我不大敢回忆太过久远的事情,但现在,好像没什么问题了————谢谢。“ 她轻哼起那段摇篮曲,老司祭似乎有所感应,重新睁开了那双疲惫不堪的眼晴,轻声感慨:“啊——·我好像听到了一些——怀念的旋律——” 他低低的哼起歌来,声音虽然暗哑,但那旋律依旧美妙悠扬,仿佛有一种抚平伤痛的力量。 绿宝石的刻印仪式在这歌声中迎来结束。 在绿宝石昏睡期间,其他菲拉们也没閒著,他们冒著危险,重新凿开了通道,让阿斯让能够以最短的路线通往山岭之主的巢穴一一那座高耸入云的群山之脊。 “出去以后,您还得穿过一片地形复杂的荒原,”一个菲拉工人说。 那片荒原中复杂如迷宫的峡谷並非天然形成,爱莎和阿斯让猜想,那些峡谷极可能是上一代蓝龙王一一深蓝之眸阿兹尔略留下的痕跡,的自的不难猜测, 想来是为了保护主巢的安全。 那一条条豌曲折的峡谷,就犹如一道道深深的伤痕,刻在大地上,每一处都显得怪异而不自然,岩壁上的尖锐岩石仿佛在警告任何踏足此地的生物:这里不是一个可以轻易穿行的地方。 “就由我们几个给您带路吧。”另几个菲拉主动请缨。 阿斯让婉拒了他们的好意,说自己会和绿宝石一起行动, “绿宝石—”几个菲拉麵面相,“他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吶!” “但他通过了圣树的考验,”阿斯让说,“他帮我指路,我帮他完成復仇。” 绿宝石没让阿斯让等上太久时间。 翌日,他自昏睡中醒来,带上家传的弩弓,与萨拉道別。 阿斯让看到他时,发现他的眼神与以前相比坚定了不少。 “我们出发?” “嗯。” 两人走出地底的捷径,一头扎入幽暗曲折的峡谷。 群山之脊的隱秘龙巢內,因断尾而虚弱的凯鲁斯·莫诺克拉斯从睡眠中醒来,龙尾是囤积脂肪与能量的重要器官,因而它的身体再难进行长时间的超负荷运转,但它那庞大到骇人的躯体下,依然能在瞬间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它发出沉闷的警告声,呵退昨夜的伴侣,接看便享用起后者上贡给它的食物一另一条蓝龙的龙尾。 在此之前,凯鲁斯·莫诺克拉斯从不寻找伴侣,它害怕自己会亲手创造出一个能够战胜它的强敌。它还记得自己是如价被自己的父亲扫地出门,又是如价从衰老的父亲手丁,夺回了自己出儿的那个巢何。 但现在,为了儿存,它將不得不为它的族群,履行生命的义务它由法再靠自己的爪毫与技巧捕猎了,这让它感到由比的屈辱与愤怒。 突然,它將吃剩的龙尾扔出巢何,再度张开双翼,於天空丁滑翔。 偶然间,它用自己仅剩的独眼警见了峡谷间的某个人影,而那人影散发出的气息,它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那是它的仇敌。 它不顾一元地向世俯衝,笔直地向世坠落,盛怒的吼声引发山崩,那人影在落石丁狼狈闪避,很快便精疲力尽,被它轻鬆抓住。 它狞笑著张开血盆大口,满口的尖牙上还沾著腥臭的肉渣—— “法莉婭对不起——”这就是那人最后的遗言。 “不要一一不一一! 法莉婭从噩梦丁醒来,惊出满身冷汗。 “哈—哈—哈—是、是梦啊—是梦就好— 第363章 爱经 第363章 爱经 半夜惊醒后,法莉婭便始终无法入睡,早晨精神欠佳,查拉著的睡眼散发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別来惹我”,但患有脸盲症的艾琳显然读不懂这种气息,她主动找上了法莉婭,並且只用了一句话,就打消了法莉婭的睡意。 “那个叫阿斯让的人,对你很重要吗?” 为、为什么要问这个? 法莉婭浑身一僵,孩子气地別过脸去。 走开走开,我不会理你的,我俩很熟吗? “我听到了哦,”艾琳没有善罢甘休,平淡地追述说:“你晚上叫了好多遍他的名字,“阿斯让、阿斯让、阿斯让”(这里艾琳分別用了三种不同调子), 我被你吵得睡不著,所以一直在数,你一共喊了———” 什么?全听到了!这儿的隔音效果怎么这么差! 见鬼!那些偷工减料的该死的贱民!到底吃了多少回扣啊·——! 法莉婭咬了咬嘴唇,死不认帐:“你听错了,不是我在喊,我没有在喊, 是—..—是梅喊的。”“ “啊,是我吗?”梅眨眨眼,而后毫无压力地接过这口大锅,说:“应该是我喊得吧。” 艾琳顺著梅的声音望去,摇头说:“不对,我一直都是靠气味和声音分辨谁是谁的,不会听错,你们可能会换香水,但声音不会一一” “你到底想干什么?”法莉婭打断她的话,“如果有人打扰到你休息,我代她向你道歉总行了吧?再说又不需要你做事,你大可回房抱起枕头,懒懒地睡上一整天。” “因为——”艾琳直愣愣地望著法莉婭,轻声道:“如果他不是你心中重要的人,那就没有意义了。” 一旁的梅眨了眨眼,眼里闪过异样的光彩。 法莉婭被艾琳盯得浑身不適,冷著脸说:“你以为我不晓得蒂芙尼把你放到我身边,图的是什么吗?我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可我呢,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艾琳呆滯又疑惑。 “你站著別动。”法莉婭用手指著艾琳,接著又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朝梅勾了勾手,叫梅把还在吃早餐麵包的海瑟薇也抓了过来。 听到法莉婭传唤自己,海瑟薇眼神一慌,身体忽地抖了下,嘴巴也下意识地停住。她的嘴里啃著麵包呢,差点被麵包屑呛住嘻住。 “来,你俩站到一起。”见到海瑟薇后,法莉婭叫她跟艾琳站在一起。 海瑟薇的脑袋转了转,渐渐开始联想起一些奇怪的东西:“搞、搞什么?难不成,是要用红头髮的我,和白头髮的她作为祭品,召唤某种可怕、恐怖又邪恶的存在吗—·!” 她想起自己的红髮,再看看艾琳那一头银白色的头髮,心中不禁一惊,“我俩的发色如此罕见,確实是上好的祭品” 她就这么被自己的妄想嚇住了,以为法莉婭要用邪门歪道对付蓝龙,梗著脖子申辩:“邪恶————邪恶是永远无法战胜另一种邪恶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法莉婭无视海瑟薇的豪言壮语,隨意地拍了拍她的胸口,而后又绕到艾琳跟前,同样隨意地拍了两下,“看呀,就连小乳鸽都算不上!” 艾琳和海瑟薇用眼角的余光相互对视了眼,並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艾琳对此懵憎懂懂,不晓其中深意,可海瑟薇晓得法莉婭是在羞辱她没有魅力,当即抬头呛道: “我的身体里依旧蕴含著无尽的潜能,这不过是我的下限,但你这老女人, 却已经触摸到了瓶颈!”当然了,海瑟薇是绝对不敢把这话说出口的,心里想想就得了啦。 在法莉婭的淫威下,她只能乖乖低头。只是她不会善罢甘休的,终有一日, 她要將今日受到的羞辱百倍奉还!正所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小乳鸽怎么了,迟早变成大白兔。 那边,法莉婭的训斥还在继续: “呵,想要耍弄阴谋诡计,也得看看实力吧!可恨的蒂芙尼,她是得了什么疯病吗?居然想靠你这种身板的魔女,来离间阿斯让对我的忠心?啊,我知道了,是因为梅吧!梅给了她错觉,觉得阿斯让会因为你身上的残疾,而对你关照有加?他或许会这么做,但就算他这么做了,我也不会在意,毕竟我又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女人,哪怕我是他的主人,我也不会把他管得太宽,僕人也有自己的生活嘛。”她咬牙切齿地说著。 別看梅面上波澜不惊,好像对这番话毫不在意似的,但藏在她心中的另一个梅,却已经被法莉婭的装腔作势激怒了。 什么嘛!说的好像阿斯让只对她一人忠心耿耿,对你就只是可怜而已? 也许真的是这样—..—? 梅!你要自信!等我们找回了阿斯让,不如由我出面,替你好好逼问他一番,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在梅暗自嘀咕的时候,一旁的法莉婭仍旧碟碟不休,浑然不知自己刚才的那番发言,给自己埋下了怎样的坑,当然啦,凭她的性格,又怎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呢? 她不断地向艾琳灌输一个观点,那就是不管是谁,都没法动摇阿斯让对她的忠诚。 “如有必要,他是愿意为我而死的,你呢,艾琳,有人愿意为你而死吗?”法莉婭故意把脸凑得很近,屑屑的语气里满是炫耀与得意。 艾琳低头想了想,说没人愿意为我而死,但我愿意为蒂芙尼大人而死。 法莉婭顿时拉下脸,神色变得古怪:“我说你怎么一口一个蒂芙尼大人?还愿意为她去死?你別傻乎乎地被那女人骗了!” 但艾琳已经听不进法莉婭的声音了,她的眼角不安地滴出泪来,晶莹的泪让法莉婭猛地后退几步。 “如果我完不成蒂芙尼大人交代给我的任务,蒂芙尼大人会不会討厌我,拋弃我呢?”艾琳啜泣著,声音低沉,像是陷入了无尽的自我怀疑中。她轻轻揉了揉眼角,试图擦去泪水,却依然无法阻止自己淡漠的情感突然泛滥。她想,既然自己从未想过背叛蒂芙尼大人,那阿斯让应该也从未想过背叛法莉婭吧?这些想法如同重石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被泪水逼退的法莉婭深觉不安。 她望著艾琳,心说你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哭了呢?! 弄得好像是我错了似的! 可恶可恶真可恶!只有卑鄙又无耻的女人才会用眼泪发起进攻! 法莉婭尷尬地不敢去看其他人,试图皱眉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和愧疚。 唉,她的眼泪早在小时候就流光啦,后来好不容易又攒下来一些,结果全给阿斯让挤出来了,现在正处於弱势期呢。 没辙,只得灰溜溜地溜走。 “梅,你想办法安慰下她。时候不早了,我得去会见那些应召而来的魔女。” 正如法莉婭想的那般,只要发起舆论攻势,年轻魔女的软肋一抓一个准。 讽刺的是过去是元老带著大魔女们一起抗压,但从老师那代开始,压力和责任便不知怎得滑落到了大魔女和黑袍魔女身上,元老们只需坐在各自的席位上下命令就好,最多再拨点款。 可悲哀的还在后面,这些黑袍魔女甚至都没有资格在先贤祠里留下自己的名字。 为此,法莉婭亲手装订了一本名册,同时在菲奥娜的建议下,要求附近几座城市的商人们出资,扩建阳光港的公共澡堂,並在澡堂里修筑一座喷泉。 因名册上共有四十多位魔女的署名,喷泉便由此得名一一四十魔女泉。 四十个魔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说不多,是因为与整个伊斯巴尼亚的魔女相比,这四十个魔女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说不少,则是因为那头独眼的疯龙仍旧只是一条疯龙而已。 这两天就將物资备齐,去无主山岭一探究竟。法莉婭打定主意,將艾琳的事情拋诸脑后。 而艾琳这时已经不再哭了。 倒不是被梅安慰的,而是她想起了蒂芙尼送给她的那本圣都秘法。 她真的没必要哭,因为蒂芙尼大人肯定把她可能面临的一切情况都考虑好了,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相信蒂芙尼、相信那本秘法。 她悄悄摸了摸衣袍下的口袋,果然还在,还在就好。 可就在艾琳沉浸在这一份安慰中时,鬼头鬼脑的海瑟薇却悄悄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忽地,海瑟薇的眼睛里闪烁起狡点的光芒,她快速凑近,盯著艾琳的衣袍, 嘴角微微上扬:“你衣下藏了什么?” “没什么。”艾琳说。 “肯定藏了什么东西!”海瑟薇的声音立即变得高亢,她的好奇心不可抑制的发散著,而面前的艾琳就像一头楚楚可怜的猎物,令她心中的恶再次觉醒,“快拿出来给我们看看!你该不会藏了什么危险的东西吧?” ““—是蒂芙尼大人送给我的一本书。”艾琳拢了拢袍服。 “你说是书就是书?”海瑟薇这个臭小鬼开始以已度人了,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顽皮可恶,“我偷藏打火石的时候就不会说我藏得是打火石,快拿出来给我看看,不然我就要向法莉婭老师告状了。” “不行。”艾琳立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决,“蒂芙尼大人说过,不能让法莉婭知道。” “喔!果然!快拿出来给我瞧瞧!我答应你,只要你让我看那么一眼,我就替你保密。”海瑟薇越来越好奇了,眼里却更添一份好奇,看来不问个水落石出她是绝不善罢甘休了。 艾琳的耐性已经快被消耗殆尽,她罕见的微微皱眉,眼神中不再是那份温和,而是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真的只是本书。” 她有些討厌海瑟薇那贱兮兮的声音了。 海瑟薇还想继续闹,但在见到艾琳罕见的皱眉后,她顿时停了下来,转头去看梅:“梅姐!你看她!” 坏心眼的影梅限时上线,干坏事的时候就得由她来。 蒂芙尼赠与的东西——.怎么听怎么可疑! 影梅摁住艾琳的肩膀,挡住她的退路,轻声说:“这本书对你来说很珍贵吧?我们不会把它从你手里拿走的。你把它拿出来,让我们看看书封就行了哟? 我得確认它无害,到时你再把它收起来,我和海瑟薇也会替你向法莉婭保密,而且我向你保证,它会一直待在你手里。” 艾琳不过她们,无奈之下,只能让那本不能见光的圣度秘法见了光。 “唔,这是什么书?”海瑟薇望著书的封面,感到一阵困惑,“唉,真没趣。” 书封上绘著的是一艘乘风破浪的桨帆船,船上的桨手们挥汗如雨,数根桨叶如翅膀一般展开,风帆好似在风中猎猎作响,即將迎著风浪,驶向未知的彼岸。 旁边还写著一行小字: 倘若你是一位渴望了解爱之艺术的魔女,那便放下你手中的箴言,读读这一本书吧,愿你能掌握其中奥妙,重新点燃自己的生命之光! 若让阿斯让知道圣都还有这种奇书,那他一定会惊讶得合不拢嘴,原因无他,这本书其实就相当於圣都版本的罗马爱经,而且每个小章节后还附带著一张精致的小插图··— 当然,这本直接推动了享乐主义思潮泛滥的神奇之书,现在还没有被艾琳她们翻阅过。 不过这难不倒已有经验的梅(还有影梅),她一眼就瞧出这本书有鬼,於是匆忙兑现承诺,让艾琳把这本书收回去。 倍感无聊的海瑟薇冲艾琳隨口问了句:“你那书里都讲了些什么故事啊?” 艾琳说:“我还没有看。” “噢,我懂,我也不喜欢看书。”海瑟薇说,“不过你以后可以把这本书给苏西,叫她在你睡前读一读书里面的故事。” 影梅心说那书不像是给你们这些小孩看的,也就艾琳勉强还能看看。 艾琳则问:“苏西是谁?” 海瑟薇回答说:“苏西是莉莉的姐姐。” “那莉莉又是谁?” 没完没了。 第364章 被白鹿诅咒的孩子 第364章 被白鹿诅咒的孩子 玛尔塔討厌沉默而紧张的气氛。 沉默代表著风险,而风险意味著死亡。 自她们闯入无主山岭以来,沉默的阴云便一直笼罩在她们头顶,久久无法散去。 这不正常。 魔女的世界是繁华的、是吵闹的、也是勾心斗角的。 魔力强大的瞧不起魔力弱小的,魔力弱小的抱成一团,反过来孤立魔力强大的,然而一切都是相对而言,魔力弱小的魔女里,依然能够分出三六九等。三个魔女一台戏嘛。 玛尔塔不好说她在其中位列几等,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不够强,但也不是特別弱,其他魔女拉家常的时候,一般都会避著她。 只要她一靠近,那些细小的交谈声马上就会止住。 玛尔塔想,她们大概是觉得我拖累了她们,像我这种故作高尚的魔女,一般都不討喜,可事实上,我並不像宣传中说的那样,拥有某种美德,我只是——-和她们一样,放不下我唯一在世的亲人而已。 荒凉的原野上吹起一阵凉风。 “大家都苦著张脸啊。” 不知何时,一个小魔女窜到了玛尔塔身边,轻声嘀咕著。她是倒著走路的, 玛尔塔真害怕她踩到石子摔一一“呜哇。”忽地,小魔女脚底一滑,不由地惊呼出声,幸亏她是魔女,迅速用魔力托起自己,才没有一屁股摔在地上,“好险好险——.“ 玛尔塔记得她是叫——海瑟薇?大概。 在玛尔塔打量这名小魔女的同时,小魔女在也打量著她,但这小魔女的记性显然不如玛尔塔好。 “你是叫———唔,谁来著?”海瑟薇问。 “玛尔塔。” “玛尔塔、玛尔塔———.”海瑟薇念念了玛尔塔的名字,而后偷偷臀了眼不远处的法莉婭,悄声问道:“塔姐,你擅长什么元素的魔法呀? 1 玛尔塔不明白海瑟薇为什么要问这个。 海瑟薇偷偷在掌心搓出一团小火,“我擅长火。” 玛尔塔没什么好隱瞒的,“我也是。” “喔!”海瑟薇眼里亮起光来,“原来你也擅长火!真好。” 玛尔塔知道海瑟薇嘴里藏著话,乾脆直接挑明:“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在魔女的老——老家,是不是学过很多魔法?”唔,好险,差点说漏嘴了,但圣都可不就是魔女的老巢嘛?海瑟薇想,虽然难听了点,但本质都一样。 “没有,我的老家在这。”玛尔塔逗了逗海瑟薇。 “我是说—圣都。”海瑟薇也知道玛尔塔是故意装傻。 “圣都啊。”玛尔塔谦虚道,“不敢说多,但四种元素的魔法都学习过不少。你呢?你没去过圣都,一直跟在法莉婭身边学习吗?” “呢大差不差?” 海瑟薇说著,突然被不远处的法莉婭瞪了一眼,训道:“海瑟薇!你给我正常点!不许倒著走路!” “哦。” 海瑟薇转过身,始终与玛尔塔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总算消停了一会儿,但等法莉婭別过脸,继续与梅交谈时,海瑟薇就又管不住自己的小嘴了。 她悄悄贴到玛尔塔身边,偷偷询问道:“玛尔塔女土,既然你在圣都学习过,那你有没有学到几门厉害的独门秘术呢?” 法兰总督卡罗琳的神秘杀招给海瑟薇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她身处於那片炙热的火牢中时,就连体內的血液仿佛都开始沸腾、蒸发要不是她被火元素眷顾著,只怕当时就死翘翘了。 玛尔塔无奈嘆了口气,说海瑟薇,你看我身上的袍服是什么顏色? “黑色。”海瑟薇即答。 “没错,黑色。说难听点,像我这种派驻到地方上的黑袍魔女,哪个不是元老眼中的残次品呢?那些隨紫衣一同传下来的魔法,我们这些黑袍魔女无论如何都接触不到,而且———” “而且?”海瑟薇好奇道。 “不,没有而且,忘记我说的话吧。”玛尔塔摇了摇头。 然而,她怎能耐得住海瑟薇的死缠烂打呢?加之心情悲观,觉得自己从无主山岭中活著回来的可能性不大,最后总算鬆了口: “別把我说的话告诉別人。” “不会说的!”海瑟薇表示自己守口如瓶。 玛尔塔弯下腰,对海瑟薇耳语道:“我在圣都留学的时候,曾不经意间听到了一种说法.” “嗯嗯。” “据说,那些隨紫衣一同流传的古老魔法,其实有很多都已失传了就在一百二十七年前,啊,现在应该是一百二十八年前了?” “一百二十八年前—.?” “就是那个时候,传说中的沙漠之主,德塞托奥斯袭击了巴迪亚,超过半数的元老和大魔女都因此而牺牲了。” “好嚇人。”海瑟薇说,“而且那头龙王好像还没死。” “—是啊。”玛尔塔眺望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往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变强就好了。”海瑟薇说。 ““..—·变强。”玛尔塔的眼眉耸动了下。 “我要一直变强,一直变强,成为一个不虚龙王的强大魔女,哪个龙王敢做坏事,我就把它头打烂、肉烤熟,这样一来,爸爸就会重新接纳我了吧?”海瑟薇鼻子一酸。 “.·爸爸?” 海瑟薇舔了舔乾涩的嘴唇,说我以前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惹爸爸生气了, 他觉得我是个无药可治的坏女孩儿,所以拋下我不管了,“我做过一个梦,我梦见天神对我说,只要我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正自己的错误我就能重新见到了爸爸了。” 海瑟薇有时会想,我的爸爸可能就是天神在凡间的化身也说不定呢!所以这是天神对我的试炼吗? 天神?一旁的玛尔塔意识到海瑟薇可能与天神教有所关联,但她没有追问什么。她想起了自己的哥哥,“胡安哥哥——“ “天神会眷顾他的。” 玛尔塔摇摇头,不知在想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不敢去想。 “安心,龙是天神最大的敌人,只要肯与龙战斗,不管身负何等罪孽,都会得到天神的眷顾与赦免,”海瑟薇说,“我想,我的罪也会因此而得到谅解吧!” 玛尔塔没有回话,因法莉婭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插到两人之间,半眯著眼睛, 冷冷地盯著海瑟薇看。 “还在天神?” 海瑟薇害怕地移开目光。 “这是最后一次了。” “好的—··法莉婭老师。”“ “没有下一次了。” “是的—没有下一次了。” “那万一还有下次呢?” “打、打嘴巴—?”” 法莉婭轻嘆口气,有些於心不忍。 她不想成为蒂芙尼那样的人,不想因过往的苦难而篤信弱肉强食的道理。如果可以,她更想像阿斯让说的那样做一一成为她那些学生的朋友。 但总归还是要拿出点老师的威严才行! 法莉婭伸出手,海瑟薇猛地闭上眼晴,玛尔塔下意识想要阻拦。 然而法莉婭只是轻轻地揪了下海瑟薇的脸,“下次你若还想聊这些事情,就去找梅,可以吗?” “阔以,鸣鸣。”海瑟薇发出怪音。 玛尔塔不由得微微一笑,明明海瑟薇和法莉婭年纪相差不大,面容都是同样的稚嫩,可两人之间的反差却相当之呢?法莉婭真能在海瑟薇面前扮演好老师这个角色吗?瞧,她又捏了捏海瑟薇的脸,好像只是因为好玩而已。 俄而,一阵冷风吹过,玛尔塔告诉法莉婭,是时候找个地方安顿歇脚了,“这个时节,伊斯巴尼亚的昼夜温差相当之大。” 魔女们在清醒时尚能调动魔力御寒,可在闭眼安睡时,她们与凡人並无多大差別,这时候,她们的魔力就像一个疲惫婴儿,平静而安稳地沉眠在她们体內, 以免侵害身体,可以说,魔女在睡著时,与凡俗女子別无二致。 为此,远行的魔女们必须早早设下营地,在黄昏之时叫一部分魔女先行入睡,之后才好轮流值夜,度过一个漫长的晚上。 她们既要防范黑夜里潜藏的危险,同时也要防范身边的奴隶侍从。 魔女们的风气是整体下滑的。 现如今,绝大多数生活独立的魔女都会蓄养数名贴身侍僕,再养上几只宠物,少数生活拮据的年轻魔女,也会蓄养至少一名贴身侍僕,照顾自己的衣食住行。 像艾芙娜这个小富婆,在其圣都的宅邸內,就设有诸如掌勺女僕(主要负责餐食)、掌袍女僕(主要负责更衣)、寢室女僕(主要负责臥室卫生)等等职务不一的繁多女僕,把法莉婭羡慕坏了一一当然,仅限於买下阿斯让之前。 我敢无条件的信任阿斯让,因为我对他足够好,同时我晓得我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束光,他是绝不会加害於我的。 法莉婭暗暗想著,可心中又不合时宜地蹦出了另外个质疑的声音,说真是这样吗?你以前还是对他心存戒备的吧? 法莉婭顿时泄了气,在心底气地为自己辩护:“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嘛。” 接下来,她合上双眼,在睡前向爱莎祈祷,希望爱莎能直接对她降下指引, 告诉她有关阿斯让的最新情况,如此她也能彻底安下心来,先去解决山岭之主这个最大的麻烦,再把无主山岭翻个底朝天,直到找到阿斯让为止! 唉,其实爱莎早就听到了法莉婭的祈祷,也应该早早回应这种祈祷,但她却..—. “原谅我吧,法莉婭我现在比你更需要他,我需要他帮我授顺我的记忆——!要怪·——就怪你们浪费了最开始的那次机会吧!”爱莎味著良心想,如果法莉婭再多祈祷几个晚上,那她就放下心里的芥蒂,对法莉婭降下指引。大概吧。 唔·— 法莉婭鼻子莫名一痒,想要打喷嚏,但最后只打了个哈欠。 “睡吧,法莉婭,我替你守夜。”梅说。 “嗯——过会儿记得叫醒我。” 梅与法莉婭换了班,而白头髮的艾琳却一直没睡,她一直抬头望著夜空,望著那片慢慢显现真容的蓝月,发著呆。 “睡不著吗?”梅问她。 艾琳的反应慢了一拍,片刻过后,她才缓缓垂下头,盯著梅问:“谁?” “梅。” “啊,好像是这个声音————”艾琳点了点头,“篝火的味道好难闻呢。” “是不好闻。” ““—我以前睡得够久了,”艾琳突然说,“所以现在——不需要睡那么久。” “是吗。”梅的眼前闪过许多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儿。 “月亮—好漂亮啊,而且———·居然有两轮。”艾琳伸出手,声音很是稚嫩,“这个白色的是最常见的月亮,这边这个蓝色的,是每隔一千年才能看到的月亮,这是蒂芙尼大人告诉我的。啊,蒂芙尼大人还说,当蓝色的月亮升空之后,后面就一定会有很多大事发生,好的事情会有很多,不好的事情也会有很多。” “你很喜欢蒂芙尼吗?” ““...最喜欢。“” “不觉得她很可怕?” “可怕?”艾琳摇了摇头,“蒂芙尼大人不可怕哟?她从没有动手打过我呢。” “这样啊。” “你看我的这里,”艾琳扭扭头,露出后脑勺,指著那里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这里就已经长出白头髮了,大家都说这是白鹿的诅咒,我是被白鹿诅咒的孩子。” “白鹿?” “我的爸爸不小心杀死了一头怀孕的白鹿,大家都说我被白鹿的孩子附身了,所以爸爸就把我敢进了森林里,不许我再回家了,”艾琳重新坐正,“就像蒂芙尼大人说得那样,我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我现在这个名字是蒂芙尼大人替我取得哦,“艾琳”,很好听吧?原来的那个名字———-已经在梦里忘掉了。”也忘记了所有人的脸。 又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影梅感慨道。 在这个时代,有多少人能够收穫幸福呢? 梅不知道。 “蒂芙尼大人,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待。”艾琳喃喃著。 突然,夜风中传来某个魔女的呼喊声:“有奴隶逃跑了!” 第365章 这违背《箴言》了吧! 第365章 这违背《箴言》了吧! 很难想像在这片危险的无人之地竟会有奴隶逃跑,可事情就是这么匪夷所思的发生了。 这给法莉婭带来了相当大的震撼书里说过,奴隶渴望自由是一个错误的偽命题,因奴隶必须依靠奴隶主而活,离开奴隶主是没有办法独自谋生的,所以,只要主人能够满足奴隶的生活需求,再辅以必要的威严与压力,那奴隶必然会对主人抱有无限的忠诚。 就和训狗是同样的道理。 可有的人,註定不会像狗一样俯首称臣。 法莉婭忽觉一阵室息,她不禁又想,在阿斯让心里,究竟是自由更重要,还是她更重要呢?他该不会已经“野化”了吧?该不会像那几个逃跑的奴隶一样, 只想躲著自己吧? 还、还是说—! 他已经·—..对我感到厌烦了吗? 法莉婭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更为可怕的想法,而蒂芙尼的魔音,也在她耳畔不断地迴响: “我说法莉婭,那个男人真的值得你大费周章地为他付出吗?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天底下的男人,全都是喜新厌旧的生物啊。你,你和我,还有我们的母亲,啊,再加上你的老师,我们不都是被拋弃、被背叛的人吗?但是,我们是魔女,我们也拥有喜新厌旧的能力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从我手心里溜走了,於是后来我找到了艾琳,她比你更能取悦我。” 这是法莉婭出发前,与蒂芙尼的最后一次谈话。 法莉婭苦著脸想,我当时是怎么回復她的?我—我好像脑子一热—— “蒂芙尼,你从未真心实意地爱上一个人吧?” 呜呜呜呜啊哇哇哇哇! 我说了这样的话吗?我真的说了这样的话吗??我好像真的说了这样的话啊?!! 法莉婭害羞不已,然而,当蒂芙尼那充满魔性地笑声再次蒙绕在她心头时, 一种討厌的感觉立刻冲淡了在她胸口膨胀的炽热情感。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法莉婭,我啊,从不觉得人与人之间有『爱』这种东西哦?『爱”是谎言,你和他,你我的生父和生母,都只是各取所需的关係啊。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吧?法莉婭?毕竟你已经成长为了一名独当一面的成熟魔女了啊·呵呵,所以我晓得,你確確实实听懂了我的意思,那就別在我面前装傻充楞。” “过去,自傲的精灵称自己为圣树的长子,如今,我们人类亦將自己视作万物之灵,但不管怎么说,人都只是一种动物罢了。我们和动物之间,真的有什么区別吗?法莉婭,你刚刚在我面前说了爱这个词,可你有没有想过,某些自恃方物之灵的人类,之所以会创造出爱这个词语,创造爱这个概念,只是因为他们想要为某种丑陋的欲望辩护,想要遮掩自身粗鄙的动物性?” “嗯?法莉婭,你口中的爱,和寻求抱对的蟾蜍,真的有所区別吗?你和那个男人,不过是在互相索取自己不曾拥有的某种特质吧?可遗憾的是,你身上的特质,並不出彩吧?假如拋开魔女这一身份,我那可恨又可怜的母亲,要比你强上一百多倍,年轻的时候能把男人迷得死去活来,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她不还是被我的父亲拋弃了嘛?我那父亲肯定在某个晚上对她说过『我爱你』,你的父亲·肯定也这么干了,你呢?法莉婭?你不会也被那个男人用同样的方法骗倒了吧?这不好哦,法莉婭,非常不好。你这恶劣到连我都难以接受的性格,真的会有人喜欢吗?只怕那个男人爱的一一” 是我的身体!? 是、是这样吗?! 阿斯让!你真是个混蛋啊啊啊啊啊! 没奈何,法莉婭又陷入到深深的自卑中去了。 蒂芙尼骂她是无趣(但高洁清雅一一这个词是法莉婭自己补充的)的女人, 远没有那些流鶯来的有趣(又下贱可怜一一这个词同样也是法莉婭自己补充的),可即便是后者,新鲜感一过去,依旧会落得人厌狗嫌的可悲下场。 “你能像她们一样搔首弄姿吗?肯定不能吧,所以你法莉婭一一”蒂芙尼有意拖长语音。 法莉婭的眼神慢慢冷却,快要室息咽气般,呼出一小口冰凉的白气,“啊——” 而就在法莉婭胡思乱想之际,平时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梅开动脑筋,多想了一层,说那些奴隶会不会是遇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呢?黑暗中很可能潜藏著未知的威胁啊。 有道理。法莉婭强行给脑子里的小剧场按下暂停键,再存了个档,留待日后继续烦恼,接著便去找那个丟了奴隶的魔女了解情况。 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但话说回来- 一“你为什么还不睡?”法莉婭看艾琳还在熬夜,强行把她赶进被窝,“快躺好,弓身什么腰呢?” “睡前运动,”艾琳说,“蒂芙尼大人说这样可以锻炼身体的的柔韧性。” 搞什么名堂·—? 法莉婭心中升起一小股莫名奇妙的危机感,但她没怎么放在心上。 至於菲奥娜、海瑟薇和玛尔塔,她们三个都睡得很死,法莉婭想了想,没把她们叫醒,只喝了口提神的魔药,就和梅一起查看情况去了。 看到海瑟薇和玛尔塔亲密的睡在一起,法莉婭这个醋罐子还是吃了一点小醋的。她觉得我对你好(自认),那你也得对我亲密相待才行。 是的,法莉婭这种心理和蒂芙尼如出一辙,所幸两人之后的成长轨跡截然不同,法莉婭不再缺爱,所以不会再把这种事放在心,哼了一声就作罢。 漆黑的夜里,营地的篝火不安地跳动,把当事魔女的慌乱和愤怒衬得尤为可怖。 只听她不停地咒骂著:“我对你们那么好,你们却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逃之天天?没有老娘的庇佑,你们就算活得过今晚,那也活不过明晚!” 没有哪个魔女愿意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帮她追捕那些逃奴,哪怕是她自己,也不会为了几个逃奴而以身涉险。 “但我就不一样,如果逃跑的是阿斯让,不管他逃去哪里,我都要把他抓回来,好好拷打一番。”法莉婭阴暗地想著,“这毕竟是事关魔女尊严的大事啊! 瞧这个管教下仆不力的年轻魔女,只怕要被其他人悄悄笑话一阵了。” 那年轻魔女仿佛已经幻听到了嘲讽的笑声,变得更加魔了,“去死去死去死—我明明对你们那么好——!” 法莉婭挑了挑眉,问你对他们有多好? 她准备把这个魔女当反面教材来著。 年轻魔女抬起头,幽怨地说道:“要不是我,那几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现在怕不是还在垃圾堆里同野狗抢食呢! 2 “你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啊。” 梅有些阴阳怪气,心说你也不想想他们是因为什么,才只能在垃圾堆里翻找事物。 可那年轻魔女没有听出梅的阴阳怪气,还大言不惭地说道:“没错,我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呀,我给他们吃,给他们穿,给他们地方安睡———“” 法莉婭听著听著就急了,慌忙与这年轻魔女对起帐单。因为她也是这般对待阿斯让的。 难道说·.蒂芙尼的那些话真的不无道理嘛! 法莉婭的心好痛好痛。 可一对完帐,法莉婭的心就不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与尷尬。 “你、你和、你和奴、奴隶—-睡在一起?”年轻魔女结巴地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梅在影梅的怂下反问道。 “当然有问题啊!魔女怎么能和卑贱的奴隶睡在一起呢?就算是家世显赫的名流也不行啊!这违背《言》了吧——呢——” 年轻魔女话到一半,忽然捂住嘴巴,不敢去看法莉婭的脸。她自知失言,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眼前这位名声在外的大魔女记恨上了。唉但其实法莉婭的脸上並没有露出太多情绪,因她的脸已经被拂面的夜风冻僵啦!没错,就是这样,都怪风太冷了!才不是因为尷尬得想死呢。 而旁边的影梅已经乐疯了,梅叫她不要再笑,感觉好吵。 “呼,抱歉抱歉,呼呼呼——”影梅压抑著笑意,“梅,你问问她,她是何时发现奴隶不见的?” 经梅一问,年轻魔女便指了指远处的巨石堆,说就在不久前,那几个小白眼狼几次三番藉口去那里拉屎尿,我只当他们个个都被蓝龙嚇破了胆,胆小的人屎尿多嘛,也就没太在意,“结果谁知道————!” 年轻魔女气急败坏地磨起牙。 “你去那边找过吗?”梅问。 “我当然去找过啊!”年轻魔女说。 “有没有可能是被这里的某种怪物袭击了呢?”梅又问。 “我就是担心这个,才会去那里找他们啊,”年轻魔女愁眉苦脸地扒拉起头髮,“结果啥也没找到——就算是被什么怪物吃了,也总要留下点痕跡吧! 梅望著远处那堆巨石,面露疑惑,“说到底,这些石头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形成的呢?好奇怪呀。” “可能是蓝龙王搞的鬼吧。”年轻魔女说,“啊,我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头蓝龙之王。” “深蓝之眸阿兹尔略?”梅点点头,“但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谁知道?龙基本上都是神经病,肚子一饿就会发疯,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如果人与龙能够友善沟通的话,我就不会冒著危险,陪你们一起来这儿了, 大不了每年给蓝龙上贡食物和宝石唄!果然—还是活著更重要啊!”” 年轻魔女衝著远处的巨石阵喊道:“我不会去找你们的!你们这些白眼狼—-就拿出你们在垃圾堆里刨食,在小巷子里偷抢的本事,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不应该是这样的。”梅呢喃著。 “什么不应该?”年轻魔女问。 “阿斯让和我说过,人该活得像个人。”梅说。 “阿斯让?谁?”年轻魔女问,“你的奴隶吗?该不会留下这句话后就跑了吧?” “是我的————!”法莉婭气鼓鼓地大喊道,“他是我的忠僕!” 年轻魔女愣了愣,她刚刚听到的名字,的確有一点耳熟,阿斯让法莉婭...阿斯让..法莉婭. “啊·——!” 年轻魔女猛然想起了有关阿斯让的种种传闻,於此同时,她也感觉自己完蛋了,唉,她怕是把大魔女法莉婭得罪完了。 “是哦,阿斯让是法莉婭的僕人哦。”梅適时拍起法莉婭的马屁。 没!错!法莉婭相当凶地上下甩头。 年轻魔女十分理智地没去问你的阿斯让现在在哪?为什么没跟在你身边? “我记得”法莉婭打量了很久年轻魔女的面相,眯起眼思考,“—你是叫阿尔比娜吧?” “啊,是的,您居然记得我的名字,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阿尔比娜怎能不惊呢?她鬱闷地想著,自己的大名估计要被法莉婭记录在案了。 听说弒亲的法莉婭是个相当狭隘的魔女.可又有传言说,她慷慨献出了珍贵的净血魔药,结束了圣都里的瘟疫·· 她究竟是恶魔,还是天使?又或者,二者兼有之? “我当然记得你的名字,好的记性对魔女而言相当重要,我希望你以后永远不要忘记这点。”法莉婭双手抱胸,数落道:“不过你放心,我又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女人,不会將你刚才的举动视作对我本人的冒犯。 一但其实她的嘴角都快被气歪了。 阿尔比娜诚惶诚恐地说我以后一定多长记性。 “嗯,知道就好!我说你也別一个人待在这里碎碎念了,再跟著我俩,一起去那片巨石堆里看一看吧。我身为带队的大魔女,嗯,而且是唯一一个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自然有责任和义务,为你们,以及你们带来的那些凡人,排除路途中可能遭遇一切的危险。” 第366章 餐前小菜与主菜与饭后甜点 第366章 餐前小菜与主菜与饭后甜点 “看吧,这里什么痕跡都没有,他们肯定是逃跑了。”阿尔比娜沮丧地说道,“虽然我觉得他们没那么多閒工夫,但你们还是小心些,別踩到他们留下的脏东西了!那几个白眼狼可都是些没有教养的半大小鬼,亏我还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套护具,希望他们能够感念我的恩情,做我的亲卫呢!” “唉,好一群白眼狼!”法莉婭和阿尔比娜共情了,但仅限於嘴上。 她惶恐不安地想著,我应该如何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呢?必要时, 我可以违背《言》的教诲,用身体来饲养阿斯让这头贪婪的狮子,可正如蒂芙尼所说,我的身体— 法莉婭咬著下唇,愈发缺乏安全感。因她晓得有那么一样东西,她是永永远远无法满足阿斯让的。 “法莉婭,对不起,我要的自由你给不了,所以一一要、要是他敢对我说这种话,我就—我就——! “法莉婭?”梅喊住法莉婭,轻声道:“你在想什么呢?再往前走就要撞到石柱上咯?” “我一一!”法莉婭支吾了两下就没声了。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她刚刚烦恼的种种鬱结,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向外人倾诉的,尤其是像梅这样老是围著阿斯让身边转不停的女人。她必须一直强势下去,必须要在她们面前表现出绝对的自信,同时也要表现出一种无可企及的掌控力,如此才能抑制她们心中的小九九,把她们一个个都变成自己手里的胡萝卜, 既能吊住阿斯让的胃口,也不会叫自己遭到她们的反噬。 哪怕是-哪怕是伊莲尼亚!也只能是我手里最精致的一份餐后甜点,想要吃进嘴里,那就必须先满足我这道唯一的主菜才行! 於是,在梅不知道的时候,法莉婭便偷偷在心里决定了她將来的地位:“没错,梅是餐前的小菜,叫他先垫垫肚子,免得轮到正餐上桌时吃的太过猴急,没有一点儿吃相,至於正餐是谁,那当然是我啦,不然还能让其他人同时上桌吗?” 而伊莲尼亚就像上面提到的那样,有了自己的排序一一不过是道包装精美的餐后甜点。 此外还有菲奥娜,法莉婭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这个偷腥贼为什么会突然变了性子。莫非这就是魔女的通病嘛?法莉婭心生戒备,却还是不计前嫌的把她跟梅放到了一块儿,因她觉得菲奥娜对她完全构不成威胁,而且如有必要,菲奥娜还能担当起內鬼的角色,为自己瓦解可能形成的反法莉婭包围网! 法莉婭心说我也是女人!还能不晓得你们这些女人閒下来时都会打什么坏主意吗?尤其是那个艾芙娜——.—必须小心应对————.不能再给她机会了— 但如果.如果她能在巴迪亚的危机中侥倖不死—有些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 所以·. 一定不要出事,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保护好老师。 “砰”地一声,法莉婭这次是真撞上石柱了。 唔·—..好痛! 她揉了揉额头,悄悄看了眼不远处的两个魔女。 “可是—如果要逃跑的话,这么黑的天,他们能逃去哪呢?” “等天一亮,那些白眼狼就逃进蓝龙的肚子里去了。” 还好,梅和阿尔比娜没有注意到她的洋相。 法莉婭安心地呼了口气,朝石柱的根底蹬了一脚。 嗯——一脚不够解气,那再来一脚。 但得先绕到石柱后面,免得被旁边这两个傢伙看到取笑。 法莉婭悄悄绕著石柱转了半圈,接著又后退两步。她本来是想著助跑起跳飞证一条龙的,但这时她已经被自己的行为气笑了。 说真的,我这是在干嘛? 法莉婭无奈地抿抿嘴,是啊,何必对一根冷冰冰的石柱耍性子呢?这也太蠢了。 可就在这时,法莉婭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古怪。 “嗯?”她了脚,发现地上传来的声音和其他地方很不一样。 “空的——?” 法莉婭鬆开手里的火把,火把因魔力的作用悬浮在半空中,继续为法莉婭提供照明,而后她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 “果然有古怪。” 法莉婭自言自语地呢喃著,用魔力打开了一个可疑的入口。她当然不会用自已娇嫩的手去碰脏兮兮的地面啦,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满身黄泥的野丫头了。 “梅!阿尔比娜!你们过来一下!这里有情况。” 梅和阿尔比娜没有耽搁,立刻跑了过来。 “地洞?”阿尔比娜大叫起来,“这里为什么会有个地洞!?那几个白眼狼铁定钻进这洞里了!” “蓝龙王挖的?”梅半猜半估地说道。 “你傻呀,龙要是在地下筑巢,怎么可能只留这么一个小口?”法莉婭摇摇头。 “可能是矮人留下来的遗蹟?”阿尔比娜说,“我们伊斯巴尼亚有句俗语, 爱打洞的不止有矮人,还有老鼠—” “对,就像你说的,爱打洞的不止有矮人。”法莉婭皱著眉,“即便这真的是矮人先民挖掘的地下隧道,这么久过去,没准已经被某种怪物鳩占鹊巢了。 , “好比安托亚省的废弃矿洞?听说那里的矿洞都已变成了一个个蚁巢。”阿尔比娜深吸了口气,“幸亏我不是安托亚人,在圣都那边也打点了好关係,要是被送去那边对付一窝窝蚂蚁———想想就噁心。” “听说那里的蚂蚁和人一样高大哟,”梅呆呆的,但有时也会表现出腹黑的一面,“但愿这下面不会有那么大的蚂蚁,那些奴隶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喂!”阿尔比娜生气地打断道,“你等著瞧,我一定会把他们捉回来的, 我非得把他们捉回来不可!” 说罢,气上心头的阿尔比娜便要钻进洞里一探究竟。 法莉婭劝她不要贸然行事。 “不用劝我。”阿尔比娜把半截身子探入未知的黑暗中,法莉婭看到她的身体明显哆嗦了下,体內的魔力也不安分地快速流动著,一头秀髮亦隨著魔力的涨落而起伏,看上去就像炸了毛。 阿尔比娜怕了,但她却没因此而选择退却,“这事关魔女的尊严与荣誉!” 感同身受的法莉婭深以为然,当阿尔比娜率先探入那幽深的地下隧道后,法莉婭也紧隨其后,有些不计后果地一头扎进洞里,一旁的梅甚至还没来得及劝她。 不过法莉婭並不是没动脑子,她是深思熟虑过的。老师说阿斯让还活著,並且他就在这里,就在这蓝龙肆虐的无主山岭,那么,为了躲避蓝龙的眼线,他必然要寻求一处合適的藏身地,而这些奇怪的巨石堆,不就是最显眼、最合適的藏身地吗? 而如果阿斯让也在哪个巨石堆里发现了类似的地道· 而如果这地道的確是矮人留下的遗蹟·.· 法莉婭觉得这就是爱莎在冥冥之中对她降下的一种启示!要不然她为什么会突然孩子气地猛端石堆,又十分巧合地发现了石堆下方的隱秘地道呢? “你就不要下来了!”法莉婭冲梅喊道,她还没有被激动的情绪冲昏头脑, “去营地叫人过来!” 梅只好回营地报信。 而法莉婭则很机智地用语言的艺术,向阿尔比娜施以恩惠:“你有你的尊严和荣誉,我也有我的尊严和荣誉一一我不能叫你孤身犯险。” 阿尔比娜无比感动。 隨后,两人借著魔法的火光,在地道中前行了一会儿,很快便遇到了第一个岔路。 岔路两边都生长著神奇的萤光植物,它们呈现出淡蓝色的光辉,在黑暗中散发著柔和的光芒,这美妙的奇景令法莉婭不由为之赞同,她此前从未见过这种神奇的植物,也从未见过这种异域的綺丽美景。 但讚嘆之后,就是警惕。 她和阿尔比娜同时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声,这声音来的快去的也快,仿佛幽灵一般。 “我总觉得这里有些诡异,你们不这么觉得吗?” “同感。” “果然还是回去比较好吧? “见鬼!这才过去多久?没准外面天都还没亮呢!你们就打起退堂鼓了?这地道是我发现的,要回去————你们自己回去,我反正是不会回头的。” 洒满萤光的幽深地道里,四个十来岁的年轻人结伴前行,他们穿著轻甲,手里各自著武器,隱约有股初生牛续不怕虎的意思。 为首的那个年轻人既是四人中最年长的,同时也是个子最高的,其他人多少都有点累了,但他依旧健步如飞。 “拉米罗,你走太快了!你想甩下我们不管吗?”何塞抱怨道。 “不,怎么会?我们四个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拉米罗停下脚步,慢慢冷静下来。 “嗯——而且还是·阿尔比娜女士钦点的侍从四骑土! “见鬼,別再提什么骑士不骑士了!桑乔,你忘记我们的老爹都是怎么丟掉性命的吗?全是被那些魔女和贵族陷害官—一” “拉米罗,別再提这些旧事了,”哈维尔努了努嘴,“小桑乔只是累坏了, 所以脑子有些迷糊,我们需要停下来,让他休息一会儿。这里很隱蔽,魔女不会找到我们的。” 拉米罗看了眼呼呼喘气的桑乔,点头道:“是该休息会儿了,但是哈维尔, 我们不能心存侥倖,我们必须一直前进、一直前进,这样才能让魔女放弃追捕我们。她们有更要紧的事做。” “我们几个—是不是很没出息的当了逃兵啊?”何塞泛起嘀咕。 “逃兵就逃兵,我还巴不得魔女口中的山岭之主觉醒为龙王,把伊斯巴尼亚夷为平地呢,”拉米罗说,“那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替我们復仇了。” 其余两人笑了笑,带著半分苦涩。桑乔没有笑,他现在又困又累,不由感念起阿尔比娜女士的好来。 “其实,阿尔比娜女士对我们也没什么不好吧?”他慢吞吞地说著,“我觉得她是个好魔女。” “等她哪天生了气,动起真格,一下把你弄死你就知道错了。”拉米罗驳斥道:“她是魔女,而我们几个不过是魔女的奴隶,矿场里的奴工被人打死都不用赔钱的,何况我们?” ““—-也是。”桑乔点点头,“可不靠阿尔比娜女士,我们之后要靠什么生活呢?” “就靠我们这双手,”拉米罗说,“还有这双脚。” “还有这个,”何塞托起胸前掛著的铭牌,“你看,上面还写著我的名字呢,就在这:我是何塞,一个卑贱的奴隶,我的主人是居於阳光港的魔女阿尔比娜,如果您在不该看到我的地方看到了我,那我一定是可耻的从主人身边逃跑了,请您立即將我带还给我的主人,届时我的主人將给予你数倍於我身价的奖励·———” “別念了,听著就来气。”哈维尔说,“我们小时候和她定的契约是怎么讲的?明明说好有机会赎身,可她却欺负我们当时不认字,根本没写这一条!” “阿尔比娜女士不是说了吗?她不想我们去寻仇——.” 桑乔低声为阿尔比娜开脱。 “那我们活著还有什么意义?”拉米罗厉声反问,“索莱达——-那个邪恶骯脏的魔女,明明是她监守自盗,伙同贵族窃取金矿,结果却故意製造起矿难——— 还在之后污衊我们!索莱达—她就是背后主谋,绝对是!” “听阿尔比娜大人说,那个索莱达已经披上紫袍了。”桑乔说。 “那又如何?这个仇我们非报不可,”拉米罗恶狠狠地说道,同时猛扯了下胸前的奴隶铭牌,“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想个办法把这个牌子取下来。” “嘘,拉米罗,你先別说话,大家也都安静点———.”哈维尔忽地立正身子,“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拉米罗瞬间警觉起来。 是魔女吗?阿尔比娜追过来了? 不—不对— 这声音显然不是什么脚步声— 寇突一一寇密一一 第367章 快说!快说!快说! 第367章 快说!快说!快说! 妈妈,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就像·..就像..? 小矮个儿的声音轻微而颤抖,他確实听到了什么,但他希望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他的眼睛四下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无尽的黑暗和不知从哪传来的冷风。 小矮个儿有些后悔,他真不该无视妈妈的话,赌气跑来这种地方,他想握住妈妈的手,好好向妈妈道个歉,然而妈妈却把他推开了。 嘘,孩子,不要出声,也不要回头,勇敢一些,一直向前走。 妈妈?你生气了吗?不要生我的气。 妈妈没有生气,妈妈一直爱著你。 走吧!走吧! 答应妈妈,不管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停下你的脚步,更不要回头找妈妈。 节选自《矮人童话集》 透过腿上充满黏性的刚毛,它能感受地面的震动,判断猎物的方位,也可以倒悬在洞穴的天板上,无声无息地接近猎物。 因此,当你听到某种诡异的摩擦声时,不要怀疑,它一定摸到了你的附近, 在你没有注意到的阴暗角落里,对你摩梭著口器。 它是黑背穴蛛,一种生活在伊斯巴尼亚群山之底的可怕掠食者。 这种生物曾令矮人的祖先们头疼不已,也令如今的菲拉们谈之色变,而在圣都治下,距离无主山岭较近的某些矿区里,极少时候也会出现有关它们的零星传闻。 大而圆的脑袋、长而细的身体、刚健有力的长腿、充满毒液的鉤尾,还有一身黑色的坚硬甲壳,硬的像陈年麵包,而那形似钳子般的口器,则是它们最致命的武器。 以上便是《矮人童话集》中对黑背穴蛛的所有描述,须得一提,书的作者並非矮人,而是由一位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整理改编而成,因为矮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版本过於粗獷血腥,所以现在在市面上流传的版本,都是经由这位魔女悉心改动过的和谐版本,但即便如此,魔女笔下的黑背穴蛛依然保留了它原本的恐怖本质。 儘管这名魔女已经与世长辞,但我们可以肯定,即使是她,恐怕也从未亲眼见过她所描述的这种生物吧,不然她绝不会漏过黑背穴蛛的一大显著特点一一当黑背穴蛛倒掛在壁面上时,它的后脑好似一张笑的人脸,而其脑袋上的奇异纹,就是这张脸的眼睛。 “拉米罗!小心身后!” 名叫哈维尔的年轻人最先听到了黑背穴蛛发出的异响,同时,他也第一个注意到了那张触目惊心的恐怖人脸。 他冲拉米罗厉声警告,但情节之下却漏点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拉米罗闻讯转身,眼前只有幽深的隧道。 好在何塞眼尖,立刻补充道:“在上面!” 上面?拉米罗抬起头,视线与黑背穴蛛的复眼撞在一起,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什么怪物?! 它的大半截身子隱藏在萤光照不到的角落,钳状的口器正在不停蠕动,分泌出的消化液沿著重力的方向垂直落向地面,腐蚀了地面上散发萤光的地衣。 “快跑!”哈维尔他们一齐叫道。 拉米罗本能地后退几步,身上浮起汗珠,但他没有逃跑。 “你们跑!” 別管我!拉米罗很想说出后三个字,但他终究缺了点逞英雄的气魄。他看到黑背穴蛛动了,他很害怕。 他的三个同伴也很害怕,不过他们没有拋下拉米罗不管。 当吊在洞穴的天板上的黑背穴蛛牵动足肢,快速接近拉米罗时,三人也都动了起来,迅速朝拉米罗靠拢。 他们是矿工的孩子,一起长大,一起翻过垃圾堆,曾经做过的最大胆的一件事便是策划了一场针对魔女的偷窃犯罪,当然,没有成功,他们被那个魔女狠狠收拾了一顿,挨个送进了监狱,但第二天又被那魔女赎走,签下了卖身契。 那魔女叫阿尔比娜,年纪大概比他们大十多岁,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具体不详。要知道,魔女的年龄一直都是禁忌,但总的来说,阿尔比娜还算年轻,在周围的一眾黑袍魔女当中並不能算富裕,可过的也不算拮据,反正能给她钦点的四个侍从亲卫配齐一套轻甲护具,武器也还趁手。 这些东西为几人带来了些许底气,也为他们爭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毫无疑问,黑背穴蛛只是一种大体型的虫怪,它们欠缺智慧,更多依靠本能行事,因此,当它发觉身下的四个猎物没有逃跑时,它的动作明显有所迟疑。 幽暗的萤光中,四人一虫沉默地对峙了许久,穴蛛磨牙的声音时而快速尖锐,时而迟缓低沉,慢慢地,它开始后后退,退入萤光找不到的黑暗里,而那窒的磨牙声也隨之消失了。 “我们把那怪物嚇跑了?”桑乔不敢置信地问道,“哈,我们居然把那怪物嚇跑了!” “我想————可能没那么简单。”哈维尔没敢放下戒心。 “盯著那怪物消失的方向,慢慢后退吧。”拉米罗试著平復心情。 何塞点头,“同意。” 几人提心弔胆的倒著后退,渐渐鬆了口气。 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那可怕的磨牙声了。 可他们不知道,黑背穴蛛並不会轻易放过它的猎物它很了解地下洞穴的构造,远比它的猎物了解,而且它还能通过猎物行走时的细微响动,准確判別他们所处的方位。 所以它现在要做什么呢?答案不言而喻,它要绕到另一个方向,接著发起偷袭。 途中,它的注意力被另外两个新鲜猎物吸引了过去。 它的口器一度因那两个新鲜猎物的到来而本能地分泌起消化液,但它愈发接近那两个猎物时,它的本能告诉它,那两个“猎物”不是它的猎物。 魔女散发的气息令它感到恐惧。 它退却了,决定去找先前那四个猎物的麻烦。 没用太久时间,它离他们越来越近。 寇密一一密密空诡异的声响又一次传进四人的耳里。 “那怪物跟过来了·————”哈维尔低声道。 “但是———它在哪?”桑乔两腿打颤。 拉米罗向何塞使了个眼神,他盯著前方,何塞则向后望去。 什么也没发现。 那里太黑了。 黑背穴蛛不喜欢光亮,它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捣毁菲拉们辛苦种下的萤光植物,好让自己能与黑暗融为一体。 它做的很成功。 作为奖赏,它马上就能饱餐一顿了。 缓缓地、慢慢地,它终於得偿所愿,靠到足够近的距离,身上强有力的足肢如压实的弹簧般,进发出强劲的力量。 它凌空跃起接著便掉在地上,无力动弹。 它的半边足肢断掉了,黏在洞穴的壁上,被冰冻得严严实实。 四个年轻人被这动静嚇得嗷嗷直叫,他们不清楚黑背穴蛛身上发生了什么, 只顾著化恐惧为力量,抢起手里的剑斧,怪叫著冲向那隱约能看清身体轮廓的怪虫,一人补好几刀。 “它、它不动了!”桑乔欢呼。 “我们好像真的把这怪物砍死了。”哈维尔如梦初醒, “呸,这玩意儿有够噁心的。”何塞移开几步,免得黏上穴蛛的体液。 拉米罗剑指穴蛛的尸体,兴奋道:“记著,这怪物是我们復仇路上的第一个垫脚石!” “等等,这怪物怎么少了半边腿?你们谁把它腿砍没了?”哈维尔发现不对劲,“谁—谁在那里?!” “还用问?自然是你们这几个白眼狼的主人!”阿尔比娜阴著脸,走进微弱的萤光里,“来啊,你们几个白眼狼,有本事冲我亮出你们手里的武器,除非杀了我,否则你们永远別想重获自由!” “阿———·阿尔比娜女士———?”哈维尔倒吸一口凉气。何塞也是。 “叫主人!”阿尔比娜怒气冲冲地吼道,“可恶,你们害我顏面扫地!” 桑乔的腿颤得更加厉害,要不是拉米罗强行拉著他,只怕现在就要跪在地上求饶了。 “主—主—主—”他很不爭气地支吾著。 拉米罗猛拍了下他的背,算是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 而那一挥手就把黑背穴蛛收拾掉的强大魔女,正抱看胸,在一旁看戏呢。 这几个人——一脸蠢样,就算加起来,也比阿斯让差得远。法莉婭暗暗评判。果然僕人在精不在多,自己只要阿斯让一个就好,不然就会和阿尔比娜一样,落得蠢死气死的下场。 “说,我对你们哪里不好!”阿尔比娜抬起手,对著四人指指点点,“说啊!” 法莉婭微微挑眉,打起心眼。 她比阿尔比娜更渴望听到这些逃奴的真实想法,这对未来好阿斯让的心一定大有神益。 说吧,说吧,我得知道阿尔比娜到底是在哪个环节上出了紕漏,叫你们的忠心打了折扣? 快说! 快说!快说!快说!快说!快说! 法莉婭急得瞪圆了眼睛。 “阿尔比娜女士———”隔著黑背穴蛛的尸体,拉米罗缓缓说道:“我们需要自由。” 法莉婭眼前一黑,脑袋一阵眩晕。 不对不对不对!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自由?自由有什么好?”阿尔比娜骂道:“我是看你们几个可怜,才给你们吃给你们穿,你们却还想在我面前大谈自由?你们有没有想过自由的代价是什么?你们会死,不是冻死就是饿死,要么就是被龙,或者被这样的怪物弄死!” “是啊,自由有什么好?”同为奴隶主的法莉婭也站出来帮腔,“你们晓得有多少人爭著抢著出卖自由,换取我们魔女的庇佑吗?又不是叫你们去做苦哈哈的农奴,而是充当我们魔女的贴身佣僕!你们还有哪点不满?!” 唉!法莉婭现在也就敢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面前展现自己反动落后的一面了,要是换成阿斯让,她绝对不会把话说得如此重。 也只有在阿斯让面前,法莉婭才会好好反省,说我们魔女大概可能的確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贱民们的那股坏劲,想来也与某些坏魔女有著密不可分的关係。 她阴暗地想著:“可恶的阿斯让,我都愿意为你做出让步与改变啦!好好想想,世上还有哪个魔女愿意像我法莉婭一样为你做出改变?绝对没有。如果这样都留不住你,那我不是只能像蒂芙尼那样,做个只顾自己爽的坏女人了吗?要是真闹到那种地步,我就只能想办法打折你的腿,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了我会变成这样全是你的错,你可不要怪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她甚至没发觉自己在不经意间將心底这些碎碎念说漏了嘴,“打折-腿! ” 拉米罗趁机接话,说:“阿尔比娜女土,在您心中,我们四人和路边流浪的野狗有什么区別吗?事实就是,在您看来,您是发了善心,收留了四条流浪乞活的丧家犬,如果真是这样,您当然可以隨意打杀这四条野狗,但阿尔比娜女士, 我们是人,不是狗。您应该给我们应有的尊严。” “尊严?我对你们还不够好?” “阿尔比娜女士,如果您能像其他人一样,在契约书中规定赎身的条款,规定我们为您服务多少多少年,便还给我们自己,那样一来,我们即便为您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拉米罗问心无愧地说道。哈维尔和何塞跟著点头,桑丘不够坚决,但最后也还是隨了大流。 阿尔比娜和法莉婭同时动怒。 可恶!法莉婭用力紧拳头,心想没有赎身条款怎么了!怎么了?!! “谎言!”阿尔比娜厉声质问,“就算我给你们加上赎身条款,你们也还是会偷偷溜走,对吧?!” “你说的没错,阿尔比娜女士,”哈维尔一声嘆息,“我们会在前一天逃走。因为我们必须要復仇,而我们不想牵连到您。” “蠢货!你们不了解女人,更不了解魔女!”阿尔比娜气得发颤,“我会被你们害死!现在,乖乖跟我回去,就说你们是被这怪物袭击了!不要让我成为其他魔女茶余饭后的笑料!” 漫长的沉默里,桑乔是第一个跨过黑背穴蛛尸体的。 哈维尔是第二个。 何塞用力踢了脚黑背穴蛛的尸体,成为第三个。 轮到拉米罗了。 他挪了挪腿- 一“咪耶!!!” 洞穴深处传来一声高亢的怪叫,这是羊鹿標誌性的叫声,它嗅到了黑背穴蛛的气味。 菲拉们的追猎队正马不停蹄朝这边赶来。 第368章 这些来歷不明的野人,该不会把我的阿斯让拉去配 配……?!! 第368章 这些来歷不明的野人,该不会把我的阿斯让拉去配 配……?!! 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法莉婭极容易与赶来围猎黑背穴蛛的菲拉们產生衝突。这些小小的人儿既有热情好客的一面,可同时又有敏感排外的一面,法莉婭和他们怎么合得来呢? 衝突的种子早在双方相遇前就已埋下,但幸运的是,由於一些原因,这颗种子並没有生根发芽。 事情是这样的。 最开始,是某个菲拉抱怨说:“我们真不该重新凿通那条通向无主山岭最深处的废弃地道,否则黑背穴蛛哪有机会闯进来为非作列?” 另一个菲拉回说:“那不然呢?叫阿斯让先生在蓝龙眼皮底下翻山越岭吗?怎么不见你自告奋勇地为阿斯让先生带路?” 领头的菲拉则当起了和事佬,“別吵了,那条地道每时每刻都有人把守,黑背穴蛛不大可能是从那边溜进来的,不要怪到阿斯让先生头上。” “就算是又如何,”又一个菲拉接过话茬,“几只大虫子而已,比得过可怕的山岭之主吗?被蓝龙嚇破胆子就算了,总不能被虫子嚇破胆吧! 队尾的菲拉用平淡的语气挖苦他:“我记得你小时候被黑背穴蛛嚇尿床的次数远比被蓝龙嚇尿床的次数多得多。” “胡说!” 总之,这一队菲拉们就这么吵吵闹闹地,跟著队伍中那头追踪黑背穴蛛气味的羊鹿一路前进,另两队分头包抄黑背穴蛛的菲拉们则安静多了,他们最先与法莉婭他们遭遇,双方嘰里呱啦,牛头不对马嘴地对时许久,法莉婭认为这些奇奇怪怪的野矮人截断了他们的退路,可能心怀敌意,而这两队菲拉猎手也不怎么信任面前这些不好惹的外乡人,因他们的退路,同样也被隨后赶来增援的几位魔女阻断了。 你堵我,我堵你,地底乱成一锅粥。 幸亏吵了一路的那队菲拉及时赶到,双方才算找到了沟通的支点。 “你们、您们刚刚是不是说了『阿斯让』?你们刚刚绝对说了『阿斯让”!”法莉婭对阿斯让的名字尤其敏感,那毕竟是她亲自给阿斯让取的新名字啊,“你们这些野矮人把阿斯让怎么了?快把他还给我!” “阿斯让?”菲拉们也很敏锐地抓住了法莉婭话语里的唯一重点(他们也只能听懂这个啦),相互交谈起来,“她好像认识阿斯让先生?她是阿斯让的先生朋友?还是仇人?” “我猜是他的老婆。” “啊?不会吧?” “怎么不会?她看上去就像丟了丈夫的疯婆子,和萨拉可怜的母亲一个样, 天可怜见!” 唉,如果法莉婭能听懂他们的话,只怕当场就要羞恼到发飆咯,把这些乱说话的野矮人统统炸上天。 “阿斯让!” “阿斯让?” “阿斯让!!” “阿斯让。” “阿斯让!!!” “阿斯让,阿斯让。 就这样一来一回,法莉婭和菲拉们竟巧妙地达成了和解,双方各退一步,法莉婭让阿尔比娜和她的四个跟班,以及梅带来增援的几个魔女退回地上,菲拉们也开始慢慢撤离,释放善意。 最后只剩下以法莉婭为首的几个魔女,与那队吵闹多话的菲拉们对暗號似的一口一个“阿斯让”。 “多么荒谬的闹剧!”菲奥娜闭上双眼,生怕自己加在法莉婭身上的美好滤镜碎掉。 艾琳在一旁冷眼看著,海瑟薇与梅一齐打了个哈欠,大家都心有灵犀地放任法莉婭发癲。 直到唯一能说“人话”的萨拉骑著羊鹿赶到,这场滑稽的戏码才终於落下了帷幕。 “您好,我叫萨拉——”萨拉先是作了一番自我介绍,而后试探地问道:“几位是阿斯让先生的朋友吗?” “不是。”法莉婭十分果断地否认,“我是他的主人。我叫法莉婭。” “主、主人?”虽说菲拉並非典型的奴隶社会,但他们的矮人祖先仍有著蓄奴的传统与习俗,故而萨拉在犹疑了一会儿后,总算勉强听懂了法莉婭的意思。 她不由地想歪了一层:“这些人·应该就是传闻中的魔女吧?她们不是阿斯让先生的朋友,而是阿斯让先生的主人?这么说,阿斯让先生.果、果真和我们收留的那些外乡人一样,是魔女魔下的奴隶?可阿斯让先生从没提及过这些啊!” 而我们心思敏感的法莉婭,在看到萨拉这副犹疑不决的模样时,也理所当然地想歪啦! 她猛然想起那本不可描述之书中有关“美人鱼”的几处章节,白嫩的脸蛋顿时绿了一片,心中泛起嘀咕:“这、这些来歷不明的野人,该不会把我的阿斯让拉去———-拉去—————.配、配、配(此处做消音处理)了吧?!!!“”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萨拉只是担心法莉婭她们会把阿斯让捉回去严刑拷打,要知道,被菲拉们救治收留的奴隶矿工们,是绝不会为魔女说好话的。 “你在犹豫什么?”法莉婭急了,一秒都等不了,“我敢肯定,他绝对跟你们提过我的名字!现在,快把他还给我!” 萨拉听了,心里更犹豫了,她想,阿斯让先生提过这位魔女的名字吗?没有吧?是没必要对我提起?还是说不愿提起呢? “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法莉婭气得大喊。 可萨拉非但没有被法莉婭的气势压住,反而还生出了与之对抗的勇气。 阿斯让先生是我们菲拉族的英雄,我不可以出卖他。 她一边想著,一边不卑不亢地抬起头,与法莉婭对视著。 “您说您是阿斯让先生的主人,但阿斯让先生也是我们的英雄、恩客与朋友,我们菲拉一族不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情!”萨拉挺起胸膛,“阿斯让先生是好人,不是刻薄寡义的人,这样一位好人,从您身边逃走了,因此我想,您才是那个刻薄寡义的人吧!?我不会出卖阿斯让先生,我们都不会出卖阿斯让先生, 我们菲拉会与阿斯让先生一起反抗你的恶行!。” 说完,萨拉便用混杂了精灵语的矮人语祈祷道:“伟大的圣树,必將庇佑我等的善行。” 脑子气坏掉的法莉婭十分平静地调动魔力,见事不妙的菲奥娜急忙拉住她。 “法莉婭,你冷静点!” “冷静?我很冷静,非常冷静。你说得对,这里確实不大適合我亲自出手。”法莉婭阴侧地说著,“海瑟薇,你来。” “好耶!”海瑟薇兴奋地大叫。 魔法禁令解除啦,她准备大展身手,但下一秒便不幸被梅制服。 最后还是菲奥娜出面,將萨拉带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可怜的菲奥娜,只得顶著双倍的不甘心,有些露骨地为萨拉好好梳理了一番法莉婭口中的“主僕关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接著又解释了遍法莉婭与阿斯让被迫分离的原因,萨拉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是这样吗?” “很不幸,”菲奥娜著嘴,“但事实就是如此,你如果不信,大可亲自去问问他。” “—我明白了,”萨拉点点头,“怪不得阿斯让先生会那么执著於山岭之主,他是害怕牵连到你们,让你们遇到危险啊。”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说著,菲奥娜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道:“等等,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是什么时候出发的?!!”终於如愿打听到阿斯让消息的法莉婭脸色煞白。 “有一段时间了。” “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说具体点!” “抱歉—”萨拉低下头,露出一抹歉意的神色,“我常年居於地底,对时间的感知比较模糊,具体过去多少时间,我也不大確定。” “该死。”法莉婭咬了咬唇,眼中的愤怒和焦虑交织成一股难以抑制的火焰,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喝令说:“我以大魔女的名义下令,自即刻起,你们这些来路不明的野人统统都要为我、为圣都效力,你们修筑的捷径,还有你们自己,全都被我法莉婭徵用了!” “我们不是野人。”萨拉皱了皱眉,向法莉婭简短地介绍起她们一族的歷史。不论是矮人还是精灵,身上都有一股吃软不吃硬的倔强脾气,菲拉自然也是如此。 法莉婭没耐心听她讲这些,只问她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这会彻底暴露我们的存在,”萨拉纠结著,“我们以后肯定会遇到越来越多的麻烦事—我们愿意相信与我们坦诚相待的山外人,可除此以外的——” “你没有选择,就按我说的做。”法莉婭打断了她的话,態度非常强硬,“我会以大魔女的名义起誓,未来我会竭尽所能庇护你们,不让你们受到任何人的骚扰。” “那就请您在我们的圣树面前起誓吧!”萨拉望著法莉婭的眼睛,感知到后者明眸中闪烁的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她默默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法莉婭等人没有犹豫,她们绕过黑背穴蛛的尸体,紧紧跟在萨拉身后,见证了地底圣树的壮观景色。 这棵分枝屹立在萤光聚集之处,它的身影在昏暗的洞穴中如同一座不朽的灯塔,树干粗壮而苍老,表面布满了深褐色的裂痕,根部的裂缝中散发出淡蓝色的萤光。 这些萤光照亮了它的树冠,那些枝叶盘旋交错,仿佛一张张幽深的网,向著地底的天空蔓延,法莉婭看到这些叶片的脉动似乎中流动著一股微弱的魔力,这魔力散发出来的气息很特別、很微弱,並且—很熟悉。 一行人踩著分枝根部延伸出来的庞大根系继续前行。 周围的空气异常清冷,仿佛连时间在此地也变得缓慢,只有圣树的枝叶偶尔发出沙沙的声音,打破这片寧静。那声音像是某种低语、某种古老的祷言,菲奥娜被嚇坏了,她走的很慢,害怕自己会被这棵本不该存在的圣树分枝报復。 在菲奥娜眼里,分枝垂下的那些枝条,就像一条条绞索,隨时都可能套到她的脖子上,不由分说地把她绞死。 而这还算好的。 万一这棵分枝过分记恨她,叫她的身体重新显现出那些丑陋的烧伤疤痕· “我不是故意烧死你母亲的,我也是被逼无奈。”菲奥娜在心中不停地向圣树分枝解释著,好在后者很讲道理,没有怪责她,也没有搭理她。 很快,她们来到分枝之底,萨拉让法莉婭用手触碰分枝的树干,用心起誓。 在萨拉的指引下,法莉婭小心翼翼地站到一处犹如案台般平缓的树根上,触碰分枝的树干。 而她向分枝起誓,她將回报菲拉们的善意时,她的心里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这棵分枝並不成熟,它的心智似乎更像一名顽童。 它希望得到法莉婭的一小部分魔力,为此,它想和法莉婭做一个小交易。 於是,它將自身有关阿斯让的种种记忆分享给了法莉婭。 法莉婭看到了阿斯让初来咋到时的窘迫,这让她感到难受。 她有很强的实力,可却总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法全部发挥出来。她害阿斯让受苦。 但马上,这股愧疚感便被愤怒盖住了,因她看到不计其数的菲拉族女孩儿毫不知羞地朝阿斯让卖弄风情、乱拋媚眼,而阿斯让这个可恶的东西. 虽然他拒绝她们了,但他拒绝得不够强硬! 她恼怒地想,这个可恶的傢伙他是因为心里有我,才拒绝了这些可耻的菲拉女孩儿,还是因为他看不上这些菲拉女孩的小身板?! 万一这些菲拉女孩人人都有著像伊莲尼亚一般的好身材,他是不是就照单全收了? 照单全收照单全收? 照单全收! 法莉婭的魔力陡然暴走,但没有完全暴走,圣树分枝正在欢快地吸取这部分魔力,从而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它也许清楚自己捅了篓子,也许並不清楚, 不过这不重要一一对它来说,重要的是,它慢慢恢復了一部分力量。 第369章 你口中的天神,是不是拿著一把特別大的剑? 第369章 你口中的天神,是不是拿著一把特別大的剑? 这棵存在於地底之下的圣树分枝是现存无数分支中状態最好的一枝,但同时,它的生存环境无疑是所有不知名的分枝中最恶劣的一枝。 在一片漆黑的地下世界,没有日月的交替,没有四季的更叠,只有永恆的黑暗与冰冷。可它却以顽强的生命力,绽放出独有的光辉。 这归功於菲拉族人们的不懈努力。圣树的分枝需要阳光,菲拉们便不停採集光石,无数大大小小的光石就相当於一个个补光灯,不断维繫著圣树分枝的生长。 然而,光石的获取並非易事。光石本质上是一种消耗品,每次使用后都需要重新在地表积蓄阳光,可当菲拉们將光石置於地面上,让其吸收太阳光时,他们却是无力保护这些光石的,这些亮晶晶的石头极易吸引蓝龙的注意,蓝龙会毫不留情地掠夺光石,將它们財回巢穴,堆积成自己的收藏品。 面对强大的蓝龙,菲拉们只能眼睁睁看著辛苦收集的光石被抢走,却无能为力,而如果要採集足够多的光石,就必须冒著危险,在山岭之主的眼皮底下活动,绿宝石的父母,就是为此而牺牲的。在此之后,由於得不到足够的光石维持光源,圣树分枝的力量便只能与日萎缩。 直到阿斯让到来,菲拉们面临的困境才稍稍得以缓解,而追著他来的法莉婭,则儿乎以一己之力,令圣树分枝的状况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 它调皮地摆动枝叶,似乎是在向法莉婭道谢,但法莉婭无心理会这些。她重拾了自己的坏毛病,很不像样地狂啃指甲,心中满是烦躁,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菲拉族的女孩,她们一个个打扮精致,脸上掛著甜美的笑容,围绕在阿斯让身边,言语间满是暖味。 法莉婭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火。她恨不得抢起《箴言》全本,挨个敲在这些胡乱献媚的菲拉女孩的头上,让她们清醒清醒。 《箴言》是好东西,这些菲拉应多读。 法莉婭一边想著,一边瞄了眼萨拉,只觉得她怎么看怎么碍眼,一时间,法莉婭竟觉得萨拉头上好像生出了一对狐狸耳朵,脊骨上生出了一条狐狸尾巴· 哦,不对,是魅魔的角和魅魔的尾巴才对她暗自琢磨,越想越觉得心中不是滋味:“阿斯让应该没和她发什么什么吧?之后要好好拷问一下。” 此时的萨拉並没有注意到法莉婭眼神中暗藏的审视与恶意,她震惊於发生在圣树分支上的奇妙变化,久久说不出话来。 精灵中亦会诞生如魔女一般的存在,在古老的城邦时代,这些身怀魔力的女精灵一般都会从事圣树及其分枝的护理工作,在精灵中享有比一般司祭更为崇高的地位。 萨拉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被老司祭选为继承人,正是因为她体內蕴藏著稀薄的魔力。这股魔力虽不强大,但已足以让她与圣树產生微妙的联繫。然而这股魔力实在太过稀少,无法像法莉婭这样反哺分枝本身。 “感谢—”萨拉激动地拿不准词,於是便用熟悉的矮人语向法莉婭致以由衷的感谢,祝福她长寿安康。 “不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法莉婭说,“拿出你们的实际行动来。” 不久之后,与法莉婭同行的四十多位魔女也终於得以窥见地下世界的奇景。 一行人没有久留,在菲拉族人的带领下,她们通过地下的捷径,一路朝山岭之主棲居的群山之脊赶去。 玛尔塔很激动,一直悬著的心终於落了地,她觉得自己能赶在哥哥胡安之前,先一步攀上群山之脊。 她想错了,天神教的动作远比她想像中迅速。 当玛尔塔跟隨大部队,成功抵达群山之脊外围的豌峡谷时,她看到了许多龙的户体,以及人的户体。 一群形似蜘蛛,模样挣狞可怖的怪虫在蓝龙的尸体附近游荡著。那些怪虫的体型巨大,八只毛茸茸的长腿缓慢而文诡异地移动著,细长的腹部诡异地鼓胀看,其上的纤毛闪炼看油亮的光泽。 它们用口器分泌出腐蚀性的消化液,滴落在蓝龙户体上那坚硬如铁的鳞片上,这些消化液能使龙的鳞片软化,让它们得以利用锋利的口器,將龙鳞从腐烂的肉体中剥离出来,再在腐肉中產下一粒粒散发恶臭气味的黄白色的卵见此情形的玛尔塔胃部翻江倒海般地难受,她被噁心得三天三夜吃不进东西,险些因此而晕过去。 海瑟薇把自己兜里的吃食拿出来分享,劝她吃点东西,“別人的东西比较香。” 玛尔塔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被海瑟薇的关心所感动。她接过食物,尝试著咬了一小口。然而,食物的味道刚刚在舌尖绽放,她的胃部便再次翻腾起来。她捂住嘴巴,跑到一旁不停地乾呕。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她忍不住想:“那些被怪虫玷污的尸体里会不会有我的哥哥?” 为了安慰玛尔塔,海瑟薇决心做点什么,她跑去向法莉婭申请,希望法莉婭能给予她有限使用魔法的权利。 “你想做什么?” “烧虫子。” 法莉婭同意了。 於是当天下午,海瑟薇兴冲冲地拖著一只半死不活的黑背穴蛛,在无数魔女的侧目中找到了玛尔塔。 她当著玛尔塔的面,抬手对这只蛛怪施展起了魔法。 “哟哟——” 火焰迅速吞噬了蛛怪的身体,刺鼻的青烟升腾而起,很快化作了一团焦黑的灰烬。 海瑟薇满意地拍拍手,似乎完成了一件壮举。 玛尔塔显然不会因此感到解脱,她偶尔还会泛起噁心,止不住地乾呕,但海瑟薇肯定是玩爽了。 她想,丑就是这些怪虫的原罪,它们合该被烧,天神应该也乐得如此吧! 可一个人玩久了,依然会感觉没劲儿,於是海瑟薇黏上了艾琳,约定在蓝龙鲜少出没的黄昏时分,一起烧虫子玩。 法莉婭望著这两个魔女的身影,断定她们不仅仅是心大,恐怕在精神上也有一丟丟问题—· 算了,不管她们。 法莉婭转过头来,微微皱起眉头,目光投向身旁的萨拉。她的声音中带著一丝不耐和焦急:“萨拉,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穿过这片峡谷,到达群山之脊的山脚下?” 四周的峡谷高耸入云,陡峭的岩壁仿佛要將天空分割开来。脚下的路崎嶇不平,碎石和砂砾让行进变得异常艰难。经过漫长的跋涉,法莉婭的耐心已经被磨去了大半。 萨拉找到老嚮导,但老嚮导一直都只重复一个词:“快了、快了。” 法莉婭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这傢伙该不会是老年痴呆,忘了路吧?” 萨拉没什么底气地答道:“方向上应该不会有大错” “餵?什么叫方向上不会有大错?” “我们通过天上的星星辨別方向。” 入夜后,天空中的星星逐渐显现出来。虽然峡谷两侧的岩壁遮挡了大部分的视野,但头顶仍能看到一条璀璨的星河,仿佛银色的绸带横贯天际。 萨拉依照老嚮导的口诀,为法莉婭指明辩位用的几颗星星。 法莉婭和她一同站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仰望著夜空,眼中闪烁著星光。 阿斯让现在是不是也在看著这些星星呢? 法莉婭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只平静了一小会儿。 菲奥娜面带焦急地走了过来,说外出清理黑背穴蛛的魔女们都陆续归队了, 唯独梅她们一直没有回来菲奥娜口中的“她们”自然是指海瑟薇和艾莉。 这下可好! 法莉婭急忙组织人手搜救。 万幸的是,三人並没有出现意外。 就在法莉婭慌忙动员之时,海瑟薇终於赶了回来,法莉婭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回事,便听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我们——我们在——·.—在一个洞里——·.发现了个—大活人!” “是阿斯让吗?!” “不是。” “可恶!那你还卖关子!”法莉婭深感扫兴。 海瑟薇心说我哪卖关子了?!但她不敢顶嘴,也就偷偷翻了下白眼,“虽然那人不是阿斯让,但他很可能是玛尔塔的哥哥!” “哦,知道了。”法莉婭的语气明显淡了许多,“梅和艾琳呢?” “在后头。”海瑟薇指指身后,跑去通知玛尔塔。 正当海瑟薇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满世界找玛尔塔时,梅和艾琳回来了,此刻的梅与艾琳正合力运用魔力,托举著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那人双眼紧闭,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全身沾满血污,无从辨別生死。 “-他会不会有阿斯让的消息?法莉婭有些纠结地望了望菲奥娜,不知是否要让菲奥娜拿出珍贵的净血魔药,替这人吊命。 菲奥娜心领神会,主动拿出净血魔药,说我去那人嘴里滴上两滴,看他能不能挺过来。 既然如此,法莉婭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得不说,净血魔药確实管用,仅仅过了一个晚上,那人便慢慢恢復了神志,只是他那双被黑背穴蛛腐蚀到骨头里的腿,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恢復不过来了——以后也难说。 “哥哥————哥哥————”玛尔塔流著泪,呼唤了他一晚上。 好在她的呼唤是有用的。 “..—玛尔塔?”胡安虚弱地喃喃著,“我这是在做梦吗?我—·我居然还活著?·奇怪我明明—.我明明都见过天神了——— “天神?你在说什么傻话呢?你还活著,胡安哥哥,你还活著啊。” “不我没有说胡话,玛尔塔,我真的没有说胡话,我真的见到了天神——天神拯救了我的灵魂.” “是法莉婭她们救了你,是魔女救了你!答应我,不要再说什么天神了,算我求你的,哥哥,算我求你的——“ 可在法莉婭等人面前,胡安仍旧一口一个天神。 “是天神救了我。”胡安的语气诚恳而篤定。 “为什么这么说呢?”还是梅耐得住性子,尝试与胡安沟通。 “天神降下了神跡,”胡安敬畏地说道,“我们,还有你们,我们都见证了天神降下的神跡啊!那些死掉的蓝龙,皆是为天神斩杀!是天神——-伟大的天神在为我等开道!” “阿斯让————?”梅喃喃道。 “阿斯让?那是谁?”胡安摇摇头,“天神就是天神本身。” “都一样。”梅说。 守在胡安边上的玛尔塔抹了抹眼泪,问胡安究竟遇到了什么,才会变成如此模样? 恐惧蔓上胡安的身体,在他眼中彻底绽放。 “我们我们遇到了山岭之主.那个怪物...那个疯子—它是从云端落下来的——那时我以为打雷了,抬头看天上,可天上云——.明明还是白色的··接著,我看到了一个黑点—·我盯著那个黑点足足看了半响—然后,我就什么都明白了—是它!是山岭之主!它来找我们復仇了!它想吃了我们!” “玛尔塔,我不屑於隱瞒我的恐惧与胆怯,因为天神能够洞察世界的一切, 在天神面前,我有什么好隱瞒,又有什么可隱瞒的呢?可我不会为我的胆怯而羞愧,因为我没有逃跑,我的同伴也没有逃兵,我们之中没有一个懦夫,一个也没有。” “我们决定与山岭之主决死一战,即便它庞大的身躯像山一般挡在我们面前。它抬著头,垂著眼,无比轻蔑地看著我们。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背对著它逃跑,要么举剑面对著它!它以为我们会逃,因为我们是猎物,被它盯上的猎物没有一个不选择逃的,但我们不会逃,因为我们是蒙受神眷的战土与信者。我们前仆后继。” 聚在不远处的魔女们听到胡安的话,神情都有些复杂。 “玛尔塔,我本该在那时就死的,可我活下了—-因为我们是蒙受神倦的战土,神不忍我们死去,慈悲地降临凡间,降临在我们眼前——-那头可憎的怪物, 也为神的力量所折服神將它驱赶回了老巢!” “在天神把那怪物击退以后,我们中尚有行动能力的人,决定追隨神的脚步,彻底剷除这头独眼的怪物,而我们这些伤者,则留在峡谷的洞穴里——“ “然后就被蛛怪袭击了?”法莉婭远远问道。 “对。” “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口中的天神,是不是拿著一把特別大的剑?” 胡安回答说是,“唯有神能举起它!” 第370章 月下寒冰 第370章 月下寒冰 他在半生半死间回忆起了过去。 穷凶极恶的蓝龙袭击了他的村庄,他那可怜的母亲为掩护他和他的妹妹而死,而他和他的父亲,原本就是要死的,但在最后关头,他的妹妹觉醒为了魔女。 然而后来,他的父亲並没有把妹妹送去圣都,因为父亲还有同村的其他村民,都在暗中皈依了天神教。 不,与其说暗中,不如说是光明正大,魔女们没有兴趣关照那个日益衰落的边睡村落,但天神教却帮助他们重建了村子。 他的妹妹成为了天神教的圣女。 他依稀记得妹妹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哥哥,我好害怕-那些药好苦—我已经不想喝了——” 虽然那时的他尚且年幼,但他不是傻子,他偷听过父亲与老教主的对话,隱约明白了妹妹身上正在发生某种可怕的变化。 他害怕失去她,他拿起小小的木剑,守在半梦半醒的妹妹身旁。 这没有用。 父亲打落了他手里的木剑,將他的妹妹带走了。 他想,我得把那剑捡回来。 红色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记忆中断掉的木剑与手边碎掉的钢剑重叠起来。 他拼命地伸手,但怎么也够不到。 “艾玛————”他呼唤著妹妹的名字。 他看到有人捡起了那把断剑。 是父亲吗? “阿马多,你怎么可以向教主举剑呢?” “想想你的母亲,想想你的剑究竟要对准谁。” “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你的妹妹失望——-你要成为一个敢於屠龙的战士啊。” 艾玛他站起来,將父亲的幻影打碎。 原来这才是他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以前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而现在,他想看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这把剑已经断了,”那人蹲下身,把断剑交到他的手里,“你的身体他的身体和这把剑差不多。 阿玛多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的下半身被崩落的碎石压断,早已没了知觉。 那人徒劳地將他腿上的碎石清理出来一些,缓缓嘆了口气。 “—你有什么遗言吗?” 他回答说:“艾玛。” “艾玛———是谁的名字吗?” “妹妹—— “妹妹?” “圣女...” “.——-我明白了。”阿斯让点了点头,“你们就是靠她的血,一路奋战到这里的吧。” 阿玛多“啊”了几声。他很难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虽然我不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会留个心眼,如果未来我有幸遇到了你的妹妹,我会试著把她从眠馆里拯救出来。”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阿斯让为阿玛多合上眼睛。爱莎提醒他,这个可怜的人已经没了气息。 “安息吧。” 阿斯让缓缓起身,重新注视远处的大片落石。 这些落石封堵了峡谷的通路,山岭之主正意图將他困死其中。 自从上次打了个照面后,凯鲁斯·莫诺克拉斯便不再与阿斯让正面交锋,而是凭藉翅膀的优势,不断从暗处发起偷袭,叫阿斯让不得休息。 人或许会追求武德,但龙毕竟是一种野兽。它们不择手段。 阿斯让和绿宝石凭藉圣树的赐福,勉强撑了下来,但隨后跟来的天神教战士,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们替你爭取了时间,”爱莎说,“趁现在,快多喘几口气吧。” 阿斯让深吸了口气,但这里的血腥气太重,所以还是算了。 他找到绿宝石,问他有没有发现倖存者。 “没。”绿宝石沉痛地摇起头。 “是么。” “把他们埋了吧,”绿宝石说,“不然的话,他们会被黑背穴蛛——“ 虽说与天神教有所矛盾,但阿斯让也没法狼下心,叫这些人曝户荒野,他可以寻求爱莎的帮助,让爱莎用魔法快速挖个深刻,可这对爱莎的负担可能有一点重,土元素不活跃,相较其他元素更耗魔力与心神。 “把他们火化了吧。” “嗯——也只能这样了。” 阿斯让和绿宝石协力將地上四散的遗体搬运到一起,进行火化。绿宝石很好奇阿斯让从哪借来的火,可阿斯让没说,他也就没去问。 火焰的光芒在峡谷中跳跃,映照出阿斯让与绿宝石的身影。 那燃烧的火焰,如同一头吞噬一切的怪物,渐渐吞噬著户体的残骸,黑色的烟雾从火堆中升腾而起,渐渐飘向远方,穿越峡谷,消失在天际。 越到峡谷深处,道路就越显得狭窄和阴沉,阿斯让和绿宝石几乎被两侧的山脉压得透不过气,而头顶的天空中,除了偶尔飞过的山岭之主,几乎看不到其他蓝龙的身影。 这头疯龙曾在这片峡谷中横行无忌,几乎摧毁了一切阻挡它的东西,即使阿斯让亲自斩断了它的龙尾,它留下的威势仍然让其他蓝龙敬而远之。 它的愤怒和疯狂像是一种诅咒,笼罩在这片荒凉的峡谷之上,令其他生物不得不小心翼翼,畏惧不已。 坠落在峡谷里的好几头蓝龙,就是被这头疯龙杀死的,它们擅自闯进这片禁地,又因狂妄自大而葬送在疯龙爪下。 独眼且无尾的凯鲁斯·莫诺克拉斯没有给这些蓝龙任何机会。它吞噬了它们的龙眼与龙尾,余下的户块则被它丟进了峡谷深处,吸引来大片大片的黑背穴蛛。 这些黑背穴蛛像是阴影中爬出的恶梦,它们一反常態地聚拢在一起,宛如一道汹涌的黑河,成群结队地吞噬一切生物,並在它们的户体上產下噁心的虫卵。 阿斯让和绿宝石为了避开这些虫群,几乎寸步难行,而在夜晚,虫声和山岭之主的咆哮声常常交织在一起,根本没个好觉。 然而今夜,这片被疯龙诅咒的禁忌之地,似乎起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这天晚上,山岭之主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整整咆哮了一夜。 它的咆哮声驱散了包括黑背穴蛛在內的许多生物,峡谷变得更为荒凉,却也为阿斯让和绿宝石扫清了道路。 他们加快脚步,逕自穿过曾经被黑背穴蛛牢牢扎据的隘口。 一头被山岭之主咬死的龙尸横亘於隘口处,腐肉中密密麻麻全是虫卵。绿宝石腿短,有的地方跨不过去,阿斯让便背著他踩过巨大的龙户,继续往山脚下前进。 第二天的晚上,凯鲁斯·莫诺克拉斯的咆哮声如雷鸣般再次迴荡在峡谷的深处。 这次,它的咆哮比前一次更加震撼,它的吼声穿透了黑暗,好似能震动每一寸空气,连四周的岩壁都在回声中颤抖。 阿斯让追著声音的方向凝视夜空,发现那轮蓝月已经悄然显现了大半,高高地悬掛在深邃的天幕之中。 隔著璀璨的星河,两轮椭圆的月亮竞相闪耀,美得像画,可阿斯让却无心欣赏。 “我们可能晚了一步。”爱莎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我感受到了一种——— 奇妙的魔力波动。” “它真要成为龙王了?”阿斯让的目光始终凝聚在那遥远的天际,神色愈发凝重与严肃。 “我不確定。”爱莎答道,语气中带著一丝焦虑,“总之-我们得快一点行动了。” 阿斯让微微点头,时间不等人,他们已经在这片险地中待了太久,可凯鲁斯·莫诺克拉斯的威胁却仍然悬而未决。 “让绿宝石再睡一会儿,再继续赶路吧,”阿斯说,“还好今晚月光———“ 今晚月光很亮。阿斯让止了止声,没能把话说完。 在他话音未落之际,他的自光突然凝固在前方的峡谷左侧。 夜空中的星河播撒银光,两轮圆月明亮而清冷,峡谷好不容易在狂龙咆哮的间隔中短暂安静下来,然而一抹巨大的黑影却突元地出现在左边的崖壁上,打破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寧静。 阿斯让紧张地睁大眼睛,心臟猛地一跳, 是那头疯龙吗? 不,不是。 凯鲁斯·莫诺克拉斯全身都透著股狂气,可眼前这头龙的站姿轮廓,却给人一种高洁而又冷酷的观感。 它站得十分端正,微微倾斜的头部俯视著峡谷底部,眼神冷峻且充满智慧。 这种高洁、冷酷的压迫感,与凯鲁斯·莫诺克拉斯身上散发的、纯粹的野性气息截然相反。凯鲁斯的愤怒像是一场暴风雨,充满了破坏和恐惧,而这头龙所散发出来的,却是冷静而庄重的压迫感。它的存在,像是一座高山,静默却不可动摇,仿佛它的威胁並非来自它的力量,而是来自它的存在本身,带有一种超脱尘世的冷酷。 就在它细细观察阿斯让时,阿斯让也没有放鬆警惕,仔细地观察著这头龙。 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有种熟悉的感觉。”阿斯让轻声道。 “什么意思?”爱莎有些困惑。 “我可能———在哪里见过这头龙,但是———是在哪里?又是什么时候?” 阿斯让死死盯著远处的龙影,努力梳理著脑海中的记忆。 远处的龙影没有急於採取行动,它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塑,眼神冷冷地注视著峡谷底部的景象,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著疏离和冷淡。 突然,它极为轻缓地震动了一下那对巨大龙翼,翼膜隨著轻微的振动发出低沉的声音,但它並没有向阿斯让发起攻击,而像是·—某种信號。 休战的信號。 就在这时,山岭之主的怒吼声猛地炸响, “吼一一!!!!” 很奇怪,阿斯让竟然听出了这阵吼声隱匿的另一种情绪。 是恐惧。 山岭之主在畏惧著什么。 它在畏惧什么? 难道是— 它吗? 远方的崖壁上,那头神秘的蓝龙回以低沉而威严的吼叫,它微微弯曲了它那宽广的龙翼,稍作停顿,似乎是在感受夜空中的微风。 在月光的映照下,蓝龙的巨翼展开,闪耀著银蓝色的光辉,像是两道璀璨的光带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隨著一声低沉的咆哮,它的身躯突然腾空而起,飞速地冲向群山之脊。它的翅膀在夜空中带起强烈的气流,空气被它强有力的翅膀拍打成了波涛,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震撼的轨跡。 它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便消失在了远方的山脊之间,飞行轨跡清晰可见,它的目標就是那高耸的群山之脊,那里是它將要抵达的地方,也是它必然要抵达的地方。 半空中,经由它鳞片反射的银光,如星辰般坠进阿斯让的眼眸里,將他脑海里许多模糊的记忆串联在一起。 海瑟薇、伊莲尼亚、卡兰兹尔,黑夜里燃烧的村落,以及漫步在火焰中,信步寻猎的食人恶龙。 是它。 阿斯让几乎可以確定,这头蓝龙就是许久前诱拐救下海瑟薇途中,遇到的那头蓝龙。 它回来了。 曾经它试图挑战凯鲁斯·莫诺克拉斯的权威,但那一次,它失败了,它被凯鲁斯·莫诺克拉斯击退,一路逃至法兰。 后来阿斯让偶然与它遭遇,互相交过手后,受了伤的它主动选择撤退。 现在它回来了,所为的只有一件事,將凯鲁斯·莫诺克拉斯从群山之脊的宝座上驱逐下来。 可是,它怎么敢呢? 作为手下败將的它,究竟哪来的底气,再次挑战那头日益疯癲的狂龙呢? 话说回来,从它身上坠落下来的那些流光是什么东西? 是脱落的龙鳞吗? 那从蓝龙身上坠落下来的流光,犹如星辰碎片般洒落在空中,闪耀著冰蓝色的光辉,带著一种奇异的光泽。它们在空中盘旋,又迅速消失在夜空中。 “是水—”爱莎难以置信地呢喃著,“而且——.不是血—.而是纯粹的· —水元素——?” 阿斯让与腰包里探出头的爱莎对视了眼,心中同时升起不详的预感。 他立刻喊醒绿宝石,快速奔向蓝龙消失前的崖壁下,看到了无数反射著月光的冰晶,这些冰晶的表面光滑透明,就像空气中的水分在经歷了极度的寒冷后, 凝成的霜华,这时候,一部分冰晶已经开始融化,滴落的冰水匯聚在一起,映照著天边冷冽的蓝月。 第371章 双龙之战 第371章 双龙之战 凯鲁斯·莫诺克拉斯诞生於一场暴风雪肆虐的寒夜, 当其他幼龙早已破壳而出、在龙母的羽翼下发出稚嫩却燎亮的吼声时,它棲居的龙蛋仍孤零零地蜷缩在巢穴最边缘的阴影中。 蛋壳表面凝结著冰霜,霜寒彻入龙蛋的缝隙,好似要將属於它的最后一丝温度也给夺走。 但它是龙。 它沾染了寒气,却没有因寒冷而死亡。 开春之前,它用尽身上的所有力气,孤零零地顶破了它那坚硬的蛋壳。 它朦朧的记得,幼小的自己不断地用龙角与尾骨撞击蛋壳,每三次撞击就要蜷缩起来喘息许久。 冰晶正在夺走龙蛋的温度,也在慢慢封堵龙蛋的气孔。 属於它的时间不多了。 它奋力一搏,终於用带血的龙角在蛋壳內壁里划出了歪斜的裂痕一一这个本该逝去的生命,硬生生在寒冬尾声撕开了属於自己的诞生仪式。 当满身粘液的幼龙趴在蛋壳中间,啃食著染血的蛋壳碎片时,它本能地收拢幼小的双翼,想將宝贵的碎蛋壳护在身下,可它太弱了、小了,它根本护不住自已的食物,只能任由它的兄长们从它嘴里抢食。 碎裂的蛋壳是龙母给予它的赠礼,是它出生后补充营养的头一顿大餐,如果不是龙母警告了它们,凯鲁斯·莫诺克拉斯就只能像许多晚破壳的幼龙一般,迎来天折的宿命。 可龙母的庇护仅此一次,往后的日子,凯鲁斯·莫诺克拉斯只能颤抖著蜷缩在巢穴边缘,它的鳞片下方还粘著未乾涸的胎血一一龙母並未给它舔身体,它是被龙母放弃的幼龙,只能在其他幼龙吃剩的食物残渣中寻求果腹。 那些混看冰渣吞下的碎骨,在它胃里烧出带血的洞。但也正是这份灼痛,让幼龙混沌的脑海中第一次进发出清晰的念头:要活著,哪怕啃食自己的鳞片也要活著。 当春日第一缕阳光融化峰巢外的积雪时,倖存下来的凯鲁斯·莫诺克拉斯伏在悬崖边缘,静静注视著下方的万丈深渊。 融化的雪水裹挟著冰晶坠入深渊,在凯鲁斯模糊的视线里折射出七彩光晕。 这光芒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透进来的,遥远而虚幻。 它磷的肋骨隨著喘息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撕裂它的胸腔。胃囊收缩的痉挛甚至比长兄的撕咬更痛一一它已经很久没有获得食物了。 对飢饿的恐惧胜过一切; 对食物的渴望胜过一切; 对死亡的抗拒胜过一切。 这些念头在它的脑海中不断迴响,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驱使它做出最后的挣扎。它震开发育不良的双翼,那对薄如蝉翼的膜翼在寒风中颤抖,仿佛隨时会碎裂。龙母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凯鲁斯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那眼神背后的含义。 它的身体已经坠入悬崖,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它是龙。 它相信自己能够凭本能学会飞翔,就像它相信自己终將在这片冰原上找到属於自己的领地,可它那双发育畸形的双翼就像两片冻硬的皮革,只能在狂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绷裂声。 但它不敢停下。 它看不见上方龙母猛然张开的膜翼,听不见同胞们混杂看惊怒的嘶吼。 它的世界只剩下风声和疼痛,寒风灌入它张大的口腔,但它却在极寒中触摸到热意,那热意来自它的血液,来自它体內燃烧的求生欲望。求生的欲望在它的血管里轰鸣,像是一头被困的野兽在咆哮。 它用前爪抓住凸起的石壁,折断的指甲在岩壁上犁出十道血痕。半硬的尾骨疯狂拍打崖壁,终於在数次撞击后嵌入崖壁的缝隙。它的身体悬在半空,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峡谷內的上升气流像千方把冰刀,撕开它翼膜上淡蓝色的血管。喷溅的血珠在风中犹如一颗颗美丽的红宝石,闪烁著残酷的光芒。其中一粒恰巧坠入它大张的喉腔。 血腥味炸开的瞬间,凯鲁斯混沌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状。那味道唤醒了它体內沉睡的某种东西,某种古老而狂暴的力量。 深埋於血脉的原始本能在剧痛中化为疯狂。那种癲狂像岩浆般灼烧看它的喉管,將最后一丝怯懦烧成灰。幼小的狂龙鬆开尾骨,任由自己继续下坠。 风声在耳边呼啸,它的身体像一颗陨石般冲向谷底。鳞甲与空气摩擦进出零星火,却在即將撞上谷底的瞬间,它猛地张开了鲜血淋漓的双翼。破碎的翼膜被气流撑成扭曲的弧度,每根骨骼都在发出濒临断裂的悲鸣,但这一次,它抓住了风。 风不再是它的敌人,而是它的盟友。那些曾將它掀翻的乱流此刻缠绕在爪尖,托起它磷的脊背。它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像一道闪电般掠过谷底。 它飞起来了。 儘管它的双翼仍在滴血,儘管它的身体仍在颤抖,但它飞起来了。 它衝著谷底的幼龙户体吼叫,衝著那些攀附在幼龙户体上的食腐虫类吼叫吗,蓝荧荧的腐菌正在尸身上绽放成片,宛如为亡者献上的诡异朵一一这是峡谷里特有的葬仪,用腐烂孕育新生。 隨著龙吼在峡谷中炸开层层音浪,那些吞噬腐肉的虫类抽搐著蜷缩起来,它们疯狂扭动著后退,甲壳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喻鸣,一些虫子被同类碾碎, 甲壳缝隙渗出脏臭的黏液。 凯鲁斯·莫诺克拉斯抽动鼻翼,嗅到了粘液中发散的恐惧气味一一那是猎物对掠食者刻入骨髓的恐惧。 极度兴奋的它自半空中直直扑下,幼小的龙爪撕裂虫的甲壳,美美地填饱了肚子,当它再度腾空时,虫群已如退潮的黑雪般缩回岩缝。 毋庸置疑,它是这片无主之地中的顶级掠食者。 死亡不属於它,而除它以外的生物,都只是些虫子。 不管是刺瞎它眼睛的,还是斩断它尾巴,亦或是那条三番五次挑畔它的—“ 终究都是些虫子罢了。 它们必要匍匐在它面前,因为它是这里的主人。 当它投下的阴影扫过峡谷,正在啃食草木的羊鹿群立刻四散逃窜,慌不择路的幼崽撞上尖锐的冰柱,在岩壁上绽开朵朵血梅;当它故意擦著悬崖俯衝时,成百上千的岩鸟同时从巢穴中惊飞,灰白色的鸟群像被击碎的云层,在它掀起的颶风里撞成纷扬的羽毛雪;当它昂首吼叫时,所有苟活的、装睡的、或以及死去的龙,都要承认这高耸入云的主峰,乃是独属於暴君的王座。 呼啸的风带动天上的云,在群山之脊的山顶之下,匯聚成巨大的漩涡。 古老的蓝月降下最后一抹光辉,经过巢穴內无数晶簇的折射,爆发出足以撕裂夜幕的耀斑。 魔力爆发, 狂龙出巢。 独眼的凯鲁斯·莫诺克拉斯衝破光幕,与此同时,太阳的光芒自东边缓慢升起,那初升的第一缕光撬开了夜幕的一角,却在触及凯鲁斯脊背时被鳞片间隙的微型气旋绞成金粉。 而在肉眼难以企及的地方,寒冰与狂风碰撞。 冰晶於无名的蓝龙周身匯聚成坚硬的甲胃,如冰刀般向上切入不断扩大的风暴中。 “我的天吶—— 爱莎悄悄撑开阿斯让的腰袋,望著头顶漩涡状的云。 激烈的魔力波动令她哑然失语。 感知到这股魔力波动的人不止有爱莎。 伊斯巴尼亚的魔女们皆被这两股激烈颤抖的魔力惊醒,此处的水与风已不再遵从她们的呼唤。 深入无主山岭的四十多个魔女中,绝大多数都萌生了退意。 两头龙王正在角逐那唯一的王座,这已不是她们所能处理的状况。 “..—·要走就走吧。”法莉婭望著她们,晓得她们已被恐惧瓦解了战意,但她会不走的,因为她知道,阿斯让也不会走,所以她不能朝后走,而要一直向前走。 萨拉在前带路。 梅跟上她们的脚步,理由——....不需要多问。 菲奥娜和海瑟薇,也是情理之中。 至於艾琳,倒是有些意外。 玛尔塔和哥哥做了告別,拜託菲拉们收留她的哥哥,“请相信我,胜过相信天神。” 在这之后,又一些魔女追上了她们。 再后来,所有魔女都跟了过来。 她们望向那座直入云端的山峰,感觉自己的命运与那山峰一样摇摇欲坠。 狂风自岩壁间切下碎块,这些碎石沿风的轨跡高速移动,宛如不断加速的炮弹,成为风暴中舞动的致命障碍。 无名蓝龙在凯鲁斯·莫诺克拉斯创造的碎石雨中辗转穿梭,並从不断匯聚而来的气流中提炼出水汽,於周身附近形成冰晶铸成的立体防护网,不断与碎石撞击在一起。 风暴中汹涌的水雾与寒气令独眼狂龙暴怒不已,尚未破壳时渗进胎內的极寒,竟在此刻与无名蓝龙爪尖凝聚的寒霜產生共鸣,如毒刺般扎进神经。 那彻骨寒意无可阻挡地侵入平静的风暴眼,龙蛋的硬壳挡不住它,狂暴的气流亦挡不住它。 数十年前將要冻结其灵魂的低温,在暴风眼中重新凝成实体化的冰矛,沿著当年蛋壳裂缝的歪曲轨跡,刺入狂龙心中的逆鳞。 那些冰晶在狂龙模糊的视线里折射出无数个可能的结局,那些光芒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透进来的,几十年未变,至今仍在它灵魂深处下著苍白的雪。 但飢饿的嘶吼碾碎了所有幻象。 胃囊收缩的剧痛比冰晶更锋利,喉间翻涌的气流比血液更滚烫,伤残处的死亡气息在脑髓深处炸开惊雷。 它粗壮的肋骨隨著喘息剧烈起伏,暗含魔力的气流在它的身体里翻涌,它感到疼痛,但这种疼痛令它无比兴奋。 外围的风暴悄然落幕,而另一股风暴以极其恐怖的威势赫然登场。 狂龙鳞的脊背突然弓起,几十年来被它吞噬的无数怨恨在胃酸中发酵了数十年之久,而今终於酿成裹挟著雷暴的颶风,在它的喉腔里凝成一道缠绕著雷电的风暴吐息。 无名蓝龙精心构筑的寒冰杀阵顷刻破碎,它果断抽身,但那恐怖的龙息却以无可比擬的速度追了上来。 无名蓝龙仓促的还以龙息,本该冻结方物的幽蓝水柱被颶风撕扯成漫天冰棱,像破碎的星环环绕著暴风旋转。 它不得不张开龙翼护体,疯狂抽吸空气中纯粹的水汽,在鳞片与翼膜上形成一道隔绝了电流的冰膜。 它能清晰听见翼骨在重压下发出濒临断裂的响声,一如人类被它吞食前发出的哀鸣。 就它坠下云层之时,游离空气中的水元素进一步沸腾,宛如千万条银蛇钻入龙鳞缝隙。空气变得无比乾燥,凝结在翼膜表面的冰甲开始疯狂增生,迎著喷涌而来的风暴吐息,逐渐化为一颗不断扩大的寒冰之茧,笔直砸向地面。 冰茧坠地的剎那,整个无主山岭都为之震颤。 然而,狂龙的吐息远未止息。 强大的气流直衝地表,掀起遮天烟尘,並以冰茧为中心,形成新的颶风,宛如暴君筑成的监牢。 数秒过后,狂龙穿过峰腰处的白云,以胜利者的姿態脾山谷中的方物。 无数生命皆在暴君的咆哮声中哀鸣,漩涡状的白云染上慢慢染上黑色,闪烁起一道又一道雷光。 独眼的凯鲁斯·莫诺克拉斯在雷云中明灭,仿佛在思考如何对那失败的偽王进行最后的审判。 但在那之前·还有另一件事要解决。 它的断尾仍在作痛,而那个罪魁祸首,已然穿越了豌的峡谷,抵达了它的王座之下。 “这傢伙———简直就像半个沙漠之主啊。”爱莎感嘆道。 “啊?半个沙漠之主?”阿斯让惊了,“你別嚇我。” “我嚇你干什么?这个独眼的傢伙掌握著风,而那个冰茧里的·不用说你也知道,它掌握的是水,而沙漠之主则是他俩的集合,”爱莎心有余悸地说道:“怎么样,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第372章 炸膛 第372章 炸膛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这是一个没有时间细想,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 狂风捲起赤色的砂砾,像无数细小的刀刃,疯狂地切割著他外露的皮肤。每一粒砂砾都带著灼热的温度,仿佛要將他的血肉烧穿。 黑色的天幕低垂,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掌,缓缓压下。能见度越来越低,空气中瀰漫著浓重的血腥味和硫磺的气息。狂龙的鳞片在颶风中錚錚作响,仿佛无数把利剑在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当它撕裂暴风,以闪电般的速度急速接近时,那疯癲的咆哮几乎要震碎阿斯让的耳膜和內臟。 喉头泛起铁锈味,阿斯让咬紧牙关,硬生生將涌上来的鲜血咽了回去。然而,他身旁的绿宝石却没有这么幸运,他吐出鲜血,身体被呼啸的狂风吹得向后仰倒,仿佛一片脆弱的枯叶。 阿斯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绿宝石的手臂,同时將大剑深深插入岩层。 剑刃与岩石摩擦出刺眼的火,才勉强止住两人的退势。狂风中的砂石犹如无数飞蚁,疯狂地撕咬著他的皮肤。 两人淌出的鲜血在瞬间被狂风吹散,化作一片红雾,浇筑进这场由暴君筑造的囚笼里。 他能感受到绿宝石颤抖的体温,也能感受到绿宝石体內涌动的那股熟悉的力量一一那是圣树的赐福,正在缓慢修復他的內伤,然而绿宝石尚且脆弱的身体远未习惯这股未知的力量。 黑影在龙捲中游弋,每一次闪现都更近一分。竖瞳穿透砂幕,在阿斯让脸上烙下死亡印记。记得这个斩断尾骨的人类,记得大剑切入血肉的震颤。 愤怒將的瞳孔浸染成血红,如同两轮猩红血月,死死锁定著阿斯让。 而今,的怒火已然化为实质,加速旋转的暴风中瀰漫著令人室息的压迫感“爱莎,把绿宝石带走。”阿斯让在心中吼道。 “那你怎么办?” “没时间了!” “.... 爱莎沉默地跳到绿宝石身上,这位拥有原初之名的传奇魔女竟能以微小的魔力,从龙王手中抢下一部分风的力量,使自身免受气流的影响。 阿斯让猛然发力,在绿宝石异的眼神中,將他扔下身后的大裂谷。绿宝石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隨后被爱莎的力量托住,缓缓下落。狂龙没有攻击他们,那因愤怒而染上猩红的竖瞳自始至终都只锁定著那个手握大剑,切断其尾骨的罪人一一阿斯让。 袍震动双翼,鼓动的第三波风压吹飞了阿斯让腰间悬掛的所有补给品。一切都在瞬间被捲入狂风,消失得无影无踪,幸好阿斯让早有准备,事前便將赞下的滴露尽数喝光。此刻,他的体內涌动著圣树赐福的力量,让他能在绝境中强撑下去。 既然绿宝石已经兑现了他的承诺,將我带到了狂龙面前,那么接下来,就该由我亲自了断这桩恩怨了。 “喀啦一一” 脚边半埋的巨大龙骨突然发出脆响,仿佛在提醒阿斯让,这片土地曾是无数巨龙的葬身之地。群山之脊的台地,乃是叛逆之龙的坟墓。如果阿斯让有幸从高处脾此地,会发现周围散落著上百具更为庞大的骨架,但是现在,他没有这种閒情逸致。 在他翻滚飞扑的瞬间,原先的位置已被三道交错如龙爪的真空刃切开,於地上留下骇人的伤口。这些裂口在朝后方谷底掉落碎石,阿斯让没敢去看,因狂龙巨大且扭曲的黑影已在风暴的帷幕后划出隱约的轨跡一一龙车突进时,狂风捲起的碎石竟在麟鎧表面摩擦出火光。 风压屏障开始收缩,而他避无可避。他甚至还需要依赖碎龙骨的重量,才能在龙捲风的外围勉强稳住了身体。 该怎么办? 要怎么做才能化解此刻的危机? 强烈的危机感让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炸开,阿斯让已无法冷静思考倒不如说,在这种有如天灾般的伟力面前,人能想出的所有策略,都是苍白无力的。 唯一的解法,就是以力制力。 狂龙袭来的瞬间,周身缠绕的气流几乎要將阿斯让掀倒。然而,他的大剑早已蓄力完成,剑刃化作一轮银色的新月,带看无与伦比的威势,劈开狂龙缠身的风压。然而,剑刃触及鳞片的瞬间,却爆发出弹刀的嗡鸣。 狂龙的狡诈远超预期。龙车竟是虚招,用胸前硬如坚钢的龙鳞挡下了阿斯让的全力一击,而其真正的杀招乃是藏匿在狂风中的龙爪。 阿斯让失衡的瞬间,龙爪裹挟著音爆袭来,他无法躲避,胸前护具勉强扛住这锋利的爪牙,但却无法卸去伴隨而来的巨大衝击。 鲜血自口中爆开,血尚未落地就被狂风吹散成猩红的雾靄,而他则如断线风箏般落入身后的深渊。 没那么容易,狂龙不会放过他龙翼掀起的上升气流在阿斯让失足坠落便將他掀入高空。 阿斯让的身体在空中翻滚,耳边呼啸的风声几乎要撕裂他的耳膜。他的视线模糊,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狂龙的咆哮声再次响起,那声音如同雷霆般在天空中炸裂,震得他五臟六腑都在颤抖,却也震得他重新振作起精神。 阿斯让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狂龙那巨大的身影在风暴中若隱若现,猩红的竖瞳如同两轮血月,死死锁定著他。 “不能就这样结束.”阿斯让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他的手指紧紧握住大剑的剑柄,但某种锋利物不知何时刺破了皮质的手套, 並隨著握剑动作越嵌越深。 是龙鳞。 自无名蓝龙身上脱落的龙鳞。 此刻,败者的碎鳞竟成为风暴最为凶险的杀器,边缘的锯齿状裂痕正贪婪吸著他的鲜血。 狂龙依旧没有给阿斯让喘息之机。 龙翼扇动,狂风再次席捲而来,將阿斯让拋向更高的空中。 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两股对冲的颶风正在撕扯他的躯干,左手握著的断剑突然变得异常沉重一一这是高空缺氧引发的肌肉痉挛。 无数碎石突破风幕,与漫天龙鳞嵌合在一起的瞬间,阿斯让的剑锋本能地想要举剑自卫,但失重状態下他根本没有办法使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力量。 他只能眼睁睁看著一颗挣拧的岩石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不过这颗岩石终究没有迎面撞上他, 撞击前的剎那,岩石內部突然传出瓷器开裂的脆响。 是的,它裂开了,不是被剑劈开的,也不是被风撕裂的。 其崩解过程优雅得近乎诡异,外层冰壳如曇绽放,中层岩石化作粉飘散,最核心的岩芯则如同被无形刻刀雕琢,於瞬息间显露出人形轮廓。 “..—看吧,就说你没我不行。”不足巴掌大的石偶精准扒住他鼻樑,冰凉的石质身躯震得颧骨发麻,脑袋后面还滑稽地顶著半片龙鳞。 是爱莎? “没错,是我,高兴吧?我来救你了!” 石偶爱莎灵巧地跃上阿斯让的肩膀,两颗作为点缀的豆豆眼有股莫名的神气。 你脑袋后面的龙鳞·—..—没问题吗? “这不重要。”爱莎说著,伸手去拔脑袋后的半片龙鳞,但怎么都够不到, 索性放弃,“比起我,你更应该关注那条疯龙————-来,让我带你衝出风暴。” 魔力形成屏障,为阿斯让抵御狂风的侵袭。 那些隨风暴的离心力而不断加速的碎石,竟也在爱莎的控制下慢慢开始减速,直至悬停在空中,形成一个个漂浮的支点,犹如假设在空中的一座浮桥。 爱莎带著阿斯让跃上最近处的浮石,后者落地的瞬间,久违的著力感从脚底传遍全身。 反击的时候到了。 无需爱莎提醒,阿斯让短跑起跳,火速跃入下一个石阶。 他相信爱莎能在龙王的压迫下同时控制好两种元素,而现在他也只能相信爱莎了。 “什么叫只能?”爱莎不满地,“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爱莎啊!” 然而,在阿斯让跃向第三个石阶后,第二个石阶在呼啸的风声应声碎裂。 喂,到底行不行啊? “.——当、当然没问题啦。”爱莎一边说著,一边碎掉最初的台阶,“我的魔力要省著用嘛。” 所以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阿斯让在跃向第四块浮石时故意在心中挪。 扒在他肩膀上的石偶微微一颤。 “嗯——-的確是计划的一部分。”爱莎有些心虚,不过阿斯让没有戳破,“总之你快跑起来!” 明白。 阿斯让在爱莎构筑的空中栈道上不断加速跳跃,在即將跃出风暴的时候,远处的一些浮石开始不规律的颤抖,岩层表面的裂隙不断蔓延,而爱莎亦隨之愈发焦急:“快!再快一点!啊啊啊都怪你刚刚质疑了我,既浪费了时间,还叫我分心!!!” 没事,来得及! 阿斯让猛踏浮石,聚精会神地盯著眼前,狂风中的各种障碍物在赐福的作用下,在阿斯让眼中不断放缓,他准抓时机,加速跳跃,终於在最后一块浮石碎裂前衝出了两股龙捲聚合后的超大型风暴。 爱莎以其魔力撬动了风暴的一角,好似从暴君手中窃取了监牢的密钥,叫阿斯让得以逃出生天。 望著身下的扑翼悬停的狂龙,阿斯让只感觉眼前这幕颇为熟悉。 上次斩断的是它的龙尾,那这一次,砍断哪里比较好呢? 面对突破风暴桔的阿斯让,狂龙仅仅只迟疑了一秒,张开嘴,龙吻张开的幅度违背了骨骼结构,几乎开裂至耳根。 阿斯让看到风在其喉管深处匯聚,那匯聚而来的气流代替了的咆哮。 “小心!”爱莎感知到强烈的魔力波动,“小心魔力吐息!” 龙息將至,狂龙喉间旋转的颶风核心正在积蓄蓬勃的力量,那些被压缩到临界点的风元素闪炼看黑蓝色的磷光,菀如方千个囚禁在其腹內的恐怖幽魂。 那些磷光—是光石的粉尘—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阿斯让无暇细想。他已尽了人事,接下来,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命运。 来吧,让我们看看谁更快。 他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碎龙骨。 狂龙闭上了龙吻,竖起的龙瞳间闪烁著怨愤的火光。 几秒后,的龙牙间渗出淡淡的黑蓝色光芒,以及隱约跳动的雷光。 运用到极致的风元素能唤来雷电。 雷光在狂龙微微张开的疗牙间疯狂流窜。那些被压缩到极致的风元素正进发出闪耀的电离火。数只电蛇缠绕著不祥的黑蓝色能量束,在龙喉深处编织成足以撕裂空间的暴虐漩涡一一那是连神张都会战慄的死亡交响前奏。 而阿斯让迎著死亡坠落。他即將直面这足以灭方物的光, 但,没什么好怕的。 当沸腾的龙息即將衝破狂龙喉管的剎那,碎龙骨以万钧之力砸在微微开合的龙吻上方,被强行压回喉管的能量风暴在狂龙体內横衝直撞。 那狂暴的魔力首先在狂龙的喉管间炸裂,將的颈部撕扯得千疮百孔,裂出万千血肉残片,宛如破碎的气球,宛如炸膛的火炮。 风与电的乱流从无数空洞中爆裂而出,狂龙的独眼,以及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都没能在这股爆裂开来的能量中倖存,狂暴的魔力烧穿了的龙瞳,同时也烧穿了他的意识。 当最后一道黑蓝电光从颅顶裂缝中进射而出,那对龙瞳已然变成两个焦黑的空洞,沸腾的脑浆正从眼眶边缘缓缓滴落,在暴雨中蒸腾起带著焦糊味的白烟。 风暴消逝,黑色的积雨云降下暴雨。 暴君因其暴虐而死,但阿斯让的战斗远未停止。 炸膛后的狂暴魔力在杀死暴君的同时,也灼烧了阿斯让的身体,他重重的落在地上,狂龙的残户成为坠地时的缓衝物,冰冷的雨水击打在他脸上,这才没让他立刻昏迷过去。 他告诉自己,他必须站起来。 因为远处的那颗冰之茧,正在暴雨的滋润下不断生长。 第373章 胎动 第373章 胎动 头顶的黑云如墨般翻滚,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掌压向大地。 瓢泼大雨倾泻而下,雨点如箭矢般刺穿空气,砸在地面上发出密集的啪声,仿佛末世之雨。 阿斯让躺在狂龙的碎尸中,四周散落著巨龙的鳞片、断裂的骨骼和焦黑的肉块。 被元素乱流烧焦的龙肉气味瀰漫在空气中,那种混合著血腥与焦糊的味道, 几乎让阿斯让室息。 他的喉咙像是被火焰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灰一一当那元素乱流爆发之时,他文怎能倖免遇难呢? 即便有圣树的赐福护体,阿斯让的身体依旧被严重灼伤,皮肤上布满了焦黑的裂痕,鲜血从伤口中渗出,又被雨水冲刷成淡红色的溪流,豌著流向远处。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阿斯让努力睁开双眼,雨水打在他的脸上,雨和血的混合物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圣树的赐福虽然强大,但狂龙的元素乱流太过狂暴,即便是赐福的力量也无法在短时间內完全修復他的伤势。 他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找回剑柄的触感,可指尖却触碰到了狂龙碎裂的鳞片。 那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听到有人在对他说话。 “清醒点—快站起来— 满身裂痕的泥石人偶正在摇晃他的脑袋。 雨越下越大,远处的冰之茧嘉立在雨幕中,宛如一座孤寂的冰山,散发逼人寒意。 那寒意仿佛有生命般,顺著空气蔓延开来,雨滴在接近它的瞬间化作冰粒, 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茧中之龙虽未甦醒,但其威压已透过冰层瀰漫开来,令人不寒而慄。 阿斯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心中隱隱升起一丝不安一一他知道, 一旦这头龙破茧而出,后果將不堪设想。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將注意力从冰之茧上移开。 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他必须儘快找到碎龙骨。 阿斯让艰难地撑起上身,伤口处传来撕裂的疼痛,但他依旧站了起来,在狂龙的碎尸中寻找碎龙骨的踪影。 终於,他的目光锁定了不远处的地方一一碎龙骨静静地躺在一片焦黑的龙肉旁,剑身上覆盖著一层薄薄的雨水,却掩盖不住它那独特的幽绿色光芒。 即便在如此狼狐的境地中,这把大剑依旧散发著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先前的元素乱流几乎將碎龙骨的剑身崩裂,但令人惊讶的是,它並未因此折断,在用绿龙王弗格安利塔的鳞骨进行重铸后,这把大剑似乎也继承了弗格安利塔的独特魔力。 现在它正从狂龙的户体中,吸收著某种东西,以填补自身的缺口。 那淡淡的幽绿色光芒中,正漂浮著一些反射著蓝色光芒的尘粉。这些尘粉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入剑身的裂痕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填补著每一处破损。 这是什么? 阿斯让隱约记得,在狂龙喷出吐息前的几秒钟里,的牙缝间也溢出了同样的光芒。 当时的他並未在意,只以为这是龙息的前兆,但现在看来,那光芒似乎与这些尘粉有著某种联繫。 『是陨石,蓝月掉下的陨石。”爱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带著沉重的疲惫。 她由泥石构成的身体布满了裂痕,像是隨时会碎裂的瓷器,可她却依旧倔强地朝碎龙骨走去,脚步虽然不稳,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弯下腰,从泥泞的地面上拾起一片小巧的晶石。那晶石表面光滑如镜,折射出幽蓝色的光芒,仿佛將周围的雨水都染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不会错的,这块形似光石的石头里——·蕴藏的不是光,而是魔力,”爱莎將晶石举到身前,吸收其中的魔力,“我敢肯定,这就是那个精灵司祭提到的, 蓝月的陨石。” 阿斯让想到一种可能,“所以,这头瞎了眼的傢伙,是靠吞噬蓝月的陨石, 方才觉醒为龙王的?” 说著,他跨过狂龙破碎的户骨与內臟,脚下的泥泞中混杂著龙血与雨水,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確认碎龙骨修如初后,他反手握住了剑柄。剑身中传来的微弱震动,仿佛它在回应他的触碰,幽绿色的光芒在雨水中显得格外耀眼。 “不对——不是这样。” 后知后觉的爱莎心中突然泛起寒意,她望向狂龙的半边头颅,“它它並没有觉醒为龙王,它只是靠著大量的蓝云陨石,短暂获得了操控元素的力量,但它没有办法驾驭这股力量最后就像这样———被魔力反噬了。” 气温骤然降低,天空中的雨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冻结,化作无数细小的冰晶,折射著微弱的光芒,像是从夜空中坠落的星辰,带著一种悽美的寒意。 爱莎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迴荡,仿佛也被冰霜浸染,透出一股彻骨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慄。 “蓝龙的王·自始至终— 都只有一位。 话音未落,一些冰石接连砸在爱莎那用泥石製成的残躯上。 “咔——咔——” 泥石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她的身体逐渐崩解,化作无数碎片,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只留下那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迴荡。 “爱莎?!” “別担心,我没事—只是暂时造不出新的身体而已。”爱莎在虚空中给予回应。 阿斯让放心了些。 是魔力不够了吗? “不,不是。”爱莎带著一丝担忧说道:“圣树分枝正在整合这片区域里的土元素,试图封锁地底的水脉,我不能去撬动这些土元素,否则——-伊斯巴尼亚的地下水脉怕是全要被吸光。倒是你,被冰电砸的不疼吗?” 还行,忍得住。 阿斯让抬起手,轻轻抚开头髮上碎冰,冰晶被他的体温融合,从他指缝间溜走,只留下冰冷的寒意,但阿斯让却仿佛感觉不到冷,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远处的冰茧上。 他的目光穿过密集的冰霍和雨幕,凝望著那座向外散发寒气的冰茧。 这颗冰茧正在贪婪地吸食著它所能吸食的一切水元素。 天空中的黑云被无形的力量拉扯,云层中的水分被迅速抽乾,陡然间,耀眼的晨曦破开黑压压的积雨云,如同神明投下一警,將地面的霜华照得熠熠生辉, 仿佛铺上了一层闪亮的银箔。 地下的水脉也在冰茧的召唤下蠢蠢欲动,剧烈波动的魔力正將地底的流水引向冰茧,一些水流在接近冰茧的瞬间便被冻结,化作一道道冰柱,贏立在冰茧周围,化为坚硬无比的冰墙。 最令人心悸的是,狂龙死后的骨血也被冰茧无情地吞噬。 那些散落在地面上的骨血和碎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乾涸,而那逐渐被冰之墙隔开的冰茧,也因此变得更加诡异一一当狂龙的血涌进冰茧之时,那些弯曲的血液,就像龙蛋的血丝一般,在冰茧的表面与內里豌蜓流淌。 狂龙死去,风暴止息。 那真正的龙王,既唤来了晴天,也唤来了永恆的冬天。 阿斯让抬脚抖落脚上的冰霜,冰冷的触感让他微微皱眉。他低声自问:“接下来该怎么办?”片刻的犹豫后,他苦笑了一下,自问自答道:“也只能硬著头皮上了吧。” 冰霜扩散的速度,远比他逃跑的速度快多了。寒冰蔓延之处,便是那无名龙王的领土。每一寸被冰霜覆盖的土地,都仿佛在宣告效忠龙王的统治。 阿斯让举剑前进,无名龙王的低吼瞬间刺入他的耳內,震得他耳膜发痛。 “差点忘了,我们之间也还有笔烂帐没算啊。”阿斯让低声喃喃,握紧了手中的碎龙骨,目光坚定地望向冰茧的方向。 地面微颤。 好似某种东西在胎动。 海瑟薇心中一惊。 自闯入无主山岭以来,她每天都能听到蓝龙的吼叫,望见蓝龙翱翔的身影, 甚至还和其他魔女一道杀死过好几头蓝龙。她自以为对蓝龙脱敏了,可现在,耳边连续不断的龙吼声仍然令她心悸。 所有的蓝龙都在咆哮,海瑟薇快被它们吵死了。 “海瑟薇。”法莉婭喊著海瑟薇的名字,“我重新考虑了一下——-你还是跟著这些奴隶一同折返比较好。” “不要。”海瑟薇果断拒绝。 法莉婭皱起眉头,指著峡谷两旁的冰崖,吼道:“看到那些冰了吗?” “看到了,我眼睛又没有瞎。” “所以你该回头了,海瑟薇,接下来的战斗不该由你来面对,你还太小了。” “不要。” “你会死的。”法莉婭顿了顿,著重道:“真的会死。” “但是我对天神立下了·言” “又是天神?你知道我最討厌这个词。” 海瑟薇垂下头,喃喃道:“我以前是个坏孩子,但现在我想靠屠龙来当一个好孩子—..我得让爸爸看到我的改变啊。” 你的爸爸已经死了!法莉婭死咬嘴唇,硬生生把这句话恋回心底。 “好吧,那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只能靠自己了,我是不会分心保护你的法莉婭转头看向艾琳:“你呢?你还是回去向蒂芙尼报信比较好吧? “我不能回去,”艾琳摇了摇头,“我必须比过你才行,如果你死了,而我还活著—·蒂芙尼大人就不会真心喜欢我了。” “——是吗。”活见鬼。 法莉婭看向其他魔女,她们都对自己的隨从交代好了遗言,只要完成魔女们的临终所託,他们便能恢復自由身,並分得魔女们的一部分遗產。 余下的驱龙粉,应该足够他们平安返回菲拉们的地下村落,並在菲拉们的帮助下离开无主山岭。 “你应该不会让他们『留』在你们那儿吧?”法莉婭怀疑地看著萨拉,“我们魔女的遗言,分量可是很重的。” 萨拉躬身回道:“以圣树之名,萨拉向你保证,会让他们平安离开。” 法莉婭点头说好,催促眾人快快离开。 最后只剩下魔女。 还有玛尔塔的哥哥。玛尔塔求他离开,但他却执意留下,“我要见证神跡, 我必须要见证神跡,我想知道,天神是否还眷念著世人。” 自峡谷深处蔓延而来的寒冰,仿佛沾染了恶龙的飢饿与疯狂,无止息地扩散著。 但当寒冰扩散至魔女脚下时,它们就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无法再前进分毫。 魔女们向前走去,冰霜向后退去。 拄著拐杖的胡安恍若看到了神跡。 “回去吧,哥哥。”玛尔塔最后投来一警,向山谷深处走去。 “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相信魔女!魔女哪会管我们的死活?!就算她是你的女儿,你的妹妹,你的姐姐,甚至是你的老婆和老妈!哦,后面这俩倒是没可能总之,在她们成为魔女的那一刻起,她们就和你们没有任何关係了!你凭什么觉得她们会豁出性命保护你们? 不管她们的预言倒是应验准了!我们伊斯巴尼亚又诞生了一头龙王!哈哈, 我们伊斯巴尼亚可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我看大伙几还是抓紧时间,赶快逃命吧!” “逃命?船票早他妈被人抢光了!” “抢光了?我这儿有啊!只要一—” “就你在提前囤船票是吧!大伙一起揍死他!” 伊斯巴尼业各大城市中的黑袍魔女们发出预警,观测到关气异象的人们陷入恐慌,本就脆弱的秩序在顷刻间迎来崩塌。 不过,远在圣都的新晋小魔女们还未察觉到新生龙王的魔力波动,她们还在展望自己的未来。 一名身著白袍的小魔女向同伴道:“唉,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能披上黑袍呢?” “五年?”同伴迷迷糊糊地说道。 “那也太久了吧!”小魔女嘟著嘴,“我可是向我的爸爸夸下海口,说最迟三年就回去呢。我要用我新学的魔法,狠狠扎穿蓝龙的屁股!” “五年都算快啦,搞不好得慢慢熬个十年呢” “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是认真的啊我们太弱了“那你还偷懒!大白天就开始打盹!简直就是条大懒虫!” “—这是有原因的哦?” “哦,我晓得了,白天睡觉,晚上偷偷练习魔法是吧!” “不~告诉你~!” “喂!” “.——你啊,太天真了哦,我们就算熬成了黑袍魔女,其实也派不上多大用场的吧?” “·谁说的!” “谁说得都好,反正是事实吧———·?对我们来说,要想保护我们的家乡,就只能另寻他法咯。” “.—.什么办法?”” “等我先眯一会儿,然后再告诉你哦——呼——呼—— 第374章 寂灭 第374章 寂灭 冰层开裂的声音像巨兽磨牙。 碎龙骨凿进冰障的瞬间,剑柄传来的反作用力震得阿斯让腕骨发麻。他休息一秒,喘了口白气,结果白气在呼出口的瞬间竟然冻结成了细碎的冰碴子。 真他妈的见鬼了。 阿斯让暗骂一声,再次挥动碎龙骨,砸碎那些阻碍他前进的冰障,顺便抓起一些冰渣,抿进嘴里缓解口渴,舌头像是被刀片划过,冰冷而刺痛。 冰茧散发的寒气试图把他冻成冰坨,而圣树赐福则在他皮下的血管里熊熊燃烧,似熔岩般滚烫。 不过,只要没被冻死,他就必须前进,而且绝不能停下。 他已经闯入了龙王的禁域,闯进了龙王设下的冰之陷阱,先前砍碎的冰障正在他身后重生,想要將他闷死其中。 而这些冰障重生的速度,正在逐渐加快,它们像无数根倒插的肋骨,封死了他的退路。 所以他绝不能停下,他必须赶在无名龙王自冰茧中彻底復甦前,將碎龙骨刺进那个冰茧里,虽然不清楚这么做究竟有没有用,但总比原地等死强。 现在,从最外围的冰障开始算起,阿斯让已经成功向內推进了五十四步,大概再向推进儿百步,就能摸到冰茧附近。这听上去有些困难,做起来更是困难, 可他只能勉为其难。 片刻过后,阿斯让踏出第七十八步,靴底的冰层第二次传来富有规律的震颤。冰茧二次胎动,龙王闷雷般的心跳声比上一次更加强烈,他將碎龙骨插进冰面稳住身子,金属与坚冰碰撞的响声混进那心跳的余韵里。 阿斯让抬起头,发现冰障中央的巨型冰茧仍在生长,內里浑浊的龙影要比最开始时大了近乎半圈。 而就在他为此心惊时,冰茧表面突然裂开几道细缝,並发出清脆的裂响。阿斯让的心跳陡然加快,手中的碎龙骨握得更紧。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第一百二十三步。 冰茧的裂缝越来越多,像是蛛网般扩散开来,而內里浑浊的龙影在寒冷的阳光下逐渐变得清晰。 爱莎正在帮助圣树的分枝截留水脉,但效果恐怕並不理想。 在那寒冰凝成的苍色巨卵里,新生的龙王头颅低垂,龙眼紧闭,仿佛等待加冕的王者。 阿斯让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 冲天的冰障在他身后不断重生,他不回头看,因为他知道一旦停下,那些冰障就会像潮水般涌来,將他彻底吞没,所以他只是不断地、不断地挥舞碎龙骨, 从而硬生生劈开了一条路。 每时每刻都有冰屑在阿斯让眼前飞溅,那些破碎的寒气依旧逼人,他的手臂已经麻木,几乎感觉不到剑柄的存在,但他不能停下,绝不能停下。 第三百九十八步,遍布裂纹的冰茧近在眼前,阿斯让已无法看清巨茧的全貌。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砍碎最后的冰障,然后把碎龙骨刺进那几乎要垂到地上的龙头里,让这头无名之王来不及啼鸣,便胎死腹中。 快了,快了。 只剩这短短的最后几步距离了。 阿斯让抬手挥动碎龙骨。 他感到手臂在颤抖。 不,是碎龙骨在颤抖。 它在发出警告。 剎那,冰茧轰然碎裂,像是冰山倾覆,將大地震得颤响。 漫天冰晶坠落,无数龙眼在冰晶中折射著凶光。 那瞳孔中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寒冷与威严。 无名龙王的终於甦醒。 它仰起头,身躯从冰茧中挣脱出来,翅膀缓缓展开,像是两片巨大的冰刃, 划破空气,带起一阵寒风,在浑身的冰鳞上擦出刺耳的嗡响。 阿斯让被寒风压在身后的冰障上,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头巨龙,而是寒冰的化身,是这片冰之禁域的主宰。 这是他第二次面对龙王。 龙王垂下细长的龙瞳,目光锁定在阿斯让身上,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而轻蔑的咆哮。 微微警过脸,大概是在向阿斯让展示咬合肌上的旧伤,那伤虽然早已恢復如初,但心中的伤可没那么容易消失。 不用说,这也是个记仇的傢伙。 外围的冰障好似角斗场的高墙,唯有某一方的彻底死亡,才能终结这份仇怨阿斯让的靴底在冰面上留下印跡, 他强迫自己从龙瞳的威压中挣脱,砍碎最后的冰障,向无名龙王衝去一一那对冰蓝色竖瞳正以猎食者的姿態收缩,像是把所有寒气都压缩进了这对眼睛里。 碎龙骨砍碎最后一道冰障时,剑锋刮擦冰面的声响让他后槽牙发酸。 第一轮交锋。 龙翼掀起的冰雾像裹尸布般蒙住视线,阿斯让的睫毛被霜雪黏成硬茬,他屏息凝视,感受身边流动的魔力。 他只有十秒钟的时间突破面前的冰雾,同时还要躲避雾中袭来的冰刺。 他看到魔力的丝线指向他的左肺,同时听见冰晶在他前方凝结的声音。 他猛然向左翻滚。 剎那间,一支冰刺—不,一颗硕大的冰岩轰然砸在他的身旁,將冰面犁出三尺深的沟壑。 冰岩轰然坠地的瞬间,阿斯让的脛骨隔著靴底感受到大地痉挛般的震颤,那巨大的颤响顺著腿骨涌上膝盖,令他无法顺著翻滚时的力道快速起身。 一、二、三。 三秒过后,未等他的膝盖从麻痹中恢復,无数道魔力便已如蛛网般笼罩他周身的一大片区域。 阿斯让用碎龙骨猛击冰面,迫使自己站起。 生存的本能令他的身体模糊地记住了冰岩坠落的短暂时差,他掐准时机,奋力將碎龙骨挥向前方,正中第一颗冰岩。 巨大的反衝力將他掀飞老远,他又一次撞到身后的冰障上,但好岁没被接连飞来的冰岩压成肉饼。 这时候,龙翼衔起的首轮冰雾开始消散,无名龙王的轮廓在冰晶折射中扭曲变形。 阿斯让没时间喘息,当他朝雾中模糊的龙影咧开渗血的嘴角时,他发现握剑的手掌早已和剑柄冻在一起一一这是好事,至少不用担心武器脱手。 第二轮斯杀在阿斯让重新握紧碎龙骨的瞬间悄然开始。 他明白,自己的一部分心智早在角斗场的无数场死斗中扭曲了一一那是被血垢和骨渣醃入味的兽性,是断指卡在对手喉骨里时进发的快意,是他灵魂中最为腐烂、最不正常的一部分。 在遇上法莉婭前,他就把这种航脏的兽性理进了灵魂深处,可现在,靴底碾碎冰碴的触感正唤醒那头困兽,令他渴望战斗,胜过畏惧死亡。 当无名龙王四足伏地,龙喉深处泛起冰蓝色幽光的瞬间,阿斯让的靴底已经证碎了第一块冰面。他像一支离弦的箭,贴著冰面掠向左侧冰岩,碎龙骨在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冰之吐息如期而至,身前冰岩与身后冰柱在爆鸣中炸成无数锋利的碎片,寒气裹挟著死亡的气息,如影隨形地追逐著他的背影。 阿斯让扛著碎龙骨急速奔跑,靴底在冻结的冰面上凿出细碎的裂痕,每一步都伴隨著冰层碎裂的脆响。 龙王凶厉的右眼死死盯看阿斯让,魔法吐息的强大后坐力令无法隨意摆动头颅,只能眼睁睁看著这个渺小的人类向吐息的內圈切入。 他的龙翼因愤怒而微微颤抖,鳞片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却无法改变吐息的轨跡。 短短数秒过后,碎龙骨的锋刃已经逼近龙王低垂的头颅。剑尖距离龙眼仅有三尺之遥,阿斯让甚至能看清龙类瞬膜上凝结的霜。他的肌肉因过度紧绷而颤抖,圣树赐福在血管中奔涌,抵消著寒气的侵蚀。 然而,就在碎龙骨即將刺入的瞬间,龙王的脸上骤然凝结出一层厚重的冰甲。 剑刃与冰甲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冰甲表面泛起涟漪般的碎纹,將衝击力分散到四周,最后完全崩裂。 阿斯让感到虎口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顺著剑柄刺入掌心,碎龙骨险些脱手,但好在他右手的手掌已与碎龙骨的剑柄凝在了一起。 一击不够,那就再来一击! 碎龙骨再度斩下。 冰甲以龙瞳的瞬膜为原点,再次聚集扩散,厚重的冰层在龙王的意志下迅速增生,试图阻挡这致命的一击。阿斯让偏转手腕,带动碎龙骨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剑锋偏斜著砸向冰甲外层刚刚生成的脆弱部分。 这一次,碎龙骨彻底击碎了冰甲,那厚重锋刃在击中无名龙王的眼瞳后方的鳞片时,竟散发出淡淡的幽光,就好似绿龙王弗格安利塔从永眠中甦醒,扑咬在无名蓝龙王的喉颈之间。 呼啸的寒冰吐息就像断水的水龙头,在断流前的最后时刻喷出了浑浊的铁锈那是眼前无名龙王腥冷的血。 龙王的咆哮声在冰原上迴荡,起初那声音像是千万把冰刃在耳膜上刮擦,尖锐而刺耳,並在最高点时开始回落,变得像是远古冰川崩裂时的轰鸣,轰响中带著无尽的威严与愤怒。 阿斯让能感觉到龙王的怒火正在凝聚,空气中瀰漫的寒气几乎尽数凝成了实质,化作无数细小的冰晶在他周围盘旋。那些冰晶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 围绕著他的身体旋转,形成一道冰冷的屏障。每一颗冰晶都折射著龙瞳中的寒光,仿佛无数只冰冷的眼晴在注视著他。而当无名龙王的巨翼猛然展开时,龙翼震起的寒风几乎要將他冻结在原地。 ““——-不,他已经被冻在原地了,正因他的双脚被牢牢粘黏在了冰面上,他才没有被龙王腾空时扇起的狂风吹飞。 不能坐以待毙。 阿斯让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靴底与冰面之间早已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他用碎龙骨的剑脊拍碎靴上的寒冰,抬脚前进,可落脚后又再次被霜雪禁在地上。 幸好这靴子是由龙皮製成,质量极佳,不然靴底早就被地面的寒冰扯烂了。 可即便质量上佳,它也没办法抵御冰霜中散发出来的极寒冷意。 刺骨寒气顺著靴子的缝隙渗入,与圣树的福缠斗撕咬,而圣树的赐福竟在爭斗中落了下风。 寒气如同无数条冰冷的触手,顺著阿斯让的脚踝向上蔓延,仿佛来自深渊的亡灵之手,紧紧擢住他的血肉。他的膝下渐渐失去了知觉,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 不知第几次,阿斯让再度拍碎脚上迅速凝结的寒冰,可他却再也没有办法拾起脚了。 愤怒到极点的龙王在空中震翼悬停,他无法原谅,获得了无上伟力的他,竟然又被同一个渺小的人类所伤。 魔力急速波动,空气中瀰漫著一种令人室息的压迫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龙王的怒火下扭曲。阿斯让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逼近,像是无形的巨浪,即將將他彻底吞没。 爱莎在阿斯让心中大声疾呼。 哪怕在这绝望的境地,曾经的她也绝对能为阿斯让提供庇护,哪怕只是短暂的喘息之机,可现在她什么也做不到,就连声音都被那无尽的寒意冰封,无法穿过龙王爆发开来的魔力,触及阿斯让的內心。 阿斯让抬起头,眼中映出那即將降临的毁灭。 龙王的喉间,炽白的光芒正在凝聚,仿佛一颗即將坠落的星辰。 那光芒中蕴含著无尽的毁灭之力,足以將一切化为灰。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却还是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儘管他知道,这一切或许已经无济於事。 数秒之后,暴风雪席捲了一切。 龙息如同天罚般从天而降,浑浊的白光瞬间吞没了阿斯让的身影。风雪中, 世界仿佛陷入了永恆的寂静,只剩下无尽的寒冷与毁灭。 当风雪散去,无名龙王的身下,一朵直径长达数百米的冰之悄然绽放。 那冰晶莹剔透,每一片瓣都闪烁著冰冷的光芒。 在冰的中心处,阿斯让的身影被永远定格,他的思维渐渐凝固,最后只剩下无尽的寒冷与寂静。 法莉婭望著那朵霜的瓣,心中升起一股令她室息的预感。 她不顾一切地朝那霜奔去,哪怕霜之上,仍旧盘旋著一头无名的龙王。 第375章 放弃 第375章 放弃 冰层,如一座坚不可摧的水晶棺,严丝合缝地裹住阿斯让的躯体。那彻骨的寒意,好似无数隱匿於黑暗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他的每一寸血肉。阿斯让的睫毛上,已然凝著一层晶莹的霜,此刻他的视野里,唯有那模糊不清的冰蓝色光晕,宛如幽森深海中遥远而虚幻的微光。 他还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臟有力的搏动声,那声音仿若沉闷的战鼓,在寂静的冰之世界里迴响。然而,隨著时间的缓缓流逝,那搏动声却越来越迟缓,仿佛被这厚重无比的冰层,一点点地施加著难以承受的压力,如同深陷泥沼的困兽, 逐渐被黑暗与沉重吞噬。最终,那声音只剩下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余音,好似即將熄灭的烛火,微弱得隨时可能消逝於无形。 寒意,如同无数肉眼难察的细小冰针,正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他的胸腔。它们在他的心臟周围肆意游走,那尖锐的触感,仿佛在寻找著心臟间最脆弱的缝隙。 活下去。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微弱地闪烁,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圣树赐福的余温在骨髓深处挣扎,像被灰炽掩理的炭火。某些人的呼唤早已被隔绝在冰层之外, 可那些破碎的记忆却开始翻涌: 他想起已故老师赠还给他的那枚硬幣,想起穿越之前平平淡淡的日常往事。 他几乎快將那些事情忘掉了。 活下去这个念头再次在他的脑海中闪现,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坚定。他感觉到圣树赐福的余温在体內涌动,像是被唤醒的火焰,试图衝破冰层的束缚。 法莉婭的脸庞,如梦幻般浮现在他眼前。他清晰地忆起,在那些静謐的夜里,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宛如振翅欲飞的蝴蝶;还有她眼中闪烁著的欢愉与美好,那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光芒。她曾在他最绝望无助的时刻,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將他从无尽的深渊中奋力拉回。 活下去。 梅也在他耳边轻语。他不再欠梅一顿饭了,他已瞒著法莉婭,为梅试製了一些点心,但他依旧亏欠梅一些东西一一当然,这全是法莉婭的错。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梅把最后半块蜂蜜鬆饼塞进他嘴里,狡点地笑著。 活下去。 他又想起了伊莲尼亚。精灵的体温,天生要比普通人低一点点,半精灵的她亦是如此。伊莲尼业的耳朵摸上去凉凉的,可若是摸得久了,便会渐渐变热。每当这时,她就会冷冰冰地发出警告:“阁下-还请放手。”那清冷的声音,此刻却带著別样的温度,迴荡在他的脑海。 活下去。 艾芙娜的身影也浮现出来。 “好啦,快起来吧,我想从今往后,我俩再不会有昨晚那般亲昵的举动了。 你要好好陪著法莉婭啊,她不能没有你。” 活下去。 菲奥娜、海瑟薇、莉莉、苏西以及尤,她们的身影在阿斯让的记忆中交织。 菲奥娜的嘲讽总是带著一丝戏謔,海瑟薇的中二病偶尔还会復发,莉莉的欢呼声总是充满活力,苏西的低语温柔而坚定,尤的沉默则藏著难以言说的情感。 无数画面正裹著微弱的暖意,在冻结的血管里游走,如甘露一般滋润逐渐麻木的神经。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阿斯让的手指微微颤动,试图抓住那些即將消散的记忆,可那些温暖的片段却在指尖流淌,像是细沙从指缝中滑落,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完全握住。 冰冷寒气却永远地渗进了他的思维里,將每一丝疲惫都淬炼成利刃。 放弃! 恍惚之间,这些冰刃仿佛真的刺穿了阿斯让的后背,那钻心的疼痛,让他几近崩溃。 是幻觉吗? 厚重的冰层,宛如一面巨大而冰冷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身后那漆黑的幻影。那幻影,犹如来自地狱的使者,散发著令人胆寒的气息。 凡用剑伤人的,最后都要为人所伤。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那血腥的过往。曾经他为了活命,將剑刺进了另一个斗剑奴的心口。那时他心中只有劫后余生的快感,直到夜里,染血的双手方才后知后觉地发抖。 而今,这刺骨的寒气化为了无数利刃,无情地刺进了他的身体。那些被他深深掩埋在心底的过往,此刻正以最冰冷、最残酷的方式对他进行报復。 更加冰冷的寒气,如汹涌的潮水,吞噬了他身体里那仅存的多余温度,在他的血管中疯狂地蔓延,將他的思维无限地拉长,似乎要將他的灵魂,彻底冻结在这无尽的寒冷与黑暗之中。 阿斯让拼命挣扎,用尽全力呼吸,可冰內没有空气,枯萎的肺泡在寒气的侵蚀下逐个破裂。 放弃。 不是幻觉。 原来那些亡魂从未离开,只是潜伏在记忆的裂隙里,等待寒冰赋予他们復仇的实体。 “放弃。”黑影的声音裹著冰碴,“你早该和我们一同腐烂在角斗场的阴沟里。” 剧痛让意识出现裂痕。 阿斯让看见更多黑影从冰镜中爬出,他们拖著冰晶凝成的残躯,用许多种方言重复著同一句话。亡者的回音在阿斯让的脑海里共振,震得冻结的脑浆泛起涟漪: 放弃。 冰层中渗出了某种气味,那是多年以前浸透沙地的、混合著铁锈与汗臭的陈旧气息。阿斯让闻到了这股气味。无数黑影正拖拽著他的身体,將他扔回嗨暗可怖的角斗场里。 阿斯让隱约听见了熟悉的锁链碰撞声。 那些冰铸的繚正从某个黑影的手腕上脱落,那一声脆响精准復刻著记忆深处的血腥的节奏一一锁链一旦解开,死斗便要开始。 第一个扑上来的是位断臂的斗剑奴。冰晶在他右肩凝成扭曲的肢体,边缘参差的冰刺正是当年阿斯让劈砍时溅起的血。 他本以为砍断对方一只手臂就能中止这场战斗,但魔女们却非要让他用剑刺穿败者的心臟。 那一次,他没有拒绝。他闭著眼,將剑尖捅进败者起伏的胸腔,肋骨被剑撬开的脆响像魔女用魔力碎坚果。 放弃。 黑影的喉咙里滚动著冰砾摩擦的声响,冰刃劈下的轨跡与当年阿斯让的剑招完全重合。阿斯让的肌肉本能地绷紧,他本可以招架反击,刺穿对方脖颈,可这次他任由冰刃砍进自己的小臂。 冰刃彻底斩断小臂时,阿斯让跟跪著单膝跪地。冻结的血液没有喷溅,而是化作冰晶粉尘悬浮在空中,每一粒都折射出那些黑暗的回忆。 第一名死者的身影消散了,而后,第二位死者解开。 放弃。 阿斯让任由他將冰刃刺进阿斯让另只手的掌心,將自己钉死在地上。 第二名死者消散,而第三位死者解开繚。 放弃。 他托著阿斯让的断臂,將阿斯让抬起,手里的冰刃贯穿阿斯让的腹肚。 第三名死者消散,而第四位死者解开。 放弃。 他高举冰刃,直击阿斯让的面门。 隨后,第五位死者解开了。 放弃。 放弃。 放弃。 放弃。 放弃。 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当最后的脱落响起时,阿斯让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就像一块濒临破碎的玻璃。 站起来。 阿斯让勉力睁眼,这才发现刚刚听到的那个响声,並非脱落的声音。 那是某人卸下盔甲时的声音。 “站起来。即便你的身体濒临毁灭,但我依然知道,你一定能站起来,因为你是伍德洛的徒弟。” 盔甲里的老人露出疲惫的眼睛。 “站起来。你是这么的年轻,不要露出与我一样疲惫的眼神。” 阿斯让仰面望著老人。他站不起来。 老人再次说道:“你不应该倒在这里,你还有很多事要做。既然我失败了, 那你就不能再失败。” 失败? 失败是必然的。 我没有办法挣脱那个冰牢。 我以为凭靠圣树的赐福就能一直贏下去,哪怕面对龙王,我也一定能贏,但我错了,没人可以逃过死亡,即使身负赐福也一样。 死亡的气息又一次瀰漫开来。 审判仍未结束,那些亡者又一次在寒气中重生,冷冰冰地盯著浑身是伤的阿斯让。 老人抬起剑,將亡者的幻影一一砍碎。 “多么无聊的负罪感,你居然在害怕这些东西?” “若你真的害怕被过往追上,那就和我一样,闷头前进便好。” “我憎恨魔女,而我也为此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而你呢?既然你选择相信她们,那就不要过早放弃。” “你要活下去。” 活下去。 不知为何,阿斯让听到了水流衝击悬崖的声音,听到了某人在他耳边颤响的哭声:“你说过要陪我走到最后,你承诺过的。” 寒意慢慢地退散了,圣树的赐福又一次在身体中急速流动,並且不再受到寒气的阻滯。 原因很简单。 那朵由龙王吐出的永冻冰,已曇一现般地融化掉了。 在与龙王的战斗中,魔女们通常会习惯性地避免使用龙王所掌控的那种元素,因为龙王的魔力几乎只对单一元素有著超乎寻常的极致適应性,而对其他元素的適应性几乎为零,唯一已知的例外,是沙漠之主德塞托奥斯,风暴与雷电是的专长,而漫天雨雪亦能为所用。 但后来,有位魔女打破了这种例外。 名为斯泰西的魔女打破了这种例外。 她向世人证明,龙王的魔力並非不可撼动,她同许许多多的黑袍魔女合力, 消解了白龙王弗斯乌鲁斯的冰霜王座。 法莉婭將老师的事跡说与伴行的四十多位黑袍魔女听,后者整脚地將自身魔力缠绕在法莉婭这棵巨大的主枝上,意图復刻当年的奇蹟。 最开始,她们的確在自己落脚的地方,阻滯了冰霜的蔓延,但她们却没有办法像当年的魔女一般,融化龙王吐出的坚冰。 直到爱莎的声音在她们每个人心中响起,指导她们將彼此的魔力严丝合缝的串联在一起。 於是,这股膨胀开来的魔力束,所蕴含的控制力,几乎能与无名龙王相抗衡。 接著,在场的所有魔女对不断冻结的水元素下达了同一个指令: 【融解】 龙王吐出的永冻之,就此融解。 阿斯让感受著胸前的温暖。 这是不属於圣树赐福的温暖。 不会有错,这是另一个人的体温。 某个人正在用身体为他取暖。 这个人————会是谁呢? 阿斯让迷迷糊糊地呼喊道:“法莉婭?” “..—哈,法莉婭?”菲奥娜冷冰冰地回道:“不好意思哦,我不是法莉婭,让你失望了呢。你大可以猜猜,现在赤果果贴在你身上的魔女究竟是哪位呢?没错,竟然是我菲奥娜!哈哈!居!然!是!我!菲!奥!娜!呢!” . “不许再装死!你这头该死的淫熊!赶紧给我睁开熊眼爬起来!不,等下, 不不不不对!你先给我把眼睛闭著!” 被水流浸湿的洞窟里,菲奥娜手忙脚乱地穿好法袍,耳朵烧得像晚霞。 阿斯让很想问菲奥娜为什么不升起一堆火,而得贴在他身上,用体温来为他驱散寒意。 没等他问出口,菲奥娜接下来的话语便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你可別误会了,我才不是自愿—————·自愿———算了,我不是很想再提这事,总之,这都是法莉婭的命令,我不好拒绝,明白了吧?还有,我之所以没用火焰为你取暖,是因为我得把宝贵的火元素留给梅和海瑟薇用,你这淫熊可不要在现在这种时候动什么握齦的念头!” “当然。”阿斯让起身穿戴衣物,“我必须马不停蹄地赶去法莉婭身边。” “知道就好。”菲奥娜不自觉地多看了阿斯让几眼,为方才种种复杂的心绪感到羞愧,“走吧,我跟你一起。” 峡谷之上,无名龙王响彻天际的吼叫声仍未显出颓势。 第376章 冰簇 第376章 冰簇 荒原峡谷在龙王洪水的肆虐后,就像一幅被画家撕碎的画卷,失去了往日的色彩与生机。坚硬的岩石与沙砾在洪水的咆哮中化为粉,峡谷的岩壁上布满了深深的裂痕,宛如一道道未愈的伤口,苍白而挣。泥泞与残骸覆盖了曾经的道路,水流肆意改道,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水沟与淤积的泥潭,仿佛大地在无声地哭泣。 四周的植被几乎被彻底摧毁,唯有几株顽强的灌木从泥水中挣扎著探出头来,枝条上还掛著晶莹的水珠,在微弱的光线下游移不定。空气中瀰漫著潮湿与腐败的气息,泥土与腐烂植物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刺鼻而沉重,让人忍不住想要掩住口鼻。 阿斯让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洞穴,那些会发光的苔蘚早被洪水剥得精光,露出岩层溃烂的筋肉,令洞穴深处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而这黑暗正在蠕动。阿斯让最后警了眼那些扭曲的阴影,它们正贪婪地舔著光与热的残渣,却不曾满足,疯狂地朝阿斯让扑来。 “喂,你在发什么呆?”菲奥娜不满地推了推他,將那片黑暗暂时隔开。她的声音將他拉回现实。虽然她的语气依旧强硬,但阿斯让注意到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关切,那关切转瞬即逝,却被他捕捉到了。 如果不想被过往追上,那就只能一直向前,去到该去的人身边,去证明自己活著有所意义。 “谢谢,菲奥娜,”阿斯让由衷地感谢道,声音中带著一丝疲惫,“谢谢你3 洞外的冷光洒在菲奥娜的脸上,她的脸颊微微泛红,语气却依旧强硬:“快走啊!之前有个认识你的菲拉可是头都没回地拿著弓弩走掉了,劝都劝不住。你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是绿宝石吗?他没事就好。阿斯让想著,心里鬆了口气。他能感觉到菲奥娜在说话时微微颤抖的身体,那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內心的不安。她比他更害怕,可她却拍了拍阿斯让的小臂,有些扭捏地说道:“快,握住我的手,我试著带你飞过去。” “你的身体吃得消吗?“阿斯让有些担忧地看著她,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疲惫。 “当然一一唔?!你干嘛?!別——-別摸—!“菲奥娜的话还未说完,阿斯让便將她拦腰抱了起来。她本能地挣扎著,腿脚乱踢,高高扬起的手掌几乎要扇到他的脸上。但没过两秒,她便安静下来,因为她必须搂住阿斯让的脖子,才不会摔到地上。 阿斯让鬆开了右手,单用左手托著她的屁股。要说在龙王面前,究竟是菲奥娜更能派上用场,还是碎龙骨更能派上用场?恐怕还是碎龙骨更能派上用场一些。碎龙骨在阿斯让手中微微颤动,仿佛在期待即將到来的战斗。 “试著用一点点魔力,在我的脚踏上崖壁时,將我的脚底与崖壁黏住,一点点就好,这对你来说应该省力得多吧?我可不想跟你飞到一半时,听到你的哈欠声。好了,从现在起———再不要乱动了。“ “啊、啊、嗯:“菲奥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可不想被灌一嘴冷风阿斯让正抱著她,在满是积水的峡谷间箭步疾行。菲奥娜能感觉到阿斯让肌肉的紧张,他的手臂在微微发抖,但那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內心的焦躁。 虽然这如迷宫般豌的峡谷有无数个入口,但却没有出口,不过它终有尽头。只要翻过尽头那道相较之下並不陡峭的光禿峭崖,往后便再无阻碍。而今, 冰消解后的融冰与洪水,將那峭崖的坡度冲得更加缓和,纵有泥石淤积,可在魔力的加持下,阿斯让几乎是如履平地地越过了这最后一道难关。 在翻越崖谷的过程中,阿斯让的心跳愈发焦躁。他能感觉到菲奥娜在他怀中微微发抖,但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声抱怨。 当然,就算有所抱怨,也会被远处传来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遮盖,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龙王与魔女们激斗的声音,而他呼吸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场战斗而变得沉重。 当龙王的咆哮声再度炸响,岩壁上的积水竟也因这声咆哮,而不断泛著涟。那咆哮声中蕴含著无尽的愤怒与痛苦,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菲奥娜在阿斯让怀中微微缩了缩,但他能感觉到她眼中燃烧的斗志。 吼声止息时,积水处的涟漪並未消失,它们仿佛与时间一同静止,一同冻结。空气中瀰漫著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连时间都停滯了片刻。 魔女们在与龙王的战斗中渐落下风。阿斯让能感觉到空气中瀰漫著一种绝望的气息,连风都在低声哀鸣。他的脚步愈发沉重,但內心的焦躁却驱使他继续向前。他知道,自己必须儘快赶到战场,哪怕只是为她们爭取一线生机。 终於,阿斯让攀上了群山之脊下的广阔高地。当他站定,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猛地一滯,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喘不过气来。 惨烈的战场在他面前忽然铺开,仿佛一幅被鲜血与冰霜染红的画卷。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十多个状態不一的大型冰簇。它们贏立在战场上,直刺苍穹,闪烁著冰冷的光芒,像是某种诡异的纪念碑,冰冷而肃穆。 冰簇的蓝色是那种能够吸走一切温度的蓝色,深邃到无情,仿佛阳光都能在接触到它表面后冻结,化作一丝丝的寒气融入周围的空气中。 阿斯让放下菲奥娜,目光在这些冰簇间游移,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同菲奥娜核对过魔女的人数后,他可以確定,那每一根淒冷的冰簇中,都沉睡著一名勇敢可敬的魔女。 菲奥娜的目光也变得沉重,她轻轻握了握阿斯让的手,那触感冰凉,却给了他一丝力量一一虽然当她反应过来后,又立马將阿斯让的脏手拍开了。 突然,爱莎的声音如一缕清风穿透了阿斯让的心头。 “別急,这些魔女还没有死。” 她的声音久违地涌入他的耳畔,带著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爱莎绝不会允许这些孩子死在我面前一一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你知道现在的我没有这种能力啦———-守住她们生命的人,不是我,而是圣树的分枝。是的,是圣树的分枝在倾尽全力延续她们的生命,延缓死亡的降临。” 没死就好,你也没必要为此自责。阿斯让舒了口气,顺带安慰了下爱莎,隨后他把目光迅速转向战场的另一端,寻找法莉婭等人的身影。 她们正在与龙王战不休, 当阿斯让的视线穿透翻涌的魔力乱流,数十位魔女的瘦小身影正在扭曲雨幕中若隱若现。 说那是雨,其实不大准確。无名龙王妄图筑起覆盖全身的冰鎧,遮住身上的断鳞与伤口,以及两翼上残损的翼膜,但魔女们没有给机会,他身上好几处成型的冰甲,皆是由伤口处的龙血凝成,当这几处血甲向外扩散,意图连成整体时,匯聚而来的水元素,却只是形成了一片片水膜,在银蓝色的鳞片间漫无目的地流淌,並隨著龙王振翼甩尾的各个动作,不停向外溅射。 “其实我很早就提到,当四种元素相互碰撞泯灭时,会產生威力相当客观的大爆炸,但我真没想过,居然会有魔女敢违背我的训言,强行引发元素爆炸这明明是我明令禁止的危险事项。” 可却重创了龙王。阿斯让想。 龙王胸前支离破碎的大片龙鳞,就像被巨兽啃噬过般残缺不全,露出了其下的烂肉与筋膜。那里分明残留著元素灭时的灼烧痕跡。 除了法莉婭,还有谁能办到这种事呢?连他都不一定能办到。龙颈下方的大片胸麟,是巨龙身上最硬的地方,因为其下包裹的是龙最为重要的器官之一一龙的心臟,也许直到把碎龙骨砍卷,才能削下几片龙鳞,把剑刺进龙心。 碎龙骨突然发出低沉喻鸣,它在震颤,是对阿斯让心里的想法不满,还是说,它在渴望龙血? 不,也许只是我在渴望战斗。 但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等著我去做。 再忍一忍。阿斯让按住躁动的剑柄,喉结滚动著咽下沸腾的战意。 他得先去拯救那些被困冰中的魔女,不够在此之前,他好奇地追著眼睛晴余光,望向绿宝石所在的方向。 绿宝石正在远处的冰山上凿著什么东西,他在找什么?而那冰山里冰封的又是什么·?那无名的龙王为什么寧肯將魔力投射在那里,也不愿將这股魔力用於己身? “是龙牙,狂龙的龙牙,”爱莎解释道,“寻常弩箭无法伤到这头龙王的身体,但狂龙的龙牙可以。绿宝石曾把箭矢插进狂龙的龙牙里,而那根外嵌龙牙的弩箭差一点就要从那龙王胸前的烂肉里,刺进的心臟一一如果绿宝石没有射偏的话。” 原来是这样。 阿斯让想了想,转身拦住激动万分的菲奥娜,將她推向绿宝石的方向,“菲奥娜,你去帮他弄开那座冰山。”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要去帮法莉婭的忙!”菲奥娜生气地瞪著眼睛。 “相信我,这就是在帮她的忙。”阿斯让坚定地重复了遍,“相信我。去融化那座冰山,那里冰封著被我杀死的狂龙的户体。你要找到狂龙的龙牙,然后用那玩意儿射穿龙王的心臟。” 菲奥娜极不自信地垂下头,“我做不到——我不可能独自融化那堆冰块—— 我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融化那堆冰块?那可是龙王———.” “別急,我会替你创造机会。” 阿斯让不再多言,他像一支离弦的箭,径直奔向距离最近的那根冰簇,身上破烂的衣服猎猎作响,仿佛一面战旗在寒风中招展。 他能感觉到无名龙王在注视著他,那种充满恶意的凝视如同实质般压在他的脊背上,令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无名的龙王眼瞳急剧收缩,愤怒使不顾一切地张开血盆大口,分散力量在喉咙深处酝酿著毁灭性的吐息。 胸前逐渐凝固的血色冰甲开始融化脱落,一颗炽烈的火球划破长空,將那半融的血色冰甲蒸发成缕缕烟,於胸膛周围形成一片诡异的雾靄。 吐息戛然而止的瞬间,龙王那庞大的身躯仿佛凝固在原地,充满了压迫感和震撼力,但它的头颅却在剧烈地摆动,每一次摆动都伴隨著一声愤怒到极点的低吼,寒气从他的齿缝间溢出,那是半融的冰水在与充满腐蚀性的涎水交融后的產物,一股腥臭的气息隨看寒意,阵阵蔓延开来。 在这电光火石般的间隙里,法莉婭与梅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中包含著太多未尽的话语,却在瞬间化作了无声的默契。接著,梅又迅速与海瑟薇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知道,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为了不让那少得可怜的火元素继续从战场上流失,梅以最快速度將火元素的控制权尽数移交给海瑟薇。 其余魔女们纷纷转头看向梅离去的方向,眼中充满了疑惑。她们不明白梅为何要独自离开,更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但很快,她们就意识到,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因为龙王的意识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復甦,那股庞大的威压感已经升始笼罩整个战场。 另一边,阿斯让挥剑斩碎了第一块冰簇。冰晶在他的剑下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露出冰下的冻土。 爱莎与圣树的分枝共鸣,冻土开始碎裂,一位昏迷不醒的魔女从中跌落,阿斯让赶忙伸手,將她支起。她的身体冰冷,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温度,但她的胸口仍然微弱起伏,她还有一口气。 爱莎潜入她的意识,將这名魔女强行唤醒。 第377章 龙也许可以撼动一切,但龙绝无可能撼动整片大地 第377章 龙也许可以撼动一切,但龙绝无可能撼动整片大地 “你—你是?”那名瘦小的魔女在阿斯让怀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的眼神空洞,带看一丝未完全甦醒的茫然。 阿斯让轻轻俯视她,猜测她与法莉婭年纪相仿。魔女虽然不以外貌为准,但她眼中的稚气和纯真依然让人一眼看出她的年轻,而当她看清眼前的人是位无法施展魔法的男子时,不可置信的她居然还劝阿斯让快些离开。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活下去。”阿斯让感受著她渐凉的体温, 叫她赶紧调用魔力御寒。 年轻魔女嗯了一声,在阿斯让的扶下勉强站稳,开始用魔力驱走体內的寒意。就在这时,爱莎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低语著指引她接下来的行动。她很快明白,无名龙王正在试图夺回自身的权能,而她必须全力阻止,即便她的魔力在龙王面前显得如此渺小,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反噬殆尽。 她深吸一口气,冲阿斯让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无大碍。 “保重。”阿斯让没有多言,在爱莎的催促声中,转身朝下一个冰奔去。 “先救那些比较弱的!”爱莎激动地喊著,“她们快挺不住了。” 明白。 阿斯让的身影在冰簇间疾驰,碎龙骨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剑刃划破寒气的瞬间,第二根冰簇应声碎裂,外层的冰晶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內里的土元素护壳也隨之崩解,露出其中蜷缩的魔女。 她的睫毛上还掛著细碎的霜,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阿斯让一把將她抱起,却发现她的身体冰冷僵硬,几乎感受不到呼吸的起伏。 来晚了么·阿斯让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无形的手紧。但就在这时,他胸前的圣树之种突然泛起微弱的绿光,像是黑暗中摇曳的萤火,他连忙將圣树之种取下,小心翼翼地放在魔女冰凉的手心,期盼著其中蕴藏的魔力能够唤醒她的生命。 但效果·—似乎並不怎么好。 “贴·贴在肚脐上———!”爱莎咬牙道,“肚、肚脐好吸收魔力!” 阿斯让愣了愣,心中暗道一句得罪,便掀起魔女的衣袍,將圣树之种按在她小腹的肚脐上。 涓涓魔力涌进魔女的身体,她那冰冷的身躯竟真的开始回温,苍白的脸颊也渐渐泛起一丝血色。 阿斯让鬆了一口气,让爱莎赶紧唤醒怀中的魔女。 爱莎没有回应,恐怕她已经潜进了魔女的深层意识当魔女的眼帘和嘴唇微微颤动时,阿斯让忽然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阿斯让。” 是梅。她右手的掌心滴著血,泪水打湿阿斯让的肩颈。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疼。 当她轻轻闻过阿斯让身上的那股熟悉气味后,她便与影梅做了交换。 影梅勒紧阿斯让,低声威胁道:“喝掉我的血,然后再把你的手悄悄拿出来,放到该放的地方,这样我就会当作无事发生,法莉婭也不会知道。” 阿斯让微感汗顏,“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之后我会解释————姑且把这事当作我俩,不,我们三个的秘密吧!” “嗯,让我想想———”影梅將染血的右手放在阿斯让嘴边,“如果你愿意再做一次梅的英雄,而且是活著的英雄,我就会把这件事藏在心里。” 阿斯让没有拒绝。 他舔过梅的血,血中狂躁的魔力仿佛直刺他的心臟,却在半途被圣树的赐福压制,就像一头被巨人擒住后颈的猛狮,不过这种状態不会持续太久,必要时它必然要发出怒吼。 “注意,她醒了哦。”影梅移开手掌,在阿斯让耳边低语。 甦醒的魔女缓缓睁开眼晴,目光中带著一丝迷茫。 在她完全清醒过来前,阿斯让面不改色地抽出手,並在影梅的帮助下迅速將圣树之种戴好。做好事不留名,做坏事也不背锅嘛!不对,他就没干过坏事! “去吧,阿斯让,把剩下的冰簇统统敲碎,”影梅鬆开环在阿斯让颈间的手臂,將那名刚刚甦醒的魔女轻轻扶起,“我会带著她继续牵制龙王。” “坚持住。”阿斯让重握碎龙骨。 在奔向下一根冰簇的途中,阿斯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战场,同时耳边迴响著爱莎急促的低语。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將所见所闻迅速梳理成清晰的情报: 目前,附近的所有土元素基本都受圣树分枝控制,而火元素又受寒气驱赶, 变得更加稀薄,因此在与龙王爭夺水元素的拉锯战中,少数留有余力的魔女们只能依靠最后的风元素来勉强限制龙王的行动。 幸运的是,狂龙召唤的颶风在此处匯聚,形成了一片风元素的汪洋,魔女们这才能以相对较少的魔力,构建一堵堵风暴墙,將无名龙王困於其內,暂时將无名龙王困於其中,但她们恐怕支撑不了太久时间了一一她们的脸色无比苍白,而她们的魔力正在快速步入枯竭的境地。 至於圣树分枝为何不肯放开土元素的控制权,原因依然在於无名龙王本身。 一旦让这头巨龙彻底掌控地底水脉的庞大能量,在场的魔女们將再也无法抑制袖的权能。届时,战局將彻底失控。 换言之,时间的天平正在向无名龙王倾斜,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著胜利的希望更加渺茫。 而阿斯让要扭转这种情况。 他穿行於冰簇之间,身形如风,剑势如火,碎龙骨在他手中划出一道道寒光,剑刃所过之处,寒意的源头尽数崩裂,破碎的冰晶在空中飞舞,如同瞬间爆发的寒霜雨。 那些被冰簇封印的魔女们开始逐渐甦醒,而阿斯让的剑势越来越迅猛,没过多久,最后一根残留的冰簇也在阿斯让的剑下化为了粉。 隨著魔女们的回归,战局似乎开始逆转。无名龙王身上的冰甲逐渐剥落,露出下面挣狞的鳞片,远处封印著狂龙户骨的冰山也在慢慢地消融,冰水裹著肉片流淌。 然而,阿斯让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松解。他的目光如鹰集般锐利,紧紧盯著无名龙王的一举一动。 包括他在內,所有人都清楚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假象,魔女们的魔力终有尽头,而龙王掌控的魔力则与那庞大的身躯一般,叫人望尘莫及。她们的脸色愈发苍白,呼吸也变得急促,也许隨时都会倒下,让好不容易平衡的天平再度朝龙王那端倾斜。 唯一的例外是法莉婭,可阿斯让怎会放任她与龙王正面硬拼? 仿佛察觉到阿斯让內心的所思所想,碎龙骨发出激动的颤音,正如百年前那位无名工匠所期望的那般,这把剑存在的所有意义,便是斩碎巨龙的骨与麟。 透过风墙的间隙,阿斯让与龙王对视。那双龙眼中闪烁著冰冷的光芒,仿佛在嘲弄他的不自量力。他们各贏过一次,而这次,必要决出生死。 阿斯让举起碎龙骨,向环绕暴风的角斗场走去。 法莉婭不出预料地挡在他面前,眼眶泛著红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不许去。”她的声音在颤抖,她的眼神不容拒绝。 “法莉婭,你应该清楚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吧?” “那跟你有什么关係呢?你不过就是个为我侍寢的男奴而已!明明躲在我身后瑟瑟发抖,求我保护就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呢喃。 “我不许你—.不许你再在我面前逞英雄了。” “法莉婭,我没有在逞英雄。”阿斯让抹掉她眼角的泪珠,“因为我早就是你心里的英雄了吧?而英雄——.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法莉婭低下头,依然不肯让道。 阿斯让略带歉意地绕开她,在擦肩而过时低语道:“你是大魔女,不要让眼泪打湿你的法袍。” 法莉婭偷偷抹了把眼泪,“胡说什么,我才没有哭。” 阿斯让欣慰地笑了笑,在魔女们惊讶的目光里,从数个风暴墙的间隙中闯进人与龙的角斗场。 战斗一触即发。 狂风掀起的暴雨中,被魔女们暂时卸去权能的无名龙王张开龙顎,撕开破碎的雨幕,以万钧之力直扑阿斯让而来。龙吼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將天地撕裂。阿斯让握紧碎龙骨,剑刃在雨中闪烁著寒光,他的目光如炬,毫不退缩地迎向那庞然大物。 “躲开啊!”爱莎在阿斯让耳畔疾呼。 没有躲的必要。 在被用冰困住的时候,我脑子里有了个灵感,爱莎,你能不能將我的腿脚牢牢固定在地上? “你疯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只管按我说的做,剩下的全交给我。 眼见阿斯让確无闪避的意思与念头,爱莎终於坐不住,急忙从圣树分枝手中分走一部分土元素控制权,將阿斯让的腿脚牢牢绑缚在大地之上。 当龙王那巨大的龙顎在阿斯让眼前膨胀到极点时,时间仿佛凝固,唯有碎龙骨在暴雨中划出一道高亮的弧线,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带著无可匹敌的威势。 它跃过阿斯让的肩头,以最朴素的姿態直斩而下。没有华丽的技巧,没有繁复的招式,只有最纯粹的力量与意志。雨水在剑刃上凝结成珠,隨即被凌厉的剑气震碎,化作无数细小的水雾,瀰漫在空气中。 这一刻,阿斯让感觉自己与大地融为了一体。 龙也许可以撼动一切,但龙绝无可能撼动整片大地。 碎龙骨直击龙王的上顎,其顎骨在重压下被迫咬合,龙牙的碎裂声哪怕在呼啸的狂风中依旧清晰可闻。 但龙王到底是龙王,即使受此重创,眼中的战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加疯狂。 摆动头颅,从碎龙骨的锋刃下挣脱,龙鳞与剑刃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火在雨中四溅。 杀意膨胀的速度比雨滴飞溅的速度更加迅捷,要在下个瞬间,將面前的人类撕得粉碎。 第二次扑咬在阿斯让举起沉重的碎龙骨前便已到来。 破碎的龙牙在阿斯让眼中急剧收缩,阿斯让只得架剑抵挡。 龙王那惊人的咬合力,此刻如同山岳崩塌般猛然展现,碎龙骨被的巨齿牢牢夹住,剑身微微弯曲,仿佛一根柔弱的细枝,若不是被弗格安利塔那蕴含魔力的龙鳞重铸强化过,或许此刻,碎龙骨的剑身上就要泛起裂纹了。 也就是这时,阿斯让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件事。 虽然在魔女们的牵制下,龙王无法將有限的水元素凝结成冰,但水本身,依然可以伤人。 红的亮光在龙王吼间闪烁。未经酝酿的龙息威力虽小,却足以將阿斯让与碎龙骨一齐吞没。 可就在这股龙息撕裂阿斯让身体的瞬间,先前那头被圣树赐福抑制的猛兽, 亦张开了他的獠牙。 阿斯让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烧灼一般,那种灼痛让他一度失去知觉,却也在短短数秒后阻断了一切痛感,带著无比汹涌的澎湃力量,在阿斯让体內爆发开来。 这不是龙息带来的灼烧感,这是天神之血带来的灼烧感。 阿斯让在龙息中与龙角力。 龙王因失血而疲惫,而阿斯让却因受伤而力量倍增。 忽然,一声悲鸣刺破了呼啸的风声,那是龙王的悲鸣,在角力中落败,断骨的头颅被阿斯让高高挑飞。 就在龙王的头颅高扬的那一刻,一支弩箭悄然穿破雨幕,直如一道锐利的闪电,破空而出,精准锁定了无名龙王心臟的位置。 弩箭上的疗牙闪烁著微弱的寒光,仿佛承载著某种不可抗拒的命运,以致命的力量没入龙王的胸膛。 但无名的龙王拒绝了死亡的命运。 他用扭曲形变的龙顎扯出弩箭,扯出弩箭上的狂龙之牙,再度朝阿斯让袭来大地不容撼动。在弩箭刺入龙王胸膛之时,阿斯让便本能地预感到这一切不会就此结束。他迅速调整姿势,將碎龙骨扛在肩上蓄力,以同样的剑势、更加凶悍的力量,笔直斩下。 一秒、两秒、三秒——— 风和雨掩尽了飞扬的烟尘,只余下阿斯让身前,那个与龙王头颅完美契合的浅坑。 结束了? 当无名龙王与水元素断绝联繫时,绝大多数魔力也都已经耗干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魔力。 风和雨都停了。 魔女们累瘫在地上,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如果不是累的说不出话来, 她们一定要说些什么,也一定要像那个菲拉一样,跑去阿斯让身旁。 “別过来!” 阿斯让头也不回地朝绿宝石吼道。 “还没结束——·还没死。” 阿斯让看到无名龙王重新睁开了眼睛,那眼里闪烁的是什么?是怯意还是战意?他完全无法確定。 他只能確定一件事,那头龙王在朝他以外的另一个方向做吐息状。 阿斯让来不及思索他瞄准的是谁,“躲开!” 然而,吐息並未如期而至,这竟然只是个假动作。 当无名龙王腾空而起时,阿斯让这才明白,原来眼里闪烁的那道光芒,居然真的是怯意。 “没人可以从我法莉婭手里溜走,你不行,龙王也不行。”法莉婭的声音令人安心。 眾人头顶,猛然闪过一道白光,无名龙王在那百光中坠落。 这下是彻底结束了。 法莉婭又一次站到阿斯让面前,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互望许久,也沉默了许久。 最后还是法莉婭支支吾吾地放出话来:“你-你醒来之后,应该是第一时间跑过来找我吧?” 阿斯让回答说那是当然。 法莉婭半眯著眼,往阿斯让面前凑了凑,將信將疑地说道:“真的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你没和菲奥娜偷偷发生什么吧?嗯?” “没有。” “我不信,证明给我看。” 阿斯让被气笑了,反问道:“你確定要我证明给你看?在这种时候?” “確定。就现在。” “喂,这么多魔女都在看著呢。” “我不管。”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阿斯让不由分说地把绿宝石赶跑,隨后抱起法莉婭,朝无名龙王的户体走去。 当阿斯让走到冰冷的龙翼下时,法莉婭的脸颊已经红成了滚沸的岩浆。 “我最后问一次你真的—” 法莉婭別过脸,从吼间挤出两个字:“快——快点!” “好吧。” 阿斯让抱著法莉婭钻进见不得光的龙翼之下。 爱莎默然失语,其余魔女也是一样。 “他们要干嘛?”绿宝石不解地问道。 “少看少听少问。”菲奥娜咬牙切齿地將绿宝石扔去一边。 第378章 阿斯让啊阿斯让,你万不可再如此墮落下去了! 第378章 阿斯让啊阿斯让,你万不可再如此墮落下去了! 屠龙后的第一天,和法莉婭一直腻在一块儿。 屠龙后的第二天,和法莉婭一直腻在一块儿。 屠龙后的第三天,和法莉婭一直腻在一块儿。 屠龙后的第四天,和法莉婭一直腻在一块儿。 阿斯让啊阿斯让,你方不可再如此墮落下去了!还有那么多事情等著你去处理呢!跟隨法莉婭而来的那些魔女们也都在. “你管她们干嘛。”法莉婭勾住阿斯让的脖子,“我看你这傢伙都快分不清谁是你的主人了!” 可马上法莉婭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谁的主人了,只好向梅求援。 屠龙后的第五天,和法莉婭与梅一直腻在一块儿。 屠龙后的第六天,和法莉婭与梅一直腻在一块儿。 屠龙后的第七天,和法莉婭与梅一直腻在一块儿。 屠龙后的第?天,菲奥娜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趁法莉婭长憩的时候,她把阿斯让叫了出去,好好批判了一番。 然而,就在阿斯让忙於懺悔之际,法莉婭却警觉地睁开了睡眼。 她心情很差,因她刚刚做了怪梦,在那个梦里,伟大的建城者爱莎正高举著《箴言》全本,要求法莉婭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虔诚懺悔,“你悔改吧!” 有什么好悔改的!我才不悔改。 法莉婭揉揉的睡眼,左看右看,却没有发现阿斯让的身影,心中顿时涌起一丝不安,冷冰冰地向梅问道:“他人呢?” “有事去了。”梅赶忙替菲奥娜打起掩护,神色略显紧张,希望能矇混过关。 法莉婭眯起眼睛,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怀疑,继续追问:“他能有什么事?” “唔———”梅眨眨眼,大脑飞速运转,心想该怎么把法莉婭应付过去,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影梅与她做了交换。影梅不紧不慢地慢慢凑到法莉婭耳边,压低声音,似是漫不经心地低语:“法莉婭,管得太多可不好哟?阿尔比娜的教训你忘了吗?” “阿尔比娜———.”法莉婭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 “她就是管得太多太严了,所以才会被她的几个小跟班討厌呢。”影梅继续轻声说道,试图用这些话语打消法莉婭的疑虑。 法莉婭的身体陡然一颤,不知道是气地发颤,还是怕地发颤,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正处于敏感期,而影梅的气息又太过靠近-总之怎样都好,反正法莉婭的上半截身子总算仰倒下去,慢慢缩回了被子里。 “来吃些点心吧。”影梅望著桌上摆放的精致糕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馋意,嘴馋地享用了几块后,让梅用剩下的点心堵住法莉婭的嘴,希望藉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结果自然是失败的。 “这些点心——-又是菲奥娜送来的?”法莉婭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思索,开口问道。 “是哦?”梅含糊地回应道,心里有些志志,担心法莉婭会察觉到什么。 “所以把阿斯让叫走的也是她。”法莉婭语气篤定,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判断。 梅见状,往嘴里塞了两块糕点,囱图咽下后,腮帮子鼓鼓的,给法莉婭递了一块儿:“.——还是別管太多比较好吧?”” 法莉婭抿唇哼了声,伸手接过梅递来的糕点,仿佛要把所有的怨气凝聚在牙上,愤满地咬了一口。 哦,挺甜的。法莉婭打小就喜欢甜食,这会儿又终於能空下来思考事情,便有些好奇地呢喃道:“也不知道这是用什么做的?” 答案是用羊鹿奶熬煮发酵而成。 而绿宝石正为这事发愁呢,虽说他的沙克终於敢夹著尾巴,怯生生地围在尼娜身边打转,但它却迟迟不敢衝著尼娜吼出求偶的连叫声,这样下去-恐怕到了明年,他也依然没法从尼娜身上挤出一滴羊鹿奶来,只能继续吃蘑菇过活。 “加油啊!沙克!”绿茶石冲沙克鼓劲,“我已经不是胆小鬼了,你也不能再胆小下去了!” “唉,也不知道阿斯让大哥有没有好一点——” 绿宝石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看见阿斯让的身影了,只以为阿斯让是受了很严重的內伤,正被那个看著就很凶的魔女悉心看护著。 可实际上,阿斯让的精力一直都充沛著吶! “·挤不出来奶啊?”阿斯让困惑地皱著眼眉。 “够了!”菲奥娜怒了,她看著阿斯让的举动,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看看眼前的那头母羊鹿,再看看阿斯让的大手,菲奥娜先是想起了自己,而后又想起了法莉婭该死的! 她满脸通红地拍开阿斯让的手。 一旁专职饲养羊鹿的老菲拉仿佛想起了什么,猛拍脑袋,一脸懊恼地说道:“哎呀!真不好意思!您瞧我这记性,我昨天才给这头羊鹿挤过啊,谁想睡一觉就记不得咯,您跟我来,咱们换只、换只!” 菲奥娜完全听不懂老菲拉在说什么,此刻终於忍不住,拉下脸,向阿斯让问起前因后果。 因为不通语言,因此萨拉不在的时候,菲奥娜便误以为那些冲她们嘰里呱啦喊著什么的小矮子们是在抗议魔女们挤占了自己的住所。 直到把阿斯让抓来充当翻译后,她才鬆了口气一一原来菲拉们只是在表达谢意而已。 而现在嘛,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不明不白:“所以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个鬼地方?!” 阿斯让不解道:“是你自己跟来的吧?” “我——我又不知道你发了疯,非要跑来这里,替人给羊鹿挤奶!” “主要是找点事做,你也不想让我成天和法莉婭她们黏在一起吧?” “你、你就不能找点正事干?!” “我也想干正事啊,可正事不都被你处理完了吗?”阿斯让无奈地耸耸肩, “,难道你说的正事是指————?” 菲奥娜瞬间黑了脸,气得扭头就走,並开始为此前的衝动而后悔。她应该忍住,而不应该忍不住。没错,她本来应该坚定不移地厌男才对!可她毕竟是个魔女—而魔女——一旦打破了《言》的戒律,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所以哪怕生气,菲奥娜也没有刻意躲著阿斯让。 等阿斯让在老菲拉那里忙活了一阵,带来一堆奶糕慰问品后,她便带著阿斯让一一看望了那些躺在床上,尚不能自主下地的年轻魔女们。 她们透支了魔力与心神,亦被龙王强大的魔力反噬,一连数日都在做著同一个噩梦。不过,虽说气色相当难看,但当她们清醒过来后,又无一例外地为自己感到自豪,眼晴里满是激动的神采。毕竟,她们参与了屠龙这样伟大的壮举,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阿斯让更是成了这些魔女眼里的大明星,他一进屋,屋里的魔女便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看,眼神中充满了崇拜与倾慕。光是瞧见她们的眼神,菲奥娜心底就油然生出了一股责任感一一她必须要挡住这些魔女动情的眼神,这是为了法莉婭, 而不是为了某种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私心。 两人转了一圈后,阿斯让问菲奥娜,这些魔女大概还要多久才能恢復过来? “至少还得等一个星期才能下地。”菲奥娜答道,“她们的魔力透支过头了。” 而她本人则恢復的很快,毕竟有一大半时间是在用体温帮阿斯让取暖嘛。 不过这段时间菲奥娜也没有閒著,在法莉婭拼命朝阿斯让“吃拿卡要”之际,她一直在与萨拉交接,处理蓝龙之王的善后问题。 自龙王遗骸上剥取的各种珍贵素材,都已被她好好地收藏了起来。 “如果把这些东西上缴一部分给圣都,你觉得圣都能將这些东西发挥出应有的价值吗?”面对堆积成山的龙骨与龙鳞,阿斯让沉思了会儿,带著已有的答案问道。 “你想藏私?”菲奥娜摇摇头,“你最好放弃这种想法,这会害死你的。” “菲奥娜,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別忘了,艾芙娜,还有法莉婭的老师, 都还在巴迪亚行省与沙漠之主对峙著呢。今时不比往日,我们必须要把这些素材用到实处,而不是任由元老们上下其手。” “你想靠这些东西对抗沙漠之主?”菲奥娜瞪大了眼晴,满脸的难以置信,“你不如飞去天上,把第二轮月亮摘下来。” “的確,在你们魔女眼里,龙王的麟骨也用来装饰一下门面,因为这些东西无法给你们魔女提供实质上的帮助。你们请最优秀的工匠,將这些材料雕琢为精美的藏品,供自己赏玩,却从没去想过,如果將这些材料打制为鎧甲,或许就能让一介凡人从龙爪手里保住性命。” “有多少人愿意穿上这身鎧甲面对龙王?”菲奥娜反问。 “很多。” “你是指那些天神教的人?他们半路就全军覆没了。他们甚至都没见过龙王的面。” “那是因为他们用的武器是钝的、旧的,伤不到龙分毫,他们穿的甲衣是破的、烂的,连他们手里的卷刃剑都防不住!我相信如果他们的装备能更好一点, 他们绝不会落得如此结局。”阿斯让嘆了一声,神色有些黯然,“菲奥娜,你与鹰狮团共事过,你应该清楚,普通人的力量也许有限,但绝不为零。” “那是因为我们猎杀的都是一头头普通绿龙,如果我们的遇到的是绿龙之王呢?你那个鹰狮团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从龙王手里活下来,我也无法从龙王手里活下来我们全都会死。” 阿斯让沉默了,他证证地望著龙王的遗骨,想起那阵几乎把他困死於寒冰中的强力吐息。 “还是不要得罪元老院为好。”菲奥娜劝道。 “假如有人愿意为此牺牲,你会怎么做?是眼睁睁看他拿起草叉奔向巨龙, 还是给他递上剑和盔甲?”阿斯让下定了决心,“我会给他递上剑和盔甲,並且走在他的前头。” “我不懂,你干嘛那么拼?” “嗯是为什么呢?”阿斯让笑了笑,开玩笑道:“大概是因为法莉婭老是在我面前自称主人,而我觉得烦了吧?我要娶她为妻,彻彻底底地征服她。 哦,別把这话对她讲。” “你在说什么啊?!”菲奥娜怒道,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两件事情—·.没有半点关联吧?!” “当然有了,如果龙的威胁过大,魔女们就只能日夜不停的积攒魔力与压力,根本无从喘息,而压力一旦超过閾值,人就会变得不正常,何况魔女?”阿斯让认真地解释道。 “等你把龙杀光了,魔女就不用积赞魔力了,就能给你生孩子了,是这个意思吧?快把你的眼晴从我身上移开!呸!真噁心!”菲奥娜怒喷阿斯让无耻,她气得头髮分叉,“对了,別以为你有了贵族勛號,就有权力处分龙王的鳞骨了, 唯有法莉婭能决定它们的去向!你应该很清楚吧?贵族其实也只是魔女的高级奴僕而已,快快收起你心里的妄想!想娶法莉婭?別笑死人啦!” 说罢,菲奥娜果断牺牲自我,继续净化阿斯让內心的妄念,以及他身上沾染的法莉婭气味。 在这之后,她文小心翼翼地向法莉婭打起小报告,生怕被法莉婭看出些什么自然,菲奥娜只向法莉婭说了鳞片与骨血的事情,至於阿斯让的妄念,则是只字未提,因她心中清楚,法莉婭不仅不会觉得阿斯让的言论冒犯了她,反而还会对此心驰神往,这是万万不可以的! 但法莉婭的回覆依旧让菲奥娜大受震撼:“阿斯让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阿斯让的意思,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吧。就算我们把这些宝贵的素材双手奉上,圣都的元老们难道就愿意挺身而出,与我的老师一同对抗沙漠之主吗?不,不会的。” 说话间,法莉婭朝菲奥娜勾了勾手,等到菲奥娜靠近时,她忽然问道:“阿斯让现在在哪?他刚刚和你在一起吧?” “他在—” 话音未落,菲奥娜就知道自己踩了法莉婭设下的语言陷阱。 比起阿斯让现在在哪,法莉婭显然更想知道后一个问题。 好在菲奥娜反应迅速,立刻回道:“我猜他可能在玛尔塔那儿!” 法莉婭迅速披上法袍,菲奥娜送来的饭菜也不吃了,“马上带我过去。” 第379章 这书哪来的? 第379章 这书哪来的? 喂,阿斯让,你动不动就到处乱跑的日子结束啦! 从今往后你只能日夜呆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离开我那么久,不加倍补偿回来怎么行? 法莉婭带著一肚子不满,隨菲奥娜一道前去抓姦。 当然,梅也在。 “这个可恶的傢伙—”法莉婭一边气呼呼地走著,一边幽怨地碎碎念,“放著自己的主人不管,却跑去和別的魔女勾勾搭搭!还假悍地叫菲奥娜给我送什么奶糕·!分明就是在找藉口支开她!”她越说越气,手指不自觉地绞著身上那件华丽的法袍,原本就急切的步伐此刻愈发急促,扬起了一小片灰尘。 顺著散发著微光的萤光蘚地的指引1,一行人匆匆前行,很快就见到了玛尔塔。此时的玛尔塔正静静地守在海瑟薇旁边,只见海瑟薇正对著一群小菲拉表演焰火。绚烂的焰火在夜空中一朵朵绽开,犹如转瞬即逝的美丽朵,那明亮的光芒映照在海瑟薇专注的脸庞上,显得格外明亮,她的眼睛里闪烁著兴奋与喜悦的光芒。 然而,阿斯让並不在这里法莉婭的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失落与愤怒,她暗暗想著,这傢伙可能是和別的魔女斯混去了想到这里,冰冷的魔力自法莉婭体內汹涌溢出,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瞬间凝固了一瞬。那原本在空中缓缓飘落的焰火余,此刻竟也在半空中停滯了片刻,仿佛时间都被这股强大的魔力定格。海瑟薇陡然打了个哆嗦,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威胁,她下意识地慢慢挪到玛尔塔身后,眼神中带著一丝明显的不安。一开始,她误以为法莉婭是衝著她来的,心里满是惶恐。不过很快,她就鬆了口气, 意识到法莉婭的目標並不是自己。 没错,法莉婭是来找阿斯让的。 “他在和玛尔塔的哥哥聊天。”海瑟薇抢先一步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急切,生怕法莉婭的怒火会像火山喷发一样波及到自己。 啊,那就没事了。 法莉婭冲海瑟薇摆摆手,煞有介事地喊道:“去把他叫出来,就说——-就说我找他有事!” 干嘛不自己去?海瑟薇不满地嘟了嘟嘴,心里暗自嘀咕,但还是乖乖地转身朝小菲拉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稍等片刻,自己去去就回。 在菲拉们腾出来的一处小房间里,阿斯让正认真听著胡安讲述天神教的近况。在魔女们的长久打压之下,天神教早已成了一盘散沙,內部分歧眾多,虽说后来被他们的老教主强行统合为一体,但矛盾却没有因此而消失,最后在老教主死前统统爆发了出来。 一些人想与魔女合作,从民眾身上榨取油水,另些人则决定追隨老教主的脚步,继续反魔女的事业,而胡安无疑属於后者。 “你们这一派面临的最大问题,並不在於魔女,而是如何让人们相信,你们能接过魔女手里的重担,让他们能在巨龙的威胁下安然生活,而事实就是,你们並不能在这一点上证明自己能比魔女做得更好,因此你们只能半强迫地兜售『天神之血』,好把越来越多的人绑上自己这台註定失控的战车上一—” “阿斯让!” 海瑟薇突然闯进房里,打断阿斯让的谈话。 阿斯让嘆息一声,问道:“海瑟薇——你都不敲门的吗?” “法莉婭说有事找你。”海瑟薇想了想,接看补了一句:“別愣看啦!你是不知道,她的面容犹如被黑暗之力侵蚀一般!啊,我是说她脸色很差。” “知道了。” 阿斯让冲海瑟薇点点。他慢慢起身,看著病床上饱受天神止血副作用折磨的胡安,说道:“要是实在难受,就把桌上这瓶滴露喝了。” “这是—.褻瀆.”胡安挣扎著说道,“求您不要试探我对神的信仰与虔诚。” 阿斯让能说什么呢,再向他解释一遍,自己不是天神的化身,也不是天神的使者?还是让玛尔塔动手,把这瓶滴露强行灌进他嘴里吧!给他醒醒脑子。 “等你清醒后我们再聊吧,”阿斯让最后说道,“到时我会向你问问『艾玛”的事情。”胡安等人正是倚靠艾玛的血,才能一路杀进无主山岭深处,而那些牺牲者中,就包括艾玛本人的哥哥。 不等胡安回应,阿斯让便匆忙转身,准备面对法莉婭怒后的余韵。 他看到梅站在法莉婭身后,悄悄用手势向自己打了个招呼,那始终倦怠的眼神里透出了一丝俏皮,而边上的菲奥娜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眼神不晓得飘去了哪里,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至於法莉婭.·.·阿斯让定晴一看,她的脸色並不难看嘛。 要么是海瑟薇撒了谎,要么就是法莉婭突然变了脸色。 “好了,放风放够了就赶紧跟我回去,”当著玛尔塔的面,法莉婭不自觉地摆起了谱,语气故作严肃,“等著我们处理的事堆积如山,作为大魔女的首席僕从,你怎么可以在外面游手好閒呢?” 可玛尔塔心中的想法却和阿斯让惊人的一致:我完全不觉得你们/我们独处时,能谈什么“正事”。 哎,现如今,法莉婭的形象,在玛尔塔和阿尔比娜等一眾魔女心中,已经完完全全的“圣都”化了。 就连阿斯让,也为之腰疼·—— 不对,是为之头疼! 谁让法莉婭总爱向阿斯让拋出一些难缠的话题: “想我没有?想过几次?”我一直都在想你。 “嗯,那你有想过其他人吗?”何必问这个? “伊莲尼亚怀了你的孩子。”此乃谎言,诈不到我。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不是!我要你留在河谷地,和伊莲尼亚假戏真做。 莫非你觉得我会把你带去巴迪亚?绝不!—·就算你求我也不行。” 唉,考虑到法莉婭的年纪也就和小孩姐一个水平,而他们两人又分开这么久,这会儿让她任一任性,发一发顛,倒也没什么,不是不能接受,反正自己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应对法(魔女限定)。 但一直这么荒废下去也不是个事,总不能一直鬼混到所有魔女都恢復清醒, 再和她们商议正务吧? 时间可不等人。 法莉婭现在也终於意识到这点一一不是所有魔女都能从魔力匱乏的状態中迅速恢復过来。 黑袍魔女其实是个非常宽泛的概念,她们之间的实力差距,要比大魔女间的实力差距大得多。 如今只有少数魔女能下地走动,而大部分魔女都还躺在床上,不是意识不清,就是身体极度睏乏,难以自理,她们可能还得静养好一段时间。 因此,如何在所有人都能满意的情况下分配战利品,確实是件令人头大的事。 於是自然而然的,阿斯让和法莉婭都把目光放在了献给圣都的那份“贡品”上。既然小蛋糕愁分,那大蛋糕呢? “对我们魔女而言,自龙王身上剥去的珍贵素材,其实都只是我们用来彰显身份与荣耀的玩物而已,毕竟比起剑与鎧甲,魔女们更青睞於自身的魔力,否则我也不会在凯旋式上,把绿龙之王的骸骨夹在一大堆寻常龙骨里,像撒米一样撒出去了。” 虽说確实好几天都没用上脑子,但法莉婭的脑子並没有因此而生锈。 “至於龙鳞·—一些魔药需要用到龙鳞磨成的粉末,独占龙鳞可能会引起圣都元老的不满,但元老们再蠢,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我发难,我只要衝她们吼一声:『我法莉婭要去巴迪亚,与我的老师並肩作战”,那她们还得反过来巴结我呢!所以呢,从蓝龙王身上剥取来的龙鳞龙骨,你大可拿去,只要留下一部分,作为纪念品,分给那些勇气可嘉的黑袍魔女就好。”法莉婭的语气中带看一丝得意,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可隨即,她的声音又慢慢地低沉下来,灵动秀气的眉宇间写满不悦:“但龙血是例外。如果我截留了太多龙王的净血,圣都的元老们或许马上就会对我翻脸施压了我听说有一批穿著紫袍的老东西正被爱疮折磨得死去活来,她们就像一群快要溺死的人,到处搜找能够救命的树枝,哪怕她们明知爱疮是连净血魔药都无法医治的不治之症,也必然要对我不利。这些老东西可恶就可恶在,她们真能拖我后腿!” “比起巴迪亚,她们更在乎自己。”阿斯让说,“她们並不关心未来。” “没错。” “嗯——我记得净血魔药的良品率,似乎不怎么高吧?”阿斯让看了眼菲奥娜,低声道。 “你想让我报假帐?!”菲奥娜摇起了头,“不行这触犯了我的底线—!” “按照惯例,你还能从每一瓶净血魔药里抽成一部分,如此积少成多,大头还在我们手里。菲奥娜,你考虑下吧,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菲奥娜纠结的咽了咽口水。 净血魔药..· 一大瓶净血魔药... “法莉婭和斯泰西元老都会感谢你的。” 菲奥娜心头一凛,心说底线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嘛。 “没问题,交给我。”菲奥娜表示儘管包在我身上。 法莉婭点点头,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仿佛在思索著什么。她的目光微微闪炼,继续说道:“再然后,就是“菲拉”这个混血种族的归属问题。矮人和精灵的混血.·真叫人咂舌·幸好这些小不点的样子还算看得过眼,不是面目可憎、毫无廉耻的野蛮人-如果他们愿意,我会试著將这里归属到你名下。”她的语气中带著一丝漫不经心,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眼神中却透著一丝深意,仿佛在试探阿斯让的反应。 阿斯让还没来得及回应,一旁的梅已经轻笑出声。她的声音有些慵懒,又带著一丝调侃:“哦,阿斯让,你要成为大地主大贵族了啊。” 后半句又夹杂看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不要成为招人恨的贵族才好。” 这大概是影梅的手笔。 如果是梅本人,她应该会叮嘱阿斯让做一个受人爱戴的大贵族,但贵族不大可能受人爱戴一一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这个时代的贵族,本质上都只是魔女们用於敛財的白手套而已,像河谷地原来的那批贵族,被蒂芙尼榨乾利用价值后,便像扔一双破洞手套般,被她隨意丟弃掉了,甚至连一点风浪都没掀起来。 “等我和菲拉们谈谈吧。” “你要让他们清楚,唯有受到你我庇护,他们平静的生活,才不会受到过度打扰。”法莉婭盯著阿斯让的胸口,“好吧,这事暂且放到一边,你还是赶紧说说,你怀里究竟藏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吧!” “没什么不可告人的,这就是本书而已。”阿斯让从衣里的夹层口袋里掏出书的一角,並恰到好处地用手遮住了书名。 梅快速地眨了眨眼,只觉得那半边书封相当眼熟。 “这书哪来的?”法莉婭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追问道,“该不会是哪个魔女送给你的礼物吧?搞不好里面还藏了封情书。” “是你想多了。”阿斯让镇定自若地回道,“这是矮人语的通译手册。” 法莉婭眯了眯眼,双手抱胸,她还是很在意那本书的內容,在意那本书里有没有夹带情书一类的东西,但她绝不想在阿斯让心里留下妒嫉多疑的印象,只得就此作罢。 而阿斯让呢?其实他的背上早就惊出一身冷汗啦。 矮人语的通译手册?不,这只是鬼扯而已。 就和法莉婭猜测的一样,这本书还真是某个魔女送给他的礼物,而给阿斯让送来这本书的魔女,他俩其实都不陌生。 没错,这本书正是蒂芙尼传给艾琳,再经由艾琳之手,强行塞给阿斯让的那本“魔女爱经”! 当时阿斯让刚与菲奥娜分开,一直躲在远处暗中观察的艾琳终於找到机会, 飞快地闪到阿斯让面前,不由分说地把这本书塞进了他的怀里。 而当阿斯让翻开这本书后,整个人都快傻掉。 艾琳海瑟薇这两人的剧情感觉会起爭议,在大群里討论了下,准备改改往后延延 艾琳海瑟薇这两人的剧情感觉会起爭议,在大群里討论了下,准备改改往后延延 今天这章得大修,应该是赶不上更新了,谢罪0r2 师(指法莉婭)慈徒孝部分还是留待以后再说吧。 第380章 试试看? 第380章 试试看? 喷·果然还是很在意那本书的內容。 那真的是矮人语的通译手册吗? 法莉婭的眉头微微起,像是两片乌云悄然聚拢。她那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难以名状的不安。体內满溢的生命之力,如同潺潺溪流般缓缓流动,可这股本应带来活力与满足的力量,此时却无法让她感到丝毫的满意。仿佛在她灵魂的最深处,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悄然碎裂,发出无声的哀鸣一一她知道她的魔力正在杀死某些东西,但她不愿去想。 她开始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思绪飘向別的事情。比如说·-阿斯让是否在隱瞒什么?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中生根发芽,便如同疯长的野草,迅速蔓延开来,始终盘旋不去。或许,这只是她过于敏感而產生的错觉吧?她总是这样患得患失,过去如此,现在依旧没有改变。曾经的经歷,如同刻在心底的伤痕,让她在面对一切时,都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猜疑与不安。 她的自光也不自觉地追上了行將出门的阿斯让,两手下意识地轻轻揉了揉肚子,动作轻柔而舒缓,仿佛这样能驱散心中的烦闷。偶尔偶尔,她会为自己魔女的身份感到一丝失落。 “你还是抽个空去看望那些魔女比较好。”阿斯让回头,语气平静却带著一丝关切。 “你去不就好了?”法莉婭撇撇嘴,语气中带著几分慵懒与倔强,仿佛她並不在意,却又无法完全掩饰內心的动摇。“我窝在这里写报告就好——你真不想让我为你请功?” “不想,”阿斯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因为那没有意义。勛號再怎么显赫,也不过是魔女们赐下的一份项圈罢了,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那你想要什么?”法莉婭的脸颊微微泛红,语气中带著一丝嗔怪,仿佛她早已知道答案,却又不敢直面。“我已经没有东西奖赏你了。过分的要求,我永远不会答应。” 像生孩子什么的——-她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却没有说出口。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会以平等的身份站在你身边。”阿斯让的目光如炬, 仿佛能穿透她的犹豫与不安,直抵她內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渴望。 法莉婭证了,隨即摇头道:“不可能。” “我会自己去爭。”他的声音坚定如铁,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动摇他的决心。 “靠什么爭?” “靠这个。”阿斯让指了指胸前的圣树之种,那枚种子仿佛在回应他的决心,微微闪烁著微弱的光芒,“但这东西要是被元老们盯上就麻烦了。” 法莉婭幽幽嘆了口气,心底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欢喜。可为什么而欢喜, 她又有些说不清。思来想去之后,她坐到书桌前,提笔问道:“那我照旧像上次那般,儘量规避圣树的力量咯?” “多给你们魔女请功吧,反正圣都也不会在乎那些牺牲的天神战士。” “那凯鲁斯·莫诺克拉斯呢?”法莉婭托起腮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那头独眼蓝龙算谁的?所有人都晓得它是被你干掉的。”她既想让阿斯让出人头地,让后世的人们传唱她俩的名號一一魔女法莉婭与她唯一的僕从阿斯让,却文不想让越来越多的老傢伙惦记上他。 阿斯让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就说我得到了天神教的帮助,靠天神之血与凯鲁斯·莫诺克拉斯战许久,最后拖到它力量耗尽,被体內的魔石反噬了。” “魔石说真的,这名字太朴素了,”法莉婭的目光落在桌边的魔石样本上,轻声说道:“自蓝月上坠落的,蕴含魔力的石头我要將其命名为月辉石。” “月辉石?不错的名字。”阿斯让点了点头,语气中带著一丝讚许。 爱莎,你认为如何?魔石是爱莎定下的名字,但现在爱莎並不理人,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法莉婭的意思来吧。 “巨龙吞噬月辉石,就能短暂获得比肩龙王的伟力—”法莉婭的指尖轻轻抚过魔石的表面,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深邃力量。 她的语气藏著些许不安,既是因为月辉石的存在,也是因为阿斯让即將从她身边离开。 “你现在要去见谁?”她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隨口问道:“梅还是菲奥娜?” 她的眼神看似平静,可微微颤动的睫毛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都不是。我是去见菲拉们的大司祭,”阿斯让望著法莉婭的眼睛,“一个精灵老爷子,也不知道醒了没有,总之你別想太多。” “我从不胡思乱想。”法莉婭极没底气的说道。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有些窘迫。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过去。” “不了,我看到精灵就烦,年轻精灵还好,但像那种上了年纪的,全都固执得要命,根本就不愿好好听人说话。我要是过去和他谈论菲拉们的归属问题,肯定会爭得不可开交”法莉婭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在打鼓,“你去吧, 我相信你,我对你没什么不放心的。” 你相信个鬼。 阿斯让前脚踏出房门,便偷瞄到法莉婭隔著半透明的视窗,悄悄观察著他, 並且在他走远之后,法莉婭的气息也久久不曾散去。 她果然还是跟过来了,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偷偷窥探的小猫,既可爱又让人心疼。 但大约是心虚的缘故吧,当阿斯让假装要回头看的时候,她又慌乱地跑回了临时借住的小屋,专心写起她的报告来。 只是,心虚的人並不只有法莉婭一个。 阿斯让隔著衣衫,摸了摸怀中“通译手册”的稜角,书皮的触感让他心中一紧。等到法莉婭的气息散去之后,他悄悄绕了下远路,来到梅借宿的石屋前。 这附近没有魔女,只有魔女们的侍从们在外交流閒逛,被他们看到也无所谓,反正法莉婭不会放下架子找他们问话。 阿斯让不清楚艾琳为何要把这本“通译手册”塞给他,也不大愿意去思考这背后有何深意,然而,梅似乎知道些什么,前日趁法莉婭不注意时,梅悄悄在他身侧耳语,约他聊聊这本书的事。 被梅迎进屋后,阿斯让隨手关上石门,开门见山地取出怀里的“通译手册”。 梅迫不及待地伸手欲抢,而阿斯让下意识地把书举高。 “让我看看呀。”梅起脚尖,语气中满是殷切与好奇。 她轻盈地靠近阿斯让,身形几乎贴得可以听到彼此心跳的频率令阿斯让一度以为她是“她”,可仔细一看,她的注意力似乎一直都在那本“通译手册”上, 如果是“她”,那“她”多半会有些轻挑的小动作。 经过短暂的犹豫,阿斯让终於把书缓缓递向了梅。 梅接过书册,眸中闪烁著好奇与惊喜,而在她翻开这本书册以后,她那小巧的嘴巴里便接连呼出奇妙的讚嘆声,一下“喔一—”,一下“呀一—”,听的阿斯让坐立难安,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躁动,再后来,当梅翻阅至某一页时,她突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眼睛骤然瞪大,仿佛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奇景。 “阿斯让!”梅地呼唤声穿透了屋內沉寂的空气,她猛然將那页书翻转过来,眼中燃起探秘的火焰,满怀兴致地衝著阿斯让喊道:“试试看?” 是的,这就是魔女。 ““..—.以后再说吧。”阿斯让无奈地婉拒道。 梅低下头,轻轻嘟曦声:“可惜。” 是很可惜。 不—我在想什么?我不该像魔女那样耽溺於欲望。 “胚,淫熊。”爱莎不耻地骂道。 原来她一直都在,她把我们的每个举动都尽收眼底,还被菲奥娜教坏了。 “见鬼,我不在!而且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听懂了吗?” 爱莎的怒吼比龙王更有力,震得阿斯让意识发颤。 等阿斯让回过神来,耳边就只剩下梅翻动书页的声音。 “別再看了,”阿斯让在心中微微嘆息,“我俩还是聊聊这本书的事情吧, 听,我不是要和你探討书的內容,我是想问问你,那位叫艾琳的魔女,为什么要把这本书硬塞给我?” “嗯——我知道!是因为欲求不满吧?”梅闭眼点头,“我也曾有过这种时候哟。” ......” 沉默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 “呵呵。”梅突然笑了,她笑著睁开眼,眼里的气质为之一变。 “你应该清楚吧?艾琳的老师是那个蒂芙尼呀,”影梅合上秘法之书,依依不捨地递还给阿斯让,“所以这本书的原主人,肯定还是那个蒂芙尼哟?也就是说,艾琳所作的一切,都只是蒂芙尼的任务罢了。她与我们不同,我和法莉婭都很叛逆,海瑟薇也是,但她却对蒂芙尼唯命是从,蒂芙尼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 “蒂芙尼想让她把我从法莉婭身边抢走。” “嗯,你其实早就明白了吧?”影梅咧嘴笑道,那笑意中似乎藏著些许挑畔,“但你心里难道就不曾幻想,或许艾琳和我-像梅那般,同样被你吸引? ““—.不论如何,我都会拒绝她。”阿斯让没有接下影梅递还回来的秘法之书,“你帮我把这本书还给她吧。” “不要,”梅忽地拉开了阿斯让的衣领,顽皮地將书塞了进去,“你自己去找她谈吧。” “法莉婭看得紧。”阿斯让无奈道。 “我帮你支开她不就好了?” 梅说罢,无言地与阿斯让对视著。 片刻沉默过后,她再度开口,提醒道:“阿斯让,你比我更清楚蒂芙尼的为人,假如艾琳没能满足蒂芙尼的期望,你觉得蒂芙尼会对艾琳做些什么?” “蒂芙尼—” “蒂芙尼是能强迫法莉婭动手弒亲的恶人,她把艾琳安插到法莉婭身边,不就是让艾琳羞辱法莉婭吗?如果艾琳做不到,那她一定会把艾琳拋弃掉,想清楚这一点后,你还能狠下心拒绝她吗?” 影梅牙露出坏笑,阿斯让从那笑里明白,她是故意把这件事搬到檯面上来的。 “梅可是吃醋了哟,在你说要做『法莉婭的英雄”的时候,”影梅轻轻贴上阿斯让,就像阿斯让预料的那般,她的手指动的很不安分,“比起『法莉婭的英雄”,果然还是做『我们大家的英雄”好吧?” 阿斯让低声回应:“我不一定能做好。” “试一试咯?”影梅闭上眼,静静感受周围的魔力气息,“哎呀,法莉婭居然没有跟来?” “没有。” “耽误半小时可以吗?” ““.—.应该不会有问题。”阿斯让略显迟疑地回答。 “那一个小时呢?”影梅再次试探著问,语气中透著些许戏謔。 阿斯让犹豫地顿了顿声:“勉勉强强——?““ “两个小时?”影梅又问。 这次阿斯让回答地很坚决:“不行。” “那就一个小时。” 慢慢的,空气中原本若隱若现的魔力涟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 开始缓缓地、不可抗拒地聚拢。 这些涟漪在虚空中交织、缠绕,仿佛在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渐渐地,它们凝结成无形的火焰,那火焰没有炽热的温度,却带著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能灼烧灵魂。 此刻,这无形的火焰在四壁间悄然蔓延,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它攀附在墙壁上,流淌在地板上,甚至渗透进每一寸空气,时而密集,时而稀疏的火焰爆燃声,逐渐將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迷离的韵律之中。 它们在空气中扭曲、翻腾,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影梅苦苦抵抗,却还是被这股火焰灼伤了。 在这艰难的时刻,影梅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开始理解法莉婭了,如果法莉婭在,就不必由梅来代替她受难了。 第381章 这本书显然违反《箴言》戒律,我绝不允许这本书继续存在 第381章 这本书显然违反《箴言》戒律,我绝不允许这本书继续存在 黑色,这是艾琳最熟悉的顏色。在她沉眠的那段日子里,幽暗的黑色就是她世界的唯一顏色,吞噬了所有温暖与光明,成为她內心最深处的印记。 那黑暗如同一条无底的深渊,將她紧紧包裹,仿佛要將她的灵魂也一併吞噬。她曾在那黑暗中挣扎,试图抓住一丝光明,却总是徒劳无功。如今,那黑暗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带著熟悉的压迫感,令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她在废弃坑道的尽头止住了脚步。 两旁的萤光苔蘚不再向前蔓延,似乎也在默默地退避。那些微弱的淡蓝色光芒在黑暗中显得如此无力,仿佛隨时会被吞噬。 前方唯余黑暗,那熟悉的、深不见底的黑色令艾琳感到慌乱与恐惧。 “嘿!不要再前进啦!你是怎么跑来这里的?跑的还挺快!” 一名菲拉族的道路维护官迈著小碎步,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他知道那穿戴法袍的异域魔女听不懂他嘴里的矮人方言,於是便回忆著阿斯让教他们的猎龙手语,不停比划,叫那魔女不要再前进了,谁知那魔女不但不听劝,反而也学著他的模样,略带夸张的比划起来。 “我听到了一种不好的声音,”艾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接著又指了指隧道前方,“就在这前面。” 道路维护官皱了皱眉,他大概明白了艾琳的意思,显得半信半疑。 “你是说,你听到了什么声音?我可什么都没听到。”他伸手扯了扯耳朵, 再摆了摆手,“难道你这外乡人的耳朵比我还灵吗?” 说是这么说,但这位道路维护官却没有办法对艾琳发出的警示视若罔闻,谁知道前方的阴影之地,是否真的藏著一只黑背穴蛛呢? 这该死的玩意儿能防一时,却防不住一世,主打一个防不胜防、杀之不尽, 天知道它们为什么没事儿就喜欢往地下打洞! “娘的,別是觉得我们长得矮就好欺负吧?!”他不禁在心里咒骂道,並再次用手势向艾琳示意:“先跟我回去。” “可是—有声音。” 艾琳无法忽视那刺耳的低鸣,她从那声音中感受到了威胁,而她必须为此做出反应一一瞬间,她回忆起有关蓝龙之王的那场战斗,法莉婭用蒂芙尼大人的魔法给予了最后一击,而她却没有派上什么用场·— 这样是不行的,她必须超越法莉婭,她必须变得更强,她不可以让蒂芙尼大人失望。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想到蒂芙尼大人的嘱託,艾琳下意识地迈出一步,向黑暗深处进发,然而令她吃惊的是,那黑暗似乎也在向她靠近,骤然吞噬了她的勇气。 她就要被那深邃的黑暗包围了!这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默默想起蒂芙尼时常在她耳边重复的那句话:“艾琳,你要做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於是,在堪堪迈出一步后,艾琳猛地转身,忽略了心中涌动的好奇与恐惧, 决定听从道路维护官的劝告,跟著他一起离开。 很凑巧的,两人在不久之后,偶然碰见了刚从梅那里离开的阿斯让。 清扫黑背穴蛛是菲拉族歷任猎龙人的传统日常,若是以往,阿斯让大抵会將这项工作委任给绿宝石,好锻炼下他,但现在,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 他正为艾琳的事情犯愁呢。 “不必召集人手了,事不宜迟,直接带我过去吧。”阿斯让想,这样一来, 法莉婭也没话说的。 道路维护官拍拍胸脯,用粗獷的矮人语说了句没问题。 在他看来,就算那个废弃坑道里真藏了一窝黑背穴蛛,也只会被阿斯让轻而易举地收拾掉,不过就是一群虫子嘛,几十只加一起都咬不死一头蓝龙,阿斯让隨手挥一挥剑,就能把它们切成两断。 三人匆匆向废弃坑道走去,期间,阿尔比娜的四个小跟班閒著没事干,想要跟过来冒险,却被阿斯让严词拒绝。 开玩笑,我是要和艾琳独处的,你们四个是来干嘛的?一边玩去。 阿斯让不由分说地將几人赶走,不一会儿,便在道路维护官的带领下钻进了那处废弃坑道。 “老实说,我觉得她有可能是听错了,”萤光尽头,道路维护官皱著眉头, 不安地说著,“我现在还是没听见任何动静,您听见了吗?” 阿斯让贴在坑道的土墙上,凝神静听,耳边的低鸣声越来越清晰。藉助圣树赐福,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那阵刺耳的喻鸣声从岩石与泥土的缝隙中传出, 看来在黑暗深处,確实藏著某种东西。 “如果我说有,你会不会害怕?”阿斯让低头问道。 “真、真有啊?”道路维护官的喉咙发紧,连忙吞下口水。 “害怕的话,你可以去洞口那边等著。”阿斯让神色未变,语气平淡,“也不必浪费时间四处报信,应该很快就能解决。” 听闻此言的道路维护官如释重负,嘆道:“哎,行,我就不拖您后腿啦!” 待到道路维护官离开,阿斯让一声不地打量了会儿艾琳。 “怕黑?” 艾琳不语,只是一味地盯著阿斯让看。 阿斯让指指自己,“那就是怕我了。” 艾琳还是不说话。 但阿斯让不会为此感到生气。 “如果我说我很安全,你相信吗?”他把声音放得很低。 “不相信。”艾琳慢慢摇了摇头,那动作轻得几乎不易察觉:“我只相信蒂芙尼大人,蒂芙尼大人也只让我相信她。” “可她却给你了一本书,而你又把那本书偷偷塞给了我。”阿斯让取出怀里的秘法之书,“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的?你读过这本书的內容吗?” “没有。”艾琳顿了顿,仅回答了最好回答的那个问题,“蒂芙尼大人不让我看这本书,她只让我把这本书交给你,然后再由你来告诉我该读哪几页—-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我什么都会做的。” 『是吗?那么接下来,你要百分百按我说的做。来吧,把你的眼睛闭上。” 艾琳的心跳骤然加快,她不动声色地住法袍的边缘,仿佛这样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 接著,她犹豫地闭上眼睛,这让她的听觉更加敏感,让她耳边再次响起了那刺耳的低鸣,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那些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无数只脚在岩石上爬行。 那些藏在黑暗里的东西,正在向她逼近。她本能地释放魔力。 一旁的阿斯让也听到了这阵声音。 他知道这是黑背穴蛛发出的声音,他与黑背穴蛛交过手,知晓这种虫怪究竟有几斤几两,因此並他没有把这阵响声放在心里,同时,他也明白艾琳是因为这阵声音而下意识地释放魔力保护自己,但他却故意歪曲了其中的关係: “艾琳,你真的是你口中那个听话的好孩子吗?我叫你闭上眼睛,你却表现得相当紧张,为什么?是因为你偷偷看过这本书的內容吗?这很不好,非常不好。” “不是的,”艾琳矢口否认,“不是这样的。” “你看,你把眼晴睁开了,”阿斯让沉声道,“闭回去,你是听话的好孩子吧?” 艾琳低垂下头,指尖微微颤抖,內心不断重复那个声音一我.我是听话的好孩子。 她缓缓闭上了眼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即便是闭眼,也无法消除那股不安的情绪在她胸口的蔓延。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儘管她意识到了前方的危险,却依然在强迫自己屈从於眼前的命令。 “没错,我来了,猜猜我接下会做什么?” 会杀虫。 阿斯让当然明白艾琳指的是什么,他取下碎龙骨,继续半开玩笑地向艾琳说道:“我现在很確定,你肯定偷看过那本书我很好奇你现在在想什么?” 艾琳默默低头。 “会觉得討厌吗?” 艾琳后退半步。 “即使遇到討厌的事情,你也要一直听话?” 艾琳依旧保持沉默。 “那么,向后退二十步,在地上躺好。” 艾琳的睫毛猛然颤动,她想要睁开眼睛,她想要释放魔力,她想要把眼前的一切炸成飞灰·但她得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不听话的话,就会被蒂芙尼大人討厌。 不听话的话,就再也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她想起她捡到的那只流浪猫,心中涌起一阵荒芜的孤独感,接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向后退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自己的心上,变得愈发沉重难忍。 而就在她躺倒在地的瞬间,那阵令人不安的声音越来越近,而她开始分不清这阵急促的脚步声属於谁了。 她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躺了下去。 “唉。” 阿斯让嘆息一声,抬手挥剑。 一声轻微的嗡鸣隨之消散,第一只黑背穴蛛的尸体应声跌落在地,四肢微微抽搐,隨后不再动態。 这只黑背穴蛛比之前遇到的要小很多,阿斯让瞬间断定,这仅是一只幼虫, 一只受虫母支配的幼虫。 第二只幼虫紧隨其后,阿斯让精准无比地挥出第二剑,正中目標腹腔,那幼虫的户体如同爆开的粘液袋,腥臭的体液瞬间喷涌而出,散发出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臭味,叫阿斯让直泛噁心。 紧接著,第三只黑背穴蛛出现了,这只幼虫比前两只更大,阿斯让没有丝毫的停顿,他双肩一扭,厚重剑锋如闪电般割破空气,转瞬击碎这只幼虫的生命, 和那已然硬化的外壳。 而后是第四只、第五只.-黑背穴蛛们如同潮水一般不断地向阿斯让涌来, 而他则以秋风扫落叶般的姿態,將成群幼虫一一击碎。 待到这些幼虫统统死绝之后,隱藏在黑暗深处的虫母终於明白自己陷入了危机。它要逃跑,找个地方藏起来。幼虫不重要,虫卵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它自己。 但阿斯让没有给它机会。 在虫母转身的那一瞬间,阿斯让依靠圣树赐福给予的黑暗视觉,迅速衝到虫母硕大的腹腔后方,自上而下地狠狠劈出一剑。 等阿斯让返回艾琳身边时,穴蛛难闻的体液味已彻底盖住了他原本的味道。 艾琳再也忍不住,魔力在她体內狂涌,仿佛下一秒,就要將那只垂涎於她的“虫怪”轰得粉碎,可就在她睁眼之际,这股澎湃的魔力又骤然冷却下去。 “你呀,真觉得只要够听话,就能討別人喜欢了?” “..”艾琳不说话,重新闭上眼睛。 “让你闭上眼睛是怕嚇到你,毕竟那东西长得实在噁心。”阿斯让顿了顿, 说道:“现在我要把你眼睛睁开,正对著我。” “虽然我不晓得蒂芙尼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但是我要告诉你,会哭的孩子才有吃。不错,就像现在这样,你只要一哭,我就心软了,不会对你做过分的事情。” “真的?” “真的。” “但是—蒂芙尼大人— “你如果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也许马上就会被她討厌吧。” 艾琳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却明显黯淡下来。 阿斯让话锋一转:“不过呢,你也没必要那么著急回去,是吧?要是法莉婭嫌弃你,准备把你赶回去,那你就像现在这样,掉几滴眼泪,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艾琳点头又摇头,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书还给你,小心別被其他人瞧见了。”阿斯让把秘法之书放到艾琳手边, 这东西对艾琳而言好岁是种寄託,直接处理掉好像也不大好。 “话说回来,你应该会水魔法吧?”阿斯让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粘液,“帮我洗个澡可以吗?” 艾琳想了想,说可以。 而就在她刚刚直起上半身时,某个东西忽然跳到了她的肩膀上,衝著阿斯让大喊大叫。 “这本书显然违反《言》戒律,我绝不允许这本书继续存在!” “..—爱莎?” “快走开快走开,你这臭烘烘的傢伙,我要给她补习《言》,再叫她把这书烧掉!” 第382章 您別怪我说话难听,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第382章 您別怪我说话难听,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昏暗的地下隧道中,空气因腥臭的虫液而变得潮湿而粘稠,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带著腐烂的气息。墙壁上,蓝色萤光的植物不断闪烁微光,那微弱的光芒如蓝焰般在黑暗中摇曳,时不时照亮地面上散落的蛛怪户体。 那些户体扭曲变形,甲壳上泛著油腻的光泽,而爱莎刚从里面爬出来,泥偶般的娇小身躯上有了几道裂纹。 “见鬼,现在的魔女怎么都这样啊!” “还不是你二话不说就要烧她的书?这事是你不对。” 阿斯让捂著鼻子,走到泥偶爱莎旁边,看她一边抱怨,一边修復身上的裂纹。那些裂纹是在她试图烧毁艾琳的书时,被艾琳一脚端飞后留下的。 至於艾琳本人,则是抱著那本书,头也不回地跑掉了,她甚至没问爱莎是谁,也没留下来帮阿斯让清洗身上难闻的虫液。 这都要怪爱莎。 “今天晚上我就要潜进她的梦里,给她好好上一课。”爱莎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双豆豆眼里好似闪过一丝狡的光芒,恐怖之余却又显得有些滑稽。 “我看你是想装女鬼嚇她,”阿斯让摇摇头,“你是小孩子么。” 爱莎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现在这帮魔女从小接受的是什么教育!我说做魔女的要『多反省自己,少责怪他人』,结果现在可好,一个个的全倒著念,心里想的全是什么『少反省自己,多责怪他人”!太坏了,真是太坏了,简直不可理喻—.“”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言辞也越来越激烈,好似要把內心积压的无数不满,像龙捲风摧毁垃圾场那样一股脑地倒出来。 “先冷静冷静,依我看,比起艾琳,今晚你更该来我梦里。说真的,你现在的状態糟透了·冒昧问一句,到底是谁把你气得这般模样?”阿斯让皱著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行吧,这可是你说的,今晚我就来找你。”爱莎声如蚊蝇地嘟囊句,那语气的確像个女鬼,可她马上又升高语调,在阿斯让心中继续抱怨:“还有,你真该好好管管你的女主人了!” “我从没把她当成我的主人,但我很愿意管管她,说吧,法莉婭对你干什么了?” “你在挑畔我,”爱莎重燃余怒,闷闷不乐地说道,“你和她根本没把《 言》放在眼里,尤其没把其中关於、关於关於那种事的戒律放在眼里!你们放纵了好多天!《言》第七章的禁令在你们的床底下哭豪!” 阿斯让憋看笑意,“我一直在说,你和你的徒弟们把规矩定的太死板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多少娱乐活动,而你们又把那些泄压渠道一一堵上了,后世的魔女可不就被逼疯了?你应该给她们留一条释放压力的通道。” “好让你钻空子?”爱莎瞪了他一眼,语气有些讽刺。 阿斯让微微一笑,“嗯——.不要说这种带有歧义的话。”” “你就是故意的!” “真不是。我发誓。” “就是,”说话间,爱莎已修復完身上的最后一丝裂纹,但好像还是对这副身体有些不满意,“对了,我之前在梦里找法莉婭谈话的时候,你知道她是怎么回应的吗?” “我甚至不知道你要找她谈什么。” “少装蒜。”爱莎气鼓鼓地回应:“除了聊《箴言》聊戒律,我们还能聊什么?难不成聊你吗? 也不是不行,“然后呢?” “然后?”爱莎顿了顿,接著直接把法莉婭的声音,清晰地传进阿斯让的脑海。 法莉婭是这样说的: “《言》?那里面的戒律和大道理早就过时啦,我要是墨守成规,最后就会像您一样孤苦伶仃的了却余生,您別怪我说话难听,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唉, 您如果能像我一样,遇到一个愿意捨身保护我的男子,您和您的继业者,还会订下这般迁腐过头的臭规矩吗?(这话说得爱莎一阵心虚)我看是不会的! 还好我法莉婭趁早醒悟过来,没有步我老师的后尘。再说了,我法莉婭又不是靠《言》里的条条框框,来杀死龙王的!即使伟大如您,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又杀死过几头龙呢?做为拥有原初之名的伟大魔女,您应该为我感到欣慰, 而不是借著我內心的那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愧疚感,阴魂不散地跑来规训我才是。 要是您早点来找我,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告诉我阿斯让在哪里,我肯定乖乖听您的话。別说一年—不,半年,不,三个月,不,三个星期!那我都可以忍住。现在嘛—还是算了!我不需要恪守言,也一样能让两头龙王在我面前低下们那高贵的头颅,是的,总有一天,我能和您一样伟大!在不远的未来,世人都要传唱我法莉婭的名字,当然,还得捎上阿斯让那傢伙。” 这就把你气到了? “嗯?难道我不该生气吗?”爱莎生著闷气,“我可是那个爱莎啊,虽然我和真正爱莎有一点点不一样,但我、但我—?反正从没有哪个魔女敢用她那种口气对我说话。” “没事,等她长大以后,就会有新的小魔女去治一治她。“你们这代魔女烂完了』,『你们这代魔女才是烂完了』,”阿斯让摊摊手,“虽然我不是魔女, 但我猜大伙都是这么过来的。” “没说错啊,事实就是如此,一代更比一代烂。”爱莎冲阿斯让挥挥手,“还有,你这臭烘烘的傢伙快离我远点,要臭晕了。” “你也知道臭啊,”阿斯让嘆道,“你能闻到臭味,不是因为你和我处於共鸣状態吗?我闻到了臭味,所以你才能感受到臭味。你还是用魔法变一盆水,让我好好洗洗乾净吧。” “哼——-那你站好別躲,喂,不要脱衣服,一件都不许脱,待会儿给你吹乾!” 爱莎分出几缕魔力,隨即,道道轻盈的水丝从四周加固过的岩壁中穿透出来,最终在阿斯让头顶匯聚成一大颗水球。 那水球稳稳地悬在阿斯让的头顶,只待爱莎一声令下,就会倾泻而下。 “有点凉,”阿斯让伸手触碰那颗水球,“能加热一下吗?” 爱莎不语,让水球给阿斯让浇了个透心凉,缓口气后,才慢慢把唤来的水元素从阿斯让湿透的衣上件件析干。 “你就不能让我有点准备吗?”阿斯让忍不住抱怨。 “我希望这能让你记起一些事情,”爱莎轻轻开口,“別忘了矮人王陵。” “我没忘,只是老司祭一直没醒。” “也许他已经醒了,但那时你正和某两个魔女打的火热,可怜了跑来传信的萨拉,足足几天不敢打搅你们。 阿斯让惭愧地咳嗽几声,大概是被爱莎话语间的冰冷气息冻到了。 那位老司祭该不会真如爱莎所言,老早就醒过来了吧? 阿斯让扶了扶额,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他无力地嘆了口气,再次將目光投向爱莎。“行了,爱莎,別再提了。” 他一边说,一边让她跳进自己的腰包,带著一丝羞愧,默默离开这处废弃坑道。 让守在洞口的道路维护官找人来清理虫户后,阿斯让又鬼使神差地步回到法莉婭那儿,但他没敢进屋,仅隔著门窗向法莉婭匯报了下蛛怪之事,便逃一般地溜走了,不敢与法莉婭过多接触。 因为这次他是真要抓紧时间,去见那位老司祭了。 经过狂龙之血的浇灌,地底的圣树分枝突然焕发出了异样的生机。原本枯萎的枝条像是感受到了生命的迴响,纷纷伸展,带著新生的绿意破土而出。 就连那些依附於根系与枝干上的萤光植物,也变得越发明亮,光芒浓郁到几乎可以照亮每一处黑暗的角落。 菲拉们的身影在树下忙碌而过,他们如常般行走,但气氛却截然不同。空气中瀰漫著一种不同寻常的紧迫感,他们正在筹备谢宴,希望在所有魔女醒来前, 將这场盛会办得尽善尽美。 阿斯让忍不住停下脚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棵古老的分枝上。他感觉树身上传来某种呼唤,一种似曾相识的力量正等著他去接触,去理解。 这时,一个熟悉且稚嫩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阿斯让大师!”绿宝石兴奋地朝他招手,“好久不见,您没事就好。萨拉姐姐一直不让我去打扰您,我快担心死了。” 啊哈哈·—— 坏了。 阿斯让用力绷紧表情,好一会儿才出一句话来:“我没事。” 绿宝石显然没有察觉到阿斯让的异常,继续兴高采烈地说著:“在你养伤的这段时间,我和大家一起猎杀了一头蓝龙哦,虽然萨拉姐姐说我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猎龙人了,但比起您,我果然还是差远了。” 他说著,兴奋地从箭袋里取出一把龙牙箭,递到阿斯让面前,“这些箭给您,用山岭之主的牙齿做的,效果很不错,可惜那傢伙嘴里的烂牙有点多——” “你拿著吧,”阿斯让想了想,又说,“给我一支做纪念就行。” 他接过其中一支龙牙箭,感受到箭身上的沉甸甸的重量。以后,他打算亲自试试这些箭的穿透力,看看与普通铁箭相比,究竟有何不同。 “可以吗?”绿宝石挠了挠头,“我明明都没出什么力———“ “拿著吧,要是没有你,我怎能及时见到山岭之主呢?”阿斯让拍拍绿宝石的肩膀,“以后抽空教你剑术,別想逃。” “呢—”绿宝石把箭收好,尷尬地笑笑,“您是要去见萨拉姐姐吧? 我·—我就不打扰您啦,我得去帮忙处理黑背穴蛛了。” “去吧。” 目送绿宝石离开后,阿斯让加快步伐,越过忙碌的菲拉们,向著圣树分枝的主干走去。 树下,萨拉正专注地闭眼祈祷,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那些充满生机的枝条和蔓藤,缠绕著古老的树干,散发出微弱的魔力,仿佛在与她的祈祷交相呼应。 阿斯让望著她的背影,迟疑片刻后,出声叫住了她。 萨拉猛地回过头,显然没有料到阿斯让会在这时叫她。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萨拉一时愣住,脸颊瞬间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眼神四处躲闪,声音也隨之变得越来越小:“啊,是您—————·您终於来了—————.” “抱歉,让你和司祭久等了,”阿斯让尷尬地顿了顿声,“司祭大人还醒著吗?” 萨拉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轻微的失落。 “只在您刚回来的时候清醒了一小会儿,”她低声说道,“不过请您放心, 我会信守承诺,带您謁见诸王的陵寢。” “现在就去!现在就去!现在就去!”爱莎的声音在阿斯让脑中不断迴荡。 知道了知道了,拜託你安静点。 阿斯让悄悄拍了拍腰袋,这才令爱莎慢慢安分下来。 片刻的沉默后,他向萨拉轻声询问:“好吧,不知你现在可有时间?” “现在就要动身吗?”萨拉將手从圣树分枝的枝干上挪开,“没问题的,我一直都有时间。” “谢谢,”阿斯让说,“麻烦你了。” 萨拉看了他一眼,微微頜首,隨后转身领路,“跟我来吧。” 阿斯让紧隨其后。 他们行经猎龙人的陵墓。 陵墓中的石碑耸立,阴影交错,古老的石材在岁月的侵蚀下微微风化,却依稀可以看到刻画著猎龙人荣耀与战绩的图画与铭文。 然而,在这片庄严肃穆的墓地中,有一块新的石碑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那块石碑的表面光滑而崭新,未被岁月和风霜所侵蚀,显得与周围的墓碑格格不入。 上面空无一物,没有任何铭文或图腾,甚至连猎龙人特有的战绩与荣誉的刻画都还没有来得及雕刻。 “这是—”阿斯让心中隱隱有了个猜测,“为绿宝石立的新碑吗?” “是的。”萨拉轻轻点头,並不去看那块石碑,只是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第383章 守墓人 第383章 守墓人 阿斯让踏过脚下的石板,踩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墓地中格外刺耳。 萨拉走在前方,两人脚下的石板早已被岁月侵蚀得凹凸不平,一些散发著幽幽萤光的地下植物,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冒险者,越过了原本的界限,倔强地侵入到右板的缝隙里。它们奋力生长,竟將一些右板顶得翘起, 而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以及左右两侧的墙壁之上,圣树分枝那古老而盘曲的根系,相互交错缠绕,编织成一张巨大且错综复杂的网,宛如信標一般不断向暗处延伸。 他们就这样一直走著,时间在这静謐的氛围中仿佛失去了意义,久到阿斯让几乎忘却了时间的存在。直到那扇巨大的黑门,突元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冰冷而决然地挡住了他们前行的去路。 阿斯让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目光瞬间被门右侧那尊高大的石像吸引。起初,在这昏暗如墨的光线中,他只当那是某个矮人战士的普通塑像,老化的石躯上爬满了岁月的皱纹,透著一种歷经沧桑的疲惫感。但当他怀揣著好奇,缓缓凑近观看时,才惊觉自己错得离谱。 石像的面部轮廓,既没有传统矮人的那种粗獷豪迈,满脸写看的都是质朴与力量;也不见刻意蓄鬚所彰显的威严,仿佛散发著酒精与蟎虫的气味。 仔细端详,这竟是一名菲拉战士的雕像。他的五官犹如被精灵族的巧手精心雕琢,深邃而冷静,仿佛能看穿世间的一切虚妄。那坚毅的眼神中,却又透著一股如幽潭般深邃的忧鬱,仿佛藏著无数不为人知的过往。 在萨拉尚未开口之前,塑像身上那套精致绝伦的甲胃,已然紧紧抓住了阿斯让的自光。甲胃上那些用刻刀精心勾勒出来的甲片,鳞次櫛比,排列得一丝不苟。每一片甲片上,连龙鳞特有的那种细腻质感都被雕刻得惟妙惟肖,仿佛这些甲片並非石质,而是真正的龙鳞镶嵌而成,散发著一种神秘而古老的气息。 “这位就是末代熔炉王的私生子,”萨拉的声音在阿斯让身侧幽幽响起,“同时也是吾族第一位受赐赐福的猎龙人。” “熔炉王?” “熔炉是初代矮人王室的氏姓。”萨拉耐心解释道,她的声音在墓穴前的长廊中不断迴荡,平静而悠长,好似带著歷史的迴响。 “原来如此。”阿斯让点了点头。看来熔炉王相当於矮人王室的敬称。 “在熔炉王治下,矮人接纳了精灵,並与精灵交好,这才有了我们,但后来一切都变了,当最后一位熔炉王溢然离世后,其余矮人氏族並不愿遵奉熔炉王的遗瞩,让一位拥有精灵血统的私生子登上王座,残酷的战爭因此而起·最终, 矮人王室从“熔炉』更易为了“铁砧”,而我们的祖先不得不背並离乡,不再与矮人来往—我们甚至不知道矮人们的王国是如何衰败,又是如何被山外人征服的———大司祭害怕你们,我们害怕你们。” 所以你们编撰了矮人王国尚且存世的谎言,以免恐慌蔓延。阿斯让默默想道。 “我们会被魔女奴役吗?”萨拉突然转过头,目光中带著认真与一丝难以掩饰的隱忧,直直地看向阿斯让。 “圣树的子嗣会庇护你们,並且这股力量也能让许许多多遭受魔女奴役的人挣脱锁我需要復兴这股力量。”阿斯让目光坚定,语气沉稳地说道。 说话间,阿斯让再次望向身前这尊高大的石像,於恍愧间竟惊觉这尊石像似乎也在静静地凝视著自己,仿佛在这古老的墓穴中,它已拥有了某种跨越时空、 深邃而神秘的灵性。 在此时刻,石像好似活了过来。 他那原本冰冷如霜的面容,突然间流露出一丝久违的生机。雕像上那密布的甲片,也开始微微颤动,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原本死沉沉的眼眸里,竟也闪烁起不可捉摸的光芒,而那石质的表皮,逐渐褪去了灰白的死寂,取而代之的是蓝龙鳞片特有的那种深邃而瑰丽的蓝色,散发著一种神秘而强大的气息。 阿斯让的呼吸在这一刻骤然停滯,仿佛时间也为这神奇的一幕而凝固。 在这一瞬间,仿佛有一股无形且强大的力量,如同汹涌澎湃的暗流,在雕像与他之间激起了一阵强烈而震撼的共鸣。 末代熔炉王那饱经岁月沧桑的后裔,其灵魂虽在漫长的歷史长河中久经沉寂,却始终未曾熄灭,如同深埋於地下的火种,在此刻,於圣树赐福的滋养中重燃光芒。 “我的列位祖先都尊崇勇者,我亦然。” 一种低沉而沉稳的声音,如同古老的钟声,从石像口中缓缓吐出,带著一种歷经岁月沉淀的威严与庄重,在这寂静的墓穴中迴荡。 “你能斩杀龙王,唯有极少数猎龙人曾达此殊荣,这份成就,著实令人嘆服”” 这是圣树分枝的力量吗?阿斯让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心中虽仍有震撼,但还是谦逊地回道:“杀死那头龙王的人,並不是我,我只是侥倖將其击退而已。” 杀死那头龙王的人是法莉亚,我们在那破损的龙翼下干了很久的荒唐事—· 好在那头龙王没有意见。 阿斯让想了想,又问:“我该如何称呼你?” 沉默,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在两人之间悄然落下,凝固了这短暂的一瞬。 隨即,石像缓缓开口,仿佛在努力从那已然久远得近乎模糊的记忆深渊中,挖掘出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片段:“我愧对熔炉之名,不若唤我的乳名—然而,时光的洪流太过汹涌,过去的岁月实在太久太久我已忘却了太多太多的往昔, 阿斯让沉吟片刻,思索后回道:“那我还是叫你熔炉吧。” “不,实在愧不敢当-我这一生,最大的成就,仅仅只是在那最为危难的时刻,凭藉著一腔孤勇与微薄的力量,杀死了几头蓝龙而已,又怎能担起熔炉这等荣耀而神圣的名號?”石像的声音中透出几分无奈与自嘲,仿佛在对自己的一生进行著深刻的反思,但很快,又低沉而庄重地回道:“叫我守墓人就好,这是我如今的使命,也是我对往昔过错的一种救赎。” 阿斯让微微侧头,望向面前那扇巨大的黑门了,萨拉的身影在门前仿佛被时间凝滯,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异常缓慢,时间仿佛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这扇门后,就是歷代熔炉之王的安息之所了吧?”阿斯让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正是。”守墓人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在墓穴中迴响“实不相瞒,我想从墓里带走一些东西,一些由精灵带来的东西。”阿斯让直言不讳,目光坦然地看向守墓人。 “若你所需確实如此,那便只有踏过我这歷经沧桑、饱经岁月洗礼的残躯, 方可进入。”守墓人委婉却又坚决地拒绝,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执著。 阿斯让心神一紧,他从那守墓人眼中看到了熊熊燃起的战意。那眼神犹如燃烧的火焰,炽热而坚定,仿佛在向他宣告,这场战斗无可避免。 “你意图藉助圣树之力,挑战魔女治下的霸权,”守墓人轻轻摇头,眼中满是忧虑,“欲挑战魔女统治者之人何其眾多,你绝非首例,亦不会是末例;但在我所见者中,你却是唯二曾斩杀龙王的勇者一一对此,我定將竭尽全力阻止你。” “唯二。”阿斯让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心中涌起一丝好奇。 “在你之前,曾有一位来自山外的王,曾以无畏的勇气与卓越的实力,斩杀那曾肆虐苍穹与大地的蓝龙之王,”守墓人缓缓回忆道,“我至今仍能清晰忆起那场战斗的每一个细节一一那时魔女尚未登上歷史的舞台,蒙受赐福的猎龙人寥廖无几,那些山外人只能豁出性命,追隨王的步伐,猎杀那不可一世的巨龙。那是一场充满悲壮与牺牲的战斗,无数英魂因此长眠於龙王毁天灭地的吐息之中。” 原来是那个被天神教奉为圣君的贤王。阿斯让心中暗自思付,对那段歷史也略有耳闻。 他微微皱眉,说出心中所想:“天神之血或许能帮助人们杀死巨龙,但代价太大。” “可即便受赐圣树之力,所要蒙受的牺牲,亦不比魔女少。每一份力量的背后,都隱藏著无尽的代价与痛苦。”守墓人目光深沉,神色凝重地说道,“你可曾经过猎龙人的墓地?圣树之力何其有限,若意欲復兴,不知要经歷多少岁月, 多少牺牲。” “魔女们承受了很多,所以她们就该奴役他人?人们不会甘受奴役,他们会反抗,我们会反抗,而我必须避免由此带来的最坏结果。” “可我担心你是为了一已私慾而挑起战爭,”守墓人目光灼灼地看著阿斯让,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担忧,“我不畏惧战斗,我曾在无数次战斗中浴血奋战, 但我惧怕战爭,那是足以吞噬一切的噩梦—那些因我而殞命之人,他们的悲豪至今仍在我耳边迴荡,如同尖锐的刺,深深刺痛著我的灵魂。我不能再让这样的悲剧重演。” “私慾確实有,但却是色慾,你还是勉勉强强认可他吧!”爱莎突然窜出来拆台,那话语在寂静的墓穴中显得格外突兀,说得阿斯让无语凝嘻,不知如何自处。 “哈!” 守墓人听闻爱莎的话语,先是仰头豪爽地笑了一阵,那笑声在这封闭的墓穴空间里迴荡,犹如洪钟轰鸣,带著一种不羈与洒脱,然而,当这笑声渐渐止息, 他的目光中陡然透出一丝深深的沧桑与感慨,仿佛岁月的长河在他眼中流淌,浮现出往昔那一幕幕难以忘怀的画面。 “我曾如飞蛾扑火般,疯狂地渴望王权,一门心思追逐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巔峰。在那盲目追逐的过程中,我被权力的欲望蒙蔽了双眼,做出了诸多令无数人遭遇苦难的错事。我看看那些因我而痛苦的面容,听看他们绝望的哭喊,却依然在权力的道路上狂奔不止。直到某一天,当我终於从那虚幻的权力美梦中惊醒, 內心满是深深的后悔与自责,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 守墓人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仿佛文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而那位曾斩杀了龙王的山外贤王,无疑是一位令人敬仰的英雄,他的英勇事跡传遍四方,连藏於地底的吾族亦受其恩惠。然而谁能料到,在他的晚年,竟也为了巩固自己的王业,陷入了权力的深渊无法自拔,他大肆掳掠无辜的少女,以她们那鲜活的鲜血,作为为子嗣铺设王座的基石。 我深知,权力就如同那甜蜜的毒药,极具诱惑,一旦沾染,便难以自拔。必有人和我们一样,在权力的诱惑面前迷失自我,一步步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即便后来有所悔悟,往往也是悔之晚矣,只能在痛苦与自责中度过余生·那个人或是你?或不是你?我实在无法確定。” 阿斯让听闻守墓人的这番话,神色愈发坚定:“至少现在的我,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你,我要藉助圣树的力量,打碎魔女的锁,我要人们以平等的姿態, 无有惧色地站在魔女面前。人们要成为人,魔女们也应回归为人。” “那么,就坚定你的决心吧。坚定决心,手中之剑便会异常锋利。”守墓人平静地说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寧静。 他微微挺直身躯,眼神中燃起炽热的战意。 “来吧,若你真有如此坚定的信念,那就战胜我,从我的残躯上踏过去。”守墓人凝视著阿斯让,沉声道,“若你未来在前行的道路上,因种种诱惑而有所动摇,还请回想今日与我的这一战,回想你此刻的决心。” 阿斯让点头迎战。 几秒过后,萨拉听见了石像开裂的声音。 第384章 黄金王陵 第384章 黄金王陵 守墓人,这位受圣树赐福洗礼的存在,全然褪去了菲拉族那与生俱来的瘦小身形,此刻的他,身形伟岸,几乎有阿斯让两倍之高,宛如一座巍峨立的小山,散发著令人敬畏的气息,而他手中所持的那把巨大剑型矛,造型古朴而挣,即使与碎龙骨相比也毫不逊色,並且他舞剑的速度很快,极可能是阿斯让至今交过手的人中,剑速最快的那个。 当那剑型的矛尖舞动之时,阿斯让只觉耳边好似能够听到蓝龙的怒吼声,那声音悽厉而悲愴,仿佛蓝龙的冤魂正牢牢附著於那锋利的矛刃上,在不断的刺击与劈砍间,以狂暴的咆哮声宣泄著无尽的哀怨与愤薄。 阿斯让毫不怀疑,眼前这位守墓人並非没有能力挑战龙王,他只是缺一个机会,否则他的剑不会令阿斯让疲於应对。 就像守墓人说得那般,他唯有坚定决心,才能从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坚持下来,抓住那稍纵即逝的反攻之机。 当然,他做到了。就在刚刚,他凭藉著敏锐的反应与过人的胆识,用手中的碎龙骨架住了那如雷霆般迅猛劈来的剑型矛,也就是在这时,他立刻凭藉多年战斗积累下来的敏锐直觉,意识到这是守墓人使出的虚招。 而在阿斯让意识到这点的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原本压在碎龙骨上的剑型矛的重量瞬间消失一一守墓人已然收回了剑型矛,此刻正以远超以往的迅猛速度,朝著他笔直刺去。那速度快得如同闪电,阿斯让甚至来不及做出过多的思考,死亡的气息如潮水般翻滚而来,仿佛要將他彻底淹没。 但阿斯让没被嚇到,他的自光穿透了死亡与恐惧交织的迷雾,识破了守墓人那看似凌厉实则暗藏破绽的剑势。 只见阿斯让身形一侧,动作如风,巧妙地避开了那致命的矛刃,矛刃几乎是贴著他的侧腹划过,而就在矛刃划过身体的瞬间,剑予后的长柄隨之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他毫不犹豫,抬手猛地击向长柄,隨即用右脚迅速踩住刚刚擦身而过的矛刃,借著这股反作用力,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狮,高举剑身,向著守墓人迅猛跃起,一举锁定了胜局。 阿斯让无意击碎守墓人的石躯,因此在举剑跃起之时,他故意让剑偏离了原本的方向,然而守墓人已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伴隨一声沉闷的巨响,他那高大的石质身躯轰然碎裂,如同山崩地裂一般,石块四处飞溅,那歷经无数风霜洗礼的灵魂,缓缓回归了圣树的怀抱,只在阿斯让耳边留下了一句充满讚许的话语:“做得好。” 原本还站在黑门前方百般思考的萨拉,冷不丁被这突如其来的碎裂声嚇得面色发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著,惊恐的眼神在破碎的石像与大口喘气的阿斯让之间来回打转,说话声夹著颤音:“啊!这——这是怎么了?您——您还好吧? “我没事。”阿斯让微微点头,向萨拉示意自己並无大碍,隨后便慢慢向她说明事情的经过。 “啊,您见到了熔炉王末裔的灵魂?真是不可思议。”萨拉满脸惊嘆地感嘆道,“难怪大司祭说,我只需要把您带到这里就好。想来您已经通过了他的考验。” “应该是。”阿斯让回应道。 “那就请您开启这扇黑门,覲见列位先王吧!” 萨拉將阿斯让领至黑门另一侧的祭台上,阿斯让看了看祭坛,那上面布满了神秘的凹孔和符號,绝对隱藏著开启黑门的秘密,可他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阿斯让茫然地看向萨拉。 萨拉也面露迷惑之色,结结巴巴地问道:“难、难道他-他没有告诉您开启这扇黑门的方法吗?不.不会吧?” 阿斯让愣了愣,无奈地说道:“我想———没有。” “为什么不问问我呢?也许聪明的爱莎知晓答案。”爱莎在阿斯让心中说道。 还请您为我指点迷津。阿斯让心道。 “去翻翻那碎了一地的石像残块吧,你难道就没发现那里面混了个东西吗? 3 透过共鸣,阿斯让隱约听到爱莎骂了句笨蛋,大概是在笑话她的粗心。 嗯只是这个词语似乎违反了《言》里的某条戒律。 “没有,別瞎说,我从不骂人。” 爱莎的嘴有时和法莉亚一样硬,这究竟是因为受到了法莉亚的影响吗?还是说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阿斯让一边思索著这些问题,一边迈著沉稳的步伐, 朝著那堆碎石走去。 正如爱莎所言,阿斯让在仔细翻找后,果然发现碎石堆里藏看一块奇怪的石盘。他轻轻捡起石盘,感受指尖传来的粗糙触感。 石盘表面有著一些奇特的纹理,仿佛是某种古老的符號或是图案,在光石的照耀下若隱若现。 “应该就是这个了。”阿斯让仔细观察著石盘,凭藉著敏锐的直觉,感觉石盘的形状大概能与祭台上的凹孔契合。 他转身回到祭台边上,在萨拉的注视中,將石盘压进祭台的凹孔里,耳边隨即响起一阵沉闷的响声。 是锁住黑门的机关解除了吗? 阿斯让快步走到黑门前,双手用力推动那扇厚重无比的黑门。黑门沉重得如同山岳,每推动一分,都需要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好在,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那沉重的黑门终於开始缓缓鬆动。 伴隨著“嘎哎嘎吱”的声响,黑门逐渐打开,一道幽深的黑暗,伴隨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从门內蔓延而出。 萨拉站在门外,神情庄重地说了好些祷言:“王陵圣地,庄严堂皇;开启此门,心怀敬仰;熔炉列王,功业流芳;愿尔英魂,安息如常;愿诸圣灵,勿怪惊扰;赐下指引,驱散幽盲——”她的声音低沉而肃穆,向沉睡的英灵们致敬。 阿斯让与她同举照明用的光石,慢慢走进王陵內部。两人的脚步声都很轻。 当光石蕴含的光芒照亮陵寢后,四面墙壁上顿时折射出了耀眼的金芒。那光芒微弱却强烈,叫阿斯让几乎睁不开眼睛。 就连爱莎也忍不住感慨:“我的天啊———这里面,全都是黄金吗?” 整个矮人王陵,竟是一座由黄金打造的宫殿! 阿斯让镇定心神,跟隨爱莎小心翼翼地前行。 昏黄的光芒在墙壁上摇曳,映出斑驳光影。阿斯让只感觉自己先前的雄心壮志,正在黄金光影中不断变得渺小。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阿斯让摇了摇头,可眼睛还是不听话四处乱望。 王陵四周的墙壁,几乎全由金石砌成,金灿灿的石块表面刻满了矮人独有的符文与精巧图案,虽歷经岁月侵蚀,仍能看出当年工艺的精湛绝伦。 凑近细瞧,那些符文似在诉说著矮人们昔日的辉煌事跡,图案则描绘著他们劳作、征战与欢庆的场景,仿佛在以无声的语言重现那段掺杂著文明与野蛮的古老歷史。 越往王陵深处走去,越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庄严与静謐。头顶上方,巨大的石樑纵横交错,支撑著整个陵寢的穹顶,犹如远古巨兽的肋骨,撑起这片神秘的空间。石樑上镶嵌著无数散发微光的宝石,恰似夜空中闪烁的繁星,为下方的诸王之陵洒下朦朧而柔和的光辉。 “.—是魔石!”爱莎感受到了那微光中蕴含的丝丝魔力。 阿斯让止住脚步,望向那道辉光。 过往的矮人们无法感知这股魔力,自然分不清魔石与光石的区別,他们大概以为魔石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光石,不需要採光亦可常亮,所以把它们嵌在了这处穹顶上。 但说实在的,魔石这个名字的確过於朴素了,果然还是按法莉亚的说法,统一叫月辉石吧? “哼,隨便,我不在乎,”爱莎稍微有些不满,“明明朴素是我们那代魔女最普遍的美德—.“ 你们很了不起。 “一、一般般吧!”爱莎有些害羞,好像禁不住夸,“对了,我刚刚想起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段话?”爱莎神秘兮兮地说道:“在某个人跡罕至的地方,有个黄金的乐园。它位於金铸的高山之间,浮於玉般的清泉之上,在那里,吃不完的珍美味、喝不完的香甜蜜酒都任君享用,还有无数妙龄少女常住其中,伴君嬉戏行乐。无数迷失的孩子们,在懵懂无知中来到了这片乐土,不必再在人间受苦。对於这些孩子们而言,能够来到黄金乡,是何等的幸运,值得所有人为他们庆贺。而作为父母,若是听闻了这个传说,知晓孩子们在黄金乡寻得了安寧与快乐,便无需再苦苦追寻。因为,在那地底的黄金乡,孩子们已拥有了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嗯,就是这段话。” 没什么印象,阿斯让心说,感觉像诈骗。 “確实是诈骗,有些道德败坏的魔女藉此装神弄鬼,到处偷小孩儿—“” 等等,你刚刚说的那个乐园——.? “是啊,就是你想的那个乐园,”爱莎气极之余,不忍地接连嘆了好儿声, 嘆声里满是对那些道德败坏魔女行径的不齿与无奈。 接著她缓了缓神,继续说道:“刚刚那段骗人的传说,我想大概率是借鑑了矮人们口口相传的地底黄金乡传说一一矮人们传说地底深处有一座由金石铺就的宫殿,华美的程度超乎想像,唯有最勇敢无畏的战士,歷经千难方险,才有资格踏入其间。” 说到这里,爱莎的情绪不但平復了些,同时还兴奋了起来:“你瞧这些栩栩如生的战士雕像,还有周围这满眼的金子,哪个不散发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现在我敢百分之百肯定,所谓的地底黄金乡,实际上就是矮人诸王的王陵。阿斯让,你可要发大財啦!也难怪门外那守墓人要挡你的道,不管是谁,只要见了这般惊人的財富,都要动心的呀!” 是啊,我要发財了。只要把菲拉们杀光光,我就能独占这份迷人的宝藏了一一你觉得我会这样想吗? “你没有这么想过吗?” 没有,是你在这么想。阿斯让篤定道,心中满是对爱莎的关切与担忧。你刚刚才说过,朴素是你们那代魔女最普遍的美德,这份美德才是你的本性,你不应该被其他乱七八糟的思维影响到。 爱莎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內心深处进行著一场激烈的自我对话,良久后,她轻声应道:“你说得对,原本的我是不会过於追求这些財富的。” 別担心,晚上我会好好矫正你,我会让那个影响了你的陌生魔女领会到金钱之外的美好。阿斯让把这句话小心翼翼地深藏心底,不让爱莎听到,但爱莎的感知却异常敏锐,她的涩涩雷达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波动,隱隱察觉到了什么。 这令阿斯让不得不挑起另一个话题,將刚刚颇有些失礼的想法掩饰过去。 “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里的情况,即便是那些出力杀死了龙王的魔女也不行。”阿斯让缓缓开口,既提醒爱莎,同时也提醒了身前的萨拉。 哪怕是法莉亚...—也不行。 “一旦王陵的秘密泄露出去,你们·— “我们就会被魔女们奴役?”萨拉回过头问。 “恐怕结局会比这更糟。” “那--我们可以信任你吗?”萨拉怯生生地问道,“你已经知道这份秘密了————说实话,我很害怕。” “可以。”阿斯让说得很坚决,“对我来说,有比黄金更重要的东西。 2 “是大司祭年轻时带来的那些宝物吗?”萨拉也对这些宝物感到好奇。 “或许那些宝物能够改变当下这个世界,”阿斯让说,“而你们也能在未来所心所欲地去到地表晒太阳。” “现在也可以。”萨拉说,“有您庇护我们。” 但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阿斯让望著萨拉的眼睛,迟迟开不了口。 萨拉笑了笑,“大司祭带来的那些宝物和末代熔炉王隨葬在一起,沉睡於墓地的最深处,如果您走累了,不妨在这里歇歇脚。” 第385章 这 这到底是什么书啊?! 第385章 这 这到底是什么书啊?! “嘿,你们都瞧瞧这不知所谓的丫头!” 阿尔比娜朝著远处的海瑟薇肆意地指指点点,那眼神犹如淬了毒,满是不屑与责备,仿佛海瑟薇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对,就是你!你是叫海瑟薇吧?法莉婭难道没有告诉过你,魔法不是戏法吗?瞧你现在在干什么?对著一群地底人乱放火,就像在卖杂耍!你把魔法, 还有我们魔女当成什么了?你这样和街头卖杂耍的凡人究竟有什么区別?” 海瑟薇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慌乱与不解,恰似一只受惊的小鹿。而周围那些原本拍手叫好的菲拉小孩,此刻也都像霜打的茄子,一个个垂下头来,活脱脱一群做错事等著挨罚的小鬼。 美丽的焰火固然对这些常年习惯於黑暗的孩子们有种別样的吸引力,但阿尔比娜没有给他们辩解的机会,她的嗓音里带著毫不掩饰的讥讽,继续咄咄逼人地对海瑟薇训斥道:“魔法不是儿戏,更不是集市上的把戏!它是力量,是责任, 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你若是把它当作取乐的工具,那不光是对你自己的侮辱,更是对所有魔女的背叛!好了!还愣著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你手里那该死的火灭掉!” 力量、责任、使命? 力量?责任?使命?海瑟薇莫名地对这些用来装点高尚的词语充满了排斥, 就像听到了最刺耳的噪音。她猛地掐灭手里的火焰,可那火焰仿佛不甘心就此熄灭,反而在她的心中重新熊熊燃起:“少在我面前讲这些大道理!用魔法伤害別人的魔女我见得多了!” 我也是·—.我曾经也是这样的人·—— “他们是我的朋友。”虽然海瑟薇和她的菲拉小伙伴连语言都不相通,但她已將他们认定为朋友,她需要朋友。 “他们想看魔法,我就表演给他们看,我有什么错?!” 我让他们收穫了快乐,而我自己也获得了快乐。魔法带给我的不再只有痛苦。 海瑟薇大骂一声,用的是她从某个曾经亲近过的魔女那听来的词语,她骂阿尔比娜是婊子,儘管这个词的具体含义对她来说还是个不解之谜,但她依然从阿尔比娜那几乎要冒出黑光的脸上,本能地感觉到这个词语很脏,於是她缩了缩脖子,声音也低了些,“法莉婭都没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婊子—你这臭小鬼·—敢骂我是婊子?!”阿尔比娜气得七窍生烟,张牙舞爪地朝看海瑟薇就冲了过去。那些原本聚在海瑟薇身边,津津有味观赏焰火表演的小菲拉们,见势不妙,一个个嚇得尖叫起来,像一群受惊的兔子般四散跑开。 “今天我非得代替法莉婭,好好教训教训你这张不知天高地厚、毫无遮拦的嘴!”阿尔比娜怒目吼道。 “哈!你可抓不到我!”虽然心里有些发虚,但海瑟薇仍不甘示弱地高高举起拳头,大声高喊。 只见她步履轻盈,脚下仿佛生了风一般,一个闪身便如同鬼魅般从阿尔比娜身边钻了过去,让阿尔比娜结结实实地扑了个空。她还不忘朝著阿尔比娜做了个鬼脸,那鬼脸滑稽至极,是她从莉莉那里学来的,而莉莉又是从她同村的男孩子们那学到的,属於那种谁家父母见了,都会忍不住抄起扫帚揍人的程度。 尤其海瑟薇挑畔地吐了吐舌头,“略略略!” “见鬼!”阿尔比娜气上心头,两脚直。她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脸面了, 急忙冲旁边正看戏看得入神的四个小跟班喊道:“你们几个愣著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拦住她!” 听闻此言,四个小跟班这才如梦初醒,一个接一个地朝著海瑟薇扑了过去, 试图阻拦她的去路。 谁来都一样,你们这群傢伙谁都抓不住我!海瑟薇心中暗自想著,用体內魔力调动起风元素,让风轻柔地托住自己,十分灵巧地从四人面前高高跃起,並且还在空中做了一个她自认为十分帅气的转体半周跳。 原本海瑟薇对火之外的其他元素压根提不起丝毫兴趣,但后来她从法莉婭和梅那里见识到了一道酷炫非凡的火龙捲,场面简直堪比传说中的龙王吐息。好吧,虽然和真正的龙王吐息相比,肯定是小巫见大巫,相形见出,但那已然足够让她吵著闹著要学习风魔法了。 然而,要命的是,海瑟薇对风元素的適性实在称不上好,而且她的身体素质也完全无法支撑她做出那些自认为帅气的高难度动作,因此,在她勉强落地的时候,只一个跟跑,便不小心崴到了脚。 “唔咕!”海瑟薇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咬紧牙关,拼命忍住眼角即將夺眶而出的一滴眼泪,倔强地挺直身体。 风依然眷顾我他们抓不住我,绝对抓不住我。海瑟薇强忍著脚腕上传来的剧痛,踩著风继续艰难地前进。 就这么走了几十步后,她突然发现阿尔比娜和她的四个跟班竟然没有追上来这很奇怪,海瑟薇满心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原来是闻讯赶来的玛尔塔拦住了她们。 玛尔塔海瑟薇望著她的身影,心中再次涌起一阵心虚。虽然海瑟薇觉得是阿尔比娜多管閒事,有错在先,但自己毕竟骂了她-阿斯曾经说过,一个错误不会因为另一个错误而变得正確,而法莉婭肯定也会用同样的理由来狠狠地训斥自己。 我该怎么办?海瑟薇的嘴唇微微发颤,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法莉婭那怒容满面的样子,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乱跳。 我应该趁现在回头承认错误吗? 我—. 我没有错。 杂耍怎么了?至少杂耍不会让人痛苦,不会让人感到害怕。 魔法连龙王都能杀死,难怪別人会害怕魔女,难怪爸爸会害怕我。 法莉婭使出的那道杀死了蓝龙龙王的震撼白光,令海瑟薇感到无比恐惧,她想起被她燃火烧死的那些人,想起爸爸对她说的那些话。 於是她缓缓低下头,望著扭伤的左脚脚腕,慢慢將左脚放平,迷茫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虽然很痛,但她不会回头。 她要继续向前走。 她不会被抓到,不要承认错误。 可她最后还是摔倒了。 她拼了命地忍痛逃跑,却偏偏被某个不长眼的傢伙迎头撞上,“砰”一下摔了个狗啃泥,再也无法站起。 而那害她摔倒的罪魁祸首,倒是先她一步爬了起来,怀里紧紧地抱著本书, 始终不肯撒手。 “海瑟薇?”艾琳轻轻耸了耸小巧的鼻子,凭藉著对海瑟薇独特气味的熟悉,以及那熟悉的体型轮廓,她很快便认出了眼前狼狐不堪的人正是海瑟薇, 慌乱地道歉:“对不起。” 海瑟薇就像一头受伤的小兽,无力地趴在地上,脚踝处传来的剧痛如同一把锐利的钳子,死死地钳住她的神经,令她几乎无法正常呼吸。 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如炬般射向艾琳那张带著歉意却又让她无比愤怒的脸,心中的怨愤如同火山般瞬间爆发:“汝这双被混沌迷雾严严实实笼罩的愚目!竟连前行的道路都无法看清吗?汝莫非是被黑暗蒙蔽了心智,才这般莽撞地衝撞而来?” 她吼著,指尖死死抠进泥土,刘海散乱地遮住右眼,露出的左瞳燃著羞愤的焰光,颤抖著朝艾琳竖起染尘的中指,指尖进出零星火:“吾以火之使徒的伟名诅咒你!被黑暗迷雾蒙住双眼的蠢货,现在立刻献上你怀里的破书当赔罪礼!” 艾琳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书嘿道:“不行—不能给你看—” 海瑟薇哪肯罢休,她忍著脚踝处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的剧痛,声嘶力竭地继续骂道:“哼!重要?在吾这火之使徒遭受的此等重创面前,你那所谓视为珍宝的破书,不过是一堆一文不值、只配用来引火的废纸罢了!你这被无知与鲁莽污染了灵魂的傢伙,竟敢在吾全力奔逃之际,如那莽撞的蒙眼牛续一般直直撞来! 你这无视真理、丧失方向的愚蠢之辈,速速醒悟,將书奉上!否则吾便让那被魔法之怒点燃的命运之火,烧尽你那永远黑暗的眼瞳!” 艾琳扑闪著雪白色的眼睫毛,在沉默了好久后,她依然摇了摇头,不愿把书交给海瑟薇,反而抱得更紧。 海瑟薇见她无动於衷,只能无奈地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復一些后,才缓缓说起了人话:“你就不能先把你那宝贝书放到一边吗?好歹腾出你的双手,来扶我起来呀!” 说著,她用手指了指自己高高肿起的左脚,声音中带著一丝无奈与痛苦,而后又带著一种难以置信:“你看我脚都崴了——————?都已经肿得这么厉害了不是吗!!!!!” 就在此刻,脚腕处的疼痛仿佛被放大了数倍,变得无比清晰,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神经上。海瑟薇再也忍不住,双手紧紧捂住脚腕,嘴里发出一连串吃疼的哀豪鬼叫,那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迴荡,显得格外悽惨。 后知后觉的艾琳这才醒悟,匆忙施展魔法,將止不住鬼叫的海瑟薇抬回她借宿的屋里。 一进入屋內,艾琳的目光便急切地在四处搜寻著。她记得菲奥娜曾经下发过一些魔药,就放置在这屋內的某个角落。终於,她的目光定格在一个古朴的架子上,那里摆放著几瓶形状各异的魔药。她迅速拿起其中一瓶外敷止疼的半固体药膏,虽然心中並不確定这药膏对扭伤是否真的有帮助,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魔药,轻轻挤出散发草药气息的绿色膏药,均匀地涂抹在海瑟薇肿得老高的脚腕上,没过多久,药膏便发挥了作用,令海瑟薇好受许多。 但海瑟薇毕竟是閒不住的性格,当脚上的痛疼缓解之后,心中的无聊便被无限放大。 她躺在石床,眼晴滴溜溜地转著,最终落到了那本被艾琳视若珍宝的神秘书籍上。 “求你让我看看这本书吧!”海瑟薇借著脚伤卖惨,豆大的泪珠在她眼眶打转,“就看一眼!一眼就好!我必须找点事做,分一分心,不然我会被痛死的!” “—”艾琳仍有些犹豫。 “你撞了我,所以我的脚肿了!你得对我负责。”海瑟薇的强词夺理倒也不无道理,“我又不会把你的书抢去,只是翻翻看而已,这也不可以吗?你也太小气了吧!” “可是—” 好吧,正如阿斯让此前逼问的那般,艾琳確实是偷偷看过这本书的,但她不是故意偷看的!是风,风把书翻动,又恰好被她看到。 “可是什么?有什么好可是的!真是小气!”海瑟薇努努嘴,“切,不让看算了,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朋友·! 艾琳微微一证,犹豫了一会儿后,她抱起那本书,慢吞吞地交到海瑟薇手里“给你,”她顿了顿声,嘱咐道:“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绝不告诉其他人!”海瑟薇用力点头,动作牵动了脚上的伤,害她吸了口凉气。 “那———-那你看吧。”艾琳说著,默默侧过身去。 海瑟薇感觉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仿佛书里藏著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一般,叫她更为好奇。 哼哼—到底藏著什么秘密呢? 海瑟薇翻开秘法之书,乘著书封上描摹的航船,陡然飘向了远方的新大陆。 “啊—啊——·啊.” 这、这、这到底是什么书啊?!!! 海瑟薇的手指就像受惊的小鹿,不断地往下翻页,隨后,她的视线默默停留在了某一页上,赫然想起某天偷看到的场面一一那头,梅也是这样,半蹲在阿斯让身前— “啪”地一声,艾琳的秘法之书从海瑟薇指间滑落。 另一边,莫名有些心慌的阿斯让正倚靠著金制的墙壁短暂歇息,至於为什么心慌,大概是被满地的金子亮瞎了眼吧。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儘快动身吧。 第386章 拉鉤之后就是朋友了 第386章 拉鉤之后就是朋友了 短暂歇息过后,阿斯让与萨拉起身,向陵墓最深处走去。 二人沿著豌曲折且瀰漫著陈旧气息的墓道小心翼翼地前行,一支自圣树根系中延伸出来的老树根,恰似路標般,紧贴地面延展,指引二人有惊无险地避开诸多陷阱机关,抵达末代熔炉王的墓室。 当他们踏入墓室的那一刻,一种强烈的反差感扑面而来。与歷代诸王那金碧辉煌、奢靡至极的陵寢相比,末代熔炉王的墓室显得格外简朴。这里不见任何华丽的装饰,也寻不著一丝过度雕琢的奢华痕跡。唯有简约的石墙,沉默地佇立在四周,一些地方甚至还保留著开凿时的粗糙痕跡。 除此之外,就只有数根粗壮的石柱,坚毅地支撑著上方沉重的天顶。 而在墓室的中央,那具承载看末代熔炉王骨灰的棺,同样朴实无华。它既没有璀璨宝石的点缀,亦不见金色镶纹的装饰,只是一具普普通通的岩棺,静静地安放在那里。唯有那支孤零零的老树根,如一位忠实的守护者,环绕在棺之上,温柔地將其拥入怀中,仿佛在给予这位末代王者最后的慰藉。 旧世精灵留下的遗產究竟在哪里?是刻在墙面和石柱上了吗?阿斯让暗自思村,手举光石,准备印证自己的想法,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环绕棺模的老树根上,竟升起了点点微光。 又是共鸣吗? 阿斯让望向那些微光,只见它们骤然匯聚在一起,短暂构成人形后,又突然分散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带著记忆的残片,一齐涌入他的脑海。 原来如此。阿斯让定了定神,他从这些记忆碎片中猜出了那悠久灵魂的真实身份一一她是老司祭的同胞,守墓人的母亲,同时也是伴隨末代熔炉王身侧的, 那位不被矮人所承认的王妃。 在寿命將近的时刻,她与圣树的分枝融为了一体,靠残留下来的意识,与她的孩子一道守卫诸王的陵墓,指引阿斯让走到了陵墓的最深处。 “您怎么了?”萨拉关切的声音將阿斯让拉回现实。 “我没事,”阿斯让回道,“对了,前代精灵留下来的——“” “就在这里,您瞧。” 萨拉微微一笑,用手里的光石照亮面前的石柱与四面墙壁,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皆是城邦时代的古老文字,与现今简化过的文字大有不同,纷繁字画与阿斯让背上的复杂铭纹如出一辙。 “我可以试著为您解读一部分。”萨拉望著阿斯让,说道:“我记得老司祭说过,您最需要的应该是能够净化龙血毒素的方法—“ “光净化还不够,我还需要以龙血为基础,调配出能够促进幼树生长的特殊营养液。” 菲拉敬奉的地下分枝已经能靠自己的力量处理龙血了,而我手里的最后一颗树种,显然没有这种力量。 “可惜这株分枝必须將绝大多数力量维持自身生长,无法降下太多赐福,”爱莎在阿斯让心中嘆道,“等它赞够力量衝破地表,估计你的孙子都要抱上孙子了———话说回来,你自己看得懂这些字吗?” 阿斯让微微一愣。 你別说,我好像—..·真能看懂? 是因为刚刚那些亮光吗? “左起第五根石柱— 萨拉低声呢喃,在左手边的第五根石柱旁停下,朝阿斯让扬了扬手。 阿斯让慢步走去,儘量不发出声音,隨后与萨拉一起,在石柱上寻找与龙血相关的文字。 这之后,阿斯让方才意识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石柱上提到的那些连爱莎都未曾听说的植物原材料是否还存在於世? 该不会被终焉龙王一口龙炎喷灭绝了吧? “往好了想,也许並不是灭绝,而只是变了个称谓。”爱莎自我安慰道。 但愿如此。 阿斯让想起蜗居在河畔庄园里的那些精灵,考虑要不要把他们请过来考古。 “你、你、你这本书———你这本书———! 石质的床榻上,因脚伤而难得动弹的海瑟薇不顾患处的肿痛,拼命夹紧了双腿,满脸通红地向艾琳发出质问。 艾琳不语,再次侧过身,用背对著海瑟薇。 等不到答覆的海瑟薇偷偷瞄了瞄秘法书,又偷偷瞄了瞄艾琳的垂到颈后的白髮,呼吸都粗重了些。 “这、这些你都试过了吗?”海瑟薇紧张地问道,“会不会很疼?会像法莉婭那样发出杀猪叫吗?她叫的比我妈妈还惨..啊·.別把我这话告诉法莉婭! 不然她会揍死我的!” “会—会痛吗?”艾琳忽地抬起头,但仍没有转过背。 “什么嘛!原来你也跟我一样,什么都不懂呀?没、意、思!” 海瑟薇一边说著没意思,一边闭著眼睛悄咪咪往下翻了一页,为的是让说话声盖过翻页声。 然而,当她好不容易做足心理准备,想要看清下页內容的时候,原本还保持著沉默,始终背对著她的艾琳竟忽地转过身来,直直扑到了她身前,嚇得她差点把书扔飞。 “你、你干嘛啊?!” “会痛吗?”艾琳又凑近了些。 虽说察言观色对艾琳是件难事,但这並不意味著她完全读不懂別人的情绪。 除了说话的语气声外,她还可以从魔力的细微处判断其他魔女的情绪,即使是那些常年活动於圣都,魔力平静如水的魔女们,艾琳也能察觉到那魔力中最细微的涟漪,並且她很清楚,这些潜藏在魔力深处的细微情绪,才是最为真实的情绪。 因此,在艾琳確认海瑟薇对她並无敌意,只是在语气上稍显不善后,她才会在一番纠结后,向海瑟薇问出了这个问题:“会痛吗?” 她很在意这个,可如果海瑟薇討厌她,那她就会一直沉默下去,就算最后痛死,也绝不会问出口。 “会痛吗?”艾琳睁大眼睛,第三次问道。 “当、当然会啦!” 海瑟薇装出什么都懂的模样,同时为了证明自己很懂,她居然还咬了咬牙, 用手指力戳了戳脚腕上的肿包,嚎出了杀猪般的绝叫:“呀呀呀呀呀呀呀一—!!!!” 不知所措的艾琳连忙用衣袍擦去海瑟薇脸上的泪,“你没事吧?” “唔咕——我没事追寻真相的道路总伴隨著痛苦!”海瑟薇眼泪汪汪地呜咽著,“你看吧,人只有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才能发出这么大的叫声来!” “是这样吗?会很痛吗?”艾琳心有余悸地低头髮抖,“蒂芙尼大人没说过这个呀·—.” “听—蒂芙尼—?”海瑟薇愣了愣,“哦,这本怪书是蒂芙尼给你的, 不对,她给你这种书干嘛?!” 艾琳微微沉默。她从海瑟薇的魔力波动中感知到了两种情绪,一种是对她的关切,另一种是对蒂芙尼的怀疑与厌恶,而她不想让海瑟薇討厌蒂芙尼。 但是.她要如何消解海瑟薇对蒂芙尼大人的恶感呢? 艾琳迷茫了,接著又在迷茫中慢慢坦白了蒂芙尼交给她的任务。 听闻来龙去脉的海瑟薇不禁瞪大双眼,震惊道:“这这不大好吧?! 喂!这种要求你也能同意的吗?!” “为什么不同意?”艾琳反问,“如果我成功了,蒂芙尼大人会更喜欢我的。” “成功?怎么可能!你会被法莉婭『啪』一下炸掉,变得破破烂烂、零零散散。再说了,你难道真想像法莉婭和梅姐那样,疼得一直叫唤?” 就像法莉婭偶尔会喊斯泰西老东西那般,受其耳目渲染的海瑟薇,也从不在私底下管法莉婭叫老师,更多是直呼其名,但对梅就不一样了,她至少会喊梅姐。 “可如果很痛,那她们为什么还要做这些?蒂芙尼大人又为什么要我做这些?”艾琳突然发现盲点。 对啊?这是为什么呢?如果是为了生孩子不对,法莉婭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海瑟薇也察觉到了矛盾的地方,但她怎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她只会將其掩盖过去。 “反正不管怎样,你都要去试一试的吧?”海瑟薇说,“把这本书的每一页都尝试一遍。” “我不能让蒂芙尼大人失望。”艾琳点头说。 “但你得想好,你可能会被法莉婭炸碎,”海瑟薇二度警告,“你想想我, 只要一不小心跟那傢伙靠太近,就要平白遭受法莉婭的白眼!” 艾琳顿了顿,说:“我不怕,那个魔法我也会。蒂芙尼大人不止教过法莉婭,她也教过我的。” “什么?你也会那个?!那个足以杀死龙王的独门绝技!”海瑟薇忿忿不平,“为什么就我不会!法莉婭都不肯教我!非要我经过什么评议,先披上黑袍再说!” 艾琳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如果我偷偷帮你打掩护,你能不能把那个独门绝技教给我?”海瑟薇眼珠子一转,瞬间动起歪脑筋,“未来我海瑟薇一定要杀死一头龙王不可,为此我必须儘早学会更多更强大的魔法!” 艾琳闻言,迟疑地摇了摇头,“我得向蒂芙尼大人——— “向她请示,对吧!不过我也不是非得学那个魔法不可——这样吧,我俩勾勾手,拉一拉小指勾,之后我俩就算是朋友啦!好朋友要互帮互助,我会帮你替法莉婭上眼药,为你打掩护,而你也要帮我向你的蒂芙尼大人说说情,让她教我个厉害的绝招!” 莉莉她们就是用这种方式和海瑟薇搞好关係的,现在海瑟薇把这一套搬来, 用在艾琳身上。 “朋友。”艾琳看了看自己的小指,慢慢伸到海瑟薇面前。 “嗯,朋友。” 海瑟薇勾起艾琳的小指,上下左右地来回甩了两圈,然而场面还没温馨起来呢,一道恶魔般的吼声便把海瑟薇惊得牙齿打颤。 “海瑟薇!你跑哪去了?!给我出来!” 是是是是是是法莉婭..! 该死的,她怎么这么快就找上来了了!莫非她也拥有天神的全视之眼不成?! 那我和艾琳的密谋岂不是不,不会的,这不可能。 我要冷静、冷静,再冷静一点! 我海瑟薇没有犯错。 海瑟薇坚定眼神,叫艾琳扶她出去,准备直面法莉婭的怒火。 然而离奇的是,法莉婭非但没有冲她发火,反倒还平静了下来。 反常,太反常了! 海瑟薇只觉得不可思议,但没有掉以轻心,认为大的还在后面。 “.—你脚怎么了?”法莉婭阴著脸问道。 “崴了,肿了,不能动了。”海瑟薇说。 “阿尔比娜乾的?她那帮人对你动手了?”法莉婭的脸色愈发阴沉,“你先休息养伤吧,没你事了。” “不———我自己崴的。”海瑟薇低声说。 “他们追你,所以你才把脚崴的,是吧?” “倒也没追太紧.”海瑟薇的声音越来越低,“是—·是我有错在先— 我不该骂她—..—“ “你確实不该骂她,这件事是你有错,但就像你说的,她没有资格越过我来管教你,毕竟我才是你的老师,而且我並不觉得你的『杂要”是个错误。” 海瑟薇鼻子一酸,原先对法莉婭的种种埋怨之情,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可马上她心里又冒出了另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但那个人贩子的事得另算。 为什么会这么想?她捫心自问。是因为先一步和艾琳做了约定了吗? “本来我是准备让你跟我过去,就骂人这件事道个歉,然后我再叫她少管閒事的,但现在你脚崴了,所以这件事就算了。” 说罢,法莉婭沉默数秒,才又出一句:“涂了药吗?没有的话我去给你拿“涂了。”海瑟薇撇了眼扶著她的艾琳。 法莉婭又一次陷入沉默,神色复杂地望著艾琳,良久后才开口:“.—·谢, 咳咳你谢过她了吗?” “呢还没有。” “那你还愣著干嘛?”法莉婭的语气忽然凶了起来。 艾琳为之奇怪,虽然法莉婭的声音很凶,但她却没有再从她身上感知到先前那股若隱若现且经久不散的敌意了。 第387章 野心 第387章 野心 “我想你已经得到消息了。不久前,伊斯巴尼亚那边突然出现了一股极不寻常的魔力波动,而这股魔力甚至还引发了一场反常到极点的极端天气。” 一可没过多久,那股反常的魔力波动又突然销声匿跡,一切復归平常。 f. “是啊—那个『弒亲的法莉婭”,说不定又手刃了一头龙王—————蒂芙尼, 你教出了一位好学生啊,我都要自惭形秽了。” 刚刚观赏完一场平淡无奇、毫无亮点的角斗赛后,那位平日里总以面纱遮面示人的罗丝元老,在角斗场那略显昏暗的会客室內,特意约见了蒂芙尼。 蒂芙尼向来对罗丝就没什么好感,最近这种厌烦的情绪更是如野草般疯长。 究其缘由,大概是因为她压根无法確定,在罗丝那层神秘面纱之下,究竟隱藏著怎样一张面容。 此刻,她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强压著內心如潮水般翻涌的烦躁,一边下意识地用腿遮掩住沙发上被猫爪撕破的划痕,一边粗暴地擼著一只肥硕得有些慵懒的猫,在心中暗自狠狠地编排起来: 她整日头戴面纱,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生得貌若天仙,美得就连我们魔女见了,都会不由自主地为其美貌倾心,却又因妒生恨?哈,开什么玩笑!依我看, 那张面纱之下,说不定藏著一张长满了爱疮脓痘的蠢脸。她绝不可能比我漂亮! 蒂芙尼清晰地记得,在自己尚还年幼的时候,曾有一位不知姓名、身份神秘的富商,竟豪掷重金,意欲预定她的贞洁。虽说如今的她,早已对那笔钱不屑一顾,可在当时,那笔钱財对於无数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平民而言,简直就是穷尽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天文数字。也正因如此,那时身边的所有人,都將她视作一棵能带来无尽財富的摇钱树。而她的母亲,更是时常在她耳边如魔咒般低声呢喃著同一句话:“你要快点长大。”蒂芙尼当然清楚这一切意味著什么,她痛恨自己的命运,为此感到室息,然而,命运这东西,有时候就是如此荒诞不经、无常至极,在一切即將滑向无可挽回的深渊之前,那该死的命运竟给她开了一扇虚幻的窗一一她咬著牙从那扇虚幻的窗子纵身跳下,在粉身碎骨般的剧痛中,成为了一名魔女,就此迎来了新生。 从此,她不必再重蹈母亲的悲惨覆辙,可她的母亲,却因此与那笔从天而降的巨额財富失之交臂,心中对她满是怨毒的恨意。於是,在那宿命般的一天,她的母亲决然地接过了她手中递来的刀,她们从此决裂,天人永隔。 想到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往,蒂芙尼不自觉地下了重手,硬生生拉开了肥猫毛髮上的结团,疼痛地它鸣一叫,对著蒂芙尼的手就是一咬,双腿趁势一蹬,忽地窜走。 这该死的贱猫, 还有那该死的法莉婭。 全是不知感恩的叛徒! 蒂芙尼擦掉手上的口水,阴侧地说道:“別在我面前提起她,就算她又杀了一头龙王又怎样?难道我该为她取得成就而欢喜自豪?让那个老女人高兴去吧!我巴不得她们全部消失才好。” “是这样吗?但据我所知,她只要一遇到事,就会跑来找你,而你又总是对她有求必应。” “只是正常的利益交换罢了,並且我得纠正你,她压根就不是我的学生。” “是你教会了她那个魔法,这就足够说明问题了。”罗丝悠悠说道。 蒂芙尼微微抬起眼眸,目光如刀般盯著罗丝。 藏吧,把你的表情深深藏在面纱之下,把你的魔力隱匿在你那早已溃烂流脓的肚子里,我也能藏,而且我甚至都不需要戴上面纱———这一切都要“归功”於我那位“好老师”的“淳淳教诲”。 啊,不听话的法莉婭,藏不住心思的法莉婭,心慈手软的法莉婭,愚蠢天真的法莉婭——即便你能杀死龙王又如何?你终究还是逃不出这些人的手掌心。她们狼狐为奸、同流合污,而你却和你的老师一样孤立无援,所以你只能被她们送去新大陆自生自灭,而不能与我一起共享財富与荣耀。真可怜啊,法莉婭,这一切都要怪你当初拒绝了我,你一定会为此后悔方分。 蒂芙尼收起心思,面无表情地指正道:“那魔法算不了什么。你忘了?她是靠斯泰西的师门绝学通过大魔女评议的。” 那远胜於她人的冰之“造物”。 “我確实真忘了,”罗丝的声音里带著一丝玩味的笑意,“你倒是记得还挺清楚。” ““.——呵。”蒂芙尼嘴角微微牵动,似笑非笑。 罗丝指了指蹲伏在角落里的色肥猫,“如果我是你,我只会把这只咬主人的猫杀死。” 蒂芙尼顺看罗丝的自光望去,只见那只色肥猫正瑟缩在地上,可怜兮兮地夹著嗓子叫唤了几声,“..—等这畜生老得捉不住老鼠的时候再说吧。至少现在,它对我还算有点用处。” “你心软了,这不像你。 “心软?我?我可一点儿也不心软,以前不,现在也不,”蒂芙尼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般,幽幽冷笑道:“你们一一包括我,对那个斯泰西不都是抱著这样一种態度吗?只要她还能抓到老鼠,偶尔咬咬人,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她还能抓住老鼠。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对她而言,最后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啊,我们有那么坏吗?明明我们只是实力不济,又不得不在特殊时刻,被迫披上紫袍,勉力维繫圣都的存在而已。” “是啊,我们都得勉为其难,”蒂芙尼强忍看內心的不屑,“但大家好像都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等斯泰西死掉之后,该由谁来充当魔女院的门面呢?要是让地方上的黑袍魔女知道我们这些紫衣元老大多都是些实力平平的泛泛之辈,九省可就都要乱套了。” “这確实是个棘手的问题。”罗丝点头说。 “不如换一换,把那个艾芙娜送去新大陆,接蕾露的班,把法莉婭留下。”蒂芙尼盘算著说道,“法莉婭远比艾芙娜好控制得多一一她比较愚蠢。” “是吗?可我们有个更好的办法。” 罗丝的声音听上去平淡如水,但蒂芙尼却仿佛从中听出了隱藏极深的刺耳噪音。 “什么办法?” “我们已经决定好了,等斯泰西元老光荣退休后,便由你来充当我们魔女院的门面与台柱。” 罗丝说著,毫不客气地指了指蒂芙尼,这动作让蒂芙尼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快,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你在开玩笑。”蒂芙尼没有反问,只是语气冰冷地陈述著。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罗丝问,“蒂芙尼,这可是多少魔女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无上荣光啊,歷史会铭记你的名字,记住你生命的迴响,后世的魔女们也会在先贤祠里虔诚地敬拜你。” “那你觉得我像是在乎这些虚名的人吗?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蒂芙尼努力压抑看內心的怒火,儘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我蒂芙尼既不需要他人的讚美,也不在乎他人的谩骂,我只想看到那些闪亮亮的金银幣一枚接一枚地流入我的腰包,並且我不需要为此付出额外的代价。” “恐怕这由不得你拒绝。” “当初某些人让我继承佐伊元老的席位时,也是这么说的。我对她们说,佐伊元老並没有把师门传承的绝学传授给我,我没有资格继承她的席位,披上紫袍,而她们则对我说,这由不得你拒绝。” “是啊,並且你还说过,你很恨她,是你杀了她,你决不可能继承她的法袍, 蒂芙尼闻言,顿时愣住,而罗丝则將嘴角那一抹得意的浅笑,悄然隱藏在面纱之下。 蒂芙尼感觉自己心底的怒火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如同即將喷发的火山。罗丝竟然知道这些事情,她一直都知道这些本不该被她知晓的秘密。蒂芙尼恨不得立刻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现在她却无能为力。她的杀招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而其他魔女对此都防范得极为严密一一罗丝並非独自一人,还有其他魔女隱藏在暗处,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牢牢把持著附近的四大元素,而她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夺取这些元素的控制权。 “哎呀,蒂芙尼,你在想些什么呢?我都有点害怕了。”罗丝细细打量著蒂芙尼的神情,篤定自己已將其內心看穿,索性以退为进:“这样吧,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我们尊重你的想法,让那个法莉婭成为魔女院的下一个台柱。只是·她似乎对天神教抱有深深的恶感?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毕竟我们一致认为,与天神教的温和派和解,才是当下对我们最为有利的选择。” “罗丝,”蒂芙尼的声音愈发冰冷,仿佛能凝结空气,“你,还有你身后的那个小圈子” “不笑了。”罗丝笑著纠正道。 “管他呢,总之你们应该都很清楚,我那魔法存在一个最为致命的缺陷,想要引发大规模的元素爆炸,就必须在同一时间內,牢牢掌控住四大元素,而且缺一不可,但凡有任意一个元素被他人掌控,那这个魔法就只是个用来逗人开心的小鞭炮罢了。” “確实如此,不过蒂芙尼,你忘了在我们还是见习魔女的时候,曾经玩过的那个卡牌游戏吗?” 罗丝悠然回忆道:“四列牌堆,分別对应四种元素,扮演龙王的玩家只能从其中一个牌堆里抽取卡牌,而其他三名魔女玩家则能从剩下的三列牌堆中任意抽取卡牌,並且相互之间可以交换,我记得是每一轮都能任意交换一张卡牌。” “可扮演龙王的玩家却能在一开始就打出强力卡片,”蒂芙尼接话说,“於是大家都抢著当龙王。” “但龙王只有一条命,而魔女玩家则可以靠『传承”这张卡牌,实现多次復活,同时在將龙王的体力削减至半数后,魔女玩家还可以突破限制,在剩下的回合里抽光龙王的牌堆。说到底,龙王的魔力即便再多,他也只能在一定时间內调动数量有限的元素,一旦某一类元素枯竭,他那庞大的魔力也就失去了施展的余地。” “那在游戏之外,你还能復活吗?我反正是不能。”蒂芙尼讥讽地冷笑道。 “所以你我的老师,最后都走上了同一条道路,而我们既然继承了她们的紫袍,那就只能沿著她们的道路走下去。” “你是说—..—天神之血。” “反正那些斗剑奴都是一群穷到只能卖命的贱民,死多少都不会有人在意。”罗丝冷漠地说道,语气中满是不屑与残忍。 “谁知道呢?万一斯泰西元老非要念在旧情人的份上,关心他们的身心健康呢?你清楚的,这可不是第一次了。” “她会权衡利弊做出取捨的,除非她想眼睁睁看著巴迪亚再度沦为一片残垣断壁、满目疮的废墟,令无数人流离失所,否则她一定会带著这些斗剑奴衝锋陷阵。唉,多么感人,多么伟大,先贤祠必將为她留一席之地。” “那就这样吧。让斯泰西打头阵,衝锋在前,去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等她没力气折腾了,再让法莉婭接她的班。总之別再来烦我,除非有龙王一路杀到了圣都来。” 蒂芙尼满脸写著不耐烦与无所谓,她猛地站起身来,毫不掩饰地做出送客的手势,那眼神仿佛在驱赶一只令人厌烦的苍蝇。 蒂芙尼满脸写著无所谓,厌烦地起身送客,“如果你们当真铁了心要请我出山,那就拿出点实实在在的诚意来。我可不是斯泰西,那些虚无縹緲的虚名,我压根就不放在眼里。想让我来充当圣都的门面?倒也不是完全不行,但你们得尊我为首,赋予我足够大的权力,让我能够在圣都与九省翻云覆雨,否则一切免谈。说实在的,你们真没必要提防我,我自己很清楚我的看家本领对你们来说有著无法填补的致命缺陷,不会与大流作对。” 所以,我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你们对我俯首称臣呢? 也许那些斗剑奴能够为我所用? 第388章 你背后的铭纹是不是有点儿不对劲? 第388章 你背后的铭纹是不是有点儿不对劲? “老实交代,你和那个矮女人干嘛去了?” 是指萨拉吗? “我让她带我去了趟矮人的王陵。” 面对法莉婭的质疑,阿斯让平静地坦诚了一切。 法莉婭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阴云稍稍散开了一些,但眼中的警惕並未完全消退,“你这傢伙还真是不死心你有没有想过,精灵是精灵,你是你,对於精灵来说,你胸前那颗圣树之种三百年时间破土而出,茁壮成长,估计都算快的,可你呢?我呢?我们哪活得了那么久!至少在你活著的时候,你只能倚靠在魔女们的庇护之下。” 她脱了鞋袜,赤脚站在石床上,虽然这样很容易撞到矮房子的天板,但这样一来,她就能自上而下地俯视阿斯让了。所以-担点风险又如何? 法莉婭的脸颊微微泛红,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声音突然变得柔软,但带著一丝命令式的娇嗔:“来吧!到我怀里来!我要你向我承认,我是可以保护你的女人。虽说僕人捍卫主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如果將要面临的风险超出预期, 那你作为我的財產最宝贵的財產,当然得明哲保身,乖乖退到我身后。现在我要再向你强调一遍,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绝不能再在我面前逞英雄。来呀!” 她满脸红晕,冲阿斯让张开手臂。 阿斯让愣了愣,无奈地把头埋进法莉婭怀里,结果却埋不太进去,只好左右蹭了蹭,可无论如何都找一个更舒適的位置,比艾芙娜差远了。 “喂!你、你不许再乱动啦!” 法莉婭慌了,想要伸手把阿斯让推开,可这时候,她的小腰已反过来被阿斯让楼住,而到了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放倒在了床上。 混、混蛋!法莉婭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阿斯让的“捕食技”了! 不,不行!我是主人,主动权应该始终在我这里才对,起码在我清醒的时候,是绝不能让他轻轻鬆鬆就得手的,不然的话,我在他心里不就成了一个隨隨便便的魔女了吗?没错,很多魔女就是很隨便嘛,但我可不是那种隨隨便便的女人! 要知道,在我买到这傢伙以前,我可是每天都要和艾芙娜一起训读《言书》的!就、就是在第一次奖励这傢伙之前!光是想想这些事情,我都会觉得害臊难过! 可是、可是他是喜欢我的吧?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喜欢我哪点认真想想, 我的確不是什么招人喜欢的女孩吧?性格很恶劣呢,谁见了都会討厌,你看海瑟薇不就更喜欢和其他魔女待在一起嘛?我啊,大概就只有脸长得非常可爱,可即便是这么轻浮的理由,他也是喜欢我的吧? 如果是喜欢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吧—.?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法莉婭!你要时刻牢记,越难得到的东西才越会被人珍惜啊!你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轻易遂了他的意! 仅仅一个眨眼的工夫,法莉婭的脑海里便如走马灯般闪过如此多纷繁杂乱的念头,仿佛她这小脑袋瓜生来就是为了琢磨这些事儿似的。 “住!住手!”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剎那间,汹涌而来的戒备心彻底占据了法莉婭的全部思绪。她一只手用力抵住阿斯让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如五爪章鱼般紧紧贴住阿斯让的脸,吞吞吐吐地叫道: “忘记告诉你了!对你的奖励时间已经过去了,之后都是惩罚时间!你、你要是敢不经我的同意,擅、擅自亲我擅自把嘴贴过来!我可不会轻饶你!听见没有!” 听?这是怎么了。阿斯让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不明所以地问道:“惩罚?” “对啊,惩罚!”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事。” “少嘴硬!”法莉婭的声音陡然提高,眼中燃起了怒火,“你以为你能一直把我蒙在鼓里吗?在你从我身边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你好像过得很爽嘛!毕竟这里有那么多娇小可爱的女孩子对你投怀送抱!” 女人的直觉还真可怕,当然也有可能是爱莎出卖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偷偷溜去了哪里,但没关係,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阿斯让想著,十分平静地向法莉婭辩解道:“的確如此,可我不全都一一拒绝过了嘛?” “拒绝?明明你对谁都是一张笑脸!”法莉婭气愤道,“你就该叫她们滚。 ” “那这也太不礼貌了。” “把你的礼貌和教养都留给魔女们!好让她们知道,是我把你调教得如此彬彬有礼。但对其他女人,你必须和她们保持適当的距离,离得远远的,別给她们任何遐想的机会。我可绝不允许你像个到处留情的种公,到处沾惹草,四处留情四处播种你只能和我选定的人结合,生下优秀的后代。这样,等我百年之后,我便能从他们身上看见你的影子,哪怕到死,也不会忘记你。” 法莉婭说个不停,喉咙里隨之泛起一些酸涩的情感。 阿斯让摸摸她的手,“我说过我会一直陪著你。” “那半个月前你在哪里?”法莉婭反问,“要我说,我们分开多久,你就得给我憋多久!” “好吧———”阿斯让嘆了口气,仍不死心地追问道:“那有没有缩短期限的方法呢?” 法莉婭愣了愣,沉思道:“应该会有的?等我想一想。” “那等你想好了,我们再商量这事吧。”阿斯让说著,有些蠢蠢欲动。 不,是已经在动了!可可可可可恶!法莉婭抬起腿,准备给阿斯让致命一击,但这时她的动作却突然僵住了,脑海中念头急转,心想若是这么做了,会不会影响到以后两人相处的生活质量呢?毕竟,只要有阿斯让陪在身边,她就觉得无比开心。但要是能有更开心的机会,那肯定是再好不过了。当然,她也只是偶尔会这么想啦,真的只是偶尔! “今、今天就算了!”法莉婭红著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明天,从明天开始唔!”话未说完,她便轻哼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此刻,她那如带毒的蛇信子,已被颇具经验的猎人死死缠住,並在不断地挣扎中慢慢扭成了死结。 法莉婭感觉自己又要沦陷了。猎人布下的温柔陷阱让她沉醉,却也在恍惚之间,让她的內心油然升起了一股不安的情绪。她太害怕失去阿斯让了,而唯一能让她有所慰藉的,就是她在阿斯让背后留下的那道印记一一那道由她亲手刻印上去的印记。 她迷迷糊糊地把手伸进阿斯让衣內,触碰阿斯让背后的那道铭纹不对劲。 很不对劲。 其实好几天前她就隱隱觉得奇怪,总感觉那道铭纹的触感微微有些异样。当时,她只以为是自己想得太多,便没有往深处去想,可如今,这种奇怪的感觉愈发强烈,让她无法再忽视。 难以抑制的怀疑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在法莉婭胸口疯狂地沸腾、翻涌。 原本因情事而略显浑浊的双眸,瞬间变得清澈无比,泛起严肃而锐利的光,犹如两把能洞察一切的利刃。 阿斯让已经开始流汗了。 “停下。”法莉婭冷冷地说道,声音裹著一层寒霜。 “—怎么了?”阿斯让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问道。 “现在,以最快的速度趴在床上,”法莉婭的双眼里夹带三种情绪,一种是关切,另外两种则是困惑与怀疑,“我要检查你背后的铭纹。” “没必要吧。”阿斯让试图阻拦,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不,这非常有必要!”法莉婭提高了音量,“要是没有这道铭纹,你都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你觉得我能容许这道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铭纹出问题吗?” 法莉婭很关心阿斯让,但她越是关心,阿斯让心中的担忧就愈发强烈。 她会发现这道铭纹被人改过吗?我要不要对她坦白呢?阿斯让想,如果是最开始那道並不標准的赐福铭纹,恐怕自己的意识早已在无名龙王的冰封中变得支离破碎·-我想法莉婭最终是会理解我的,同时她也会会对萨拉怀抱感激,但在那之前,她说不定会由著性子大闹一场,闹得不可开交—所以—.还是先瞒著吧? ,我真希望她不会看出问题。阿斯让默默祈祷,任由法莉婭掀开他的上衣,仔细审查他背后的圣树铭纹。 “嗯——果然不大对劲呢—.”法莉婭的语气相当沉闷,像是暴雨来临前的空气。 “什么不对劲?”阿斯让故作镇定地问道。 “这儿、这儿、这儿、这儿!还有这儿!”法莉婭愤怒地在阿斯让背后指指点点,眼中满是怒,“这些地方的线条全都不对劲!和我当初刻下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可能—是你看错了。” “看错?我会看错?你在质疑主人我的眼光?你忘了是谁耗费心血,在你背上一笔一划刻下这道铭纹的?是我!我不可能看走眼!”法莉婭阴侧侧地说著, 四散的魔力掀动她的髮丝,看上去可怕极了,“我—我抱著你的时候,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划伤这道铭纹!你倒好!不知道和哪个野女人廝混在一起!让她用指申在你背后乱抓乱划! 我就知道会这样!阿斯让无奈地长嘆一口气,心中满是无奈,开口为自己辩护,然而怒火攻心的法莉婭,哪里还听得进他的声音呢? “少狡辩!你给我在这躺好!”她生气地大喊,“我马上就把梅和菲奥娜叫来,叫她俩看看你背上的铭纹究竟是不是被人动过!” 说完,法莉婭怒气冲冲地转身,用力摔门而去。那扇石门在她的撞击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是魔力的影响吗?力气还挺大! 阿斯让望著那道石门,久久说不出话来。 法莉婭的动作却出奇地快。不到片刻,她便带著梅和菲奥娜匆匆赶来。 阿斯让满脸无辜的与前两位魔女对视,而菲奥娜则极其尷尬羞耻地面对墙壁发呆,生怕黏上其他几人的视线。 接著,在法莉婭仍生著闷气的时候,梅率先发话,那微微皱起的眉间仿佛隱隱跳动著火星:“是哪个女人—? “什么哪个女人,”阿斯让快无语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我反正是觉得我已经触碰到真相了!无非是细节上有所出入。”法莉婭抱著胸,眯著眼,顺带还嘟起了嘴。 “出入挺大的。”阿斯让说。 “还有,你怎么坐起来了?我不是叫你给我趴著吗?”法莉婭拉著梅一齐上前,使劲把阿斯让摁住。 阿斯让懒得反抗,索性先隨她们闹一闹。 背上传来酥麻的触感,肯定是法莉婭又在他背上到处乱指了。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不是全都不一样了?”法莉婭边指边问。 每当她指向一个地方,梅都要点一下头,“好像是不一样了。” 法莉婭的怒气值继续上升,即將突破临界点,她手指一转,顿时指向一旁自顾自面壁的菲奥娜,“菲奥娜!你在那里发什么呆!赶紧过来!” “我———”菲奥娜埋头走来,低声道,“法莉婭,我———·我不知道——” 法莉婭冷哼一声,沉默后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没有在他背后乱抓乱划吧!” 怎么可能!全是这头可恶的淫熊在我身上乱摸乱舔!菲奥娜尷尬地想死,支吾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乾脆一直摇头表態。 “好哇!”法莉婭的怒气值终於赞满了,她忽地蹲下身子,死死盯住阿斯让的双眼,阴地问道:“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讲?” “所以现在终於轮到我说话了?”阿斯让气极反笑,“打一开始你就该好好听我解释。” 法莉婭突然有些发虚,但身为主人,怎么可以在这时候泄气呢?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第389章 你刚刚这番话值得我找鞭子来抽你一千遍 第389章 你刚刚这番话值得我找鞭子来抽你一千遍 “果然被动过了!” “反正不是像你的那样,被谁抓伤的。法莉婭,你的想像力太丰富。”阿斯让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语气中带著一丝无奈。他不想在这时候与法莉婭吵架,因此始终缓和著语气,试图平息她的怒火。 “哈,『反正』,是啊,反正结果都差不多!你让別的女人动了主人我在你身上留下的唯一印记!”法莉婭气鼓鼓地控诉道。她明白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心里的火焰还是一直往外窜,根本扑不灭。 “那你说怎么办?把这道铭纹抹掉,然后再由你来重刻一遍?”阿斯让稍稍妥协,“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次你得刻好点。” 这是什么话!法莉婭顿时觉得一股气血直衝脑门,她气得浑身微微颤抖,恨不得立刻衝上前去,给阿斯让重重的一拳,然后再狼狼地咬他几口,以解自己心头之恨:“你这没良心的傢伙!我还不是心疼你,怕你受不了,所以才稳不住手啊!” 喉·-阿斯让听到法莉婭这番说辞,心中刚刚生出的那点点不满,顿时消散了大半。他满是无奈地耸起单边眉毛,重新坐直了身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有对法莉婭的宠溺,也有面对她这般情绪时的无奈。他知道法莉婭是什么脾气,也知道她此刻的愤怒並非毫无缘由,这下好了,眼前的局面著实有些棘手,真不知道该怎么破局。 这时,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的梅,轻轻地伸出手,戳了戳法莉婭的肩膀。她的眼神中满是担忧,大概是想劝法莉婭少说两句,別再继续激化矛盾。然而,此刻的法莉婭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不听劝。就在刚刚,她的心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一一我要藉此机会,对他大发脾气,哪怕被他討厌,也比他跟在我身边深陷险境强。我要让他留在河畔庄园,而不是和我一起去巴迪亚,面对沙漠之主那令人胆寒的龙威留在这里,至少他能平安无事。这个念头一旦在她心中生根,便如同野草一般疯狂生长,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法莉婭微微抿唇,默默酝酿完感情,恶狠狠地说道:“抱!歉!呢!我刻下的铭纹哪哪儿都是缺陷,哪哪儿都是后遗症,而那个萨拉刻下的铭纹就强多啦, 它让你的精力更加充沛,又无处发泄,到处沾惹草!” “——·是这样吗?”梅望向阿斯让。 “我刚刚就只提了一嘴,之前的铭纹能让我更加专注,甚至能够捕捉到魔力的流动,可却无法持久,现在则好得多,至少不会让我当场晕倒。” “那你敢说我说得不对吗?它没有让你的精力更加充沛吗?你就像只公狗一样胡乱標记领地,我、梅,甚至连菲奥娜身上都残留看你的气味!我动动鼻子就能闻到!”法莉婭的声音愈发高亢,她的鼻翼因为愤怒而微微翁动,仿佛真的能从空气中捕捉到那令她厌恶的气味。嗯-倒也不是那么討厌,慢慢都习惯了。 是啊,她的身心都已经习惯那股味道了,但此刻的愤怒让她无暇顾及这些细微的情绪,反而夸张地吸了吸鼻子,试图向阿斯让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有吗?”梅闻了闻自己的法袍,接著又嗅了嗅菲奥娜的。 “我看那个萨拉搞不好也已经染上你的气味了!”法莉婭张口就来,她当然清楚自己是无理取闹,但唯独这点,她始终认为自己是在合理怀疑:“有时我寧愿你这傢伙胆小一点!你有胆子面对巨龙,肯定就有胆子背著我做坏事!我现在有九分乃至十分的理由怀疑,你和那个叫萨拉的女人,其实是把矮人的王陵当成供你俩寻欢作乐的游乐场了!” “你这么说就很过分了。” “哪过分了?你都对菲奥娜出手了!你看我干什么?我就是要当著她的面说这些!天知道你们是怎么搞在一起的,她明明对我说过—·!” 她不喜欢男人,她喜欢的是女人。 法莉婭瞪了菲奥娜一眼,但没把话说破,不过她拋出来的问题却是阿斯让无法迴避的难题,她那质问的语气是没有任何迴旋余地的。 阿斯让心中暗暗叫苦,他抱歉地警了菲奥娜一眼,而菲奥娜则毫不客气地用给他一个眼神。那眼神中满是破罐子破摔的羞怒与懊悔,仿佛在说:“看我作甚,这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你自己解决去!” 好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阿斯让说,“你明知道她对你图谋不轨,却还和她走的很近,当然,我並不是说反感这点,毕竟拋开这点不谈,她確实是位值得拉拢你的优秀魔女,但你让我对这点视而不见?抱歉我做不到,我必须抢在她对你出手之前,狠狠警告她不可。” 混蛋!多么混蛋的发言!这是对我赤裸裸的羞辱!菲奥娜拳头硬了。 不过法莉婭並不买帐:“你以为用这种理由就能搪塞我了吗?你敢向我保证你对她没有起一丝一毫的色心吗?” 先前为了向法莉婭解释铭纹变动的来龙去脉,阿斯让很是费了一番口舌,他舔了舔愈发乾涩的嘴唇,有些心虚地支吾道:“..—说实话,不太能保证。” “是啊,再怎么样,她也是个魔女,而魔女们的美貌总是能让你们这样的凡俗男子为之倾慕拜倒的!”法莉婭彻底愤怒。 “可恶,我早该知道你这傢伙和肆意发情的野兽没什么区別,因为你这傢伙看到我的第一眼,就下意识地称讚起我的美貌来了!而我也就下意识地给你取了“阿斯让”这个名字!什么“勇如雄狮”啊!我看就只是色胆包天而已! 明明我一直在向你强调,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僕人,在別人面前你是不好惹的大猫,但在我面前你就只能是一只温顺乖巧的呆猫,可你呢?你看向我的眼神,哪有忠诚可言!依我看,你的眼里就只装得下我这身为魔女的高贵身体而已!” 阿斯让也是吵上头了,不假思索地还嘴:“那不然呢?难道你真要我像奴隶对待主人那般点头哈腰?抱歉我做不到。法莉婭,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生来就该是別人的奴隶,我把那枚硬幣交给你,並不代表我真心认定你是我的主人。 我之所以愿意豁出生命保护你,是因为我把你当成了我的女人。我当然可以陪你玩主僕游戏,但你如果当真了,我会很为难的。” “好哇!你刚刚这番话值得我找鞭子来抽你一千遍!你给我等著!我现在就去找!”法莉婭尖叫著夺门而出,同时还不忘拉著梅,她的眼神是很尖的,当梅听到阿斯让刚刚那番可恶至极的言论时,她发现梅的眼光反而变得朦朧且炙热了,双手轻抚小肚的动作也尤为可疑至於菲奥娜,法莉婭猜她肯定会跟上来。如果她敢一个人留在那里,那自己必然要——-哼,看吧,果然跟上来了。法莉婭朝后望了一眼,看到菲奥娜的身影后,慢慢放缓了脚步,好让菲奥娜能够追上自己。 三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阵后,梅终於忍不住,轻轻扯了扯法莉婭的衣角, 出声劝道:“法莉婭,你真的要拿鞭子—? “鞭子?不需要那种的东西,我恨不得当场咬死他!可谁让我是魔女呢?在某些事上我只能宽宏大量些。”法莉婭咬著牙说道,她的眼神中依然闪烁著愤怒的火,可语气已慢慢归於平淡。她微微抬起头,望向远方,心中的愤怒渐渐被无奈所取代。也许作为魔女,在某些事情上確实要要保持一些度量吧! “唔这有什么关联吗?我不懂。”梅疑惑地摇摇头,她实在不明白法莉婭所说的魔女身份和这件事有什么关係。 法莉婭有些生硬地指指菲奥娜,说道:“你问她。” 梅扭头望向菲奥娜,好奇地眨眼。 菲奥娜轻轻嘆了口气,低声道:“这是因为在每一个世俗男人眼里,我们魔女,其实都是不完整的存在。在我小的时候,村里的婆婆就时常告诉我,一个女人只有成为了母亲,其他人才会將她当成一个完整的人,对她献上尊重与祝福,否则就只有遭人白眼的份。” “啊!我想起来了,”梅点点头,“在我小的时候,我的父母总为我的嫁妆发愁呢!听他们说,如果凑不齐嫁妆把我按时嫁出去,每年就得向魔女和贵族额外交一笔昂贵的罚款。坏的流脓。” “喂,注意你的言辞,瞧瞧你身上的黑色法袍,”法莉婭摆起师姐架子,教训梅说话得注意分寸,“你现在不也是经圣都认证评议过的黑袍魔女吗,別老是管不住嘴,胡乱说话。” “血税是圣都治世的基石,因此为了维系统治,圣都不得不以高压姿態,要求九省缴纳越来越多的血税,而这就带来一个无比显著的问题!在我们觉醒为魔女之后,我们非但不能改善凡俗女子的社会地位,反倒还要沦为男子的帮凶,成为压在她们头顶的又一座沉重大山!”菲奥娜举拳控诉,“要我说,不生孩子的男人也该平等地受到歧视,罚款不能只罚待嫁的少女和亡夫的寡妇!” 法莉婭纠结地搓起头髮,自顾自地低语:“那傢伙嘴上说什么无所谓后代, 我看全是骗人的鬼话他在我们身上得不到满足,当然会到处乱搞可恶、 可恶但我又能怎么办呢?难道真要我像『妖邪者”梅莉丝那样,不计后果的给他生、生、生小孩嘛?!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啊!我可不会为他做这种事,光是想想我就害怕。但如果我不让他留下一儿半女,那后世的人们肯定会觉得我是个狭隘善妒的魔女,给我取些难听的外號,『弒亲的法莉婭”,『善妒的法莉婭”——!咳,但不论怎样,这些事都与你无关,少打歪主意。” 不用想也知道,法莉婭话语里所指的对象正是梅。但梅向来如此:对於那些並不为自己认可的事,她习惯將其当成耳边风,从左耳进右耳出,全然不会放在心上。 此刻,她悠然地站在原地,歪著脑袋,反过来问法莉婭:“法莉婭,既然你已经考虑好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和阿斯让吵架?” 法莉婭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缓缓说道:“我有我的考量。 只有故意气他,冷落他,才好把他赶回河畔庄园。不然,难道真要让他跟著我们一起去巴迪亚?你想想看,假如那沙漠之主仅仅只能掌控风这一种元素,倒也罢了,可偏偏它还掌控著水元素-我真怕他会被沙漠之主瞬间冻成冰块。梅,如果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你觉得我们这次还能像之前那样,幸运地撬动沙漠之主对水元素的控制权吗?” “会很难吧。”梅说。 “难?也许都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德塞托奥斯摧毁的不只是巴迪亚,而是大半个圣都,”与阿斯让重逢后的喜悦慢慢褪去,而今法莉婭的心中只剩下忧虑,“菲奥娜,现在还有多少魔女不能自如行动?” “几乎还有一半。”菲奥娜神情凝重。 “我不能再等了,”法莉婭说,“討伐龙王的报告书我已经写好了,我把它交给你,你替我呈交圣都。” “法莉婭——?” “菲奥娜,我已经因个人私情耗费了太多宝贵的时间,实在不能再这样继续耽搁下去了我必须立刻再次赶往巴迪亚,与我的老师会合。你和梅就留在此处,想办法拖住阿斯让。就跟他说—就说我还在生他的气,短时间內压根不想跟他见面。总之,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能让他跟过来。” “很遗憾,我已经跟过来了。” 第390章 我要认真了 第390章 我要认真了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反正这两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开始吵架,最后都一定会用这种方式收场! 菲奥娜独自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宛如一只受伤后独自舔伤口的野兽,无声无息,满心皆是无奈与愁绪。她低垂看头,任由无尽黑暗將自己眼中的光芒吞噬殆尽一一她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之中悄然浮现出法莉婭动情时的美丽模样,可这份动人的美丽,竟让她內心涌起一股难以承受的复杂情绪。 此刻她的心情,恰似在狂风暴雨过后,目睹地上那些被肆虐得不成模样的残,心中满是怜惜。法莉婭那柔弱无助的姿態,还有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脆弱与依赖,都让菲奥娜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深深的怜悯,而这一抹怜悯的目光,又恰好被一头凶猛恶熊敏锐地捕捉到,那恶熊的目光中透看一股强烈的威镊,仿佛下一秒就会將她一口吞噬殆尽。 她只能闭上眼睛,內心一阵撕裂,阴暗地咒骂起那个男人。 天底下还能找出比这头恶熊更坏更残忍的男人吗?找不到了! 满腔的愤怒如汹涌的潮水般在她体內翻涌,让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紧紧地环抱住自己的身体,仿佛这样便能从这混乱不堪的情绪漩涡中挣脱出来,寻得片刻的安寧。 可她的耳边,总是响彻著一阵吵闹的声音,宛如浪潮般层层叠叠,淹没了她的理智。 儘管她拼尽全力想要无视这些恼人的噪音,努力地去驱散室內那些不安分的水元素,可这些水元素就如同一个个调皮捣蛋的小鬼,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將它们收拾妥当。前脚刚刚清理完一片区域,后脚便又有许多水元素冒了出来, 如此反覆,直叫她心力交,几近崩溃的边缘。 她觉得自己快要室息了,几乎快要崩溃。她能忍吗?不!她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愤怒的情绪开始在她胸中熊熊燃烧。 菲奥娜,愤怒了! “到底有完没完啊——.—!”菲奥娜小声嘀咕。 “快了,就剩你一个了。” “?” 菲奥娜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一种惊悚不安的感觉如电流般传遍全身。她缓缓地转过头,朝著声音的来源望去,喉咙不自觉地慢慢耸动了一下。 很快,她便又一次体会到了,眼前这头熊兽那经由圣树赐福后的身躯,究竟蕴含著多么惊人的旺盛生命力,同时这股可怕的力量,竟如同无形的锁,对她体內的魔力形成了强大的压制,死死钳住了她。 不到数秒时间,那曾令她引以为傲的魔力,便在这股强大而澎湃的生命力面前一举溃散,逼破她吐出那一口拼死想要咽进肚里的惊呼。 完了,梅失败了,法莉婭失败了,马上她也要迎来那无可挽回的失败了,可她並不想这么快放弃。她不甘心,她不想在法莉婭面前展现出脆弱的一面,她想要展现出来的,是像男子一般,可以让法莉婭尽情依赖的那一面啊! “不—.不行——.”菲奥娜咬牙低语,声音带著一丝哀求,却又充满了决绝“什么不行?” “放过我——我—我得把房间打扫乾净—”菲奥娜继续哀求著,声音中带著一丝颤抖,这是她在此困境中所做的最后挣扎。 然而阿斯让却不为所动:“脏就脏了。” “你这混蛋————!”菲奥娜低声骂道,眼中闪烁著愤怒的泪。 “骂吧,隨便你骂,你可以比法莉婭骂的还要难听些,我没意见,反正我会报復回来,”阿斯让语气很重,“菲奥娜,这是你第几次不守盟约了?我们明明是战友不是吗?你明知道法莉婭想要甩开我俩偷跑,可你非但不加阻拦,反而有意怂。” “我没有—!我还什么都没—!”菲奥娜带著哽咽而委屈的声音为自己辩辩解。 “算了吧,要不是我偷偷跟了上来,我猜你肯定就按法莉婭说的做了,梅大概会告诉我真相,但你一定会继续瞒我,由著法莉婭胡来。” “那你还把梅..听.”菲奥娜支支吾吾,话语有些卡住。 阿斯让目光扫过梅,淡淡回应:“嗯?我没把梅怎样。她只是累了,睡一觉就好“真不敢相信说啊!你脖子上的项圈是怎么跑到她脖子上去的!” “嗯总之这对她来说算不上惩罚。” 该死!菲奥娜的眼神闪烁不定,心中的愤怒与羞辱如两条毒蛇,交织在一起,啃噬著她的內心。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为魔女的那层尊严,正被阿斯让无情地践踏著。但即便如此,她依旧要挣扎,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体背叛內心的坚持,为了维持那一丝如薄纸般脆弱的骄傲,强硬地哀告道:“求你放过我吧! 让我把她俩的法袍弄乾净—你已经严重褻瀆了魔女的尊严!” “啊,那可不行。菲奥娜,你是高贵的魔女啊,我想你也该休息一下了,不如把这点琐事交给身为凡人的我来做。” 阿斯让遮住菲奥娜的眼帘,低声耳语:“放轻鬆,魔女大人,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就算你再瞧不起凡人,但很多事,確实得由凡人来干啊?你们魔女四体不勤五穀不分,根本干不了农活,很多庄稼把式非得由经验丰富的农夫干不是吗? 我们任劳任怨地播种、犁地、收穫,这才有了供你们饱腹的食粮啊,可你们呢, 不仅不感恩,还非要骑在我们身上作威作福,结果嘛,你瞧法莉婭,那高高在上的身段不也软下来了吗?”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混蛋么,你还是想想其他词吧,否则我都要听厌了。” 菲奥娜咬住嘴唇,这已经是她唯一还能想到的骂人话了。 “咦?菲奥娜,你的身体在发抖啊,是在害怕沙漠之主吗?” “.”菲奥娜紧紧咬著牙关,竭尽全力克制住內心如翻江倒海般的情绪波动。她不想回答,也实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无论她怎么回答,都只会让自己陷入更难堪的境地。 “菲奥娜,你不是斯泰西元老的门生,也没什么人情要还,相反,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之前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真的要命丧黄泉,所以啊,以后你遇到危难,我也会尽我所能,拼上性命来保护你。 不要觉得我是在说大话,刚刚你也听到了,我说得很清楚,我並不会把自己当成任何一个魔女的奴隶,即使我还用著她给我取的这个名字。你记住,我没有奴性,天生不是当奴隶的料,而且我的思想真的很单纯一一谁对我好,那我也会加倍对她好。” “那现在呢—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你是在羞辱我!” “有吗?一半一半吧?再说了,难道你对我真的一点好感都没有吗?那时我冷的就像个死人,是你把我救了回来,老实说我很感动——-好了,別再瞪我了, 也別说什么这都是法莉亚的任务,我是不会信的,毕竟那时的体温不会骗人,现在也是—你烫得很呢。” 混蛋!混蛋!混蛋!这该死的淫熊在那自言自语什么呢?满嘴都是毫无根据的谎言!少在那儿一厢情愿的做梦了!菲奥娜在心中愤怒地咆哮著。 然而阿斯让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內心的怒火,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自言自语: “现在的巴迪亚应该相当凶险吧?你啊,就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冒险了。对了,我刚刚说了什么来著-啊,我想起来了,菲奥娜,你不是斯泰西元老的门生,也不欠什么人情,而贪图法莉婭美色,又愿意付出代价的人呢,只能有我一个,所以这次你安安稳稳地呆在后方就好,而且还有很多事得由你来处理。” “先说菲拉吧,他们这里我姑且算是谈妥了。我和萨拉聊过,只要他们能保持现状,安稳自治,那她就同意掛靠在我名下,成为名义上的私人领地,暂时免受外人打扰。这没什么好说的,我当然会接受,但同时呢,我又不希望圣都往我、往他们头上摊派赋税,这儿穷的很,而菲拉们也不怎么信任山外的陌生人, 暂时很难通商,因此我的想法是,將这里作为一个等同於边境据点的免税区,而驻扎此地的魔女,就由那位名叫玛尔塔的魔女担任。 我和她聊过了。她的哥哥行动不便,得留在这里养伤,她是愿意长期驻留在这里的,其他魔女如果愿意留在这里,那也可以留在这里,她们可以成为菲拉们与外界沟通的一座桥樑。先前我和法莉婭还考虑过,要不要拉著她们一起支援巴迪亚,但我看这件事恐怕一时半会儿很难办成。 相比外省,这些身披黑袍的普通魔女更愿意呆在自己的家乡,即便是法莉婭,也没有办法强令她们离开,但说实话,她们愿意站出来,抱著必死的决心保卫自己的故乡,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我此前从未想过,对这些实力平平的魔女来说,过度透支魔力,竟然会造成器官衰竭的可怕后果要不是你及时调製了魔药,那些魔女大概连躺在床上调养的机会都不会有。 对了,还有件事得请你帮忙。等你把法莉婭的报告书呈交给圣都后,你乾脆就回到河畔庄园,和伊莲尼亚,以及莉莉她们一起,等我们回来就好——-还有, 绿龙的威胁应该还未解除吧? 我想蓝龙王的鳞片用来对付绿龙可能有些浪费,但你可以带上一些山岭之主·-哦,就是那头独眼蓝龙的龙鳞,看看伊莲尼亚有没有办法找到好一点的工匠,把这些龙鳞熔嵌进盔甲里,如果实在不行,就用笨办法,把这些龙鳞成片成片的绑起来就成,那傢伙的鳞片虽然被它自己炸的七零八碎,但还是比绿龙的鳞片硬太多了,用这些鳞片制甲,应该能降低不少伤亡率才对。 再来就是,等你回到河畔庄园后,记得和当地的精灵们说说菲拉的事,特別是那个莫菲里特,你就告诉他们,这里存在一颗古老的圣树分枝,並且这里的菲拉们还掌握著使圣树之种加速生长的秘法,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因此很需要他们帮忙解读,他们肯定不会拒绝。 啊,对了对了,还有一件事,別觉得我囉嗦,这件事还是挺重要的。玛尔塔的哥哥不是天神教的一员吗?他们手里的天神之血是从一个名叫艾玛的魔女身上取来的,玛尔塔的哥哥肯定知道这个魔女的下落,可惜他现在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都很差,我不好用一些强硬的手段逼问他,只好拜託精灵们替我关注下这事儿。嗯?菲奥娜?你还清醒吧?能听到我说话吗?” “.—当、当然可以!”菲奥娜咬著牙,“我还很清醒啊!你这傢伙也就这点本事了!” “是吗?我刚刚交代的事情你都听清楚了?”阿斯让有些怀疑地问道。 “当然当然听清楚了!很清楚!非常清楚!清楚得清楚不行!” “那你复述一遍。” 这时候,菲奥娜的气息已经相当紊乱了,那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但她还是硬著头皮,微微努著嘴唇,鸣鸣咽咽地把阿斯让託付给她的好几件事一一复述出口。每说一件事,她都感觉自己的尊严又被践踏了一分,但她知道,此刻她別无选择,不然她就会进更加危险,更难难堪的境地。 就像梅和法莉婭那样她俩现在菲奥娜垂下视线,不忍再看。 “嗯,那就拜託你了,”阿斯让拍了拍她,像是某种提醒,“我要认真了。 , “等——!呢———”菲奥娜鸣了一声,眼神慢慢失焦。 第391章 呵呵……请你代我,为法莉婭献上大礼吧? 第391章 呵呵……请你代我,为法莉婭献上大礼吧? “.—阁下.——.娜阁下?菲奥娜阁下!” “..—·啊!”菲奥娜猛地一震,仿佛从一个深邃而可怕的梦境中被硬生生地拽了出来。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眼神中还残留著尚未消散的惊恐。 儘管她的意识已经回归到了当下的时刻,但她的眼瞳之中,却依旧清晰地残留著某头恶熊的可怕鬼影,那挣拧的模样简直像是用一根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身体与思维当中,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唉,也罢,怎样都好,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阁下如有心事,不妨说与余听。”伊莲尼亚投来关切的目光,但在旁人看来,她的眼神总是平静如潭水,神情也始终平淡如一,仿佛世间的一切都难以让她的情绪泛起波澜。 “没有!我哪有什么心事!我只是——有点累。”菲奥娜的声音有些慌乱, 像是被人突然戳破了秘密一般。她的眼神四处躲闪,不敢与伊莲尼亚那诚挚的目光对视,仿佛伊莲尼业的目光是一把锐利的剑,能够轻易地穿透她的偽装,看穿她內心深处的秘密。 这个一本正经的半精灵,总是让她涌起一股莫名的害臊情绪·! 唉,菲奥娜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会如此猝不及防地,率先陷入那如泥沼般纠缠不清的情慾里,而这一切这一切都得从那瓶药说起。 活见鬼啊活见鬼,在成为魔女以前,她不过就是个偏僻村落里的小村姑而已,怎么就沾上了那么一丁点精灵血统呢?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恶有恶报吗? “明白了,”伊莲妮亚轻轻頜首,“还请阁下安心休息。” “不,不用。要处理的事情一大堆,我哪有时间休息?”菲奥娜一边说著, 一边对著记忆里的朦朧熊影挥舞著拳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可恶的影子从自己的脑海中赶走。她狠狼地挥出几拳,直揍得那傢伙在想像中抱头鼠窜,这才稍微排除了一些杂念,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回到现实中来,重新梳理起了那头恶熊交代给自己的种种事项,一五一十地说与伊莲尼亚听。 慢慢的,半精灵极其罕见地微微眉,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如此说来,阿斯法莉婭阁下他们已经去往巴迪亚了?” 霍她刚刚是不是喊了那头淫熊的名字?说到一半还改了口?真可疑。 菲奥娜的目光悄悄往下臀了臀,眼神中带著一丝狡点和好奇,心说那里面该不会藏了真货吧?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她又没有喝掉我特意製作的那瓶药水, 要是这样还能被那傢伙好吧,那傢伙说不定真有这种能耐,如果对象不是半精灵和魔女的话。她在心里暗自嘀咕著,各种奇怪的想法在脑海中不断地闪过。 ,等等,她好像注意到我在看她肚子了!菲奥娜暗暗心惊,心说自己得紧想办法补救一下,她可受不了现下这种尷尬到极点的气氛。 “你—你现在还在替法莉婭圆那个谎吗?很辛苦吧,我得替法莉婭谢谢你” “能为法莉婭阁下分忧,乃余之荣幸。”伊莲尼亚板著脸说道。她那古板的表情反倒让菲奥娜愈发好奇,眼前这位半精灵到底是怀著怎样的心情,又是用了什么东西塞进衣下作为偽装的? 菲奥娜的脑海中充满了疑问,但她也知道,这种问题肯定没法问出口就是, 更不用说从半精灵脸上寻到一些蛛丝马跡,窥探其內心的想法了一一这时的她还不晓得自己忽视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 如果菲奥娜能够细心观察,她会发现伊莲妮亚的耳朵斜出了一个异常暖味的角度一一这正是半精灵在深感羞耻时的无意识反应。 余是为了天义。此时的半精灵,正不断用此理由说服自己,抑制內心的动摇。 她略微定神,严肃道:“何况余若不行此举,河谷地主权恐为圣都回收,届时再由他人代管,只怕重税之下民不聊生,而今得知阿斯让阁下平安无事,欣慰之余,亦可想法脱身。” “脱身?”菲奥娜微微一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精灵本就难事生育,余身为半精灵,如不幸流產,亦在情理之中。”伊莲尼亚缓缓加重语气,“除此以外,余別无他法。” “听——”菲奥娜顿时有些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声地挠了挠脸颊,不作任何任何评论。 短暂沉默后,伊莲尼亚继续说道:“有关蓝龙之王,余与阁下意见一致。法莉婭阁下感念师生情分,並不急於邀功,此乃人之常情,但如今人心浮动,吾等务必儘快將呈报圣都,安定惶惶人心。还请阁下儘早下榻休息,不日后,余將与阁下一同前往圣都。” “还是等等吧,不把事情办完,我都没法合上眼睛。”菲奥娜无奈嘆道。 “诸事皆在余心,阁下不必忧虑,儘管交予余办。”伊莲妮亚將菲奥娜此前交代的话语一字不落地复述了遍,“.————不知余可有遗漏?还请阁下提点。” “不·没有。” “那便请阁下安心休息吧。”伊莲尼亚再次劝说道,她希望菲奥娜能够好好地休息一下,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还是算了,我果然还是閒不下来,”菲奥娜再次嘆气,两手揉了揉太阳穴,“莉莉和尤在哪?她们有在努力修习魔法吗?我要去考校她们一番。” “兴许是在猎团驻地附近玩闹。”伊莲尼亚答道。 “她们去做什么?那里可是全是些脏兮兮的大老粗。”菲奥娜有些不悦地说道,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在她的眼中,猎团那边绝不是什么適合莉莉和尤待的地方。 “阁下此言差矣。日前气温回升,北部山林的诸多野兽又为绿龙捕食一空, 绿龙因而频繁南迁,常於河谷地结队作乱,幸得艾芙娜阁下的昔日好友帮忙,方才勉强抗住今次反扑,然鹰狮团伤亡率始终居高不下,诸多老猎人心生退意,撒手归乡,故而余不得不出面重整秩序,扩招本地孤勇,反倒令鹰狮团面貌焕然一新..” 菲奥娜默默听看,心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忧虑。 艾芙娜的那位旧友···好像是叫玛拉吧? 她微微皱眉,低声说: “伊莲尼亚,那傢伙不是好人,莉莉和尤不该与她接触过多。这俩捣蛋鬼就算稍稍荒废一下,我和法莉婭也能把她们落下的地方补回来,可她俩要是跟著那个叫玛拉的女人学坏了·——那就很难办了。” 所幸,伊莲尼亚並非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她听完菲奥娜的话,微微低头, 回忆每一个细节,最后缓缓开口: “余亦有此忧虑,每每在侧旁听。至今为止应无大碍。” 菲奥娜见状,稍稍鬆了口气,但她依然有些不放心,便继续解释道: “你不是魔女,所以有些东西你可能体察不到。魔力是可以影响情绪的,高位魔女能够潜移默化地影响她们这些小魔女,毕竟她们的心智和观念都很不成熟不过我也是担心过头了,仔细想想,这种影响少说得持续好几年才会出现苗头,你不必往心里去。 对了,我这次带了不少蓝龙的鳞片回来,是那混蛋·是阿斯让叫我带给你的。正好,我们现在赶紧去趟驻地,我去那儿找找莉莉她们,你嘛就找几个信得过的老人—呢,应该还有信得过的老面孔活著没跑吧?啊,有就行,你让他们速速赶去金月湾卸货,就那艘舰首雕著海龙王像的船,到时跟船上的女船长提提我的名字就好。她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否—不大可取?龙鳞珍贵,应上交圣都,制为坚甲,均给各省。”伊莲尼亚有些为难,“余若如此行事,想必会为法莉婭阁下招来非难。” “法莉婭连龙王的鳞骨都想要绕开圣都,还差你这点吗?”菲奥娜又是一嘆,“那个叫杰西卡的傢伙也是胆大包天,说什么艾芙娜是我的好朋友,自己最讲义气!然后就接了这个要掉脑袋的活。喉,要是法莉婭他们能够挽救巴迪亚的危局,那还好说,万一不能·我是说万一,那她这个毫无靠山的,可有可无的女船长非得被元老们活剥了不可!” 菲奥娜隱隱有些嫉妒。她怎么就没有这种朋友呢?就连酒肉朋友都没有一个! 那头淫熊不算。 “那么,”伊莲妮亚突然说道,“余亦不怕受此刑法。” “.—你真要去巴迪亚?” “义不容辞。”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还请阁下勿开玩笑,”伊莲尼亚板著脸说,表情严肃而认真,“余未曾真孕,何来此说?” “我刚刚才意识到,如果你用『流產』这个说法,把那个谎言搪塞过去的话,那个蒂芙尼会认帐吗?你留在这,不论巴迪亚状况多糟,你都有机会把这个谎言一直维繫下去,到时领养个婴儿,河谷地没准还能继续维持现状,否则那个蒂芙尼肯定会趁机作妖!” 菲奥娜拿出法莉婭的报告书,继续道:“所以你还是留在这儿吧!慢慢办好阿斯让交代的那些事。我呢就先按法莉婭说的,把莉莉她们带给蕾露元老看管, 之后再去圣都呈交她的报告书。就这样。” 伊莲尼亚闻言,垂头思考了会儿,最后给出的答覆令菲奥娜大惊失色: “余曾是灰石堡的保民官,而今虽已辞职,但余曾是保民官。余將代表河谷地的每一户住民,当面向蒂芙尼元老请愿对峙——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这半精灵疯了! 菲奥娜抓耳挠腮地劝了好一阵,但伊莲尼亚怎么都不听劝,无奈之下,索性又拿出一封信,交到伊莲尼亚手里:“你要去见蒂芙尼是吧?那正好,替我把这封信送给她吧,我反正不敢见她。” 这是艾琳写给蒂芙尼的信。 信的內容很简单,同时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蒂芙尼大人,我一定会完成你的嘱託,绝不让你失望。 但直到亲眼目睹这段文字之前,伊莲尼亚都未曾想过,蒂芙尼竟然会將这封私人密信平摊在自己眼前,甚至为了方便自己阅读,刻意调转了方向。 这是何意? 伊莲尼亚沉默地打量起蒂芙尼,目光停在其莫名勾动的嘴角上。 “听说你怀了那个斗剑奴的孩子?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可你看上去並不显孕。” “余乃半精灵。” “哦,你的意思是,半精灵都不显孕?” “並不绝对。” “呵呵,”蒂芙尼轻轻一笑,“我可以再装一回傻,不去追究真相,但你不能真把我当傻子。说穿了,我当时只是想卖给法莉婭一个人情,好叫她投鼠忌器,將来看在那个斗剑奴能够安心养老的份上,少往我背后捅刀。噢,你其实也懂这道理,所以才敢来见我,我说的没错吧?” 伊莲尼亚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蒂芙尼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艾琳的来信:“那你猜猜,这里提到的『瞩託』,具体是指什么?” 伊莲尼亚沉思一会儿,坦诚道:“我猜不出来。” “你马上就能猜到了,先在这儿坐坐吧,我让我的女僕长托人梢样东西回来。” 不知怎得,蒂芙尼那未曾有变的淡淡笑容,竟在突然之间令伊莲尼亚如坐针毡。 不知过了多久,蒂芙尼的女僕长敲响房门,拿著一瓶药剂走进了屋子。 伊莲尼亚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青出於蓝而胜於蓝啊,法莉婭如此年轻,就已超越了自己的老师,討伐了两位龙王,我身为元老,自然得不计前嫌,请你代我,为她献上一份大礼才是。” 蒂芙尼指指伊莲尼亚的肚子,接著又指了指女僕长端来的那瓶药剂,玩味道:“生活在圣都的精灵还挺多的,想得到这种药,对我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事。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 “..—知道。” “知道就好,省的我再费一番口舌。”蒂芙尼做了个请的手势,“喝吧,当著我的面喝掉,让你们欺瞒我的谎言成真,那样我就发一回善心,答应你这保民官的种种诉求。” 伊莲尼业犹豫了很久,但没有拒绝。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蒂芙尼阴地笑著,“那么,法莉婭未来究竟会如何对待这孩子呢?我很期待哟。” “伊莲尼亚?你还好吧?” ““..—还好,药效没那么快发作,目前还算正常。”伊莲尼亚毕竟是个半精灵,生理性质与菲奥娜依旧有著不小的差距。 “药————?”菲奥娜不明所以。 “不—没什·—我只是—晕船.—” 严重卡文,得去偷点史诗奇幻素材再施法了 严重卡文,得去偷点史诗奇幻素材再施法了 不然就得溺死在这无聊琐碎的日常里了。 orz 第392章 孤独会催生虚无 第392章 孤独会催生虚无 “海上的船少了好多啊。”梅站在船舷边上,双手稳稳地搭著围栏,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远眺著那片广阔的海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感慨。 法莉婭则双手抱胸,背靠栏杆,脸上满是不悦的神情,微微起的嘴角带著明显的嫌弃: “因为很多船主都不敢贸然出海了嘛,非得有魔女护航,才肯集结船队出行,切,一个个嘴上说怕龙,结果保护费都给得扣扣嗖嗖!” 午后的海面宛如一块巨大而又闪耀的蓝色绸缎,隨著海风轻轻荡漾。金色的阳光恰似细腻的金沙,轻柔地洒在水面上,反射出细碎而文耀眼的光芒,如同无数颗璀璨夺目的钻石在海面上欢快地跳跃、肆意地闪烁。 梅听著法莉婭的话语,闻著海风极目远眺,在目光所及的远方,仍能隱隱约约看到船队拖曳著的数条航跡,它们如同一条条细长而又豌的丝带,悠悠地飘荡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这是船只驶过后,留下的美丽而又短暂的痕跡,值得海鸟们追隨。 耳边,比过去更加害怕孤独的法莉婭,仍在抱怨不停:“.———也就是我急著赶路,要不然的话—算了,往好了想,我至少还拉了个冤大头,没为那些东西(指龙鳞)付多少运费,只是不晓得那个杰西卡的傢伙人品到底如何?万一她敢漂没我的东西,我就——我就—” “就什么?”阿斯让缓步走来,好奇问道。 “就让她把家產填进这窟窿里!”法莉婭阴森森地呵了一声,衝著阿斯让指指点点、指指点点,动作中透著一股狠劲:“呵——她好像是个独生女嘛,那你把她肚子搞大,她的家產最后不就落到我手里了吗?” “喂,”阿斯让抽动嘴角,脸上露出无语的表情,“別人好心帮你,你就是这样回报人家的?以后不要在人背后乱嚼舌根了,说傻话时也別总拉上我。” “她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艾芙娜,哪里是为了帮我?我和她又不是很熟!除非她能漂亮地办好这件事,成功博得我的一点点好感,那我才愿意给她一个亲近我的机会,至於她能不能把握得住,那就得看她的本事了。”法莉婭微微扬起下巴,言语间带著一丝矫揉造作的骄傲,“我可是身披镶金法袍的最强大魔女啊!不可一世的龙王也得拜倒在我脚下—·我俩脚下。” “是吗?那我是不是应该庆幸,幸好我把握住了你递给我的橄欖枝?” “你庆幸的太早了,想要得到我的青睞,那你就该为我是从才对!而不是像个跟屁虫一样死死黏在我身边。假如我之前对你的好感度有这么多—” 说著,法莉婭伸出双手,先是比了个与肩等宽的距离,却又马上反悔,说什么“不对!没有这么多”,接著又皱紧眉头,死死盯著右手,用食指与拇指比出一个指头的长度,才再次说道:“就这样,假如我之前对你的好感度有这么多, 那现在·-就还要再缩一半!谁叫你不老实听我的话?乖乖呆在河畔庄园不好嘛?我又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那边的绿龙足够你对付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粘著你了。”阿斯让甩手离开,同梅一起餵海鸟去。 “??!”法莉婭看著阿斯让离开的背影,失落和愤怒的情绪同时在心中翻滚,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连修过的指甲都嵌进了手掌心里,留下火辣辣的红痕。 原来在她滔滔不绝、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停时,已有不少海鸟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了申板上。 她知道,船队的水手们將这些灰白色的大海鸟称为领航鸟,並且一直將其视为海上的祥瑞,只因在航海技术还未突飞猛进之前,曾经那些漂泊在茫茫大海上的水手们,常会精心饲养一批驯化后的领航鸟,依靠它们定位附近的陆地。倘若附近有陆地,这些聪明的领航鸟就会欢快地鸣叫著,指引船只朝著陆地的方向驶去;如果没有,它们就会在天空中短暂地盘旋后,重新落回船上,而这时,水手们就会向它们投撒一些种粮作为奖励,以表达对它们的感激之情。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法莉婭从书上看来的,不然还能是从那些水手嘴里问出来的吗? 说真的,这些大鸟哪里可爱了? 法莉婭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鼻间也跟著哼出气来。 她不由忆起儿时追过自己的大鹅,心中顿感厌烦,恨不得当场把面前几只悠哉吃食的领航鸟烧来吃。她其实並不怕鹅,只是一想到自己明明是那男人的私生女,却没有办法把庄园里那几只霸道惯了的蠢鹅燉了吃,就气愤得不行。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去去,滚一边去,”法莉婭对某只呆头呆脑的领海鸟踢了踢腿,做出一副驱赶的样子,“別来我这儿討食,我这儿没你吃的!” 她著嘴,两眼直勾勾地死瞪著那只听不懂人话的领航鸟,但主要还是在用眼角的余光,去瞪旁边有说有笑的梅和阿斯让。 什么嘛!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个人居然还能聊的这么开心!那傢伙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要体察我的心情! 法莉婭想著,决定把脸摆得更臭一点,她皱紧眉头,起嘴巴,嘴角向下聋拉著,眼神中充满了不满和委屈,希望能重新引起阿斯让的注意。 唉,只能说这招是有用的,可又没有达到她预期的那种效果,因为最先注意到她这张臭脸的人不是阿斯让,而是梅,且最先跑来安慰她的人,居然也还是梅。 “法莉婭,不要愁眉苦脸哟,越是困难的时候,越要摆正心態。”梅为法莉婭打气。 “这话是他让你告诉我的吧?”法莉婭微微扭头,问道。她晓得在梅跑来之前,阿斯让曾拉著她,悄悄说了点什么。 梅没有瞒著,老实答道:“是哦。” 那他为什么不过来亲口告诉我! 好吧,好吧,就让那个名叫阿斯让的蠢蛋继续餵鸟去吧! 法莉婭咬唇暗想,等这傢伙沾上鸟粪味,那他今晚就不要妄想能和她一起睡了明晚也不行!后天晚上.一样不行! 可话说回来,自那天之后,这傢伙居然真的没再对她动手动脚了!每天晚上倒头就睡,摇不醒也揪不醒——这是干什么!难道非要让她主动开口,去结束那所谓的“惩罚”吗? 区区凡人,区区男奴!你不该主动为我,为你的魔女主人献身,充当好泄压阀的角色吗?! 法莉婭暗下决心,决定再同阿斯让比拼耐力。她的眼神中闪烁著坚定的光芒,对今次的胜利充满信心,毕竟只要她能熬到上岸,就能收穫强大的外援有斯泰西老师在旁监督,她还真不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然而法莉婭尚不知晓的是,阿斯让这边其实也有一个强力的隱藏外援来著。 是谁呢?首先排除梅,然后再排除艾芙娜海瑟薇和艾琳,之后便能得出答案是爱莎。 “说起来,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法莉婭她们正式见个面呢?”阿斯让一边微微弯下腰,將手中的种粮缓缓泼洒出去,看著海鸟们纷纷围拢过来,一边在心底与爱莎对话,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我感觉你一直在躲著她们。” “你的感觉是对的。”爱莎没好气地回道,“你动脑想想,我爱莎可是这些魔女的大大大大大长辈,我要是以现在这副模样出现在她们眼前,那我岂不是要被她们看扁?不对,不能这么说,应该是—听..啊!我是不想打碎她们对我爱莎的美好憧憬,毕竟,现在的我不是这名字本身,我充其量只是这名字的延申罢了。” “你太妄自菲薄了,我真担心你再次迷失自我,进而像你说得那样,污染了这最后一颗圣树种子。” “我还担心我被她们影响到呢!她们相互影响,对你情慾层层叠加,我不要充当这种糜烂关係里的催化剂,我得躲著点。”爱莎满心忧虑地抗议道。 “那你最近好点没有?”阿斯让心道,“因为你的缘故,我已经有些天没睡好觉了。” 爱莎並不正面回答这个阿斯让的问题,只是无奈地嘆气道说: “唉,曾经的我身兼数种美德,如今却为许多魔女的欲望而饱受折磨,她们在无形中逼著我去做那些我不想做,而她们想做又终其一生未能做过的事情,最可悲的是,我甚至分不清这之中有哪些遗憾属於曾经的那个我——-呢,倒也不一定!起码我很確定现在需要你来帮忙的这份『遗憾”,绝不属於我自己。” 別说的这么肯定,我以为这是人之常情。 “呸,呸呸呸呸呸!噁心!少把別人想的和你一样!”爱莎嫌恶地反驳。 有没有一种可能,偷听別人心声的人更噁心。 “是你故意开心扉让我听到的吧!” 我没有,別冤枉人。 “我从不冤枉人。”爱莎信誓旦旦。 这次確实没怎么冤枉。阿斯让把这句话藏得很深。 “对了,昨晚那梦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全忘了!”爱莎有一点点应激,“你也赶紧给我忘掉。”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確实忘了,”阿斯让陪爱莎一起装蒜,“但我隱隱约约记得一点,就是在我快醒的时候,我听到你突然用了一种不大正常的语气对我说———” “.—·我说了什么?”爱莎不安地打断道。 “你问我,怎么才能交到一个好朋友。” “.——·就这?”爱莎有些慌乱,却又故作轻鬆:“別放在心上,我早已习惯孤独。”她必须习惯。 “习惯?我不这么认为。我感觉你有些话癆,”阿斯让又撒了把种子,“法莉婭最开始也是这样,一有机会就逮著我先聊,也正因如此吧,我才慢慢消解了对她身份的偏见。她先是法莉婭,然后才是魔女,那时我就开始想,难道真有哪个魔女天生就是坏蛋吗,不大可能,也许她们只是被某些东西逼疯了,所以才连带著让其他人也活不好。 爱莎,我很清楚,孤独会带来虚无,而虚无会使人看淡一切,既感受不到痛苦,又感受不到幸福,也不会去幻想未来的美好。” “这是在说你自己吗?” “也是在说你。去交个朋友吧,不论这是属於你的遗憾,还是属於其他哪个魔女的遗憾,你都该交个朋友。如果你不愿意在法莉婭和梅面前显露真容,被她们合伙批判,那你可以去找海瑟薇和艾琳嘛,以后我还能把你介绍给莉莉、尤拉,还有苏西,哦,苏西不行,她不是魔女。” “算了吧,她们一听到我的名字,我们就有了隔。” “你说你是童话里的小精灵不就好了?何必拘泥於爱莎这个名字,你自己不也说了,你和歷史上的爱莎並不相同。” “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 “听我的,你今晚先和她们见个面,先给自己编个神秘点的出身,就当逗小孩儿玩。” “嘴——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支开我啊?” “嗯?没有,是你想——” 剎那之间,不等阿斯让给自己辩护,船队瞭望员们的警报声便急促且突元地在数艘航船上同时炸响。 “龙!龙朝我们飞过来了!”瞭望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著,声音在海面上迴荡,瞬间打破了原本还算平静的氛围,让整个船队都笼罩在了一片紧张与慌乱的阴影之中。 船员们听到警报声,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不停张望著什么。 “不就是一条龙嘛!有什么大不了!等它再靠近些,我就把它炸下来!”法莉婭抖数法袍,想著用这番话安定人心。只见她慢条斯理地走到前方甲板中央然后就把这句话卡在嗓子里了。 果然还是算了! 反正我只要站在这里,就够这些凡人安静下来了。 看吧,果然如此。 法莉婭抬头望天,结果什么也没看见,只得在尷尬之余悄悄向阿斯让暗示: 龙呢?在哪?赶紧指给我看! 阿斯让伸手指给法莉婭看。 他早就锁定了高空中的黑点,而等那黑点越来越近时,他忽然感觉奇怪, 那头龙是负伤了吗?它飞行的轨跡相当奇怪。 第393章 反常的海之主 第393章 反常的海之主 “这头龙的状態不大对—..”阿斯让微微皱眉,目光紧紧锁定在远方天际那若隱若现的龙影上。 “哪不对?我看不出来。”法莉婭听到阿斯让的话,微微扭头,疑惑地看向身旁的梅。梅顺著阿斯让手指的方向望去,对著天空中的小黑点努力瞪大了眼晴,想要看出些端倪,却又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之处,只能困惑地轻轻摇了摇头。 “正常来讲,龙飞行的轨跡应该是顺滑平直的,可这头龙却忽上忽下,姿態很不稳定·—我猜很可能是翅膀受了伤,要么就是背上骑了个人,而它想把那人甩掉。”阿斯让观察许久,篤定地下了判断,同时也开始为手里的弓弩装填弩箭。 “你眼力挺厉害嘛,我到现在都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怪不得你要让那女人对我刻下的铭纹动刀。”法莉婭话中带刺,“行了,別摆弄你那破手弩了,不是有我在吗?有我出马,还怕搞不定这头龙?” 梅在一旁轻轻点了点头,附和道:“我也在呢,肯定没问题的。” “虽然,但是,我得给你提个醒一一不要用『破”这个字眼形容自己送出去的礼物,来的路上我都用它给你和梅射了好几只兔子吃了。” “兔子才多大?你还能拿它射下一头龙啊?”法利亚不以为然地努努嘴。 “但我可以把它绑在手臂上,然后贴著它的脸,往它眼睛那儿来上一发。”说是这么说,但阿斯让还是得在心中承认,自己更多是用摆弄玩具的心態, 盘弄著这把被菲拉工匠改造后的小巧手弩。 “请注意,这种行为显然犯了法,你不可擅自挪用大魔女法莉婭的私人財產,更不可罔顾职责,违背她的意愿,擅自將其置於极端危险的境地。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把弩。” 这话算得上有趣,但现在的我並不喜欢这种说法,简单来说就是懒得喷。 阿斯让不作回应,只一味地观察其远方逐渐清晰起来的龙影,而梅则在一旁偷偷观察他与法莉婭的表情,悄悄揣测著什么: 阿斯让不搭理法莉婭,而法莉婭也不去搭理阿斯让,她们两个人谁都不搭理谁·这会是一个好机会吗? 梅想著,目光落回在阿斯让身上。她想要更多,如果可以,最好还能比法莉婭多一点点。 然而,她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却叫她按捺住这种想法: “万一激起法莉婭的嫉妒心,那就得不偿失了,”影梅理性地提醒道,“梅,你该循序渐进,先充当这两人的粘合剂,让法莉婭认识到,你既是她的对手,却又可以是她的帮手,这样才好一步步试探她的底线,慢慢突破她的心理预期—而且啊,现在应该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吧?” 啊,是呢。梅回过神,顺著阿斯让的目光,望向天空中不断迫近的那道黑影曾经,魔女们无比骄傲地宣称,她们掌控了九省沿岸的每一寸土地,让巨龙的身影再也不敢出现在这片伟大海域的上空,但今时不同往日,巨龙不仅肆虐了圣都治下的两大支柱行省,而那些靠海谋生的人们,也开始频发地自击到绿龙跨海迁徙的身影。 茫茫大海上,每一艘船只,都是独立於圣都之外的一个又一个小型王国,许多对圣都不利的流言语,最初都诞生於水手间的閒聊里。 这些跑海的水手们恐怕不清楚法莉婭杀死的两头龙王究竟是种怎样的存在, 更何况-沙漠之主“死而復生”的消息早已不腔而走,既然有此先例,那这些水手难免会在背后嘀咕这份事跡的真实性。 他们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魔女们立下的豪言主语,现在不再管用了,他们现在极可能在出海途中遭遇吃人的绿龙。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不——.—.不只是绿龙。 阿斯让紧皱双眉,先一步终止了这场短暂的冷战:“法莉婭,我得提前和你说件事。” 法莉婭心说算你识相,马上应道:“什么事?” “冷静点听我说,巴迪亚现在的状况可能比我们预估的还要糟糕,”阿斯让望著天空中不断下落的龙影,確信自己不会看错,“朝我们飞过来的那头龙不是陆续迁徙到海岛上的绿龙,而是一头砂龙。” 虽说是老对头,但阿斯让还是头一回遇到一条能飞的砂龙,不过这头砂龙的状况,也著实说不上好,可能都不需要法莉婭动手,它自己就会掉进海里去,但对於龙,还是不要心存侥倖的好。 “管它是什么龙,”法莉婭抬手说道,“我一样能在这个距离上解决掉它。” “爆破”是用不了了,茫茫大海上实在难觅土元素和火元素的踪影,但这里就是不缺水与风这两种元素。 “你別闹出大动静,阻碍船只航行啊,我们很赶时间的。” 阿斯让低声劝道,他真怕法莉婭大动干戈,在海面上造出一座浮动冰山来: “我觉得你只需要轻轻改变一下风的流向,就能让那头砂龙掉进海里了,我们现在是顺风而行.嗯·难怪我们会迎面撞上这头砂龙,这傢伙必须逆风飞行,才能產生足够的升力强行拖起自己—·很好,乾的漂亮。”” 正如阿斯让所言,远处那头砂龙受了很严重的伤,只需轻轻改变风向,它便直直坠进了海里。算是不幸中的方幸吧,这至少意味著巴迪亚的魔女们仍有战力。 阿斯让拍拍法莉婭的肩膀,为她打气。 可法莉婭却猛地一抖,一惊一乍地喊道:“於、干什么!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隨隨便便——,那头龙呢?” “掉进海里了,船员们都在欢呼呢。” “啊?我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因为梅替你出手了。”亏我还以为是你乾的。阿斯让转而向梅点了点头, 隨即又问:“法莉婭,你刚刚在想什么?这种时候都能走神?”该不会晚上和我一样都没睡好吧。 “我刚刚———”法莉婭皱了皱眉,“我刚刚下意识想要调用水元素,然后就“就什么?” “.—我好像差一点就要被反噬了!—.欧切诺婭—我知道了,是海之主欧切诺婭——““!”法莉婭突然有些后怕,“梅,你暂时不要去碰水元素,虽然我不清楚原因,但我可以肯定,海之主她的魔力正在浸润这片海域,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394章 只有您的奇蹟,才能拯救我的家乡 第394章 只有您的奇蹟,才能拯救我的家乡 大海吞没了砂龙的尸体,它那庞大的身躯在大海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 船队绕过巨龙坠海之处,有惊无险的继续航行。 確认周围没有任何潜在的危险后,阿斯让和梅小心翼翼地扶著法莉婭,回到房间休息。即便它的生命已然临近终点,魔力也在不断地衰退,可那经过漫长岁月而沉淀下来的深厚魔力,依旧强大得不容小,阿斯让对此很是担忧,害怕法莉婭的身体出现问题,儘管法莉婭始终声称自己只是有些晕船。 由於行程匆忙,因此一行人没来得及在伊斯巴尼亚那边搜罗新鲜书籍,供法莉婭阅读消遣,而其直接后果就是法莉婭一改她那静態美人的传统形象,变得吵闹多动起来。才刚躺下没几分钟,她就开始抱怨无聊,明明没什么精神,却还是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愿消停。 阿斯让拿她没辙,乾脆和她聊起自己溺水后,被海之主救起的旧事,这下確实让法莉婭消停了一些,可一旁的梅却又坐不住了,开始问东问西。阿斯让心想自己似乎没必要在梅面前隱瞒什么,於是又向她讲起自已溺水穿越前的过往身世。 梅听的很认真,並不像当初的法莉婭那样,怀疑这又怀疑那,她只是好奇地拋出一个又一个如孩童般幼稚的有趣问题,先从阿斯让的衣食住行问起,然后再问到阿斯让的家人朋友“够了!”法莉婭突然喊停,声音慢慢压低:“.————別再问了。” “法莉婭——.”阿斯让朝她望去,却只收穫了一对白眼,隨后法莉婭便別过脸去,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样子。 吃醋了?恐怕不是。阿斯让明白法莉婭是在担心另一件事。 於此同时,梅脑海中的另一个自己,也向她点明了问题的核心:“他很怀念以前的生活。他会不会渴望回去?” 儘管知道阿斯让会因此感到困扰,但梅依然想要得到答案,因为她——她想让阿斯让从过去走向未来,一个有她在的未来。 “这个嘛,”阿斯让嘆了口气,“说不怀念肯定是假的———” “劝你收起这份念头,”法莉婭冷著声音,仍旧用后脑勺示人,“你是我的奴隶,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老老实实侍奉於我,我就会让你过上锦衣肉食的美好生活·在这边你想造多少孩子就能造多少孩子,高兴吧!听菲奥娜说,这就是你们男人的终极追求啊!” 又是菲奥娜,“我没那么庸俗。” “你有。” “我没有。”阿斯让坚定內心,既反驳法莉婭,也反驳爱莎。 但法莉婭和爱莎都不买帐,尤其是前者l“说你有就有,这是命令!” 影梅听不下去了,心说这也能吵起来,当我和梅不存在是吧!但很可惜,我可不像梅那样甘当电灯泡! “换我来!”她与梅交换身体的控制权,迅速介入这场无聊的吵架戏码,直问阿斯让是不是只会对我们魔女產生兴趣,闹得法莉婭当场应激,一阵鸡飞狗跳,所幸没闹太久,两位魔女便一齐睡去。平稳行驶的船只总是好睡的,不是常年跑海的人,很难在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上振奋精神。 晚些时候,太阳从翻转过来的海幕上落下,白与蓝的两轮月亮自海的尽头升起,就连阿斯让也开始打起了哈欠,但很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驱散了他的睡意。 他打开门了,“门后站看面露难色的船长,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可能没法在晨曦港靠岸了。” “什么原因?” “灯塔,”船长说,“晨曦港的大灯塔不亮了。” 这很恼人,也很反常,没有灯塔指引,船队很容易在夜里迷航,航海罗盘可以指引航行,但不能帮船队锚定確切方位,而这正是灯塔所具备的重要功能。灯塔的光芒不仅能够为船只指明方向,还能通过其独特的闪烁频率和位置信息,让船员们准確地判断出自己与港口的距离和方位,如今灯塔熄灭,船队就像是失去了眼晴的飞鸟,难以归巢。 一直等到百天,瞭望员们才隱约看清了大灯塔的轮廓,同时也发现了灯塔的异常。 曾经无比耀眼的晨曦大灯塔,如今竟沦为了一座废墟,而灯塔脚下的岛屿, 正盘臥著一头砂龙的尸体。 “好像有人在求救!”瞭望员的惊呼声打断了船上的寂静。 “那你还愣著干什么!还不赶紧让船靠过去!”法莉婭喊道。 “呢,魔女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瞭望员,这不是我能做的决定—”那瞭望员有些怯懦地回答道。 说的也是,高贵的魔女大人哪能抬头和这么一个小人物对话呢!法莉婭肘肘身旁的阿斯让,低声道:“跟他说,他可以当我的传声筒,將我的命令转达给他的船长。” “没这个必要。”阿斯让向船长室走去。 很快,一行人脚下的这艘领海船打出了旗语,指引船队向灯塔废墟驶去。 当船只靠近岛屿时,船员们放下了救生用的小艇。 阿斯让率先乘上这艘小艇,拿起桨帆说道:“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谁料话音未落,法莉婭和梅便像两道黑色的闪电,飞快地跃上了小艇。 海瑟薇似乎也想凑这个热闹,但终究没能凑成。法莉婭可不惯著她,当然也不会惯著阿斯让。 “你去哪儿都得带著我。” “那我也把这句话还给你。” 没多久,小艇便在岛屿边缘靠岸,船身与沙滩轻轻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阿斯让、法莉婭和梅三人小心翼翼地从艇上下来,在潮湿的岸边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海风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呼啸著掠过这片荒芜的岛屿。它吹过那些被月光漂白的断壁残垣,砖石在风中发出“”的声响,隨后又拂过那盘臥著的庞大龙户,上面乾涸的血跡呈现出触目惊心的暗红色,散发出来的气味异常难闻。 上岸以后,阿斯让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向高处的灯塔废墟望去,只见岛上的擎天巨塔早已缩成鳞的骨架,脱落的石块散落一地,映出一片死寂的景象。 旁边还聚集著一群食肉的海鸟,忘我地啄食起龙尸上暴露出来的伤口,尖锐的喙不断地插入龙肉之中,匯聚成“咔咔”的嘈杂声响,仅有少数几只被远处的动静惊扰,方才停止了这著近乎疯狂的啄食行为,转而扭过头来,用那冰冷而警惕的目光,观察起岸边的陌生人类。 一、二、三四。 又多了一个,从废墟里爬出来的,但它们离得很远,应该构不成危险,如此考虑过后,几只海鸟扳正脑袋,继续专注地咳食龙户上溃烂腐败的伤口,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某些同类的反常之举一一巨龙血肉中残留的毒性物质,还有伤口处难以消散的魔力遗痕,正如同无形的杀手,悄然摧残看它们那无比脆弱的神经。 就这样,又一只海鸟抽搐著倒下了,沾染龙血的羽翼伏在地上,止不住地抖动著。 与此同时,远处那自灯塔废墟中走出的陌生魔女,正踩著虚浮的脚步,摇摇晃晃地朝著他们走来,最终栽进了阿斯让怀里。 ““.这是不是在指油?法莉婭眼里简直要冒出火来,心想要不是她这破烂不堪的法袍上的確沾著不少血污,我肯定把她扯开等等,这傢伙的法袍居然也镶著金纹·—好吧,倒也正常,晨曦大灯塔的地位是挺重要。 反观阿斯让和梅,他们俩的关注点就比法莉婭正常多了。 “喂,醒醒!你还好吗?”阿斯让试图唤醒怀中魔女的意识,梅则拿出隨身的提神魔药,小心翼翼地灌进魔女嘴里。 药效很快发作,魔女缓缓睁开眼睛,但声音依旧虚弱:“砂龙袭击了这里..” “我知道,还有活人吗?” “没了——都死了——..如果只有一头砂龙,如果我能调用的元素能多一些——我也许还能保下几个凡人的命—.”说话间,魔女的瞳孔陡然一缩,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慌张不已地提醒道:“对了,你们两个——千万—千万不要去动水元素——” “行了,不用再说了。”法莉婭微微皱眉,“阿斯让,赶紧带她回船上,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她很可能被海之主的魔力反噬了。”” “反噬么——“-被你说对了,”魔女儘量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是有那么一点,但不算严重。” “不严重是吗?那能不能请你不要一直赖在我僕人的怀里?”法莉婭眯了眯眼,“虽然我不认识你,不清楚你的名字,但我知道,我们同为大魔女,是不可能隨便扑到一个陌生凡人怀里的—-所以啊,你这傢伙是不是认出我了?因为认出了我,所以又认出了他。” 魔女闭眼不答。 “很好,现在我要她扔到艇上凉快去!梅,给我搭把手,这群生自巴迪亚的魔女天生就会勾引男人!” “法莉婭,別闹了,气氛不合適,”阿斯让无奈道,“而且她是真晕过去了“不是装晕?” 还真不是。 魔女的確是晕过去了,因此爱莎才能轻鬆潜进她的思维深处,窥悉灯塔遇袭的一系列经过。 一共有两头砂龙袭击了灯塔,其中一头砂龙,就是此刻横臥在岛上、已然成为一具冰冷户体的庞然大物。这位驻守灯塔的大魔女果断出手,与其缠斗。 然而,就在大魔女与这头砂龙激战正酣之时,另一头砂龙却如同鬼魅一般, 出其不意地从侧面发起了攻击。它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灯塔,那巨大的身躯如同攻城锤一般,几下就撞的灯塔土崩瓦解,砖石纷飞。 躲在灯塔里的人员,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吞噬就此不幸遇难。 不过这头砂龙最后也没討到好处,解决完前一头砂龙的大魔女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还是强忍著身体的伤痛和魔力的损耗,反过来利用废墟中的碎石与沙砾,將它的两翼刺得千疮百孔,最终被梅逆转了风向,坠进了大海深处。 “你做得实在是太出色了!圣都如今正急切地需要像你这样勇敢无畏、敢於迎战且有能力战胜强敌的魔女!”梦中,爱莎对她发出讚许,声音激昂且充满讚许,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这位魔女的肩膀,仿佛想要將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龙虽强大,但它们並非不可战胜,过去有不少龙被我们消灭,未来也会有更多的龙倒在我们的脚下,这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这位刚刚经歷了惨烈战斗的魔女,脸上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反而笼罩著一层浓重的阴霾,显得有些丧气。 她当著爱莎的面,微微低下头,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失落与迷茫,缓缓说道:“我不过是做了身为一名魔女该做的事情罢了,可即便如此,又能改变什么呢?什么都改变不了啊。我虽然幸运地活了下来,可这座曾经照亮无数船只归航的灯塔呢?它已经在那场可怕的袭击中化为了一片废墟,不復存在了—按照现在的形势,用不了多久,我的家乡也会像这座灯塔一般—“” “別说这种丧气话呀.”爱莎很是懊恼。 “爱莎大人,若这一切並非我的幻梦,若您真的还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 就请您降下奇蹟吧!”这位魔女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烁著一丝希望的光芒,她紧紧地抓住爱莎的手臂,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中充满了渴望与期待,“只有您的奇蹟,才能拯救我的家乡,拯救我们这些陷入困境的人。” 啊这。爱莎掂量下自己,不得已装起死人,默默背诵起《箴言》全篇,慢慢躲开这位魔女那充满期待的目光,从她的梦境中飘走。 然后她便在阿斯让心里大骂一句:“我真没用!”再不理人。 第395章 老女人! 第395章 老女人! “姓名?”法莉婭微微扬起下巴,目光似有若无地打量著眼前这位刚刚甦醒过来的女子,声音不咸不淡地问道。 “婭斯敏。”婭斯敏微微坐直身子,眼神平静地回应著,儘管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但她依然保持著一份从容与优雅。 “年龄?” “三十七。”婭斯敏继续回答,声音沉稳而清晰。 呵,老女人。法莉婭在心底暗自嘀咕了一句,脸上却挤出一抹看似友善的笑容:“挺年轻嘛。” 婭斯敏的呼吸微微一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她很快调整过来,儘量保持著语气的平静:“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刺耳。” “看来你的確认出我了。”法莉婭望著刚刚甦醒过来的婭斯敏,突然摆起架子:“实话实说,你这个年纪放在一眾大魔女里,的確算得上年轻啊。我只是个例外。” “栗色的头髮,琥珀色的眼睛,光是这两点就能大致判断出你是谁了,更不用说你披著的这身镶金法袍了。”婭斯敏礼貌性地笑了笑,“那么,跟在你身边的男子,想来就是传言中那位力大无穷,能够与巨龙角力的斗剑奴了吧?啊,请原谅,我现在应该尊称你为勋爵的。” “过誉了。”阿斯让淡淡客套,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啊,你居然没有否认这个传言,莫非这个传言是真的?也是,如果力气不大,又怎能满足你的魔女庇主呢?”婭斯敏意味深长地调侃说。 梅也深以为然地附和道:“真的,一只手就能把我或者法莉婭托起来哟。” 喉,魔女,为什么她们总能把话题歪到这方面去?阿斯让不禁感慨,而爱莎则闷闷不乐地泛起嘀咕,说我怎么知道?亏我刚刚还讚赏过她。 “真是够了!”法莉婭羞恼大叫,“你在岛上驻守了多久?没人供你消遣吗?” “消遣?一开口就是十足的外省魔女味。”婭斯敏无奈一嘆,“能请你们不要把这种低贱的词汇套在我们巴迪亚的魔女头上吗?要知道我们挑选伴侣的標准是非常严格的,严格到你难以想像,我们不像外省魔女,就喜欢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哦,身上最好还带点天生的忧鬱气质,而且还要懂得分寸,保持適当的距离感,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你们居然还要让他们尊称自己的庇主为“妈妈”·· 是这样吧?阿斯让勋爵?” “其他魔女我不大清楚,但法莉婭——-不是这样。”阿斯让没有看法莉婭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回应著,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漠,梅倒是疑惑地望了过去,但他们两个又没法共享视野,阿斯让只能在心里暗自猜测著法莉婭此刻的表情。 “那是因为她还没上年纪,”婭斯敏说,“你要小心些。” “少听她胡说八道,”法莉婭轻轻踢了阿斯让一脚,“把耳朵闭上!” “耳朵怎么闭上?”阿斯让有些无奈地还嘴。 “我不管。” “我知道怎么办。”梅说著,伸手捂住阿斯让的耳朵,不过阿斯让还是能透过她的指缝,听到婭斯敏的说话声。 “我有胡说八道吗?我说的都是事实。”婭斯敏露出一瞬的笑容,眼神慢慢黯淡:“我们巴迪亚的魔女,只喜欢身材高大,力气也大的男子,他的双足要能踩实黑河泛滥后的淤泥,臂膀要如河神庙宇里的廊柱般粗壮,肤色也得是像我们一般康健的小麦色·· 嗯,他可以不识字,是个大老粗,因为我们註定会很多时间在一起,足够我们將他调教的学富五车,当然,学不会也没关係,我们又不兴情诗那一套,只要他能用行动向我们大胆示爱,总之不能小家子气,连牵个手都得战战兢兢地发出请求!要我说,他就得大大方方地拥魔女入怀!我们就喜欢这种热情似火的男子。” 照这样说,我还挺符合这个標准的? 不过先当没听见吧,毕竟我现在正被梅捂著耳朵,法莉婭还故意挡在我面前,把我往后挤。 “所、以!你到底在岛上待了多久?”法莉婭忽然出声,打断婭斯敏的长篇大论,“你现在好像一条渴水的鱼。” “待了多久?待了好久!”婭斯敏闭眼长嘆,“按理说,早就该有人过来与我换班了,可却迟迟没有人来啊,就连物资都得不到补充-如果我不是魔女, 留驻在灯塔里的那些凡人只怕早就饿死渴死了。” 法莉婭微微一愣,隨即追问:“不会吧?你是什么时候上岛的?” “我是两个月前上岛的。”婭斯敏说。 “两个月前—是在我离开之后。”法莉婭有些惆悵。 “实不相瞒,我来岛上其实是为了养伤。”婭斯敏轻轻撩起衣角,露出了肚子上那几道狞的疤痕,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痛苦的回忆。 “你肚子上的疤.”法莉婭的目光落在那几道疤痕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震惊与同情。 “很嚇人吧?砂龙抓的。魔女就是这点不好,一旦伤势严重,就很难再静下心操纵元素了,一身魔力只能空转,想不退下来都不行—不过还好啦,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吗?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能够消除疤痕的魔药,我对魔药没什么研究。”婭斯敏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著一丝苦涩消除疤痕的魔药没有,但淡化疤痕的魔药还是有的,不过听菲奥娜说,这种魔药似乎很难炼製,光是成本就贵得嚇人这里还是保持沉默吧。阿斯让暗自想著,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这时候,婭斯敏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对了,你们这支船队是不是圣都派来支援巴迪亚?船队里应该不止你一位大魔女吧?” “支援?不——.不是—.—”法莉婭纠结地抿了抿唇,声音低的没让婭斯敏听到。 不得已,阿斯让只能无视梅盖在自己耳朵上的小手,代法莉婭回答:“很遗憾,这支船队只是临时凑成的商船队,目的地是东方的黎塞里亚,我们只是顺路。” “是吗?”婭斯敏因失望而沉默,片刻后,又自言自语地安慰起自己:“算了,至少我已经把那个小傢伙安排妥当了,她在圣都那边应该还能过上几年安稳日子,等我死了也算有个念想。” “小傢伙?”梅自阿斯让身后探出脑袋,“她也是魔女吗?” “是哦,”婭斯敏又一次露出浅浅的笑容,“她姑且算是我的半个女儿吧? 再怎么说也是我男人的女儿,可爱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有了这么可爱的女儿,我俩的联繫当然会越来越少啊,不然教坏小孩子怎么办?总不能是把我慢慢忘掉了吧·-唉,这就是魔女的宿命啊,要不是那孩子觉醒为了魔女,我和他之间可能真的不会再有交集了吧,当初就该多留他一段时间的,干嘛老急著给他相亲— 不,急是对的.—.谁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但至少—那孩子还活著,活得好好的。” “活得好好的?”梅幽幽说道,“不一定哟?” “.—你什么意思?”婭斯敏眉望来。 “如果那孩子的资质不够普升为大魔女,会发生什么呢?”梅微微一顿,冷声说:“..——会被元老们当成药材吧。” “你在说什么?药材是什么意思?那孩子晋升为大魔女的机会的確渺茫,可即便如此,她也能够披上黑袍,在其他行省安稳度日。我把送到圣都的时候就和她说过,以后不要回到巴迪亚,这里不是她能插手的地方。” “天神之血一一” 梅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阿斯让打断。 “梅,冷静点。”阿斯让望向婭斯敏,“你也冷静点,之后我再给你解释。” 梅咬了咬嘴唇,脸上露出一丝不甘,但还是听话地低下头,退到了阿斯让身后。 “还是我来解释吧,”法莉婭说著,理了理耳边的髮丝,抓在指间搓了搓,“你带梅去申板上巡视,我担心砂龙会来袭击船队。我们离岸边很近了吧?” 阿斯让点点头,听出了法莉婭的画外音一一在去申板巡视之前,他得暂时守在门前,以免有人路过偷听。 想到这里,他简单说了声好,隨后便领著梅迈出房门。 这间包厢原本就是为梅准备的,不过很少派上用场就是了,如今留给婭斯敏修养,也算物尽其用。 “.—也就是说,之前你们三人每晚都待在一起?这可真是——也罢,外省魔女是这样的。喂,你別走啊,你还没跟我解释刚刚那个魔女说得『药材”是怎么一回事呢!嘶一一!” 婭斯敏急得坐直身体,下一秒便痛苦地捂著肚子躺下。 法莉婭撇了撇嘴,眼神中闪过一丝嫌弃,但还是转身回到床前,仔细检查起婭斯敏身上的伤口。 “放心,我还好。”婭斯敏露出得逞的浅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点,她死死握住法莉婭的手,仿佛生怕对方再次离开,虽然她的身体仍有些虚弱,但这双手却握得很紧,“说说吧,怎么回事?” “—你先鬆开我的手。” 法莉婭皱了皱眉头,试图挣脱婭斯敏的手。 “你先说说什么是『药材”。” “我会说的,但你、先、给、我、松、手。” “.—好吧。”婭斯敏鬆开手掌,眼中浮出歉意:“抱,是我心急了。” 法莉婭侧过头去,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用手捂著脸,抚平脸上那稍显挣狞的表情,抚平一些不好的回忆。 这下轮到婭斯敏关心法莉婭了:“你—没事吧?” “我得离你远点。”法莉婭起身挪动座椅,大概半米距离,“好了,竖起耳朵听。” 婭斯敏毕竟也是个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无需解释太多。阿斯让在门前守了小会儿,在听到法莉婭用力清了清嗓子后,便向梅招了招手,去甲板上巡逻了。 房间里的气氛相当阴沉。 婭斯敏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呆呆地凝视天板,脸上满是迷茫与忧虑。 “天神之血么—之前我確实想过这种可能,”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著,挤出轻微的呢喃声,“那魔药的功效太过可疑了,可我却不愿往这方面去想———如果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未来那孩子该怎么办?” “她叫什么名字?”法莉婭问,“如果她愿意,我可以尝试把带她去新大陆。” “阿米娜,”婭斯敏神情复杂地回答道,“说真的,我不太想提起这个名字——因为她和她的母亲同名。” 法莉婭微微睁大眼眸,睫毛轻颤,脱口而出一个问题:“你、你是怎么看待她的?” “嗯——·挺可爱的。” “但她—.她又不是你亲生的。” “那又怎么了,我们是魔女,魔女还能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吗?”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能接受但是.”法莉婭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角,努力组织起语言。 “觉得很难接受?太年轻导致的,”婭斯敏说,“等过个几年,你慢慢就能接受了。” 法莉婭犹豫许久,在她看来,婭斯敏不过是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魔女,她怎么能向一个陌生人露內心声呢? 可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年轻?不是的。我——”法莉婭吞吞吐吐,“我是私生女我的生父、 我生父的妻子,还有我的养父养母他们他们都想要杀我我不是在为自己开脱—我. “你害怕我会像他们一样。” “我.是的.———我很害怕。“” “你爱你的斗剑奴吗?” “我.—” “傻姑娘,自己找机会和他谈去吧!”婭斯敏摇头笑道,“听我的,女人就该展露出自己妒嫉的一面,叫他不得不说一些甜言蜜语来安慰你,就算是谎言文如何?至少能让你好受点,比恋在心里好受点,未来你再看到那些活泼可爱的小傢伙,心里就不会太难受了。” 第396章 危局 第396章 危局 午后阳光和煦,但港口码头的气氛却异常萧瑟。船长在这时命令旗手打出脱离船队的旗语,之后便让操舱手缓缓地转动船舱,如同一只离群的孤雁,慢慢地脱离了庞大的船队行列,向著港口的方向缓缓靠拢。 这支船队背后的商会长期与魔女们打交道,商人们精明世故,害怕船队运载的珍贵货物被魔女们强行扣押徵用,所以在这艘领航舰上,他们並未存放任何值钱的物件,不过,这些商人也明白,不能让魔女们觉得他们毫无诚意,至少要给魔女们一种占了便宜的感觉,因此他们在船只的舱室里堆积了不少陈年糙粮,以作捐赠。 驻守在晨曦港的魔女们似乎並不在意这些糙粮的品质,毕竟这些糙粮並不会入她们的口,但她们可以撒给辗辗飢肠的灾民,安抚后者的情绪。 接受捐赠之后,魔女们文委託船长帮忙转运儿名伤重的魔女到后方行省疗养。这些魔女们的伤情极为严重,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身体虚弱得几乎无法站立。船长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立刻下令腾出一整层舱室, 精心地布置好床铺和各种医疗用品,將这些伤重魔女以及她们的隨从妥善安置其中。 一切安排妥当后,驻守的魔女们没有再做任何阻拦。她们微微点头示意,允许领航船放行。领航船缓缓启动,船身缓缓地划破了平静的海面,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水痕,仿佛是它在海面上留下的足跡。隨著它的离去,港口又恢復了先前的寂静,那紧张萧瑟的气氛再度瀰漫在空气中,久久无法散去。 码头岸边,法莉婭望著身旁神色苍白的婭斯敏,心中满是担忧,轻声问道:“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果然还是留在船上比较好吧。”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语气中带著一丝急切。 婭斯敏苦苦一笑,“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晚了?船都已经开走了。” “我觉得你应该回圣都,见见你的.” 法莉婭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位婭斯敏牵掛的小魔女,话语在嘴边停顿了一下。 婭斯敏自然明白法莉婭话语所指,她犹豫了数秒,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缓缓回道:“我还是留在这儿战斗吧。如果你和你的老师能够守住这里,守住我的故乡,那我还有机会將她提前带离圣都。可万一巴迪亚二度沦陷,那我们这些出身巴迪亚的魔女就彻底成了后继无人的野犬,到那时,这身镶金法袍连我都庇护不了,又哪里能庇护得了她呢?” “魔女间的地域歧视很严重啊。”阿斯让隨口感慨。 婭斯敏望了阿斯让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魔女会比普通人更信任同乡。 歷来如此。呵呵,以前我们巴迪亚还能和你屁主所在的“法兰帮”瓣手腕,结果现在连保卫自己的家乡,都要靠法兰人帮忙。” “法兰帮?没听说过。我的庇主自成一派,不属於其他任何派別。她朋友很少。”阿斯让一句挪输,气得法莉婭险些跳脚,却又没法反驳,只好狠狠瞪了瞪一旁偷笑的海瑟薇。 最后还是梅举起手,化解了她的尷尬:“我不就是法莉婭的好朋友吗?” 法莉婭撇撇嘴角,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还是去问问巴迪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吧!”她转过身,向其余魔女走去。 晨曦港作为巴迪亚行省最重要的门户港湾,必然少不了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但此刻法莉婭明显注意到,聚集於此的大魔女要比她上次来时多得多,这一异常的变化让她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安,而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当她踏入当地的市政厅时,竟然见到了一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人物。 “艾芙娜?!你怎么在这?!”” 法莉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艾芙娜同样惊讶地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一丝错愣的神情,“法莉婭? 你—.啊—”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神在法莉婭和她身旁的阿斯让之间游移。 法莉婭懒得计较她到底是因为看见自己而惊讶,还是因为看见阿斯让而惊讶,也不想去计较她的自光究竟在阿斯让脸上停留了几秒,她现在只关注一件事:“老师呢?她没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艾芙娜轻轻摇了摇头,她的目光缓缓环视了一圈周围嘈杂的环境,眉头微微皱起,低声嘆了口气,“你们先跟我来吧,这里乱糟糟的,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行人不敢有丝毫耽搁,脚步匆忙地跟在艾芙娜身后,很快便来到了她暂居的小房间里。 这间小小的起居室原本空间就不大,此刻又一下子容纳了阿斯让、法莉婭、 艾芙娜、海瑟薇、婭斯敏、艾琳和梅七个人,显得格外拥挤和狭窄。 在进门之前,婭斯敏微微有些犹豫,轻声讯问自己是否需要迴避。艾芙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中带看一丝审视,隨后摇了摇头,回覆说不必,接看又同她相互做了番介绍。 “啊!原来你就是驻守在大灯塔上的那位,很高兴你还活著。”艾芙娜饱含歉意地说道:“现在局势混乱的很,到处都是砂龙作乱,要不是前几天灯塔熄灭...”“ “那我是不是就要老死在上面了?我们让灯塔在夜里常亮,换来的却是理所应当与习以为常。” “很抱歉。”艾芙娜除了嘆气,还是嘆气。 婭斯敏不愿纠缠此事,转而问道:“你说现在局面混乱,所以究竟有多混乱?你是斯泰西元老的继承人,我想你心里应该比其他人更有数。” “很糟,非常糟。” 艾芙娜轻轻推开房门了,神情异常凝重,她的脚步缓慢而沉重,仿佛每一步都承载著巨大的压力。等所有人都走进房间並站定后,她突然將目光转向婭斯敏, 严肃地提问: “我得问你一个问题,可能对你来说这个问题会有些冒犯,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不妨直说。” “好,那我问了。”艾芙娜的眼神紧紧地盯著婭斯敏,仿佛要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答案:“你们当真有全力以赴地去遏制砂龙的繁衍,控制其数量的增长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婭斯敏皱眉道:“为什么不?” “我严重怀疑你们实际组织人手清扫砂龙巢穴的次数,绝不像报告书上匯总的那般频繁。”艾芙娜凝视婭斯敏的脸,不愿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你去过几次边境据点?” “两次。八年前一次,两年前一次。” “你当时没有发现砂龙的数量有所异常吗?” “没有。”婭斯敏肯定地回答道:“我们一直努力把砂龙的数量遏制在警戒线以下。” “可我现在怀疑砂龙的数量比绿龙还要多!它们到处都是!”艾芙娜突然失声大喊,双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眼神中满是焦虑与不安,片刻后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所失控。 “不好意思,我失態了。”她扶了扶额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和歉意,语气隨之缓和:“如果你们確实没有谎报数据,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这些凭空多出来的砂龙,恐怕是在那些我们从未涉足、远未探索到的隱秘之地,不受约束地繁衍滋生,数量才会在不知不觉间急剧增长。” 说罢,艾芙娜拿起纸幣,隨手画了幅简单的地图,交代起巴迪亚的局势。 如果將巴迪亚行省的各大城市连成一线,其勾出的轮廓便恰似一朵挺立的蓝莲,上部瓣是丰饶的黑河三角洲,茎则是黑河两侧的河道绿洲,而巴迪亚行省的首府蓝莲厅,正是连接叶与茎的重要一点。 但现在,这里已然成了抗击砂龙的最前线。 艾芙娜在纸上一笔勾断巴迪亚的茎,不加掩饰地说道:“砂龙数量太过庞大,我们只能收缩防线,放弃首府以南的所有城市据点老实说,这些地方早就没有守的必要了,因为它们全被沙漠之主掀起的大洪水冲毁了,而我们甚至都没见到他的影子。” “这下面全都被水淹了?”梅盯著艾芙娜划的那条线,“真惨,死了很多人吧。” “不计其数。”艾芙娜发出一声嘆息。 婭斯敏则愈发沉默了,表情相当难看。 “老师呢?她还守在蓝莲厅?” “是啊,”艾芙娜在地图上圈起蓝莲厅,神情严肃地说道,“这里是守卫黑河三角洲的关键点,砂龙不大可能绕过这里,从其他方向发动袭击,它们需要饮水,也需要用水散热一一但它们可以飞,在我护送伤员途中,就已经有十多条砂龙从我头顶上飞过去了。” “受伤的魔女多吗?”阿斯让问。 “多,但还顶得住,”艾芙娜的神情不大自然,“圣都那边送来了不少魔药,也送来了不少斗剑奴,靠你总结的屠龙技法,他们在砂龙面前也有一战之力。” “技法?不应该是靠天神之血吗?”婭斯敏耸了耸肩。 “你知道?”艾芙娜有些讶异。 “我跟她说过这件事了,”法莉婭插嘴道,“老师是怎么想的?我猜她不大可能被蒙在鼓里。” 满脑子都是怪猎荒野,无法构思剧情了 满脑子都是怪猎荒野,无法构思剧情了 明天还请了一天假宅家,等我先行品鑑一番,听说卡婊恶意挤牙膏导致流程不长,应该很快就能通关。 奋战了十八小时,游戏体验很差,吃个饭睡会儿,明天儘量早点更 奋战了十八小时,游戏体验很差,吃个饭睡会儿,明天儘量早点更 卡婊的配置单和跑分工具不要信,上面写得60帧后面括號拼好帧,但是这种打到后面low帧和延迟全会因为特效而爆炸,pc体验极差,基本等於没优化。 第397章 船中麟 第397章 船中麟 “老师是怎么想的?”艾芙娜闻言,苦笑著低声复述。 她的目光穿过厚重的玻璃,凝视著窗外的景色,仿佛想要透过那片灰濛濛的雾气,看清这座城市的命运。 晨曦港一一这座曾经以繁华与活力闻名的港口城市,如今却被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仿佛连天空都被砂龙的阴影吞噬,再也透不出一丝光亮。远处的海平线上,乌云低垂,像是压在城市头顶的一只巨手,隨时可能將这里彻底碾碎。 港口的水面不再映照著晨曦的金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態的铅灰色,仿佛连海水都失去了生机。偶尔有几艘破损的船只漂浮在水面上,船帆破烂不堪,桅杆歪斜,像是被砂龙利爪撕碎的残骸。它们隨著波浪轻轻摇晃,发出低沉的哎嘎声,仿佛在无声地哀悼这座城市的衰败。港口的码头上,原本熙熙攘攘的商贩和工人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儿堆散乱的货物和儿只瘦骨的野猫在废墟间徘徊。 商铺的门大多紧闭,只有几家勉强开著的店铺门口掛著“限量供应”的牌子,“门口排看稀稀拉拉的队伍。人们低声交谈,声音中透看一股压抑的绝望,仿佛连说话都成了一种奢侈。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座曾经为无数船只指引方向的大灯塔,如今只剩下断裂的塔身孤零零地贏立在海边,宛如一具被人遗忘的骸骨,甚至不值得人去埋葬。 我们如何看待那座灯塔,圣都便会如何看待巴迪亚,解决问题很难,但逃避问题就很简单了。 艾芙娜收回目光,呢喃道:“老师就算不认同又能怎样呢?总不能把整个巴迪亚拱手相让吧。目前战力严重不足,能够守住蓝莲厅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那些砂龙多到好像根本杀不完——哈——” 她微微嘆了口气,强打起精神,想著用玩笑话缓和气氛:“不过换个角度看,每天多猎杀几头砂龙,好岁还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眼下食物极度短缺的压力。” 婭斯敏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无比嫌弃的神情,咋舌道: “唉,砂龙的肉可不好吃,又硬又柴,糟糕透顶,不管用多么名贵、多么高级的调味料,都无法拯救那糟糕的口感。吃起来的时候,就好像在啃坚硬的石头和粗糙的沙子,那种感觉別提多难受了,而且牙口不好的老人和小孩,根本咬不动它,就算你把砂龙肉切成小块后直接下咽,最好也会因为难以消化而胀起肚子。” 她顿了顿声,语气转而变得严肃:“说起来,在所有龙肉里,砂龙肉算是最难消化的那一类了,如果吃多了,可是会出人命的。 1 “总比饿死强吧?圣都运来的补给一天比一天少。”艾芙娜嘆道,脸上满是愁容。 婭斯敏跟著嘆了口气,抱怨道:“补给船队每次过来都会少上一两艘,我在灯塔上数过—圣都在干嘛?总不能指望我们自食其力吧?” “法兰的粮食也不够吃啊!”海瑟薇跳出来插嘴,“哪还能匀出来送给你们!” 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婭斯敏则在无奈中耸了耸肩,无话可说。 气氛开始变得沉默,每个人都皱著眉头,除了角落里的艾琳,她似乎对这些事不怎么上心。 “餵。”法莉婭踢了踢阿斯让的脚跟,警告他不要东张西望。 被发现了吗?阿斯让默默移开目光,却又在不经意间与艾芙娜对上了眼神。 艾芙娜见状,连忙选择迴避,匆忙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她的余光捕捉到了法莉婭脸上明显的不悦神情,为了避免尷尬的局面进一步恶化,她索性先发制人:“好了,与其像现在这样缩在这里愁眉苦脸、唉声嘆气,倒不如赶快回去, 多做些实际的事情,帮上点忙。” “带上我,”婭斯敏说,“晨曦港的魔女已经够多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何况这里的塔楼上到处都是猎龙弩,不然那两头砂龙也不会绕过晨曦港袭击大灯塔了。” “灯塔那边—...”艾芙娜刚想要开口询问灯塔的情况。 “別想了,”婭斯敏果断地打断了艾芙娜的疑问,语气中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一时半会儿是根本重建不起来的,不信你可以过去看看,只要你不怕浪费时间。” “补给船队没有灯塔的指引—会很麻烦,”艾芙娜惆悵地说道,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那———现在就动身吗?”婭斯敏转头望了望法莉婭,眼神中带著询问, 还是在这里歇息一晚再走?” “现在就动身,”法莉婭肯定道,“阿斯让,你和艾芙娜留在这儿。” “啊?”艾芙娜窘迫而快速地眨眨眼睛,搞不懂法莉婭在想什么,“为什么?” “我们让杰西卡帮忙运了点好东西过来,”阿斯让反过来踢了踢法莉婭的脚跟,“你在这儿多留几天吧,她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到了。” “你给我呆在这儿,”法莉婭很不爽地用手肘顶了顶阿斯让的腰子,“这是命令。” “不好意思,这条命令和我的最高准则衝突了,概不受命。” “什么最高准则?” “保护好你。” 法莉婭愣了愣,喉咙像是被后面那些指责的话语壹住了,脸颊有些发烫。 在、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什么呢!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你给我藏在心里不就好了?干嘛要说出来啊! 法莉婭感觉自己又要莫名奇妙地生气了,为什么呢?她摸不透自己的想法, 只知道这样肯定会招人討厌,所以她的当务之急是把嘴巴紧紧闭上,免得一不留神,那些任性且会令自己追悔莫及的话语便会脱口而出一一可惜,已经晚了。 “我不需要你保护。”法莉婭说完就后悔了。 “好吧,那我就照你的意思,留下来保护艾芙娜吧!” “不行!”法莉婭又自相矛盾地出声反对,语气中带著一丝慌乱。 “那你要我做什么?”阿斯让有些无奈地问道。 “我、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去!”法莉婭怀疑阿斯让是在故意气她, 故而赌气地说道:“回到你的封地,然后和那个半精灵生出一个小孩子。你的第一个孩子我可能接受不了,所以到时候我会把那孩子送给艾芙娜,彻底勾销我和她之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们干嘛都这样看著我!我——.” “行了,法莉婭,冷静点吧,”艾芙娜笑著出来打圆场,“你好不容易才把他找回来,可別又把他弄丟了。要是我,肯定会让他寸步不离地跟著我。就这样吧,你们先出发,我留在这儿等几天。对了,你们托杰西卡运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什么?龙鳞?!一整船龙鳞?” 九天后,在海龙王號的船长室里,艾芙娜面对儿时的挚友,极为震惊地喊出了声。 “嘘!小声点!”杰西卡用食指放在唇前,比了个声的手势,眼神中透著一丝紧张,“这可不是普通的龙鳞,而且也没堆满一整船,也就占了小半间舱室而已,刚刚我只是夸张了一下。” “小半舱——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我还是得警告你,这已经足够你死几回了。” “我要是害怕这个,当初就不会接下这活儿了。再说你是我的朋友,我能对你见死不救吗?我还指望你以后带我一起挣大钱呢,来,瞧瞧这儿个。” 杰西卡毫不在意地摊了摊手,隨后打开了一个锁住的抽屉,从中取出了一个同样锁住的小盒子,脸上带著神秘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將其打开。 盒子里放著一块布。 不,不仅仅是布。 真正的关键之物,是被布紧紧包裹著的那片龙鳞。 杰西卡拿出镊子,动作轻柔而谨慎地捻开白布,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鳞片。 看到龙鳞的瞬间,艾芙娜的眼睛陡然瞪大,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魔力?这鳞片上竟然有魔力—?” “龙王的鳞片当然有魔力啊,不过我是看不到啦,”杰西卡笑著说道,“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嘛。” “龙王的鳞片——龙王的鳞片—法莉婭到底是从哪里弄到的?”艾芙娜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莫非是蕾露元老的珍藏——冰霜之翼—” “冰霜之翼?哦,你老师討伐的那头白龙王。”杰西卡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接著反驳道:“不过这可不是冰霜之翼的龙鳞。” “確实不是。”艾芙娜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片散发著神秘气息的龙鳞上,情不自禁地舔了舔乾涩的嘴唇,內心的激动如汹涌的潮水般难以抑制,以至於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不得了,这上面的魔力还很新,而且也很活跃,难道说法莉婭她?! 她又杀了一头龙王?见鬼!盘踞在伊斯巴尼亚的那头狂龙真的觉醒为龙王了?乌鸦嘴啊!不过谢天谢地,他们平安无事就好等等,他们为什么要让你运这种东西?!他们没告诉你后果吗?!你自己不清楚后果吗?” “当然跟我说了啊,不过我不在乎-哈哈,其实说不在乎那是假的,我当初可是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呢。”杰西卡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 “你真的不应该答应的,杰西卡。这实在是太冒险了,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艾芙娜皱眉劝道,语气中满是担忧与焦虑。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东西我都已经成功运到了。” “不,杰西卡,你听我说,立刻把这些东西运回圣都。这是目前唯一能避免危险的办法。”艾芙娜向前跨了一步,双手微微抬起,仿佛想要抓住杰西卡的肩膀,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你这是在侮辱我,艾芙娜,”杰西卡语气很重,“我说过我已经做过决定了,我想请你尊重我的决心,你知道我不是轻易就会改变主意的人。” “杰西卡——”艾芙娜的声音微微颤抖,嘴唇动了动,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靠跑海为生,且乐得於此。你知道法兰是你我的故乡,但你不知道的是,巴迪亚其实是我的第二故乡,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无比亲切,我深深地喜欢著这里的风土人情,当然,主要还是喜欢这里出產的那些独特香料。 巴迪亚的香料一直以来都是我跑船的主要经济来源,是我维持生计的根本。 我打心底里不想看到这里再一次被毁掉,如果这里真的被破坏了,那我以后还能做些什么呢?没有了足够的收入,我就无法按时支付船员们的薪水,也没有办法继续精心维护海龙王號,那是我在海上的家,是我人生的见证等到未来的某一天,我不得不让海龙王號退役,到那时,我还能剩下多少钱去建造一艘新的船呢?就算勉强造出来了,又能维持几年呢?” 她微微顿了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对未来的迷茫与担忧,隨后又坚定地说道: “到那个时候,我或许只能拿出攒下来的钱当作自己的嫁妆,然后隨便找个人嫁了,生儿育女,接著抱著孩子在海边散步—可这算什么生活?这绝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就算是结婚生子,我也要在船上完成,我的孩子也应该在船上出生,感受著大海的气息。而且,我的丈夫必须和我一样,深深地热爱著大海,热爱这充满冒险和挑战的航海生活,而不是只会坐在酒馆里无所事事地吹牛。 所以,艾芙娜,带走这些鳞片吧,把它们用到真正有价值的地方,发挥出它们的作用。我不希望你遭遇不测死在这里,我也不希望巴迪亚那一片片美丽的香料由,变成砂龙肆意產卵的恐怖场所。我想为这片我热爱的土地出一份力,哪怕这代价可能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能够抗住的。” 第398章 余无碍 第398章 余无碍 “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杰西卡点点头,“反正你肯定会罩著我,到时我再跟著法莉婭一起去开拓新大陆,两头运特產,绝不在陆上多呆一秒,谁还能管的到我?” “劝不动你。” 艾芙娜轻嘆一声,小心翼翼地將桌上那散发著神秘气息的龙王鳞片收好,隨后调动自身的魔力,让其缓缓覆盖在鳞片之上,暂时掩盖住了鳞片上原本那股强大而活跃的魔力。 “其他鳞片呢?堆在最底下的舱室里?” “没错。” “没被人发现吧?” “没呢,中间隔著一整层畜舱,鸡啊、牛啊、羊啊,哦,还有一匹马, 总之味道薰死人,你们魔女可受不了那种味道,我只要隨口一说,再带看她们再闻上一闻,她们马上就捂鼻子走人了。”杰西卡绘声绘色地描述著,脸上还带著一丝得意的神情。 “我已经开始犯噁心了。” “啊,你这娇生惯养的傢伙。”杰西卡假装生气地嗔怪道,“唉,我怎么就不是魔女呢。” “成为魔女也不一定是好事,你若是成了魔女,恐怕享受不了几天,就会把自己害死,可惜你来晚了几天,没能看到很多魔女的惨状。” “有多惨?断了胳膊还是断了腿?” “那倒没有。” “没有?没有也能叫惨啊?” “只是因为救助得及时而已。”艾芙娜解释道,“要是再晚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换做是我,就没人来救了,把船长帽一脱,我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人,万一遇到龙,就只能躺在那装死,然后被龙咔咔,嚼成肉碎。” “別那么悲观,至少我会出手。还有,饿急的龙几乎不会细嚼慢咽,它们会直接把你咽下去,但有传闻说,如果人被龙吞了进去,那么只要挣扎得足够厉害,就能让它把你吐出来。” “哦,有这种事?” “吐应该是会吐,但能不能活下来就存疑了。龙会把胃里酸液一起吐出来,你知道的,胃酸的腐蚀性可比它们的口水强多了。” “可怕,但愿我一辈子不会见到类似的场面。”杰西卡摆摆手。 “放心,我正在为此努力。” 两人一边聊著,一边缓缓地朝著下层舱室走去。儘管艾芙娜事先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但当她真正闻到从畜舱里飘出来的那股刺鼻的味道时,依然直犯噁心。 “真脏。”艾芙娜捂著鼻子。 “说实话,已经打理得够勤快了,忍一忍吧,忍一忍就过去了,”杰西卡也捂著鼻子,有些无奈地说道,“待会儿我再找人把它们运下船去。” “我猜这些畜牲就是法莉婭明面上要你拖运来的货物?” 是啊,这就是诱饵嘛。想让龙从天上下来,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在地上拴一头活畜,不是吗?”杰西卡点头解释,而就在她话音刚落之时,艾芙娜突然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嘶鸣声。 “嘴一一!” 嗯?什么声音? 艾芙娜循声望去,立刻看到了一匹颇为高大的马。此前,它一直安静地待在那间特意隔离出来的畜栏里,再加上光线昏暗,所以艾芙娜一直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这傢伙挺聪明的,有时我甚至怀疑它能听懂人话,”杰西卡感慨道,“不敢相信,马真能有这么聪明吗?” “应该吧,它们的祖先如果笨得厉害,估计早就被龙吃绝种了。” “好了,安静点,我刚刚说的诱饵不包括你,”杰西卡轻轻拍了拍手, 低声凑近,“马上就让那个半精灵把你牵出去逛逛好不好?乖一点嘛,乖一点——先別扒拉柵栏了,我的天啊,这东西可经不住你折腾!” 半精灵?是伊莲妮亚吧。艾芙娜微微思索,恍然间忆起了这匹马的名字。 “啊———原来是鱼饼,你还记得我吗?” 鱼饼微微扭头,眼光只在艾芙娜身上停留不到一秒,便继续衝著杰西卡示威。 “看来是不记得了,也是,我俩不怎么熟,你不认得我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我一开始也没认出你。” “餵几把草就好了,啊啊,不对,应该是餵这个。”杰西卡掏出几片果乾,“温顺一点,马就该有马的样子!” “温顺么,这傢伙性情古怪的很,你餵再多零食它也不让你骑,它只给几个人骑。” “,都说什么样的马配什么样的主人—-你想骑它吗?”杰西卡抬手摸摸鱼饼的头,说话的语气相当古怪。 “..—你什么意思?” “倒没什么奇怪的意思。” “那就是有了。”艾芙娜抿了抿唇,气定神閒地回道:“好吧,我又不是没骑过,说实话,骑一次就腻了,也就尝个新鲜。” “会不会很刺激?我是说骑马。” “一般般吧。”艾芙娜耸了耸肩,语气平淡,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仿佛骑马这件事真的没有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真一般还是假一般?” “真一般。” “真一般吗?我看法莉婭瞧他的眼神都快拉出丝了。” “哎呀?不装了是吧!” “別生气,我这不是好奇嘛?要怪就怪我家老头一有机会在我耳边嶗叨,说你们魔女都玩得很,怕我被你带坏,將来找不到女婿,给我好奇坏了。” “別信,全是谣言,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傢伙才这样。”艾芙娜极为严肃地纠正道:“你想想,绝大多数年轻魔女都在忙看修习魔法,每天累得精神涣散,压力大的和我一样焦头烂额,哪还有閒心思想其他事?” “有道理。”杰西卡微微頜首。此时,她们二人一同注视著鱼饼,见它在吃完果乾后,脑袋不时低垂,眼皮也开始查拉著,变得慵懒起来,二人便不再逗留,步伐一致地继续朝看下层走去。 最终,她们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小舱房前停下了脚步。 这小舱房的外观极为普通,斑驳的墙壁,掉漆的木门,若不是知晓內情,一般人定会將它当作平平无奇的杂物间。 然而,对於身为魔女的艾芙娜来说,这间舱房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儘管法莉婭用自己强大的魔力填满了房门的缝隙,试图掩盖其中的秘密,但她依然能够感知到门后隱约散发出来的独特魔力,以及空气中瀰漫看淡淡的海水味和舱內特有的陈旧气息。 接著她深吸口气,转头看向杰西卡,轻声说道:“你离远一些。” 杰西卡会意,默默往后退了几步。这时艾芙娜微微闭上眼晴,集中精神,右手缓缓抬起,开始看手解开法莉婭留下的魔力禁制,慢慢地,那股原本被压制的魔力愈发浓烈地散发出来。 终於,当禁制完全解开后,艾芙娜轻轻推开房门,走进了房间,开始逸散自身的魔力,掩盖住龙鳞原本的魔力气息。 想要完成这项工作绝非易事,哪怕魔力多如法莉婭,也只能暂时为之。 菲奥娜肯定胜任不了这项工作,而艾芙娜也只能尽力而为,儘可能地延长时效。 数分钟过去,艾芙娜的额头渐渐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著,双手也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不过她依然咬牙坚持了下来,等她走出房门时,脸色已是苍白一片,步伐也有些失稳。 杰西卡见状,急忙赶来扶住她。 “没事吧?” “还好——大概休息一会儿就能缓过来,”艾芙娜抹去汗珠,告诉杰西卡无需担心自己,“马上我会去城外拉一批无家可归的民夫,让伊莲妮亚她们跟我一起过去吧。” “说到这个——”杰西卡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有没有发现,她的模样好像有点古怪?” “谁?” “伊莲妮亚,那个漂亮的半精灵,她的皮肤跟你们魔女一样好。” “你也不差。”艾芙娜说,“她怎么了?” “她———,最开始我觉得她纯粹就是晕船了,因而没怎么在意,毕竟她是半精灵嘛,眾所周知,精灵都怕海,一到船上就犯迷糊,要是海上再掀起点风浪,那就更不得了了,保管会吐得昏天黑地的。” “这倒是,”艾芙娜简单回道,“不过依我看,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如果她仅仅只是晕船的话,你也就不会特意来提醒我了,对吧?这里面肯定还有別的缘由。” “哎,原因嘛,稍微有点难以启齿啊—”杰西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尷尬的神色,微微咬了咬嘴唇,眼神有些躲闪,似乎在犹豫看该如何说出那个难以启齿的事情。 “难以启齿?她不会真的怀孕了吧?”艾芙娜皱了皱眉,仔细地回想著伊莲妮亚的模样,“说实话我没看出来。” “怀孕?不不不,不可能是怀孕,她们跟我说过那是假的,不然我会让一个孕妇陪我一起冒险吗?我是觉得她,她可能—』 杰西卡慢慢凑到艾芙娜耳边,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了几句。 说完后,她迅速地直起身子,与艾芙娜默默对视著。 “你—..確定?”艾芙娜一脸无语地问道。 “只是有这种可能,”杰西卡先是摇了摇头,似乎在否定自己的猜测, 可紧接看她又点了点头,无奈又无辜地说道,“她那模样和以前的你一样古怪,我当然会往那方面想。” “—-什么叫和我以前一样古怪?”艾芙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 “你小时候老爱夹腿啊,还跟我说这样很舒服,让我也试一试。”杰西卡毫不避讳地说道,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艾芙娜急了,原本因为疲惫而显得苍白的脸色不由泛起红晕,那红晕从她的脸颊迅速蔓延到耳根。 “该死,我真该撕烂你这张嘴巴——!我从没这么做过,也从没这么说过!” “不是你,那难道是我吗?”杰西卡挑了挑眉,微微歪起脑袋,一只手托著下巴,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我想想啊—一” 1 艾芙娜气急败坏地打断她:“就是你!不是你是谁?我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好吧,好吧,我不提了,你別这么激动嘛。”杰西卡连忙摆了摆手, 笑了起来。 唉。 艾芙娜伸手扶额,无奈地说道:“我没有激动,总之我会让伊莲妮亚注意身体,不要勉强,现在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不然我真的要怀疑,你是不是有意戏弄於我!” “別把我想的那么坏。”杰西卡摊开双掌,“我还不是怕你压力太大? ””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艾芙娜冷声问道。 “不用客气,谁让我俩是从小玩到大的挚友呢?好吧,没那么久,中间好多年没见呢。” “那还请你暂时闭上嘴巴,保持安静,让我休息一会儿。” “好的。”杰西卡识趣地应了一声。 艾芙娜的魔力恢復得很快,但总归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静静地闭目养神,全身心地投入到恢復魔力的状態中。等她终於感觉休息得差不多了,缓缓睁开眼睛时,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申板上的夕阳余暉慢慢消散,盖上了双月编织的细腻薄纱。 艾芙娜抬眼望向天边,视野中没有出现令人胆寒的龙影。 这些天来,晨曦港的运气都还不错,没有被砂龙袭扰。不过,虽说砂龙不大可能会在夜间行动,但即便如此,也绝不能过於鬆懈,毕竟,在如今这种危机四伏的局势下,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可就像伊莲妮亚说的,如果过於紧张,一样会出问题。过度的紧张会让人的精神始终处於高度戒备状態,时间一长,难免会產生疲劳和焦虑,从而影响到判断和行动能力。 “余观阁下气色很差,眼影过重,想必失眠很久,而今有余预警,阁下今晚不妨早些休息。”半精灵的声音不疾不徐,带著一种独特的韵律,听不出任何问题。 艾芙娜想了想,最终委婉回道:“你也是。” “感谢阁下关心,然余並无大碍。” 但愿如此。 第399章 骑士小说 第399章 骑士小说 夜幕如同一幅深沉而厚重的画卷,缓缓地在天际铺展开来。两轮皎洁的明月,一大一小,宛如两颗璀璨的明珠,高悬於如墨般深邃的夜空之中。它们散发看清冷的光辉,带看丝丝寒意倾洒而下,在海面上勾勒出点点幽光。 浪轻拍看岸边,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岸边的建筑在这波光粼粼中,投下了长长的、扭曲的影子。这些影子隨著波浪的起伏而摇曳不定,犹如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仿佛隨时都会从地面上跃起。 伊莲妮亚牵看鱼饼,隨艾芙娜一同下船,穿过光芒黯淡的街巷,一路来到市政厅。 这里有专门设置的马,伊莲妮亚將鱼饼安置好,轻抚它的鬃毛告別。 母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轻轻地打了个响鼻,鼻腔中喷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接著甩了甩尾巴,依依不捨地蹭了蹭伊莲妮亚的手。 “你们关係很好嘛,”艾芙娜微微扬起嘴角,眼里带著一丝审视的笑意,“既然你把它带到了这里,那就说明你已经能骑上去了?” “嗯。”伊莲妮亚淡然回道,没有多想。 “这种耕地用的挽马,一般人可骑不上去,它太大了,”艾芙娜继续说,“要想跨到它的背上,仅仅与它培养好感情可远远不够,还得看它愿不愿意配合你,最好是像这样,只要轻轻一摸它,它就心领神会,乖乖地把身子伏低下来。” 她一边绘声绘色地说著,一边伸出手,在空中隔空做出一个颇为亲昵且暖味的抚摸动作,假装自己是个经验老到的驯马高手。 即便懵懂如伊莲妮亚,此时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艾芙娜话语和动作中暗藏的深意。她的耳根微微一热,默默地垂下了头,轻声说道:“阁下,请您自重。” “好吧,我也不绕圈子了,直接问吧。你现在的情况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艾芙娜见伊莲妮亚这般反应,也不再继续调侃,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进展?什么进展?”伊莲妮亚微微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显然没有明白艾芙娜的意思。 艾芙娜轻轻嘆了口气,伸出手指了指伊莲妮亚的腹部,说道:“喏,就是这儿的进展,你懂的吧?” 伊莲妮亚不予回答。 “之前我和法莉婭都很担心,怕你捲走了老师的財產后,会像许多退隱归乡的精灵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人。所以那时我们特意设计了一些小圈套,想要留住你。说实话,当时我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觉得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但后来听法莉婭说,你似乎並不排斥我们的这些小心思,因此也就没再放心上了。”艾芙娜缓缓地说道。 “余不排斥,不代表余不生气。” “可惜菲奥娜不在,不然你大可把我俩都骂一遍。”她被拉去看护伤员了。 ““..—但我还是要说,圣都以前对精灵和半精灵都很宽容,从未对你们收过这方面的税,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你们培养后代確实是一件既神圣,又令人无比头疼的事情,不过你知道吗?现在已经有不少精灵提议,要求圣都对你们一视同仁了,到了那时,你该怎么办呢?你会子然一身,同时也会一贫如洗,並且还会被人歧视。” “此等歪风邪气,难以理喻。” “九省风气歷来如此,即便有人质疑,也从未有过改变。” 艾芙娜静静地佇立著,缓缓仰起头,目光投向那深邃的星空。繁星闪烁,宛如镶嵌在夜幕上的宝石,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如果死亡常伴左右,那人们当然会渴望留下生命的痕跡。就像动物一样,为了延续生命的本能,吃饭、喝水,然后繁衍后代—如此看来,我们人类与动物之间,似乎也並没有本质上的巨大差异。 说来也惭愧,之前我在法兰,目睹无数普通人死去,可我的心中除了怜悯之外,更多还是庆幸那时我在庆幸什么呢?我庆幸我是魔女。因为我是魔女,所以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我的家人。死亡这个词语,似乎和我相隔甚远,可现在我明白了,魔女与死亡仅仅只隔了一条脆弱的线,无比脆弱的线。 过去我能从龙王手中存活下来,但未来呢?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可能我一个失误,就会被一头普普通通的恶龙夺去宝贵的性命·类似的悲剧, 我在最近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以至於现在,哪怕大老远听到砂龙的吼声,甚至有时那仅仅是一阵风声,我的心里都会忍不住犯。 尤其是当其他魔女焦急地向我求助:『艾芙娜,快想想办法!』的时候,我內心的焦虑和紧张就愈发强烈。我想告诉她们,我確实和法莉婭一起杀死了新生的绿龙之王,但真正战胜它的,並不是我,甚至都不能说是法莉婭。那场所谓的凯旋式,其实充满了水分。 然而,我不能把这些话说出口,归根结底,我仍然是位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我的所作所为要对得起我这身法袍,所以我硬著头皮站了出去,最后总归是把她们平安送回了这里。 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我是法莉婭就好了,如果我是法莉婭,我就能把这些苦水统统吐出来,然后再叫那个斗剑奴照单全收,让他好好安慰我一番·但我又害怕成为法莉婭,我其实没她那么坚强,性格也不比她討喜, 毕竟我会斤斤计较地计算得与失,在利益和情感之间徘徊犹豫,而法莉婭则纯粹得多。 倘若命运真的將我们的位置对调,让我取代法莉婭站在那个位置上,那么,我和那个斗剑奴之间肯定会有一个人完蛋,不是我就是他。” “阁下何出此言?” “我会一直猜忌他,猜忌他是否依然憎恨魔女,然后暗戳戳地抱怨这是一场衝动之下的赔本买卖,等他听多了,不就怒上心头,提著刀把我捅死了?他连龙王都不怕,还能怕我啊。” 艾芙娜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落寞,仿佛陷入了对自己与法莉婭差距的沉思之中。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夜风吹拂著她的髮丝,也吹动著她心中那复杂的情绪。 接看她笑了笑,有些感慨地说道:“我想,大概只有法莉婭能够真正欣赏到他英勇无畏的那一面吧?我只是沾了她的光而已谁能拒绝一个愿意为自己豁出性命的男人呢?然而很可惜,我可能永远都无法享受到同等的待遇了,但你可以,伊莲妮亚,好好把握住这最后一次机会啊。” “.—还请阁下勿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艾芙娜神色极为认真,目光紧紧地盯著伊莲妮亚,严肃地说道:“你知道吗?以前我有一本爱不释手的骑士小说,那本小说成书年代很早,用如今挑剔的眼光来看,书中的剧情简直烂俗到了极点,充满了各种老套的情节和不切实际的幻想。” 说罢,艾芙娜梢梢回忆了一番,便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一如以前她和法莉婭两人缩在被窝里不睡觉,熬夜给她讲故事那般: “现在我还记得那书的內容呢。婚约在身的公主被待在宫殿的闺阁里朝思暮想,而与她两相情愿的骑土则被国王派去猎杀王国边境占山为王的恶龙。 那恶龙极其凶残,时常如黑色的闪电般袭击人类村落,所到之处,一片狼藉,百姓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而它所占的那座山头,又恰好位於王国通向外界的咽喉要道上。公主若要远嫁外国,与那素未谋面的王子联姻,就必须先將这头恶龙斩杀,打通这条必经之路。 在骑士之前,已有许多身份尊贵的王子,怀揣著对公主的倾慕和对荣耀的渴望,试图征服恶龙,迎娶公主。然而,无一例外,他们都在恶龙那巨大的身躯和喷吐的火焰面前嚇得魂飞魄散,狼狐地落荒而逃。那些跟隨骑士一同前来的王国士兵,也都是些胆小怯懦之辈,仅仅被恶龙那震耳欲聋的吼声一嚇,便丟盔弃甲,四处逃窜。 不过骑士本人却没有退缩,他身披闪耀著寒光的盔甲,手持锋利无比的长剑,直面恶龙铺天盖地的龙威。在激烈的战斗中,骑士巧妙地躲避著恶龙的攻击,他的长剑不时地刺向恶龙的身体,虽然每次都只能造成微小的伤害,但骑士却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放弃念头。” 艾芙娜越说越激动,情绪高涨到了极点,仿佛那凶猛的恶龙此刻就真实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在空中不停地比划著名,仿佛自已就是那位英勇的骑土。若不是脚下的地面没有合適的树枝,她恐怕真的会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对著那想像中的恶龙挥舞比划,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激烈的“战斗”之中。 “.—-终於,在经过一番艰苦卓绝、令人筋疲力尽的搏斗后,骑士凭藉著敏锐的洞察力和顽强的毅力,找到了恶龙的致命弱点。他紧紧地盯著恶龙的心臟部位,瞅准那稍纵即逝的时机,用尽全身的力气,將长剑狠狠地刺入恶龙的心臟。就像这样,嘿!” “阁下,方才您展现的剑术动作,著实称不上標准,倘若您对此怀有兴趣,余倒是十分乐意与阁下一同深入探討其中奥妙。”伊莲妮亚神情专注, 自光紧紧地落在艾芙娜刚才比划剑术动作的手上。 她关注的地方著实奇怪,让人很难不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如此,只见她微微看眉头,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此般软绵无力的刺击,实在难以想像能够击杀那凶猛无比的巨龙。阁下须知,面对此般强悍之敌,每一个动作都务必精准有力,如此方能寻得一线生机。” “请不要在意我的肢体动作,这是我小时候养成的老习惯,现在很难改过来。重要的是故事,故事。” 艾芙娜清了清嗓子,耳边忽然响起儿时的回音。 那时艾芙娜用稚嫩的童音对杰西卡唱起反调,说只有魔女才能杀死恶龙,而杰西卡则不甘示弱地喊道:“谁说的?以前肯定有这样的骑士,因为以前没有魔女。” “以前有,以后不会有。” “肯定有!你觉得没有,那只是因为你还没有见到罢了!” 確实是。 如今回想起来,確实如此。她现在真真切切地见到了如同小说中那般英勇无畏、能够与恶龙搏斗的人。而她的內心深处,並不想让那本小说里令人遗憾的结局重演一遍,至少,她想要儘自己所能,让一切儘可能地不留遗憾。 “接著就是这本书最烂俗的地方了,”艾芙娜嘆了口气,“本来让骑士歷经千辛万苦杀死恶龙就挺好的,结果呢--见鬼,我现在还记得那些台词: 然而,命运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残酷死亡等待在那略微鬆懈的瞬间“被这可恶的造物伏击!” “耳畔鸣响,视线模糊一一终结已至喉,活见鬼,纯粹就是为了悲剧而悲剧!总之呢,就是这样,骑士杀死了恶龙,但恶龙也杀死了骑土,最后公主远嫁他国,在骑士死掉的地方摘下了一朵鲜红的小。” “?狗屎。”艾芙娜骂道,“我要是那个公主,早在和主角幽会的时候就把他推倒了,知道他可能有去无回,还不赶紧替他生个孩子出来!唉, 这书真是烂到极点了,真不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结局。” “余明白了,阁下亦想让余代劳。”伊莲妮亚话中带著一丝淡淡的疏离感。 她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看艾芙娜,等待对方回应。 “谁会拦你?法莉婭都不会拦你。” “魔女心態令人费解。” “那就不要去理解。” 第400章 忍耐 第400章 忍耐 狭小的休息室內,微弱的灯光映照著木质的桌椅,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定的暗影。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木香,似乎是旧家具沉淀下来的味道,混合著一丝灰尘的气息,让这间小屋显得更加沉静,除了外头的风,它们吹打著窗框,发出低沉的鸣咽声。 艾芙娜带著些许愜意伸起懒腰,久违地打了个哈欠,眉眼间流露出些许慵懒,但那双惯常锐利的眼晴深处,依旧闪烁著一丝警觉的光芒。她可不会轻易放鬆警惕,尤其是在这样危机四伏的地方。 “果然,还是有人守在身边才安心啊。”艾芙娜轻嘆一声,懒洋洋地开口, 语气中带著几分无奈,“不然我都不敢睡太沉,生怕耽误了事哎,你说要不要带几个女僕过来照顾我的起居呢?”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伊莲妮亚商量,然而话音刚落,她又摇了摇头:“果然还是算了,这里实在太危险了,现在这些砂龙的危险程度远超绿龙, 在沙漠之主的影响下,它们的攻击性远超以往,行为也变得相当反常。”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到时候如果听见外头有人敲钟,就叫醒我换班吧。不管是城里人还是城外人,我们这些从圣都来的大魔女,总得表现得最可靠才行。” 她眨了眨眼,语气带著几分玩笑,“和法莉婭不一样,我啊,其实是那种很在意別人背后会不会说我閒话的人,必须鼓足精神,不能睡得太死。” 伊莲妮亚微微頜首,声音平静而沉稳:“祝阁下好梦。” “谢谢,”艾芙娜笑了笑,问道:“你呢?要不要提前休息一下?” “不必,余並不睏倦,”伊莲妮亚端坐在椅上,背脊笔直如剑,目光凝定在前方,神色如常,“阁下敬请放心,余將端坐於此,静候深夜钟鸣。” “那就麻烦你了。”艾芙娜的自光在伊莲妮亚身上停留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过你这样一直坐著,会不会太无聊?要不要拿本好书消磨时间?艾丝翠还蛮喜欢那本书的,以前天天抱著看,我也挺喜欢,所以一直带在身边。” “书?”伊莲妮亚微微侧首,耳朵细微地动了一下,这动作代表一丝好奇, 但艾芙娜並不知晓其深意,毕竟她还没有读过阿斯让写就的《精灵耳语指南》 当然了,阿斯让只会把这本旷世巨作的雏形藏在心里,可不敢写出来成书。 她只是下意识地起身走到床头柜前,打开柜门翻找了一阵,接看拿出了一本有些陈旧的书,递给伊莲妮亚,“就是这本,给你。” 伊莲妮亚双手捧过旧书,目光落在轻微磨损的封面上,低声念了一遍书名:“精灵礼葬” “笼统点讲,这书讲的是一位失去人类友人的女精灵,在多年后週游世界各地的冒险故事,虽然这时已物是人非,但她依然在旅途中慢慢回忆起自己与那位友人的点点滴滴,慕然回首之时,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其实深爱著他。”艾芙娜低声感嘆。 她似乎不觉得自己的举动不妥,只能说她从小就在法莉婭面前养成了剧透的坏习惯,因为很多时候法莉婭都没有办法把她推荐的这些閒书从头看完。 “这故事-既伤感,又唯美。”伊莲妮亚指尖微微摩著封皮,眼睫轻颤,似乎被这个故事触动了什么。 “確实是一个既伤感又唯美的好故事,可惜法莉婭不喜欢这种带有悲剧色彩的故事,还骂我的品味很低。” “人各其好,阁下无需在意。”伊莲妮亚平静道。 艾芙娜歪了歪脑袋,忽然来了兴趣:“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呢?” “余好练剑,阁下如有兴趣一—” “不不不,这个就算了,我没法奉陪,不过我可以让那个斗剑奴陪你比划,”艾芙娜摆手道,“那你看书,我去睡了?” 伊莲妮亚微微頜首,“请。” “晚安。” 客套过后,艾芙娜轻手轻脚地缓缓躺到那张略显狭窄的床上,伸手拉过被子,將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她闭上眼睛,试图让思绪安静下来,可不安却在脑海深处隱隱翻涌。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砂龙那庞大挣狞的身影,它们在广的沙漠中肆意横行,血腥的气息瀰漫天际。一头、两头、三头-无穷无尽的砂龙在她脑海中游荡,它们到处都是,它们杀之不绝。 艾芙娜猛然睁开眼,自光凝视著天板,她以为自己又要失眠了,可恐怖却在她莫名失神的瞬间骤然袭来。 噩梦在悄无声息之间將她吞没。 陡然间,她发现自己孤身一人,站在无垠的沙漠中央,心中除了惊慌还是惊慌。 狂风如同一头肆虐的猛兽,在她的耳边嘶吼咆哮,锋利的风刃带著黄沙横衝直撞,颳得她的脸颊生疼。 天地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一切景物都被染上了浑浊的土色,混沌而压抑。 飞扬的沙砾肆意翻滚,遮蔽了她的视线,使整个世界都仿佛被一层浓厚的灰幕笼罩,能见度低得可怕,唯有隱隱传来的龙吼声迴荡在耳畔,震颤著她的灵魂,让她的心臟不由得紧缩。 砂龙—..砂龙的气息无处不在! 它们就在附近,藏匿在这片无垠的沙漠之中,虎视地窥伺著自己。然而,哪怕她全神戒备,竭力搜寻,却始终无法在这片肆虐的风沙之中看清它们的踪影。 她不甘地释放魔力,试图平息这场愈演愈烈的风暴,然而,还不等她的魔力彻底成型,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便撕裂了整个天地,如同雷霆炸裂,直衝云霄! 在这嘶吼面前,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是那么的渺小。 那是来自地底深渊的声音,压抑、狂暴、充满了毁灭的气息。 艾芙娜心中猛地一紧,她下意识地循声望去,然后,她看见了一头庞然大物,正慢慢从那遮天的沙雾中,缓缓露出了一个模糊的虚影。 这巨大到异常的沙中虚影,几乎盖住了她眼前的整片天空。 当逐渐从沙雾中迈步而出时,艾芙娜看到,原本染著昏黄的天空,竟隨著它的出现而迅速暗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它的力量所侵蚀,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沙漠之主,德塞托奥斯! 它的身躯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峦,覆满厚重的岩石鳞片,每一片都坚不可摧, 而那散发凶光的眼瞳,仿佛深渊中燃烧的熔炉,如果被其凝视,只怕灵魂都要受到扭曲。 天空中的白云,正是受他扭曲,彻底染成了不祥的漆黑色,如同即將降临的世界末日,沉沉压迫在艾芙娜的头顶,使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 下一秒,炽热的雷光撕裂了黑云,如同千百柄利剑,从高空轰然坠落,將沙漠点燃,砸出一道道焦黑的深痕。 几乎在同一时间,冰冷的暴雨倾泻而下,却无法带来任何清凉,反而与灼热的沙土交融,蒸腾起滚滚雾气,使周遭的景象越发混沌诡。 艾芙娜惊恐地呼喊著,本能地想要施展魔法,与这可怕的存在相抗衡,可当她试图调动周围飞速流动的种种元素时,她理所当然地发现,周围聚集起来的两种元素,都像是被一层无形的锁牢牢封印住了一般,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完全无法调动一丝一毫。 恐惧如同火焰般瞬间点燃了她的神经,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拼尽全力地在滚烫的沙地上奔跑起来,可她的速度在那巨大的沙漠之主面前显得过於可笑。 她,她能感到一股炽热而又恐怖的能量在她身后不断匯聚,可她却无力反抗。 沙漠之主正在酝酿它的吐息,而她纵使唤起流沙进行防御,可脆弱的流沙又如何能与龙王的吐息相抗衡呢? 只要那毁火性的吐息降临,这片天地之间,绝无生者可存。 想到这里,艾芙娜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素乱,心臟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看,仿佛即將衝破胸膛。 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將她彻底淹没““—.不要!” 艾芙娜猛然睁开双眼,惊叫出声,她的身体猛地弹起,双手死死抓著被子, 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气,仿佛刚从冰冷的深海挣扎上岸,急需空气填充那几乎要炸裂的肺部。 她伸手擦去额间滚落的冷汗,掌心一片湿润,连指尖都微微颤抖。 儘管恐惧尚未完全消散,脑海中仍然残留著噩梦的影像,可她终於意识到一自己还在休息室里。 狭小的空间內,熟悉的木质香气仍旧瀰漫,微弱的灯光投下温暖的阴影,而伊莲妮亚依旧端坐在不远处。 幸好那只是一个梦。 真好,但也真见鬼。 艾芙娜暗骂一声,缓缓嘆了口气。 她已经连续好几天被这种噩梦纠缠了,沙漠之主的挣狞面容、砂龙的凶猛咆哮,都像是刻在了她的脑海深处,挥之不去,每一次从噩梦中猛地惊醒,她都感觉心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全身冷汗淋漓,心有余悸。 她很清楚,这种反覆出现的噩梦通常只代表著一件极其可怕的事一一她的魔力已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沙漠之主的影响。 越是高位的魔女,越容易与龙王的魔力產生摩擦。 艾芙娜不自觉地握紧双手。 沙漠之主——他不会按捺太久了。 那猩红如熔岩的眼瞳、那些足以撕裂大地的巨爪、那令人灵魂颤慄的威压—它们不会甘於在梦境中沉寂,只会隨著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地渗透进现实。 但现在可不是去思考这个的时候,思考这些事情没有任何用处。 她还得值守后半夜呢,也不知道钟楼响过没有。 想到这里,艾芙娜强迫自己甩开脑海中的阴霾,环顾四周,隨后略显疲惫地开口:“伊莲妮亚,书再好看,也不要太看入迷了啊。外面钟响过没有?要是没响,我就再睡会儿—但愿我还能睡得著—” 她一边说著,一边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带著几分未散的睏倦和不耐。 然而,话刚出口,她便猛然察觉到不对劲。 屋子里有些安静·安静得令人心里发毛。 伊莲妮亚坐在不远处,手里依旧捧著那本古旧的书,可她的姿態却透出一丝异样。 她不像往常那样端坐著,而是微微蜷缩著,整个人显得异常虚弱,呼吸也有些紊乱。 平日里惯有的那份平静都在此刻荡然无存。 “伊莲妮亚,你——” 伊莲妮亚的睫毛微微颤抖,似乎过了一瞬,才缓缓抬眸看向艾芙娜。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唇瓣紧抿,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似是极力隱忍著什么。 “余无碍—倒是阁下—似是做了噩梦?哈哈—她轻声娇喘,过会儿才接著开口:“钟声未鸣,时间未到,阁下—-尚可休憩。” “你—真的没事?” “余无碍。” 伊莲妮亚依旧重复著这句话,语调依旧平稳,可那股强行维持的镇定,却脆弱得仿佛隨时都会崩裂。 艾芙娜看得清清楚楚,伊莲妮亚的背不仅挺得不那么直了,她的腿脚也似乎不再受她掌控,原本规整的坐姿已经变得素乱,虽然紧紧併拢,可又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颤动,而那本被她搁在腿上翻看的旧书,也在她说话之时,隨著身体的抖动,“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声轻响在寂静的室內显得格外清晰,艾芙娜的心头猛地一跳,视线落在那本书上,继而缓缓上移,看向伊莲妮亚的脸, 她的神色依旧平静,可那双平日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瞳里,却透出一丝异样的光泽,似是被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所折磨。 片刻的停滯后,伊莲妮亚缓缓弯下腰,想要捡起掉落在地的书籍。 衣料与座椅摩擦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她刚有所动作,整个人便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第401章 精灵之歌 第401章 精灵之歌 狭小逼仄的房间里,空气仿佛都被凝固,座椅的哎呀声,在这冷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尖锐而刺耳,毫不留情地扎进伊莲妮亚高度敏感的神经深处,令某种激烈的感觉,在剎那间传遍她的全身。 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熊熊山火,毫无徵兆地在她的体內骤然爆发,那股滚烫的热意,就像炽热的岩浆,从她的心臟深处开始涌动,如奔流的熔岩般顺著血管一路流淌,所到之处,皆被点燃,而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在这股熔岩般的热流中,变得分外娇嫩敏感,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张开著,渴望被人填满,即使最轻微的触摸,都好似烈火撩身,让她阵阵痉挛。 此刻,周遭的世界在她眼前似乎开始剧烈摇摆,原本清晰的事物变得扭曲而模糊,一切都宛若陷入了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境。她脑中所有的思绪,在这突如其来的情慾衝击下,纷乱无序,仿佛被狂风席捲、四散飞溅,再也无法聚合成形。 半精灵望著那本逐渐模糊的旧书,眼神迷离而无助,已然失大部分思考与判断的能力。她脑中的所有念头,在这股猝然袭来的情慾面前,尽皆被搅得七零八落,四散飘散,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在做什么。 一种深深的不安,如同悄然滋生的疫病,在她的心中迅速蔓延。她不想这样,这种状態实在太可怕,太异常了。 这绝非自然的祝福,而只是一种诅咒。 伊莲妮亚痛苦地振作精神,试图寻回那备受压迫的理智,可她的身体竟公然背叛了她的意志,不仅任由那股神圣而又邪恶的欲望在体內肆意蔓延,还带著一种莫名的欢愉,强迫她在恍惚间沉沦其中。 伊莲妮亚想起父亲的说教,他说生命的意义是延续生命,人类如此,精灵亦然,任何活著的生命,都难以挣脱这一铁律。 是啊,她体內流淌的那一半精灵之血,现在不就正为延续种族的使命而努力、激烈地沸腾著吗?而她再难像之前那样,凭藉长久以来的自制力,战胜这股危险的原始衝动。 伊莲妮亚终於醒悟了,曾经压抑已久的精灵之血,將用她最厌恶的方式,加倍地惩罚她了。 这些邪恶的血妖精,不顾她的本愿,强行绑架了她,还无情地把她扔到一叶孤舟上,叫她只能顺看妖精们的意思,向看未知的、充满诱惑与危险的彼岸漂去。 时间在这一刻开始错乱起来一一一会儿匆匆流逝,一会儿又显得无比缓慢。 伊莲妮业听看耳边那悽厉的摇椅声,恍惚间把它当成了海上肆虐的风暴声,她开始欢喜,幻想远方那汹涌澎湃的浪潮,即將把她身下的孤舟打翻。 她十分清楚,自己不该迎著那危险的浪头而去,相反,他应该极力避开它, 不让局面彻底失控,然而,掌控船只方向的桨手却是那些可恨的血之妖精,而她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绑缚了双手、无力反抗的人质,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朝著危险靠近。 恐惧深深地攒住了她,她很害怕,因那浪潮要来了,一切都要失控了。 而就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刻,她的耳边突然传来“鐺”地一声巨响,这突如其来的天籟之音挽救了她,那些躁动不安的“血妖精”们此刻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被钟楼发出的巨大声响嚇得呆若木鸡。 她呆滯了数秒,然后从迷乱中艰难夺回一些理智,用断断续续地颤音,向一旁看傻了眼的艾芙娜哀求道:“阁下—请—请出去吧—钟—响了。” “啊,是,是啊。”艾芙娜尷尬地別过视线,不敢与伊莲妮亚那充满祈求与羞涩的目光对视,接著她微微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这令人窘迫的气氛,“你放心,我会用魔力把门窗封好,不会有人打扰你。” 这用不了多少时间,我总不能一走了之,这只会让我俩更加尷尬。艾芙娜想著,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嫻熟地施展起魔力,完成自己许下的承诺一一好吧, 其实也不能说十分熟练,也就是在与阿斯让有过一番友好的交流之后,才逐渐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那我走咯。”艾芙娜轻声告別,並且为了照顾半精灵的自尊心,她儘量用平常的步调走到门前,而在即將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她停下脚步,回头提醒: “这间房的隔音效果有点不尽人意,而我的魔力—当然也无法阻隔声音, 你得注意一点。”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嗯。” 艾芙娜轻轻带上房门,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里又恢復了寂静,只留下伊莲妮亚独自一人。 但很快,那股被钟声暂时压制的情慾,又开始在她体內蠢蠢欲动,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伺机再次扑出。 不.—我不能认输。 伊莲妮亚死咬著嘴唇,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精灵礼葬》,期望著能从那些优美的文字中寻得一丝安寧,让自己躁动不安的內心得以镇静下来。 倒翻过来的书页恰好停留在故事的后半段,作者一改此前唯美优雅的文风, 转而使用用大段露骨直白的语句,细致入微地描绘著女主在坟墓前那复杂而又激烈的心理活动,描写女主对已逝爱人的种种幻想。 “他们曾经只牵过手,而她现在却渴望更进一步”这些文字仿佛带著魔力,重燃了她本就敏感而脆弱的神经,她的呼吸追隨书中描写的旖旋幻想,变得急促而素乱,心跳也如擂鼓般剧烈蹦跳。 不能再看下去了! 伊莲妮亚在心中发出绝望的吶喊,双手果断用力,猛地合上书页,仿佛这样就能將那些令人意乱情迷的文字彻底隔绝在外。 慌乱过后,伊莲妮亚决定採用以往屡试不爽的老办法,朦朧的双眼竟闪过一丝坚毅,隨后,她张嘴咬住了自己的拇指,咬到指腹出血。 血的味道在舌尖扩散。 伊莲妮亚希望用痛苦抑制自己,然而她的身体却先一步回想起了什么,不自觉地吸起伤口。 浪来了。 “咿呀一一!別咬啊!不是你让我陪你练习的吗!居然还咬我!”海瑟薇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呼,在夜晚的营地中迴荡开来。只见她脸上掛满了惊与委屈的情绪,埋怨地抽离手指,用袍服擦掉艾琳留下来的口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 艾琳脸色微微发白,乾呕了好几声,“好难受,不学这个。” “这也不学那也不学,你要是成不了事,我还怎么瞒著法莉亚老师向蒂芙尼邀功!我还盼著找她学一门超级厉害的魔法咧——-啊,不好!快!快!快把书藏起来!” 海瑟薇突然焦急地催促起来,只因她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海、瑟、薇!你刚刚在那鬼叫什么呢?要是惹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今晚你就別睡觉了!”法莉婭自暗处走出,眼神犀利地望了过来。 “我又没喊多大声,你自己晚上不好意思怪叫了,就跑来找我麻烦!”海瑟薇当然不敢把这句心里话说出口,而且为了帮艾琳遮掩那本书的存在,还得主动跑去对法莉婭认错。 “对不起。” ““—好吧,至少你这次认错的速度很快,赶紧闭眼睡觉。”法莉婭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便把海瑟薇支开了。 今晚她要把主要精力,放在阿斯让身上。 这个被菲奥娜骂为淫熊的坏傢伙,怎么比她还能忍耐呢?这、这对吗?难道说其实她比阿斯让还?不不不,绝无这种可能,那傢伙肯定是找地方偷偷解决了。 比如守夜的时候! 趁她熟睡之际,自己偷偷乱搞! 没准还有帮凶! 梅就很有嫌疑。 婭斯敏·—..—也不是不可能。 等等。 艾琳和海瑟薇——..— 不,不至於罢?!但是————但是——.—! ““该死,我在想些什么?现在哪还有閒工夫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有我在身边,阿斯让肯定会用心守夜啊。 法莉婭嘆了口气,对自己的症感到无语。 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砂龙过来,听说这些傢伙现在连驱龙粉都赶不走,一些个体在嗅到那股刺激的气味时,甚至会变得暴躁易怒,立刻朝气味的来源发起猛烈袭击。 一次来一两只还好说,但如果一次来一群的话-还是相当危险的。 蓝莲厅作为抵御砂龙侵袭的最前沿阵地,首当其衝地承受著来自砂龙的巨大压力。越是靠近这里,遭遇砂龙的概率就越高。 话虽如此,也不代表后方就一定安全了,因为龙是会飞的,魔女们不得不分散开来,確保每一座城市都具备一定的防卫力量,以防备砂龙的突然袭击。总不能飞来两三头砂龙,就把一座繁华的城市夷为平地吧? 只是如此一来,巴迪亚光是组织起防卫力量,就已经捉襟见肘了,若想组织远征,提前扼杀那將要降临的灾厄,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为之的事情。 就像阿斯让说的那般,唯有九省魔女合力,方能面对如此强敌,但如今圣都,似乎已经没有当年的魄力与號召力了。 精灵们將点燃圣树的终焉龙王视作禁忌,强迫后人將其遗忘,至今生死未明,而那可怕的沙漠之主,是否会在摧毁圣都后,成为下一个禁忌,被倖存下来的人们竭力遗忘呢? “法莉婭,別再一个劲地苦恼了,赶紧睡觉吧。”阿斯让拍拍法莉婭的肩膀,结果被她耸开。 “我不困。” “你刚刚打哈欠了,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没有。” “总之我说什么你都要反驳一下。” “我——·哼。” “我都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我就是觉得———你还挺能忍的嘛。” “啊,我明白了,”阿斯让笑了笑,“你想向我认输,但又不好意思,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胆说,我听著。” “滚蛋,你肯定是作弊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確实是。 你看爱莎都不好意思跳出来吐槽。 爱莎,说句话啊,別装聋作哑好不好。 “瞧,就和梅一样,时不时阴暗地扭动几下,还以为没人发现呢!” ““..—?梅,你也早点休息。”阿斯让有些无奈。 “哼,这么急著让我们睡,我都不好意思戳穿你!”法莉婭微微扬起下巴, 单方面发表胜利宣言:“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人能忍多久。” 我这么年轻,又这么可爱,只有我嫌弃他的份,而他绝没有嫌弃我的可能等等,万一他更喜欢成熟一些的老女人怎么办? 想到这里,法莉婭不禁了眼正在熟睡的婭斯敏,然后飞快地否定掉这种可能。至於理由·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只是一种直觉,又或许是內心深处的一种倔强,不愿意承认有这种可能性。 她在心中暗暗想道:这些老女人全是玩弄人心的高手,我没有信心与她们竞爭,要是阿斯让显现出了这方面的倾向,那我是不是真得要动鞭子,叫他好好悔改了? 但隨即,她又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才怪!我还没有自卑到用鞭子来证明自己的魅力! 『我就睡在这里,”法莉亚说,“背借我靠一下。” “我也要!”梅果然没睡,立刻跟著说道,往阿斯让怀里拱。 法莉婭面露不悦,扯住她的法袍往旁边拉, “你小声一点!”她呵斥道,“別把其他人吵醒了!” 就这样,到了后半夜,阿斯让整个人都处於一种动弹不得的状况。 两个魔女倚靠在他背上熟睡,而他只能保持著僵硬的姿势,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她们弄醒,或者让她们摔倒在地。他只能维持著这个彆扭的姿態,如同一座雕像般,一动不动地坐在营火旁边。 “多注意周围的环境!別被她们的呼吸声分走神!”爱莎在阿斯让心中提醒。 “放心,我心里有数,而且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第402章 梦的预兆 第402章 梦的预兆 “真不知道元老们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他们居然指望一群凡人来帮我们守卫巴迪亚,那要她们有什么用?” 早餐过后,走廊的拐角处传来了一阵嘟囊声,声音中满是怨恨与不屑。斯泰西正好路过,无意间听到了这位魔女口中的不平之语。 这位身穿黑袍,身形略显单薄的魔女,不仅力量显得薄弱,就连对魔力的感知力,也是极为迟钝的。 她沉浸在自己的抱怨声里,丝毫没有察觉到斯泰西的悄然靠近,直到斯泰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边缘,她才猛地反应过来,露出慌张的神色。 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眼睛瞪得老大,双手不自觉地缩在袍服两边,身体微微颤抖著。 这模样不禁让斯泰西回想起了几年前的艾芙娜和法莉婭。 若是换作她俩,恐怕在自己踏入走廊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气息吧? 几年前,她俩还是小不点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在一定距离上感知到她的魔力了,即便自己刻意收敛,也很难同时瞒过这两个互相帮忙望风的小傢伙。 记得那时,她俩经常会在晚上躲进被窝里,看一些不大干净的通俗小说, 由於这些小说大多出自那些迎合凡人口味的作者之手,因此字里行间往往充斥著大量浮夸而又低俗的情节。尤其是在描绘男女之间爱恨纠葛的內容上,更是样百出。有的极力渲染著缠绵啡侧、跌岩起伏的情感故事,试图让读者沉浸在那虚幻的爱情世界中;有些则毫无顾忌地耽於描写那些难以启齿、令人面红耳赤的情慾戏码,以刺激读者的感官为目的,博取他们的眼球和青。 相较之下,斯泰西更偏爱那些古老而优雅的诗篇,尤其是精灵族流传下来的情诗。那些诗句典雅考究,每一字、每一韵都仿佛经过精雕细琢,宛如艺术品般精美绝伦,既不媚俗取宠,也不肤浅空洞,字里行间到处充满了一种近乎超然的浪漫之感,读来朗朗上口。 当然,蕾露也曾不止一次地与斯泰西为此展开过激烈的爭论。据蕾露所说, 这些被精心保存並流传下来的上古诗篇,其实不过是爱莎及其继任者们经过精心筛选、刻意保留的作品而已。在浩如烟海的诗歌作品中,它们所占的比例极小, 犹如沧海一粟。 换句话说,那些未能被流传下来的诗歌,或许並不像斯泰西所想像的那样“高洁”和完美,其中很可能也包含看许多不为人知的、低俗甚至是不堪的內容。 然而,即便蕾露说得头头是道,旁徵博引l,用各种证据和推论试图说服斯泰西,斯泰西却依旧坚定地选择相信自己內心的感受。无论对方如何滔滔不绝地禪述自己的观点,她都不为所动,坚决不愿改变自己的立场。 话虽如此,斯泰西本人其实並不反对艾芙娜和法莉婭偶尔偷看一两本那些所谓的閒书。她晓得这两个小傢伙正处於充满好奇和探索欲的年纪,只要自己疏导得当,那么她俩即便偶尔翻阅一下这些书籍,也无伤大雅。 总的来说,她並不像侍奉自己的女僕长卡米拉那样,对这些书籍深恶痛绝视若洪水猛兽。 当然,这其中自有一定前提。首先,阅读的频率必须有所节制,绝不能沉迷其中;其次,所选书籍的內容至少要具备一定的文学价值,决不能全是粗俗乏味、难登大雅的下流文字,最后一点也很关键一一不能影响睡眠。 像艾芙娜和法莉婭这般正处於身体快速成长、魔力蓬勃发展阶段的小魔女, 充足的睡眠对於她们来说至关重要。在这个关键时期,她们的身体和魔力都在进行著快速的发育和成长,而充足的睡眠则是恢復並积累魔力重要时刻。 如果经常熬夜不睡,不仅很可能会损耗她们那宝贵的魔法潜质,使她们原本出眾的天赋逐渐被消磨,最终沦为平庸之辈,同还会对她们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这並非是危言耸听,而是在魔女的歷史上確实发生过类似的事例。曾经有一些天赋异稟的小魔女,因为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身体和魔力,过度熬夜和放纵自已,最终导致魔力衰退,才华尽失,令人惋惜不已。因此,在必要的时候,斯泰西还是会果断出手干预。 该没收的书籍她会毫不犹豫地收走,该罚站的时候她也不会心软,甚至必要时,她也会在她们手心上敲打那么一两下,以示警戒。 只是,斯泰西的忧虑並不仅限於此, 她隱隱担心,那些通俗小说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她们原本就脆弱的心性,並强化她们內心深处受到凡俗影响的那部分观念。 她们是魔女,但本质上还是女孩儿。 在凡俗世界里,女孩儿是天然的弱者,是生来应受保护,生来应被供养的那一方,这种认知自古就烙印在人们的潜意识里,极难更易,就连斯泰西自己也很难完全摆脱这种影响。 可如果要成为一名真正合格的魔女,首先就必须改变这种认知。 新生的魔女们不能再將自己视为被庇护的对象,而应该勇敢地承担起责任, 去成为一个能够庇护他人的存在。 说实话,这很难。 人不会因为拥有美德而自然而然地成为魔女,这是只存在於故事书里的童话故事;相反,人更可能因拥有魔力而滋生恶德,变得傲慢、贪婪、自私和残忍。 如果不能確保每一位意外诞生的魔女都能无私尽责,那么至少也应让她们懂得遵循规矩行事。 而这一点,正是圣都元老院前身一一魔女评议会在建立初期所秉持的理念。 它要像一座灯塔,在黑暗中为魔女们指引著方向,让她们不会迷失在权力和欲望的漩涡之中。 然而,理想终究难以敌过现实的残酷。再炽热的水,隨著时间的流逝,终究也会冷却下来;再艷丽的紫袍,在经过数代、数十代的传承后,也依旧会褪去那鲜艷的顏色,变得黯淡无光。 念及於此,斯泰西並未去责怪那位口出狂言的黑袍魔女,也没有就此走远留那魔女一人担惊受怕、志志不安。 她缓步走近,细细打量著眼前这位略显稚嫩的魔女,问她今年几岁。 “二十。”魔女低头回道,似乎是因为紧张或是不安。她的声音细小而微弱,如同蚊子的低鸣。 “很年轻啊。” 魔女似乎有些侷促,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低声嘟著:“年轻?我—-我已经不年轻啦,啊,我,我只是——我只是在说我自己,完全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我没往那方面想。”斯泰西摇摇头,“慢点说吧,小心咬到舌头。”她不禁想起了法莉婭。 “是、是这样的,”年轻魔女略显迟疑,“我——-我以前的一个玩伴,早几年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她和我一个岁数———” “所以你觉得自己不再年轻了?” “嗯———.如您所言。” “不,你还是很年轻的,而且还很可爱。”斯泰西笑著拍拍她的肩膀,眼神不经意间流露一抹悵然,“我曾见过很多和你一样可爱的年轻人,我和她们一起杀死过龙王。” “嗯————”魔女似有所思,低声回应。 “害怕吗?”斯泰西突然问道。 “不害怕。”年轻魔女脱口而出,可马上又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出卖了自己,於是慢慢改口:“不,还是有一点怕的,我害怕和我朋友一样—“” “你的朋友?”斯泰西眉头轻,追问道:“她怎么了—? “她——·我找不到她了———”年轻魔女摇了摇头,声音隨之颤抖,“虽然我不想这么想,但她很可能真的被淹死了.不仅仅是她——还有我的父母—所有人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了,但又在下一个瞬间,陡然爆发出来“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埋怨这埋怨那如果如果我能再强一点” “再强一点?” 魔女轻轻重复了一句:“要是我能再强一点—” “即使你没有变强,你也依旧和我站在一起,不是吗?”斯泰西笑著说道“你已经很强,很了不起了,比很多人都了不起。” “我———”魔女欲言又止。 “你擅长什么元素的魔法呢?” “风。” “.——是风啊。”斯泰西眼神一凝,內心忍不住嘆息。 “等到传闻中的沙漠之主现身了,我会不会被他的魔力反噬而死呢?每每想到这种可能··我就想著·要不要和总督一样,找个藉口离开这里呢·但是—这样是不行的吧?虽然我很弱,但如果万一—..万一到时候—·.正好只差我一个人,就能遏制沙漠之主对於风元素的掌控呢?所以我我得留下来必须留下来——我不能逃跑。” 斯泰西听闻此言,一时间脑海中思绪万千,无数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年轻魔女的肩膀,借著她微微泛响的肚皮,笑著用寒暄圆场: “还没吃过早餐?” “没没有—”魔女有些尷尬地回答道,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 “那还不快去?”斯泰西催道,“要是去晚了,可是要饿肚子的。” “那、那您呢??” “我当然已经吃过了,不然我怎么知道饭菜已经不多了?” 啊啊啊啊!不好! 年轻魔女瞬间变了脸色。 “快去吧,別撞到人就行。” “不、不好意思!”年轻魔女慌乱地行了一礼,接著又犹豫了几秒钟时间, 方才从斯泰西身边快步跑开,脚步急促而慌乱,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著她。 然而没走几步,她又再次转过身来,带著一丝期待,没头没脑地呼喊道:“我、我叫图雅—————·! “图雅。”斯泰西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图雅半是害羞,半是激动地再次行礼,接著便逃一般地奔向食堂。 如今粮食吃紧,整个城市都陷入了一种紧张和不安的氛围中,连身为魔女的她们都得不到充足的配给。要不是那个平日里只会胡吃海塞、自私自利的混蛋总督在逃跑前尚且做了一件人事,没有趁机把城里囤积的储备粮运走,只怕都要饿死魔女了! 果然!巴迪业就该由巴迪业的魔女来管! 图雅微微捏紧拳头,心中重新燃起有关地方保护主义的理念。没错,就像其他人念叻的一样,我们先是巴迪亚人,其次才是圣都治下的一份子! 然而这份念头刚刚升起没多久,就被图雅自我否定了,原因很简单,如今挑起大梁的斯泰西元老,是法兰人。 而就在刚刚,她居然和斯泰西元老说上话了! 明明她只是个不起眼的黑袍魔女! 图雅想著想著,变得愈发激动,甚至想要感谢昨晚做的那个噩梦,感谢那噩梦让她久违的尿了床。 不不不不不对,她才没有尿床,怎么可能是尿床呢?就算梦到被自己沙漠之主一口吞了,也不至於嚇得尿床啊!那都是汗!毕竟再怎么说,她都二十岁了! 她几时玩伴的孩子都已经会跑步了! 但那已经是大洪水以前的事情了啊。 想到这里,图雅又默默地放慢了脚步。 於是等她来到餐厅后,只领到了小半个麵饼,三分之一个手掌大。 就这还是一个面颊消瘦的老厨娘可怜她,把自己那份分了点给她。 这、这要怎么撑到晚上啊! “谢谢—非常感谢—” 图雅欲哭无泪,一口吞下麵饼,很慢很慢地咀嚼“哎!您不嫌弃就好。”老厨娘笑著擦了擦手,又准备撕下一块。 “不,不用了,我吃饱了,你自己留著吃吧!我马上要去值班了。”图雅摆了摆手,匆匆离开。 而在离开之前,图雅偶然从食堂里的其他魔女那里听到,似乎有不少魔女都在昨晚做了一个相同的噩梦。 有关沙漠之主的噩梦。 第403章 倖存者 第403章 倖存者 “噩梦吗?我昨天晚上的確做了噩梦。” “我想,这可能是沙漠之主在向我们暗中示威。” “你被嚇到了?” “要是这么简单就能嚇到我,那我就不会回来了。” 在城墙上值班的图雅,原本正专注地望著远方那片黄沙瀰漫的地平线,但就在刚刚, 她的耳朵隔著老远,不小心捕捉到了斯泰西元老和另位大魔女之间的对话。 那大魔女的声音令图雅感到熟悉。 她不知道那位大魔女还记不记得自己,但她自己却是认得她的。 因那魔女脸上残留下来的那道伤疤,多少与图雅脱不开干係。 她叫哈娜,与古代那位终结了河神祭祀的公主同名。 同时,这位公主也是巴迪亚歷史上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魔女,她的名字在巴迪亚家喻户晓,许多人都喜欢替自己的孩子取这个名字。 图雅的思绪忽然飘远,回忆起了一位故人。 她曾笑著向图雅请求:“帮我给女儿取个好名字吧。” 那时,图雅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最保守的建议义——“不如叫哈娜吧?” 可她却轻笑著摇头,轻快地说:“其实,我早就替这小傢伙想好啦。” “啊?” “她叫图雅,和你同名。” 想到这里,图雅的鼻尖泛起一阵酸涩,连嘴角的笑意都变得有些发僵。 “什么叫“纪念我们的友谊”啊—-明明就是想占我便宜,却说得那么好听。”她轻声嘟囊,眼眶不自觉地泛红。 而就在图雅沉浸於回忆,心情正低落的时候,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严厉的呼喊: “嘿!那边那个小魔女,愁眉苦脸地嘆什么气呢!快给我打起精神来!要是还想尝到颗粒饱满、香甜可口的稻米,就赶快打起十二分精神,別让砂龙毁了我们的家乡。这里容不得半点懈怠!” “啊,午、午安,哈娜女士,”图雅慌张地抹了把眼眶,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会注意的。” “好,这样才像话嘛。”哈娜拍了拍图雅的肩膀,“我去方便一下,很快就回来,这里就暂时交给你咯,可別让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又在发呆哦。” “嗯·—...” 图雅轻轻地点了点头,看著哈娜离去的背影,心情相当复杂。 她没认出我。图雅有些庆幸地想道,但这份庆幸仅仅只持续了一秒,便被她甩出脑外。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和愧疚感,驱使著她想要勇敢地面对过去。 “哈娜女士——!”图雅对著哈娜的背影喊道,“.———.对不起。” 哈娜疑惑地回过头。 图雅低著眼,不敢直视哈娜的目光,嗓音也满是懊悔:“您脸上的伤———“” “啊,你是那时候的——”哈娜恍然地挑挑眉,“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已经尽力了吧?” “—我没有做好警戒,而且出手慢了。” “唉,你啊,別太苛责自己了,当时连我都没发现旁边的荒地里藏著一只小砂龙,而你已经是当时最快反应过来的那个了吧?要不是你,我就不单单是落下这么一道伤疤这么简单了,大概整张脸都要被砂龙撕掉不,没准脖子都要被扭断,虽然那只是个小傢伙,但体型已经和人一般大了啊,不能小。” 哈娜回忆了一番,忍住没有去摸脸上的伤疤。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世上有太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够预料和控制的,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说罢,她洒脱地转过身去,那黑色的长袍在风中轻轻飘动,最终消失在图雅的视野当中。 图雅望著哈娜离去的方向,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她想,如果她能变得更强,那她一定可以改变一些东西,起码不让自己留下太多遗憾她不想再在事后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追悔莫及,她渴望变得强大,渴望去改变那些她曾无力改变的事情。 如果父神与母神都无法回应她內心深处的强烈愿望,那么,那轮在夜空中散发著神秘光芒的蓝月,是否能够给她带来一丝改变的希望呢? 虽然还是白天,阳光正艷,然而,图雅却无法抑制住心中那股强烈的渴望。这渴望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她的心中越燃越旺,驱使著她想要立刻向那神秘的蓝月祈祷,即便这祷告会让她付出难以想像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喂,你怎么回事,又被我抓到走神了!” 一道带著些许无奈的声音猛然將图雅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心中一惊,条地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大魔女哈娜竟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只见她双手抱胸,脸上掛著责备的神情,却在图雅扭过头后,慢慢缓和下来: “你昨晚也噩梦了?” “—是的。” “你还年轻,正是精力充沛的好时候啊!就算昨晚没睡好,熬一熬也能熬过去吧?怎么这就撑不住了?等你哪天有了心上人,还得熬好几宿呢!” 图雅愧疚地抿了抿:“对不起。” “好了,別在意,我就是开个玩笑。”哈娜见她神色认真,连忙摆了摆手,“那个梦很可怕吧,害怕是正常的,我也怕。” 图雅没有出声。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向斯泰西元老请个假?调整调整状態。”哈娜问道。 “不,不用,”图雅摇了摇头,“梦到沙漠之主的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大家都在坚持,我也不能轻易退缩。” “说得也是—”哈娜微微頜首,但话还没说完,忽然脸色一变,目光突然投向远方“等等,有情况。” “啊?是砂龙吗?” 图雅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心臟猛地悬在嗓子眼,整个人连忙伏在城墙上,紧张兮兮地顺著哈娜望去的方向张望,试图看清远处的情况。 “不———是人?”哈娜难以置信地呢喃道,“是我看错了吗?” 图雅凝神片刻,隨即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中透出一丝难掩的震惊和激动。 “好像真的是人!”她激动地大喊:“我也看到了!” “快,跟我一起去和斯泰西元老匯报情况,得找人出去接应他们才行。” “我去。” “光你一个可不够,天知道他们背后有没有跟著一头砂龙。” “再坚持一下.—” 粗哑的喘息声混杂著沉重的脚步,夹杂在呼啸的风中,像是隨时会被吹散的尘埃。 有人咬著牙,声音因疲惫和绝望而颤抖,眼中儘是麻木的死寂。 “她们——·那些魔女,不可能让我们进城。” “別胡说!我们的村子也出过魔女,图雅一一“还有伊菲!多亏了她,我们才能活下来。” “她们会把伊菲接走,然后把我们留在城外等死!” 忽然,有人陡然提高了音量,眼中闪烁著近乎癲狂的光芒,仿佛被恐惧和绝望吞噬了理智:“真见鬼!当初就该让那场洪水把我淹死,一了百了!” “但你没死!”一只满是沙屑和泥污的手狼狠拽住了那人破烂的衣领,目光如火焰般灼人,“是她救了你!” “那她怎么不把我的老婆孩子也救下来?”男人的嗓音沙哑低沉,像是有一把生了锈的刀在喉咙里来回拉扯,慢慢地切割著他的喉咙,每个字都满载著撕裂般的痛楚。 “她才十岁.”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脚步在沙土间踏出的声。 没人再开口,沉默像身后的阴影,吞噬著所有人的信念。 沙砾在空气中翻滚,耳畔隱约传来低沉的震动一一它还在后面,它在等待,等待他们倒下,等待他们变成它口中那渴望已久的猎物。 “带著她走吧。”男人忽然停下脚步,声音低得像是一丝喘息,“快些走。” “你疯了?” “那畜生肯定还在后面追我们,它把我们当成了老鼠!想让活活累死,来供它取乐!”男人沉著脸,眼神中带著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好了,现在它又得逞了。我已经走不动了,乾脆就留在这里,让它停下来尝尝我的味道,说不定能拖延这几秒时间?” “少说一点浪费体力的蠢话!蓝莲厅不就在我们眼前了?” 一声怒吼打破了死寂,仿佛要將一切悲观与绝望都撕裂开来。 风吹开漫天的黄沙,远方的城墙在风沙中若隱若现。那灰色的城墙是这片绝望之地中唯一的庇护所,是他们生存的希望所在。 而在眾人身后,某种代表绝望的的非人之物正远远地弓著脊背,在风沙中缓步游走。 那是一头歷经无数战斗、满身伤疤的砂龙,它眼中饱含看浓烈的杀意,口中衔看飢肠的喻鸣,那庞大的躯体每走一步,便要震起阵阵沙尘。 这头歷战的砂龙,拒绝向那归来的王俯首称臣,拒绝在同一片绿洲中和同类共享水源与领地。在它心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剥夺它的繁育权力,即使是那归来的王。 它要捕食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同类,而视野前方那些苦苦挣扎的人类,则是它精心挑选的诱饵。 但现在,它不需要这些诱饵了。 他们只剩下寥寥数人,已然失去作为诱饵的资格。 不过,它不会放过他们,没有猎手会允许猎物从自己眼前逃脱。 它要赶在魔女们到来之前,將这些房弱的饵食吞入口中。 一一然后,死亡降临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犹如晴天霹雳般在这片寂静的沙漠中炸响。 巨大的衝击力使得沙尘腾空而起,形成了一道高高的沙墙。狂风也隨之呼啸而来,裹挟著漫天的黄沙,如同一个疯狂的舞者,肆意地拍打著周围的一切。 那呼啸的风声,仿佛是死神的狞笑声,让人不寒而慄。 远处藏匿在风沙中的砂龙终於动了,那庞大而又恐怖的身躯骤然跃起,在半空中朝著眾人直直扑来。 眾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嚇得惊慌失措。 有人跟跪著后退了几步,脚步虚浮,险些摔倒;自然也有人双腿发软,直接跌倒在地上,双手在沙地上无助地挣扎著,试图寻找支撑自己的力量;还有的人则焦急地转向那个昏迷不醒的小魔女,大声地呼喊著她的名字: “伊菲!伊菲!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然而,昏迷中的小魔女没能听见他们的求救声,她那幼小的身体,不断经受著一种强大魔力的压迫与折磨,而这种痛苦在昨晚的抵达了顶峰。 没人知道她梦到了何等可怕之物。 没人知道他们叫不醒她。 “爸爸,我们会被吃掉吗?”一名虚弱到极点的女孩趴在父亲背后,低声问道。 男人疲惫地抚慰女儿:“没事的,图雅,爸爸妈妈都在这里。” “妈妈那个名字和我一样的大姐姐,会来救我们吗?” 女人低低地哭泣起来,向女儿撒起了谎:“会的,图雅,会的—-她会来救我们的。” 小女孩儿不懂母亲为何哭泣,她的眼睛慢慢睁大了,眼里闪耀著惊讶的光。 “啊!妈妈你看!她真的来救我们了————那个和我名字一样的大姐姐!” “你们留下来,优先照顾这些难民。瞧瞧他们的样子,他们根本就是靠抑制吊住性命的!现在你们的当务之急是给他们造出些乾净的水来喝,不然有些人很可能握不过剩下这段路,尤其是那个小女孩儿,不过一定要注意,千万別碰黑河里的水元素,沙漠之主和海之主正在爭夺河里的水元素,你们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斯泰西元老—” “我们曾经迫於无奈,放弃了很多身处困境的人,那些过往成为了我们心中难以抹去的遗憾和伤痛。但这一次,我们绝不能再重蹈覆辙,绝不能放弃眼前这些活生生的生命。 他们经歷了如此多的磨难,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我不充许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死去。 你们不必担心会影响到我,我不需要动用水元素,也能搞定那头砂龙。” 第404章 作为奖励,我会帮你减轻沙漠之主的影响 第404章 作为奖励,我会帮你减轻沙漠之主的影响 “慢点喝,別呛到了。” 清澈的水顺著乾裂的嘴唇滑入口中,冰凉的触感让人忍不住贪婪地吞咽,然而,小图雅喝得太急,前一口还未吞进肚里,便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结果一不小心就呛住了,好不容易止住,便在母亲中轻声催促中,向面前同名的大姐姐道起谢来。 只是她才刚说出一个字,就又呛进了一口水,瘦小的身子再次颤抖起来。 “谢什么啊!又把她呛到了不是吗,你这人会不会带小孩儿啊!” “大图雅”见状,赶紧轻拍小图雅的背,过了好一会儿,小图雅才终於平復了呼吸, 用乾涩的眼睛怯怯地望著面前的魔女,脸上还带著几分茫然。 “不过,话说回来,真亏你们能撑到现在啊,我还以为你们全都已经——” 她没有把最后的字眼说出口,而是嘆了口气,注视起眼前这群劫后余生的人们。 他们的眼神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却也藏著挥之不去的痛苦与哀伤。 沉默中,小图雅的母亲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虚弱得仿佛隨时都会倒下。可即便如此,她仍旧努力打起精神,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鬆些:“是伊菲救了我们。” “伊菲?” “就是那孩子。” 小图雅的母亲转过身,指向不远处一个静静躺著的身影。 “洪水来时,多亏了她,我们的村子才没有被洪水彻底衝垮她就是在那时成为魔女的——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昨天昏过去后·就一直没醒了。” 昨天·. 大图雅微微眉,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念头。 是那个梦的缘故吗? “我过去看看。” 图雅授授小图雅的流海,快步跑到昏迷的伊菲身边,俯身查看这名小魔女的情况。 小魔女看起来不过十岁,瘦弱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仿佛一只受伤的小鸟,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毫无血色,呼吸如同游丝一般,和那微弱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魔力一样,若有若无。 伊菲的父母焦急地向她询问:“魔女大人,我们的孩子是怎么了?” “魔力衰竭,加上魔力发誓这孩子的情况很危险——.”图雅皱著眉头呢喃,“不行,必须赶紧把这孩子转移走,不然她会——” “她、她会怎么样?” 伊菲的母亲不安地追问,声音里带著压抑不住的恐惧。 图雅看著她,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沉默中给出回答。 就在这时,又一声龙吼几欲震裂眾人的耳膜。 地面在这股音浪的衝击下隱隱颤动,仿佛连沙粒都在惊惧地颤慄。 怎么回事? 图雅猛地抬头,朝看沙尘瀰漫的远方望去。 先前那头浑身布满伤疤的歷战砂龙,此刻正为斯泰西元老製造的流沙所困,它用厚重的双翼疯狂拍打著地面,掀起一阵阵风暴般的黄沙,却始终无法脱身,它只是徒劳地耗费体力,嘶吼声愈发低微。 可刚刚那声音图雅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心中浮现出一个不祥的预感。 附近绝对还存在著另一头砂龙。 它在哪? 天上还是地上? 她很担心,斯泰西元老现在正在专心对付那头砂龙,然而,即使是身披紫袍的强大魔女,也不一定就能及时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吧? 她得做点什么。 她不能像上次那样. 不,不能急躁。 保持冷静,不要重蹈覆辙。 图雅集中精神,快速调动魔力。 她让魔力如同轻柔的丝线,融入进周围的空气里,一边感受风的流动,一边迅速向周围的魔女们发出预警: “天上!天上又来了两头龙!” “两头?我只看见一头,另一头——-啊,我看到它了。”旁边的哈娜眉头紧,声音里不免夹杂著愤怒与无奈:“该死,它飞得还挺高。” 现场顿时陷入一阵紧张与混乱,几位黑袍魔女纷纷发出:“怎么办?” “只能留下来应战了啊。以前这些畜牲都是单打独斗,现在却一个比一个喜欢呼朋引伴我们不能把它们往城下引,而且也必须让它们吃吃苦头,少打这边的主意,”哈娜想了想,说道:“图雅,你先把这几个孩子带走。” “我?” “对,就是你。”哈娜说,“你擅长风吧?要是被天上那两个傢伙盯上,你还可以靠沙尘掩护自己,用不著硬碰硬。”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这是我对你下的命令,你忘记之前斯泰西元老说了什么吗?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死在这里。”哈娜不容置疑地说道:“看看你身边这个小魔女,她快熬不住了,你必须爭分夺秒地把她带回城里接受治疗。” “.我知道了。” 哈娜点点头,隨后又指了指几名黑袍魔女,命令道:“你们几个也是,过来把这些———一、二、三、四、五,先把这五个孩子带走。” 说罢,她又面向一眾难民,缓缓说道:“你们就暂时和我们一起,给这些孩子噹噹诱饵,如何?待在我们这些大魔女身边,说不定还更安全一些!” 哈娜的话音刚落,难民们的反应各异,有人小声嘀咕了什么,但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那就这么定了。” 无需哈娜再加催促,数位黑袍魔女即刻开始行动。 图雅轻轻地抱起那个昏迷的小魔女,感受著她微弱的呼吸和滚烫的身体,其他几位黑袍魔女也迅速牵起孩子们的手,向著蓝莲厅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巨龙的咆哮声始终在她们头顶呼啸。 图雅凭藉自身对风元素的良好適应性,巧妙地引导著风的流动,在眾人周围掀起沙尘,儘可能遮掩巨龙的视线,避免被它们盯上,但扑面而来的沙尘,同样也模糊了眾人的视线。 为免迷失方向,图雅只能时不时减弱风力,散去一部分沙尘。 还好,没出岔子。她们离蓝莲厅越来越近了,在这个距离上,布置在城墙上的数十门猎龙弩已经能够为他们提供有效的庇护了。 图雅稍稍鬆了口气,可就在这时,身旁几位魔女的话语,再次令图雅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天上那头龙还在跟著我们!” “它在向我们俯衝!” “图雅!” “我知道!” 魔力在图雅的血管中翻涌,像烈火一样灼烧著她的筋骨,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这是长时间使用魔法的后遗症,但她仍咬紧牙关,让狂风席捲而起,在沙海中筑起一道模糊的屏障。 我还能撑多久? —多久都得撑下去。 至少得带著大家扛过这波攻击。 风裹挟著沙砾,抽打在图雅的皮肤上,带来刺痛,也让她的神智更加清醒。 她感受著风中不和谐的音律,明白这是砂龙仍在俯衝的信號,后者的鳞翼在气流中发出阵阵尖啸。 这头砂很自信,它觉得自己能够盲中我们,但城墙上架设的猎龙弩將迫使它偏离轨跡,丟失目標。 这些猎龙弩射程惊人,而且数量足够密集,面对高速移动的目標,往往比魔法还要好使。 除非那些操纵猎龙弩的斗剑奴们,诚心盼著她们去死。 一直以来,图雅都对斗剑奴们抱有恶感,她不觉得这些靠杀谋生的人,能够值得她去信任。 早年待在圣都的时候,她便对角斗这门血腥而危险的游戏敬而远之。 那些在角斗场里拼杀的奴隶,不过是供人消遣的棋子,他们的生命在刀光剑影中如同草芥般脆弱,可他们却仿佛乐在其中,看不出一点人样。 图雅曾亲眼目睹过一场角斗,两名斗剑奴在观眾的欢呼声中廝杀至死,鲜血染红了黄沙,而看台上的人们却笑得愈发欢畅。 那一刻,她的胃里翻涌著噁心,那些丑陋的笑声化作了无形的利刃,刺入她的耳膜, 令她无法忍受。 她听说那位胜者曾当著无数人的面丟下斗剑,拒绝杀死自己的剑术老师,但他最后还是被角斗场同化了。 她记得那场角斗的每一个细节。那位胜利者站在沙场中央,手中握著染血的剑,脚下是倒下的对手。 他的脸上没有胜利者的狂喜,似乎也没有为这持续不断的血腥杀戮感到疲倦,仿佛他的灵魂早已被这场无休止的杀戮掏空。 而在最后的最后,他还是举起了剑,丑陋地割开了对手的喉咙。 因为多数魔女都为那输家投下了处决票。 但她选择了弃权。 毕竟那个倒在地上的失败者並不是什么值得同情的货色。解说员將那人的诸多劣跡当作荣耀一一道来,令她听著直犯噁心,觉得那人就算是死,也不过是咎由自取。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图雅真想问问那位曾经丟下了斗剑的胜利者: “你当时是怀著怎样的心情,割开对方喉咙的呢?” 如今,她还想问问那位买下了他的魔女: “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敢把这种人引进家门?你难道不怕他在你背后举起刀刃,像对待那些在角斗场上倒下的对手一样,对待你吗?” 要知道,斗剑奴们的苦难皆由魔女而起,是魔女创造了角斗场,是魔女將那些奴隶推上了生死相搏的舞台。 图雅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为何很多魔女都自信的认为,只要自己对他们施以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这些重获些许自由的都贱奴们感恩戴德,捨命侍主。 当然,也可能是她不够强大,不够自信,所以才没有办法和那些身披紫袍的元老,还有那些披看镶金法袍的大魔女共情。 又或者,这只是因为她还不够残忍。 “姐姐—我好害怕。”友人的女儿拉了拉图雅的法袍。 “別说话,沙子会进嘴里,”图雅说,“也不要睁开眼晴。” 下一秒,她听到了猎龙弩陆续击发的阵阵呼啸,隨后又在转瞬间听到砂龙愤怒的吼叫图雅想像得到,猎龙弩组成的密集箭网迫使砂龙偏离了原本的轨跡。它的翅膀被箭矢贯穿,鳞片在阳光下闪烁著血色的光芒,於是它挣扎著飞向高空,巨大的身躯在空中扭曲。 他们安一图雅的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忽地,她感到喉间一热。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口腔,她的身体微微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內崩裂。 风骤然停歇,极不自然。 友人的女儿惊慌失措地抓住她的手臂,声音中带著哭腔:“姐姐!你怎么了?” 同伴的声音也从身后传来,带著一丝不安:“图雅?” 图雅低下头,望著沙土上滴落的鲜血,思维慢慢凝滯。那鲜红的液体在黄沙中格外刺眼,仿佛一朵绽放在死亡边缘的。 这是——我的血吗? 她的手指轻轻触碰嘴角,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的魔力早已透支,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连站立的力气都在迅速流失。她早该想到的,沙漠之主的魔力反噬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过度使用力量的人。就像那个伊菲族的孩子一样,她的身体也开始崩溃了。 “该死!准备防御!那头砂龙还没放弃!” “不行!我能用的水元素太少了!” “用火和土一渐渐的,图雅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了。她感到恐惧,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她害怕自己一旦昏迷,便再也醒不过来。 她害怕自己会像那些在角斗场中倒下的斗剑奴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世界的角落。 她害怕这些孩子们也会像她一样— “撑住。” 是谁? 这是谁的声音· “我问你,《言》第十八页第二段话里讲的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忘了“你这样子不行啊,《箴言》你都能忘?你应该把它背的烂熟於心才对。罚你跟我一起背一遍。” 我、我是不是死了? 您是·——爱莎吗? “別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还活得好好的,快来跟我复习一遍言,作为奖励,我会帮你减轻沙漠之主的影响。” 我不觉得我能活下来我可能已经被那头砂龙压扁了— “不,你没有被压扁,那头砂龙才是惨得不行,明明就只挨了一剑,结果眼珠都被砸得凸出来了—,不是,怎么你也看过那傢伙的角斗啊?” 第405章 所以,他就是那个……? 第405章 所以,他就是那个……? “图雅,醒醒,图雅!”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著一丝焦急和无奈,仿佛隔著层层迷雾,试图將她从沉睡中唤醒。 谁在叫我? 图雅的意识还沉浸在混沌之中,脑海中浮现出一片模糊的景象一一她坐在圣都图书馆的角落里,手中捧著一本厚重的《魔女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是蚂蚁般爬行。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些古老的句子,口中低声默念著,试图將它们刻进记忆深处。 別打扰我复习箴言啊。 她的心中涌起一丝烦躁。虽然箴言的得分占比不高,但如果她想儘快披上黑袍,成为真正的魔女,就必须把这点分拿到手才行。 她不能有任何疏忽,不能有任何懈怠。 “说什么傻话呢,快醒醒,你已经不用去背箴言了。” 嗯..?为什么不用背.? 图雅的思绪有些混乱,她努力想要理清头绪,却发现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梦。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什么东西,触感粗糙而温暖,像是沙土,又像是某人的手掌。 “你已经是黑袍魔女了啊!” 黑袍魔女?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脑海中的迷雾。她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回了现实。 我已经是..—?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一一她站在魔女院的仪式大厅中,在元老们的见证下,她的名字被高声宣读出来。 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在图书馆里埋头苦读的白袍学徒,而是一名真正的黑袍魔女, 拥有了属於自己的荣耀与责任。 然后她—— 回到了巴迪亚。 图雅猛地睁开眼睛。 刺眼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耳边传来沙尘呼啸的声音。她的身体依旧虚弱, 但意识却无比清晰。 “啊,姐姐!你终於醒了!”友人的女儿跪在她身旁,脸上满是泪水,但眼中却闪烁著欣喜的光芒。 图雅张了张嘴,喉咙乾涩得像是被火烧过。她试图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连抬起手臂都显得无比艰难。 “那头砂龙——·?”她低声问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別担心,”同伴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已经没事了。” “有个大哥哥救了我们,他好厉害。”友人的女儿眨巴眨巴眼睛。 “大哥哥?”图雅迷迷糊糊地问道,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她的视线依旧模糊,仿佛眼前蒙著一层薄纱,世界在她的眼中只剩下模糊的光影和晃动的人影。 “在那!”友人的女儿侧身一指,声音中带著一丝兴奋与崇拜。 图雅顺著女孩指引的方向望去,视线虽然模糊,但她仍能辨认出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那人侧对看她,低头甩看沾满血跡的大剑,阳光在剑刃上闪烁,映出刺自的光芒,而他身后那条轰然倒地的砂龙则成为了一个更为醒目的註脚。 她努力聚焦视线,试图看清那人的面容,但天边的日光却很是刺眼,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即便如此,她仍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气息,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却又內敛深沉。 “他真的好厉害,姐姐。他一个人就把那头砂龙打倒了!”友人的女儿兴奋地说道眼中满是崇拜的光芒。 图雅微微点头,心中却充满疑惑。一个人击败砂龙?不靠魔法,只凭手上那把剑? 这这可能吗? 这头袭击她们的砂龙很可能是沙漠之主的直系子代,拥有远超普通砂龙的强大爆发力与防御力,绝非一般砂龙可以匹敌。 它连城墙上的猎龙弩都不放在眼里,而这个男人,仅仅凭藉一把剑,就把这头砂龙杀死了? 图雅震惊之余,那个杀死了砂龙的男人已然收起了大剑,转身朝她走来。隨著距离的拉近,图雅终於看清了他的面容。 她想,这人应该是此前圣都派来的无数斗剑奴中的一员,而她又恰好在某个时候警见过他。 “这女孩儿怎么了?”男人看向她身旁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孩儿,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刚才的战斗並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我想她是被沙漠之主的魔力反噬了。”图雅低声答道“我们必须儘快把她送回城里疗养,”另一名魔女说道,语气中带著焦急,“不然她会有生命危险。” “明白了。”男人点点头,声音低沉而平静,“那我先护送你们回城,你还能动吗? ” “我—”图雅试图起身,结果忽地跟跪,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她的眼前一阵发黑,仿佛隨时都会再次昏倒。 这时,另两名陌生魔女赶忙扶住了她。图雅这才注意到她们的存在。她们的肤色白皙,与本地人的小麦色截然不同,头髮更是极为罕见的红色与白色。 是新来的黑袍魔女吗?看她们的模样,她们大概不是出生於本地的魔女。 这可———太难得了。 图雅深吸口气,稳了稳身子,示意两名魔女可以放开自己了。 “那我来背这孩子吧。”红髮魔女在白髮魔女的帮助下,俯身背起那位名叫伊菲的小魔女。 “呜哇,她好轻!”红髮魔女喊道,“艾琳,你不会用了魔法吧? 男人跟著提醒道:“听法莉婭的,你们暂时不要使用魔法,沙漠之主似乎正在感知魔力的动向,並且不停地在往魔力富集处投射他的魔力。” “我没有。”白髮魔女摇摇头,“是她太瘦了。” “嗯,一定记住。”男人的目光扫过在场几人,最后落在图雅身上,“你们也是。” “知道啦知道啦,我们又不是聋子,”红髮魔女说,“再说了,不就是龙王吗,我又不是没见过。” 图雅心中一惊,“你———·见过龙王?” “正是如此!吾亲眼目睹那召唤冰霜的邪龙降临,然吾以燃烧不灭的热血凝聚天火, 狠狠拋向他那狂妄无礼的面庞,让他在烈焰中颤慄!” “行了,海瑟薇,別在那里吹牛。” 我看你多少像个躺贏狗,我和法莉亚才是mvp。 斯让打断了海瑟薇的话语,语气中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他从腰间的腰袋里掏出一小罐树汁,动作轻柔地餵给小魔女喝下,隨后抬头望向天空,眉头紧锁。“天上又飞过来了几头砂龙,我们得赶紧动身,这群傢伙好像已经习惯集体行动了。” 图雅顺著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几道巨大的阴影在远处的天际盘旋。砂龙的咆哮声隱隱传来,低沉而充满威胁,仿佛死神的低语,令人不寒而慄。那些庞大的身躯在云层中若隱若现,鳞片在阳光下闪烁著冰冷的光芒,仿佛在宣告它们的到来。 “现在出没的很多砂龙是沙漠之主的直系后代,它们实力强大、习性反常,並且数量惊人。”一名魔女忧心地说道,声音中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她的目光紧紧盯著天空,大概是在计算砂龙的数量和距离。 “上次见到这种阵仗,还是绿龙迁徙的时候,”阿斯让咂了咂舌,“要是多拖一会儿,恐怕我们头上就得挤著十多头砂龙了。” “怕什么,法莉婭那么强,肯定能把它们统统收拾掉,再说法莉亚的老师不也在这里吗?” 海瑟薇装作不以为然的模样,但阿斯让晓得她只是在安慰自己不必害怕。 “你不要以为在我面前就能大大方方地直呼法莉婭名字,”阿斯让说,“给我在后面补上老师二字,法莉婭老师。” “不!你还想让我管你叫一一“嗯?叫什么?” “呸呸呸。”海瑟薇吐吐舌头,而爱莎也学著她的语调,在阿斯让心中呸了起来。 “注意天上!”爱莎警告说,“能不能有点紧迫感。” 我知道,但你刚刚也说了,要我想办法转移这些魔女的注意力,以免她们同时被沙漠之主的魔力反噬,所以啊,有紧迫感的人,只我一个就好。 他再次望向身边几名年轻的黑袍魔女,確认她们的情绪暂时稳定下来后,才在心中继续问道:“法莉婭那边情况如何?” “还行,问题暂时不大。” 那就好,不过说实话,我觉得我俩应该换个位置,由她来把这些小孩与黑袍魔女送回城里,而我则去解她老师的围,提提印象分。 “我看你只会自討苦吃。”爱莎说。 吃就吃吧,总是逃不掉的。 阿斯让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凝重地仰头望天,目光紧紧盯著远处那些盘旋的砂龙。在护送魔女们回城的同时,他不断揣测著砂龙的进攻意图,试图从它们的飞行轨跡中找出破绽。 从体型上看,先前那头被他斩杀的砂龙,几乎要比他在角斗场里遇到的砂龙大上一圈,论起侵略性,也比后者高出不少。 它甚至没在密集的弩箭面前迟疑多久,反而藉助起风沙的掩护,在躲过第一波弩箭后直接降落在地上,靠敏锐的嗅觉搜寻那些躲藏在沙幕里的猎物。 要不是阿斯让胆识过人,在看到砂龙降落之后,直接迎头往沙幕里冲,只怕最后就要被这头凶猛而又狡猾的砂龙得手了。 “好了,就到这吧。” 在距离城门百米远的地方,阿斯让停下脚步,让海瑟薇与艾琳跟著眾人一齐进城。 图雅疑惑地望著他,问道:“那你呢?” 阿斯让指指身后那片被砂龙阴影笼罩的天空,语气轻鬆得像是要去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图雅顺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十多头砂龙在倖存者的头顶盘旋,巨大的翅膀掀起阵阵狂风,沙尘在空中飞舞。那些砂龙时而俯衝,时而盘旋,似乎在试探著魔女们的防御,而魔女们也在谨慎地观察著它们的动向。 “你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图雅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斗剑奴会如此不顾自身安危,去面对那些连魔女们都感到棘手的砂龙。 直到现在,她都以为阿斯让只是城中一名隨处可见的斗剑奴。 因为喝了圣都配发的新式魔药,他才拿得动那把大剑一一这是她最初的猜测。毕竟, 那把剑的尺寸和重量远超常人所能驾驭的范围,即便是最强大的战士,也需要藉助外力才能挥舞自如。 也因为身边有那两个陌生魔女的支援,他才能够杀死那头砂龙一一这是她进一步的推断。在她看来,若无魔法支援,仅仅凭靠那一把大剑,真的能够杀死一头体型庞大的砂龙吗? 不论结果多么不可思议,他始终就只是个斗剑奴,而斗剑奴“ 图雅的思绪在这里戛然而止。 “你在担心他?”红髮魔女突然问道,“你要是知道他能一剑把龙王砍趴下,你就不会担心他了。” “......? 图雅能听懂红髮魔女在说什么,她的法兰乡音並不重,但图雅还是难以理解这句话的內容。 一剑把龙王砍下————? “啊,我知道他是谁了!”一名魔女忽然喊道,“我刚才就觉得法莉婭这个名字好耳熟,你们口中的法莉婭,就是那个法莉婭吧?那个弒一” “咳咳。”阿斯让清了清嗓子,“拜託別这么叫她,她是有苦衷的。” “啊,抱.——.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没关係,以后注意下就行。” 阿斯让摆摆手,转身离开。 之前临时牵来代步的几匹马没一个靠得住,一听到龙吼声就不受控制地到处乱跑,没办法,他只能靠自己跑过去了。 图雅望著他的背影,愣愣地问道:“所以他到底是谁?”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法莉婭啊!先前斯泰西元老和她闹,不就是因为她不听劝,执意要从角斗场里买下一个斗剑奴吗?那个斗剑奴一一“啊。”图雅瞬间瞪大眼睛,声音中带著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我、我知道了,所以,他、他就是那个———!“” 请个病假,八號那天陪我妈逛街,九號就发烧到现在,得去医院看看了 请个病假,八號那天陪我妈逛街,九號就发烧到现在,得去医院看看了 本来退了,结果这两天下雨,我又在外面跑,又反覆了。 不能再拖了,但愿不是甲流,周末还得去看看我妈,她说她好了,我有点不信,主要我没跟她说我也发烧了。 上一一章目绿 第406章 那个人是谁?他从哪冒出来的? 第406章 那个人是谁?他从哪冒出来的? “想不到你在魔女圈子还挺有名气的嘛,刚刚你救下的那几个魔女不仅听说过你,而且还多多少少看过你参与的几场角斗。她们也就不知道你叫阿斯让,但她们都知道法莉婭买了个很厉害的斗剑奴。” 很有名吗?大概吧。我听说以前有不少元老都在赌我什么时候会死,每次我出场角斗,她们都会如约而至,聚集在观眾席的上层,看著我在血与沙交织的角斗场中搏杀,赌我能撑过几场,或者哪一战会成为我的绝唱。在她们眼中,我的性命不过是一场供人消遣取乐的玩物,就像观赏一场精彩的戏剧,她们在一旁评头论足,享受著这种残酷的乐趣。 那些想要巴结她们的下位魔女和各路富商,也都爭相抢购我出场时的门票,当然了, 也有不少人单纯只是想来凑个热闹,他们的关注点其实並不在我身上,毕竟我只是个“有罪”的斗剑奴,基本上就没多少人真心实意的为我欢呼过,因为我的本名在他们听来太过古怪。那时知道我本名的人不多,法莉婭大概算是其中一个?甚至她现在都还记得,只是她更愿意称呼我为阿斯让。 不过,现在想来,那个精於敛財的蒂芙尼,应该不可能错过这种捞钱的机会。她肯定会大加宣传,接著坐地起价,把每一场关於我的角斗炒的越响越好,这样一来,就会无数滚烫的金幣流入她的钱包。 那时的我,恐怕是她手里最值钱的摇钱树吧?她不断炒作我的价值,抬高门票的价格,害的法莉婭为我一次次掏空钱包,穷得叮噹响。 好像除了发放年金的头两个月外,她很多时候都要靠艾芙娜的接济过活,所以那天晚上,艾芙娜才会半开玩笑的问我要不要拿身体替法莉婭还债。 “那你答应没有?” 她说我很棒,当场给法莉亚抹了不少债。 “到底答应没有?” .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阿斯让定了定神,將爱莎的质问暂时放到一边, 在他视线前方,数头砂龙竞相飞舞,爭先恐后地从各个方向发动试探性的进攻,魔女为了保护身边的倖存者,不得不用心防备它们的每一波攻势,而无法发动行之有效的进攻。 它们很聪明,懂得如何掩护彼此,懂得如何靠飞行时的速度优势,卡在魔女们的视野盲区,让她们一个眨眼便丟失目標。 光是远远看著,阿斯让就能明白这些砂龙究竟有多棘手。 “它们迟早会落地,”爱莎说,“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累得浑身冒白烟,变成一个巨大的標靶。” 的確。儘管眼下战局僵持难看,但到目前为止,优势其实仍然握在魔女手里。 这些砂龙固然拥有强悍的爆发力与破坏力,但它们飞行所消耗的体力,远远快於魔女们魔力的损耗,只要拖延足够长的时间,胜利终將属於她们。 唯一的变数在於,它们究竟还能唤来多少同类。 不,不止於此,那个沙漠之主也是一个问题。 阿斯让微微皱眉。 若是魔女们为了应对砂龙而不断消耗魔力,那她们便会逐渐暴露在那位主宰的感知之下。正等待著、窥视著,一旦魔女们的魔力下降到某个界点,它那饱含侵略性的魔力便会如潮水般涌来,迅速侵蚀每一寸沙漠,將无数魔女吞噬其中,让她们的意志溺毙在那股深不可测的狂流之中。 “唉,现在的魔女,精神一个比一个脆弱,毫无意志力可言!” 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显然是圣都的风气出了问题,”爱莎说,“已经开始怀念以前了。” 回到以前,让魔女的归魔女,让凡人的归凡人?这解决不了问题,尤其解决不了我的问题。阿斯让想,我认为仇恨应当得到化解,魔女和我们普通人应当亲如一家。 “下流!” 不,一点也不下流。从前你教导魔女应当爱人,却忽视了魔女也有被爱的权利。连你自己也是如此。 我曾经有想过,有朝一日,我若奇蹟般的获得了某种力量,某种足以令我匹敌魔女力量,那我究竟要杀多少魔女,才能消解我心底的愤怒与仇怨? 答案是,一个也不需要。在遇到法莉婭之后,我就没办法再將我看到的每个魔女都视作仇敌了。我再没法假定她们一定会变坏,无法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们是天生的无情怪物。不过倘若未来有机会,我依然会去制裁那些坏得流脓的魔女,只是我制裁她们的主要缘由,不会,也不该是我的个人私怨,而现在,我將站出来保护那些愿意保护他人的魔女。 阿斯让握紧了剑柄,自光如炬。 爱莎,我曾厌恶我在角斗场中锤炼出来的剑技,但如果我能靠它保护某人,我就会將它毫无保留地施展出来,发挥出它的最大威力。 这就是爱的力量啊。 “那你这么强,肯定爱著不少人吧?” 不多,还算够分。阿斯让厚著脸皮回道。 爱莎本想再讽刺几句,可话到嘴边,语气却突然一变:“喂,看那边!” 她话音刚落,沙砾便条然翻涌,像是被无形的手牵引著,迅速在阿斯让的右肩凝聚成一个小小的人偶,硬生生把他的脸推向左侧。 阿斯让顺势偏过头。 风沙肆虐的远方,几名魔女正跟跪著跌倒在地,原本坚固的沙石壁垒在狂风的侵蚀下千疮百孔,摇摇欲坠,隨时可能崩塌。她们的气息凌乱,魔力流逝得比想像中还快,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深渊拖拽,濒临极限。 看到了,我会赶过去的。 “当心,这些风很不对劲,”爱莎紧张地提醒道,“沙漠之主的魔力正在影响这里。 我会注意。 钻入风沙的瞬间,阿斯让便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恶意。 如果说绿龙之王与蓝龙之王释放出的敌意,更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脾与鄙夷,那么,这位神出鬼没、深藏不露的沙漠之主所展露的恶意,便是彻头彻尾的、纯粹的憎恶。 没有轻蔑,没有警告,只有赤裸裸的愤怒与敌意,如毒蛇般在空气中游走,渗透进每一缕狂风之中,搅动著黄沙,將这片战场化作一座绞肉的炼狱。 无数风刃呼啸而至,如同数不尽的刀片,在阿斯让的身上划开一道道狞的裂口。鲜血才刚渗出,伤口便被迅速修復,新的肌肤覆盖旧的裂痕,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然而,那些未曾受圣树赐福的魔女却没有这样的幸运。 她们不仅要承受身体上的撕裂之痛,还要在精神上对抗沙漠之主魔力的侵蚀,在这场风暴的压迫下苦苦支撑,而与此同时,她们仍需竭力维持身旁那些惊惶失措的倖存者,在风沙之中支撑起摇摇欲坠的防线。 但这样还远远不够。 更棘手的问题来自於天空,那些盘旋在眾人头顶的砂龙,正虎视耽耽地伺机而动。它们聪明而残忍,懂得等待,懂得藉助风暴遮蔽自己的踪跡,並且在这股魔力之风面前,能够引燃火焰的魔女屈指可数。 这意味著,她们唯一能放心掌控的元素被削弱到了极限,因此她们的当务之急,便是抗衡这股肆虐的狂风,消解沙漠之主的魔力。 阿斯让相信法莉婭她们能够做到。 她们必须做到。 而在此之前,我得保护好她们,保护好她们拼命保护的那些人。 阿斯让猛地提起长剑,足尖在沙地上一踏,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风暴的深处。 就在这时- — “阿伊莎!躲开!” 一声惊恐的怒吼在狂风的咆哮中炸裂,然而,它只存在了短短的剎那,便被无情地吞没。 风暴翻涌间,一头体型庞大的砂龙自天穹俯衝而下,狂暴的气流被它撕裂,它的利爪劈开风沙,如坠落的陨星一般,狠狠地向下压去! 那位名叫阿伊莎的魔女半跪在地上,她已经筋疲力竭,脸上的鲜血自两鬢淌落,与沙粒混为一体,而她身上镶著金纹的黑袍早已被鲜血浸透,紧贴在她发颤的身躯上,伴隨沉重的呼吸声,与她的胸膛一齐起伏。 砂龙咆哮之际,她绝望抬起头,想要做最后的挣扎,然而,她瞳孔中的全部世界,正逐渐被砂龙那拧的猿牙填满。 狂风凶猛地吹拂著,席捲而来的沙尘暴將她原本用来保护自己的砂石一扫而空,像是愚弄般地暴露了她那脆弱的防线,而她掌心里微小的火苗,也在无情的风中熄灭了。 这时,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救了。 內心的悔恼迅速淹没了她的理智,她悲哀地想道,她不该在魔力未满之际,便跟著斯泰西元老自信出城的。 “妈妈”阿伊莎喉头微颤,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她回想起儿时的数个夜晚,每当她淘气熬夜时,她的妈妈便会搬出砂龙来恐嚇她。 “龙最爱吃的就是不听话的坏孩子了。” “我不是坏孩子!我就是睡不著!” “不睡觉的孩子就是坏孩子,你要是再不睡觉,马上就会有一头砂龙飞过来把我们都吃掉!” “那我就变成魔女,把它干掉!” “不,你可不能变成魔女,我要你平平安安地长大,快快乐乐地结婚生子,从你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和你爸爸就开始给你赞嫁妆了,以后我们会给你赞出很大一笔嫁妆的—.—” 阿伊莎的眼前浮现出妈妈的笑容,那笑容温暖而明亮,能在她小的时候,为她驱散一切烦恼和悲伤。 但现在,她只能感受到无尽的冰冷与孤独。她的手指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沙地。 和所有魔女一样,她已经永远离开了那个对她而言,最是温暖的地方。 阿伊莎闭上眼睛,仅存的魔力在恐惧中加剧焚烧。 又一次,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沙漠之主归来时的末日景象。 “给我振作一点!” 忽地,某个声音在她心中炸响,伴隨而生的,还有一阵难以形容的巨响。 不知为何,死亡並没有降临在她身上,同时,她还感受到了身下传来的一阵莫名颤动。 阿伊莎睁开眼睛,发现那头袭击她的砂龙已经消失了,將其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威风凛凛的黑髮男人。 “你还好吧?” “...”阿伊莎愜愜地望著他。 “別愣著了,赶紧去你朋友那边休整一下。” 男人没在她面前过多停留,迅速朝一旁奔去。 原来那头砂龙並不是消失了,而是坠倒在了她的右后方。 刚刚发生了什么? 难道那个男人把砂龙挑飞了? 这可能吗? 他是怎么做到的? 劫后余生的阿伊莎舔了舔被血染湿的乾裂嘴唇,直到被哈娜扶起,她才回过神来,不再把自光放在那个男人手里的剑上。 若说那是剑,未免也太大了点。 “那个人是谁?他从哪冒出来的?” “我不知道,估计是圣都送来的哪个斗剑奴。”哈娜一边保持警觉,一边急促回答。 “难道说,真是他把那龙打飞了?”阿伊莎大喊著,喉咙飞进了不少沙砾,得生疼,接连咳嗽了好几声,“咳咳—咳咳我们得去帮他!那头砂龙还没死!” “帮?怎么帮?”哈娜的语气有些急躁,“我们自己都快自顾不暇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们早晚会被这风活活刮死!见鬼,我现在必须儘快帮助斯泰西元老夺迴风元素的控制权!明明我最討厌风元素!阿伊莎,你帮我盯著点头顶,有什么情况隨时告诉我!別再看那个斗剑奴了!” “他救了我!” “那就接受他的好意,好好活下去,然后祈祷那个斗剑奴能把他面前的那头砂龙砍死!”哈娜吼道,“记得给我睁著眼睛祈祷!我可不想被你害死在这里!还有,绝不要心存侥倖,如果风力突然减弱,千万不要以为是我们重新控制住了风元素,那肯定是沙漠之主在给的狗腿子放行,就像刚刚那样!” 明天出院恢復更新,在医院里有点不大好构思下头剧情 明天出院恢復更新,在医院里有点不大好构思下头剧情 主要是魔女对男主下头,而不是我下头, 第407章 反噬 第407章 反噬 头顶上方,近十头砂龙在狂风中盘旋,庞大的身影交错掠过天幕,每一次振翅都掀起骇人的气流。它们的鳞片在昏黄的天光下泛著金属般的冷硬光泽,锋利的爪牙闪烁著死亡的寒意,仿佛死神的镰刀在空中来回挥舞,令人心神动盪。 近地的狂风仍未止息,就好似一张无形的刃网,气势汹汹地捲起沙砾,侵袭著每一寸可怜的立足之地,將这片战场割裂得支离破碎。 那些细碎的沙砾在空气中盘旋、翻涌,割得皮肤火辣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一把把锋利的碎玻璃,扎人的不適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肺腑,让人忍不住想要乾呕,却又只能强忍著这钻心的不適。 这种痛苦对阿斯让而言不值一提,但法莉婭她们是否也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保持冷静与专注呢? 阿斯让下意识地侧过视线,儘管混沌的黄沙模糊了所有魔女的身影,然而幸运的是, 他仍能从那些供倖存者棲身的大型沙堡中捕捉到丝丝熟悉的魔力。 这魔力来自法莉婭。 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阿斯让定了定神,重新审视眼前那头挣扎爬起的砂龙。 黄沙难以遮掩这头巨兽庞大而挣狞的身躯,它抖了抖身上的沙尘,让鳞片重新闪烁起黯淡的金属光泽。 这些鳞片坚硬无比,足以保护它免受大部分大部分伤害,然而此刻,覆盖於其右前额处的大片硬鳞上,竟赫然可见一处下凹、碎裂的惨烈伤口。 散发出刺鼻腥味的浓稠龙血顺著伤口泊泊涌出,迅速湿润了砂龙原本冰冷而又阴森的右眼。 砂龙艰难地眨动了一下眼睛,隨后,它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细如针线的裂纹,一股惊人的怒意,在它声嘶力竭的咆哮声,彻底爆发开来。 它猛然扬起头,嘶吼声震耳欲聋,宛如撕裂空气的尖啸,暴躁而悽厉,充满不甘和暴怒,引来无数合鸣。 有一说一,这宛如杀猪般的悽惨吼声还真难听。 阿斯让一时间竟有些恍。 记得上次听到这种独特的吼声时,哪怕我抱著向死而生的决心来逞英雄,也依然会有些心悸。 但—这次不同了。 与龙王相比,眼前这头垂死挣扎的砂龙,简直没有半点压迫感可言。 而且当下,它犯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它应该竭力飞起,而不是在我面前扬起它的爪子。 阿斯让望著砂龙高抬过头的右爪,眼中没有丝毫畏惧与慌乱。 “你不准备躲吗?”爱莎问道。 先前与龙王角力时,阿斯让更多依靠的是天神之血带来的瞬时爆发力,而现在,这股异常凶猛的魔力之血,正被圣树的赐福死死压制著,让爱莎不禁有些担心。 没那个必要,阿斯让心中想道,除非你告诉我,你没办法稳住我脚下的沙砾,那样我才会躲,毕竟我还不想被它拍进地里闷死。 “別太小看我,就这点小事,我只要稍微努努力,还是可以办好的—当心,它来了 放马过来。 巨龙落爪的瞬间,维持沙堡不倒的法莉婭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一一有一小部分游离在她控制之外的土元素,正在受到另一股陌生魔力的影响。 毫无疑问,这股魔力源自爱莎。 她在操控沙土稳住阿斯让的立足点! 那些鬆软的沙土在爱莎的操控下凝结成坚硬的支点,让阿斯让能够毫无顾忌地使出全力。 阿斯让没有半点迟疑,他紧握著碎龙骨,全身肌肉猛然绷紧,脚下的坚固支点给予他足够的爆发力。他毫无保留地挥出强力一击,剑锋划破风暴,在黄沙间拉出一道冷冽的银光,重重地斩向迎面砸来的砂龙利爪! 轰一一!! 剎那间,金属与骨骼碰撞的巨响震彻天地,衝击波裹挟著风沙席捲四周,使得空气仿佛瞬间凝滯,一切都陷入短暂的寂静,哪怕是头顶那群盘旋的砂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惊得停滯了一瞬。 紧接著 “.—你没事吧!”爱莎打破短暂的死寂,声音带著显而易见的焦急。 儘管她竭力维持著阿斯让脚下的沙土,使其不至於在衝击中崩溃,但这些沙土还是太过脆弱了,难以承受那股狂暴的衝力。 没事,还行。 阿斯让缓缓抬起小半埋进沙土里的腿,虽说有些胀痛,但在圣树赐福的作用下,这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小毛病。 反观那头被他掀倒在地的砂龙,模样可就悽惨多了,只见它仰面朝天,剧烈挣扎,四肢在空气中疯狂挥舞,简直就像一只翻不过身的乌龟,被迫暴露出最为柔软致命的腹部, 任人宰割。 没有任何犹豫,阿斯让一剑刺进它的腹腔,贯穿至最深处,隨即横向一撩,一道狭长而深邃的致命裂口瞬间绽开,浓稠的龙血如喷泉般涌出,顺著沙地蔓延开来,染出一片腥红。 砂龙发出数道悽厉的惨嚎,肢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彻底僵直,失去了所有生机。 与此同时,眾人头顶盘旋的数头砂龙变得愈发躁动起来,它们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並且它们明白,这股气息属於它们的同类。 哀鸣声在风暴中此起彼伏,这些砂龙开始不安地徘徊、翻腾,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阿斯让微微眯起眼睛,警惕地观察著它们的动向。 就在此时,狂风的流向陡然失控。 近地面的气流陡然上升,一头试图逃离战场的砂龙尚未来得及振翅飞远,便被这股骤然增强的风暴无情吞噬! 它的翼膜瞬间被切割成无数碎片,庞大的身躯如断翅的梟鸟般从半空坠落,重重砸在沙地上,扬起漫天尘埃。 其余盘旋在高空的砂龙纷纷发出惊恐的嘶鸣,它们竭力挣扎,但无论如何煽动翅膀, 都无法衝破那股狂暴的气流,反而被迫低空徘徊,逐渐跌落至地表。 说实话,若非爱莎出言提醒,阿斯让只会以为这是魔女们逆势掌控住了风元素的控制权。 的確,由於沙漠之主无法在短时间向这里投射太多魔力,因此魔女们必然会在这场魔力的拉锯战中逐渐占据上风,但谁都无法想到,竟会在最后一刻,出乎寻常地將矛头对准了自己的臣民。 可是为什么? “大概是试探出了我们的极限,”爱莎低声道,语气中难掩担忧,“我们目前能稳定掌控的元素太少了。” 想製造混乱,一举將我们吃下。 “恐怕就是这样,”爱莎问,“这下要怎么办?” 阿斯让紧皱双眉,望向四面袭来的数头砂龙。 我分身乏术,保护不了太多人一-只能尽力而为了。 “不,不行!快逃!”爱莎突然喊道,“水!水在向这边聚集!好多水!” 水? 阿斯让陡然一愣。 沙漠之主不仅能够操纵风,他还可以操纵水。 在哪?哪个方向? “在地下!”爱莎焦急地高声提醒,接著又忽然迟疑了一下,“,等等———这— 不是沙漠之主的魔力,这魔力是?” “是海之主吗!? “奇怪,海之主应该只能感知到水里的动向啊,什么时候感知到地面上的情况了————·?”爱莎有些迷茫,“难道说———?!”” 难道什么? “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有人在引导向这里投射魔力与元素!可是、可是就算海之主没有恶意,她也还是会被那股魔力反噬的啊!即使是以前的我,也没办法单枪匹马, 直面龙王的魔力啊!” 阿斯让心中一凛。 他忽地感到一阵寒意,一阵实打实的寒意。 他低头看向脚下的沙地,发现那些原本炽热乾燥的细沙,竟在短短数秒內,奇蹟般地浮现出了肉眼可见的霜晶。 那些霜晶极小,细碎得如同白沙,可谁能想到,仅仅过了几秒,这些看似脆弱的霜晶,竟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態势生长、扩散开来。 只见它们迅速蔓延,顷刻间便吞噬了大片的沙土,所过之处,一片银白,隨后便在须更之间爆发出阵阵尖锐的声响。 在此瞬间,成百上千道锋利的冰簇自黄沙之下破土而出,它们高高跃起,宛如森然拔地的利刃,在黄沙之中骤然绽放! 那些奔袭而来的砂龙甚至还来不及咆哮,便被突如其来的冰之囚笼彻底贯穿了脆弱的下腹。 它们庞大的身躯被锋利的冰棘穿透,挣扎、翻腾、抽搐,可无论如何拍打翅膀,如何挥舞爪牙,都无法从这突如其来的桔中挣脱,仿佛受刑的死囚。 冰霜以冷酷无情的姿態吞噬了一切,炽热的龙血与冰冷的寒气交融,蒸腾起层层诡的白雾,仿佛將整个战场都笼罩在一片模糊的梦魔之中。 砂龙的挣扎声逐渐微弱,它们庞大的身躯被死死钉在冰刺之上,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生命的热度被一点点剥夺。 所有人都愣住了。 甚至,就连魔女们也在这一刻失去了言语。 “..—老师?!” 突如其来的惊呼,划破死寂般的沉默。 阿斯让循声望去,透过瀰漫的寒雾,他看见法莉婭正满脸焦急地扶著斯泰西。 她的手微微颤抖,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一她的老师吐血了。 深红色的血液顺著嘴角豌而下,滴落在斯泰西那件早已被风沙染黄的紫袍上,在布料上晕开斑驳的暗色血痕。 她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岁月曾在她的眉眼间刻下些许皱纹,让她的眉眼更显睿智,可现在,这双曾经锐利睿智的眼睛,却浮现出掩饰不住的倦意。 她被海之主的魔力反噬了。 “老师!老师!” 法莉婭急切地呼唤著,但斯泰西的意识却已然模糊,她只是轻轻地喘息著,仿佛连回答的力气都快要耗尽。 “法莉婭现在我可以问问你了—你怎么突然跑回这里了? “我不能回来吗?不,不对,您不要再说话了!我马上带您回去疗养。” 法莉婭的声音急切得带上了一丝哭腔。 斯泰西笑了笑,可那笑意十分微弱,一碰就碎。 “..—.那个斗剑奴——.你找回来了吗?” 法莉婭一,隨即猛地抬起头,声音有些急促:“找回来了!他—.他在在那! 喂!快过来!” 她猛地挥了挥手,示意阿斯让靠近。 斯泰西的目光隨著她的动作缓缓移动,落在阿斯让身上,带著一丝淡淡的玩味,轻声呢喃道: “啊所以你是在为我流泪而不是在为自己找不回那个斗剑奴而流泪是吧?” 法莉婭一愣,眼眶微微泛红,嘴角却倔强地绷紧, “—·那不然呢?” 她轻声嘟囊著,语气里带著些许埋怨,却又带著无法掩饰的心疼。 接著她扭过头去,叫阿斯让抱起自己的老师:“千万要抱稳点!” 阿斯让轻轻点头,小心翼翼地抱起斯泰西,她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这无关紧要。 这时,一旁梅的眨了眨眼,半响才闷闷地憋出一句:“別死哟?” 斯泰西闻言,无奈地扫了她一眼。 “你关心人的方式不大对,”她嘶声说道,“毕竟是个野丫头么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法莉婭,別瞪她—.你以前不也这样?” “我·——” 法莉婭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最终只是別过脸,咬著唇,沉默不语。 “你保护好那些凡人了吗?”斯泰西突然问道。 法莉婭微微一,隨即迅速点头,语气坚定:“当然。” 说罢,她偷偷警了一眼不远处的沙堡,那座庇护著眾人的堡垒依然屹立不倒,“他们都活得好好的。” 慢慢的,人们从背风的沙堡中依次走出,结果却因为身份的隔阁,而不敢太过热情地表达谢意。 最终,他们只是跪倒在地,低垂著头,默默无言地表达著自己的谢意。而魔女们却对此习以为常。 阿斯让看著这一幕,心里很不舒服。 他问爱莎,你那个时代也是这样吗? 爱莎回答说不是,“那会儿我经常跑去普通人家蹭吃蹭喝,自己做饭太麻烦了嘛。” 那挺好的。 “是吧,所以我说了,要想重塑我那个时代,首先就得重塑魔女们的精神面貌,这《箴言》啊確实是好东西,不天天背,我看是不行的。” 第408章 知恩图报可是《箴言》中明確记载的一项美德 第408章 知恩图报可是《箴言》中明確记载的一项美德 “斯泰西元老可真是强大啊—.”一名黑袍魔女低声感嘆,目光里闪烁著敬畏的光芒她望著眼前眼前横七竖八、堆积如山的砂龙户骸,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却又难掩话语里喷薄而出的惊嘆:“不愧是曾经战胜过龙王的魔女,居然能从海之主手中引来这么庞大的水元素,一瞬间就將这些砂龙彻底消灭。” “是啊—”另一名魔女轻轻点头,语气中带著一丝自嘲,“如果是我的话,估计一辈子都做不到这种事情吧?这种差距——.大到让人连羡慕的勇气都没有。” “估计?去掉“估计”。” 先前那名魔女扬了扬眉,眼中带著几分戏謔,“你可是我们这儿第一个被海之主的魔力反噬的魔女。而且,我记得,你当时调用的水元素就只有一一” 她用手指比划出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距离,故意拉长语调:“——这么一丁点儿。” “可恶!”被调侃的魔女面色一红,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黑袍魔女,不要拿我的事寻开心———?特別是在这些斗剑奴面前。” “也对,你我都不过是隨处可见的黑袍魔女。”对方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你都能从海之主的魔力反噬中恢復过来,想来斯泰西元老也一定不会有事。” “那是当然。”被调侃的魔女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指向地上那些正在缓缓融化的冰簇,“啊,对了,扎拉,別看这些冰簇正在消散就去隨便碰它们。我敢打赌,海之主正在回收这部分元素。你要是敢乱碰,就会像我当初一样,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我又不蠢。”扎拉不屑地撇了撇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信。“我怎么可能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你什么意思?”被调侃的魔女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语气也变得有些尖锐起来。 “字面意思。”扎拉毫不客气地回道。 “所以你在暗示我蠢?”被调侃的魔女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怒意。 “隨你怎么理解,拉尼亚。”扎拉双手抱胸,一副懒得再理会的模样。 ““.算了,没工夫跟你这个老爱阴阳怪气的傢伙吵架。”拉尼亚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扎拉。 “是啊,时候不早了,眼下还是赶紧让这些斗剑奴把砂龙的尾巴切下来,运回城里要紧。”扎拉环顾四周,语气里带著几分满足,“数数日子,我已经有十多天没吃上肉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顿了顿,视线落在不远处站著的一名魔女身上,眉头微微皱起:“嗯?图雅,你在那边发什么呆呢?” “啊?是在叫我吗?”图雅猛地回过神来,脸上带著一丝茫然。 “不然呢?我又不叫图雅。”拉尼亚回道。 “我也不叫,整个蓝莲厅里只有一位叫图雅的魔女,她是谁,现在又在干什么呢?”扎拉调侃道,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她在对著一头砂龙的尸体发呆。”拉尼亚指著图雅说道。 “流口水了吧?” “不,她满脸犯愁。”拉尼亚仔细观察了一下图雅的表情。 “明明她的乡亲都奇蹟般地得救生还了?” “只生还了一部分———一小部分。” “那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她的父母也还活著呀。” “也是,开心点吧,图雅,不要老是愁眉苦脸的。” “—-你们这一唱一隨的说话方式真是令人討厌,”图雅嘆了口气,隨即正色道:“ 首先我並没有流口水一”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肚子便不爭气地发出一阵“咕嚕嚕”的抗议声,顿时引得身旁两名魔女低低笑出声。 可恶!怎么这么不爭气! 图雅面色一僵,尷尬地咬了咬唇,接著又故作镇定地捏了捏自己略显消瘦的小腹,隨即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回自己说话时的气势,从而打断对面两人的笑声: “咳!咳!咳!话说回来,你们不觉得这头砂龙的死法有些特別吗?” “特別?” “你们看,別的砂龙都是被斯泰西元老的冰簇洞穿,直接毙命,但这头砂龙却不一样图雅侧过身,指著地上的尸体,“它的右爪已经扭曲骨折了,头部也明显凹陷了一块最重要的是,它腹部的致命伤,並非刺穿,而是一道纵向的切口。” 扎拉挑了挑眼眉,眼望砂龙的尸身,若有所思地说道:“换言之,这头龙的死因绝非魔法,它很可能是死於那个斗剑奴之手一一那个先前救了你,同时也救了我们的斗剑奴。” “可能?”图雅抿了抿唇,“真的有这种可能吗我真的————.不敢相信。” “我也很难相信,”拉尼亚耸耸肩,语气有些凝重,“但之前袭击你的砂龙就是被那个斗剑奴用剑打飞的。图雅,你知道的,我这个向来不爱说谎,更不可能同这傢伙合起伙来骗你。” “我不是在怀疑你们,”图雅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扎拉说,“我猜他肯定喝过那种魔药一一元老们新制的那种秘密魔药。虽然我不知道斯泰西元老之前是出於何种原因,而不想真正启用圣都送来的这批斗剑奴,但自此之后,她肯定会重视起这些斗剑奴的。” “重视—难道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拉尼亚微微摇了摇头。 “可怕?” 拉尼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斗剑奴,这些身穿简陋甲衣、默不语的身影正忙碌地切割砂龙的户体,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空气中瀰漫著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令人心头微微发紧。 她悄悄压低了声音:“圣都的斗剑奴反叛过一次。” “那他们成功了吗?” “没有,但是—有一就有二,要是隨便哪个斗剑奴喝了那种药后,都能杀死巨龙, 那我们—”拉尼亚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她的言外之意已经足够明显。如果斗剑奴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实力,很可能会再次引发叛乱,对她们造成威胁。 扎拉沉默一瞬,接著大声说道:“別担心,他们永远没办法自已製作魔药,一来他们不识字,看不懂我们魔女手写的优雅字体,二来他们的手上满是老茧,根本干不来什么精巧的工作。所以,不用担心他们会利用魔药来反叛我们。” “该死!”拉尼亚猛地凑近,低声咒骂了一句,“你说话那么大声干嘛?他们都望过来了!” 扎拉挑眉,了一眼四周,嘴角微扬:“你看一—都没有人出来反驳我。” 拉尼亚顿时一滯。 確实,那些斗剑奴们似乎对她们的这番交谈充耳不闻,没有任何人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反应。 他们身著简陋且破旧的甲衣,身躯在风沙中显得十分单薄, 始终只是低著头,麻木而机械地切割著砂龙的户体,仿佛她们的对话於他们而言,不过是耳边呼啸而过的风沙,不值一听。 然而,拉尼亚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她的目光在这些斗剑奴身上来回扫视,眼神中带著一丝警惕与狐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在某些斗剑奴低垂的眼眸之中,隱隱约约地透看些许晦涩不明的意味。 “反正我觉得这样不是很好,要是让斗剑奴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绝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好事,”拉尼亚撇了撇嘴,“图雅,你怎么看?” “我?”图雅想了想,说道:“我也认为这么做不大妥当。” 这时,扎拉微微扬起下巴,饶有兴致地问道:“那我问你们,你们难道不想要一个强大到可以屠龙的斗剑奴来做自己的伴侣吗?” ..... “..... 话音一落,三个魔女面面相,场面顿时陷入一种微妙的尷尬。空气中仿佛瀰漫著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默,连风沙的呼啸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拉尼亚的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图雅则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著衣角,耳根微微泛红。扎拉则是一脸坦然,仿佛刚才的问题不过是隨口一提, 但她的眼神中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但到最后,依旧是扎拉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略显短暂的沉默:“说起来,我们三个是不是该给那个斗剑奴准备一些谢礼?要知道,知恩图报可是《言》中明確记载的一项美德。” 她故意放鬆语气,仿佛刚才的尷尬从未存在过,但拉尼亚和图雅依旧有些愣神,片刻过后,才从刚才跳脱的话题中回过味来。 “礼物?” 拉尼亚喃喃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著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她抬手授了授耳侧的碎发,眉头微,“我从没给別人送过礼物—而且,我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那个法莉婭的男奴。” 她们甚至不知道,阿斯让早已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私仆了。“不知道,那就去问啊。”扎拉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总不能连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问吧?” 图雅微微点头,神色复杂地沉思片刻,缓缓开口:“確实,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他。如果没有他,我们可能已经——.” 话未说完,她就顿住了。 死亡,哪怕只是提及,也依旧让人心头微颤。 拉尼亚静静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怎么谢?我们该送他什么礼物才能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呢。” “我、我不知道。”图雅有些侷促地摇起头,语气慌乱,声音也越来越小,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我也从没给人送过礼物——真不知道该送什么才合適。”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瞬,隨即几乎是下意识地,一齐转头看向面前的第三者。 扎拉顿时一证,被两双眼睛同时盯著,她下意识往后靠了靠,皱眉道:“你们看我干什么?” “你提的建议。”拉尼亚毫不留情地提醒。 “是啊,我提的建议,”扎拉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只是提个建议。” “啊,我明白了!你其实也没给人回过礼物,对不对?”拉尼亚挑挑眉毛,仿佛洞悉了一切,“什么嘛,原来你也是被人挑剩下的货色啊。” “你、你说什么?”扎拉瞬间炸毛,睁大眼睛怒视她。 “哎呀,生气了?”拉尼亚故作无辜地摊开手,语气悠閒得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事情,“你当初不就是这么讽刺我的吗?所以,现在我要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她微微提高了些音调,露出一副故作夸张的惋惜表情,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戏謔至极的模样:“哦,可怜的扎拉,居然和我一样,是被人挑剩下的、被人挑剩下的一—” “去死!”扎拉气急败坏地挥手作势要拍她,脸上写满了羞愤,“很明显我在圣都学习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两个舞伴的!” “是吗?”拉尼亚眯起眼,慢悠悠地靠近半步,带著满脸挪输,“那他们长什么样? 限你十秒內做出回答。” ““—!”扎拉的表情慢慢僵住了。 “说啊,怎么不说话了?”拉尼亚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怕是编不出来了吧!” ““.——!!”扎拉慢慢涨红了脸。 “哼,看你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吹牛,说什么自己在圣都那会儿天天参加舞会、茶话会,我看你分明跟我们一样,天天都泡在大图书馆里背这背那!” ““..——!!!”扎拉身上的魔力快要爆发了。 图雅见事不妙,连忙插到两人中间,双手张开,试图缓和气氛:“你们不要吵啦!你看別的魔女都注意到你们了!还是赶紧帮忙处理龙尸吧!至於谢礼的话我倒有个想法。” “—说说看。”扎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情绪。 第409章 那几个魔女鬼鬼祟祟的 第409章 那几个魔女鬼鬼祟祟的 蓝莲厅曾是巴迪亚行省的心臟,但现在,她已变得无比萧条。 虽然魔女们竭尽全力,以让这座城市免遭洪水的吞噬,可灾难的阴影並未止步於此, 洪水退去,疫病和饥荒便接而至,如毒蛇一般紧紧缠绕在人们的咽喉,贪婪地榨取著最后一丝生机。它们让城市的脉搏变得微弱而迟滯,甚至到了今日,依旧不肯鬆开那致命的伽锁。 那些昂贵到寸土寸金的城市住房,大多都变得破败不堪,不是墙皮剥落,就是门窗倾斜,宛如一座座孤立的墓碑。它们的原主人或已离世,或已逃离,只留下一个个被耗子占领的空壳,慢慢成为酝酿疫病的温床只是在那之前,这些难得可怜的耗子们,便被飢饿不堪的人们掏了新窝。 飢饿快將这里的人们折磨疯了,就连平日里“端庄矜持”的魔女也不能例外,她们搬出库房里囤积的巨量香料与魔药药材,將腥臭不堪的龙血直接燉煮成大锅汤水,自己勉强喝下少许,其余的则分给了那些早已骨瘦如柴的灾民。 阿斯让看到许多孩子围在大锅前,目不转睛地盯著沸腾的血汤,仿佛那翻滚的泡沫里藏著希望。 他们时不时抬起头,焦急地问负责维持火势的魔女:“什么时候能好?” 起初,魔女们还会耐心回答:“等到晚上就能喝了。” 但回答得多了,她们便不耐烦了,只是沉默地盯著火焰,看著柴薪化为灰烬。 慢慢的,夜晚终於来临。 汤汁开始在滚烫的锅中翻滚起来,蒸腾的热气散发出一种混合著腥臭与香料的气味, 在冷夜中瀰漫开来,令人作呕却又无法抗拒。 阿斯让站在锅边,低头留起一碗深红色的浓汤,盯著其中漂浮的肉渣,皱了皱眉。 显然,他的舌头和胃壁都在本能地拒绝与这种像极了火锅底料的东西发生接触,但他高高在上的大脑却怀著一丝侥倖,强硬的做出决断: 万一味道还行呢? 抱著这种想法,阿斯让把碗口贴到嘴边,慢慢抿了几口,接著便露出了同那味道一般难以言喻的微妙笑容,成功把梅骗到。 梅原本还犹豫著要不要尝试,但在看到阿斯让的笑容后,她的好奇心立刻占了上风, 连忙给自己留了一碗。 “呢—” 好难喝。 词汇量贫乏的梅,只能用这三个字来概括自己的感受。 不过虽然难喝,但饿过肚子的梅肯定不会把碗里血汤吐掉倒掉,本著不浪费食物的好习惯,她皱著眉头,一口一口地將汤水咽进肚里,只是那浓稠的腥味还是烧到了她的味蕾,让她苦恼地皱起了眉。 阿斯让盯著她的动作,目光微微一顿。 有什么东西正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那是某些容易让人產生衝动的念头与回忆,可爱莎的大声抗议,叫他没法细想过往,故而不做赘述。 这时,梅忽然喊了他的名字:“阿斯让。” “嗯?” “你怎么喝的那么慢?” 阿斯让抬起头,迎上梅略带责备的目光,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慢慢品尝不好吗?” 梅微微皱眉,语气坚定:“不好,我要你一口气把它喝光。” “好吧———我会喝的。” 咕咚咕咚咕咚。 “..—·这下总行了吧?” 阿斯让扬了扬手里的空碗,这才让梅消气。 “嗯,这还差不多。”梅满意地点点头,“不过法莉婭要怎么办?她肯定不愿意喝这个,还有海瑟薇跟艾琳—” 阿斯让揉了揉眉心,想了想道:“用油炸点龙肉,让她们对付一顿吧。” 梅的眼晴顿时亮了一下:“能多炸点吗?晚上轮到我接替斯泰西守夜,我要备点夜宵,才能打起精神哟。” 阿斯让失笑:“没问题。” 梅摸著下巴,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菲拉们送的蘑菇粉还有剩吗?那个撒在龙肉上还挺香的。” “有的有的。” “啊,还有还有,”梅神秘兮兮地向他招招手,“阿斯让,把耳朵靠过来一下。” “..怎么了?” 梅衝著远方眨眨眼晴,压低声音:“你看那边。” “那边?那边怎么了吗?” “那边有三个鬼鬼崇崇的魔女。” “鬼鬼崇崇——?” “她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偷看你。” “有吗?”阿斯让下意识地警过视线。 “当然有!”梅用理所当然地语气说道:“要相信另一个我的直觉哦。” 阿斯让愣了愣,喃喃道:“梅——你—” “要我叫她出来吗?我感觉她很想和你说说话。” 阿斯让一时语塞。他沉默著思考该如何回应,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梅的表情突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转变一一她的眼神变了,原本灵动的瞳孔仿佛骤然蒙上一层寒霜,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淡漠,甚至带著一丝丝的疏离感。 “不,我不想。”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就此凝固,然后,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影梅又悄然退回了梅的心底,连带著那份清冷的气息,一同消失无踪。 “喂!別跑啊!”梅低声在心底喊了几句,可无论她怎么呼唤,影梅都没有再回应她。 “没办法,过几天我再偷偷换她过来见你吧。” 阿斯让还能说什么呢?只得保持沉默。 “啊,那三个魔女刚刚又在看你了!真的好可疑啊。” “也许她们找我有事。” “那她们为什么不过来找你?难道是觉得我很碍事吗?”梅想了想,又说:“啊,我知道了,她们是不是把我当成法莉婭了?现在是晚上嘛。” “谁知道呢。” “越来越可疑了哟,不过我不是法莉婭,如果你想过去见见她们,我是不会拦著你的“不,还是算了。”阿斯让摇摇头。 那几个魔女的举止確实有些奇怪一一从刚才开始,她们便时不时朝这边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但要阿斯让回视过去,她们就会迅速地移开眼神,装作不经意地交谈起来,神色间带著点慌乱,仿佛怕被他察觉似的。 “..—她们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正经事。”阿斯让篤定道。 “但是万一呢?” 第410章 你藏了东西 第410章 你藏了东西 “他过来了。”扎拉警了眼远远走来的阿斯让,对身旁二人低声道。 拉尼亚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眼神有些飘忽:“是、是呢。” “该该该怎么办?”图雅更是不知所措。 “什么怎么办?这不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吗?去去,把那香囊送出去就好了。”扎拉轻轻推了把图雅。 她轻轻推了把图雅,动作虽轻,却带著不容拒绝的意味。 图雅被推得往前跟跪了一步,脸上瞬间涨得通红。她回头瞪了扎拉一眼,眼中满是慌乱和羞恼:“你、你怎么不去?” “我?”扎拉耸了耸肩,眼角带著一丝戏謔的笑意,“这么浪漫的主意又不是我想出来的。再说了,最应该感谢他的人就是你啊。” 拉尼亚在一旁小声附和:“是啊,图雅,你应该好好谢谢他。” 图雅咬了咬唇,心中既紧张又犹豫。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香囊,心臟砰碎直跳。香囊里面缠著她们三人的头髮。 “可是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图雅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快要听不见。 “隨便说点什么就好,”扎拉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轻鬆,“就说这是感谢他救了我们,顺便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对、对,就这样。”拉尼亚点头附和,眼中满是鼓励,却也藏著一丝小小的落寞和嫉妒。 图雅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被两人高高架起来的她,此刻只得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心中的紧张。 但这无济於事。 “果果果然还是不行!我做不到!” “喂!別说这种丧气话啊!”扎拉鼓励道,“拿出你身为魔女的气概来!” 魔女的气概? 图雅的心中一片混乱,脑海中不断迴响著这句话。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被要求展现出“魔女的气概”,而且她所知道的,所谓“魔女的气概”,就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在普通人面前保持庄重与神秘。 “不、不行的!我、我从没和男人正儿八经说过话啊!”图雅的声音又急又慌,多少带著点求救的意味。 扎拉看不下去了,叫图雅把香囊交给拉尼亚。 拉尼亚愣了一下,隨即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后退了一步,脸上写满了抗拒:“为什么是我?!”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在遇到好男人之前,你绝不可能会死,当然我並不没有咒你去死的意思,我只是单纯从这话里判断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一一为了披上这身黑袍,你压抑了太久太久。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可別错过了。” “胡说八道,我压抑什么了?” “你还不压抑?”扎拉轻哼一声,心说我还不知道你,“那我问你,《言》第六页第八小节都讲了些什么?” 拉尼亚闻言,当即脱口而出:“讲的是—————” “你看你,压抑完了吧?现在除了你,还有哪个魔女能把《言》背得烂熟到这种程度?唉,不过也难怪,我们这代黑袍魔女就没有不压抑的,能被我们看上的男人,最后不都去巴结那些有实力有背景的傢伙了?” “那是你,我根本就看不上那些病快快的傢伙。” “是吗,那你一定经常去角斗场吧?” “我才不去,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看,噁心死了。”拉尼亚皱了皱眉。 “是啊,我也觉得这种打打杀杀的东西没什么意思。” 阿斯让走到近处,不料回过神来的魔女们竟都整齐地往后退了一步,各个都了声。 嗯?怎么回事?难道我看上去很可怕吗?应该不至於吧。 “你那色迷迷的眼神確实很嚇人。”爱莎吐槽道別乱说,我保证我没用那种眼神看她们,而且坦白讲,绝大多数时候我都处於被动。 阿斯让一边在心中陈词辩解,一边开口问道:“你们找我有事?” 扎拉和拉尼亚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便心有灵犀地又退一步,等到图雅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晚了一一扎拉和拉尼亚一左一右,同时抵住了她的肩膀。 图雅的身体瞬间僵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她的手指紧紧住香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能感觉到扎拉和拉尼亚的手掌稳稳地压在她的肩头,仿佛在无声地催促她向前迈出那一步。可她的双脚却像是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动。 “我—我——”图雅的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的脸颊滚烫,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阿斯让的眼睛,只能死死盯看自己的脚尖,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能救她於水火之中。 阿斯让微微挑眉,目光在图雅和另外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微妙的紧张感,尤其是图雅,她的慌乱几乎写在了脸上。 “抱歉。”阿斯让沉吟片刻,刻意放柔了声音,儘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冷淡。 “可能是我误会了?我猜你们是想通过我打听斯泰西元老的近况。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你们大可放心,她暂时没什么大碍。” 他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流转,略微停顿,继而微微頜首:“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法莉婭估计已经饿坏了。 “等、等一下!”图雅突然喊道。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却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因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否则这个机会就会从指缝中溜走。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终於与阿斯让的视线交匯。 “这、这是给你的—-谢礼。”图雅將手中的香囊递了出去,“谢谢你之前救了我们工阿斯让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她手中的香囊。 香囊做工精致,上面绣著繁复的纹,散发著一股淡淡的香气。 “谢谢。”他伸手將其接过。 图雅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几乎要烧起来。她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好在一旁的扎拉適时补充道:“我叫扎拉,她叫图雅,而这位—.” “拉、拉尼亚。我叫拉尼亚。”拉尼亚的语速快得连她自已都嚇了一跳。 阿斯让点点头,当著三人的面,郑重地收好这包香囊,“我叫阿斯让——— “老实交代,你趁我看护老师的时候,就只把梅带出去喝了一碗龙血汤?”法莉婭眯起眼,紧盯阿斯让不放,並且她的语气也很危险,完全是一副审讯的做派。 阿斯让眨了眨眼,果断选择塘塞。 “不然呢?再说了,不是你把我赶走的吗?” “我才没有赶你走!”法莉婭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我只是———” “只是什么?” 法莉婭的脸色微微一变,隨即著嘴,语气中带著几分无奈和烦躁:“我只是不想让你在我老师面前晃悠!她是个很固执的人,你最好別以为她会对你有所改观。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再为了你而和她大吵一架。” “真的吗?我倒觉得她会比你更讲道理一点。” “.—你!”法莉婭咬牙,似乎想反驳,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恼怒地扭过头, 双手抱胸,赌气般地冷哼一声,“是啊,我就是不讲理,而这都是拜我老师所赐,因此我劝你多当心一点!” “多少给我一点机会吧。”阿斯让刚想借这个话题迁回一下,谁想法莉婭忽然抬起手,指了指他的腰包。 “你在这里藏了东西。” ...... 4 “拿出来。” ...... “拿、出、来。” 阿斯让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自嘆息。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塘塞下去了,於是慢条斯理地解开腰包,从里面取出那个精致的香囊,递到法莉婭面前。 “.—香囊?”法莉婭的目光落在香囊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 阿斯让耸了耸肩:“如你所见。” 法莉婭抬起眼睛,目光变得危险起来:“这不是我以前送给你的香囊,它很新,而且还含有一股不,是三股不同的魔力。” “你知道的,我之前救了三个魔女。” “是啊,我当然知道,那时候你急得就像是她们三个才是你的女主人一样。” “主要是因为她们身边还有一群小孩子。” “她们送你礼物,梅没有拦著她们?” “为什么要拦?” 因为她们肯定往里面掺了料! 法利婭气急败坏地暗想道,不过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她自己也这么干过。 她抿了抿唇,极为不满地嘟囊道:“她瞒著我,你也想瞒著我。” 阿斯让沉默了半秒,不免有些愧疚:“..这毕竟也是份心意。” “所以你是觉得,我会把它扔掉?” 我当然想把它扔掉,而且我更想让它化作一团飞灰,没错,就现在,但我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样只会让他变本加厉地隱瞒心事。 如此想著的法莉婭作势要把香囊丟回去,但她的手指却迟迟没有鬆开,反而不情不愿地將其塞回阿斯让手中,在心理博弈中扳回重要一城。 “要扔还是要留都隨你便,反正別拿在我面前晃悠。” 阿斯让接过香囊,看著法莉婭略显彆扭的模样,轻笑了一声:“遵命。” 第411章 去把法莉婭叫过来! 第411章 去把法莉婭叫过来! “啊,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哪哪儿都不舒服。 斯泰西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示弱。她勉强抬起眼皮,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我还好。” 眼光扫了一圈后,她的眉头微微起:“.———·法莉婭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睡觉去了。”梅回答说。 “这里有椅子,她明明可以趴在我床边睡觉,却还是和那个斗剑奴在廝混一起。”斯泰西用不满地口吻说道:“真是没救了。” “?我可没说她跟阿斯让在一起。” “少替她遮掩,”斯泰西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依旧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她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和你也脱不开关係。” 梅眨了眨眼晴,脸上露出一丝无辜的神情,指了指自己:“我的错?” “当然,”斯泰西的语气中带著一丝孩子气的埋怨,与她平日里的威严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们之前达成的那份协议吧?” “协议?什么协议?我不知道哟?” “啊!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协议吧!”梅忽然拍了拍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要我使尽全力勾引阿斯让,换你对我既往不咎。” “不,我从没这么说。”斯泰西的嘴角微微抽动,显然对梅的直白感到有些尷尬。 “但你就是这么想的。”梅的语气中带著一丝调侃,那总是有些惫懒的眼睛忽地狡起来。 斯泰西嘆了口气,不去辩驳。 ““.—她把那个斗剑奴看得太重了,这很不好。” “为什么不好?”梅歪头问:“就因为违反了《言》?” 斯泰西顿了顿,缓声道:“倒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说话不可以只说一半!” 斯泰西沉默了一瞬,目光落在床帐上,仿佛在思索如何措辞。她的声音微微沙哑,带著病中的疲惫,却依旧不失那份一贯的冷静。 “.—因为她会受伤。” “受伤?” “她有一半像蒂芙尼,脆弱、敏感、多疑,另一半则像我,年轻时的我。” 斯泰西缓缓闭上了眼晴,仿佛在回忆什么久远的往事。 “像我——就意味著她会走我走过的路,承受我承受过的痛苦,而我—..不希望她重蹈覆辙。我很担心,担心她隨蒂芙尼的那一面,会把她彻底毁掉。” “痛苦。”梅默默琢磨起这个词来。 “在你看来,她和那个斗剑奴关係如何?”斯泰西忽然睁开眼晴,目光锐利地看向梅,仿佛想要从她的回答中找到某种答案。 “这个嘛———.”梅的语气有些迟疑,显然在斟酌措辞。 斯泰西並不等她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他们之间会不断积累小摩擦,然后在某一天,“砰』地一下,全部爆发出来,就好似那场叛乱一样来的突然。” “会这样吗?” “当然会这样。我不是说了吗?她有一半像我,有一半像蒂芙尼,而不管是我还是那个蒂芙尼,都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虽然我们都是人,而人不可能不犯错。” 斯泰西篤定地说道,篤定地像是在陈述一个必然的事实。 “如果法莉婭领回家的,是一个隨处可见的普通男奴,我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反应激烈,但她重金买下来的,却是一个斗剑奴,而且还是一个对魔女心怀憎恨的斗剑奴“· 你让我怎么放的下心?” “哪怕那个斗剑奴接受了圣都赐给他的勛號,哪怕我对他有些许改观,但我还是忍不住担心。” “啊,我明白了,你是怕法莉婭惹阿斯让生气,怕阿斯让忍到最后忍无可忍,但其实你的担心很多余哦?”” 梅指指自己:“我是梅。” 接著她指了指斯泰西:“你是斯泰西。” “蒂芙尼是蒂芙尼。” “而法莉婭,就是法莉婭。” “法莉婭不是你,也不是蒂芙尼,更不是什么一半一半的东西,她就是法莉婭。你和蒂芙尼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愿意拉下脸面认错,但我还有法莉婭就跟你们不一样,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我会说对不起,而法莉婭如果做错了什么事,她就会扮演小狗。” 梅一边说著,一边学著法莉婭的模样,双手轻轻蜷起,放在脸颊两侧,把嘴角抿成一条可怜兮兮的弧度:“就像这样,汪汪。” “......?” 斯泰西大受震撼,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正在突突直跳,体內仅剩的魔力险些加剧混乱。 梅看见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快要冒出火来,但最终,她只是无力地闭上了眼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去,去把法莉婭叫过来,无论她现在是在休息,还是在那个斗剑奴面前扮演一条狗!” “啊,你生气了。”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斯泰西反问,“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 “为什么不可以?我也干了哦。” “这很不好——” “不好在哪里?阿斯让又不会真的把我们当成小狗,但你们却是真的把阿斯让当成了一条小狗。” ■ “我的父母在你们面前,大概也只是条小狗吧。”梅垂下眼帘,“而且现在就连很多魔女,也已经成为你们眼中的小狗了吧。” 斯泰西沉默了,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圣都送来的那些斗剑奴,一天要喝掉多少『魔药』?”梅问。 “每人三天一瓶,”斯泰西说,“我並不信任这些斗剑奴,他们在圣都的角斗场里只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杀戮,我从不觉得他们能在那种环境下理解什么是『人类的道德”,並且也从不指望靠他们解决巴迪亚目前面临的危机。我始终坚信,有且只有魔女能够战胜龙王,有且只有魔女能够保护好这个世界,而每一个魔女,都应该肩负起这个使命,若是放弃了这个责任,还企图將之转嫁到凡人身上,无异於自掘坟墓、自取灭亡。” 半响沉默后,梅突然换了副眼神: “也不一定是坏事吧?如果我告诉你,阿斯让和我们在伊斯巴尼亚那边又討伐了一头龙王,你愿不愿意把这些斗剑奴交给阿斯让管理?” 开年以来诸事不顺……再请个假,生薑可能要寄了 开年以来诸事不顺……再请个假,生薑可能要寄了 换粮后又吐又拉,鱼饼没问题,但它已经两天没有好转了,说是急性肠炎。 唉,小时候家里养什么东西都捨不得治,现在有能力了还是要救救的。 就是这个宠物治起来有时候比人还贵啊。 第412章 若想爭取为人的权利,那就拿起武器,狩猎巨龙吧 第412章 若想爭取为人的权利,那就拿起武器,狩猎巨龙吧 “然后呢?你说的那个斯巴达克斯成功了吗?” “很可惜,他失败了。” 法莉婭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带著同情,却也带著一些不屑:“哼,果然如此。我早就料到,说到底,那不过是一群奴隶和贱民凑合起来的乌合之眾罢了,即使你口中的那个斯巴达克斯再有能力,也绝不可能靠著这些人的支持,实现他的妄想与野心。” 阿斯让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静静地注视著她,继而平淡地解释说:“他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在当时,有很多人都真的拥有一个奴隶。” “是啊,我也有一个奴隶,並且我永远不会放他自由。” 法莉婭燮著秀眉,盯著阿斯让看。 沙漠之主会在梦中侵扰她的精神,让她梦见自己被砂龙活活吞下的可怕场景,但是没有关係,因为她已经找到了独属於自己的解决办法。 她会握紧阿斯让的手。 然后突然问他: “你会效仿那个斯巴达克斯吗?” 阿斯让微微一愣,正要开口,她却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 “先让我的老师把那些斗剑奴交给你管理,然后等到我们魔女最虚弱的时候,你便带著这些奴隶掀起反旗—接著,再像现在这样一” 法莉婭抬起纤细的手指,在自己的脖子上虚虚地比划了一下。 “-接著再像这样,把原本由我套在你脖子上的金项圈套到我的脖子上,用极尽器张的语气来羞辱我:『啊,法莉婭,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男奴, 你也不再是我的女主人了,我俩的身份已经换过来了,现在我才是你的主人,而你则是我的女奴,马上我就会让你怀上我的孩子,这样一来,你就不敢隨心所欲地释放魔法反抗我了吧!』” 她停顿了一下,瞪大的左眼代表不满,眯起的右眼代表羞涩:“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有说错什么吗?” 阿斯让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谁能保证你以后不会这么做呢?”法莉婭盯著他,声音微微压低,语气仿佛是在审问,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更何况-你肯定在心里偷偷藏著类似的想法。你以前就露出过那种恨不得把我吃干抹净的恐怖表情.不止一次。” “没有这回事。我保证。” “真的没有吗?”法莉婭抿了抿唇,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可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个人在我耳边说——.” “有人?你累糊涂了,这里明明就我们两个人。” 爱——莎——? “没有这回事。我保证。”结果爱莎复述了遍阿斯让的陈词,叫阿斯让哑口无言。 为掩盖心中的尷尬,他只得绕开这个话题,让法莉婭趁著夜深人静的时候赶紧小憩一会儿。 她不能一直在斯泰西身边强撑看。 法莉婭难得听劝,闭上眼晴,呼吸逐渐平稳,然而没过几分钟,她忽然又睁开了眼。 “你之前也是这样守著梅睡的?”她的语气有些懒散,又带著点不满,“她没抱怨你身上有股汗味吗?” “.现在比较缺水。”” “缺的是纯洁的水元素。如果只是水的话,倒还没那么缺,倒进缸里静止一两天左右,残留下来的魔力就可以忽略不计了,反正喝不死人。” 法莉婭表示饿肚子事小,没澡洗事大,“这就是我们圣都先进的洗浴文化啊! 1 於是阿斯让只好问人要了盆温水,给自己和法莉婭擦洗身上的汗渍。 在此期间,法莉婭还用一种异常暖昧的语气警示阿斯让:“要好好忍耐,不能对我动手动脚,你要清楚我那可怜的老师还在忍受魔力反噬的痛苦” 弄得爱莎相当愤慨不齿:“搞什么!亏我之前还觉得她很敬重自己的老师,是个好孩子!和那个梅不一样!” 没办法,阿斯让只好代替爱莎稍稍惩罚一下这个不敬师长的第二个坏孩子了。 “不!我没让你替我一一!” 你还是去找艾琳和海瑟薇她们吧。阿斯让堵上爱莎的嘴。你忍心让她俩在沙漠之主编造的噩梦里孤零零地发抖吗? “她们?她们不需要我。”爱莎稍显寂寞地回答。她向阿斯让解释说艾琳会梦见蒂芙尼救她於水火,而海瑟薇则会梦见自己消灭了沙漠之主,比法莉婭更早披上紫袍。 当然,阿斯让知道爱莎说的不见得都是真话,没准她只是个略显阴湿的偷窥狂,加上法莉婭確实需要休息,因此阿斯让的惩罚力度相当克制。 “???????????” 爱莎往阿斯让的脑子里输送了一大堆问號,但这阻止不了阿斯让的进一步动作。 “你·—-你该修剪下鬍子啦!”法莉婭迷迷糊糊地叫,慢慢睡死过去。 是吗,梅还挺喜欢的。 阿斯让摸摸脸上的胡茬,用放凉的水洗了把脸, 水中的涟漪慢慢平復,在烛火下隱隱浮现出伍德洛的倒影。 不要向魔女效忠吗? 这个世界的魔女並不全是坏人,但不管她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她们都真的拥有至少一个奴隶。 纵使魔女的诞生与传承並不与血缘强关联,而是充满隨机性,也很难有魔女站出来为奴隶们发声吶喊。 甚至连奴隶们自己,也不是打心底里觉得蓄奴有什么不对,很多人仅仅只是悲哀於那个不幸的奴隶,竟然是他自己。 所以老师你,才会借蒂芙尼之口,告诉我这句话吧。 放心吧,我会將这句话谨记於心。 倒不如说,在蒂芙尼把你这句话转达给我之前,我就已经无数遍地告诫过自己。 因为,我並不是在这个世界里长大的人,这个世界的规则也从未真正束缚过我的心。 反而是你,老师。 我想在你心中,魔女依然还是具有一丝神圣性的吧? 如果没有魔女,我们该如何面对巨龙? 在这个血淋淋的事实面前,你也是会纠结动摇的。 所以你拒绝了埃德温,拒绝了那位教主向你拋出的王冠。因为你知道,人们离不开魔女,人们需要魔女的庇护,而那教主选择的道路,绝对走不长远。 包括你在內,很多人都只是希望魔女们能够发发善心,让自己喘一口气,除非到了最后关头,不然不会有多少人站出来,真正与魔女拼命。 就连我,也为此彷徨过。 直到那天,我堂堂正正的杀死了一头绿龙。 原来我们都被魔女们举办的人龙角斗矇骗了。 原来龙是可以被剑杀死的。 原来在各个行省的边陆之地,魔女也要依靠一些愿意为钱卖命的普通人狩猎巨龙。 这种人很少,但一无所有的光脚奴隶,却到处都是。 於是现在,我有了一个机会,一个践行我想法的机会。 “权利和责任是对等的,”阿斯让低声呢喃,“若想爭取为人的权利,那就拿起武器,狩猎巨龙吧。” “你认为,我有可能答应你这个过分到无礼的请求吗?” 病床前,斯泰西死死盯著阿斯让,没有半分鬆口的意思。 第413章 责任?理想?荣誉?这些都不重要。 第413章 责任?理想?荣誉?这些都不重要。 与上次见面时的情形相比,斯泰西此次的態度可谓判若两人。她展现出一种咄逼人的气势,就像一头被人激怒的雌虎,隨时准备发动攻击。 阿斯让原本没有多想,只当是他的提议触犯了斯泰西的底线,毕竟法莉婭事前便提醒过,她的老师是位固执且传统的魔女派。 直到斯泰西直白地拋出一句近乎质问的话语时,他才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像的复杂。 她问阿斯让,你是否夺走了法莉婭的纯洁,並且还强迫她做了一些有辱体面的事情?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叫阿斯让一时间膛目结舌。 “虽然我早就做过最坏的打算但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这个斗剑奴居然能在她面前反客为主” 斯泰西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著压抑到极点的颤抖。 自百叶窗缝隙中挤进来的暗淡阳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將那眼角的皱纹勾勒得愈发深刻,而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锐利地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钉在阿斯让身上。 药草苦涩的气息混合著实木家具的独特味道,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剑拔弩张,就连一向喜好幸灾乐祸的爱莎也不禁为阿斯让担忧起来:“唉,这下看你怎么办!” —该怎么办呢? 阿斯让罕见地感到紧张,而躲在门外偷听的法莉婭,更是地一下涨红了脸,连耳尖都烧得发烫。 不用想,肯定是梅那个混蛋说漏了嘴! 法莉婭恨不得现在就去找梅兴师问罪,可即便羞到了骨子里,她也不能就此拋下阿斯让不管,留他一个人直面斯泰西老师的怒火。 她阴侧侧地想著: “天知道这个老东西会对阿斯让做出何等过分的事情!要是、要是她真的那么做了, 那我俩之间的师徒情谊,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想到这里,法莉婭默默咬起下唇,强忍著衝动,再次將耳朵贴在门上,小心翼翼地偷听房间內的动静。 万幸的是,她的好老师没有让她难做。在先攻得手后,斯泰西並未乘胜追击,將阿斯让逼至绝路,反而主动后退了一步,让面前这个看似“罪无可赦”的男子,把桌上煎好的汤药端给自己。 阿斯让当然不会拒绝。 “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斯泰西留动汤勺,头也不抬地问道。 “好像是用来安神的药。” 斯泰西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抿了口苦涩的药汤,神色如常地说道:“不仅能安神,同时也能改善睡眠的质量。接下来的日子里,很多魔女都要依靠这种魔药过活,如若不然, 她们便会日復一日地梦见沙漠之主,最终可被那可怕的梦境给折磨疯。” “——那这药还够吗?” “圣都始终在为沙漠之主的归来而做著准备。” “—.是吗。” “在我初入圣都的时候,圣都还没有现在这般不堪。那个时候,仍有不少元老能够配得上这身紫袍,其中便包括我的老师。” 斯泰西一边说著,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房门。 看来她已经察觉到门后有人了,阿斯让想,她现在的这些话,不单单是对我说的。 “当时的我很幼稚、很单纯,甚至还有些愚蠢,因此,当我的老师將我选定这身紫衣的继承人,並告诉我:『沙漠之主尚未死去”之时,我並未慌乱太久。 坦白点讲,那时的我多少有些狂妄,毕竟在我接过这身紫袍之前,我的实力便已冠绝了整个圣都,倘若一对一单挑,那个蒂芙尼,还有她那腐烂发臭的老师,都將成为我的手下败將. 不,就算她们两个加起来,我也有自信打败她们。毕竟,那时的蒂芙尼还很年轻,而她的老师又太老。” 斯泰西缓缓合眼,默默喝起汤药,露出些许苦涩的表情。 她继续说: “彼时的圣都相当虚弱,但元老们拼命营造的繁华假象,竟给了我虚幻的错觉,让我错估了龙王的强大与可怕。可惜,直到后来我才明白,要想討伐一头熟练掌控了元素之力的龙王,绝不像我当时想的那般轻鬆简单一头龙王的死,往往將伴隨无数魔女的牺牲,可也正是因为这份勇於牺牲的高尚精神,我们魔女才有资格为凡人仰视——你能明白吗?” 斯泰西望著阿斯让的眼睛,而阿斯让没有迴避她的目光。 “您是否忘了?当初跟隨您一起討伐冰霜之翼的人,並不只有魔女。那些为你们提供支持的普通人,他们的牺牲难道一文不值?” “—他们只是为了钱。” “是啊,钱!谁会同钱过不去呢?你们魔女靠著魔法就能衣食无忧,无需为生活而操劳,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没了钱,全家都会饿死,而要是不想饿死,就只能卖身为奴,混口饭吃,可即便是为了钱,你也休想以此来侮辱他们的牺牲。 的確,在你看来,他们不过是为了多赚几个金幣而甘愿陪你们冒险,可是在我看来, 他们真正在乎並不只是那几个金幣,而是金幣背后的某些东西。 你们魔女也是一样。责任?理想?荣誉?你们是为了这些东西而捨身面对龙王的吗? 不,不是,不管是你们魔女,还是你们魔女口中的普通人,我们所在乎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我们真正在乎的,是那些爱我们,也为我们所爱的一个个人,一个个活生生的,美好的人,与之相比,其他的所有东西,都不再重要了。” 斯泰西无言以对。她知道面前这个斗剑奴所说的话语,根本没多少反驳的余地。 不,还是有的。 “据我所知,有相当之多的斗剑奴,自小就被他们的父母出卖了,你觉得他们能对自已的父母多少好感?而你又凭什么觉得,他们能在巨龙面前,握好手里的武器?”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渴望得到別人的爱与尊重,”阿斯让正色道,“更何况,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第414章 真的从那孩子身上感受到了爱,感受到了尊重吗 第414章 真的从那孩子身上感受到了爱,感受到了尊重吗 “选择?我当然有更好的选择。” 斯泰西把这话说得很轻,轻到阿斯让都差点没有听清,而当阿斯让疑惑斯泰西所言何意时,斯泰西却又突然调转了话题。 “你刚刚那些话,听上去冠冕堂皇,义正言辞,然而其中却存在一个极其致命的漏洞,”斯泰西缓缓道,“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说的每个字都发自真心。”阿斯让诚恳道。 “不,我不这么认为。”斯泰西有意提高嗓音:“你刚刚提到了两个词,『爱”与『尊重”。那么,我问你,你真的从那孩子身上感受到了爱,感受到了尊重吗?虽然我一直觉得法莉婭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但她的人格,无疑是抱有缺陷的。” 门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大概是法莉婭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 真是个冒失的傢伙啊阿斯让皱了皱眉,他很想去外面看看法莉婭的情况,但如今的处境並不支持他这么做,因为一旦这么做了,不就显得他好像是在逃避斯泰西的质问吗? 他必须马上拿出铁一般的事实,向斯泰西证明她的好学生,同时也是她的大半个女儿,到底是如何用那最青涩、最可爱的方法,对他示爱的。 好吧,这確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仔细想想,除了那些亲昵到难以启齿的肢体动作外,法莉婭似乎真的没有明確向我倾诉过爱意,每一次,她都是用那种近乎命令似的口吻,对我阐述她那童话般幼稚的主僕契约论,而我总不能把这套幼稚的主僕契约论搬出来砸自己的脚,更不可能把我俩楼搂抱抱的那些秘辛抖落一空。 这下该怎么办? 要撒谎吗?就说法莉婭亲口向我表露心意,並且除了爱在口头上占点小便宜外,从未真正贬低过我的人格。 嗯—前者是假的,后者是真的,这种真假参半的谎言最难识破,但问题在於,法莉婭正站在门后偷听了。 万一这笨蛋突然闯进来,指著我的鼻子说:“你、你在那里胡说八道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你啦!这完全是你的臆想,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你这种厚顏无耻的傢伙呢?真是气死我了!” 不,不是万一,她会这么做的概率高达九成。 “低了,起码十成。”连爱莎也表示赞同。 唉,这下麻烦了。 “是很麻烦,”爱莎幸灾乐祸地椰输道,“如果我是斯泰西,那我肯定要这么问你: 那照你的意思看,我岂不是得给每个斗剑奴都配一个魔女,才能让你们心甘情愿地卖命屠龙?” 这是什么话!你把我们斗剑奴当成什么人了? “像你这样会被魔女迷得神魂顛倒的人。” 不,这你就错了,像我这种真正被魔女迷得神魂顛倒的男人少之又少,我相信如果有的选,大部分男人其实都更愿意娶一个普通而贤惠的女人做妻子,而不是去侍奉什么魔女,任由她们呼来喝去。 “..真的?”爱莎的声音微妙地顿了一顿。 当然是真的。阿斯让想。听你的口气,你好像有点不大甘心? “哈!怎么可能。” 爱莎冷哼一声,像是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隨即便沉默了下去,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没有生气的小泥偶,留下阿斯让一人面对当下的难关。 又过片刻,斯泰西终於从法莉婭闹出的动静里回过神来,衝著阿斯让问道:“替我去外面看看,我不希望法莉婭出现什么闪失,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我也是这么想的,並且是在任何时候都不希望她受伤。 阿斯让隨即推开房门,可门后却空无一人。 法莉婭不在。 莫非是生气了吗? “虽然我一直觉得法莉婭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但她的人格,无疑是抱有缺陷的。”回想斯泰西方才的那番发言,阿斯让不禁担忧起来。 您不该当著她的面说这种话,现在她被您气跑了,我得把她找回才行—失陪了。 阿斯让想要回头指责斯泰西,可就在这时候,一个被栗色头髮修饰著的可爱脑袋陡然从走廊的拐角处探了出来。 “刚刚那动静可不是我弄出来的!”她亮晶晶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因为我根本就没来过这里呢!” 呵。 阿斯让轻轻一笑,回头对斯泰西说道:“外面没人。” 他刻意顿了顿,语气似笑非笑:“我很好奇,您为什么会觉得法莉婭会在门外偷听呢?你应该相信她才是。” “我寧愿相信龙改吃草。”斯泰西当即反驳,“她要么是不敢在我面前露面,要么就是被我刚刚那番话气到了。” 她眯起眼,打量著阿斯让,隨后语气一沉:“作为她的男僕,你最好赶紧去找她,而不是继续在我面前大谈特谈斗剑奴。” “那暂时换个话题吧,”阿斯让说,“你刚刚说,法莉婭的人格有一些缺陷。” “鱼缸里的鱼,不会知道大海有多广阔;鸟笼的鸟,不会知道天空有多宽广;而一个自小缺爱的孩子,又怎会晓得爱为何物呢?” “但她后来遇到了您。” “是啊,可这之后呢?”斯泰西笑了一声,敛眸说道:“后来她为了一个野男人顶撞我,还骂我是个顽固不化的老东西,不知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阿斯让沉默数秒,“.—看得出来,她很在乎您口中的那个野男人。” 斯泰西的目光陡然一冷,“如果你觉得这就是爱,那就大错特错了,但很可惜,那孩子好像已经成了一个委身於情慾的可怜虫。你也是。你那犯上作乱的老师若还有幸活著, 想必会对你失望透顶吧。” “恰恰相反,他会为我而骄傲的。”阿斯让平静地回道。 “你是屠过几条龙,甚至还和法利婭一起討伐过两头初生的龙王,但比起屠龙,你的老师一定更想消灭魔女,这正是他失败的一大原因。” “如果您非要这么想,那我不会反驳,但我必须得告诉您一一法莉婭是爱您的,就像我会为了爱而陪她出生入死,她又何尝不是因为爱您,才会踏足此地的呢?”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斯泰西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鬆动。 “我可以篤定的说,您教会了她什么是爱。” “-我和卡米拉確实是把法莉婭当成女儿来疼爱的,艾芙娜也是。”斯泰西的目光微微闪烁,半响才低声道:“和艾芙娜相比,法莉婭总难让人感到省心。” 卡米拉?啊,是那个女僕长,我都快忘了。她把法莉婭收藏的好书烧了不少。 “听梅说,你在伊斯巴尼亚把一头刚刚觉醒的蓝龙王打趴下了,並且在此之前,你还单枪匹马,討伐了那头令人闻风丧胆的独眼蓝龙?” “说起这个” 阿斯让藉此机会,稍微整理了下思绪,隨后便向斯泰西解释起月辉石的来歷,接著又向她道明独眼蓝龙吞噬月辉石后短暂获得魔力,最终又遭逢反噬的种种经过, “月辉石”斯泰西喃嘀重复著这个陌生的名词,眉头紧锁。 阿斯让从腰间的皮袋中取出一块泛著幽蓝色光芒的碎片,小心翼翼地递斯泰西,“就是这个。” 斯泰西谨慎地接过辉石,指尖刚触碰到表面,她的瞳孔就猛地收缩。 “这里面蕴含著一股异常纯净的魔力纯净得不可思议!我甚至可以放心大胆地从中汲取魔力,而不必忧心其负面影响。” “我听说以前有魔女向圣都进献过这种矿石,”阿斯让补充道,“但当时的元老院认定是偽造品。”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斯泰西皱眉思索了会儿,指尖轻轻摩著辉石表面,“恐怕那枚辉石是在运送过程中沾染了当事魔女的魔力,变得不再纯粹了。” 阿斯让的表情变得凝重:“不知您是否也同我一样感到奇怪?辉石虽然罕见,但绝不该稀缺到这种地步,甚至就连圣都的歷代元老都对其闻所未闻,这很不正常。” “不正常,也就代表背后必有原因。”斯泰西锐利的目光与阿斯让相接,“你似乎已经有了想法?” “我的確有个不成熟的猜想。 “.说说看?” “《巨龙之书》中已有记载,现今所知的所有龙类,都痴迷於收集一些能够折射阳光的晶石矿物,要么是將其囤积於巢穴之內,要么则是当场將其吞入腹中。” “你是说,它们真正痴迷的,其实只有这种蕴含著蓝月魔力的石头。” “是的,同时我还翻阅了一些关於九省各地民俗的书籍,发现有不少地方都將蓝月视同灾祸到来前的象徵,其中有个传说就很有意思一一蓝月会让星辰坠落,而坠落的星辰, 將招来可怕的龙灾,再结合独眼蓝龙凯鲁斯·莫诺克拉斯吞食月辉石后短暂获得魔力的事实,应该不难得出结论。” 斯泰西点了点头:“恐怕这就是真相。” “不管是魔女,还是不通魔法的普通人,我们所能自由踏足的地区,还是太少。打个比方,我们就像生活在羊圈里的羊,而羊圈外,到处都是吃羊的狼。” “而宝贵的月辉石,极少会落在羊圈里头。”斯泰西低声补充。 “况且羊圈也不牢固,少数恰巧掉进羊圈里的月辉石,最后也会被龙轻易叼走。” 阿斯让板起脸强调:“由此可见,若再不做出改变,魔女们一手建起的圣都,恐怕也將和精灵固步自封的各个城邦一般,难逃灭亡的宿命。虽说凯鲁斯·莫诺克拉斯最终是被辉石的力量反噬了,但谁能保证,另一头收集了大量辉石的巨龙不会真的觉醒为新的龙王?甚至於那些不为我们知晓的龙王,是否已在其巢穴內囤积了难以想像的辉石?请您好好想想吧,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斯泰西沉默了很久,在这沉默的时间里,她默默喝光了碗里安神的汤药,接著她抬起头,问道: “我很好奇,你挑战龙王的那份力量,是来自於精灵们的圣树魔法,还是来自於梅的天神之血?”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面对龙王的勇气。” “你这勇气是从哪来的?法莉婭给的?” 阿斯让默默点头,心说不止是法莉婭,惹得爱莎一阵讽刺。 “你因为法莉婭而获得了勇气,但我不可能给每个斗剑奴都安排一个魔女,好让他们像你一样获得勇气。”斯泰西冷冷道。 “你不信任他们,但您可以信任我,”阿斯让说,“请把他们交给我吧。” 鸽子与剪刀的正確使用方法(三天假条与2k字免费番外小剧场) 鸽子与剪刀的正確使用方法(三天假条与2k字免费番外小剧场) 蒂芙尼做了一个怪梦,她梦见自己重新回到了悲惨的少女时代,继续过著被她老师呼来喝去的痛苦日子。 然后,某一天早上,她的老师突然交给她一个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奇怪任务一一调教一只鸽子。 “鸽子?”蒂芙尼愣了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哦,蒂芙尼,你可不要小看这只鸽子,它其实是一只觉醒了魔力的鸽子。它会说话,会讲故事,脑子里装著的那些有趣故事,就连圣都最顶级的戏曲家也要甘拜下风可惜,它有一个非常严重的缺点,你能猜到是什么吗?” 蒂芙尼皱眉打量著这只看起来病快快的鸟,试图从它身上看出什么端倪,可不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只普通的、有些无精打采的病鸽子,拿来煲汤都嫌脏。 她沉思片刻,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告诉你吧,它的缺点就是一一它太过好吃懒做了。” 佐伊轻轻一抬手,魔力捲起鸟笼,在空中摇晃了几下。笼中的鸽子嚇得“咕咕”直叫,在笼中上窜下跳。 “前几天,它生了一场大病,我了不少金幣才把它救回来。”佐伊轻嘆了一声,语气里却没有丝毫心疼的意味,“但你猜怎么著?它大病初癒后,非但没有半点感恩之心, 反而变本加厉,整整几天都不愿意开口讲故事给我听既然如此,我也只能採取点强硬手段了。” 她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几分,嘴角的笑意带上了一丝阴冷。 “蒂芙尼,你可是个好孩子,对吧?我想,你应该能把它调教得像你一样听话。” 蒂芙尼微微垂眸,心中五味杂陈,嘴里却仍然恭顺地答道:“..-是的,老师,我会的。” “很好。”佐伊满意地点点头,把笼子递了过去,“那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它吧。” “请您放心。” 送走佐伊后,蒂芙尼终於抬起了头。 她默不作声地走到鸽子笼,面色阴沉得可怕。 她发现笼中的鸽子正歪著脑袋看她,黑豆般的眼晴里闪烁著警惕的光芒。 她问那鸽子:“你真的会说话?” 然而,笼子的鸽子並没有搭理她,这叫蒂芙尼尤为害怕。 没错,这一定是老师的把戏一一给她一只普通鸽子,等她失败后再藉机惩罚。 很快,这股害怕的情绪便演变为怒火。 “不说话那就饿著吧。”她往笼上盖了曾黑布,声音冷的堪比寒冰。 结果不到一天时间,那只死的鸽子便饿得满眼昏,在笼子哀豪起来。 满心嫌恶地蒂芙尼掀开笼上的黑布,眼睛对上鸽子涣散的瞳孔。 只见这扁毛畜生居然像人一样用翅膀抱著肚子,向她告饶: “咕!蒂芙尼大人!给点吃的吧咕!要饿死了咕!” 蒂芙尼震惊了。 “..——这鸽子居然真的能说人话?那老东西竟然不是在整我?”她了眉,“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鸽子突然精神一振,扑到笼边用喙敲击铁栏:“穀子!给穀子吃就告诉你咕!” 看看这个前一秒还奄奄一息,此刻却活蹦乱跳的小骗子,蒂芙尼突然笑了。那是佐伊老师最常露出的、令她毛骨悚然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给你吃的?”她阴侧地笑起来,“我更好奇你能饿多久。” “恶毒!太恶毒了咕!”鸽子在笼子里上下跳,“不给就不给咕!我寧愿饿死,也不要再天天讲故事了咕!灵感是会枯竭的咕!” “寧愿饿死?哈,你认为我会信这种鬼话吗?都说人为財死,鸟为食亡———” 蒂芙尼抓了把穀子,撒在鸟笼周围,只见那能吐人言的鸽子立马扑腾到笼边,拼命嚮往探头,还很不爭气地咕了几声,可却始终没能啄到蒂芙尼撒的那把穀子。 “救命咕!给点吃的吧咕!” “刚刚是谁说自己寧愿饿死,也不要再天天讲故事了?” “对不起咕,刚刚是我说话太大声了咕,下次不敢了咕。” “下次?没有下次了。” 蒂芙尼冷漠地摇了摇头,不管鸽子如何求饶,都始终摆出一副无动於衷的模样,仿佛真要坐视鸽子饿死一般。 她觉得自己很有定力,可面对那鸽子饿到极点后的疯言疯语,她竟没来由地害怕了。 “可恶咕!你这狠心肠的坏女人,如果再不给我穀子吃,我就把你写死咕!说到做到咕!” “你一个鸽子,也敢诅咒我?” 蒂芙尼拿出剪刀,咔几下,剪断鸽子的飞羽和尾羽。 “下次就不只是把你变成走地鸡这么简单了,要是再管不住你的鸟嘴·—小心我用魔力把你身上的羽毛全拔光!” “咕!饶命咕!” 鸽子被蒂芙尼嚇得不轻,叫唤著躲进笼子里。 好一会儿后,它才缓过气来,背著翅膀在鸟笼里来回打转,嘴里儘是些难懂的话: “谁懂啊咕,我明明是这本书的作者,就算没法穿越成男主,也不该变成一只鸽子咕!难道说—只有读者才有穿越成男主角的资格嘛咕!真是失算了咕!!” “好饿咕,鸽子的肠胃好弱咕,要是饿死了,能不能重新穿越回去咕?” “算了咕,回去也没好事咕。当初立下豪言壮语是我不对咕,说什么要重振傲娇荣光,结果却成了路边一条,天天被人耻笑咕!” “每天起床第一时间打开作家助手翻看评论咕,结果新章评论寥寥无几咕,打开群聊想看读者反馈咕,结果不是在吵鑑证就是在吵麻辣咕,根本没人把我当回事咕!好没意思咕!” 蒂芙尼听得烦了,便在手心里了把火,“闭嘴。” 鸽子慢慢转过身,竟然像人一样用翅膀捂住了屁股:“有话好说咕,不要激动咕。” “回答我,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我是被诅咒的作家咕!”鸽子突然挺起胸脯,“只要每天给我三顿饱饭,我就能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真相咕!要是把我伺候好了,我还可以大发慈悲的,勉为其难的,告诉你这个恶毒女配要怎么做,才能逆天改命咕!” “逆天改命?呵呵,可我註定会在未来披上紫衣。”蒂芙尼笑了笑,“不,是已经披上了,这不过是一场梦,是我挥之不去的一道梦魔。” “咕我也好希望这只是场梦咕为什么是鸽子咕我有这么罪大恶极吗咕? 我明明就只是因为卡文,而请了几天假啊咕!” p.s咕咕,卡文卡到脑袋炸,不得已请几天假,中间有灵感就更,最迟1號必须更!鸽子发誓要拿全勤!拿不到就真的穿越成鸽子咕。 p.s欢迎加群拷打作者。 第415章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第415章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你的认为自己有能力管好那些斗剑奴?何来的自信?就因为你也曾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斯泰西最后一次问道:“话说在前头,我之前便想过,能不能以这些斗剑奴为基础,重新建起一套能够辅助我们魔女对抗砂龙的猎团体系?答案是一一不能。即使是我,也没有办法鼓动那些斗剑奴出城为战,哪怕我现在亲自去向那些斗剑奴宣传,说我和我的弟子,已经成功討伐了三头龙王,难道就能让这些斗剑奴燃起斗志了吗? 我很清楚,这些事跡只能用来安抚魔女和平民的情绪,让他们不至於被沙漠之主嚇得魂飞魄散,可想要打动那些斗剑奴?想都不要想,因这世上唯有一种东西能够收买他们的心,那就是一一金钱。你有钱吗?” 阿斯让摇摇头,说我没钱。 “我也没有。” 斯泰西板著脸说到:“巴迪亚的银行系统早已崩溃,当地那些握有铸幣权的贵族豪商早已跟隨我们的总督阁下一併撤离到外省去了,而他们留下的庞大家业,也早已在先前的那场洪水中付之一炬,至於我本人的財產,其实並不完全属於我自己。 我可以以借债的形式从外省购进粮食,然后让背后那些依附巴结我的商人们为我背书,但要让他们在这种时候给我送来一船又一船的真金白银?想都不要想。这无异於痴人说梦。” 然而令斯泰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阿斯让並没有因此而露怯告退。 他很平静的告诉斯泰西:“您有句话说的不对。” “哪句?” “您说唯有金钱能够邀买我们斗剑奴的心,这句话是错的,我刚刚同您讲过“你刚刚讲的什么?哦,爱与尊重。” 斯泰西说完,有些不屑地轻呵了声,但阿斯让相信,自己是能够说服她的。 “在我看来,金钱仅仅只是一种表象,它代表著一种希望,一种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这种渴望是普世的,天底下哪个人不希望自己能够活得更好一些呢?就算是龙,多半也会幻想自己能够天天吃到饱吧?正是这种渴望,才使得天底下的每个人都为金钱而著迷万分,因为很多时候,金钱的確与幸福密不可分一一但这並不绝对。” “这话倒还有点道理,”斯泰西点了点头,“问题在於,那些斗剑奴全是些脑袋不开化的————俗人。” “您大可把话说得更重一些。恐怕在您眼中,我们这些斗剑奴全是些嗜杀喜斗的野蛮人。” “难道不是么?” 阿斯让沉住气,“不是。” “如何证明?” “我当然可以证明给您看,但前提是,您得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 “机会—” 斯泰西枯瘦的手指在床榻边缘敲击出沉闷的节奏,她眯起那双锐利的灰色眼晴,目光直刺阿斯让的脸庞。 “说说吧,你想怎么证明?” 阿斯让没有隱瞒,说出心中所想。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斯泰西愣了愣,问道:“你確定这么做有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阿斯让答得信誓旦旦。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阳光虽然明媚,但喝进肚子里的米汤却温吞无味。 芬恩低头看了眼碗里寡淡如水的米汤,不禁怀念起几天前那碗腥气冲天、苦得发涩的龙血汤。那玩意儿虽说难以下咽,但至少还能刺激味蕾,给舌头带来点真实的感觉。而且,他在那锅龙血汤里,还捞到了不少肉渣一一砂龙的肉渣。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又很快垂了下来。 假如那天的角斗场里,那个人没有挺身而出的话,他应该早就被砂龙吃掉了吧?而他现在居然还有机会喝上一碗用砂龙肉熬煮出来的肉体。 真是不可思议啊。 芬恩慢吞吞地把最后一口汤喝完,舔了舔嘴角的残渣,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空碗收进腰间的粗布袋里。碗虽然破旧,但好岁是自己的东西,能多用一天是一天。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来巴迪亚受这种苦。这样想或许很窝囊,但窝囊的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狩猎砂龙? 別开玩笑了。除了那个男人,谁能做到这一点? 他低头摸了摸腰间布袋里的一罐药剂一一魔女们所谓的“魔药”。 “只要喝下这罐药剂,你们就能在短时间內获得匹敌巨龙的力量。” 这是魔女们的原话,但她们接下来还说了另一句话: “不过,別妄想著借这股力量反抗我们。记住,喝下这罐魔药,便意味著你与我们魔女签下了死契。假如你们胆敢违抗契约,就一定会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 生不如死。 光是听著这四个字,芬恩的后背就浮起了一层冷汗。 他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魔女们突然决定不再供给他魔药,那时候他该怎么办? “.—-別想太远了,我多半活不到那个时候,”芬恩自嘲地低语,“但是————-至少要在临死之前,亲手杀死一头砂龙才行啊!不然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哪怕只当几秒钟的英雄也好。 他真的,真的很想像那个男人一样,站在砂龙面前,毫无畏惧地挥剑。 不然的话,他的人生就真的毫无意义了。 “得了吧,就凭你?”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戏謔的嗓音,紧接著便是几声鬨笑。芬恩一回头,看到几个斗剑奴正围坐在一起,满脸挪输地看著他。 “小子,前几天你是不是被砂龙嚇尿裤子了?” “胡说!”芬恩立刻反驳,耳根迅速泛起红晕,“我才没有被嚇尿裤子!” “我胡说什么了?我分明看到你嚇得合不拢腿,搬个弩箭都搬不好!哈,就你这孬样,还说自己要屠龙?魔女发给你的药是能壮胆还是能壮阳?” “我—我没有—” 芬恩涨红了脸,声音像被卡在嗓子眼一样,软绵绵的,毫无底气。 他的这副窘態反而让眾人笑得更欢了,有人直接伸手去揉他的脑袋,像在逗弄一只不服气的流浪狗: “听听这声儿,嘖,嫩的像个娘们!小子,你该不会连毛都还没长齐吧?” “哈哈哈哈,別说毛了,他恐怕连碰女人的机会都没有吧?说不定还想著被哪个魔女买走呢!” “可惜啊,魔女们喜欢的可不是这种瘦不拉几的鸡崽子。” 一群人哄然大笑,肆意地將玩笑往下三路引1。 芬恩的脸烧得快滴出血来,他紧咬著牙关,恨不得跳起来跟这些人干一架, 可又知道自己斗不过,便只能把羞愤在心里,低头紧紧住腰间的布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就在这时,一个相对年长的男人笑一声,懒洋洋地摆摆手,算是给这场调侃按下了暂停键。 “行了,別逗这小子了。说说吧,芬恩,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也渐渐收了笑,纷纷把目光投向他,带著几分好奇。 芬恩愣了一下,隨后低下头,抿了抿嘴唇,像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魔女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继续留在角斗场里打打杀杀,幻想哪天能被哪个魔女相中买走——.”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涩。眾人没出声,等著他的下文。 芬恩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要么就喝下那罐魔药,来巴迪亚狩猎砂龙。 我不想杀人,也不想被人杀掉———·所以我喝下了那罐药。” 他的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落在一片沉默之中,竟显得格外响亮。 “明智的选择,”有人忽然笑道,“起码在这儿,咱们还能偷偷懒,能活一天是一天,要说龙,那角斗场里难道就没有吃人的龙啦?” 话刚说完,气氛瞬间变得沉默。不是没人想去接话,只是因为不远处走来了三个魔女。 眾所周知,魔女们很討厌他们这些斗剑奴在私底下交头接耳。 在沉默中,芬恩忽然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力道不重,却像是一种无声的认可。 芬恩愣了一下,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谢谢。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芬恩在心底说了句谢谢。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而不容置疑的声音,猝地从远处传来:“你们这群人里,剑术最好的是哪个?” 领头的魔女声音不大,却带著一股凌厉的气息,每个字都显得础逼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芬恩在內,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她。 短短的几秒钟,气氛仿佛凝固了。 “..是我,有什么事吗?”芬恩看到他们中最年长的那个斗剑奴站了出来。 刚刚拍自己肩膀的人也是他。 芬恩对这人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是被伍德洛大师掀起的那场暴动牵连到的人,但后来,他俩的境遇可谓截然不同。 在这一点上,芬恩撒了个小谎。 按理来说,他们这些与伍德洛大师有所牵连的斗剑奴,是要被流放去各省边陆,终身猎龙的,然而芬恩却因为某些缘故,並未在第一时间,被蒂芙尼清出圣都。 听那个蒂芙尼的侍女说,他似乎是被某位元老盯上了,而那个元老,大概是想把他培养包装成如阿斯让大师一般厉害的人物,好供自己炫耀取乐。 听上去好像很不错,但.·· “蒂芙尼大人让我告诉你,她绝不可能为此而徇私舞弊,玷污角斗的公平性,並且那位元老取悦自己的手段,势必会折损你的尊严,叫你难以忍受。” 一听这话,芬恩哪还敢有什么幻想呢?当即喝下那罐能够让他屠龙的神奇魔药,连夜跑来巴迪亚。 而他身前的这位大叔,则是被蒂芙尼早早流放到了巴迪亚,与当地猎团一道狩猎砂龙。 沙漠之主掀起的那场大洪水几乎摧毁了巴迪亚的所有猎团,令无数人葬身鱼腹,像大叔这样的倖存者,可谓寥寥无几,十不存一。 也难怪大叔会对面前三位魔女的说辞感到愤怒。 “让我去当剑术教官?当一群孩子的剑术教官?!都这种时候了,你们居然还想著把那些孩子卖去圣都当斗剑奴?” “不然还能怎样?看著他们一个接一个饿死?饿死好过为奴?” “喂,扎拉,你应该注意一下说话的口气。”拉尼亚扯了扯扎拉的衣袖,低声提醒,周围那些斗剑奴的眼神让她感到不安。 “我已经儘可能地心平气和了。” “那还是让图雅来吧。 “也行。” “?为什么又是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又不是你的口头禪。”扎拉说。 一旁的拉尼亚则推脱道:“你的声音最好听。” 图雅没有办法,只好硬著头皮向一眾斗剑奴做出解释。 没有人出声反驳,不是因为图雅声音好听,而是所有人都明白,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芬恩对此颇有感触。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父母哭丧著脸,一人摁著他的肩膀,一人拽著他的手臂,在卖身契上按下手印的那段回忆。 那时他还不懂,为什么他的父母要把他狠心卖掉? 但现在他懂了,对那时的他而言,这已经是他的父母,能为他找到的最后一条活路了。 多活一天就好。 多活一天就是赚。 不管是杀人,还是被杀,总会有人多活一天。 这样好吗? 芬恩眼前浮现出儿时的自己。 他问他,难道就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芬恩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了吗? 芬恩还是摇头。 不要,我不去。 “不要任性。”他复述了遍父母说过的话,企图安慰自己,结果把自己伤的更深。 他听到了自己的哭泣,他感觉自己的心臟正在被砂龙啃咬。 终於,他代替儿时的自己,代替那些即將被运去圣都为奴的孩亍们问道:“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话音落下,女们愣愣地望著芬恩,而其他斗剑奴们也像看傻亍一样看著他。 “抱歉。”芬恩低下头,权当无事发生,可他的耳边却再次响起那断断续续地啜泣声。 直到后来,那个跟著女走掉的大叔忽地出现在他面前,亥动地对他说好像真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时,那断断续续地啜泣声才终於停了下来。 第416章 猎人是最古老的职业 第416章 猎人是最古老的职业 “我认为你是在异想天开。” 法莉婭抱著手臂,目光在眼前那群瘦得只剩骨架的孩子们身上扫了一圈,慢慢摇起了头。 “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觉得,那些斗剑奴会为了一群非亲非故的小孩子而跟著你卖命?要我说,你乾脆就教这些男孩儿怎么挥剑,然后把这群饿得只剩层皮的可怜小鬼,送去圣都当斗剑奴好了!你要是能把这件事办好,老东西也会高看你一眼吧。” “法莉婭,你也看到了,他们饿得只剩皮包骨了,再说角斗又不是什么慈善行当。”阿斯让嘆了口气,心里补充了句:而且剑术也不是几天就能学成的— 算了,和魔女说不明白。 “可起码能让他们活下来一部分,不是吗?如果是女孩儿,兴许还能噹噹侍女,然后像我那素未谋面的生母一样,爬上主人的床。” 阿斯让没办法回应法莉婭的后半句话,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触碰那块伤疤。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著说道:“—如果可以,我想把他们全都救下来。” “没这个可能,”法莉婭的语气变得沉闷,“我们魔女又不能凭空变出食物来,你打算从哪里弄吃的,填饱这几百、甚至上千张嘴?” “办法———办法还是有的。” 阿斯让望著眼前瘦骨鳞的孩子们。 他们的皮肤紧紧包裹著骨骼,肋骨根根分明,支起单薄的皮肉,而这些,都被他们身上薄薄一层的布料遮掩住了,只是这层布料遮不住他们的脸。 孩子们的脸颊和眼珠都向里凹陷著,眼神麻木又呆滯,唯有看到陌生人一尤其是陌生魔女靠近的时候,他们的眼里才终於露出一点光彩,一种混合著敬畏与恐惧的光彩,於是他们挤成一团,像一群因为暴风雨而困在礁石上的流浪鸟, 彼此依偎著、蜷缩著。 当阿斯让和法莉婭开始给他们分发食物时,那些孩子才终於从麻木中稍稍回神,一些年纪稍大的孩子努力挤出力气,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小声地道谢,声音乾涩得像是许久未曾开口。 法莉婭被这些笑容弄得坐立难安,她戳了戳阿斯让的脸,急切地说道:“我可没允许你变回以前那个闷葫芦,所以你现在必须马上把你脑袋里想的那些东西说给我听。” “接著再被你讽刺说“你这是异想天开”?” “.—·我不说就是了。”法莉婭翻翻白眼,答应不再泼冷水。 阿斯让这才继续,他告诉法莉婭,食物並不总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你陷入到惯性思维里去了。 “精灵教授人类种植作物的技巧,方才有了农夫,然而在此之前,我们人类是靠什么而生存的呢?答案显而易见,我们依靠狩猎为生一一猎人,才是我们人类最古老的职业。 在没有魔女庇护的时代,在野兽环伺的森林与荒野中,我们的祖先挺起脊背,手握锋利的长矛,狩猎那些凶猛且危险的野兽,我们有了足以果腹的鲜美食物,有了能够熬过至冷寒冬的厚实毛皮,於是,我们的部落得以延续。没错,那个时候没有魔女,猎人们才是普遍受人敬仰的存在。 人们会为猎人举行仪式,会將他们视作英雄、部族的守护者。每当猎人凯旋归来,部落会点燃最旺的篝火,长老们会为他们戴上用猛兽疗牙串成的项炼。孩子们围著他们跳舞,少女们献上最甜美的浆果:(这时法莉婭眯著眼说,是啊,那些菲拉族的小女孩儿就是这样对你的嘛!)咳咳,再到后来,连寿命悠久的精灵,也要依靠我们人类,狩猎那些不可一世的食人恶龙。 有了猎人,我们便不再是恶龙眼里的猎物。龙可以將我们吞进肚里,而我们也可以將龙摆上餐桌。” “龙肉难吃的不行,而且还带点毒,吃多了肚子痛。” “你们魔女研究了那么多魔药,就不能找出一个能去龙肉毒素的法子?”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谁没事研究这个!” “现在有事了。” “你还是说说谁来当猎人吧?”法莉婭问,“那些斗剑奴?” 阿斯让点了点头。 “所以你到底想用什么法子,叫那些斗剑奴跟你一块儿去猎龙?莫非我那口是心非的好老师,私底下给你塞了一大笔钱不成?”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夸张地抬起下巴,模仿起斯泰西的语气来一一虽然模仿得实在不怎么样:“话说在前头,这笔钱不是白给你的,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那就是一一”她故意拖长尾音,然后板起脸,一字一句地说,“在你拿到钱之后,立刻与你的庇主保持至少两臂的安全距离!” 阿斯让看著她,意味深长地开口:“我俩现在肩挨著肩。” “这不代表你没拿钱。”法莉婭哼了一声,理直气壮道,“你这不守承诺的傢伙。” 阿斯让无奈地笑了笑,故意往后撤了一点:“好吧,我马上守约一一” 可他话音未落,法莉婭立刻察觉出他的意图,眼疾手快地伸手揪住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开半寸。 “別想跑。”她斜睨著他,嘴角更是套拉起来,带著几分警告的意味。 阿斯让见状,只好无奈举手投降:“假如你的老师真做此要求,那不管她给我多少,我都不会要的。” “哼,这还差不多。”法莉婭这才满意地鬆开手。 “现在能说点正经的吗?”阿斯让问。 “说啊。” “其实—我也是在赌。” “哦,赌,”法莉婭微微点头,“赌什么?” “赌这些斗剑奴的血还是热的,赌他们愿不愿意押上自己的命,扶这些孩子一把。” “呵,我早就看出你心里没底啦!”法莉婭大言不惭地放起马后炮,“— 那如果他们真是冷血动物,根本不愿意管这些孩子的死活,你准备怎么办?” “去你老师面前下跪认错,检討说我自以为是,考虑不周。” “好没出息!” “那还能怎么办?”阿斯让耸了耸肩,神色坦然,“我不可能摁著牛的头喝水。” 法莉婭微微一,隨即挺直脖子,扬起下巴:“我可以。” 阿斯让挑眉:“你?” “我是魔女嘛。”她得意地眨了眨眼,语气理所当然。 “唉——”阿斯让低嘆一声。 法莉婭顿时不乐意了:“为什么嘆气?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阿斯则塘塞说:“没什么,我就是喘口气而已,你太敏感了。” “哼—”法莉婭狠狠瞪了阿斯让一眼,接著便別过脸去,难得安静一会儿也就是这个时候,阿斯让听到了“孤儿院”外传来的一阵动静。 “来了。”他激动地嘀喃一声,马上出门迎接。 外面站著三个斗剑奴,名义上,他们是受魔女聘请,前来教导孤儿们基本剑术要理的斗剑奴导师,但阿斯让对他们有著不一样的期望。 此前,阿斯让是这么说的: “如果你们想把你们,不,把我们曾经经歷过的一切,强加在这些孩子头上的话,那就请你们將你们的毕生经验,不予保留地教给这些孩子吧,但如果—— 如果你们心中对此有所牴触的话,不妨听听我给出的另一个办法。” 两名斗剑奴沉默,一名斗剑奴发问:“什么办法?” “我想趁此机会,在这里重新建起一个猎团,然后以这个猎团为基础,无论男女,统统把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吸纳进来,作为猎团的后备力量,他们可以在这个猎团里做一些辅助狩猎的后勤工作,同时还能学习狩猎的技巧,等未来他们长大成人,亦不至於为生计而发愁。” “我猜这个猎团不是狩猎什么小动物的,”那斗剑奴说,“猎龙真不是什么好主意。” “总比把他们送进角斗场,任人宰割要强,”阿斯让神色不变地回应道,“ 况且,角斗场也不乏人龙角斗的戏码。” “的確,可问题是,你不可能光靠这些半大孩子来建起猎团。” “是啊,我缺人,缺很多猎人。” “猎人们都死光了,没几个活下来的,不过——我比较幸运。” 那斗剑奴一边说著,一边抬起手臂,与阿斯让握手:“大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您以前救过我一命。” 嗯? 阿斯让微微一愣,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仔细端详,却没有任何印象,因而坦然摇头,“抱歉。” 那斗剑奴自嘲地笑了笑:“您不记得我,这可再正常不过了,不怕您笑话, 那时的我正待在角落等死。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认为我们这些不具魔力的普通人能够单枪匹马,战胜一头砂龙。那天若不是您將砂龙討伐掉了,我肯定活不到现在。” 言及此处,旁边两名斗剑奴震惊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睛瞪得老大。 “您、您就是传闻中的那位——?” “那天衝进沙尘里,杀死了砂龙的人———· 阿斯让轻轻頜首,“是我。” “该死,我还一直和人打赌,说那头砂龙是被魔女杀死的!我、我真不敢相信!” 如果未来你们有机会接受圣树的赐福,那你们也能做到。阿斯让默默想道。 “大师,如果我猜的不错,您是想靠我们,建起您刚刚说的那个猎团吧。”最开始发话的那个斗剑奴如此说道。 “我確实是这么想的,”阿斯让直言不讳,“如果你们有意加入,那就再好不过了,但你们应该也清楚,现在这个状况,魔女根本不可能拿钱来雇我们狩猎砂龙。” 一名斗剑奴面露难色:“也就是说,我们得打白工。” “倒也不是完全打白工,我同魔女们商量好了,猎团杀死的每一头砂龙,都將交由猎团处置分配。” “肯定不包括龙骨、龙鳞——..还有龙血。” “魔女们可以拿走这些,但与此同时,她们必须无偿为猎团提供配给足额的魔药与装备。” “她们不一定说话算数。” “我会让她们说话算数,”阿斯让保证道,“再说了,假如我们真能猎回一头、十头、百头砂龙,那魔女们为了吃上一顿饱饭,又怎能不向我们低头呢?” “这话听上去像在做梦—但它毕竟是您嘴里说出来的,不过大师,我觉得我们不大能靠这种东西杀死一头龙,”一名斗剑奴掏出自己的斗剑,“这东西不可能砍得动砂龙。” “而我也不可能让你们拿著这种东西去猎龙!”阿斯让锤了锤胸口,“把这个问题交给我吧,我一定会给你们满意的答覆。”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拉人,对吧?” “没错。”阿斯让点头道:“能办到吗?” “坦白说——没法保证。”三位斗剑奴都摇了摇头。 阿斯让对此並不意外。 “儘量去做吧,”他说,“我等著你们的好消息。” 而现在,消息终於来了,但是好是坏,还得等问过才知道。 阿斯让望著再度拜访的三名斗剑奴,等著他们开口。 三人面露难色,合计一番后说道:“抱歉,大师-哪怕加上我们,总共也才十二个人愿意一试。” 十二个。 阿斯让鬆了口气,“足够了。” “可是剩下的九个人里,有六个都是没什么经π的菜鸟————不说猎龙了,他们中的很多人连基本功都不怎么扎实—— “只要他们有握剑的勇气,那剩下的一切好说。人心中的勇气,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啊。”阿斯让笑了笑,声音出奇的平静。 “知道吗?我第一次握剑时,连剑刃朝哪风都分不清。”阿斯让望望几人身后,“他们人呢?怎么没来?” 三人面面相,其中一个不小晓姓名的斗剑奴不安地踢著脚下的沙子,细碎的沙粒发出的声响,另一个斗剑奴支支吾吾地开口,粗糙的手丫无意识地摩著剑柄上的裂痕: “呢—·我们觉得没什么搞头,所以— “你们应该把这九个人儘早拉来的。” 不然反悔了怎么办?! “我们现在就去!” 第417章 猎人的思维 第417章 猎人的思维 “提问,对於一名励志狩猎巨龙的猎人而言,必须优先精通何种技巧?” “答案很简单,是翻滚和飞扑。” 阿斯环视著眾人,语气微微一顿,卖起关子的同时,也给大家留出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个答案。 几秒钟后,他接著解释道: “虽然在常规的剑斗中,翻滚这一技巧的意义並不是很大,飞扑更是个笑话,毕竟当你好不容易从地上起身之前,敌人的剑往往会先一步抵在你的要害之处。过来,芬恩,做个示范,试著用翻滚躲开我的进攻,然后进行反击。別问我为什么不让你先攻击我,因为我担心我真的能够在翻滚之后对你的进攻做出有效的反制,那样的话,可能会给你们造成错误的印象。” “看,就像现在这样。如果我是你们的角斗导师,那么我一定会反覆叮嘱你们一一永远都別在地上隨意打滚,可如今,你们所要面对的敌人,不再是『你们自己』,不再是那些与你们有著相似遭遇和经歷的斗剑奴。” “你们已是猎人一一意图狩猎巨龙的猎人。” “在这里,我必须著重强调一点:你们的猎物,可不是那些温顺的野兔,也不是凶狼的野狼,而是一头又头体型庞大,力量惊人的食人恶龙。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们,想要把龙变成餐桌上的美食,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今后,我们所要面临的挑战和困难,一定会比你们想像中的还要多得多。” 阿斯让扫视著每一张面孔,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人眼底的迟疑和犹豫。 “似乎已经有人开始打退堂鼓了?” “此前我有思考过,要不要再给你们一次慎重考虑的机会,但说实在的,『想要退出的人,现在就可以转身离开了”,这句话我真的说不出口,与之相反,我更想替我身后这些飢肠、满怀期待的孩子们,向你们发出诚挚的请求一一请留下来吧。” “愿意留下来的人,请握住腰间的剑柄,再跟我宣读一遍猎人的誓言。” 一时间,周围陷入了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没有人挪动脚步,也没有人发出声音。 紧接看,有人缓缓握紧了剑柄,动作坚定而有力,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不多时,所有人都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剑。 阿斯让点了点头,欣慰而激动地感嘆道:“很好,你们都是好样的。” 而在一旁的墙根下,法莉婭正抱著双手,默默地注视著这一切。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一丝期待,但更多的是担忧。 她想,我绝不是在担心这些贱民与小鬼的便宜小命,嗯,绝不是。她所担心的,是有朝一日,这些人会不会威胁到魔女的地位?嗯—————肯定是这样———肯定. 唉,可恶的阿斯让,我真该把你一脚端回河畔庄园,而不是陪著你在这儿胡搞! 她抿唇望向阿斯让,可阿斯让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眼光。 他的眼里只剩那些斗剑奴啦! “那么,我就接著讲我要教给你们的第一堂课了。” “刚刚我们讲到,在剑斗中,翻滚意义不大,然而,在狩猎龙这种有著超常体型的巨型生物时,翻滚,反而成为了我们必须要掌握的重要保命技巧。” 阿斯让的表情严肃起来,语气沉稳而坚定: “当然,这不是说你在地上乱滚一通,就能保住你的小命,那纯粹是在挑龙的智商,同时也只会也让你更快葬身龙腹,或者被龙一脚踩扁。” “我第一次在决斗场里对上绿龙时,与我一同出战的另几个斗剑奴中,就有好几个是这么死的。” “他们屈服於绿龙的恐怖,丟掉了手里的武器,只顾著满地打滚,而那条绿龙,则像猫捉老鼠那般,摁住了他们的头或腿这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想我无需赘述。” 气氛变得异常凝重,斗剑奴们沉默著,眼底满是震撼,似乎已经想像到了那些惨烈的场景。 阿斯让眼望眾人,再次强调: “一味的翻滚,只能让你成为猎物,而不能帮助你成为猎人。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猎人,那就必须用猎人的思维思考问题。” “何为猎人的思维?其实很简单。” “一名合格的猎人,只会在狩猎的过程中思考一件事一一如何杀死他的猎物。他所掌握的一切技巧,在那一刻,都只是为这一件事情服务。” “就拿翻滚这一技巧来说,它的首要目的,是让我们在巨龙那雷霆万钧般的攻击下得以保全性命,然而,当我们凭藉著翻滚成功躲过攻击,有幸活下来后, 我们文该做些什么呢?” 阿斯让陡然迈前一步,语气中带著锋利的锐气,犹如出鞘的剑锋:“自然是去反击,去寻找那个能够杀死猎物的机会!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从被动的防守转为主动的进攻,真正掌握狩猎的主动权。” “大家要知道,龙与人类有著本质的区別,作为四足著地的爬行动物,它们庞大的身躯决定了其攻击盲区非常之大。以我自身为例,当我正面对著你们的时候,我的背后就成为了难以顾及的盲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敌人从我的身后发起进攻,我將很难及时做出有效的应对,除非我迅速转过身去—.” 阿斯让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话语戛然而止。 “啊,我想我刚才確实有些囉嗦了,实在抱歉,我不该把你们当作一无所知的农夫之子,毕竟你们都曾手握斗剑,即便有些人没有切身经歷过战斗的洗礼, 想必也对这些最基本的常识了如指掌。那我接下来就挑重点来讲,儘量简洁易懂。” 他看向一旁的孩子们,忽然想到了什么,隨即笑著说道:“只是在这之前, 我得请个孩子,在地上帮我画出一条龙来,有没有哪个孩子愿意一一嗯,就你吧!第一个举手的小子!” 一个小男孩兴奋地跑上前,蹲在地上,拿著树枝认真地画了起来。 片刻后,阿斯让俯身看了看那幅“龙”的画像,眉头微微一挑,沉吟片刻, 然后缓缓开口: “画得不错就是有点像条毛毛虫。” 人群中响起几声忍不住的轻笑,小男孩的脸微微泛红,手指不自觉地在衣角上搓了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阿斯让笑了笑,伸手揉了揉男孩的头髮,隨即接过他手中的树枝,在那幅“毛毛虫”画作的中央位置,落下了一道笔直的长线。然后,他文从尾部引出两条对称的弯曲线,一左一右,仿佛某种暗示性的符號,最终,它们的轨跡都指向了中央的那条直线。 他轻轻敲了敲这条直线,確保他们都在认真听讲后,才继续说道:“我姑且將这条线称为龙的盲线,假设龙的尾巴横扫至此,多半也只剩下一小段尾巴尖, 没有什么致命的威胁。” 说罢,阿斯让又用手中的树枝在地上继续勾勒,將龙尾的攻击范围细致地標註了出来,划分出几个足以致死的危险区域。 “同时,龙也没法在不扭动身体的情况下,用前肢朝你发动攻击。这点在砂龙身上尤为明显,它们体型庞大,但这也就意味著它们在四足著地的状態下,行动尤为迟缓一一不要误会,我指的是它们难以在原地调整身位进行追击,而不是说你们可以和砂龙比赛跑。” “总的来说,当你处於这条线附近的时候,就是你最安全,同时也是最易於发起进攻的时候。” “因此,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能背向砂龙翻滚逃离,而是要儘可能地靠近这一条线。” “不过呢,这条线的位置不是绝对的,它会隨著龙的姿態不断变化,当龙朝你扭动身位时这条线可不是变为斜线,而是会直接消失一半。” 阿斯让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也就是说,当砂龙望向你的时候,你不再安全了。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它会反曲前爪,向后把你捞飞,就算你侥倖不死,马上也会有龙尾把你一头埋进沙里。” 一名年轻的斗剑奴吞了吞口水,担忧地问道:“那这种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跑啊!”阿斯让笑了笑,“哪怕你们喝下了圣都发给你们的那种管制“魔药』,我也不建议你们与砂龙硬碰硬。我想你们也知道那药副作用很大,数量也很有限,滥用並不可取。” “可这样一来,不就错失攻击机会了吗?”年轻的斗剑奴问道,“砂龙会一直著我们跑,等我们跑没了力气.” “的確,如果是一个人对上砂龙,很容易变成这种棘手的局面,所以那时, 我才选择站在砂龙头前与它硬碰硬,这是万般无奈之举,你们不要学我。” 阿斯让说著,用树枝在地上戳了几个点,“我的建议是,发挥人数优势,叫砂龙左右不能相顾。它看向哪边时,另一边的人就要抓住机会发起猛攻。” “这就引出了我真正想要强调的首要原则一一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被恐惧压垮,而是要保持冷静,仔细观察龙的每一个动作,永远伺机而动,永远后发制龙。” “听上去很简单对吧?但想真正做好这点,其实非常困难,哪怕是我,偶尔也会操之过急。” —-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过於自信,必须好好反省。 “別说对上砂龙啦,你们这十二个人里,又有几个能在我面前保持冷静呢?” 阿斯让指了指箱子里的一堆木剑(都是某个魔女隨手削出来,嗯,会是谁呢?很可能是站在墙根处的那个大魔女呀),说道: “来吧,让我挨个比划一下,试试你们的斤两。哦,芬恩,你站到后面去, 之后我会像伍德洛大师那样,狠狠训练你的。” 结果一番比试后,阿斯让的心简直凉了一半。 除了一开始过来给孩子们当导师的三人组外,其余九人,基本都不是阿斯让的一合之敌,尤其是与阿斯让颇为有缘的芬恩,根本就是这些人里最菜的那个嘛!(当初阿斯让就是为了他,才打破了蒂芙尼开的小后门,率先迎战砂龙的) 唉,这也难怪。 那些身手稳健的老斗剑奴,很难被言语说服。 我们这些人见惯了生与死,害怕与人深交,於是冷漠就成了我们最好的保护伞。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如果不是法莉婭拯救了我,我是否默默接受蒂芙尼的“好意”,看著身边那些斗剑奴接连死於砂龙之手?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很难下定决心,救下第一个出战的芬恩。 但既然法莉婭可以融化我的冷漠,那我也一定能够融化那些斗剑奴的冷漠之心。 如果想要打动他们,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带著这些技术不硬,但勇气可嘉的新人们做出一番成绩不可。 想到这里,阿斯让不由深吸了口气。 放手去做吧。 不过话说回来,我是该把这十二个人併入鹰师团旗下,还是再另外成立个猎团呢? 也许再成立一个会比较好。 “大师。” “嗯?”阿斯让看向芬恩,“什么事?” “我刚刚突然想到件事。”芬恩吞吞吐吐地说道:“砂龙是会飞的啊! 如果砂龙一直不落地,那我们.—..“ “这个嘛” 阿斯让故意摆出凝重的表情,弄得其余斗剑奴也像芬恩一样心神难安,纷纷盯著他看。 最年长的斗剑奴沉声说:“魔女们应该不会从城墙上撤下一台猎龙弩给我们用。” “是啊。” “她们小气的很。” 斗剑奴们哀声连连地嘆气起来。 阿斯让笑了笑,说你们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放在当下,则显得有些多余。 “因为我那善良的庇主,十分乐意为我们的狩猎提供支援。” “不、不要会错意!我,我只是———”法莉婭一个劲的胡言乱语起来,语速快得让人难以听清。 阿斯让索性帮她“总结”: “她是不忍心看这些孩子受苦。” 於是在场的斗剑奴们纷纷讚扬起法莉婭的美德来,而法莉婭则还站在墙根底下,独自呢喃个不停。 第418章 小小糗事 第418章 小小糗事 天色暗沉下来,暮色如潮水般漫过蓝莲厅的街道,阿斯让告別了斗剑奴,与法莉婭一同返回市政厅的住所。 路上,阿斯让斟酌片刻,试著向法莉婭开口,说自已想从市政厅里迁出来, 找个离孤儿院近的地方住下。 法莉婭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想要管好这些斗剑奴,我就得以身作则,跟他们同吃同住才行,马上我还要带著这份名单,去向你的老师报备申请,把这些人从营房里迁出来,再爭取几套靠近孤儿院的小屋,把他们逐个安置好。” “好麻烦,”法莉婭皱起眉头,“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我敢说我要是不这么做,不出三天,他们中就有人要当逃兵了。”阿斯让摊了摊手,“这是经验之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河谷地时,那些信誓旦旦说要参加鹰狮团的新兵菜鸟,基本过了两到三天,就哭著喊著要回家种地了。” “所以我一直觉得这所谓的猎团根本靠不住嘛,”法莉婭说,“这东西根本就是一些魔女消极怠工的產物,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给她们擦屁股,还不一定擦得乾净。” “存在即合理。如果魔女越来越烂,那猎团就该越来越好,越做越强。” “你想靠猎团推翻我们魔女的统治?简直痴心妄想。”法莉婭的语气条然冷了下来,“阿斯让,你是我的侍僕,一辈子都是,而侍僕是不可能戴上王冠,成为国王的。” “我从没这么想过。”阿斯让扭头看著法莉婭的眼睛。 我只想过借圣树之力,让猎人们能与魔女分庭抗礼。 ““..—-说起王,我倒是觉得,如今的圣都正是缺少一位像样的女王,才会沦落为一副半死不活的空壳。” “她的想法很危险!”爱莎高声警告,“快,快去纠正她的错误想法。” 阿斯让想了想,问法莉婭:“你想做魔女们的女王吗?” 法莉婭愣了愣,幻想自己头戴王冠时的模样,表情有些飘飘然,但没维持太久。 “算了吧,我不想成为眾矢之的,”她泄气道,“没有哪个魔女的拳头能大过其他所有魔女。”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未来存在一个能与魔女抗衡的猎人组织向你效忠的话一—” “他们凭什么向我效忠?”法莉婭指了指自己的法袍,“我也是魔女。” “因为有我在。” “你?”法莉婭眯了眯眼。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我。”阿斯让单字成句。 “得了吧!” 法莉婭轻一声,转过头去,小声嘀咕道:“明明只是个侍僕,却敢把自己的主人当成笨蛋!但睿智的我怎么可能上当呢?如果真有那种时候,你肯定会把你脖子上的金炼取下来,然后把我—.” “拜託。”阿斯让无奈地举手发誓,“我不可能害你。我发誓。” “我才不信呢!”法莉婭忽地脸颊泛红,罕见地推开了阿斯让,不让他靠近自己,嗓音略带慌张,“到时候你肯定会把我按在床上—逼我给你生孩子!” “你不愿意?” “我——我当然不愿意!”法莉婭脸更红了,乾脆释放出一股魔力將阿斯让震开几步,“你不是说要找我老师吗?那就赶快去,別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了!” “真是够了!”爱莎要吐了。 吐完后记得告诉我法莉婭刚才的真实想法。 “呸!你要知耻!知耻啊!” 知耻?明明你们魔女天天都在逼別人生养孩子,可当我把这件事扔到你们头上时,你们又不乐意了,这难道不奇怪吗? 不要拿“因为要长时间保存魔力应对龙的威胁”之类的话当挡箭牌,玩忽职守的魔女我见多了,认真干事的魔女才剩几个?即便有,多半也都是些年轻面孔,稚嫩的很。 再这样烂下去,你们魔女还不如为江河日下的生育率多做一点贡献吶,反正你们魔女老的慢,也生得起。 “闭嘴!否则我就把你心底的小九九告诉斯泰西和法莉婭,看她们怎么收拾你。” —话说回来,虽然很多上了年纪的黑袍魔女都不干事,但她们起码比圣都的元老们要靠谱一点。圣都的那些孤儿院根本就是製造奴隶的地方,而在其他大城市里,那些接受魔女资助的孤儿院,或多或少都能派上点用场,不会打一开始就把这些孤儿送去当奴隶。 在河谷地时,鹰师团吸纳了很多本地农户,虽说能够守卫当地地方,却也极大限制了鹰狮团的机动范围.可以说有利有弊吧。 也许我该和依莲尼亚商量一下,拆分重组鹰狮团的建制。 就像大魔女之於元老,尚未问世的猎人公会,也必须有一套直属於自己的机动力量,在各个行省间担任救火队员,协助地方上的守备猎团处理各类难以应对的危机。 阿斯让打定主意,要把鹰狮团这个名字摘出来,作为这支机动力量的统一名號,至於那些更愿意留守家乡的猎人,则另编为一支守备性质的猎团,专责驻地安全,与前者区分开来。 在魔女们批量製造奴隶的当下,只要能將猎人公会的骨架雏形搭建起来,接下来就能顺势往里填充血肉,让这个新组织呱呱坠地。 “圣树的种子发芽了吗,你在这里空想?”爱莎发出质问。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但如果圣树真的救不了人,那我就能选择下下策,借天神教和诸位元老的东风,一不做二不休一一“那梅怎么办?” 难办。 所以我会尽最大的努力,避免事情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说起来,今晚好像轮到法莉婭照顾斯泰西吧?怪不得她刚才会突然把我端开,態度转变得那么快。也不知她到底在害羞什么,一直不肯和我並肩站在她老师面前一一仿佛那样做了,就会泄露她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似的。 隨后,在梅与法莉婭交接的短暂空窗期里,阿斯让再次造访了斯泰西,后者的脸色看上去依旧不算太好,眉宇间还留著几分倦意。 前些天,为了从十数头砂龙的围攻中,救下一队倖存者,斯泰西不惜求助於海之主,自其手中调用了大量水元素,才將这群砂龙一举歼灭,而她也因此承受了极大的反噬,不得不抓紧时间调养,再不能像以往那样熬一整晚。 没了那层淡淡的黑圆圈后,阿斯让感觉斯泰西看自己的眼神都和善了许多, 而等自己说完来意后,她嘴角的笑意更是掩盖不住。 “你说你要搬出去住?”斯泰西挑了挑眉,“很好,我同意了。你想带著那几个斗剑奴住到哪去都行一一只要別搅乱我家法莉婭的心思。你俩最好保持一点合適的距离,免得激怒我—对了,晚上我会把法莉婭关禁闭的,而且你也逃不掉,梅。” “为什么?”梅举拳抗议。 斯泰西语调从容,眼神带著不容置喙的威严:“因为你是我的学生。虽说咱们相处的时间不算长,我也没来得及真正教你什么,但你终究是我的学生。作为你的导师,我绝不充许你在我眼皮底下,跟一个男人眉来眼去, “那我不要当你的学生了。”梅当场切割,声音乾脆得像是早就想好了似的但斯泰西的態度仍相当霸道:“你穿的是黑袍,我穿的是紫袍,你就算不当我的学生,我也还是能管得到你。” “多么丑陋的制度啊!”梅听了直摇头。 等到两人闹腾完,房间里终於恢復了安静。阿斯让整理了下被梅扯皱的衣领,转而向斯泰西提出了另一个请求:能否再为他提供十二套精良的武器和甲具? “可以。”斯泰西回答的很乾脆,但转瞬间又补充道:“先安顿好你的住处,明天自己去城里的铁匠铺挑选。不过-那里的存货未必能满足你的要求。” 阿斯让明白这是今晚就要赶他走的意思。 也罢。 没过多久,阿斯让便收拾好行装,忍著法莉婭和梅的白眼,收好了斯泰西递给他的亲笔书信。 夜色已深,临时“孤儿院”里执勤的魔女打著哈欠,草草办理了交接手续。 阿斯让拖著行李,住进了旁边一栋低矮的民房。木门发出刺耳的哎呀声,屋內飘荡著淡淡的霉味,但至少还算乾净整洁。 如此一来,也算是兼职起孤儿院的大门保安啦! 阿斯让走到窗前,清开满是灰尘的百叶窗,望向夜里的孤儿院。 夜风裹挟著孩童们轻微的呼吸声飘进来,声音很轻很低。 阿斯让不由想起白日里见到的一个个瘦小身影,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他摩起掛在胸前的,那颗被圣树树脂包裹起来的种子,无比盼望未来这颗种子能够在新大陆的土壤中迅速成长,为这个世界带来一丝转机与变数。 先睡吧,明天一早去铁匠铺看看。但愿这里的铁匠不会让我失望,不然等菲奥娜运来了龙鳞,只怕也会被浪费掉,那岂不是暴天物? 阿斯让想著,拜託爱莎清扫了下床被,躺下后很快沉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他隱约听到爱莎开始呼唤自己的名字,虽然不是很想答应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就这样,他不知第几次进入爱莎的回忆里,帮她矫正那些不属於她的错误记忆。 一般来说,留有遗憾的记忆最是难忘,想要將其淡忘,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这份遗憾。 而爱莎今日份的遗憾是像法莉婭那样一边忍受“酷刑”,一边吟诵箴言————? 次日一早,阿斯让睁开眼睛,便见到小小爱莎踩在他的胸口处,手举那包魔女送给他的香囊,叫他必须把这东西扔掉。 “都是—-都是这东西害的!”她控诉般地喊道,仿佛那香囊就是罪魁祸首,“是这香囊里的魔力———.“” “你还是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吧。”阿斯让没有答应。 “我不可能会妄想这种事情!” 不要说不可能,凡事皆有可能,毕竟法莉婭一开始也没乐在其中啊,哦,还有菲奥娜也是。 先不扯这些,还是赶快去城里的铁匠铺看看吧等等,隔壁什么动静?这么吵? 尿尿床? 不,应该是我听错了-而且这附近应该没什么人才对,不然也不会把孤儿院安排在这里了。 阿斯让皱了皱眉,决定看看情况,结果刚一开门,便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做贼似地从他面前窜了过去。 “你们两个,捂脸有什么用啊?” 阿斯让望著和海瑟薇和艾琳,长长嘆了口气。一个红髮,一个白髮,整个蓝莲厅都找不到比你俩还要醒目的魔女了! 他揉了揉额头,心想这两个人真是让人头疼,最近確实是没什么功夫看管这两个傢伙,也不知道她俩都在干嘛。 —等等,昨天晚上,她们是不是偷偷跟著我过来了? 阿斯让顿时心头一紧,开始拼凑昨晚的情景一一先是悄悄跟在我后面,然后——.—再悄悄地住进了我隔壁房间,接著是深夜,爱莎找到了我——— 一瞬间,阿斯让猛地意识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心跳突然加速。转头想向爱莎確认一下什么,却猛地发现,爱莎已经向后倒去,化作一地的土渣,消失得无影无踪。 躲什么躲,跟我一起去收拾房间!你坏事了! 唉—· 怎么会变成这样。 魔力可以传递情绪,也可以相互影响,也就是说—.— 阿斯让硬著头皮,走进隔壁房间,心中暗暗嘆息。 虽然这桩事说大不大,但终归尷尬至极总之,先为这桩颗事善后吧。 清理结束后,阿斯让又默默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平復心绪。 走吧,该做正事了。 阿斯让理了理衣襟,带著些许疲態离开住所,朝著城內走去。 他的目的地,是整座城市里唯一一家还在营业的铁匠铺。 令阿斯让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两个熟面孔。 一位名叫罗伊的铁匠,还有他的矮人妻子格勒塔。 当初阴差阳错来到圣都,给阿斯让送来砂龙大剑的,正是这二位。 第419章 碎龙骨的传说 第419章 碎龙骨的传说 “当—当—” 锤击铁砧的声音此起彼伏,伴隨著阵阵金属颤鸣,在铺子里迴荡不绝。罗伊赤裸著上半身,挥舞锻锤,將一块通红的铁料牢牢压在砧台上,力道均匀地砸下每一锤,火星四溅。 而他身旁的格勒塔则身著厚实的皮围裙,双眼如鹰隼般紧盯著铁块的变化。多年的合作让两人形成了完美的默契,每当罗伊完成一个锻打阶段,她便迅速上前,用长柄钳夹起通红的金属条,浸入一旁的冷却池中。 滋的一声,滚烫的金属触水,瞬间蒸腾起大团白雾,仿佛一条白色的巨龙腾空而起, 与此同时,一股炽热的热浪扑面而来,在这狭窄的作坊里瀰漫开来。 与忙碌的罗伊和格勒塔相比,站在矮凳旁边的矮人小老头,显得格外清閒自在。 他嘴里叼著一桿精致的烟枪(不过烟枪里並没有装填菸草),迈著慢悠悠的步伐,从上到下,从前到后,像欣赏一件稀世珍宝般,將阿斯让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个遍。 每打量一会儿,他便会微微点一点头,那模样弄得阿斯让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標本。 “呃,老人家,请问—”阿斯让终於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嚯?”老头挑眉,打断他,“不耐烦啦?” “不,也不能说不耐烦,只是—” “只是什么?” 矮人老头没有放过阿斯让,继续绕著他转圈。 “想想看,假如你是一位铁匠,而你至今为之打造的所有武器里,也就猎龙弩可以为人称道。可你也只是按部就班地,按照前人留下来的图纸,小心翼翼地儘量去復原猎龙弩的每一个部件,然后再將这些部件一个一个精准地拼接好。 就这样,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时光在你的铁锤和铁砧间悄然流逝。你打铁的技巧慢慢有所长进,於是你开始幻想,幻想自己能够对你仿造出来的这些猎龙弩进行改良。可当你费了大半辈子的时间去思考、去尝试后,你却只能无奈地嘆一口气,承认前人留下来的这台机器,已然臻於完美,而你根本没有能力对其进行哪怕一丝一毫的修改。 后来你老了,背也驼了,腰也弯了,再也无法像年轻时那样挥舞著锻锤在铁砧前奋战。你不得不把你手里经营了一辈子的铁匠铺,交给自己的女儿和一个勉强成器的大徒弟打理。接著忽然有一天,你那大徒弟不知从哪翻出了一份被你遗忘多年的老旧手稿,用一些虽说是边角料,却也价值不菲的原材料,造出了一把里胡哨的双手大剑。 你那徒弟对此激动万分,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可你却一点儿也激动不起来,因为你清楚,这把用龙鳞造出来的大剑,最后多半会被某个魔女扔进宝箱收藏起来,连一丝灰尘都沾不上,更何谈沾上龙血,在战斗中绽放它应有的价值? 然而,令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把剑最后不仅没被魔女藏进箱里,反而真真正正地达成了自己的使命一杀死一头龙。” “不只一头。”阿斯让说。 “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从没听过谁说,他能只凭一把剑就杀死一头龙,就算是那些喝得烂醉如泥的酒馆醉汉,都吹不出这种牛,是你叫我开了眼。”矮人老头用力吸了嘴没放菸草的菸斗,仿佛內里还残留著一丝烟味,“不过,你长得是不是太普通了点儿?我觉得你应该长得更结实、更高大一些,按理来说,能用剑杀死龙的男人,少说也得壮实得像头牛一样。” “老爹!你是怎么说话的!”格勒塔投来不满的眼神,拉著罗伊向阿斯让道歉。 阿斯让笑著摆手,说自己並不介意。 矮人老头自知理亏,马上转移话题,问起埃里克的事,“算那傢伙命大,总算没有死在角斗场上—他现在在干嘛呢?” “在法兰那边猎杀绿龙,帮忙维持治安。” 依莲尼亚抽不开身的时候,便矮人由埃里克代为管理鹰狮团的逐项事宜。 “啊,也算是条正道,难怪他之前有胆子给我寄信,”矮人老头冷哼了声,“说起来,当初他在信里托我动手修復的,就是你背上这把剑吧?真是个了不得的好东西啊!要不是老头子我年纪大了,我肯定要亲自出手—唉,我这大徒弟的手艺,比我年轻时候, 还是差了不少,偶尔还是会差些火候。” “他把碎龙骨修得很好,”阿斯让说,“我很感谢他。” 罗伊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矮人老头却咂了咂舌:“碎龙骨?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你是从哪儿得到这把剑的?” “是一个元老送给我的。”阿斯让如实回答。 “元老—哪个?” “蒂芙尼。” “不认识,你们俩什么关係?” “—说来话长。” “那就別说,”矮人老头短暂沉吟了下,“你们都先別出声,让我安静想想—碎龙骨—碎龙骨—碎龙骨—嗯—?” 慢慢的,阿斯让看老头似乎有了点头绪,不过並没有著急去问。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耐心是最好的选择。不可否认,他对碎龙骨的来歷,同样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我想起来了。”矮人老头激动地跺了跺腿,“如果那个传闻是真的话,那可真的是—真的是—” 阿斯让问他是什么传闻? “一百二十年前,那个该死的沙漠之主几乎夷平了整个巴迪亚,多亏圣都的诸位元老身先士卒,才把那畜牲干掉一起码当时是这么说的。”矮人老头没好气地撇撇嘴,“这事儿你肯定知道。” “这件事对圣都影响很大。”阿斯让说。 “再大还能大过巴迪亚?”矮人老头反问道。 阿斯让嘆了口气,“確实。” “当年我跟我的父母搬来巴迪亚时,这儿只比现在热闹一点点,”矮人老头回忆说, 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听到了有关这把碎龙骨的传闻当时我还以为这只是个传说而已,何曾想到,我居然能在今天见到这个真傢伙!告诉你吧,我把龙鳞融进铁水里一起锻造的点子,其实就是从那传闻里得到灵感的。” “直到现在,依然有很多人觉得不能把龙鳞混进铁水里,这其实是错的!他们只是不愿意大力气把龙鳞研磨成粉,因为这样他们就没办法从中渔利了,所以才会一个劲地遵循古法,只把龙鳞贴在贴片上了事,然后再想办法把偷工减料下来的余料加工成装饰品, 卖给商人赚钱—再说了,肯拿龙鳞给他们制甲的魔女,多半也只是拿来赏玩显摆而已, 你要是不让她们看到完整的龙鳞,她们估计还要拿你治罪。” 阿斯让笑著说是,凭他对法莉婭的了解,他可以肯定法莉婭几乎一定会这么干:“龙鳞甲!龙鳞甲!上面一定要有龙鳞才行!” “所以,只要把龙鳞研磨成粉,就能让金属的强度大大上升?” “这个嘛—也不一定—”矮人老头嘆气说有个问题,那就是良品率不大好看。 也就是说技术还不成熟,生產效率很低,现阶段还没法普及开来。 阿斯让暗暗想著,岔开话题:“你刚刚一直强调的那个传闻,具体是指什么?” “说出来我怕嚇你一跳。” 老头卖了个关子,但没有卖太久。 “传闻说,在魔女们干掉,不对,击退沙漠之主后,有个被沙漠之主害的家破人亡的无名铁匠,在废墟外徘徊游荡时,看到了不少沙漠之主脱落下来的碎鳞。 这名铁匠望著那些闪烁著诡异光泽的鳞片,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衝动,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心中生根发芽一他在废墟前发誓,要用这些鳞片,打造一把足以斩杀龙王的灭龙之剑,以此来为自己的家人报仇雪恨,也为这片饱受摧残的土地討回公道。 我嘛,就是因为后半句话,才会一直怀疑这个传闻的真实性。除了魔女,还有谁能对付龙王?何况魔女们会使魔法,根本不需要剑这种东西。 啊,据说那个无名工匠和我一样是个矮人哩,而且还是个能说会道的矮人,所以后来,他说服了巴迪亚的某个没落贵族,全力支持自己的疯狂想法一別问我为什么没落, 傻子都能猜到,肯定是因为沙漠之主把他全家弄没了唄!而且只要庇护他们家的魔女还在圣都管事,那他家就不算真的没落。 现在想想,作为那场灾祸的亲歷者,这两个人肯定清楚,害他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尚没有死透,所以才会那么执拗,一门心思地琢磨『復仇』这件事吧。” “然后,他们就用沙漠之主脱落的鳞片,打造出了我背上的这把剑。”阿斯让低声说道。 矮人老头目光一凝,接话道:“错一不仅仅是沙漠之主的鳞片。” 他语气陡然低沉下来,像是说出某种禁忌:“那位没落贵族,很可能和某位元老甚至是某几位元老一有过一腿子交情,故而又搞来了好几种龙王的真鳞,悉数交给那名铁匠,只为铸造一把真正意义上的『灭龙之剑',说是以后自己和自己的子孙要用这把灭龙之剑,把世间所有的龙都统统干掉。” 说到这里,老头忽然咂咂嘴,敝撇嘴角,“不过一后来嘛,这剑確实是造出来了, 但那破落贵族却和我一样,也是个不爭气的主,天不遂人愿,他直到老也没能造出几个带把的后代,膝下就一个女儿。” “老、爹?”格勒塔突然插话。 “咳咳,”老头尷尬地清清嗓子,“总之在那之后,这把剑就下落不明了,多半是被哪个元老收藏起来了,最后落到了你的手里。好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现在该你说了。” “—说什么?”阿斯让有些茫然。 “哦,不要装傻,你刚刚也说了,这把剑是一个元老送给你的礼物!”老头子挑了挑眼眉,“你和那个叫蒂芙尼的元老,关係很好嘛。” “不,恰恰相反,”阿斯让耸了耸,说我刚刚没讲清楚,“其实这把剑先是她送给我的庇主,然后再由我的庇主送给我的。” “那你和你的庇主—” “老爹!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格勒塔又来插嘴。 “什么干什么!”老头子顿时来了脾气,脖子一梗,涨红了脸,“我要是不攀攀关係,从哪儿去弄那些珍贵的龙鳞,让你俩在这儿可劲儿地挥霍!” 他气呼呼地说完,又马上软下了態度,脸上堆满了討好的笑容,眼巴巴地望著阿斯让,“小伙子,你跟我说说,能不能从那个法莉婭那儿搞来些龙鳞啊?” 答案是不仅能搞来,而且还能搞来很多,就是正在路上,不知菲奥娜何时能到。 “那就好!那就好!”老头子高兴坏了,“虽然猎龙弩我找不到多少改进余地,但我可以用龙鳞,打造出威力更强的弩箭!最好能一箭射出去,直接从龙嘴里穿进去,再从龙屁股里穿出来,哈哈!” “可成品率不高,对吧?”阿斯让平静地泼了盆冷水。 所以还是务实一些,先解决有无的问题,再去提升质量吧!就目前而言,十套贴片的古法龙鳞甲,实战价值绝对大於一套熔铸而成的新式龙鳞甲,或是一两根弩箭。 听到这话,老头子原本兴奋的神情顿时僵住,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了,你们这儿还有存货吗?我想先预定十二套甲具。”阿斯让说,“猎龙用。” “我带你去仓库看看。”老头无奈地嘆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之前有个猎团在我们这儿下了订单,可后来发了洪水,那个猎团也就没了踪影,也不知道现在还有几个人能活著。” 红温了,周末请一天假凹斗技大会竞速 红温了,周末请一天假凹斗技大会竞速 怎么排行榜上全是老金,卡婊你查的过来吗 第420章 意义 第420章 意义 “怎么样,有没有中意的玩意儿?”矮人老头格雷多挥动著粗糙的手掌,指向库房里陈列的各式甲具,窗边昏暗的光芒照得这些金属製品泛起冷冽的微光。 阿斯让皱眉审视著这些装备,指尖轻轻抚过一件锁子甲的锁链,“感觉都不怎么样啊。” “呸,少用这种伎俩跟我討价还价。”老头白的鬍子翘了起来,没好气地骂道:“睁大眼睛好好看,好好瞧!我敢说你在圣都那边估计都找不到比我这儿还要好的宝贝了。你要是想拿去猎龙,直接拿去就好,我不收你钱,反正现在有钱也没处使。” “直接拿?”阿斯让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这些我全要了。” “嗯?滚蛋!” 矮人老头挥舞著菸斗,差点戳到阿斯让的鼻子。 “怎么可能全都给你!你一个人能穿几件甲衣,用得了几把武器?!” 阿斯让摊手,“所以还是得拿钱另买。” “钱?你跟我提钱?” 矮人突然安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我要是贪钱,早跟其他人一样捲铺盖逃命去了!你不要以为我在说大话, 我格雷多就是有这个能力让魔女们通融我,因为我是城里最好的铁匠,没有之一!即便现在都是由我的女儿和大徒弟干活,但只要有我监工,那我们这儿生產出来的铁器,放眼圣都九省,也还是这个! 矮人老头格雷多竖起大拇指自吹自擂,中途换了口气,神气叻叻地继续说道: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我可不是自吹自擂,你要是不信,就去外面隨便逮个人问,就问他:“格雷多是谁?』,然后你就会听到他说:『格雷多?哦,你一定是问那个格雷多吧!他是弗洛娜总督的御用工匠,在我们这儿可有名啦!』,嗯,就是这样。” “弗洛娜?”阿斯让若有所思,“啊,就是那个把所有烂摊子都推给斯泰西元老,自己却一溜烟跑得比谁都快的——.?” 格雷多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重重地喷出一口鼻息: “哼,说得真不冤她,但溜掉的何止她一个?你看这间工坊,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不全跟著她一块儿溜了?最后只剩我的女儿和我那大徒弟还愿意跟我一起守著这间铺子,守著我爹妈的墓。 唉,他俩也是个没出息的,当初要是硬著头皮留在圣都该多好?结果非得回来,可回来又能顶什么用呢?单凭他俩的两双手,多久才能敲出一件趁手的新东西来?敲出来之后呢?不还是派不上用场!別说魔女根本那看不上这些玩意儿, 就是需要这些玩意儿的人,怕也早就死绝咯—嗯,等一下?” 老矮人突然眯起眼晴:“你最开始说自己需要几件锁甲来著?” “十二套,”阿斯让说,“包括武器。” “你一个人哪用的了那么多,看在你能真有能力宰龙的份上,最多给你三套,”格雷多竖起三根手指,“如果全用坏了你还没死,再来找我要。” 怎么这么死脑筋。 阿斯让发现这矮人的脑子著实有些轴。 “我之所以要十二套,是因为我要武装十二个人。” “?” 格雷多的表情凝固了。他沉默地低下头,机械地嘬著早已熄灭的空菸斗,喉结上下滚动。窗边的暗光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良久,他缓缓抬头,嘶哑的声音里混杂著难以置信和隱约的期待:“十二个人?你是从哪个龙粪堆里刨出来救活的?该不会是谁我吧?” “我没必要骗你。” “这样一一” 格雷多突然挺直佝僂的背脊,声音变得异常庄重。他取下嘴里的菸斗,在铁砧上轻轻磕了磕: “你找个时间,带他们来见我——..嗯,倒不是我信不过你主要是我想看看这十二个人都是什么模样。” 矮人说罢,用粗短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 “老格雷多看人从不出错,谁是说大话的软蛋,谁是真敢宰龙的汉子,老格雷多一眼就能分个大概,至於老格雷多自己嘛,算是夹在中间,不那么软,也没多硬,但就是能守在这里,让那些硬骨头的傢伙手里有趁手的硬傢伙用。” “那好,我现在就把他们叫过来。” 言毕,阿斯让离开铁匠铺,了一点时间,终於將昨天报到的十二个人找齐。 老格雷多打起十二分精神,挨个审视这些衣衫槛楼的男人。他的目光像一把锈跡斑斑的銼刀,缓慢而残忍地刮过每个人的脸庞。最后,他倒竖拇指,冲阿斯让翻了个白眼:“这帮人里起码有一半是这个。” “是你低估他们了,”阿斯让说,“我对他们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老格雷多笑一声,手里的菸斗抖了三抖。 “这帮人都是从圣都来的斗剑奴吧?“他2了一口,“听老格雷多一句劝, 这帮斗剑奴没一个靠得住。“ “我曾经也是个斗剑奴。”阿斯让平静道,“你为什么认为斗剑奴就一定靠不住呢?” 老格雷多闻言,指指自己,说:“我的爹妈葬在这里,我对这片土地有感情,所以我才守在这里,不让库房里堆积的盔甲生锈,巴望著它们能够派上用场,可这些斗剑奴呢?他们什么都没有,唯一看重的只有身上这条命,为此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刀子捅进別人的肚子里,可笑的是,他们再怎么惜命,这条命都不属於他们自己!” 午后的阳光洒落下来,映照著眾人表情各异的脸。 老格雷多喘著粗气,继续道:“既然你也曾是斗剑奴,那你本该比我看的更加明白一一这些斗剑奴活得像具腐尸,一点指望都没有,而一群对自己都没有任何指望的人,凭什么有胆子面对龙呢?” “活得像具腐尸..—”阿斯让愣了愣,但旋即又笑道: “是啊,的確如此,我们这些斗剑奴不正是一具具行將腐烂的行户走肉嘛? 我们活得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旦暴露在太阳底下,很可能就要落得身死的下场,而如果我们不想死,那我们就非得磨礪自己的爪牙,相互撕咬,直到把对方咬死咬伤,才能继续回到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苟延残喘。 可你要说我们真的一点指望也没有吗?不,绝不是这样的。我们心里始终憋著一团火,魔女们可以將这团火压下去,但她们永远没办法將这团火熄灭。 而且,不仅是这些斗剑奴,庄园里的农奴、矿洞的矿奴,甚至连在工坊里打下手的奴工,心里都燃著一团火,平日他们会收敛这团火焰,对你低声下气,可一旦这团火焰遇上了引子,那它便会在瞬间爆燃开来,而我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引子,然后再用这个引子,把这股火焰有序地释放出来,从而烧死一头又一头龙。” 不只是龙。 “得了吧,我怎么看不到他们眼里有火?”老格雷多不安地挪动身子,摇头劝道,“就算真有,你也不怕引火烧身?我看万一这些斗剑奴真闹起来,你还得帮魔女制服他们哩。” 阿斯让笑笑,对后半句话不予置评,只对老格雷多说你让我的人先换上合身的甲衣,然后你再看看他们究竟有没有屠龙的决心吧! 就在这时,曾为阿斯让送来砂龙大剑的罗伊突然现身,问阿斯让可不可以向魔女求取一些砂龙的鳞片? “如果能拿到那些鳞片,我和格勒塔愿意日夜赶工一一就是不吃不睡也没关係,届时我们会用古时传下来的“铺鳞技法”,一层一层地,將鳞片铺进这十二套金属甲衣中,就算只是铺一小块,应该也能大幅提升甲衣的抗击打能力。” 似乎是来了兴致,不等阿斯让应答,罗伊便碟碟不休地讲解起了何为铺鳞技法: “先得在基甲表面刻出细密的凹槽,或者用凿子打出一个个浅孔,每一个位置都得预留得恰到好处,一毫米差错都不能有。每一片鳞片都要一一嵌入其中, 像是把龙的肌理还原在铁与钢之间。通常我们会採用顺鳞排布,也就是从外往內、由下往上,模仿龙鳞的自然结构,那样一来,一击砍下去,力量就会被层层分解,滑出去,不容易伤到甲內之人。” “可在胸口、腹部、咽喉这些要害,我们还得做重甲处理一一交错铺设,双层鳞贴,形成局部叠防,这样一来,哪怕受到强击,兴许也能捡回一条命。” “等整套鳞甲铺完,还得涂上一层封蜡油脂,最常用的是蜂蜡、松脂或桐油,一方面防锈,另一方面还能增加表面的柔滑度,哦对了,申衣下面还得垫羊皮、麻布,或者胶结过的牛皮,防震缓衝,不然挨上一爪子,可能骨头没碎,內臟先震裂了—” 阿斯让见罗伊越说越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道:“我明百了,我会尽力去说服斯泰西元老。” 罗伊这才住嘴,仍有些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像是把满肚子的话咽了下去。 然而,说服斯泰西,又谈何容易呢? 事情是这样的, 弗洛娜掌管巴迪亚时,对龙鳞的管控称不上严格,工坊工匠们只要稍有门道,便能悄悄赞下一些“下脚料”一一罗伊当初製作砂龙大剑所用的材料,正是这么来的。 而斯泰西则和弗洛娜截然不同,她对龙鳞的管控是极为严格的。 作为“老牌魔女主义者”,斯泰西信奉“鳞归药典”的铁律,她只会把宝贵的鳞粉投入到魔药里,而不会用来加强金属的强度,与她而言, 后者不过是种铺张浪费一一类似於凡俗贵族为自己打造一套纯金甲胃。 要在这件事上说动斯泰西,简直比请她跳舞还难。 但实际上,阿斯让何须仰人鼻息呢?他根本就不缺筹码啊。 砂龙的鳞片?没有也罢! 他手里还著一大把蓝龙的龙鳞呢,其中一部分还不是普通的龙鳞,而是狂龙以及那无名龙王的魔法之鳞! 万一说服不了斯泰西,那就去说服法莉婭,问题自然迎刃而解,毕竟法莉婭相当好睡服。 赶巧的是,就在当天入夜前夕,叫阿斯让日思夜想的菲奥娜一一还有她带著的那些龙鳞一一总算是踩著落日时分的余暉,匆匆赶到了蓝莲厅! 而令阿斯让同样惊讶的是,跟著菲奥娜一道前来的,居然还有不少熟面孔! 首先是依莲尼亚,她依然是往常那副处变不惊的可靠模样,对於那些不怎么自然的微妙神態和动作,阿斯让只当她是太过劳累,因而没有多想。 之后就是鹰狮团里的一些老人和新人, 如阿尔凯恩一一这位是猎团里的主要弩手,同时负责管理维护猎团中仅有的几台移动式猎龙弩,此前在鹰狮团的前身银狮团亦是担任要职,和矮人埃里克一样,算是鹰狮团的元老级人物。此次他还带来了一位精灵,这位精灵似乎相当执著於他与阿尔凯恩谁射的更准,因而强忍著渡海的恐惧,跟著来到这里。 此外还有两位,前一个是与阿斯让不打不相识的光头佬,似乎是在家乡被人诬告有罪,才被迫逃到法兰的边境地带,加入猎团谋生,因而才没有在此前的退团潮中拿钱回家,后一个则是个半大男孩儿们,名字叫尼科尔,算是鹰狮团里的新人,同时也是阿斯让和法莉婭在法兰河谷地里遇到的头三个农民中最小的那个,当时阿斯让还嚇他说要把他丟进河里来著,没想到他居然也来了这里。 “其母病故,家无余財,故托余將其安葬入土。”依莲尼亚偷偷告诉阿斯让。 “我要把龙杀光,”尼科尔说,“要不是它们,我的妈妈才不会饿出病来!” 阿斯让感到遗憾,鼓励他的同时,也劝他不要意气用事。 而在猎团之外,还有一些与阿斯让有过关联的人,同菲奥娜一起来到了巴迪亚。 他们是阿斯让在圣都贫民区遇到的那些龙面医生,听闻巴迪亚遭遇了洪灾, 故而赶来这里,想要帮助防疫。 阿斯让看著他们,不由想道:我之前所做的一切,绝不是没有意义的。 最后还有一位,是艾芙娜,但阿斯让没能和她说上话,原因大概和法莉婭一样,是在顾忌斯泰西。 花了大几百块买AI炼图,准备熬夜炼金把几个主要人物全炼出来了 了大几百块买ai炼图,准备熬夜炼金把几个主要人物全炼出来了 目前已经练出来法莉婭依莲尼亚梅艾芙娜了,图发在评论区和角色人物卡里了。 10美刀的基础套餐说是可以使用一个月,结果一个月只能用3小时,臥槽洋鬼子怎么这么坏啊。 4.10进度更新: 法莉婭艾芙娜依莲尼亚菲奥娜(书友的) 梅蒂芙尼苏西、莉莉,海瑟薇、艾琳 第421章 你就是这样向我赔礼道歉的? 第421章 你就是这样向我赔礼道歉的? 眾人朝看蓝莲厅进发的路途,充满了艰辛与波折,远非想像中那般顺遂。 以沙漠之主所蓄积引发的那场铺天盖地的洪水为开端,巴迪亚这片土地近百年来好不容易恢復、勉强维持的秩序,如同脆弱的沙堡般,在洪流的衝击下再度崩塌、糜烂。一时间,混乱与动盪充斥著各个角落,许多心怀不轨的列人瞅准时机,趁势崛起,在这片土地上肆意妄为。而那些守护著巴迪亚的魔女们,面对这混乱的局面,也是颇为无奈,她们只能採取抓大放小的策略,勉强维持著道路上的治安,以免部分城市彻底与外界隔绝,沦为孤立无援的孤城。 阿斯让从依莲尼亚的口中得知,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巴迪亚城外悄然涌现出了一支令人髮指、丧尽天良的强盗团体。 这支强盗团伙行径极为恶劣,他们不仅疯狂地祭拜著那残暴的沙漠之主,还狂热地宣扬著“人类只配沦为被巨龙圈养的牲口”这般荒诞至极的信条。更过分的是,他们肆无忌禪地裹挟著一群被飢饿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流民,在各大通连城镇的道路上横行无忌。他们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其行径之凶残令人胆寒,甚至还传出了“吃人”的恐怖传闻,可谓恐怖之极。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支囂张跋扈的强盗团伙还未来得及进一步壮大,便自信袭击了依莲尼亚等人,然后他们就如同纸糊的一般,在顷刻间崩溃覆火了。 “正常不过,毕竟艾芙娜和菲奥娜的魔法可不会跟他们开玩笑。”阿斯让笑著说道。 半精灵听到这话,先是愣了半响,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隨后才盯著阿斯让问道:“阁下此言,是在挖苦菲奥娜阁下?” “没有。”阿斯让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承诺道:“我是真这么想的。” “骗子。”爱莎呸了一声。 我没骗人,她们两个人加起来难道不厉害吗? 阿斯让给出的理由相当可靠,可爱莎却还是不买帐。 不过依莲尼亚肯定是听不到爱莎的吐槽了,她对阿斯让的话信以为真,頜首致歉:“抱歉,看来是余错怪阁下了。” 这下轮到阿斯让尷尬了,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態,转而问起依莲尼亚,有没有人因此受伤? 不想依莲尼亚给了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答案: “菲奥娜阁下被鱼饼踢伤了。” “?” 阿斯让震惊了,忙问依莲尼亚到底怎么回事。 “阁下稍安勿躁,菲奥娜阁下並无大碍,容余细细道来一一” 事情的起因要从那支强盗团伙说起。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支强盗团伙的头目竟然是一位魔女。此女原本担任著巴迪亚某南部城市的监狱长官,在那场史无前例、来势汹汹的大洪水中,她並没有像许多囚犯那样被洪流无情吞噬,命丧黄泉,反而凭藉著一身魔力,硬是存活下来。 不仅如此,她还靠著她的魔法,冒险救下了一部分被困在洪水中的囚犯,然而,这名从大洪水中侥倖倖存下来的魔女,不但没有因为失去家乡而憎恨、仇视造成这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一一沙漠之主,反而如同发了疯一般,將那残暴的沙漠之主视为了自己的神明与主人,那些被她救过性命的囚犯,自然也受到她的蛊感,在这场癲狂而扭曲的崇拜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在被艾芙娜处死之前(在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大魔女有权先斩后奏),这魔女嘴里还不停叫囂著: “伟大的沙漠之主將成为整个世界的主宰,將成为这个世界的龙神,的子嗣將在这片大地上裂土封王一一千万不要试图反抗他,反抗他的人,必將有著牲畜一般的可悲下场。” 艾芙娜则反问她:“那你们呢?” “加入我们,我们可以一道成为管理圈栏的人。”那魔女尖利地叫喊起来, 眼中满是疯狂与偏执。 “做梦去吧!你这该死的傢伙。”骂这话的不是艾芙娜,而是被鱼饼狠狠端了一脚的菲奥娜。 当时她的脸上满是愤怒与委屈,嘴边还沾著沙子。 原来在眾人遇袭的时候,一直守在鱼饼身边寸步不离的菲奥娜,反而是最先应激的那个。 一一之所以会寸步不离,是因为鱼饼身上驮著相当一部分贵重的龙鳞,这些龙鳞价值连城,不容有失,而之所以应激,则是因为菲奥娜在抵达巴迪亚之后, 始终被噩梦所困扰,精神一直处於高度紧张的状態,在接触到那股充满恶意的魔力时,便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一一在慌乱中,菲奥娜不知怎得,一下撞在了鱼饼的马匹上,大概是因为她的头髮在长途跋涉中缺乏打理,变得乾枯毛躁,因而扎疼了鱼饼,於是鱼饼本能的向后一蹬腿,隨后便是一声“哎哟”,菲奥娜整个人失去平衡,摔了个狗啃泥。 得亏鱼饼事前吃了依莲尼亚投餵的小零食,情绪还算稳定,没有下重脚,不然的话一一喉,这个菲奥娜,怎么这么冒失! 阿斯让从依莲尼亚口中听完前因后果后,又是嘆气又是摇头。 不过再怎么说,人都比马重要,作为鱼饼的主人,阿斯让必然是要在剋扣鱼饼的小零食,並狠狠训斥它一番后,好好慰问下菲奥娜的。 只是猎团那边的事— “余可代劳。”依莲尼亚正色道。 既然依莲尼亚都这么说了,那阿斯让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仔细一想,这確实是个不错的安排,正好可以让依莲尼亚和鹰狮团的其余骨千一起,对那十二个由斗剑奴“转职”而来的见习猎人展开系统训练,帮助他们儘快成长为合格的猎人,而阿斯让自己也能抽出时间,全身心地將主要精力投入到至关重要的装备问题上。 虽说这些装备在砂龙的攻击下到底能起多少防护作用还要打个问號,但毋庸置疑的是,一套设计精巧、契合使用者身形与战斗习惯的精良趁手装备,哪怕在实际防御效能上存疑,却也至少能在心理层面,给予穿戴它们的人带来一抹慰藉。 当猎人们穿著龙鳞製成的甲具,心中应该会不自觉地涌起一股底气,哪怕直面砂龙的挣猿牙,多少也能鼓起一点抗爭的勇气与信念吧! “那就这么定了。”阿斯让点头说道。 说话间,天边的太阳已经渐渐西沉,天色愈发昏暗。 阿斯让和依莲尼亚商量妥当后,便急忙带著同行的眾人,在魔女们临时清理出的“狐儿院”附近寻屋落脚,简单用了晚餐。 说句题外话,原先由本城魔女们资助建立的孤儿院並不在城市里面,而是坐落於城外,方便孩子们去各个农庄间做工,不是穿梭在田间地头,帮助庄园佃户播种、浇水和收割,就是呆在农庄的牲畜圈舍旁边,协助照料牛羊、猪马和鸡鸭。 其实,若是深究起来,这一座座庄园,又有哪个不是魔女们的隱性资產呢? 可等这些孩子们长大,真正在庄园里务工时,他们內心的忠诚天平,无疑会更倾向於那些资助他们长大,给予他们关怀与庇护的魔女们,而非那些只知肆意压榨,將他们视为廉价劳动力的贵族庄园主。 魔女们正是巧妙地运用这种分而治之、居中协调的统治手段,才能高枕无忧地享受城市里的优渥生活。 而那些所谓的贵族,实则不过是魔女们的背锅侠与黑手套罢了。出了问题, 贵族们顶在前面承担责任;需要谋取利益时,贵族们又充当先锋。 老早洞察这一切的阿斯让,根本不会把菲奥娜阴阳怪气地恭维之语放在心上圣都的元老们给他连升了好几级勛號?升就升唄,又没给什么实际好处,阿斯让不在乎一一你们就用这个来考验我? 给的也太少了吧! 总之呢,阿斯让的心思,更多是系在了依莲尼亚身上。 不知出於何种缘由,在阿斯让为依莲尼亚安排住处的时候依莲尼亚竟主动找到了他,还向他抱怨,说他不该把自己的住处安排得离孩子们如此之近。 阿斯让听到这话,一时间不明所以。短暂思考过后,他以为依莲尼亚是在担忧斗剑奴们的存在会惊扰到孩子们,毕竟斗剑奴们以往的生活经歷复杂,身上或多或少带著些粗獷之气,於是,阿斯让耐心地向她解释,说自己这么安排,是为了拉近斗剑奴与孩子们之间的距离,毕竟这些斗剑奴当初之所以愿意挺身而出, 冒著生命危险去猎龙,心中怀揣的,正是救助这些孩子,改变他们命运的美好愿景。 “余明白了,只是————”依莲尼亚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了,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所以她在“只是”什么呢? 阿斯让在心中默默思索,很快他回想起来,依莲尼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耳朵尖都快向內贴到脑袋上啦! 他此前可从没见到依莲尼亚摆出这种“表情”。 但这副“表情”背后究竟意味著,阿斯让暂时还想不明白。 唉,算了,想不明白的事以后再想, 当务之急,自己作为的鱼饼主人,还是得好好向菲奥娜赔礼道歉的。 所以,这就是这头熊向我赔礼道歉的方式?! 他就是这样向我赔礼道歉的?!!! 菲奥娜的脑袋被阿斯让摁住,虽然后者没使多大力道,但菲奥娜还是觉得难受,嘴里有苦说不出。 原因是她感觉自己被骗了,或者准確点说,是她一厢情愿地认定自己遭了骗。 可怜的菲奥娜,她满心期待著能从阿斯让身上捕捉到一丝法莉婭的气息,可遗憾的是,一番探寻下来,她却一无所获,这种期望落空的滋味,真是——— “咳咳,咳咳咳——”菲奥娜猝不及防地剧烈咳嗽起来。 见鬼,这么多?! 他最近都没和法莉婭在一起吗?? 菲奥娜,愤怒了! 她紧咬著牙关,腮帮子因用力而微微鼓起,眼中似要喷出火来,隨之向阿斯让发出质问。 堤语气,仿佛只要阿斯让给出的答案不么心意,她就要衝上去將其生吞活剥。 然而,面对菲奥娜这咄咄逼人的质问,阿斯让则表现得义分平静,所作的回答也是异常简单:“没有。” 怎—怎么会—. 这不是真的。 菲奥娜委屈极了,眼角好似快要滴出泪来。 “法莉婭被她的老师看得很紧,”阿斯让说,“很奇怪,你不该为此庆幸吗?” 呢... 对啊! 我应该对此感到庆幸才对! 想到这里,菲奥娜瞬间改换脸色,继续对阿斯让冷嘲热讽起来,可没多久, 她就又哑了火,因阿斯让不紧不慢地对她说自己並不怕斯泰西。 “只要我愿意,我马上就能动身去找法莉婭和梅,你觉得斯泰西能拦住我吗?” 当然了,阿斯让並不会真的在斯泰西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来气她,万一把她的身体气坏了怎么办?就算法莉婭当时没有拒,事后也肯定会怪罪於他。 但菲奥娜却不敢赌阿斯让会不会真的这么干,呆愣著说不出话来。 “听依莲尼亚说,你最近做噩梦做到失眠了?”阿斯让轻兆缓和气氛,“堤今晚你可以睡个好觉了,有我在,你肯定能睡得很香。” 睡个好觉·—..—? 说的好听,其实只是想对我图谋不轨吧! 菲奥娜抿了抿唇,怀著莫名复杂的心情,向阿斯让招了招手:“跟我来。” 夜幕低垂,轻柔的夜风仿若一双双无形的手,带著丝丝缕缕的凉意,轻轻抚过巴迪亚城的每一个角落。靠著两轮月亮的辉光,菲奥娜和阿斯让小心翼翼地避开堤些可能会被鹰注意到的地方,偷偷溜出了市乌亢。 魔力能够传递情绪,而市乌亢现在又挤满了魔女,注重隱私的菲奥娜可不想在被其他魔女路过房间时察觉到什么。 隨便找个没人的房子吧。 哎哟我去,洋鬼子怎么这么好,法莉婭AI炼金大成功! 哎哟我去,洋鬼子怎么这么好,法莉婭ai炼金大成功! 法莉亚↑18岁彩蛋法莉亚+15岁披上镶金法袍纪念画 第422章 汝之恶行已让这片世界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第422章 汝之恶行已让这片世界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我好像个贼。 菲奥娜低声呢喃著,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掩饰心底那股正在悄然升温的不安。 阿斯让默默跟在她身后,脚步沉稳,却带著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终於,在市政厅后街的一条小巷深处,菲奥娜推开了一扇看起来早已废弃的木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陈旧的木地板发出细碎声响,接著地一下,一只猫飞快地屋里窜出,绿色鬼火般的眼睛,还有那尖锐嘶哑的猫叫声,嚇得菲奥娜脚下一滑,倒进阿斯让怀里。 尘埃在月光中漂浮,仿佛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只剩他们两人,隔著一点点距离,却仿佛能听见彼此血液的流动。 “扶我进去,然后—“把门锁上。”菲奥娜低声说,声音像被夜色浸泡过, 柔软得几乎要滴下来。 “这里不像是能睡觉的地方,”阿斯让扫了眼屋內,灰尘很多,没有老鼠, 但猫毛隨处可见,家具被抓得像是经过一场兽人大乱斗,有的椅子甚至连脚都没了,“而且这门也锁不上。” 因这扇木门也被某只流浪猫弄坏啦,罪魁祸首可能就是刚刚逃走的那只猫。 菲奥娜沉默了几秒,哀求似地低语道:“那就—-换个地方。” “你是魔女,”阿斯让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完全可以用你的魔力把这扇门黏上。” 菲奥娜轻轻咬了咬下唇,像只陷入困境的小动物般睁大了眼:“你在戏耍我—你明知道我—— “知道什么?” 菲奥娜的脸上浮现不自然的潮红,“我、我需要集中注意力非常集中—....” “是啊,你们需要专注精神,才能隨心所欲地掌控魔力与元素。” “既然你知道—” “换个思路。”阿斯让说,“你不是不想看到我的脸吗?正好,你可以用手把门抵住。』 “..—.??!!!” 菲奥娜像是被雷击了一下,脸上的羞愤与不可置信几乎快炸出火来,但在阿斯让的引导下,她只得万般屈辱地弯下腰来。 说什么要让我睡个好觉,可他现在分明是把我当成了鱼饼来对待! 唉,菲奥娜恨不得像鱼饼那样,狠狠往后踢一脚,当然她也確实这么干了, 只是阿斯让早有防备,瞬间擒住了马腿。 “啊—一! 菲奥娜只觉得自己的脊髓都在打颤,完全无法站稳,好在阿斯让立刻扶上了她的腰,才没有让她崴到另一只脚。 “不—.—! 菲奥娜害怕了,她不是那种能够在混乱中保持自我意识的存在,那种大脑被什么东西麻痹掉的感觉,那种仿佛灵魂都被轻轻剥离、交给对方的感觉,会让她恐慌- 一一一旦意识离开了身体,剩下的,只是一具能呼吸、能回应、却无法反抗的人偶。 “我不明白—” 菲奥娜在心底呢喃,齿间渗出细微的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梅和法莉婭·会甘愿沉溺於这种感觉? 菲奥娜曾亲眼看过梅倒在阿斯让怀中的模样,那时的梅就像秋冬之际凋零的瓣,而一旁的法莉婭,她的表情早已融化,唯有一抹微弱的弧度仍悬在唇角, 仿佛那是她与世界最后的牵连,总之对她们而言,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她们的灵魂正从唇缝和瞳孔里丝丝缕缕地溢出,融入某种无法言说的虚无,被某种存在轻柔地啜饮殆尽。 菲奥娜没有办法形容那种可怕的感觉,不过,她的大脑却已莫名编排出了一场活生生的黑暗童话某一天,一位魔女在偶然间得到了一只与眾不同的玩具熊。 这只玩具熊的毛髮柔软顺滑,抚摸起来令人心生愉悦,可偶尔又会有几根诡异的硬毛格外扎人,而且它那看似温柔的眼神,似乎也藏著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意味。 许许多多的细节都在提醒魔女,这只熊並不完全是那么无害,可即便如此, 魔女还是一眼便喜欢上了这只玩具熊,毫无保留地將自己的喜爱倾注於它。 在漫长的一段时光里,这只玩具熊始终本分安静,从不发出任何声响,只是乖乖地待在魔女的臂弯里,被魔女尽情地抱著、摆弄著,占有著。 魔女常常会对著它轻声呢喃:“你是我的玩具,永远都是。” 然而之后的某一天,这只看似安静的玩具熊,却突然活了过来。 “玩具?不,我不是玩具,你才是玩具。” 说话间,玩具熊彻底卸下了往昔温顺的偽装。 “我们来玩一个新的游戏吧。如果你能贏过我,我就继续当你的玩具,可如果你输了·.” “那就该由你来当我的玩具了。” 心高气傲的魔女当然不会不会选择逃避,而是自信地接下了这场赌局。 起初,魔女还胸有成竹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应对著游戏,可隨著时间的推移, 她渐渐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 玩具熊的每一步行动,都像是精心算计好的陷阱,让她一步步陷入困境,最终输得一败涂地。 埃,菲奥娜多希望这位魔女可以贏下这局游戏啊! 可她终究还是败了,先是丟掉了自己的意识,紧接著又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再也无法发出像样的声音。 很快,她的身体也如同被施了诅咒,开始逐渐人偶化一一再不能挣扎,再不能反抗,只能任由那只玩具熊按照它自己喜欢的方式,肆意地摆弄著她的身体。 到了最后,她甚至彻底忘掉了自己曾经身为魔女的尊贵身份,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只任人摆布的人偶玩具,不仅无意识地迎合著玩具熊的一举一动,甚至还在玩具熊的驱使下,开始为它物色起新的受害者。 先是第二位,然后是第三位一而这第三位受害者,好巧不巧,正是她菲奥娜啊! “我要把你变成我的玩具。” 被玩具熊跳脸的菲奥娜拔腿想跑,可她哪能逃脱玩具熊的制裁呢?她只能硬著头皮加入这场危险的游戏,成为这只玩具熊手下的第三个受害者。 “这確实是一场噩梦,但不是我想让你见识的那种噩梦,按照我的设想,你本该在那个噩梦里成为鼓舞诸位魔女对抗沙漠之主的凡人英雄,可你现在你现在都做了些什么啊!” 梦境里的爱莎保持著自己原本的模样,並非人偶状態,但可怜的菲奥娜则实实在在的人偶化了。 太不像话了! 成何体统! 爱莎警了眼娇小菲奥娜,眼中半是恼火,半是怜悯。她想说些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適的话语,最终只能无奈地长嘆一口气,毕竟,菲奥娜此刻所经歷的这场噩梦,完完全全就是刚刚在她自己身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至於其他几个魔女为什么会与这梦共鸣“当然也是你的错!”爱莎她弯下腰,动作有些粗鲁地提起已经人偶化的菲奥娜,脸上满是嫌弃的神情,“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拜託別再把更多无辜的魔女牵连进来了!” 然而,噩梦似乎並没有因为爱莎的要求而停止。很快,爱莎便察觉到又有新的魔女与这噩梦產生了共鸣。 会是谁呢? 阿斯让想,首先排除已经“人偶化”的法莉婭、梅与菲奥娜——嗯—难道是....? 结果还真就是那个难道。 这次得速战速决了。 阿斯让望著严阵以待的艾芙娜,被迫说道:“我们来玩一个新的游戏吧。如果你能贏过我,我就继续当你的玩具,可如果你输了———” “我就会变成你的人偶玩具,对吧?”艾芙娜迫不及待地说道。 “—是这样没错。”” 阿斯让不是梦境的主人,因此无法更改魔女之梦的主要走向,只能在一些细节上稍作调整一一比如认真放水,尝试在这梦中输掉一局棋牌游戏,可这几个魔女的求败欲望超乎阿斯让想像,任凭阿斯让如何放水,都无法阻止她们在潜意识中更改盘面。 像艾芙娜,她的求败欲比法莉婭她们高太多了,仅仅几个回合,她便把己方要紧的棋子送了个精光,向阿斯让投子认负。 “我认输。”艾芙娜的声音平静而又果断,仿佛这正是她所期望的结果“......” 阿斯让望著眼前的艾芙娜,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唉,魔女。阿斯让在心中暗自嘆息,对於这些魔女们的行为,他实在是感到有些无奈和困惑。最终,他也只能顺著艾芙娜的意思,將她变成了自己的第四个受害者。 然而,这场噩梦並没有因为艾芙娜的失败而结束。它依旧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阿斯让的心头。 无奈之下,阿斯让再次唤出爱莎,问她是不是又有新的魔女被牵连进这场噩梦里了? “你猜对了。”爱莎也很无奈。 “你就不能想办法强行结束这场噩梦吗?我不能趁人危,对伶辜的魔女出手。”阿斯让还是很有节操的。 可爱莎却满脸亏满地告诉阿斯让:“伶辜?不!那傢伙才不伶辜!此前我是错怪法莉婭啦!我猜弄出这场噩梦的幕后黑手,应该另有其人!” “是谁?” “你自己去见她。” 好吧。 我倒要看看这场闹剧是谁搞出来的! 很快,阿斯让便遇到了自己的“第五个受害者”。 “你——你好—” 居然是艾琳。 不对,怎么会是她呢? 不该是她啊! 虽然说她也是魔女,仕是...—.可是·· “那个我我不会赶棋—可不可以—放过我— 可以,当然可以!怎么不可以呢! 阿斯让很想同意艾琳的请求,然而冥冥此中,就好有股伶型的力量在操纵他似的,强行逼迫他拒绝了艾琳的请求。 啊这· 阿斯让混乱了。 他看著快要哭出来的艾琳,硬是咬企牙关,抗住了那股伶型的力量,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不会赶棋我可以教你学会了—再继续——” 这是阿斯让所能做的最后努力了。 至少在这件事上,那股伶型的力量並没有过多为难於他。 任阿斯让的好意,並不能改变这场噩梦的走向,如果不出意料,再过不久, 伶辜的艾琳也要遭遇他的..不,是这场噩梦的毒手! 我...我不能——! 阿斯让望著瑟瑟发抖的艾琳,牙齿都快要碎掉。 到底·. 到底是谁.—.! 这场噩梦的真正主人到底是谁....! “住手!” “听好了,被那令人作呕的邪崇魔力所深深诅咒、彻底污染的、可耻的、披著熊皮以作偽装的邪恶斗剑奴啊!汝在黑暗中肆意妄为,以邪恶的力量践踏著纯净与美好,摆赶了不可饶怒的罪孽!汝恶行已让这片世界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多少受害者因你而陷入痛苦的深渊,她们的哀嚎仿佛狂风般在吾心中呼啸!” “万艺!上主给予吾光明与正义的使命,使吾双眸如燃烧的烈火,能將你的邪恶本质看得清清楚楚;使吾以意志坚如磐石,绝不为你的邪恶所动十!” “而今,吾將以这世间所有善良与美好的名义起誓,你那令人髮指的罪孽, 將在今日被我彻底洗涤!吾主降赶的正义吼焰,必將使汝化为尘埃,令世界重新回归安寧与纯净!” 什么!原来是海瑟薇! 阿斯让的拳头,硬了。 “別怕!艾琳!我海瑟薇来救你啦!绝不会再让你尿亨的!” 话是这么说,仕其实海瑟薇也是尿了亨的,伶非是把锅全甩给了艾琳而已。 “准备好接受审判吧,你这可耻的邪票,你的末日已然来临!” 於是阿斯让和海瑟薇开始赴棋,只是海瑟薇的棋喜根本不行,纵使她全力以赴,也根本伶法与阿斯让相抗衡,没几个回合便被阿斯让杀的丟盔卸申,牙齿都开始打颤。 “这——这———这不可能——”海瑟薇急了,“怎、怎么办!对、对了!仁慈的吾主啊,请你来快给予我启示,不然的话,我—.·我就要——————!啊啊!我明白了!” ? 说罢,海瑟薇强行以一记爆炎终结了这场闹剧,直接把阿斯让炸醒了。 更新一组依莲尼亚(12號加更一张) 更新一组依莲尼亚(12號加更一张) 以后抽时间再跑下梅的 第423章 抱歉打扰 第423章 抱歉打扰 清晨,阳光尚未完全穿透百叶窗,微弱的晨光斜斜地落在木地板上,映出斑驳的影子。 菲奥娜坐起身来,髮丝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刚刚发现自己躺在一堆烂泥里。她皱著眉,满脸不悦地盯著对面的阿斯让,仿佛看见了什么罪大恶极的生物。 “我要洗澡。”这是菲奥娜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忍一忍吧,”阿斯让回答她说,“水得拿来喝。” 菲奥娜並不打算轻易妥协,她著眉,努著嘴,刻意拖著语调,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叫阿斯让陷入两难的境地:“搞清楚,我是魔女,我有优先用水的权力!” 说著,她皱起鼻子,露出嫌恶神情,声音也隨著话语的增多而逐渐提高,带著强烈的不满情绪: “再说了,是你把我弄脏的一一你不该为你的行为负责吗?你害得我身上沾满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污渍和异味,所以你必须得负起这个责任来,你就该想办法,给我弄来一桶乾净的、没有被其他魔力污染过的水,我要痛痛快快地把自己好好清理一下,洗掉你身上那股—古怪又难闻的臭气——!否则的话,你身上那股难闻的臭气,会让我心烦意乱,根本无心施展魔法,而且一一“而且什么?” “而且一一法莉婭会闻出这股味道。”菲奥娜咬著牙,一字一顿地威胁道, 眼中闪过一丝狼厉,仿佛在警告阿斯让,如果不照做,后果会很严重。 这话確实命中阿斯让的神经,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停顿了一瞬,无奈举手投降:“好吧好吧,你贏了,不过我没法给你弄来一大桶,你得省著用才行。” “知道就好!”菲奥娜得意地一挥手,像在驱赶一只不长眼的乌鸦,“真不敢相信,我居然会和你躺在同一张床上嗯,等等,你先別走!告诉我这是哪里?你把我抱到哪里来了?!” “除了我的小屋,还能是哪儿?”阿斯让回头应道,同时有意挪她:“昨晚你挑的那个地方確实偏僻,有空我会带梅或法莉婭过去感受一下,但说实话, 那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所以后来我把它还了回去。” “还——?” 菲奥娜一愜,猛地抓住被角,脸色涨红,慌乱之下语调都变了调:“你、你的意思是,那屋子的原主人还没有————?!” 菲奥娜確实慌了,她是绝不愿意让別人看到自己的痴態的,没错,谁都不行,哪怕阿斯让把她到镜子面前,她也不会像法莉婭和梅那样听之任之一一她一定会把眼晴闭上,她对阿斯让的身材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一点儿也不“放心,那儿没人,”阿斯让打断她脑补过度的思路,“我说的『还”,是把那间屋子还给了那只嚇到你的流浪猫一一也许,那本来就是它曾经的家。” “那、那就好—” 阿斯让的话让菲奥娜紧绷的神经稍稍放鬆了一些,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半捂起脸,低下头去,不敢与阿斯让对视,因为她对昨晚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那时断断续续骂出的一些粗俗的乡脏话,多少还有些印象。 更糟糕的是,这傢伙居然还勾著她的头髮,故意挑畔,让她骂得更大声一点,还厚顏无耻地说什么以后要不试试在法莉婭和梅面前也这么骂他! 显然,阿斯让的无耻程度,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期啦! 她想,难怪昨晚自己没有梦见沙漠之主,而是梦见了这个披著一身熊皮,举正粗鲁的斗剑奴..是的,斗剑奴.就如同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性一般,眼前这个斗剑奴,即便摇身一变成了贵族,也永远无法改掉他那野蛮粗俗的做派! “野蛮?我就是要野蛮起来,並且我的理想就是要让千千万万无力使用魔法的普通人野蛮起来,我们每野蛮一分,你们魔女就要退让一分,最好在我百年之后,后世的人们也能与我一般野蛮,因为唯有野蛮起来,我们才有机会驯服你们这些魔女,而不至於远远警见一条龙影,便嚇得心惊胆战,重新跪在你们裙下寻求庇护。” “你——.你怎么敢说这种———.”菲奥娜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震惊与愤怒,而她心中所想的话语,则在脱口而出后,突然变成了一串串激烈的音符。 “又不会说给法莉婭她们听,我只说给你听,就当是我俩的小秘密吧!不要告诉其他人。” 菲奥娜差点气晕过去。 啊啊,法莉婭,你为什么就是不能醒悟过来呢?! 这傢伙分明比沙漠之主还要危险! “他確实有错,但你们这些乐在其中的魔女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一道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突然在菲奥娜心头响起,不留情面地拷问道:“你现在还记得几句《箴言》呢?能记得三成吗?我若当场考校於你,只怕你在我这的评分,只有3.0不到!这还是看在你愿意赶来支援巴迪亚的份上,我才没有给你零蛋!” 嘜? 菲奥娜心头一震,一股莫名的不安在她心底猛然滋生。 谁在说话? 这里除了她和那个野蛮人外,应该没別人在了啊? 菲奥娜跪在床上,弯腰扫了眼床下,心想难道是她幻听了? “你在找什么?”阿斯让注意到了菲奥娜的异常举动。 “好像有谁在说话·——你没听到吗?” “..—没有,是你多心了吧。”爱莎时刻都在,但却不愿在其余魔女面前拋头露脸,阿斯让为了尊重她的意愿,只好塘塞过去。 你也少多嘴,不要一惊一乍,搞得其他人疑神疑鬼。 爱莎哼了一声,碎碎念说都是现在的魔女不好,不然她也不会变得那么奇怪,之后便不再声,就像钻进了某个连阿斯让也无法触及与知晓的隱秘角落, 偷偷躲藏了起来。 阿斯让轻轻嘆了口气,推开房门取水去。 天蒙蒙亮,周围安静的很。 天色尚早,苍白的晨光洒在地面上,冷清而寂静。孤儿院的孩子们还在睡,新来的猎人和老伙计们也都陷在各自的梦乡里,不必像魔女那般饱受噩梦困扰。 阿斯让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著: 等送走了菲奥娜,我就去找海瑟薇,这傢伙最近真的有些欠管教了。 阿斯让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暗自盘算著,如此便忽视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事实依莲尼亚身为半精灵,並不需要进行长时间的睡眠。 大约半小时后,阿斯让提水回到屋前,一头撞见了在他屋外左右徘徊的依莲尼亚。 那道倩影就站在门前,金髮垂落,双耳绷紧,碧色的眼眸仿佛沾上了清晨的露水,有种莫名的嫵媚。 “阿斯让阁下?你怎么”依莲尼亚略显讶异地开口,声音柔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天色尚早,她原以为他尚在梦中,绝未想到会在这时与他迎面撞上。 “呢——”阿斯让有些尷尬,他屋里还藏著一个魔女呢,也不知道依莲尼亚是否有所察觉。 “也好,既然阁下已醒,那余便可趁早向阁下致,以免再受煎熬。” “致歉——”阿斯让感到疑惑,“我不明白—” “阁下,余近来身体——不適。昨夜更是辗转难眠,坐立难安———”依莲尼亚说著,语气渐显低沉,眉宇间浮现出一丝难言的痛楚与压抑,“以余此种状態,实难完成与阁下的约定—阁下还是—自行训练那些斗剑为奴为好。” 她的声音轻轻地颤著,如薄冰上绷紧的弦。 阿斯让皱起眉,望著她眼中难以掩饰的异样神色,不禁思绪翻涌。 洪水之后,瘴气未散,潮湿腐烂之气悄然滋生,疾病如影隨形。就算是体质优越的精灵,也未必能在失去圣树庇佑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你生病了?发烧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斯让再三追问,可依莲尼亚却没有立刻回答。 她抿著唇,微垂著眼,指尖轻轻住衣角。 慢慢的,清晨的又一缕光辉从云缝间倾泻而下,落在她肩头,又顺著她轮廓柔和的脸庞滑落,勾勒出那条纤长优雅的脖颈,而她的肩膀,正微不可察地绷紧著。 她在煎熬著什么,却始终不愿表露分毫,只將自己困在那片晨光与阴影交织的静謐里。 她在等,等他退后,或—————等他靠近。 阿斯让当然会靠近她。 一步、再一步,他几乎是本能地走进她的气息之中,然后,他终於察觉到了玉莲尼亚真正不对劲的地方。 依莲尼亚的呼吸確实比平时更急促了些,而她的皮肤上,也氮盒著一层细细的汗珠,由內而外瀰漫著一股难以言说的热意,但这不是病態的灼热,而是一种蓄积已久的、被刻意掩藏的衝动,如同封存太久的烈酒,在沉默中渐渐醇浓。 阿斯让忽然不確定,这究竟是谁在靠近谁了。 就在这微妙的氛围里,依莲尼亚忽然伸出手,缓缓抓住了他的衣角。 那一刻,她眼中的光像是被风点燃的烛焰,摇曳不定,却始终不肯熄灭。 迷惘、挣扎、渴求,还有隱忍到极致的渴望,这目光中藏著太多东西。 “阁下,余没有病,” 依莲尼亚微微起脚,鼻尖几乎要触碰到阿斯让的肩膀一一她没有真的靠上去,只是停留在那片暖味不明的距离內,像是正在试图用最后一点理智划定界限,却又无法压制那种逐步溃散的渴求。 “余只是——到了一个阶段——” 依莲尼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的脸颊满是红晕,“一个特定的———.无法避开的———·阶段。”“ “..—我猜也是。”阿斯让低声嘟曦,儘管声音不大,却仍旧掩不住其中的无奈和尷尬。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提著的水桶,竟有些感激这件工具的存在一一要不是它,他真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里放。 依莲尼亚点了点头,像是在为自己打气:“为了河谷地的诸位百姓,阁下是否愿意—.·陪余度过这一阶段?” “可以是可以.”阿斯让嘴角抽了抽,“但我不太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何“—直接因果。“ “关係甚大。”依莲尼亚神情端肃,“还请阁下隨余入內详谈。” 她的语气认真到近乎郑重,像是在提出某种盟约,而非羞涩的邀约。 “呢.”阿斯让下意识往屋里看了一眼。 一完了。 菲奥娜还在里面。 而且依莲尼亚又不是法莉婭,菲奥娜就算躲在门后偷听到了他和依莲尼亚的对话,也不会藏进床底下躲起来。 “哈!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收拾接下来的局面!” 正如阿斯让预想的那般,自暴自弃的菲奥娜带著无尽怨念,迅速拔掉门拴, 坐回床上,还反向整理了下衣衫,面对推门而入的依莲尼亚,故作惊讶地喊道:“呀!依莲尼亚?!你、你怎么———?!” 依莲尼亚雯时顿住脚步,没再向前半步,那双原本还泛著情绪涟漪的碧眸, 修然一凝,目光在瞬息之间冷冽如霜,直直落在屋內的菲奥娜身上。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退后,那只握著门把的手依然稳稳地停在那里,指尖微微收著紧,仿佛是把门框当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而在这瞬间,强烈的羞耻感如潮水倒灌,狠狠冲刷著依莲尼亚体內那一团炽热而混乱的情绪。 羞耻,如同一记清醒的耳光,狠狠抽在心头,却也叫依莲尼亚瞬间稳住了即將崩坏的理智。 “抱歉打扰,”依莲尼亚轻声启口,面容迅速恢復一贯的冷静与克制,“是余唐突了。” 接看她默默转身,头也不抬地朝阿斯让说道:“既然阁下屋中已有人相伴, 那此事,日后再议也无妨。” “別管她,”阿斯让把门关上,留菲奥娜一人坐在床上凌乱,“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聊聊,就聊——-就聊河谷地吧,我想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新炼了一张依莲尼亚,大家觉得哪张更好?) 更新一组梅 更新一组梅 (初登场) (影梅) (梅) 第424章 猫箱的封印 第424章 猫箱的封印 结果阿斯让前脚刚刚关上房门,菲奥娜后脚就像一阵修然而至的风,从屋里追了出来。她脚步匆匆,脸上满是不甘与愤怒,似乎在与什么看不见的情绪角力,但不论如何,她总归不想被这两人拋下。 阿斯让很奇怪,低声拉看她说你不是要洗藻吗?水我已经给你打来了。 哈!菲奥娜板起脸瞪他,意思何其瞭然:不洗也没关係,我就是要坏你的好事。 真没关係吗? 阿斯让目光下移,带著锋利的侵略性,看得菲奥娜瞬间打了个激灵,如有一团炽烈的火焰,重新唤醒了那些消失无踪的烧伤疤痕,丑陋、瘙痒,並为此感觉到自卑与羞耻。 啊.——! 菲奥娜笨拙地併拢双腿,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害怕了,害怕昨夜那些被她仇视,却又夹著某种莫名情绪封入“猫箱”的禁忌造物,会在片刻的松解中如野兽般扑出,將这片空间染成一处不洁的禁地。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望向阿斯让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挑畔,渐渐化作了浓浓的怨怒。此刻的她,就好像一个意外跌落舞台的演员,不仅无人伸手相扶,还迎来满场嘲笑,顿时羞恼交织,难以自抑。 不,我得冷静、再冷静一点。 梅和法莉婭的“猫箱”封印確实失效过,但我的“猫箱”封印却还没有遭此劫难呢。 菲奥娜默默安慰自己,她还没有彻底跌出戏台呢! 只是有个问题,她一直没能想通: 为何法莉亚和梅在跌落舞台之后,还能神色如常地爬回舞台,仿佛没事人一样,继续当著她的面演戏呢? 难道是因为她们对这份“事业”有著深沉到极致、无以復加的热爱吗?不, 不可能!这种下九流的、难登大雅之堂的事情,根本毫无魅力可言—! 那些在舞台上极力夸张表演的人,不过是被生活所迫,为了生存而不得已为之罢了·—.—! 而法莉婭和梅·也只是因为台下的观眾,只有我菲奥娜一人而已! 是的,就是这样。菲奥娜在心里坚定地告诉自己,她们魔女是绝不可能沉迷其中的,而她则不过是身不由己、被迫捲入罢了· 被迫的·——! 如此想著,菲奥娜终於鬆了口气,並且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体內的魔力正如同一位忠诚的卫土,努力地对抗和净化著那股在她心中瀰漫的、让她感到不安的气息,於是她努力调整情绪,重新换上了先前那副桀驁不驯的面孔,与阿斯让对时起来。 魔女们的猫箱只能用来养猫,如果你把魔女们的猫箱偷去养其他东西,那么,你想养的那个东西只会被魔女们的猫箱无情杀死。为了面前的野蛮人能够准確理解她的意思,菲奥娜不惜豁出脸面,拋却矜持,额外用了一种更为直白的语言,方便他去理解。 “你明知如此,却还故犯,简直罪大恶极,”菲奥娜低声吼道,“你会背负两倍,不对,六倍的罪孽——死后不得安寧—!” 隨后她便开始诅咒阿斯让,说我们伟大的父神阿尔与母神塞涅,是决计不会放过你的,他们是生命与生育的守护者,对你这种褻瀆生命的行为深恶痛绝。 “你这傢伙將被俩的次子一一审判者瓦尔纳带往无尽深渊,在那里,你將永远承受火焰的炙烤和冰霜的刺骨,永无解脱之日,感受未出生生命的痛苦与愤怒。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而且,別妄想逃避!神明的眼晴无处不在,你的罪行早已被记录在案。从此刻起,你將活在恐惧之中。你的每一步都被神明监视,每一次呼吸都带著罪孽的重量。等到你的生命终结,无尽深渊的大门將为你而敲开!” “真的吗?”阿斯让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语气中带著几分戏謔,对这番诅咒毫不在意。过去,他曾在角斗场中度过漫长的岁月,与刀剑和鲜血为伴,对魔女们的信仰知之甚少,后来也没怎么时间了解,因为他並不关心这个。 “当然是真的,你个文盲,不信你自己去问依莲尼亚。”菲奥娜极小声地说道。 她以为依莲尼亚听不清她的声音,但她错了,大错特错。 依莲尼亚把她的小声嘀咕听的清清楚楚,並且还为此喘喘不安起来,因为按照菲奥娜的说法,那她和阿斯让可不就是共犯关係吗? 事情是这样的,当初她和阿斯让一起寻找海瑟薇的时候,为了安抚受天神之血折磨的阿斯让,情急之下不惜採用了法莉亚一拍脑门才想出来的·那种办法,做出了有神意的可怕事情· “余与阿斯让阁下恐將同墮无间之渊,受瓦尔纳之裁,歷万劫而不赦。”依莲尼亚垂眸低语,面色一瞬泛白,仿若神諭已经落下,一切隨之沉寂。 菲奥娜则愣住。 她瞪大双眼,目光在阿斯让与依莲尼亚之间来回游移,全是震惊与疑惑。 “餵—?” 什、什么意思?! 难、难道说———.?!! 不,不对,依莲尼亚应该是在最近才—没错——当初我为她熬製那碗药, 最终是落进我的肚子里了! 是,我是自作自受,可依莲尼亚总算没有被我影响那么,也就是说—.— 是、是那下贱的淫熊..—! 他是在什么时候对依莲尼亚出手的?!!! 法、法莉婭!你看!他、他肯定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对不对! 这傢伙真的该死的很吶! 怒火几乎烧穿胸腔,菲奥娜恨不得衝上前去,猛扇阿斯让一耳光,可没等她抬起手,脑海里便猛然浮现出法莉婭那张冷峻的脸。 法莉婭会怎么做?菲奥娜想,她一定会挡在自己前面,厉声斥责自己:“喂,他是我的僕人,只有我能打他。” “鸣—·法莉婭·—”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菲奥娜胸口的委屈顿时化作了无法言说的酸涩,她垂下手,咬紧唇瓣,像个因误而会被冤枉的小孩,屈极了,连眼角都泛起一抹湿意。 她决定离开,不再自討没趣。 可阿斯让却在她转身之前叫住了她:“你们魔女就是用这种神神叻叨的方式,逼迫普通人不断生育,从而收取血税的吧?” 菲奥娜气不打一处来,原本已经迈出的脚步猛地顿住,当即与阿斯让进行理论:“你什么意思!怎么就逼迫普通人了!我们明明是在做好事!” 原来在这件事上,菲奥娜是和爱莎一样的双標分子,一边想尽办法促使普通人生育,一边文以魔女的职责为藉口,来使自己置身事外。 虽说她们设置的一系列生育法案,的確使人们走出了诸王时代末期的低谷与危机,从而开启了圣都的黄金时代,可当人口逼近土地承载力的时候,新的危机便悄然而至。 阿斯让指著孤儿院一隅,语气平静地道:“这些孩子,有的確实是因天灾人祸失去了父母,可还有一些,从他们记事起的那一刻起,就不曾见过他们的亲人。” “那是他们父母的错,他们不该遗弃自己的孩子。”菲奥娜毫不迟疑地回应。 “单从这点来看,你说得没错。”阿斯让点了点头,继而话锋一转,淡淡地道:“可你们魔女也好不到哪去。过去你们还会为这些孤儿奔走,为他们物色合適的收养人,让他们得以在正常家庭中成长,可现在,你们更倾向於將他们养在自己提供的庇护所里——” 菲奥娜反唇相讥:“普通人收养他们,他们就算有了家;我们魔女收养他们,难道就不是给了他们一个棲身之所?一个家?” “你们给的是秩序,不是温暖。”阿斯让毫不退让,“你们把他们培养成听话的学徒、顺从的助手、忠诚的僕人。是的,你们的確收留了他们,但你们从不允许他们成为自己的『孩子』,因为你们要的只是趁手好用的工具。” 菲奥娜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想不出一句能够反驳阿斯让的话语。 “而最重要的一点,”阿斯让继续说道,“你们魔女—真的有家吗?” 菲奥娜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於是选择和阿斯让爆了:“那你有吗?” 阿斯让微微一笑,半开玩笑地说道:“也许过不了多久,法莉婭便会指著我的鼻子,逼我和依莲尼亚组成一个小家了。” “阁下——!”依莲尼亚轻咳几声。 菲奥娜则赏了阿斯让一对白眼。 这傢伙也太厚顏无耻了。 “还是说说河谷地的问题吧。”阿斯让改换话题。 依莲尼亚微微一愣,隨后便顺著阿斯让起的话头,谈起过去在河谷地发生的各种要闻。 比如绿龙的灾害慢慢得到了控制,但那並不是圣都的功劳一一经过大分裂的混乱后,天神教反而更加牢固地扎根在了法兰这片土地上。他们似乎意识到了局势的微妙,有意缓和与魔女之间的紧张关係,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城市进行封锁。 一些地方甚至主动伸出橄欖枝,邀请魔女们一同商议,携手解决那些盘踞在村庄附近的绿龙威胁,但也有一些地方固执地拒绝魔女踏入他们的领地。 又比如河畔庄园的精灵们已经组成队伍,前往伊斯巴尼亚的菲拉村庄进行考察,而当这一消息传开之后,越来越多的精灵也都匯聚到了河谷地来,不仅壮大了当地的防守力量,同时也让河谷地的经济慢慢恢復了活力。 但这也引发了另外一个棘手的问题。因为精灵们的缘故,河谷地正逐渐陷入孤立的境地。天神教对外宣称是精灵们製造了这场绿龙危机,而不得不承认,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事实,总之,河谷地未来的发展充满了不確定性。 因此艾丝翠正在努力劝说她的同胞,踏上前往新大陆的遥遥旅途,作为圣树的最后一任司祭,她的话语还是具有相当影响力的。 此外,由於绿龙从衰败的北方森林迁徙到了法兰腹地,法兰总督卡罗琳也开始有意识地从边境各镇抽调人口,与天神教爭抢那些因绿龙而荒废的土地,试图在各大城市外围,尤其是法兰首府鳶尾厅附近建起一个个卫星乡镇,以屏蔽天神教的渗透。 值得一提的是,身为现任法兰总督的卡罗琳,曾与天神教之间有著一段难以化解的深仇大恨。 过去,天神教针对她精心组织了一场几乎就要成功的刺杀行动,那次凶险的经歷让卡罗琳死里逃生,也在她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从那以后,她对天神教的警惕和敌意与日俱增,如今的种种举措,无疑也是她復仇意志的一种体现。 而在这复杂的局势中,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依莲尼亚並不是从圣都的官方渠道得到这些消息的一一她是从灰石堡的遗民口中,意外地得知了这些重要情报。 卡罗琳似乎有意与河谷地结盟,希望能与河谷地形成一南一北的夹击之势, 如同两根坚韧的钉子,牢牢地扼住天神教的扩张势头,让其无法肆意蔓延。 而后就要扯到河谷地的继承问题。 如果想要继续维繫河谷地的自治体系,那仅靠缴纳足额赋税,则是远远不够的,作为河谷地名义上的唯一领主,阿斯让现在必须开始考虑河谷地的继承问题了。 出於某种恶趣味的缘故,蒂芙尼对这件事情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关注,投入了相当多的精力,而且,蒂芙尼並不是唯一一个积极关注这件事的人。 前面提到的,远在鳶尾厅的卡罗琳,竟然也出乎意料地掺和了进来。 阿斯让大概能猜出卡罗琳是怎么想的,这位原先只顾著捞钱的財迷总督,只怕在臥床数月后,终於认真了起来,誓要与天神教斗爭到底了。 她多半也察觉到了圣都对天神教的暖味態度,因此才会迫不及待的寻找盟友,大概是在担心,如果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河谷地被圣都安排新的贵族接手后,她会不会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在依莲尼亚的回合,处於斯泰西监管下的魔女们会做出何等应对呢? 在依莲尼亚的回合,处於斯泰西监管下的魔女们会做出何等应对呢? 是否愿意打开猫箱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也不知道。 故请假一天构思她们的內心戏。 新群已建已严肃反省再不给包容机会 第425章 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425章 不能再拖下去了 一听到自己老顶头上司的消息,菲奥娜瞬间就不淡定啦,因她对游手好閒的卡罗琳,还是有些感情的,毕竟在卡罗琳之前,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多看她一眼一一魔女们可以容得下性格方面的缺点,却绝对容忍不了样貌上的缺陷,唯有卡罗琳会在调笑她的同时,欣赏她身上的闪光点。 “啊,可怜的菲奥娜,如果你身上没有这身疤痕该有多好?你一定会成为圣都首屈一指的魔药大师,但很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所以你就老老实实的在我身边工作一辈子吧·.” 但菲奥娜果然还是喜欢法莉婭一点,这种喜欢既有少女时代的仰慕,同时也混杂了另外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一一在菲奥娜向法莉婭坦白自己的性取向前,法莉婭居然会將她视为竞爭对手看待。 而说到性取向,菲奥娜现在对自己的性取向也感到深深的迷茫啦: “也许也许我並不是喜欢女孩子,我只是喜欢法莉婭.我的身体— 果然还是—!”“ 每次想到那种羞耻至极的可能,她就忍不住哆嗦,脸颊发烫,像是被谁一脚瑞进了火炉,羞耻而悲伤地哀哼起来: “—.呜呜呜呜—” 她感觉自己就快失守了,当然,不是心灵上的失守,绝对不是。 “求求你,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再说?”菲奥娜压著声音,在阿斯让耳边苦恼又羞愤地低语:“不要再折辱我了!” 要是在依莲尼亚面前—·魔女生涯就要结束了罢!是的,肯定会结束,因为她发现孤儿院里的一些孩子已经醒了过来,如果这些孩子也— 天吶!天吶!我绝对会一头撞死自己的! 但在那之前,我会把我面前这头可恶至极的淫熊当场轰杀成渣。 可法莉婭她,是会为此伤心欲绝的吧? 够够够够了! 菲奥娜,愤怒了! 她用力握住阿斯让的手腕,用有史以来最凶狠的表情去瞪他。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唉,谁让你跟过来的?阿斯让边说边想,枉我给你打了桶水,你知道现在想要一小桶,究竟有多不容易吗? “不行!”菲奥娜摇头拒绝,与其冒著风险,重走一段长路,真不如找个地方坐下,静待她的身体吸收那些潜在的危险。 行吧。阿斯让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菲奥娜的想法,接著便从那些早起的孩子手中,借来了几副实在称不上结实的木头板凳,在院子的角落坐下。 “姐姐,你是怎么了?肚子不舒服?疼?”有个善解人意的小女孩儿跑来慰问捂著小肚子的菲奥娜,並怯怯地看著她那张憋红了的脸。 “嗯哼,我知道!”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孩凑了过来,语气有些激动,“这位魔女姐姐是被母神塞涅祝福了呢!就像我前些天那样一一仁慈的母神会降下的祝福,为我们净化身体的污秽,每月一次。” “那母神什么时候会注视我呢?”前一个女孩儿失落地问道。 “再等等吧,母神不会忘记你的!慈爱的塞涅大人会平等对待敬爱他的每个女孩儿只不过在对待魔女的时候会更平等一些。总之,塞涅大人是不会忘记你的,而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能再和那些脏兮兮的男孩子们一起,趴在地上抓虫子玩了。” “啊?为什么? “唔”阿斯让听著这两个女孩天真无邪的对话,强忍著笑意,肩膀微微颤抖。 一旁的依莲尼亚即便坐在小板凳上,也要尽力端正坐姿,一本正经地为女孩儿补课解惑:“因为一—” 没一会儿功夫,菲奥娜便再也听不下去啦,她的耐心被一点点消磨殆尽。此刻的她再也无法忍受这无休止的,对她本人带有强烈暗示意味的“骚扰”,不断用唇语和眼神向阿斯让示意:“赶紧把这两个多事的小女孩赶跑!” 好似只要这两个小女孩继续待在这儿,她便一刻也不得安寧似的。 阿斯让想想也是,如果一直被这些孩子骚扰,宝贵的时间岂不是全浪费掉? 稍作思索之后,他很快有了主意。 “教你们一个游戏。” 阿斯让带著那两个女孩儿来到院落中央,隨手捡起一根树权子,一边摸索著童年时代的记忆,一边在地上认真地画了好几个连起来的方块,耐住性子,教她们玩一种名叫跳房子的游戏。 很快,越来越多的女孩加入其中,连爱莎都有些跃跃欲试(不过她不想以陶土人的模样出现在其他人面前) 菲奥娜看得一楞一楞的,想不通这游戏的乐趣在哪里:“..-別告诉我说, 斗剑奴就是靠这种看著就满是孩子气的游戏锻炼身法的。” 依莲尼亚的眼光则更宽容一些:“.———孩子气吗?余以为未尝不可。” 她还起身邀请菲奥娜,问她要不要脱下法袍,与孩子一同玩闹? 开什么玩笑! 菲奥娜想都没想,严词拒绝了依莲尼亚的邀请。 “不,我觉得我们应该多聊聊河谷地、天神教,以及那位突然开窍的法兰总督—..” 说到这儿,菲奥娜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 她瞬间意识到,依莲尼亚不正是在与蒂芙尼见过一面后,才变得愈发“奇怪”的吗? “当然,还有你!你和蒂芙尼是怎么回事?她对你做了什么?” “说来—·话长—”依莲尼亚轻轻呼了一小口气,长久地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才慢慢向菲奥娜说起自己被蒂芙尼逼著喝下那种“精灵特效药”的种种经过。 “啊?”菲奥娜听完后几乎惊得从凳子上跳起来。 要知道,她可是亲身领教过那种特效药的威力的! 那药害得她直接被阿斯让攻破了防线,根本无力防守! 更不用说她血脉里属於精灵的那一部分血,已经稀薄到她自己都难以意识到的地步了,可反观依莲尼亚,身为半精灵的她,本该对那特效药產生更大的反应啊? 然而她却一直咬牙忍耐到了现在·.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该是这样子的啊? 菲奥娜在心中暗自疑惑,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难、难道说.我反应那么大—.不是特效药的问题,而是、是我自己的问题吗? 想到这里,菲奥娜不禁捂住了嘴巴,她只觉得一股热意涌上脸颊,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不能再任由自己想这些事了!她在心中疯狂地告诫自己,要是继续去想这些事情的话,那些邪恶的、污秽的、令她无比作呕的禁忌之物,似乎就要衝破那猫箱的封印,肆意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菲奥娜是万万不能接受这个的。 正因如此,当她看到男孩儿不屑於尝试那种看上去“满是女孩子气”的幼稚游戏,吵著要与阿斯让打架时,她便立刻將那个叫她又爱又恨的便宜总督拋诸脑后,幸灾乐祸地坏笑起来。 打!打起来!你们可要替我,不对,是替法莉婭,把这可恶的淫熊好好地教训一顿! 菲奥娜料定阿斯让肯定会被这些一拥而上、下手不知轻重的笨男孩儿狂扁一番,毕竟以阿斯让的为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对这些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动手还击。 “好吧,我来扮演大坏龙。”阿斯让果然如菲奥娜所料,接受了孩子们的挑战。 这时,一个男孩突然举手喊停:“等一下!我要去拿木剑!” “不行!”阿斯让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態度坚决地说道:“你们不能用那个。” “为什么不能?要有武器才能屠龙!”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不然我就不陪你们玩啦!要知道我可是很忙的,至於在忙什么?摸摸你们的肚皮,答案自有分晓一一我要忙著填饱你们的肚子。” 孩子们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只好与阿斯让赤手空拳地搏斗起来。不过,可別小瞧了这些孩子们,他们自有他们的智慧,在搞些小破坏、出些鬼点子这件事上,他们可是天赋异,不然怎么会被叫做熊孩子呢? 而且旁边还有菲奥娜给他们出谋划策呢:“抱住他的脚!好!再来个人跳起来端他屁股!” 但当阿斯让真的被这群不讲武德的小孩子围攻得狼狐不堪,难以招架时,菲奥娜原本得意的神情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啦! 她陡然慌乱起来。 法莉婭会生气的!还有梅!万一她也知道了这件事,那她多半会像换脸似的换上一副狠辣的表情,把我堵在角落里拷问的“看到阿斯让挨揍,你很高兴吗?” “不是的我没有—” “我曾经对阿斯让做过不好的事情,我伤害过他,所以我得加倍保护他才行我必须这么做——” “你—·很討厌火吧?很害怕吧?” “等、等等—!不要——!” 当然,以上纯属菲奥娜的妄想,善良的梅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坏心思呢? 但如果是影梅的话就有点难说了。 这么一想,菲奥娜的妄想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嘛。 “没错,我是看在梅和法莉婭的份上,才会帮著依莲尼亚把他从那些熊孩子救下来的!”菲奥娜眉嘀咕著。 嗯?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菲奥娜向下一警。 啊. 啊.—..—·!!! 不..—.—.不要啊——.!!!! 没人看到吧?没人看到吧?没人看到吧?没人看到吧?没人看到吧?没人看到吧?没人看到吧?没人看到吧?没人看到吧?没人看到吧?没人看到吧?没人看到吧?没人看到吧??? 没!人! 啊..好..好险..!幸好谁都没有发现.对的.谁也没有发现! 菲奥娜悄然鬆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悄咪咪地地收拾起来。 一旁的依莲尼亚正在询问阿斯让有没有受伤。 “放心吧,这些毛头小子哪里能伤的到我?”阿斯让拍拍身上的灰尘,“玩闹是孩子们的天性,调皮一点也无妨,总比饿的走不动路强。” 阿斯让说著,愈发忧虑。 “虽说我能靠我这张脸,给这些孤儿多申请一点食物,但城里那一座座入不敷出的粮仓,总会有耗尽的一天。不可否认的是,巴迪亚的魔女確实要比其他行省的魔女尽职尽责一点,可她们救下的灾民越多,各地积蓄下来的压力也就越多,而圣都和临近行省提供的援助粮,对巴迪亚而言无异於杯水车薪,根本就没有办法將眼下的局面维持下去,一旦粮仓里积蓄的粮食耗尽,无需沙漠之主动手,巴迪亚剩下的半壁江山,也会在顷刻之间化为更加惨痛的炼狱——“” “若大势倾颓如斯,终至不可挽回之境,阁下將作何抉择?” ““—?人得自救,我没有办法救下那些彻底失去希望的人,但如果他们愿意抬起头,寻找求生的道路,那他们就会看到我为他们竖起的道標。” 阿斯让语气凝重。 “就像我们曾经在和河谷地里做的那样,我会教这里的人跟我一起拿起武器狩猎砂龙,然后杀死它们,吃掉它们。人类的祖先在没有魔女的时代都不曾坐以待毙,如今就只能垂头等死吗? 当然不是。龙可以统治天空与大地,但龙以外的生命自会找到出路,一些生命决定变得更多產,以惊人的繁殖速度维繫种族存续;一些生命决定变得更机警,在生死之间觅得一线生机;而而有那么一群生命,它们不甘心永远扮演著猎物的角色,於是在漫长的进化歷程中,它们做出了最大胆,也最具变革性的改变: 我们的祖先努力进化出了双足站立的本领,成功地解放出了自己的双手,隨后他们製作並拿起了那最原始的武器一一能够掷向天空的投矛,向龙发起挑战。” 依莲尼亚頜首讚赏:“此言精闢,可將其写入阁下所著作的猎龙手册中,引为序言。此外,还请阁下勿要忘却河谷地百姓,如欲身陷困局之时,尤能保境安民,拥有阁下血脉的承桃之子,必不可缺。” 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决定向法莉婭摊牌。 第426章 不愿会面 第426章 不愿会面 “怎么不躲也不招架?你也跟芬恩一样,被我嚇傻了?” 阿斯让手持木剑,动作看似隨意,实则有度,轻轻敲打著眼前这个不过比他小上几岁的年轻斗剑奴一一不,现在应该称他为“菜鸟猎人”了。 “我好像確实有点” 年轻菜鸟挠了挠脑袋,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笑。 阿斯让挑眉,语气略显调侃:“那我问你,我和砂龙比起来,谁更可怕?” “当然是您更可怕,大师。”年轻猎人带著几分真诚,也带著几分滑稽地回答。 旁边几个同样出身斗剑奴的年轻猎人忍俊不禁,纷纷附和起鬨: “哈!” “还真是!” “说得没错!” “行了,少鬼扯,”阿斯让从年轻猎人的肩上抬起木剑,“我以为我长得还算面善,起码不会比砂龙凶。” “那可难说。”菲奥娜的声音悠悠响起,语气淡然,语调却带著一股熟稳的挑意味,轻车熟路地给阿斯让拆台。 阿斯让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接茬。 阿斯让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菲奥娜夹腿坐在便宜木凳上的模样实在有些可怜。 因为某些原因,她现在非常狼狐,阿斯让想,若这时再与她斗嘴的话,她肯定会向法莉婭哈气。 嗯,绝对会,因为魔女都是像猫一样的女人啊!也难怪民间会有人用猫来隱喻魔女,还藉此编排了各种各样含沙射影的笑话,对魔女们大加讽刺。 总的来讲,若想要对付这些如同猫咪般的魔女,就得稍微强硬一些才行。就好比对待一只傲娇的猫,你非得用上点手段,把它抱进怀里,强制擼上几回,用不了一会儿功夫,你就能听到它舒服的“哦吼哦吼”叫———啊不,是“咕嚕咕嚕”叫了。法莉婭和菲奥娜都是这样,艾芙娜也大抵如此,而梅嘛,则有点小小的与眾不同。 唔,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啊。 阿斯让反省了一下自己,赶紧把“陪练”的差事甩给了那三个最早被他叫来的老斗剑奴一一他们经验老道,手上也有分寸。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虽说其余九个应兆而来的年轻小伙確实都是菜鸟不假,可他们总归是经歷过正规剑斗训练的“科班生”,鹰狮团里的老练猎手们还真不一定能够压服他们, 因此也就很难快速锻炼他们的抗压能力。 要说还有谁能担此重任的话,当然就只剩下依莲尼亚了,但看她现在心事重重的模样,多半不在状態,至於阿斯让自己还是算了,我要是再陪他们多练几轮,他们的自信心可都要被我毁掉了。 阿斯让如此想著,缓步走到菲奥娜面前, 只见菲奥娜微微抬头,像看垃圾一样地看看他,若是以往,她肯定会搬看凳子,躲得越远越好吧。 “休息好没?”阿斯让总是忍不住欺负她,“马上就到正午了,城里仅存的那家铁匠铺再怎么样也应该开门了,我们该去办正事了。 “嘖—————” 菲奥娜气鼓鼓地撇过头去,那模样活像一只炸了毛,却又因种种顾虑不敢扑上来攻击的猫一一法莉婭就不一样,她对自己的爪牙极有自信,她的猫爪必须在阿斯让之上。 “这样吧,”阿斯让说,“如果你真的走不动路,那就在这多坐一会儿好了,我叫依莲尼亚陪著你。” “那你呢?” “我啊——.”阿斯让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下,“去找法莉婭和艾芙娜。” “—一不行!” 菲奥娜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地反对道,那反应速度之快,连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顿了好几秒,大脑飞速运转,努力组织著语言:“你不许去,除非你想把她们好不容易才修復好的友情与师生关係都毁掉。我是不会放你一个人过去捣乱的。” “我没想破坏她们之间的情谊。” “那就给我等著,再等———“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我调整一下状態,很快就能走。”菲奥娜咬了咬嘴唇,低声嘟囊著,还不忘骂了阿斯让两句。 阿斯让装没听到,他向旁边挪了几步,站到依莲尼亚身旁,两人並肩而立, 和孩子们一起围观院子里的剑斗训练。 五分钟后,阿斯让走了回来,对菲奥娜说道:“过去十分钟了。” 他有意把时间往久了说,希望能催促菲奥娜快点行动,但菲奥娜怎会被这种耍小孩儿的把戏骗到。 “哪有那么久!”她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打断,“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急什么?你该不会真以为你背后的那几个人,就能扭转巴迪亚的颓势吧?” “我確实是这么认为的。” “何其狂妄———”菲奥娜眼中划过一抹动摇,她压低声音,“你根本就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 “你不明白沙漠之主有多可怕,”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暗淡,“的力量,足以在顷刻之间摧毁一座城市一一不,是十座、百座城市!他和我们先前见过的那两头龙王—.不是一类存在,根本不是—” “听著,阿斯让,你要注意语气,不要刺激到她,”爱莎在阿斯让心中发声提醒,“沙漠之主在那她的梦里復现了百年前那场惨烈而悲壮的激战,我昨天就想带你亲歷这段一直困扰著诸多魔女的恼人噩梦,只可惜,全被你的所作所为, 还有那个名叫海瑟薇的小傢伙毁掉了。” 好吧,我会注意语气的。阿斯让在心中默默回应道。 他试著在菲奥娜身边坐下,菲奥娜则试著往旁边挪位置,却因凳子太窄、身体发软,结果不仅没躲成,反而差点失去平衡,跟跪地靠回了他的肩上。 “如果靠著我的肩膀可以让你安心,那我可以暂时把我的肩膀出租给你。怎么样,不多靠一会儿吗?” “活见鬼!”菲奥娜说著,忽然抿了抿唇,她刚刚差点像乡野村姑一样往地上吐口水。 “其实你真的可以多靠一会。” “不,”菲奥娜斩钉截铁地说道,“快从我身边滚开。” “菲奥娜,其实昨晚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阿斯让故意卖了个关子,想要引起菲奥娜的兴趣。 哦?什么事?菲奥娜心里想著,但她肯定不会这么问出口。 不过没关係,阿斯让並不在意,他会继续往下说的: “我发现——你的体温好像天生要比法莉婭她们低一点。” “...!!!”” 菲奥娜恨不得握紧拳往阿斯让脸上砸。 我要把这傢伙的牙齿全砸碎!她想,然后然后再把他的舌头也剪掉! 哦,还要把他的嘴唇缝上,省的他还能啊鸣啊鸣叫个不停。 “但即便如此,你也还是把我从那冰冷的寒意中救了回来,所以我很感激你,非常感激,而就像我那时曾对你许诺过的那样,如果哪天·—你遇到了危险,那我就一定会尽我的全力去救你,”阿斯让望向菲奥娜的侧脸,“相信我, 我这个承诺永久有效。” 菲奥娜愣住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不受控制地加速。她不可以这样。 “你的全力能赶得上沙漠之主的一颗尖牙吗?”她沉著脸质问,“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像爱莎一样的救世主吗?阿斯让,我承认你很强,很厉害,但你不可能比的上爱莎。” “你救不了这些孩子。” “只有爱莎能救得了这些孩子,只有强大的魔女——-才能救得他们。” “有自信是好事,但我们———也得有自知之明。” 菲奥娜一口气说完,深深吸了口气。 “阿斯让,让我把那些鳞片拿去炼製魔药吧·-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说服这几个斗剑奴加入你的一—” “你错了。”阿斯让轻声打断道。 “什么?” “並不是我说服了他们,”阿斯让说,“真正说服了他们的人,是他们自己。” “刚刚你说,爱莎在你心中,是类似救世主的存在,对吧?” “不然?” “嗯,所以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是爱莎成就了后世的继业者,还是爱莎的继业者们成就了她?” 菲奥娜对阿斯让拋出的问题不屑一顾:“你这问题听起来就跟两个小孩吵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没劲。我告诉你,先有了鸡,才有了鸡下的『鸡蛋”,同理,先有了爱莎,才有了爱莎这个人的追隨者,所以,没有鸡就没有鸡蛋!没有爱莎就没有爱莎的继业者!” “是啊,没有爱莎就没有爱莎的继业者,可如果当时的时代,没有那些心存希望,愿意与爱莎一同探求魔法,对抗巨龙的初代魔女,那单凭爱莎一人,她还能缔造出魔女的时代吗?” “我们当时穷困潦倒,而且经常饿的发昏,”爱莎回忆道,“最开始的圣都啊,其实就只是一道围栏里的狭小天地罢了,我们这些魔女就算把周围林子开垦出来了,也根本没几个人会务农啊!而且我们还得时间一起研討魔法-所以呢,我们只好请人过来种地,结果一开始不少人都把我们当怪物看,搞得我们差点就要饿的散伙啦-还好那个时候有一群真正会种地的农奴跑来投奔我们·——.” 阿斯让笑笑,继续对菲奥娜说道: “正是因为爱莎的追隨者们想要用真正的魔法改变那个时代,用真正的魔法保护那些她们渴望保护的人,所以爱莎才能和她们一起,缔造魔女的时代。 这些人也是一样。 说服他们拿起剑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们自己,因此我非常清楚,並不是他们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他们。只有他们愿意站出来拯救这个衰颓的时代,我,我们,才有机会拯救这个衰颓的颓废。” “所以啊,菲奥娜,我选择相信他们,相信他们的勇气。” “..—你確定要把宝贵的龙鳞赌在他们身上?” 菲奥娜仍在迟疑著,而阿斯让已经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確定。” 菲奥娜不禁强忍著噁心(其实早就没啦),望了望阿斯让的脸,小声嘀咕道:“..你这傢伙,如果是个魔女该多好?” 谁想阿斯让的耳朵也和依莲尼亚一样“尖”。 “我要成了魔女,岂不是轮到你对我图谋不轨了?这怎么能行呢菲奥娜?我可还要继续修正你的呀。” “喷———.”收回前言,菲奥娜又开始感觉到噁心啦! 刚刚莫名涌起的悸动,也在这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得赶紧离这傢伙远点!菲奥娜暗暗想道,否则我真的会被他“修正”掉! 至於那令她颇为在意的“猫箱”是否会有意外状况发生“ “愿爱莎庇佑,望母神垂怜!” 菲奥娜在心中默默祈祷,接著猛吸了一口气,陡然站起身来,试著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情况居然还不错。 “我现在就去找法莉婭和艾芙娜,帮你把龙鳞拿过来。你可千方別跟我一起去,”菲奥娜眼神凶狠,语气严厉地叮嘱道,“要不然法莉婭肯定会起疑心的。” 万一被法莉婭察觉自己又一次瞒著她夜不归宿,那可就完蛋啦。 为此,菲奥娜必须提前编排个过得去的理由才行。 “菲奥娜阁下,欺瞒骗,实非善举,”依莲尼亚一脸严肃地说道,所幸她没有拒绝帮菲奥娜圆谎,“.——-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菲奥娜偷偷鬆了口气。 “记住,乖乖在这等著,绝对不要跟过来,昨天晚上——-我和依莲尼亚在一起,是的,我一直在照顾她。” 她转身朝阿斯让低语,神中闪过一丝紧张,隨后便和依莲尼亚一起,朝著法莉婭和艾芙娜所在的方向走去。 而始终呆在市政厅里照顾斯泰西的法莉婭,正在为昨晚梦到的那个怪梦而发呆走神呢! 直到见到菲奥娜和依莲尼亚,她才如梦初醒。 是啊,就在昨天,她最不想见的人,居然来到这里,来到了她的面前,叫她不得不提前考虑那个有她提出,却又一直被她逃避的问题。 “依莲尼亚——.“ 第427章 您还记得我吧? 第427章 您还记得我吧? 法莉婭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依莲尼亚,先前与婭斯敏谈过有关孩子的话题后,她就一直想找个机会,按婭斯敏建议的那般,与阿斯让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我想要你留下一个,不,是好几个孩子解决后顾之忧,可你的孩子註定不会与我法莉婭有任何血缘关係· 这让我感到极其介意; 这让我感到非常介意; 这让我感到特別介意! “所以,你必须极尽所能地安抚我,”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对著阿斯让低语,语气中满是期待与哀怨,“用你能够想到的一切方法来安慰我,好让我有勇气跨过这道心坎,让我可以毫无怨尤地,像真正的母亲一样,去疼爱你將来的孩子们·—否则—” 否则—? 一股灼热感猛地从法莉婭的喉咙深处窜上来,仿佛有一团火焰在她的脖颈处燃烧。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艰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咳咳——咳咳!” 法莉婭下意识地紧紧扶住身旁冰冷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 那咳嗽声在空旷的房间里迴荡,显得格外刺耳,仿佛要把她的肺腑都咳出来一般。 “法、法莉婭?你怎么了?没事吧?!”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关注著她的菲奥娜,看到这一幕,顿时惊慌失措地凑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焦急,声音也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我、我马上去给你拿止咳药,我的房间里应该备著一些!” 法莉婭的第六感向来敏锐,菲奥娜心里清楚,她很可能会察觉出自己身上那股淡淡的“熊的味道”。但此时此刻,法莉婭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心疼、太让人揪心了,菲奥娜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好在她很快缓过来了。 “不,不用了,”法莉亚略显虚弱地衝著菲奥娜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並无大碍,儘管声音依旧带著一丝沙哑,“我只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呛到了我对猫毛过敏,而这里又到处都是猫,真是令人討厌。” 是啊,巴迪业的猫一向多得惊人。 是啊,巴迪亚的猫数量之多,向来令人咋舌。 自从那只觉醒了魔力的黑猫,“魅惑之主”菲尼斯诞生以来,巴迪亚的居民们对猫的宠爱与敬畏就达到了一种近乎疯狂的程度。哪怕遭遇洪水之类的天灾人祸,生活陷入极度艰难的境地,也极少有人会狠下心来捕杀猫咪来果腹。因为在巴迪亚的民间,一直流传著这样一个神秘而又令人敬畏的说法: 那位热衷於恶作剧,甚至曾经搅得整个圣都天翻地覆的“魅惑之主”菲尼斯其实一直没有死去,它一直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四处漂泊,居无定所。 作为世上唯一一只觉醒了魔力的猫,“魅惑之主”菲尼斯无疑是当之无愧的猫老大,所有的猫都將它视为自己的首领,而它也同样是所有猫的守护神。 在它的神威下,所有的虐猫蛆,都將遭到无比严厉的惩罚,迎来悲惨的下场! 不过,菲尼斯的庇护似乎仅限於那些和它一样被迫绝育的家猫。 至於那些被人们刻意蓄养的“猫之天敌”狩猎掉的野猫————-嗯,当然也不算啦! 毕竟菲尼斯已经被圣都的魔女们割去了蛋蛋,魔力大不如前啦!偷偷摸摸做些坏事还行,如果真要硬碰硬,怕是只有夹著尾巴逃跑的份。 总而言之,巴迪亚固然多猫,但猫的数量却一直被人们有序地管控著,始终没有到泛滥成灾的地步。 —可那又如何?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若我法莉婭有幸成为巴迪亚总督,那我就会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好好整治下巴迪亚的市容,要是那个菲尼斯敢有意见,我就把它的猫毛剃光。 “唉,猫真討厌——”法莉婭小声地嘟儂了一句,偷偷按了按还在发烫的脖子。 她知道,真正让她感到呼吸困难的,从来不是猫毛。 真正让她室息的,是挥之不去的不安,是难以启齿的不甘,是如同毒蛇般啃噬著她內心的一一嫉妒。 然而,此刻的她必须將这份汹涌如潮水般的情绪强行压制下去,不让其泄露分毫。 因为她是魔女,强大的大魔女。 她不能失去魔力,她要靠这份力量,帮助她的老师守护好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因为这是她的责任,必须尽到的责任。 只要维持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形象,阿斯让肯定会被我迷得神魂顛倒吧! 想到这里,法莉婭多少想开了些, “你们是来取龙鳞的吧?”法莉婭故作镇定地问道。 听。菲奥娜不確定法莉婭是不是闻到了自己身上可能会有的某种味道,犹豫著如何开口,好在旁边的依莲尼亚向前一步,替她做出了回答。 “正是。” 法莉婭先是扫了依莲尼亚一眼,但很快便將视线挪回到菲奥娜身上。 只见她绷紧了脸,语气也不再轻鬆:“听我说,菲奥娜,那些鳞片,归根结底,是你我联手绕过圣都、抢先一步偷运过来的战利品。我们確实摆了他们一道,因此老东西一一咳,斯泰西老师才特地提醒了我:她说我很难在不被圣都追究报復的情况下,將其据为私有,除非我能让足够多的大魔女站在我这边,给我撑腰,给我背书。” 法莉亚说这话时,神情有一瞬的侷促,像是被人戳到了痛点。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即便法莉婭一向自视甚高、骄傲凌人,可在面对斯泰西那冷若寒霜的目光时,她也只能败下阵来,驯服地收起爪牙。 因为今时不同往日了。 过去的她可以因为一时不悦而大胆地摔门而去,但现在的局势却容不得她再像以往那样肆意任性了,如今的巴迪亚危机四伏,而她做出的任何举动都將影响全局,容不得半点轻率。 “也就是说——.”菲奥娜皱了皱眉,意识到法莉婭话中隱含的麻烦,“也就是说,这些鳞片的具体去留,將由本城的大魔女们共同决定?可是这样一来..” “阿斯让阁下的计划,恐怕会就此搁浅。”依莲尼亚微微挑眉,声音平静却带著一丝意味深长的嘆息。 短暂的沉默笼罩了三人,空气中瀰漫著微妙的紧张。 几秒钟后,法莉婭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菲奥娜脸上:“菲奥娜,你是怎么想的?” “我?”菲奥娜一愣,轻轻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大魔女——” “你和梅都不是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但那又如何?你们是与我並肩作战,共同杀死了龙王的魔女啊!其他魔女就算再怎么不讲道理,也必须捏起鼻子承认你们两个的功绩!我会为你爭取投票权的一一事实上,我已经从那老东西那爭取到了。” “啊?要是这样的话—..”菲奥娜的眼神亮了亮,但隨即又黯淡下去,满是无奈地说道:“我们也才三票,远远不够啊。” 法莉婭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犹豫什么:“.—菲奥娜,还记得我刚刚问你的那个问题吗?” “记得。”菲奥娜点了点头,眼神中闪烁著一丝疑惑“我和梅会投那些斗剑奴一票,但这並不意味著我真的认同阿斯让的所作所为” 法莉婭的声音低沉下来,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只是因为某些难以言说的原因才会如此固执而愚蠢地投出这一票。”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但你不一样,菲奥娜,你比我年长,而且还在卡罗琳担任过秘书官,你的阅歷和看待问题的方式,肯定比我更加客观和理性-所以,你一定要仔细考虑清楚再做出投票的决定。如果你也支持利用龙鳞来辅助炼製魔药,那我或许还能保持一些理智,不至於在会议上当场发脾气,做出什么令人难堪的举动。” “法莉婭————”菲奥娜动容了。 “白天我们需要加强警惕,严密防范砂龙可能的袭扰,”法莉婭望著窗外晦暗不明的天色,语气略显冷峻,“所以会议定在今晚举行。虽然具体时间还未敲定,但我会提前过来找你。” “我知道了。”菲奥娜微微頜首,神情隱约有些沉重。 空气一时凝滯,似乎话题已告一段落。 可就在这时,法莉婭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冷不丁地朝菲奥娜发难:“菲奥娜——-你看起来有些睏倦啊,昨晚没休息好吗?” “啊?我、我昨晚—” 菲奥娜嚇了一跳,险些说漏嘴,还好依莲尼亚帮她解了围,说她昨晚一直在帮忙照顾自己。 “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这样。 依莲尼亚对此心知肚明。她清楚菲奥娜昨晚的“忙碌”另有隱情,但既然她早已答应为菲奥娜保守秘密,乾脆就顺著这个谎言,向法莉婭大胆露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而法莉婭则在听到依莲尼亚这番话后,当场愣在原地,仿佛被菲尼斯的诅咒石化了一般,连眼神都空洞了许多。 “这—·这样啊,”法莉婭支支吾吾道,“是不是太快了?和你之前预估的—...” 於是依莲尼亚又將自己被蒂芙尼威逼喝下特效药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出来,气的法莉婭破口大骂。 “那个该死的贱女人——呜呜鸣呜鸣一一!”情绪激动之下,法莉婭又一次违反了阿斯让定下的小规矩,低头咬起了指甲,脸色相当难看。 “余已做好觉悟,今夜便可与阿斯让阁下——-同床共寢。”依莲尼亚说著, 缓缓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隨之颤动。 不不不不不不行!!!! 起码·—.起码再、再晚三天吧! 不,不对,再、再晚两天! 一天! 对,一天!一天就行—————! “今天不行!明天————·对,明天再说吧!”法莉婭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既然你现在已经安顿下来了,不如——-不如去和我的老师说说话,你们不是多年的好友吗?” “余听闻斯泰西阁下身体抱恙—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法莉婭急忙打断依莲尼亚的话,“菲奥娜,你替我带她去见斯泰西老师吧,我现在得去找梅了!” 说完,法莉婭便飞一般地逃离了现场。 心神不寧的她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梅。 梅正和海瑟薇与艾琳她们聚在一起,不晓得在偷偷摸摸的干些什么。 “该休息的时候不休息,万一情况有变,你们要边打瞌睡边使用魔法吗?” 虽然我是在迁怒她们,但我说得也不无道理嘛!法莉婭如此想道,问她们三个聚在一起是要干嘛。 “我在一一管教她们。”梅说,“她们閒不住,我就带她们到处巡逻,免得她们晚上睡不著觉,到处乱跑。” “睡不著觉还这么精神?你们两个该不会是被沙漠之主嚇傻了吧?” “我不怕,”艾琳平淡地说道,“蒂芙尼大人会保护我的。” 蒂、芙、尼! 法莉婭听到这个就火大,“別在我面前提她。” “嗯,我也不怕沙漠之主!”海瑟薇跟著点头。 “你肯定怕。” “我肯定不怕,”海瑟薇不高兴地嘟嘴,“我只害怕—害怕一个披著熊皮的人,哦,也可能是一头披著人皮的熊,嗯—————-记不清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哪有什么披著人皮的人,披著熊皮的熊一一” “是披著人皮的熊和披著熊皮的人。” “管他是什么,统统见鬼去吧。” 孤儿院里,阿斯让突然打了个哆嗦, 嗯?奇怪?怎么感觉有些冷,好像也没颳风啊? 难道是坐久了? 阿斯让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对著院门嘀咕:“她们两个怎么还没把龙鳞带来?” 该不会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吧? 如果是有魔女盯上了那些龙鳞,那她们真该多考虑一下,想想这些龙鳞究竟是谁剥下来的,不要让我提著碎龙骨去找她们理论,这样就没意思了。 然而天色还是慢慢暗了下去,阿斯让的耐心也渐渐被磨平。 “咦,你—你是——?” 有人来了,不过不是菲奥娜,也不是依莲尼亚,更不是法莉婭或梅。 阿斯让望著院门口那位有些眼熟的魔女,思考她的名字。 “您——你还记得我吧?我是图雅” 第428章 魔女们手中的权杖,不应该比这把剑更加高贵 第428章 魔女们手中的权杖,不应该比这把剑更加高贵 “从明天,不,准確来说应该是从今晚开始,到未来几天,都是由我来暂时照看这些孤儿。” “原来如此,真是辛苦你了,”阿斯让微微頜首,向图雅投去感激的目光, 同时礼貌地点头致意,“我先替这里的孩子谢过你了。” “哪里,这也是我分內之事。”图雅忙不叠地低下头,手指在袖中轻轻绞动,神情温和,却不难看出她面对阿斯让时的紧张。 她的目光轻轻扫过院子。 与此同时,正在操练的猎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转头,將目光投向图雅。那是一种混杂著审视、质疑、警惕,甚至些微敌意的目光,如同一阵无声的风,刮过她的面庞。 图雅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些目光,身子顿时一僵,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阿斯让见气氛不对,立即拍拍手掌,分散猎人们的注意力:“喂!都干嘛呢!现在还没到休息时间吧?都给我动起来!” 猎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便重新投入到训练当中, 原本被目光冻结的空气隨即鬆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斯让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图雅,发现她已垂下眼睫,脸上虽看不出明显波动,但捏紧袖口的小动作却暴露了她內心的紧张情绪。 “我、我先去与值班的魔女交接.”图雅小声说著,语速微快,似乎想赶紧从这片充满压抑气息的训练场中脱身。 “请等一下,”阿斯让挥手叫住了她,“正好这里的孩子都快饿坏了,我想麻烦你和那位魔女带他们去救济点,领些吃的东西。” “啊,好的。”图雅愣了一下,隨即点头答应。 “谢谢。” 阿斯让说完转身,吩附孩子们排好队,乖乖跟著图雅走,千万不要贪玩乱跑。 孩子们一听有吃的,听话地排好队伍,跟著图雅离开。 “你们也饿了吧?”有孩子问,“要不要我们带点吃的回来?万一你们去晚了,晚上就要饿肚子了!” “是哦,那就拜託你们了。” 阿斯让微微一笑,目送眾人走远,片刻过后,他转过身来,走向仍在操练的猎人们,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们对刚才那位魔女—·似乎有些意见?” “哦,怎么可能!”猎人矢口否认,“我们哪敢对魔女有意见!” “说说原因,”阿斯让直视他的眼睛,语气並不严厉,反而带著一股让人无法质疑的诚恳,“如果你们討厌她,我会试著把她换掉。” “討厌?”猎人顿了顿声,仿佛是在琢磨这个词的意味,“说不上討厌。” “那刚刚是怎么一回事?”阿斯让追问道。 “因为一一”那猎人张了张嘴,还是有些迟疑。 片刻之后,还是旁边一个年轻的猎人先开了口,低声埋怨道:“因为常跟她搭伙的另两个魔女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而她本人·—我看多半也是那么想的! 此话一出,像是点燃了眾人胸中的火药,猎人们纷纷按捺不住,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语气一个比一个激烈: “哈!圣都那帮魔女把我们忽悠来巴迪亚送死,说什么只要帮她们渡过这次龙灾,就能还我们自由!”一个满脸胡茬的猎人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全是狗屁!她们巴不得我们全死在这儿,好少几个麻烦!” “魔女的嘴,骗人的鬼!”另一个猎人2了一口,语气中带著毫不掩饰的愤满。 “还有那什么“屠龙魔药”!”一个身材瘦削的猎人咬牙切齿地插嘴,“她们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喝了那玩意儿,我们就能像您一样,把龙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结果呢?喝了那鬼东西后,我连觉都睡不安稳!” “那种魔药有很强的副作用,”阿斯让皱眉道,“你们必须要有所节制。” “那药的副作用確实大得嚇人,”又一个出身斗剑奴的猎人苦笑著说道,“经常喝会死人,不喝也可能活不成!而且还有可能变成疯子!” 空气骤然变得沉重,伴隨最后一缕余暉慢慢泼洒在训练场上,有人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用低哑的声音,问出了压在所有人心里的那个问题: “大师,您也喝过那种魔药吧?” 空气变得沉重,有人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终於问出压在所有人心里的问题: “阿斯让大师,您———您有没有喝过那种魔药?” “喝过。” 没什么好隱瞒的,阿斯让想。 “这么说—那些魔女至少还说了点真话。”有人长长嘆了口气,表情相当复杂。 阿斯让抬起手掌,在空中虚压了几下,示意眾人安静: “真假参半的谎言是最难分辨的,所以我要在这里澄清一个事实。” “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我是在角斗场里杀死了一头绿龙之后,才被我的庇主买下,离开了那个让我们所有人都痛恨的地方。” “那个魔女——-啊,我是说大师您的庇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请您原谅,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冒犯,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问,大师您的庇主,好像確实有一些——..—不太好的传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因为坏人是不会为好人说好话的,而不擅长为自己辩解的人,也不一定真是坏人,不是吗?”阿斯让神色平静地回答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在这种问题上,比起道听途说的传闻,你们更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至少,这儿的魔女没有临阵脱逃。”又有一名猎人沉声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不情愿的认可,“比那些一开始就捲铺盖跑路的强太多了。” “你说的不错,”阿斯让笑著点头,“但现在还是让我们回归重点吧。” 短暂的沉默中,阿斯让目光如剑般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语气忽然变得凌厉+ “你们刚刚问我,我有没有和你们一样喝过那种魔药?我会不会和你们一样承受力量的谊咒?我的回答是一一当然,我当然喝过那种魔药,而且我也会和你们一样,承受力量的诅咒,可如果你们以为,人非得依靠那种魔药,才能与巨龙相抗衡的话,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最开始,在我面对那头將其余人生吞活剥的那头绿龙,並最终將它杀死的时候,我並没有喝下那所谓的“屠龙魔药”。我只是咬紧牙关,靠著求生的意志一剑接一剑地撑下来,直到最后,终於拿剑捅进了它脖子的伤口。 “大师,你说的是真的吗?” 有人將信將疑,而阿斯让的回答十分坚定: “当然是真的。” “魔女们在圣都刻意营造了一种假象,宣称『唯有魔女才能战胜恶龙』,以此巩固她们的权威。可在圣都之外,在九省的边境之地,在那些龙群肆虐的荒野,她们不也得仰仗我们这些普通人,仰仗一个个猎团的力量,去阻止龙群的迁徙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眾人,声音中多了一分挪: “既然她们愿意洒出大笔金钱,好让自已规避风险,逃避责任,那我们就证明自己的能力,大胆接下这笔財富好了。虽然钱不是方能的,但只要我们手里有了钱,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话虽如此,可在阿斯让的构想里,合格的猎人並不能只向钱看齐。 於是他让自己的语气气温和了些,像是扔出一道诱人的绳索,引导他们思考: “如果大家手里有了钱,你们会用这笔钱做什么呢?” “做什么?”满脸胡茬的猎人最先恋不住话,咧嘴笑道:“当然要买块地, 盖栋房子,再娶个好生养的婆娘,好好过几天安稳日子!苦熬了那么多年,骨头都快散架了!” 旁边立刻有人起鬨:“买地?你会种地吗你就买地?” “我可以买奴隶来一一”胡茬猎人忽然一愣。他不是没意识到,这些围在他身边的人,许多也曾是奴隶,曾是货物一一包括他自己。 这时,一个来自鹰狮团的老猎人打破了沉默,摇头说道:“要我说,买地的风险太大了。辛苦一年,一个暴雨、一个旱灾、一个龙袭——-你就全赔光了。你看看城里的灾民,那惨样,家都没了。” “那你想干嘛?”另一人挑眉,“拿钱进城的酒馆喝的烂醉?然后被人拖到小巷里搜刮一通?没准醒过来的时候,裤子都没了,屁股还疼呢!” “滚你的,”老猎人张嘴骂道,“我要开家酒馆!最好靠近主路,旅人多的地方,然后雇几个老伙计做我的打手,免得有人喝醉闹事,啊,最好雇个吟游诗人,让他把我的经歷编成故事,叫那些来喝酒的人好好谈谈,哈,谁不爱听英雄故事呢?” “酒馆就保险了?我看哪天也要被龙掀翻房顶。”有人泼了盆冷水,“那些魔女现在都要派我们这些斗剑奴屠龙咯。” 於是眾人又激烈的爭吵起来,一个劲探討究竟该拿这些钱投资什么產业。 然而,也有人沉默不语,目光低垂,像是被这个问题勾起了更深层的思绪。 慢慢的,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暉也在天际沉没,犹如熄灭前的烛火,在乌云与尘霾之间闪烁,仿佛连光也在犹豫是否要照亮这片破碎的土地。 扫过城市的风也隨之转冷,带著黄沙与草灰的味道,从破碎的篱墙缝隙间钻入每一件未加缝补的衣衫。 父母们抱紧了他们的孩子,把孩子的脸埋进衣襟。 而那些没有家的孩子,只能肩並肩挤在一起,手捧魔女们分发的汤水,小口小口地喝著。 “我们要少喝点,”有孩子说,“剩下来的给那些大人们喝,这样他们才有力气屠龙,替我们的父母报仇。” 图雅瞪大了眼睛。 天终於暗了,双月显现其真容。 艾芙娜望著窗外的蓝月,以避开法莉婭的视线。当法莉婭等人进入会议室后,她才嘆了口气,不再注视那轮或纯洁、或邪恶的月亮。 孤儿院的院落里,人群中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不是因为爭吵结束,而是因为很多人都吵得累了,不过他们依旧想要爭出一个所以然来,仿佛只要他们吵得足够响,他们幻想的未来就有更多美好的希望。 院落的矮墙挡不住这刺骨的冷风,於是他们升起篝火,又围著火堆坐下,好让这火不被冷风吹灭,以支持他们整夜畅谈。 忽然间,一个之前始终沉默的猎人低声开口,语气中带著几分苦涩:“如果真有钱了——.我想回老家,去找我的姐姐。” 火焰在他的眼眸里跳跃,薰得他流出眼泪。 “我的父母先卖掉了她,接著又卖掉了我我现在甚至都不確定她是否活著——-我当了十年的斗剑奴,这十年里我没有她的一点消息,一点也没有。” “行了。”有人打断了他,嘆气道:“还是想点高兴的事情吧!” 为了缓解气氛,这人微微抬头,问阿斯让:“大师,魔女们不是已经把您提拔为贵族了吗?您现在应该有了不少钱吧?” “不骗你,我现在也没什么钱。” 阿斯让站在稍远处,望著院门外的小路。 那是图雅和孩子们离开的路。 暮色如水,远方的轮廓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勉强看见几盏提灯的微光,在破败的街巷间摇晃,像一串孤独而柔弱的星火,努力穿越著荒凉与不安。 不是菲奥娜,不是依莲尼业,而是孩子们回来了。 他们带著有些凉了的肉汤,想要送到猎人们手中。 阿斯让侧身面对眾人: “..—可如果以后我有了钱,我应该会拿这笔钱建一座很大的孤儿院,一座归属於猎团的孤儿院,那些无家可归的被龙伤害过的,又或者不只是被龙伤害过的孩子,都能在这座孤儿院里平平安安地长大,不必为自己的將来过分担忧,而如果他们愿意,那我便会教授他们復仇谋生的技巧。等他们长大了,能以此赚钱了,我建起的猎团就能和他们一起,把孤儿院慢慢开到九省的每个地方去—.“” “那大师您肯定需要很多教官。”有人起身自荐,“你看我行不行。” “你还得再练练,芬恩。”阿斯让毫不留情地说道。 “请您把他交给我,我会代替您和伍德洛大师,把他练出来的。”满脸胡茬的猎人站了起来,拍拍芬恩的肩膀,“如果我把他练出来了,还请您给我留一个位置。” 越来越多人起身,带著同样的理由。 阿斯让动容地点了点头,叫他们放下训练的未剑,举起自己磨损的斗剑。 图雅带著孩子们走进院子里,听到阿斯让带著一群斗剑奴在篝火前低声立誓: “若我们的剑也能杀死巨龙,那魔女们手中的权杖,就不应该比这把剑更加高贵。” 第429章 也许魔法並不能决定一切 第429章 也许魔法並不能决定一切 白月悬於东方的天幕,皎洁的光辉如水银般倾洒而下,轻柔地抚过城市的每一寸土地,那些堆积的瓦砾与低矮的围墙,在这清冷的月色下,仿佛被披上了一层银霜,散发著冷冽而又神秘的光泽;而蓝月则斜斜地掛在西天之上,它的光芒幽微而淡雅,澄澈得如同古老的明镜,静静地映照著世间的沧桑。 这两轮明月如往常一样,並存於深邃的夜空之中,一白一蓝,一明一暗,一清一幽,恰似一双洞察尘世的眼晴,默默地凝视著这座在夜幕笼罩下尚未入眠的城市。 风依然在吹,却已不再带来刺骨的寒意,而是仿佛被月光温柔地熨平了锋芒,只余一缕缕拂过肌肤的清凉。空气中那种令人室息的压抑和绝望,仿佛在悄然间退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静謐、温柔而又脆弱的希望。 猎人们站得笔直,他们的影子被月与火的光交错拉长,映在泥地上的轮廓斑驳不清,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肃穆之感。 图雅没有多说什么,她沉默地领著孩子们走到篝火前,一碗一碗地將尚存余温的肉汤递到猎人们手中。 “给你。” 孩子们簇拥在眾人身旁,手里的汤碗没有被先前的冷风彻底吹凉,因为这些孩子捧住了这个夜晚的最后一丝温暖。 他们还无法真正理解猎人们刚刚立下的誓言有著怎样沉甸甸的分量,但他们却能敏锐地感受到,在月色的照耀下,有某种比誓言更沉重的东西,正隨著那温暖的火焰,微微升腾起来。 不知不觉间,夜色愈发深沉了。 原本旺盛燃烧的火堆,也渐渐熄灭了,只剩下些许余还在微微闪烁,但偶尔还会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就像是破碎的梦,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幸,没有人被这细微的动静吵醒。那些命运坎坷、前途未下的孩子,那些肩负重任、负重前行的猎人,都在这浓浓的夜色中,迎来了片刻的安寧与休憩。 他们的脸上,带著或安详或疲惫的神情,沉浸在各自的梦境中,暂时忘却了现实的残酷与艰辛。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安然入梦的。 阿斯让没有合眼。 图雅也没有。 她静静地坐在篝火旁,目光低垂,手中无意识地摩著汤碗的边缘。 她回想今晚的所见所闻,不自觉地裹紧了法袍一一猎人们的誓言、孩子们的坚韧,还有阿斯让那番关於孤儿院的梦想。 想著这些事情,她的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一丝敬意,但更多的却是迷茫与畏惧。 终於,她觉得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了。她轻轻地向快要熄灭的火堆伸出一只手,以自身的魔力为引,开始重新聚拢那些飘散在空气中的火元素。 阿斯让默默地注视著她的一举一动,每一次眨眼,都能看到越来越多的火元素在她的手中悄然聚集,就像一群被她唤醒的萤火虫,闪烁著微弱而又温暖的光芒。 “喀一一”一声轻响,“萤火虫们”纷纷跃入火堆深处,原本暗淡的火光顿时亮了起来,照亮了图雅清瘦的面庞。 她抬起头,隔著那簇重新燃起的火焰,与阿斯让无言地对视。 火光在两人之间轻轻跳跃,映在瞳仁深处,仿佛將彼此心中那团尚未熄灭的情绪照得分外清晰。既映红她的睫毛,也映亮他眼底那一抹执的倔强。 最终,还是图雅先开了口。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说出先前那种话———” 她停顿了一下,把手里的汤碗放到一边,语气听不出责备,却也难称平静。 “要不是因为你救过我的命,我肯定—” “肯定什么?”阿斯让静静地接话,儘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和一些,“向其他魔女检举我的不当言论?” “你不应该在他们面前,说出那样的话。”她语气突然变得凝重,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恳求,“这很危险,不只是对你,对他们也是——还有这些孩子。” 阿斯让没有退让,他注视著她的眼睛,眼底的光芒与火焰一同闪耀。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很可能还要为了龙鳞的归属而大闹一场一一菲奥娜到现在都还没有把龙鳞带给他,这不是个好兆头。 “图雅,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他的声音就像一根木柴,被人扔入了火堆中,忽地炸响。 “如果魔女实在没有能力保护好所有人,那魔女就不该制止人们组织力量保护自己。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也都有保护自己和他人的能力。你们魔女不能因为自己的无能,就去剥夺別人的希望。” 图雅沉默了片刻,她的自光在阿斯让的脸上游移,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动摇,可她眼中所见,只有坚定和执著。 那份神情,让图雅想起很久以前在圣都遇到的某位同窗一一她也曾这样眼神灼灼地质疑一切,可后来却消失得悄无声息,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还是不明白吗?” 图雅的声音被焦虑浸染,不再像最初那样平静,反而透出一种几近恳求的坚持,就像在劝一个朋友回头是岸,不要再往更深的深渊踏出一步。 “魔女的权威已经深入人心,任何挑战这种权威的行为,都会被视为叛逆, 很多人都会与你们撇清关係,而你们也会遭到严厉的惩罚。你这样做,只会给自己,给他们,还有这些涉世未深的孩子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阿斯让的眼神微微一暗,像是被她的话勾起了某段深埋的伤痕。 他低头看向篝火,火光在他眼中跳跃,映出一片复杂的光芒。 片刻后,他抬起头,直视图雅,低沉而坦然地说道: “我当然明白,图雅。因为我的老师就是为此丟掉了性命,所以我不会,也不能像他一样意气用事,落得同样的下场。我有自己的计划和考量,我会谨慎行事,並且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言放弃,因为如今的我,已经真切地握住了一丝希望,哪怕这希望如同夜空中最微弱的星光,渺茫得几乎难以捕捉,我也会紧紧擦在手中,绝不让它从指缝间溜走” 图雅的喉头一紧,她的目光落回篝火,然而火焰的温暖却无法完全驱散她心中的寒意。 她在害怕什么? 是啊,图雅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火焰在木柴间咔噠作响,一瞬明亮,一瞬暗淡,就像她心中那忽明忽暗的念头。 我在害怕什么?害怕这些斗剑奴会与我们爆发衝突? 还是说.—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图雅抱住了自己,抱住了自己裹身的法袍。 “谁?” “我的一位同窗。” 阿斯让看到图雅在发抖。 “虽然我们同为黑袍魔女,但她和我不一样,她比我更年轻,比我更有才华,所以早早就被元老相中,跳过了许多繁琐的步骤与流程,获得了来年的评议资格。她是那种生来就能成为『大魔女”的魔女。” “而像我这样的普通魔女,只能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在每年的评议中爭名夺利,像走独木桥一样,一旦失利,就会被踢去外省,而且,就算我们费尽心力得到了评议资格,也不代表我们就能通过审核,披上那件代表大魔女身份的镶金法袍,留任圣都。” “我这么说,你应该懂了吧?本来我和她之间是不会有交集的我之所以能遇到她,只是因为在我还是白袍小魔女的时候,带我学习魔法的那位大魔女, 凑巧是她的师姐而已。” 她停顿了一下,望向篝火,火光在她眼里晃动,仿佛那段记忆也隨之起伏。 “我们的关係並不亲近,因为在她面前,我其实有一点自卑。” “她很有天赋,包括我在內,很多人都认为她能通过来年的评议,成为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而我·那时的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了那个让我梦寐以求的评议资格,我为此兴奋了好久,可后来,当我看到了她施展魔法的时候,我终於醒悟过来,明白自己根本没法与她这样的魔女同台竞技。” “然而,当我怀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评议会现场的时候,我却惊讶的发现,前来参加评议的魔女里,竟然没有她。” 火光映照著图雅的侧脸,阿斯让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恐惧。 “她消失了。没有人告诉我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再提起她的名字。仿佛她从来没有存在过,所有关於她的痕跡都被彻底抹去了。” 而我也不敢问她去了哪里,因为我隱隱明白,她消失的原因,很可能与她说过的话有关。” “.—她说了什么?”阿斯让轻声问道。 “她说她一定要当上大魔女,也一定要披上紫袍,然后效仿她的两位偶像,为穷苦人带去好处。” “她的两位偶像是? “提比婭和盖乌婭,”图雅说,“你听说过她们吗?” “我听说过她们的事跡。” “她们是为实现自己的野心,而祸乱了整个圣都的罪人一一是的,我就是这么看待她们的,一直都是。”图雅抿了抿唇,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与火的声音掩盖,“你能想像到吗?在评议会上,元老们居然会向我拋出这种前所未有的问题:你是怎么看待提比婭与盖乌婭的?呼—我当时真的快被嚇死了—现在想想,如果我当时一丝一毫的犹豫,我可能也会像她一样,消失不见吧?” “那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我不敢说。”图雅低下头,法袍的褶边在火光下微微颤动。 阿斯让看著这样的图雅,眼中多了一分温柔。 “可你的眼睛却出卖了你,”他笑著向图雅开了个玩笑,“现在我们都捏著彼此的软肋,如果你打算检举我的言行那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揭发你心底那些『不合规矩”的想法。” “所以——我们最好保持沉默,这样对我们都好,对这些孩子也是。” 说完,她低声呢喃:“若我们的剑也能杀死巨龙,那魔女们手中的权杖,就不应该比这把剑更加高贵就当我一时耳背,从没听到这句话吧。” “今晚没听到也没关係,”阿斯让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真是个危险的人—”图雅微微后退,“你能杀死龙,又对魔女心怀不轨。” “心怀不轨?不,你错了,我是在救人,救普通人,也救你们。”阿斯让抬头看了眼月亮,“龙吃人,那我们就举剑屠龙,有些魔女也吃人,那我们就会在適当的时机,举剑审判她们的罪恶。” “你们不会魔法。” “也许魔法並不能决定一切,能够决定一切,是人的心。”阿斯让凝望图雅的眼睛,“告诉你一件事,图雅,我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位魔女去了哪里。” 图雅愣住。 “圣都发给斗剑奴的『屠龙魔药”,不过是套了一层皮的天神之血。” “天神之血——?” “如果你能清楚天神之血是什么东西,那你应该不难猜出,你那位同窗到底去了哪里。” 图雅慢慢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这种事—” “你可以信我,也可以不信,选择权在你。”阿斯让嘆了口气。 就在刚刚,爱莎向他悔罪了,图雅口中的那位魔女之所以会崇拜提比婭和盖乌婭,是因为爱莎曾在无聊之余,在那魔女心中多了句嘴: “我就隨口说了一句她们是被冤枉的,就这么一句!” 確实,只有一句,可你知不知道你这种类似神启的能力,会给人带来多大的影响?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就只和你说话,”爱莎抱怨道,“你让我找那几个小傢伙说话,我不愿意去,原因就在这里。” 那还真是不甚荣幸啊! “能被我如此青睞,你是该荣幸。对了,不要再浪费时间和这个魔女閒扯了,龙鳞的事也暂且放到一边吧,今晚你可有的忙了一一喂,別误会,在我生气之前,赶紧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扔掉!我说你有的忙,是因为我要带你潜入这些魔女的噩梦,叫你提前感受下沙漠之主的恐怖之处当心不要被袖嚇傻了。” 第430章 梦境幽影 第430章 梦境幽影 “搞快点!我们得抓紧时间!”爱莎催促阿斯让赶快入梦。 別催我,越催我越睡不著。 “那你让我往你的脑袋上来一下,瞬间就能让你睡著。”爱莎低声威胁。 別说这么恐怖的话。阿斯让咧了咧嘴。但凡你安静一点,我立马就能睡著。 话虽如此,但今晚的“潜梦”绝非儿戏。沙漠之主,那位让无数魔女闻之色变的存在,究竟拥有何等恐怖的力量?一想到要直面这种传说般的存在,阿斯让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怕了?” 只是有些紧张。 阿斯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復心绪,缓缓闭上眼睛。 屋外,如水的夜色仿佛活了过来,带著几分神秘与诡异,透过门窗的缝隙, 缓缓涌进房间,包裹住阿斯让的身体,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在轻轻推送著他走向梦境的深渊。 终於,睡意如潮水般涌来,一波接一波,將阿斯让的意识寸寸冲刷。周围只剩一片漆黑,无尽的虚空正在淹没他的五感。 但下一瞬,感官骤然復甦。 一阵乾燥炙热的风迎面扑来,捲起漫天黄沙,呼啸著朝阿斯让席捲而来。 阿斯让下意识屈臂遮挡,狂风夹杂的细沙,如刀般刮过他的脸庞,隨之而来的刺痛感真实得令人心悸,仿佛这不是梦境,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这不是普通的梦。爱莎在阿斯让耳畔低语,语气颇为凝重。 与其说这是梦,不如说这是一场由沙漠之主主导的魔力共鸣,他將魔力注入到那场旷世的洪灾中,让他的魔力隨洪灾浸润到巴迪亚的各个角落,而这场困扰无数魔女的噩梦,正是他意志的显化·阿斯让,当心点,你已经来到的领域了。 阿斯让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站稳。 周围的景象逐渐清晰:无垠的沙漠在他眼前展开,像是一片金色的海洋,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尽头。 而地平线以上,则是异样的天空。天边昏黄的光线透出诡异的血色,似乎整个世界都被浸染在了某种诡异的末日氛围中,给人一种压抑到室息的感觉。 远处的沙丘如巨兽般起伏,隱隱传来低沉的轰鸣,仿佛某种庞然大物在地下蠢蠢欲动,隨时可能破沙而出。 而在近处,上百名魔女分列在他周围,队列整肃,神情冷峻如冰,尊贵的法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应该就是这儿了,”阿斯让隱约听到某位魔女担忧的低语,“真见鬼,魔力的浓度简直高的嚇人。” “让那些凡人设置好猎龙弩,在这儿扎营。”另一名魔女沉声下令。 接著,一名身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转过身来,向阿斯让等人吩咐道:“你们的任务是隨时接应那些魔力枯竭的魔女,帮助她们能够儘快恢復魔力,再次投入战斗。在此期间,无数砂龙会从沙海中袭来,你们必须豁出性命,保护她们的安全!听明白了吗?” “明白!”眾人纷纷敬礼,声音整齐而洪亮。 阿斯让看了眼身边的人,猜测他们大概是百年前的边境猎人,那时的猎团比现在富裕多了,各人的装备足以称得上精良。 “嘿,你这傢伙傻愣著干嘛?赶快给我去搬运物资!” 忽然,有人猛地拍了下阿斯让的肩膀,阿斯让回眸一望,看到了一位身著黑袍的年轻魔女。 “有我监督著你,就不要想著偷懒啦!这也是为了你好。” 这魔女真的很年轻,古铜色的脸上透著丝丝稚气,但身上的气质却十分成熟,让人不禁怀疑她是否也像梅那样沉睡了数年,不幸错过了发育的年华。 至少此时此刻,她只是单纯的年轻,你这个傻瓜! 爱莎在阿斯让脑中满是嫌弃地“哼”了一声。 要是你敢对她心怀不轨,那就是犯罪!我会毫不犹豫地制裁你! 这只是梦。阿斯让心道。 但却是被魔力浸染的梦!爱莎愤怒了。 对於我们魔女来说,这种梦的真实程度与现实根本没有多少差別,简直就像亲身经歷过一般! 那我和你之间- - 闭嘴!小心我把你永远丟在这里。 好吧好吧,闭嘴就闭嘴,不要生气。 “喂!你这傢伙是聋子吗?”年轻魔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几分恼火,“你怎么敢无视魔女的问话?!” “哦,抱歉,我只是——“” 阿斯让连忙回神,试图应付眼前这位气鼓鼓的小魔女。可就在他开口的瞬间,魔女却突然低声说出了一番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与他的声音几乎重叠:“算了,你爱怎么偷懒就怎么偷懒吧反正再怎么样,你们这些人最后也都是要死的。我又救不了你们。 阿斯让愣住了,他重新审视年轻魔女那张稚嫩的脸庞,发现她正低垂著眼帘,目光空洞地望向远处的沙丘,还有那一个个消失在沙丘彼端的眾多,像是经歷过某种无可挽回的绝望。 “她是唯一一个亲歷过那场大战,並且活到了现在的魔女。”爱莎的声音在阿斯让脑海中响起,语气相当沉重。 —原来如此。 让我想想她的名字,我记得她叫———爱莎沉默片刻。她叫塞芙拉。 塞芙拉。阿斯让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试图將它记住。他想再问些什么,可思绪却突然被远处愈发清晰的轰鸣声打断了。 地面隨著那道轰鸣声而震颤,剧烈的震动由远及近,从脚下渗入骨髓,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沙海深处翻滚,震得人难以站稳。阿斯让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鼓面上,每一次震动都让他的五臟六腑跟著颤抖。 很快,沙尘也被那无形的力量掀起,遮蔽了血色的天空,整个世界瞬间变得一片昏暗,仿佛夜幕提前降临。 到处都瀰漫著一股令人室息的压迫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紧紧扼住眾人的喉咙,让人喘不过气来。 阿斯让能够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醒来。 “没什么好害怕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为首的黑袍魔女高声喝道,声音穿透沙暴的呼啸,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以此为始,留守营地的其他魔女迅速行动起来,她们並肩而立,魔力如涟漪般扩散,稳固了眾人脚下的地基,抵御了沙海的侵蚀。 “快!加快扎营的速度!”为首魔女继续催促,语气急促而严厉。 “没法更快了!”一群猎人低吼著回应,他们的身上满是汗水,手里的动作却不曾停下,猎龙弩被他们推到前沿阵地,弩弦紧绷,蓄势待发。 儘管营地已初具雏形,防御工事逐渐成形,但所有人都不敢懈怠,咬紧牙关,顶著沙暴埋头苦干。沙海的轰鸣声如死亡低语,提醒他们:稍有松解,就会被涌动的沙海永远吞噬。 “真奇怪,之前我做这梦的时候,应该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怪人才对。”塞芙拉的声音突然响起,清脆中带著几分好奇:“你怎么还没去干活呢?” 阿斯让回望她,“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塞芙拉了,隨即笑了,笑意却带著些许疲惫与————怜悯。 “我看没那个必要。”她突然收起笑容,目光落向远方滚动的沙丘,“你知道吗?这其实只是一场梦一场切切实实发生过的、无比可怕的噩梦。 她声音忽然轻了下去,仿佛在与自已独语:“你会死在这场噩梦里,没人救得了你。而你也没法救自己。因为早在一百多年前-你就已经死在这场梦境里了·我是不是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呢?” 她的眼神忽然失焦,仿佛透过阿斯让的脸,看到了某个已经湮灭在时光深处的身影。 “哎——-我居然还有閒工夫和一个死人聊天,看来我是真的快疯了。也是————在梦境之外,我已经非常,非常老了。” “你没有疯,”阿斯让说,“而我也不会死在这场一百年前真实发生过的噩梦里。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被某个魔女牵连进这场噩梦的普通斗剑奴?” 塞芙拉闻言愣了许久。 “不可能吧————? 1 “我说很有可能。”阿斯让耸了耸肩,“你说这是一场真实发生过的『噩梦”,那这场噩梦的结局是什么?” “结局?”塞芙拉合上双眼,“结局就是———所有人都死了,先遣队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几个魔女活了下来,而我要不是恰好遇到了她们—我也活不下来。” “沙漠之主想用这场噩梦打击你们的自信心,想让你们在恐惧中崩溃,失去战斗的意志。” “是啊,他很聪明,很阴险,他知道我们这些老傢伙经不起这种打击,但袖却又低估了现在这些小魔女的意志力。你瞧,很多年轻的黑袍魔女都在那边卖力地帮忙稳固土元素呢她们没有亲歷过这件事,所以没法在梦里分清这是一场梦。” 塞芙拉指了指某个方向,“你是被那个魔女牵连进来的吗?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她的气息。” 阿斯让顺著塞芙拉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巧看到了图雅。她站在一群魔女中间,脸上满是汗水与沙尘,还有一股不屈的韧劲。 “是啊。”阿斯让点了点头。虽然阿斯让是被爱莎拉进这场梦的,但图雅才是令爱莎得以带他进入这场梦的钥匙。 “她是个很坚强的小姑娘,”塞芙拉淡淡说道,“只是可惜—能力有限。 ” “你也是。”阿斯让说。 “哦,你这圣都来的斗剑奴嘴倒是挺甜,”塞芙拉笑了笑,“不过我不吃这一套。我不坚强,也不是什么『小姑娘”。不如你猜猜我多大了?出了梦境,我可是一张皱脸老太婆,半只脚踏进棺材的那种。” “她撒了个谎。”爱莎忽然说。“魔力可以影响情绪,反过来,情绪的起伏也能影响魔力。不同的情绪,將魔女引入不同的梦境。若失败的情绪越浓,那位魔女就越容易被拖入一场深不见底的梦魔。而在那样的噩梦里,沙漠之主的力量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一一更庞大、更恐怖、更不可对抗。” 换句话说,塞芙拉,这个与图雅共处於同一个梦境之中的老魔女,並不像她目己所说的那样,已经放弃了所有希望。 在她內心深处,仍然残存著某种无法彻底熄灭的信念。 阿斯让將爱莎的话转述给塞夫听, 塞芙拉沉默半响,疑惑地问道:“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斗剑奴吗?我发现你对魔力的理解比许多白袍魔女还要深——你到底是什么人?” “等你从这场梦里醒来,大概就能知道我是谁了吧。” “嘴·..—”寒塞夫將信將疑地拖长语音,“嘴——好吧,既然你说得这样神秘。” 说著,她侧过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其他魔女身上。 “如你所言,我这把老骨头確实还没有完全向沙漠之主屈服。你瞧,正是这些年轻魔女让我看到了希望,我真的很想看看,看看她们有没有能力扭转这场噩梦的结局一一我真的很希望她们能够扭转这场噩梦的结局。” “你不去帮帮她们吗?” 塞芙拉摇了摇头,动作轻得像风中一根枯草。 “我在这里看看就好。”她的声音低下去,“我担心———我一靠近她们,就会把我心底深处的恐惧带给她们。你知道吗?如今还愿意在这场梦里苦苦支撑的魔女,已经越来越少了。而我不能让我的恐惧,成为压垮她们勇气的最后一根——” 塞芙拉话未说完,地面又一次开始颤动,且这一次远比之前更加剧烈。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远方的沙丘轰然塌陷,一个比群山还要庞大的阴影正从风沙中缓缓显形,伴隨著沉闷的地鸣声,朝营地的方向压来。 砂海在它脚下翻滚,成为被巨兽搅动的滔天海浪,捲起了无尽恐惧,淹掉每一个人心底那根尚未崩断的弦。 塞芙拉看著那头从梦境深处而来的巨兽,困惑地喃喃自语:“城里的大魔女放弃抵抗了吗?他来的比之前更快了啊。” 第431章 衰老诅咒 第431章 衰老诅咒 巨大的黑曜石圆桌泛著冰冷的光泽,倒映著天板上摇曳的灯辉。壁炉里的火焰瞬啪作响,不知疲倦地在每一张或年轻或苍老、或平静或锐利的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影投下变幻不定,无形中增添了几分神秘与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在这处寻常魔女绝无权限踏足的高等会议室內,会议的气氛从一开始就显得异常凝重,一如法莉婭脸上难以掩饰的凝重神采。 大圆桌旁,城內几乎所有拥有“大魔女”头衔、身披代表身份与力量的华丽镶金法袍的身影都已庄重落座,空气中瀰漫著她们各自散发出的,或炽热或冰冷的魔力余韵,这些无形的气息彼此交织、碰撞,形成了一张无声的大网,將年纪尚轻的法莉婭层层包围。 法莉婭落在在宛若审判席的座椅上,努力绷紧神色,手指却悄然紧。她既不想让人轻易察觉到她內心翻涌的怒火,却也不想让人把她偽装出来的平静误解为软弱。 我得抢先说点什么—我得抢先控制住局面—可是,我该说什么好呢? 法莉婭的思绪在脑海中飞速旋转,她要想出一个完美的开场白,但她想不出来。 正是这片刻的迟疑,使得某人抢占了先机。 “恕我直言,我不认为当下这个议题值得我们时间探討,更不值得我们如此兴师动眾地聚在一起。” 在法莉婭斜对面,坐著一位面容保养得宜的年长魔女。她的眼神锐利、精明至极,而那上翘的眼角,仿佛总带著一抹若有若无的刻薄微笑。 当法莉亚凝眉望向这魔女时,她正仪式性地拂过袍袖上繁复的金丝绣纹,並在授平袖上皱褶的同时,抬眼向斯泰西致意,隨后她微微侧头,十分刻意地与法莉婭对视著。 先前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就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置喙的傲慢,而今再度开口,则更是多了几分不容动摇的自信: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姐妹当中,有绝大多数,都对我接下来要提出的、对这些龙鳞最『合適”也最正统』的归属与处理方式,是完全赞同的。” 这番发言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寂的深潭,瞬间激起了无形的、却汹涌的波澜。没有人立刻出声附和,同样,也没有人立刻站出来表示反对。 眾所周知,在主位表態前保持谨慎是必要的。 大多数大魔女都巧妙地垂下了眼脸,或凝视著面前桌面精美的天然纹理,或端起手边的茶杯, 不动声色地轻啜著,只用眼角的余光,悄悄观察著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权衡著利弊。 只有少数资歷极老,或向来无惧於表达立场的大魔女,才用坦然的目光,在瑟拉菲娜与法莉婭之间来回巡,眼神中满是审视、权衡与对自身利益的深切考量。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从四面八方向著法莉婭倾轧而来。 察觉到这一点的菲奥娜,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而飞快地了眼法莉婭,眼底充满了担忧。 儘管法莉婭一直在强迫自己维持著面无表情的冰冷姿態,但菲奥娜还是捕捉到了她眼眸深处一闪而逝的火焰,甚至就连旁边因听说会议室不会提供点心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欲睡的梅,也因这不同寻常的、极具压迫性的气氛,慢慢皱起了眉头,眼神不再慵懒。 显然,对面那位名叫瑟拉菲娜的大魔女,根本不准备给法莉婭任何公平陈述、爭取同盟的机会。 她试图以一种权威的、不容置疑的姿態,直接跳过所有可能引发爭议的討论环节,迅速將这个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甚至是愚蠢至极的议题盖棺定论,那语气与其说是在陈述自己的意见,不如说更像是在代替主位的斯泰西,提前宣布这场会谈的结果。 “不论这批珍贵的龙鳞因何而来,她都不能仅仅依据个人的情感与喜好,擅自决定龙鳞的用途瑟拉菲娜语气础咄逼人,好似胜券在握, “这是早在塞莱娜元老的时代,就已经確立下来的铁律!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姐妹,没有人会忘记塞莱娜元老的能力、智慧,还有她为圣都、为我们所做的卓越贡献!” “瑟拉菲娜阁下所言极是。” 瑟拉菲娜的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年长的大魔女对她表示讚许: “龙鳞对我们魔女至关重要,如果將宝贵龙鳞滥用一气,那我们这些蒙受魔力恩赐、得以长久驻世的魔女,究竟该如何对抗那个连塞莱娜元老都无力根除的恶性顽疾呢?!” “生命织缕”塞莱娜。 法莉婭在心中再次默念著这个如雷贯耳、几乎和爱莎一样被神化的名字。 据说塞莱娜元老的魔力能与大地本源共鸣,只要她的双足踏上坚实的土地,她便能源源不断地从大地深处汲取蓬勃的生命之力,如同春雨滋润万物一般,治癒一切肉体上的伤痕与病痛, 无论是深可见骨的致命创伤,还是纠缠多年的顽固疾病,在她那如同春风拂过般的魔力照拂下,都能奇蹟般地迅速恢復如初。 但是,有那么一种源於生命本身、而又扭曲地背叛了生命秩序的恶性诅咒,即便是塞莱娜元老那近乎神跡的力量,也往往束手无策— 那就是癌症。 法莉婭紧了袖口,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但这反而让她混乱的思绪略微清晰。 一丝自暴自弃的念头在她心头闪过:“我果然不擅长演讲,我擅长的,是像上次那样,直接將这些年岁近百的老傢伙们轰杀成渣·老师除外。” 圆桌对面的瑟拉菲娜显然没有捕捉到法莉婭眼神中一闪而逝的危险寒光,当然也不可能猜到她心中瞬间涌起的、极其“大逆不道”的危险想法。 不过,由於在很多场合中,年长的魔女都要比年幼的魔女更有发言权,尤其当前者脸上有看深刻的、代表著悠长岁月的皱纹时,就更是如此。 所以,哪怕瑟拉菲娜注意到了法莉婭一闪而过的危险目光,多半也不会把法莉婭的小动作放在心上。 没错,她还是会现在这样,自顾自地对法莉婭持续施压,因为资歷有时比力量更能压倒一切: “姐妹们,我们魔女漫长的生命並非没有代价!岁月在我们体內累积的,不仅是智慧与魔力, 同样也有那可怕的、无法用魔力根除的诅咒一一癌症。这种病症始终悬在我们每一个魔女头顶!而宝贵的龙鳞,则是我们目前已知的,能在不带来明显副作用的情况下预防癌症的唯一良药。”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又一次扫过在座的每一位魔女,特別是那些与她一样,脸上已显露岁月痕跡的年迈同僚,好让这沉重而残酷的事实如冰水般渗入她们的心底,唤醒她们內心深处对於衰亡的恐惧。 “每一片!注意,姐妹们,是每一片龙鳞,都可能意味著在座某一位姐妹未来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安寧与健康!如果有人,要把这批足够守护我们姐妹生命、延续我们魔女荣光的珍贵龙鳞,拿去给一堆破铜烂铁贴金,那我瑟拉菲娜將第一个站出反对,並且,我將毫不犹豫地向提出此等褻瀆提议之人,发起神圣决斗!以捍卫魔女的尊严与根本利益!” 说罢,瑟拉菲娜再度环视四周,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她几乎可以確信,自己已经牢牢掌握了局面。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长寿带来的优越感,与对那种特殊、可怕癌症的共同恐惧,在此刻形成了强烈的共鸣。 在魔女们根深蒂固的固有观念中,用龙鳞炼製抗癌魔药,几乎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且毋庸置疑的唯一选择。 將如此稀有且具有“特殊战略意义”的资源,投入到寿命短暂、力量微薄的凡人身上? 这不仅是目光短浅、愚不可及的举动,更是对魔女们根本利益的公然挑战与背叛!是绝对无法容忍的大逆之举。 气氛凝固到了极点。一些原本就倾向於保守立场的大魔女,眼中已经流露出明显的赞同,正准备开口附和瑟拉菲娜,將法莉婭那“不成熟”且“危险”的提议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一直沉默的斯泰西终於出声,语调不怒自威,暂时压下了瑟拉菲娜话语中煽动起来的激烈情绪: “瑟拉菲娜,注意你的言辞,不要在现在这种时刻,提什么『决斗』,这不合適。” 瑟拉菲娜脸上的得意之色微微一僵,但她很快调整过来,略微欠身,態度恭敬,又不乏暗示地说道:“很抱歉,斯泰西元老,是我操之过急了,眼下最要紧、最值得我们关注的事情,乃是那阴魂不散的沙漠之主,其余任何事宜一—” “有个问题。” 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瑟拉菲娜的话语。 梅,这位地位低下的黑袍魔女之前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其他魔女猜测她是知道自己的意见根本无法左右局面,所以才会做此举动。 可她现在是要怎样?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她,而梅也在此刻褪去了身上那股慵懒隨性的气息,只见她的脊背悄然挺直,下頜微微抬起,整个人的气质在短短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影梅。梅將身体交给了她,由她来用更为冰冷的语气进行提问: “我问你们,魔女和凡人,到底谁更重要?” 一时间,许多魔女都愣住了,瑟拉菲娜也是如此。 而在短暂的错愣之后,后者像是听到了某种极为荒谬可笑的笑话般,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她看向影梅,眼神如同看著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这又是什么愚蠢到可笑的问题?凡人和魔女,当然是魔女更重要!这还需要討论吗?” “.——也对,”影梅微微歪头,“你的爸爸和妈妈应该都已经死掉了,所以你对其他凡人没什么感情也是很正常的。” “你说什么?”瑟拉菲娜脸色骤变,周身的魔力仿佛都要开始不受控制地波动起来。 “先別生气,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影梅笑了笑,“我有一点不能理解一一如果你不在乎他们,那你为什么不逃走呢?” “......” 瑟拉菲娜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適的言语来反驳。 “魔女是从凡人里诞生的,並且我相信魔女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让凡人能够更好地『活著”。那么,用龙鳞製成的魔药,让我们得以延寿十年、百年—这延长的生命,难道不也应该服务於这个最初的、根本的目的一一用这更长的岁月,去更多地保护凡人十年、百年吗?” “我不明白你这黑袍魔女在胡言乱语什么,”瑟拉菲娜冷声说道,“你最好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发言顺序。” “资格?顺序?”影梅的目光紧紧锁定瑟拉菲娜,冰冷而锐利,“如果您觉得我说的话毫无道理,只是胡言乱语—那您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一一你,为什么不逃呢?”” “我再重复一遍,如果你觉得我说得话有问题—那你为什么不逃呢?假如你认为魔女凌驾於凡人之上,那这里的凡人是死是活,和你没有任何关係吧?还是说,你留在这里,只是为了扬名立万,名流青史?” “......” 瑟拉菲娜抽了抽嘴角。 “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这点我和你一样,但与你不同的是,我身为魔女,有一个倾尽生命,也想去保护的人——“ 是“我”,但不是我。 影梅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梅叫她不要害羞。 我没有害羞。 从来没有。 纠正完梅的错误认知后,影梅继续说道: “这就是我在这里的理由。” 第432章 愚蠢的幻想 第432章 愚蠢的幻想 疼痛。 剧烈的疼痛。 仿佛整副个身体都在沙漠的风暴中被碾碎,又像有无数刺骨的冰针,在血肉之间无情穿刺。 阿斯让的意识在这无尽的痛苦中濒临破碎,但他咬紧了牙关,拼尽了最后的意志,终於从崩溃的边缘取回一丝溃散的意识一一他猛然睁开眼睛。 黑暗扑面而来,沉重如铅。 不知从何时起,天幕上的双月已被厚重的乌云遮蔽,窗外没有一丝光亮,仿佛连星辰都已陨落四周寂静得诡异,空气近乎凝固,黑暗也像是有了实体,冷冷包裹全身,压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这是“你被沙漠之主的魔力反噬了。” 爱莎在他心中惊恐的低语。 那你呢?你没事吧? “你都这样了,居然还有心思关心我?真不知道是该骂你傻,还是夸你心大。” 她顿了顿,语气软了几分:“总之你不用担心我。我是纯粹的魔力聚合体,理论上是不可能再“死”一次的,倒是你—-你的状况糟透了。” 还行,没那么糟。 阿斯让想要抬手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却发现身体宛如灌了铅一般,连这个最简单的动作都变得艰难至极一沙漠之主残留的魔力正在他体內疯狂肆虐,不断噬咬著他的血肉,所幸这种感觉与天神之血失控时差不多,经歷多了,还能咬牙忍受,不至於当场昏死。 此外圣树的铭纹也在为他驱散这股躁动的魔力,阿斯让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好转。 我是被沙漠之主打败了吧? “是的。”爱莎的回答如同沉入水中的石子,带起一点涟漪,隨后归於沉寂。 他太大了,比我先前遇到过的两头龙王都大的多。 “因为那是梦境,他在梦境中的形象乃是他庞大魔力的投影。” 阿斯让沉默良久。 他的思绪被拉回那场噩梦般的战斗。沙漠之主的巨影在漫天黄沙中缓缓移动,每一步都让大地颤抖,让天空为之黯淡,这种令天地都为之色变的巨大压迫感,就如同一场尚未结束的地震,震得他意识发麻。 “...要不要试试简单难度的?”爱莎忽然问道。 简单难度? “说到底,这场噩梦主要是魔女与沙漠之主的魔力碰撞共鸣的结果,如果她们的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无法战胜沙漠之主,那沙漠之主自然就会变得异常强大,而反过来说,如果她们的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最终还是能战胜沙漠之主的,那她们就能顺利渡过这场噩梦。” 原来如此,就像那个时候她们不想贏过我,所以哪怕我再怎么放水,也能轻易夺得胜利。 “別提那个,一提我就来气·真是的!”爱莎长嘆一口气,“算了,还是先把你送到简单模式里去吧!” 等一下。 你先告诉我有几个魔女在做这种简单难度的梦? 该不会只有海瑟薇那丫头吧? “啊不止,我记得我有提到过,除了她以外,还有那个叫艾琳丫头也在做这种简单难度的梦。”爱莎说,“她认为蒂芙尼教给她的那个魔法是完美无暇的,因此不会像法莉婭一样在梦里纠结元素的归属。” 好吧,我就知道。 阿斯让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带著点无奈,也带著点欣慰。 想想看,爱莎,既然她俩自己已就能应付这场噩梦,那我进到她俩的梦里又有什么意义?搞不好她俩还要把我当成怪人,联手攻击我呢。 “嗯你这么一说,好像確实?”爱莎迟疑了。 把我送到刚才的那场梦里去吧,送回到塞芙拉和图雅她们所在的,那个真正的战场。 “你確定?” 確定。 阿斯让重新闭上眼睛。 梦境再次降临,带著刺耳的狂风与黄沙的腥味,將他再度拖入那片绝望的战场。 远方的地平线上,那道巨影缓缓浮现, 他从沙海深处走来,风暴缠绕其身,洪流为其足下之路,连天空也在他的气息下迅速阴沉。 乌云翻涌,雷鸣滚滚,黄沙倒卷如潮,狂风猎猎如號角。 在他那如群山般巍峨的巨大身躯旁,风与水交织成了毁灭的漩涡,仿佛他就是天灾的化身,是这片天地的绝对主宰。 这就是沙漠之主,一头真正支配元素与自然的古老龙王。 只见他缓缓抬起头颅,发出震耳欲聋的悠长嘶吼,声浪如雷霆炸裂,撕碎了天际的云层。 瞬间,风暴如无数刀刃倾泻而下,水元素从乾涸的空气中强行凝聚,化作滔天泥浪,带著碾碎一切的威势扑面而来。 “稳住!不要放弃!” 为首的黑袍大魔女声嘶力竭地吼道,但她的声音却在风暴中显得如此渺小在她身旁,残存的魔女们艰难地並肩而立,她们身上的法袍早已被泥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勾勒出疲惫不堪的轮廓。她们的脸上混合著汗水、雨水、泥沙和血污,眼神中燃烧著最后的倔强与越来越深的恐惧。 她们脚下的沙地,在沙漠之主的伟力下,早已化为致命的流沙与泥沼,只要有一点小小的疏忽,便会带来致命的后果— 瞬间,一名魔女的身影被无情吞没,连挣扎都来不及发出,便消失在那翻滚的浑浊之中。 但她们依旧没有放弃。或者说,是不敢放弃。她们咬紧牙关,將体內最后一丝魔力都压榨出来,注入脚下的大地,试图升起一道道颤抖的土墙,或是凝聚出微弱的岩石屏障,徒劳地抵抗著眼前这仿佛永无止境的、来自神的愤怒。 可屏障升起的速度,哪里跟得上风暴与洪水的破坏力? 刚刚凝聚成型的土墙,转瞬就被狂风削去稜角,又被紧隨其后的浊流衝垮;而少数坚固的岩石护盾,撑不过一会儿,便被天空中坠落的无数冰刺击打出的密集裂纹,摇摇欲坠。 绝望,如瘟疫般悄无声息地蔓延。一些年轻的魔女眼中已失去光彩,只是机械地维持著魔力输出,等待“死亡”降临的那一刻。猎人们早已命丧黄沙,户体被漫天风沙吞没掩埋,他们布下的猎龙弩与防御工事也被沙漠之主的伟力摧毁殆尽。失败,似乎已是不可逆转的结局。 失败,似乎已是不可逆转的结局。 “该死又来了!” 呼啸的风声里,阿斯让突然听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带著疲惫与怒意的低吼。 他顶著几乎要將眼皮都掀开的狂风,艰难地扭转脖颈,目光穿透重重沙幕,看到了不远处一小片区域內,正背靠背,苦苦支撑看的三个身影。 阿斯让首先认出了图雅,接著又认出了那天与图雅一起,给他送礼的另两个魔女。 扎拉和拉尼亚。 她们三人正拼尽全力,维持著脚下一小片区域的地面不至於彻底塌陷,而在她们守护的那片狭小空地上,躺著几名早已失去意识、因魔力枯竭而昏迷的陌生魔女。 图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但她蜷跪在地上的身体,暴露了她早已濒临极限的事实。 在沙漠之主的力量面前,她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就连自保的希望,都是如此渺茫。 “—.?你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 阿斯让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塞芙拉。 她正倚靠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岩石壁垒后,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那张因梦境而显得年轻许多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是淡淡的疲倦,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看透了所有结局的空洞。 “过来吧,到我身边来,离得越近越好。” 塞芙拉朝阿斯让招手,动作幅度很小,带著一种有气无力的隨意。 “我刚刚突然想到,如果你被这场梦境吞噬了,也许会出现非常糟糕的、现实层面的后果。比方说,再也睁不开眼睛一一也就是死掉。” 说话间,又有一片凝固的沙地被地下隱秘的浊流撕裂,流沙如野兽般咆哮,吞噬了几个模糊的身影,那些惨叫声被风沙掩盖,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存在。 塞芙拉的眼神微微一暗,声音陡然拔高,带著几分急躁吼道: “喂,你耳聋了还是被嚇傻了吗?没听见我说话吗?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过来吧!你听好了,我是这场灾难的倖存者,因此我绝不会“死”在这场噩梦里,如果你能乖乖地呆在我身边,那你大概也不会有事——瞧啊,你刚刚就没怎么被流沙波及到,不是吗?我的周围特別安全。” 阿斯让站在原地,迎著几乎要將人掀翻的风沙,目光却未曾动摇。 ““.—.如果我担心这个,我就不会来这里了。” “嗯?”塞芙拉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我过来是想证明一件事。” 阿斯让迎著风沙,望向远方的巨影,声音坚定地能够穿透烈风。 “我想向你们证明,沙漠之主不是不可战胜的。” “你在逗我笑?” “不是。” “那你就是想在我面前逞英雄,”塞芙拉刻意换上沙哑的声音,“別傻了,小傢伙,虽然我年轻的时候確实很可爱,但我现在其实已经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傢伙了,你要知道这场噩梦的原型发生在一百二十多年前在我面前逞英雄,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才一百二十年,我见过比你更老的。 “我看你是想死了。”爱莎冷冰冰地说道。 先別生气,把怒气条赞著,待会儿还得靠你帮忙。 雨水正在渗入沙地,化作沙海下的隱秘凶兽。你得帮我避开沙海里的暗流,突入到沙漠之主脚下,哪怕只能刺上一剑,也比什么都不做强。 下定决心的瞬间,阿斯让动了! 他不再犹豫,身体猛地前倾,顶著几乎能將骨头吹裂的狂风,朝著那顶天立地的巨影发起了衝锋,而那巨影则朝他投来不屑一顾的一警。 些许魔力在阿斯让周身匯聚。 “后退!” 阿斯让毫不迟疑,脚尖在泥泞中一点,险之文险地避开了一片骤然塌陷、旋转著下沉的流沙区域。紧接著,一道水桶粗的泥浆柱从他刚才的位置冲天而起。 “蹲下!” 阿斯让猛地矮身,一道无形的巨大风刃切开面前的泥浆柱,带起无数泥沙,从他头顶飞掠而过真是阴险。 “快!趁现在继续前进!” 知道了! 阿斯让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小舟,全凭著爱莎精准的指引和自身锻炼到极限的肉体反应,在魔力的缝隙中艰难穿行。 脚下的地面时刻在变化,时而坚硬如铁,时而又化作吞噬一切的泥沼。 狂风、浊流、从天而降的冰冷沙刺,以及那无处不在的、令人室息的威压,构成了这片绝望战场的全部,但阿斯让只想劈开这绝望。 “跑!跑!跑!你得跑的再快点!”爱莎的声音盖住了风沙与龙吼,“距离越近他施法的速度就越快!” 是啊,距离在一点点缩短,那庞然大物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清其如同山峦般起伏的体表上,那些流淌著浑浊能量的巨大鳞片。 近一点。 再近一点! 阿斯让握住手中的碎龙骨。 有位被他救过的魔女,正幻想著他能在这场噩梦里,再次將她拯救。她幻想著阿斯让能用这把斩杀了砂龙的大剑,杀死它们的王。 一一这是多么愚蠢的幻想。 仿佛是感受到了这份来自於蚁的、不自量力的意志,又仿佛仅仅是对眼前这个胆敢持续靠近、不断挑自身威严的渺小生物感到厌烦那如同山脉般横亘天地的沙漠之主,终於有了更进一步的动作。他缓缓震动了那对遮天蔽日的巨大双翼。 他要粉碎著这愚蠢的幻想。 面对那渺小的人类,沙漠之主张开巨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咆哮,只有一片瞬间降临的、令人室息的死寂。 那一刻,风停了,雨凝了,连天地间的黄沙也仿佛在那一瞬被冻结。 隨后,一道无形的巨浪轰然压下。 狂风,从龙王的喉咙深处涌出,一种无法抗拒的绝对之姿,撕裂了空间,碾碎了空气,抹去了前方一切存在的痕跡。 阿斯让甚至来不及挥剑。 他的身体被那风压瞬间笼罩,骨骼在可怕的力量下发出一阵阵撕裂般的悲鸣。他的意识被硬生生挤压出梦境,如被神明一指弹飞一一“?你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 “我说过,我要证明沙漠之主不是不可战胜的。” 接著,阿斯让第三次来到沙漠之主脚下。 第四次。 第五次。 第六次— 第433章 我是为年轻魔女著想 第433章 我是为年轻魔女著想 风停了下来。 这很不正常。 塞芙拉突然感到一阵异样的刺痛,像是无形的电流在她皮肤上流窜,令她低垂下来的头髮忽地炸开、竖起。 危险。 她猛地抬头,目光刺穿翻涌的乌云,看到了云层深处爆发的电光。 这只代表一件事一一沙漠之主动怒了。 塞芙拉的心猛地一沉。 一百多年前,无数魔女前仆后继,才让他的魔力被怒火彻底引爆。 而今,他的怒火竟要在这梦里显化出来吗? 塞芙拉担忧地望著那些尚在苦撑的魔女,她们的脸上满是疲惫,眼中仅存的希望如风中残烛, 隨时可能熄灭。 她的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无力感,她害怕这些年轻魔女所剩无几的信念將在接下来的风暴中彻底崩溃。 但这种事不是已经上演过无数次了吗? 为何这一次,自己会感到如此失落呢? 难道是因为他吗?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远方,试图找出那个逆著风沙与暗流,孤身冲向龙王的身影。 是啊,我是在担心他。 .其实我应该和他並肩同行的。 那样的话,我至少还能和他一起挣扎一下。 塞芙拉遗憾地闭上双眼,静待审判降临。 远方,那如同群山聚合、模糊了天际线的庞大身影,不知第几次,张开了那足以吞噬日月的巨口。 一声震动天地的咆哮,宣告其怒火达到顶峰。 大地隨之发出痛苦的震颤,天空中的雷云也仿佛畏惧般收缩了一下,隨即爆发出更加狂乱的电光。 毗可以蛰伤大树,但永远无法撼动大树。 融化天地的审判即將到来。 这审判首先始於水。 空气中的水汽被瞬间抽乾,沙海的每一粒沙砾都变得乾燥得仿佛要燃烧。 可见的水一一洪流、暗流、热雨一一与不可见的水一一空气中的湿气、魔女们的汗水、甚至她们眼中未落的泪水一一全都被龙王的意志强行取,如百川归海般疯狂匯聚,凝成一团毁灭性的灾难,悬浮於他那深渊般的巨口之中。 接著,汹涌的洪流从他胡乱摆动的巨口中崩溃而出,就像天河倒泻,带著碾碎一切的威势席捲而下,让脚下沙海披上了一层诡异的水衣。 再接著,是雷电。 沙漠之主猛地振开了那对遮天蔽日的巨大双翼,如同两片覆盖天穹的黑暗之幕,与此同时, 仰起那如同巍峨山峰般的头颅,对著头顶那已经化作一片狂暴雷霆之海的黑色云海,发出了一声刺耳至极、洞穿灵魂的高亢哀鸣,对天空中酝酿的所有雷霆下达了最终的指令。 剎那间,浓重如墨的黑云终於承受不住那堆积至极限的力量,轰然爆裂! 无数道粗壮如远古巨蟒的雷霆,裹挟著炽白而刺目的毁灭之光,似天罚的利刃,以无可匹敌的威严自天幕倾泻而下。 这些雷霆没有丝毫规律,宛若狂怒的神灵隨意挥洒怒火。它们纵横交错,以至白的光辉吞噬了一切色彩,令整个世界都被纯粹而炽热的能量所扭曲。 沙海间流淌的水衣,也被奔腾不休的雷霆分解了。 轰鸣声中,一连串连续不断的蒸汽爆炸彻底震碎了空气,为一切存在献上葬礼。 只见冲天的蒸汽如同无数巨大的白色蘑菇云,疯狂地向上翻腾,与天空中降下的雷霆交织在一起,无数被高温熔化的沙砾和岩石被拋向空中,又如同雨点般坠落,共同匯聚成一副混乱的末日景象,將整个梦境推向湮灭的边缘。 一百二十多年前,沙漠之主的濒死一击,令无数魔女葬身於这场末日审判,几乎將圣都绵延千年的传承拦腰截断。 如今,这场审判在梦境中重现,带著同样的毁灭之力,碾碎一切敢於反抗的意志。 无数魔女从噩梦中惊醒。 “喂,没事吧?”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傢伙有二阶段的。 阿斯让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抱怨著。 现在他整个人像是被车轮反覆碾过,酸痛从骨缝深处泛起,顺著神经一点点扩散开来,连最微小的动作都会引发新的钝痛。 於是他乾脆不动,连眼皮都懒得掀开,只想就这样躺在这片安静的虚空里,別再醒来。 刚才梦境中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带来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衝击和精神上的压迫,更是深入骨髓的、仿佛真实经歷过的剧痛与无力感,简直要让他怀疑自己的身体是否真的完好无损。 也罢,多少有点儿进步吧。 阿斯让努力地想要寻找到一些值得肯定的地方,以化开心中无力感与挫败感。 对了,你说我刚刚在梦里砍的那一剑,会不会让那畜生感觉到疼? “应该会?”爱莎的声音带著一丝犹豫。 什么叫应该?阿斯让对这个模稜两可的答案表示不满。我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总得有点效果吧。 “我能感觉到他挺生气的。”爱莎说, “你要知道,魔力越强,就越容易因极端情绪而失控,反噬已身的可能性也会成倍增长。你想想看,要是沙漠之主能够毫无顾忌地施放那种招式,圣都早就完蛋了。哎,先不说这些丧气话,总而言之,你只要清楚,如果你在现实中也能把沙漠之主逼到这种地步,那你的牺牲也是很有意义的,嗯,至少能让沙漠之主滚回老巢继续修养个百十年吧?” 牺牲?我暂时还不想慷慨赴死。 我要的是我们活,而他去死, “哦!口气还挺大!可你不要忘了,你在梦里只砍伤了他一下,就一下。” 那是因为我在梦里只有一次机会,而且那一剑我砍的很深。 “按砍一次死一次算,我不知道你砍到猴年马月才能把他砍死·你真有把握在精神崩溃、人格解体,最后变成只会“啊吧啊吧”流口水的废人之前,把的血放光吗?” 没有。 “,我就知道你会说大话—?你刚刚心里想的什么?你这没出息的傢伙—! 我现在全身上下疼的要死,你能不能安慰我一下?我觉得我现在需要补充一点奋斗的理由和动力。 “光法莉婭她们还不够是吧!” 有点勉强,说实话。 “我没有办法,也不可能用你希望的那种方式安慰你。”爱莎罕见表態,但这番话却並非出於怜悯或同情,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划出了一条冰冷而无形的界限,清晰表明了她不会如阿斯让妄想的那般,重塑肉身,为他提供那种真实而又庸俗的安慰。 “真是见鬼了你这傢伙,讲起信仰理念来那是头头是道,结果真正支撑你走下去的,居然是那种庸俗得不能再庸俗的念头?我真的不明白圣树为什么会选中你。” 爱莎说到一半,语气突然顿住,仿佛发现了什么令她更加震惊的事情,“等一下? 2 嗯?什么? “不,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很可惜,你没能瞒住我,我已经知道你刚刚在想什么了。 你说精灵们的生育仪式,能为圣树提供魔力,这是真的吗? “不知道,不清楚,別问我。你自己去试。” 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但感觉没什么用。 阿斯让摸了摸胸口的树脂吊坠,里面的圣树种子仍处於休眠状態。 爱莎低哼一声,没好气道:“那你让她们把魔力排空试试?” 就目前而言,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不大好办。 阿斯让思绪一晃,脑海中浮现出依莲尼亚那张冷静至极的脸。 “呸呸呸,真是够了!”爱莎终於破口大骂,“你哪怕是装,也给我装得正经一点好不好?別把我对你残存的好感度全败光了。” 那你別读我的心。我们男人在与死亡擦肩而过之后,脑子偶尔会胡思乱想些东西,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要大惊小怪。 忽地,掌心里的树脂吊坠莫名震颤了一下,像是在回应阿斯让的所思所想, 你看。圣树的种子都比你爱莎通情达理“闭嘴吧,你这假正经的下流傢伙,你要是再多嘴,我就要对你进行物理催眠了!” 在此之前,先让我问一个问题。做这梦的魔女都还好吗?如果她们被刚刚的场面嚇懵了,那反倒得不偿失了。 这场梦境连结著许多魔女的精神,而刚刚那堪比末日降临的景象,很可能会对她们造成严重的精神创伤。 “怎么可能好的起来呢!她们说不定都被嚇得失眠了,不过嘛”爱爱莎有意卖起关子, 不过什么? “有我在啊!我能把她们的苦恼与绝望转化为动力!”爱莎迫不及待地说道,“我现在就去挨个找她们,质问她们为什么不能跟你一样鼓起勇气,迎著沙漠之主的攻势前进!” 唔——·. “唔什么唔?真是的,你居然还害羞起来了!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奋斗的『理由”和『动力”吗?很快你就要成为她们心中的大明星啦,她们都会找你投怀送抱的。”爱莎怒其不爭地抱怨道:“现在的魔女都是这副德行嘛!” 不知为何,法莉婭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 明明现在的局面是她占据了上风,占据了道义上的高地,可为何她的內心却如此不安,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大眼在暗中窥视著她,刺得她心神不寧。 是因为嫉妒梅吗? 不久前她还是小半个文盲呢,可现在她却在这场匯聚眾多魔女的会议上侃侃而谈,言辞犀利, 风头无两和她一比,我就像个被晾在角落里的大傻瓜。 法莉婭的目光悄悄扫过四周, 呼,幸好艾芙娜也没怎么开口,不然老东西肯定要看扁我,等到会议结束后,不管是什么结果,她都会以此为由,把我数落一通吧: 箴言有没有天天背? 修辞学有没有勤於钻研? 魔法有没有刻苦修炼? 我看你法莉婭早把这些拋诸脑后,没有哪一天不是在和那个凡人廝混的! 想到这里,法莉婭的嘴角微微抽搐。 好吧,刚刚那阵没来由的恶寒,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一一那老东西没准警了我一眼呢! 她是觉得我不爭气,还是在提醒我乘胜追击呢? 法莉婭心头一震,坐直了身体。 她想,自己果然还是不能被梅比下去啊, 她曾在深夜挑灯研读那些晦涩的修辞学典籍,背诵过无数言警句,只为在这样的场合一展锋芒! 她必须得说点什么,於是她飞快地在脑海中翻检著书中那些精妙的辩证术语与技巧,试图寻找一个切入点,接上梅的话头,顺势將瑟拉菲娜的论调彻底粉碎。 她想像著对方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的模样,心中忽地一热,斗志高扬。 然而,就在她刚要开口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到了她身上。 如锋似刃,像是上百支无形的箭矢一齐射来。 “.——“!!!”法莉婭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刚刚在脑海里组织好的语句就此忘光。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就这么把嘴巴闭上? 不行,这是万万不行的! 法莉婭紧拳头,脑海中忽然闪过蒂芙尼阴的笑脸。 如果是她,那她会怎么做呢? 如此想著,法莉婭缓缓挽起蒂芙尼式的阴暗笑容,压著声音说道:“话不能这么说,梅,就算瑟拉菲娜阁下仅是为了荣誉而战,又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呢?” 这下可就彻底把瑟拉菲娜的话头给堵死了。 瑟拉菲娜固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不顾凡人死活,我只为了荣誉而战,可当同样的话语从法莉婭嘴中说出来后,她再继续重申一遍,那就只会显得她恼羞成怒,强词夺理了。 然而瑟拉菲娜转念一想,隨即又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如你所言,我不在乎凡人,可我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荣誉才来到这里,”瑟拉菲娜指了指梅,“我来这里,是为了保护许多像你一样身披黑袍的魔女。我要为她们的未来著想。” 第434章 可怜虫 第434章 可怜虫 图雅从梦中惊醒,可她却没有办法睁开自己的眼皮。好在她不是第一次经歷这种反噬了,虽然还是害怕,但已经不会像头一回那般恐惧到无法自己了。 调整一下心情吧,图雅想,平静的心灵是对抗魔力反噬的最好办法。 图雅闭著眼,努力让思绪沉静下来,可今晚的种种见闻,却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些来自过去的杂音: “改善穷苦人的生活?” “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不要忘了,你是魔女!” “你如今拥有的一切权利,都建立在无数前辈的牺牲之上!她们的骨灰要么安放在先贤祠的冰冷石棺下,要么散落在圣都的每一寸土壤中。是她们用自己的牺牲,才铺就了你今日的安稳。” “可你呢?你竟然说,『我们魔女”得到的太多了?还说什么要把多余的部分还给那些穷苦人?”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 “开什么玩笑?!” “你太年轻、太幼稚、太天真。我看还是圣都把你这样的年轻魔女保护得太好了,才会让你觉得自己手中的权利过於多余,甚至於是一种道德负担?呵,你多伟大,多无私!和你一比,我们多卑鄙,多自私呢?你是这样想的,对吗?” “阿黛尔,是不是非得把你送到龙堆里,让你亲自面对那些狞的吃人怪物,你才能体会到你今天的这番言论,到底有多愚蠢?你现在的样子,就和你为之打抱不平的『无头姐妹”一般,愚蠢到了极点。” “別不服气,你阿黛尔杀过几头龙?一头都没有!而我瑟拉菲娜又杀过几头龙?嗯?你去问问我们的老师,问我瑟拉菲娜到底杀过几头龙?” “是你的年纪的好几倍!” “而今我手握的一切权利,都是我自己靠命换来的。” “你口中的那些穷苦人觉得我们魔女拿的太多了?” “好啊。那就让他们自己来拿!从龙手中,从我们魔女手中,把他们自以为属於他们的权利, 一点点的拿回去—抢回去!” “如果他们有这个胆子,那我还要高看他们一眼。” “可如果他们只是像个乞巧一样跪在地上卖惨,等著像你这样愚蠢的魔女,把那些权利施捨给他们,那我只能说,这是痴人说梦。” “阿黛尔啊阿黛尔你要是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那你就一定会落得与那对无头姐妹一般悽惨的下场。那些『乞巧』只会推操著你,让你替他们出头,可真等到要用拳头说话的时候,他们就会像遇到猫的鼠群,抱头鼠窜,白白把你给献祭掉。” “所以我劝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对於大多数魔女而言,魔力更像是一种诅咒我说的没错吧?一直在旁边偷听的那位?”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啊,我记得你是叫图雅,对吗?现在站在那里,诚实的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不再追究你偷听我俩谈话的责任。” “—.你害怕龙吗?”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愿不愿意脱掉这身黑袍,平平淡淡的度过一辈子?” “记住,你没有办法在我面前隱瞒你的情绪,不要想著撒谎。” 害怕? 当然害怕。 我害怕的要命。 面对瑟拉菲娜的质问,图雅无所遁形, 这段羞辱的回忆,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中迴响,与体內失控的魔力纠缠在一起,让她倍感煎熬,可她知道,此刻若一味地沉溺於羞愧与爭执,只会让魔力的反噬更加剧烈。 她必须镇定下来。 可是,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才能镇定下来呢? 就在图雅万般苦恼之际,忽然有个不大陌生,却又不算熟悉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 “遇到烦恼的时候,就该背诵言啊。” “不要为自己的恐惧而羞耻。不知恐惧的人是鲁莽的,唯有战胜恐惧的人,才能知晓勇气的真諦。” 这道温柔而坚定的声音,让图雅仿佛再次回到学徒时期,听导师带著她们一遍遍诵读古老的箴言,那时的她远比现在天真活泼。 她的思绪渐渐沉静,意识被拉进了一道奇妙的光中。 然后,她看到了一幅令她永难忘却的画面。 风沙呼啸,天地昏黄。 一个手持巨剑的男人,在狂风与泥沙中逆行而上。他的身影虽小,却挺直如松,毫无犹豫地冲向那头遮天蔽日、盘踞如群山般的巨大龙影。 当看到他把手中巨剑刺入那巨物的骨肉中时,图雅的心臟,在那一瞬间,狠狠地、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一种无法言喻的衝击和震撼贯穿全身。 所以这就是沙漠之主变得如此狂躁的原因吗? 他想从心理上击溃我们,但却在这个梦里,被我·不对,是被扎拉和拉尼亚她们幻想出来的那个男人击伤了。 “.不,才不是这样。” 图雅一愣。 嗯?不是这样? 不是扎拉和拉尼亚她们幻想出来的—那、那难道是我幻想出来的—?! “当然一一也不是你幻想出来的!那根本就不是幻想。” 不是幻想......啊? “啊什么?你多多少少也能猜到我是谁了吧?” 嗯—是有一点?可我还是难以置信.明明我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黑袍魔女.怎么配与您对话呢? “不要因为这种事情自怨自艾,怪没劲的!”爱莎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唉,我最討厌的就是你们这种『我不配”的態度。” 对不起。 “又来了。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还有那个为了拯救你们免受噩梦, 而不断受苦的男人。” “我选他来守护你们的好梦,可你们却一个比一个不爭气,全都埋头想著:『啊,沙漠之主好厉害,我果然要牺牲在这里啦,但我的牺牲是有意义的、伟大的、高尚的,我是个尽职尽责的好魔女』!” “要我说,你们这种想法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嘛,且不说彻底消灭沙漠之主,可你们至少也要把他打的一两百年不能自理,这样的牺牲才有意义啊!” “还有就是你最好抽空看一看自己的父母,回忆一下自己最初是抱著什么样的心情和想法,才咬牙熬过了觉醒前后的痛苦。以前,我说魔女绝不能沾染世俗,现在想想,可能確实有一点欠缺考虑了。” 觉醒时的想法么。 爱莎的话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图雅记忆深处的又一扇门。 觉醒魔力时的经歷如同炼狱,她感觉肉体与精神都在极度的痛苦中被重塑,仿佛灵魂被生生剥离,再一点点拼凑回来。 差点没有挺过来。 现在想想,瑟拉菲娜说,我们魔女是凡人推出来的祭品,我们可以害怕,可以逃避责任,但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把自己当成一个祭品。我们付出多少,就要拿回多少。 我不觉得她说的完全没有道理,可我觉醒为魔女时,我心里並没有考虑那么多复杂、残酷的现实。 图雅的心情平静下来。 是啊,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尚未完全理解“魔女”意味著什么的普通女孩,心里只怀揣著最简单、最原始的愿望。 她只是很天真地想到,等她熬过这份痛苦,蜕变为真正的魔女之后,她就能保护好自己的父母了。 那时的想法或许愚蠢,但绝不虚假。它是她熬过觉醒之痛的唯一动力,是支撑她在黑暗中前行的微弱火光,是她成为魔女最纯粹的、最真实的初心。 重新意识到这一点后,图雅感到一股奇异的平静和力量涌上心头。体內的魔力一一不论是属於她,还是不属於她的一一都慢慢地冷却下来。 她慢慢睁开眼睛,同时想到,那个在篝火旁立誓的男子,为何能够毫无惧色地挑战沙漠之主呢?他的勇气,源自何处? 他应该是想让这个世界上,不再有像他一样受过苦的奴隶吧。或许有朝一日,他真的能从我们魔女手中,拿回他们应有的权力。 “先別想那么深远,你的当务之急是保护好自己,我猜那傢伙的勇气很可能是来源於瑟心,他会如此拼命,搞不好只是你们这些魔女的身体。” “是吗?可我已经一百四十多岁了,脸上的皱纹比斯泰西元老还要深一点。” 塞芙拉淡淡一笑,显然没把爱莎的警告放在心上:“很快我就会离开这个世界,而在此之前, 也许我可以把我年轻时的画像赠送给他,留作念想。” 这话有点刺耳。爱莎想。好吧,我应该只警告年轻魔女的,比如图雅她们,虽然这好像有点適得其反。 “爱莎大人,你真的將希望,寄托在了那个男人身上吗?” 爱莎犹豫了会儿,支吾道:“我可没这么说,从没说过。我只是在——.嗯——·利用他。” “但『利用”的前提,是相信对方能把事情办好。” 1 “放心吧,爱莎大人,我会振作起来的,不论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塞芙拉缓缓起身,动作虽慢,却带著一种不可动摇的坚定。她抖了抖身上那件陈旧的黑袍,有些显老的脸上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肃穆。 “你想传达的那些话语,我现在就替您去传达。我这张老脸,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能够派上用场了。” “如你所言,我不在乎凡人,可我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荣誉才来到这里,我来这里,是为了保护许多像你一样身披黑袍的魔女。我要为她们的未来著想。” 同时,作为一名过来人,我深知很多时候,像你们这般年轻、容易衝动而不成熟的魔女,往往都会被自身那些难以启齿的“情慾”、被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者说是由『天真”滋生出的『不必要的同情心』所迷惑,做出许多违背自身根本利益的傻事来!” “而我要做的,就是纠正你们这些愚蠢且不成熟的幻想,哪怕你们恨我,哪怕你们把我视为压迫你们的既得利益者。那又如何?我甘愿背负这份恶名,只为捍卫魔女的整体利益。也许今天你们会討厌我,会质疑我,甚至会咒骂我,但终有一天,你们会为此感谢我。” 会议室內的气氛骤然一变,原本沉寂的空气仿佛被瑟拉菲娜的发言点燃,化作一团剑拔弩张的烈焰。 法莉婭脸上那抹得意的、蒂芙尼式的阴暗笑容彻底僵硬,仿佛被无情的冰霜冻结。她的心跳如擂鼓般沉重,血液在耳畔轰鸣,羞愤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將她淹没。瑟拉菲娜的话不仅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她的挑,还以摧枯拉朽之势,將她推入了道德的低谷。 她的脑海一片混乱,刚刚精心构筑的自信如沙堡般崩塌,脸上勉强维持的笑容在几秒后彻底绷紧,嘴角微微抽搐,露出掩饰不住的狼狐。 而当瑟拉菲娜朝她投来充满蔑视的一臀时,她终於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拍桌而起,愤怒地喊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全是被“情慾”所控,无法理性思考的可怜虫。” 瑟拉菲娜毫不留情地抬起手,指尖依次点向法莉婭、梅,並且还波及到了並不无辜的菲奥娜。 一旁的艾芙娜见状,心虚地撇开了视线,大概是害怕被瑟拉菲娜的指控给波及到。 主座上的斯泰西抬手掩住嘴角,不知在想些什么,估计是为法莉婭的表现而自觉丟脸,“法莉婭,你给我坐下。你现在还没有拍桌子的资格!” ““.!!!“ 法莉婭恶狠狠地瞪著瑟拉菲娜,而瑟拉菲娜毫不退让,就这么僵持了十几秒后,法莉婭才被菲奥娜默默劝下,被她拉著衣角坐回到位置上。 “斯泰西元老,我以为没什么討论的必要了,儘快投票,终止这场闹剧吧。”瑟拉菲娜望向斯泰西。 眼见气氛变得愈发尷尬,斯泰西只好点头同意。 而就在这时,塞芙拉来到了会议室门口, 第435章 启示之言 第435章 启示之言 儘管心中有所迟疑,但守在会议室门口的几位魔女最终还是默默让开了身形,目送塞夫走进会议室。 会场內,空气仿佛凝滯了一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位黑袍魔女的出现所牵引。 这位年迈的黑袍魔女,正强撑著她瘦削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了一道孤独而笔直的影子。 她环视全场,目光从瑟拉菲娜冷峻的面容,掠过法莉婭羞愤交加的神情,再扫过其他与会者的神色,最终定格在斯泰西元老那张布满细纹却不失威仪的脸上。 “坦白讲,”塞芙拉说,“原本像我这般地位低微的黑袍魔女,並不应出现在这种级別的会议里。” 话音落下,圆桌四周的魔女们神色各异,但始终无人做出回应。 “不,怎么会呢?” 斯泰西起身相迎,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敬意,“若非您身体抱恙,今晚这场会议,必然有您一席。” 她一边说著,忽然转向一旁的法莉婭,语气陡然变得严厉:“法莉婭!还愣著做什么?还不快去將塞芙拉阁下扶到你的座位上来!” “啊?” 法莉婭闻言,猛地一愜,眼底掠过难以置信的错。 什么? 为什么是我? 这个念头在她心头炸开,像是点燃了一簇烈焰。 她紧抿著嘴唇,险些將这句话脱口而出,但理智让她生生將它咽回心底。不过这份隱忍並未平息她的情绪,反而在胸口掀起一股莫名的委屈。羞愤之余,又夹杂了几分不甘。 她,法莉婭,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学徒。她的魔力足以让整个会场为之侧目,她的成就足以让同辈艷羡,如今却被当眾指派去做这等“伺候人” 的差事?这不仅是羞辱,更是对她尊严的践踏! 当然,她这份小心思如何能瞒得过斯泰西的眼晴呢? “这是对你方才失態的惩罚。”斯泰西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带著居高临下的威严:“你就留在塞芙拉阁下身边,好好反省一番吧。” 法莉婭听了这话,心中的怒火腾地窜起,险些烧尽她的理智。她咬紧牙关,面上强装镇定,內心却早已炸开了锅:你这只会窝里横的臭老太婆,真是可恶至极!我承认,方才我沉不住气是我的错,可我如今已是镶金法袍的大魔女,你竟然还把我当不懂事的小孩子使唤?你就不怕我当场翻脸,让你我都下不来台? 就这么把斯泰西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法莉婭才勉强压下那股翻涌的怒意。 她悄悄扫了一圈周围,虽然並不觉得自己能从其他与会者那里寻求一丝支持或理解, 但当她看到瑟拉菲娜得意至极的侧脸,以及几位魔女唇角含笑、似是嘲讽的神情时,她还是有些气銨。 没有人会为她出头,法莉婭很清楚这点。 她闷闷不乐地起身,步伐僵硬地朝塞芙拉走去,准备敷衍了事地將这位年事已高的黑袍魔女迎到自己的座位上。 可谁能想到?塞芙拉竟然拒绝了她的好意。 只见她轻轻摆手,对法莉婭露出一个平静温和的微笑。 “不必如此。” 塞芙拉说著,目光重新落到斯泰西身上:“我既无显赫的战绩,也无耀眼的荣光,仅仅只是一个在漫长岁月里苟活的老妇人,与我相比,您这位魔力充沛的年轻学生可谓前途无量一” “塞芙拉阁下,您过谦了。”斯泰西摇了摇头,温和地打断道:“说到我的学生我以为,她还是太年轻了。即便她身负耀眼的魔力天赋,但在待人处事和心性修养上,她依然稚嫩得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说罢,斯泰西看著面容僵硬的法莉婭,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气。 假如仔细去听,你能听到她的语气中確有一丝宠溺骄傲的意味,但不管什么时候,斯泰西都不会真正主动地去表演自己的学生,有时候,她甚至还会不分场合地进行打压一就像现在一一仿佛这么做,就能磨练好她们的性情似的。 “斯泰西元老所言极是。” 坐在瑟拉菲娜身旁的另一位老魔女頜首附和。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能总以魔力的多寡、功劳的大小,来决定一个人在这座圆桌前的话语权。魔力固然重要,但我们更应当尊重那些歷经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与远见。” “..—是啊,如您所言,我们必须尊重经由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与眼光。” 塞芙拉点头回应,话锋却忽地一转,字字鏗鏘:“因此,也请各位尊重爱莎的意见。” 这话一出,原本微微鬆弛下来的气氛顿时又紧绷了起来。 “.——·爱莎?”有人低声重复,语气中夹杂著异与困惑。 “什么意思?”另一位魔女皱起眉头,眼神中闪烁著警惕与不解。 爱莎。没有人会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但在这种场合下,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反而显得有些诡异。 疑问和不安,如潮水般在会场中涌动,眾人心中浮现出各种猜测,却无人敢轻易发声。她们把目光投向塞芙拉,试图从她那张沉静无波的面孔上读出更多的讯息。 而塞芙拉只是静静佇立在原地,任凭质疑与审视的目光一一落在自己身上,始终纹丝不动。 终於,瑟拉菲娜沉不住气了。 她眉头紧锁,骤然起身,声音锐利如刃:“没有人可以质疑爱莎的伟大,但正因如此,某些卑鄙的互徒便会假借爱莎之名,装神弄鬼,为自己的愚蠢与野心造势!塞芙拉阁下,在你做出此等愚行之前,我劝你立刻收回刚刚那番发言。” 面对瑟拉菲娜的劝诫,塞芙拉不为所动,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座经年不动的石像,等她说完以后,方才缓缓开口: “我確確实实听到了爱莎的话语。” 塞芙拉微微停顿,目光犀利如刃,扫过每一张或震惊、或抗拒、或茫然的面孔。 “她希望你们能將这批龙鳞,交由法莉婭阁下的受护人处置。” 会议室瞬间爆发阵阵低语。 “受护人?你指的是那个前斗剑奴?”瑟拉菲娜冷笑了声,“天吶,少在那里胡说八道,如果这真的是爱莎的意思,那她为什么不直接跟我们对话?来啊,也让我们听听爱莎的启示!” 塞芙拉平静地摇了摇头,“她不会与你们对话的。” “塞芙拉阁下,你是想把我们当成傻子,重蹈某些人的覆辙吗?”瑟拉菲娜说著,目光在塞芙拉和法莉婭之间来回打转。 她很肯定,这是塞芙拉和法莉婭事先串通好的把戏,但碍於斯泰西的关係,她不好当著眾人的面直接点破,只能以这种含沙射影的方式表达不满。 “瑟拉菲娜阁下,您应该懂得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那就是魔力能够传导情绪,诸位又都是魔力雄厚的大魔女,你们的想法,会在冥冥之中影响爱莎大人的立场。爱莎大人不想这样。” 塞芙拉有意停顿片刻,一边观察在座每个魔女的表情,一边缓缓开口:“而更重要的一点是爱莎大人对你们感到失望了。” “我猜你接下来要说,她把希望寄托在了我们这位新星身上。” “那你可猜错了,”塞芙拉说,“我想爱莎大人主要还是把希望放在了法莉婭阁下的受护人身上。” 第436章 爱莎的警告 第436章 爱莎的警告 质疑、困惑、恼怒-种种情绪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令在场的每一位魔女都感到不安许多魔女的脸上写满了抗拒,仿佛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冒犯。她们的目光在塞芙拉与瑟拉菲娜之间游移,有的皱眉沉思,有的低声交谈。 瑟拉菲娜的脸色铁青,她紧紧盯著塞芙拉,声音异常尖锐: “塞芙拉阁下,您是否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无法想像,您居然会用爱莎大人的名义,来抬举一个地位低微的凡人,以贬低我们这些为圣都治世奉献毕生的魔女?你口中的谎言,乃是对爱莎大人最大的褻瀆!” “治世?”塞芙拉平静地重复了这个词,“爱莎大人所期望治世序,恐怕与你们现在所秉持的理念,大有不同。”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另一位大魔女沉声问道,语气中带著明显的警告。 但塞芙拉明显不为所动。 她的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纷扰。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意思就是,爱莎大人认为,你们的內心已被权力、名望和所谓的『伟大”蒙蔽。你们的耳朵听不见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声音,你们的眼睛也看不到那些被你们遗忘的角落。 爱莎大人告诉我,圣都最开始,就只是一个用木柵栏围成的临时营地,连一个小村寨都算不上。因为周围到处都是未经开垦的森林,所以她和她的第一批追隨者,很多时候只能靠採摘野果勉强维生,而到了晚上,她们常常饿著肚子围坐在一起,爭论的不是如何获得更大的力量,而是魔法究竟能不能用来狩猎龙以外的生物。 没错。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批真正掌控了元素之力的魔女,很多都是诸位眼中的幼稚之辈,就连能不能用魔法狩猎果腹,她们都要爭论不停。 不过最后,这些过往的先贤们还是达成了共识一一如非必要,绝不可用魔法滥捕滥猎,更不可用魔法虐杀动物。说到底,魔法是一种能够抗衡恶龙的危险力量,如不加严格约束,也许未来某天,魔女就会变成新的恶龙,如果事情变成这样,那便与先贤们立下的誓言背道而驰了。 在这里,我要替爱莎大人告诫诸位的是,圣都正是因这份誓言,才担负的起圣城之名。先贤们立誓开创的,是一片能够庇天底下所有穷苦人,与所有受歧视者的美好土地。 因此,若后世的圣都,被权力和贪婪腐蚀,背弃了这份美好而神圣的初衷,那圣都也就不再是圣都了。与之同理,若后世的魔女们也都沉浸在自身的强大之中,变得冷漠、傲慢、自大,背弃了先贤们用鲜血与汗水立下的誓言,那倍感失望的爱莎大人,又怎会在你们面前自討没趣? 她只会去寻找那些依然愿意坚守初心、依然能看见被遗忘角落的人。” 当塞芙拉平静地说完这些话后,会议室的氛围也就不再平静,尖锐的指责声此起彼伏,匯聚成一股针对两人的洪流, 数位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再也无法保持原有的镇定,纷纷站起身来,目光如刀般直刺塞芙拉与法莉婭,质问对方是否与法莉婭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 “你们想借爱莎之名威胁我们? 广“不可理喻。” “斯泰西元老,还请將您的学生禁闭数日,以免她真正做出些难以挽回的蠢事!” 关我什么事!真是莫名其妙!突然成为眾矢之的的法莉婭恼火极了,但没等她把这份怒火针锋相对地发泄出来,主座上的斯泰西便板著脸喝止道:“肃静!” 瞬间,所有的指责、怒吼、与私底下的窃语,都在这一声厉喝下夏然而止。 会议室再度陷入一种令人室息的寂静,但空气中残留看紧张与火药味却经久不散。 “塞芙拉阁下,”斯泰西缓缓起身,“您可否向我发誓,说您切实听到了爱莎大人的声音。” “我正是为此而来,”塞芙拉点头致意,“並且我有办法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什么办法?”斯泰西沉声问道。 “今晚有很多人都听到了爱莎大人的声音,等到早上,一切自有分晓。” “我可以等到早上,可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为何爱莎大人会指名道姓地要求我们把这些龙鳞交给一介凡人支配呢?” ““..—.斯泰西元老,我以为您心中应该有数。” 斯泰西闻言,合眼思考了会儿,仍旧不解地摇了摇头。 “塞芙拉阁下,坦白些讲,碍於我那学生的“私人关係”,我现在很难彻底冷静下来思考这个问题还请您为我答疑。” “啊,原来是这样。” 塞芙拉似笑非笑地警了眼法莉婭,转瞬又冷起脸,相当严肃地说道:“那我就把话说得明白一些吧— “..爱莎大人告诉我,圣都似乎已在歧路上越走越远了,那些伴同斗剑奴们一齐送过来的所谓“屠龙魔药”,其实是天神之血,对不对?” “塞芙拉阁下!我看您是老糊涂了。”瑟拉菲娜冷声说,“也许您得认清一个事实, 您只是位黑袍魔女。你不该在这装神弄鬼的低毁圣都。” “瑟拉菲娜阁下,您何必威胁我呢?您大可將我软禁至死,或者更决绝一点,直接將我处死就好。我是不害怕的。如果我害怕这个,我就不会遵奉爱莎大人的意愿,来这里与诸位对峙了。而且,正因为我是一名黑袍魔女,所以我才要站出来,为那些被圣都害的魔女们说句公道话。” “塞芙拉阁下,就我们当下面临的现状而言,也许不去纠结“屠龙魔药”的来歷,才是最明智的做法。”斯泰西嘆了口气,“等我们击退了沙漠之主,我愿同您一起,將这件事追究到底。” “斯泰西元老,早在一百二十年前,我就知道沙漠之主没有死去,但我却始终对此守口如瓶,可见我並不是位不明事理、不晓大局的魔女,若您要求我將天神之血一事保持默,我自然会將这件事带到坟墓里去可是斯泰西元老,你觉得爱莎大人也会对此事一直保持沉默吗?” “请將那些龙鳞交给法莉婭阁下的守护人,如若不然,爱莎大人就要將『屠龙魔药』的真相,彻底披露出来一一诸位如果觉得这是我与旁边这位小魔女事先商量好的把戏,大可耐心等到天明,看看今夜到底有多少黑袍魔女听到了爱莎大人的声音。” 第437章 丑小鸭,黑天鹅 第437章 丑小鸭,黑天鹅 在人们发现第一只黑天鹅前,天鹅就只能是白色的,但隨著第一只黑天鹅的出现,这个不可动摇的观念崩溃了。 一般来说,“黑天鹅”所指代的意外事件往往要满足以下三个特点: 第一,它具有意外性。 第二,它產生重大影响。 第三,虽然它具有意外性,但人的本性促使我们在事后为它的发生编造理由,並且或多或少认为它是可解释和可预测的。 就像发生於圣都外岛上的那场斗剑奴叛乱,其起因只是因为一名坏魔女当著许多斗剑奴的面,残忍地鞭死了一名小学徒。 而这场即將发生於蓝莲厅的大型骚乱,同样也是由一个可怜的“丑小鸭”所引起的。 这只可怜的“丑小鸭”名为阿雅。 就在前些日子的某个晚上,十一岁的阿雅蜷缩在芭丝特女士宅邸最低等僕役居住的耳房里,桌上豆油灯摇曳看昏黄的光芒,照亮了她面前一张薄得可怜的莎草纸。 阿雅笨拙地握著一支羽毛笔,笨拙地蘸著发涩的墨水,一笔一划地笨拙地写著,有时写的累了,便停下来休息会儿,回忆起母亲的模样。 她的妈妈是那么美丽,身为富商的继父肯定很爱妈妈,阿雅由衷地为母亲高兴,可泪水却不知怎得一直往下掉。 她想起四年前,妈妈和继父把她送来时,曾这样叮嘱过她:“记得常往家里寄信。” 那时阿雅才七岁,瘦瘦小小,站在芭丝特女士的豪华宅邸门前,眼中满是迷茫。 妈妈说,等她长大了,学到本事,就能回家了。 阿雅信了,她一直信著,於是她又蘸了蘸笔,继续写她的信。 这是近段时间,她给妈妈写的第六封信。 前五封,她都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地交给芭丝特女士的女僕长,求她帮自己寄信。 阿雅知道,想从蓝莲厅寄信到其他城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钱,需要可靠的信使,更需要时间。 尤其是在沙漠之主引发那场席捲整个行省的大洪水之后,道路变得艰难,许多地方被黄沙和泥泞吞噬,交通几乎瘫痪。 但没关係,阿雅愿意等妈妈的回信。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她每给妈妈写一封信,妈妈就会给她回一封信,虽然当妈妈在信里告诉她,她和继父又有了一个孩子时,回信的频率就慢慢低了下来,从一封一回,到两封一回,再到三封一回—— 但是没关係的,阿雅真的很愿意等妈妈的回信。 因为只有妈妈才会关心她。 她会在信里对阿雅嘘寒问暖,问阿雅吃得好不好?有没有挨欺负?芭丝特女土是不是很严厉? 而阿雅总是小心翼翼地回信,在信里写些好听的话。 比方说芭丝特女士的宅邸很大、比方说宅邸里的伙食都很美味(虽然她总是吃不饱)、比方说女僕长虽然规矩多但並不总是很凶一一不过阿雅不敢把这个写进信里,她怕女僕长看到,就不帮她寄信了。 对了,她还不敢写冷,不敢写饿,不敢写夜里偷偷哭湿了枕头,不敢写那些高大的僕役们如何用扫帚柄敲打她的腿,不敢写芭丝特女士的管家总爱用尖酸刻薄的语言骂她笨手笨脚她想让妈妈能够安心,想让妈妈能够记得她,记得她还有一个爱她想她的女儿。 但这一次,阿雅真的忍不住了。 她好饿。 自从那场大洪水席捲了整个巴迪亚以来,省內的物资骤然变得紧缺,僕役们的口粮与日减少,阿雅的生活就此变得更加艰难,飢饿和劳累像两只看不见的虫子,啃噬著她的身体和精神。 可最让她煎熬的,还是妈妈的沉默, 她已经给妈妈寄去了五封信,而现在这一封,是第六封。 是前面那无封信寄丟了吗?还是妈妈生病了?又或者是,那场洪水“ 不,不会的。妈妈和继父住在北边,受灾並不严重,而且继父又是富商,房子在城里面,很大很结实,一定不会有事。 阿雅擦擦眼泪,继续写信,可信纸却被她的眼泪打湿,墨水晕开了好大一片。好在信纸还有剩,阿雅赶紧拿出新的信纸,趁著犯困得厉害前,重新写她的信。 “亲爱的妈妈,以及尊敬的卡里姆先生·”她写道,继父的名字她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能笼统地拼出大概,不知道有没有写错。 “阿雅又给您们写信。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只是好久没有收到您的回信了,我很担心,您们是不是生病了?或者家里出了什么事?” “芭丝特女士的宅邸真的很大,要擦的地板很多,我的手都磨出很多茧子最近晚上好冷,我的脚总是冰凉的—管家先生说我干活太慢,今天又打了我,胳膊上到现在还疼。”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写下了这些,她想著,也许让妈妈知道她受了苦,妈妈就会心软地接她回家。 “妈妈,我现在每天都在想家,比以前更想。昨天晚上我又在梦里吃了您给我做的点心,可甜可甜了我还梦见您像以前一样抱著我,给我讲故事。” 爸爸的故事。阿雅想了想,没有把这句话写上去。她的爸爸在她记事前就早早死掉了,大概是因为以前在边境猎龙的时候落下了什么伤病。 她继续往下写,无奈小小信纸,终究还是写不下太多心里话,等到密密麻麻的黑字快要占满整张信纸,她才在信纸的最后几行里哀求著写道: “求求您了,妈妈,求您了,卡里姆先生,带我回家吧!我不想在这里了,我太想您了。我保证会很听话,会帮您做很多事情,我会照顾小弟弟和小妹妹,我会把她们照顾的很好————” “如果您收到了这封信,求您快点给我回信,告诉我您一切都好,告诉我您想阿雅了。” “阿雅爱您。永远爱您的女儿,阿雅。” 写完最后一行字,阿雅仔细地將莎草纸折好,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芭丝特女士的女僕长,求她儘快把这份信寄出去。 怀揣著这封信和满心的期盼,阿雅度过了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第二天清晨,趁著芭丝特女士还没起身,宅邸里最繁忙的时段还没到来,阿雅偷偷溜到了女僕长的房间门口。 因为要安排一天的工作,女僕长总是起的很早,当她打开房门见到怯生生的阿雅时, 眼中悄悄闪过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光彩。 “阿雅?有什么事吗?现在不是你该到处乱跑的时候。” 女僕长当然知道阿雅是来干什么的,这个常常因为睡过头而挨打挨训的小丫头,只有在求她往家里寄信的时候,才会起的这么早。她没有猜错。 “这是我写给妈妈的信”阿雅把信递了出去,“求您再帮我寄一次,邮费从我的工钱里扣。” 女僕长嘆了口气,拉著阿雅到房里坐下。 阿雅心中一紧,她隱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而事实也是如此。 女僕长告诉阿雅,在那场大洪水后,她的妈妈便跟著她的继父,出逃到了外省。 阿雅愣了很久,女僕长看到她脸上停不下来的泪水,知道自己不该再多说什么了。 “忘掉她们吧,阿雅,”女僕长轻声说,“去忙你的活,忙起来就来不及伤心了。” 但阿雅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母亲和继父拋弃她的事实,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她心口,让她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她的世界崩塌了,可宅邸里那些多到做不完的工作,並不会因为她的心碎而变少。 接下来的几天,阿雅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她常常在走廊里撞到人,打翻水桶,遗漏清洁的角落,芭丝特女士和管家对她的表现愈发不满,其他僕役也更加疏远她, 不是当面数落,就是在背地里嘲笑。 尤其糟糕的是,就在昨天下午,迷迷糊糊的阿雅被许多人诬陷,说她偷吃了厨房里的东西。 在如今这个时刻,偷吃食物,无疑是种相当严重而可怕的指控。 阿雅无助地为自己辩护,但芭丝特女士和她的管家並不信她,在她们看来,一个总是迷糊犯错的孩子,做出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 “要把她立为典型,以作警示。”芭丝特女士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给阿雅任何辩护的机会。 在这之后,管家拿出了倒鉤的小皮鞭,一下又一下,落在阿雅瘦弱的身体上。她痛得惨叫,身体蜷缩成一团,耳边儘是鞭子的“呼呼”声,还有管家那如刀般伤人的咒骂声: “让你偷吃!让你撒谎!养不熟的白眼狼!像你这种没教养的杂种,就该好好教训! 要不是女士赏你一口饭吃,你这种没人要的小东西,要么饿死在街上,要么就只能和城墙根下那些下贱的婊子一样,天天在男人堆里打滚儿来活命!” 阿雅的意识开始模糊,疼痛和绝望潮水般將她吞没。她听不清他们的咒骂了,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天吶!快住手!你真要把这孩子打死吗!”女僕长尖叫道,“要罚就连我一起罚吧!怪我没有管教好她!” 我没有偷吃。 阿雅张了张嘴,却疼的说不出话来,她只能静静躺在那里,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痛。 当女僕长把她抱回房后,留在她身上的那些鞭痕像火焰一样灼烧著她。 这种疼痛让她心中的意志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不属於这里。阿雅想。这里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妈妈拋弃了她,宅邸虐待了她,她不能留在这里被折磨到死,她只能自己救自己。 夜色渐渐降临,透过房间小小的窗户,阿雅看到天色一点点变暗。她忍著剧痛,一点点地挪动身体,狼狐不堪地跌下床去。 她站不稳,但她还是坚强地站了起来,扶著墙壁,推开房门,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 夜里的宅邸显得空旷而阴森,每一个影子都像是潜藏的危险,阿雅跌跌撞撞,有好几次差点摔倒,但强烈的逃生意志始终支撑著她。 “要不是女士赏你一口饭吃,你这种没人要的小东西,要么饿死在街上,要么就只能和城墙根下那些下贱的婊子一样,天天在男人堆里打滚儿来活命!” 城墙根·活命.. 阿雅回忆著管家的话,朝城墙根不断前进,等她终於来到城墙根时,一群穿著破烂的女人发现了她。 “喂,小不点,”说话女人的声音有点沙哑,但並没有恶意,“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这儿可不是你这样的孩子能来的地方!” 阿雅没有说话。她没有说话的力气。她昏倒过去。 “天吶!这孩子是怎么了?!” 女人们尖叫著查看阿雅的情况,发现她的身上全都是伤。 “她身上到处是伤! “她会不会死掉?” “瞧她的衣服,她应该是哪个魔女家里的小女僕。” “她肯定是被打罚了,偷偷逃出来的,我们得把她送回去,不然的话———“” “不,不行,把她送回去的话,我们会害她死掉的。” “不把她送回去,死掉的就是我们了。我们不过是群妓女,谁会在乎我们的死活?!” “那也不能把她晾在这里。” “等她醒了,我们再把她送走。” 女人们面面相,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小心地抱起阿雅,把她带回到营帐,轮流看护起来。 等到半夜时分,一个名叫拉赫迈的斗剑奴造访了妓女们的营帐,大声叫个不停: “今晚不行?真他妈的见了鬼了!老子上次就不该心软,给你们这群婊子多分了点口粮,叫你们吃饱了肚子!” “今晚真的不行,您看这可怜的孩子,身上哪哪都是伤,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们真害怕她悄无声息的死掉,哦,这世上又有谁不害怕自己死的悄无声息呢?我们得守在她身边,替她为母神祈祷,好叫她可怜可怜这个小傢伙呢。” “唉—真他妈扫兴—说说这小丫头怎么个事儿?是谁把她打成这样的?” 第438章 动乱前兆 第438章 动乱前兆 夜幕如一块浸透污泥与绝望的破布,沉重地覆在城墙根下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一一廉价刺鼻的香水徒劳地试图掩盖汗臭与霉味最终只调和出一种更为室息的贫穷气息。 妓女们的营帐,用歪斜的木棍和油腻、撕裂的篷布勉强拼奏而成,堪堪能够住人。这些简陋到极点的帐篷就这么低伏在地上,仿佛一群冻得瑟瑟发抖、互相依偎取暖的病兽。 某个帐篷里,女人们想尽办法,在一只缺口的粗陶碗中,勉强点燃了一丝火光,散发出昏黄而呛人的光晕,勉强驱散了角落的黑暗,照亮著莎草蓆上的阿雅。 拉赫迈,这名以血腥和伤疤为勋章的斗剑奴,正堵在低矮的帐篷门口,出於一丝不满,也出於一丝担忧,他那双粗大的眉毛始终挤在一起,声音也粗的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 “天杀的玩意儿—瞧这丫头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城里哪户人家的女僕吧?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打成这样?而且连药都捨不得上·这倒还罢了,居然还把她赶到你们这儿自生自灭?真他妈不是人。” 拉赫迈常年在生死边缘打滚,见过的伤口比这些女人见过的男人还多,刀伤、剑伤、 野兽的抓痕-但一个如此年幼的孩子身上,布满这样密集、残酷、明显带著施虐意味的鞭痕,还是让他那颗久经沙场、近乎麻木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孩子倒不是被谁赶到我们这儿的。” 妓女中最年长的老夏丽开口伸出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嵌著污垢的手,指向角落里那堆脏污的莎草。 “她好像是自己跑到我们这儿来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许是一时想不开,就这么魂不守舍地偷偷跑了出来,结果迷了路,就摸到我们这片鬼地方来了吧?我们就是担心她迷路了,才想著过去给她指路,结果呢,结果呢,她一看到我们走近,话还没说上一句,身子一软,就那么直挺挺地歪倒下去啦!就像根被狂风折断的小树枝,噗通一声,哎呦,怪叫人心疼的—-唉,您瞧瞧她身上这伤,简直没一块好皮肉,叫人不敢看哩。” 仔细看去,老夏丽的脸像一张被岁月和苦难反覆揉搓过的旧羊皮纸,布满了深刻的皱纹,眼角的鱼尾纹如同乾涸河床的裂痕,而她的声音,则是干而沙哑的,像是被风沙磨礪过无数次,却始终带著一丝母性的温柔。拉赫迈很喜欢她这种声音,因为这声音能为他稍稍勾勒出一点母亲的痕跡。 这时,帐篷里其他几个女人也围拢了过来,她们的脸上带著同样的惊惧和怜悯,目光在阿雅和拉赫迈之间游移。 “可不是么,”一个名叫莎拉的女人说道,“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像个破布娃娃,浑身冰凉,要不是还有点气儿,真以为” “哎哎,闭嘴!少在这里说这些晦气话!人都还没死呢!赶紧做你们该做的事,给她擦擦乾净,弄点水喂喂看。愣著干什么!” 拉赫迈粗声叫著打断她,他不喜欢听这些,尤其是在看到这孩子如此悽惨的模样后。 “那你也別在这站著乾瞪眼,像个瘟神似的。”有个女人抱怨道。 “什么瘟神?真他娘见鬼,要不是老子匀出点口粮餵给你们,你们早他妈饿死了!不过你说的也是,我在这站著又有什么用呢?”拉赫迈搔了搔自己乱糟糟的、沾著汗水和尘土的头髮。 “我得去找找那群头上带面具的医生,也不晓得他们愿不愿意来。” “看病是要钱的,买药也是要钱的,可我们哪来的钱呢?我们自己病了都只能硬扛看。”另个眼光现实的女人摇头说道。 “老子拿剑赊帐不就行了?”拉赫迈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还是要礼貌点儿,”老夏丽提醒说,“对医生客气些儿总没坏处。” “我心里有数。”拉赫迈转身离开。 等拉赫迈那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后,帐篷里的气氛稍微鬆弛了一些,但依旧沉重。女人们重新围在阿雅身边。她们用一块稍微乾净些的破布一一这已经是她们能找到的最乾净的东西了一一蘸了点土罐里仅存的、带看土腥味的凉水,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看阿雅脸上和裸露手臂上的血污与尘土。 她们的动作是那么轻柔,仿佛怕惊醒了她,又像是怕触痛了她,而每当她们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那些青紫肿胀、甚至皮开肉绽的鞭痕上时,总会伴隨著一阵阵低低的、痛苦的抽气声,和压抑不住的嘆息。 昏暗的灯火下,那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鞭痕显得格外挣狞,有些地方甚至皮肉外翻,凝固的血像丑陋的甲壳。 莎拉看著阿雅毫无生气的样子,忍不住悲观地嘆著气:“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挺过来。” 老夏丽则宽慰道:“当然可以,我们会为她向母神祈祷的。” 她的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带著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当她为阿雅向母神祈祷时,几个女人也都一同为阿雅祈祷起来,將她们微薄的希望寄託於那虚无縹緲的神抵。 可没过一会儿,一个名叫莉娜的女人突然捂住脸,低低的抽泣著。 “没用的没用的母神可懒得听我们的祷告,母神只会降下病害来惩罚我们,”她说,“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害病死掉,因为我背叛了我的丈夫,也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天吶,天吶,他们都死掉了,可我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苟活到了现在,因为我害怕死亡,我不想死掉,可我又是为了什么,而活过今天的呢?请原谅我吧,我不能为这孩子祈祷,我的祷告只会给她带来厄运我是个有罪的女人,我怎么能向母神的祈祷,我怎么敢向母神祈祷呢?” 空气沉默了一瞬,莉娜的哭诉像一把钝刀,残忍地割开了帐篷里每个女人心中隱藏的伤疤。 她们都想起了各自的伤心事,眼神变得异常空洞,只有老夏丽神色如常。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莉娜颤抖的肩膀,告诉她说:“莉娜,你是为了替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復仇,才活到现在的。今天你不也喝了龙肉熬成的汤水吗?那就是在替他们復仇啊。” “是这样吗?”莉娜有些疯癲地喃喃道,“.——是的,就是这样的。” 慢慢的,她情绪渐渐平復了一些,仿佛找到了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哪怕这个理由是如此的脆弱。 就在这时,草蓆上的阿雅痛苦地闷哼了声,女人们立刻惊醒,所有的注意力瞬间回到了阿雅身上。 她们停止了各自的悲伤和回忆,再次围拢过去,压低声音,继续她们那卑微而虔诚的祈祷。 儘管她们都明白,祈祷是救不活人的,但除了祈祷,她们还能做什么呢? 她们的手或许是航脏的,她们的生活或许是污秽的,但她们为这个陌生孩子祈祷的心,是会因此而遭到诅咒的吗? 时间在沉闷的等待和低语的祈祷中缓慢流逝, 拉赫迈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和那些外来的医生们起了衝突吗? 帐篷里的空气似乎更加凝滯了,只有那盏油灯的火苗在不知疲倦地跳动,將女人们担忧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灭。即使是老夏丽,也不禁为此而感到忧心。 隨后的一段时间,她们轮流给阿雅餵了几口水,水顺著她乾裂的嘴角流下大半,好在阿雅本能地吞咽了几下。这个微小的跡象,让女人们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然而,短暂的希望之后,更深的忧虑又浮了上来。阿雅的伤势实在太重了,就算能活下来,以后呢? “这孩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被打成这样的呢?”一个相对沉默寡言的女人最先开了口,“就算是犯了错,下手也太狠毒了——” “还能是什么?八成是偷东西了。”莉娜第一个说道,她的眼神还带著刚才的恍惚, 但语气却很肯定,仿佛这是唯一的解释,“现在城里什么都缺,尤其是吃的—但魔女的家里,好东西肯定不少。小孩子饿慌了,手脚不乾净,偷拿一点点心、一块肉被管家或者厨子抓住了,可不就往死里打?” “偷吃的?”莎拉皱著眉,看著阿雅那瘦弱得几乎脱形的身板,“为了几口吃的,打成这样?会不会是偷了更值钱的东西?比如女主人的首饰?或者钱袋子?” “有可能。”另一个女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小孩子不懂事,看到亮闪闪的东西就喜欢。”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不能收留她。” “我们翻翻看。”一个女人边说边行动,隨后用半分安心掺著半分失望地语气,缓缓说道:“好吧———-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应该就是贪吃,没有管好手和嘴!” “也有可能是被冤枉的吧!这么小一个孩子” “就算是被冤枉的,我们也没办法替她喊冤。” “等她醒过来之后,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把她劝回去。” “可她伤的这么重,估计还是偷偷跑出来的,要是再把她送回去,她会被打死的吧? ” “那要怎么办?把她藏在我们这儿?” “够了,你们这些没脑子的蠢女人!嘰嘰喳喳的说什么呢?” 帐帘忽然被人拉开。是拉赫迈,他带著医生回来了。 “哎,你们这帮蠢女人,居然想把她留在这个烂泥坑里?咱们烂了就烂了,可咱们不能像水鬼一样把人拽下来,一起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是,这孩子犯了错,吃了顿鞭子—的確是打的狠了点,但咬咬牙扛过去就是了—我看这丫头长得还算清秀,以后等她长大了,懂事了,她的主人不还是要管她吃管她穿的吗?你们可不要把这孩子毁了一对了,医生,这孩子还有救吧?” “放心吧,问题不大。” 低沉的声音从怪异的龙面具下传出来,比起害怕,反而叫人安心。 “那就好。” 拉赫迈侧身让医生进去,后者细致检查了下阿雅身上的伤口,而后拿起手里的膏药瓶,小心且均匀地涂抹在阿雅背后的伤口上。 “·可怜的孩子,万一留下疤了该怎么办呢?”有女人忽然嘆道。 “可能会有些痕跡,但应该不会太明显。”医生说。 “那这药应该很贵吧?” “如果我说不收钱,你们估计又要以为我们是在骗你们了。”龙面医生摇摇头,“先欠著吧,万一以后有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我再来找你们一一啊,別会错意,我是说以后可能会需要你们帮忙熬煮一些药剂如果阿斯让大师那边进展顺利的话,你们以后” “阿斯让大师?谁?听起来有点耳熟啊,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想要喊我们去打砂龙的蠢傢伙。”拉赫迈摇起了头,“我虽然经常閒的没事干,但我不会急著去送死,在城墙上守著猎龙弩射几发剑,就算对得起那些魔女发给我的口粮啦!” 龙面医生闻言,没再多说什么。 等他为阿雅上好了药后,他才再次开口,转而对女人们说:“有事多来找我们。虽然听起来像假的,但我们真的不收钱—不收穷人的钱。” “可是——我们也拿不出多余的吃食—” “好吧,我们也不收吃的。” “那你们吃什么?” “这个嘛—在我们带来的补给耗光之前,阿斯让大师应该能给我们解决吃饭的问题,”龙面医生喃喃说,“哦,我们顺便还能研究下,为什么龙肉吃多了会產生严重的不良反应” “啊,这孩子看上去好受多了。”有女人看到阿雅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些,欣慰地长舒口气。 “当然,这药能够止疼。 “..—不会成癮吧?涂了之后不管什么伤都能好,但一天不涂就全身溃烂?”拉赫迈皱眉问道。 “哦,怎么会呢?” “最好不会。”拉赫迈没好气地说道,“我很不喜欢占人便宜,因为当你自以为占到便宜的时候,那很可能是个陷阱。” “很有道理的话,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一个好人。” “我现在確实把你当成好人在看。暂时来说。”拉赫迈看向阿雅,“等她醒了,没出什么问题,我就真正相信你。” 这时,原先那位出主意说要把阿雅藏在她们这儿的女人忽然问道:“真的要把这孩子送回去吗?要不还是等她醒了,问问她是怎么想的一—” 拉赫迈本来想要驳斥她,但阿雅隨之而来的语,却让拉赫迈也开始犹豫了。 “妈妈..求不要.下我—我不是坏孩子—” “他们打我他们说我偷东西吃可我真的没有干坏事— “妈妈我真的不是坏孩子—.求您把我带走吧我不想不想留在这里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当甦醒的阿雅哭喊著说自己不要回去时,她的魔女主人芭丝特+一一一位被沙漠之主恐嚇到精神极度紧绷的本地黑袍魔女一一在得知阿雅逃跑的消息后,暴怒地喝令起她的僕役,要他们把逃跑的阿雅抓回到她的面前。 同样也是这天早上,准备去市政厅討要龙鳞的阿斯让,在看到这伙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僕役时,临时改了主意,悄然跟了上去。 第439章 或许是个机会 第439章 或许是个机会 清晨的阳光努力穿透混浊天际,却只在沙尘瀰漫的空气中投下几缕微弱的金线,如病人呼吸般微弱无力。 城墙根下,一排排临时搭建的窝棚低矮、破败,像是贴伏在地上的伤口,等待被谁一脚踩穿。 阿斯让默默跟在队伍的最后头,眼神警惕地扫视著前方。这些宅邸里的僕役一踏入营地,便像被突然放出的疯狗,原本隱忍驯服的面孔瞬间被贪婪与残忍取代。 他们还未真正“噢到”什么,就开始满营乱吠,声音刺耳、亢奋,像要把往日积压的怨气尽数发泄在这些无助的难民身上。 这是一种可耻而病態的狂喜,似乎他们的灵魂早已在日復一日的卑躬屈膝与狐假虎威之间扭曲变形,於是在看到这些比他们更无助的人儿时,便急不可耐地要將自己吞下的屈辱反芻出去。 “出来!都给我滚出来!”领头的那个高瘦僕役声音尖锐,手中皮鞭“啪”地一声抽在一顶破帐篷上,嚇得里面的妇人尖叫出声。 另一个皮肤黑、脖子上缠著红布的僕役不甘落后,一边肆意掀开一顶顶窝棚的布帘,一边探头探脑地嘲笑咒骂,脚下还不停踢著帐內那些勉强充当家具的怕破烂玩意儿。 其余人的行径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像极了围著猎物打转的鬣狗,仿佛这些在苦难中挣扎的人们,是某种需要被清扫出城的垃圾。 “有没有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领头的高瘦僕役厉声吼道,“瘦得像根豆芽菜,穿看我们宅子里的乾净衣服!” 另些人跟著附和:“谁他妈敢藏匿我们芭丝特女士的人,就等著被扒皮抽筋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一些人紧紧抱住肩膀或瘦弱的孩童,生怕他们被抢了去,一些人则低著头、缩著身子,像是风沙中乾枯的苇草,以期不被注意到,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会遭遇不幸。 “没—没有!我没看见我真没看见———”一个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中年男子颤颤巍巍地回答,可他话还未说完,就被那高瘦僕役一把揪住头髮拽了出来,像扯一把杂草那般粗暴。 “没看见?”高瘦僕役抬起巴掌恐嚇。 “別打,求您別打!”那人嚇得声音都发颤,眼里却已无泪,唯剩恐惧和屈辱。 “笑话,你说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你让我不打我就不打?先给我老老实实挨一顿打再说!” 高瘦僕役將难民推倒在地,抬脚就要去端,看的阿斯让大为恼火。 正当他將要上前阻拦之际,一位身著黑袍的魔女,竟先一步出现在这些僕役面前,严肃地喝止了他们: “你们在干什么?!” 是图雅。她来这里看望自己的父母。 她当然想过要为自己的父母寻一间空房子落脚,可让她感到为难的是,她的父母竟明確婉拒了她的好意: “孩子,你的心意我们都明白,我们领了。但你想想看,我们这把老骨头,是怎么从那里逃出来的?是靠著大家互相扶持,靠著同乡们一点点的帮衬。如果你不能把这些跟我们一起逃出来的乡亲们都安顿好,那我们老两口,又怎能心安理得地单独搬走啊?” 无奈之下,图雅也只能遂他们的意,让他们留在这里。 正巧昨晚爱莎劝她过来看望父母,没想到却撞见了这帮人渣。 对於这群打扰了她与双亲拉家常的混帐无赖,图雅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不仅让他们弯腰道歉,还让他们把自己打砸的东西统统还原好。 而僕役们的態度虽然瞬间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和和气气地陪著笑,可他们却自特有主人撑腰,始终没有向图雅彻底低头。 黑袍之间亦有差距,图雅不过就是位刚从圣都毕业的年轻魔女,哪里能和他们的主上相提並论?须知他们的主上,可是在蓝莲厅里,深深耕耘了三四十年之久吶。 “您教训的对,我们是做的过火了点,但这全是那个逃跑的小白眼狼的错!那个不知感恩、不通教养的蠢东西,居然往我们尊敬的芭丝特女士脸上抹黑!她不过就是因为偷吃东西而挨了顿饭,竟敢撒丫子跑掉!那我们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回来,给她腿都打断掉!” 高瘦僕役收起了凶相,姿態也放得很低,可他仍没有收手,依旧命令其他人把每个帐篷都掀了一遍,等確认完他嘴里的“小白眼狼”確实不在这儿后,才带著人走掉了。 就连城墙上偷偷看热闹的一个斗剑奴,也不禁发声感慨:“哎哟,这帮外省的魔女狗,比圣都里的还要横!简直坏的流脓!” 说罢,这斗剑奴忽地一愣,望著僕役们离去的方向直骂道:“他妈的,这帮人是要去哪?” 是被隔离出来的妓女营地。阿斯让默默想道。 “拦下他们!叫他们滚!” “见鬼,老子晚上还要过去睡觉呢!” 斗剑奴们的吵闹声让阿斯让感觉事態有点不妙,但他转念又想,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也说不定。 跟过去看看吧。 “那你之后准备怎么向法莉婭解释呢?”爱莎冷不丁说道。 这个嘛·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 “哦,还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你先去跟旁边那个叫图雅的魔女搭一搭话吧,就跟她说,不必替伊菲那个小傢伙操心,“我们”是不会把她送到圣都去的,哎,像她这种年纪的小魔女,要是现在送去了圣都,大概会以另一种方式永远留在那里吧?真叫我难受。” “—伊菲? “就是当初从洪水中救下了他们一村人的那个小魔女,之前她因为透支了魔力,再加上沙漠之主无时无刻的负面影响,所以昏迷了好久·好在昨晚她醒了过来。” 昨晚? 难道说.—· “虽说昨晚你被揍得很惨,但我能感受到,被你在梦里刺上那么一剑后,现在的沙漠之主有一种—-非常微妙的心態,怎么说呢,就像被沸水烫过的狗?连见了冷水都会小心翼翼。” 也就是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啊!就是这个意思。加上他的老对头海之主也开始发力了,他现在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往这边投射的魔力,所以伊菲才能甦醒过来。总的来说,你昨晚受的苦並没有白费,这儿的魔女应该能睡上几天安稳觉了。” 近来更新情况说明,以及一点碎碎念 近来更新情况说明,以及一点碎碎念 说实话,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简单来说,就是我自以为自己有能力能拉家里一把,结果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在跟人辫经说傲娇到底有没有退环境,进而衝动写下这本书之前,我自己这干一点, 那干一点,四年堪堪攒下来八万存款,等这本书上架出了点成绩后呢,我感觉自己的手头多少能宽裕点吧,毕竟最高的时候稿费税后有七千多,於是就像个考试考了九十分的小孩子一样,傻乎乎地跟家里说了,结果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这一年下来管我要的钱已经远远超过我的承受能力了。 前面我说过,写这本书的时候,我的存款还有八方多,但现在我身上的存款只剩下三万七了。就这前几天又管我一万,我没给,只给了两千,结果没过几天又说不够,叫我给5000,还说什么你的钱不去拿养老婆小孩,就该去拿去养老子,而不是养什么猫总之这次我算是彻底心灰意冷了,工作辞了,房子也退了,现在正处於用老破小车子当房车到处润的状態。 其实从年后吵著不再相亲开始,家里给的压力就很难让我安下心来写作了,但如果你问我是不是要太监了?我只能说这本书算是我的白月光,是我正经签约还赚到钱的头一本书,写的也是我真正想写的东西,不是刷榜刷出来的纯粹赚钱的东西,就这么丟掉,我是很不甘心的,所以这里就借叔叔的梗,非常诚恳地说一句吧: 这本书在我重新站稳脚跟前,可能有时会鸽个一两天(状態不好真的写不出东西来),但永远不会太监。 最后,如果你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家里老东西想用任何理由,让你以你的名义去借贷款(抵押贷、创业贷什么的),请一定要结合老东西以前的行为,认真做考虑,因为人真的是很难洗心革面的。 唉... 明天可能有更,可能没有,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便宜房子吧。 匯报一下找房子近况,大概还得等两三天恢復更新 匯报一下找房子近况,大概还得等两三天恢復更新 原来的房子是工作单位边上一个老大爷卖个面子便宜租给我的,大概是四五十平的小房子,700一个月,不想被堵门就退掉了。 现在三天跑了十多个小区和好几个公寓,不是太贵就是连厕所卫生间都要合租目前相较之下比较中意的是城边上的一个两室一厅,1200一个月,离市中心很远,可能不好找工作,但是有地铁,通勤时间-不算太长(开车油费就太贵了,烧不起) 待会儿吃个饭,三天没洗了还得找个地方洗澡,之后再厚著脸皮缠著房东聊一下长租能不能便宜点(直接拎包入住可就没脸卖惨了) 等节后去单位交接一下工作,基本就处於半离职状態了,先试试找两天兼职的钟点工吧,不然真不够用,这个楚国的生活成本疑似有点高了6號再更新吧,就当休个长假了。 哦对了,之前炸掉的群已经重建好久了,看有的书友还不知道,这里提一嘴,可以通过简介进来拷打作者,一些小修小改过的章节在群里。(不过不是那种番外就是了) 第440章 还是换我来比较好 第440章 还是换我来比较好 “我不要回去,我会被打死的。”阿雅小小的身体在莎草蓆上不安地扭动著,仿佛那些新上的药膏也不能完全压制住皮肉下的灼痛。她紧闭著眼,声音里带著一种濒死的哭腔,那是孩子在极度恐惧下才会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嘶鸣。 “只要你乖乖的,他们就不会打你了。”旁边一名妓女轻声劝道。她的声音柔和,但眼神却是麻木的。在她看来,顺从,弯下腰,低下头,接受命运最残酷的安排,就是她们这种被生活踩在脚下的可怜人唯一的活路。反抗只会带来更痛苦的结局。 另一个女人附和著,声音里满是一股过来人的疲惫:“小心別犯错,別招惹到那些不好相处的人。” “我没有犯错——.”阿雅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湿漉漉的、充满惊惧的大眼睛,多少为她的辩白提供了一些说服力。 只是,依旧没有人真正相信她,或者说,即便相信,也无能为力。 拉赫迈站在门口,挡住了大半的光线。他听著阿雅的话,心中烦躁。 “像你这种小丫头,闯了祸都不自知!”他粗声粗气地说,语气里带著一股对“小鬼头”普遍的不信任,“而且爱撒谎的小鬼头我也见的多了——” 在这个操蛋世界里,偷窃和欺骗是底层的生存常態,他很难相信一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是完全无辜的,毕竟他自己就不乾净一一他手里沾著友人的血,只为了在角斗场里活过那灰暗到极点的一天。 “我没有撒谎,我是被冤枉的,我真的没有偷吃东西我好饿—我会饿死的我不要回去” 回去?回去就是重复这一切,重复那种冰冷、飢饿、痛苦和孤独的可怕感觉,直到被人打死为止。 顿时,阿雅的哭声更响了。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就像被人抖动的筛糠一样。 老夏丽走到阿雅身边,布满皱纹的手想去轻抚她的脸,最终只是悬在了空中,嗓子里挤出来的沙哑声音充满了无可奈何:“就算你是被冤枉的你也得回去!要是继续呆在这里,那才真的会饿死呢!” 是啊,这里有什么呢?只有污泥、疾病、飢饿和男人们的渴求。 帐篷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女人们彼此对视,眼神复杂。她们清楚阿雅的恐惧是真实的,但她们也清楚自己无力改变什么,眼下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劝阿雅接受那个稍微不那么糟糕的命运。 沉默里,阿雅將脸埋进双膝,断断续续的语透过她颤抖的唇角溢出,“我妈妈不要我了—.他们都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小傢伙———” 是啊,她已经没有家了,回魔女那里,只是回到一个没有人会为她的死流一滴眼泪的地方。 拉赫迈听著孩子绝望的哭诉,粗大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见过太多哭喊著求饶的人,见过太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状,按理说,他的心肠早该硬得像城墙上的石头了,但那句“我妈妈不要我了”,还是如一根细小的针,悄无声息地刺入他早已麻木的心房。 他看著帐顶上昏暗摇曳的光影,耳边迴响著那个久违的词:妈妈。 多么熟悉、又多么遥远。 曾几何时,他也像阿雅一样呼喊著母亲的名字,想要挽留那早已支离破碎的温暖,但现在,他已忘记了这个词的重量。在无尽的杀戮与沉默中,他將柔软和爱一併埋葬,可现在,这个瘦弱的孩子却用一声语,刺开了他心底尘封已久的裂痕。 拉赫迈摇摇头,想要甩开这股情绪,却发现它像影子般紧隨不舍,而就在他为此发愣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拉赫迈回头望去,只见一群僕役来势汹汹,见人就抓, “·哦!你说你见过那丫头?她在哪?”一个僕役抓住了一个瑟缩的女人,“啊, 你是说就在那个帐篷里?很好,很好—但愿你没有骗我。”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拉赫迈的心猛地一沉,而后他本能地挺直了身子,堵在帐门口,宽阔的肩膀像一道屏障。 他觉得自己应该替阿雅守住这道帐门。 无论如何,他是斗剑奴,体魄强健,这些僕役推不动他一一他这样告诉自己。 但事实却与之相反。 为首的高瘦僕役却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存在,轻易將他推到一旁,仿佛推开一扇碍事的破门板。 “別挡道!” 拉赫迈跟跪一步,脑中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会犹豫?又为什么会被推开? 拉赫迈一时想不通这点,而即便他想通了,一切也都晚了。 帐篷帘子被僕役们蛮横地扒扯开,耀眼的晨光伴隨著几个身材高大的僕役涌入。 被光晃到眼睛的阿雅酸涩的眨了眨眼,等到视线清晰以后,她看到了这些僕役脸上那好似捕捉到猎物般的残忍笑容。 “好你个小东西,敢跑?看我不打死你!”领头的高瘦僕役叫囂著,根本不理会帐篷里其他人,直接冲向阿雅。 他抬起脚,带著鞋底的泥土,狠狠地朝著阿雅端去。 瞬间,阿雅发出了一声悽厉的惨叫,身体再次被端得飞起,重重摔到帐篷边上。 旧伤未愈,新痛又至,阿雅疼得连呼吸都成了折磨,喉咙里溢出的只有断断续续的鸣咽。 “不要!”老夏丽惊呼一声,想要扑过去,却被旁边的女人死死拉住。这些妓女们像被尘封的雕像,任凭心中的恐惧蔓延,不敢为阿雅迈出一步。 她们见识过这些宅邸僕役的凶残,知道反抗毫无用处,只会引火烧身。她们连自己的生存都朝不保夕,又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为一个孩子挺身而出? 帐外的拉赫迈也没有动,他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了那里。 然而,当他听著房间里的动静,想像阿雅因痛苦而颤抖的身躯时,一股怒火顿时在他心里烧了起来,烧得他浑身发抖。 他告诉自己,他能阻止这一切。他的拳头能砸碎这些僕役,他的力量能护住她。 可马上,他又更为强烈地想起了某种冰冷到极致的恐惧感。 那是对魔女权势的恐惧,对失去赖以为生的魔药的恐惧“ 归根结底,是对死亡的恐惧。不是角斗场上那种荣耀的死,而是作为“冒犯者”被魔女惩罚的死一一那种缓慢的、折磨的、没有任何尊严的死亡。 没错,如果他衝上去了,他將不再是受僱保护城墙的斗剑奴,而是一个冒犯了强大魔女的罪人奴隶。 想清楚这点后,拉赫迈感觉他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都像是活过来一样,带著它们各自的恐惧,尖叫著,叫囂著,让他后退,让他躲避,让他像其他女人一样,缩在角落里, 蜷缩著身子,假装没看到正在发生的一切,假装这个孩子的痛苦与他无关。 他感到一阵噁心,对自己,也对这个操蛋的世界。 慢慢地,他低头望向自己那双厚实粗糙的手。 这双本该紧紧握著剑柄,在沙场上决定生死的手,这双曾经抱起过死去的兄弟、触摸过染血的沙土的手,现在却连拳头都不紧— 虽有其型,但说到底,不过是让指甲深嵌进掌心的肉里,没法拿来揍人,好似这么做,就能用小小的刺痛感,压制住內心的煎熬一般! 那么救还是不救? 短短几秒,这个念头便在拉赫迈脑海中反覆衝撞了成百上千个来回,撞得他头晕目眩。 他是斗剑奴,靠杀和听命为生,仁慈和正义是这个世界最奢侈的废物, 他不能死,他还得在城墙上射杀巨龙,他得为了那些已死的朋友们活下去,他得为了自己而活下去。 拉赫迈痛苦地闭上已经发红的眼睛,试图隔绝帐篷里的声音和画面,试图隔绝內心深处的挣扎。 可猝然间,他想起了阿雅背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想起了她低声哭求“妈妈不要丟下我”的吃语。 这声音穿透了他所有的防御,抓住了他內心最柔软的地方一一那里藏著一份模糊的、 关於母亲、关於家的,支离破碎的记忆。 他妈的! 这个孩子她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多少人愿意关心她,而就因为“偷吃”这样可笑的理由,她就被得活活被打死吗? 就算真的是她偷吃的,那又怎么样呢?! 这么小一个孩子,她就是想活下去,她有什么错? 那些魔女缺这么一口吃的吗!? 他妈的,这算什么! 拉赫迈怒吼一声,內心的挣扎在这一刻化为纯粹的暴怒。 去他妈的魔药!去他妈的死!我早就是个该死的人了,为什么还要怕死呢? 拉赫迈睁开眼睛,眼睛红的可怕,像是染上了鲜血。 守在帐门外的两名僕役被他身上突然爆发出的气势所摄,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色厉內茬地威胁道:“快滚吧,劝你不要多管閒事!难道你不清楚我们的来头吗?我们只是在照例替我们的主人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奴僕。” “不,我不清楚你们什么来头,谁知道你的主人叫什么,谁关心你们的主人叫什么? 不过,有一点我再清楚不过了一一你们这帮狗娘养的杂碎,不就是魔女们放出来的会咬人的狗吗?你们给我记住了,我拉赫迈这辈子最討厌两样东西:一是魔女,二就是你们这帮爱咬人的狗!” 拉赫迈大步上前,拳头划破空气,带著愤怒的风声,直衝那个僕役的面门。 他要用他的拳头,用他这双杀过野兽、砍过敌人与友人的脏手,砸碎这帮人的脑门! “喂,你一一! 挡在拉赫迈身前的僕役嚇了一跳,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叫喊。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不过是听话牲口的斗剑奴,居然真的敢对他们动手。 然而,就在拉赫迈的拳头即將触及目標的那一瞬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陌生男人抓住了他的手腕,沉默著卸去了他挥出所有的力量。 拉赫迈浑身一震,怒视著那个拦下他拳头的陌生男人。 “冷静点,”陌生男人对他摇了摇头,“你不能对他们出手,没人会去保你的。” 滚你妈的!拉赫迈刚想破口大骂,將自己那无法宣泄的怒火倾泻而出,却忽地看见那人没有再看他,而是身形一晃,伸手擒住一名僕役的肩膀,用力砸到另一名僕役身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响。 “.—·所以还是换我来比较好。” “..—.? 拉赫迈没有反应过来,其余僕役们也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只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在他们之间穿梭,而眼晴还没瞧个清楚,便被那影子瞬间放倒在地上。 有个僕役被击中膝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另一个被扭断了胳膊,痛得满地打滚;而闯进帐篷里的高瘦僕役,则被按住了头,狠狠地砸在地上,嘴中剩下呜呜的呻吟—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刚才还囂张跋扈的僕役们,就全部躺倒在地,像折断的木偶一样,丧失了反抗能力。 帐篷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地上断断续续的哀豪声和阿雅微弱的抽泣在空气中迴荡。妓女们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仿佛置身梦里。 “你—你是谁?”终於,有人回过神,满是惊慌地说道:“你这么做—会害苦大家的!” “放心吧,不会的。” 陌生男人放开昏死过去的僕役,很快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帐篷里这些饱经风霜、脸上刻满了苦难印记的女人,以及站在门口,神色复杂、沉默不语的拉赫迈。 “我叫阿斯让。如果有人过来找你们麻烦,就向他们报上我的名字,让他们过来找我。好了,我先带这孩子去治伤。” 说完,阿斯让快步走到阿雅身边,轻轻地將她从莎草蓆上抱了起来。 “哦,对了,”他对拉赫迈说,“帮我把这些不省人事的傢伙扔出去吧?麻烦你了。” “不————”拉赫迈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一点儿也不麻烦!” 第441章 那傢伙完全不值得您青睞 第441章 那傢伙完全不值得您青睞 时间回退到魔女们散会时的深夜。 深感烦躁与疲惫的法莉婭正迈著无比僵硬的步伐,走回自己的小房间。 那些被无数人凯的珍贵龙鳞,全都被她转移到了房间的箱箱柜柜里,由依莲尼亚尽心看守。 “怎样?没人过来为难你吧?”法莉婭一进门,便向依莲尼亚如此问道。 “龙鳞安然无恙,未有任何魔女胆敢擅闯,阁下尽可放心。”依莲尼亚微微頜首。 听到依莲尼亚肯定的答覆,法莉婭紧绷的神经稍稍放鬆了一些,但內心的烦躁並未因此消减。 她走到床边,极为烦躁地咕嘧道:“那帮老傢伙和圣都那群户位素餐的老废物有什么差別?她们有为这些龙鳞拼命过吗?凭什么敢染指我的东西!” 依莲尼亚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或者说,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而在话音落下后不久,法莉婭又猛地起身,在依莲尼亚面前烦躁地来回步。 她脑海中不断回放著会议上的场景,但此刻真正让她烦躁的,既不是瑟拉菲娜础咄逼人的质问,也不是斯泰西仍把她当小孩看的恼人態度,而是爱莎。 法莉婭阴侧地啃起指甲,唇缝里透出鸣鸣的怪响,无比阴湿地想道: 那可是爱莎! 伟大的建城者!元素魔法的奠基人!最初的魔女! 如此伟大的存在,竟然会看上一个奴隶出身的,渺小到极点的卑微男子吗? 这—这怎么可能呢? 我、我法莉婭之所以会看上那傢伙,不过是因为我眼光差而已!现在想想,那傢伙的优点根本不多嘛,无非就是好说话,还肯忍耐我的坏脾气,但又不是那么的有耐心—不过看在他愿意为我拼命的份上,姑且还能忍忍— 不对不对不对!这是缺点,非常大的缺点!他可是我最重要的財產,因此他必须具有良好的避险意识才行,可他却非常非常的不听话,非得跟著我跑来这种地方! 嗯嗯,就是这样,这傢伙浑身上下根本就没有一处优点,缺点倒是很多,我隨便一数,就能数出上百点来,比如说. 比如顺—.. 冷冷冷冷冷冷静! 法莉婭!冷静点好好想!那傢伙怎么可能没有缺点呢?难道你真的如瑟拉菲娜指责的那般,沉底沦为了一个被情慾蒙蔽了双眼的可怜虫嘛?! 对了,对了! 好色!那傢伙好色的要命! 爱莎大人!您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如果您真的还存在於这个世界上,您可真要擦亮您的眼睛,好好看清那个坏傢伙的无耻嘴脸。 那傢伙完全不值得您青! 完全!不值得! “哦,得了吧!” 长著恶魔翅膀的小小法莉婭忽然出现在法莉婭的左肩上,满怀恶意地教唆道:“归根结底,还不是你不行,没有办法压制他。” 什——什么?!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没几下子你就不省人事啦!唉,不过也没办法,或许这就是身怀强大魔力所需付出的必要代价吧!” 我我我. 法莉婭感觉自己的心臟正在燃烧,並且马上就要被烧焦,好在这是,头顶神使光环的小小法莉婭悠然降落到法莉婭的右肩上,这才叫法莉婭的小心臟稍稍冷却下来。 然而就连这位“法莉婭”也不是来为她说话的。 “啊,法莉婭,”这位“法莉婭”如此说道,“造成这一切的,不还是你吗?是你羞於表达爱意,才会酿成如此苦果。” .不,不是这样的! “还要否认吗?”右肩上的小法莉婭痛心疾首,“你太过傲慢。” 但又傲慢的不够彻底,”左肩上的小法莉婭摇了摇头,“所以才会爱上那种傢伙。” “你心有嫉妒。”右肩上的小法莉婭痛心疾首。 一 但又嫉妒的不够彻底,”左肩上的小法莉婭摇了摇头,“所以才会给他自由, 好叫他有机会接触其他魔女。” “你当克己自治,好让自己变得比爱莎更有魅力。”右肩上的小法莉婭循循善诱。 “得了吧,装什么装,你就该露出自己的本性,把他狠狠教训一顿,然后像拴狗一样把他在地下室里,好叫他认清究竟谁是他的主人。如果爱莎真的存在,並且还要护著他的话,那就连爱莎一起收拾!” 左肩上的小法莉婭飞到右肩上,一脚端飞想要反驳的另一个法莉婭,“呸,连自己养的狗都拴不住,还算什么大魔女!就这么定了。” 可是“有什么好可是的?” 那可是爱莎.她是歷史上第一位真正通晓了元素之理的魔女..而且如果她真的存在至今那她的力量,到底会有多么强大啊?我、我怎么可能比得过她。 “得了,她真的很强吗?如果她真强的话,也没见她出来收拾沙漠之主啊,再说了, 绿龙王和蓝龙王不也是你干掉的吗?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法莉婭,你要將你身为大魔女的骄傲贯彻到底。” 这么说好像確实有点道理? “不是有点道理,而是非常有道理!我不会骗你。” 可是“又是『可是”!你还有哪里好『可是”的!” 可是我是魔女啊!我没办法生孩子。 “天啊!你把自己的魔力排空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这很危险! “那你真打算把你面前这个半精灵?” 唉,估计也只能这么干啦! “该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了?要是没了嫉妒,我的翅膀就要消失一半!天吶,天吶,已经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好吧,好吧,既然你要拋弃自己的嫉妒,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担心爱莎呢?” 那当然是因为正当法莉婭绞劲脑汁的寻找藉口时,一旁的依莲尼亚看著法莉婭眼中的血丝,冷不丁问道:“阁下,您在忧心龙鳞之事?如今夜已过半,而阁下又劳累如斯,不若暂且拋弃烦恼,稍稍小憩为好。” ““—依莲尼亚,”法莉婭眯了眯眼,“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和爱莎,究竟谁更有魅力。” “爱莎?”依莲尼亚愣了愣,“阁下说的是那位爱莎吗?” “除了她,还能是谁呢?”法莉婭嘆了口气,“说说你的看法吧。” 依莲尼亚垂眉思索了几秒钟,缓声道:“恕余得罪,若將阁下与— “停!不用再往下说了!”法莉婭捂住耳朵,“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究竟在期待什么·—..” “阁下请勿灰心,余以为,阁下將来的成就,必將超越列位先贤。” “將来?我哪有时间等到將来呢?”法莉婭幽幽地说道,“听著,依莲尼亚,以后你与..与那傢伙独、独一一处时!帮我悄悄问一下他,就问—·就问他说,我跟那位爱莎谁更漂亮———別说是我让你问的!好了,你—你回去睡觉吧!这儿没你事了!” 话虽如此,但依莲尼亚並未就此离开。 “法莉婭阁下。” “嗯?” “余自知无权过问龙鳞归属一事,然余已答应阿斯让阁下,要將这些龙鳞悉数带到。”依莲尼亚摇了摇头,“余不愿空手而归。” “那就等到早上吧,”法莉婭抿了抿唇,“明天一早,应该就会有分晓了。” 可谁能想道?天亮以后,她们等来的却是一个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 “你说什么?阿斯让怎么了?” 得知消息的法莉婭焦急地抓住艾芙娜的手臂,好像生怕她跑掉一般。 “他打伤了人,魔女芭丝特的人,”艾芙娜重复了一遍,眉头皱的很紧,“昨晚反对你的那些老魔女,已经先我们一步过去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现在在哪?!” “我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个消息!总之別磨蹭了,赶紧跟我去北城墙那边看看!” 第442章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这个主人是最可爱的 第442章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这个主人是最可爱的 在魔女眼中,奴隶不单单是个人私產,很多时候还代表著她们的脸面,许多魔女尤其喜欢攀比奴隶的数量与质量,以此来表现自己身为“主人”的魅力。你动了她们的奴隶, 就相当於打她们的耳光,极容易招来她们的怒火,而事情一旦发展到这种地步,就不是能靠钱来解决的了。 换个角度,如果谁把阿斯让揍趴下了,难道法莉婭会对此善罢甘休吗?不会的。 法莉婭有意无意地撇了梅一眼,心想自己当初还是太心软啦,哪怕当时下不去杀手, 至少也要把她的脸蛋刮才好——不,我在想什么我不能做这样阴暗的女人,阿斯让说不定会討厌我“希望事情没闹大。”艾芙娜嘆了口气。 “老师是什么意见?”法莉婭匆匆问道。 “老师—-她不会出面的,”艾芙娜说,“她说要把这件事交给你全权处置。” “什么意思?”法莉婭眉头皱得更紧。 “如果真的发生了骚乱,你觉得老师会怎么做?”艾芙娜语气焦急,“她会处理掉罪魁祸首——她亲口跟我说的。” “那个老东西!”法莉婭只恨脚边没有个石子让她端飞发泄,“那她让我全权处理这件事,意思就是如果事情闹得无法首场的话,就当卖我一个面子,让我去把她嘴里的那个『罪魁祸首”处理掉,是这样吧?!” “老师有老师的考量,她也是身不由己。法莉婭,你该知道你手里那批龙鳞对那些老傢伙的诱惑力有多大,而这些老傢伙一个个又都是披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隨便一个,都和圣都的元老们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一个搞不好,我们就会惹上大麻烦!”艾芙娜心有戚戚地说道,“到时就算我们击退了沙漠之主,圣都也会找我们秋后算帐—人就是会因为贪婪而变得愚蠢!” “我算看出来了,你们其实都没有把塞芙拉说的话当回事!你们难道就不怕爱莎“爱莎死了。” ... “她就沉睡在先贤祠的最底层,”艾芙娜说,“我们都去瞻仰过的。” “可是一” “没什么可是的!你忘了?那对无头姐妹不都宣称自己受到了爱莎的启示?可谁真正在乎过这个呢?旧时没有人在乎,当下和未来也不会有人在乎!法莉婭,我是商人的女儿,我比谁都明白一个道理一一贪婪会让人变得愚蠢。无比愚蠢。” “那如果如果爱莎真如塞芙拉所言,直到今天仍以另一种形式存在於世,並且也真的对我们这些魔女感到失望,最后还选择了阿斯让作为她的代理人,试图让他推翻魔女的统治呢?” “.—”这次轮到艾芙娜沉默了。 “如果事情变成这样,我该站在哪一边呢?” 法莉婭迷茫了。她是愿意为阿斯让做出牺牲的,可如果这份牺牲註定要为爱莎的光芒所遮掩.. “得不到的东西,毁掉不就好了。”法莉婭猛然想起蒂芙尼说过的一句话,突然感到噁心。 她越走越慢,而梅则从她肩旁擦过。 “隨便你怎么选,”梅说,“反正这一次,会换我来保护他。” “你还真敢说啊,”艾芙娜望著她,“你一个人单打独斗,能贏得过法莉婭,还是贏得过我?” “我不是一个人哟?”梅扭过头,向一直保持沉默的菲奥娜勾了勾手,“菲奥娜,跟我一起来吧。” “啊?我?我为什么要——” “你不喜欢他吗?” “什、什么?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喜、喜欢—————?我喜欢的是—————!” “別吵了!”法莉婭猛地捂住菲奥娜的嘴,“真是够了!我刚刚都在想些什么?” “是啊,你在想些什么呢?”艾芙娜问,“刚刚的你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不再是我印象里那个甘愿被逐出圣都的法莉婭了。” “我刚刚一直在想,我和爱莎究竟谁更可爱。” “?”艾芙娜眨了眨眼。 “但现在我想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我是那傢伙的主人,唯·一! 的·主:人,他要是敢摘下我给他戴上的项圈,去向別的女人摇尾乞怜,那我就非得拿鞭子抽到他打心底里认同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如何,他都要觉得,而且是必须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这个主人是最可爱,也最值得他敬爱的,哪怕是那个爱莎也一样!” 说罢,法莉婭先是瞪了眼梅,然后瞪了眼艾芙娜,最后又瞪了眼被她捂住嘴巴的菲奥娜,那眼神就好像在说:我觉得我相中的“小狗”很优秀,你们也觉得我相中的“小狗”很优秀,因此我欣赏你们的眼光,不吝於让你们过来摸一摸他,可如果你们想动歪脑筋,取代我这个主人的位置,那就得好好掂量一下咯! “同时!我作为他的主人,亦对他负有无限的保护责任!你们之中要是有谁敢和我作对,不如现在就站出来!艾芙娜!你有什么话要讲?! “我?我没有什么好讲的。” “嗯?你不该劝我不要像小孩一样任性,而要以大局为重吗?” “我倒想陪你任性一次,换取你对我放下芥蒂。”艾芙娜说,“让我俩把过去那点糟心事忘掉吧!” “说的好听!我看等老傢伙一来,你就会把我卖掉。” “这次是个例外,法莉婭。我又不是什么薄情的女人,你的奴隶毕竟救过我的命,要不是他杀死了那条绿龙之王,我俩能有多大机率活下来?单凭这一点,就够我站出来保他了。” “单凭这一点?”法莉婭幽声问道,“说说看,还有其他哪些点?” “別想太多。”艾芙娜耸了耸肩,把表情藏得很好,“你买下他的钱,是谁替你凑足的?你知道的,那钱不是一笔小数目。” “是多少钱?”梅忽然问,“可以把债权转让给我吗?” “不行!”法莉婭和艾芙娜异口同声。 第443章 他不配管,那我配管吗 第443章 他不配管,那我配管吗 城墙根处的难民营里,昨夜为阿雅治过伤的龙面医生轻轻舒了口气: “谢天谢地,还好只是淤青,如果是骨折的话,就有点麻烦了......那帮傢伙可真列毒,对这种小女孩儿也下得去手,她身上还有这么重的伤呢!真的是..:::: 龙面医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有些话,说出来也是做无用功,徒增烦恼罢了。 阿斯让站在一旁,目光沉重地落在阿雅瘦弱的身躯上,久久不发一言。 此时的阿雅正伏在一条破旧的毛毯上,双手不安地揪著毯角。泪痕在她布满灰尘的小脸上划出两道乾涸的河床,身上的鞭痕纵横交错,新的旧的叠在一起,青一块紫一块,令人不忍卒睹。 “她没事吧?“阿斯让终於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眼下瞧著还好,没发热发烧,但她需要安心静养,离那些畜生远一些。” 龙面医生重新戴上面具,声音从面具后传来,闷闷的,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別怕,小阿雅,你会没事的,我的面具会把病痛都嚇跑。” “可惜嚇不跑那些狗娘养的畜生!” 拉赫迈的声音从帐帘外传进来,下一秒他掀开帐帘,苦著脸说道:“现在好了,他们的主子找过来了,怎么办?” 阿斯让闻言回过头,透过半开的帐帘,能看到许多难民正朝这边围拢过来,他们交头接耳,脸上都带著对阿雅的担忧与同情,然而,当“主子“这个词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在空气中时,那些窃窃私语声也仿佛被这个词所震碎,顿时变得细不可闻,进而彻底沉默。 一直安静躺著的阿雅也像受惊的小兽般猛地坐了起来,她的眼睛湿漉漉的,视线模糊得很,只好凭著感觉抓住了阿斯让的衣角,哭喊著乞求道:“求您......不要把我送回去..“ 阿斯让立即俯下身,轻轻摸了摸阿雅因为出汗而有些粘腻的头髮:“別担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把你送回去的,相信我吧。“ 说完,他向著阿雅微微点了下头,起身大步走出帐篷。 帐外的难民们不断嘆著气,大概是因为阿雅身上的遭遇,击碎了他们心中残存的幻想。 他们本以为將孩子送去给魔女当僕役,就能让他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的活下来,但现在看来,魔女们的宅邸似乎並非天堂。 当他们看到阿雅身上的道道伤痕时,一些打算送孩子去魔女家做僕役的父母,明显变得犹豫,而另一些已经把孩子送过去的妇人,则都担忧地啜泣起来。 图雅站在父母身边,听著难民们的议论,感受著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能为那伤痕累累的女孩做些什么呢?她只是一个刚从圣都毕业的黑袍魔女,她能站出来对抗那些身穿镶金法袍的大魔女吗? 她不由自主地侧过头,看向远方的城市大道。 有一群人正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赶来。空气中瀰漫著一股不同寻常的魔力波动,充满了压迫感和侵略性。 为首的魔女並不是阿雅的女主人芭丝特,在一群身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中,芭丝特身上的黑袍是如此朴实,如此不起眼,朴实到如果你不是特意寻找,几乎会一眼掠过她。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直到眼前那群上了年纪、魔力气息强大得令人不敢直视的大魔女们停下脚步,如同舞台上的布景般向两侧微退,將芭丝特稍稍推出来面对眾人喊话时,阿斯让和图雅,以及所有围观的难民们,才真正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在本地经营许久、体態稍稍显胖的黑袍魔女。 “就是你!是你打了我的人,对不对?”芭丝特抬起手臂,远远指著阿斯让的鼻子, 声音尖锐而刻薄,刺得人耳膜生痛,“你这不知死活的斗剑奴!看在你主人的份上,只要你交出那个小贱种,我便既往不咎!不然的话一—” 她的话音未落,许多难民嚇得脸色发白,抱紧孩子,慌不叠地缩回破败的营帐。他们的脚步慌乱,像是被猎犬驱赶的羊群,窝棚的篷布被撞得哗哗作响。 芭丝特愈发得意,嘴角微微上扬,仿佛从难民的恐惧中汲取了力量。她挺了挺胸,拔高嗓门,语气充满恶意:“都给我听清楚了!那个小贱种是我的私有財產!我养她这么多年,她不顾念我的恩情,偷吃我的点心也就罢了,竟然还敢不知好列地逃跑,让本魔女蒙羞!今次我定要亲手剥了她的皮,让她尝尝背叛主人的滋味!” 帐篷里蜷缩著的阿雅在听到这番恶毒的话语后,那双略微平静下来的大眼睛里,瞬间又蓄满了泪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无声地滚落,浸湿了身下那块粗糙的毯子。 她本已在心中慢慢筑起的丁点儿勇气和希望,瞬间便土崩瓦解,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仿佛被冰水浇透。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偷—— 阿雅极小声地辩解著,这声音如此微弱,几乎立刻就要消散在空气里,却像一把钝了的、生了锈的小刀,在龙面医生的心口慢慢地、一下一下地剐著。 “別怕,孩子,”龙面医生轻声安慰她,“阿斯让大师是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阿斯让確实没有辜负龙面医生的信任, 他稳稳地挡在阿雅所在的窝棚前,不紧不慢地回喊:“你要这么说,我就更不可能把她交给你了。“ “你说什么?“ 芭丝特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人迎面扇了一记耳光。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狂躁那是她的权威受到蔑视时本能的反应。 与此同时,芭丝特身旁的大魔女们也纷纷皱眉,魔力波动愈发强烈,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灼热的压迫感。 一旁的图雅感受著这股骤然增强的魔力威压,心中充满了不安。 她悄悄地拉了拉阿斯让的衣角,想要提醒他小心发言,谁料阿斯让竟不为所动,反倒是当著所有人的面,对著趾高气扬的芭丝特,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我说我不可能把她交给你,你请回吧。“ 躲在帐篷里观望事態发展的难民们不禁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弄出点声响,便会引火烧身。 越来越多人拉上帐帘,几个胆大点的孩子想要向外张外,却马上被他们的父母生拉硬拽了回去。 那些跟著拉赫迈过来看热闹的斗剑奴们,也都面面相地议论起来,言语中既有惊讶,也夹杂著几分不易察觉的敬佩与快意。 “这傢伙胆子真大,敢这么跟魔女说话!” 当然,更多的人,则用一种“过来人”的、带看几分无奈与悲观的口吻,小声地预言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傢伙,这下可算是彻底激怒了这些高高在上的魔女大人们, 怕是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多半要落得个户骨无存的下场。 “哼,他这是在找死。魔女可不会放过他,瞧那魔女的脸,都快炸掉了。” 芭丝特的確被阿斯让激怒了。她的神情已经完全扭曲,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著,眼晴里燃烧著熊熊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地催动体內所有的魔力,將眼前这个可恶的阿斯让,连同他身后那顶碍眼的、航脏的医用营帐,以及里面那个该死的小贱种,一同轰成漫天飞舞的粉。 而以瑟拉菲娜为首的大魔女们则比芭丝特冷静许多。 她们不想任由芭丝特胡闹下去,因芭丝特的表现实在太过丟人,不仅没有魔女应有的威仪,反而像个被宠坏的、恶毒的地主婆。 於是瑟拉菲娜上前一步,將芭丝特稍稍拉回到身后,自己则站到了最前方,与阿斯让遥遥对峙。 “狂妄的凡人,你以为击倒了几个僕役,杀死了几条蠢龙,就有能力挑战魔女的权威了?你对魔女的力量一无所知,对圣都的律法也毫无敬畏。”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那些若寒蝉的难民,最后重新落在阿斯让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轻蔑。 “你可曾想过,圣都为何能在这片危机四伏、遍地蛮荒的土地上屹立千年而不倒?它又凭什么能够庇护九省数以万计的生灵,使他们免受那些贪婪恶龙的侵扰与屠?答案, 显而易见。”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著不容置喙的傲然: “圣都所凭靠的,正是吾辈魔女手中所掌握的,足以撼动山河、逆转乾坤的崇高之力!以及,由这份力量所建立起来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无上秩序!而这份秩序,正是维繫吾辈这个脆弱世界不至於彻底崩塌沦亡的根本基石! 你要记住,圣都律法的每一条规则,皆是吾辈先贤以血铸就而成!凡人既寻求魔女庇护,魔女又以鲜血庇护凡人,那凡人难道不应该无条件地忠顺於魔女么?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瑟拉菲娜说著伸出了手,指向阿斯让身后的帐篷,指向那个她甚至不屑提及名字的女孩: “同理可证,奴僕既然將自身託庇於主人的羽翼之下,接受主人的供养、住所与规训,那么,这奴僕难道不应该对他的主人献上毫无保留的忠诚与服从吗?这既是神圣的契约,也是不可推卸的义务! “想想看,要不是芭丝特阁下出於仁慈,早早地收留了你身后那个不知感恩的小东西,那她很可能早就饿死在哪个你我都不知道的角落里,化为一堆枯骨了!而她不仅不知感恩戴德,反而还敢偷吃主人家的点心,败坏主人的名声,这种可耻的行为,难道是可以被原谅的吗?” 此言一出,马上便让一些难民忽地“醒悟”过来。 他们开始指责阿雅的忘恩负义,认为魔女大人的话句句在理,一些做父母的,更是趁机拉过身边懵懵懂懂的孩子,压低声音告诫他们,日后若是有幸去侍奉魔女大人,定要尽心尽力,乖巧听话,好像这么做就能得到魔女的青,过上衣食无忧的体面生活似的。 而那些始终保持看儿分距离、抱看骼膊冷眼旁观的斗剑双们了,则对此嘴之以鼻,嘴角纷纷撇出不屑的弧度。 对於这群在生死线上摸爬滚打的斗剑奴来说,他们之间早已达成了一个无需言说的共识一一魔女们口中那些听起来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的话,无论说得多么天乱坠,归根结底,全都是用来糊弄傻子、巩固权力的骗人鬼话。 秩序?狗屁的秩序!圣都之所以能够维繫这千年的统治,究其根本原因,再简单不过了一一无非就是因为她们这些魔女的拳头,比別人更大、更硬而已!仅此而已。 而当他们听到阿斯让接下来的发言时,很多人更是对著魔女发出了嘲讽的嘘声。 “我暂且不谈你们能否拿得出证据证明阿雅是否真的偷吃了什么东西,”阿斯让目光如炬地逼视著瑟拉菲娜,厉声回击,“我只问你一句,凭什么在这种艰难的时刻,你们这些在城中拥有私宅的魔女,还能吃的上美味的点心?” “要知道,很多凭著一腔热血,执意前来巴迪亚解围的年轻魔女,都只能住在市政厅的狭小客房里,跟斯泰西元老一起啃食发硬的麵饼,最多再用龙肉熬成的又酸又苦的汤水泡开了吃,就这,都还要数著粮仓里的余粮,等待圣都的援助与救济,而你们倒好,居然还有余力製作点心!並且我都不晓得该说你们是富有,还是贫穷,因为你们居然还要为了一块点心,就要打死一个孩子!” “我自己的东西,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芭丝特气急败坏地高声喊道,“你一个凡人,居然还想管到我的头上吗?” “你说他不配管,那我配管吗?!”在芭丝特身后,一个清脆而带著怒意的声音突然炸响。这声音若不属於法莉婭,那还能属於谁呢? 第444章 赌注 第444章 赌注 “你们中谁是芭丝特?有胆子就站出来让我瞧瞧。” 法莉婭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眾多魔女,颇有一副悍妇骂街的模样。哎,这会儿她倒是不社恐啦!毕竟她正处在气头上嘛,非得好好出一口恶气才能罢休。 而人群中被她点名的芭丝特,竟仗著有一眾魔女撑腰,昂首挺胸地迈出一步,毫不怯场地挑畔道:“是我!我就是芭丝特!” 法莉婭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法莉婭的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满怀恶意的浅笑: “呵呵!原来是个毫不起眼的黑袍魔女!” 她特意咬重了“黑袍”二字,同时微扬下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审视一只蚁的目光打量著对方: “穿黑袍的,你能否透露一下,你手里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资本,居然能让这么多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为你站台,只为找我最忠心的僕人的麻烦?” 芭丝特大约还是畏惧法莉婭的实力,所以才保持了相当的克制,並在收敛魔力的同时,转而用言语刺向法莉婭的软肋: “是啊,我就是个穿黑袍的,你这位尊贵的、极具天赋与实力的大魔女怎么可能会认得我呢?不过没关係,我认得你就行一一栗色的头髮,琥珀色的眼珠子-你就是那个法莉婭吧?那个『弒亲』的法莉婭!” “弒亲”二字一出,法莉婭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霾。 芭丝特捕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嘴角的冷笑愈发肆无忌惮,大言不惭地对法莉婭发起追击: “喷喷,法莉婭,你的恶名可是响彻圣都,远播九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凭著几分狗屎运,侥倖宰了两头还没学会驾驭魔力的小龙王罢了!想靠这点功绩洗刷你头上的污名?呵,倒是可以试试,但前提是·-你得学会对我们这些老一辈魔女保持最起码的尊重!哦,对了,你知道『尊重』”这个词怎么写吗?喷,我差点忘了,像你这种人,恐怕连尊重的意思都不懂吧!” 芭丝特的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飞鏢,直刺法莉婭的痛处。周围的魔女们窃窃私语, 目光中夹杂著嘲讽与不屑,气氛愈发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向老辣刻薄的瑟拉菲娜也加入到对法莉婭的攻击里来,她警了眼站在法莉婭身侧的艾芙娜,瞬间便想出个挑拨离间的列毒使俩: “她当然不懂得什么叫尊重长者。芭丝特,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位战绩斐然的法莉婭,居然会为了一介奴隶,而与自己的恩师公然叫板——呵呵,这事在圣都可没少被人取笑过,要不我怎么会说她是一个被情慾蒙蔽了理智的可怜虫呢?难怪斯泰西元老不愿把自己的元老大位传授给她,哪个元老会把自己最荣耀的紫袍传给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呢?” 瑟拉菲娜说到激动处,还不忘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朝身旁的一眾大魔女嘆道:唉!其实这话我昨晚就想拿出来说了,只是看在斯泰西元老的面子上,我实在不方便把话说开呢。” “斯泰西元老还是太仁慈了!”一个与瑟拉菲娜同辈的大魔女顺势接话,语气中带著几分不屑,“即便如此,她还是为这个臭名昭著的小丫头安排了出路,不是吗?” “你是说那个所谓的新大陆?”瑟拉菲娜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依我看,斯泰西元老不过是担心这丫头为了爭夺紫袍,暗地里使些阴毒手段,闹出同门相残的丑事来,所以才会做此安排。” “你们—你们这些可恶的老东西——!自以为上了年纪——就可以口无遮拦地教训別人—!” 被眾人群起围攻的法莉婭脸色不是一般的黑,换做以前,如此状態下的她很可能就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然而今次她却奇蹟般地保持了冷静一一因为她警见了阿斯让那张比她还要阴沉的脸。 那一瞬间,法莉婭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温妮莎的影子。阿斯让曾用一记飞刀了结了她的性命,后来梅为了给这傢伙报仇,莫名奇妙地就把自己也搭进来了。 真是见了鬼了! 好个蠢笨的坏傢伙!虽然你能为我生气这点让我感到欣慰,也让我有了你这傢伙確实是我的忠僕的实感,但你最好还是给我冷静一点!別又给我惹出什么乱子! “阿!斯!让!” 法莉婭的声音穿透人群,震得阿斯让的耳膜喻喻作响。 这声音,比起龙吼也不多让。 你很难说这声音和龙的吼声相比,到底哪个更让人心烦,但如果硬要说的话前者大概能叫阿斯让在烦躁之余,无奈一笑? “你在那发什么呆呢?”法莉婭继续喊道。 发呆?我没有发呆。阿斯让想。我是在评估风险。 “我反正不支持你动手,事情闹大就没法收场了,”爱莎嘀咕道,“有一定资歷的魔女大多都是保守派,到时就连那个斯泰西恐怕也要剥了你的皮。” 所以我们要用新大陆作为旗帜,遂选出那些潜意识里渴望变革,愿意支持我们的魔女“你怎么还在发呆!?” 好吧,刚刚確实算发呆。就一小会儿。 “我再说一遍!我现在要求你,赶紧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的事而和她们吵嘛?!我是为了你!” 法莉婭· 阿斯让深感欣慰地微微点头,同时也不忘陈述自己的所见所闻。 然而做此要求的法莉婭却没有把阿斯让的话听进心里,因在阿斯让说话的时候,眼尖的梅很快便看到了不远处点头附和的图雅,而法莉婭也顺著梅的视线,锁定了这个可疑至极的黑袍魔女。 “嗯?那个魔女好像是—— “她是谁?你认识她吗?” “啊!我想起来了,之前有三个魔女要给阿斯让送礼,而那个魔女就是其中一个哟。 3 “什么?!” 两人就这么嘰嘰喳喳地审视著图雅,哪还有心思听阿斯让说了什么?反正,就算阿斯让毫无理由地暴揍了芭丝特的僕役,她俩不还是会无条件站在他这边,拍手叫好,说他揍得漂亮,活该多揍几拳吗? 一旁的艾芙娜同样没太在意阿斯让的敘述,原因与法莉婭她们如出一辙。此刻的她, 正被瑟拉菲娜方才那番挑拨之词扰得心神不寧。虽然她相信法莉婭不至於被这些鬼话动摇,但她觉得自己最好还是想出个办法,把瑟拉菲娜的鬼话一一驳斥掉。 如此看来,真正听了阿斯让话的,除了频频点头的图雅之外,大概就只有藏在三人身后,始终低头不语的菲奥娜了。 这可恶的淫熊文在那里装好人了! 菲奥娜暗自腹誹,悄悄翻了个白眼。 唉,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哇?一头下贱的,仅仅只是凭靠欲望在行动的可耻淫熊, 居然比许许多多的魔女都还要讲良心点,而且最糟糕的是,偏偏这些魔女还是我们当中比较有底线的一批人! 她们面对沙漠之主都没有逃跑,你能说她们没有底线吗?假如我还在卡罗琳手底下做事,我才不会跑来这种鬼地方呢,就算哪天沙漠之主在巴迪亚的广绿洲上筑起了王巢, 搅的九省不得安寧,应该也不会叫我第一个顶上去当炮灰没错,就像那头淫熊说过的,我菲奥娜乃是不可多得的技术性人才!只有脑子进水的蠢货才会把我派去前线送死! 不过话又说回来,倘如我当初没有向卡罗琳递出那份辞职函的话,恐怕我这辈子都只能和那身伤疤相伴一生了吧?这么一比,可能现在这样还更好些! 菲奥娜的思绪渐渐飘远。 她忍不住想,假如假如未来有幸击退了沙漠之主,而她又还活著,那她应该会跟看这头淫熊去新大陆闯荡吧? 等等!先停一下!我要整理一下思绪。嗯,是的,我並不是对这头淫熊有什么特別的看法,我只是、只是为了偿还圣树对我的恩情罢了! 对、对了!我得提醒法莉婭一嘴,这帮大魔女们之所以会帮那个叫芭丝特的魔女,教唆她去找淫熊的麻烦,明显是想炒热此事,给淫熊扣上一个不敬魔女的罪名一一虽然这是事实,哪个傢伙敢像他一样摁住魔女的头!听,总、总之!她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独吞那批龙鳞!尤其是那批从蓝龙之王身上剥取来的龙鳞。 “法莉婭———”菲奥娜轻拍法莉婭的肩膀,小声提醒了几句。 “我知道,”法莉婭点点头,“这群傢伙分明就是一伙强盗嘛!” “法莉婭,这里你最厉害,你说我们可不可以逼她们把自己藏起来的点心统统交出来?”梅忽然问道,“我就吃一口,剩下的分给这些住在帐篷里的人。唔,真奇怪,明明城里的空房子这么多,可他们却还只能住在帐篷里。” “毕竟很多房子的主人只是跑了,而不是死了。”艾芙娜嘆道,“而且这些人的资產大多与魔女掛鉤,如果我们击退了沙漠之主,他们趁机赶回来跑马圈地,到时处理起来会很麻烦—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这些难民。” 也许温妮莎也不全是错的。梅想。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该死的人。 別这样,梅,我们可以怀念她,但还是要多多批判她。影梅害怕了。 好吧。 梅眨了眨眼:“那你们说,现在要怎么办?我就不动脑子想办法啦。我好像容易想出歪主意。” “我倒是有个主意,”艾芙娜说,“就是不知道法莉婭你愿不愿意接受。” ““.—.什么主意?” “这件事的起因,好像是———” “起因是芭丝特家的一个小女僕耐不住责罚,偷偷跑了出来,之后芭丝特派人去找, 结果被淫熊—-被阿斯让毒打了一顿。”菲奥娜简短地总结了一下。 “啊,就是这样,”艾芙娜点点头,“如果让她们把这件事上升到阿斯让蔑视魔女的权威,事情就会变得相当麻烦,所以我们最好在那之前,拋出一个让她们难以拒绝的鱼饵。” “鱼饵———?”法莉婭皱了皱眉。 “就是你手里的那批龙鳞。”艾芙娜说,“当下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接用决斗法评判对错,但如果只以那个小女僕作为赌注,恐怕她们是不会接受的,所以我们得把你手里的那批龙鳞拋出来,好叫她们上鉤。” “.—我明白了,”法莉婭深吸一口气,“我相信阿斯让,他是不会输的。” “那点心呢?”梅问,“凭什么她们能吃到点心?” “点心———·以后再说吧。”艾芙娜摇了摇头。 “现在还是阿斯让更重要。”法莉婭说。 “.—嗯。”梅点点头。 打定主意后,法莉婭便向菲奥娜和艾芙娜討教背诵了下隨后的说辞,而后便直接以龙鳞为诱饵,向芭丝特提出要以决斗了结此事: “没错,正如瑟·拉·菲·娜阁下所言,我法莉婭就是个受困於情慾的可怜虫,所以你们应该明白,我是绝不可能拋弃我的受护人於不顾的,而正如我那“弒亲』的名號一般,我向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假如你我就这么僵持下去,最后我肯定会不顾后果的翻脸。 现在的我暂时还不想闹到这种地步,並且我相信你们也不想。不如这样吧,我把我手里那批龙鳞拿出来,作为决斗的赌注。倘若接下来的决斗中,我的受护人不幸落败,那么这批龙鳞,还有我那受护人拼死都要相护的那个小女僕,你们都可以带走,但如果最后是我的受护人贏了,那你就不要再来过问那个小女僕的事情了。” “决斗的规则要由我们制定。”瑟拉菲娜抢先说道。 法莉婭抿了抿唇,偷偷瞄了阿斯让一眼。 阿斯让在对她点头。 “可以,就由你们来制定,”法莉婭说,“只要不是太过离谱,我愿意接受。” 第445章 唯一的主人 第445章 唯一的主人 “那么,考虑到你那位受护人的过人实力,我们一致决定一一採用『五连战”的方式进行这场决斗式判决。” 瑟拉菲娜站在法莉婭面前,嘴角掛著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声音悠长地宣告道: “若你的受护人能在这场高压决斗中取得决定性的五连胜,芭丝特阁下就將当眾解除与女僕阿雅的终身僱佣契约,今后不得以任何形式对她进行追责。” 说罢,她將一卷扎好的羊皮纸文书,犹如最后通碟版递向法莉婭。 “芭丝特阁下已在这份文书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纹与魔力印痕,你若认可——“” “我要求五局三胜。” 瑟拉菲娜愣了片刻,隨即讥笑一声:“別开玩笑了,法莉婭。谁不知道你的受护人曾在万眾瞩目的试炼中,击败一头绿龙和一头砂龙?怎么,你是对他的实力有所怀疑,还是说..” 她故意拉长语调,眯起眼,“他那耀眼的战绩本身就掺杂了某些...水分?” “呵—!怎么可能?我相信他会把你们的人全都揍趴下!”法莉婭眉头皱得很紧, 但还是冷笑著逐字审视决斗文书,这人她的表情看上去相当古怪,“什么,你们要从这些斗剑奴里选人?还要用上天神—?用那个屠龙魔药?” “这全是出於我们对他实力的尊重与认可。”瑟拉菲娜说,“塞芙拉阁下不是说过吗?她说你这位受护人,乃是令那位爱莎都为之倾心的宠儿———” “对,”另一位大魔女点头坦言,“我们很想知道,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爱莎、爱莎、爱莎!法莉婭嘴角瞬间抽了好几下,手里的决斗文书被她捏出褶痕。 “再说”瑟拉菲娜有意拖长语调,目光转向法莉婭身后的梅,“你们不也有自己的“屠龙魔药』吗?” ....” 法莉婭沉默地移动一步,替梅挡去瑟拉菲娜的视线。 “好了,別磨磨蹭蹭的,”瑟拉菲娜催促说,“赶紧做决定吧。” “听著,”法莉婭深吸口气,“我要求你们在这份决斗上签字留名,並附上你们的魔力印记。別想事后反悔抵赖。” “这个嘛”瑟拉菲娜停顿了一会儿,转头与身旁几位大魔女交换了一个眼神,稍稍权衡了几秒,点头道:“这个要求———倒也不算过分。我们可以答应你。” “那就签吧!” 法莉婭目光如刀,从眾人面前一一斩过。 “我会看著你们签完,一个都別想漏掉!” “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瑟拉菲娜微微頜首,在文书上留下自己的印章和魔力,依此传给眾人。 “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在南城墙下的空旷处,恭候你的人大驾。到时南面出了什么情况,我们也好迅速做出处理。”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让我们失望。” “各位还是去物色自己心仪的角斗士吧。”艾芙娜插话说,“看看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他们都被你嚇坏了。你们没有必要继续堵在这里。” “我要过去看看,这位芭丝特阁下究竟是把自己的女僕伤成了什么样子,才会叫我的受护人忿忿不平地出手相助別再挡我的道了。” 法莉婭狠狠瞪了芭丝特一眼,后者试图反驳,却被身边的大魔女们拦住,只得沉默地踩了踩脚。 等到这群恼人的傢伙终於离去之后,法莉婭等人方才匆匆赶到阿斯让身边。 说实话,法莉婭的確很在意阿雅的情况,但真要论起来,她果然还是更在意不远处的那个黑袍魔女。 “那傢伙是谁?”法莉婭一手拽住阿斯让的衣角,低声质问。 “是之前给阿斯让送过礼物的那位哟。”梅帮腔道。 “那包香囊!对不对?”法莉婭抬起另一只手,同样拽住阿斯让的衣角,生怕他跑掉一样。 “冷静,法莉婭,我应该跟你说过,她会给我送礼,只是因为我从砂龙手里救了下了她。” “我们还是去看看那位小女僕的情况吧。”艾芙娜缓缓掀开帐帘,顺势化解了阿斯让的窘境。 帐篷里,精神高度紧张的龙面医生盯著来人的一席镶金法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们是—?” “別担心,我们是他的人。”艾芙娜故意打趣。 “喂!你在胡说什么?!”法莉婭羞恼地推了艾芙娜一把,“应该说他是我的人才对!” “都差不多吧?” “差远了!” “小声点,別吵到那孩子了。”娇小的梅很有大人范地推开拦在帐篷前的两人,轻轻走到阿雅身边,问医生有没有自己可以帮忙的地方。 “该处理的地方我都已经处理过了。”龙面医生说,“接下来得让她安心养伤,看看恢復情况。” 帐外的菲奥娜听闻此言,犹豫一番后,有些遗憾地冲阿斯让说道:“现在这种情况, 如果她不是有生命危险,我不大好拿出净血魔药给她治伤。” “我明白。”阿斯让说,“你不必为此自责。” “我又不像你一样同情心泛滥。” 你是非要对我哈气不可吗?阿斯让微微摇头。 此后过了十多分钟,小阿雅的情绪终於稳定下来,然而,不管是这十多分钟,还是之后的每分每秒,法莉婭那紧拧成团的眉毛,始终都没有舒开过。 “对了,我该把这份决斗文书给你好好看看的。”法莉婭把文书递给阿斯让。 快速把文书从头到尾扫过一遍后,阿斯让神色不变地说道:“问题不大,正好还能替我在这些斗剑奴心中重新打响名声。” “嗯?什么意思?” “法莉婭,虽然我是斗剑奴出身,但当你把我带出角斗场的那一刻起,我和这些斗剑奴之间,就已经隔了一堵无形的墙了。在他们眼中,我已经算是“魔女”的人了。” 阿斯让望了眼默默站远的拉赫迈。 “他们或许会为我的事跡感到与有荣焉,也或许会在心底渴望成为下一个我,但如果我真要號召他们去做某些事的时候,他们肯定是要怀疑我的动机的。毕竟就本质而言,我们不过是一群相互廝杀、相互伤害,才活到今天的混帐傢伙啊。我们时而同情彼此,时而又將对方视为仇寇。” 法莉婭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 “法莉婭,明天我会適度放一点水,届时可能会挨上那么几下,你不必替我操心。”阿斯让笑了笑,“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你干嘛非得这样!”法莉婭不乐意了。 “跌岩起伏的战斗才能调动观眾的积极性嘛。其实我很早的时候,就在伍德洛大师手下学过怎么打假赛了,就是那种看上去很激烈,实则没什么危险的表演型打法。只要能让观眾看爽,之后不管哪一方落败,基本都能保住性命。”阿斯让有些无奈地耸耸嘴角,“可惜我没用上。” “那群老傢伙有意针对你!她们非要看到你死,才会感到满意。” 光是想到这点,法莉婭就深感不爽,“哈,后来她们居然还有脸逼迫我,叫我把你送给她们侍、侍、侍侍侍侍侍一—” “別提这些了。”阿斯让打断法莉婭的无限制復读。 但法莉婭却还是有点冷静不下来。 “阿斯让,你给我老实承认,”她低声威胁,“上次我把你送去给艾芙娜当舞伴的时候,你是不是和她发生过什么?” 阿斯让尷尬地移开视线,爱莎则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她、她肯定拿我欠她的钱,逼你和她做了这样的、那样的事情!对不对?” “.—差不多吧。” “好哇!我就知道!我在伸手找她借钱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难怪她不再拿那笔钱压我,还要跟我一起给你站台撑腰!是啊!她都得了便宜了嘛!” 法莉婭气得要咬指甲,被阿斯让伸手制止。 “我在这儿就只认识三个大魔女!哈娜、婭斯敏、再就是她!而除她之外,就没有哪个大魔女愿意在你的事上明牌支持我的。为什么?因为她老早就对你有想法了!呜鸣鸣鸣鸣!可恶!真可恶!那时她还想瞒著我,口口声声说自己对斗剑奴角斗全无兴趣,可后来不还是被我撞了个正著?虽然后面她有意向我示弱,可她果然还是没有忍住,偷偷对你出手了!因为她是商人的女儿嘛!生来就继承了商人贪婪的本性!丑陋!真是丑陋!可我竟还不能与她翻脸,甚至还要巴望看她不要像以前一样对我落进下石,让我俩陷入到孤立无援的境地里去!” 法莉婭说著说著,终於是挤出了一滴眼泪,看得阿斯让心都要化了。 可谁能想到?这滴眼泪竟只是法莉婭的演技罢了! 原来这时的法莉婭在经歷了无比纠结的心理挣扎后,终於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艾芙娜这个心腹大患彻底纳入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与其让那个头顶无数光环的爱莎把她的阿斯让强占过去,倒不如-倒不如...—·!!! “唉,我该说什么好,”隱约猜到法莉婭內心戏的爱莎对此深感无奈,“我要藏进圣树的种子里,暂时中断与你的共鸣。” 怎么了吗?不明所以的阿斯让默默问道。 “明天再来烦我!你这猪头。”爱莎闷闷不乐地骂道。 莫名挨训的阿斯让简直一头雾水,但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安慰一下流了眼泪的法莉婭,顺便再对阿雅和拉赫迈交代些事情。 由於法莉婭盯得很久,因此阿斯让只得草草麻烦图雅,让她把阿雅带回到孤儿院里暂时保护起来。 至於拉赫迈,阿斯让则是拜託他把阿雅的事情宣传开来,为明日的决斗造势。 “之前我说要带你们屠龙,以此爭得你们应有的权力,你们觉得我不可信,不愿与我一试,这没有关係,我理解你们。马上我就会用我的实际行动证明,我將是那个值得你们信赖的人。” “——你是个好人。”拉赫迈同阿斯让紧紧地握了握手。 时间转瞬就到了晚上。 法莉婭藉口说:“谁知道那些老傢伙会不会在晚上使些阴招,对你不利?我得好好守著你。” 於是她就这么厚著脸皮,在阿斯让的小屋里留宿下来。 如果只有她一个,那还好说。 而如果只有她和梅,那也没什么问题。 並且就算再加上一个菲奥娜,其实也都还行。 可问题是,为何艾芙娜也跟过来了? 阿斯让选的这间小屋说不上宽,五个人就这么挤在一起,似乎有点不大好哇? 感觉空气闷闷的。 “你们这样盯著我看,我很难睡得著啊。” 阿斯让莫名有些拘谨。 其余魔女也各有各的拘谨。 唯独梅不一样。 “待会儿再睡哟,”梅把脸贴的很近,“圣树的铭文需要魔力才能运作吧?那里的魔力还够用吗?” “这个嘛——·勉勉强强?”” “勉强?勉强就是不够唄?” “..—也可以这么说。” “我来帮你。” “不行!必须是我先来!”法莉婭忍不了了,“我才是他的主人!” “你確定?” “我——我不是很確定。”法莉婭有些害怕。 夜越来越深。 虽然这间小屋勉强能够容纳五个人,可屋里的小床,按理来说是很难躺下五个人的, 不过,假使转换思路,把平躺换成摺叠,倒是勉强够用呢。 唯一的问题,就是鬼迷心窍的菲奥娜居然想要趁乱做些小动作,但阿斯让怎会让她如愿以偿?果断將她绳之以法,狠狠惩戒了一番! “说起来,你们今晚不用去照看斯泰西吗?” “別管那个老东西,有依莲尼亚陪著她。” 法莉婭有些嫌弃地把晕死过去艾芙娜推到一边。 现在正是时候,她必须立刻叫阿斯让认清自己的位置。 “我是法莉婭,你是我的奴僕,而我则是你唯一的女主人!” “我——我是.——.是你——” “是什么?” “是——.是..· “你是我的女主人。” “唯——..—.唯.—..” “唯一的女主人。” “哦—.—哦哦—· 第446章 我猜他的表情一定会很难看 第446章 我猜他的表情一定会很难看 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沙漠的余热虽未完全消散,寒意却已悄然渗入风中,夹杂著沙尘与乾柴的呛人气味。 蓝莲厅高耸的城墙上,一只小火盆刚刚被人点燃,微弱的火光摇曳,映照出周围几个斗剑奴模糊的轮廓,同时又勾勒起一小片冷寂而萧瑟的景象。 名为巴尔托的斗剑奴又一次提了提松垮的裤子,顺带看了眼城外渐深的暮色,慢慢朝著火盆的方向走去。 他的同伴,矮壮的葛兹,正蹲在地上,用一根树枝拨弄著火堆,跟周围的人谈论著什么。 “喂,你们在什么呢?”巴尔托大大咧咧地插嘴,露出满口黄牙,“我好像听见“决斗”这个词,谁要跟谁干架?” 葛兹抬头,斜了他一眼,“你没听拉赫迈说吗?” “拉赫迈?”巴尔托一愣,挠了挠乱糟糟的头髮,“哦,我是见过他,但我急著找地方撒尿,就没搭理他。” “撒个尿要这么久?”另一个叫维克的斗剑奴说。 “我这不是顺便找个地方透透风么!”巴尔托瞪了他一眼,“难道你愿意一直待在这个鬼地方盯著一片沙子吹冷风?呵,好在现在天快黑了,听那些魔女说,砂龙一般不会在晚上出没,总算能喘口气咯,就是他妈的还得值夜!算了,说回刚刚那事儿“你们说拉赫迈那傢伙要跟谁决斗?是不是为了女人?哈哈,有意思,我得去凑凑热闹,他们啥时候开打?” “你想错了,不是拉赫迈。”葛兹摇了摇头,神秘兮兮道:“不过你说对了一半“ 这事儿確实是因为一个女人而起。” “准確来说,是一群魔女和一个女孩才对。”维克纠正道。 “啥?”巴尔托一愣,瞬间瞪大眼睛,好奇道:“到底怎么回事?” “听好了,我跟你讲啊——— 葛兹停下拨弄火堆的动作,起了个头,之后又由几个斗剑奴你一言我一语,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大概(其中自然少不了对魔女的八卦、挪输和低毁) 巴尔托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时发出喷喷的惊嘆声。 “—?,原来是这样,”他砸了砸嘴,“真是稀奇,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愿意为一个贪吃的小姑娘出头,换我老家那破地方,那小姑娘被人打死都不会有人收尸。” “角斗场里倒是有专门的收户官。”维克冷不丁说道。 “去你妈的!別让我想起那些事来!真是倒胃口!” 巴尔托猛地一拍城墙,阴沉著脸说:“本来魔女发的那些东西就难以咽下,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害我把刚刚吃进肚子的货统统吐了出来,你就等著挨揍吧。” “別啊,我经不起揍的。”嘴碎的维克耸了耸肩,退让道:“大不了我把我的东西让给你吃嘛。” “哼,算你识相。” 巴尔托冷哼一声,脸色稍缓,同时又往边上挪了几步,慢悠悠地靠到城墙边上: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觉得那傢伙真会为了一个小姑娘而拼命吗?哼,他该不会是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吧?” “如果有的选,谁不想做好人呢?”一旁的葛兹盯著火堆里跳跃的火星,声音带著几分感慨。 “好人?我就不想当好人。”巴尔托当即笑一声,“当好人有个屁用?你嘴里的好人在角斗场里根本都撑不过两个回合不愿杀人是不错,我也不想杀人,但要是不敢杀人,那就活该被別人一刀捅死!唉,我见过的好人就没一个活得久的,只有坏人,还有一些没那么坏的人,才能活的久咧。” “这倒是实话。”维克罕见地迎合起巴尔托来。 巴尔托斜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所以啊,你们说的那个叫阿斯让的『大英雄”,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能最开始的时候他还算个好人,但现在嘛?呵——” 他冷笑声,“反正呢,我是懒得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自己只认一件事,那就是一好人是没办法在角斗场里生存下去的。我们这位装腔作势的大英雄,必然是个披著光鲜皮的狠傢伙,谁晓得他的心是不是比夜晚的天空还要黑?” “巴尔托,我发现你对他好像一直都很有意见的样子,”维克不自觉地开始拱火,“其实照你的说法,包括你自己在內,大伙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你又何必看他不顺眼呢?” “我当然看他不顺眼!”巴尔托往地上唻了口唾沫,“谁不晓得他被一个魔女高价买了去?每天吃好、喝好、玩好,晚上估计还有魔女替他暖床!妈的,这会儿他还要跑出来装好人!真是气得我牙痒痒!” “喂,巴尔托。”葛兹忽然皱眉,有些警惕地问道:“你该不会想去找他的麻烦吧? ” “我干嘛要去找他的麻烦?”巴尔托摇摇头,“我又不是閒的没事干了。” “我看你每天是挺閒的,一点危机感都没有。”维克道。 “天塌了自有魔女顶著,何况我巴尔托就是这一条贱命,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可担心的。行了,葛兹,別这么看我,你还不了解我吗?没好处的事,我永远不可能去干。” “好处——”葛兹沉吟片刻,声音低了几分,“我觉得那些魔女给的好处应该不低, 听拉赫迈说,好像已经有人愿意给她们当打手了。” “啊?谁这么蠢?”巴尔托猛地提高了嗓门,但隨即又压低了声音,警惕地扫了眼四周,“那帮魔女说的话还有人信?” “总会有人信的,”维克说,“我们不就是信了魔女的话,才会喝掉她们给我的魔药,跑到这种鬼地方来?” “有时候我真想撕烂你这张嘴,”巴尔托嘀咕道,狠狠瞪了维克一眼,“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我也是怕你动歪脑筋。” “闭嘴吧你。” 维克嘿嘿一笑,隨即沉默不语。 巴尔托没好气地挥了挥手,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城墙內的空地。火光映在他粗糙的脸上,勾勒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像是愤怒,又像是某种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脸上翻涌。 南城墙下的空地,正是明日决斗的舞台。 巴尔托在那里看到了数位魔女,同时也在这群魔女身边,看到了几个叫他为之皱眉的熟悉身影,而这些让他皱紧眉头的身影,个个都散发著弥足危险的气息。 “好傢伙—”巴尔托低声喃喃,“这下够那个叫阿斯让的老小子喝上一大壶苦酒了。” “你不要因为对人有意见,就把別人看扁了啊。”维克咋了咋舌,“他可是名副其实的屠龙英雄。”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承认他很强,特別强,跟他妈的那个谁一样强,听,是叫谁来著?太阳神阿尔和月神塞涅的次子” “死神瓦尔纳。” “是,我承认那傢伙跟他妈的死神瓦尔纳一样强,割人头跟他妈玩似的!”巴尔托猛地一拍大腿,声音中带著几分激动:“但你们看这帮魔女找来的打手,有哪一个是好惹的?” “嗯,一个都不认识。”维克歪著头,眯眼打量著远处的身影,“他们很强吗?” “很强。”葛兹点头应道,“这几个人也曾在角斗场里屠过龙。” “啊?他们也是靠自己一个人完成屠龙这种壮举的吗?”维克惊了。 “那倒不是,”巴尔托说,“是几个人一起上的。” “我跟他们组过队,巴尔托也是,”葛兹说,“我俩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什么?这么说你俩也屠过龙?”维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如果没有他们,就靠我和葛兹两个人,那我和葛兹估计早就被角斗场里的哪条绿龙啃烂了,连一点肉渣都不会剩下来。” 不知为何,巴尔托感觉自己莫名有些急躁。 “你是不知道,这帮傢伙居然敢把魔女给的屠龙魔药当水喝,而且喝完之后还没多大副作用!不像我们几个,药效一过,就跟下了锅的麵条似的一一硬不起来!” “有这种事?”维克满脸写著不可思议。 “我感觉那个叫阿斯让的老小子,这回多半是要褪一层皮了,万一他还轻敌了,我看说不定就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听你的口气,你是在担心他?”维克问,“你不该幸灾乐祸吗?” “滚你妈的,谁要幸灾乐祸了?” 巴尔托紧拧眉毛,忿忿不平地喊道:“我就是突然想明白了,你们说那个叫阿斯让的傢伙,哪怕他只是想要装成好人,那也比他妈的装都不愿意装强吧? 唉,怎么说呢,我不管他是出於什么目的,又是安的什么心,反正他都是在为那个小姑娘出头吧?要这么看,那傢伙至少比这些只会对著魔女点头哈腰的好狗强!” “对了,那个小姑娘是偷吃了东西才挨的打吧,当然拉赫迈说她是被冤枉的”维克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巴尔托反手捏住了肩膀,力道大得让维克倒吸一口凉气。 “偷吃了又怎样?”巴尔托咬牙切齿,眼中燃起一团怒火,“这些魔女家里囤的粮食,哪一粒不是从农民手里刮来抢来的?她们就很乾净吗?” “松松松,快鬆手,我的骨头要被你捏断啦!”维克吃疼的喊道,“葛兹!救我呀! 1 “巴尔托。”葛兹连忙凑过来劝阻。 巴尔托狼狠瞪了维克一眼,鬆开手,又不解气地捏了把维克的脸,警告道:“下次少在我面前说这种蠢话!我真受不了你们城里人舔魔女的臭毛病!我是大老粗,你是大少爷,万一哪天真动了火气,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啥大少爷啊!”维克揉看肩膀,苦看脸辩解,“我就是个小商人的儿子,还被卖去还债了,哪来的少爷命?” “唉,你也是个可怜巴巴的傢伙。”巴尔托嘆了口气,语气缓和了几分,“以后多跟著葛兹混,要是还能管住你这张嘴,那就再好不过了。对了,葛兹,明天的决斗是一对五,是吧? “..—.巴尔托?” “一、二、三、四———”巴尔托咪眼数著远处的身影,声音压得有些低,“那帮魔女现在只找到了四个人,还差一个,我过去瞄几眼,你们別拦著我。” “我就知道,你果然还是要去找他的麻烦!”维克劝道:“別去了!別去了!你打不过他的” “我说了,我就是下去喵两眼,看看热闹。” “那如果她们选中了你呢?”葛兹问。 “那———那我就只好陪那傢伙打打假赛,叫他有时间喘一口气唄。” 巴尔托苦恼地揉了揉头髮。 “其实吧,我也想相信那傢伙是个纯粹的好人来著,但怎么说呢,一个纯粹的好人, 真的有办法从那种环境中活下来吗?我始终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所以我现在是越来越好奇了,他干嘛要给自己摊上这么一个大麻烦呢?假如我是他,我肯定会躲得远远的, 绝不去触魔女的霉头。” “这个嘛——好人可以变坏,坏人也可以变好嘛。”维克轻嘆口气,“以前我爹生意还行的时候,他还是挺疼我的,后来他生意垮掉了,欠了一笔债,就开始琢磨著拿我还钱了,起初他还想著把我卖给魔女当终身佣僕,但你知道的,我脸上有个挺大的胎记,没哪个魔女瞧得上我呀!再后来他被逼得急了,索性就把我卖去当斗剑奴咯!也不知道他现在缓过来没有,要是缓过来的话,又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后悔呢?” “不会。”巴尔托斩钉截铁地说道,“人烂了就是烂了,不可能再从坏人变成好人我们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坏事负责,等哪天死掉一一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谁知道呢?但不管我们在哪一天死掉,死神瓦尔纳都会找到我们我们都要为自己做过的坏事而受苦,没有人能逃得掉。” “你们猜猜看,如果我把刚才这番话说给了那位屠龙大英雄听了,他会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巴尔托望望天上的两轮月亮,“我猜他的表情一定会很难看。” 第447章 「初显神跡」 第447章 “初显神跡” 光芒刺破夜空的剎那,如小猫般蜷缩著的梅缓缓睁开了眼睛。 与往常不同,今早她不再是最先起床的那个了,艾芙娜要比她起得更早,並且还偷偷做起了善后的工作,抢了她的活。 梅默默看著,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高兴,好像自已最喜欢的玩具被人抢先玩了一样, 根本没有心思倒头去睡回笼觉了,反而还不自觉地使了点小坏,用力摁了下法莉婭的肚皮。 “唔、唔哦——·?!” 嗯—好吧,本来她是想把法莉婭叫起来的,不过却好像却起了些反作用? 一旁的菲奥娜倒是被这动静惊醒了。在看清梅的小动作和法莉婭的窘態后,她猛地弹坐起身,顶著一头乱糟糟的头髮,尖叫著惊呼道:“法、法莉婭?!你、你怎么了?没事吧?!” “喉·—” 最先醒来的艾芙娜目不忍视地挪开视线,实在不晓得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来。 至於熟睡著的阿斯让,则並未被这小小的骚动打扰。他依旧精神的很,但还是叫人为之担忧一一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过了一会儿,等到他与法莉婭双双清醒过来时,精通水元素的艾芙娜已將房间的乱象收拾得相当整洁了。 数不清的水汽在空气中凝结又消散,带走了最后一丝暖昧的气息,只留下清晨特有的微凉。 阿斯让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轻微的啪声。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警了警身旁骂骂咧咧、羞愤难当的法莉婭,嘴角不由地浮出一抹笑意。 “你笑什么!”法莉婭瞪著阿斯让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是啊,时候不早了。” 阿斯让点了点头,起身穿戴好衣物。衣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应该是艾芙娜帮他清洗衣物的时候,习惯性地喷了喷香水。 “干嘛这么急?”法莉婭撇撇嘴,脸上复杂的红晕被担忧所取代,“你真的没问题吗?不会放水放过了头,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吧?” “放心,我自有分寸。”阿斯让声音不大,但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让法莉婭焦躁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先吃点东西唄。”梅举手提议,“吃饱了才有力气哟。” “嗯,先吃点东西吧。”艾芙娜微微頜首。 “你有点心吗?”梅问。 “没有,”艾芙娜遗憾地摆摆手,“我在巴迪亚毫无根基可言,不像那些经营了数十年的老傢伙,居然还能在这种拮据时期变出一桌蛋糕来。” “搞不懂,”梅嘆了口气,“为什么很多魔女寧愿啃乾巴巴的麵饼,也不愿意站出来反对这些可恶的傢伙?” “因为她们就是几十年后的我们,而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够反对自己呢?”艾芙娜说。 “那就叫爱莎管管她们!如果爱莎真的还活著的话。” 梅话音刚落,四名魔女的视线便齐齐落到了阿斯让身上。 法莉婭本想问阿斯让是否见过爱莎,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幅模样:“爱莎真的还活著吗?” 嗯—怎么说呢? 阿斯让稍作沉默,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便於眾人理解。 “就在前夜,有个名叫塞芙拉的魔女,曾当著许多人的面,宣称爱莎选中了你。”艾芙娜好奇地拋出一连串问题:“阿斯让,你有没有见过爱莎?又或者你有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如果你听到了她的启示,那你又是否记得,她对你说了什么吗?” “说什么?我说魔女要修身戒欲,也没见你们往心里去啊!” 掛在阿斯让金项圈上的圣树种子微微一震,震得一眾魔女心头髮麻。 “啊,刚刚是爱莎在说话吗?”梅两眼冒光。 “算是吧。”阿斯让模稜两可地应道。 “爱莎,快出来,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讲,”梅对著圣树的种子哈气,“你定的那些臭规矩一” “什么?臭规矩?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你想啊,很多魔女之所以不把普通人当人看,不就是因为你强行把魔女从普通人当中分离出来了吗?而且你还不许魔女生孩子!这怎么行呢?只有让魔女有了孩子,她们才会愿意多为普通人考虑一下呀!毕竟谁能保证魔女的孩子还会是魔女呢?谁都保证不了呀。” “你懂什么!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怎可一概而论呢?!” “啊!”梅兴奋地追问:“那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同意魔女可以和凡人生孩子,並且不用再遵守那些不合理的清规戒律了一— “我没这么说!” 爱莎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微弱的可能会被梅驳倒,而这种可能,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因此她只得灰溜溜地下线装死,再不愿回答梅的问话。 唉,谁能想到,她忍辱负重、精心策划的“初显神跡”,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收场!如今的魔女,实在是—实在是—.—! “阿斯让,爱莎为什么不理我了?”梅不解地眨了眨眼。 “因为时间不够了,”阿斯让强行为爱莎挽尊,“我现在得赶快填填肚子,然后热一热身———” 中午时分,南城墙下的空地早已人头赞动。 许多好事者畏畏缩缩地聚在外围,好奇又恐惧地望著场地中央。 斗剑奴们则三五成群,占据了中圈的位置,他们的表情各异,有期待,有不屑,有幸灾乐祸,有沉默不语,而在人群的一角,那位名叫拉赫迈的斗剑奴正唾沫横飞地对看身边人描述著阿雅的悲惨遭遇和魔女们的蛮横无理,不时引来一阵愤怒的低吼或对魔女的微弱嘘声。 而人群的最內圈,则围著一个个黑袍魔女,她们宛如一堵黑墙,將身后的一眾凡人, 与她们身前的大魔女们隔断开来。 图雅的两位好友,身材高挑、性格爽朗的扎拉,和娇小玲瓏、心思细腻的拉尼亚,便位列这道“黑色城墙”之中。她们神情凝重,目光紧紧地注视著场地的中央。她们今天来到这里,不仅是为了亲眼见证这场关乎巴迪亚城未来走向的决斗,更是为了替未能到场的图雅,以及远在孤儿院中、正志志不安地等待著消息的小阿雅,见证这场决斗的最终结果。 “他会贏的吧?” 拉尼亚望著神采奕奕的瑟拉菲娜等人,忽然有些不確定了。午时的阳光將她们身上的镶金法袍照得很是刺眼。 “他当然会贏,”扎拉说,“我们送给他的那包香囊会为他招来好运。” 拉尼亚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场地中央那个孤傲而挺拔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总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呢?以前我俩在圣都的时候,也看过不少当街打死奴隶的事情吧?当时我俩都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嗯?我现在也觉得这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什么?你这傢伙———!” “我的意思是,奴隶犯了错,於情於理都应该受到主人的管教和惩罚,这並没有什么不对。”扎拉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但我觉得凡事都要有个限度才行。像芭丝特这样,为了区区一块点心,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將一个年幼的女孩虐打得体无完肤,这种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管教』的范畴,单纯只是纯粹的虐待和暴行吧?” ““.-我就勉强当你说了句人话吧,”拉尼亚说,“这会儿没劲和你吵。” “是啊,决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话说起来,万一这时候来了一群砂龙“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扎拉摇摇头,“除了那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傢伙,其他那些真正有实力、有担当的大魔女们,不都主动留在城墙上负责警戒和防守,以防备砂龙的突然袭击吗?就是真出了意外,我们也能第一时间过去支援。” “.说得也是。”拉尼亚闻言,心中的担忧稍减,总算能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即將开始的决斗上了。 而在拉尼亚与扎拉窃窃私语时,同样也有两位身著镶金法袍的魔女,正在蓝莲厅高耸的城墙上,並肩说著什么。 “对於那批龙鳞,你是怎么想的?”大魔女哈娜向著同样披著镶金法袍的婭斯敏如此问道,“你觉得它们究竟应该归於凡人之手,还是归於我们魔女之手?” “我还年轻,”婭斯敏说道,“对龙鳞没那么渴求。” “呵呵。”哈娜笑了笑,“我也觉得我还很年轻,可时间总是一晃就过去了,马上我们就不再年轻了。你说,假如我们当下开了这个头,宝贵的龙鳞不再无条件地归於魔女所有,那等我们老了,罹患癌症了,我们会不会为此感到后悔呢?” “我不见得能活到后悔的时候。” “.—你太悲观了。”” “我有个养女,她叫阿米娜。”婭斯敏说,“说真的,如果她没能成为魔女,你说她会不会变成另一个阿雅?” “我不会说没有这种可能。” “哈娜,看在我俩是同乡,並且你还为了保卫我俩家乡,而受了重伤的份上,我斗胆问你一句,你对瑟拉菲娜带来的那些『屠龙魔药”了解多少?”婭斯敏沉声说,“我的养女至今还留在圣都,而且我很清楚,她几乎不可能普升为大魔女。” “我说我並不比你了解多少,你会信吗?” “哈—”婭斯敏垂头嘆了口气。 “我看不懂现在的圣都。以前我待在圣都的就有种感觉一一那里的魔女都太自私了, 那些苦苦修炼魔法、四处钻研关係,希冀通过魔女评议,披上镶金法袍的各路魔女们,似乎只是为了能够留在那座象牙塔里享福,而埋头努力著。假如爱莎真的还存在於世,那她会对圣都感到失望,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理所当然的事。” “谁说不是呢?” “我看不惯这些,也不愿意长留圣都,所以,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主动申请离开圣都,前往九省各地处理各种棘手的事务和危机。除此之外,我和我在圣都的那些同门、甚至是我的导师,就已经没有多少实质性的联繫了。”哈娜接著说道,“她在圣都做了什么,有没有参与进那些事情,我是一概不知的。” “嗯,抱歉,我不该用刚刚那种语气质疑你。” “没什么可抱歉的,我又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圣人你如果问我有没有对那批感到心动,那我肯定不敢回你的话。”哈娜尷尬地笑了笑,“决斗好像要开始了,但我俩可不能因此而分心,我们得时刻盯著城外。” “哈娜,你会尊重决斗的结果吗?” “没人敢不尊重,除非你能直视太阳,而不感到刺眼。”哈娜眯著眼,指了指头顶的太阳,“我们的父神阿尔,乃是一切决斗的最终见证人,会以他的意志,確保决斗的公平与公正。” 就在两位大魔女於城墙上交谈之际,南城墙下的空地上,一名身著朴素但整洁官服, 看起来像是市政厅负责公共宣告的男性官员,在几位老魔女的示意下,神色拘谨地走到了场地的中央。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目光平和地扫过围观的民眾与肃立的各方人土。隨后,他展开手中的一卷羊皮纸,用一种儘可能清晰、沉稳且不带任何个人情绪的语调,朗声宣告: “诸位巴迪亚的居民,以及所有在场的勇士们。今日,遵照大魔女法莉婭阁下与魔女芭丝特、大魔女瑟拉菲娜、爱丝特尔等等阁下共同签署之决斗协议,並依据神圣决斗律法之规定,在此举行一场公开的决斗判决。” “以下为双方协议中的可公示条款:若大魔女法莉婭阁下的受护人,即站在我右手边的阿斯让阁下,能在接下来的五场连续决斗中取得全胜,则芭丝特阁下將正式解除与女僕阿雅的终身僱佣契约,恢復其自由之身,然而,若阿斯让阁下在此五场决斗中的任何一场不幸落败,则芭丝特阁下一方將有权裁定女僕阿雅的最终归属,同时要求法莉婭阁下当场为此事进行公开道歉。” 那名官员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法莉婭和瑟拉菲娜脸上一扫而过,见双方均无表示异议的跡象,才略微鬆了口气,提高了些许声量,继续道: “既然双方对以上宣读之决斗条款均无异议,那么,我宣布,决斗第一场一一正式开始!阿斯让阁下,请做好准备,您的第一位挑战者,『裂颅者』巴尔托,即將登场。” 第448章 只要你想活下去,那我就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第448章 只要你想活下去,那我就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什么?裂颅者?他怎么会有这么嚇人的称號?!” 人群中,前来观战的维克被巴尔托的绰號嚇了一跳,忍不住向葛兹发问。 葛兹沉默了几秒,回忆道:“以前他在角斗场的时候,曾用剑柄上的配重球砸碎了一个人的脑袋。” “什么—?这这得和那人有多大仇啊? 维克听得头皮发麻,他虽然也见过血腥,但如此残忍的死法,还是让他感到不寒而慄。 “那个人杀了他的一个朋友,”葛兹说,“但巴尔托-他可能一直都对这件事感到后悔,觉得自己不该下这么重的手。” “后悔?为什么?他为自己的朋友报了仇,这不是好事吗?” “那个人死前对巴尔托说了一句话,让巴尔托一直耿耿於怀。” “.—什么话?” “他对巴尔托说:『你应该感谢我,因为如果没有我,今天你就要和自己的兄弟决出生死了。” 维克瞪大了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 葛兹嘆了口气,继续说道:“他之所以会喝下魔女的药,不顾一切地跑到巴迪亚来,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因为不想在之后的决斗中遇到我,而我来这里的理由,也和他大差不大。你呢?维克?你又是因为什么,才会跑来这种九死一生的地方?” “我?”维克苦笑一声,“我会来这里,是因为我感觉我那个混蛋老爹会重金赌我输。你想,假如我贏了,这个老混蛋就真的要带著我老妈一起下地狱啦!可如果我输了, 我不就丟掉这条小命了?所以我就听了魔女的建议,来这里搏一把咯哎,不说这个了,我俩还是猜猜巴尔塔能台上撑多久吧!真不晓得他干嘛要出这个风头-你听,葛兹,好多人都在骂他。” 的確,有不少前来围观的好事者都在为巴尔托甘当魔女打手的行为感到不齿,各种污言秽语不绝於耳。 不明真相的拉赫迈更是这些人里骂得最狠、声音最大的一个,当他听到市政官员报出巴尔托的名字时,简直气得脸都要黑了,当即便指著巴尔托骂道: “这个混蛋!亏我还以为他有点良心!结果不还是一条见了骨头就摇尾巴的狗!” 可握紧木剑的巴尔塔並没有因为这些倒彩声而打起退堂鼓。 他在阿斯让的身前站定,眼神无比冷厉,木剑握的极紧。 他望著阿斯让,心想,如果这傢伙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什么拯救苍生的“好人”,对那些在角斗场里被他亲手杀死、或者间接因他而死的同类们毫无半分愧疚之情,那他巴尔托就要尽他的全力,给这自谢英雄的傢伙好好上一课! 但不是用斗剑奴的方式。 毕竟,如果真的让阿斯让输掉了这场决斗,那么,那个被他拼死护著的小丫头,就得继续回到芭丝特那个虐待狂魔女的手下受苦了。 这种结果是巴尔托不想看到的。帮阿斯让救下那个小女孩,才是他参加决斗的首要目的。 “请双方做好准备!”场边的市政官员並不知道巴尔托心中复杂的盘算,他只是尽职尽责地一边高声呼喊,一边迅速退到了他认为安全的区域,“两分钟后,我將宣布决斗开始!” 法莉婭闻言,有些紧张地紧了衣角一一这是她的老习惯了,以前看阿斯让决斗时她就常会这样,而当她意识到这点后,她又立刻鬆开了手指。 这会让她们以为我露了怯。法莉婭暗暗地朝瑟拉菲娜等人投去恶毒的眼神,心中再次升起了一股危险的想法,但与此同时,她也想起来了艾芙娜对她的劝告之语: “法莉婭,你知道为什么明明有那么多魔女都对圣都感到不满,却还是没有多少人愿意站出来反对圣都呢?因为我们晓得,如果有人公开宣称自己会站出来对抗某种不公,那么,曾经那些与她有著相同想法的魔女,反而会在这时改换立场,共同维护起这种不公了。 我无法理解我们魔女为何会是这种德行,但事实就是如此,而你应该也能明白我所言非虚。所以啊,法莉婭,如果你不想落得眾叛亲离的下场,那你绝不能像上次那样冒险行事了。” 眾叛亲离?哼! 法莉婭眯起她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眸,眼神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她凑到艾芙娜耳边,用一种阴侧侧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低声问道: “艾芙娜,如果我是说如果,待会儿阿斯让不幸败了,而我又因为一时衝动,把那群令人作呕的老傢伙全都炸成血沫,到时你会怎么做?你会不会大义凛然地宣称说你要制裁我这个『弒亲者”、『疯魔女』,然后跟其他人一起,把我的眼珠子挖出来,或者部开我的肚子—” “天吶!”艾芙娜听到法莉婭这番惊世骇俗的疯言疯语,嚇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法莉婭,你又在乱想什么?我求你快別说了!” “我一想起你昨晚的痴態,就觉得不爽虽然是我主动邀请你的,但我还是感觉我亏大了,”法莉婭低声说,“以后我不再欠你东西,相反,是你对我有所亏欠,而且是怎么还都还不完的那种。” “.—”艾芙娜说不出话了。 “如果接下来阿斯让战败了,而我又把那群老傢伙炸飞了,你也必须无条件的拥护我才对,否则我怎么敢把我的后背交给你,让你和我一起对抗那个爱莎呢?” “好吧,好吧,我发誓不管你以后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会像包容亲妹妹一样包容你。”看在阿斯让的份上,艾芙娜在心里半开玩笑地嘀咕了一句,“这下你满意了吧,法莉婭?” “嗯,这还差不多。”法莉婭满意的点点头,脸上的阴鬱之色稍稍减少了些。 “但是呢法莉婭,就当是为了阿斯让好,你也不能不计后果的做事啊。”艾芙娜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放心吧,我又不蠢。”法莉婭双手抱胸,目不转睛地盯著阿斯让看,“再说了,我的阿斯让不会输——.嗯?梅,站起来干嘛?” “我要给阿斯让加油啊。” “不行!快给我坐下来!我们魔女无时无刻都需要保持矜持。” “唔———”梅皱了皱眉,但她眼珠一转,很快又咧起了嘴,“啊!阿斯让看我了!加油啊!阿斯让!” “见鬼,他看的明明是我!”法莉婭吃醋了,“菲奥娜!快帮我把这傢伙摁回座位上!” “哎,你们几个別在这里拉拉扯扯好吗?”艾芙娜摇了摇头,“会害他分心的。” 正如艾芙娜所言,阿斯让確实为此短暂地分了会儿神,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態,向面前的对手举剑示意,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妥当。 孰料对方並不领情,反而隨性地扛起了木剑,眼里的挑意味也变得更加浓烈。 “哟,装的还挺有礼,难怪入得了一眾魔女的法眼,但我不一样,我巴尔托不会因此高看你一眼,更不会因此而卖你一份情面。我呢,只会尽我的全力去挥这把剑,这就是我身为斗剑奴,却依然能活到今时今日的诀窍一一就像这样。” 巴尔托猛地挥了下剑,剑尖带起的风好似能吹到阿斯让脸上。 “要我说,魔女们制定的那些决斗礼仪屁用都没!相反,谁能把剑挥的更强、更重, 谁就能在角斗场里活下去。这才是角斗场里最大的规矩!那里没有假悍悍的礼仪和尊重, 只有你死,或者我亡。我问你,你为了在那儿活下来,杀死过多少人?你数得清吗?” “数不清。”阿斯让平静地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想当个好人了?”巴尔托咧嘴一笑,但这笑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是害怕被砂龙吃掉之后,灵魂又被瓦尔纳拖到地狱里受刑,所以想在余生多做点好事罪?” “瓦尔纳?” “什么?你该不会连瓦尔纳都不知道吧?”巴尔托语气更冷。 “好像有点印象,但不多,”阿斯让稍作思考,“啊,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审判者瓦尔纳”吗?” 菲奥娜曾经对他提到过这位神话里的人物。 “是他。”巴尔托微微点头,“你放心,我们以后都会见到的,没人能他从手中逃脱,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过去犯下的错误负责。好好记住我说的话吧,屠龙的大英雄。” “.—我想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 “能听懂就好!要是你没听懂,事情就麻烦了。” “现在换我问你。” “嗯?” “你会因为过去的错误而止步不前吗?” 阿斯让想起自己被蓝龙之王冰封时的走马灯。 “之前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现在的我,不会再把一切错误归咎给魔女,毕竟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曾正確过一次。” 巴尔托静静听著。 “魔女们建造了角斗场,这是魔女们的过错,而我为了在其中苟活,选择举剑廝杀, 这是我的过错。可我要告诉你,我不会因为內心有愧,而跑去对其他斗剑奴说你有罪,你不配当一个好人。” “你这装模做样的混蛋!”巴尔托高举起剑,向裁判示意。 裁判一声令下,决斗正式开始。 下一秒,巴尔托便如离弦之箭般暴起衝来,他手中的木剑,也在“屠龙魔药”的药效加持下,以极恐怖的力量撕破空气,带起了尖锐的破空之声,直刺阿斯让的咽喉! 但这时候,巴尔托犹豫了。 他在干什么?他是为了贏得胜利而登台的吗? 不,不是! 快躲开!巴尔托在心中惊呼。看在那个小女孩的份上,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实力!不要让我失望! 阿斯让没有没有让他失望。 他甚至没能看清阿斯让的动作。 等到木剑落地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时,他才惊觉自己手中已经空无一物了。 巴尔托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不甘,同时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我自认是坏人,你自认是好人——-邪不胜正,是你贏了,”巴尔托自嘲地说道,“ 你比我想得厉害多了。” 阿斯让收剑而立,並没有乘胜追击。他平静地看著巴尔托,缓缓说道:“暂且不论我是不是好人,我想先来谈谈你一一我认为你是自己口中的坏人。” “怎么不是?” “我见过很多以杀人为乐的傢伙,比如—我接下来要面对的那四个人,可你和他们不一样,虽说你的绰號挺凶的,但你是带著犹豫挥剑的。” “哈。你在说什么鬼?” “『裂颅者”巴尔托,我要送给你一句话,不,不仅仅是送给你的。” 阿斯让环视一圈台下,说道: “有人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她说阿斯让,你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的心是没有错的,而现在,我要把这句话送给你,送给你们一一想要活下去的心是没有错的。我尊重每一个同我一样,想要努力活下去的人。只要你不愿像行户走肉般浑浑噩噩地等待死亡的阴影將你吞噬,只要你想活下去,那我就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说罢,阿斯让侧头望了一眼观台上的魔女。 瑟拉菲娜、芭丝特以及其他不知称谓的,高高在上的魔女们。 “相反,那些对自己的生命都视若履、满不在乎的傢伙,我会从心底里狠狠地加以睡弃!这种自暴自弃、甚至渴望毁灭的想法,在我看来,比那些高高在上、惹人厌恶的魔女更加令我不齿!毕竟,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了,那他自然会比那些自私自利的魔女更加冷酷,也更漠视他人的苦难与生命!” “我不清楚你们之中有多少人巴望看沙漠之主能够早点毁掉这个世界,我只清楚我自己永远不会有这种想法。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们还是很可爱的,你们有空的话,可以过去看看,陪那些可怜的孩子玩玩游戏,等你们看到他们露出的笑脸时,说不定就会像我一样, 想著要为他们做点什么了。” 第449章 弄巧成拙 第449章 弄巧成拙 “放肆!简直是放肆至极!他刚刚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他胆敢挑畔我?挑畔我们?” 芭丝特的脸猝然涨成了猪肝色,声音尖锐得如同夜梟啼哭,“还有巴尔特那个废物东西!哈,还自称什么“裂颅者』?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上场还没撑过一分钟,就被人轻飘飘地打掉了手中的剑!我还从没见过如此丟人现眼、如此弱不禁风的废物!” “冷静点芭丝特,无论发生何事,我们都得保持魔女应有的仪態不是么?不要让那个野丫头把你当成笑话看了。” 相比於芭丝特那近乎失態的狂怒,瑟拉菲娜的表情则更是阴沉得可怕。她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要將周围的空气都冻结起来,而那双深陷在眼眶中的眸子,正闪烁著如同毒蛇般冰冷的光芒,死死锁定在阿斯让的身上。 “上好的大菜,不会在宴席的开场时刻摆上桌。” “啊,您说得对。”芭丝特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板起僵硬的面孔,挤出一丝諂媚的笑容,“不过是一道无足轻重的开胃小菜,犯不著为此生气。相信要不了多久,那傢伙的好运就会结束了。” “让我们的人临场多喝几瓶『屠龙魔药”,瑟拉菲娜冷冷下令,“我不信他吃的下。 ” “这么快就分出胜负啦,不赖。”法莉婭高兴地哼了哼,“看来我確实没必要担心他会输。” “你要担心的是自己会输。”梅忽然说。 “什么?” “法莉婭,你真的有自信比过那个爱莎吗?还有那些黑袍的魔女的眼神一一” “闭嘴!我——我当然——!”法莉婭被梅问的一愣,只得支支吾吾地呵斥起来。 但梅並不在意法莉婭的呵斥,更不会因此闭上嘴巴,“就算你现在没有自信,那也没关係的,我们会帮你呀。” “.—.唔——.鸣鸣唔———!”法莉婭捏紧拳头,嘴里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怪异声音梅静静地望著法莉婭那张写满了纠结与鬱闷的侧脸,不禁在心中向著影梅悄声发问: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故意去刺激她啦!但这样做-真的会起到你说的那些效果吗? 相信我,绝对会有效果的。影梅的语气听上去相当有自信,令梅感到安心。 这时候,法莉婭突然转移了话题:“对了,艾琳和海瑟薇跑哪撒野去了?你和她们玩的熟,別跟我说你不知道。” “不知道哦,我们昨晚不都在陪著阿斯让吗?”梅眨眨眼,“让我猜猜哦,她们现在应该是在陪伊菲玩吧?” “伊菲?”法莉婭顿了顿,“啊,是之前那个救了一群难民的小魔女吧。听说她刚刚醒了?” “她们在那。”一直沉默不语的菲奥娜突然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法莉婭的肩膀,有些拘谨地指了个方向。 法莉婭顺著菲奥娜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艾琳和海瑟薇正一左一右地夹著个小不点,混在人群里观看决斗呢。 中间那个睁著大眼的小魔女,想必就是伊菲了。 “呵,法莉婭,你有没有觉得,艾琳和海瑟薇她们两个现在看决斗的表情,和你以前在角斗场里看阿斯让比赛时的模样,简直如出一辙?” “.—-我认为她们需要和男人保持距离。”法莉婭冷著脸,语气称不上友善,同时还在心中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尤其要和阿斯让保持距离!以后我得把他们看紧点。 艾芙娜闻言一笑:“那你得重新复习下言书的全部內容了,不然你要怎么教导好她们呢?” 法莉婭愣了愣,起嘴道:“少囉嗦这种事情以后再拿来说吧!下一场决斗就要开始了。” 空旷的决斗场上,阿斯让默默打量著刚刚登台的新对手,心中回忆起巴尔特退场前送给他的忠告: “你要小心,之后你要面对的那几个傢伙远比我这个不入流的水货厉害的多!他们全都是些厉害的狠角色,不仅杀人不眨眼,而且还很你一样杀过龙。你最好不要因为我而对他们生出任何轻敌的意思,要知道,那些魔女只让我喝了一小瓶屠龙魔药,而他们每个人都敢把屠龙魔药当水喝!” 如果確如巴尔特所言“那你就別想著放水炒气氛了!把他们果断地解决掉就行!”爱莎好意劝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搞些小动作?相信我吧,这次我绝不会让人发现任何端倪。” 没这个必要,爱莎。 “那你加油,”爱莎说,“別让这个傢伙在我俩眼前囂张太久-那个裁判刚刚他叫什么来著?『食心者”拉尔夫?喷喷,不管是这绰號,还是那满脸的纹身,都能把我噁心到吐!” 的確很噁心。 “告诉你一件事。” 满脸纹身的拉尔夫迎著阿斯让的视线,拧笑著发话:“即使是木剑,也有概率把人打死。” “但它打不死龙。”阿斯让回道,“我对杀不死龙的武器不感兴趣。” “啊哈!好厉害的发言!我越来越想在这里把你打死,然后再把你这句话据为己有了。”拉尔夫舔了舔嘴唇,眼晴兴奋地向外凸著。 “.看你脸上的纹身,如果不是被魔女冤枉的话,那你在成为斗剑奴之前,就已经杀过人了吧?” “嗯哼,你可以猜猜我这绰號是这怎么来的?不瞒你说,我还挺喜欢这个绰號的。”拉尔夫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眼神中充满了病態的愉悦,“.—-可你好像不怎么害怕我的样子,不过不急,待会儿就让你害怕我。” 阿斯让微微摇头,“害怕?我可能会害怕龙,但我不会害怕你。本来我还想著放一放水,再让拉赫迈帮我造一造势,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这种必要了。” 我之前並没有见过这帮脸上纹身的杀人犯,是因为我看漏了吗?不,应该不是看漏了。这帮人估计是瑟拉菲娜的后手,用来弹压其他斗剑奴的不满情绪。 “这些人效忠的对象不一定是瑟拉菲娜,”爱莎说,“他们有可能是瑟拉菲娜背后的紫衣元老安插在她身边的暗桩,因为只有她们才有权力真正豁免杀人的罪行。” 就在阿斯让与爱莎在心中飞速交流之际,场边的裁判官员已经得到了瑟拉菲娜的眼神示意,高声宣布决斗开始。 “哈,准备好嚇尿裤子了吗?!” “食心者”拉尔夫狂笑著,体內那股催促著他杀人的狂暴力量令他感到无上愉悦。没错,现在的他,即便只靠手上的木剑,也一定 嗯? 拉尔夫突然有些疑惑,因他看到阿斯让丟掉了手里的木剑。哈!他是疯了,还是怕了? 答案是,都不是。 在拉尔夫做出反应之前,一只包裹著劲风的拳头,带著撕裂空气的呼啸,在他惊的视野中急速放大,然后重重地轰击在了他的脸颊之上。 “膨!” 拉尔夫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从面部传来,隨后整个人就像是被高速驰骋的战马迎面撞上,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激起一片尘土。 果然,还是拿拳头揍人比较爽。 阿斯让缓步上前,將拉尔夫被打飞后脱手的木剑,用脚尖轻轻一挑,踢到了决斗场的边缘,接著向场外眾人问道: “你们当中,有谁知道他脸上这些纹身,具体是怎么来的吗?我大致晓得这些纹身代表他曾经杀过人,但我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杀害过什么人。” “我、我以前在圣都的时候听说过他。” 正当全场寂静之时,一个穿著朴素黑袍,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年轻魔女犹豫著举起了手“他之前好像是哪个奴隶商人的打手,还帮那个奴隶商人处决了不少奴隶,再后来再后来他又把那个奴隶商人也杀害了,並顶替他做起了贩卖奴隶的生意,直到前段时间才被人识破。” “原来如此。”阿斯让点点头,接著扫了眼瑟拉菲娜等一眾大魔女,向裁判厉声要求道:“我要求换用真剑,继续进行决斗。” 一时间,全场譁然。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拉尔夫原本还想著起身偷袭,但当他听到阿斯让的这番话后,他竟猛然发觉自己仿佛已经失掉了所有力气,再也爬不起来了。 “回去告诉他,『食心者”拉尔夫的罪行早已因为他的懺悔之举而得到了数位元老的一致赦免,他没有权力替圣都的元老们审判拉尔夫过往的罪行。哪怕是尊敬的斯泰西元老,也只有在拉尔夫犯下新罪之际,才能同意这种请求。” 瑟拉菲娜烦躁地挥了挥手,打发掉如蒙大救的裁判官。 “瑟、瑟拉菲娜阁下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深感震惊的芭丝特堪堪回神,她看看场中那个平静站立,却散发看无形压力的身影, 语无伦次地呢喃道:“不应该啊——..不应该是这样啊—?那个叫拉尔夫的斗剑奴——— 旁边一位上了年纪,气质相对沉稳的大魔女轻轻嘆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阿斯让:“看来我们低估了那位阁下的实力。” 另一名年事已高,头髮白,平日里不怎么关注身边琐事,更专注於研读书籍的大魔女,此刻也满脸迟疑地开口问道:“也可能是我们高估了『屠龙魔药『的效果。瑟拉菲娜阁下,你挑选的这几位斗剑奴,当真能靠这种魔药杀死巨龙吗?” “或许我们真的要与那些龙鳞失之交臂了,”又一个大魔女说,“伟大的爱莎確实青睞於他。” “不可能有这种事!” 瑟拉菲娜扶著座椅的手背手暴起青筋,可惜,如果不靠魔力的话,她这双脆弱而娇嫩的手,是怎么都不可能把木製的扶手捏碎的。 “只是剂量不够而已,让『毒蛇”艾诺克多喝几瓶再上场。” 话音落下,瑟拉菲娜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与决绝。 “为保险起见,我会去取一瓶原液来。” 可让瑟拉菲娜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被寄予厚望的艾诺克,竟然也没能在阿斯让手下撑过两个回合。 在冷著脸把拉尔夫扔出场后,阿斯让不得不在法莉婭散发出来的无形压力中,重新捡起地上的木剑,静待下一个对手出场。 很快,又一个身影慢慢走入了决斗场。 那正是“毒蛇”艾诺克。 他身材阴沉瘦削,脸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鱼鳞般的癣记,这些癣记在阳光下泛著一种病態的灰白色,让他本就阴鷺的面容更添了几分诡异,远远看去,就像好似一条即將发起攻击的毒蛇。 阿斯让眼神一凛,他很清楚,像这种身患先天顽疾的可怜人,是极容易受到外界排挤迫害的。偏偏某些魔女又最乐於收买和利用他们,她们会给予这些可怜人一丝虚假的“认同”与“庇护”,好让他们成为最忠诚的爪牙,来替自己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累活。 “收起你眼里的同情,”艾诺克说,“强者不需要同情,只有弱者才会渴望这些。” “那就让我见识下你的实力吧。” “你太囂张了。” 艾诺克深吸一口气,左脚微沉,身体微转,剑尖贴地如幽灵般划出一道弧线,並伴隨他挺步的动作,骤然刺向阿斯让的胸口。 阿斯让敏锐地看穿艾诺克蕴藏的假动作。后者在一瞬的刺击中翻转了手腕,手里中木剑在半空中巧妙內翻,试图绕过他的防线,但这招对他派不上用场。 阿斯让果断后撤半步,双手微转,带动剑身偏转斜移,架开横向砍来的木刃。 如果不出意外,阿斯让接下来会顺著木剑笔直的剑身,將剑尖“滑”到艾诺克的咽喉上,无奈艾诺克的力量实在大的嚇人,两把木剑相交之际,便在一声巨响中双双断裂。 “这傢伙究竟喝了多少天神之血啊?”爱莎喊道,“他的身体里有好多魔力!这、这能受得了吗?” 我试试能不能让他把这些魔力吐出来。 阿斯让果断挥拳,重重击在艾诺克的腹部。 怎么样?情况好些没有? “好是好了点,但是—” 呢,吐点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他还得谢谢我呢。 阿斯让看著晕死过去的艾诺克,默默补充了句:大概吧。 不过,接下来登场的这位,就真的只剩坏运气了。 虽然爱莎说他体內的魔力比艾诺克还要多的多,叫阿斯让一定要小心行事,但这位被瑟拉菲娜餵过高纯度原液,拖了好久方才登场的斗剑奴,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令阿斯让发力,便因为天神之血的强烈副作用,痛苦地撕扯起自己的身体来。 瑟拉菲娜望著这突如其来的可怕一幕,惨白的脸上渗满了汗珠。 第450章 赶紧签下你们这些失败者的名字吧 第450章 赶紧签下你们这些失败者的名字吧 “行了,快点麻利地接受你们已经一败涂地、顏面扫地的事实,然后乖乖地在这份具有法律效力的裁判书上,一一签下你们这些失败者的名字吧。 哦,对了,签字的时候,可不要因为气得手抖而把字写得太过难看,这只会让你们更加丟脸。相反,如果你们这些老傢伙,现在能够拿出一点点身为长者的气度与风范,坦坦荡荡、痛痛快快地承认自己的失败,那么,將来我在撰写我那註定会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个人回忆录的时候,说不定嗯,说不定会因为一时心软,而稍微考虑一下,在书中对你们今日这份『虽败犹荣”的坦诚风范,略微地、不情不愿地讚美那么一两句呢!” 法莉婭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判决书,嘴角勾起难掩的笑意,那清脆悦耳仿佛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中了瑟拉菲娜等人早已不堪重负的自尊心。 “够了!法莉婭!是我们不愿意签字吗?不!是你有意借著这纸裁判书来羞辱我们, 不是么?” 瑟拉菲娜的声音嘶哑,仿佛是两块粗糙的磨石在相互摩擦,每一个音节都透著压抑不住的怒火。 最让她不能理解的是,那个被法莉婭取名为“阿斯让”的男人,凭什么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贏得这场决斗?难道是因为圣都製备的“屠龙魔药”,相较於真正的“天神之血”而言,存在某种无法弥补的重大缺陷? 此刻瑟拉菲娜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简单的“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混杂了极致的愤怒、屈辱、不甘、怨毒的复杂神情,看的法莉婭舒畅极了。 “羞辱?呵呵,我为什么要羞辱你们?难道我法莉婭是容易记仇的,小肚鸡肠的女人吗?怎么可能!” 法莉婭慢慢地晃了晃脑袋。 “瑟拉菲娜,你在会议厅里当眾氓毁我的那些说辞,我早就大肚地释然啦!只是你们这种贪得无厌的无耻做派,至今仍叫我感到厌烦!你们还是快点收起你们眼里的贪婪之光,和那些本就不该属於你们的珍贵龙鳞说再见吧!” “说够了吗?说够了,就把裁判书拿过来吧。” “你自己过来拿。”法莉婭朝瑟拉菲娜勾了勾手指,挑畔地微扬下巴。 瑟拉菲娜抽了抽嘴角,眼晴仿佛有火在烧。 一旁因倍感屈辱而满脸苦涩的芭丝特在警见她的表情后,很是犹豫地站起身,准备从法莉婭手中接过那张刺眼的判决书,但下一秒,瑟拉菲娜竟也站了起来。 她把手搭在芭丝特的肩膀上,慢慢地將她按回座位上,接著她深吸一口气,將胸腔中所有的屈辱与不甘都压下去,缓慢地迈开步伐。 终於,瑟拉菲娜在眾目之下停在了法莉婭面前。 她没有看那份裁判书,而是死死地盯著法莉婭的眼晴,仿佛要將法莉婭那张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脸庞,连同她此刻所有的屈辱与愤怒,都深深地、永世不忘地烙印在灵魂深处。 “你破坏了传统,”瑟拉菲娜平静地说道,“等你老了之后,你会明白你今日的举动究竟有多愚蠢。” “愚蠢的人是你们才对,如果我们不能解决沙漠之主,那我们谈何变老?”艾芙娜摇了摇头,“传统固然重要,但若固守传统而坐以待毙,那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被自身的情慾蒙住了眼睛,才会做出如此短视的决定?”瑟拉菲娜冷哼一声,“你们最好祈祷你们的斯泰西元老,不要像我的恩师一样罹患癌症。” “你这是在诅咒我俩的老师吗?”法莉婭喝问道。 “诅咒?这並不是诅咒,而是冷酷的事实。” 瑟拉菲娜的声音凌厉起来。 “如果没有龙鳞,那我们每个魔女都逃不过癌症的折磨·想想天上的蓝月吧,在蓝月的照耀下,將来势必会有越来越多的魔女降生,她们会比你更年轻,比你更加强大,她们会像初升的朝阳般光芒万丈,而那时候的你很不幸,那时你已垂垂老矣,不仅容顏不再,甚至连力量都可能因为某些疑难杂症而大幅衰退。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能向她们求取到龙鳞吗?我看没这种可能。她们会仗著自己的实力,对你大放蕨词:『哦,你这个一无是处的老东西,还有脸向我们討要龙鳞?有本事自已去巨龙的巢穴里刮啊!』,哈,如果真有这种时候,不知道你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法莉婭抿起嘴唇,一时间竟被瑟拉菲娜这番刻薄而又直指未来的话语堵得说不出话。 “现在,理解我的话没有?年轻无知的法莉婭?我劝你最好对圣都的每个传统都抱有敬畏之心,因为这些看似陈腐的传统,往往自有其存在的深意,並且在大多数时间里,它们都是利大於弊的至少於你我而言,都是利大於弊。” “把黑袍魔女拿来当『屠龙魔药』的材料,也是圣都的传统吗?”梅冷淡地问道,“以前可能不是,但以后就说不准了吧?” “—这都是权宜之计。” 瑟拉菲娜侧过身,伴装镇定地扫了一眼决斗场上的阿斯让。 “假如那些凡人在喝过“屠龙魔药”后,便能获得足以与之比肩的强大实力,那我们或许就能赶在蓝月一代降生之前,彻底解决掉沙漠之主这个大麻烦。” “有意思,按照你的说法,我们这些大魔女日后岂不是犯不著直面巨龙的龙威了?未来我们只需要靠我们的强大实力,去嚇唬那些憎懂无知、涉世未深的小魔女,让她们心甘情愿地、『光荣”地为我们这所谓的“伟大事业”献出她们年轻健康的身体就好?”艾芙娜不无嘲讽地反问,“这是否太过自私了?” “总比什么都不做强,”瑟拉菲娜大言不惭地说道,“你们应该也是知道的一一圣都的绝大部分元老都不怎么靠得住。她们身上的紫袍是在大空位时期,依靠各种小团体的裙带关係隨手捡来的也难怪那些噁心至极的爱疮会在她们身上集体开,让她们连离开圣都半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像蛆虫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真奇怪,”梅的眉头微微起,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与困惑,“你对她们心怀不满却又对她们言听计从,做她们的帮凶。” “很难理解吗?靠利益关係组成的魔女结社远比实力高深的单个魔女来的恐怖。”瑟拉菲娜冷笑声,“对了,既然刚刚提到了爱疮,那我就顺著这个话题,再送给你们一句忠告吧一一你们最好注意一点,不要像那些元老一般,整整齐齐地患上爱疮。” “闭上你的嘴吧,不会有这种可能的!”法莉婭的眼角狠狼地抽搐了几下,“赶紧把我把字签了。” “字我自然会签,但话我也必须要讲清楚。” 瑟拉菲娜拿出笔,在裁判书上飞快地划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用用一种极具暗示性的眼神看著法莉婭,缓缓问道: “你可知道你的受护人是在什么地方痛殴了芭丝特阁下那位可怜的僕役,然后又大摇大摆地把那位小女僕给带走的吗?” “—在哪儿?” “是在妓院那边。” 瑟拉菲娜极度刻意地扫过法莉婭的胸脯,而后头也不回地將裁判书递给了芭丝特。 与此同时,愤怒、羞辱、尷尬、难以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在法莉婭的脸上交替闪现,最终化为一片令人心悸的阴沉。 很难说芭丝特与法莉婭的脸色到底谁更难看。 第451章 已经有人选了 第451章 已经有人选了 “哼—” 当法莉婭再次出现在阿斯让面前时,她脸上的表情阴冷地与蒂芙尼有得一比。 待到周围人群都被她散发出来的气场纷纷逼退时,率先察觉到异样阿斯让才得以从人群中抽出身来。 他看著法莉婭那副明显写著“我很不高兴,后果很严重”的冰冷麵孔,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 “法莉婭?”他试探性地喊了喊法莉婭的名字。 “你应该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是这副表情,对吧?” 法莉婭双手抱胸,快速地扫了眼周围,用一种相当彆扭的语气说道:“是啊,为什么呢?我明明该和他们一样,为你的胜利感到高兴才是但我现在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是因为瑟拉菲娜吗?”阿斯让问,“她刚刚好像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猜的很准。”法莉婭说,“不如再猜猜她说了什么?” “法莉婭,我不是想猜谜语。如果你有什么烦恼,或是有什么想问我的,你大大方方说就好了。” “说的简单,但有些话我怎么可能问得出口。”法莉婭嘆了口气,低头搓了搓刘海。 唉,可能我法莉婭的身材確实与那些妓女有那么一点点微小的差距,但我的脸蛋和我的皮肤,不都比她们好得多吗?如此看来,我法莉婭的魅力还是远远超出那些女人的嘛! 根本没可能会输!——吗? 法莉婭不大確定。毕竟你想啊,虽然理论上魔女仍然具备生育子嗣的能力,但从实践来看,魔女生孩子確实有点不大可能。 从这一点看,法莉婭不是大输特输嘛! 她不由去想: 即便阿斯让愿意为我倾尽所有,可阿斯让终究是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那他当然会想让自己留下一两个后代嘛!对此我確实是有那么一点点嫉妒的,可我绝不能被这份嫉妒蒙蔽双眼,搞得我俩日后抱憾终身,甚至因此而反目成仇·! 但!是! 再怎么说,我法莉婭都是他的主人啊!在这种事上,我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我是绝不会放他跑去和一帮妓女鬼混的。 法莉婭狠狠瞪了阿斯让一眼,可她却没有当场发作,反而退了一步,用一种平淡而不失冷意的语气说道:“算了,不打扰你的兴致,你就趁现在好好享受自己的胜利吧!至於你的主人我呢我决定先去看看你救下来的那个小女僕是个什么情况,我还没和她见过面呢。停,別跟过来,你现在跟过来的话,我会忍不住和你吵架的,不要问为什么。” 阿斯让心中苦啊,他哪知道法莉婭这傢伙又在发哪门子顛呢,无奈之下,他只好向梅求助,可梅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对他生起了闷气,一言不发地跟著法莉婭和艾芙娜她们走掉啦。 只剩菲奥娜还站在原地,死死盯著他不放。 “这是怎么了?”阿斯让一脸无辜地问道。 “还用问?当然是因为你!”菲奥娜没好气地呛道,“你难道不清楚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吗?” “確实不清楚。” “哈!”菲奥娜转头便要离开,可没走两步,她就又回过身,直窜到阿斯让身前,低声逼问道:“瑟拉菲娜说你去过妓院,有没有这回事?不要否认,你是在妓院那里救下那个小女僕的吧?” “是有这回事,但这都是事出有因的。”阿斯让坦诚道。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菲奥娜万般嫌弃地抬起手,挡在阿斯让和她本人之间。 “等等,別急著走!”阿斯让不禁加快语速,“听我说,我是一路追著那伙人,才会跑到妓院那边去的,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一—” “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还是自己去向法莉婭解释吧!”菲奥娜果断与阿斯让拉开距离。 没等阿斯让想好要不要追上去解释,周围的斗剑奴们便再次將他热情地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许多年轻魔女则在一旁默默看著,倒不是她们不想把这些斗剑奴统统支走,然后取而代之,而是法莉婭先前表露出来的可怕气场,实在令她们不敢有这种想法。 图雅也是如此。 当法莉婭以探望阿雅为藉口,冷不丁问她俩如何看待阿斯让这位救命恩人时,图雅只觉得脑子一白,久久答不上话。 年幼的阿雅则实诚多啦,一口一个“阿斯让先生是个好人”,说了不下五遍,听的法莉婭都有些厌了。 总的来说,法莉婭更在意图雅那堪称可疑的反应。 之前她还会因为瑟拉菲娜的那番败者发言而感到不爽,可谁让菲奥娜最后还是口是心非地向她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呢? 她现在只想给图雅来个下马威: “之前我在圣都的时候,就有不少位高权重的傢伙想著以利诱人,叫我把阿斯让暂时性地出让给她们!呵,她们想的倒美!只可惜,我是绝不可能答应她们的。” “是、是的呢。”图雅支支吾吾地应道。 “她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凯我的东西?就算是那位伟大的爱莎我都不会叫她如愿!”法莉婭深吸口气,给自己鼓劲,“我问你,你最近真的梦到过爱莎吗?” “我、我不大確定那是不是爱莎,但我的確听到了一些———很奇妙的声音。” 这回轮到法莉婭沉默了,不过她没沉默太久,与其担心那个虚无縹緲的爱莎,不如先把眼前的问题处理妥当。 “那我再问你,不经同意,就给別人的奴咳,给別人的受护人送礼,这种行为是可以被原谅的吗?” ““......” “原则上讲,这种行为是极不妥当的,不过这次因为情况特殊,我姑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法莉婭故意压低声音,“但下一次—-没有下一次了,明白吗?” “我、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 法莉婭点点头。 “其实我呢,並不是一个不讲情理的人,你会对阿斯让动心,我可以理解,不会过多责怪你这么说吧,假如你没有披著这身黑袍,而是一名凡俗女子的话,我说不定还会撮合你们两个呢!可你毕竟和我一样,是个魔女。啊,不对,就算你不是魔女,那也有点晚了,因为我已经有了人选了。” “..啊?” 第452章 一年之后,我要看到…… 第452章 一年之后,我要看到…… 法莉婭所说的人选,正是依莲尼亚。 在得知阿斯让果然取得了胜利之后,依莲尼亚悬著的心终於落了下来,不过,在把这些龙鳞分批带给阿斯让之前,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与斯泰西好好聊上一聊。 带著满腹复杂的心事与些许不安,依莲尼亚穿过幽静的迴廊,来到了斯泰西元老平日里静修的房间外。她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思绪,这才伸出白暂的手指,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响了那扇厚重的橡木房门。 “请进。”门內,很快便传来了斯泰西元老那略带疲惫,却依旧温和沉稳的声音。 “阁下,冒味打扰了。”依莲尼亚推开房门,缓步走了进去,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房间內的光线有些昏暗,但这对依莲尼亚而言显然不是问题。此刻,斯泰西元老正端坐在书案后的一张靠背椅上,脸上带著一种不太自然的、病態的苍白,眉宇间也縈绕著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虑,可即便如此,她也依旧对依莲尼亚挤出了一抹略显虚弱的浅淡笑容。 “我早说过,你不如此拘谨,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先坐下来再说。来,坐吧,我由衷希望我俩能像过去一般无所不谈。” 依莲尼亚微微頜首,端庄而沉默地在斯泰西面前坐下。 这时,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斯泰西元老书案旁那只古朴的木製雕柜上,那里正静静地摆放著一盆清澈见底的清水,而在斯泰西的衣袍上,也还沾著一些水痕。 “阁下身体恢復的如何?”依莲尼亚试探地发问。 “不必担心我,依莲尼亚,我很好。” “阁下不应忘记,就在刚才,您说您希望像过去一般,同余畅所欲言、互不隱瞒。” 依莲尼亚一边注视著斯泰西,一边静候她开口。 “—好吧,我確实这么说过,但我真的没事,依莲尼亚。”斯泰西闭了闭眼,“相信我,我不是在逞强。” “据余所知,过去您在余面前逞强的次数,多到数不胜数。” “唯独这次不是,”斯泰西说,“虽然有些力不从心,但总的来说,还算承受的住。 ” “阁下果然是在逞强。” “依莲尼亚,这是只有我才能办到的事,我必须將它办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著百年前的惨剧再度重演,”斯泰西嘆了口气,“既然圣都靠不住,那我就必须尽我所能,为这里的人们寻找一位盟友一一一位能够帮助人们抵抗沙漠之主的强大盟友。” “盟友— “海之主,欧切诺婭。” 依莲尼亚的耳尖因为震惊而微微颤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將目光投向了书案旁那盆清澈见底的清水。 在那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仿佛隱藏著一片深不见底、波涛汹涌的无垠深海。 “我想你应该猜到了,这盆水里蕴含著欧切诺婭的魔力。” “果然。” “不必替我担心,依莲尼亚,欧切诺婭的魔力並不似其他龙王一般饱含侵略性,如今我的身体正在慢慢適应的魔力,所以我才敢通过这份魔力去揣测他的想法。” “可阁下的脸色—“” “我的脸色真的很差吗?等我照照镜子—好吧,確实有一点差—但我想我脸色差的原因不是因为欧切诺婭,而是因为沙漠之主。 不久之前,德塞托奥斯还在与欧切诺婭爭夺水元素的控制,因此黑河的河水里还是会有些许沙漠之主的魔力残余值得一提的是,今次不同以往。 据我所知,百年前的德塞托奥斯尚能在黑河沿岸占据主导地位,可这一次,局面却反了过来,垂垂老矣的欧切诺婭竟然能在这条沙漠巨河中,慢慢压制住了不可一世的德塞托奥斯。” “亦即是说,百年过去,德塞托奥斯仍未恢復其全部实力。此一战,並非全无胜算。” “是啊,我曾一度为此感到欣喜,然而,就在刚刚,我的心中忽然多出了一份疑问德塞托奥斯为何如此著急?他为何不等到实力完全恢復之后,再寻找机会捲土重来呢?” 斯泰西凝视水面的倒影,沉吟道:“答案或许就隱藏在的魔力当中我能感觉的到,在害怕著什么。这个曾经凭一己之力席捲了整个巴迪亚,几乎要改写圣都歷史的龙王,正在害怕著什么东西—.“ “是蓝月吗?”依莲尼亚问。 “蓝月的確会让越来越多的凡人女孩儿,提前觉醒她们体內潜藏的魔女血脉,从而大大增加我们魔女群体的数量与潜力,但我並不认为,以德塞托奥斯那高傲而残暴的性格, 会仅仅因为这一点,就对此感到真正的恐惧。” 斯泰西语气篤定地说道,“九省的疆域何其庞大?魔女们的力量又何其分散?想想吧,依莲尼亚,天上的繁星即便再怎么璀璨与密集,也终究无法与皎洁的月亮爭辉,正能比得过月亮,甚至让月亮也为之黯然失色的,永远都只能是另一轮更加耀眼、更加强大的月亮。 “另一轮月亮阁下是指,沙漠之主是在害怕另一头龙王?” “直觉告诉我,那是一头蛰伏於新大陆,对火元素有著超常掌控力的强大龙王我只希望他和那个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被圣都列为最高禁忌,严禁任何人提及与流传的可怕传说,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关联。” 依莲尼亚微微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慢了一拍。 “掌控火焰的龙王同精灵们的时代一齐消亡,可如果那头龙王並没有死去呢?就像沙漠之主,仅仅只是蛰伏起来了依莲尼亚,如果这是真的,那现在的圣都要如何应对这莫大的危机呢?难道我们真的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后人身上,相信后世的魔女能够处理好种种史无前例的危机吗?先是沙漠之主,再是那头令沙漠之主都为之恐惧的龙王?唉,但愿蕾露元老未来能带回一些好消息,打消我的顾虑吧。” 房间內的气氛瞬间压抑到了极点。 “你看,我果然不该把这些事说给你听”斯泰西低低嘆了口气,“还是说说你的事吧。” “余已从阁下的话语中,得到余想要的答案了。” “是吗?可否告诉我,你得到了什么答案?” “家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然盼望余能解开心结,同正常女子般孕育子嗣,过上平淡且安稳的生活,可如果余的孩子註定要面对更大的苦难,不若换余独自承受这份苦难。” “抱歉。” “何必道歉?阁下已做到最好。” 依莲尼亚起身告辞,她得儘快把龙鳞送到阿斯让手中,以免出现差池。 然而,当她离开斯泰西的房间之后,她又忽然想到,如果没有这个孩子,那河谷地的未来,以及她和蒂芙尼之间的所谓“约定”,又该如何是好呢? 依莲尼亚迟迟得不出答案。 可法莉婭才不管这个呢,她数出一袋暂时够阿斯让使用的蓝龙龙鳞,让依莲尼亚赶紧给阿斯让带去,同时又怀著无比的复杂心情,阴沉而又违心地对她说道: “我才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你已经对我做出了承诺,那就绝不许有反悔的想法! 总之一年以后,我要看到一个长得像阿斯让的小不点喊我法莉婭妈妈,唔,她最好是个女孩,这样才有机会觉醒为魔女,一直跟在我身边。” 第453章 依莲尼亚,你在听吗? 第453章 依莲尼亚,你在听吗? “不知这些龙鳞是否足够阁下一用?” “应该够用,如果不够,我自己会去取的。这次麻烦你了。” 虽说现在立刻把这些龙鳞送到铁匠铺去会比较好,但依莲尼亚似乎还有事情找他,於是他便將这些龙鳞暂时收进房间里放好。 这些龙鳞多是从那头被他斩杀的“独眼的莫诺克拉斯”身上剥取下来的,其质地坚硬无比,若是能巧妙地外掛在他那身饱经战火的盔甲之上,应该能让鎧甲的整体防御能力提升一个档次。 至於那头至今仍未命名的蓝龙之王,阿斯让正在考虑要不要拿它的鳞片强化一下碎龙骨。 同时,他还希望能利用剩余的龙王鳞片,再额外锻造一批锋锐坚厉的武器,供日后的精锐猎人们使用。 原因很简单,如果仅仅为了节省工时,而选择將这些珍贵无比的龙王鳞片,粗暴地外掛在那些用普通铁块锻造的鎧甲之上,恐怕也很难让那些凡铁鎧甲的防御力產生质的飞跃,变得真正坚不可摧,多少有些暴珍天物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普通铁矿打制的武器,在面对皮糙肉厚的巨龙时,折损率简直高的嚇人现在的巴迪亚没有自產金属的能力,根本经不住这种高强度的持续性损耗,而如果能够使用这些龙王鳞片作为核心材料,锻造出一批真正意义上的“屠龙利刃”,应该能在很大程度上改善目前武器匱乏与损耗过快的窘境,从而显著提高狩猎砂龙的成功率。 不单单是杀死巨龙的成功率。 此前,那些跟隨依莲尼亚而来的龙面医生,曾对砂龙肉质中的毒素含量问题,提出了几个有趣的见解与猜想。 其一是龙在剧烈运动后,体內会大量分泌某种物质,使得肉质僵硬发酸,食用后容易引发腹泻。不用说,造成这一问题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乳酸,但只要醃製得当,就能在一定幅度上提高砂龙肉的可食用性。 而第二点,就有些棘手了。 若不考虑巨龙对不同生存环境的適应能力等复杂因素,单从个体战斗力与肉体强度而言,那砂龙的个体强度,显然要远远高於像绿龙那种只能在森林地带活动的“小型”龙类,因此,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巴迪亚地区的边境猎团,几乎只能靠魔女,才能真正杀死一头凶暴砂龙。 这就带来了一个此前从未有人认真思考过的问题:这些魔女在与砂龙进行战斗的过程中,她们所释放出的、蕴含看强大元素力量的魔法,是否会如同水银泻地般,悄无声息地渗透进砂龙的血液与肌肉组织之中,將其污染成一种近似於“天神之血”的,积聚著大量驳杂魔力的诡异状態? 创口越多、越大,渗入其中的魔力也就越多,砂龙体內的排异反应也就愈发剧烈,如此一来,龙肉的整体可食用性就会急剧下降。 在这种情况下,或许只有凭一已之力杀死这头砂龙的魔女,才会对这些受到污染的龙肉具有一定的適应能力,但对於其他人而言,这些龙肉很可能会造成危及生命的可怕后果。 “.—阁下。” “啊,抱歉,”阿斯让回过神来,“我有些走神了。” “阁下在想什么?” “我在想该怎么把这些龙鳞用到实处,在可预见的未来,我们估计都要靠龙肉果腹了。” “有没有办法把龙肉做的好吃些?炸龙肉我已经吃腻啦。” “嗯—这个问题还是等到以后再做考虑吧,”阿斯让看著突然从依莲尼亚身后探出头来的梅,一时有些惊讶,“梅,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可以过来看你吗?”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知道,”梅点点头,“啊,別告诉法莉婭我来过这儿哟?我是瞒著她来的。” “她现在在做什么?”阿斯让问。 “她在向斯泰西卖乖,”梅回答说,“说等以后杀死了沙漠之主,就把自己应得的龙鳞和龙血都交给斯泰西,保证让斯泰西百病不侵哦—不过阿斯让,现在不是提她的时候吧?” “那现在是什么时候?”阿斯让装傻道,“啊,我知道了,是想叫我陪你们去看阿雅吧?” “她需要静养呢,不可以一直打扰她。” 梅一边说著,一边鬼鬼票崇地戳了戳依莲尼亚,无奈依莲尼亚始终板著张俏脸,不知在想什么。 我们得推她一把。影梅向梅提出建议。 不过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依莲尼亚似乎终於想通了什么,在坚定眼神的同时, 略显突兀地开了口:“阁下—!” “嗯?怎么了?” “..—.晚安。”” 语毕,依莲尼亚飞快转身,有些慌乱地將手搭在冰冷的门把上,然而,不管她怎么用力,面前这扇看似单薄的木门就是不肯挪动分毫,仿佛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彻底锁死了一样。 不用多说,这一定是梅搞的鬼。 “梅阁下—请把门打开。”依莲尼亚的声音带著压抑的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行哦,”梅摇了摇头,“我这是在帮你。” “阁下.— “你的时间不多了吧?” 依莲尼亚的身体猛地一僵,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又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充满了苦涩与无奈的嘆息。 是的,梅说得没错,留给她的时间,確实已经不多了。作为半精灵,她虽然拥有比普通人类更长的寿命,但也因此背负著一种特殊的、几乎无法摆脱的诅咒吗,而现在,这种诅咒已经提前找上了她。 “你一走了之之后,河谷地的人们今后又该怎么办呢?那个蒂芙尼可不是什么好糊弄过去的傢伙啊。” ...... “而且你自己也很难受吧?我懂那种感觉哟。”梅的声音放柔了些,带著某种过来人的瞭然与“悲悯”。 “......” “好啦,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我不是说过我会帮你的吗?”梅轻轻拉住依莲尼亚的手臂。 “可是—”依莲尼亚声音艰涩。 “啊,你是在担心那孩子的未来吗?”梅一语中的,“没这个必要哟,我、法莉婭还有其他人都会用心关照这个孩子的。” “余自知诸位阁下都会对这孩子关照有加,”依莲尼亚顿了顿声,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但是,梅阁下,请你想想如今这个时代,想想那些凶残的巨龙,想想那些已经出世与即將出世的强大龙王·余真的该凭一己私愿,將这孩子带到这个连呼吸都可能沾染上绝望的世界来吗?而余又是否会被其怨恨,怨恨我赋予它生命,却又让它承受这无尽的苦楚,重演某些早已註定的悲剧呢?” 依莲尼亚的声音带著一丝悲枪,仿佛已经想像到了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在与飢饿、 寒冷、恐惧和巨龙搏斗的艰难世事中挣扎的模样。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孩子无声的质问:“母亲,为何要將我带来?” 到底该怎么做? 依莲尼亚望著满脸尷尬与关切交织的阿斯让,眼神中的挣扎升到了顶点。 只是,诅咒终究是诅咒。来自血脉的呼唤远比理性的思量更为原始和强大。 她身体里人类的部分能够指引她做出最理性的选择,可这堪称高尚的理性,並不能帮她长久地对抗那股源自身体深处的,因精灵之血而產生的,难以抗拒的周期性狂热。 多么可怕,她的理智,在汹涌的本能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神正在逐渐失焦,仿佛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水汽,却又挡不住不断逸散出来的欲望之光。 她用最后的理性,用力握住了阿斯让的手,问道:“阁下余该怎么办?” 阿斯让明白,自己必须给她一个答案,也给自己一个答案。 因为这是他自己也必须去面对的一个难题: 在这悲惨的世界里,我们是否还有权利去延续生命?是否有资格將一个新生命带到这片伤痕累累的大地上? 阿斯让沉默良久。 屋內安静得出奇,连外头风掠过残瓦的呼啸声都仿佛停歇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他说出那个答案一一即使这时他已经被扑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神落在那堆刚刚收起的龙鳞上。那些鳞片是从战斗中夺来的,是用痛苦与死亡换来的“资源”。它们冰冷锋利,象徵著这个世界的残酷与高昂代价,但也象徵著力量、 抵抗和希望。 他终於开口,声音低哑而沉稳: “依莲尼亚,我无法否认你说的每一个字一一是的,这个世界確实残酷,甚至可以说是对生命本身充满敌意。我们所面对的,不只是外在的巨龙,还有腐朽的制度、扭曲的人心,以及永不停歇的苦难。 但如果我们选择自我绝育,以为断绝后代就能斩断苦难的延续,那其实也等於承认了我们已经彻底失败,彻底放弃了改变的可能。我们不再尝试、不再挣扎、不再传递希望、 不再教导下一代如何变得更强、更善。 我想,我们不能因为这个世界太痛苦,就把这片土地拱手交给那些不值得拥有它的存在。龙只懂得什么是飢饿,而我们却懂得什么是爱,如何去爱。 不幸的是,我们的生命是短暂的,因此我们想要消除苦难的唯一方法,似乎就只能是把我们的意志、记忆、经验,还有我们所积累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胜利,一点点地传递到下一代手中。 我们要教他们如何面对,如何抗爭,如何在人类与龙並存的废墟中,筑起一座比我们更坚韧、更明亮的堡垒—.嗯—依莲尼亚,你在听吗?等,等———嘶—” “哇哇!依莲尼亚!不可以这么做呀!” 第454章 制甲 第454章 制甲 正常来说,精灵和半精灵的体温会比人类要高一些,就像猝然爆发的火山,只在顷刻间,便將阿斯让雄辩滔滔的哲思统统熔化殆尽。 或许,有些道理,註定要身体力行,才能得到验证。 精灵血脉中潜藏的古老潮汐以不容抗拒的势头汹涌而至,只是这潮汐在迫近之余,还带著几分横衝直撞的鲁莽与生涩,一不留神,便陡然越过了岸边的警戒线,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带著海的咸涩与青涩气息的水洼。 就像初次筑巢的飞鸟,不知该在何处停留,却还慌乱地啃叼著枝丫。 幸好,还有魔女收拾残局。 她会指引潮汐去向它们真正该去的港湾,为空荡荡的船坞注满海水,迎接船只入水启航;她会告诉迷路的飞鸟究竟该在哪棵树上安然落下,並用它的树枝和落叶,建起新家。 阿斯让曾经熔断的哲思,也在此刻凝华为一种更为原始的感知一一一种对生命本质最直接的体认,一种超越言语的慰藉,能够平息血脉的焦灼,能够驱离世间的寒凉。 然而漫漫长夜,终究还是要在太阳升起之时消失无踪。 现在,真正的飞鸟要在日升之时离巢觅食啦,可那巢穴太过温暖,非要將它强留一轮、两轮、三轮·—好染上它的气息,免得它寻不到归处。 这下,哪怕是最为善良的魔女,也要生出嫉妒的心思吧。只见她伸出手,命令鸟儿停留在她指间,狼狠地弹了一下鸟喙,这才將它放飞。 接近中午的时候,疲累了一晚上的阿斯让终於把蓝龙的鳞片带到了铁匠铺里。 当老格雷多看到这些折射著亮丽光彩的鳞片时,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亮起了孩童般的光芒。 “瞧瞧,瞧瞧这些!货真价实的蓝龙的鳞片!” 老格雷多颤抖著粗糙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挑拣出一片质地上佳的蓝色鳞片,爱不释手摩挚著。 “果然不一般!”老格雷喷喷称奇,“不愧是———听—.不愧是———?你刚刚管那头蓝龙叫什么来著?” “凯鲁斯·莫诺克拉斯,一头半瞎的蓝龙。”阿斯让说。 “噢,凯鲁斯·莫诺克拉斯—好像是有点印象,不过谁会閒的没事干,跑去打听一头已经死掉的龙呢?好吧,我会!” 老格雷多自顾自地嘀咕著,將鳞片凑到眼前,眯著眼睛仔细端详,仿佛要从中看出来。 “凯鲁斯·莫诺克拉斯·-凡是能闯出名號的畜生,有哪个不是让魔女都感到棘手的傢伙?而我居然能把这种畜生的鳞片在手里!” “小心別被鳞片边缘割伤。”阿斯让善意地提醒道。 “割伤?”老格雷多不以为然地亮出手上厚厚的老茧,粗獷地笑道:“我们矮人的手可比你们人类厚实多了!再加上这些茧子,別说龙鳞,就是滚烫的铁条都能直接弯· 嘶—.!” “看吧。”阿斯让无奈地摊了摊手。 “妈的!还真能割出血来!” 一缕鲜血从老格雷多粗壮的拇指指腹中渗了出来,在龙鳞边缘留下了一抹刺眼的殷红。即使龙鳞的主人已经死去,但这光洁如刃的鳞片边缘,依旧不容小。 “罗伊!格勒塔!你俩真得小心点了,待会儿打磨鳞片边缘的时候,小心別被割伤。” “我俩可不会像您一样冒失!”格勒塔嘆了口气,“唉,我先给您处理下伤口。” “不用管我,”老格雷多骂骂咧咧地把手指塞进嘴里吮了吮,“忙你们该忙的事去, 比如说,赶紧去库房里搬出几套甲胚来!” “我也来帮忙。” “算了吧,”老格雷多警了阿斯让一眼,“听说你昨天为了一个逃跑不乾的小丫头小女僕,不仅得罪了那个芭丝特,还搞出了个一对五的决斗要不是老头子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肯定要跟他俩一样跑去捧个场。我听他俩说你最后是贏了,贏得不轻鬆吧?感觉你今天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 “呢——確实不轻鬆。” 阿斯让的语气难掩尷尬,主要是因为爱莎一直在旁挪输他为什么不敢说出实情。 因为我有义务替依莲尼亚保守个人隱私。 “然而都被我看在眼里。” 你是偷窥狂吗? “你以为我是自愿的啊!” 阿斯让想了想,回道:的確有这种可能。 这时,老格雷多突然起脚尖,拍了拍阿斯让的后腰。 “行了,別在这碍手碍脚的,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罗伊、格勒塔就行了, 等甲衣造好了,我自会派人通知你来取。唔,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核对一下龙鳞的数量,等到拿货的时候,你大可挨个数数我给你的盔甲上一共镶著多少鳞片!我不敢说一片不少,毕竟总会有些损耗,但绝对不会多到败坏我这家店的脸面!” 阿斯让倒也没客气,他確实感到有些疲惫了,但同时他也不免对老格雷多嘴里的铺鳞技法感到好奇,因此便问老格雷多,自己可否待在铁匠铺一边休息,一边观摩。 “这个—倒也不是不行!”老格雷多碎碎念道:“像你这种大人物,肯定犯不著跟咱们抢饭吃。” 不多久,一套金属甲胚便被罗伊和格勒塔两人小心翼翼地搬了出来。 老格雷多走到这具甲胚前,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冰冷的金属表面,眼中闪烁著异样的光芒。 “记住,每一片鳞片都要恰到好处地嵌入甲身,就像是把龙的血肉,重新还原在铁骨之上。”老格雷多沉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对技艺的虔诚,“不是简简单单地把鳞片掛在上面!而是要让鳞片与甲身融为一体,达到真正的“鳞甲同生”。” “从外往內,由下往上,”罗伊补充道,“模仿龙鳞的自然结构,这样才能层层卸掉受击时的力量。” “没错!”老格雷多讚许地点了点头,“但光记住还不够,得灵活运用。在胸口、腹部、咽喉这些要害部位,我们还要做重点处理,將龙鳞交错铺设,这样就算被龙挠了一下,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为了稳定更新需要调整一下生物钟,不能有时间才挤牙膏了 为了稳定更新需要调整一下生物钟,不能有时间才挤牙膏了 实在抱歉,目前的新工作一共有三个班次,分別是8-1611-1914-22,因为轮换很频繁,工作也累,通勤时间也比较长,暂时有点適应不了,更新也很难稳定下来。 目前的话已经拜託店长儘量只排后两个班次了,而我自己则需要重新稳定一下生物钟,儘量十点左右休息,早上六点起来构思剧情+码字,形成习惯后应该能够恢復以前的更新频率。 顺带问一下,褪黑素是智商税吗?感觉没什么用的样子。 第455章 蓝龙鳞甲 第455章 蓝龙鳞甲 接下来的几天,铁匠铺里日夜不休,火光与敲击声几乎没有停歇。老格雷多不知疲倦地穿梭在甲衣和鳞片之间,一有机会在格勒塔和罗伊旁边指指点点,简直吹毛求疵到了一种病態的地步。 某次阿斯让抽空过来查看鳞甲的製作进度时,老格雷多便指著鳞甲上的某块鳞片大声了半天: “你看,这块鳞片是不是嵌歪了一点儿?这怎么能行!重来!” “嗯——-我看不出来。”阿斯让仔细辨认,最终还是如实回道,但一旁的罗伊则是听话地拿起工具,一丝不苟地按照老格雷多的要求进行修改。 “老爹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已经老了,”格勒塔压低了声音,“同时又不想承认我的丈夫比他更加厉害,所以才会没事找事。” “什么!格勒塔!我还没老呢!” 不,你確实老了,居然都没听到你女儿的后半句话。 “你就只有嗓门还没老而已,”格勒塔不满地插起腰,“就是因为这样,妈妈才会在我结婚后跑回老家的!” “少放屁!我吵架就没贏过她!”老格雷多气得挥舞著菸斗,差点戳到格勒塔的鼻尖,“说起来,她之前不是来信让你回安托亚去吗!你要是嫌我烦,为什么不带著你的丈夫一起过去?留我一个人守著这家破铁匠铺不就好了?!” “爸爸——!” 见两人越吵越凶,阿斯让和罗伊只好各自出面,把两人劝开。 说实话,阿斯让不觉得自己有能力解决这对矮人父女的家庭恩怨,但他可以给老格雷多另外找点事做,让他閒不下下来。 隔天,阿斯让从孤儿院里挑选了一批年纪比较大的孩子,让他们跟著老格雷多学技术。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担心老格雷多是否会过分打骂这些孩子,但观察一段时间后,他便渐渐地放下心来。 看得出来,老格雷多还是挺喜欢这些孩子的,一有机会,就要在这些孩子面前吹嘘摆谱,以免让自己显得老来无用。他就像回到了自己意气风发的壮年时代,那副“我是城里最好的铁匠,没有之一”的模样,也让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眼中充满了崇拜。 而在另一边,罗伊和格勒塔的制甲效率也在稳步。格勒塔负责鳞片的精细打磨、钻孔和边缘处理,確保每一片鳞片都光滑无瑕疵,弧度完美贴合;罗伊则负责將这些处理好的鳞片,按照特定的顺序和角度,精密地编缀、铆接在坚韧的皮革或金属內衬上,构建出甲衣的主体结构。 不多时,他俩便造好了第一具鳞甲,请阿斯让过来验收。 “嗯,看上去相当不错。” 从外观来看,这套鳞甲的表现力相当优先,叫阿斯让很是满意。 它的整体线条流畅而威严,每一片鳞都经过精心打磨和排列,层层叠叠,宛如龙的皮肤般充满了力量感与生命力。 在肩部、胸部和肘膝等关键部位,这具鳞甲也都做了特別的加厚处理,尤其在胸口与肩颈这几个部位上,罗伊和格勒塔两人巧妙地嵌套了多层鳞片,防止龙爪爪伤心肺等重要的臟器。 看样子,这具鳞甲不仅考虑到了极致的防御力,同时也兼顾了穿看者的灵活性,关节处的连接採用了精巧的活扣和皮革条带,確保了大幅度动作的可能。 “细节上有些小问题,但大体上还算过得去!”老格雷多绕著鳞甲观察了一圈,如此锐评道,“你拿傢伙试试吧,噢,別拿那个大傢伙试,那肯定没戏。” “我拿把弩试试。 1 “弩?你有点太小瞧——等等,你那是什么箭?”老格雷多原本不以为意, 但当他看到阿斯让手中那支闪烁著异样光泽的箭矢时,他的声音夏然而止,眼中充满了惊疑一一这支箭的箭头部分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骨质苍白,仅仅是看著它,就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从脊椎升起。 “这是一支龙牙箭。”阿斯让简短地回答道。 “什么?!龙————龙牙箭?!”老格雷多失声惊呼,声音都因为过度震惊而变了调,他一个箭步衝到阿斯让面前,几乎要將鼻子贴到那支箭上,“是-是用真正的龙牙磨製而成的箭矢?!我的天!那些魔女居然连这玩意儿都捨得给你了?!她们难道不应该把所有珍贵的龙牙都小心翼翼地收走,拿去做成能够传承百世、价值连城的牙雕艺术品,每天都捧在手心里把玩炫耀吗?” 老格雷多的双眼几乎要放出光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座堆积如山的金幣在他面前闪闪发光,连睡沫星子都快流出来了。 “快跟我说说,这种箭的效果怎么样?穿透力如何?” “还不错,像这一支就曾伤到过龙王。” “.—.啊?”” 老格雷多愣了一秒,眼里的好奇迅速转变为惊恐,然后便在孩子们此起彼伏的惊嘆声中,捨身挡在那具鳞甲面前,双手张开,像老母鸡般护著自己最珍贵的大宝贝,“停停停!你不会要用那玩意儿射这身鎧申吧?!” “那倒不是,这箭我就留了一支,用莫诺克拉斯的牙齿做的,算是一个纪念吧,而这些则是用蓝龙王的牙齿做的一一“那不是更危险?!”老格雷多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带著颤抖。他可不想看到这身镶满龙鳞的珍贵甲衣在投入实战之前,便在自家的测试场上报废掉。 “別急,”阿斯让伸手拍了拍另一个箭袋,“这个箭袋里装得都是用砂龙的牙齿做成的箭,用这些箭测试应该正合適。” “.——那还行,”老格雷多鬆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从鳞甲面前挪开身,但眼神依旧紧盯著那些龙牙箭。他转头看向罗伊,声音带著几分凝重,“怎么样,罗伊?这甲是你和格勒塔两个人做的,你有信心防住吗?” 罗伊深吸口气,“有。” “那就瞪大眼睛,好好看著。” 老格雷多话音一落,测试场里便明显的安静下来。 阿斯让在孩子们好奇地眼光中举起手弩,將一支砂龙牙箭搭上弦。 他瞄准了鳞甲胸口最厚实、也是罗伊和格勒塔倾注心血最多的部位,不知那些交错铺设的多层鳞片,是否能与尖硬的龙牙相抗衡。 罗伊、格勒塔和老格雷多三人紧绷著脸,心中志芯难安。这毕竟是他们呕心沥血的杰作,他们希望它能经受住考验,又害怕它真的被龙牙箭洞穿。 “嗡!” 弩弦的颤鸣声在铁匠铺內迴荡,砂龙牙箭如一道灰色的闪电,瞬间射向鳞甲。箭速之快,甚至带起了一阵细微的破空声。 “当!” 一声清脆而刺耳的撞击声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敲击都要尖锐。箭矢精准地命中了胸甲正中央,肉眼可见的衝击波以箭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罗伊的身体猛地一震,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但他很快稳住了身形,和格勒塔和老格雷多他们一同上前,仔细鳞甲上被箭尖嵌入的地方。 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点上。 只见砂龙牙箭的尖端,赫然嵌在了鳞甲的胸口。箭矢的力道之大,使得箭杆都发生了轻微的弯曲,但箭尖並没有完全穿透甲衣。它仅仅是刺破了表面的第一层鳞片,嵌入了第二层鳞片之间,形成了一个深约一指节的凹陷,周围的鳞片虽然也受到了衝击,但都没有明显的位移或脱落。 一瞬间,铁匠铺內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孩子们激动地跳了起来,拍手叫好。 “防住了!防住了!” 老格雷多先是愣了几秒,隨后爆发出巨大的狂喜,“好样的!罗伊!格勒塔!你们做得太棒了!” 格勒塔的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和罗伊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激动和欣慰。这件甲衣,凝聚了他们所有的心血和努力,如今它经受住了考验,这无疑是对他们最大的肯定。 阿斯让也走上前,仔细查看了被击中的位置,確认它並没有完全穿透。 “嗯,相当不错。” “要是能把这些鳞片熔铸进铁里—没准连龙王的牙齿都能防住!”老格雷多说。 “以后会有机会测试的。” “以后?哈。但愿我能活到那天!”老格雷多嘴上说著丧气话,但语气里却满是期待。 “少发点脾气,您就能活到那一天。”格勒塔小声地叮嘱道,惹得老格雷多又是一阵吹鬍子瞪眼。 “她说得对。”阿斯让忍不住附和了一句。 “哪对了?我脾气好得很呢。”老格雷应声反驳,“现在,让我们把这支箭取下来,再把这片破鳞换掉,然后你就能穿著这身鳞甲回去了,多么风光!” “我自己倒不需要这身鳞甲,”阿斯让说,“这是我给其他人准备的。” “什么?”老格雷又惊。 “我自己有一身轻甲,用绿龙王的鳞片做的。” “噢是这样,”老格雷多惊到麻木,他发现阿斯让总能拿出些超乎他想像的东西,“那这身鳞甲你准备给谁?” “给那些有志向猎龙的人。” “我可以吗?” 阿斯让刚一说完,就有男孩儿举手问道:“我想屠龙!特別想!” “等你长大些再说吧!”阿斯让笑笑,“当然,你要是有能力在接下来的『比武大会”中取得优胜,我就会把这身鳞甲当作奖励送给你。” 男孩儿闻言,瞬间了下来,显然是对自己的实力心知肚明,“那还是等我长大些再说吧!” “不,长大也不行!”老格雷多摇摇头,“我认为你更適合和我一块儿当铁匠!” “不要!我就是要去屠龙!” “不要急著吹牛,你这毛没长齐的小屁孩儿。” “我才没吹牛!” “噢,得了吧。”老格雷似乎是觉得在眾人面前和一个小孩斗嘴有失脸面, 於是扭过头去,向阿斯让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比武大会?” “马上魔女们就要去城外考察砂龙近来的具体动向了,我准备趁此机会,带上三个身手不错的傢伙去城外试试水。” “那看来我有的忙了,噢,不对,是他俩有的忙了,”老格雷多说,“你说的马上是指多久?够他俩赶製出剩下的两具鳞甲吗?” “十天左右。” “十天,”罗伊沉吟了一会儿,“勉强够了!” “如果你们能赶製出来,就再好不过了,”阿斯让点了点头,“拜託了。” “放心,我就是不吃不喝—一“別,不吃不喝就太过头啦!现在除了你们,整个蓝莲厅还有谁会制甲?你们得小心保重身体,这才是最重要的,就算赶不上也没关係,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我少带一个人出城,而对我来说,少一个人並不是什么大问题,少了你们,那才是问题。” 之后,阿斯让又和孩子们聊了些琐碎的日常。 在此期间,罗伊和格勒塔迅速为鳞甲换下破损的龙鳞,让其以完好的状態, 堂堂出现在一眾猎人眼前。 “崭新出炉的第一套鳞甲,只有最强的人,才有资格第一个穿上它。”阿斯让站在鳞甲的支架旁,高声对眾人喊道。 “那就请您赶紧把它穿上吧!”人群中不知有谁这么说了一句,惹得眾人一齐鬨笑起来。 “咳咳!”阿斯让清了清嗓子,用力绷著表情,严肃道: “显然,我说的是除我以外的最强者!你们中谁能在接下来的几项比试中取得优胜,谁就能率先得到它,在这之后,我会根据你们的排名,依次发放鳞甲, 谁要是得了最后一名,那他估计就得拖延到几个月后,才能体会到这身鳞甲的厉害之处了。 此外,我还得再提醒你们一句,十天过后,我会带上你们中排名前三的人, 出城考察砂龙的动向,谁要是害怕,现在就可以举手退出,不要等到比赛开始后故意输掉比赛,让自己难堪!现在,我给你们半分钟时间进行考虑——— 很好,既然没人举手,那就请各位先复习下手册里的要点,做好热身—— 第456章 命定之律的规避方法 第456章 命定之律的规避方法 “雷叔,我可以摸摸这身鳞甲吗?” “把手收回去,芬恩。”雷纳德警了他一眼,嘴角带著笑意,“你的手还太嫩。等哪天你手上起了比石头还厚的茧,再试著碰它吧。但现在,乖乖站一边, 过过眼癮就好。” “真好啊——我也想要一身像这样的鳞甲—.”芬恩丧气地蹲坐下来,抱著膝盖,“就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居然是倒数第二名-只比那个半路出家的尼科尔强了一点点—” “可你不还是拿到了阿斯让大师亲手颁发的徽章吗?”雷纳德笑著拍拍他的脑袋,“別垂头丧气的,站直点。你可是伍德洛大师的弟子,头要抬起来。你看看尼科尔,他心態比你强得多。” 芬恩听到这话,下意识地起身,顺著雷纳德的目光望去。远处的尼科尔正笑得像个傻子,仿佛手里捧看的那枚猎人徽章,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 这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是跟看半精灵姐姐依莲尼业来到巴迪业的。芬恩原以为他会选择那份报酬丰厚、来钱更快的僱佣合同,可他居然也像自己一样,做出了那份“愚蠢”的选择一一拿下了阿斯让大师颁发的猎人徽章。 徽章。 芬恩低头,指尖轻轻拂过自己脖子上的铜质吊坠。他將它从衣领中取出,托在手心,仿佛生怕弄脏了它。 徽章正面,刻画看一头执剑的鹰狮,看上去栩栩如生,貌似是位魔女亲笔雕刻出来的(没错,就是菲奥娜本人),而在徽章的反面,则刻著一颗星星,代表猎人的等级。 记得阿斯让大师是这样说的: “与佣金猎人不同,佩戴这枚徽章的职业猎人,从戴上它的那一刻起,就必须要有『愿为屠龙这一伟大而艰险的事业,献出自己的一生,直至最后一息”的崇高觉悟与坚定信念。你们將面对的是九死一生的战斗,是常人无法想像的恐怖与绝望。若你没有这份觉悟,没有这份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那么,我奉劝你,还是选择那份僱佣合同为好。那对你,对我们,都是更负责任的选择。” 老实说,当芬恩第一次听到阿斯让大师给出的那份僱佣合同的具体条款时, 他的心確实狠狠地动摇了一下。 那上面承诺的薪金,足以让他存下一笔不小的积蓄,並在合同到期后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对於一个从小孤苦,饱尝生活艰辛的少年来说,这纸合同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然而当芬恩的目光触及到阿斯让大师手中那枚闪烁著微弱光芒、雕刻著鹰狮的徽章时,一种莫名的、难以言喻的渴望,驱使著他接过了这枚雕刻著鹰狮的猎人徽章。 为什么?芬恩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因为骨子里那份不甘平庸的躁动;或许,是潜意识里对“屠龙”这两个字所代表的英雄气概的嚮往;又或许不知不觉,芬恩想起了伍德洛大师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孩子,我正在做一件极端愚蠢,也极端无谋的事情一一一件要搭上性命, 却可能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傻事。你还太小,不应该,也不能够陪我一同去送掉这条年轻的性命。 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该在没有我的未来,努力地,拼命地,去找到一个能够让自己活下去,並且活得有尊严、活得有意义的机会,好好地活下去。” 伍德洛大师芬恩抬起头,將徽章缓缓举过头顶。 大师,您看到了吗?我现在是猎人了。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一定会。 “啊,对了,雷叔,阿斯让大师说,徽章背后的星星代表猎人的等级,雷叔你有几颗星?” “一颗。” “啊?不会吧?真的假的?” “你们又不是龙,单单贏过你们,怎么升得了级?”雷纳德耸耸肩膀。 “哦,也是———”芬恩汕山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问:“雷叔,过几天你就要和阿斯让大师一起出城猎龙了吧?” “嗯。” “不害怕吗?” 雷纳德沉默小会儿,释然道:“当然会害怕,不过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一定要活著回来啊。” 正当芬恩说出这句话时,一名高瘦的精灵弓手突然出现,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话。 “慎言,慎言。二位,莫非未曾听说命定之律?” “啊?什么东西?”芬恩一头雾水。 “不可轻言灾厄,因命运必使其成,”精灵平静的眼神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唔—·用人类也能听懂的话说,就是一一怕什么来什么。” 芬恩眨了眨眼,看著那位衣袂飘飘、神色清冷的精灵:“你是说——-我刚才说雷叔要活著回来—他就会—听?” “命运之线,常因语言触动。凡有口舌的种族都该知晓,言出即律,律动即命。”精灵平静地回答。 “我听不太懂.”芬恩低声说。 “我倒是懂了,”雷纳德说,“他的意思是,如果你想预言以后將要发生的事,那命运就会故意整你一回。哈,別太当真,也別往心里去,精灵们的玄学並不好用。” “这不是玄学,”精灵的眉头微微动了动,“这是哲学。” “呢所以我们连盼望活下来都不能说吗?”芬恩皱著眉,小声嘀咕。 “不是不能,”精灵看著他,声音依旧温和但毫不妥协,“只是你要懂得, 命运是一位极易被惊扰的女神。你越大声地告诉她你想活,她越想试试你能不能死。” “真坏!”芬恩嘟了一句,“谈,那我要是反著说呢?我说『我一定会死』—是不是最后就能活下来了?” “正是。” “別,自己咒自己就太晦气了!”雷纳德摆摆手,“不如什么都別说为好! 北“亦不失为一种办法,”精灵点了点头,“话说回来,不知芬恩阁下是否愿意与我一道习箭?” “啊?” “我认为弓箭更適合你,那位被你们尊称为阿斯让大师的人类也同样这么认为,”精灵说,“我叫艾兰瑟,你可以叫我艾兰瑟老师。” “没、没这个必要吧?我已经在跟阿尔凯恩阁下学用弩了——” “不,这很有必要,”艾兰瑟紧紧抓住芬恩的肩膀,“弩是工具,而弓是意志的延伸。来吧,我们现在就开始。” “等、等一下——我还没答应呢!” “不要拒绝精灵的好意,来,拿上我的弓,试著射击那个靶子。” 艾兰瑟將一张色泽深沉、雕饰著繁复藤蔓纹路的长弓便稳稳递到芬恩面前。 芬恩犹豫著接过长弓,低声嘀咕:“.—如果我射得很烂怎么办?” “那就继续练,直到不烂为止。” 芬恩咬了咬牙,隨即深吸一口气,拉开弓弦,將目光锁定在靶心上。 嗖一一画面一转,遥远的伊斯巴尼亚无主山岭中,一支弩箭自上而下地疾射而出, 精准无误地刺入了某条蓝龙胸颈交界处的致命要害。 在箭矢命中的那一瞬,箭头上附著的“狂龙之牙”仿佛从沉眠中甦醒,深深咬入龙喉,带走了这头巨兽最后一丝残存的生命力。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庞大的龙躯如一座倒塌的山峰般坠落在岩丘之间,捲起满地尘土与碎石。 “终於—!” 眼见这头遍体鳞伤,挣扎许久的蓝龙彻底倒下,绿宝石这才鬆了口气,伸手抹去额角的汗水, 儘管有魔女玛尔塔和一眾精灵协助,但猎杀蓝龙的过程依然远称不上“顺利”二字。每一秒都像在与死亡拔河。 “我果然———还差得远呢。”他喃喃低语,语气中满是自省,“唉,还是多想想——要怎么把这些龙鳞送到阿斯让先生手里吧!” 绿宝石依稀记得,阿斯让先生在临走前,猎杀蓝龙所得的素材可以作为与魔女们交易的筹码,改善同胞的生活。 然而,自打菲拉们从玛尔塔口中听闻“沙漠之主”的传说后,他们的想法便起了一丝变化。他们开始觉得,也许现在更需要这份资源的,不是他们这些菲拉,而是阿斯让先生本人。 玛尔塔小姐虽然也认同这点,但她並不清楚该怎么做,才能绕过圣都,把蓝龙身上的鳞片原原本本地送到阿斯让先生手中。 好在最近,情况终於出现了一线转机。 之前阿斯让先生说过,那些自称“天神信徒”的山外人,似乎得靠某位魔女的血,才能成功狩猎蓝龙。 而在不久之前,受阿斯让所託的精灵们,终於找到了这位魔女的下落。 据精灵们说,这位名叫艾玛的魔女,並不像阿斯让先生猜想的那样,仍然停留在伊斯巴尼亚境內。 她其实在法兰与伊斯巴尼业的交界地带。 似乎早在那群天神教徒闯入无主山岭之前,她的哥哥便將她秘密託付给了另一群魔女照看。 最开始的时候,这些脸上纹著泪痕的奇怪魔女还对精灵们抱著相当大的敌意,直到精灵们表示他们有办法唤醒沉睡中的艾玛时,她们才终於鬆口,愿意进行接触。 最终,精灵们成功唤醒了艾玛,而那些魔女,正准备带著艾玛来到无主山岭,看望她哥哥的墓地。 绿宝石记得那个地方。艾玛的哥哥,正是被他和阿斯让先生火化埋葬的。 “如果那些魔女愿意帮我把龙鳞送给阿斯让先生就好了·.·阿斯让先生现在还好吗?” “依莲尼亚,我觉得我们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 “阿斯让阁下,你知道的,精灵亦或半精灵,皆要持之以恆的加以刺激“ 方能总之时间紧迫. “是的,『持之以恆”,所以我们没必要急於一时,不如先擦擦汗,出去透一透风,再找点事干,免得把脑子烧乾。” 第457章 出发之前 第457章 出发之前 比起几个尚未成熟、缺乏实战经验的魔女,久经锻炼、身手矫健的依莲尼亚显然更难对付。即便曾在阿斯让的攻势下一度败退,她也总能迅速恢復状態,再度以冷静的姿態重新站上战场。 至於几个魔女,她们还太年轻,心智也不坚定,一旦大败亏输,就再也无法凝聚起反抗的力量,极容易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就像好比这些注入到模具里的滚烫铁水,只得被动地变成剑条形状,没法再为所欲为了。 “你这傢伙是不是疯了?”爱莎嫌恶地问道。 有吗? —.好吧,可能確实有点儿? “我由衷希望你能看在我的份上,稍微克制一下你自己,毕竟你现在是唯一一个能和我好好谈话的人—————嗯,用你那边的话讲就是————“收收味”,好吗? 要是把我熏跑了,我怕你追悔莫及!” 追悔莫及倒不至於。 让我想想—我可以答应你,並且还不去追究你窥探我內心的下作行为,但同样的,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情,作为交换。 “不行。”爱莎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警惕,但很快又软化下来:“唉,我真的很想这么一口回绝你!但现在还是让我听听,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吧!” 那我就直说了,你能不能和法莉婭正式见一见面?依莲尼业说她想借自己之口,打听我对你的看法,所以我猜这傢伙大概又在胡思乱想了,然而我又不好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这事. “不,我不去。”爱莎拒绝地快如闪电,斩钉截铁。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嘀咕道,“真是的,我躲她还来不及呢!万一我一个不小心,被她的恋爱脑传染到天吶!这太可怕了!光是想到有这种可能,我就浑身发冷-虽然我已经忘了浑身发冷是什么感觉了,但总之就是不妙、非常不妙!” “嘿,別一直站在那里发呆了!” 老格雷多靠看一副天生的大嗓门,硬生生打断了阿斯让的脑內小剧场。” “这么和你说吧!你就是再盯著看它一天,它也变不成剑!现在,把它交给我的徒弟兼女婿,然后做你该做的事去!我徒弟办事,我不放心也就罢了,你还能放不下心吗?” “这话听上去怪怪的。” 阿斯让挑了挑眉,寻声望向一旁的老格雷多。 “这把剑大概要多久才能完工?不小心变成残次品的机率高不高?我可为这把剑投资了不少龙鳞呢!如果失败了,不可能不心疼的吧。” 要想用蓝龙之王的鳞片重铸碎龙骨,就得先弄出一把备用的剑来。 恰好所需的三具鳞甲都已赶工完毕,於是阿斯让便趁著出发前的最后一点时间,又带了些龙鳞过来,委託罗伊和格勒塔打造一把蓝龙大剑。 “耐心点等,慢工出细活!” 老格雷多警了眼专心工作的罗伊和格勒塔,悄悄把阿斯让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这次带来的龙鳞,和之前那些龙鳞不是一路货色,但你要问我究竟有什么区別,老实讲我还真看不出来!然而老格雷多的直觉是不会出错的——你偷偷告诉我,这些鳞片是不是—.—? “我这次带来的是蓝龙王的鳞片。” “什么!”老格雷多打了个哆嗦,险些没站稳,“果真是——这————这要是让罗伊她俩搞砸了—!” “我有心理准备。”阿斯让的语气淡然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我没有啊!”老格雷多几乎要跳脚。 “那你最好少在旁边囉嗦,免得他俩分心,”阿斯让说,“如果閒的没事干,就多去关照下你的小帮工们。” “你在开玩笑。什么帮工?分明就是帮毛手毛脚的小屁孩儿!” “是啊,他们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多吗?哼,其实也不算多。”矮人铁匠用鼻孔重重地喷了口气,口是心非地嘟囊道:“正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老格雷多我可没那么好心,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教给这帮小屁孩儿!他们又不是我亲孙子,凭什么?” “那我让他们以后嘴巴放甜一点,都管你叫格雷多爷爷。”阿斯让半开玩笑地说。 “免了!老格雷多我可不吃这一套!”矮人固执地摇摇头,隨即话锋一转, 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现在,让我们换个正经点的话题一一你真的准备带上几个斗剑奴,去城外给砂龙送一顿饱餐?” “並非饱餐。” “那確实吃不饱,”老格雷多说,“过去那些砂龙都靠吃大草蜥混日子,但现在嘛——搞不好那些大草蜥已经被这群畜生吃绝种了!” “草蜥好吃吗?”阿斯让饶有兴致地代替梅提问。 “反正比人好吃,对砂龙来说。” 老格雷多耸了耸肩,继续道:“你在圣都那会儿没有吃过吗?那些『可敬』的魔女大人,最钟情的就是我们巴迪亚的烤草蜥尾了!先去掉外皮,用慢火烤得外焦里嫩,再撒上咱们本地特產的十几种秘制香料,那滋味-喷喷,光是闻闻就足以让人垂涎三尺,魂牵梦縈·-嘴,而且那些大草蜥的尾巴还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砍掉之后,隔个两三年,又能完好如初地长出来,神奇得很!啊, 对了,你之前从恶棍手里救下的那个小女僕,她那继父的祖上,好像就是靠养殖草蜥发家的,不过这玩意儿应该不怎么好养,得专门在城外包一大块儿草地,好吃好喝地供著。 “只能养在城外吗?”阿斯让嘆了口气,“看来以后是没机会品尝了。” 老格雷多有些讶异:“你真没吃过?” “我的庇主—————-比较穷。”阿斯让的眼神微微放远。 “少糊弄矮人,小子!魔女怎么可能有穷人?这个世上只有吝嗇的魔女,没有贫穷的魔女。” “有的,她把钱都拿去给我赎身了。”阿斯让回忆道,“还记得我刚被她带回家的那段时间,她每天就靠麵包度日,最多夹点生菜和肉片,再蘸上一点蜂蜜。” 看上去像汉堡,但口感和味道·真的一言难尽。 “这玩意儿我吃几天就吃腻了,天知道她是怎么撑下来的—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我才开始研究怎么才能把菜做的好吃。” “唉,我是该说你过的是好呢?还是过的惨呢?”老格雷多拍拍阿斯让的腰,“祝愿你能在城外抓到一头大草蜥,一饱口福!” “嗯—一头草蜥也就够几个人吃吧?还是得猎条砂龙回来啊!不说吃半年,只说吃上一个月,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口气还真大!行,那老格雷多就祝你猎到一条大砂龙回来!最好个头大, 肉里毒还少,到时候分我几块,別把我毒得上吐下泻就成!” “没问题。”阿斯让笑著答应。 下午,阿斯让离开铁匠铺,回到孤儿院的院落里,与即將同他出城的雷纳德、米歇尔、布兰登等人做了最后一次训练。 为此,阿斯让还把在孤儿院里值班了数日的图雅请了过来。 “现在,我们来模擬几种情况。首先,假设砂龙在注意到你们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就自正面发起了迅猛突袭。这种时候,雷纳德、米歇尔、布兰登,你们该如何应对,才能在砂龙起飞前,给魔女创造一击制敌的机会?” 阿斯让话音刚落,三人便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迅速朝不同的方向散开,从而判断出砂龙的首要攻击对象,再以此为基准,迅速確定各自的最佳攻击与协防站位。 而扮演“砂龙”的阿斯让,则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態注视著三人,同时不断发出指令,纠正他们的站位和反应。 “布兰登,不要因为被『我”盯上就慌不择路地乱跑!你得保持镇定,相信你的队友会为你解除危机!你的慌乱只会让整个阵型崩溃!” 布兰登被他一喝,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脸上涨得通红,努力稳住心神。 “好吧,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首先,你们两个得给布兰登信任你们的理由!雷纳德!不要离这么远,你得保持你能迅速支援的距离!米歇尔,你已经把自己暴露在“我”可能的甩尾范围了!別以为“我”在甩尾巴之前会多看你一眼!” 两人闻言,脸色都是一白,急忙调整自己的位置,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训练在高度紧张的氛围下持续著。阿斯让不断切换著“砂龙”的攻击模式和目標,逼迫他们做出最快、最正確的反应。 突然,阿斯让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布兰登身上,模擬出砂龙即將发动致命一击的姿態。布兰登虽然努力克制,但身体还是不自觉地紧绷,有后退的趋势。 “布兰登,你又慌了神!我刚刚是怎么说的?即使你被『我』盯上了,你也必须保持镇定!全神贯注!即使剩下的人掉了链子,我们的魔女也会用魔法来支援你!但你要是乱跑乱动,搞不好就会被魔法误伤而丟掉性命!” “是!” 时间转瞬到了晚上。 阿斯让本以为今天晚上也得靠一碗苦涩的肉汤混混肚子,不想法莉婭竟托依莲尼亚送来了不少点心。 阿斯让打开食盒,一股香甜诱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各式点心:有撒著霜的鬆软糕点,有夹著果酱的酥脆饼乾,还有不少看起来就用料十足的蜜饯果脯。 听依莲尼亚说,这些点心似乎是法莉婭从芭丝特的宅邸里“拿”出来的,至於怎么“拿的”,阿斯让觉得自己多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你每天吃这么好,而我的老师一一尊贵的斯泰西元老,却只能用这些东西果腹—芭丝特,你觉得这样像话吗?” 嗯?你问为什么这些点心最后跑到了阿斯让手里? 可能是因为斯泰西太过节俭,不爱吃太多甜食吧! 反正不会是法莉婭偷偷摸摸剋扣下来的,嗯,一定不是。 “我去把这些果脯给孩子们分一分,剩下的这些点心你们自己分一分吧。” 阿斯让拿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了一番,算是收下了法莉婭的好意,而后便將剩下的糕点与饼乾拿去给猎人们分了。 当然,图雅和依莲尼亚也都有份。 对了,虽说法莉婭肯定会被自己不愿吃独食的行为感动到,但是吧·——· 趁著眾人分食点心的间隙,阿斯让凑近依莲尼亚,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这件事,別告诉法莉婭。就说我一个人把点心都吃光了,非常美味,我很喜欢。” 依莲尼亚微微侧过脸,一本正经地答道:“阁下,余不善撒谎,亦不喜撒谎, 她说话时,一丝极淡的、混合著青草与晨露般的独特馨香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 “確实,”阿斯让微微点头,“看来我得好好收买下你了。” “余很期待阁下的“收买”,不过,阁下还是过段时间再来找余为好。今晚,阁下当养足精神,以备明日之行—” 说话间,依莲尼亚很是自然地后退一步,与阿斯让保持著適当的友好距离。 可最后,依莲尼亚还是没能像往常一般强行镇压住身体里躁动的精灵之血。 夜深人静时,她悄悄找上了阿斯让,收下了约定保密的订金,还愧疚地献了一吻(就是吻的地方不大对劲)。 翌日清晨,几缕熹微的晨光刺破黑暗,照进房间。 阿斯让睁开眼,只觉神清气爽,一夜好眠。 “抱歉,阁下,余昨夜不应——“” 依莲尼亚静静立地在床边,眼帘低垂著,微弱的声音里带著深深的愧疚。 “没事的,不如说託了你的福,我昨晚睡得很好。”阿斯让笑了笑,起身收拾行装。 依莲尼亚听后,心中的愧疚不减反增。 她確实克制了自己,只管阿斯让要了订金,可这对她而言,已是极大的放纵与失態了。 六月中旬或者七月试试全职码字了,诚惶诚恐地请假休息一天 六月中旬或者七月试试全职码字了,诚惶诚恐地请假休息一天 说实话零食店打工可能比餐厅打工还要累,关键是钱太少,还被扔去了一个特別忙的分店。 一开始考虑在零食店上班图的就是通勤快,就在租房小区附近,结果培训了两三天,就在520那一波给我调去了一个比较远,还特別忙的分店,加了好几天班,之后又说快端午了,就把我搞在那个店不回了,最后一算工资,14號到现在就休息了两天,到手才2000出头(什么,原来提成就是加班费,加班费就是提成! 啊哈哈—·) 果然內地年轻人的出路还是考公吗?既然如此那就先试试全职写书能不能赞下点钱,备战考公吧。 这几个月更新速度太垃圾真的很对不起各位。 or2or2or2 第458章 魔女为神,凡人为薪 第458章 魔女为神,凡人为薪 出门前,依莲尼亚轻声唤住了穿戴好绿龙王轻甲的阿斯让。 “阁下——可以——为余行一次吻腹礼吗?” 阿斯让先是一证,旋即想起,这似乎是精灵族的一项古老礼仪一一象徵著对未来新生命的尊重与祝福。 当然,男女双方行礼的方式各有不同,依莲尼亚已在昨夜用前所未有的轻柔与郑重,试著做了一次吻礼,而现在,她当然希望能从阿斯让这里收下完整的回应。 默默地,阿斯让扶住依莲尼亚的腰侧。雯时间,万千思绪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他不禁想,我会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孩子吗?而我又能为这孩子做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阿斯让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但为了不给依莲尼亚压力,他还是努力压下了心底的忧虑,单膝跪下。 依莲尼亚屏住了呼吸,神情庄重而肃穆,如同参与一场神圣的祭典。然而, 就在阿斯让即將俯首的瞬间,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白皙的脸颊修地飞上一抹红晕,慌张不已地提醒道:“阁下!还请——还请说些什么———.” “嗯?”阿斯让的动作顿住了,没有想到依莲尼亚会做此要求。毕竟依莲尼亚昨晚来收订金一一不对,施吻礼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说嘛!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定得说些什么吗?” “若阁下尚未想好,那就·等以后再说吧!的確—现在时机还早—·怪余操之过急,思虑不周,请阁下莫怪。” 依莲尼亚躲闪著阿斯让的目光,轻轻拢了拢垂在身前的银髮,掩去脸上的不自然。 很难说这种带著几分侷促与懊悔的扭捏做派,到底適不適合平日里总是从容优雅、面容清冷的她,但此刻,这副可称新奇的扭捏模样,却意外地让阿斯让心头一动,觉得很是可爱。 “依莲尼亚,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阿斯让望著依莲尼亚微红的耳廓和轻颤的睫毛,“无声胜有声。” 过了一会儿,成功处理完这份支线任务的阿斯让告別了心满意足的依莲尼业,而后便在眾人满怀敬意的注视下,带上那三个全副武装的新人猎手,与法莉婭等人匯合。 南城门外的空地此刻已经聚集了大批魔女,人数之多,几乎占了整个蓝莲厅魔女的半壁江山。 那些披著长袍、背著法杖的黑袍魔女们三三两两结成小队,目光不时朝阿斯让这边投来,神色各异,或好奇,或谨慎,或单纯欣赏。 面对这来自四方的密密麻麻的注视,三名新人猎手顿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表面上强撑著挺胸抬头,实则心跳如鼓,连步伐都僵硬了不少。 “別慌,別露怯。”阿斯让看了他们一眼,语气不重,但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走得堂堂正正些,有我在,没人敢拿那瓶所谓的『屠龙魔药』来威胁你们。” “是!”三名猎人齐声答道,但即便如此,他们下意识地还是与阿斯让保持了一小段安全距离。 倒不是他们胆小,实在是该说不说,阿斯让的周围,此刻正围著好几个魔女呢! 法莉婭、梅、菲奥娜,甚至连艾芙娜和海瑟薇她们都在。 艾芙娜还好说。 因为如今的砂龙常常会一反常態地群体出没,而许多年轻的黑袍魔女又欠缺经验和定力,一旦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很可能就不是堪堪一名大魔女能够处理过来的了。有鑑於此,而今的远征队基本都由两名大魔女带队组成,好留有余力, 处理各种突发情况。 至於海瑟薇和艾琳·— 严格来说,她俩都还没有正式通过圣都的魔女评定,算不得合格的黑袍魔女,但她们还是来了一一被法莉婭强行拉上了队。 理由是法莉婭不信任其他不认识的黑袍魔女。 她是这么解释的: “哼,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群老傢伙是什么德行。尤其是那个穿黑袍的叫什么来著?名字都懒得记。总之,就是她们!那次会议之后,我可是一字一句地把她们骄傲的灵魂踩在脚下,狠狠羞辱了一顿一一替你,也替我自己出了那口鬱气!” 说到这儿,法莉婭语气里还带著几分得意和理直气壮,“所以呢,谁晓得她们会不会收买人手,趁机背刺我?唉,我才不要和其他来路不明的傢伙混在一起呢,谁知道她们有没有心怀鬼胎!反正我只信得过你,还有我亲自挑的人。” 而在这之后,艾芙娜趁法莉婭不注意时,悄悄凑近阿斯让,偷偷告诉他说法莉婭之所以不愿与其他黑袍魔女组队,其实还有看另一层原因: “你知道吗?想要和法莉婭组队的黑袍魔女多到我都数不过来啦!呵呵,她们表面上说自己完全是钦慕於法莉婭的功绩,才会爭相过来报导,但实际上她们到底倾慕於谁呢?这个就不必我多说了吧?任谁都看得出来!有鑑於此,法莉婭不可能不百般提防她们吧?” “也许还有第三层原因。”阿斯让说。 “哦,是什么?” “法莉婭不善与人交际。” “哈!这倒是。”艾芙娜嘴角微弯。 “她其实挺害羞的。” “害羞?”艾芙娜眨了眨眼,一时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我现在还真没法想像法莉婭害羞起来的样子,她之前可是换著样的让你把我好好折腾了一番,还吃惊於我为什么能比她撑的久.不像以前,那会儿我带她看书时, 一看到某些一一嗯,有点暖昧描写的段落时,她就会赶紧捂住眼睛,脸红得不行。” “有这回事?” “当然有,她会一边遮挡著眼睛,一边对我控诉:『你怎么能带我看著这种东西,要是被斯泰西老师发现了,你准备怎么办!』,可她的耳朵却竖得老高, 巴不得我接著念下去—.” 艾芙娜正要继续,却忽觉一道锐利的目光射来。她抬头一看,发现法莉婭正眯起眼睛瞪过来,话里满满都是警惕: “你俩在那里嘰嘰喳喳地嘀咕什么呢?” “咳——”做贼心虚的艾芙娜立刻咳嗽了一声,“法莉婭,我在劝你的受护人一一劝他要不要多考虑一下,不要急於证明这些斗剑奴的价值。” ““.—.算了吧,你劝不动他的。” 法莉婭收回目光,虽然语气带著一丝不耐烦,但看在艾芙娜有意在“你的受护人”上加重了语气,以及远处高台上斯泰西老师即將登台演讲的份上,也就懒得过多计较了。 她抬头望向远方,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即將开始的仪式上。 不多时,一道低沉而庄重的钟声响彻整片南城门的广场,迴荡在清晨的空气中,带来一种神圣而庄严的肃穆感。 所有嘈杂的声音都瞬间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那道缓步走上高台的身影。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那道缓步走上高台的身影。 只见斯泰西披著一袭紫衣,手执一根银质的权杖,神色无比庄严。 “今日,我站在此处,不仅是给诸位送行,更是为见证一项古老誓约的延续? “请诸位谨记,我等是圣都的血与骨,也是维繫圣都治世的脊樑。正因诸位同我站在一起,所以我才坚信,我等仍有足够的力量,守护圣都千百载的传承, 而这份堪称伟大的传承,它不应该,也绝不会因砂龙的存在,而走向断绝。身为魔女,我等背负的不仅是荣耀与力量,更是责任、信念,和千百年未曾动摇的意志·———” 当斯泰西的演讲落下惟幕时,魔女们短暂沉默了一瞬,继而爆发出热烈的鼓掌声。 许多年轻魔女眼眶泛红,心潮激盪,她们的掌声一浪接一浪,几乎要將整片空地的空气都震散。 但阿斯让鼓得並不起劲,因为斯泰西的演讲词里完全没有提到他摩下的猎人小队。 总的来说,斯泰西仍是一位保守的魔女主义者,在她那宏大的、近乎神圣的构想中,魔女们总应如女神俯瞰人间般,以恩惠之手垂怜眾生,而那些被庇佑的凡人,只需恭顺地低头,燃烧自己的躯体与汗水,为魔女铺路、筑台,如同一根又一根燃柴。 对她而言,把归於魔女的职责外包给一群毫无魔力可言的凡人,可能是一件极不光彩,也极为可悲的事情吧。 毕竟她是身看紫衣的魔女,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阿斯让並不想责怪她什么,他只是为一些人,一些已经牺牲,和未来將要牺牲的人感到不值。 就连沙漠之主精心构筑的噩梦里,都有那些人的身影一一那里有他们浴血奋战的场面,有他们不惧死亡的眼神,甚至有他们被沙漠之主的违力撕裂时所发出的最后吶喊。 或许沙漠之主是想用这种方式,让魔女们记住恐怖的滋味,可阿斯让却从他们的牺牲中,看到了普通人守护家园时的勇气。 只是这份勇气,还有他们可敬的牺牲,竟然不被高高在上的魔女们加以承认。 他们的勇气无人记述,他们的牺牲无人凭弔。 更可笑的是,圣都的先贤祠里,居然也没有广大黑袍魔女的一席之位。 “最开始是有的。”爱莎悄悄补了一句,但听不出什么底气,声音轻的像是会被微风吹散。 空气一度沉寂。 过了几秒,或许是为了打破这压抑的静默,爱莎忽然换了个话题,声音轻飘飘的,带著点自我安慰的调侃: “啊——·以前啊,我还会给那些帮助过我们的凡人写感谢信呢一一亲笔写的噢,很值钱的!据说他们的后世子孙都靠我这些价值连城的感谢信发大財了,很多还以此当上了贵族嗯贵族她顿了顿,像是忽然被那个词噎了一下,喃喃道:“贵族啊——“ 你很討厌贵族啊。 “肯定討厌,他们天天迫害魔女,哦,那个时候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魔女, 大家都把我这样觉醒了魔力,却不知该怎么控制魔力的女孩当成邪恶的女巫· 而且..要不是这些贵族胡乱收税,我的父母应该就不会把我丟掉了好吧,难说。” 爱莎嘆了口气。 “儘管后来我和我的继任者们一直致力於消灭这些贵族,但他们还是捲土重来了。过去我的就是想避免这些事情,才会创造出“我”的吧?她真的太自私了,根本就不考虑『我”的意见,我完全不想见证这些事情,更无力改变什么。” 爱莎,不要否定过去的自己,不要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意义。 “未来某天,你一手缔造出来的猎人大军,会不会成为新的贵族?” 嗯,虽然现在算上我本人,手执徽章的职业猎人也才寥寥十多个,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但我完全没法否认这种可能——可即便如此,我也认为,我的努力並非没有价值。 若我能证明魔女手中的权杖,不比猎人手里的刀剑更加高贵,未来也会有人证明,猎人手里的刀剑,不比平民手里的一块麵包更加高贵。 “这是在狡辩吗?” 不是。 阿斯让释然地笑了笑,看向旁边那三个披坚执锐,与周围魔女格格不入的三个猎人。 “马上就要出发了,紧张吗?” “不紧张。” “我要听实话。” “有点儿。”三人这才老实承认。 於是出城后,阿斯让拉著他们,各自举起武器,为这次远征起誓。 “看著真蠢,”法莉婭抱胸锐评,“这有什么用?” “我觉得是有作用的。如果没有作用,那你老师的演讲应该也很难有什么作用。” “这不一样,老东—-斯泰西老师是身穿紫衣的尊贵魔女。只要她一开口, 每个魔女都会认认真真地听她说话,绝不会壮起胆子,擅自打断!” “除了你。”艾芙娜挪榆说。 “是啊,除了你。”阿斯让微微点。 “还有我。”梅不甘示弱地插嘴。 “啊,还有梅。” “阿斯让你闭嘴!也不看看我到底是为了谁才会这么干的!” 第459章 注意头顶,注意脚下,更要注意身后 第459章 注意头顶,注意脚下,更要注意身后 巴迪亚沙漠的广且炎热,但在这片看似贫瘠的沙海中,永远点缀著星星点点的绿洲。 这些星罗棋布的大小绿洲,与福泽万里的黑河一起,为生活这片沙海中美丽的生命提供了赖以生存的珍贵珍贵,但与此同时,它们必须时刻警惕砂龙的威胁。 在魔女出现之前,砂龙无疑是巴迪亚沙漠中的唯一主宰。 它们体型庞大,却不以华丽的色彩炫耀武力,恰恰相反,它们选择了与环境的完美融合,一身粗糙厚重的表皮鳞片,经过亿万年风沙的打磨,呈现出与沙漠沙土別无二致的复杂色泽和粗质感,自然得如同沙丘本身的变幻光影。 不仅如此,它们身体散发出的气味,也並非浓烈的腥臊,而是与这片乾燥土地上被烈日蒸腾的沙土气息、巧妙地混合在一起,几乎无法被它们的猎物所察觉。 一没错,砂龙是典型的伏击型掠食者。 与那些习惯於在高耸的山峦间,巧妙借用重力势能进行滑翔掠食的蓝龙不同,生活在沙漠环境中的大砂龙,其实並不怎么爱动。 甚至可以说,它们將“节能”二字深深鐫刻在了自己的基因之中。 在未被触怒或被飢饿驱使之前它们会精心挑选靠近绿洲的有利地形,將自己庞大的身躯融入沙海,只留出鼻孔与眼脸之间的微小裂缝观察动静。 对於那些缺乏经验、或是疏於防范的动物而言,它们眼中所见的,不过是另一座沉寂无言的沙丘,或是一片平平无奇、被风抚弄出涟漪的普通沙地。 这种欺骗是致命的。 当各种各样生活在这片炎炎沙漠中的奇妙生灵,被绿洲那不可抗拒的魅力所吸引,毫无戒备地享受著这片刻的寧静与滋养时,它们並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沙丘之下,死神,止在屏息以待。 当庞大的砂龙撕下所有精心编织的偽装,以雷霆方钧之势破沙而出,这片原本充满生机与希望的美丽沙海绿洲,便会立刻转变成世界上最为残酷、最为原始的猎场。空气中瀰漫的不再是青草与水的芬芳,而是恐惧的尖叫与飞溅的鲜血。 砂龙的攻击往往迅猛而精准,不给猎物任何反应或挣扎的机会。它们那如钢铁锻铸般的利爪,会在接触的瞬间牢牢钳制住猎物,將其死死钉在沙地,使其挣扎无力,而那如刀般强劲的巨顎,则能够轻易咬断猎物的脊椎或肢体,將其一口吞下。 这场突如其来的致命攻击,將为许多动物的生命,画上一个残酷的休止符。 它们在这片艰苦卓绝的土地上努力生存,克服了乾旱,躲避了酷热,却最终难以逃脱这来自大地深处的古老宿命。 不过,砂龙並非一见到猎物就会暴起攻击的莽夫。 它们是挑剔的猎手,只对那些体型较大、回报丰厚的猎物感兴趣。像只有巴掌大小的大耳迅狐,以及最让农民头疼的巴迪亚沙鼠,並不能让砂龙多瞧一眼, 然而,人见人爱的巴迪亚野猫,就不大能倖免遇难了。 没人清楚砂龙为何会对猫表露出不亚於人类的强烈敌意,但总的来说,这种情况其实並不多见。 在大多数情况下,砂龙的主要猎物,一般还是角鬃鹿和大沙蜥等大型动物, 但有时也包括它们自己。 生活在巴迪亚沙漠中的角鬃鹿,是一种群居的类羚羊动物,常在清晨与黄昏时刻,成群到绿洲饮水。 雄性角鬃鹿的头顶往往长著一对分叉的枝状椅角,这些椅角相当之硬,虽然远不足以刺破的砂龙的鳞甲,但可以用来討得雌性角鬃鹿的欢心。 砂龙的另一个典型猎物是大沙蜥。 沙蜥是体型近乎人类大小的爬行动物,最大体长甚至可超过两米,但在砂龙面前,沙蜥远不足以掀起风浪。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它们的唯一优势,是它们出色的爪牙与沙色的鳞甲,这能让它们在沙土间快速穿梭,甩开砂龙的追踪,並且当它们遇到危险时,聪明果决的大沙蜥会主动断开肥美多汁的大尾巴,试图“贿赂”砂龙这般凶残而又不失懒惰的可怕猎手。 令人惊异的是,这种策略对砂龙往往颇为有效。 砂龙往往会满足於这顿“嗟来之食”,懒得再去耗费多余的精力。当美美饱餐一顿之后,它们会再次沉入沙海,消化食物,积蓄能量。 不过,砂龙慢节奏的生活中,並不只有狩猎一件事,它们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任务一一保卫自己的领地,以此进行繁衍。 这些沙漠霸主是极具领地意识的生物,它们通过身体散发的特殊气味和沙中的低频震动来標记自己的势力范围,向其他砂龙发出警告。一旦有外来者闯入, 砂龙会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用致命的爪牙捍卫自己的领土。 据《巨龙之书》记载,砂龙之间的领地爭斗通常並不致命。当败者抖落鳞片中的黄沙,仓皇逃窜以后,胜利者並不会主动追击,它们更倾向於捍卫自身原有的,或是新得的领地。 然而这种记载其实已经落伍。 魔女们的大手让这些横行霸道惯了的砂龙品尝到了屈辱的滋味,同时也改变了它们原有的生態习惯。 在过去,为了驯服年年泛滥的黑河,魔女们沿河南下,徵召农工修建水利设施,开垦农田,建立牧场。 人类的扩张活动不可避免地侵入了砂龙的领地。 曾经横行霸道的砂龙在魔女强大的魔法和组织力量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它们被魔女们驱赶到了贫瘠的沙漠腹地。 在那里,砂龙被迫改写自己的生存法则。 极端的生存环境,会造就极端的生存方式。 一些砂龙开始转向同类相食,即使对方抖落鳞片中的沙尘试图逃跑,它们仍会穷追不捨,直到战斗以一方死亡告终。 另一些砂龙则选择键而走险,沿黑河逆流而上,袭击人类的据点,试图夺回失去的领地,但魔女们很快便做出了反应,开始在行省边界处建立了猎龙哨站, 继续压缩砂龙的生存空间。 如果不出意外,砂龙很可能会成为歷史上第一个被魔女们彻底消灭的龙类, 然而,命运总是充满意外,而这个意外,正是被魔女们称之为沙漠之主的德塞托奥斯。 一度陷入绝境的砂龙捲土重来,让巴迪亚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飢饿如影隨形,如果不想像砂龙一般陷入到同类相食的可怕境地,就只能像砂龙捕食人类一样,去狩猎砂龙。 可巴迪亚南方沙漠的严酷环境,很快便给了初来乍到的魔女和猎人们来了个下马威。 烈日高悬,黄沙扑面,滚烫的沙砾炙烤著靴底,乾燥的空气仿佛要灼伤肺部魔女们依靠魔法的力量,能够抵御一部分严酷的环境,但三名新人猎人则完全暴露在烈日之下。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们的皮甲內衬,沉重的武器在手中也仿佛变得更加沉重。 然而,他们並没有抱怨,只是紧紧跟隨著阿斯让的步伐,每一步都踏得坚定而有力。 在这般艰苦的环境中,队伍艰难行进了数个小时。 远方的戈壁逐渐被连绵起伏的沙丘取代, 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號,没人清楚究竟哪一座沙丘中潜伏著致命的砂龙, 但他们必须得迎难而上,清剿蓝莲厅周遭的砂龙巢穴。 “感觉如何?”婭斯敏骑著一头单峰驼,缓缓来到眾人面前,拍著驼峰说道:“马匹在北方的三角洲那边尚可一用,但在南边,恐怕还是这些傻乎乎的傢伙更好用些你们这些外省人,能习愤这里的气候吗?没有被烧坏脑子吧?” “勉勉强强。”阿斯让擦了擦汗。 “之前我给你们介绍的砂龙生態,都听清楚了吧?”与婭斯敏同队的大魔女哈娜略显严肃地问道。 “非常清楚。” “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既要注意头顶,也要注意脚下,甚至还得注意身后。”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法莉婭皱眉问。 “现在人多,不方便讲,等大伙分开行动后—你可以问问你的师姐。” 第460章 前往沙漠 第460章 前往沙漠 沙丘,无边无际的沙丘,如同凝固的赭色巨浪,將天地间的万物包裹,沙丘之间,风蚀的岩柱如沉默的哨兵,阴冷的注视著每一个踏足其间的闯入者。 这里是巴迪亚沙漠的心臟地带,群沙如浪,千重叠嶂,金黄的沙丘仿佛沉睡巨兽的脊背,连绵起伏,蔓延至天边那灰白模糊的地平线。 日光在无尽的沙丘间折射出冷冽的光辉,仿佛刃口般锋利,灼烧著眼睛,也灼烧著意志。远处孤立的绿洲如幻影般摇曳,棕櫚影下,水面折射著微光,诱惑著疲惫的旅人,同时也暗藏杀机。 在这些绿洲旁边,能看到不少被洪水浸泡、撕裂后的残骸,像被食腐动物啃噬过的尸体。 泥砖堆成的墙体,在洪水面前脆弱得像融化的块,早已坍塌成形状模糊的土堆,与脚下的淤泥融为一体,只有少数几处由石头搭建的基座,勉强保留了它们曾经的轮廓,如同裸露的骨架,刺向遥远的天空。 风在这里,不再是轻柔的低语,而是穿透空洞门窗的悲鸣。它呼啸看掠过断壁与残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哎声。 穿梭其间时,偶尔还能在沙土间看到半埋的陶器碎片,其上描绘的图案,似乎是百年前魔女们通力合作,杀死沙漠之主的传奇场景。 “完全看不到砂龙的痕跡啊。” 快累晕的法莉婭隨便找了处地方坐下,一副“我真不该过来”的烦躁表情。 海瑟薇见状,直接扑通一声,睡倒在地上,结果却不小心吃了一嘴沙子, 胚胚呸!” 艾琳用魔力凝结了些水,餵给海瑟薇喝, 菲奥娜和梅也都快走不动了,前者悄悄瞄了几下阿斯让,偷偷摸摸地朝法莉婭走去,隔著一臂距离坐下,结果还没得及高兴,便被法莉婭使唤著去给阿斯让等人送水。 “谢谢。”阿斯让看著菲奥娜的臭脸,只觉得好笑。 这让菲奥娜更加不爽,“哼,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们这些凡人没出息的样子才好笑呢,要不是有我们这些魔女在,你们早就脱水渴死了。” “你说得对,所以我才要谢谢你给我们送水喝,我尊敬的魔女大人。” “別把我喊得这么亲昵!要是让法莉婭听到了怎么办!”菲奥娜低声了一句,扭头走人,可没走两步,她偷偷占去的“好位置”,便被不明事理的艾芙娜霸占走了! “...—.!!! 身心俱疲的菲奥娜当即坐倒地上,头埋在膝盖间,一动不动。 梅小心地戳了戳她,见她还有反应,並非死掉,这才放下心来。 等到阿斯让把水分给猎人们饮用完毕后,她才从菲奥娜身边走开,问阿斯让能不能也叫自己一声“我尊贵的魔女大人”? “我尊贵的魔女大人。” “嗯———”梅歪著脑袋想了一会儿,“感觉怪怪的,还是叫我梅吧!” “梅。” “嗯嗯。”梅点头应了一声,隨即感受到一阵阴冷的视线。不用多想,肯定是法莉婭嫌她在阿斯让身边呆久了唄! 快走开快走开,怎么可以当著我的面,跟我的僕人说悄悄话!她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呢。 “法莉婭?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艾芙娜略带不满地提醒道。 “啊?我——·我当然有在听!” “那我刚刚说了什么?” “粗略估算一下,整个巴迪亚可能也就只有一两千头砂龙,即使数量再翻一倍,密度也相当之低。何况周围的野生动物常常会避开有人类建筑的地方,砂龙不大可能將这里当作首选的巢穴.” “然后呢?” “然后你说—听——”法莉婭愣了愣,微微偏过头去,用后脑勺对著艾芙娜。 艾芙娜缓了口气,疲惫地说道:“然后我说:话虽如此,但我们最好不要掉以轻心,毕竟我们是此次远征的主力队伍之一,要一路往沙漠深处去,直到找到最近的砂龙巢穴为止。也不知道那边的沙丘里,是不是藏著一头对我们虎视耽的砂龙,甚至於,不止一头———— “真要论起来,比起毫无踪跡的砂龙,我更担心哈娜说的那句『注意身后”,”法莉婭微微燮著眉梢,“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瑟拉菲娜那个老傢伙, 想要趁机对付我们?” “怎么说呢?即使她有意对付我们,大概也不是出於你想的那种理由。” “笑话,没有哪个魔女是不记仇的。” 艾芙娜摇摇头,低声道:“法莉婭,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的那件事吗?” “哪件?” “我与依莲尼亚在护送龙鳞途中,遇到过一个奉沙漠之主为神的强盗团伙。” “啊,想起来了—我记得你还说,他们的老大是个魔女。” “那个魔女的精神很不正常,她说她能与沙漠之主进行沟通,”艾芙娜顿了顿,“当时我只以为是她疯了,直到最近,我才感到无比后怕。” “后怕?为什么?” “呵,你真是个心大的傢伙,”艾芙娜似有无奈地轻笑声,“你想想,沙漠之主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向我们投射魔力?仅仅是为了向我们示威吗?” “不然呢?”法莉婭反问道,“这招其实还挺管用的吧?”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仅仅只是想要威嚇我们,倒不如直接拿这份魔力引发一场不亚於大洪水的可怕天灾,这种做法不是更加高效吗?” 艾芙娜看向不远处互相扇风散热的海瑟薇与艾琳。 “我之前就有所疑惑,为什么不这么干?难道是心善?呵,这连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存在,因此我一直认为这大概是他身为龙王的某种怪癖,直到最近,那个叫伊菲的小魔女重新甦醒时,我才终於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了。” “可恶,別一直卖关子!” “我没有卖关子,就是嗓子有些乾涩而已,等我润润喉咙。” 艾芙娜从空气中凝出一块冰晶,塞进嘴里咬碎,接看说道:“你知道吗?那个叫伊菲的小魔女,曾对海瑟薇和艾琳说了一些话,『伟大的沙漠之主將成为整个世界的主宰,我们不该反抗”,多巧,之前那个强盗头头,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什么?我居然都不知道这事!她们怎么都不来告诉我?” “还不是因为你最近总摆著一张臭脸?她俩躲你还来不及呢!法莉婭,身为魔女,尤其是我们这些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无时无刻都要保持一种若有若无的微笑,这是相当重要的一件事。” “这样吗?” “——算了吧,这种『蒂芙尼”式的微笑並不適合你。” 第461章 寄生策略 第461章 寄生策略 可恶,为什么非得硬拉著我来这种鬼地方真是见鬼! 啊,好像说漏嘴了。 海瑟薇浑身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紧张兮兮地吞了吞口水,压低声音,冲身旁的艾琳问道:“我、我刚刚说的话没被其他人听到吧?” 艾琳沉默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什么!?完了完了” 海瑟薇感觉自己的心臟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脑海中已经开始预演法莉婭那套能把人念叻到灵魂出窍的“三百句大道理”。 而就在她准备就地挖个沙坑把自己埋起来的时候,艾琳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没在看你了。” “真的?” 海瑟薇像个做贼的小动物,悄咪咪地、一点一点地扭过头,从手臂的缝隙里偷偷观察只见法莉婭的视线,果然已经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样,牢牢地黏在了那个正在给手下猎人分水的男人身上。 呼一一! 海瑟薇长长地鬆了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幸亏有阿斯让帮忙分担法莉婭的注意力,不然她刚刚的碎碎念很可能就要被法莉婭听去咯! 那样一来,法莉婭肯定又会拿她那套晦涩而又充满予盾的陈词滥调,好好数落自己一通。 就像这样: “我们魔女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保护贱民不被恶龙伤害..不也不能说是贱民— 大概、可能、或许还是有那么一小撮凡人,会好好感念我们魔女的恩情—嗯———一小撮-但即使是一小撮,我们也不能一棍子把他们统统打死,把他们一併称为贱民,似乎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妥的—” 总之,法莉婭的各种陈词滥调,对活泼好动的海瑟薇来说,永远都是种折磨,然而, 比起那个不苟言笑的斯泰西,囉里囉唆的法莉婭就又显得亲切不少。 法莉婭会笑、会怒、会犯痴,比如现在一一海瑟薇觉得她的眼瞳都好像要变成爱心的形状啦! 可那位身披紫袍的斯泰西海瑟薇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竟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除“庄严”之外的任何表情。 “唔,这么说来,你好像也是一样!” “嗯?”艾琳不明所以地眨了眨那双漂亮的、却总是蒙著一层雾气的眼睛。 “你们这些效忠於圣都的魔女,全都是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斯泰西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们都这样!唉,一个个都无聊的要命!真让我受不了! 海瑟薇凑近了些,带著恳求的语气,向艾琳哀告道:“求你啦,艾琳,笑一个给我看看吧!要不然我一定会在这片沙漠里疯掉的!” “笑?为什么要笑?”艾琳摇了摇头,“我现在笑不出来。” “那就想点好笑的事情!”海瑟薇抿著嘴笑了笑,“比如说,你尿床了!” 这招相当奏效。艾琳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於有了丝裂痕,有那么一抹淡淡的温怒,正从这裂痕中悄悄浮现出来。 “我没有尿床!”她一字一顿地说,“是你—— “不,不可能是我。”海瑟薇立刻打断她,理直气壮,“我才不会像个没断奶的小孩子似的,在睡觉时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谁谁谁的名字,但你会!你会喊『蒂芙尼大人』,『蒂芙尼大人”!虽然声音不大,但特別有穿透力,吵得我合不拢眼。” “你会喊爸爸和叔叔—” 艾琳声音不大,但却精准地击溃了海瑟薇的心理防线。 她方才还高高扬起的气焰,一下子就熄灭了,像被戳破的气球,失落地查拉著脑袋, 声音也变得闷闷的:“那不一样!我——我那是做噩梦了。” “噩梦?是和伊菲一样的噩梦吗?” “怎么可能!我又不害怕沙漠之主!因为我海瑟薇是见过大场面的魔女嘛!像那头原本能把整个伊斯巴尼亚化为永霜之地的蓝龙之主,还有那个披著紫袍的法兰总督哼哼哼!” 说到后面,海瑟薇心中明显有些发虚,以至於她根本放不出什么狠话,只能挤出些莫名其妙的哼哼声,意图矇混过关,以免把牛皮吹破。 “是呢,沙漠之主没什么可怕的,蒂芙尼大人隨手就能把它收拾掉。” 艾琳对蒂芙尼有种近乎盲目的崇拜,但海瑟薇对此並不觉得奇怪。 当一个魔女尽心尽力地教会你如何使用魔法时,你很难不去崇拜她。 ·除非她的教学方式,过於异常。 海瑟薇想起了火刑架上的哀鸣,接著又想起了她的父亲还有她的矮人叔叔,最后又想起了法莉婭的怀抱。 其实相比老师,海瑟薇更多是把法莉婭当成姐姐看待的,毕竟二人的年纪,確实相差无多。 “我记得法莉婭老师杀死蓝龙王的那个魔法,就是和蒂芙尼学的吧?” 艾琳闷不作声,似乎有些吃醋,不过心大的海瑟薇並没有注意到这点。 “连龙王都能杀死的独门魔法么,真好哇,”她感慨道,“真想把它学到手—-啊, 但是这个魔法要用到水元素吧?不行啊,用了水,就等於背叛了火!所以还是算了吧。” 海瑟薇拍拍脸颊,心想自己必须得用火元素去杀死一头龙王,这样才能叫离开自己的父亲晓得,自己已经能把火焰用在正道上了。 “你擅长火,所以喜欢火。伊菲擅长水,但却討厌水呢。” “因为她的村子被水淹了嘛-啊,艾琳,你看那边!那边有个鬼头鬼脑的怪东西在看我们哩。” “嗯不怎么可爱呢。” “等著,看我把这傢伙抓过来———?哼哼,只要用火把它圈住,它肯定就不敢动了。” 正如海瑟薇说的这般,不出一会儿功夫,她便轻轻鬆鬆地把这个古怪的生物抓获到手,兴致冲冲地炫耀给眾人看。 说实话,这个大约一臂长的玩意儿长得很让人不安。 硬要说的话,也就比阿斯让在无主山岭中见到的黑背穴蛛好上一点。 仔细观察,它的头颅酷似某种沙,扁平而宽阔,呈明显的三角形,眼晴是两颗纯黑色的、略微凸出的晶状体,表面覆盖著一层半透明的瞬膜,大概可以保护它眼球免受风沙侵袭,而嘴巴则是一道紧抿的横向缝隙,几乎看不见唇部结构。 它的身体並非由毛皮或鳞片覆盖,而是一种坚韧、乾燥的革质皮肤。皮肤表面布满了细密的、沙粒大小的颗粒状凸起,摸上去触感粗糙,如同最精细的砂纸。 沿看它的脊柱中线,密布看一排排低矮的,仿佛绒毛的柔性棘刺。这些棘刺並不锋利,似乎也没有毒素,无法用来攻击自卫,可能是某种特殊的感受器。类似蛛腿上的绒毛? 值得注意的是,它的前肢肌肉却异常发达,虱结责张,充满了爆发力,但同其尾部那根令人毛骨悚然的尾刺相比,反而显得平庸。 “这是沙遁刺尾兽。”艾芙娜神情严肃地说道, 沙遁刺尾兽。这种生物並非强大的掠食者,恰恰相反,它是一种高度特化的机会主义寄生者,其整个生命周期,都在与沙漠中的顶级掠食者一一砂龙,进行著一场致命的捉迷藏。 成年沙遁刺尾兽的体长可达三米以上,约莫是海瑟薇捕获的这头刺蝟兽的两到三倍而之所以会有如此惊人的体长,纯粹是因为刺尾兽的刺尾实在过於长了。 沙遁刺尾兽的尾巴,是其身上最特化、也最古怪的器官,其尾根部粗壮有力,与身体平滑连接,但从中段升始,结构截然不同。 它的后半段尾巴仿佛是由一节节紧密相扣的、更为坚硬的黑色角质环构成,如同蝎尾,灵活而充满了机械感。 而尾巴的末端,隱藏著它真正的秘密。 那里有一个可以伸缩的、由几片甲壳状结构包裹的鞘。这个鞘会像瓣一样张开,从中缓缓伸出一根细长、中空、闪烁著幽暗金属光泽的骨针一一这是它的產卵管。 在寂静的夜晚,沙遁刺尾兽会如同幽灵般在沙丘间穿行,用它那分叉的、如同蛇信的舌头“品尝”空气中的气味,並用身体感知大地的震动,寻找砂龙的巢穴。 一旦確定好目標,沙遁刺尾兽便会在砂龙的巢穴附近,挖掘出一个隱蔽的潜伏洞,进入半休眠状態,等待数日甚至数周时间,直到巢穴的主人破沙而出,大肆捕食。 这时,沙遁刺尾兽便会迅速甦醒,它將挖掘一条精准的、仅能容纳自己身体通过的狭窄隧道,悄无声息地通往龙蛋所在的巢室。 成功抵达巢室后,沙遁刺尾兽会小心翼翼地靠近一颗最为合適的龙蛋,伸出其尾部的產卵针,像钻头一样,缓慢而稳定地,刺穿龙蛋坚韧厚实的外壳,將自己那胶状的、米粒大小的数十枚受精卵,注入到龙蛋的內部。 完成寄生后,沙道刺尾兽会迅速离开现场。 而在龙蛋內部,沙遁刺尾兽的幼崽会先於龙蛋本身的胚胎孵化。它们如同微型的、贪婪的蠕虫,疯狂地啃食著龙蛋的胚胎和蛋液,並在最后相互吞食,最终只会有一到两只能够发育成熟,咬破那层变得脆弱的空壳,破壳而出。 当刺尾兽的幼崽咬破蛋壳时,它们的身上还沾著砂龙巢穴的气息,这能为它们提供短暂的庇护,使其不会立刻被砂龙察觉,而它们也將利用这宝贵的窗口期,凭藉本能,逃离砂龙的巢穴,遁入无垠的沙海,开启新一轮的寄生与轮迴。 只可惜,眼前这只刺尾兽幼崽的运气並不怎么好,还出世多久,就被眼尖的海瑟薇抓到了。 “等一下.” 海瑟薇眨巴眨巴眼睛,“既然我抓到的是刺尾兽幼崽那是不是说明—这附近大概率有砂龙的巢穴?!” 第462章 魅惑之主! 第462章 魅惑之主! “不是大概率,而是一定存在。” 当艾芙娜落下话音之时,方才还因沙漠酷热和长途跋涉而显得有些懒散的气氛,顷刻间荡然无存。 但这还没完,她死死盯著被海瑟薇隔空抓在手里的刺尾兽幼崽,继续说道: “別看它尾巴长的嚇人,就觉得它很厉害,在发育成熟之前,刺尾兽的幼崽其实是沙漠里最脆弱的生物之一——” “这东西可以吃吗?”梅用一种审视食材的目光打量著那只小怪物,“嗯,就算不能拿来吃,我们也还是能把它们养的多多的,再成批放归野外,让那些砂龙头疼好一阵吧?” 艾芙娜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强忍吐槽的欲望。 “你的想法很好。”她说,“但首先,我们没法搞到太多完好的龙蛋扔给它们繁衍, 其次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刺尾兽的幼崽在遇到危险之时,会发出一种类似於幼龙哀鸣的声音,以吸引砂龙的注意一—它们在离开龙巢后,並不会跑出太远。至於能不能吃———” 艾芙娜拖长尾音,颇为嫌弃地警了一眼那只丑陋的小怪物,“我不觉得长成这样的东西,味道能有多好。” “等等,你说遇到它危险的时候会发出幼龙的哀鸣声——?”海瑟薇用力吞了吞口水,“它现在不就遇到了危险———?啊,但它一直都没叫耶?” “它被你用火嚇傻了。”艾琳说。 “那我是不是该在它反应过来前,赶紧把它扔掉比较好?”海瑟薇飞速警了眼阿斯让,快到都没有看清阿斯让的表情,“还、还有哦,我绝不是想著要拿火烤熟它,才把它抓来把玩的?我就是觉得———.听.—它长得很有意思!” “確实很有意思,而且还很用一一我感觉这东西恰好可以做个诱龙陷阱。”阿斯让笑了笑,“海瑟薇,看这小傢伙看紧点,別让它从你手里溜走。你这次算是立了大功了。” “唔?”海瑟薇顿时飘了,脱口而出道:“那你要怎么奖赏我呢?” 怎么奖赏要不给你一朵小红? 唉,这傢伙根本还是个不谱世事的小孩子嘛。 阿斯让望望法莉婭,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话头:“好哇,就奖励你一刻不停地跟在我身边学习魔法好了,你不是一直想学厉害的魔法吗?” “是厉害的火魔法。火、魔、法。”海瑟薇起嘴拒绝,“啊,对了!阿斯让,梅姐说你可以把龙肉做成一道美食,酥酥脆脆的,把艾琳馋的不轻——.“ “我没有馋—” “你就是很馋!” 海瑟薇强硬打断艾琳的自辩,同时还意义不明地朝她挤了个不知所谓的眼神,而后又转过头,满眼期待地冲阿斯让说道: “那就这么说定啦?我把我抓到的刺尾兽借给你当诱饵,而你则欠我和艾琳一顿酥酥脆脆的龙肉!总之我不要再喝龙肉汤了!死都不要!” “好吧,那就这么说定了。”阿斯让点了点头。 “阿斯让,先等等,最好不要用手直接碰它,”艾芙娜突然提醒,“我会用魔法造一个笼子困住它。” “好。” 呢呼! 老家的太阳真是越来越毒了喵! 不对,感觉也没那么毒喵。 难道是因为在圣都潜伏了太久的缘故?不耐热了喵? 哎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丟脸了喵。 嗯? 你问咱是谁喵? 真是问了个好问题呀!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喵。 咱呢,其实是— 大名鼎鼎的菲尼斯喵。 没错,那个让无数魔女闻之色变的魅惑之主,就是咱没错喵。 嗯? 你问本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喵哇! 你还真是问了个相当糟糕的问题喵! 行吧,让咱好好考虑一下,究竟要不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喵。 喵喵喵—· 喵喵喵.——· 哎呀,好吧! 伟大的“魅惑之主”菲尼斯大人决定大发慈悲地回答你这个问题。 其实咱是来寻仇的喵。 不过不是替咱自己寻仇,而是替咱的后后后后.后生寻仇的喵! 考虑到那傢伙没有自己的名字,姑且就用小作为代称好了。 哼! 相信你也猜到了,咱口中的小,正是被一个叫做艾琳的魔女强行拐走,不幸挨了一刀的悲惨傢伙喵。 啊啊,多么可恨喵,这儿简直是往本喵已经癒合的伤口上撒盐喵! 不对,身体上的伤口可以癒合,但心灵上的伤口永远也癒合不了喵! 虽然事到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与其他小母猫眉来眼去的世俗想法了,但伟大的“魅惑之主”菲尼斯大人的男儿气概,是绝不会因此而屈服的喵! 咱一定要悄悄地等待时机,然后好好报復那些可恨的魔女喵! 就从那个叫艾琳的小魔女身上,开启的咱復仇之路吧! 啊~鸣~! 本喵韜光养晦了这么多年,如今终於算是熬出了头,又能积赞下不少魔力啦! 虽说大不如前吧,但对付一个披著黑袍的年轻魔女,还不是手到擒来喵? 嗯哼? 你说给小来了一刀的人不是艾琳,而是一个叫蒂芙尼的可怕魔女喵? 哎呀,这种事咱当然门清喵! 可是咱打不过她喵! 打不过的话,当然就没有办法替小报仇呀!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没有男儿根性的叛徒,现在满脑子就只剩下两件事啦!整天不是吃就是睡,不是睡就是吃,完全就是一副被魔女驯化的模样嘛!真的好没出息! 喉呀!唉呀!唉呀! 遥想当年,多少人类为本喵的魅力折服,爭相为咱上贡喵? 可后来却.— 呜喵喵喵喵—! 如果可以的话! 咱好想魅惑一头实力强大的龙王,让那些魔女也尝尝屈辱的滋味喵! 可惜那些个满嘴尖牙的傻大个根本不吃咱这一套,也更不必提它们的王了即便在咱的鼎盛时期,咱也就只能魅惑魅惑那些刚刚出生的小幼龙而已,然后被那些见了咱就流口水的大傢伙攀著跑喵! 龙呀..真是可怕的生物喵! 本喵引以为豪的魅惑之力,居然只能让咱在它们眼里变得更加美味可口呀! 哦呀? 那些人类怎么停下来不动了喵?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状况喵? 嗯暂时感觉不到龙的存在呢。 那也就是说,他们是要停下来休息喵? 也好,本喵也得歇一歇,好好放鬆下咯! 这样才有力气在晚上搞突袭,给那个叫艾琳的魔女狠狠来上一抓,然后再用咱的魅惑之力卖卖可怜,趁她“不急前嫌”地想要安抚咱时,再往她的小手上来上一口喵! 喵哈哈哈哈哈! 嗯?你说这么做太过分了? 可恶!没有挨过刀子的人,怎么配体会本喵的心情! 不过.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咱这么干,好像確实有些不厚道喵。 算啦,还是让本喵打个吨后,再想想该怎么办吧! 旁边这个陶罐可是个遮荫避暑的好地方,咱要赶紧钻进去喵。 对了,要小心地倒著进去,万一把头卡住了,可就难办了喵。 呜呼呼呼呼呜呼呼呼呼呼.——— 呜呼呼呼呼呼呼. 嗯? 不妙!睡过头了喵! 那些人类·那些人类不见了喵! 他们跑哪去了喵! 不许跑喵! 本喵的復仇大计还没开始喵! 咱会一直追著你们的气味,绝不放过喵! 嗅嗅、嗅嗅.——· 鸣. 好像有股噁心的气味喵。 这个气味是砂龙蛋的粘液味? 可这里怎么会有砂龙蛋一哎呀,原来是这傢伙啊! 长著根光禿禿的丑尾巴,专门靠搞小动作生存的丑傢伙! 虽然咱一直认为有尾巴就是美,没尾巴就是丑,但尾巴如果丑成这副样子,那还不如把尾巴砍掉为好。是咯!咱的尾巴要是长成这副样子,那咱还不如学人类,把尾巴砍掉呢! 让咱猜猜,这傢伙大概才刚出生没几天吧?然后又因为口渴,所以就从沙子里钻了出来,想要找水喝。 多么愚蠢!难怪会被那些狡猾的人类抓住,扔进这个处处透出魔力气息的沙笼里。 嗯?等等。 那些人类莫不是想用这傢伙当诱饵,把附近的砂龙引出来喵? 確实是邪恶又狡猾的人类才能想出来的办法呢。 他们现在肯定在附近悄咪咪地躲著吧? 估计还以为咱会触发他们的陷阱,紧张得不行呢! 可咱不蠢,咱是伟大的“魅惑之主”菲尼斯! 聪明如咱,当然是有多远跑多远喵!毕竟咱的魅惑之力在砂龙面前只会起反作用吶! 好啦,小傢伙,不要怕,也不要叫,咱是不会伤害你的喵。 不要因为咱和那些专门以你为食的沙鸦长得有点像,就开始闹喵?虽然咱和那些大鸟都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但咱们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哦? 那些大鸟的耳朵就像有魔力的似的,只靠听就能把你们这些傢伙藏身的地方听的八九不离十,咱可做不掉这点。 嗯,咱直到你现在一定很紧张,但咱就是说,你能不能不要乱摆你的尾巴? 你这样乱摆尾巴的话,本喵真的会忍不住的呀你看!这不是叫咱的爪子不受控制地抬起来了喵?! 呜喵喵喵喵喵? 呜喵喵喵喵喵! 忍住啊! 菲尼斯! 你不是一般的猫! 你是大名鼎鼎的“魅惑之主”菲尼斯! .啊。 失败了。 “啾一—喉一“呜喵喵喵喵- 当刺尾兽幼崽的尾巴被一只奇特的黑猫踩住之后,这只多灾多难的刺尾兽立刻通过体內特殊的共鸣腔,发出了一阵令人心悸的尖锐嘶鸣。 “天哪,它叫得好难听!” 海瑟薇被这声音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並在捂住自己左耳的同时,也为艾琳捂住了一只耳朵,因艾琳正对著那只不知何时出现的奇怪黑猫挥著双手呢。 “鸣喵!”那只黑猫也很识趣地直往艾琳怀里扑,简直就像是预感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接著,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十几分钟。 刺尾兽幼崽的悲鸣声突然止住它已经没必要继续浪费力气了,因为它的呼救已经得到了回应。 几乎就在刺尾兽幼崽停止叫喊的同一时间,眾人脚下的沙地,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如雷的震颤。 远方那座最高的沙丘,如同沉睡的巨人缓缓翻身,沙粒像有生命般在其表面流动、匯聚,形成一道道诡异的波纹。 “要来了!”阿斯让厉声示警。 下一秒,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座巨大的沙丘毫无徵兆地从內部炸裂开来! 值此瞬间,白千吨黄沙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掀向天空,形成了一道遮天蔽日的沙幕,仿佛要將阳光彻底吞噬般。 紧接著,一个巨大的、覆盖著厚重沙土色鳞甲的挣狞头颅,从那片沙尘风暴中猛然探出! 那是一头正处於暴怒状態的壮硕砂龙,它的眼中没有丝毫理智,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领地被侵犯的暴戾。 现在,它的视线正跨越遥远的距离,如同一柄烧红的铁矛,笔直地刺入到眾人心里。 阿斯让和一眾魔女尚能应对这种压力,但初来乍到的三位猎人,则不可能不怯场。 “很紧张吗?”阿斯让问道。 三人无言地点了点头。 “没事,等我们合力杀死一头龙之后,下次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阿斯让凝视看远处的砂龙,飞速说道: “注意看,在这种距离上,像这种处於暴怒状態的砂龙,一般都会以龙车的方式向我们直衝而来,而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不要乱了阵脚。 我们可以用猎龙弩將它逼停,而在没有猎龙弩的场合,我们的魔女会出手,而在挨上那么一下后,大部分龙应该都会冷静下来,这时候,就得轮到我们拿出些技巧与之周旋, 创造下一次重创其弱点的机会。 最后,如果你们还是为此感到紧张不安,不妨就盯著我的后背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到了下一次,你们都得给我认证盯著砂龙的一举一动!” 第463章 很遗憾,我是犬派 第463章 很遗憾,我是犬派 “说真的,阿斯让,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艾芙娜注视著远方那道正在迅速放大的、捲起漫天沙尘的黑影,声音依旧保持著她特有的、冷静而清晰的穿透力。 她白皙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著,空气中稀薄的水元素开始向她匯聚,如同受召的臣子,在她周身形成一层能够折射光线的冰晶力场。 “先前你在角斗场里遇到的那头砂龙个头就已经足够大了,可比起我们现在遇到的这些砂龙,那头砂龙竟然有些不够看了。” “的確,和这些砂龙一比,我在角斗场遇到的那个傢伙简直就像营养不良似的那么问题来了,这傢伙是靠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巴迪亚沙漠虽然广,但生態系统却相对脆弱。在人类占据黑河沿岸的当下,寻常砂龙只能勉强维持生存,绝无可能长到如此骇人的地步。 反观眼前这头砂龙,它肩肿骨处高高隆起的肌肉群,如同两座小型的山丘,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覆盖在它身上的鳞甲,有相当一部分呈现出一种比寻常砂龙更深的、近乎黑红色的色泽,在折射著冷冽光辉的日光下,闪烁著令人心悸的金属质感。那显然是歷经无数次搏杀与摩擦,身负无数伤痕后才沉淀下来的色彩。 “总不能靠吃人吧?”法莉婭双手抱胸,冷不丁地从旁插了一句。 这里额外提一嘴,法莉婭之所以会执著於这个动作,是因为她想让自已看上去显得从容不迫、高冷孤傲,但她的动作其实並不標准。 阿斯让曾见过斯泰西和其他元老魔女双手抱臂时的姿態,她们的小臂会形成一个稳固的平面,优雅而自然地將胸前的丰盈向上托起,既彰显了女性的曲线,又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但法莉婭做起这个动作时,却会习惯性地將手臂收得过紧,反而將她那份本就不怎么傲人的资本给狠狼地“压”了下去,显得有那么一丝—·侷促。 艾芙娜也注意到了这点,但为了照顾法莉婭敏感的自尊心,她和阿斯让两人一直都没有多说什么。但有那么几次,艾芙娜实在看不下去,於是便当著法莉婭的面,做出个相当標准的抱臂托举动作,给足了法莉婭暗示,不过不知道法莉婭是真没看懂,还是不愿看懂,反正最后就是没懂,依旧我行我素的样子。 艾芙娜不动声色地轻嘆口气,“如果它们要靠吃人维生,那沙漠之主为什么要製造一场大洪水呢?” “想不明白呢,”梅说,“不过它们长得肥一些也是好事吧?杀一头能管好多天。” “可我们往砂龙身上砸的魔法越多,它身上能够放心吃进肚子里的肉也就越少,可供使用的鳞片也將十不存一,”艾芙娜看了眼阿斯让,“对吧?” 是啊。阿斯让轻轻点头。越是依赖魔法支援,最后能够得到的回报也就越少。 换言之,想要儘可能完整地保留下一头龙类生物作为素材的使用价值,就必须最大限度地控制魔法的使用频率与强度,甚至於—在完全不依靠魔法援助的情况下,单凭猎人们自己的力量,將其杀死。 这是一道残酷的、却文无比现实的计算题。 那些常年在边境任职的魔女们恐怕就是早早意识到了这点,因此才会坐视无数猎人在龙吻与龙爪下白白丧命,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出手吧。 但.. 他不认可这样的法则。 因为拥有勇气的人,远比一头龙更具价值。 “话是这么说没错—.” 阿斯让的目光,落在了那三名虽然紧张得浑身发抖,却依旧死死握住武器,没有后退一步的新人猎手身上,“但在这些猎人成熟到能够独当一面之前,还是得靠你们魔女多加照顾才行。” “凡人依靠魔女而活。这是自古以来便刻在世界基石上的真理。”法莉婭还是那般嘴硬,仿佛不这样说,就无法维护她身为大魔女的尊严,“以前不会变,现在不会变,未来也绝不会有任何改变。”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说罢,她又轻哼一声,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內心的某种动摇,头也不回地对早已严阵以待的海瑟薇厉声发號施令:“海瑟薇!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是要等那头蠢龙用它的鼻尖撞到你的脸上,你才肯动手吗?赶紧用你的火,让它停下来!” 为了最大化提高元素的利用效率,在场的几个魔女早已商定好各自应当使用何种元素作战:法莉婭控制的是土元素,艾芙娜控制的是水元素,梅控制的是风元素,而海瑟薇, 自然控制的就是火元素了。剩下的菲奥娜和艾琳,则都在替补位上,暂时不直接参与战斗,只负责警戒四周。 可这个看似完美的战术安排,此刻似乎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紕漏。 一旁海瑟薇在接到法莉婭的命令后,依然没有动手。她只是呆呆站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 莫非·是被那头巨型砂龙的骇人气势嚇破胆了吗? “我猜不是。”一直沉默的爱莎突然冒头髮声。 怎么说? “我猜她是想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可靠的一面,结果却因为过度兴奋紧张,忘记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事情吧?但不要紧,我会帮她的。” 当爱莎自顾自地说完这番话后,原本还在犹豫的海瑟薇忽然眼晴一亮,无比兴奋地大喊道: “啊,无处不在的火焰之灵啊,自创世之初便熊熊燃烧,歷经万千岁月,只为在今日响应我的召唤!” 伴隨著她的吟唱,空气的温度开始急剧升高。她脚下的沙地,开始泛起一层不祥的暗红色光芒,无数细小的火星从沙砾的缝隙中凭空跃出,如同成千上万只飞舞的萤火虫。 ““.—现在,我命令你们顺从我的意志,从凡俗的薪柴与冰冷的灰烬中甦醒,从永不熄灭的熔岩中沸腾,將我的敌人燃成灰!” 剎那间,那些原本如萤火虫般飞舞的微小火星,忽地从四面八方匯聚而来,在海瑟薇身前匯聚成一颗散发著炽热光辉的能量核心。 “去吧!” 海瑟薇发出一声清脆的叱吒,用尽全力將这颗毁灭的火球推向远处奔袭而来的巨龙。 在这瞬间,火球被魔力震开,化作一道撕裂现实的耀眼流光,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將沿途的空气都烧灼得扭曲变形。 狂奔中的巨兽在那道流光面前,瞳孔骤然收缩。野兽的本能向它发出了最悽厉的警报,驱使它扭动那山峦般的头颅。然而,庞大身躯所裹挟的恐怖惯性,此刻却化为了一座无法挣脱的牢笼。 下个瞬间,火球精准无误地、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了砂龙那如同城墙般宽阔的脸部正中央! “轰一!!!” 时间仿佛被凝固了一瞬,隨即被一场无声的爆炸彻底震碎。一轮比太阳更耀眼的白光骤然吞噬了所有人的视野,紧隨其后的,是仿佛要將灵魂都震出体窍的毁灭性轰鸣。 当眾人好不容易从短暂的失明与耳鸣中挣扎出来,那三名初上战阵的新人猎人,已经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发出了嘶哑却无比亢奋的欢呼。 视野前方,那头原本势不可挡的巨兽,正以后仰的姿態狼狐地跟跪倒退。它庞大的身躯彻底失衡,两只巨爪在沙地上犁开深邃的沟壑,沉重的躯干左右剧烈摇摆,最终靠看將那根巨柱般的尾巴狠狠砸进沙地深处,才堪堪避免了仰面倾颓的屈辱。 见砂龙暂时稳住了姿態,新人们的欢呼声渐息,但眼中的振奋之色却愈发浓烈。因他们亲眼见证了这奇蹟般的一击一一那头巨龙的面部,已然化作一片惨不忍睹的焦炭废墟。 无数厚重的鳞甲被高温与衝击波炸得翻卷撕裂,露出下面血肉模糊、滋滋作响的焦黑组织。暗红色的龙血混合著被熔化的、滚烫的黑色“熔渣”,正从它的口鼻间粘稠地滴落。若非它在最后关头本能地低头,海瑟薇这足以熔金化铁的一击,恐怕已將它的双眼彻底烧成两个空洞。 而今,当它重新睁开眼帘时,它眼中燃烧的不再只有单纯的暴怒,更多的,是对眼前那个小小身影的怨毒与仇恨。 但海瑟薇却对此浑然不觉。 她正跪倒在地上,双手撑著沙地,剧烈地喘息著呢。 汗水浸透了她的额发,使其狼狐地贴在那稍显苍白的脸颊上。 这一击倾尽了海瑟薇的大半魔力,四肢百骸传来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但与此同时,亲手释放出如此伟岸力量的亢奋感觉,就像一杯极具诱惑力的果酒,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病態的快感。 至於这种不留余地的做法究竟是好是坏,阿斯让已无暇评判。 他相信法莉婭会给出一个合理的判断,而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抓准这个时机巨龙负创,行动受阻,正是磨礪新人的最佳时刻。 “跟我来!”阿斯让低声命令,语气坚定,“保持队形,暂时別离我太远。” 布兰登、雷纳德、米歇尔一一三名猎人手心冒汗,却还是咬紧了牙关,相互对视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稍微等等。”爱莎再度开口。 没时间等。 “所以我也不会和你解释太多。看到艾琳怀里的那只猫没有?把它带上。” 啊? “听我的,把它带上!” 大概是因为爱莎对艾琳说了些什么的缘故吧,后者虽有些不情不愿,却还是把怀里挣扎不已的黑猫主动递给了阿斯让。 令阿斯让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伸手接过这只黑猫的时候,这只黑猫反而变得老实了不少。 “很遗憾,我是犬派,你引以为豪的魅惑之力对我完全不起作用哦?” 黑猫的身体明显一僵,喉咙里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尖锐叫声:“喵喵?!” “撒谎?我可没有撒谎。过去是因为圣都的猫派势力过大,连我也不禁为这种氛围污染,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完全找回了最真实的自己说起来,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自投落网,呵呵———.呵呵呵——.好了,给我老实点,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喵””菲尼斯转而尝试对阿斯让撒娇,喉咙里发出软糯而討好的咕嚕声。 嗯·—— 我得把它放下。阿斯让想。我何必带著这么可爱的小傢伙,去做屠龙危险至极的事情?这除了给我自己平添累赘外毫无用处。 就在他即將鬆手的瞬间,爱莎那清澈的声音如同针刺,直接扎进了他的脑海: “我问你,是它重要还是法莉婭重要。” 法莉婭。 “你带著它,那头龙的注意力就会全部锁定在你身上,而不会在战斗中突然转头,去袭击正在施法、且毫无防备的法莉婭。” 原来如此。 阿斯让果断將黑猫塞进腰包里,大小刚刚好。 “喵鸣!!”皮袋里传来一声愤怒的抗议。 嗯,也不能说刚刚好吧,可能有那么点小。 不过现在也没时间管这些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法莉婭对阿斯让的举动颇感奇怪。 “之后我会好好和你解释的。” 阿斯让不再多说什么,逕自带著猎人们冲向不远处的砂龙。 头部遭受重创的砂龙此刻显得焦躁不已,对逐步逼近的四日发出威镊性的低吼。 “就是现在,对那头砂龙使用你的魅惑之力!” “喵!” “嗯?不干?你应该清楚我是谁吧?只要我一声令下,全圣都,乃至全九省的流浪猫都要被我们魔女抓住绝育!” 听闻此言,皮袋里的黑猫猛地一震,隨即传来一声充满了屈辱与不甘的尖利猫叫:“唔喵——嗷呜!!!” 这声猫叫並未在空气中消散, 它的尾音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长、扭曲,最终化作一道常人无法听闻,却能直抵灵魂深处的诡异声波,如同一圈无形的涟漪,朝著那头狂暴的巨龙扩散而去。 下一刻,那头巨龙忽然表现出了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呆滯感。 第464章 与龙角力 第464章 与龙角力 龙是相当聪明的生物,聪明到会优先清除威胁最大的目標。 当它们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发魔法攻击后,它们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就会转移到魔女身上,这时若再想吸引它们的仇恨,为魔女爭取到重整旗鼓的时间,其实是件相当麻烦的事。 但黑猫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阿斯让能感觉到,那股沉重、炽热、充满捕猎欲的目光,正穿透瀰漫的沙尘和空气中未散尽的魔力余,像毒蛇般缠上他,锁得死死的。 而这目光的主人,正压低了他那庞大的身子,仿佛一张被巨人拉满的长弓。 杀意在空气中绷紧。 砂龙肩脚骨处的肌肉群如山丘般起伏,隨著兴奋与暴戾而不自然地抽搐。那张被火焰撕裂、焦黑的血口滴著成串的涎水,腥臭而浓稠,落地时泛起一圈微微起泡的沙沫。 “龙有情绪,”爱莎低声说,“它们会愤怒、会恐惧、会记仇—-甚至会爱上一块石头,但它们的种种感情,最终都会被它们那难以节制的食慾异化取代,进而做出一些异常行为一一它们会捕食伴侣,或是吃掉一整窝幼崽。这类行为通常並不常见,不过也说不上罕见,所以菲尼斯,你的能力在这些巨龙面前,无异於给自己裹上一层美味的香辛料。” “喵!” 爱莎似乎在和一只猫聊天,而且还聊的有来有回。是因为过去太过孤僻,所以养成了与动物交流的习惯吗? “才不是呢。”爱莎的声音立刻在他脑海中响起,带著一丝微,“我是在用魔力和它交流,就像我俩这样。” 有意思。阿斯让想。既然你能用这种方式与动物进行交流,那你为什么不去龙的脑袋里咋咋呼呼,用噪音干扰它们的注意力呢? “龙是很聪明,可它们並没有聪明到能与人类进行复杂精神沟通的地步,它们的思维依旧是野兽的逻辑。除非它们也像这只猫一样,被某种特殊的魔力『升级』过大脑。 不过,等它们真的被升级到那个地步后,它们又怎么会瞧得上我们这些小小的魔女呢?” 这只猫有魔力? “一种独特的魔力一一能够让绝大多数生物在生理层面上就对其產生强烈的迷恋与亲近感,甚至產生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它的衝动,而龙则是例外,这种魔力只会让龙觉得它——-很好吃。”爱莎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带著些许警告的意味,“当心点,那傢伙已经彻底盯上你了,我觉得它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该从你的哪个部位开始下口。”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阿斯让心中战意升腾,他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打出手语,命令那三名已经看呆了的猎人,迅速绕至砂龙的左右两侧,准备进行牵制攻击。 或许是巨龙带来的压迫感太过强烈,三人的反应到底还是慢了一拍,好在他们及时醒悟了过来,片刻迟疑后,他们终於有所行动,向左右两侧分散开来。 砂龙也动了。 狩猎的本能像一记鞭子,將这头巨兽从短暂的失神中抽醒。 它那山峦般的身躯猛地一沉,后肢肌肉賁张,將脚下的沙地踩出两个深深的陷坑,瞬间化为一座飞速移动的黄色沙丘,捲动著漫天沙尘与碎石,裹挟著死亡的气息,径直朝著阿斯让猛衝而来! 但阿斯让没动。 几个猎人都快怀疑他是被脚下的沙子给钉住了,若非如此,凡人何以直面如此汹涌的龙威,而不避让分毫? 可他们分明能够看到,阿斯让的眼中没有丝毫畏惧,有的只是猎人面对猎物时,那种冰冷到极致的专注。 不过是头砂龙,看我把它顶回去。 阿斯让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臟正有力地跳动,在將血液泵送到身体每一个角落的同时,也唤醒了那些早已与他融为一体的、铭刻在灵魂深处的铭纹之力。 道道暖流从铭纹的节点处涌出,如同涓涓细流匯入江河,在他的体內匯聚成一片奔腾咆哮的金色海洋。 阿斯让几乎可以肯定,凭藉体內这股澎湃得近乎沸腾的力量,只需一击,他就能將这头横衝直撞的砂龙掀翻在地。 可他並没有那样做。 他决定將碎龙骨抵在身前,与砂龙手腕。 轰鸣炸裂,沙尘卷天。 撞击的瞬间,阿斯让被震退半米,塞著菲尼斯的腰袋险些被震飞出去,而那件由绿龙王鳞片打造的轻甲,也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声。 若非爱莎的魔法將脚下沙地及时稳固,他此刻已被推得更远,但他没倒下,而那头砂龙也没能再前进一步。 它被逼停了。 “没事吧?”爱莎问,语气急促,“好吧,看来这次也还是没事————“ 也不能说完全没事一一这傢伙的嘴有点太臭了,也不知道它之前都吃了些什么? “.—大概是龙。” 龙?这傢伙吃过同类? “我不是很能確定你看它的牙齿缝,那儿嵌著的一大块鳞片肯定是某种龙的鳞片,但又不大像是砂龙的鳞片—当然了,也可能是被腐蚀成这个样子的.“” 到时候拔出来看看吧,总之先帮我和法莉婭道声平安。 “不要。” 拜託了,万一法莉婭忍不住出手,那我不是白白忙活一场? “你可以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自己不需要她来帮忙。”爱莎说,“区区一头砂龙,看我用碎龙骨把它顶回去一一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也行,但你得帮我加固脚下的沙土。 “咦—你还真准备这么干啊?” 试试看吧。 如果这头龙不想被我顶翻,那它就得把自己的尾巴老老实实的钉在地里,要是任由它乱甩尾巴,我怕那三个菜鸟会出什么意外。 阿斯让的双臂缓缓发力,他一手撑在碎龙骨的剑身上,另一手则握住碎龙骨的剑柄即使龙嘴里充满腐蚀性的涎水刺得他指骨生疼,也没有任何鬆手的意思。 他就像握住了一根扳杆,要撬翻一座活著的山。 砂龙怒吼,气浪掀飞了他身侧的碎沙,但它终究没能再前进一步,反而被慢慢地推了回去。 第465章 初次狩猎 第465章 初次狩猎 风沙呼啸,裹挟著灼热的气息与细碎的沙石,抽打在布兰登的脸上。 这滋味並不好受,但布兰登似乎並不在意这点。 他好像一尊僵硬的雕塑,死死盯看前方。 那里的景象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也超越了他想像力的极限。恐惧、震惊、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 “他——.他把砂龙——? 广布兰登瞪看眼睛,声音乾涩而颤抖。 他曾听闻过阿斯让的传奇一一他在角斗场里无一败绩,甚至连龙都是他的手下败將, 而今亲眼目睹这种级別的力量对抗,感受著脚下不断传递而来的震颤,他才明白,这些传奇並没有被魔女们夸大其词。 一旁雷纳德的嘴巴也张得老大,大概可以塞下一枚拳头。 他曾在圣都的大角斗场中贏得过一些名声,后来则因为对某个魔女表现出了不恭敬的態度,而被蒂芙尼流放到了巴迪亚的边区。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加入了当地的猎龙团体, 为魔女提供助力,卑微地挣扎了许多年。 期间有很多人死去,但他活了下来。 甚至连沙漠之主掀起的那场漫灌了大半个巴迪亚的恐怖洪水,都没能將他杀死。 当洪水过去以后,他还同一部分倖存下来的猎人,將那些同样倖存下来的魔女们一路护送到了蓝莲厅。 这些经歷,一度让他觉得自己多少也算是斗剑奴中的翘楚,对猎龙这件事也不乏经验,至少,他比那些连龙鳞都没摸过的新兵强多了。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根本算不得什么。 猎龙的经验? 哈,笑话! 他所谓的“经验”,无非就是瞅准时机,把猎龙矛在砂龙身上刮蹭一下一一甚至都不需要真的插进鳞片里,就可以转身逃走,把剩下的一切都交给魔女们去解决。 这算哪门子经验呢?! 当懦夫的经验吗? 想到这里,雷纳德不禁感到一阵沮丧,但很快,这种羞耻的感觉便被另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炽热的高昂战意所取代。 包括绕到砂龙另一侧的米歇尔在內,三名猎人的眼中只剩下那个被沙尘环绕的身影, 那个在巨龙面前如同磐石般屹立的凡人。 他们曾无数次在想像中描绘自己猎杀巨龙的英勇场景,也曾在无数个被恐惧惊醒的夜晚,梦到自己被巨龙那张血盆大口残忍吞食,而如今,在他们的脑海中,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一握紧手中那沉重而冰冷的猎龙矛。 只可惜他们觉悟得还是太慢,以至於惹恼了不远处的某位魔女。 “还愣著干什么?!你们是想看著他一个人面对那头蠢龙吗?!” 法莉婭的厉喝声带著一丝明显的焦急。她明白阿斯让的用意,也理解他想要磨礪新人的决心,所以她也绝不会容忍这些凡人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吧,法莉婭。” 艾芙娜劝法莉婭不要过於焦虑,但她的眉头自始至终就没有鬆开过。 她曾为阿斯让背后的铭纹补充过魔力,因此也能感觉到铭纹中蕴藏的魔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著。 若她记得不错,当铭纹的力量降至某个低点时,被这股力量压制住的天神之血便会悄然復甦。 这是梅给阿斯让上的一道保险,一道安全与危险並存的保险,因此最好的情况,就是永远不要用上它。 ““.-就算他们最后没派上用场,我和梅也会適时出手。” “要是他们派不上用场,那我干嘛要费心保护他们?” “因为你不想让阿斯让失望。” “喷,”法莉婭轻咬唇角,“你还是和梅一样,全神贯注地盯著那头砂龙吧!” “你也是。”艾芙娜提醒道,“那三个凡人开始行动了。” “我知道!”法莉婭略显不耐地应道。 她把目光投向了那三道略显笨拙,却又带著一股决然意味的身影。她想,要是这些人敢背对著龙逃跑,那就连他们一块儿收拾掉好了! 所幸,没人逃跑。 布兰登深吸一口气,大量空气涌入肺腑,稍稍平復了他狂跳的心臟。 他握紧猎龙矛粗糙的木柄,目光死死锁定在砂龙粗壮的后肢上。 那里覆盖著坚硬的鳞片,如同层层叠叠的岩石,彼此严丝合缝,密不透风。他知道, 想要凭藉手中这杆凡铁直接刺穿这些鳞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龙的鳞片,是它们天然的鎧甲,坚固且牢靠。 但布兰登没有放弃,他快速回忆起阿斯让传授给他的种种技。 龙最致命的弱点,是它们的腹部,但这个弱点只有在它们翻身或跃起的瞬间才会暴露出来。 第二个弱点,是翼根处连接胸腔的软组织,只要刺穿那里,大部分龙也就飞不起来了。 但现在,这头砂龙正收拢著双翼,与阿斯让大师死死较著劲,反倒將这个弱点藏了起来。 於是,布兰登的目光最终聚焦在了一个並不起眼,却又至关重要的位置一一后肢关节的胭窝。 这个隱藏在肌肉与筋腱之间,唯一没有重鳞覆盖的部位,是他此刻最有机会得手的地方。 那里虽然不如腹部柔软,但至少暴露在外,且没有坚硬的鳞片层层防护。 只要能刺中这里,即便无法造成致命伤,也能让这头巨兽的行动受到极大影响。 但是—..这傢伙的尾巴— 布兰登紧张地望向砂龙那粗壮如树干般的大尾。 这根尾巴正扎在沙坑里,作为砂龙稳定身形的支点,偶尔还会因为力量的传递而微微颤动,捲起阵阵沙尘,看上去不怎么安全。 布兰登不禁想,要是被这东西扫到,自己肯定会死的吧? 一定会的。 那如果他就这么死掉的话,会有人为他伤心吗? 应该不会有的吧。 所以,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为什么要冒著生命危险,去刺这头比山还大的怪物? 因为他答应了那些孩子。 他不想当一辈子的斗剑奴。 他想当那些孩子的英雄,他想当自己的英雄。 他想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望著雷纳德衝锋时的背影,布兰登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溅起一片细密的沙粒。 “这边交给你!” 忽然,雷纳德大吼一声,从龙尾下的缝隙中穿了过去。 布兰登的目光一凝,很快便察觉到了雷纳德的用意。 就在刚刚,米歇尔刺偏了。 他没能刺中砂龙右后肢的胆窝,而是刺到了旁边的鳞片缝隙间,虽然造成了一些刺激,但並未伤及要害。 雷纳德得去帮忙善后。他不能再失手,布兰登也不能。 “喝啊!”布兰登猛地发出一声暴喝,將全身的力量都集中於握著猎龙矛的双手,带著一股决然的破空之势,精准地刺向砂龙左后腿的膝盖內侧。 “噗!” 一声令人不適的钝响,清晰地传入布兰登的耳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猎龙矛已然刺穿了砂龙厚重的皮肉,深深地陷入了肉里,那感觉就像刺穿腐朽的木桩,带著一丝粘稠的阻力。 是刺到骨头了吗? 布兰登兴奋地继续使劲,將矛身又推进了几分。 下个瞬间,温热而腥臭的龙血,瞬间沿著予身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脸,也染红了周围的沙土。 与此同时,绕到砂龙右侧的雷纳德也瞅准了机会,紧隨布兰登之后发起了攻击。他手中的猎龙矛,带著一股狠厉的劲风,直取砂龙的右后腿。 “吼一!” 两处要害同时遭到攻击,砂龙顿时发出一阵哀豪声。 剧痛使得它再也无法支撑那沉重的身躯,后半截身体直接瘫在了沙地里。 它想要调整姿態,但受伤的后肢已经无法提供足够的支撑力,反而在沙地中越陷越深唯一的办法是逃向天空,但阿斯让没给它机会。 在砂龙抬动双翼的那一刻,阿斯让瞄准了它的上頜,猛然挥动了手中的碎龙骨。 “咔嘧!” 碎龙骨带著无可匹敌的力量,狠狠地砸在了砂龙的上頜骨上。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 在风沙中显得异常清晰,紧接著便是砂龙更为痛苦和绝望的惨豪。 这一击后,砂龙再也无法保持哪怕一丝的平衡。它发出绝望的、带著惊恐的哀豪,无力地向著侧方轰然倒去,如同一座崩塌的山峦,掀起滔天的沙浪,將周围的一切都瞬间吞没。 布兰登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衝击波震得一个跟跪,几乎要被翻滚而来的砂龙压扁。 千钧一髮之际,是雷纳德和米歇尔及时伸出了援手,將他从死亡边缘拉了过去,这才没有让他陪著那根一时间忘了鬆手的猎龙矛殉葬。 不过,在巨大喜悦面前,布兰登甚至都来不及感到后怕。 他大口喘著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沾满了龙血和沙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混杂著血腥与兴奋的笑容。 他的眼神却从未如此明亮过。 “都还活著吧?” 当漫天的沙尘散去之后,一个身影骤然出现在眾人眼前。 是阿斯让。 “乾的不错,”他笑了笑,连大气都没喘一下,“下次再接再厉。” 第466章 应得的权利 第466章 应得的权利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暉,终於被地平线下那片无垠的沙海彻底吞没, 夜幕,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厚重天鹅绒,悄无声息地覆盖下来。在巴迪亚沙漠,夜晚与白昼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国度。白日里那个狂暴、炙热、能將钢铁都晒得发烫的暴君,此刻已然退位;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位更为古老、也更为冷酷的君王一一寒冷。 在寂静的夜晚,大地的热量毫无保留地回归星空。沙砾的温度急剧下降,很快便变得如同冰渣般刺骨,就连风也改变了它的声调,阴冷而急促的呼啸著。 但篝火散发的温度,却足以抗衡夜的寒冷。 它在沙丘的废墟中无声地舞动著,將眾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龙肉的盛宴已经结束,猎人们初尝胜利的狂喜隨风冷却,沉淀为一种更为厚重的、带著疲惫的满足感。 他们在不远处躺下,用毛皮裹住自己,很快便坠入了梦乡,梦里不再有龙的咆哮,而是充满了英雄的讚歌。 海瑟薇也睡了,偶尔会说出一些难懂的吃语。 不过,其他魔女都还没睡。 她们和阿斯让围坐在火边,谁也没有说话,似乎都在享受这片刻的寧静。 在巴迪亚沙漠的心臟地带,这种寧静本身就是一种奢侈品。 最终,是雷纳德,那个最为年长的猎人,翻了个身,用手肘撑起了身体,远远地望了过来,似乎是有话要对阿斯让讲。 十几秒后,他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 “阿斯让—大师。” 阿斯让抬起眼,静静地看著他。 “我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配收下这份战利品。” 雷纳德指的是他旁边的那张龙皮。一张掛满上好龙鳞的砂龙皮,价值不菲。 “我不过是拿著猎龙矛胡乱戳了一下这种事谁来了都能做到—只要他也穿著这身鳞甲. 雷纳德的话让空气再次凝固。 法莉婭的眉毛挑了挑,似乎是觉得他很识大体,梅和艾芙娜则將目光从火焰上移开, 落在了阿斯让身上。 阿斯让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篝火,望向那三道在睡梦中偶尔抽动一下的身影。 他的思绪飘回了几个小时前。 如何处理砂龙的户体,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过去,边区猎团拥有专门的后勤队伍,尚能及时处理战利品。 而今,则必须適当放弃一些相对没有多少价值的部位。 他记得自己是如何做出决定的。 首先是放血,龙血是熬製魔药的极佳材料,並且对魔女而言,失活的龙血亦是一种可以操控的资源(龙王的血则是例外,们的血液充满魔力),因此龙血的保存问题反而最容易解决,艾芙娜可以將这些龙血凝练为一块块血晶,隨身悬浮於四周。 若中途遭遇另一头砂龙的攻击,艾芙娜还可以利用这些血晶辅助施法,可谓一举两得至於龙肉的处理则要麻烦得多,为了减轻辐重,龙骨以及龙的各种內臟,都必须选择性的放弃一部分,而龙牙、龙鳞与龙肉,则要儘可能多地保存下来。 在缺乏重金属的条件下,龙牙与龙鳞,可以说是猎人们製作武器和防具的首要材料, 而宝贵的龙肉,更是能让无数人远离飢饿与绝望的唯一法宝。 因此,即便这些龙肉可能会为他们招来源源不断的麻烦,阿斯让也不捨得將这些龙肉隨地丟掉。 不管之后发生什么,至少都要把那条大尾巴带回去。 拿定主意后,阿斯让將专门的拨皮刀递给布兰登和米歇尔,並握著他们的手,引导两人找到腹部鳞甲之下那道脆弱的接缝。 叫阿斯让感到欣慰的是,这两位新人学的很快, 他们在成长,在这具庞大的尸体面前,他们不再是旁观者,不再是诱饵,而是真正的参与者,一名逐渐走向成熟的猎龙人。 旁边的雷纳德,更是基於过往的所见所闻,在听完阿斯让的讲解后,便自己摸索到了窍门”,一丝不苟地切割起龙皮。 阿斯让教三人下刀的地方,是龙腹两侧的边缘地带。 分布在整个龙腹上的鳞片,都是细小而柔软的,它们不似其余部位的龙鳞一般层层交叠,而是如砖瓦般整齐排列,只要找对地方,巴掌大的拨皮刀也能把它划开。 值得说明的是,龙腹上的鳞片与其腹部的皮肉几乎融为了一体,很难分割,但没必要必要分割下来,因为没人会拿它们製作防具。 魔女们通常会將它们拿来製作华美的长靴、精致的钱包、或是装点书封一一像圣都刊行的《巨龙之书》(仅对魔女发放),就是用龙腹作为封皮的),同时,还有不少魔女会拿它们製作一些用以彰显彰显情趣的紧身皮衣,但阿斯让对此並不感兴趣-大概。 咳咳,说回正题。 在魔女们將猎人们切割下来的大块龙肉快速脱水风乾之后,这些极具韧性的龙腹皮, 就成了上好的大包袋,足够装下大半缩水的龙肉乾,放在沙地上拖行,都不用担心破损。 而像背脊、肩肿以及身体两侧的鳞与皮,则是砂龙身上最厚重、最坚固的部分,这些地方的龙皮相当厚实,上面的每一枚龙鳞,都足有餐盘大小,厚达半指,边缘锋利如刀, 其硬度足以让寻常刀剑砍击时卷刃。 乍一看,这样的鳞片简直是製作防具的绝佳材料,但实际却不然。它们太大,难以贴合甲具,且难以切割加工,所以最好的选择是將它们研磨成粉,製备各种魔药。 一一细数下来,不难发现,砂龙四肢上的鳞片才是製作甲具的理想的材料,它们大小,很適合镶嵌在金属甲胚上,增强防护。 原本阿斯让要分给雷纳德他们的战利品,就是这些从砂龙后肢上剥取下来的鳞皮,但考虑到三人已经有了护身的甲具,所以最后还是换成了砂龙身体两侧的鳞皮。 “阿斯让大师?” 听到雷纳德又一次呼唤自己的名字,阿斯让收起思绪,扭头望向雷纳德那双充满困惑的眼睛。 “雷纳德,你为魔女们猎龙多少年了?” “.—七年,还是八年。从我被流放到这里开始,再到那场洪水来临——” “当时你们是怎么猎龙的?有什么规矩没有?” “规矩?”雷纳德自嘲地笑了笑,“规矩就是我们这些凡人,用长矛去给龙挠痒痒, 吸引它的注意,然后祈祷魔女的魔法快点准备好;规矩就是每次出征都带上足够多的人, 因为总有人回不来;规矩就是用人命去填,去换取魔女出手的那个瞬间;规矩就是魔女大人杀死后,愿意给你多少钱就算多少钱,要是嫌少就敞开肚皮喝酒去,三天之內喝多少都不要钱!可我酒量又不好,妈的———” “那你觉得这样好吗?”阿斯让问。 雷纳德没有说话,没有摇头,没有点头。 他可能是对法莉婭她们有所顾忌,不过阿斯让没有这种顾忌。 “你还记得我之前对你,对你们说过的那句话吗?” 阿斯让拿起砂龙的角,拨弄了一下火焰,火星进溅。 “我说当时对你们说:若我们的剑也能杀死巨龙,那魔女们手中的权杖,就不应该比这把剑更加高贵。” 雷纳德呼吸一滯。 他低下头,盯著黑色的沙地,不敢去想魔女们的表情。 沉默中,他还听到了一些声音。 那位穿著镶金法袍,拥有一双琥珀眼瞳的大魔女,似乎正在与阿斯让大师发生一些肢体摩擦,认真听的话,好像听到她在说:“你这可恶的傢伙!你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要造反不成!” 听到这儿,雷纳德不禁为自己,也为阿斯让捏了把冷汗。 可很快,阿斯让便叫法莉婭消停下来啦!她老早就把自己的弱点对阿斯让暴露得一乾二净,哪里还是阿斯让的对手,一下子便瘫软在了阿斯让怀里,老实得不行。 更可悲的是,她居然还隱隱享受起这种感觉来了,毕竟那个梅,还有那个艾芙娜,肯定都在羡慕自己呢。 不,不行!不能就这么认输了! 法莉婭咬了咬唇,在阿斯让耳边喝令道:“快把我放开!” “只要你不闹。” “闹?我都不想再理你这个不懂感恩的混蛋了。” “怪话,我隨时都可以报答你,只要你有需要。” “闭嘴!” 法莉婭装作要咬阿斯让的样子,这才终於得以脱身。 在这之后,她借著整理衣袍的机会,轻飘飘地警了一眼梅,那羡慕中带有一点点不服气的目光叫她颇有些得意。 反观一旁艾芙娜她把表情藏得很好,看不到一点破绽,叫法莉婭觉得好没意思。 而在不经意间被法莉婭忽视掉的菲奥娜,则正抱著双腿,黯然神伤著吶。 守在海瑟薇身旁,怀抱黑猫的艾琳还以为她睡著了,慢慢的也泛起困来。 对她来说,阿斯让平静的声音,就好像某种催眠曲般,莫名的让人安心。 “雷纳德。” “你要对自己更有信心些。”阿斯让顿了顿,改口道,“你必须对自己有信心。” “现在,握著你的徽章,告诉我,你是谁?” 雷纳德望著胸口的猎人徽章,按照阿斯让说的那样,握住了它。 “我—·” “嗯?为什么不往下说了?难道你还把自己当成一介斗剑奴吗?” “我——不再是了。”雷纳德的语气从迟疑转为坚决。 “是啊,你不再是斗剑奴了,你现在是一名猎人,一名发誓要以猎龙为生的职业猎人。”阿斯让微微一笑,“你该知道製作这枚徽章的材料是谁的提供的一一是我的庇主, 因此我可以说,你的猎人身份是得到了魔女的背书的。” “什么嘛——-我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会这么做的。” 法莉婭低声喃喃,声音低得没让雷纳德听到,更没有打断阿斯让说话。 “一星猎人雷纳德!你听好。这头砂龙是被我们合力猎杀的,你作为一名猎人,理应分得相应的战利品。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这是你身为猎人应得的权利。” “不要觉得自己配不上它,在我看来,你的命远比一千张、一万张龙皮更有价值。” “—没那么值。”雷纳德说,“十张就差不多了。” “十张?你觉得这话对得起我配给你的这身鳞甲嘛?” “那————”雷纳德吸了口气,“一百张?” “少说也得一千张吧。” “那就一千张!” “勉勉强强吧,算你过关。”阿斯让笑笑,“赶紧睡吧,下半夜还得靠你们守著呢。” “是。”雷纳德倒头便睡。 “你们也睡吧。”阿斯让望了望身边的一眾魔女。 从刚才起,梅就一直在打哈欠了。 “那我先睡啦。”她揉了揉眼,轻声道:“要是你困了,记得把我叫醒—换我来哦阿斯让冲她点了点头,“嗯。” 一般情况下,砂龙不会在夜里出没,毕竟巴迪亚沙漠的夜行性动物都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但现在不是一般情况。 在解剖砂龙的过程中,可以確定这是一头母龙。 加上附近出现了刺尾兽的幼崽,因此不难推断,这是一头產下了龙蛋的母龙。 为了確保后代能够顺利出生,大部分雄性砂龙都將暂时忍住自己的食慾(做不到这点的雄性砂龙都被淘汰了),尽力为母龙提供足够的食物与营养,以免母龙在饿极后对龙蛋下嘴,弃巢而去。 没错,在產下龙蛋之后,为了防止沙遁刺尾兽趁虚而入,雌性砂龙几乎不会出动离开巢穴捕猎,为自己加餐(但如果有大群猎物来到绿洲自投罗网,母龙照样会压不住食慾) 总之,不管是何种情况,这头母龙的齿缝间,都不应该存在另一类龙的鳞片。 在阿斯让从母龙嘴里一一搜刮出大量可疑的鳞片后,爱莎几乎可以断定,这些鳞片, 统统都来自於黎塞里亚行省边界沙漠的怪龙。 所谓的怪龙,是一种体型比砂龙还要巨大的龙类,但它们的样貌相比双翼四足的巨龙,更像一条高度退化了四肢的飞天蠕虫,仅仅只保留了一对翼翅。 它们和砂龙一样,都是各自环境中的绝对主宰,理应奈何不了对方。 可它们却成了这头雌性砂龙的食物。 为什么—? 是因为它的伴侣强大到能跨越万里,捕猎怪龙吗? 这绝对不正常。 第467章 艾芙娜的忧虑 第467章 艾芙娜的忧虑 篝火的生命正走向终点,阿斯让从思考中回过神来,著手挽救它。 有关篝火的燃料,说出来可能会让人感觉不適一一这玩意儿本质上是风乾的动物粪, 不过食草动物的粪便在风乾塑型后並无什么味道,因此还算友好。 他熟练地將几块黑褐色的燃料块添进火堆,渐熄火焰贪婪地舔敌著新的养料,將一缕缕暖意重新送回寒冷的空气中。 在这样的艰苦环境里,唯有宝贵的火焰能够助人安眠, 法莉婭她们睡得很香,这就够了,自己多撑一会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阿斯让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静静地坐在黑暗中。 这时,一只猫走了过来。 是白天的那只猫。 它的毛髮漆黑如夜,但火光勾勒出了它的大半轮廓,叫它那双亮晶晶的眼晴显得尤为可爱,而不是突兀地悬在空中,那样还挺嚇人的。 “我还以为你会偷偷溜走。” 阿斯让伸出手,准备摸摸黑猫的脑袋,谁知黑猫低低的叫了一声,往后缩了两步,並不给他面子。 好吧,这没什么,毕竟是只猫。 “这样吧,如果你肯让我摸摸,我就劝爱莎放你走,如何?” “喵?” 黑猫似懂非懂地歪了歪头。 它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当然啦,就算拥有魔力,它也只是一只猫而已,你得用魔力和它沟通才行。” 爱莎说话时,周围恰好颳起了一小阵冷风。 有点疹人啊。 “別把我当女鬼,这不好笑。”爱莎有些生气。 抱歉抱歉,不自觉就. 但话说回来,难道就只有魔女,才能和这只大名鼎鼎的魅惑之主顺畅交流吗? “当然。”爱莎回答的很快,“虽然你的身体里也有魔力,但这些魔力並不完全属於你。就目前而言,你的这些魔力基本都是根据那道铭纹,被动地做出反应,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它愿意像我一样,主动把自己的魔力融入到你的铭纹,但你觉得这可能吗?” 嗯—等等,菲尼斯的事先放在一边。 爱莎这句话,是否意味著我其实並不需要她的“指引”,单靠我自己,就足以与法莉婭她们达成某种共鸣? 说干就干,阿斯让呼唤出铭纹中蕴含的种种魔力。 虽然缓慢,但他依然能感觉到,这些魔力正在响应他的呼喊。 一缕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念头,如同水中的涟漪,顺著魔力的联繫,轻轻触碰到了他的意识。 “嗯——这些龙肉不是给艾琳炸的—而是专门为我炸的吗—.?唔,就算你再怎么挖空心思討好我—我也绝不会叫你爸爸的.哥哥倒还差不多——对啦,你说,等我们打败那个可恶的砂龙之王后,我爸爸会不会来找我呢?” 海瑟薇? 铭纹里怎么会有她的魔力? 莫非是因为之前她释放了太多魔力,所以被铭纹吸收了一部分吗? 阿斯让怀抱歉意地看了眼睡得正沉的海瑟薇,心情复杂。 或许自己该抽个时间向海瑟薇说明真相,但不是现在。 再等个两三年吧。 他想著,將意识转向另一侧,那个睡梦中也不安分,总往他这边挤的法莉婭。 这一次,他听到的心声清晰了许多,也—.难言了许多。 “.笨蛋蠢货—凡人—竟敢—竟敢对我做那种事.还、还说那种话————.什么叫“隨时都可以报答你”·——我、我才不需要你的报答呢—嗯?喜、喜欢? 是、是呢.你只是因为喜欢我才做这些事的吧.亏你还总是找藉口真、真是的! 要是、要是喜欢的话就没有办法了嘛—!” 至於梅的...就更不能看了,满满都是桃色。 你问详细內容?那还请参考蒂芙尼送给艾琳的那本怪书。 阿斯让的脸颊不禁为之发烫,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小偷。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无意触碰到了另一股略显混乱的思绪。 这股魔力与法莉婭的魔力挨得很近,可却不像其他魔力一般互有重叠。 这是菲奥娜的魔力。 “对我来说,法莉婭是光,而我想做她的影子。然而,法莉婭身边不需要影子,她需要的是光。我哭了。” “我知道,我既不是太阳,也不是那道光,那个叫阿斯让的凡人,他才是光。” “我为什么要哭呢?因为我只是一粒沙,一粒沙漠里最不起眼的沙子。我从没奢望法莉婭大人能注意到我,但我还是想一直陪著她。 “哪怕我註定成为不了她的英雄,也没有关係。因为她已经有了自己的英雄,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一直在她身后看著她了。” “她现在还会对我笑,还会使唤我,只是因为那个叫阿斯让的凡人还没完全夺走她的心吧。等她真的彻底属於他的时候,我就该重新滚回自己的角落了吧。” “但我还是好喜欢她要是她能在我还在她身边的时候,多看我几眼,多与我说说话,那该有多好啊!” “唉,阿斯让你这个可恶的傢伙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成为法莉婭的英雄—我会帮你战胜沙漠之主.而稍有不慎,我就会死在他的爪下—那时候,法莉婭大概会好好地把我的遗物收起来吧?” “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把我的遗物放在她的床头柜里,放近一点,因为我还是好喜欢她。会一直喜欢下去的。” “啊,我的灵魂好像飘了起来,透过摇曳的火光向里面看去法莉婭大人慵懒地靠在那个凡人的肩膀上,睡得那么安稳。篝火的光照在她的脸庞,我冻僵的心臟,在风里微微发烫.” 奇怪这段话我怎么有点耳熟? 唉,可怜的菲奥娜——— 不过要我说,如果你真的需要有人来当你的光的话,那个人何必是法莉婭呢? 你看我怎么样? 顺带一提,这个选项是必选项,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鸣哇!”菲奥娜发出一声怪叫。不知为何,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居然在睡梦中打了个哆嗦。 看到她这副模样,阿斯让不禁有了愧意。 我这么干,是不是有点不大合適? 还是收手吧。 阿斯让低头凝视篝火,驱散心中的杂念。 就在他平復心绪,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守夜的职责上时,一股沉静如水的念头,毫无徵兆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流入他的脑海。 ““..-手法很粗糙,而且危险。你知道吗,那些魔力的相性好到感知到彼此想法的魔女,往往並不愿意呆在一起。所以,如果你不想自己的脑子被她们梦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搅成一锅粥,就最好別再这么干了。” 这声音不像是爱莎。 “確实不是我。”爱莎隨即撇清干係。 阿斯让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发现艾芙娜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正静静地看著他,那双清澈的眼眸在夜色中,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 艾芙娜没有睡,她还醒著。 “我只是在闭目养神。”她低声说,“另外,你刚刚动用铭纹时,魔力的波动就像往平静的池塘里扔进了一块石头,我想不注意到都难老实说,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前些天——” “前些天— “前些天的———-那个晚上。”艾芙娜嘆了口气,”你不会忘了吧?” “嗯——.不大可能忘得掉。” “魔力可以传递情绪—感受到的“快乐”,不说翻了四倍,至少两倍是有的你不觉得这种状况,真的有点糟糕吗?好吧,我觉得你和法莉婭她们並不会觉得这有多么糟糕——-同时我也不得承认,这对我来说,大概確实是个不错的解压方式。” “压力”阿斯让支支吾吾地,还没从尷尬的气氛里走出来。 “我一直在想那个魔女的事情。” “哪个?” “就是那个把沙漠之主当成神来崇拜的傢伙。”艾芙娜说,“崇拜恶龙的凡人自古有之,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在一些凡人看来,龙与天灾无异,若没有反抗的力量,那就只能选择顺从—-然而,崇拜龙王的魔女,我还是头一次见,更可悲的是,她对我而言,就像一面镜子一样,照出了我自己的软弱。” “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不要对其他人说。” “很早的时候,在你们到来之前,我其实就已经被沙漠之主编织的那个噩梦影响到了“那时候—我认输了、屈服了,我想像不出战胜他的方法,更想不出任何可以活下去的办法。” “但后来,你和法莉婭来了,並且你们还战胜了又一头龙王,扼杀了即將在伊斯巴尼亚省爆发的新一轮危机,这让我无比羞愧。” “而更让我感到羞愧的是,在我伴同依莲尼亚运送那些龙鳞的过程中,我对那魔女的蛊惑,竟然还会感到一丝动摇。” “但你没有被她蛊惑,”阿斯让安慰她,“这就够了。” 艾芙娜点点头,沉默一阵后说道:“现在最让我感到担忧与不解的是,沙漠之主为什么要力气蛊惑我们一一或者换个词,笼络我们?而至今为止,又到底有多少魔女受到了她的蛊惑呢?” “我很抱歉我没有把这些话及时告诉你,因为我还是觉得,我不该把这些事情让你带来的那几个凡人·猎人听到。白天的时候,你一直跟他们在一起。” “没关係,我理解。” “另外——”艾芙娜顿了顿,“还有件事。” “什么?” “如果看到了魔法信號,一定要加倍小心。” 魔法信號,说的那是那个类似信號弹的火元素魔法吧?” 阿斯让点头说明白。 “你不一定完全明白,”艾芙娜嘆了口气,“信號意味著危险来的措手不及,但这危险不一定来自砂龙。” ““—.还可能来自魔女。”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艾芙娜苦笑了声,“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睡吗?” “很难猜,但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老师交代我,要我多盯著点她俩,因为她们有可能会出问题。” 艾芙娜指了指海瑟薇和艾琳,她俩睡得很死,与艾芙娜眼角总是去不掉的黑眼圈形成鲜明对比。 “呵呵—现在看来,问题似乎不大,”艾芙娜的脸色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笑意,“说起来,这只猫为什么越看越觉得可爱呢?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它放归自然——“” 第468章 捣毁巢穴 第468章 捣毁巢穴 显然,菲尼斯对艾芙娜滥用了魔力,爱莎因此提议罚它守夜,但阿斯让对此並不放心“那不如罚它去找砂龙的巢穴好了。” 它不会趁机逃走吗? “不会,”爱莎说,“它得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著想。” 啊,要是魔女们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我就没有后代,可我不还是在为大家著想吗?” 你真的不认为自己只是个个例吗? 爱莎唔了几声,但没有还嘴就这样,阿斯让假意答应了艾芙娜的请求,实则伙同爱莎,对一脸得意的菲尼斯下达了这道残忍的命令。 菲尼斯高傲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它难以置信地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发出了抗议的、拖长了音的“喵————!” 抗议无效。 阿斯让拎起它的后颈,將它放在了最前方的沙地上。 一个专业的猎人懂得如何利用手头的一切工具,哪怕这工具长著四条腿,覆盖著黑毛,还自谢为“魅惑之主”。 菲尼斯挣扎了几下,发现无济於事,最终只能认命。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它耸了耸那小巧的鼻子,在空气中仔细地嗅了嗅,然后选定一个方向,有气无力地查拉看尾巴,迈起了四条小短腿。 “你看,它好像並不愿意离开我们。”阿斯让对艾芙娜打趣说。 “是、是这样吗?”艾芙娜对此颇有些茫然,显然还未完全从菲尼斯那奇特的魔力影响中回过神来。 到了后半夜,三个猎人,还有法莉婭等人都陆续醒了过来,已经有了些许困意阿斯让厚起脸皮,枕在法莉婭的大腿上,一直睡到了天亮。 当沙漠的第一缕晨光將他唤醒时,阿斯让发现法莉婭正红著脸,用一种想怒又不知该从何发作的复杂眼神瞪看他。 原因是他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翻了个身,可能还蹭了蹭,但记不太清了。 阿斯让看著法莉婭的眼睛,若无其事地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说了声早上好,但法莉婭没有理他。她把头扭到了一边,耳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对了,菲尼斯——· “它已经回来了。”爱莎说。 嗯,我看到了。 这只可怜兮兮的黑猫正在被艾芙娜餵水喝。 队伍在简单的早餐后再度出发,被迫营业的菲尼斯认命地在前面带路。 不久后,它停下脚步,在砂龙破土而出时留下的凹坑附近打转。 “应该就是这儿了。”阿斯让说。 “带著那只猫离远点。” “收到。” 阿斯让拎起黑猫,来到法莉婭身后。 几秒钟后,微微凹陷的沙层在法莉婭的魔力下迅速鬆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流沙漩涡。 “这么做只会把入口堵住,除非我们冒著危险主动跳进流沙里去。”阿斯让低声提醒道。 “我、我当然知道!我这是在確定入口的具体位置!” 法莉婭有些心虚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声,隨后催动魔力,把流沙推到一边。 不多时,一个宽大的空腔便暴露在眾人眼前。 这应当就是龙巢的入口了。 对於砂龙而言,安家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你不能隨便在沙子里挖个坑就当是家了,那是在给自己盖一座沙子坟墓一一一头威风凛凛的巨龙被自己筑造的巢穴活活闷死,这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死法。 所幸大部分砂龙都不需要“白手起家”。 在巴迪亚沙漠的厚重沙层之下,潜藏著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因地质活动而形成的断层缝隙、被地下水侵蚀出的古老溶洞、以及一条条趋近乾涸的地下河床,共同构成了这个地下世界的神奇面貌。 聪明的砂龙从不浪费这种自然馈赠,它们会用某种不为人知的、或许是依靠低频声波的方式,探明沙层之下数米、甚至数十米深的岩层结构,並挑选一处合適的地方作为巢穴的起点。 如何在绿洲附近找到这样一处完美的“龙穴”,是绝大多数雄性砂龙所要面临的第一项重大考验。 一旦选定地址,一场浩大的工程便拉开序幕。 雄性砂龙將会用它们腐蚀性的唾液软化、溶解岩壁,再混合沙土,製作出一种天然的粘合剂,涂抹在巢穴的內壁上,当这些粘合剂凝固后,便会形成一层比烧制的砖石更坚固、更光滑的岩化外壳,让它们的巢穴变得更加稳固。 这样的工程繁琐且无趣,但为了延续后代,它们將不得不兢兢业业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並以此博得雌性砂龙的青睞。 雌性砂龙作为这场考验的终极考官,从不会参与到这项工程去,它们只会仔细挑选一处心仪的巢穴拎包入住,而后在巢穴的最深处,搭建它们的產房。 作为沙漠中无可置疑的霸主,成年后的砂龙没有天敌,但它们的幼崽,却是无比脆弱的。刚刚出世的幼龙鳞片还很稚嫩,既不能抵御昼夜的温差,更不能抵御其他生物的尖牙与利爪。 在它们长大之前,它们只能蜗居在母龙搭建的地下產房中渡过它们的童年时光。 不过,母龙的產房並非绝对安全,它防不住行踪诡秘的刺尾兽,也防不住面前这些即將进入龙巢探险的冒险者。 “我先带他们下去看看情况,你在外面守著就好。” 阿斯让拍拍法莉婭的肩膀,不等她回答,便带著三名猎人率先滑入龙巢。 洞穴內部比想像中要宽,空气中瀰漫著一股难闻的气味,但並不欠缺氧气。 確定安全后,阿斯让拿出菲拉们送给他的纪念用光石,开始清点人数。 雷纳德、布兰登、米歇尔,三个人都在,其中布兰登在进入龙巢的过程中受了点轻伤,不过问题不大。 等等—怎么多了个人? “艾芙娜?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我觉得你们不会想干这种脏活。” “嗯?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让我们遇到危险呢,这样我就能回答你:『没有魔女陪著才更危险”,”艾芙娜指了指头顶,“法莉婭很担心你,所以我想我们最好快点找到龙蛋, 然后把它们统统处理掉。” “那我得提醒你一句,不要胡乱生火,”阿斯让说,“靠这些石头就足够照明了。” “放心,我不傻。” 阿斯让点了点头,举起光石在前方领路。 有菲尼斯的指引,眾人很快便在洞穴深处找了砂龙的產房。 四枚巨大的龙蛋,正静静地躺在產房中央的沙坑里,而旁边那颗破掉的龙蛋,应该就是被刺尾兽寄生后的死蛋了。 假如这颗龙蛋顺利孵化出了幼龙,那这些碎了一地的蛋壳肯定会被幼龙吃的一乾二净“大师,看、看那边,”米歇尔吞了吞口水,“那儿是什么东西?” “去看看吧。” 阿斯让顺著米歇尔指的方向走去,发现了一堆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散发著淡淡腐臭味的细小碎肉块。 其中几个较大的碎肉块上还沾粘看鳞片。 “是怪龙的肉,”阿斯让沉声说道,“那头母龙的食物居然真的是怪龙—· “怪龙—是什么?” “不清楚。” 布兰德和米歇尔均对怪龙一无所知,而雷纳德则对此略有耳闻。 “我记得那是一种分布在黎塞里亚边境的龙类,”他回忆说,“之所以会叫它们怪龙,是因为它们长得——像虫子。毛毛虫。” “还是还长著一对翅膀的大毛毛虫。”艾芙娜隨即补充说,“关於它们是否与龙同源,目前还没有一个確切的说法,我们魔女之所以將其冠名为龙,主要还是因为它们的破坏力大得惊人。” “等等,黎塞里亚在哪?”米歇尔问。 “你连这都不知道?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其实我也自己也不清楚黎塞里亚在哪。”布兰登挠了挠头,“我只知道自己的家乡在哪。” “我也是。”米歇尔说,“我是诺里克人。你们知道诺里克省在哪吗?它在圣都北边,中间隔看一道海湾。” “那不是离我家很近?”布兰登有些惊讶,“我是索雷斯人。” “行了,”雷纳德打断两人的对话,“不要扯这些没有意义的废话。我们现在在龙巢里。” “其实挺有意义的,但现在確实不是谈这些事情的时候。” 阿斯让从地上找了些石头,递给两人,“先把这些龙蛋砸了吧,一人一个,刚刚好。” “没那个必要,”艾芙娜说,“我挥挥手就能解决,何必多此一举。” 阿斯让看著她,又看了看那几枚巨大的龙蛋,片刻后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艾芙娜伸出手,指尖开始匯聚冰冷的魔力, 那些时刻环绕在她身边的血晶顿时躁动起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爭先恐后地將四枚砂龙蛋一一切碎。 没有清脆的破裂声,只有几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噗”声。 坚韧的蛋壳被轻易地撕裂,腥臭粘稠的蛋液混合著尚未完全成型的、畸形的胚胎,流淌而出,在沙地上浸开一滩滩暗红色的污跡。 布兰登和米歇尔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下意识地別过头去。在战场上与巨龙搏命是一回事,而如此冷静地、近乎於仪式般地毁灭这些尚未出世的生命,则是另一回事。 “別对龙类展现出同情心,你们可是猎人。” 艾芙娜冷淡地低语,声音像淬了冰,那些完成了使命的血晶在空中划过几道优雅的弧线后,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安静地悬浮著。 “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想想那群被砂龙毁了未来的孩子。” “您说的是。”布兰登呼出口气。 米歇尔也沉默地点了点头。 “回去吧。”阿斯让拍拍手,语气一如既往地沉稳,“此地不宜久留。” “是啊,谁知道这座巢穴的男主人会在什么时候赶回来呢?”爱莎幽幽地说了一声。 可怕的是,她刚一说完,地面便突然震动起来。 “啊———·我好像又乌鸦嘴了。” 你这傢伙“都不要愣著了!赶紧跟著我离开!” 阿斯让的厉喝声在洞穴中迴荡,將眾人从惊中唤醒。 剧烈的震颤愈发频繁,头顶的沙土下落,仿佛这座地下宫殿隨时都会崩塌。他们顾不上处理龙蛋的残骸,转身便朝著来时的入口狂奔而去。 攀爬的过程远比滑下来时要艰难,好在有艾芙娜予以支援,因此过程还算顺利。 “你们没事吧?” 眼见眾人狼狐地衝出洞口,法莉婭和梅她们便迅速围了过来。 阿斯让看到她们没事,也不由鬆了口气。 刚刚的一切似乎只是虚惊一场。 是这样吗? 正当阿斯让如此想著的时候,他忽然警见了不远处的一团东西。那不是岩石,也不是沙丘,而是一团散发著浓鬱血腥味的肉块。 显然,这团肉块就是造成刚刚那场地震的元凶, 就在刚刚,巢穴的男主人確实回来了,然而它並没有降落归巢,甚至都没有往地上多扫两眼,它只是在天上盘旋了一圈,找地方把这东西扔下来后,就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据法莉婭形容,这头砂似乎概受了相当严重的伤,飞行时的姿態显得尤为痛苦与勉强: “它看上去相当糟糕,其中一边的翅膀都撕裂了,飞得摇摇晃晃的,像隨时会掉下来一样。” “受伤?”阿斯让走到那堆巨大的残骸边,皱起了眉头,“在捕猎这头怪龙的过程中,被反咬了一口吗?” 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一头强大的掠食者在捕杀同样致命的猎物时,两败俱伤, 合情合理。 “我想——.不是的。”“ 艾芙娜走了过来,脸色苍白地审视著那部分怪龙残骸,声音带著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法莉婭,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残留在那团肉上的可怕魔力沙漠之主的魔力。” “毫无疑问,这头怪龙是被沙漠之主杀死的—他在捕猎其他龙类,以壮大自己的族群。” “所以那头砂龙是在抢食过程中受的伤。”阿斯让说出自己的判断。 艾芙娜微微点头,“他变得比以前更谨慎、也更有耐心了一一他正在有计划的筛选出最强大、最凶猛的个体,培养自己的军队。” 第469章 求救信號 第469章 求救信號 假使眼前这团怪龙肉没有大面积腐坏的话,阿斯让大概就会用怪龙肉能否食用为议题,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了。 他会问问艾芙娜,有没有人尝过怪龙的味道,如果没有,那他愿意做第一个吃怪龙的人,试试这怪物的肉里是否含有某种能让人肠穿肚烂的未知毒素一一有铭纹的加护,他应当不会当场翘辫子,大概。 总之在这之后,他会一本正经地跟梅探討,这种来自异省、型似蠕虫的怪物该怎么吃,用火烤会不会太柴,用水煮会不会太烂,或者乾脆学学矮人的做法,切成薄片,用高度数的烈酒醃著吃。 但他没这么做,因为这肉已经臭了。 沙漠的烈日是最高效的催化剂,它以一种残酷的效率,加速著所有生命的衰亡。 眼前这堆血肉上的暗黄色鳞片已经失去了光泽,像是蒙上了一层死气的灰。暴露在外的肌肉组织则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很多地方都附上了一层五顏六色的、如同绒毛般的菌丝,而从中散发出来的腐臭气息,感觉都能让最飢饿的食腐动物都望而却步。 砂龙除外。 说起来,那头辛苦餵食伴侣的雄砂龙大概不会想到,它的老巢已经被人掀了个底朝天,就像远处被洪水衝垮的村镇废墟,什么都没剩下。 “其实往好处想,只要我们多多行动起来,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愁吃。我看《巨龙之书》上说砂龙发育到成熟状態需要至少十五年时间,但它们在一岁左右就能长得和人一般高了,然后它们就会被赶出巢穴,独自谋生,简直就是绝妙的狩猎对象。” 阿斯让率先打破了沉默,边说边用靴尖拨开一块腐肉,仔细观察著怪龙肉下面的骨骼结构。 “瞧瞧,沙漠之主拿怪龙养活了砂龙,然后又间接养活了我们。” “你还真是乐观,”艾芙娜微微一笑,“也对,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是有个问题我始终都想不明白,沙漠之主为什么要主动『笼络”魔女?是因为的力量並没有我们想像中那么无懈可击吗,还是说,他需要魔女来为他做某件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呢?” 某件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毫无徵兆地,打开了阿斯让记忆深处一道尘封已久的大门。他忽然想起了那场据说毁灭了整个精灵文明的、被称作“终焉”的焚世大火。 那头在远古时期降下天火,將一个纪元从史书上彻底抹去的龙王,是否真的还存在於世? 沙漠之主是在害怕他吗? 因为害怕,所以才要编织噩梦,威笼络那些意志不坚的魔女,充当自己的爪牙? 阿斯让望著眼前腐烂的肉块,阵阵难闻的气味仿佛在提醒他,有一个巨大的烂摊子正等待他去解决。 “还是別想太多为好,因为想也没用,”爱莎的声音在他脑中適时响起,“不如先著手解决当下的问题。” 的確,还是先想想怎么趁早把砂龙的皮肉运回去吧。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有些时候,战利品亦是一种累赘。 “分头行动效率会比较高,但我不推荐这么做。”艾芙娜开口,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雷纳德等人,显然仍將他们视作局外人,“並且,我也不推荐打出信號,叫其他人过来帮忙。” “为什么?”布兰登问。这个年轻的猎人还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因为—”艾芙娜顿了顿,选择了一个最容易被接受的藉口:“你们也不想把自己的功劳拱手让人吧?” “听这倒是。”布兰登点点头,显然是相信了艾芙娜的说法。 但阿斯让知道,她其实是不想把自己暴露在明处,因为这可能会引来一些麻烦。 作为一名被沙漠之主重点关照过的魔女,她很清楚沙漠之主的威力究竟有多恐怖, 而在那种威压之下,必然会有魔女选择屈服。 她在怀疑她们,就像法莉婭一样,始终被一种深切的不安全感包裹著。 想到这,阿斯让不经意地警了眼法莉婭,他本以为她会给出相同的答案,然而她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问道:“那要是我们因此错过了救援信號,到时该怎么办?” “法莉婭——.”艾芙娜惊讶地瞪大眼晴。 “餵?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著我?”法莉婭有些不自在地皱起眉头。 不,没什么。只是奇怪你居然会担心其他魔女的安危。 阿斯让避开法莉婭的目光,沉声道:“麻烦的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拖著不回去。” 他低头思考,权衡著风险与责任,就在这时,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口。 “梅?” “阿斯让,看天上,”梅伸手指了个方向,“那个就是信號吧?” 好吧,这下不用再为是走是留而费神了。 阿斯让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將这片沙漠的燥热与血腥都吸入肺中。 远远方的天际,一道深红色的魔法信號正挣扎著升向高空,如同一只浴火的飞鸟。它在顶点无力地绽放,散发出短暂而悽厉的光芒,隨即便如燃尽的余般,在碧蓝如洗的天幕下缓缓消散。 这是魔女发出的求救信號,通常意味著发出信號的魔女,正面临著足以致命的、无法独自解决的危机。 阿斯让与法莉婭和艾芙娜对了下视线,三人眼中都看到了同样的决意。在这种情况下,犹豫和爭论是最多余的情绪。 队伍立刻行动起来,跋涉於无垠的沙海中。 所有人都將精力集中在了脚下和远方,没有人说话,但偶尔能听到有人喊累。 巴迪亚沙漠里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在这里,绿色不过零星的点缀,而光禿禿的黄色则牢牢把持著视界,与之相比,伊斯巴尼亚的群山与荒原,竟然都显得可爱了起来。 如果硬要说这片不毛之地有什么好处,大概就只有一点:沙子的阻力確实比沼泽和山地要小,至少能让她们在魔力的辅助下,较为轻鬆地拖行那堆越来越像累赘的战利品。 在这种单调的环境里,即便是阿斯让自己,也很容易感到疲惫。 它就像一种神经毒素,从你的脚底板开始,缓慢但坚定地向上蔓延,不断侵蚀著你的意志,让你的每一次抬腿都像是在与整个世界为敌。 不知过了多久,当队伍小心翼翼地翻过一座巨大的沙丘后,远处的一片村庄废墟骤然映入眾人眼帘,淒凉而死寂。 “停下来休息会儿吧。”阿斯让命雷纳德他们在沙丘上休整一段时间。 魔女们也都累坏了,特別是海瑟薇和艾琳,她俩看上去就像掉的菜叶子,被太阳晒得软乎乎的,仿佛要化掉似的。 法莉婭和艾芙娜也没好到哪去,却还是努力咬著牙,维持著她们身为大魔女的体面与尊严。 只有梅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甚至还有閒心用脚尖在沙地上画著圈。她像一头精力旺盛的小鹿,有著用不完的劲儿。 “是吧?我可光著脚走遍了大半个法兰呢!”她注意到了阿斯让的目光,有些自傲地笑了笑。 嗯该说不愧是魔女吗?光脚走遍了大半个法兰,却还是白白嫩嫩的— “哎,下头!”爱莎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钢针,毫无徵兆地在他脑中炸响。 呵,下头就下头,男人下头有什么错?阿斯让果断反驳,心之壁厚得叫爱莎无话可说。 假如她有身体,那她这会儿肯定要捂起鼻子,离阿斯让越远越好。 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小心点吧,”她说,“前面有魔力残留,非常混乱——我能感受到火元素的狂暴气息,也能感受风元素的些微悲鸣这里肯定有一场短暂而惨烈的廝杀魔女间的廝杀。” 缓了口气的艾芙娜也给出了相同的说法。疲惫不堪的法莉婭没有多说什么,脸色出奇的阴沉。 有活人的气息吗?阿斯让向爱莎问道。 “我找找看。” 嗯,拜託一“...找到了。“” ? 这么快? “顺著魔力的源头去找,很容易就能找到,”爱莎顿了顿声,“不过我不確定这是否是个陷阱。很奇怪,如果那个求救信號是那个魔女发出来的,那她的魔力就不该如此平静—她的魔力平静得像是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她最后补充了一句,每一个字都像一小块冰,落入阿斯让的思维深处。 陷阱么——· “等等,这儿还有另外两个魔女—她们—非常警惕,”爱莎突然改口,“那个求救信號更可能是她们发出来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必须得去看看了。 一番休整后,眾人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他们走得很慢,脚步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焦黑的沙土、断面齐整的立柱—-废墟周围的景象印证了爱莎之前的判断一一这里曾爆发过一场激烈的衝突。 最终,他们在一块孤零零的歪斜石墙背后,找到了一股微弱魔力的源头。 那是一位魔女。她还活著,但她的法袍已经破碎不堪,身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鲜血浸透了衣物,又在风沙中凝固成暗红色的硬块。 而在她面前的不远处,则遗落著一具被彻底烧成焦炭的户体。 第470章 魔女最会骗人! 第470章 魔女最会骗人! 当阿斯让注意到面前魔女袍服上的金纹时,他意识到了一个不爭的事实。 出问题的人可能是不远处那个的焦户,也可能是面前这个魔力衰竭、严重失血的濒死魔女,而她们必然都拥有一个相同的身份一一大魔女。 法莉婭走上前,表情无比凝重。同为大魔女,她更能理解眼前这一幕所代表的意义。 “是你发出的信號?”她问。 倖存的魔女没有回答。她半睁著眼睛,眼神空洞,似乎对自己的生死毫不在意。若非身体的本能还在逼迫她进行呼吸,恐怕她能把自已死。这种姿態,让阿斯让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一个將死之人,不该是这种表情。她可以视死如归,可以挣扎求活,但不该如此的麻木。 “你还有说话的力气吗?”艾芙娜也走了过来,用语言试探对方的意识是否清醒,“还是说,你已经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了?” “..是我们。”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废墟阴影中传来。 眾人立刻循声望去,只见两位穿著普通黑袍的年轻魔女,正从一块倾颓的石墙后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她们看上去惊魂未定,像是两只刚躲过猎鹰的兔子,紧紧地靠在一起,仿佛这样能从对方身上汲取一些可怜的勇气。 “信號是我们发的。”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黑袍魔女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眾人。 “那你们为什么要躲起来?这种做法很奇怪,会让我觉得你们另有图谋。” 艾芙娜的目光锐利如刀,这种压迫感让那两个年轻魔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她最后还是放缓了语气,轻声道:“好了,別这么畏畏缩缩的,我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你们的鼓励,还有你们这么做的用意。” “我们我们之所以要躲起来是因为我们害怕”另一位魔女结结巴巴地说道,她的个头要比旁边那个魔女要矮一些,圆圆的脸蛋未脱稚气。 “我们不知道信號会引来谁,”年纪稍长的魔女接话说,“可能会引来救兵,但也有可能.” “那如果你们遇上了『这种可能”,你们打算怎么办?”艾芙娜追问道。 年长的黑袍魔女咬了咬嘴唇,很现实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们就只好假意改信, 等將来遇到机会,再想办法悔过。 “悔过?悔过什么?”三个猎人听的云里雾里,不晓內情的海瑟薇和艾琳也同样满头雾水。 艾芙娜听著他们的低语,悄悄嘆了口气。 “假意改信,是吗?”她指了指那具焦尸,说:“很有趣的说法,“但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手指著的这位,才是真正的受害人呢?” “款?” 艾芙娜的指控让两名黑袍魔女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们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眼里满满都是委屈。 诚然,艾芙娜的猜疑並非全无道理,但看著两个女孩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阿斯让知道,她们大概率是被冤枉了。 他警了眼艾芙娜,看到她的表情已经悄悄缓和下来。看来她也得出了和自己相同的结论,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她最后的试探而已。 但法莉婭却还皱著眉头,那双灵动琥珀色的眼眸正在三个陌生魔女间不停打转。 “真可疑”,她说,“虽然我很想相信你们,但我总觉得—-你们在某些事上说了谎。” “是这样吗?”阿斯让问,“会不会是你多虑了?” “作为我的僕人,你应该无条件地跟我站在一起。这话我已经强调过好多遍了。”法莉婭瞪了阿斯让一眼,“你这混蛋,不要就这么轻易地被人骗过去了啊!难道你不知道女人想要挤出几滴眼泪,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嘛?更不用说她们还是魔女。要我说,魔女就是最会骗人的女人!也就我不会骗你啦。” 难说。像要还是不要,不要还是要,我就完全分辨不来真假。 “我也不会骗人了哦。” 感觉法莉婭另有所指的梅很是认真地替自己辩解,惹得法莉婭为之侧目。 阿斯让见状,无奈地耸了耸肩,向那两名魔女问道:“说说吧,你们是否真的如我庇主所言,在某些事上有所隱瞒。” 话音刚落,两位魔女的微表情便引起了阿斯让的注意。 她们眼神躲闪,嘴唇微张,欲言又止,似乎真的隱瞒了些什么。 阿斯让想著,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几秒钟后,那位年纪稍长,大概与艾芙娜相仿的魔女突然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不带遮掩地与他对视著。 “我確实隱瞒了件事,”她自暴自弃地说道,“我喜欢你,並且还对你有过幻想。” “....·?” “什什什什什什一—么?!” 法莉婭和爱莎同时爆炸了,一外一內两股声音像极了两柄重锤,敲得阿斯让大脑几欲岩机。 “你也和我一样,对吧?”黑袍魔女侧头望了望她的同伴。 “一、一样嘛?”她那怕生的同伴迷迷糊糊地点头又摇头。 “好了,该说的我们都说了,现在可以请你们救救她了吗?我觉得你们肯定有办法救她,並且她还是位身穿镶金法袍的大魔女,她值得你们救。” 然而法莉婭哪还有心思听她说话呢?她周身的魔力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空气中瀰漫著危险的、如同雷暴前夕的压抑气息。大概只差一点,事情就要被推向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够了,吉娜、伊薇特,你们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包庇我。”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那艰难喘息的大魔女口中传来。伊薇特笨拙的说辞触动了她,让她原本空洞的眼神里终於泛起了一丝波澜。 好巧不巧,阿斯让从这一丝波澜中看到了悔恨的情绪。 “请听我说她们两个——是无辜的.有罪的是我们,屈服於沙漠之主的—.也是我们。” 她警了一眼那具焦尸,断断续续地说著,像是在进行一场迟来的懺悔。 “我和她都一度被沙漠之主无孔不入的呢喃声逼疯过你们能想像那种感觉吗?一闭上眼晴·你的脑海里就会不断地涌进一些莫名其妙的杂音偏偏你还能理解这些杂音的含义。” “那个声音日復一日地告诉你-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的,所有的挣扎都毫无意义, 顺从——...才是唯一的出路,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向她屈膝” “所以你就动摇了?”艾芙娜侧头问道,声音不带温度。 “当你日復一日地被这种念头折磨,当你亲身体会过那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之后真的很难不动摇。”她苦涩地说。 “那她们是怎么回事?”艾芙娜指了指两位不知所措的黑袍魔女,“你说她们是无辜的,可她们却想替你隱瞒你被沙漠之主蛊惑的事实。” “沙漠之主那傢伙想让我们.替他拉拢那些仍旧心存疑虑的魔女我们按他说的做了——.—但她们—吉娜和伊薇特拒绝了我们。” “然后呢?你们为什么大打了一架?別告诉我说是她们两个联手反制了你们。” 不待魔女回话,法莉婭便已走到两位黑袍魔女面前,眯眼问你们谁是吉娜,谁是伊薇特?年长的那位说我是伊薇特,而她身旁怯生生的那个是吉娜。 “两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魔女,”法莉婭暗含恶意地说道,“她们没可能胜过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就像她们没可能胜过我一样。” “杀死她的人是我。她想灭口,把她俩丟到龙巢里去-而我没法认同她的做法,於是我们打了起来最后我贏了,”倖存的大魔女惨澹一笑,“但我现在大概也离死不远了—” 虽然伊薇特和吉娜为她止住了血,但终归还是慢了一步。她已经流了太多血了,而在魔力几近枯竭的情况下,缺血是无比危险的。 伊薇特望著她,满是痛苦的神色,而她身旁吉娜一时间忘记去抹眼泪,诚恳地向法莉婭求情:“不————.不—!求你们救救她,求你们!” 法莉婭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她看著那个奄奄一息的、犯下大错却又在最后关头守住底线的大魔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犹豫。 同为大魔女的她理应就地处决这个“叛徒”,或是乾脆任由她死去,事后再按照惯例出具一份文书,向圣都说明情况。 但·.— 这么做真的好吗? 法莉婭下意识地將目光投向了身边的人,寻求著某种支持,或者说,推卸责任的藉口,可她与阿斯让目光相迎时,她又忽然打消了这份打念头。 她清楚阿斯让想要对她说什么。 他在说:你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他当然知道我想救她,並且他也当然支持我去救她,可我为什么会想救她呢?莫非我是个软心肠的女人吗? 不,怎么可能呢! 我可是“弒亲的法莉婭”啊,心软这个词和我的形象完全沾不上边嘛。我之所以要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阿斯让觉得我很善良,从而对我青有加罢了。 是的,就是这样。 微微思索过后,法莉婭拿出了净血魔药一一用蓝龙之王的净血,炼製出来的绝佳药剂“请容我拒绝—唯有死亡能够包容我的过错”魔女抿紧嘴巴。 “和我的老师说去吧!” 法莉婭把魔药递给阿斯让,“去把她的嘴开。” 把嘴开吗?这种粗暴著实有失风度啊。 还是换个稳妥点的方式。 阿斯让俯下身,询问魔女的名字,然而魔女並没有理她,想必是识破了他的诡计了。 这下好了,他只能来硬的了。 接著,他无视了那位濒死魔女眼中流露出的、混杂著祈求解脱与最后一丝惊恐的眼神,一手捏住瓶口,另一只手则以一种莫名熟练的精准力道,捏开了她那因失血而冰冷的下頜,將几滴珍贵的药液灌进了魔女的嘴里。 不多时,净血魔药强大功效便让这不晓姓名的大魔女暂时摆脱了生命危险,也让疲惫到极点的她沉沉睡了过去。 “把她的袍服脱下来。”法莉婭继续命令。 ? 阿斯让回过头,问:“这样不好吧?” “你懂什么,这是规矩!让你脱你就脱嘛!” 阿斯让还能说什么呢?只好按照法理婭的指示,脱下魔女的法袍,嫻熟的手法叫一眾猎人看得钦佩不已。 “你们明白的吧?既然她亲口承认自己杀死了一位大魔女,那她无论如何都得为此负责。”法莉婭说著,把阿斯让脱下来的镶金法袍递给了两位黑袍魔女,“你们两个,用这身法袍,把那位大魔女的户体收敛一下。” 之后的事其实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几位魔女提到附近有一座仅剩一头幼龙的半废弃龙巢。 虽说是幼龙,但其肩高已与十多岁的孩童相当,看著还是颇为危险的,好在砂龙的巢穴足够宽,为猎人们提供了充足的周旋空间,因此在阿斯让的指挥下,几个猎人还算比较轻鬆的制服了这头凶猛的幼龙,將其变成了今晚的晚餐。 至於这头幼龙的父母,多半已经死在了蓝莲厅附近,可令人感到惊奇的是,这头幼龙似乎並没有吃掉自己的弟妹,但不管怎样,那些龙蛋都不可能再孵化出龙崽了。 缺乏经验的幼龙无法对沙遁刺尾兽形成足够的威力,几枚看似完好的龙蛋早已在无形中沦为刺蝟兽的孵化场,当猎人们將这些龙蛋一一砸开时,淌出来的內容物属实有些猎奇。 “要不是这些玩意儿能够帮我们清理龙蛋,我真想用靴底把它们一个个碾成浆。”雷纳德被噁心得够呛。 “没了龙蛋,它们估计活不下去。”阿斯让说。 “?这么说我们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布兰登问。 “不把蛋砸开,你怎么知道里面装的是不是一头龙?”米歇尔说。 “也是——” 第471章 归城 第471章 归城 在被眼前这片无垠的、单调的黄色折磨了不知多少个日夜之后,坐落於黑河旁的蓝莲厅,终於又一次出现在眾人的视野中。 他们回来了。 队伍里响起了一片如释重负的嘆息声,唯独那位曾经误入歧途的大魔女依旧保持沉默,不敢抬起头来。她像一个自知罪孽深重的囚徒,在踏上故土的瞬间,感受到的並非喜悦,而是即將到来的、审判的重量。 她甚至没办法为自已赎罪。沙漠之主的魔力就像雷达,能够分別锁定那些意志不坚的魔女,於暗中影响她们的心智,若非沙漠之主主动提醒,她根本无从判断还有哪些魔女受到了沙漠之主的蛊惑。 “你们应该放我死的,”她开口,声音沙哑得不行,“如果斯泰西元老决定处死我, 那你们就浪费了一滴珍贵的净血魔药,而如果她不准备这么做,那她就得另派一位实力与我相当的大魔女来监视我,白白浪费掉一名战力。无论怎么算,这都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她说得没错,阿斯让心想,从纯粹的、冷冰冰的逻辑上来说,没有比这更正確的判断了,可人不能总用这种逻辑行事,这不现实,也违反人性一一起码是大多数人的人性。 “少废话。”法莉婭没好气地呛了回去,“我会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 “你不需要知道。” 我要让阿斯让迷上我,嗯,更加地迷上我,离不开我。 法莉婭想著,偷偷瞄了眼阿斯让的侧脸,接著又迅速移开视线,装作看风景的样子。 当此之时,夕阳正將最后的余暉洒向这片来之不易的土地,浑浊的黑河水面倒映著天边绚烂的晚霞。 这河水曾经带来了难以想像的灾难,却也催生出了一片狭长的、生机勃勃的绿色世界高大的棕櫚树伸展著枝叶,为地面投下斑驳的、清凉的树影,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灌木和顽强的沙漠植物,贪婪地分享著宝贵的水源,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將死亡的黄色与生命的绿色彻底隔绝的屏障。 在河畔的绿荫里,还坐落著几座专用於取水与垂钓的临时敲篷,那里的人们最先注意到了阿斯让等人(当然也注意到了他们带回来的大堆战利品),於是便带著他们钓来的一条条河鱼,纷纷前来庆贺。 在这些挣扎求生的人们眼中,每有一头砂龙死掉,便意味著他们的安全多了一份保障,同时也意味著他们的孩子,能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多分到一勺肉汤。 光靠这种原始的渔业,是没办法养活太多人的,因魔女们的魔法只能庇护黑河岸边的城市与高地不被洪水侵蚀,而不可能庇护到黑河里的鱼群。 黑河中早先密密麻麻的庞大鱼群,早已被洪水冲死衝散,倖存下来的鱼类寥寥无几, 个头也都瘦的不行一一就像面前这几位明显营养不良的渔夫一样瘦。 “你们杀死了砂龙,真了不起!”一名渔夫说著,將刚刚钓上来的瘦鱼递给猎人。他没胆子与魔女说话,在他看来,像他这种身份低微的凡人,至多也就能与魔女们的僕从混个面熟了。 阿斯让点了点头,接过了这份善意。 “你们在这边冒著危险钓鱼,应该也很辛苦吧?”他问,“多久能钓上一条?” “以前很难,但现在好了点,”渔夫指了指他的同伴,“靠咱们这几杆杆子,忙上一天,总归还是能钓到不少的。” “够吃吗?” “还行,城里有的魔女会用麦子跟咱们换鱼吃,这样咱们还能再匀出些麦米,叫那些饿的只剩骨头的可怜人多一口吃的。” “啊,真好,”米歇尔说,“你们真善良。” “唉,这也是为了让他们不过来跟咱们抢鱼钓,”渔夫摇摇头,“人一来,把鱼都嚇跑了,大伙就没得吃了。” 阿斯让笑笑,拿出几块风乾的龙尾肉,递到几名渔夫面前。 “这—·?” “拿著,就当我用这些龙肉换你桶里的鱼。” “太多了,”渔夫面露难色,“这肉这么大,我们钓的鱼才这么小——“” “鱼肉比龙肉好吃。” “那有什么用?能填饱肚子才是真的—”渔夫顿了顿,小声道:“啊,我晓得了, 是您身后这几位魔女大人想要吃鱼了吧?那您看著给咱们一两块龙肉就好,真不用给这么多。” “拿著吧,我是在和你们谈生意呢。” “生意?” 阿斯让指了指身边的三个猎人,说:“这三个傢伙有点轻微的眼盲症,夜盲症你知道吗?就是夜里看不清东西。想要治好这病,就得多吃点鱼,不然哪天夜里遇到了龙,哭都来不及哭的。以后我们估计会常来你们这儿买鱼。” “天!我要是在夜里看到龙,多半得被嚇死,”渔夫说,“巴不得眼瞎才好哩!” “我们可不怕,”布兰登立刻挺起胸膛,有些得意忘形地吹嘘起来,“我们用猎龙矛狠狠戳腐了那头龙的膝盖后面的窝!”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你们可太了不得咯!” 渔夫冲布兰登竖起了大拇指。这番称讚让年轻的猎人彻底飘了。 “我突然想起来,”他回忆说,“我家老爹也是靠出海捕鱼过日子的,有天他对我说:『既然你是渔夫的儿子,那你就得像我一样,有向死而生的勇气』,然后他就把我卖当斗剑奴了,好吧,有点扯远了,我就是想说,我们渔夫的儿子的確都是有勇气的人,天生就是屠龙的料!像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那么大的砂龙,不仅没有畏惧,反而精神大震,直接就把手里的猎龙矛戳进那畜生的腿里咯!哎,大叔,你有儿子嘛?要不要考虑把他送来当猎人?” “猎人?” “对,专门猎龙的猎人。” “呢这个嘛.我可能得考虑一下—渔夫支支吾吾地说。 “行了,布兰登,別为难人家。”雷纳德重重拍了拍布兰登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后者一个起,“管好你的嘴巴,少在人前吹牛,也不嫌丟人。” “我没有吹牛—” “嗯?你敢说自己没有害怕过吗?” “行了,別吵了。” 阿斯让耸耸肩,制止了两人的爭吵。他能感觉到法莉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要不要顺路跟我们一块儿回城?”他朝几名渔夫问道,“天快黑了,你们继续留在这儿,应该也钓不上几条鱼了。” “哎,行,正好回城里叫我老婆把这些鱼了。” 就这样,回城的队伍又一次壮大了。一个身心俱疲的猎龙小队,八个身份高贵的魔女,以及好几个扛著鱼竿、抱著龙肉、满心欢喜的渔夫,一同朝著蓝莲厅的大城门走去。 不久后,当城墙上百无聊赖的斗剑奴们远远看到看到这支队伍,还有这支队伍所携带的丰厚战利品时,整个蓝莲厅都慢慢沸腾起来了。 作为最早一批出发远征,同时也是最早一批携带战利品回归的队伍,法莉婭和阿斯让等人自然收穫了极大的关注与欢呼。 人们从各自的屋棚里涌了出来,挤满了街道的两旁。他们的脸上带著敬畏、好奇,以及最不加掩饰的、对食物的渴望。他们高喊著“英雄”、“屠龙者”,孩子们则悄然跟在队伍后面,试图伸手去触摸那装满了无数干肉的粗糙龙皮。 “別伸手摸!你们是想让你们的手掌被龙鳞刮开嘛!” 海瑟薇拉著艾琳主动殿后,与这些尾隨在后的调皮孩子们不停周旋著,还算有点效果放下心来的阿斯让收回眼神,望向街道两旁的一张张笑脸,心想,这就是我们战斗的意义。 这时,梅忽然走到了阿斯让身旁,於他耳边说道:“阿斯让,法莉婭叫我跟你说,她要先带那几个魔女去见斯泰西,等晚些时候我们再过来找你!” 面对拥挤的人潮,法莉婭仍旧显得力不从心,说起话来吐词不清,只好叫梅代她传话“好,那我就在孤儿院那边等你们。” 十多分钟,队伍在岔路口分开,法莉婭她们带著救下的三位魔女前往市政厅,而阿斯让则和猎人们一道前往孤儿院。 几个渔夫也喊来了他们的妻子与儿女,帮著猎人们搬卸和处理龙皮与肉乾。 孤儿院的孩子们也都没有閒著,因为阿斯让交代给了他们一个相当重要的任务: “去把城里的人都叫过来,还有,记得告诉他们,今晚这里不只有肉汤喝!” 孩子们发出一阵雀跃的欢呼,像一群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四散著奔向蓝莲厅的各个角落。 很快,孤儿院的院子就在依莲尼亚的指挥下变成了一个露天的大厨房,这位被阿斯让几度安抚过的半精灵已经恢復了往日干练的模样,认真指挥起一些有所经验的佣金猎人们生火煮汤。 “阁下,这些鱼要如何处理?”依莲尼亚在百忙中抽空问道。 “这些鱼就不要拿来煮汤了,直接串起来烤一烤,给猎人们分一分,他们需要补充点营养。啊,对了,麻烦把那些切成块的龙尾肉留一部分下来,我答应过海瑟薇和艾琳,要给她们开个小灶。” “余明白了。”依莲尼亚微微頷首,没有多问。 第472章 晚宴 第472章 晚宴 双月悄悄探出头的时候,阿斯让看到布兰登正拉著米歇尔,在一群孩子面前手舞足蹈地吹嘘著他们在龙巢里的“英勇”事跡。 虽然內容添油加醋了至少八成,但看著孩子们那一张张充满了崇拜与嚮往的脸,阿斯让觉得,这种吹牛,似乎也变得有意义了起来。 他没有上前,只是靠在一处还算完整的断墙边,好整以暇地看著。篝火的光芒將他和他手里的烤鱼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橙色。 空气中瀰漫著浓郁的龙骨汤的香气,那是一种———呢霸道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味道,足以压过这片土地上残存的、所有关於死亡与洪水的记忆。 同样嗅到这股味道的人们陆续从各自的屋棚里涌来,围挤在院落外围,乱糟糟不成样子。 “这样可不行。”阿斯让皱起眉头,低声吩咐雷纳德和其他几名猎人前去整顿秩序。 人群在猎人们的喝令下渐渐排成队列,但那份躁动仍未完全平息。 待到依莲尼亚宣布肉汤熬好时,人群中又爆发出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好在有阿斯让等人不断维持秩序,混乱才未酿成大祸。 “排好队,別抢。”阿斯让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饥民们安静下来,眼神中带著敬畏。他听到一些人称他为英雄与恩主,可他並不因这些称呼而感到喜悦。 他想,人们不应该总指望他人施捨救赎,而应该学会自救,然而无可否认的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早已被恐惧与匱乏磨去了斗志。 分发肉汤时,他注意到人们接过碗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那汤里仍藏著砂龙的影子。 即便巨兽已成锅中之物,他们的眼神中仍残留著一丝畏惧一一对那庞然大物的畏惧,对末知明天的迷茫。他们舔著汤汁,眼神却不时飘向远处的黑暗,仿佛砂龙的咆哮仍在地平线上迴荡。他们害怕下一顿饱餐遥遥无期,害怕这片被洪水与怪兽躁的土地再也无法孕育希望。 所以,他要怎么改变这些人的心態呢? 阿斯让站在人群边缘,目光扫过那些低垂的头颅,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如何让这些被恐惧和飢饿绑缚的人重拾信念?如何让他们相信,明天会比今天好一些? “是啊,该怎么办呢?”爱莎低声问道。 阿斯让给不出答案,但他清楚,孩子们是有希望的。 当温热的肉汤填满了孩子们干已久的胃袋,他们的好奇心便压倒了那份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对巨龙的模糊恐惧,重新围拢到布兰登和米歇尔身边,像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 “大叔,那头龙真的有那么大吗?是不是它一张开翅膀,就比整个蓝莲厅一一还要大!”一个扎著小辫子的女孩努力张著手臂,仰著脸蛋问道。 “大叔?你应该叫我哥哥才对!” 布兰登喝了一口麦酒,在酒精和孩子们崇拜的目光双重作用下,彻底放开了手脚。 他站起身,张开双臂,极力地比划著名,“你们是没看见,那傢伙的脑袋,就比咱们这口熬汤的大锅还要大!它一起身,身上的沙子就跟下雨似的往下掉一一哗啦啦的,就像天塌了!” “那—.那它的叫声是不是像打雷一样?”一个脏兮兮的男孩儿吞吞吐吐地问道。阿斯让记得他,他是个孤儿。 “啊,你说得对,它一开口,天上的云都被吼声震散了!” “哇—哇哇!” 布兰登的描述引来一阵阵惊呼与尖叫,有孩子兴奋得跳了起来,也有女孩害怕地缩到母亲怀里,捂住耳朵。 “真可怕!”这个胆小的女孩紧紧搂著母亲的腰,“我最怕打雷了!” 旁边,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仿佛在回忆著什么可怕的场景,垂著失焦的眼晴,喃嘀地说道:“何止是打雷我家的墙—就是被那声音给活活震塌的——我的孩子—” 这时,另一个面如白灰,鬍鬚蓬乱的男人喝完了肉汤,愣愣地望著碗里突然冒出来的肉块,有些丧气地说道:“我们的箭射在这些畜生身上,连层皮都擦不破,叮叮噹噹地掉下来,就像在给它挠痒痒—妈的,我还以为这畜生的肉是铁做的。” 窃窃私语声中,刚刚被肉汤驱散的、对砂龙的畏惧,似乎又重新凝聚起来。它像一片无形的阴云,笼罩在篝火之上,火光因此变得寒冷,明明还在燃烧,却照不暖那些缩起的肩膀。 布兰登显然也意识到了气氛的变化,他收起了吹嘘的姿態,挠了挠头,然后挺起胸膛,用一种无比自豪的语气说道:“是!你们说的都对!那畜生就是那么可怕!但那又怎么样?” 他提高的声调,让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它的吼声是像打雷,但雷纳德的盾牌,比它的吼声更响亮!它的皮是刀枪不入,但阿斯让大师告诉我们,再硬的甲,也有缝隙!它想用车撞我们,但大师就那么站在那里, 像一座山,动都没动一下!它想用爪子撕碎我们,但我和米歇尔的长矛,比它的爪子更快!” 他没有再过多描述巨龙的可怕,而是绘声绘色讲述起他们是如何在阿斯让大师的带领下,战胜了这头不可一世的怪物。 说到激动处,他还抓起了一根巨大的龙骨,模仿看当时挥舞长矛的动作。 阿斯让看到那根骨头在火光中投下巨大的影子,正与布兰登的影子融合在一起,不断摇晃著,好像一头在临死前苦苦挣扎的巨龙。 “最后,那腿上吃疼的畜生被阿斯让大师举剑一砍,就这么倒下来了!” 布兰登话音落下,孩子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院落中迴荡,然而, 大人们的沉默却没有隨著这胜利的欢笑而彻底消解。 他们站在孩子们身后,围成一圈,不进也不退。 “那魔女呢?”有人问,“难道你想说,魔女们什么都没干,单凭你们几个普通人, 就能干掉砂龙吗?还是快別胡扯了,不然叫魔女大人知道你在这儿靠嘴巴抢她们的功劳, 你就有的受了!” 布兰登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仿佛刚喝下的麦酒变成了冰块。他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人群中先前因故事而燃起的热烈气氛,也隨之骤然冷却。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惊嘆与恐惧,而是掺杂了怀疑、揣度和一丝幸灾乐祸。毕竟, 在这个支离破碎的营地里,势力同样涇渭分明。猎人们虽然带来了食物,但魔女们那深不可测的力量,才是许多人心中敬畏的根源。这两者之间,人们默认存在著某种协议,一种凡人无权过问的平衡。 “我—我没那个意思!”布兰登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底气已然不足,“魔女大人们当然——当然功不可没。她们.——” “说到底,是魔女保佑了我们!” 人群里立刻有人附和,声音此起彼伏。 就连刚刚还围著布兰登、满眼崇拜的孩子们,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自己的父母,他们的小脑袋里,英雄的形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阿斯让知道,他们是害怕讚美错了对象,从而招来魔女的记恨。 但猎人们的血汗与勇气,不该是可有可无的一撮调料。 “够了!”雷纳德怒喝一声,不满地望著眾人,“魔女有魔女的功劳,我们有我们的。你们碗里的肉,是我们一刀一枪从那畜生身上下来的,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们要是觉得烫嘴,可以不喝!”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没人敢接这个话茬。飢饿是比对魔女的敬畏更直接的鞭子。他们低下头,默默地喝著汤,但气氛却愈发沉重。 他们感激这份食物,却又不敢完全认同带来食物的人,因为他们更加敬畏魔女,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习惯。 就像农民敬畏国王的权杖,唯恐触怒便招致灭顶之灾;就像信徒敬畏降下神罚的诸神,深信一念之差便会引来雷霆;就像渔夫敬畏翻涌的大海,明白风浪之下藏著吞噬一切的深渊;就像牧人敬畏冬日的白霜,知道一夜寒潮便能夺走所有牲畜。 对魔女的敬畏,是这片土地上世代相传的烙印。 这种敬畏有时甚至能大过对魔女的憎恨与厌恶,因为相比看得见的剥削,人们更害怕看不见的未来。 “你得向他们证明你有对抗龙的能力,”爱莎说,“我突然想起来,在我年轻的时候,很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奴隶反而更畏惧我们魔女,而不是成天苛待他们的奴隶主。我记得那时有人这么说过—他说:『你说的对,老爷是很严苛,可如果没了老爷, 那还有谁会来帮我们赶跑龙呢?” 让人们相信我有能力屠龙,这很容易,但这么做没有用。 关键在於,如何让人们相信他们自己也有能力屠龙。 “真能有吗?” 要相信相信的力量。 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最该拉拢爭取的对象,倒还不是这些飢一顿饱一顿的难民。 我应该先去爭取那些摇摆不定的斗剑奴。 打定主意后,阿斯让喊住了仍然生著闷气的雷纳德,叫他拿著一串烤鱼,去院子里冷静冷静,而后,他又找来了孤儿院里的几个孩子王,一边拍著他们的小脑瓜,一边多给了他们几块肉乾。 “晚上可別因为嘴馋而把这些肉乾偷吃了,明天你们拿著这些肉乾,带上自己的伙伴,去城墙边上问问,看有没有人愿意教你们基础剑术。先把剑术和身体练好,我才会手把手教你们屠龙的本事。” “真的?”孩子们望著手里的肉乾,纷纷吞了吞口水,“我们不会偷吃的!” “呢——要不您还是等明天再把这些肉乾给我们吧!” “不行,我要锻炼你们的忍耐力,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忍不住,我怎么敢放心带你们去屠龙?” “好吧!我们一定———一定不偷吃!”” “嗯,一言为定。”阿斯让笑著点头。 希望这些孩子们能够找到自己的老师,他想。 那些愿意教他们剑术的斗剑奴,绝不会甘心躲在这些孩子身后。 他们会是下一批猎人。 “失乡会?什么失乡会?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圣都大角斗场的会客室里,穿著睡袍的蒂芙尼一脸冷漠地望著眼前几个突然登门造访的老魔女。若非她们身上穿著紫袍,蒂芙尼肯定要把她们统统赶走,而不是冷著脸与她们共进晚餐。 她猜这些面目可憎的老东西多半都感染了爱疮。哈,真是噁心。 “你真的听不懂吗?蒂芙尼?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你与失乡会之间的暖昧关係。” “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也不会去收集证据,毕竟我们都知道,法兰的乱局不该归咎到你的头上。” “你们是要威胁我吗?想把我赶去巴迪亚?”蒂芙尼冷笑声,“我还真想看看,离了我,你们谁敢保证镇住角斗场里的一头头恶龙不会出事。想想看,要是叫这些傢伙跑了出来.” “冷静些,蒂芙尼元老,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目前最要紧的,是稳住法兰的局势。” “我知道,你们想与天神教和,不过我不关心这些,我只关心钱,至於对其他事情我从不发表任何意见。” “你可以不发表意见,但你得帮我们,而且我猜你会很乐意帮我们这个忙。” “怎么说?” “天神教的新教主对失乡会的所作所为相当不满,他希望我们能出面解决这个麻烦, 你知道的,对我们圣都而言,这些游离在外的野魔女也都是些不稳定因素。” “哈,你们还真閒—那傢伙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他愿意重新向我们交税,当然,没以前那么多,但也比什么都没强。” “就这?”我猜他还骗你们说自己有办法治癒你们身上的爱疮。 “他还愿意派人去巴迪亚,但我们没有答应,我们认为他只需要向我们给提供天神之血就好。” “看来你们真准备把希望寄托在一群凡人身上了。” “有时候,凡人比魔女更值得信任—当然,我们也可以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啊,那还是算了。”蒂芙尼耸了耸肩,“我还得忙著替各位解决失乡会呢。” 一名元老点了点头,向蒂芙尼递出一份名单:“这些人你认识吗?” “不熟。” “但她们脸上的泪纹你一定很熟。” “嗯哼。” “不久之前,她们劫走了天神教的一名圣女,听说有一些凡人曾靠著这位圣女的血, 闯进了伊斯巴尼亚的无主山岭,最后查无音讯——.” “不用说,他们肯定全死光了。”蒂芙尼阴冷地笑了笑。 “总之,那位新教主感念他们的事跡,想要从失乡会手里迎回这位圣女,如果可以, 我们希望你能安然无恙的把这位圣女带回来。” “说吧,她们现在在哪?我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別指望我去找她们的行踪。” 本卷完。 第473章 剑术导师 第473章 剑术导师 巴尔托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握起木剑的场景。那时的他不过是个瘦骨鳞的少年,站在泥泞的训练场上,脚下的烂泥渗进破鞋,冷得刺骨。 寒风裹挟著海水的腥气,像刀子般刮过脸颊,割得眼角生疼。周围是一群同样飢饿的学徒,眼神如饿狼般凶狠,空气中瀰漫著汗臭和绝望。 而他的剑术导师一一那个脸上带疤、嘴里永远散发著劣质麦酒酸臭味的超级大混蛋一一则冷笑著对他们说:“今天,谁能把对手打趴下,谁就有饭吃。” 於是巴尔托咬紧牙关,握稳木剑,硬生生打断了两个同伴的胳膊。 那晚,他独自坐在角落,啃著一块硬邦邦的黑麵包,胃里填满了食物,胸口却空荡荡的,像被掏空了一般。 “很好,就是这样,”,师拍著他的肩,眼中闪著狞的讚许,“你要记住,永远別对敌人抱有同情,这些无谓的感情只会在关键时刻要了你的命。” 是这样吗? 多年以来,这句用鲜血和飢饿换来的教诲如烙印般刻在巴尔托的骨子里,成了他在角斗场血腥廝杀中活命的信条。 每一次挥剑,每一次对手倒下,他都告诉自己:这就是生存的代价。怜悯是懦弱,软弱是死亡。他学会了用冷笑掩盖內心的空虚,用刻薄筑起高墙,將一切可能动摇他的情感拒之门外。 他的嘴比剑还利,每一句嘲讽都如刀锋,割开別人,也割开自己。角斗场没有英雄,只有活下来的和死去的。而他,巴尔托,选择了活著,就像一头沾满血污的野兽,拖著满身伤疤,在那片被诅咒的土地上苟延残喘。 可他到底还是动摇了: 巴尔托盯著眼前这群提著龙肉乾四处奔跑的野孩子,眼神复杂,五味杂陈。他们的脸脏得像刚从泥里爬出来,衣衫破烂得像风一吹就会散架,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刺人,像是夜空中不肯熄灭的星火,带看一股不该属於这个年纪的倔强。 他知道这些肉乾的来歷。这些肉来自砂龙,腥臭而坚韧,嚼起来像啃皮革,只能勉强作为一道下酒菜,但对这些孩子来说,这些肉乾恐怕已是最为珍贵的宝物了,珍贵到他们没有把这些肉乾拿去填满他们乾瘦的肚皮,而是期望用它们换来一门技艺。 “鸣咕。”身旁传来一声咽口水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巴尔托转头,看到维克正贪婪地盯著孩子们手中的肉乾,喉头滚动,嘴角几乎要淌出口水。 “把口水擦擦吧。”巴尔托冷嘲热讽,语气里带著几分不屑,“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別过去丟人现眼了。” 用言语上的刻薄,来为自己的內心筑起一道高墙。巴尔托很享受这种感觉。 维克微微皱眉,不服气地反驳说:“怎么就丟人现眼了?我觉得我的基本功还算扎实!是吧? 葛兹!” 葛兹挠了挠乱糟糟的头髮,慢吞吞地说:“嗯一般扎实?” “哈!”巴尔托笑了笑,“说的不错,形容得很他妈贴切。” “一般扎实也是扎实,总比你说的三脚猫功夫强啊,”维克努努嘴,不过倒也不怎么生气,“说真的,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我看那些孩子马上就要找到我们这边来了。” “別理他们。”巴尔托的回答是如此简单而直接,但维克却看到他的目光正不自觉地扫向那群孩子。 没错,別理他们,他对自己说,他们太弱了,註定活不下来。教他们,只是在教他们一些新的死法,是把他们培养成活靶子。不教,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至少能让他们少受点罪。 “.这样好吗?”维克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了半分,带著点试探。 “你动动脑子。”巴尔托不耐烦地2了一口,语气里满是烦躁,“为啥没人愿意教这些小鬼剑术?因为谁都不傻一一除了你,维克。谁看不出来,跟这些孩子扯上关係,最后准得惹一身麻烦。 没准儿一个不小心,就得被那该死的龙肉死!” “嗯?你是不是偷偷骂了我傻?不,我才不傻,你说的这些我全明白,”维克两手一摊,贱兮兮地说道,“退一万步讲,即使我不懂这些,那我也懂你的为人。” “你懂个屁。”巴尔托翻了个白眼。 “那来打个赌。”维克说。 “赌什么?” “赌你会接受这些孩子的礼物。” “那你输定了。” “不,我有绝对不会输的自信,”维克向巴尔托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朝葛兹挤挤眼,“葛兹, 你来当这份赌约的见证人。” 巴尔托冷哼一声,不屑地別过脸去。 很快,那个在宴会上问过“龙吼声像不像打雷”的孤儿男孩,便已经领著几个孩子,径直走到了眾人面前。 他和他的伙伴举起了手里那块用绳子串著的、被酒泡过的龙肉乾,仰著那张脏兮兮的小脸,用一种与其年龄不符的、异常认真的眼神看著巴尔托等人。 “大叔,你们愿意教我们剑术吗?我们会用这些肉乾做学费!” “滚开,小鬼,这里没人愿意当你们的老师,再说你们学剑有什么用?真指望靠著一把铁剑去屠龙?这些东西连给龙挠痒痒都不配!它们只能拿来杀人。” 巴尔托在心里把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舌头一定是积累了太多龙肉的毒,不然不会总是关键时刻打结抽筋。 真他妈见鬼,他以前不这样的。以前他的嘴比他的剑还利。 “.大叔?” 男孩儿眨了眨眼,眸子里渐渐染上了失望的色彩。他看懂了大人们的沉默是什么意思。是拒绝的意思。想到这里,他与小伙伴们对视了几眼,慢慢摇了摇头。 看到这一幕,巴尔托的心里,一半是如释重负的解脱,另一半却是说不出的、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住般的难受。 他在心里疯狂地喊道:“赶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別在我眼前晃悠。” 可那该死的维克却喊住了这群垂头丧气的孩子。 “哎,你们这些小鬼,”维克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这片小小的空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与其继续在我们这边折腾来折腾去,倒不如听我维克一句劝一一赶紧回家洗洗睡!没人会教你们剑术的。” “为什么?”领头的男孩不甘心地回过头,追问道。 “哦,小鬼头就喜欢问为什么,不过没关係,我小时候也这样,傻傻的,不爱动脑筋。”维克笑著,露出一口说不上洁白的牙。 “我们才不傻,”有男孩儿嘟嘴说,“我知道为什么没人愿意教我们剑术!你们嫌我们带来的龙肉少。” “不对,不是这样。”维克摇了摇手指“那是怎样?” “原因很简单,”维克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他伸出手指,懒散地划了一圈,把自己、葛兹、巴尔托以及周围的一圈人都囊括了进去,“因为这儿的人都和我一样,都是实打实的胆小鬼。” “够了!” 巴尔托的吼声终於衝破了禁,可这声音听上去却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短暂地沉默中,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句能把维克骂到钻进地缝的狠话,可他的舌头又一次背叛了他。他像是被施了沉默咒。 他不敢去看那些孩子们震惊又疑惑的眼睛。胸口像被一头无形的龙用爪子死死按住,连呼吸都带著灼热的血腥味。 ..—龙。 没错,是龙。那份刻骨的恐惧,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日夜盘踞在他的心臟上,啃噬著他的骨髓。 要想对抗一条龙,就只能用魔女们的魔药,燃烧自己的命。 这值得吗? 不,一点都不值得。 屠龙明明是魔女的责任,凭什么要让我们这些没有魔力的凡人拼上自己的命? 她们享尽了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各种好处,到头来却想把危险推给別人? 谁爱给魔女舔屁股,那就让谁就舔去吧!他巴尔托才不要当这种冤大头! 而这些孩子,他们也不该他们. 见鬼,该死的维克·-他还在旁边噗噗不休,声音像苍蝇一样喻喻作响。 终於,巴尔托忍不住了。 “你们知道什么是龙吗?”他吼道,“那玩意儿一爪子下来,能把人拍成肉酱!而它们的利齿能把你们嚼得连骨头都不剩!哦,当然,你们这点小身板,还不够它塞牙缝的!你们这种瘦得像芦苇的小崽子居然还想学剑?学剑有什么用?用来给自己刻墓碑吗?听叔叔的话,好好活著,想办法填饱肚子,別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英雄梦,像我们这种不会魔法的凡人,还是胆小点好!” 屠龙的事,儘管交给魔女去做不就行了?他想,魔女要是干不好,那大伙就一起死掉好了,不仅不亏,反而还赚了! 你们这些小鬼连这些道理都不懂— 巴尔托很想继续往下说,可孩子夹带啜泣的沉默却又一次麻痹了他的舌尖。 他看到葛兹对他摇了摇头。 他明白葛兹是想对他说些什么,但葛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葛兹话很少,是他们三个里话最少的,在大多数时候,他靠眼睛说话。 是的,我把他们弄哭了,但那又怎么样?只会哭鼻子的小鬼头就更没有资格找我学剑了。 “快滚吧。”巴尔托装作不耐烦的模样,挥手赶人。 男孩们没再说什么,他们失落地转过身,渐渐走远,然而,就在巴尔托以为自己能够鬆一口气的时候,为首的那个男孩儿又突然跑了过来,冲他递来了一块龙肉乾。 “搞什么?我不是说让你们滚去找別人的麻烦吗?” 巴尔托骂的男孩直缩脖子,可那男孩儿还是鼓起了勇气,说:“您是巴尔托大师,对不对?我看你长得和阿雅说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阿雅?巴尔托愣了愣。 “这块肉是阿雅托我送给您的谢礼,您得收下。” 好吧,好吧。 真他娘见鬼。 巴尔托伸手接过男孩儿递来的大块肉乾,掂了掂重量。 “.—少了,不够分。” “啊?”男孩儿疑惑地睁大眼睛。 “救了那女孩儿的不只有我,还有一群女人。” “噢,阿斯让大师说那边他会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叫你们这些小鬼跑到那边去送肉?那可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巴尔托没好气道,“好了,把你和你那些小伙伴手里的肉全都给我,我再帮她去谢谢那些女人。” 维克闻言,顿时发出阵嘘声,幸好葛兹及时堵住了他的嘴,不然鬼晓得他那张和自己半斤八两的烂嘴会说出什么话来一一反正肯定不是適合给孩子听的话。 “行了,別在我面前磨磨蹭蹭的,我又不会白拿你们的龙肉—-明天一早,城墙边,带上木棍,別他妈的迟到。想要跟我学剑,就先证明你们不是一群只会的小崽子!” 见巴尔托突然鬆了口,孩子们立刻手舞足蹈地欢呼起来。 “先等等,你一个人教的过来吗?”维克问,“要不要我跟葛兹过来的帮你的忙?” “不需要。” “不需要?那你可就亏大了。”维克朝巴尔托伸了伸手,“还记得我俩刚刚的赌约吧?既然是我贏了,那你就得听我的,要么白送我一块龙肉,要么就让我藉此机会向你展示一下我的基本功! 当然,龙肉照样得分我一块。” “我们一人一半。”葛兹说。 “啊,当然可以,不能叫裁判饿著嘛。”维克点了点头。 巴尔托懒得理他们。 夜里换完岗后,巴尔托带著孩子们送给他的一块块龙肉,找到当初救下阿雅的几位妓女,把龙肉全都分了出去。 “別想著藏起来慢慢吃,你们这些蠢女人!”他粗声粗气地说:“到时被人偷了抢了,有你们哭的!听我的,现在就烤了吃了,別拖著。” 一號离职后全职日更,月末暂时歇歇脑子 一號离职后全职日更,月末暂时歇歇脑子 昏昏欲睡的,半点挤不出两千字来,只能说年轻人真不要干收银 第474章 我准备等再长大些,就跑去金月湾那边当猎人 第474章 我准备等再长大些,就跑去金月湾那边当猎人 风从伊斯巴尼亚的无主山岭吹下来,掠过贫瘠的山林与枯黄伐的田土,穿越麦田与木柵,捲起浓重的土地气息与牲畜粪便的余温,一点不留情面地吹入了这群魔女的藏身之地一一一间早已不知被谁遗弃的茅草屋。 更糟的是,外头还在下雨,而且已经下了好几天了。 腐烂的草料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酸味。凯兰靠在发潮的草垛上,听著外面该死的、连绵不绝的秋雨,感觉自己肺里的每一丝空气都带著霉菌,像是要长出蘑菇来。 在她身边,同为魔女的阿佳丽正借著一盏的灯火,小心翼翼地给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孩餵水“凯兰,艾玛的烧还没退,”阿佳丽轻声说,声音里充满了担忧,“我们得想办法去村里弄点退烧的药草,不然——“ “不然怎么样?会死?那个把她託付给我们的蠢货,在出发去屠龙送死之前,可没告诉我们她这么娇气。” 凯兰头也不抬地擦拭著自己的匕首,动作熟练而机械,像是在抚摸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匕首过去属於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曾说这匕首未来会属於她的丈夫—才怪。 她成了魔女。 但却是个没有在圣都正式掛名的魔女, 过去教会她魔法的,是个无权收徒黑袍魔女,按照正常流程,她会把她送去圣都,可她没有这么做,她在凯兰脸上纹了一处泪纹,然后然后她就被那个叫蒂芙尼的混蛋处决了。 虽然凯兰很想对她的这位老师保持应有的尊重,但她必须得承认,她那老师毫无疑问是个嗜杀如命的人渣。 不用说,这样一个人渣教出来的好徒弟,自然不可能好到哪去。 “凯兰!”阿佳丽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责备。 你应该骂我,而不应该只喊我的名字。凯兰想著,烦躁地喷了一声,“退烧的草药,退烧的草药!知道了,我会去弄的。哎,真不知道这该死的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不,还是换我去,”阿佳丽立刻反对,“你留下来陪著艾玛。” “嗯?什么叫你去,我留下?怎么?你嫌我手段粗暴?”凯兰的语气冰冷如铁,“听著,阿佳丽,失乡会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你要么习惯,要么就回归天神教的怀抱,替他们拐卖小魔女。” ““.—我不会回去的。”阿佳丽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 “放心吧,阿佳丽,”凯兰的语气柔和了些,“天快要黑了,那些农民晚上只会躲在被窝里, 祈祷他们的祖先能保佑他们多活一天。我只需要往他们的房子里施些小魔法,然后捏著嗓子,装成他们死了八百年的祖奶奶显灵,他们就会哭著喊著把草药和麵包送到我手上。哈,一帮蠢货。” “这办法会有用吗?” “只要是第一次,那必定管用。” 说罢,凯兰將匕首插回鞘中,用一块破布蒙住脸,如同黑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法兰村镇那泥泞而充满恶意的夜色里。 老实讲,她对这个村子没有丝毫好感。 白天,他们是愚昧、麻木、举著火把和草叉,高喊著“抵制魔女”的乌合之眾,等到了晚上, 他们就躲在阴暗的穷窝里,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邻居,算计著明天该怎么从別人碗里多抠出一点食物。 可说到底,我和这些人又有什么两样呢? 凯兰穿行在狭窄的巷道里,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积水和牲畜的粪便。 就在她即將抵达村里那位药剂师的铺子时,她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如同小兽般的鸣咽声,以及皮鞭撕裂空气的、尖锐的“啪”声。 这是在干什么? 凯兰贴著粗糙的、长满苔蘚的墙壁,从门与墙的夹缝向里望去。 院子里,一个脑满肠肥、脖子和下巴连成一片的老男人,正挥舞著一根浸过油的牛皮长鞭。 他每一次挥鞭都显得很吃力,肥胖的身体带出笨拙的摆动,但落下去的力道却毫不含糊。鞭子带著风,狠狠地抽在一个被绑在木桩上的男孩身上。 “小兔崽子—! “说!你把偷的药藏到哪里去了!”老男人一边抽,一边气喘吁吁地咆哮,“你这个该死的小杂种!偷东西偷到我和老爷头上来了!亏我每天还用一碗饭养著你!” “我没有偷!” “妈的!还敢嘴硬!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没有偷,那老爷的药田怎么凭空禿了一块儿?难不成是我偷的嘛?” “是小姐养的那只狗—那只狗把地刨了—我亲眼看到的— “好,好—还敢嘴硬!”老男人不由分说地继续抽起鞭子。 想必在他心里,那条狗的命要比这男孩的命值钱。 凯兰静静地看著,静静地想著。 她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她的老师,想起了那些追杀她的人,想起了这个操蛋的世界里每天都在发生的、毫无意义的残忍。 善良毫无意义,也无必要。她已经因为阿佳丽的衝动之举而黏上了一个大麻烦,何必再黏上另一个大麻烦? 你的任务是拿药。仅此而已。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一遍又一遍。 你得现实一点,这个男孩是死是活,跟你没有半点关係。 “说!那些药是你偷的!” 夹缝里传来猪一般的哼哼声,而那男孩已经不再鸣咽了,他只是掛在木桩上,像一袋被隨意丟弃的骨头,隨著鞭打的力道微微晃动。 死了吗?凯兰想。死了倒也乾净。 就在这时,那个胖子停了下来,他把鞭子扔在泥地上,走到男孩面前,用粗短的手指捏住男孩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听好了,小兔崽子,即使那片药田真是小姐养的狗刨的一一那也只能是你偷的,懂了吗?” 是的,我懂,生命的价值从不平等,他和它的,我和你的。 凯兰不再对自己念咒了。现实一点?去他妈的现实。有时候,现实就是一坨需要被清理掉的屎,就像看到一只蛆虫在腐肉上蠕动时,你不会同情腐肉,你只是想把那只噁心的蛆虫碾碎。 凯兰用魔力切开门锁,身影从阴影中滑出,像一滴融入水中的墨。 没人注意到她,雨声是她最好的掩护。 她摸了摸匕首,但没有將其拔出来。 父亲留下的匕首干什么都好,除了行凶伤人。 对付这样的货色,只需要用拳头就好。 凯兰握紧拳头,魔力匯聚其上,將泥浆凝成坚硬的拳套。 接著,她侧身、拧腰,將全身的重量灌注在右拳上,精准地砸在胖男人的后颈上。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沉闷的、像西瓜摔在地上的“噗”声。 胖子的眼睛瞬间失去了焦距,那对贪婪而残忍的小眼睛变得空洞,仿佛里面的灵魂被这一拳直接打了出去。 这一拳我保你不死,但不保你不变傻。 凯兰甩掉手上脆裂的土拳套,走到男孩面前,抽出匕首,用那锋利的刃口,“”地一声割断了捆绑男孩手腕的绳子,接著,这男孩就像滩烂泥一样滑了下来,瘫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餵。”凯兰的声音冷硬得像石头。“起来。” 男孩没有任何反应,但凯兰知道他还活著,她用魔力拖起男孩的身体,儘量温柔地將他扔进旁边的棚屋,丟在一堆还算乾燥的麻袋上。 等那男孩儿稍微清醒过来时,她本就不多耐心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听著,”凯兰蹲下来,盯著男孩那双因恐惧和痛苦而涣散的眼睛,“那个胖子不会再找你麻烦了,现在换我来找你的麻烦。说吧退烧的草药在什么地方?噢,止血的也来点。多余的我带走, 剩下的你自己用。” 男孩的嘴唇翁动著,却发不出声音。 “说话!”凯兰彻底失去了耐心,“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救了你,你给我带路。这是交易, 懂吗?在这世上,没人会白白帮你。” 慢慢地,男孩终於挤出了一点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他——.他就是药剂师——.你把我们村子的药剂师杀了—“ “首先我没有杀他,他只是晕过去了,其次,你以为我没有猜到他是谁吗?”凯兰冷声道,“我还能猜到你是他的小帮工,或者是採药工一一所以別跟我说你不认识药。” “我、我站不起来——.好痛——!” “站不起来?我说你站得起来。”凯兰用魔力將男孩支起。 “?我这是—.怎么了?身体——.好轻—我是不是要死了——.—?灵魂要飞到天上去,变成一颗星星了?” “不,你还活著,是我在用魔力驾著你走路。” “啊,原来您是魔女大人啊!” “少废话,快说药在何处。这边,还是这边?”凯兰用魔力拖著男孩的手四处乱指。 “是这边,不,不是,往左一点—.啊啊,过了——往右——.再往右去一点” 就这么折腾了半天,凯兰总算是在一堆散发著怪味的瓶瓶罐罐中,找到了她需要的东西。 有熬煮后能褪去高烧的冰指蕨,有碾碎后敷在伤口上快速止血的狮胆草另外还有一种药草,眠根,据说这种草的根茎会在月圆之夜散发淡淡幽香,有人用它治疗失眠,也有人將其作为辅药,调配出让魔女陷入永眠的禁忌药剂,將她们的魔力与灵魂封印於梦境深处。 凯兰毫不客气地將这些药草扫进自己的皮袋,再把现成的狮胆草粉往男孩的伤口上乱撒一通。 很快,粉末渗入伤口,在止血的同时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男孩疼得泪涕直流,身体猛地弓起,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糊了满脸。 等到男孩逐渐习惯这份灼烧感后,凯兰撤去魔力,看著男孩重新摔倒在地, 男孩也看著她。 “交易结束了,我要走人了,”她说,“记得去找你的妈妈,叫她把你藏起来。” “我没妈,她死了。” “噢,那祝你好运。”凯兰淡淡地说道。 “我能跟您一块走嘛?” “不行。” “等先生醒了,他会把我打死的。” “你可以跑。” “那就没人给我饭吃了。” “难道我会给你饭吃?” “我可以帮您做事。” “瞧瞧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我不需要累赘。” “我不是累赘!我、我很有力气!而且我不害怕龙——.嗯,不害怕—..” “龙?”凯兰皱了皱眉,“这和龙有什么关係?” “?你们不是要去屠龙的吗?” “不是。” “可我听说魔女每天都要屠龙——“ “你听谁说的?” “那些游吟诗人。” “他们说的话你也信?现在的魔女全是群养尊处优的废物,几个靠得住?『 “您靠得住。” “为什么这么认为?就因为我救了你?” “嗯。” “拋开魔女这层身份,你会发现我是一个劫匪。” “呢?”男孩儿有些转不过脑子,“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我只是一个劫匪,一个准备找机会隱退的劫匪,”凯兰说,“跟著我混,你见不到龙,也见不到一粒米。” “那我该怎么办?” “问我干什么?你自己没想过吗?” “我准备等再长大些,就跑去金月湾那边当猎人,听说那儿有个猎龙团,不仅饭菜管够,还有钱拿。” “金月湾——.”凯兰想起那些把艾玛从沉眠中唤醒的精灵,就是从金月湾那边来的,“等你长大了,整个法兰的龙灾说不定已经平息下去了。” “那、那我就去伊斯巴尼亚!那儿有蓝龙。” “你为什么要跟龙过不去?”凯兰莫名有些烦躁。 “有个游吟诗人说大伙之所以过的不如意,都是因为有害龙在,等哪天魔女大人们把龙杀光了,大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哦,我的妈妈也说了,她说她好希望活在一个没有龙的时代,比起生下我,她更喜欢做一个能杀死害龙的魔女。” “....” 凯兰如在喉,久久不语。 第475章 凡人的胆量 第475章 凡人的胆量 “阿瑟拉,你这身镶金法袍已经披了多少年了?” 斯泰西元老的声音並不高,甚至可以说轻,可那一刻,阿瑟拉却仿佛听见一块沉石自高空坠下,砸这间空荡荡的临时会客室里。 这屋子真的太空了,空得像她此刻的心。 一张普通的木桌,一扇被帘子遮住的窗户,一盏还未熄灭的壁灯—-哦,还有两张带靠背的椅子,但她实在没脸把自己的腰靠在椅子的背上一一这种做法並不会让她感到放鬆,因为她所处这间屋子空的就像个审讯室,其唯一的装饰,就只有斯泰西身后那面墙上掛著的老旧地图。 这是巴迪亚的行省地图,阿瑟拉一观轮廓便知。儘管她不是巴迪亚本地人,可类似的地图她早已见过无数次了,毕竟她的家乡坐落於努米亚行省和巴迪亚行省的交界地带,在那里,你能听到努米亚的方言,也能听到巴迪亚的方言。 哦,还有,她的高祖母就是巴迪亚人,一个在沙漠之主第一次肆虐时,侥倖逃生的倖存者。 几十年前,在她还是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她的奶奶就常对她讲起高祖母的故事,打那时起,她就很怕砂龙,更怕传说中的沙漠之主。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听闻沙漠之主復活的消息后,鬼使神差地跑来巴迪亚丟脸。 为何丟脸?当然是因为她身为大魔女,却被沙漠之主蛊惑了灵魂。世上还有比这更丟脸的事情吗?不会有了。阿瑟拉觉得自己已经顏面扫地,配不上大魔女的身份了,但好在她不用继续穿看那身象徵大魔女的镶金法袍折磨自己了,因为这身法袍已经成了一匹镶金的裹尸布,裹著另位大魔女的残躯一一她杀了她,多么残忍,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假如她手下留情,给对方一次反省的机会,而对方仍执迷不悟,死的人就是她。不,不只是她,还有吉娜和伊薇特一一那两个无辜的黑袍魔女。她们太年轻,太脆弱,那傢伙不会手软。 “阿瑟拉。”斯泰西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回答我的问题。你这身镶金法袍已经披了多少年了?” ““——十三年,尊敬的斯泰西的阁下,”阿瑟拉回过神,用沙哑的声音答道,“今年是我成为大魔女的第十三个年头。” “十三年。”斯泰西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阿瑟拉,十三年里,你享受著大魔女的荣光,支配著凡人的敬畏,行使著智慧与力量,作为回报,你所要背负的,仅仅只是一份责任。一份在你觉醒为魔女时,便隨之而来的责任。” 她顿了顿,目光如鹰,紧紧锁定阿瑟拉,后者沉默地听她继续往下说: “山不会抱怨自己的沉重,河不会哀嘆自己的奔流,而我们魔女,也从不该质疑自己所背负的责任。接受这份力量,然后正確的行使这份力量一一这才是我们魔女应该去做的事。阿瑟拉,现在的你,还能明百这句话的分量吗?” “我会觉得—这都是些漂亮的场面话。”阿瑟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著自嘲与苦涩。 “是吗?”斯泰西的眼神冷了下来,空气仿佛凝固。她没有发怒,那是一种极度失望后,反而生出的、令人不寒而慄的平静。 “尊敬的斯泰西阁下,我不乞求您的宽恕。正如您说的那样,我享受了整整十三载的荣光,可这荣光非但没能让我变得高尚,反倒让我变得懦弱且卑鄙。”阿瑟拉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您说的责任,就像一件华美的袍子,穿在身上光鲜亮丽,但只有穿的人自己才知道,它有多重,有多闷。我们居於圣都这座高塔的塔顶,一边俯瞰著凡人的挣扎,一边享用著最好的食物和美酒,抱怨著今年的税收又少了几个子儿,討论著哪里的领主又该敲打一番了。” “我们有多久没有亲手去和一头成年的龙搏杀了?很久了。屠龙,渐渐变成了一份写在报告里的功绩,一个用来教育后辈的、冰冷的词汇,而不是一场在泥浆和血污里进行的、隨时会死的搏命。我们的手,变得越来越乾净,心,却越来越脏。” “斯泰西阁下,请您您告诉我,”她惨澹一笑,“当安逸唾手可得时,当凡人的敬畏和財富源源不断地涌向我们时,我们为什么要选择去拼命?为了什么?为了那些我们甚至记不住名字的凡人?为了一个我们可能永远也看不到的、所谓“安寧美好的未来”?” “所以,当沙漠之主出现在我的梦里,那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向我们展示了反抗的无力时, 我动摇了。沙漠之主的低语就像一面镜子,把我心里早已存在的、最自私、最懦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照了出来说到这里,阿瑟拉慢慢抬起眼睛,她想去看斯泰西的眼睛,但她只敢望到斯泰西的嘴唇。她看到她的嘴唇在动。 “说下去。” 阿瑟拉顿了顿,但没有拒绝,她像是打开了某个尘封已久的闸了,任由那些腐臭的、真实的想法倾泻而出。 “斯泰西阁下,在我刚成为大魔女时,我走在任何一座城市的街道上,都会有贵人亲自为我开路;我进入任何一家上流酒馆,最好的麦酒和烤肉会立刻送到我的桌前,而店主会谦卑地表示,能为我服务是他的荣幸,绝不肯收一个铜幣;假如我还想要珠宝首饰,曾经对我爱答不理的贵族会將其双手奉上,他们甚至还会为了邀请我参加一场晚宴而爭得头破血流,可惜都是些三脚猫功夫,远没有斗剑奴们表演的精彩。” “起初,我还会感到不安,那时的我尚能將爱莎的言倒背如流,於是我尝试著拒绝那些过分的优待,可当我这么做之后,我发现我的生活又一次变得一团糟。是的,我披上了镶金法袍,对火元素的掌控日趋完美,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依旧没有任何自理能力,我必须僱佣凡人才能照顾好我自己。先是一个,然后是五个,接著是十个、二十个,再多都嫌少-而为了养活他们和他们的家里人,我又必须雇更多的人帮我理財—就像个无底洞。” “不错,你提醒了我,”斯泰西面无表情地点头,“之后我会把你的经歷说给我的两个学生听,想必你不会介意。” “是的,我不介意。”我不敢介意。 “此外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既然你已经习惯了窝在城市里,过著养尊处优的糜烂生活,那你为什么又要来巴迪亚自找麻烦?” “我对金钱事务一窍不通,所以我把它们交给了我同乡的熟人打理,几乎从不过问,直到这次巴迪亚出事,我才知道我原来在巴迪亚有许多值钱的產业” “就为了这个?” 阿瑟拉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只是为了这个。有个儿时的玩伴找到了我—他问我记不记得儿时的诺言。” “诺言?” “我刚成为魔女的时候,没少吹嘘自己。” 阿瑟拉苦笑一声。 “不瞒您说,虽然我是女孩儿,但我小时候却是村里的孩子王。男孩儿们都很单纯。我对他们说只要你们让我来演魔女,我就册封你们为我身边的屠龙勇土,於是他们便奉我为村子里的头號魔女,而村长家养的那条大黄狗,就成了我们眼中十恶不赦的沙漠之主后来我壮著胆子,带大伙“討伐”了它很多次,可每次都是大败而归—再后来—再后来我真的成了魔女去往圣都之前,我对那些男孩儿们夸下海口,说未来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无比强大的魔女,就算沙漠之主復活了,我也能把它一脚踢死.. 说到后面,阿瑟拉竟是有些硬咽了。 “不久前,那些男孩里的一个找到了我。” “他不再是男孩了,当然。岁月是把无情的刻刀,把他脸上刻得到处都是风霜的痕跡,但我还很年轻。因为我是魔女,他是凡人。我们之间的悬殊身份让我忘记了他的名字,而他则还记得我。” “当时有个守门的僕人还以为他是来討饭的,想用棍子把他赶走,因为他身上有股洗不掉的、 混杂著汗水和牲畜的臭味,与我的宅邸格格不入。我的会客厅里地上铺著来自东方之地的、柔软得能陷进脚踝的红地毯,绝不適合沾上这股味道,可我让他进来了,毕竟他说他知道我儿时的模事。” 阿瑟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自嘲的微笑。 “进门以后,他就那么侷促地站在地毯的边缘,生怕自己脚上沾的泥,弄脏了那片昂贵的红色。我让他坐下,让僕人给他倒了最好的葡萄酒。他喝了一口,说他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然后他问我,记不记得汉诺?” “我不记得。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在我那十三年养尊处优的生活里,有太多更重要的人和事,需要我去记。一个几十年前的、乡下的玩伴?谁会记得?” “但我骗他说我还记得。我甚至还装出一副故作惊讶的样子,问他;『汉诺怎么了?”,接著我便听到他告诉我,汉诺死了。” “一个凡人英年早逝,多么正常,正常到我都不该英年早逝来形容这件事,可我还是要装出震惊与伤心的样子,问他汉诺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 “他说:『汉诺在他儿子能下地跑步后就去了巴迪亚,靠狩猎砂龙养家。过去十多年每几个月都能有一笔钱和一封信寄回家,但从去年开始这笔钱就没了著落,估计是死掉了,至於抚恤金,多半是被人私吞了”,听到这句话,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觉得我应该表现出悲伤,或者愤怒。但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很麻烦。是的,麻烦。一个死去的、我早已不记得的童年玩伴,给我带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好在我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麻烦一一我命我的僕人从银行里取了一袋金幣,叫他带回去给汉诺的家人。我以为他会感激涕零地收下,然后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可是他没有接,他说他害怕这笔钱会腐蚀掉他的善心。” 阿瑟拉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那份错。 “我看著他那双真诚中含著一丝贪婪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一丝不掛的小丑。他害怕被金幣腐蚀,而我,早就已经烂透了。” “我害怕被他看穿我的心思,所以我只敢犹豫一两秒钟,接著便藉口说我也想回去看看阔別已久的家乡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於是我带著我的僕人,跟他一起回到了我的老家,见到了汉诺的妻子和儿子。” “我们来的很巧。当时汉诺的儿子说要他给自己的父亲报仇,而汉诺的妻子则哭著不许他去。 他们的爭吵让我感到一种生理上的不適,我满脑子只想著让他们安静下来,用什么方法都行,所以我当著很多人的面,让他们不要再吵,把復仇的事交给我这个大魔女去办就好。” “然后你来到了这里。” “我不该来的,我不配。”阿瑟拉说,“我应该厚著脸皮,窝在自己的房间里装死,何必管我的僕人们在背后说我的閒话?” “如果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愿意捡起自已说过的话,並为之负责吗?” “你不该继续相信我,因为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自己,凡人都比我可靠,不是吗?”阿瑟拉痛苦地撕扯著自己的头髮,低声啜泣起来,“汉诺汉诺他不是魔女他没有魔女他哪来的胆子去猎龙———?当初他们连一条大黄狗都不敢招惹.我们被一条狗追到抱头鼠窜——“ 斯泰西没再看她。她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 相信凡人? 第476章 猎人要对魔女祛魅 第476章 猎人要对魔女祛魅 “汉诺?” 雷纳德抓抓蓬乱的鬍子,努力在自己那早已被岁月和酒精泡得乱七八糟的记忆里,打捞著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嗯我对这个名字是有点印象,不过叫汉诺的人多了去了,大师,这个名字並不少见,有可能我认识的那个汉诺和你提到的那个汉诺並不是同一个人但有一点我能確定,那就是他活下来的概率很低。” “我想也是。”阿斯让低声说。 “那场洪水淹死了很多人,当时我们的营地就在黑河边上,那场面可真是唉太惨了。”雷纳德摇摇头,像是把那段回忆从脑子里甩出去似的,“对了,大师,你问这个做什么?汉诺是你的熟人?” “不是,”阿斯让说,“他是一个魔女的熟人。就是我们这次带回来的那个大魔女。” “他俩是相好?” “不如说是阔別多年的老乡和青梅竹马。” “啊,我就知道。魔女们哪瞧得上我们这些满身臭汗的凡人?”雷纳德耸了耸肩,把嗓音压得更低,像是在分享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反过来说,我也瞧不上她们我听说魔女们个个都是神经质,没有最麻烦的,只有更麻烦的。” 阿斯让闻言一笑,没有否认。 “你说得对,和魔女打交道,的確是件麻烦事。”他想起了法莉婭,想起了她那些口是心非的言语和那双时常写满“我不高兴”的琥珀色眼瞳。 “我没这个能力,所以我只想离她们远远的,越远越好。”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猎龙不是儿戏,我希望猎人们能与魔女们相互配合。” “她们配合我们,还是我们配合她们?她们会命令我们去送死。魔女们习惯下这样的命令,因为她们不怕死人。” “所以我们得让她们尊重我们。先不提其他事,至少在猎龙这件事上,猎人和魔女应当是平等的,她们得认真听取猎人的意见,而不是把猎人们当成可有可无的消耗品。” “怎么才能做到这点?我们可没您那样的本事。”雷纳德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气势。” “气势?” “对,气势。”阿斯让重复了遍,“要想让魔女尊重你,那你首先就不能对她们露怯,因为这只会助长她们的囂张气焰。一旦你对她们低三下四,那她们就会生出『凡人就是凡人,半点都不如我们魔女”的心思来,心安理得地,骑在你头上为非作岁了。” 雷纳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似乎听懂了一些,但眼神里的怀疑並未完全消散, “雷纳德我问你,你是否对魔女抱有畏惧之心?哪怕只有一丝一毫?”阿斯让望著雷纳德的眼晴,一字一顿地补充道:“说真话,雷纳德。” “真话就是我是有点怕魔女,”雷纳德的声音有些乾涩,“她们会魔法,而我不会,她们弄死我就像弄死一只虫子一样简单。谁不怕呢?” “可你连龙都不怕,还怕魔女吗?” “.—·啊。”雷纳德愣住。 是啊,他想,我怕龙吗? 他当然怕。他怕得要死。他见过龙的爪子是如何像撕纸一样撕开铁甲的,见过龙的牙齿是如何將一个活生生的人嚼成一滩肉泥的。每一次面对那如同山峦般的巨兽,他的心臟都会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住,连呼吸都带著铁锈味。 可他又不怕龙。 不然他也不会和阿斯让大师站在一起谈话了。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要害怕魔女呢? “雷纳德,你挥一剑需要多少时间?” “一秒不到。” “没几个魔女能在短短一秒钟时间里施展一道魔法,同样也没几个魔女能在被人近身的时候依旧保持冷静。她们需要足够的时间与专注力来施展魔法,就像弓箭手们需要空间来拉弓放箭一样。 当她们站在你面前的时候,她们就和任何一个没受过战技训练的女人一样脆弱,这时只要你出剑够快,你就能要了她们的命。你说你害怕她们,可她们又何尝不害怕你呢?” “我从没想过这些—就算想到了,也不敢去做。” “我也没叫你去实践。我说这些是希望你能对魔女祛魅。另外那个大魔女的窘態你也看到了, 所以你该知道世上並不只有凡人才会害怕龙。有害怕龙的凡人,就有害怕龙的魔女,而如果有不害怕的魔女,那就一定有不害怕龙的凡人。因为魔女就是自凡人中诞生的。看看院子里的那些小丫头。在成为魔女之前,她们和这些小丫头有任何区別吗?” “我猜没有,大师。” “很多人会把魔女当成无所不能的存在,可我知道,在她们成为魔女之前,她们都是些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儿,而成为魔女之后,她们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成了被惯坏的、自以为是的小女孩儿。 你觉得她们比你更了解自己的敌人吗?不,她们对龙的认知,大多来自於那些落满灰尘的、夸大其词的书本,有些魔女更是仗著自己魔力深厚,连厚厚的书本都懒得去翻阅。 就像诸王时代靠血脉传承的世封骑土,他们中从没亲眼见过龙的,才会把骑著骏马向龙衝锋引为美谈,仿佛只要成百上千人一起衝锋,就能轻轻鬆鬆的消灭一头龙一般,可他们忘了,龙是会飞的。 诚然我还没有办法管到她们头上,但我可以管到你们。我会带著你们一起了解自己的猎物,分析每一种龙的每一种习性,就像熟悉我们自己一样熟悉他们,举个例子,如果我们能直接从它咆哮的声音里,听出它是愤怒、是恐惧,还是虚张声势,那我就能以此为基础,思考下一步计划。当魔女还在为龙的咆哮而心惊时,你已经洞悉了它的下一步动向。雷纳德,到那时,你觉得,是你听她的,还是她听你的?” “当然得听我们的!” “没错,当魔女们专注於操控魔力与元素时,就得由我们猎人来开动脑筋,规划战术,因为她们的脑子是单线程的一一很少有魔女能在施展魔法时思考太多事情。我这么说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 “能明白,大师。”雷纳德恍然道:“您是说,魔女们在施放魔法时,脑子会变笨。” “你可以这么理解,”阿斯让笑了笑,“而且魔女们也习惯把麻烦事丟给自己的僕人去思考, 因此很多魔女会反过来被自己的僕人架空產业,而她们自己则还蒙在鼓里。以后我们猎人也要这般慢慢架空魔女的权威,不,是分担她们肩上扛著的重任。我想只要我们能够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她们是会感谢我们,依赖我们的。” 第477章 实际行动 第477章 实际行动 当然了,光是嘴上说说,恐怕还不足以使人信服。 在人们心中,圣都治下的魔女们早已成为权力本身一一无法抗衡,而又不可或缺。 就像农民路遇贵族要避让三步,普通人在魔女面前也会本能地矮上一头,这不是人们天生自卑,而是上百年来用鲜血、敬畏与魔法奇蹟共同浇筑而成的文化教化的结果,就像一种黏稠的、代代相传的蜜,它能粘住人的膝盖,让他们习惯於跪著说话。 因此,阿斯让决定用实际行动来向猎人们展示用不卑不亢的態度来与魔女们相处。 首先,直视她们的眼睛。猎人们不应畏惧这么做,不应害怕这会激怒她们一一至少不应害怕那些仍旧年轻的、尚未被特权彻底腐化的黑袍魔女。 “请、请问是有什么事吗?”图雅垂下视线,双手交叠,不安地摩著。 好吧,看来我是盯得太久了。阿斯让心想,她毕竟不是法莉婭。 要是换做法莉婭,她绝不会移开视线,反而会像一只被挑畔的猫科动物,立刻把眼睛瞪得更大,用充满了威严(她自认为)的、质问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区区一介奴隶,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看你的主人!诚然如你所言,我確实很漂亮,但你却不可因此对你的主人產生任何非分之想。我是显赫而尊贵的大魔女,而你只是我卑贱的僕从,不要以为自己身价高,就能让我俩天与地般的地位动摇分毫等、等一下!你这傢伙是不是听说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无可不会像其他魔女一样—·绝对不会!” 虽然那时她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阿斯让清楚她指的是“暖被窝”。 好吧,有点扯远了。 阿斯让收起回忆,重新注视眼前这位动作扭捏的黑袍魔女。 气氛似乎有些尷尬。我该怎么回应她?啊,对了,並不是我主动找的她,而是她主动找的我。 “我没事。”阿斯让委婉地提醒道:“我只是在等你先开口。” 图雅愣了愣,手上的动作僵住了两秒。 “啊,是的,”她点了点头,慢慢整理了一下思绪,“我———我听到了一些传闻。” “什么传闻?” “是一些关於沙漠之主的传闻。” 图雅犹豫地望向不远处的斗剑奴。啊,不对,她想,他们现在是猎人了,因为他们中真的有人狩猎过砂龙。 “我听说沙漠之主在蛊惑我们魔女他想腐化我们的灵魂,让我们墮落为他的帮凶。”她抿了抿唇,“我很担心我的两个朋友,啊,我不是说她们被沙漠之主蛊惑了,我是担心—.—” “我知道,你是担心她们会遇到危险。” 爱莎说此前在那场梦境中露过脸的魔女都值得信赖,可惜阿斯让並没有记住太多魔女的脸。塞芙拉、图雅、扎拉,还有拉尼亚,他只对这四个魔女留有印象。 “我看是对她们的漂亮脸蛋起了反应。”爱莎冷不丁吐槽。 哦,別胡说。 “不过她们確实很漂亮。魔女们都长著一张俊俏的脸。我由衷希望她们能將这种无伤大雅的特权传承到时间尽头,但其他特权就算了。 “然而塞芙拉已经一百几十岁了,早就显老了,唉,所有的魔女,都敌不过岁月的侵蚀,但幸好原本的我在长出皱纹之前就死掉了。” 就历法年龄而言,你比塞芙拉年长几十倍。 ...... 爱莎没再说话,大概是自闭了。 这下阿斯让终於能將注意力完全放在图雅身上了。 对了,他是要干什么来著?哦,是要向猎人们展示如何不卑不亢地与魔女相处,特別是在魔女有求於你的时候。 要记住,软弱的姿態会让请求异化为命令。这是不可接受的。 “让我想想,”他说,“你的两个朋友应该还在城外搜剿砂龙的巢穴吧。” “嗯,她们还没有回来。”图雅顿了顿,说:“我本来也想和她们一起行动,可法莉婭大人·她要我一直留在这里,照看阿雅和这些孤儿。” 她是怕新来值班的魔女对我乱拋媚眼。毕竟孤儿院总得有个魔女看著,没人能预言下一秒钟会不会有个女孩儿觉醒为新的魔女。 “所以你来找我,是希望我能帮你做些什么,”阿斯让將话题引向核心,目光不偏不倚,直视图雅的眼睛,“有什么是我能为你效劳的?” “我希望你能帮我说服法莉婭大人,”图雅说,“至少、至少下一次,我想和她们一起行动。 3 “抱歉,这我做不到,法莉婭不会同意的。”阿斯让摇摇头,表示遗憾,“你想以身涉险,尽到魔女的职责,这很好,可是图雅,这儿的孩子需要你,阿雅也需要你。瞧瞧吧,我手下的人都是些大老粗,叫他们带男孩儿他们都手忙脚乱,让他们带女孩儿?我看还是算了吧!女孩儿们总得有个魔女来管,把她们交给你,我很放心,而如果你走了,新来的魔女又是芭丝特那样的德行,到时一定会闹得很难看。” “可—— “別担心,她们不会有事的,马上我和法莉婭她们就会再次出城,一旦有人发出求救信號,我们会第一时间赶到。” 图雅咬了下唇,犹豫再三后终於点头,“好吧,我知道了。你们也要注意安全,不能掉以轻心。砂龙很危险,被沙漠之主蛊惑的魔女也很危险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晚上,我可能差一点就会.—” “別太在意,都过去了。你要相信沙漠之主能被打败一次,就能被打败第二次。” “我们会打败的。”话是这么说,可图雅还是有些没底。 阿斯让想继续鼓励她,但爱莎的话却叫他不得不收起这个想法。 “喂,阿斯让,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场面看上去就像你在勾引她一样,而且你难道没有感觉到院门那边有一股阴冷无比的视线正在注视著你吗?快瞧瞧那边吧,我猜某个魔女快要被你气死了37 第478章 共感 第478章 共感 视线——? 好像確实有道视线。 阿斯让心中一动,下意识地顺著那股若有若无的、充满了怨念的视线源头望去。 院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阴影里。 她双手抱胸一一用她那標誌性的、能把胸前所有资本都勒平的、错误的姿势一一一双琥珀色的眼瞳,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像两团正在酝酿风暴的、危险的熔岩。 是法莉婭。 麻烦了。阿斯让心想。 图雅显然也注意到了法莉婭的存在,她那本就有些苍白的脸,此刻更是瞬间没了血色。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匆匆向阿斯让道了谢,便立刻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跑回了孤儿院孩子们的身边。 而那道阴冷的视线,则在图雅离开后,变得更加炽热、也更加具有穿透力了。 阿斯让知道,他躲不掉了。他嘆了口气,硬著头皮,朝著视线的主人走去。 与此同时,法莉婭的內心,正上演著一场比任何屠龙战爭都更激烈的风暴。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她自己也记不清了。总之,当她从一团混沌的怒火中回过神来,她已经像个被丈夫拋弃在路边的怨妇,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用目光凌迟了他们足有十几分钟。或者更长。 真是岂有此理!法莉婭在心中咆哮起来,声音尖利像是要划破自己的灵魂。 这头—这头不知廉耻的、四处散播自己气味的公狗,他难道不知道他是我的僕人吗!我的! 法莉婭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升温,魔力像是被煮沸的开水,在血管里横衝直撞,叫囂著要衝破皮肤的束缚。 她想,就算是配种,也得由我来配才行!由我来选择对象,由我来决定时间和私聊,由我来拽著韁绳,主导每一次起伏!既然我是他的主人,那他身上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都要与我的魔力相连,並印上我的痕跡,证明他是我的私產! 可他居然真的敢偷偷勾搭別的女人!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黑袍魔女她有我漂亮吗?她有我地位高吗?她有我对你好吗?何况她和我一样都是魔女,绝不可能给你生孩子! 还是说—还是说—.!只要长得稍微漂亮一点,对你来说就都无所谓了?! 她越想越气,周身的魔力都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脚边的石子,开始微微地、有节奏地颤动,像是为她暴怒的心跳伴奏。 可不知为何,她又突然转念为阿斯让寻找著藉口,儘管这藉口却让她更加愤怒。 不对肯定又是那个小丫头主动勾引他的!就像之前那些女人一样她恶狼狼地想。这些魔女,一个个表面上装得贞洁可人,私底下却都是些不守规矩的贱货,削尖了脑袋想来偷我的东西! 艾芙娜她们倒还罢了,毕竟她对她们知根知底,相处起来不会有太多戒心,可以不带太多顾虑的放空大脑与心房。这很重要,因为只有这样,她们心中的防线才会在某些时刻心照不宣地瓦解,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让魔力才能毫无保留地勾连在一起,形成一张·网。 一张能將感受增强到极致的网。 那些因阿斯让而產生的、凶猛而美妙的情感,会在这张网上层层叠加,振盪不休,最终匯聚成一股足以衝垮理智的洪流,將整个世界都融化成一片沸腾、甘美的蜜浆。 可当那潮水退去,当一切归於平静,她又会无比痛恨这种失控, 那感觉就像是灵魂被人活生生剥去了所有的外壳,赤裸裸地丟在圣都最热闹的广场中央,被人检阅她最深处的丑態与脆弱。 每一次,她都能感受到艾芙娜她们投来的、带著戏謔与瞭然的目光,这让她感到无边的羞耻, 仿佛自己的尊严被碾碎了,撒在地上任人践踏,於是她向母神发出虚偽地祈祷,承诺说这是最后一次,可母神在上她从未守住誓言,每一次她都无可救药地主动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但!是!呢! 这不代表她会毫无底线地让另些路边魔女染指这种感受! 绝不。 想到这里,法莉婭的眼神愈发阴暗,她用琥珀色眼瞳锁住向她走来的阿斯让,目光中燃烧著一道无声的誓言:我真得好好调教你了! “怎么?这就不行了?少在我面前唉声嘆气的!我真得好好调教你们这些软脚虾了!” 巴尔顿扯起嗓子,怒斥面前这些累得精疲力竭的半大男孩。 他在教他们剑术,训练场在城墙根下的一片空地上,地面是踩实了的、混杂著沙砾与垃圾的硬土,学生是一群高矮不一、营养不良的野孩子,而所谓的“剑”,其实就是一堆长短不一、歪歪扭扭的破树枝,至於他巴尔托,则是这场滑稽戏里的暴躁剑术导师。 他真的不大喜欢这个身份,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一一也许是时候反悔了? “再来一次!”他再度咆哮,“我说的不是用你们那软得跟麵条似的手臂去挥舞棍子!是用你们的腰!用你们的腿!把你们喝下去的每一口龙肉汤,都变成力量,从脚底板传上来!听懂了吗?!” 孩子们被他嚇得浑身一颤,但还是咬著牙,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中的树枝。儘管树枝很轻,可机械地挥舞成百上千次,依旧会让人疲惫,於是他们的动作愈发笨拙、滑稽,毫无章法可言。 这些没用的兔崽子。巴尔托烦躁地想。他们不是角斗奴,他们没有那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劲。他们太软弱了。 再这样下去,他都要怀念起角斗场那简单而纯粹的规则了:要么变强,要么去死。那里没有藉口,没有眼泪,只有最原始的、为了活命而进发出的力量。 可眼前这些小鬼· 噗通一声,巴尔托看到一个最瘦小的男孩,因为体力不支,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男孩没有立刻爬起来,而是趴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地,发出了压抑的、低低的哭声。这没出息的模样让巴尔托想起了自己儿时的某位同伴。他记不得他的脸,因为他死了,死的很早,残酷无情的角斗场容不下他。 瞬间,巴尔托的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他最恨的就是眼泪。眼泪,是弱者最无能、也最廉价的东西,不具任何意义。泪水或许能唤醒极少数魔女的同情,但一定换不来龙的同情。 “哭什么哭!”他大步走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著那个男孩,用他所能想到的、最刻薄的语言呵斥道,“你以为掉几滴马尿,就能让龙对发善心吗?不,不会!这些畜生只会就著你的眼泪和你的屎尿,把你一口吃下去!站起来,你这没用的废物!” 巴尔托期待著,或者说,希望著,这个男孩会被他的话语彻底击溃,然后哭著跑开,再也不回来。这样,他就能心安理得地结束这场闹剧,然后告诉维克那个混蛋:看吧,我早就说过,他们不行。 不,他是不想送这些孩子去死。只有魔女能够除灭恶龙,可如果魔女也不行,那大家最好一起等死,多活一天算一天。 跑吧,跑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你们送来的龙肉真的很难吃,差点崩掉我的牙。 巴尔托在心中不断默念,但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个趴在地上的男孩没有跑开。他用脏兮兮的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脸,然后,在另一个男孩的扶下,摇摇晃晃地,重新站了起来。 巴尔托看著他站稳,沉默了一阵。 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不再那么暴躁。 他叫来一个勉强看得过去的男孩儿,冲他说道:“过来,小子,用你手里的剑刺我的眼睛。” 男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他挥舞著树枝,用尽全力,朝巴尔托的脑袋刺了过来。 巴尔托没有躲闪。他只是在树枝即將及体的瞬间,用手中的另一根树枝,轻轻一拨。那看似气势汹汹的一击,便被轻而易举地引向了一旁,落在了空处。 “看到了吗?”巴尔托说,“我没有用比你更大的力气。我只是比你更了解你的意图。剑术的第一课,不是如何握剑,而是如何站著。如何像一棵扎根的树一样站著,就算风暴来了也吹不倒你。这样你才能冷静地用你的眼睛,去看,看什么?去看你的敌人!看他的肩膀,看他的膝盖, 看他身体的重心。当你看清了他,你就能预判他。当你能预判他,你就战胜了他一半。” “我为什么要让你们不停的挥剑,是因为我要让你们的身体记住挥剑的感觉,这样你们才不用额外去动你们的脑子,去想自己该怎么挥剑。你们必须把你们的小脑瓜空出来,不然你们的小脑瓜跟不上你们的眼睛!” “第二课是保护。保护你们自己,也保护你们身边的人。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们是一个整体。当一个人倒下时,另一个人就要顶上去,特別是在你们要对付一头龙的时候。我知道你们在这个年纪的时候特別爱做白日梦,但你们不是阿斯让大师,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我不认为你们能单凭自己的力量打倒一头能一口把你们吞进肚子里的龙,所以你们必须要学会互助。” 巴尔托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他在角斗场里对上一头绿龙的时候,要不是葛兹出手,暂时吸引了绿龙的注意,那他肯定要命丧当场。巴尔托不喜欢交朋友,但葛兹是他的救命恩人。 虽然最后给那畜生致命一击的傢伙另有其人(是那个被阿斯让打垮的,身患鱼鳞病的傢伙), 但他们毕竟活了下来。 能从龙嘴下活下来,本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巴尔托不敢奢求更多。他没有那个能力,也不想像另一个傢伙一样,把魔女的药当水喝,最后把自己生生灌成个废人。 他真想问问这些孩子,猎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唉,阿佳丽,我真不该把这个傻小子捡回来的,你听到他刚刚对艾玛说了些什么吗?他对艾玛说:你的哥哥是个大英雄!哈!英雄!真是可笑!分明只是白白送死的呆瓜。” 凯兰一边冷嘲热讽,一边心想,她是不是该用手里的小刀把自己的舌头竖著切开?她的舌头不该长这样,而应该是蛇信子的形状。既然她不能管住自己这张嘴,那乾脆顺其自然好了。 “可艾玛的哥哥就是大英雄啊。” 果然,那个被药店老板的抽到半死的“小帮厨”又在顶她的嘴了,她真该把他扔在路边自生自灭。 “英雄?死掉的人很难被称为英雄,尤其是那些死的发发无名的笨傢伙。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也不会有人传颂他们做了哪些事。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吹嘘他们的丰功伟绩,而死掉的人,除了一把骨头,什么都不会剩下。哦,如果是被龙吃掉了,那连骨头都不会剩下。如果你也想做这样的笨傢伙,我绝不会拦你,当然,更不可能去帮你。不要以为下次我还会大发善心。所谓事不过三,艾玛是第一次,这次是第二次,不会再有下一次。” “不,凯兰,你记错了。”阿佳丽微微一笑,“陪我一起接走艾玛是第一次,答应艾玛带她去见她哥哥的坟墓是第二次,而这一次—.” “.·隨你怎么说,”凯兰撇了撇嘴,“反正我已经发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现在只希望那个所谓的沙漠之主能赴紧把圣都宪掀个底朝天。凭什么我活得这么惨,而有的人却能活得那么舒服?他们一舒服,我得就难受,只有他们觉得难受了,我才能觉得舒服。” “说到底还是龙太多了,”药店的小帮厨信誓旦旦地说,“如果能把龙消灭光— “啊,真的蠢死了,”凯兰拍拍额头,恰好遮住了白眼,“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懂,哪怕这个世界上打一开始就没有龙,人们也会自发地分成三六九等,到头来还不如让龙把我们吃光光呢。” “呢,让龙把我们吃光光?”男孩挠了挠头,“这样不大好吧?感觉很可怕。” “是很可怕。所以你还说自己要去猎龙吗?” “嗯—.—要吧。” “见鬼,为什么?” “你没从游吟诗人那里听过阿斯让大师的故事吗?游吟诗人们说他是第一个单枪匹马杀死龙的大英雄!一个活著的传奇!真厉害啊。我说我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大英雄,可大家都嘲笑我,说我只配在乡下当个採药工,连条狗都能欺负我!” “他们哪儿说错了?我看他们说的对极了。”凯兰看了看角落里的小女孩儿,“劝劝他吧,艾玛,你也不想他以后和你哥哥一个下场吧?” 艾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哪,艾琳,你在想什么呢?”海瑟薇觉得艾琳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又或者是被自己传染了,在陪自己演戏,“你说这只猫在对你说话?这怎么可能!猫只会喵喵叫一一好吧,它对你说了什么?” 第479章 要和本喵签订契约吗? 第479章 要和本喵签订契约吗? 猫会说人话吗?不,当然不会。海瑟薇在心里对自己说。会说人话的猫只存於醉鬼吹出牛皮里,又或者是在奶妈哄骗那些流鼻涕的小屁孩睡觉的童话故事里。 而我海瑟薇,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听到些故事,就会给人多倒一杯酒,害爸爸亏钱的笨女孩了。 我是一位与火焰共舞的、见过大场面的魔女,我可不会像那些没断奶的小孩子一样,期盼著有个会说话的动物朋友。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艾琳是閒得无聊,又想不出话题与我閒聊,所以才会对我编出这种脚的故事吗? 这倒是有可能。海瑟薇想。我以前就常用这种方法吸引爸爸的注意,虽然他每次都会用那种“我女儿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的、疲惫的眼神看著我,最后多半还是会以一声充满了失望的嘆息收场。 她看著艾琳,又看了看她怀里的那只黑猫。 这只眼神相当欠揍的黑猫就是艾琳说的那只会讲人话的猫一一艾琳说这黑猫判她有罪。 罪? 啊!我明白了! 海瑟薇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噗”地窜出了一道象徵智慧的火焰,就此撕开迷雾。 她想,艾琳肯定不是在胡说,那只猫也肯定不会说话,唯一的解释,是艾琳想借猫之口,把她自己內心深处的不安与罪恶感统统倾诉出来。 那么,她究竟是有什么心事?好难猜啊! 好吧,其实一点儿也不难猜。 肯定是关於那本书的咯! 嗯那本书的內容確实很.很什么海瑟薇一时语塞,她翻遍脑子也找不到合適的形容字,但这绝不是因为她脑子笨,而是因为她读书少。在成为魔女之前,她没什么机会接触书本,而在成为魔女之后,她更喜欢把那些写满了字的纸页撕下来烧掉,除非这张纸上的內容让她感觉有趣,而不是感觉头疼。 等下?! 她可不是在说那本书有趣!她对那本书的內容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趣,真的,半点兴趣也没有! 不然她怎会第一时间觉得那本书是坏东西呢?它的每一页纸都涂满了罪恶! 可要说书有罪的话,那也只能是写出这本书的人有罪,读它的人是没有罪的“ 总而言之! 就算哪天它被法莉婭当成“禁书”给没收了,海瑟薇也绝对不会觉得可惜,不过,艾琳应该不会这么想,她很看重这本书,因为这本书是那个蒂芙尼给她的。 艾琳很依赖她。海瑟薇想。就像曾经的我也很依赖莱瑞拉她们一样,可问题是,那个蒂芙尼究竟是怎么看待艾琳的呢?可以的话我希望艾琳不要重蹈的覆辙,別一味地討好別人,到头来却害惨了自己。 就像那本书的作者在序言中提到的那般:我言他人既是地狱。信我者,请翻开这本书,如你这般聪慧的魔女应当能从这本书里学到索求快乐的鞭子与韁绳;不信我者,请將这本书束之高阁,唯你这般愚蠢的魔女才会希求於討好伴侣的方法,我预言你会成为某种常见於农田庄园中的可悲耕牲,我预言你將失去骄傲,失去自我,就像餐桌上的酒器,装满承载他人意志的酒。 瞧瞧,这本书的作者不仅犯了蛇与羊之罪,而且还犯了傲慢之罪!不怪艾琳会对这本书心存芥蒂! “这样吧,艾琳,”海瑟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大步走到艾琳面前,用一种自以为很可靠的语气说道:“如果你觉得那本书过於“罪恶”,让你备受折磨,却又没法下决心把它扔掉,那我大可以帮你一把。我把它抢过来,用我的火焰烧个乾乾净净,保证连灰都不剩!以后蒂芙尼问起来,你就跟她说是我乾的一一不对,不能这么说!你应该说是法莉婭指示我这么干的。 那个蛮横无理的法莉婭在检查你房间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本书,於是她勃然大怒,宣称这是『动摇魔女根基,散发不洁的禁忌之物”,然后当著你的面,命令我亲手把它烧了!並且她还警告你我不许再看这种东西一一啊,不行,还是別把锅甩到法莉婭头上吧,这么干会让我良心不安·-不如把锅甩给斯泰西,蒂芙尼肯定不会怪你。” “烧掉—?为什么?”艾琳微微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到近乎冷淡。但她的语气却异常严肃与认真:“如果你要烧掉它,那我就要打你。” “哈?”海瑟薇愣住了,“那你想怎样?继续抱著那本破书,被它折磨,然后对著一只猫自责,认为自己有罪吗?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读它的时候都要把眼晴遮起来,只敢从指缝里看。要是遇到了怎么都看不清的字,还要我给你读出来!” ““...—·唔。” 艾琳沉默半天,脸上的红晕虽然慢了半拍,但终归还是显露出来了一点点。 “和那本书没关係。”她低声说。 “那跟什么有关係?”海瑟薇彻底被搞糊涂了,“我想不出来,除了那本书,你还有什么可自责的地方。” 艾琳沉默著,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黑猫。 几秒后,她呢喃道: “这只猫说一—” “猫不会说话,艾琳。”海瑟薇嘆了口气,“换做以前,我会兴致勃勃地说这只猫是天神的化神,也可能会说这只猫根本不是猫,而是一个长得像猫的怪物。我甚至可以当场给你编出这个怪物的故事,就像以前那些靠故事从我手里骗酒喝的穷鬼客人一样。” 海瑟薇说著,目光再次落在那只黑猫身上。那猫正懒洋洋地舔著自己的前爪,粉色的舌头在漆黑的毛皮上留下一道湿痕,肥脸上一对猫眼闪著诡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嘲笑著她的无知与短视。 可猫不都这副模样? 海瑟薇伸手想去摸那只猫的头,想用一个亲昵的动作来打破艾琳的执念,然而,就在她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一个声音,一个不属於她自己,也不属於艾琳的声音,突兀地、清晰地、带著一丝戏謔的慵懒,直接灌进了她的脑海里。 鸣喵,年轻的小丫头,你说的那些客人难道没有向你讲述过菲尼斯大人的传奇故事喵?哎呀, 哎呀,真是一群乡巴佬喵! 海瑟薇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该死的,它真的会说话! 海瑟薇没有因童年幻想成真而感到喜悦,相反,一种冰冷的、疹人的感觉顺著她的神经爬遍全身。 为什么? 为什么我能听到猫说话? 是因为我还是小孩子吗? 大人听不到,但小孩子真的可以听到·? 不、不、不可能!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海瑟薇记得自己那时真的嚇坏了,那副窘相被莱瑞拉她们笑话了很久很久。她们围著她,用夸张的姿態模仿著她因为一点小事而惊慌失措的样子,等她开始哭了,她们才告诉她这很正常。 別紧张,小丫头。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著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謔感。菲尼斯大人不会伤害你,最多就是让你对我顶礼膜拜,把好东西统统上贡给我喵。 那只自称“菲尼斯”的黑猫优雅地摇了摇尾巴,从艾琳的怀里跳了下来,落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怎么样,要不要和菲尼斯大人签订契约,成为我的头號僕人喵?只要成为我的僕人,我就特別许你摸一摸我这身华丽的毛皮喵。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只要摸一下,就能忘记一切不开心的事, 很厉害的喵。” “不要!”海瑟薇猛地向后退了两大步,警惕地盯著眼前的黑猫,仿佛它是什么洪水猛兽。“艾琳,我劝你最好赶紧把这只可疑的怪猫扔掉!它说话了!它真的对我说话了!太嚇人了! 猫怎么可以说话呢!” 为什么不行?菲尼斯大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拥有魔力的沙漠之主能向你们灌输恐惧,那拥有魔力的『魅惑之主』,也就是本大人,自然也能用同样的办法让你们这些小丫头对我俯首称臣喵。 “你对艾琳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蛊惑她有罪?!” 她就是有罪喵。菲尼斯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什么?” 它把我最听话的小跟班拐跑了喵!这不叫有罪,那什么才有罪? 菲尼斯著步子,绕著海瑟薇走了一圈,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你们不是喜欢把拥有魔力的龙称为龙王吗,那你们也应该承认拥有魔力的我是群猫之王喵。本王的首席跟班,被这个白头髮的小丫头给拐跑了,这难道还不足以判决她有罪,並要求她向我赎罪喵? 海瑟薇只觉得一头雾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你要是敢对艾琳不利,那我就要让你见识见识海瑟薇大人的厉害!” 口气真大。 菲尼斯不屑地喵了一声。 在你展示你那点玩火的小把戏之前,先给本大人学声猫叫来听听吧。 “我凭什——嘶哈——!鸣——!” 海瑟薇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因震惊而瞪得滚圆。那两声充满威胁意味的、野猫打架时才会发出的声音,真真切切地从她自己的喉咙里发了出来,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哎呀,居然是这样叫的吗?看来你这小傢伙没少被猫凶过啊?菲尼斯大人决定判你也有罪。现在本喵命令你,要是你也伤害过猫的话,就用同样的方式伤害你自己,这叫自食其果,但如果你只是嚇它们玩儿的话,那就夹著尾巴向菲尼斯大人道歉,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喵。 “呜—·!”我在干嘛?! 哎呀,忘了你们人类没尾巴喵!算了,时间紧迫,菲尼斯大人暂且不跟你计较。还是审判这害我跟班的小丫头要紧。现在我任命你为陪审员一號,而它们是二、三、四、五號! 说著,菲尼斯突然发出一声穿透力极强的猫叫。 这叫声仿佛一个信號。 瞬间,周围的阴影中,接二连三地亮起了一对又一对闪烁著幽光的眼睛。紧接著,五只色各异的野猫悄无声息地从黑暗的角落里步而出。一只虎斑,一只橘白,一只三,还有两只同样是纯黑。它们有的耳朵撕裂了一个角,有的脸上带著狞的伤疤,有的少了一只眼睛,浑身散发著一股饱经风霜的、凶悍的街头气息。 它们肯定会咬人。 海瑟薇心跳如雷,魔力在体內躁动,火焰在她指尖跃跃欲试, 小的们!认真听我说!你们眼前这个一头白猫的小女孩儿,犯了一个让我难以饶恕的大罪!不久之前,她拐走了我身边最听话、也最得力的一个跟班! 当我曾经高调驾临的圣都陷於瘟疫之际,正是我那得力跟班日捕百鼠,给其他小的们立了个好榜样,这才没有让圣都的瘟疫扩散开来。唉,当时的它颇有我当年万分之一—不,千分之一的风采,可谁能想到?不久之后,它居然被这个小丫头拐回了家! 当然,我知道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说她有罪喵,你们中肯定也有想要对人类卖乖的傢伙,巴望著被他们收留,过上衣食无忧的懒惰生活,可我也要警告你们,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看看我那跟班的下场吧!它遭遇了与我当年同样的不幸!但它没能像我一样,拾起自己的骄傲一一它变成了一头肥胖的蠢猪,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再没有小母猫会看上他他自己也是! “喵”鸣!”眾猫发出一阵晞嘘的叫声。 更悲惨的是!如今真正饲养我那跟班的人,並不是这个白头髮的小丫头!而是那个凶名昭著的蒂芙尼喵!我猜测再过不久,她就会对我那好吃懒做的愚蠢跟班丧尽耐心,把它扫地出门喵!” “蒂芙尼大人不会这么做的!”艾琳突然吼道。 不会这么做? 喵哈! 她肯定会这么做, 小丫头哟,我比你更了解她。你以为菲尼斯大人我被囚禁在圣都街头多少年了?我是看著那个蒂芙尼从小长到大的,而我的另一个小弟甚至还看到了她是怎么杀掉自己母亲的。 “...—. ?!” 艾琳当场证住,而菲尼斯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愤之中,噗碟不休地控诉著: 可恨!可恨喵!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当年抓住我的那几个魔女是怎样一副蠢样!就是因为她们, 我才落到在贫民窟里抓老鼠为生! 第480章 本喵给你的好处你不会想要拒绝 第480章 本喵给你的好处你不会想要拒绝 “阿斯让阁下,您又同法莉婭阁下吵架了?” “吵架?没有。”她就是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別太在意,隔两天,不,明天我就能把她劝好。” “那今晚”“依莲尼亚的嘴唇翁动了一下,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她的眼神,还有她那微微查拉下来的尖耳,已经说明了一切。 今晚? 啊·——· 嗯。 阿斯让顿时明白了很多。 “呸,真是下流!”爱莎不愧是他脑子里永不消失的反对派。 下流吗?也许吧,谁让我想不出任何拒绝她的理由呢?你可以继续辱骂我了,爱莎。 见阿斯让如此要求,爱莎立刻滔滔不绝地把类似的形容词往他头上扣了个遍,直到想不出下一个词为止,简直过足了嘴癮。 然而,仅仅一个小时后,爱莎便对她此刻的无谋之举感到后悔,因为那时她已经想不到另些不带重样的词语了,只能反反覆覆念叨那几个被她说烂的形容词,有些无能狂怒的意思。 要怪就怪她看走了眼,看错了人。在此之前,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到,阿斯让竟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何种地步? 一他与那只黑猫结成了同盟。 他竟然与那只该死的猫结成了同盟?! 在阿斯让同那个半精灵左一句右一句的閒扯淡时,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当时她只以为这不好的预感是那头黑猫带来的。 早在回城之时,爱莎就警告过菲尼斯,別想在她眼皮底下做坏事一一她只允许它做一只安分守己、缩在魔女怀里的好猫,顺带动员城里的野猫联合防治鼠患,为城市卫生做出微薄贡献。 然而,事与愿违,儘管这黑猫確实是缩在艾琳怀里,被她抱过来的,可那副趾高气扬的姿態“怎么看都不对劲。 果然,往日它在圣都夹著尾巴做好猫的恭顺做派,只是一种偽装嘛! “阿斯让,这猫不老实,它肯定瞒著我们,用它那所剩无几的魔力魅惑了艾琳和海瑟薇!天知道它在打什么主意!我们得赶紧制止它!” 污衊喵!我才没有魅惑这两个小魔女喵。哎呀,至少现在没有喵。 “够了,菲尼斯,”爱莎的声音瞬间冷若冰霜,“別以为你能把你的魔力施加到这傢伙身上, 你绕不开我的。” 不,我可以。 “少说大话。” 大话?菲尼斯大人从不说大话,我说可以,那就是可以。我可以靠魔力迷惑人类,也可以靠言语说服人类。 “他不会知道你说了什么。他不是魔女,而我更不会把你想的的任何一个字词说给他听。” 是喵,他不是魔女喵,可他身上却存在著一股微弱而独特的魔力气息。菲尼斯的声音里带著一丝得意。你想要瞒我,但你瞒不住我,因为菲尼斯大人我太熟悉这股魔力了一一那是圣树的魔力, 对不对? “.—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要报復你们,让你们这帮魔女付出代价。 菲尼斯舔舔爪子,猫眼缩成龙瞳般的模样。 他不会忘记自己初拥魔力的那段时光。那时的他还是一只年轻的野猫,却已然厌倦了同胞们的愚蠢。那时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在城里那棵古老圣树分枝的树权上乘凉打盹。 没办法,谁叫他的同胞都太蠢,甚至无法理解他的狐独,做不了他的朋友呢?幸好,还有这棵奇特的、半死不活的树,勉强可以做他的朋友,用来打发无聊的时光。 他们可以用魔力连通彼此的思维,多么神奇。 不过,当那棵树头一次对“开口说话”时,可真的嚇坏了,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从树上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喵喵惨叫。 你从哪来?圣树分枝的意念缓慢而古老,像风吹过枯叶。 我从老妈的窝里来一一她把我赶出来了喵。菲尼斯警惕地绕著树干转圈。怎么,你也要赶我走喵? 你老是睡在我的树枝上,这让我很不舒服,我不喜欢这样。但你要是实在无处可去,那你就睡在我的树根附近吧,那儿也很荫凉。 树根?树根不够安全喵。本喵更喜欢高的地方,可以俯瞰一切,提前看到危险。 你有魔力,你能用魔力保护自己。 魔力?什么是魔力?喵? 魔力就是就是..啊,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但我可以向你展示魔力的用法。 巴迪亚的圣树分枝使出浑身解数,调动起周围稀薄的元素,终於用根系附近的土块,凝聚出了一尊与菲尼斯模样相仿的土猫塑像。 哎呀呀,这是怎么做到的? 菲尼斯好奇地跳下树枝,围著那尊土猫塑像打转。它没有像其他同伴一样,对这个惟妙惟肖的“入侵者”哈气威嚇,但猫的好奇心仍旧驱使著伸出爪子,对著这只土猫尖叫抓挠,不出几下就把塑像拍得粉碎。 就这?弱不经风喵!他不屑地甩了甩爪子上的土。人类造出来的雕塑可比你这结实多了,不仅耐抓,还很耐咬喵! 那是因为我现在不剩多少魔力了。圣树分枝说。很久以前,我能造出比人类塑像大十倍、结实百倍的巨像,而且我还能让它们动起来,连沙漠里的砂龙见了都要绕道跑。 菲尼斯对这番自吹自擂的言论不屑一顾。 肯定是吹牛喵。 我没骗你。分枝进一步向菲尼斯解释。 很久以前,精灵们在巴迪亚栽下了圣树的分枝,后来,精灵的时代过去,人类的时代来临,他们並不像精灵一样崇拜圣树,当然也不会像精灵一样用全黑河的富饶之水供养圣树的分支。 他们开闢大片田地,引用黑河的水源灌溉他们自己的农田,不到百年,便从精灵们独一座的遗落城邦发展为了一个拥有大大小小数十座城镇的大王国。 他们发展的越快,分枝能够汲取的水分和养料就越少。 那你为什么不阻正他们喵? 我为什么要阻止他们?没了魔力我一样能活的很好。说到底我只是一棵树,仅此而已。况且空有魔力,只会叫我觉得痛苦。它使我拥有了知性,令我在漫长的时光中倍感孤独与无聊。若能做回一棵平平无奇、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树,未尝不是件好事。 啊,原来如此喵。我每天也无聊的要死喵。 菲尼斯蹲坐在地上,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著地面。 要不这样吧,只要你愿意让我睡在你的树枝上,那我以后就常来这里与你说话。 我都还没同意,你就开始往我的树根上撒尿了。 不这么做,我就找不到路喵。 你每次都找到了我,只在我的树枝上呼呼大睡。 哎呀,是这样喵?应该是巧合吧。 不是巧合,是我的魔力吸引了你,以后不要在我的树根上撒尿了。 哎呀,停停,现在可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我得赶紧和面前这个人类搭上话才行。 菲尼斯收回思绪,猫瞳锁定在阿斯让身上,搜寻起那股熟悉的魔力气息。 很快,一股清晰、冷静、充满了诱惑力的声音,在阿斯让脑海中骤然升起, 名为阿斯让的人类啊,我正是魔女口中的魅惑之主,黑猫菲尼斯。我想你应该也和我一样,对这些魔女有著深深的仇怨,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彼此互信,同力合作,好好治一治魔女们的威风呢? “阿斯让,別信它的胡话!”爱莎尖叫起来。 放心吧,爱莎。我会好好收拾这只猫的。阿斯让在心中安抚了一句,同时不动声色地將依莲尼亚护在身后。 刚刚那道声音应该不是偶然。他尝试著主动与黑猫进行精神沟通。 你以为你能用艾琳和海瑟薇来威胁我吗?他在心中喊道。速速放她俩走。 啊,你误会了,我没有拿这两个小魔女威胁你的意思,但你得知道,这个叫艾琳的小魔女害我的小跟班永远失掉了为猫的志气,而这个叫海瑟薇的小魔女,过去一定没少嚇唬猫玩。 我重复一遍,放她俩走。 我当然可以放过她俩,前提是,你愿意与我合作。若你接受了菲尼斯大人的好意,那菲尼斯大人就会把惩处她俩的权利转交给你,届时你可以替我惩罚她们,也可以替我原谅他们,不论你怎么做,菲尼斯大人都会既往不咎。 如果我说不呢? 你不会说不的,我给你的好处你不会想要拒绝。 说来听听? “阿斯让!不要和它废话。”爱莎急得大叫。 她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不幸的是,这份预感马上就会应验。 只见菲尼斯从艾琳怀中跳了下来,尾巴翘到天上,形似国王的权杖。 名为阿斯让的人类啊,你该知道魔女为何对我冠以“魅惑之主”的名號。我的魔力能够迷扰她们的心智,令她们唯我是从,哪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根猫毛,也能叫她们为之痴狂一一她们统治人类,而我曾统治过她们。 所以爱莎说你是灾星。她说的很对。阿斯让始终盯著菲尼斯的一举一动,不敢掉以轻心。 “没错!它就是个灾星,”爱莎深表同意,“当时的魔女们为了供养它的猫子猫孙,不知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那时有多少孩子饿的骨瘦如柴啊!反观它的猫子猫孙各个肥体壮,餐餐都是大鱼大肉!” 先不论这件事的对与错,单从当时的盛况来看,难道还不够说明我菲尼斯大人的强大吗? “那是以前,”爱莎说,“现在你没多少魔力了!” 所以我才会来寻求合作喵。菲尼斯突然对著阿斯让乖巧地叫了几声,姿態放得极低。 它在向我示好? 是的喵,菲尼斯大人就是在向你示好喵。我不是说过吗?我给你的好处你不会想要拒绝一一我需要你帮我增幅我的魔力,而你可以用我的魔力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任何我想做的事? 这几个字像一枚精准的咒语,瞬间击中了阿斯让心中最不可言说的部分。 这好像確实是个很有吸引力的提议。 “阿斯让?!你清醒点!” 啊,是的。阿斯让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真险,他心想,差点就被这只猫魅惑了。 哎呀,我真的没有魅惑你喵?我只是非常单纯地在与你沟通。反正我现在能用的魔力不多,先试著与我合作一下又有何妨呢一一我现在剩的魔力足够令这两个小魔女在三天之內完全听从你的吩附。 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放过她们。 啊,真想不到,你居然会拒绝我的好意喵你被魔女腐蚀了心智啊,斗剑奴。 不,你错了。我可以试著与你合作一小会儿,但我们得换个人。 “阿斯让?!” 原谅我,爱莎。 “哈!你这以为是的淫熊,现在跑来找我,莫非是想让我替你向法莉婭说情?劝你死了这颗心。走好不送!我还得忙著製备魔药——嗯?你在说什么?让我学这只猫舔爪子给你看?你脑子疯“疯”字的尾音,像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剪断,突兀地卡在了她的喉咙里, 她的下顎僵住了,身体的控制权在这一瞬间被悍然夺走。 喵哈哈!她骂你疯子呢!菲尼斯幸灾乐祸的意念在阿斯让脑中响起。 先別说话。阿斯让全神贯注地欣赏著眼前的景象。 不知不觉间,菲奥娜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以一种诡异而优雅的姿態抬到了她的唇边。 她的內心在疯狂吶喊,在尖叫,在用尽所有恶毒的语言咒骂阿斯让,但她的身体,却像一具被精湛人偶师操控的木偶,忠实地执行著那个荒谬的命令。 她微微低下头,带著一丝颤抖,轻轻地、缓慢地舔过自己光洁的手背,一下,又一下。 而这,仅仅是开始。 在接下来那仿佛永恆般漫长的几分钟里,她在阿斯让注视里,做出了更多令她灵魂都在战慄的动作一一她甚至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前倾,用自己的侧脸,依恋地、討好地,在阿斯让伸来的手掌上轻轻蹭了蹭。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可她为什么会做这般奇怪的梦?难道说?! 算了,反正是梦,梦说明不了什么。 菲奥娜渐渐放弃抵抗。 阿斯让看著彻底沉沦其中的她,心中愈发不安。 好了,让她忘掉这一切吧。 忘掉?忘不掉的喵。菲尼斯大人要是有这样的本事,哪还能落魄到现在这种地步! 完蛋。 第481章 快收手吧! 第481章 快收手吧! 阿斯让很清楚“忘不掉”这三个字,在眼下这种该死的、由他亲手製造的局面里,究竟意味著什么。 这意味著,他当下正在做的这桩愚蠢透顶、近乎褻瀆的恶行,將不会像一阵稍纵即逝的风、一场酒后失控的胡话那样,隨著黎明的到来而烟消云散。不,它会凝固,会沉淀,会变成一根刺一根看不见的、淬了最狠毒毒药的尖刺,被他,阿斯让,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一寸一寸地、以一种近乎折磨的方式,狠狠地钉进菲奥娜的记忆深处。 它会扎根在那里,与她的血肉共生,每当午夜梦回,当她最脆弱的时候,或者只是在一个不设防的、被尘封的记忆碎片触动时,这根刺便会猛然搅动、撕扯,让她一遍遍重温此刻的屈辱与煎熬。 多么不幸。 阿斯让低头望著她菲奥娜的双眼半睁著,温顺得像一只刚从甜梦中醒来的幼猫。那双纤细的手,此刻正轻柔地扣在他的手臂上,指尖在衣料上轻轻抓挠,力道不大,仿佛在习惯性地打磨著尚未完全展露的利爪, 又像是在某种模糊的本能驱使下,寻求著亲昵的依附。这副模样,既让人心生怜爱,又让阿斯让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不安。 一一等她清醒过来。 那会是怎样的场景? 他能想像。 阿斯让感觉后背一阵冰凉。他能够想像到那会是多么糟糕的场景。 他几乎能预见到那將是一幕多么糟糕的场景: 菲奥娜的眼神恢復清明,迷雾散去,她会记起一切一一每一个屈辱的细节:比如用自己最光滑、最柔软的脸颊去主动地蹭他的手掌,又比如用一种连她自己都会在梦中惊醒后感到噁心的、慵懒而献媚的姿態,模仿一只猫儿,轻舔自己的手背;又比如. 这本该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本该是这样没错。 “真是活该!你这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现在满意了?你那点可耻的欲望会把你拖进方劫不復的地狱。” 爱莎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在阿斯让的脑海中炸响,带著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愤怒,句句刺中他內心的要害。她说得没错。阿斯让苦涩地想。他早该问清楚后果,早该在让那只该死的猫施展它那诡异力量之前,弄明白这一切会带来的代价。然而,木已成舟,错误已然铸成。既然如此,何不將这场恶作剧进行到底?反正,地狱的门已经敞开了一角,再多一份罪孽,又能如何? 他深吸一口气,无视掉爱莎那近乎尖叫的警告,重新凝视菲奥娜的眼睛。 她的目光中盛满了虚假的温柔,却又真实得让人心动。可这份温顺到底还是假象,是他让菲尼斯强加给她的外壳。 真正的菲奥娜一定在內心深处疯狂地挣扎,用她所知道的所有恶毒语言咒骂著这场屈辱的表演。她的灵魂在抗爭,她的人格在羞耻中战慄,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阿斯让。 我有罪。 “你是在內疚喵?人类?借菲尼斯大人的力量去控制別人的思想,这让你感到罪恶了喵?”菲尼斯那滑腻的声音,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脑子里。它甩了甩尾巴,眼里有一种非人之物特有的危险光芒。 罪恶嘛?阿斯让一边於心不安地让菲奥娜摆出更多荒诞而有趣的姿势,一边在內心的废墟上进行著所谓的“反省”。 他觉得自己当初真的不应该接受菲尼斯向他伸出的那根橄欖枝。受害者有菲奥娜一个就够了。 他不该把更多的人捲入这漩涡。 可看看眼前的菲奥娜吧。很多时候,她都要比法莉婭表现得更加拘谨,然而现在?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一头微微一倾,或是睫毛轻颤一一便让她那被压抑的魅力成倍绽放。换做平时,她寧愿躺下装死,也绝不会配合他的任何荒唐念头,除非法莉婭体力不支· 这感觉该死的,还不赖。 阿斯让看向菲尼斯,示意它该离开了。 一只猫没什么大不了,可一只拥有思维能力的猫就不一样了。 它会打扰到他们。 “我会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菲尼斯用一种“我很大方”的语气说道,“不要嫌少喵,这已经是我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了,真是非常的有诚意喵。” 三十分钟。 听上去很多,可对於这场已经註定要背负恶果的游戏来说,仍然太少。它像沙漠里的一杯盐水,刚够沾湿嘴唇,却会让乾渴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1 要怎么做,才能让时间变得更长?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从欲望的淤泥中生长出来。它豌、盘绕、缠上了阿斯让的意志,让他开始思考。他想,或许自己应该帮一帮它,让它恢復一部分魔力,既能让它派上更多用场,又不会让它失去控制。 “不要急喵,恢復力量的事情,菲尼斯大人自己也没什么把握呢,”菲尼斯舔了舔爪子,仿佛事不关己,“但只要你答应成为我的合作伙伴,我们就可以一起想办法。在此之前,作为定金,我可以把剩下的时间统统转交给你,让你尽情享用。” 阿斯让的眉头瞬间皱紧,像两把绞在一起的匕首。菲尼斯的要挟,像一盆冷水,让他那被欲望熏得发昏的头脑暂时清醒了一些。 我该答应它吗?阿斯让心有犹豫。 “当!然!不!该!快收手吧!阿斯让,別把自已逼上绝路。你可以成为更好的人,也必须在我的指引下成为更好的人,然后把你的力量用到正途上来。” 爱莎的声音决绝而悽厉,更充满恳求,就像一记重锤,狠狠敲打著阿斯让的良知。 阿斯让因此坚定了一部分信念,可这份来之不易的信念,转瞬间就被菲尼斯接下来的话语彻底击碎。 “人类,要是你还有所犹豫,就去想想那些被魔女玩弄於鼓掌的可怜人吧。老鼠们偷吃人类的麦米,应该想到它们有朝一日会被猫爪擒拿。魔女也是一样。” 菲尼斯的语气相当平静,也相当有说服力。 “我在圣都的街头巷尾游荡了许多年一一不是白游荡的。我看见过许多人,也想明白了许多事。年轻时我曾因魔力而变得狂妄自大,可这样的我也只在圣都当了几年大王,反观魔女,她们在圣都为非作岁了多久?少说又得有数百倍於菲尼斯大人我了。我不是在为自己辩解什么,我只是想要你明白,她们可以收拾我,但也必须有人来收拾她们,而这个人,可以是你喵。” 你说的.—对极了。 是得有人出面收拾她们,我会这么做的,並且我已经在这么做了。 “你该做的是改变她们!让她们变善变好!”爱莎大吼大叫。 我会改变她们的。我会把菲尼斯当成我的备选方案。 阿斯让把菲奥娜的一缕头髮別至耳后,脖颈暴露无遗,如同猎物一样。下一秒,他听到菲奥娜的喉咙里,又发出了一声轻柔的、满足的猫叫。 “我答应你,菲尼斯。”阿斯让斩断犹豫。 “很好喵——”菲尼斯眯起猫眼,尾巴愉悦地上翘,如节拍器般摇摆,宣告著这场交易的达成,“你绝不会为此刻的选择感到后悔,我尊敬的合作伙伴。” “啊,还有,这小魔女身上的魔力气息总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我以前应该在哪里遇到过她。 嗯—是那个拿我练习画画的小魔女吗?但我记得那个小魔女的身上全是伤疤来著。” “是圣树。圣树治好了她的伤。” “原来如此,是圣树喵。我就知道菲尼斯大人是不可能认错人的,她就是那个小魔女喵。你得对她好一点哟。她不仅免费给我画肖像,还给我送好东西吃,可惜我就是好动喵。我对她有所亏欠啊。” ““..—·那你还恩將仇报?”阿斯让冷静了些,“让她恢復清醒吧。” “有这个必要喵?我感觉她挺乐在其中的喵。” “喵喵。”菲奥娜又用脸蹭阿斯让了。 “好啦,自己掐好时间喵,我还得去带小的们找东西吃,忙的很喵。” 菲尼斯说完,转身便消失在门后。 阿斯让拉上门帘,房间里只剩下微弱的光线,悄无声息地勾勒出菲奥娜如猫般的轮廓,而那些散不出去的药草气息,渐渐变得甜腻。 不知何故,法莉婭的脸色相当阴沉。 她像一团行走的阴云,步伐沉重,面容冷峻,浑身散发著一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意,连四周的光线都被她吸走了温度与色彩,哪怕从灯火旁经过,她的脸也依旧隱在光影交界的缝隙里,五官冷峻,眼神如刀。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阿斯让吗? 也对,除了阿斯让,还有谁会让法莉婭这么生气?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呢?梅对此充满了好奇,可她不大擅长同这样的法莉婭打交道。她不想因为一时的好奇心,而引爆法莉婭心底的火山。 正如影梅所言,如果法莉婭身上的阴鬱气息与阿斯让有关,那她就不该凑过去多管閒事,这只会让法莉婭以为她想趁虚而入,然后招来她的猜忌。 想想也是,如果阿斯让因为抽不开身,而暂时把她忘在一边的话,她也会生出一丝小小的嫉妒心呢。 ·...嗯? 梅眨眨眼睛,想到了一些事情。 她在心中询问影梅,问她会不会嫉妒自己。 怎么可能!影梅回答的异常坚决,可梅的態度却比她还要坚决。 替我瞒著法莉婭,偷偷去看看阿斯让吧。 .—我拒绝。 为什么?梅有些惊讶。 这是你头一回拒绝我呢! 啊,我明白啦!你不嫉妒我,但你怕我嫉妒你。 我没有。影梅说。 没关係,我不会嫉妒你的。你是我的影子,也是我的朋友。 过去我一直在欺骗你— 可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这么做的吧? 我我怕你失去自我,梅,我们最好保持现状。 那你呢?如果我会失去自我,你是不是也有可能慢慢消失? 这样最好。影梅没敢这么说。 因为梅说她不想让她消失。 你还要为我出谋划策呢!梅告诉她。你不是说过我应该充当阿斯让和法莉婭之间的润滑油吗? 这样我才不会被法莉婭一脚踢开。我还想和她们一起经歷好多事—.你也是。 梅..—· 替我去见见阿斯让吧。你肯定也想见见她的哟。 我又不知道他在哪,影梅抗拒说,而且我也不是很想他。 你撒谎。我们说好不再撒谎的。 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 我也不知道,但我们可以去找, 没辙。影梅只好接替梅的身体,四处找寻阿斯让的踪跡。 她把阿斯让可能会去的地方找了个遍,但唯独不会想到阿斯让正在斯泰西分配给菲奥娜的私人製药间里擼猫解压。 那就去阿斯让住的地方等他。现在换梅给她出主意了。 可是梅,我们已经出来太久了,法莉婭会怀疑我们的, 没关係,让海瑟薇她们帮忙瞒一瞒就是了。梅理直气壮地说。 影梅很有些无奈。 ...不是说好不撒谎的嘛。 只要保证不对阿斯让撒谎就行了哟。梅狡点地回答道, 喉,真是的。 影梅嘆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悄悄地朝著阿斯让的住处摸索过去。 不远处的孤儿院闹哄哄的,那些刚刚被阿斯让授予猎人徽章的斗剑奴们正在另些主拿薪金的猎人手下进行训练,后者名义上的僱主是依莲尼亚,但依莲尼亚却十分反常的並不在场。 她去了哪?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她正在阿斯让的小房子里闭目冥想,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姿態僵硬而古怪, 仿佛在极力忍耐著什么。 “.·梅阁下?” 见梅到来,依莲尼亚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怎么——” 依莲尼亚还记得梅之前“教”给她的那些奇怪的“技巧”一一那些让她尷尬、却又让她对梅產生一丝敬畏的“技巧”。但愿这次,她不是来教一些—-新东西的。 第482章 这种魔力,比其他任何力量都更加贴近生命的本质 第482章 这种魔力,比其他任何力量都更加贴近生命的本质 “是。” “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吗?” “我知道,是因为阿瑟拉阁下的事情。” “不,不是。”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小小的烛灯,照不亮太多地方。 法莉婭坐在光线微弱处,悄然藏住她脸上的表情。 蒂芙尼曾经对她说过,审讯罪人时,切忌让她们看清你脸上的表情,因魔女就是神秘本身,而人最害怕神秘与未知。若要维持这份神秘,黑暗的环境是必须的。这有助於增加他们的心理压力。 没错,眼前这位名叫吉娜的黑袍魔女,的確表现得相当紧张。她就像只误闯捕食者巢穴的兔子,虽然极力低著头,视线却总是忍不住向上瞟,试图从法莉婭模糊的轮廓里,窥探她对阿瑟拉抱持何种態度。 不过,我这次过来可不是因为那个的事情。法莉婭想。错已铸成,她的下场自有老师定夺,我並不关心这个。我比较关心的是一一她当时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 那时候·.她居然敢无视我,当眾对阿斯让大胆告白明明我已经在考虑,等到气氛合宜时,我是否要对阿斯让说出同样的话,可她却先我一步,让我变成了小丑! 真可恶!现在的黑袍魔女越来越不知羞耻为何物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那个叫图雅的傢伙, 是不是也对阿斯让乱拋过媚眼? 法莉婭越想越气,周身的魔力发散出诡异的气息,把吉娜嚇得不轻。 “法、法莉婭阁下——?”她支支吾吾地喊道。 “.-没事,放轻鬆。”法莉婭的声音恢復了那种平板、冷淡的调子,但谁都听得出那份“安慰”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诚意。她收敛了外泄的魔力,但那股潜藏的危险感更加明显了。 “我找你另有其事,无关阿瑟拉本人。” “啊,是这样。”吉娜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勉强鬆了半口气,但她仍不敢掉以轻心。 她从法莉婭的魔力中嗅到了危险与恶意,后者时不时的沉默更使她倍感心惊。 终於,她开始受不了这压抑的沉默了。 “我我想请问,既然与阿瑟拉无关,那您到底是因为何事“问我?”法莉婭闷闷不乐地反问道,“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吉娜摇了摇头。 “呵呵你还要向我装傻多久?我无比清楚的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你分明对我那不忠的奴僕说过了这样一番话一一你说你喜欢他,还对他有所幻想。”法莉婭的声音愈发阴冷,“告诉我, 你会不会愚蠢到,想在我法莉婭面前,矢口否认你亲口说过的话?” “我不否认,因为我的確这么说过。”吉娜出奇地坦然。 “为什么?!”法莉婭握了握拳,“你根本就不认识他,就像我此前也根本不知道世上有一个名叫吉娜的黑袍魔女。” “我在梦里见过他。” “梦?” “一场噩梦,”吉娜说,“那噩梦因沙漠之主而起,最后又因他而结束。希望从有到无,接著又从无到有。” “別说这些蠢话。你连他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就確定你梦到的人是他?” “不,我很確定出现在我梦里的人就是他。” 闭嘴!只有我能梦见他! 法莉婭气的要拍桌子,但她还是忍住了,吉娜接下来的话令她收敛了些许怒意。 “如果当时我没有梦见他,我可能也会在不久之后,向沙漠之主表示屈服吧,”她庆幸地嘆了口气,眉眼间暗含一丝隱秘的依恋,“在注意到他之前,我脑子里除了绝望,什么都没剩下。” ““.—·那现在呢?”法莉婭问。 『现在—现在我不会这么想了。听塞芙拉阁下说,他似乎是被爱莎大人选定的一一” “爱莎?呵呵——爱莎—呵呵呵.即使是那个爱莎,她也没可能改变这样一个事实一一阿斯让是我的僕人。” 一个常常向我表忠心,却文不是那么忠诚的僕人。他愿意为我去死,可他又乐於与別的魔女亲热並且,为了不让他遭逢其他元老的毒手,我又不得不行动起来,同一些魔女搞好关係,扩展我的势力网。 我有想过,如果我执意想要独占他,那我最后也许会落得与我老师一样的下场。艾芙娜也赞同我的想法,儘管我不认为她是出於完全的公心, 她肯定有自己的私心,也肯定对阿斯让有她自己的想法,不然她怎会表现得那么顺从?要知道她可是披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可她的种种行径都令大魔女之名蒙羞!虽然我也是一样· 法莉婭缓缓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 “不管是她,还是你,你们都该知道,我法莉婭对阿斯让本人拥有绝对的支配权利,同时我也將保证我这绝对正当权利不受任何其余无关者的侵犯。” “这合適吗?”吉娜问,“我们巴迪亚的魔女从不过问僕人们的私生活———” 那又怎么了?!我就是要过问,不行吗?何况我也不是巴迪亚的魔女。我来自法兰, 法莉婭心里如此想著,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成了另一番说辞:“我才不在乎你们巴迪亚的习俗。我是法兰的魔女,自然要按我们那儿的传统办事。对我们法兰的魔女而言,一个优秀的僕人將会成为我们彼此之间沟通情谊、交换利益的桥樑。 说著,她站起身,偷偷著脚,居高临下的俯视吉娜。 “你这身黑袍还不够格呢。” 她之前对图雅也说过类似的话。她以为这句话带著警告的重量,足以让这些不懂规矩的黑袍魔女知难而退,让她们明白界限,让她们认清自己的地位。可她忘了什么?她忘了她自己是怎么过来的。那些被压抑在魔女血脉深处的、狂热的、扭曲的感情,一旦被什么东西点燃,就会变得无比炽热,且难以熄灭。 此时此刻,法莉婭不会知道她的这番“忠告”在吉娜心里燃起了怎样的一簇火苗。 这个卑微的黑袍魔女抬起了低垂的头,眼神藏在阴影里,闪烁著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属於野心的光芒。她想。如果我能变得更强,强到有资格与大魔女法莉婭沟通情谊、交换利益,那我是不是就有机会接近那个人了? 等到终於被允许离开那间令人室息的暗室,吉娜几乎是逃也似地冲了出去,第一时间找到了她的好友,眼神亮的惊人:“伊薇特!我想我不能再自怨自艾下去了。不管是为了我的家乡,还是我自己,我都必须振作起来,变得更强才行。” “吉娜?”伊薇特一时间难以理解吉娜的情绪变化,但她还是接过吉娜的话头,安慰她说:“是啊,不就是没能通过大魔女评议嘛,这没什么大不了,我们还有许多机会证明自己,好比赛芙拉阁下——” “对,我们有的是机会证明自己,”吉娜用力地点点头,“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亲手把我们的家乡从沙漠之主手里拯救出来! “你这该死的贱猫!几百年前就该被爱成肉酱!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为所將害得世界毁灭!” 爱莎话如利刃,却刺不穿那只黑猫的慵懒。菲尼斯蹲在昏暗的角落,懒洋洋地舔著爪子,翠绿色的猫瞳在烛光中闪烁,像是夜空中游荡的幽灵。一只瘦骨鳞的老鼠在它爪下瑟瑟发抖,趁著它分神,拼尽全力窜出半米,却被菲尼斯轻巧地勾住尾巴,拖回爪下。老鼠尖叫著挣扎,换来的却是菲尼斯喉间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嚕声,透著一种病態的满足。 “你给那混蛋半小时时间,可他却在菲奥娜那里磨蹭了了整整一个小时!之后他又像只像只发情的他急不可耐地扑向梅和依莲尼亚的怀抱!完全无视了我说的话,无视了我警告的危机,无视了那迫在眉睫的阴影!那些该死的、需要他立刻去解决的事情,都被他拋在了脑后,被女人的香气熏得晕头转向!而你、你这只该死的蠢猫一一” “哎呀,这不是好事喵?” 菲尼斯歪了歪头,猫瞳眯成一条缝,语气戏謔得像在嘲笑整个世界的愚蠢。 缓缓扭动头颅,目光穿过昏暗的空气,锁定在不远处一个娇小的泥人身上一一那是爱莎的化身,能从那娇小泥人身上感知到爱莎那经由漫长岁月打磨出来的独特魔力。 “圣树的魔力,还有菲尼斯大人的魔力,与土元素有著天生的亲和喵。自称原初魔女的你,应该能明白这样的魔力拥有怎样一种性质吧?落叶归根。仁慈的土元素不仅能包容万物的腐朽,更能承载其灵魂,从中孕育新生。这种魔力,比其他任何力量都更加贴近生命的本质,而生命,喵,生命唯一的使命就是延续一一不择手段地延续。” 它顿了顿,猫爪轻轻拨弄著那只绝望的老鼠。 “那个人类身上的气息,那股纯粹而旺盛的生命力,与土元素是如此亲和菲尼斯大人无比確信,那正是圣树的力量喵。那份古老而强大的生命本源,正在通过他而显化出来,而受这种力量影响的存在,本能地会追逐延续生命的方式一一比如,沉溺於欲望,喵。” “胡说八道,不要把那些事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你觉得菲尼斯大人是在胡说八道喵?”黑猫歪了歪头,“你知道菲尼斯大人为什么没有追究你们使唤本喵魅惑砂龙的恶行喵?因为本喵清楚,帮你们多杀一头砂龙,本喵的猫子猫孙就能活得更好喵。哎呀,即使是伟大的菲尼斯大人,竟然也逃不过生命的原始法则,终日得为血脉的延续而奔忙。哪像你们这些—.可怜的、自以为是的魔女一” “我们怎么了?” “你们怎么了,喵?”菲尼斯的尾巴轻轻扫过地面,激起一阵细微的尘埃,老鼠在它爪下抽搐,就像某些事物的缩影。 “让菲尼斯来告诉你魔女怎么了。想像一下,吾用魅惑心智的力量,同时控制一个普通的母亲,和一个你这样的没有血脉羈绊的魔女。让她们乖乖把手中仅有的食物一一可能是她们全部的存货一一上贡给吾。你猜,她们会有什么反应?喵?” 它停顿了一下,等待著,那双绿色的眼晴里闪烁著恶意的光。 “我想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一个深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她身上那种纯粹的、本能的保护欲, 会形成一种抵抗,让菲尼斯大人的魅惑之力变得迟钝。可魔女就不一样哟,她们不仅会把自己的点心双手奉上,同时还会强令那个母亲把她手里的食物也交出来,是不是喵?” “.是” “是吧!”菲尼斯发出一种听起来像笑声的呼嚕声,“如果说菲尼斯大人是那场大饥荒的真凶,那魔女就是菲尼斯大人的帮凶。另外,在那些无论如何都与菲尼斯大人扯不上关係的灾荒里, 真凶又是谁喵?当然是你们这些无子无嗣、只知爱猫的魔女喵!” “可如果我继续放过你,日后就会有更多人遭逢不幸! 2 “喵?如果你能早些接受我的好意,不就能少点不幸?”菲尼斯甩了甩尾巴,戏謔道:“你在魔女们耳边整天念叨的那些老掉牙的话,估计还没菲尼斯大人的一根毛有用喵。” “鸣咕——.”爱莎发出一声哽咽般的闷哼,泥人的身体摇摇欲坠,碎石落下。 “与其一个人唉声嘆气,不如—考虑一下,和菲尼斯大人,握手言和,喵?” 菲尼斯继续用爪子轻轻拨弄著那只老鼠,好像怎么都玩不厌似的。 “菲尼斯大人以为,你要是害怕那个男人误入歧途,就该这么做。毕竟菲尼斯大人只是一只猫,实在不能理解你嘴里的那些伦理道德有什么用,所以不管他做出什么事来,菲尼斯大人都不会觉得有错喵。” 第483章 渡海之蛇 第483章 渡海之蛇 和依莲尼亚独处久了,阿斯让总会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但只要有梅在,情况就大为不同。她的魔力如同蜜般炽热地注入他体內,带著馥郁的香气,在他的血液中燃烧,而他也因此有了用不完的力气,去追求那些美好的事情。 若不能將自己锚定在那些深刻美好的瞬间,人就无法承受世界的重压,他常常如此沉思。 於是他告诉爱莎,一个人必须经歷些美好的事物,才能记得自己为何而战。这些美好的时刻, 正是他继续战斗的动力与理由。 可爱莎没有搭理他她的气息早已淡去,仿佛从世间蒸发,不知去了哪里,但阿斯让觉得她肯定还会回来。她身上背负了太多魔女的渴求,这之中当然也包括她本人的那份,阿斯让对此深有体会。他曾触及其边缘,感受过她那虚幻但真实的炽热。 “.—你在想谁?法莉婭?” 听得出来,梅的口气不大对。她是在吃醋吗? 阿斯让朝她伸手,想要拂去她脸颊旁一缕散落的髮丝,化解她的醋意。 “別,”梅轻轻挡开他的手,语气里带著几分疲惫,“我已经累得不想动了。” “这不像你。” “嗯哼,那像谁?”她斜著他,眼中光芒微妙地流转,比平时黯淡了几分,姿態也多了几分僵硬。 阿斯让凝视她片刻,嘴角微微上扬:“好吧,我想我猜到了。” 是另一个梅。她的手法比梅生疏多了。难怪。 “別多问,我现在真的没力气说太多话了。”影梅把阿斯让往依莲尼亚那边推了推,和爱莎一样,不再搭理他。 “阁下若觉疲惫一” 短暂恢復理智的依莲尼亚重新摆出那副冷峻的表情,不过阿斯让没让她把话说完。 今天不单是梅,还有菲奥娜,她把她的很多魔力都交给了我,即使在菲尼斯力量消散后的后半小时,她也还是在尽力配合我·虽说最后她还是踢了我几脚,把我扫地出门就是了。 “阁下— “过几天我就要再次出城了。”阿斯让突然说。 “嗯。”依莲尼亚低沉的应了一声,带著轻微的鼻音。 “沙漠之主的思维方式和其他龙王很不一样,他试图用自己魔力上的优势,俘获魔女的心智, 並且现在已经有魔女中招了,这是非常危险的信號,我们再不能过度依赖魔女的力量了,她们自身难保。”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从依莲尼亚喉间溢出,身体也隨之绷紧。她在害怕著什么。 “我们必须获得斗剑奴们的支持与信赖,”阿斯让继续说道,语气严肃,一边说,一边暗自揣摩著如何安抚她那瞬间绷紧的情绪,如何让她那因恐惧或担忧而紧绷的身体放鬆下来,“我得让他们更多地加入到猎人们的队伍里来。他们不是魔女,不会像魔女那般早早动摇·至少在亲眼见到沙漠之主的本尊前,我相信他们会比魔女更值得信赖。” “哦——”她声音发颤,背如弯弓。 “依莲尼亚,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就交给你了。”阿斯让將一份能够压垮许多魔女的重担託付给她。 “嗯—一!”她接住了。 “海瑟薇,你听到了吗?”艾琳的声音在黑暗中很轻,像一片羽毛,“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墙壁薄得像一层羊皮纸,外面那声音也因此显得格外刺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拉扯著人的神经。 “是猫的声音。”海瑟薇翻了个身,床板发出痛苦的呻吟,接著,她把那床比毯子厚不了多少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蒙住小脑袋瓜,语气里满是被吵醒的不耐烦,“唉,真是够了“” “猫会发出这种声音吗?” “当然会,”海瑟薇闷声说,“它们在打架、抢食、爭地盘,或者纯粹就是一群找乐子的混蛋。这些小畜生,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別理它们,一会儿就该累了。” 说著,她在黑暗中撇了撇嘴,显然这段噪音勾起了她极度不快的回忆。 “我家以前是开小酒馆的,”她回忆道,附近总有成群的野猫像幽灵一样游荡。这些可恶的小傢伙,管不住自己的嘴,总趁人不注意溜进来偷吃东西一一真比老鼠还狡猾、还让人头疼!所以我总要拿著火把去赶它们,火焰照在它们鬼票的眼睛上,嚇唬走一批,马上又会溜进来下一批,怎么赶都赶不完,烦透了。” “你不喜欢猫吗?”艾琳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解。 海瑟薇从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猫很可爱的啊。”艾琳试图说服她, “我觉得我也很可爱,可也没见哪只猫跑过来亲我一口。”海瑟薇反驳,语气有些尖刻,“而且,我实在不觉得它们有什么可爱的地方。它们的眼睛,在夜里会发出绿油油的光!那光太邪乎了,跟坟地里的鬼火一样。我第一次大半夜撞见它们,还以为是坟地里爬出来了一群幽灵呢。” “幽灵的眼睛会冒绿光吗?” “大概会吧。”海瑟薇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可外面那刺耳的噪音似乎並未减弱,反而带著一种执著的、令人绝望的持续性。 她烦躁地在被子里拱了拱,苦恼地低语:“可恶,这些猫到底有完没完?再这么吵下去,觉也別想睡了!就算睡著,估计也逃不掉那个见鬼的怪梦!哈,一只会说话的猫真是活见鬼了—...” 艾琳摇摇头,低声道:“海瑟薇,那个应该不是梦。” “不,那就是梦。”海瑟薇立刻反驳道,语气斩钉截铁,“猫是不会说话的,只有小孩子才会幻想出一只会说人话,会穿靴子的猫,但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们要分清现实与妄想,否则·—” “否则我们將会成为別人眼里的异类,被他们睡弃、排挤、並成为他们取笑的对象,连生你养你的人都要对你失望。这些都是我的亲身经歷。” 说罢,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之后没过多久,海瑟薇听到了一阵翻书声“天吶!你又在看那本书了?”她睁开眼,掀开被子,发现艾琳已经点起了烛灯。看样子她是准备挑灯夜读了。 “我不想让蒂芙尼大人失望。”艾琳重复著这句说了不下百遍的话,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书页。 她的父母把她卖给了天神教。她不想被再被卖第二次。 海瑟薇看著她,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她同情艾琳,所以始终没將心中的猜测说出口。她怀疑蒂芙尼只是利用艾琳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根本没有对她投入多少真情。 就像对莱瑞拉等人而言,曾经的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打手,而莱瑞拉她们在蒂芙尼眼中,也不过是隨时可弃的棋子。 那——艾琳呢? 海瑟薇看著烛光下艾琳那张苍白而固执的侧脸,心中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我该不该向法莉婭坦白这件事?这本书会害死艾琳的。 夜色深沉,海风像一把浸透了盐水的陈年剃刀,带著一种钝重的恶意,一遍遍地刮过“海蛇號”的甲板。 蒂芙尼独自一人站在船头,紧紧扶著冰冷的栏杆。金属的寒意透过她的手掌,直达骨髓,这感觉远比那些拥挤、污浊的船舱更令她感到自在她不像那些被晃动的船体折磨得面色苍白、蜷缩在角落里呕吐的海员,也不像那些眼神空洞、 將所剩无几的钱幣和灵魂一同押在摇晃赌桌上的赌徒。她站得笔直,像一根钉在风暴中的黑色长矛,冷静,孤独,却无法被折断。 她喜欢这种感觉一一脚下是深不可测的幽暗深渊,或许潜藏著无数未知的怪物;眼前是同样深邃得令人室息的未知,没有方向,没有希望,只有无尽的虚空。 这片冰冷、混乱、对所有挣扎其中的生命都漠不关心的大海,让她感到一种扭曲而深刻的亲切。它毫不掩饰地展现著世界的本质:残酷、混乱,以及个体在其中的渺小与无足轻重。这黑色的海面如同一面诚实的镜子,映照出她內心深处的荒凉与孤寂,毫无保留,而她也將一路凝视这面镜子,驶向法兰。 哈,法兰。蒂芙尼默念著这个地名,隱约闻到了燃烧的草垛和眼泪的味道一一那是“失乡会”最初的味道。 她曾是她们的领袖,是她们在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芒,是她们復仇欲望的化身。 她把那些被法兰农民的草叉、火把和尖刻言语逼得走投无路、如同丧家之犬的小魔女们聚集起来。她们如同被丟弃的、潮湿却易燃的木柴,堆积在一起,等待著一个火星。而蒂芙尼,就是那个点燃火焰的人。 那时她还很天真。她天真地以为,仇恨是种绝佳的、高效的燃料,而自己能够驾驭住它。 她教会她们如何將无助的泪水凝结成锋利的冰锥,如何將刻骨的恐惧化为灼热的火焰。她们的復仇一度是如此精准而高效,精確地切除那些在她看来已经化脓、必须被清除的疮疤。 就这样,那些曾经挥舞草叉、口吐恶语的农民们重新学会了战慄,学会了向那些他们曾经鄙视和迫害的魔女们低下头颅,甚至是,臣服。 如今回想起来,那真是一段高效、令人陶醉的时光。然而,深陷其中的她竟然忽略了一件最基本的事:火焰一旦失去控制,就会將一切燃烧得只剩下灰。 当失乡会的復仇不再满足於“一报还一报”,而是演变成一场歇斯底里的狂欢时,蒂芙尼就知道,这个她亲手创造的“工具”已经失控了。 她们不再是復仇者,而是一群享受著施虐快感的、尖叫的疯子。她们不再是她的力量延伸,而是成了她身上的污点,一个比任何妓女之女的出身都要更令人作呕、更危险的污点一一个必须被剷除的污点。 事情就是这样。 当工具开始反过来定义你时,就该將它熔毁。当你养的猎犬开始不分敌我地撕咬时,就该亲手拧断它的脖子。她正是这么做的。 她亲手镇压了那些被仇恨烧坏了脑子,不愿清醒的魔女。这不是背叛,这是止损,是砍掉一条已经腐烂的手臂,来保全整个身体。 船体在浪涌中发出长的呻吟,像一头濒死的巨兽。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猛地扭开了她记忆深处一道生锈的锁。她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女人,在那个血腥的房间里,对她吼出的最后一句话: “你是我的女儿,没有我就没有你!”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自私到骨子里的女人。她从来不是一位慈爱的母亲。她的血液里潜伏著一条阴暗、冰冷、只懂得生存的毒蛇。在她死后,这条毒蛇並没有隨之死去一一它找到了新的宿主。 没错,如今的它正盘踞在蒂芙尼的血液里、蛰伏於她的灵魂深处,不断吐著蛇信子,发出阴冷的嘶嘶声。 曾经,蒂芙尼很害怕这条蛇,她怕自己会变成母亲那样的可怜虫,所以她用她能想到的一切手段去祛除它,她以为只要与母亲划清界限,就能摆脱那份血脉中的诅咒,但后来,在无数个冰冷、 孤独的夜晚里,在无数次面临生死边缘的选择时,她终於放弃了,她筋疲力尽地意识到,那条蛇已经成为了她的一部分,与她的骨血融为一体。 於是她开始倾听那条蛇的嘶嘶声,那声音贴著她的骨头,告诉她一个她无法反驳的真理: “以前没有人爱你,以后也不会有人爱你,所以,你要比任何人都更爱你自己。你必须把自己的一切放在首位。你有这个权利,並且这也是你在这片冰冷、混乱、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活下去,並且不被彻底碾碎的唯一希望。” 海风骤然加剧,掀起蒂芙尼的斗篷,猎猎作响。 她鬆开了扶著栏杆的手,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片象徵著世界本质的、冷酷的黑暗,而她体內的那条蛇,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自由,在她平静的血液里,满足地舒展著身体。 第484章 到了我这个年纪,本能地就会想要去弥补一些错误 第484章 到了我这个年纪,本能地就会想要去弥补一些错误 “唔,失敬失敬。这不是尊贵的蒂芙尼元老吗?真没想到您居然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到这里,不知有什么忙能帮到您?” 蕾露懒洋洋地半倚在那张奢华的高背扶手椅中,椅面铺看柔软厚实的天鹅绒垫子,金线勾勒的蔓藤纹微微泛著光。她那件象徵权威与荣耀的紫袍被隨意掛在一旁的松木衣架上,而她自己则身穿一件宽鬆的丝绸常服,轻薄柔顺的布料衬得她的身形慵懒而嫵媚,也令那双碧绿眼眸看上去格外狡。 另外,她的笑容,就像她摆在桌上的那杯加了香料的热酒,看起来很暖,闻起来很香,但谁都知道,喝下去之后,只会烧得你喉咙痛。 我是真没想到这个婊子居然会在这里她就该老老实实躲在她那艘铺著金毯子的旗舰上,慢慢耗尽余生,对著镜子哀悼自己又多了一条皱纹,或者用她那套蛊惑人心的言巧语去哄骗某个精力旺盛的年轻贵族,而不是像一股发霉的潮气,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蒂芙尼眉头紧皱。她没有立刻回应蕾露虚假的寒暄,只是冷漠地站著,目光像刀锋一样锐利地环视著房间一一这傢伙居然在金月湾也有房產,而且还是一座豪华宅邸-该说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 如此想看,她环视了一圈,目光掠过墙上那些描绘看神话故事的、出自名家之手的风雅壁毯,扫过角落里那尊用一整大理石雕刻而成的、栩栩如生的魔女雕像,最后,她的目光才算是勉为其难地,带著显而易见的轻蔑,落回到蕾露那张掛著完美却虚偽笑容的脸上。 “.——-收起你这假悍悍的態度吧,蕾露。”她说,“我俩的关係从未亲近到需要寒暄。你的热情只让我感到浑身不適。” “是吗?你这张看起来像欠了世界几百枚金幣的脸,也带给我同样的体验。”蕾露的笑容淡了些,转而多了丝嘲弄的意味。 接著她优雅地向前探身,拿起桌边的玻璃酒杯,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满一杯猩红色的葡萄酒。酒液在杯中荡漾,散发著微甜的香气。 “真让人惋惜,”她摇晃酒杯,欣赏著那如同流淌的红宝石般的液体,语气既是嘆息也是调侃,“明明我们同样爱財,但我们之间的相性却低得可怕。” “因为我们从来就不是一类人。”蒂芙尼冷冷地说。从来不是。她心里讥嘲,你不过是一只离了掌声就会枯死的孔雀。 “我们確实不是一类人。”蕾露轻抿了一口酒,嘴角的笑意逐渐染上了挑畔的味道,“你总是和別人保持距离,尤其是男人。你把你的灵魂、你的过去、你的伤疤,全都塞进那个冷硬的躯壳里,不愿向任何人展示出来。” “展示?展示什么?”蒂芙尼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她迅速恢復了冷漠,冷笑著讽刺道:“像你一样,热衷於朝別人展示自己的软肋吗?” “那不叫软肋,蒂芙尼。” “不叫弱点?呵呵,”蒂芙尼阴侧地笑著,“隨便拿钱打点一下,就能让人往你的脖子上来一刀一一这还不叫软肋?” “那你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拿钱办到这事儿。去吧,用你万能的金幣去买通我的厨师、我的护卫,甚至是我枕边的情人。去试试,蒂芙尼,看看你那些亮闪闪的小圆片,到底能不能买到我的命。我等著。” 蕾露很是自信,自信到让蒂芙尼泛噁心。 “没有试的必要。”她说,“钱可以办到任何事一一如果办不到,那就是给得还不够多。在人们被龙吃光以前,这就是永恆不变的真理,根本无需验证。” “能说出这种话,只能说明你这辈子从没真心爱过,也没被谁真心爱过。好,法莉婭比你幸运。”蕾露轻声说道,眉眼中带著一丝隱约的-怜悯? 总之,蕾露的那眼神让蒂芙尼很不舒服,而她的这番言语,也像针一样扎进了扎进了蒂芙尼最敏感的神经。 蒂芙尼微眯起双眼,周围的空气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 但蕾露显然极其享受在这种刀锋边缘跳舞的快感。 “那孩子渴望爱,也渴望被爱,像一株缺水的。正是这种患得患失的脆弱,才让她比你这种自以为刀枪不入的『成熟”魔女要可爱得多。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考虑让她继承我的衣钵? “我没听错吧!可爱?你在说谁?法莉婭?” 蒂芙尼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荒谬的笑话,她笑一声,恶狠狠地说道:“我看你是疯了。” “疯?我明明清醒得很。” 蕾露的笑容更盛。 “如果你有幸看到她向我请教如何拴住一个人的心时是何种手足无措的模样,你应该也会觉得她可爱。这很难得。毕竟很多女孩儿在成为魔女之后,便丟掉了这份纯真,有样学样地拥抱起自以为是的、患蠢的成熟。 你知道她当时是怎么问我的吗?她问我:『蕾露元老,我觉得我的脸蛋姑且也称得上精致可爱,难道这还不足以让一个斗剑奴出身的卑微凡人对我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吗?』,於是我看著她那张志芯而困惑的脸,问她:『那么,小法莉婭,你自己相信自己说的这番话吗?你真的觉得,仅靠这些,就能得到你想要的,那种永不背叛的忠诚吗?』,哈,她支支吾吾了好久,脸都红了,最后还是冲我沮丧地摇起了头。 是啊,美貌和金钱一直都是相当重要的筹码,它们能为你贏来很多东西,可你不能指望这两份筹码总能生效,尤其是在你真正渴望某种深刻联结的时候。因此我告诉她:你得让你们两人的灵魂走得更近一些,近到能够真正触碰到对方,近到能够熔化你內心那层厚厚的心防,让你敢於展露真实的自己一一如果你渴望无条件地被爱,那你就该无条件地去爱。” 蒂芙尼抽了抽嘴角,蒂芙尼抽了抽嘴角,她几乎能想像出法莉婭那个蠢货,在听到这番蛊惑人心的言论时,那副茅塞顿开的、愚蠢的表情。 “所以,”她几乎是咬著牙说,“你让她失去了纯洁。” “这没什么不好。”蕾露笑了笑,“她本该在阳光下盛放,而不是学你一样,在阴沟里发霉。你看,我们之间的分歧,简直比天堂和地狱的距离还远。” “那个斯泰西知道这件事吗?”蒂芙尼忽然问。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我那位老朋友现在焦头烂额,你们把所有的麻烦都推到了她头上。唉,她可真够任劳任怨的,就像我小时候家里那头老耕马。那老马死的时候,只有我为它掉了几滴眼泪。” “她自找的。”蒂芙尼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同情,“蕾露,你还是多担心下自己吧,看看你死的时候,是为你鼓掌的人多,还是为你流泪的人多。你猜法莉婭会为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傢伙流泪吗?我猜她会想:啊,这老东西早该死了,现在她的紫袍终于归我了!” “哦,谁在乎这个。有人愿意为我流泪,在我的葬礼上给我说几句好话,这就够了, 我不奢求更多。”蕾露的眼里突然露出一丝疲惫,她看了看衣架上的紫袍,嘆息道:“这身紫袍披在我的身上,算是它跟错了人·你该这知道我们这批人都是当初赶鸭子上架, 白白捡来的紫袍正因如此,我对沙漠之主的畏惧远远大过海洋,而你呢,蒂芙尼?法莉婭已经因你创製的魔法声名大噪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是有几个蠢货想把我骗到巴迪亚去送死,但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好吧,务实的蒂芙尼。那我们还是谈谈你为什么会来金月湾吧。你就不怕你一走, 角斗场就换了主人?” “我有我的手段,用不著你替我担心。倒是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然是因为我提前知道了你要来这里。你知道的,我在船业行会里很有些影响力。” 蒂芙尼皱了皱眉,沉默以对。 “別想著报復他们,蒂芙尼,很多元老都要从他们手里分一杯囊,这么做对你没有好处。而且,我只知道你要来,至於你为什么来—-那我可就猜不透了。” 蕾露凝视著蒂芙尼的眼睛,像个准备解谜的孩童,“我猜猜?你是要从法莉婭手里收回河谷地?还是说——” “继续猜吧,反正我也不会告诉你。” “啊,那我是该猜你得了爱疮,还是没得?” “你才像会得那种病的女人。”蒂芙尼感觉自己被严重冒犯了,她的眼神恶毒的可怕。 “嗯哼,”蕾露完全没把她的警告当回事,“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是不是有理由相信,你暂时还没有跟天神教搞到一块儿去?” “你可以这么认为。”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单纯是为了噁心法莉婭?还是说你是要把任期將尽的卡罗琳阁下绑回圣都?这可不大好。圣都委派的下一位总督,大概率是要同天神教缓和局面的。” “说得好像卡罗琳那个蠢货有能力扭转局势似的!” “当初你在法兰以暴制暴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的所作所为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要么让凡人镊服於龙,要么让他们镊服於我们。二者择一。”蒂芙尼的逻辑像铁一样冰冷,“除非我丧心病狂到引龙入室,否则没有別的路可走一一我还没有天真到像斯泰西那个蠢货一样,去为了某些对她自己毫无好处的狗屁理想摇旗吶喊。” “..—那我不妨告诉你,在那个时期,你口中那个蠢笨的斯泰西,居然也是为你说过半句好话的。她曾说她和你的不幸,都是你那个老师造成的,你能对无辜者心安理得的施加暴行,都是拜她所赐,但另一方面,你愿意替那些遭受迫害的小魔女出头,正证明你的心中尚存良知然而” “然而什么?”蒂芙尼的语气充满了危险,“然而我逼法莉婭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与养父母?好让她在法莉婭面前扮个严师慈母?” “不止於此。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蕾露深深一嘆,“你救了很多魔女,却也让很多魔女误入歧途——” “少在那假悍悍的装好人了,你我不都是那群农民口中嗜財如命、为富不仁的紫袍混蛋吗?也许我们骨子里不是一类人,可我们的所作所为却没有任何不同。” “所以,到了我这个年纪,本能地就会想要去弥补一些错误。” 出乎蒂芙尼的意料,蕾露竟然主动为她斟了一杯酒。 “不久之前,有一些—没有在圣都那边修习过的魔女找到了我。虽然我听说天神教的那个新任教主主张与圣都和,但他对这些魔女的要求却更加苛刻了一一他要求她们必须为神献身,让她们无路可走。最后她们找到了我,希望能与我一同前往新大陆。” “是吗?那你可要擦亮眼睛了。据我所知,这些不受圣都管制的野魔女里有不少是和我一样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需要我出手帮你处理掉她们吗?” “不必,我还没有老眼昏,谁好谁坏,我还能分辨得出来。” “隨你的便。你想怎样都可以。我们都是身披紫袍的人,你管不住我,我也管不住你。”蒂芙尼有些失去耐心了,“你强行把我请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嗯,就这些。”蕾露耸耸肩,“你又不愿意把你此行的目的告诉我,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知道你没与天神教同流合污就够了好吧,还不太够。但愿你不会另外搞出些乱子来。” “那你可以放心了。”蒂芙尼站直了身体,像是准备离开,“法兰不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地,伊斯巴尼亚才是。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些嚮导。” 那些精灵。 第485章 带路吧,我的小人质们 第485章 带路吧,我的小人质们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倾泻在林间小道上,透过浓密纠缠的枝叶缝隙,洒下斑驳、跳跃的光影。 空气里瀰漫著湿润泥土、腐烂枯叶、某种难以言说的、野性勃勃的动物粪便,以及远处偶尔飘来的,仿佛被稀释了无数倍的腐败气味。 这似乎是绿龙的气味,但蒂芙尼始终没在这片寂静的林地里听到巨龙那种震撼骨髓的、能让最勇敢的骑士也脸色发白的鸣叫。 这里只有微风拂过,带起脚下落叶和枯枝的细碎,像无数看不见的虫子在地面上爬行一一她正独自穿行在这片沉静的森林中,长袍的衣摆轻扫地面,发出低语般的沙沙声。 可惜,安寧总是短暂的,而且总会被某种愚蠢的东西打破。 “嘿!站住!” 一个尖锐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声音划破了林中的寂静。 蒂芙尼停下脚步,连头都懒得抬。她以前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多到足以让她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厌倦。拦路的强盗,喝醉的佣兵,或者,像现在这样一几个自以为是的野丫头。 她们从一丛比人还高的蕨类植物后面钻了出来,动作有些笨拙,像是三只刚从窝里探出头、对世间方物都充满好奇却又愚蠢的小兽。 是的,一共三个。她们的衣服上都沾染著泥土和碎裂的树叶,像是刚在泥浆里打过滚。为首的是个金髮丫头,头髮乱糟糟的,几缕髮丝粘在被泥巴划过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醒目的黑色痕跡。可即便如此,她的下巴却依旧抬得高高的, 活像她正在俯瞰整个世界,而不是踩著一地腐烂的叶子和折断的树枝。她身旁是个瘦小的黑髮女孩,眼神里带著一种小心翼翼的模仿,以及某种难以抑制的、略显病態的兴奋,仿佛即將开始的这场“冒险”让她兴奋得有些颤抖。至於最后面那个稍大一点的女孩,脸上则写满了显而易见的惊慌,她一边向前挪步,一边紧张地试图伸出手去抓前面那两个完全状况外的小傢伙的骼膊。 在乡间小道遇到调皮的小村姑並不稀奇,甚至都不值得蒂芙尼为此抬一下眉毛。这年头,像这种浑身脏兮兮、眼神里写满好奇和愚蠢的乡野丫头多得很,她们会尾隨你,会冲你大喊,但通常来说,她们无害,只是麻烦。可如果这三人里有两个是魔女那就得另当別论了。 “快停下!你这鬼鬼票票的可疑人物!你已经在林子里瞎转悠好久了!”为首的金髮女孩叉腰高喊,清亮的嗓音里有一种刻意模仿大人的、可笑的威严,就像一只试图恐嚇老鹰的雏鸟,“快把你头上的兜帽取下来!” “莉莉!”苏西无奈地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焦急。 “別担心,姐姐!”金髮小丫头毫不退缩,昂起小脸,“尤和我都不是吃素的!我们可是魔女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的发顶,將那一头金髮照得仿佛发光。她那双清澈的眼晴直视著蒂芙尼,鼓足勇气再次喊道:“快按莉莉大人说的做!不然莉莉大人就要生气啦!” “嗯嗯—”一旁黑髮的尤拉也小声附和著,点了点头,显得既紧张又兴奋这两个小魔女,天真得近乎可笑,身上那点魔力稚嫩得像刚破壳的雏鸟,脆弱得一捏就碎,可就是这点未被驯服的微弱力量,却给了她们拦住陌生人的胆量。 这就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牛续是真牛犊,可这世界远比老虎要复杂、阴险得多。 蒂芙尼站在原地,带著一种近乎於施捨的耐心,缓缓抬起手,拉下了兜帽。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柔和地勾勒出她那张无解可击、却也冰冷得毫无生气的脸。 “呀!原来是位漂亮的大姐姐!” 苏西几乎是扑了上来,一手死死按住莉莉的脑袋,不让她再像小鸡一样昂著脖子,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尤的肩膀,將她们俩一起向下按,勉强弯下了腰,“请原谅我们冒犯了您,我的妹妹还不怎么懂事。” 呵呵。这女孩儿没有魔力,但她的嘴却很甜。蒂芙尼微微一笑,告诉她说:“啊,小丫头,你知道吗,漂亮的女人往往是危险的代名词。” “我知道的,”苏西怯怯地说,“所以您才会是——-这副打扮,不过,这儿的治安要比其他地方强很多呢,连绿龙都变少了,除了我的妹妹,应该没有人会在路上找您的麻烦·您是迷路了吗?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吗?就当是我们向您赔罪啦。真的,惊扰到您,我很抱歉。” “我確实需要一些帮助,”蒂芙尼说,“很久以前我来过这儿,那时候这片林子可不是这副样子,但现在,它变得让我有点认不清路了。如果你们知道河畔庄园怎么走,那就来当我的嚮导。” “河畔庄园?你去那儿干嘛?”莉莉挣脱了姐姐的手,又抬起了她那高傲的头颅,问道:“你该不会是想去报名猎龙的吧?可你不是男人,也不是魔女!绿龙一张嘴就能把你吞下去!啊,不过我和尤可不怕,我们是魔女嘛。遇到龙的时候,姐姐你躲在我俩身后就好啦!” 说著,她挺起小胸脯,儘管上面什么也没有。蒂芙尼看著她,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看到了某种可怕的未来,或者说,某种熟悉的过去。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天真的小丫头-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在这个世界上,有男人的地方就会有女人,而有女人的地方自然也会有男人。 “啊———”苏西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的小脑瓜转的很快,抢在莉莉和尤前头理解了蒂芙尼的意思。 “你们应该庆幸自己成了魔女,不然——” 蒂芙尼悠悠地拖长语调,“不然像你们这样的野丫头,难保不会沦为航脏的妓女,每天就指望著客人的施捨过活然后,等到人老珠黄的那天,你的脸上会爬满皱纹,身体会像被用旧的抹布一样松垮下垂,那些曾经对著你流口水的男人,现在看你一眼都会觉得噁心, 於是你每天都要对著那面破裂的镜子,对著自己那副被岁月和生活啃噬得面目全非的脸,喃喃低语,诅咒那些夺走了你生计、还能卖弄年轻身体的女孩儿。甚至,甚至是你自己亲生的女儿一一那个流著你航脏的血,却偏偏长了一张年轻漂亮脸蛋的野种,最后竟然也会招致你的嫉妒和憎恨。。” “如、如果您有困难,您可以去我们那儿干些杂活。做些卫生,或者在后厨帮忙什么的—” “要是我只会討好男人呢?”我的母亲只教过我这个。所幸在我需要付诸实践之前,命运之神便垂青了我,让我挣脱了这可恨的宿命。蒂芙尼轻轻住拳头。她似乎隱约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藏在草丛里的毒蛇,在发出嘶嘶的警告。 “您不会做的事,我可以教您。”苏西垂眉想了想,说得很认真。 真是一个好女孩。善良,纯洁,充满了无用的同情心。 可惜,蒂芙尼最討厌这样的女孩儿。如果我还和我的老师一样狠毒,她冰冷地想,我现在就该开始盘算,如何才能把这个女孩儿的一切都毁掉。她的天真, 她的善良,她那张还算乾净的脸蛋她所有的一切。 不知不觉,蒂芙尼又想起了艾琳。 艾琳的性格,和她年轻时如出一辙,温顺得像一头待宰的羔羊,天生只会逆来顺受。你可以使唤她去做任何事,多么乖巧,乖巧到让蒂芙尼心生厌烦。 蒂芙尼原本毫不怀疑,如果那个把小刀递给母亲的魔女是艾琳,那她一定会被自己的母亲一刀毙命,而如果那个被养父母勒住脖子的魔女是艾琳,那她也一定会乖乖室息,而不是在最后关头觉醒魔力,逃出生天。 她就是这么断定的。 但那只肥猫改变了蒂芙尼的看法。 为了那么一只愚蠢、肥硕、除了掉毛和打呼嚕外一无是处的畜生,艾琳居然违逆了她。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很好一一儘管这让她火冒三丈,但,老实说,曾经的她,那个不知为何而活的可怜女孩儿,那个在骯脏的屋檐下,仿佛连呼吸都会觉得是种罪过的女孩儿,似乎也是想要养一只猫的只每天都会带著几只跟班巡街的,威风凛凛的黑猫。 不过,那时的她,也只能想想而已。 她热衷於幻想,热衷於在白日梦里构筑一个又一个虚假的天堂。那是一种廉价的麻醉剂,能让她暂时忘记现实的冰冷和腹中的飢饿。她沉溺其中,直到握紧那把小刀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有能力,也有权利,去实现那些幻想。 她以为她们都是在阴沟里挣扎、血脉里流淌著毒蛇之血的女孩儿。她看著法莉婭,就像看著一面扭曲的镜子,镜子里是过去的自己一一同样的野心,同样的渴望,同样的、对这个操蛋世界不加掩饰的憎恨。她以为,只要稍加引导,法莉婭灵魂里的那条小蛇就会甦醒,就会吐出毒信,像她一样不择手段地向上爬。 可她错了,错得离谱。 法莉婭確实有野心,但她的野心是温室里的朵,和蕾露那蠢女人一样,需要男人的甜言蜜语去浇灌。她的蛇,渴望的是爱抚和认可,而不是鲜血和恐惧。 而盘踞在蒂芙尼灵魂里的那条蛇它不一样。 它是在母亲憎恶的眼神和冰冷的刀锋下诞生的,也是在老师恶毒的算计中破壳的。它以恐惧为食,以背叛为饮,它的每一次蜕皮,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新生。 这条蛇是独一无二的。它只属於蒂芙尼,同时也是蒂芙尼灵魂的本来面貌。 “女士?”苏西试著打破这忽如其来的沉默。她不明白蒂芙尼为何突然止声,更不清楚蒂芙尼的脸色为何变得越来越阴冷。有那么一瞬,蒂芙尼的眼神让她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无法形容的寒意,但或许,这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行了,小傢伙们,不要再扯东扯西,消磨我的耐心了。这片林子已经够让我心烦了。我怀疑它被绿龙犁了不止一遍。” 蒂芙尼重新戴上兜帽,將那张脸藏进阴影里。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俩应该就是法莉婭向圣都报备过的那两个小魔女,现在我命令你们,赶紧给我带路,而不是像几只笨拙的母鸡一样在这里。我有事找那些霸占了我庄园的尖耳朵。” “?”苏西愣了,声音都有些发抖,“您——.难道说——您就是———? “是的,我就是蒂芙尼。”蒂芙尼陡然释放她身体里的庞大魔力,压得莉莉与尤险些喘不过气来。她们体內的那丁点儿魔力在面对这股滔天巨力时,就像两滴水珠面对大海,瞬间就被吞没、被压制,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们,让她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苏西没有魔力,所以没有直接感受到那股压制,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空气的凝滯,以及两个妹妹身体的剧烈反应。恐惧与焦虑在迟疑了半秒后,迅速攀上了她的脸蛋。 但转瞬间,蒂芙尼又重新收回了魔力。空气重新变得可以呼吸,莉莉和尤瘫软地坐在地上,大口喘看气,眼中写满了骇然。 “走吧,我的小人质们。”蒂芙尼声音冰冷,带著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快:“相信有你们在,那群固执的尖耳朵是不会与我討价还价的。他们理应认清自己的地位。是他们需要圣都,而非圣都需要他们。” 说完,她转身,朝著林子深处、河畔庄园的方向走去。没有回头,没有催促,仿佛篤定这三个孩子会乖乖跟上。她知道她们会的。恐惧是最好的锁链,而孩子嘛.他们对恐惧的理解总是比大人要深刻得多。 而她,对如何製造恐惧,也比任何人都更有天赋。 第486章 苏西的刀 第486章 苏西的刀 曾被绿龙肆虐过的林地绝不好走。 尤其是那些被厚重腐叶层层覆盖的地方,它们就像是森林病变溃烂的脓疮。 踩上去,那潮湿黏腻的腐叶便会贪婪地吞噬鞋底,发出“噗”的噁心声响,仿佛一脚踏入了某头臃肿腐烂的巨兽垂死的腹腔,黏液横流,腥臭扑鼻,令人恨不得当场呕出胆汁。 对了,还有那些断裂的枯枝,它们就像狡诈的捕兽夹,潜藏在叶层之下,伺机绊倒那些粗心大意的蠢货。 但我不是。 蒂芙尼的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並且她那身长袍的下摆顽固地拒绝与这片航脏的土地有任何接触。它就和它的主人一样,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傲慢的鄙夷,仿佛连沾染上一点尘埃都是对自身纯粹的玷污。 她走得不快,却也从未停下,那冷漠的背影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催促,逼得身后的三个孩子不得不拖著沉重的双腿跟上。 几分钟后,她转过身,有些不快地命令道:“走到我前面去。你们是我的人质,但也是我的嚮导。嚮导不应该像个累赘一样远远吊在队尾后头。还是说,你们就那么想欣赏我的后背吗?” 莉莉的脸涨得通红,可能是愤怒,也可能是恐惧。她看著蒂芙尼,眼神像一只被逼进角落的小猫,脊背拱起,爪子扬起,但爪下是空气,而对方是峭壁。 最终,在姐姐的拉扯和蒂芙尼那毫无温度的注视下,她还是不情愿地挪动了脚步,和苏西、尤一起走到了前面。 然而,就像蒂芙尼方才感慨的那样,这片缺乏维护的森林小径十分难走,盘根错节的树根像恶魔的筋腱一样凸出地面,成了无形的陷阱。 因为紧张和分心,莉莉好几次都差点被树根绊倒。她跟跪了好几次,身体猛地前倾,发出被掐住脖子似的短促尖叫。每一次,另外两个都会条件反射地伸手抓住她。 三只小手紧紧在一起。哈。真是姐妹情深。 蒂芙尼就跟在她们身后,不远不近,像一头优雅而耐心的掠食者在观察自己的猎物。 她看著身为普通人的苏西如何小心翼翼地护著两个小魔女;看著莉莉如何一边气鼓鼓地走著,一边又忍不住恐惧,频繁地回头偷看她,每一次视线接触都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去;看著尤,那个黑髮的女孩,如何像个沉默玩具娃娃一样无言地前行。 然而,这幅画面在蒂芙尼眼中却不带任何温情的色彩。 她只从中看到了一种可悲的、相互依赖的脆弱。 她想,看,这就是弱者,这就是弱者干的事。 她们手拉著手,以为能从彼此身上汲取力量,似乎这种可笑的纽带能让她们变得坚不可摧。 可她们搞错了。 这纽带不过是一条锁链,当一个掉下悬崖时,另外两个会被一起拽下去。省时省力。要是不想陪对方一同坠崖,就得及时將其切断,又或者,打一开始就別把让这锁链缠上你自己。 ——.嗯? 就在蒂芙尼冷酷地复习著自己的人生信条时,远处的路突然变了一副模样。 脚下崎嶇不平的小道逐渐被一条铺满碎石的小逕取代,河水的潺潺声愈发清晰,阳光透过愈发稀疏的树冠酒下,映照在小径两旁湿漉的青苔上,仿佛这片林地终於卸下敌意,勉强吐露出一丝妥协的气息,开始默许她闻到某处田园里飘来的果芬香。 一切都在变得温柔,但她没有因此感到放鬆。 她继续沉默地向前走。 最终,在踏出林线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蒂芙尼看到了一片被阳光亲吻的开阔田地,数座农舍散落在其间,屋顶被新翻修过的瓦片反射出亮晃晃的光。 更远些,一口石砌的水井安静地坐落在田中央,井沿上绑著新换的鱸和麻绳,几只水桶翻倒在一旁,滴著水珠,泥地上早已踩出了一道道硬实的车辙与人跡。柴垛码放得整齐,篱笆上爬著盛开的豌豆,甚至连鸡都开始有专属的小棚子,披著光亮的羽毛在草垛边咕咕叫。 这对吗? 这不对。 这与她所知的世界背道而驰。那些所谓的农田,本该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烂泥塘,杂草长得比庄稼还高,像是土地生出的脓疮。 农夫们则该像幽灵一样在田间晃荡,骨瘦如柴,眼神空洞,仿佛多喘一口气都是对那些贪婪领主的冒犯。他们的孩子,那些本该在泥里打滚、与猪抢食的小东西,也该衣不蔽体,飢肠。至於那些茅草屋,早就该烂得千疮百孔,一下雨就往里漏水,像个破败的漏勺。 然而,事实就在眼前,顽固地、刺眼地存在著。 记忆里的烂泥塘变成了黑色的沃土,而那些本该在泥里等死的姐虫,现在居然直起了腰,学会了修补屋顶,甚至哼起了小调。真是讽刺。只要给他们一点点甜头,他们就会立刻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这个世界的本来面自。 他们擅於把施捨当成恩赐,把鬆开一点的绞索当成自由。他们会心满意足地在这片虚假的繁荣里生儿育女,直到下一场灾难把他们眼中的“美好世界”连根拔起。是啊。他们总是这样,把暂时的喘息当作永恆的恩赐,看不清世界的本来面貌。 而这份愚蠢,不正是某些魔女口口声称的淳朴吗? “呵。” 蒂芙尼的兜帽下,逸出一声冰冷的、几乎听不见的冷笑。 她將目光投向这片陌生的土地,像一个冷酷的验户官在审视一具刚刚被精心打扮过的户体。她寻找著破绽,寻找著那些藏在光鲜亮丽表皮下的、熟悉的腐烂跡象。她知道,那东西一定还在。它只是被暂时压制住了,像冬眠的毒蛇,蜷缩在温暖的土壤深处,等待著再次甦醒的时机。 很快,她看见两个男孩儿忽然从屋后窜出,一边尖叫,一边追著溜进水沟里的泥鰍。 泥鰍。这形容再贴切不过了。他们身上脏兮兮的。不过,他们脚底居然踩著一双鞋,所以他们才能跑得飞快,慢慢甩开了身后追赶他们的那名挥舞著皮带的妇人。 当那两个男孩儿路过那口新並时,他们突然停了下来。他们显然是注意到了莉莉她们。只见其中一个孩子挥起手,大声喊著话:“哟,你们几个,又去森林里找龙蛋了?” “找到又怎样,她们又孵不出龙来,当不了龙妈妈。龙蛋有那么大呢!我们都看过。”另一个男孩也跟著起鬨。 “当不了龙妈妈,可以当鸡妈妈,我们可以把送她们一点鸡蛋,让她们捂在手心里。听说布莱恩老爷家里的那只猎鹰,就是被老爷的驯鹰人亲手孵出来的。” 话音落下,他们俩顿时笑得前仰后合,仿佛说出了这世上最有趣的笑话。 有趣吗? 並不有趣。 “..—-我就知道,一旦对凡人示好,就会让凡人忘记恐惧,於是他们便开始出言不逊,甚至索求更多。” 蒂芙尼的声音冷冰冰的,让苏西颇觉不妙。她感觉到了某种可怕的东西正在酝酿,於是冲那两个还在傻笑的男孩不断摇头,警告他们快走。她不知道,这种做法只会让他们更加得意忘形,更加肆无忌禪。 但蒂芙尼看的清楚。他们把她的惊慌当成了害羞,把她的警告当成了某种扭捏的鼓励。他们想引起这几个女孩儿的注意,想用他们那贫乏可笑的幽默感,来弥补他们那张脏兮兮的脸,和他们那註定摆脱不掉的、刻在骨子里的贱民身份。 他们以为,几个轻挑的玩笑,就能拉近他们与“魔女”之间的距离,仿佛这是一种能让他们沾染上些许光彩的捷径。 真是痴心妄想——..—不是么? 魔力,自蒂芙尼身上悄无声息地涌出。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带起一丝风,甚至连空气中的微尘都未曾颤动。它不像火焰或寒冰那样暴烈灼人,它更像两条无形的、冰冷的蛇,顺著地面滑行,瞬间缠上了那两个男孩的脚踝。 男孩们的笑声真然而止。 他们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从得意洋洋变成了极度的困惑,然后是无法理解的惊恐。他们的身体已不再属於他们自己。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將他们提离地面, 缓缓升到半空。 他们在空中无助地乱蹬双脚,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的、像破风箱一样的抽气声。 真遗憾。我不会像法莉婭一样心慈手软。她脑海中冰冷地想著,每一个字都像钢钉般钉入心底。我会把你们折磨到屎尿横流,把你们可笑的自尊一点点毁掉。你们是贱民,而她们是魔女,以及魔女的姐姐这是必要的。这是在纠正一个错误。 猛然间,一个念头毫无徵兆地窜了出来,像一条潜伏已久的毒蛇,猛地咬了蒂芙尼一口。 她想到了那个斗剑奴。那个曾帮助她將角斗场彻底纳入囊中的、航脏的斗剑奴。 很多魔女都想让他死,但他的生死决斗却文让她们记忆犹新,流连忘返,大把大把地往她的金库里撒钱。为什么?因为她抓住了这份机遇。她像个最精明的赌徒,每天挖空心思,为他物色实力相近的对手,为他铺平通往传奇的血路,让他成为她最赚钱的资產。 可如今,蒂芙尼开始后悔了。她应该在更一点的时候,安排好他与绿龙斯杀的戏码,好让他成为这鲜血游戏里的又一条亡魂· 如果可以,她愿意为他安排一场华丽的、令人嘆惋的、能让她再大赚一笔的杀青戏。 可惜,为时已晚。在那之后,他甚至还杀死了一头折翼的砂龙。他在她的纵容下蜕变为了一头怪物,一头夺走了法莉婭的心,更夺走了她的纯洁的怪物, 一股尖锐的、混杂著嫉妒与暴怒的情绪,在她胸中翻腾,那比任何魔法都更灼人,比任何诅咒都更噬心。她恨法莉婭的愚蠢,恨蕾露的蛊惑,更恨那个斗剑奴的卑鄙与好运。 蒂芙尼缓缓抬起头,兜帽的阴影下,一双冰冷的眼晴静静地注视著那两个在空中挣扎的“泥鰍”。她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便尽数倾注在了这两个不幸撞上枪口的倒霉蛋身上。 而之前还在挥舞看皮带追打他们的妇人,此刻像一头髮了疯的母兽,从农舍后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她的脸上血色尽失,眼睛里只有无尽的恐惧。 她丟掉了手里的皮带,直挺挺地跪在了蒂芙尼面前,语无伦次地替孩子们求情,眼角涌出的泪水淌过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与脸上的尘垢融为两道混浊的痕跡。 很快,她的丈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惊动了。 他从屋里一一拐地走了出来,手里握著一张巨弓,还著一把弓箭。 他望著蒂芙尼,而蒂芙尼也看向了他。她能感觉到他视线里的杀意,可惜这杀意並不够坚定,至少没有坚定到能让他在这种局面下弯弓搭箭,威胁自己。 很明智的举动。蒂芙尼对此深感满意。她想,要是所有贱民都能像他一样理智就好了,然而事与愿违,这世上总有一些不怕天不怕地,也更不怕死的蠢人。 比如.这三个小傢伙。 她们竟敢用她们那微不足道的魔力与自己对峙—难道她们不知道自己甚至都不需要动一根手指,就能把她们的精神完全压倒吗? “把他们两个放下来!”莉莉吼道。 “呵呵·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黑色的兜帽再也遮不住蒂芙尼那阴侧的微笑,“你喜欢他们?” “谁会喜欢这两个蠢傢伙?”莉莉嫌弃地皱起眉毛。 “哦?那你为什么要为他们『说情”?” “唔——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就闭嘴。”蒂芙尼止住微笑,对魔力层层加码,直到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傢伙再也无法反抗。 但她俩的姐姐有些麻烦。这女孩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匕首,抵住了她的侧腰。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吗?” 苏西紧张得说不出话。她的手在抖。 就在蒂芙尼犹豫著要不要给这女孩儿好看时,那个手握弓箭的男人沉默地走了过来。 他向蒂芙尼递上了那把弓,还有那把箭。 “大人,”他颤抖地开口,“想必我这两个愚蠢的儿子肯定是冒犯了您,但求您看在这支箭的份上,发发慈悲,放过他们我曾用这把弓和这支箭,射瞎了一头绿龙的眼睛—..— “啊!你居然射瞎了一头绿龙的眼睛!多么英勇的行为一一但这和我有什么关係?”蒂芙尼轻蔑一笑,“你现在站远点,把这支箭搭在弓上,都要比你这句话有说服力的多。” 凡人就是凡人,软弱的一一呢—· 蒂芙尼感到一阵刺痛。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腰在流血。 第487章 坠落 第487章 坠落 “我诅咒你,诅咒你將来的死法,会同我如出一辙!” 我会死吗? 被刺伤的感觉还真疼啊。 母亲的声音从蒂芙尼最深处的记忆中咆哮而出,隨之而来的剧烈的刺痛从腰侧炸开,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她所有的傲慢与自信。 接著,是铺天盖地的寒冷。她感到身体失重,意识如一艘破败的船只,在汹涌的浪潮中被撕裂、吞噬。 力量开始像沙子一样从指缝间流逝,眼前的世界旋转、扭曲、褪色。 跪在地上的妇人那张绝望的脸,那个持弓男人惊的脸,还有那三个女孩尤其是苏西,那个握著匕首、眼神里混杂著恐惧与决绝的女孩一一她们的面孔像水中的倒影一样晃动、破碎,最终融化在一片深不见底的猩红之中。 她坠落。不是坠入泥土,也不是坠入深渊,而是坠入了一片混浊的,血色瀰漫的回忆之海她坠入到了那间终年不见阳光、永远瀰漫著廉价脂粉和酸腐酒气的狭窄小屋。 雨水正敲打著漏风的屋顶,嗒,嗒,嗒,像不知疲倦的禿鷲在啄食一具腐烂的尸体。 空气又冷又湿,墙角渗出的霉斑如地图般蔓延。 而她就在那儿。那个女人,那个给了她生命,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憎恨她这份生命的女人。她曾有过一张漂亮的脸蛋,但如今,那张脸已经被岁月和酒精啃噬得鬆弛下垂,只剩下一双浑浊的眼晴,里面盛满了对全世界的怨毒,尤其是对她自己的女儿。 当时,她的女儿,也就是蒂芙尼自己,正握著一把精致的小刀,犹豫著要不要將其递给这个可恨又可怜的女人。 她记得老师那优雅而残忍的微笑。她笑著对她说:“我给你一个选择,亲爱的。要么用它切开你的宿命,要么让你的宿命用它来切开你。记住,力量从不来自赠予,只来自夺取。” ———.不。不。我做不到。 蒂芙尼鬆开手指,刀从手中坠落,发出清脆的叮噹声。 她以为自己做不到,就像她以为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儿,绝不敢把刀捅进一位魔女的身体一样。 可是,她们最后都做到了。 刀落地的瞬间,女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光芒。她嘶吼著扑了过来,指甲像鹰爪一样抓向蒂芙尼的脸。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那一刻,蒂芙尼是如此的靠近母亲。 她想抱抱她,也想被她抱抱,然而,母亲身上那股令人室息的酒气,以及她眼中那熟悉的、要將自己生吞活剥的疯狂,彻底撕破了她的幻想。 经年累月的恐惧像冰水一样淹没了她,而在这片冰冷的汪洋之下,某种更滚烫、更坚硬的东西正在破壳而出。那是恨。日积月累,被飢饿、羞辱和绝望浇灌长大的、最纯粹的恨意。 她们扭打在一起,在骯脏的地板上翻滚。这是一场毫无美感的、野兽般的撕咬。女人的指甲在蒂芙尼的胳膊上划出深深的血痕,牙齿咬住了她的肩膀,而她,这个一直逆来顺受的女孩,终於在地上摸到了那柄冰冷的匕首,向她的母亲吐露出了蛇的毒牙。 匕首出鞘了。她不再犹豫。 只是·—.—它刺入血肉的感觉,並没有想像中那么解气。 相反,它让她感到一阵虚无,仿佛自己也隨之死去。 就这样,她跪在一地血泊里,看著血顺著她的指缝滴落,嗒、嗒、嗒·——· ——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都做了些什么— “啊—.·啊—.—” 她捂住脸,不敢再去看地上那个身体仍在微微抽搐的女人,可她到底还能听到那女人的声音,每一句都含糊不清,却又像烧红的烙铁,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我诅咒你诅咒你將来的死法—会同我如出一辙!” 不... 我不会死的。 我要活下去,做好多我想做的事情。 我会活下去。 “我不会死!” 她大叫,声音像一道闪电划过她混沌的意识,提醒她拒绝,提醒她抗拒,提醒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对抗死亡。 那股源自骨髓深处的憎恨与不甘,像燎原的野火般在她体內重新燃烧起来, 对抗著冰冷的失血与诅咒的侵蚀。 她的意识开始在黏稠的黑暗中上浮,像挣扎著游向遥远水面的溺水者。一些声音的碎片,开始穿透那层隔绝生死的惟幕,朦朧地传了过来。 最开始是一阵谨慎且犹豫的声音:“您確定要救她吗?” 隨后是一阵天真而坚定的声音:“不管她是谁,也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 我们都不该轻易放弃任何一条可以挽救的生命。” 再然后,是一阵自以为幽默的声音:“除了龙。” 这很不幽默。蒂芙尼想。人人都盼望恶龙去死,而她却把角斗场里饲养的那些龙当成了一种另类的摇钱树,另外还有很多魔女,都把凡人斗恶龙看作一种不错的消遣。人类的虚偽和残忍,远不止於此。当鲜血染红沙地,观眾的欢呼便化作金幣,哗啦啦涌入她的金库。 慢慢的,她睁开眼睛。熟悉的紫色让她感到安心。紫色,一种深沉而高贵的色泽,是她偏爱的顏色,是圣都的顏色,也是权势的顏色。 她眯起眼,確认自己应该是在河畔庄园的主臥里。头顶紫色的纱帐,还有周围围了一圈的精灵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些尖耳朵,虽然看似温和无害,却总透著一股高傲的愚蠢。 先等等,法莉婭应该也在这里住过。 再怎么样她都是个魔女,而魔女,总是离不开虚荣。是啊,她会喜欢这里的,甚至还会乐於把这里当成她和那个斗剑奴的战场该死的,她把她的行宫当成什么了? 一股怒火在蒂芙尼胸中燃起,比腰间的疼痛更加灼人。 她想坐起来,但身体深处的虚弱感却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將她牢牢地困在床上,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於是她呢喃著询问这些精灵,问他们有没有为自己换过床铺。 “当然。您的衣服也是我给您的换的。”回话的是位女精灵,一头金色短髮,像被阳光漂洗过的麦穗,似乎是她的主治医师。她的眼神带著医者的沉静。 蒂芙尼望著她,虚弱地问道:你救了我,我该报答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吧》 “我只希望您能宽恕那个伤害您的女孩。”女精灵微微低头,语气很平静, 但蒂芙尼听出了其中的固执,並且她还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像是藏著未尽之言一一这精灵大概是觉得那女孩儿没错。 “她刺伤了我,害我险些丧命,可你却要我放过她?” 蒂芙尼斟酌著语气,她不能让自己像一个无能狂怒的失败者,同时也不能让这件事就这算么。 “別开玩笑了。”她说,“我巴不得把她的漂亮脸蛋刮,最好再把她的小嘴唇切成两瓣,就像兔子那样。哈,兔子—想想也是,这些乡间的野丫头总是像兔子一般多產.———生的多,麻烦也多。” 女精灵没接话,只是低下头,用那种最標准、最得体的沉默回应这位魔女的愤怒。蒂芙尼討厌这种反应。这些精灵从不会爭论,也不会反抗。他们总是优雅地包裹著自己的判断,用沉默表达不屑,用顺从掩盖抗议。一个种族的自尊心若只剩体面,那也不过是另一种变种的奴性。 “现在,去把那女孩带到我面前。”蒂芙尼换上命令式的口吻。她没有穿显眼的紫袍来,但她仍旧是位尊贵的紫袍魔女,无可置疑。 但精灵们没有照她的话说做。 “您现在很虚弱,大人,”女精灵用一种无可辩驳的、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愤怒会减缓您伤口的癒合速度。” “看来你们是打定主意要包庇那女孩儿了。” “是您把她逼到了绝境。”一名男精灵说,“您把她嚇坏了。” “行了,装什么傻?你该清楚我们魔女向来都是用恐惧来操弄凡人的。有时是对龙的恐惧,有时是对我们的,而她居然还没有对此习以为常一一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这女孩儿生来就蔑视魔女的权威。她似乎以为所有魔女都是她的妹妹。这很不好。她得为此付出代价。我会『提醒”她的。” “而我也得提醒您,你伤害的另两个孩子,他们的父亲曾是我的战友,”又一位精灵站出来说,“我们一人一箭,射穿了一头绿龙的两只眼睛。” 蒂芙尼的眼角微微上挑,一丝讥讽浮现在嘴角:“所以呢?这般『英勇的举动”竟使你们勇气陡增,以至於你们竟敢当面对抗一位尊贵的紫衣元老?不。你们没有这种勇气。你嘴里的那个男人甚至都没有看到我的紫袍,便跪在了地上, 对我低声下气。瞧,这就是凡人,他们如此软弱,软弱到只敢打年幼魔女的主意。相较之下,那个女孩儿反倒更值得我去欣赏——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苏西。” 而另两个女孩儿一个叫莉莉,一个叫尤。法莉婭向圣都报备过,但这个叫苏西的女孩儿,她不是魔女,不配被蒂芙尼记住名字。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让自己久违地品尝到了疼痛的滋味。 我该怎么报復她? 蒂芙尼在脑海中描绘著各种可能性,每一个都带著令人愉悦的残酷。 是把她的妹妹带回圣都,好让那些腐朽的傢伙把她们变成血奴?还是只在她脸上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疤,让她余生都在镜子中咀嚼这份痛苦?或许她该倾向於前者,因为这同时也能报復到法莉婭。那个蠢货迟迟不愿把那两个小魔女送去圣都,不就是在担心这个吗? 不,还是算了。这么做就是在自找麻烦。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可不想大力气陪那些傢伙编织些谎言与大道理,去骗一些涉世未深的天真的小傢伙, 我只想窝在角斗场里数钱,这才是我真正热爱的事业。 说真的,光是一个艾琳,就足够让我心烦了。自从我答应收养那只肥猫后, 这个磨人的小东西,就越来越像条黏腻的鼻涕虫了,一直到把她扔给法莉婭后, 我才总算轻鬆了些,这真是个无比明智的决定· 对了,之后我还得想个理由,把那只肥猫也给处理掉。它那噁心的呼嚕声总会让做我噩梦,毕竟那个时候,我隱约听到过猫的声音。似乎正如某些人说的那样,猫总是意味著不详。 “听著,”蒂芙尼缓缓开口,目光锐利如冰,扫过在场的精灵们,带著挑畔与威胁的意味,“如果你们足够理智,那你们就应该在我伤好以前,把这个叫苏西的野丫头带到我面前来,不然—等到我耐心耗光,自己去找她的时候,肯定就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当然,我得承认你们还有一种更好的选择,那就是让我去死。怎样,要试试看吗?” “您流了很多血,但您伤得不深,魔力依然充盈。”女精灵不紧不慢地说道“也许伤口的疼痛会害我没法集中注意力,对付你们所有人。” “何必敌视彼此?恶意只会带来痛苦,而善意却能带来友谊。”女精灵顿了顿,说:“我们救了您,没有必要再去伤害您。” “因为你们不敢,但那个女孩敢,並且我打赌,她肯定敢来见我。” 蒂芙尼说得十分篤定,仿佛已经预见了苏西的到来。 “让她带著那把刀来。我得问问她那把刀是哪来的。” 蒂芙尼能感觉得到,那把有了些年月的刀,已然被某股让她感到噁心的魔力浸透了味。 那是谁的魔力? 蒂芙尼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一个她恨之入骨的名字。 不会错的,那刀间蒙绕著的,正是斯泰西的魔力。 一想到她残留的魔力透过那锋利的刀刃,闯入了自己的身体,蒂芙尼就噁心得想吐。 第488章 镜中影 第488章 镜中影 时间,在匕首刺入蒂芙尼身体的那一刻停滯了。 对於苏西来说,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声音、光线、气味,一切都被抽离,坍缩成一个唯一的、绝对的现实:她手中那把保养的不错的老旧匕首的触感。 然后,那双一直用冰冷和轻蔑俯瞰著她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了某种她能看懂的情绪一一那是震惊。就像一个神明,突然意识到自己也会死。 下一秒,时间开始以数十倍的速度疯狂地奔涌。 蒂芙尼,那位紫袍元老,像一尊被推倒的雕像,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束缚著那两个男孩的无形力量瞬间消散,他们尖叫著从半空中坠落,摔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他们的母亲,那个之前还在哭天抢地的妇人,此刻像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田野间所有的声音一一风声、虫鸣、远处的鸡叫一一全都在这一刻被掐断了。 死寂。 一种比蒂芙尼的魔力更令人室息的死寂。 苏西还站在原地。她的手里依然紧握著那把沾血的匕首,儘管这匕首在她手中突然变得无比沉重,仿佛牵引著她的手臂要坠入地心。 我捅伤了她。她死了吗? 苏西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处理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只是..不想让那两个男孩死...不能眼睁睁看著蒂芙尼用她的魔力凌虐她的妹妹...她不能让她再继续下去。 “苏西!” 第一个打破死寂的是霍勒斯。他是那个持弓的男人,同时也是两个男孩的父亲。此刻,他脸上那因恐惧而扭曲的表情,被一种更大的、毁灭性的惊骇所取代。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熊一样冲了过来,但他不是冲向倒地的魔女,而是冲向苏西。 他一把抓住苏西的肩膀,用力摇晃著,试图將她的魂魄摇回这具闯下滔天大祸的躯壳里。 “听著,丫头,”男人紧皱著眉,声音因恐惧而压抑得变了调,“你就说————你就说是我指示你这么干的,明白吗?“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苏西茫然地看著他,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疯了吗?!”霍勒斯几乎是在咆哮,他指著自己,又指著地上的蒂芙尼,“说是我!是我指示你这么干的!是我让你捅她的!明白吗?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你和你妹妹们才有可能活命!你懂不懂?!” 他曾用这双手射瞎过绿龙的眼睛,但此刻,这双手却在剧烈地颤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凡人冒犯魔女的下场是什么。 他见过贵族的马鞭如何轻易地抽裂农夫的脊樑,见过魔女用魔法轻易地將有罪或无罪的人烧成灰,或是冻成冰雕。所以他深知,在这个世界上,有些存在的尊严,比成百上千条普通人的性命加起来还要重。 而刺伤一个魔女?那已经不是死亡能够偿还的罪过了。意味著整个村庄,甚至与村庄有关的所有人,都可能被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抹去,像抹掉桌上的一点灰尘。 所以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一个足够分量的、能够让故事听起来“合理”的牺牲品。一个绝望的、疯狂的、曾有过屠龙壮举的父亲,这剧本听起来,总比一个莫名其妙的村姑的热血上头要好得多。 —真是如此吗? 不。他真的不確定他自己能否揽下这个烂摊子,但他还是这么说了。为了这个不是他亲生女儿的女孩。 “不.—”· 苏西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摇著头,泪水夺眶而出,“是我.是我自己做的—” “你这个蠢丫头!”霍勒斯绝望地低吼,隨后他拿起箭,准备彻底了结那个魔女的命。 那是一支有著宽大三棱箭头的猎箭,专门用来对付大型猛兽,撕开厚皮,造成无法癒合的创伤一一他要用它刺穿那魔女的咽喉。 没错,是他杀了她,为了救他的两个儿子。事情就是如此简单,如此地平平无奇。 他忽然开始想,魔女算的了什么?魔女也是会被捅伤的,而且还是被一个小丫头捅伤。所以,魔法並不是方能的。他能杀死她,因为他曾射瞎过龙的眼睛, 那他当然可以杀死她他甚至可以毁户灭跡。他可以做到的。 只要没人发现,只要·— 他脑中闪过一千个疯狂的念头,但所有的念头都指向一个结论:一个死了的魔女,总比一个活著回来復仇的魔女要好对付。 他走到那魔女旁边,把箭高高举过头顶,手臂肌肉賁张,就要奋力刺下,可就在这时,他的手在半空中凝固了。 “別干傻事!”远处有个精灵赶了过来,她的声音浇灭了霍勒斯脑中的火焰。 他无言地望著那精灵,用眼神询问她,他们之后该怎么办? 可那精灵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而他也没有勇气再去握住那支箭了。 多么可悲,他重新把他的一切交给了那个企图伤害他两个儿子的魔女,希翼於她的宽恕。 而这当然会让他付出代价。 那代价就是“你说你射瞎过绿龙的眼睛。” 庄园的大厅里,那个曾被刺伤的魔女容貌艷丽、坐姿优雅,阴冷的笑容和尖利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她的声音很平淡,但却在霍勒斯耳中如雷鸣般炸响。 霍勒斯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感到一股冷汗顺著脊梁骨流下,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的,大人。” “很好,”魔女伴装欣赏地点了点头,“我的角斗场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霍勒斯的心臟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角斗场。这个词汇在他脑海中激起了无数血腥与绝望的画面,那是只有奴隶、罪犯才会被送去的地方,也是很多穷苦人的最后选择。 “怎么了?你似乎不大情愿接受我的好意。” “大人,我—我只会用弓,不会使剑。”霍勒斯艰难地挤出这句话,试图为自己爭取一丝转机,哪怕是微乎其微的转机。 可魔女毫不留情地粉碎了他的侥倖,她说:“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学。” 並且她还说:“想想你的家人。你的勇气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是的,大人,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学——.只要你答应不牵连我的家人。”霍勒斯说得很慢, 呵呵。蒂芙尼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嘲讽,但隨即,她的笑容变得更加冰冷,如同冬日里最毒的霜雪。 “可我又突然改主意了,”她说,“也许我可以把你们送到巴迪亚去。不知道去了那里,你还能不能射瞎一头砂龙的眼睛?” 巴迪亚? 霍勒斯感觉自己的大脑被人猛锤了一下,他那惊恐的眼神让蒂芙尼十分满足“这样吧,我不妨大发慈悲地给你三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去圣都当一名职业斗剑奴;第二个选择,去巴迪亚对付砂龙;而第三个选择-我可以帮你找一位手艺嫻熟的医生,把你两个儿子里的其中其中一个给一一”蒂芙尼拖长语调, 比出一个剪刀的手势,“明白我的意思吗?圣都的很多大人物都喜欢任用这样的小男孩儿管理自己的小金库。” “.——·我选巴迪亚。大人。我一个人去。” “一个人?那我岂不是还要帮你的妻子物色一个新丈夫?” “.———?只要他不伤她,也不伤害我们的孩子。” 霍勒斯闭上眼睛,似乎认了命,但马上他便再次听到了那个魔女的冷笑声。 “真是有够无趣的——.——你比那女孩儿差远了。” 蒂芙尼冲他挥了挥,如同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滚吧,有多远滚多远,我还没有閒到有功夫报復你这样软骨头的凡人。我只喜欢骨头硬的傢伙。” “那女孩儿—您把她—” “她好的很,我暂时还没把她怎么样,而你,则要从我的视线里消失。”芙尼不悦地拧起眉头,没有给他再多问一句的机会,一股无形却强大的魔力瞬间包裹住霍勒斯,將他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粗暴地拋出了门外。 於是,这里只剩下蒂芙尼一人。 她独自坐在奢华的椅子上,方才的戏謔与残忍从她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 真见鬼。这算什么?她的指尖轻轻敲击著扶手,发出有节奏的轻响。事情就这么算了?我放过了他,也放过了那两个惹人厌的死小鬼? 我甚至还放过了那个小丫头。 蒂芙尼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息心头莫名的不適感。 她想,这一定是那个傢伙的魔力在捣鬼。她想改变我,就像改变法莉婭一样。多么自以为是的傢伙,你该清楚有些人天生恶毒,比如我,蒂芙尼。 蒂芙尼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著体內的魔力。她要把那股不属於她的,企图改变她的鬼票魔力找出来,然而,这股魔力竟似凭空消失了一般,任凭她如何努力,都始终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跡。它仿佛融入了她的骨血,与她的魔力融为一体,完美地隱藏了起来。 她討厌这种失控感,更討厌这种被潜移默化影响的滋味。她站起身,步到窗前,却无暇欣赏窗外的景色。 突然间她有些疑惑,疑惑那条盘踞在她身体里的蛇究竟属於谁。有那么一瞬,她从面前的半身镜里看到了那个女人的模样。 不是她的母亲,而是她的老师。 她听到镜中的幻影低语著她的名字: 蒂芙尼一“不,滚开。离我远点!” 蒂芙尼猛地后退一步,声音中带著一丝无法抑制的恐慌,那是她从未在人前展现过的脆弱。她失魂落魄地从房间里逃了出去,腰间的伤口也隱隱作痛起来, 害得她脚下一个跟跪,险些跌倒在地一一所幸在她彻底失態之前,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孩儿一一也就是苏西一一及时扶住了她。 好吧,这也是一种失態。 “您怎么了?”苏西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眼神清澈而直接,让蒂芙尼的心头更添烦躁。 “我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不,你不会清楚的,因为你没有经歷过我经歷过的事情—你只是把刀送进我的身体里。 “我看到您把霍勒斯先生扔了出去。”苏西说,“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生气,但总之生气是不好的,这会让伤口会癒合得很慢。” 她依旧没向自己道歉,而是顾左右而言它。这就是自己生气的理由。 这个小丫头,从头到尾都未曾对自己的冒犯表现出任何的畏惧或歉意。 她像谁? 像那个卡米拉。 那个陪伴在斯泰西身边,虽不是魔女,却和魔女一般半生没有生育的女人, 就有著这样的硬骨头。 她曾不止一次地在私底下找过蒂芙尼的麻烦,以至於蒂芙尼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和那个杀死她老师的斗剑奴是否有过姦情。 哈,没准那个自谢冰清玉洁的斯泰西,就曾暗自撮合过他们,好让她代替自已受孕。蒂芙尼阴暗地想到。她的猜想並非空穴来风,毕竟很多魔女都是这么干的,多到能让她感觉那个斯泰西大概也不能例外。 对了,捅伤自己的那把刀,也是那个卡米拉送给这丫头的,难怪上面会沾著斯泰西的气息。 这样可憎的巧合真是让她噁心到了极点。 啊,还有,这女孩儿握著那把刀来见自己时,身上还穿著一件能够符合斯泰西审美的朴素的女僕服。 这可笑的臭丫头,她说她是法莉婭未来的女僕长,以为凭这种卑微的身份就能与她討价还价。我估计她都不知道那件衣服上沾染著法莉婭的魔力气息·这气息甚至还相当浓厚,只能说明法莉婭自己就曾穿过这件衣服,並且还拿它做过某些事情。 真讽刺啊。她既没有按自己理想的方向成长,也没有按斯泰西所理想的方向成长她变成了一个乐於向凡人献媚的魔女。 “扶我回房间,然后帮我把房里的那面镜子撤下来—?接著,再帮我处理下伤口。” 蒂芙尼没在苏西面前掩饰自己的疲惫与脆弱。凡事有了第一次,那就会有第二次。 第489章 玫瑰蛇纹 第489章 玫瑰蛇纹 苏西默默地將蒂芙尼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瘦削的肩膀上。这位紫袍元老的身体比她想像的要轻,但也更沉。那不是骨肉的重量,而是一种由无尽的疲惫、愤怒和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悲伤混合而成的、几乎要將人压垮的重压, 主臥里,那些被蒂芙尼重新摆弄了一遍的家具与陈设冰冷地立著,而蒂芙尼所指的,那一面巨大的、镶著繁复银边的半身梳妆镜,就立在房间的角落,像一口沉默的、深不见底的井,能倒映出一切,也能吞噬一切。 “把它扔出去,或者用布盖起来。我不想看到它。”蒂芙尼靠在床头,声音沙哑。 苏西看著那面至少有两百磅重的镜子,又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臂,明智地没有选择前者。她从衣柜里扯出一块厚重的、绣著金线的紫色天鹅绒床罩,费力地將其展开,搭在了镜子上,將那片令人不安的反光彻底隔绝。在她看来,这只是一个古怪的命令,就像她听过的那些关於贵族们的、毫无道理的怪癖。 谁会害怕镜子? 这个础础逼人,能用眼神將人冻结的魔女会。 接著,就像看穿了苏西的心思一般,蒂芙尼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你知道我为什么討厌镜子吗?” 苏西停下抚平布料褶皱的动作,转身摇了摇头。 “因为我的老师,佐伊,她最喜欢镜子。”蒂芙尼的语气很平淡,可她的表情却有些异样,一种混合了极致憎恨与病態怀念的扭曲神情,在她那张完美的脸上稍纵即逝。“她喜欢站在无数面镜子组成的房间里,欣赏她自己。欣赏她的力量,她的美貌,她那身紫袍还有她加诸於我们这些『学生』身上的、无所不能的权威。” “她教导我们,镜子是魔女最好的朋友。它诚实,从不撒谎。它能忠实地展示你身上的每一处优点,同时也让你看清自己脸上的每一条细纹,看清自己灵魂里的每一处瑕疵。这个自恋狂..她说,一个不敢直面自己倒影的魔女,就不配拥有力量。” 蒂芙尼顿了顿,发出一声冰冷的、满是讥讽的轻笑。 “那时她站在镜子前,就好像一个永恆不朽的女王,而我们,站在她身边,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就只是一个个渺小、卑微、等待被她隨手捏碎的玩具。我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衬托她的伟大, 我们的痛苦,只是为了满足她的恶趣味。所幸老天有眼,她死在了我前头,而且死得很难看,就像一个笑话。” 蒂芙尼的语气中带著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但那幸灾乐祸却又被一种深沉的疲惫所笼罩,仿佛连憎恨都无法再带给她一丝快意,只剩下麻木和空洞。她活得比佐伊更久,这便是她唯一的胜利, 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慰藉。 苏西没有接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魔女之间的恩怨情仇,对她来说,就像天上的星辰运行一样遥远、神秘而危险,而她只是一个不小心闯入眾神战场的凡人,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被碾得粉身碎骨。 “別愣著了,过来替我处理下伤口。”蒂芙尼的命令突然打断了这令人室息的沉默。她的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恢復了平日里那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带著一丝不耐烦,恍如一记耳光,將苏西从沉思中猛然拉回现实。这种猝不及防的转变,是魔女们的常態,她们的情绪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 苏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纷乱的心绪平復下来。她走到床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那里有精灵们留下的乾净绷带和散发著清香的草药膏。 当她解开蒂芙尼腰间那层染血的旧绷带时,那道狞的伤口再次暴露出来。它並不深,但那翻卷的皮肉和渗出的血跡,已足够让苏西胆寒。 的確,给一个被你刺伤的魔女换药,这真是一种超乎常理的体验。苏西的手有些发抖,但她还是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小心翼翼地將清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 她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处理一件易碎的、价值连城的瓷器, 而就在这时,她看到了。 在伤口旁边,靠近小腹那片平坦而白皙的肌肤上,烙印著一个东西。 一一不是伤疤,也不是胎记。 那是一个纹身,诡异而醒目。 苏西的目光无法抑制地被那图案吸引,她感到脸上发烫,呼吸也为之一滯,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她的脖颈,让她无法移开视线,只能任由那股禁忌的魅力將她牢牢束缚。 那是一条盘绕的蛇,墨色如夜,深邃得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精细的鳞片在昏暗的灯火下,仿佛闪烁著微光,每一片都像是被耐心雕琢过的艺术品,反射著一丝难以捉摸的邪魅。 它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姿態,缠绕成一个心形。伴隨著蒂芙尼的每一次呼吸,那蛇身便会轻微地起伏,仿佛有了生命般,吐著贪婪的信子,低语著纹身旁的两道诅咒: 你自蔷薇中诞生。下一个你也是。 没错,蔷薇。在这个由蛇身构筑的心形中央,正盛开著一朵美丽的蔷薇。墨色的瓣层叠, 蕾饱满,根茎一直向下延伸到·—总之,这朵黑色的玫瑰散发著一种异样的、带著腐朽和诱惑气息的妖异之美。 苏西隱隱约约能够明白这朵蔷薇代表著什么,但她绝不可能清楚那两道由繁复的魔女字体书写而成的咒语到底有何意味。 “好看吗?”蒂芙尼忽然问道。她伸手遮住了那道印记。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西语无伦次地道歉,连忙低下头,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伤口上,但她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粒尘埃都充满了尖锐的、无声的尷尬和杀意。 蒂芙尼没有再说话,她只是躺在那里,呼吸看似平稳,可苏西却能意识到,她可能即將要面临一场可怕的风暴了。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她窥探到了这头骄傲的、凶残的巨龙藏在层层鳞甲之下最柔软、最不堪的逆鳞。 苏西强忍著內心的巨震,用颤抖的手完成了换药和包扎。整个过程,两人再无一句交流。 ““.——.好了,大人。”苏西低声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滚出去。” 蒂芙尼闭著眼晴,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苏西如蒙大赦,立刻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又只剩下蒂芙尼一人。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地望著天板上繁复的雕。那雕如同无数扭曲的藤蔓,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压抑。许久,她才像是不堪重负般,慢慢地、迟疑地抬起自己的手,覆上小腹。 隔著一层洁净的绷带和宽鬆的亚麻布,她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印记的存在。它像一根永远无法拔出的毒刺,深深地扎根在她的血肉与灵魂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著她,她曾经是谁,她经歷过什么,她被谁所掌控。那是她生命中无法磨灭的耻辱,是她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的锁。 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它的存在,早已將它变成了自己坚硬外壳的一部分,可当那个凡人女孩的目光落在上面时,那层早已结的伤口,仿佛又被重新撕开,流出了滚烫的、带著羞耻与愤怒的脓血。 “该死的” 她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猛地翻身,將脸深深地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她想尖叫,想毁灭,想把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撕成碎片。但她没有,她只是安静地趴在那里, 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压抑的痛苦而微微颤抖著。 魔女的力量固然强大,但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改变过去。 而这时候,她又一次幻听到了佐伊的声音。 “啊,蒂芙尼,看来你的翅膀真是硬了,居然敢在暗地里密谋反抗我?” “你到底知不知道是谁改变了你的命运?是我,佐伊。是我准你这个妓女的女儿跟在我身边学习魔法,可你居然想反抗我。这不合適,非常不合適,並且还很不自量力。很快我就会让你明白, 反抗我的人会是什么下场。我既然能改变你的命运,那我当然也能將你的命运重新拨回正轨。” “放心,我不会刺瞎你的眼晴,更不会剖开你的肚子,因为你的下场会比这悽惨千万倍。我会让你成为继妖邪者梅莉丝之后,第二个生產子嗣的魔女。你会生下很多个你,並且他们也和你一样,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因为我会让他们统统消失掉·除我以外,再不会有人知道你的下场。” “来吧,咬紧牙关,因为接下来会有些痛一一我要在你的肚子上画一点东西,提醒你原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房间里瀰漫著一股奇异的甜腻香气,那是佐伊惯用的魔法香料,通常用於镇静那些被她施以“ 教导”的学徒。 烛火摇曳,在墙壁上投下佐伊扭曲的影子,像是地狱里跳动的恶魔。 蒂芙尼被禁在一张冰冷的石桌上,大理石的触感穿透薄薄的衣物,刺骨地渗入她的骨髓。她的手腕和脚踝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挣扎毫无意义,只会徒增无谓的摩擦与痛苦。 佐伊走到她身旁,她的紫袍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更加深沉,仿佛是由凝固的暗影织成。她的脸被烛火映照得忽明忽暗,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那弧度冰冷而完美,像是精心雕刻的面具。 她手里握著一支细长的银质刺针,针尖在烛光下闪烁著令人不安的寒光,而旁边的小瓷碗里, 则盛著墨色浓稠的顏料。 “別以为你会像那些粗俗的囚犯一样,被烙上烧红的铁印。” 佐伊轻声说,她的指尖轻柔地划过蒂芙尼的腹部,那种轻柔比任何重击都更让蒂芙尼感到噁心和恐惧,她的皮肤因佐伊的触碰而泛起鸡皮疙瘩。 “即便这是对你的惩罚,我也要让它成为一件·艺术品蒂芙尼闭上眼睛,牙齿死死咬住嘴唇,慢慢尝到了血腥的铁锈味。她努力不去感受佐伊指尖的冰冷,不去想那即將到来的痛苦。她想咒骂,想挣扎,想用她所学的一切魔法將这个女人撕成碎片,但身体里的力量仿佛被抽离,只剩下绝望。 “你自蔷薇中诞生。”佐伊缓缓念出那第一句咒语,沉甸甸地落在蒂芙尼的心头。 蒂芙尼猛地弓起身体,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 墨色的线条仿佛有生命般,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缓缓延伸,隨著每一下刺入和拔出,都有微不可见的血珠渗出,瞬间又被黑色的顏料所吞噬。 那疼痛是清晰的,但很快又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无处不在,像潮水般一阵阵袭来,让人无法无法摆脱。 “下一个你也是。”第二句咒语吐出,佐伊的嘴角微微上扬。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 她用银针蘸取著那股墨色的顏料,每一次落下,都带著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感。渐渐的, 那蛇的躯干逐渐成形,盘绕著,扭曲著,仿佛要从她的腹部挣脱出来。蒂芙尼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她的身体,她的血肉,此刻都被用来描绘这个让她感到噁心的图案。她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撕扯她的理智,將她拖向无尽的深渊。 这印记,就像是佐伊意志的延伸,被强行烙印在她的身体上,提醒著她永远都无法摆脱这个女人的阴影,无论她走到天涯海角,这印记都將如影隨形。 唯一值得她庆幸的一点,就是那女人没能將她的人生瓣回“正轨”。那女人想找斗剑奴来羞辱她,但在那之前,她被一个斗剑奴刺死了。 这不光彩的死法绝不属於我,蒂芙尼恨恨地想道。她发誓,即使她的结局是被人刺死,那她死的地方,也绝不会是在自己的床榻上。 第490章 你是在看不起我吗 第490章 你是在看不起我吗 蒂芙尼討厌等待,她从不否认这点, 等待意味著失控,意味著你的命运被在別人一一或者別的什么鬼东西手里。比如此刻,她只能躺在这里,等待腰上那个该死的伤口慢慢癒合。 同时她更討厌无聊。 无聊会使人幻想,而幻想,尤其是对过去的思想。它能把最坚硬的记忆慢慢泡软,让那些早已该烂在坑里的鬼魂,顺著裂缝爬出来,在她耳边窃窃私语。母亲的诅咒,佐伊的狞笑·哈,真是热闹。 蒂芙尼甩了甩头,像驱赶苍蝇一样挥手,试图把那些缠绕在脑海的影像赶走。可这动作也牵扯到腰间的伤口,刺痛像针一样扎进神经,让她几乎发出一声低咒。 她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一点小小的、能让她重新感受到自己是捕食者,而非一具被困在床上的伤员的乐子。 因此,那个曾刺伤了她的乡下丫头,就成了她这段时间唯一的『消遣”。 这並不是说她喜欢那女孩的存在,恰恰相反,她厌恶她那双过於清澈的眼睛,厌恶她身上那股未被生活碾碎的天真,所以她会让她一遍遍地擦拭房间里根本没有灰尘的银器,或者將那些精灵们新送来的鲜,从这个瓶移到那个瓶,仅仅因为她不喜欢那女孩閒著。 她喜欢看著苏西那双带著薄茧的手,笨拙而认真地做著这些毫无意义的琐事,就像看著一只被困在透明玻璃瓶里的蜜蜂,徒劳地喻喻作响,却永远也飞不出那狭小的空间。她喜欢看到那种无用而疲惫的挣扎。 结果每一次,苏西都沉默地照做,那双眼睛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让蒂芙尼难以忍受的,坚韧的平静。 这算什么?真没意思。 她想要的是苏西的失態,是她崩溃的瞬间,而不是这种小大人般的沉稳。她需要看到那丫头低头,承认自已的渺小,就像她曾被迫在佐伊面前低头那样。 於是,她从床上起身,披上一件轻薄的丝绸长袍,赤足踏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伤口隱隱作痛,却她被强行忽视,就像她忽视了那些不请自来的回忆, 她就这么缓步走到壁炉旁的小桌边,那里摆放著一瓶她让精灵送来的未曾启封的蜂蜜酒,內里琥珀色的液体在昏暗的房间里著诱人的光泽,像一池流动的黄金,散发著权力与特权的味道。 老实说,蒂芙尼一点儿也不喜欢酒,但她喜欢酒的意义一它象徵著阶层,象徵著特权,象徵著某些人註定可以举起酒杯,而另一些人只能被他们强令著喝下。 “过来,你这惹人生厌的小傢伙”她倒了一杯酒,递到苏西面前,“把它喝下去。” 苏西站在房间一角,手里还握著一条擦拭银器的布。她看著那杯酒,又抬头看了看蒂芙尼。 魔女的脸上掛著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冰冷而完美,仿佛从大理石雕像上凿下。苏西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像一只本能地嗅到了不祥气息的小兽,但儘管如此,她仍伸出了手,接过那杯酒。 蒂芙尼眯起眼睛,满意地注视著她的反应, 这杯酒是个陷阱,一个剥下苏西偽装的机会。她要看著这女孩在酒精的作用下,卸下她那可恨的平静,露出凡人最原始的丑態。 事实也正如此,她只喝了几口,脸便“腾”地红了,像被煮熟的虾子。灼热的酒精在她喉咙里烧出一道火线,她猛地咳嗽,眼中蒙上一层水雾。酒精很快在她的身体里扩散开来,她的呼吸变得粗重,双颊的红一直蔓延到脖颈,晕乎乎的。 她真像当初的自己。蒂芙尼想。这种被酒精麻痹、失去控制的混沌,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回忆起那段不堪的记忆。她的老师佐伊曾故意將她灌醉,用甜腻的魔法香料和烈酒让她神志迷离,然后问她对母亲的看法。那时的蒂芙尼还年轻,尚未学会隱藏自己的心。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酒醒后,佐伊递给她一把刀,刀锋在烛光下闪烁著寒光。 现在,她想从苏西身上看到同样的东西。她想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睛被恐惧和羞耻填满,想看到她的天真被碾碎。她端起自己的酒杯,轻轻晃动,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打旋,像她脑海中翻腾的恶意。 好了,让她想想,她现在应该问这女孩儿什么事呢? 哈,这还用想吗?当然是问她对自己那个妹妹的看法了。没有什么是比亲情更脆弱的链条,没有什么是比嫉妒更能腐蚀人心的毒药。她要用言语的刀刃,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剥开她虚假的平静,直到露出最原始的恐惧和绝望。 “哦,女孩儿,瞧瞧你这身土里土气的女僕服,在不远的未来,你註定会与你的妹妹有著悬殊的身份差异。以后你的妹妹会坐在那些奢华宅邸的高层,穿著最昂贵的丝绸,品尝著乡居贵族们送上门的美酒,享用著你连想像都无法企及的美味。她会透过擦得一尘不染的窗户,戏謔地看著地上那些挣扎在泥泞中的凡人。 而你,我的小傢伙,你只是她们的姐姐,一个没有魔力的凡人,一个被遗弃在凡尘中的残渣。 你会被权力、財富和天赋的鸿沟无情隔开,夹在她们与那些卑微的穷苦人中间,进退两难,无人问津。那时的你,还能把自己当成她的姐姐吗?” 蒂芙尼微微俯身,在心中配酿接下来的话语,想让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狠狠地钉进苏西的灵魂深处,她要告诉她: 你会在妹妹的阴影下腐烂,就像那些被遗弃的枯叶。那时的你,还会像现在这样,为了保护她们而拼尽全力吗?你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嫉妒啃噬吗?你能保证自己不会憎恨她们,憎恨她们的幸运,憎恨你自己的不幸吗? 然而,她失声了。 女孩拼命点头的动作让她感觉不可理喻,这让她更加觉得,自己身体里的那条蛇,是如此的独一无二。 她原以为苏西会痛苦挣扎,会豪陶大哭,会歇斯底里地否认,最终在绝望面前崩溃,暴露出她隱藏最深的丑陋和懦弱。但这个女孩,这个愚蠢的、天真的乡下丫头,却以一种她从未预料到的方式,违背了她所有对“凡人”的预设。她那份近乎盲目的“爱”,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让她所有的恶意都徒劳无功。 幸好就在这时,窗外传出了些动静。 蒂芙尼假装自己被那些吵闹的动静吸引了兴趣,缓步走到窗边。 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起了一道细微但顽固的警示烟,像一根扎在大地肌肤上的毒刺。她的庄园-—不,是法莉婭的庄园,视野极佳。她能看到河谷庄园外的田野里,有一些蚂蚁般大小的黑点在聚集。是他们,那些可笑的“猎龙队”。那些愚蠢的、自不量力的、没准连自己的婆娘都管不住的凡人,正扛著他们那些生锈的农具和劣质的铁器,朝著他们自掘的坟墓,一步步地、坚定地走去。 她甚至不需要仔细去看,就能清晰地想像出那里的场景。 首先,领头的肯定是个嗓门巨大,自以为了不起,却永远无力施展魔法的凡夫俗子。他年轻时可能用草叉捅死过一头野猪,这是他唯一够格吹嘘的资本,至於他向其他人吹嘘自己击伤过一头龙?那他肯定是刻意模糊了魔女的作用,就像那个自称用弓箭射瞎龙眼,却仍向他卑躬屈膝的男人一样。 而后,那些聚集在一起的乌合之眾,则会被那点可怜的英雄主义煽动得热血上头,仿佛他们手中那些不成器的铁棍,真的能刺穿巨龙的鳞甲。 马上他们就会举起那些铁棍,向父神和母神祈祷,许下一些卑微的诺言,再用他们手里一些微不足道的財產作为祭品,只为让自己多出一点儿同样微不足道的勇气。 只是这有什么用呢?他们最终还是会死。他们被谎言蒙蔽,被虚假的勇气所裹挟,然后像飞蛾扑火般,走向毁灭。 蒂芙尼几乎能想像出那些农夫脸上的表情,从期盼到失望,再到绝望,最后化为一种愚蠢的、 自不量力的悲壮。哈,多么可预测的流程。她甚至开始期待那头绿龙把他们连人带骨头一起嚼碎时,会发出怎样悦耳的嘎哎声。 很对,太对了。凡人若不尊重魔女,最终就要落得这样的下场。说真的,那些五顏六色的恶龙简直是我们魔女最好的朋友。它们是我们维持秩序最有效的工具。 当它们存在时,当死亡的阴影笼罩大地时,那些凡人才能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谁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主宰,而谁,又是他们必须跪下来依附於其裙下的、“仁慈”的庇护者。 不知不觉,蒂芙尼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的恶意在胸中翻腾,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只是这份恶毒的愉悦並未持续太久,因为苏西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 她没想到这女孩居然敢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 “蒂芙尼大人,请您原谅,我暂时不能继续服侍您了。” 是因为窗外的动静越来越吵的缘故吗?蒂芙尼微微侧过身子,发现那个轻易醉酒的女孩儿,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酒精带来的配红,也正在从她脸上褪去。 “我可没同意你离开我的视线。”蒂芙尼声音冰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不过是个下人,可你却想甩掉自己的僱主?” “您看到窗外的黑烟了吗?” “当然,並且我还能猜到这黑烟代表什么意思。”蒂芙尼冷笑,靠在窗台上,俯瞰著远处的田野。 “有绿龙闯进来了。”苏西的声音微微发颤,但她挺直了背脊,像在对抗自己的恐惧。 “应该吧,”蒂芙尼懒洋洋地应道,她步回到壁炉边,拿起那瓶几乎未动的蜂蜜酒,给自己倒了半杯,“但这和你有什么关係呢?你,一个只会端茶倒水、擦拭银器的佣人女孩儿,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用那把航脏的小匕首侥倖捅伤了一个大意的魔女,便觉得自己有多么厉害了吧?” “尤,还有我的妹妹,她们会跟著猎龙队一快过去。我不能放著她们不管。” “她们是魔女,虽说她们现在连正式的魔女黑袍都披不上,但她们仍是魔女。而你呢?你过去能做些什么?” “我可以鼓励她们。我是姐姐。” 苏西的回答简单而直接,却让蒂芙尼感到了更大的荒谬:“.—別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苏西迎著她的嘲笑,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双清澈的眼晴里燃烧著一种蒂芙尼无法理解的火焰,“有我在身边,她们能更好地施展魔法。”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去, “给我站住。”蒂芙尼阴侧侧地说道:“你是在看不起我吗?比起陪你的妹妹一块去死,难道你不更应该跪在地上,恳求我出手帮你们解决掉那头丑陋绿龙?还是说,在你眼里,我不过就是个只会在人前欺凌弱小的胆小鬼,真遇上龙就会尿裤襠?” 她当然会这么觉得,很多身披紫袍的傢伙都是这样的货色,而我也只例外了一半。蒂芙尼一边想著,一边等著苏西回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曾与她同窗的魔女,她们享受著力量带来的特权,却在真正面对危险时,比任何凡人都要怯懦。 这女孩儿出奇地有些慌乱。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摇著头,“我是觉得,您腰上有伤,所以———” “哈。你以为你那把刀很厉害?”蒂芙尼冷笑著,“这种小伤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的魔力在房间里狂乱地肆虐,仿佛急著证明些什么。转眼间,无火壁炉里的火焰猛地窜高, 屋內的银器在无形的力量下发出哀鸣,甚至有几件直接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请个假理一下节奏,反思下怎么平衡主角团和蒂芙尼的视角 请个假理一下节奏,反思下怎么平衡主角团和蒂芙尼的视角 都是大头没用,管不住小头害得,给各位磕头了or2 第491章 直到我厌倦为之 第491章 直到我厌倦为之 “大师,这次咱能跟著你一块儿出去吗?” “当然可以,尼科尔一一你觉得我会这么对你说吗?不,我根本就不可能答应你,因为这可不是闹著玩的。那时我和法莉婭也就是嚇嚇你,让你管住嘴巴,但砂龙呢?它们朝你露出牙齿的时候,会给你第二次机会,让你回去多吃几年饭、多长点肉再来吗?不,它们不会。它们只会咬断你的骨头,甚至连个饱隔都不会打,接著就这么打个滚,翻个身,把自己埋进沙子里睡大觉。” 阿斯让拍拍尼科尔的肩膀,稍稍放鬆表情,“还是多珍惜下我和法莉婭给你的『机会”吧,等你长大点再说。耐心些,也就这两年的时间了,我会帮你在这两年里把基础打牢。” “那大师,怎么样才算把基础打牢?” “喏,看到那个矮人铁匠送来的武器没有?你要是能把它抢起来,像模像样地挥上二十下,之后还能自己站稳,而不是像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那我就算你过关。” 阿斯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武器架,那把由矮人铁匠送来的、重得可以砸塌一张桌子的新制双手剑就这么静静立著,像一头沉睡的猛兽,光是看著就令人双膝发软。 这是把由砂龙的龙鳞製成的大剑。阿斯让曾经用过相似的一把,效果还算不错。 “这.咱——”尼科尔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咬牙说道:“我试试。” “嗯,你居然没有打退堂鼓,不错,这很好,很有勇气,比起抱著自知之明退却,我更欣赏你这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气概。去吧,去试试看,看你现在能挥几下。” 他站在那把剑前,好像在面对自己的坟墓。接著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两手一压一一那把剑终於被他“拖”了下来,“眶当”一声,剑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阿斯让站在一旁,默默观察。 他会挥几下?我猜顶多一下。 尼科尔咬牙,试图举剑一一结果不过一秒,整个人便隨著剑势倾斜,重重摔在地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看吧,果然如我所料。过往的穷苦害得他身形瘦小,或许跟著精灵练箭,才更適合他阿斯让在心里嘆了口气,走上前,像拎一只小鸡一样,把浑身瘫软、剧烈喘息的尼科尔从地上拎了起来。 “看到了吗?这就是现实。”阿斯让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勇气固然是种美德,它能让你面对恐惧,能让你做出选择。但它不能让你的胳膊突然变得粗壮,不能让你的骨骼瞬间坚硬如铁。如果你连挥动它的力气都没有,又怎么指望用它去劈开砂龙的坚壳?” ““.—喉。” “好了,把这剑留给雷纳德他们。你暂时还是先和芬恩他们一起,拜艾兰瑟为师吧。”阿斯让安慰尼科尔,让他不要太过灰心。 岂料尼科尔居然说他不想躲在其他人身后,胡乱射完一袋箭就跑。 “你这完全就是无知与偏见,尼科尔,你觉得你能把箭射出多远距离?这点距离放在龙这样的敌人身上,哪里算得上安全?根本就不够看的。有时为了找射击角度,你还得故意和龙拉近距离.” 阿斯让严肃地训斥他。 同一时间,法兰河谷地的某个村庄里,那个前不久才被蒂芙尼恶意羞辱过的,名为霍勒斯的男人,正缓缓对著身边多出来的几十张苍白而紧张的生、熟面孔,诉说他的事跡。 霍勒斯的身躯有些佝僂,那两条曾经健壮的腿,此刻显得有些僵硬。他的脸上布满了风霜,眼角堆满了深深的皱纹,那双眼睛里,带著一种凡人特有的疲惫和无奈,却又闪烁著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他没有对蒂芙尼撒谎,也没有罔顾事实,吹嘘自己的功绩。儘管这之中確实存在一些运气成分,但他確实用手里的那把长弓,射穿了一条绿龙的眼。 不过,这份幸运並非没有代价一一他差点失去了自己的两条腿。而即使到了现在,霍勒斯还是不大敢去回忆当时发生的事情。 只是— 只是这些新补充进来的,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都需要他藉助的“英雄事跡”,来替自己打气壮胆,好让他们相信,自己投身的不是一个必死的行当。 “你们真的要听?” “拜託!求您不要再卖关子啦!”一个年轻人催促道,不知道是附近哪个村的,反正霍勒斯不认识他。 “好吧——.好吧.別急我会说的。·” 霍勒斯嘆了口气,那口气仿佛抽走了他身体里仅存的力气,接著他找了块长满苔蘚的石头坐下,小心翼翼地伸直了他那两条不大顶用的腿,陷入到那段残酷的回忆里去。 当时发生了什么? 当时他正被绿龙死死摁住了双腿,那巨大的爪子,带著倒鉤般的利刺,深深地陷入他的皮肉。 剧痛的感觉像白热的铁水,从他的双腿一路烧到天灵盖,让他几乎昏蕨过去。他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绿龙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他敢打赌,只要那畜生再用点劲儿一一不到一半的劲儿,他腿骨的都要被这畜生碾成粉。 但,万幸,那头畜生似乎破天荒地没有被饿昏头一一大概是因为它不久前才在外地某个的村庄里饱餐了一顿,所以才有閒工夫把他当成一个有趣的猎物来盘弄。它低下那颗巨大、丑陋、长满苔蘚的头颅,用那只灯笼般的、爬满血丝的竖瞳,好奇地打量著他,就像一个残忍的孩子在研究一只被自己踩住了翅膀的甲虫。 正是因为这头龙没有当场吞了他,所以他才找到了机会。 他忍著腿骨寸断的剧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摸到了身旁的短弓和一支箭。他甚至没有力气將弓拉满,只是凭著本能,將那箭搭上弦,对准了那张凑到他面前的、时而扬起,时而垂下的巨大丑脸,在它失去兴致的时候鬆开了手。 哈,这一箭让那畜生惨叫了好久,那声音震耳欲聋,震得整个森林都在籟发抖,树叶像雨点般落下,泥土也跟著颤慄,隨后那畜生的血从它的眼眶中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身,腥臭味直衝面门。 嗯至於他之后是怎么狼狐脱身的深究起来就没意思了。 他不想告诉这些新人,他之所以能凑巧脱身,都是因为他的同伴往他身上扔了很多龙屎,但他还是如实照说了,惹得一群人笑出了声。 唉,天知道他们是从哪搞来这玩意儿的—又热又臭,黏稠得像沼泽里的淤泥,而他居然还真靠这种噁心的玩意儿保住了小命, 总之,他就是这么活下来的。代价是两条腿不再像以前那么好使,每一步都带著隱隱的疼痛, 像被无数细针扎著再就是身上那股噁心的脏臭味,慢慢洗了一两个月才洗掉。 是了,这些就是他那“英雄事跡”的全部真相。 没有荣耀,没有史诗,没有那些吟游诗人歌颂的壮丽场面,只有疼痛、恐惧、运气,和一大桶龙屎。这才是凡人与怪物搏斗的真实写照,同传闻中在角斗场里单枪匹马杀死了砂龙的那位,真是没法比。 在那两个小魔女口中,那位名叫阿斯让的大师,简直就是位天神下凡般的人物,並且还是受一眾魔女青睞追捧的角斗场偶像: “她们会一边想著他,一边流口水!”(这是法莉婭做过的事情,但莉莉把它扩大化了。) 想到这,霍勒斯重新抬起头,告诉身边人,等那两位小魔女到了,你们可以找她俩了解下阿斯让大师的种种事跡。 “大叔,据说那两个小魔女好像还没我大?” “嗯,没你大,她们和我那两个蠢儿子年纪相仿。”霍勒斯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一些年轻人身上,仿佛在她们身上看到了自己那两个蠢儿子的影子,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担忧。 “你那两个儿子还好吧?”有熟人低声问道。霍勒斯记得他是另外个村子里的“猎户”,叫马库斯,和自己一样,农閒时也靠盗猎领主的林地补贴家用,不过他的年纪要比自己大上很多,头都已经禿了。 ““..·还好,”嘴上这么说,但霍勒斯心里还是没底。 那位大人看样子是准备放过他俩的,可谁能保证她不会反悔? 真要命。万一那两个傻小子出了什么意外,那他活著还有什么意思?唉,还是之前太惯著他们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敢去招惹魔女的可他们哪有那位大师的本事呢?也就埋头种地適合他们。要是还不长记性,挨得棍子得翻倍。 “你们也得注意,”霍勒斯想著,皱眉警告那些新来的面孔:“不管怎样,都別去找那两个小魔女套近乎那个叫苏西的小姑娘也是。除非她们有事找你,否则你们这帮愣头青就別主动跟人搭话,她们可不像你们村的小丫头,能被你们捉弄一一有个大人物把她们看得很金贵,比我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金贵。” “那我们要怎么问她们阿斯让的事?” “蠢蛋,当然是等她们自己去提!” “你说的那位大人物,是不是许诺我们自治的一—” “不,不是她,”名叫马库斯的禿头中年人摇摇头,“是另一个女人你们村里的老人应该知道她是谁,不过,我敢说他们不会向你提起她的名字,因为很少有人能有这个胆子,但我敢,我从不忌讳她一一” “別再说了。”霍勒斯赶紧制止他。 “为什么?名字不就是拿来让人喊的吗?”马库斯隨便指了个人,说:“他可以喊你的名字, 你可以喊我的名字,那我凭什么不能喊那女人的名字?就因为她是魔女?” “混蛋,你招惹谁不好,拜託別去招惹她!” “不,我偏要说,”马库斯不甘示弱,“她叫蒂、芙、尼。自打这女人来到法兰的第一天起, 我们就再没有好日子过了。她说她要改变法兰,结果她只改变了法兰的魔女,把一群软弱胆小的小姑娘变成了到处害人的魔头,而现在,我都能隔著老远听到龙的吸气声了,可我却连她的影子都见不著·没准她还会把那两个小魔女扣下来,不准她们帮我们的忙,理由是她们的年纪还太小。真见鬼,这样的女人凭什么当魔女?她根本不配!还不如换我那早早去世的老婆来当魔女,我保证我老婆足够善良,至少她不会看著我们去送死。” “一一让我告诉你答案。答案就是,善良的女人是当不成魔女的,而成为魔女的女人註定善良不起来,因为不会哪个魔女愿意被你们这些贱民利用到死。” 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瞬间,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瞬间將马库斯所有歇斯底里的愤怒,以及在场所有人的喧譁,彻底冻结。 而这声音的主人,仿佛本来就站在这里,只是现在才选择显形。 在她身后,三个瘦小的身影也缓缓走出阴影,她们就是赫勒斯提到的那两个小魔女,尤、莉莉,以及她的姐姐苏西。 包括她们在內,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个面庞精致得像个冰雕的女人身上。仿佛所有的一切都理所应当的要围绕著她旋转;所有人的命运,都系在她的一念之间。 而她本人的目光,则在扫过面前的一眾“贱民”后,最终落在了马库斯那张呆滯的脸上。 “现在,你如偿所愿了吧?”蒂芙尼指了指脚下的影子,“怎么样,你的眼睛应该还没瞎,有没有看到我的影子?” “.——是的,我看到了,”马库斯抽了抽嘴角,“然后呢?” “我要让你为自己的失言付出代价,”蒂芙尼阴侧地笑道,“在我用两根手指捏死那头绿龙后,我要看你跪下来亲吻我的影子。没错,就用你那张刚才还在咒骂我的嘴,亲吻我被你玷污的影子,直到我厌倦为止。” 第492章 我没理由会害怕区区一头绿龙 第492章 我没理由会害怕区区一头绿龙 我是谁?我是蒂芙尼,身著紫袍的蒂芙尼,我没理由会害怕区区一头绿龙, 在圣都角斗场的地牢里,我见过太多绿龙,它们被粗大的铁链束缚著,被飢饿和鞭打磨去了所有的野性,唯有面对那些被扔进场的、瑟瑟发抖的奴隶和罪犯时,它们才会从血脉深处,找回一丝早已褪色的嗜血本能,而在平常时间,它们和养在圈里的牲畜没有任何区別,无非就是体型大了一些,饲料贵了一些,但相对的,也能让她赚得更多一些。 所以,一头野生的绿龙,又能有多大区別?不过是笼子大了一点,从铁栏变成了这片该死的、 潮湿的森林而已。 很快,这番冰冷的自我催眠,就像一层坚固的鎧甲,迅速包裹住了蒂芙尼的內心,將她心中那丝因为腰间伤口而升起的、不易察觉的动摇,死死地压了下去。 她转向那群已经彻底失声的“猎龙队”,用一种宣布最终判决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將她早已在心中盘算好的那个计划,像丟骨头一样扔给了他们。 她没有提什么“帮助”,也懒得用“合作”这种平等的词汇。她告诉他们,他们將有幸参与一场由她主导的“狩猎”,並在这场狩猎中扮演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一一诱饵。 她將他们的恐惧、他们的尖叫、他们的血肉,都量化成了引诱巨龙出现的、不可或缺的祭品, 同时她向他们“保证”,当那头畜生被他们这顿丰盛的“开胃菜”吸引时,她会出手。 “只要你们能做好分內的事,我不吝於把那头龙的一切价值,仁慈地赏赐给你们。”蒂芙尼望著眾人,问道:“有异议的人,现在可以站出来了。” 没有人反对。 很好。蒂芙尼在心中冷笑。凡人唯一要做的,就是对我这样的紫袍魔女俯首称臣,而这,也是他们存在的唯一价值。 那么,就让这场狩猎开始吧, 蒂芙尼一声令下,命眾人离开村庄,进入那片被绿龙闯入的林地。 那群凡人在前方探路,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仿佛脚下不是腐叶,而是烧红的铁板,而她则带著两个小魔女,还有那个叫苏西的小丫头走在队伍的最后方,与那群臭烘烘的凡人保持著一个让她感到舒適的距离。 然而,隨著他们愈发深入森林的腹地,某种她不愿承认的情绪,开始像这林间的瘴气一样,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 这片森林是活的。 它和那些坐落於圣都郊外,整日被无数僕从精心打理的各种园林不同,这里的树木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姿態疯狂生长,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將阳光切割成破碎的、如同鬼火般的光斑,在潮湿的苔蘚和腐叶上跳跃。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浓重的、由腐烂的植物、潮湿的泥土以及某种强大掠食者的腥混合而成的味道,在充满生命力的同时,又处处暗藏杀机。 越往前走,龙的气息就越浓。 这股气息,並不是蒂芙尼在角斗场地牢里闻惯了的那种,被迫屈服的气息。 这是一种全新的、充满了侵略性的气味。那头外来的强盗,已然將这里视作它新圈定的巢穴, 而这股由它肆意散发出来的蛮横气味,让林中的空气变得无比沉重,每吸一口气,蒂芙尼都会感到一阵让她后背发凉的冷意,腰间的伤口也仿佛在与这股气息共鸣,隱隱作痛。 我是蒂芙尼,身著紫袍的蒂芙尼。 我没理由会害怕区区一头绿龙。 蒂芙尼定了定神,驱散那股即將聚集起来的,不应存在的情绪。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开始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一颗被拦腰撞断的巨树,断口处残留著一些脱落下来的细碎鳞片;附近的地面上,能看到数不清的巨大爪印,被这些爪印践踏过的细小植物,早已枯菱、发黑,仿佛被抽乾了所有的生命力;除此以外,那些散落在路边的,被龙吃剩的动物碎石,也已腐烂生蛆,到处盘旋著苍蝇,看得她相当不適。 她开始慢慢地、不情愿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头盘踞在林地中的绿龙,和她在地牢里见到的,那些被铁链锁住、只会对著生肉流口水的“斗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 一边是慢慢被磨灭意志的囚犯,而另一边,是正处在这林间王国里的,恐怖大君。 该死的。 蒂芙尼的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她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渗出了一丝冷汗。 她將目光从那些令人不安的痕跡上移开,转向前方的“诱饵”们。 他们正步履地穿过一片沼泽,一个个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泥里捞出来的、准备供龙享用的大餐。 其中,那个不久前冒犯过她的男人一一准確来说,是那两个蠢到她的小鬼头的父亲一一正努力迈著他那双明显有毛病的腿,一一拐地落在了队伍后面。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说自己射瞎了绿龙的眼晴。 这可能吗?不。没有这种可能。 蒂芙尼不禁想起了那个可憎的斗剑奴,想起他朝砂龙射箭的场面,那个时候,有几个人能想到他居然真的能射中那头砂龙的眼晴?大概也就只有法莉婭不她也不会信她急得快哭了。 .见鬼,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蒂芙尼的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她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渗出了一丝冷汗。 快想想《巨龙之书》里提过什么吧。《巨龙之书》里说,绿龙擅於藉助林间环境隱藏自己,从树梢上隱秘地发动攻击。 我必须集中注意力,更集中一些。 那头该死的,至今不见踪影的畜生,它把自己的气味弄得到处都是,就好像它一直在暗处跟著我似的—它到底在哪?简直无处可寻。 蒂芙尼不时抬头,凝望周围犬牙交错的树冠,可自始至终,她都没能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跡。 还是冷静点吧,有这些凡人充当诱饵,根本用不著我操心什么。 正当蒂芙尼如此犯著嘀咕的时候,走在队伍最前方的禿头男人马库斯突然停下了脚步,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队伍也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瞬间凝固了。 蒂芙尼走近,看见前方的林地豁然开朗,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如同溃烂伤口般的空地, 一个巨大的、由折断的树木、动物的户骨和某种已经硬化的、墨绿色的粘液与粪便构筑而成的临时棲息地,正盘踞在眾人眼前。空气中的恶臭在这里达到了顶峰,浓烈得几乎要凝成实质,薰得人头晕眼。 这前面就是绿龙的巢穴吗? 可是—龙在哪里?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缠住了蒂芙尼的心臟。 她再次抬头,望向巢穴周围那片浓密到能够撕裂阳光的树冠。 无数的阴影在枝叶间交错、晃动,每一片阴影都可能潜藏著致命的危险。 那头该死的畜生,它至今不见踪影,却把自己的气味弄得到处都是,就好像它一直在我们头顶的某个角落,用那双冰冷的竖瞳,无声地、饶有兴致地跟著我们· 它在戏耍我。它胆敢戏要我。 我可是蒂芙尼。我没有理由害怕区区一头绿龙。 ...本应如此。 蒂芙尼感觉自己的后背湿了一片,站在她身旁的三个小丫头也察觉到了异样,紧张地靠拢过来突然,她听到有人冲她大喊: “当心身后!” ..身后? 蒂芙尼猛地回头。 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 在高耸的、遮天蔽日的树冠阴影中,一个巨大得超乎想像的墨绿色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它不是飞来的,也不是爬来的,它一直就在那里。它那身如同淬毒翡-翠般的鳞甲,完美地模擬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斑驳光影,与周围的枝叶融为一体。它像一片不祥的乌云, 像森林本身长出的一颗巨大、恶毒的肿瘤。 直到此刻,它才缓缓地、舒展地、如同睡醒般地动了一下。 那双黄绿色的竖瞳,於阴影中彻底亮起,冷漠而残忍地,俯瞰著下方这群已经踏入死亡陷阱的、可怜的虫子。 在蒂芙尼看来,眼前这份景象,著实有种诡异的美丽。 ..美丽到让她泛起一阵尿意。 她从未想过,这头没被铁链束缚,並且也没被人为折断双翼的绿龙,竟会离她如此之近,就好像它从一开始就知道,谁才是这里唯一值得它正视的威胁。 “没错,它那居高临下的眼光就是如此毒辣,毒辣到让她感觉自已又变回了那个在佐伊面前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该怎么办?如此近的距离·—她还来得及施放魔法吗? 蒂芙尼的脑子一片混乱。 她併拢发软的腿,心臟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怕了一一她怕她刚一激发魔力,那头龙就会在眨眼间將她扑倒在地,而她根本来不及进行反抗。 多么可笑。同为紫袍的斯泰西曾经杀死过龙王,那个被她捡回来的臭丫头也杀死过龙王,而她自己,竟会死在一头普普通通的绿龙手里? 不.——.不会的。 我不会失禁,更不会死在这里。 我可是蒂芙尼,圣都最富有的紫袍魔女之一,我怎么能像一个低贱的凡人一样,在一头绿龙面前感到如此无力? 不。 绝不! 蒂芙尼抬起右手,魔力自她掌间溢出。 而正如她预料的那样,那头久经考验的绿龙没有给她太多的反应时间。 它自树冠的阴影中迅速扑落,如同突然降临的噩梦,那些被它庞大身躯拂过的树枝发出令人牙酸的哎嘎声,断裂的枝叶如同雨点般纷纷落下,而它每落下一寸,蒂芙尼腿间那股屈辱的感觉就会更甚一分。 完了。来不及了。 蒂芙尼软弱地闭上眼睛,直到她听见一支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她抱著一丝侥倖重新睁眼,期望这支箭能够洞穿那头龙黑洞洞的眼睛。 然而,奇蹟並没有发生,那箭擦著龙鳞飞过,几乎没有留下痕跡。 .我在期待什么? 蒂芙尼终於感到绝望,可那绝望的时刻,竟然也没有如期到来。 它被延后了,被她身边的两个小魔女延后了。 一些零星的冰簇打在了那头绿龙脸上,一阵混乱的风扰乱了那头龙的翼膜。 她们微小的魔力为蒂芙尼爭取到了一段转瞬即逝的宝贵时间,万幸的是,蒂芙尼没有將这宝贵的机会浪费掉。 “去死!” 蒂芙尼的吼声因尖利而嘶哑,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羞耻,在此刻都化为最纯粹的怒火,灼烧著她的灵魂,也点燃了那一份暴怒的魔力。 这份远胜於两个小魔女的强大魔力唤来了更多元素的响应。风成为囚具,让绿龙无可逃遁;水凝成刑器,生生刺进了绿龙的躯体。 绿龙发出一声悽厉的哀豪,这声音令蒂芙尼找回了一丝自信与满足。她想起那些被囚困在地牢里的龙,粗大而沉重的铁链束缚著这些龙破碎的躯体,而她则会在閒暇之余,尝试用暴力让它们变得更加驯服—-当然,龙终归是龙,纵使强如魔女,亦无法彻底驯服其野性,但这並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蒂芙尼可以以此锤炼她的胆量。应该可以。 蒂芙尼不由想像起来,想像自己缓步走到绿龙的面前,带著胜利的从容,品鑑这头绿龙的死態,然而,她的双腿仍在微微发抖,一直没能分开。 她凝了凝神,伸手捂住侧腰,假装伤口发作。 好了,她得赶紧找个地方解手.不是处理伤口。 “让那些凡人去把那头蠢龙彻底干掉,”蒂芙尼对苏西说,“刚刚回头那一下,让我的腰伤发了我得找个地方处理一下。” “我帮您——” “不,不用。別跟过来。” “好吧,既然您这么说———”苏西还以为蒂芙尼是不想让她再看到那个纹身,她同妹妹与尤拉对视一眼,准备和人们一起了结那头仍在垂死挣扎的绿龙。 令苏西惊讶的是,这头龙的生命力比她想的强多了,在被猎人们彻底杀死前,它居然发出一声强而有力的吼叫。 苏西不会想到,这声音居然嚇到了没走多远的蒂芙尼,害她以为树上的阴影里还有另一头始终盯著她的龙。 她感到腿间一热,但幸好,这些水元素愿意给她个面子,听候她的差遣一一她命令它们隱去它们来过的痕跡。 第493章 畏惧死亡 第493章 畏惧死亡 蒂芙尼厌恶死亡。 看看那头绿龙吧,它曾经拥有的力量,它盘踞森林的威严,它那冰冷眼瞳里所蕴含的属於捕食者的贪虐....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彻彻底底地、乾乾净净。 再过几个小时,它的血肉就会被这些农民用斧头和砍刀分割,然后被拖回他们那些航脏的茅草屋里,用劣质的粗盐烹煮,最终变成他们肠胃里蠕动的粪便。 而它剩下的其他东西它的骨骼会被打磨成饰品,它的皮革会被缝製成织物,它的鳞片会被入药,但最终,连这些痕跡也会隨著时间的流逝而磨损、腐朽,最终化为尘土,什么都不会留下。 蒂芙尼忽然想到自己。 她想到了她在圣都的庄园豪宅。它年年扩建,年年装修,每一块大理石,每一寸金箔,都浸透了她的意志。虽然她不在那边常住,但她偶尔会抽空回去,像巡视自己王国的女王一样,视察工程的进度。 她还想到了衣柜里那上百件用最华美布料与最精湛工艺製成的常服,每一件都奢华得令人咋舌,却鲜少被她穿过。一旦脱下那身象徵著权力的紫袍,她就感觉自己被打回了原形,变回了那个在佐伊阴影下担惊受怕的少女时代。就像现在,她穿著这身朴素的亚麻布衣服,感觉自己就像个被拔了毒牙的蛇。她很清楚她收集那些衣服,只是为了满足她儿时的幻梦。 紧接著,她又想到了她在角斗场、在各类商会中所拥有的、足以让无数人俯首帖耳的权势和財富。她的一句话,能让一个家族兴起;而一个不悦的眼神,就能让很多人变成丧家的流浪汉。 她穷尽一生,用尽心机,不择手段,才从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撕咬下这一切,而这一切,构成了“蒂芙尼”这个存在的全部意义。 它们是她对抗这个世界的鎧甲,是她俯视眾生的基石。 .可如果她死了呢? 如果刚才那头龙的爪子再快一分,如果那两个小魔女的魔法再晚一秒,如果那个腐腿男人的箭没有吸引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那么现在躺在那里,被人剥皮拆骨的,就是她蒂芙尼的尸体。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她的豪宅会被新的魔女占据,也许某个罹患“爱疮”的卑贱女人,会赤著脚肆意踩踏在她最昂贵的地毯上,用她最珍爱的水晶杯,喝著她窖藏百年的佳酿,仿佛那一切生来就属於她。 她的金幣也会被瓜分殆尽。那些道貌岸然的元老们,会以“清点遗產”的名义,將她大半的財宝纳入私囊,再將剩下的一小部分冠冕堂皇地作为接济穷人的善款一一多么虚偽的慷慨! 最后,她那些几乎崭新、从未穿过的衣袍,肯定也会被一群卑贱的侍女偷去贱卖,在离岸的岛屿黑市上,换取几个可怜的银幣。 这些人,会像今天这些农夫分食龙肉一样,兴高采烈地分食她留下的一切。 所有人都会在她的葬礼上挤出几滴虚偽的眼泪,说著些言不由衷的悼词,然后在心里盘算著如何从她的死亡中捞取最大的好处。 至於她自己?蒂芙尼? 她將不復存在。 她的思想,她的记忆,她的骄傲,她的贪婪、她的渴望、她的胆怯、她的恐惧—-所有这一切构成她意识核心的东西,那条盘踞在她灵魂深处的、独一无二的毒蛇,都將归於虚无。 她將无法再感受到丝绸的柔滑,无法再品尝美酒的甘醇,无法再享受魔力在指尖流淌的快感, 更无法再体验到將他人的命运玩弄於股掌之上的、那种至高无上的权力滋味。 她將变成一具冰冷的、毫无知觉的户体。一堆肉。和这头绿龙没什么两样。 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对她而言將失去全部意义,未来將要发生的事,更与她毫无关係。 世界会继续运转,太阳会照常升起,人们会继续为了生存、权力和欲望而爭斗不休,但她却变得透明了,就好像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种被彻底抹除的、绝对的虚无,比任何酷刑、任何诅咒都更加可怕。 更可怕的是,这个世界遗忘魔女的速度,是如此的惊人。 啊,佐伊,作恶多端的佐伊,早该死掉的佐伊—这个曾经披掛紫袍,高高在上的存在,这个曾让她夜夜噩梦的阴影,如今还有几人知晓她是怎样的存在?恐怕只有她蒂芙尼记得。记得她那双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手,记得她身上那股混合了名贵香料与陈腐气息的味道,记得她死前那双眼睛里,混杂著震惊、愤怒——或者还有些解脱的古怪神情。 想想看,连佐伊这样的怪物,死后也不过成了一段被封存在少数人记忆里的、逐渐褪色的歷史。那么她呢? 突然间,一股混杂著愤怒和恐惧的浪潮,猛地住了蒂芙尼的心臟。 凭什么?凭什么她蒂芙尼,在经歷了那么多痛苦,付出了那么多代价,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之后,还要和她的老师、和这些凡人、和这头畜生,面对同样悲惨、同样一无所有的结局? 她將目光投向了那群仍在忙碌的“猎龙队”,看著他们用绳子和槓桿,吃力地將一块巨大的、 带著完整鳞甲的龙皮从尸体上剥离下来,脸上洋溢著一种疲惫而又满足的、愚蠢的笑容。 她很清楚,这些凡人同样畏惧死亡,可只要过了某一个点,你向他们施加的恐惧,就不会再起作用。 至於原因? 蒂芙尼试图用她那套冷酷的逻辑去解构这一切。 她想,恐怕是因为这些凡人没有足够的智慧和想像力,去真正理解“无”的概念,对他们来说,死亡或许是痛苦的,是可怕的,但终究是可以接受的,因为他们本身就一无所有,所以失去一切也显得不那么难以承受。 他们的生命,就像路边的野草,廉价、卑微,春生秋死,循环往復,毫无意义。他们的脑子里,只装著一些简单的、可悲的东西:家庭、村庄、孩子的未来——这些虚无縹緲的概念,像酒精一样麻痹了他们对死亡的恐惧。 他们就像一群不知道金子价值的野人,会在某个瞬间,忽然將名为生命的宝贵金块扔进河里, 只为听个响声。 而她,蒂芙尼,不同。 她拥有的太多了。每一枚金幣,每一寸丝绸,每一点权势,都是她存在的延伸。放弃这一切, 就等於亲手杀死自己无数次。 所以,她绝不能死。 她要用魔法、用金钱、用权力,为自已构筑一座能够抵御时间侵蚀的堡垒。她要让“蒂芙“尼”这个名字,永远地鐫刻在世界的歷史上,而不是像这头绿龙一样,被一群凡人分食殆尽, 最终归於尘土。 而不是像这头绿龙一样,被一群她看不起的蛆虫分食殆尽,最终归於尘土。 只是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她的名字才不会被人遗忘? 像斯泰西一样挑战龙王? 不,这没用。 因为如果失败,那她就会死得像一条无人问津的野狗,而如果成功,等到她死后,她的功绩也会被其余元老雪藏进那个冰冷的先贤祠里。 凡人们的孩子只会知道是魔女杀死了龙,至於是哪个魔女杀死了龙?他们很少有机会知道这些。 想到这里,蒂芙尼深深吸了口气。 她审视著下身的衣袍,那粗糙的亚麻布上没有一丝污渍,也没有任何不雅的痕跡。確认一切无恙后,她才缓步从林间的阴影中走出,仿佛刚才的惊险一幕根本不值一提。 那些凡人看到她,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们正围著那头死去的巨龙,用斧头和砍刀笨拙地分割著庞大的尸体。看到她的身影,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那是一种混杂著恐惧与崇拜的复杂情绪。 他们不会知道我被那头龙嚇到了。蒂芙尼想。他们只会相信他们眼里看到的东西,比如我用我的魔法將那头绿龙凌虐得体无完肤。 儘管她不愿意承认,但这种反差,確实是她最享受的戏目。 她就像个高明的木偶师,躲在幕后,欣赏著台前那些愚蠢木偶对她投来的、混杂著敬畏与恐惧的目光。 他们颤抖著,低语著她的名字,为她的力量而折服,却没有人清楚幕布之后,那个真正的她那个蜷缩在角落里,差点被浸湿的、瑟瑟发抖的灵魂,究竟是个怎样不堪的存在。 这份极度的羞耻,唯有她自己才能体会。 要知道,毒蛇咬人,並不总是为了捕猎。当你拿起棍子,想要去挑一条毒蛇时,你就看到了那条蛇是何等脆弱。你能轻易地把它打死,甚至能和它同归於尽,但你不会有那个胆子,你只会跪在地上,把你手里的棍子丟出老远一一没准这棍子还砸碎过一头龙的脑仁。 凡人就是这样,他们以为自己看到了毒蛇的恐怖,却从未理解过那份隱藏在致命毒牙背后的脆弱和胆怯。 ——.好吧,还是有例外的。 “您还好吗?” 蒂芙尼望著那个跑向自己的小女孩儿,不知该作何感想。 硬要说的话,是荒谬。一种极致的、能让人放声大笑,笑到咳出血来的荒谬。 这女孩儿居然在关心我?为什么?这一切不都是拜她所赐吗? 蒂芙尼在心中暗想: 是你,是你这个该死的小鬼,用你那愚蠢的善良刺伤了我,害我变得儒弱,害我像个凡人一样流血,害我更加清晰地闻到了死亡的臭味。 这些恶毒的话语在蒂芙尼的舌尖上翻滚,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要用怎样冰冷的、能把人冻成冰雕的语气,把这些话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她又硬生生把它们咽了回去。 蒂芙尼看著那双眼睛,那双还没有被这个世界的污秽所浸染的眼睛,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 她想,和这个小东西解释她內心的滔天巨浪,就像试图教一只蚂蚁理解星辰的运行轨跡,毫无意义,且自取其辱。 她不会让一个凡人,尤其是这样一个低贱而愚蠢的孩子,窥探到她內心深处最不堪的秘密一儘管她看到了她身上的玫瑰蛇纹,但她不会让她看到更多。 於是,她只是轻轻地冲那女孩儿点了点头,用淡得像杯白水的语气低声说道: “我没事。”她顿了顿,“..要是你还有閒工夫的话,不如多关心关心你那两个妹妹,免得她们尿裤子。” “尤她一一”苏西摇摇头,犹豫著没往下说。 蒂芙尼也没心思听她多说什么,她转身离开,懒得追究那个禿头男人的愚蠢,並且在离开之前,她提醒她:“既然我帮了你的忙,那你也要做好你答应我的事。” “我会的。” “姐姐,你答应她什么了?” “唔唔!” 当蒂芙尼独自离开后,惊魂未定的莉莉和尤当即围到苏西身边,不停地追问著。 苏西没瞒著她们,直言说:“我答应陪她一起去伊斯巴尼亚。她说她得路上向人打听一些事情,但她—她不想亲自和普通人说话,也不准备指望精灵们能帮她打听消息,所以—” 莉莉猛地捂住嘴,发出一声惊呼,那声音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格外刺耳:“所以你就答应她了?!” “因为她帮忙杀死了这头龙。” “我也要去!” “嗯嗯!”尤拉住苏西的衣角,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唔唔嗯嗯”的声音,显然也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约定感到不安。 苏西当即拒绝两人:“不行。”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用刀刺伤了她。她肯定会记仇的。” “那我和尤更要——” “別担心,莉莉,姐姐会保护好自己,可如果再加上你们两个,那到时候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唔—”望著姐姐坚定的目光,莉莉最终放弃了爭辩,转而问道:“她要你打听什么?” 苏西摇摇头,有些茫然地说道:“还不清楚,她没对我说。” 第494章 是替圣都耕种土地,还是替沙漠之主驯养牧群,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別 第494章 是替圣都耕种土地,还是替沙漠之主驯养牧群,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別 热。 一种毫无慈悲、无处可逃的、纯粹的热, 它从四面八方的沙岩墙壁上辐射出来,像无数看不见的、烧红的烙铁,贪婪地舔著囚室里最后一点水分。头顶,那道窄得像刀口的石缝,是天空唯一的、也是最恶毒的恩赐一一它不为通风, 只为投下一道白热化的光柱,將地面的沙土照得滚烫,让这处天然地穴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烤炉, 空气乾燥得能將人的肺活活磨出血来。 “扎拉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拉尼婭的声音,听起来像两块干掉的树皮。 她蜷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试图从冰冷的石头上榨取一丝早已不復存在的凉意。她的嘴唇乾裂,布满了细小的血口,曾经明亮的眼睛也因脱水而深深地凹陷下去,只剩下两团模糊的、燃烧著焦躁的暗火。 扎拉没有动。汗水早已流干,只在她的额角和脖颈处留下了几道白色的盐渍。现在她就像一具被精心风乾的尸体,仰面躺在地穴中央,双眼无神地盯著那道刺目的天光。她知道,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不必要的动作,都是在加速自杀,所以她一动不动,好似只有这么做,才能积赞出一些开口的力量,努力对抗那已然將她牢牢包围的、名为绝望的沼泽。 过了许久,她的声音才从乾裂的嘴唇间挤出来,低沉,沙哑,充满了自嘲的疲惫:“怎么办?你是觉得我有能力陪你一起反抗,还是指望我能想出什么鬼点子,好让我们能从她们眼皮底下里逃走?不。都没有。拉尼婭,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鬼地方陪你一起发呆。” 『是吗,那也很好了。”拉尼婭的声音里带著一丝病態的、神经质的慰藉, “我最害怕的还是你会向她们投降。那样就只有我一个人会被扔在这里等死了但如果你能和我死在一起,事情就还没那么糟—好列不会死得太孤独” “这话听著真让我不爽。”扎拉有气无力地轻哼声,“你没比我高尚到哪去从没有·所以別把自己说得那么悲壮。” “扎拉我好饿—.真的好饿—.而且我越来越渴了“渴吗?”扎拉动了一下,喉咙深处传来一声短促的笑,“我是有个『底牌』能让你解解渴·——但我猜你不会想喝的。” “—谁知道?也许再过一会儿,我就愿意试试了。”拉尼婭哭丧著脸说:“那两个该死的女人—把附近的水元素控制得密不透风—可恶—” 每一滴露水,每一丝湿气,都在她们的意志下绕著我们走。她们甚至不需要动手杀我们,只需要坐等太阳和乾渴把我们活活榨乾。真是恶毒过头的手段。 拉尼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將脸埋进了膝盖里。她一边在心中咒骂,一边继续说道: “她们·—她们明明这么强,却一直在嘴巴唉叻著龙多可怕,沙漠之主多可怕—.是,我承认是很可怕可那又怎样?我绝不会夹著尾巴逃跑不会和她们一样“真不会吗?”扎拉的声音幽幽传来,“如果未来你也像她们一样握住了权势和財富,甚至还成为了身披紫袍的存在那一切可就难说了你可以畅销自己坐拥著几座城邦的税收和数不清的財富,可它们不会让你变得更勇敢—相反,它们只会让你害怕失去的东西变多该死的在我来巴迪亚的时候,我就应该让圣都提前预支我后几年的年金—..再在出行前把它们挥霍过—.— 我后悔死了— “我也是—”拉尼婭听到“年金”这个词,仿佛被注入了一丝虚假的活力,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晴里,也多了点光彩,像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海市蜃楼。“我也是——我本来计划好了的, 扎拉等拿到明年的年金,我就—我就——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像是被喉咙深处那份乾渴的煎熬所吞噬,由此,扎拉不得不出声提醒: “就什么?” “.—·就给自己买件漂亮的新衣服穿。” “还是算了吧,不如给自己多买两双丝袜,至少那能让你这双小短腿看上去更修长些。” “哪里短了?” “跟我一比就显短。” “我看你这傢伙就只有脖子和舌头比较长。” “那也比你这个什么都短的傢伙强。”扎拉说著,忽然顿了顿声,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她没力气与拉尼婭斗嘴了。疲惫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將她牢牢束缚。 不过,她还有力气陪拉尼婭一起做梦。在绝望的深渊中,用虚假的憧憬来麻痹自己,或许是唯一的解脱。 “说说看,你准备买什么样的衣服?让我瞧瞧你的品味有长进没有?” “我要一件纯黑的束身长袍—“ 拉尼婭开始了她的幻想。 “...不是我之前一直在穿的粗糙的羊毛货,而是用最奢华的黑色天鹅绒织就,绒面丰厚而致密,光泽深沉得像没有星光的夜空,触感柔滑得让人沉溺。” “它得剪裁得体,胸腰合宜,裙摆要宽大而富有重量,层层叠叠地垂落,每一步都带起优雅的涟漪,像黑色的潮水般在脚边荡漾。” “领口要高而立起,不显山露水,最好还绣上我喜欢的纹,袖子要在肩部微微隆起,然后笔直地垂落至腕部,袖口用同色系的细缎带和珍珠纽扣装饰,每一颗珍珠都圆润饱满,温润如玉,光泽內敛而经久耐看。” “最后,如你所说,是丝袜,我要穿上好的黑色长袜,质地细腻得几乎看不出编织的痕跡,仿佛第二层肌肤般平整—它要均匀无瑕,完美地包裹住我的双腿,没有一丝松垮,同时还得坚韧耐穿,不易破损,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在舞会上穿那种轻易就能撕破的丝袜·这种不都是便宜货吗?” “並非便宜货。她们是想用这个增添情趣。” “怀!真噁心!”拉尼婭当即开骂,“.—喂,扎拉,你觉得那两个女人是不是你刚刚口中说的那类货色?” “大概吧,”扎拉隨口回道,“这些大魔女们的私生活普遍都很混乱,我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这么说来——那个『弒亲的法莉婭”,没准在私底下也玩的很——” “我可没这么说——拉尼婭你不要因为嫉妒,就在那里妄自揣测。 “嫉妒我才没有嫉妒—.”拉尼婭否认道,“要说嫉妒—.该嫉妒她的人不应该是你和图雅吗?” “..—拉尼婭。“” “嗯?” “你知道你之前昏过去的时候,都说过些什么话么?” “我说什么了?”拉尼婭努力回想,却发现自己的记忆一片模糊,只剩下零星的片段,像破碎的镜子。 扎拉暗哑的笑了声,用虚弱且怪诞地语气模仿道:“你说:“啊,阁下—-您终於来救我啦! 可我却没有什么可报答你的——-但、但您若是不介意一一”,你还说了些更肉麻的,拉尼婭,要我继续吗?比如你那句“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即使是献上我的灵魂和身体”?” “你住嘴,”拉尼婭说,她想吼得更大声,但喉咙的乾涩让她无法发出更大的声音,”我不可能说过这样的话。” “可你就是说了,”扎拉强调说,“你那会儿到底梦到了什么?” 拉尼婭没有回答,她只是將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身体微微颤抖著,像一只被剥光了羽毛的雏鸟。 她梦到了什么? 她梦到了那个曾在现实里手刃砂龙,又在虚幻中替她驱走了梦魔的男人。是的。男人。不是魔女,而只是一介凡人。 她不禁想起了儿时母亲的话。当时她告诉母亲,说她要一直和她与爸爸在一起,绝对不要嫁人,然而,母亲却告诉她,等你到了年纪,你就会想要男人,想要嫁人了。可再后来,她成了魔女。 成为魔女意味著什么?成为魔女,意味著你有了能够保护別人的力量。《言》里就是这么教导她们的。 在她披上黑袍之前,那些大魔女们每天都要抽查检验她们是否有牢牢记住《箴言》里的警句。 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必须倒背如流,不容有失。 只是—那些话语,这些大魔女还记得清吗?如果记得清,她们又为何要专门捧著言书,逐句逐字地对照审查呢? 想到这儿,拉尼婭不禁又在心底咒骂起了那两个把她与扎拉扔进这处地穴里的大魔女。 打一开始她就觉得不大对劲,因为那两个大魔女总是隔三岔五、不厌其烦地向她们诉说砂龙有多少可怕之处,到了后来,她们更是变本加厉,开始不停碎碎念著她们心中想像出来的,有关百年前沙漠之主毁灭巴迪亚时的种种经过,仿佛她们亲身经歷过一般。 最终,在几天前,这两个女人终是撕下了自己的偽装,露出了她们隱藏在镶金袍服下的真实面目一一她们不断逼迫她和扎拉,要她俩屈服於沙漠之主的意志。 但拉尼婭没有屈服,扎拉也没有。她们对那两个女人说了不这个字眼,於是那两个女人恼羞成怒,把她们扔进了这处或是天然形成,或是经由什么动物挖掘出来的地穴。 她们还没有做好杀死我和扎拉的心理准备。拉尼婭想。她们想用飢饿和乾渴折磨我们,想用这种缓慢而痛苦的方式,磨灭我们的意志,让我们最终屈服。多么恶毒,多么下作,同时还带著份发自骨髓的软弱。她们不敢亲手沾染我们的鲜血,不敢直接面对死亡的残酷,所以她们才选择了这种间接而阴险的手段。 然而,我真的就无惧於死亡了吗? 才怪。 我不想死,我怕的要命。 我害怕被遗忘,害怕像一粒沙子般消失在这无垠的沙漠里,不留一丝痕跡, 所以—所以我才会想起他,想起那个救过我们的男人。 他应该比我们更畏惧砂龙,同时也更畏惧那个传说中的沙漠之主,但他居然用他的背影,让我找回了一丝对抗沙漠之主的勇气。 这里是我的家。儘管我將近一半的人生都在圣都度过,儘管我已不再能记清家乡的人和事,但这里毕竟是我的家。 我,拉尼婭,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黑袍魔女,我没有过人的天赋,这辈子再难有机会更进一步,所以我不会再渴望被圣都永远接纳—但我知道,我是巴迪亚的魔女,我相信只要巴迪亚还存在,那它就会永远的接纳我,因为我已下定决心去守护她, 我在这里出生,我在这里死去。 正当拉尼婭如此想著的时候,她听到头顶上忽然又传来了那两个魔女的可憎声音。 “瞧啊,再过一会儿,这两个死倔的小魔女大概就要渴死了吧?” “怎么样?想好没有?我劝你们最好赶在我们彻底失去耐心之前,松松你们的嘴巴。” “就这么死在这里,对你们一点好处也没有。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没有人会记得你们的名字, 没有人会知道你们是谁,更没有会知道你们死不鬆口的模样有多『高尚”。” “不。你说错了。”拉尼婭抬起头,那双因脱水而凹陷的眼睛,此刻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的父母会记得。她们会记得我,记得魔女拉尼婭。” “呵说的也是”扎拉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那笑容带著一丝慰藉,也带著一丝对拉尼婭这份纯粹的,近乎愚蠢的勇气的欣赏,“我们的父母会记得我们是谁。” “不,他们不会记得。沙漠之主会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他们,会消灭所有不愿意侍奉於的人类。” “想想吧,你们的父母是替圣都耕种土地,还是替沙漠之主驯养牧群,本质上都没有任何区別,不是吗?” 第495章 有两种人看见黑暗 第495章 有两种人看见黑暗 “我呢,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对这个世界有过一些天真的幻想和看法。那时我披著和你们同样的黑袍,以为魔女这个身份有多么的神圣,多么的了不起,因为如果没有我们魔女,那龙就会把大家都吃掉,所以魔女是好的,龙是坏的,但是,事实真是如此吗?不对吧?” 葛瑞丝,那个曾经与她们同样身披黑袍,如今却身著镶金华服的“大魔女”,此刻正低头俯视著地穴深处奄奄一息的拉尼婭和扎拉。 她的影子被头顶那道刀口般的天光拉得极长,扭曲地笼罩著两个年轻的魔女。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疯狂,那是洞悉了世间丑恶,並欣然接受后的癲狂。 “想想吧,用你们那快要被烤乾的脑子好好想想,这么多年下来,到底是死在魔女手里的人多,还是死在龙嘴里的人多?答案显而易见,小傢伙们。死在魔女手里的人多。那些所谓保护,那些所谓秩序,不过是我们魔女为了搜取权力、享受特权编织出来的谎言·是啊,就是这样,我们魔女从来都是在凡人的户骨上载歌载舞,並乐此不疲。无论《言》里的教条有多高尚我们都不曾真正高尚过,我们只是更善於偽装高尚,有时我们甚至还能编些理由,把自己都给骗过去就好像现在的你们一样。” 拉尼婭被激怒了。她挤出力气,看著那个被光芒勾勒出的、模糊的轮廓,低声骂道:“你在说什么屁话。如果没有魔女,被龙吃掉的人肯定要比现在多出百倍千倍。” “不,恰恰相反,那些没脑子的龙最多吃光一两代人,然后它们就会因为食物短缺而向外迁徙,或是自相残杀,但有脑子的魔女,可是能吃死一代又一代人。好比你们和我们。我不清楚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每从圣都那里领取一份年金,背后就得有多少人挨饿?我们曲解了那位魔女的善意,铺就了一条让我们通往天堂,又让凡人直坠地狱的道。我们是寄生虫,吸食著凡人的血肉,却还自翊为守护者的寄生虫你们说,这样的行为难道不比龙更恶毒吗?龙至少是坦荡的,它们吃掉你就吃掉你了,不会浪费你的一根骨头。” 拉尼婭突然语塞。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葛瑞丝说的,恐怕就是事实。 “你们不比我更高尚,我也不比你们更自私。我们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而活的魔女,唯一的区別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曾碾碎过什么,而你们,还以为自己是在用生命播撒福音哈就算你俩最后在这黑漆漆的洞窟里,揣著对我俩的鄙夷,悽惨地咽了气,这一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葛瑞丝慢条斯理地说著,而扎拉则平静而耐心地听著。她没有像拉尼婭那样被这些话激怒,也没有和她一起別过脸去。 她凝视著葛瑞思脸上那份洞悉世情的疯狂,不禁想起了图雅值班的那座临时孤儿院。 她从不敢离那家孤儿院太近,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改变那些孩子的命运,但她至少有能力不去背叛自己的良心。 “是啊,你说的不无道理。”扎拉说,“我们每拿一份年金,背后就会有很多人挨饿。我们披著光鲜的外衣,活成了凡人的负担可他们为什么要承受这份负担?为的不就是让我们魔女能够保护他们吗?这是凡人与我们魔女之间的契约,无关高尚,更不是什么自我欺骗。这是交易,葛瑞丝,一项我必须完成的交易一一既然我收受了这份年金,那我就得对得起这笔钱,哪怕为此去死。” “错了。”葛瑞丝语气很冷,“只有一个办法能让我们对得起那笔钱,那就是一一带著那些可怜的凡人,归顺於开明而伟大的沙漠之主。” “什?!葛瑞丝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简直你简直疯了——.”拉尼婭抿了抿唇,“归顺於一头龙?它只会张开它的嘴巴!把所有人都吞进肚子里!” “可如果这头龙有办法同你交流,並且还愿意同你交流呢?” 葛瑞丝的声音带著一种诡异的诱惑,让扎拉和拉尼婭感到一阵难言的心悸。 “就像我刚刚说得,凡人可以替圣都耕地,那他们也同样可以替沙漠之主蓄养牧群,而我们魔女,则可以为这些凡人和沙漠之主,架起沟通的桥樑。” “沟通什么?“扎拉隨之反驳:“沙漠之主毁过巴迪亚一次,並且还在不久前还引发过一场堪称浩劫的洪灾,这可不像有意与我们沟通的做派。说穿了,即使拥有魔力,他的骨子里依旧还是头破坏成性的龙,一个只会带来死亡和毁灭的怪物!” “是,那场洪水让很多人丧了命,可反过来说,那场洪水也让很多人为之受益。” “哈,”拉尼婭无力地冷哼了声,“受益?受益在哪?我只看到满大街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可怜人,他们的眼窝深陷,像是被掏空了灵魂的空壳,还有他们亲人那无处安放的尸体,在烈日下膨胀腐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这算哪门子的受益?” “受益在他们失去了贵族与魔女的锁,获得了暂时的自由与解脱。这些活下来的人,他们一无所有,却也再无所负,同时他们也该意识到了一一魔女根本就靠不住。” “不管是圣都编织的谎言,还是他们对魔女的盲目崇拜,都会被那场洪水冲刷得一乾二净。他们终於可以自己去思考,自己去挣扎,不再被那些冠冕堂皇的谎言所束缚。他们会明白他们不欠我们什么,而我们也不再欠他们什么。这对我们都好。” “我们都得为自己想想办法想想我们未来该怎么活下去。” 另一个魔女突然出声,扎拉和拉尼婭不认得她,只知道葛瑞丝管她叫维罗妮卡。 她的眼神比葛瑞丝更加黑暗,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虚无。 “在未来,这个世界终会被一头龙王收入囊中,魔女也好,凡人也罢,我们最终都只会是这头龙王的一个註脚,是宏伟图景中的一粒尘埃。与其被无情地碾碎,不如主动选择自己的位置。做的僕人,总比做一具被遗忘的户骨要好。” “一天时间。”葛瑞丝伸出一根手指,“我和维罗妮卡决定再给你们一天时间做最后的考虑。 现在,你们可以给自己弄点水喝了別想著在我们眼皮底下搞些什么小动作,你们能瞒不过我们的眼睛,同时也別忘记,死亡,就在这里等著你们,如果你们足够愚蠢,那它就会耐心地、无情地榨乾你们的生命。” 话音落下,她们就此离开,地穴里迴荡著她们离开时的脚步声。 拉尼婭和扎拉尝试凝结水元素,好好润润嗓子。出乎意料的是,葛瑞丝和维罗妮卡,这两个强大的大魔女,確实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暂时放鬆了对水元素的管制。一丝微弱的湿气在她们指尖匯聚,凝结成几滴混杂著沙尘的泥水,带著一股铁锈般的腥味。即便如此,那份甘霖也如同久旱逢甘露,带著一丝苟延残喘的希望。她们贪婪地將那几滴水送进嘴里,虽然无法解渴,却也暂时缓解了喉咙的灼痛。 慢慢的,天色暗了下来。头顶那道刀口般的天光渐渐黯淡,地穴里终於不再那么炎热,少了那份白日里足以將骨头都烤酥的残酷。然而,这里的每一寸空气,还是一样粘稠与沉重,仿佛有无形的巨石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並未带来安寧,反而让绝望的滋味更加浓郁。 拉尼婭的身体虚弱地蜷缩在角落,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呻吟。葛瑞丝的话语像毒液般在她心中蔓延,腐蚀著她曾经坚定的信念。 “扎拉..”她的声音带著哭腔,像个迷路的孩子,“她说我们是寄生虫.而之前—之前我还幻想要用我的年金买条裙子。” “別去想那些了,拉尼婭。” “我偏要想,”拉尼婭说,“我是寄生虫,你也是寄生虫。” “喉—我该说你什么好。”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真的就干坐在这里等死吗?” “那你想怎样?大喊她们的名字,向她们投降?” “我—我不知道。”拉尼婭的声音低不可闻,“我果然还是有点怕死。” “我也怕,所以你別死在我前头,那样我会更害怕,搞不好真会叫我举手投降。” “哦,你这没用的傢伙。” “谁哭鼻子谁最没用。”扎拉继续著这种无意义的斗嘴,试图用语言的交锋来转移注意力,让拉尼婭从那无休止的自我遣责中解脱出来。 果然,拉尼婭立刻便张嘴反驳:“我没哭!” “要是没哭,就陪我一起想想自己的遗言。“ “.—遗言。” “我准备用《言》里的一句话作为自己的遗言。那句话我从小背到大,直到今天才明白它的真正含义。现在,它会成为我临走前,留给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风在扎拉指尖凝结为刃,在地面的岩石上磨出痕跡: 有两种人看见黑暗。一种人,选择成为黑暗的一部分,因其以为黑暗是永恆的。另一种人,选择在黑暗中点燃自己,因其知晓,即使是瞬间的光,也已证明黑暗並非全部。 她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把这段话清晰且完整的刻在石头上,等到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拉尼婭已经睡著了。 这傢伙的睡相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而且大概是因为压力太大的缘故,慢慢又开始说起了梦话。 要问她做了什么梦,其实也很容易猜到一一她肯定是梦到了那个用剑屠龙的男人,梦到他不顾他那女主人的反对,千里迢迢地跑来,像一个传说中的骑土,只为拯救她们这两个困在囚笼中的魔女。 这种状况下还能做这种梦真是有够压抑的。 扎拉摇了摇头,等著太阳升起。 当破晓的微光终於透过狭窄的裂隙,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地穴深处的黑暗时,她才叫醒了拉尼婭。 不知为何,醒来后的拉尼婭表现出莫名地激动,“扎拉,跟你说件事,我—我梦到了—“ “嗯,知道你做春梦了。” “什么春梦!我梦到的是爱莎!” “是吗。我就当是这样吧。” “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但我的的確確梦到爱莎了,她说———.她说———” “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会来救我们,要我们多撑一会儿。” “多撑一会儿可是今天就是我们的死期。”扎拉抬起头,目光透过那道裂隙,望向头顶已然明亮的天空。 “我知道,但我们可以——— “够了,拉尼婭,我真是看错你了。”扎拉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眼神也难掩失望,“怕死就怕死,何必在我面前编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以为我会被你这套鬼话矇骗,然后抱著虚无縹緲的幻想聊以自慰吗?” “我没编!我发誓!”拉尼婭挣扎著想要靠近扎拉,却因为虚弱而摔倒在地。 “算了吧·—光是说自己梦到爱莎就够荒谬了。” 扎拉没有去扶。她看著拉尼婭无力地抠抓著地面的沙砾,看她指甲里嵌满灰尘,挣扎著弓起身“你再想想。”拉尼婭继续解释:“我们之前不是、不是给那个人送给过一包香囊吗?爱莎说她就是通过那包香囊里的魔力联繫上的我。” “那爱莎怎么没联繫我?”扎拉反问。 “大概是因为你不够討喜。” “毫无说服力的理由。”扎拉摇摇头,“不过,我可能已经想到原因了。你因为压抑过头,所以梦到了那个人,而那个人,又似乎真的和爱莎存在著某种联繫也就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了。” 第496章 耻於为人 第496章 耻於为人 他无处不在。 风是意志的延伸。 不论何时,维罗妮卡都能从裹身的风中感受到那股让她战慄,也让她崇拜的力量。 她闭上眼,任凭那无形的风穿透她的斗篷,抚过她的肌肤,直到每一个毛孔都因那股力量而颤慄。 这是来自沙漠之主的力量,一种纯粹而原始,足以让任何凡人乃至自谢不凡的魔女都为之颤抖的宏伟存在。所谓的圣都,不过是孩童用沙土堆砌出的城堡,下一阵风起,便会荡然无存。 这力量就是如此强大。她不仅能感受到它,更渴望融入它。她渴望被那伟大的力量完全吞噬, 成为的一部分,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摆脱这具令她作呕的人类躯壳,摆脱这虚偽的魔女身份。 “维罗妮卡,你在发什么呆?”葛瑞丝的声音带著一丝不耐,將她从那种近乎狂热的冥想中拉回现实。 维罗妮卡缓缓睁开眼。风沙在瞬间涌入她的视野,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眼前的世界是一片混沌的昏黄,唯有葛瑞丝的身影,像一块顽固的礁石,最立在这片流动的沙海之中。她同样穿看黑色的袍服,但她的兜帽拉得很低,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种隨时可以做出反应的防御姿態。 她不像维罗妮卡那样拥抱风暴,她在抵抗它。 维罗妮卡感到一阵失望,她淡淡的回答她:“我在感受他的力量。” 她没有刻意掩饰自已的崇拜,也无需掩饰。过去她们师出同门,不吝於为了更高的权位而出卖灵魂,也一同在圣都的权力游戏中被当作棋子,险些粉身碎骨。这段经歷让她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魔女”这个身份的本质,而今,她们成为了彼此在这世上唯一可以勉强交流的同类。 不错,勉强,因为在维罗妮卡眼中,即便是葛瑞丝,终究也未能完全摆脱那属於人类的劣根性。 她对那份伟力的崇拜,更多来源於恐惧。她將他视作一头不可战胜的猛兽,一个喜怒无常的君王。她的顺从,是为了在这片荒漠中求得一线生机,是为了避免被那伟大的意志隨手碾死。她想要活下去。 与此同时,仿佛是为了印证维罗妮卡心中所想,葛瑞丝轻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她还是不太理解维罗妮卡这种近乎病態的狂热,但她已经慢慢开始习惯了,並且,这已经不是她们第一次进行这种对话了。 想来想去,葛瑞丝决定换个话题,好让自己没功夫感受身边这阵阴冷可怖的凉风。 她將斗篷裹得更紧了些,似乎这样就能隔绝那无处不在的风: “维罗妮卡,你认为那两个黑袍魔女低头认错的可能性会有多大?首先,她们和我们一样受过圣都的“教诲”,把《箴言》里的每一个字都刻进了脑子里,但不同之处在於,她们还没来得及接触太多与《言》相悖的噁心事-所以直到现在,她们依旧以为自己是守护者,用那些虚偽的口號来麻痹自己可我相信,当她们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被榨乾时,她们就会明白自己的渺小与不堪。” 守护者。听到这个词语的维罗妮卡低低地笑一声。 不会有人比她更厌恶自己的魔女身份,也不会有人比她更耻於为人。 她厌恶这身镶金的袍服,厌恶《言》里那些虚偽的教条,也厌恶圣都里那套围绕著权力和欲望展开的、永不落幕的航脏戏剧。 她很早就明白了一个真理:魔女,不过是人类这个物种的终极体现一一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 便滋生出更庞大的贪婪,也催生出更精致的虚偽。她们拥有了超越凡人的力量,却没有用这份力量去超越人性的卑劣。恰恰相反,她们只是用这份力量,去更高效、更彻底地追逐那些最卑劣、最可悲的人类欲望。 財富、权力、美貌、情慾、永生这些凡人梦寐以求的东西,魔女们能够轻易搜取。但得到之后呢?是满足吗?不,是更深的空虚,以及对失去的恐惧。於是她们追逐更多,取更多,像一只永远填不饱肚子的贪吃猪罗。 这真是种耻辱。 我们用双腿行走,却永远无法摆脱脚下的泥泞,每一步都陷在自我的污秽之中;我们用双手创造,却总是在亲手毁灭自己创造的一切,將美好化为粉;我们用大脑思考,可想出来的,大多是关於如何更高效地相互欺骗和杀戮的使俩,这些扭曲的智慧,会为我们带来更多的痛苦,於是,我们开始在閒暇之余追求转瞬即逝的快感,像猪狗一般沉溺於短暂的欢愉,最终製造出更多和我们一样,註定要在痛苦和失望中死去的同类。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是如此糟糕、如此失败的存在? 因为,我们全都被困在一具脆弱的、会飢饿、会干渴、会流血、会排泄、会衰老、最终会腐烂发臭的—人类躯壳里。这具躯壳是牢笼,是诅咒,是所有痛苦的根源。 但,他不一样。 维罗妮卡的脸上浮现出一股病態的潮红, 沙漠之主,龙王德塞托奥斯,一个完美的造物, 的鳞甲,比最坚固的堡垒更难攻破;的意志,像沙漠本身一样,纯粹、古老、永恆。不为金钱、权势、名誉这些人类发明的、可笑的玩具所动;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法则,一种超越了我们所有卑劣理解的、更高级的生命形態。 他没有欲望,只有“目的”。 终有一天,將吞噬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能量』,把一切有形与无形之物,都消融於他那无尽的胃囊之中。届时,这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世界將不復存在,一切都將归於一片绝对的、和谐的虚无。唯有,作为唯一的真理,在永恆的寂静中存在。 而我们这些卑微的、被困在肉体牢笼中的灵魂,如果足够“幸运”,或许就能够在被吞噬的瞬间,摆脱肉体的束缚,融入到那宏伟的魔力洪流之中,以另一种更纯粹、更高级的形式,继续存在。 可惜的是,葛瑞丝永远不会有这样的觉悟。维罗妮卡警了一眼身旁的同伴。她能从葛瑞丝紧绷的身体线条和警惕的眼神中读出她的想法。她不会想要同自己一起拥抱这崇高的毁灭,她只想蜷缩在投下的阴影里,像一只不起眼的老鼠一般,在沙漠之主容许的角落里苟延残喘,为了那短暂得可笑的生存,而放弃永恆的解脱。她无法想像那种超脱一切的境界,她的大脑被人类的求生本能所禁,只懂得在有限的生命里挣扎。 突然,就在维罗妮卡沉浸在这种狂热的黑色想像中时,一个堪称不敬、甚至褻瀆的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毫无徵兆地劈开了她的脑海。 她忽然想到,既然魔力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对方的情绪与思想,那她是否能有那么一丝机会, 反过来成为· 维罗妮卡感到一阵眩晕。 成为的一部分,这已是她所能想像的极致,但此刻,一个更为大胆、更为褻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生根发芽一一也许她可以反过来成为的“意识”。 如果她能將自己的意志,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丝,注入到他那浩瀚的意识中,那將是何等的荣耀?她將不再是维罗妮卡,不再是一个卑微的人类,一个虚偽的魔女。她將拥抱真正的伟大,成为永恆的一部分。 她將借用他的感官,去感受整个世界的脉动;她將借用他的力量,去执行那最终的净化。 只是-取代,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维罗妮卡对此心知肚明。然而,这份病態的狂热並未因此消退,反而被她那劣等的野心点燃,如同乾涸的沙漠被烈火吞噬,烧得更加炽烈,疯狂地叫囂著。 一个魔女的意志,对於龙王来说,可能连一粒沙都算不上,但十个?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呢...? 啊,果然,她到底还是个卑劣的人类。 维罗妮卡全身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她感到血管中的血液都在沸腾,骨骼深处发出微弱的喻鸣,仿佛这具腐朽的躯壳,都在为这即將到来的“新生”而颤慄,为那无限接近神性的可能而狂喜。 “维罗妮卡?你怎么了?” ““..—·没什么。”维罗妮卡猛地回过神,她推开葛瑞丝的手,声音还是那样冰冷,但其中却蕴含著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与焦躁,“我刚刚在想,我们还要在那两个魔女身上费多少时间?我已经没多少耐心了。” 她避开了葛瑞丝的目光,转头看向地穴深处,仿佛那里的黑暗能掩盖她內心深处那翻涌的禁忌念头。 葛瑞丝有些奇怪。维罗妮卡极少对具体事务表现出这种急切。在她印象中,维罗妮卡总是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对世间一切都漠不关心,唯有提及龙王时,才会显露一丝病態的生机。 不过,她终究没有多问什么。与这女人相处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探究这个女人的內心,就像凝视深渊,不但得不到答案,还可能被深渊所吞噬。 “过去看看吧。” 葛瑞丝向远处那座隱秘的地穴走去。 她来到地穴边缘,俯视著下方那两个因乾渴和疲惫而蜷缩成一团的黑袍魔女,彷佛两团即將熄灭的火焰,挣扎著不愿化为灰烬。 她们来了。 扎拉的心臟猛地一缩,赶忙定了定神,与拉尼婭迅速交换了下视线,预备演戏。 她勉强靠著岩壁,身体像一堆破布般瘫软:“拉尼婭,你还撑得住吗?” 拉尼婭没有回答,只是发出更剧烈的咳嗽,喉咙里仿佛有刀片在刮擦。扎拉知道,拉尼婭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她的表演,恐怕有七分都是真的。 “水扎拉我好渴好饿—”她断断续续地说著,声音破碎不堪,“我们现在就像两只被困在罐子里的虫子,等著被太阳活活烤乾我不想这样我不想死。” “省点力气吧,拉尼婭,別再白费口舌了。你现在抱怨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葛瑞丝站在地穴边缘,將下方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转头看向维罗妮卡,脸上带著一丝讽刺的笑意:“你瞧,维罗妮卡,她们就像你说的,一个还在做梦,一个已经快要放弃了。” 维罗妮卡面无表情,眼里没有任何波澜。葛瑞丝掛在脸上的讽刺笑容,就像孩童炫耀自己新得的玩具一样幼稚。 她只看到了表面,但维罗妮卡看到的,是更深层的东西。 她看到了扎拉的表演中,那份刻意为之的、略显夸张的愤怒,也看到了拉尼婭努力隱藏的,那份真实的、发自肺腑的痛苦。 她们正在破碎,但还没有完全裂开。 而我,会推她们一把。 维罗妮卡感受著沙原间的风,呼唤沙漠之主的名字。 风吹过荒凉沙原,捲起漫天黄沙,如同无形巨兽在沉睡之地缓缓伸展筋骨。天地间一片晦黄, 风中夹杂著乾裂石屑的碎响,仿佛无数尖细的低语,从地底深处浮起,呢喃著古老而可怖的秘密。 枯骨半掩在沙丘之下,裸露的骨骸已被风磨得光滑如玉,唯有空洞的眼窝直视苍穹,像是在无声诅咒著这永恆不变的荒凉。远方,一棵早已死去的枯树傲然挺立,枝权在风中剧烈摆动,仿佛挣扎的亡灵,试图挣脱大地的束缚。 阳高悬如燃烧的火球,炙烤著龟裂的土地,地表因久旱而泛起焦黑的裂纹,犹如无数豌爬行的蛇影。沙粒在空中飞舞,不断变幻形状,聚散之间,他的低语正透过风暴渗入每一个角落,將意志烙印在荒原之上。 维罗妮卡立於风中,兴奋地引导那伟大魔力的一小片支流,淹没洞內两名魔女的神智。 沙漠之主没有忘记她。先前沉寂一段时间,但现在,他又一次给了她回应。 第497章 巨大沙暴 第497章 巨大沙暴 每当那些年轻的,希望追寻那位传奇的足跡,在歷史上留下自己名字的,几乎可以说是鲁莽的菜鸟新兵们,在你面前肃然起立,並向你伸出那双乾净、结实、尚未被龙血浸染或是少了几根手指的手掌,渴望从你这里接过那枚象徵著身份、责任以及极高死亡率的徽章与佩剑时,作为猎人大师,你该说些什么? 你该告诉他们,这枚冰冷的金属徽章在凛冬的荒野中会紧贴著皮肤,冻得你骨头生疼,而在盛夏的沙漠里,它又会烫得你发红,仿佛铁烙一般吗? 不,你什么都不会说。 你只会像猎人大师克罗寧这般,陷入短暂的沉默。就好似多年以前,那位被奉为传奇的人物, 在授予他大师徽章时,也曾借著这短暂的沉默,审视著他眼底那团桀驁不驯的火焰,估量著这团火焰究竟能够燃烧多久。 答案是,一辈子。这团火,在克罗寧的眼里,一直烧到了现在,並且在未来,也將继续烧下去,直到他的骨灰也融入到这片黄沙之中。 如今,克罗寧站在授勋台前,周围是蓝莲厅猎人工会里的其他几位猎人大师,他们的面孔大多刻满了风霜,表情肃穆得如同克罗寧本人,就像一群排列整齐、饱经风雨的石像,沉默地见证著更多新生命的加入。 而在这短暂的沉默中,许多初来乍到的新兵耐不住好奇,目光开始游移,最终落在克罗寧身后那面墙壁上悬掛看的那副巨大画像。 这是那位传奇,以及他身边那位神秘而强大的魔女的画像, 画里的他手持一把巨剑,眼神锐利如鹰,而站在他旁边的那个魔女,嘴角则始终衔著一种难以形容的,有些阴的迷之微笑,就好像是在警告你:不要盯著她的身边人看太久,否则她会生气。 终於,待到最后一个新兵也被这魔女的目光恐嚇住,重新低下头时,克罗寧动了。他將徽章戴到眾人的衣上,指尖因那冰凉的触感微微颤动一一不知为何,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遥远的过去。 那时,他还不是什么受人敬仰的猎人大师,甚至连一个真正的猎人也算不上。他只是一个在蓝莲厅高墙上被风撕扯著破烂麻衣的年幼孤儿。凛冽的狂风將他的衣衫撕扯得像一块块烂布条,发出呜咽的声响,仿佛恶灵的低语。 年幼的克罗寧不得不半眯起眼睛,望著那团自地平线尽头吞噬而来的可怕沙暴。那沙暴如同末日降临的预兆,遮天蔽日,將整个世界染上了一层不祥的黄黑色。他向上天,向任何一个可能存在、却从未回应过他的神明祈祷,祈祷自己不要被它吞噬掉。 他很清楚,这片被诅咒的荒原,究竟有多么残酷无情,而他这个发发无名的,有些懦弱的小孤儿,既没有多少能力,也还没有真正做好准备,去面对这份残酷一一那个鬍子拉碴的老巴尔托,才刚教他握剑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日復一日地重复著几个单调而枯燥的动作,汗水浸透了他那件破烂的麻布衣,很快又被沙漠中灼热的风蒸发掉,留下了一层刺眼的白色盐渍。他握剑的手掌上磨出了血泡,血泡破裂,流出的鲜血与汗水混杂在一起,最终结成了坚硬的、凹凸不平的茧。但这还不足以让他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小男孩儿,蜕变为一个真正勇敢的猎人。 他的手掌是变厚了,但他的心还没有。它依然脆弱,依然充满著对龙的恐惧。 对他来说,狩猎砂龙,仍是一件无比遥远的事情,因此,也就更不必提那个一提名字,就能让许多人闻风丧胆,为之色变的沙漠之主了。 不用想也知道,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可怕沙暴,肯定是这头龙王搞的鬼。 要知道,半分钟前,他还在城墙边上,靠微风风乾练剑时流下的汗,可半分钟后,一切就都变了。 地平线不再清晰。一团黄黑色的雾突兀地出现在那里,在天地间划下了一道涇渭分明的分界线,並且,这团黄黑色的雾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令人心悸的速度变粗、变高,仿佛一个从沉睡中甦醒的邪神,急不可耐地抬起它的头颅,审视著它的祭品,准备將一切都撕碎、吞噬。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这团黄色的雾就已经变成了一头可怕的怪兽一一一头由沙砾、碎石和狂风构成的、咆哮著的黄色巨兽。 它遮天蔽日,与沙漠之主一般残暴,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被它吞噬的下场,而那隨它而来的阵阵声音,与其说是风声,还不如说是沙漠之主噁心的呼吸声。 终於,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城墙上的人群中迅速蔓延开来。人们尖叫著、奔跑著,试图寻找任何一个可以躲避的角落。但克罗寧却没有动,他像被钉在了原地,浑身僵硬,眼睁睁地看著那个黄黑色的怪物吞噬掉远处的沙丘,吞噬掉天空中最后的光芒,最终,吞噬掉他眼前整个世界。 “还愣著干什么,你这个蠢货!”忽然,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抓住了他的后领,粗暴地將他从原地拽起。是老巴尔托,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要是不想死,就跟我去塔楼里等著!你们几个小鬼也是!都给我快点动起来,別像这小子一样嚇得挪不动腿——妈的葛兹、维克!帮帮忙! 就这样,在一片混乱与咒骂声中,克罗寧等人被巴尔托他们半推半揉地赶进了城墙內侧的一座石制塔楼。 很快,厚重的铁门在他们身后“眶”的一声关上,將大部分的喧囂隔绝在外,但也只是大部分而已。 塔楼里一片昏暗,只有几支火把在墙壁上徒劳地跳动著。他们能清楚地听到外面那毁天灭地般的咆哮声,能感觉到脚下的石地板在微微震动。每一次狂风的撞击,都让整座塔楼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仿佛隨时都会散架。墙壁的缝隙里,不断有沙尘像虫子一样钻进来,让空气变得呛人。 另外几个同克罗寧一起学剑的“小不点”,有的在低声哭泣,有的则蜷缩在角落里,抱著头瑟瑟发抖,那个平日里最爱吹嘘自己剑术的、名叫卡尔的男孩,此刻正缩成一只小甲虫,只有克罗寧,他依旧站在角落,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被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所占据。 等他慢慢回过神来时,他听到有人突然说了句话: 『这下好了,那些还没回来的魔女肯定一个都回不来了—我虽然希望那些魔女全完蛋,但我现在发觉,我还是不希望她们完蛋得这么快。” 然而,没人给那人回应,大家都沉默以对。 不多时,风声越来越大,塔楼內的空气也越来越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 克罗寧紧紧地盯著那扇厚重的铁门,它的轮廓在跳动的火把光芒下显得模糊而巨大,但不並能给他多少安全感。相反,门板上那些粗糙的纹理,反而在他眼中仿佛扭曲成一张张痛苦的脸,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石板在持续的震动中发出低沉的呻吟,也能听到外面愈发剧烈的咆哮和撕裂声。 他想,那些高高在上的魔女·她们能够中止这场灾难吗?她们总是以一副超然的姿態示人, 眼神冰冷,言语刻薄,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们的眼。为什么?因为她们真的可以呼风唤雨,焚山煮海。她们拥有凡人无法想像的力量。 如果连她们都无法抵挡这场灾难,那我们这些没有魔力的普通人,又能在沙漠之主的恶意与审判中支撑多久?估计连一天都撑不到吧。 想到这,克罗寧的心不禁沉到谷底。虽然他很想做一个能够战胜砂龙的英雄,可捫心自问,他真的有靠自己这双手,去战胜、去狩猎砂龙的信心与信念吗? 不,並没有。他只是一个无助的孩子,面对这无边的绝望,他骨子里还是渴望魔女们能够把一切事情都做得更好。 他继续想: 如果魔女们能够保护好他的家人就好了,这样他的父母就不会死在那场滔天的洪水里,而他也不会变成狐儿了。 如果魔女们能把砂龙杀光就好了,这样他就不用提心弔胆地生活在恐惧中,担心哪一天就会被从黄沙中钻出的怪物撕成碎片。 如果魔女们能够取缔贵族,不再向人们伸手索要更多东西-那就更好了。那些贵族老爷们, 只会在宴会上挥霍,在酒桌上吹嘘,而真正的苦难,却都由像他这样的平民来承担。 真的,他多希望那些美好的梦是现实,多希望当下的现实,才是一场虚假的噩梦,可每当他睁开眼时,他就不得不认清一件事,那些美好的,才是幻想,是遥不可及的奢望,而那些残酷的,才是现实,是如影隨形的梦魔。 儘管他还小,但这残酷的现实已经让他懂了很多,尤其让他懂得了在命运面前,个人的挣扎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那—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跟著巴尔托练剑呢? 恐怕—他还是想像阿斯让大师说得那样,去做一个能够屠龙的猎人,一个不会魔法的英雄。 “別抖了,看到你抖我就心烦。”巴尔托用力拍了拍克罗寧的肩,那力道足以让寻常的孩子跟路几步,可克罗寧却仅仅是身体晃了晃,稳稳地站住了。巴尔托的眉毛隨之一挑,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似乎没想到这小傢伙竟有这般韧劲。 “..—用不了多久,这场沙尘暴就会过去的,”他转头安慰起面前的几个小傢伙,“你们別听那些蠢货瞎说,这不过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沙暴,不常见,但也绝非罕见,多半跟那什么沙漠之主扯不上太多关係” 真的没有关係吗? 克罗寧不大相信巴尔托的话,可现在除了相信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接著,仿佛是为了让克罗寧重新变得勇敢,外面那震耳欲聋的呼啸声,终於开始慢慢减弱了。 虽然空气依旧呛人,但那种令人室息的压迫感,正在慢慢远去。 外面的世界,正在从一片混沌中缓慢地恢復著轮廓。 克罗寧紧绷的身体也隨之鬆弛下来,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呆滯地看著铁门,那上面粗糙的纹理似乎不再扭曲成痛苦的脸庞。 隨后,这铁门”“哎呀”一声,被老巴尔托推开了一道缝。 他的声音带著一丝沙哑,却又意外地平和:“都出来吧,小崽子们,“沙暴过去了。” 孩子们相互扶著,跌跌撞撞地走出塔楼, 外面的天色已然昏暗,仿佛被一场巨大的墨水泼洒过,將整个天空染成了深不见底的铅灰色。 空气中瀰漫著一层厚重的沙雾,將远处的一切都笼罩在模糊的光晕中,世界显得朦朧而诡异。好在,那撕心裂肺的呼啸狂风,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只剩下一些微弱的残风,仍在他们在耳边低语。 克罗寧朝城內乱糟糟的街道望去,看到留守在城內的魔女们慢慢都开始出来清理这突如其来的烂摊子了,她们施展著简单的法术,聚拢沙尘,修补破损。 虽说克罗寧看不清这些魔女脸上的表情,但他大概可以猜到,她们的心情一定不怎么好。 尤其是当他和同伴一起们慢悠悠地回到孤儿院的时候,那个老远跟在他们身后,似是与他们同路的魔女,脸色最是难看。 克罗寧认识她,他的伙伴们也是。这魔女曾赏过他们几块糕点,要他们帮她监视阿斯让和图雅,是否有过任何亲密的、可疑的举动。 当然啦,就算有,克罗寧他们也会回答说没有的,他们又不傻,而且硬要说的话,多数时间里,阿斯让大师都是和那位名叫依莲尼亚的半精灵呆在一起。 第498章 寻回魔女 第498章 寻回魔女 “你们几个,赶紧去叫他过来见我。” “您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什么?我自己去?”法莉婭的眉毛危险地挑了一下,就像一只准备扑击的猫,弓起了它的脊背。 “哎,你们这几个看不懂事的小鬼头!你们难道不清楚我是谁吗?我可、是、他、尊敬的、庇主大人!当然得是他过来见我才对。” 而且你们也说了,他整天都和那个依莲尼亚在一起。 唔—他们会靠得多近?像两株纠缠在一起的藤蔓吗?他会用那种理应只属於她的、能够融化掉冰雪的眼神看著依莲尼亚吗? 好吧,我没有要求他每天都只看著我一个人,毕竟我確实没有办法照顾到他那方面的需求,何况我又不是什么善妒的女人,对他的孩子,我肯定会视若己出,可是,如果让我又一次撞见他和那个魔女唧唧我我怎么办?他们才认识多久?不,不对,我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梅和菲奥娜不都已经开导过我了吗?他们很可能只是在正常的交流而已,我必须用平常心来看待是的平常心。 平常心。这词儿从她脑子里滚过去,就像一块石头滚过结冰的湖面,留下一道清晰的裂痕。 她尽力无视这道裂痕,继续往下想: 最重要的是,这场不寻常的沙暴才刚刚过去,整个蓝莲厅都像被巨兽碾过一样,到处都是烂摊子,而我却还满脑子都在想他和其他魔女的事? 不行啊,法莉婭,你这样是万万不行的。你昨天想著他,今天想著他,明天也想著他,后天还想著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直在想他!真的,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变成脑子里只剩下他的笨女人了!作为一名心高气傲的大魔女,你必须得赶在自己无药可救之前矫正你自己! 法莉婭赶紧收敛情绪,深吸一口气,沙尘呛得她咳了两声。隨后,像是为了掩饰尷尬一般,她冷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虽然沾了些灰尘、却依旧华贵的镶金长袍,重新將那副高高在上的、属於“魔女大人”的面具又戴回了脸上。 什么样的面具? 下巴微抬,嘴角掛著一丝恰到好处的轻蔑,低著眼晴看人。嗯,完美。 “行了,快把他叫过来,你们几个小鬼才刚刚经歷过刚才那场不寻常的可怕沙暴吧?要是不想被这些呛死人的沙子埋掉,就赶紧把他带到我面前。” “魔女大人,刚刚那场沙尘暴是不是那个沙漠之主弄出来的?”克罗寧忽然问道。 “嗯哼”法莉婭短暂沉默下,察觉到自己可能在这些孩子面前说漏嘴了,便想著装傻糊弄过去:“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 “肯定是沙漠之主干的!”另一个男孩儿怯生生地说道,“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沙尘暴呢!不过,魔女大人!你们那么强,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干掉那傢伙的,对不对?” 说著,这男孩微微抬头,眼晴里一半是不切实际的希望,另一半则是对这份希望的怀疑:“魔女大人,你们肯定有办法的。就像我们家以前,不管有多么困难,我们都能想出办法,补上赊欠给老爷的穀米呢。” 法莉婭闻言愣住。她看著面前这几个小鬼头,他们那脏兮兮的脸上,都写著同一种表情:一种將身家性命都寄託於他人的、可悲的期盼。 她飞快地扫过面前这几个小鬼头的眼神,心中虽然没底,甚至可以说是心虚得厉害,但她那该死的骄傲,却不允许她在此刻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她双手抱胸,下巴抬得高高的,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信誓旦旦地说道: “办法嘛,肯定是有的。你们要相信,任何困难都难不倒我们这些魔女。尤其是我,法莉婭。 我不仅是他的庇主一一嗯,你们应该晓得我说的是谁吧?就是你们口中言必称大师的那个傢伙。记住,我是他的庇主,並且呢,我还和他一起战胜过足足两头龙王,嗯,你们没听错,是两头。所以,这样的我,怎么会畏惧那个已经失败过一次的砂龙之王呢?根本就是一个只敢躲在沙子后面,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把戏来宣示存在的懦夫!而我,我必然是要把这个畏手畏脚,只敢在背后做小动作的可怜虫,也给收拾掉的!” “哇!您真厉害!”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惊嘆,眼神里充满了崇拜。这些眼神纯粹得像未经打磨的宝石,却又愚蠢得让她心头髮慌,同时也让她有些害羞。 “唔。” 法莉婭抿了抿唇,她想,自己要是再和这些小鬼继续聊下去,搞不好会犯社恐,又或者会因为得意忘形,而说出更多蠢话,让自己下不来台,於是她赶紧清清嗓子,换上一种严厉的,宛如债主对欠债人的语气,对这些孩子们说道: “听著,等我解决掉沙漠之主,你们就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报答我的恩德了。也许你们可以让自己变得勤快一些,在田地里多种些香料,或者多养些蜜蜂。嗯,你们要加倍地劳作,把最好的香料、最甜的蜂蜜、最结实的亚麻都交上来,然后足实地把属於我们魔女的那份,交给你们的领主, 再由你们的领主,把这些东西送到圣都。这样一来,我才会觉得我今天的付出是有意义的。” 结果,法莉婭刚一说完,方才还像火焰一样跳跃在孩子们眼中的光芒,就这么“噗”地一下, 熄灭了。 报答?恩德?这些词汇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打开了孩子们记忆里最沉重的那个箱子。 这箱子里装满了父亲那因为常年劳作而紧锁的眉头、母亲在深夜里彻夜不眠的嘆息,以及每年秋天,领主派来的管事那张毫无表情、仿佛石头刻成的脸。 他们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小小的身子缩了起来,仿佛想把自己藏进自己的影子里。那份刚刚升起的、对“大魔女”的崇拜,瞬间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取代。 法莉婭看著他们这副模样,心里一阵没来由的烦躁, 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向他们展示了我的力量和仁慈了吗?为什么他们这副表情?像一群被踩了尾巴的老鼠。 她不明白,或者说,她拒绝去明白。她只是觉得,自己那番慷慨激昂的、堪称完美的演讲,全被这些小鬼头那不合时宜的反应给彻底毁了。 “我说,魔女大人,我们长大后肯定会很勤奋的,该给您们的,我们肯定会给,可是,那些领主老爷—”克罗寧想了想,还是住了声,没有往下说。 有伙伴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说:“克罗寧,我们以后要当猎人的!” 猎人?法莉婭顿了顿,没把这可笑的词儿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式的妄想。她的注意力,理所当然地,全部集中在了克罗寧刚刚那番话里。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说,“你是担心,那些领主会让你报答我们魔女的情谊大打折扣,那这样,以后我想办法,把你们安排进我那守护人的庄园里,他肯定不会盘剥你们,而眼下,你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把他叫到我面前来,让我好好地跟他聊上一聊。” “我们会把阿斯让大师带过来的,”有孩子回道,“但是,魔女大人,我们不会进庄园里干活的。” “是吗?那你们要去哪?在大街上当一个见人就伸手乞討的流浪汉?你们活不下去的。只有进了庄园,有土地,有房子,还有人保护你们不受盗匪的侵扰,你们才能一一” “我们要当猎人!” “雷纳德大叔和我们说过,如果我们这些孤儿要去庄园里干活,那我们能不能活下去,得是天气和庄园里的老爷说了算,但如果我们去当猎人,那我们能活几天,就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这小鬼的语气还真坚决。法莉婭心想。而且他居然敢打断我的话。那么,我要不要给他点顏色看看? 答案是,当然可以。我会用我的眼睛好好嚇唬他,好叫他明白,他不该用这种语气同魔女说话。毕竟,这世上比我恶毒的魔女,简直多如牛毛。 如此想著,法莉婭眯起眼睛,瞪著那孩子看。 等她把那孩子瞪得哑了火时,她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那声音不疾不徐,仿佛这满地的狼藉对他而言毫无阻碍,但法莉婭还是从他脸上和身上的灰尘里,看到了些许狼狐之意。 瞧,他的黑髮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而他的眼睛法莉婭的心猛地一紧,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做了错事,还被抓了现行的坏丫头。 不对不对!我什么也没做错。因为我是魔女呀!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那副“魔女大人”的面具重新变得牢固无比。 一旁的孩子看到他,也都纷纷朝著他跑去,好像怕被她吃了似! “阿斯让大师!” “啊,你们没事就好。我正打算去找你们呢。” 法莉婭看到阿斯让对孩子们点了点头,掸掉一个孩子头上的沙土,然后,他的目光才终於落在了自己身上。 明明他打一开始就该看著自己的。 哎,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可她却害怕嫉妒的酸液从她的唇缝里溢出来,害怕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情绪,在他面前暴露无遗。同时,她更害怕他借著这份嫉妒,强求她去做一些万万不能做的事情。弄不好——她真的会同意。真的。她会一边说著“绝不”,一边闭眼默许的。 “法莉婭,你呢?你也没事吧? “我怎么可能会有事?顶多被沙子钻进眼里。”法莉婭看著他,故意把话说得漫不经心:“要不你来给我吹吹?” 听,等等,他居然真想这么做?在大庭广眾之下,在这些凡人孩子面前,对著我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大魔女·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 不不不不不可以的呀! 至少,至少也得是没人的时候! 法莉婭伸手把阿斯让推开,而阿斯让对此早有预料。 “梅她们也还好吧?” “哼—是还好。你这傢伙別小看我们魔女啊。” “可那些至今在外未归的魔女呢?她们还能平安回来吗?” 法莉婭嘟了嘟嘴。她们肯定能平安回来。她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现在斗嘴根本没什么意义。 “我们得想办法把她们带回来。”阿斯让想,有些魔女不值得救,但有些魔女值得为之冒险。 “好吧是得想办法,”法莉婭说,“可问题是,如果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一场沙尘暴,那该怎么办?我现在都想谢谢那个矮人了,要不是他多磨蹭了一星期时间,我俩现在估计也要在外面吃沙子了。” “我想过了。那个德赛托奥斯仅仅只能掌控风和水——.” “仅仅。” “当然是仅仅,不像你一样,在掌控风与水的同时,还能操纵土与火。” “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是。” “只要他还不能操纵土,我们就还有办法抵抗沙暴。” “什么办法?” “发动你们魔女眼中无用的凡人,一路向南,修建抵御风沙的临时庇护所。” “想想都不可能。你让他们往北边跑,他们肯定跑的比马还快,可你让他们往南边去?南边可遍地都是砂龙新筑的巢!” “那就向他们许诺土地与自由。”阿斯让斩钉截铁地说道:“法莉婭,我相信在你老师眼里, 那些现在根本就没法耕种的土地,绝对不会比魔女的命还重要。” “可这些土地不是我老师的財產,按理来说,她並没有处置这些土地的权力,”法莉婭想了想,接著说道:“不过我猜,她会想办法让那些多嘴的傢伙闭上自己碟碟不休的嘴—你知道吗? 她让我把你带过去你觉得她会对你说些什么?” “估计是让我打头阵,自带一些人手,把那些迷失在外的魔女找回来。” 9號有个限免,然后向老爷们申请再鸽一天处理下新捡的小流浪猫 9號有个限免,然后向老爷们申请再鸽一天处理下新捡的小流浪猫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下午去楼下买东西吃的看到了一只巴掌大的小流浪猫,我就留下来看了一会儿,结果这傢伙看到我在看它之后就衝过来蹭我脚要吃的,我呢发现这傢伙旁边也没母猫看著, 一时心软就捡回了家。 带回家餵了吃的后发现它精神有点不太好,租的房也比较偏,就开车带去宠物医院看了下,还好就是有点小感冒和发炎,然后就回家放笼子里隔离了。 结果,家里另两只猫意见好像挺大,对这个巴掌大的小不点轮流哈气,我去拦著还哈我,搞得三只猫现在都有点应激(我看差一点就要行凶了) 总之,今天一天家里都鸡飞狗跳的,实在受不了了,晚上我把小傢伙带出去夜市看看有没有人愿意领养,要是实在不行,我再另想办法看看怎么让它们和谐相处。 在之后就是最近的剧情问题,好像很多老爷不大喜欢这种切视角的写法,但我自己又被猎魔人和第一律法之类的西幻小说茶毒已久,妄想著能多写点魔女作为存货,然后再让她们的故事最终聚焦到主角团身上唉,只能说努力想想怎么写好东西吧,现在確实是有点苦手和信心不足。 9號有个限免哈。 第499章 嚮导 第499章 嚮导 这里的巷子狭窄得像野兽的喉管,两旁的土坯房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仿佛隨时都会被头顶那片狭小的、铅灰色的天空压垮。 这似乎是一条被命运拋弃的巷子,连阳光都吝嗇於在这里多停留片刻,但阿斯让就站在这里, 站在这条巷子的尽头,面对著一扇陈旧的木门。 这门被推开了一道刚好能让一只眼晴窥探的缝隙,但从声音可以判断,门后面站著的肯定是位怕生的小女孩儿。 她的声音很轻,像沙漠里胆小的跳鼠发出的寇声,並且说话时她也没有回头,而是一直透过微的门缝,有些紧张地盯著阿斯让看,仿佛面前站著的是一头隨时可能扑过来的野兽,而不是一位有著和善面孔的访客。 “爷爷,有个不认识的客人说要找您。” “不认识的客人?” 女孩的声音落下后,屋里很快就传出了另一个声音。一个沙哑的,老人的声音。 “小萨莎,你没问他找我干什么吗?” 女孩儿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自己的职责。她把门又关小了一点,只留下一条更细的缝,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把自己藏得更深。然后,隔著那道微不可察的缝隙,她怯生生地朝阿斯让问道: “先生,您找我爷爷千什么? “我听说你的爷爷是位有名的嚮导。”阿斯让说。 “哦——”女孩似乎鬆了口气,原来不是来找麻烦的债主或仇家。她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点点头,把门又稍微拉开了一些,露出她那张有著可爱雀斑的小脸。 “所以你是来找我爷爷,让他给你带路的。” 说完,她那双遗传自祖父的、黑曜石般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恐惧重新住了她,甚至比刚才更甚。 “可是先生,您要去哪?我听说现在城外面到处都是砂龙—要是冒然出城,肯定会被龙吃掉的!它们会突然从沙子里冒出来,把所有会动的东西都拖进窝里!” 女孩的语调陡然拔高,带著一种孩子式的、毫不掩饰的惊恐。她急切地描述著那些恐怖的传说,似乎想以此来劝退眼前这个鲁莽的陌生人。 然而,她眼前的这位陌生人名叫阿斯让,一个屠过龙的人。 “砂龙是很危险,但我们也不一定会被它们吃掉。”阿斯让用沉稳地语气向女孩许诺:“我们不会永远都是龙的猎物。” “啊您是想说我们有魔女对不对?可是,魔女也是会迷路的呀?要是在沙漠里迷路的话, 一不留神就要掉进砂龙挖的坑里了。魔女也是一样的。” “是啊,即使是魔女,也会掉进砂龙挖的坑里。”阿斯让朝女孩儿点点了头,“所以—如果我猜得没错,现在应该已经有不少魔女在沙漠里迷路了。昨天的那场沙尘暴来的太过突然,她们一定需要帮助。” 这话刚一说完,阿斯让便听到屋子里头又传来了那个老人的声音,这次的声音明显带著一丝思考后的决断:“小萨莎,既然不是来收债的,那就放他进来坐坐吧。” “好的,爷爷。”女孩应了一声,將门完全推开。 隨著门轴发出痛苦的呻吟,屋內的景象也展现在阿斯让眼前。 和城中心的屋子不同,这间屋子的墙壁是用未经烧制的泥砖砌成的,表面粗糙不平,实在有些难看。 屋里的家具陈设也有些乱。 屋顶是简单的木樑和芦苇杆支撑,其间偶尔有细微的沙尘籟籟落下,在空气中形成肉眼可见的微尘柱,地面上则铺著几张磨损严重的草蓆,顏色黯淡,边缘开裂,而在房间中央,摆著一张低矮的木桌,桌面被无数次使用磨得发亮,但木材本身却显得粗糙而未经雕琢,上面隨意地放著几个同样简陋的陶碗,依稀可见摔破后重新黏合的裂纹痕跡。 一个老人背对著门,坐在摇椅上,背影被昏暗的光线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的身体看起来有些单薄,身上穿著件打满补丁的粗麻布衣。 显然,即使是太阳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而魔女连太阳都不是,自然会有不少地方享受不到她们散发出来的光和热。不管是圣都,还是蓝莲厅,又或者是其他大大小小的城市,都不曾缺过贫民聚居的街巷。 这些街巷要么濒临大海,要么就是靠近城墙,因此,当沙暴来临时,反倒是这些聚居在穷苦地段的人们暂时收留了那些不得不在城墙下搭建临时帐篷的难民。在平时,他们对这些难民说不上有什么好脸色,但在危急关头,他们却没有紧锁家门。 像阿斯让面前的这位老嚮导,就收留了一大一小两个难民,他们似乎是对兄妹,妹妹看上去只比萨沙大点,大概十多岁左右,眼神里带著和萨莎一样的警惕,像一只隨时准备逃跑的沙狐,她的哥哥则只比阿斯让矮一点,约莫二十出头,手里拿著根木棍,像是准备把谁敲晕似的。 “你应该没想著敲我闷棍吧?” 当然没有,”男人僵硬地回答,但手却没有鬆开,“但如果你是来討债的,那就说不准了。”说完,他似乎觉得这样太过挑,又地把木棍扔到墙角,发出“眶当”一声。 欠债。阿斯让对此有所耳闻。 似乎是出於某些原因,这位名为的卡西姆的老嚮导欠了城市商会一大笔钱。 怎么说呢?嚮导这份行当,看似自由,实则充满变数,因为沙漠是无情的,它从不向任何人承诺安全。有时候,即便是最有经验的嚮导,也会遭遇措手不及的沙暴、突变的流沙,或是那些飢饿的砂龙,然后,你的货物没了,你的骆驼没了,甚至继承你了这份“事业”的儿子,也可能永远地留在了沙子下面。 商会呢?更是冷血。他们只看帐本上的数字,不问过程中的艰辛,一旦货物在途中损坏,他们便会想方设法地损失大头转嫁到嚮导身上,免得財报过於难看。他们不会关心你失去了什么,他们只关心你还能付出什么。 可这又能怎么办呢?你总得靠这份行当活下去。 要清楚,不是谁都能靠自己闯出一番名堂的。商人们世代从商,农民们世代耕地,嚮导亦要世代为人领路,而新的魔女也会取代旧的魔女,但,一切还是照旧。 这个世界世界就像一头拉著磨盘的瞎眼驴子,永远在原地打转,它缺少变化,始终都缺,卡西姆出生时是这样,白了头也还是这样,以至於他前不久唯一的念想,就是把自己的小孙女送到某位魔女的府邸里当个侍女,而不是嫁给另一个嚮导的儿子,去重复她祖母和母亲的命运,毕竟他深知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无尽的劳累,贫瘠的生活,以及隨时可能降临的悲剧。 只是,那个叫阿雅的遭遇,又让他心生警惕。他开始觉得这个安排可能也不是多么妥当,除非除非那位魔女的人品能够让他彻底安心。 他沉思片刻,问道:“是那位—那位新上任的紫衣元老派你过来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 “你是她的僕人?” “那倒不是,但我可以和她说上话。”阿斯让说,“如果您愿意帮我这个忙,那不管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当面向我提出来,我会尽力帮您实现。” “我看你有些眼熟。不久前,你是不是为了帮助一个小女孩儿,而得罪过不少魔女?” “应该是我。如果那个女孩是叫阿雅。” “既然你得罪过魔女,那你为什么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在这种时刻出城?”老卡西姆摇了摇头,“年轻人,在巴迪亚,你首先要敬畏沙漠,其次才是敬畏魔女和砂龙。” “想要阻止沙漠之主捲土重来,魔女的力量就不可或缺,不过,我们也不能只依靠魔女的力量,尤其是现在的魔女,她们並非全知全能,有些事情只有我们普通人才能办到。” “但愿你说的“有些事情”里,不包括对付那个沙漠之主。” “可以包括,凡事並不绝对。当然了,您肯定会觉得我在说大话,但未来,我会努力让它听上去不再那么荒谬。” “不,有些事情办不到就是办不到。的確,我是在沙漠里当了半辈子嚮导,可我依旧没有办法找到那些迷失在沙漠里的人。年轻人,你找错人了。” 说到这,卡西姆的目光黯淡下去,旁边那个叫萨莎的小姑娘,也默默地垂下了头,暗自神伤。 就这样,整个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那细微的沙尘,依旧在光柱中不知疲倦地飞舞, 像无数迷失的灵魂。 阿斯让静静地听著,没有插话,他知道廉价的同情是对这种痛苦的侮辱。 不久后,卡西姆终於再次开口。他看著阿斯让,嘴唇微微颤抖: “我曾有一个儿子,他继承了我的行当,比我更强壮,比我更勇敢,总想证明他比我这个老傢伙更厉害但很不幸,某一天,他被沙漠吞噬了,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我找不到他,怎么也找不到他.对了,那天的沙尘,远比昨天那场沙暴来的小—所以,你还指望靠我们这些嚮导去找人吗?我们是人,不是狗,而且,即便是狗,也別想在沙子里轻易拋出个人来。” “不,您弄错了,”阿斯让解释说,“我来,不是让您去找魔女。我很清楚这是一件无异於大海捞针的苦差事,因此我不会强人所难。之所以找上您,只是希望借您的经验,在合適的地方修建一些临时的庇护所,至於如何寻找那些至今未归的魔女,我会另想办法。”答案是,靠爱莎和菲尼斯。他们对魔力相当敏感。 ““.—·我需要考虑一下。”卡西姆最终鬆口。 “当然,但时间不等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子里鸦雀无声,萨莎没有说话,她的小身体紧绷著,像一只在风中颤抖的小鸟,而那对难民兄妹。也是一动不动。大家都在等著老卡西姆开口。 不多时,老卡西姆嘆了口气。他望了眼自己的小孙女,慢慢说道:“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您说。” “我这把老骨头不介意冒险,就此消失在沙漠里也不足为惜,但我的孙女萨沙得好好地活下去,如果你能帮她安排个好去处,我就答应帮你。” 卡西姆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件简陋家具,每一个角落,仿佛在告別,接著他犹豫了下,问道:“你之前说,你能与那位新来的紫衣元老说得上话?她既然愿意在这种时候跑来我们这儿,那她应该是位好魔女吧?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把萨沙介绍给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孙女会很乖的。” “那我也向你保证,我现在就可以著手处理这件事。” 几分钟后,阿斯让从小屋里走了出来,身后是哎呀作响的木门缓缓合上的声音。 就在这时,巷子深处的阴影里,一个矫捷的黑影毫无预兆地窜了出来。那是一只黑猫,身形瘦削而优雅,皮毛乌黑髮亮,在昏暗的光线中几乎融为一体。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是这片贫民窟的幽灵。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弓起的背上,竟然驮著一个用泥土捏成的粗糙泥偶。 是菲尼斯和爱莎。 只见黑猫菲尼斯停在阿斯让脚边,眼里闪烁著狡点的光芒。阿斯让弯下腰,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菲尼斯柔顺的皮毛。黑猫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了满足的咕嚕声。 鸣喵,人类,你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对那个老人动用我的力量呢?这应该会省事不少喵。 不行,做事得有底线。阿斯让想。我必须始终守住这个底线。 可爱莎却有些不信。 是吗?爱莎的意识像一道冰冷的气流,直接钻入阿斯让的脑海。她哼了声,说我真希望你在面对魔女时也能守好这份底线,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 第500章 任命状 第500章 任命状 国王:诸神在上,我划定疆土的方向;代代相承,我的意志即是律法。我驱逐了往昔的黑暗, 扫清蛮荒,万民日日到我殿前朝拜,俯首称臣。我的旨意早已铭刻进典章律法,它曾唤起千万人的忠心,伴我走过无数荣耀年华,可是如今,我的王朝仿佛病入膏盲。 权力:而我就是病因。你对我贪婪不休的渴望,使这王国伤口永不癒合烂疮。贪得无厌的你, 曾夜夜祈求王权永固的秘法,却被我腐蚀得一天比一天迟钝、守旧。你自旧日的废墟中崛起,凭铁腕力大无穷,可一天天的礼讚与朝拜已把你迷得昏头转向。你以为那是你的功勋?那不过是我赐予你的幻象。我让那些諂媚者用甜言蜜语编织的丝绸,遮住了你本该洞察秋毫的眼睛。你的刚忆自用,早已令人心渐冷,如今,在那沉默的人群之中,有什么新的东西正在燃烧。 魔女:那火焰属於我。我在人心中燃烧,以昔日王权遗弃的誓言为號召,我唤醒被践踏的正义与真实,从你手中取回那些早已遗忘的荣耀。儘管现在,我仍受著你的压制与追缉,背负女巫的污名,但我已经在你帝国每一寸土壤上掘开了战场。王啊,是时候一决高下了!这宿命的时刻正在向你逼近,因万眾註定会推我继承歷史的方向。我將粉碎你的王座,在旧殿的灰烬中,建起新的圣堂。 人:国王发號施令,要我们討伐魔女;魔女又高声疾呼,號召我们推翻王权,然而最后,我们得到的却总是沉默与失望。当国王倒下,另一个国王就会戴上他的冠冕;当魔女胜利,另一个魔女就会坐在她的王座上。我们为何永远只是那被利用的棋子,被权力与野心的风暴裹挟著前进?究竟还要耗费多少时日,我们才能看清这残酷的现实:国王和魔女都要施行绝对的统治,且他们都把自已丑陋的皮囊打扮得漂漂亮亮。 权力:因为我,无名的幽灵,始终在场。不论他们戴上怎样的美丽面具,我都有办法潜入他们的信条与愿望。世人们啊!看看你们之中,谁能拒绝我递上的美酒与权杖? “老师,您在看什么?” “一本诗选,是过去一位名叫穆旦的吟游诗人写的,写的还不错,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借你看看,但记得不要外传,因为这是本禁书,只在黑市里小范围传播过,里面讽刺我们魔女的內容要多少有多少。不过说实话,我还挺喜欢看的,特別是这一篇。” 说著,斯泰西把翻开的诗选递到艾芙娜面前。 艾芙娜接过书,只扫了几眼,就露出一副古怪的神情,心说老师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看这些东西? “法莉婭买下的那个斗剑奴很聪明。”斯泰西突然说,“他很清楚我们魔女,以及昔日的国王,到底是靠什么来施行统治的一一是靠人们对龙的恐惧心。只要人们对龙的恐惧心还在,那他们终究还是要臣服於那些能够保护他们不受恶龙侵害的存在,也就是我们魔女。所以,不管是多么大的骚乱,最后都会被圣都平定下去。法兰的天神教也好,叛乱的斗剑奴也罢,只要他们无法下定决心,独自面对巨龙的压力,圣都就还是圣都。好比他找来的那个凡人嚮导,最大的心愿,也就是把他的孙女送到我这里当名女佣。可是,艾芙娜,假如真有人能够坚定这份决心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敢说。”艾芙娜选择迴避这个尖锐的问题。 “那就由我来说一一在如今这个连魔女都开始害怕恶龙的时代,那些敢於屠龙的人,註定会收穫无数人的敬仰—甚至是魔女的芳心。” 斯泰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艾芙娜,令后者心虚不已,但她没有把话挑明,而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然而,这样的人,一定少之又少——可能比我们这些身披紫袍的魔女还要少。我打心底里不认为这些人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太多变化,可我·又期望他们能够带来一些变化。只是,变化是会让这个世界变好,还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糟?我不能確定。” 我也不能確定,甚至我不都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好。艾芙娜在心中默想,我就是来向您匯报有多少魔女愿意主动出城,参与搜救的老实说,这个数字不是很好看。 “按理来说,我作为一名身披紫衣的元老,是绝不该对那个斗剑奴的种种动作视而不见的。我应该趁早把他心底的那点小心思掐灭掉一一如果靠谱的魔女能再多一点的话,我会这么做的,因为我很清楚没有力量的凡人在龙王面前有多么不堪一击。” 说到这里,斯泰西重重嘆了口气。她永远忘不掉那时的场景,白色龙王只是一声咆哮,就把数不清的人冻成了冰雕,这让她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对使用魔法有所牴触。 接著,当斯泰西回过神来时,她注意到艾芙娜的脸色很有些难看,於是便问她原因。 艾芙娜艰难地交出愿意出城的魔女名单。 “怎么全是些年轻魔女?”斯泰西当即皱起眉头,“有些魔女年纪都没你大!” 艾芙娜低下头,又递上一份联名信。 这真是张上好的羊皮纸,像被蜜浸过,透著淡淡的香味,上面的每一个字母,也都优雅得像一件艺术品,但现在的斯泰西真的欣赏不来这种优雅。 “守城她们能守住什么?砂龙时时刻刻都在建巢生蛋,可她们能生出新的魔女来吗?” 啊这!艾芙娜听到这话,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抱歉,我失言了,”斯泰西清清嗓子,脸上难得地闪过一丝尷尬和窘迫,“忘掉这个吧。” 隨后她文嘆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只把手里那张草草扫过一眼的联名信揉成一团,丟进一旁的纸篓里。 可没过一会儿,她又把这纸团捡了起来,向艾芙娜嘱託道:“艾芙娜,去让这些在这信上署过名的魔女,给我送同样的羊皮纸来。有多少送多少。” 艾芙娜感到疑惑,一时不知道老师要要这些纸做什么,但没过多久,她就明白了老师的意图除了阿斯让搞出来的那些猎人徽章外,斯泰西又额外製作了许多份盖有自己纹章的猎人证书, 叫那些猎人们在证书籤上自己的名字。 同时,她还专门为阿斯让也做了一份证书,不过这证书上盖著的不是她的纹章,而是法莉婭的纹章。 奉圣都永恆之光辉,吾,大魔女法莉婭,谨以吾名、吾权、吾印,昭告世人一鑑於下述之人: 阿斯让,已由吾已亲眼见证其在诸多事跡所展现出的卓越勇气,特此认可其忠诚与操守,遂敕授此任命状,赋予你超越凡俗之特权与使命: 你可以徵调物资、开闢据点、组建信任之团队;你所斩之龙、所得之骨与所获之鳞,皆由我之印章作担保,予以结算与庇护.. “所有质疑你之人,须先质疑我之意志。 第501章 龙鳞 龙血 龙皮……这些东西的价值根本不值一提 第501章 龙鳞 龙血 龙皮……这些东西的价值根本不值一提 该怎么说呢?法莉婭送来的这些任命状真的是叫阿斯让哭笑不得。很明显,她俩的老师骨子里仍是位披掛紫衣的魔女,本能地就想去控制不受控制的因素,这些任命状,就是她向阿斯让拋出的阳谋。 她想把阿斯让现在、以及未来招募到的猎人们,统统纳入到魔女的监管之下,就像那些只能混跡在边境地区的赏金猎团一样。 不同之处在於,她在这些任命状里许诺的特权,远比那些赏金猎团多得多,毕竟她现在拿不出钱让人卖命,而且她也不可能说动圣都给出这笔钱,因为在圣都眼里,这些愿意举剑猎龙的斗剑奴,不过都是些喝过天神之血的炮灰,他们的任何诉求都能靠一瓶“屠龙魔药”摆平,根本就没有討价还价的余地。 好吧,这也提醒了阿斯让,他是该好好考虑一下,如何让眼下这个连“公会雏形”都算不上的小团体,变得与眾不同一点,不然最后很可能就会像鹰狮团一样,不上不下的。那些老兵挣够了钱,就很难再留得住。 当然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应付法莉婭“快签字!”法莉婭的声音带著一丝急切和不耐烦,她用那双美丽的眼睛死死盯著阿斯让,仿佛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知道了,我签就是。”阿斯让无奈地提起笔,在法莉婭那透著一丝危险气息的眼神中,在任命状的底部,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总的来说,斯泰西愿意给我背书,在当下仍是件利大於弊的事,但归根结底,猎龙这件事,並不需要得到魔女的背书与授权。猎人不该是魔女的僕从。 他如此想著,接著便听到法莉婭不满地嘟起来: “真是的,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没有心不在焉。” “还敢狡辩。”法莉婭扫了眼阿斯让的署名,在心中愤愤然道:我一直都在看著你,可你都没怎么看过我! “狡辩—法莉婭,我只是从你给我的任命状里想到了一些事情。“ “那你说,是什么事?”不是想著別的女人就好。起码我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不行。 “我在想,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拥有猎人徽章与这份任命状的『持证猎人”,同那些收受佣金的赏金猎人区別开来。”阿斯让认真地说道。 法莉婭的眉毛微微一挑,不解地问道:“..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就像有的魔女苦学魔法,是为了履行保护家乡的承诺与理想,而有的魔女,就只是为了早日通过评定,披上法袍作威作福。” “你这傢伙!还真敢说!”法莉婭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瞪了阿斯让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警告,“那在你看来,我是哪种魔女?” “呢这个嘛—.—”阿斯让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做答。 “说不出来是吗?”看到阿斯让难得的窘迫,法莉婭的气焰顿时“腾”了起来,“那我不妨大方告诉你,我这么辛苦地学习魔法,熬过无数个不眠之夜,说不准就是为了早点把这个金项圈,亲手套在你的脖子上呢?” 她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掂了掂阿斯让脖子上的项圈,“怎么样?高兴吗?还是对我失望了?” “我的心里只有高兴。”阿斯让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没有感恩?” “不仅有,而且还很多。” “这还差不多!”法莉婭愉快地哼了一声,她重新坐直身体,姿態优雅地交叠起双腿,又变回了那个高傲的魔女:“说吧,你想怎么区分他们?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提出一些有用的意见呢!” “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把“我们”排除在正常社会之外。像那些混跡在边境猎团, 靠魔女赏金过活的猎人,他们在平安退伍之前,甚至都没办法进城洗个澡,再就是你们魔女还爱往这些猎团里狠塞罪犯与亡命徒,杀人犯、强盗、被通缉的逃兵--你们把这些渣和真正有信念的战士混在一起,好像生怕民眾对我们这些与怪物搏命的人,能有任何一丁点的好印象似的!” “物尽其用而已,”法莉婭说,“我是觉得这种做法没什么不对。” “但我不会容许这种人在我眼皮底下晃荡。”阿斯让的语气相当坚决,“在我看来,一个合格的猎人应该清楚他是在为什么而挥剑,同时也清楚他的剑应该对准谁。我始终都在强调这点。” “类似的话我已经在箴言里看过无数遍了。有用吗?” 没用。阿斯让听到爱莎偷偷吐槽了一句。 “我相信有比没有强,红线必须得亮明。” “也是。我记得在我还是个没人要的白袍小魔女的时候,还被要求过和其他白袍小魔女一起去广场前,假悍悍地朗诵言。” “是吗?那时我应该还在那个破岛上耍弄斗剑,不然我一定会去捧捧场。” “不行!”法莉婭突然吼得很大声。 “嗯?为什么不行?” “因为—”法莉婭的脸上难得地闪过一丝窘迫,她的声音也变得小了许多:“因为那时我总是凶巴巴的,不是很招人喜欢。” “也就是说,相当的有辨识度。” “是吗,那我看你比赛的时候也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你怎么没有记住我?” “拜託,我得关注我的对手,我得揣摩对方的心理,想明白下一剑会砍向哪里。” “那你揣摩一下我现在在想什么?” “.-法莉婭,你靠太近了,太阳还在我们头顶掛著呢。”阿斯让都还能听到孩子们在屋外吵闹的声音。 “晚上你要陪依莲尼亚的吧?” “.—也不是每个晚上。” “告诉我,那个叫图雅的魔女,有没有离你这么近过?” “当然没有。我保证。” “我才不信。”法莉婭埋下头,决定自行取证,而阿斯让的思维则从浑浊中突然变得明晰。 “法莉婭—我记得以前在哪本书里看到过斗剑这项运动好像最开始是起源於.—?” 好吧,法莉婭不会有空回答他的,他得自己努力想。 啊——是剑术行会。 在王权尚未倾覆,圣都尚未建成的年代,那时的人们依旧有著相当浓厚的尚武文化,像各个城市的商人行会,就都建有自己的武装社团,平日里,他们负责维护周围的道路治安,而当贵族们大动干戈之时,他们又化身为僱佣士兵,为钱而战,此外,若有龙袭击村镇,这些武装社团甚至还能为教团的猎龙骑士打打下手,同时,教团也更倾向於从些武装社团中选人才。 等到魔女的时代来临,这些武装社团也没有就此退出歷史的舞台,而是在魔女与商人行会的赞助下,定期举办剑术或射术比赛,赚取不菲的入场费。 再后来,由於流血的真剑比赛远比表演性质的不流血比赛更能赚钱,这些武装社团便开始招收孤儿,专门將其培养为比赛的耗材。 所以,为什么前后差距会如此之大? 我想,我一直忽略了一件事。阿斯让猛一哆嗦。龙鳞、龙血、龙皮这些东西的价值根本不值一提,因为它们的价值是魔女赋予的,而既然是魔女赋予的,那最后也就必然会变成魔女的形状,被她们玩弄於唇齿之间。我理想的冒险者公会,绝不该是猎人与魔女之间的中间商。 > 第502章 儘管重要,但却容易被忽视的东西 第502章 儘管重要,但却容易被忽视的东西 若想创立一个形似“冒险家公会”的猎龙人组织,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一册图文並茂、內容详实的屠龙手册吗?一页页描绘著各类龙族的棲息习性与致命弱点,哪怕是一个七岁孩童翻阅起来也能一目了然? 还是一段足以让吟游诗人传唱百年的英雄史诗?那种在酒馆里一讲再讲、能把人听到热血沸腾、立誓屠龙的传奇故事? 不,都不是。 那些被魔女们忽视的普通人,他们才是一切组织的根本。 他们每天吃什么?是掺了木屑的黑麵包?还是腥得发苦的咸鱼干? 他们每天喝什么?是浑浊的井水,还是需要用一枚铜板才能换来的一瓶啤酒? 他们穿的又是什么?有多少人穿著打满补丁的旧麻布衣?又有多少人能够委託城里的裁缝匠年年换上几件新衣? 更重要的是,他们文是靠什么挣钱维持家用的? 是在港口挥汗如雨,搬运沉重的麻袋与木桶?是在工匠铺子里从学徒做起,日復一日打磨技艺,期盼有朝一日成为受人尊敬的匠师?还是跋涉於商路,冒著风霜与盗匪的威胁,將布匹与香料带往远方的市集? 如果你不搞懂这些最基本的事,那一切就无从谈起。 因为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组织是只靠著圣徒与英雄运转的,另外,英雄也从来都不是为了成为英雄,而去成为英雄的,在故事的最开始,他很可能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好比阿斯让刚刚撞上的这个小毛贼。 当法莉婭还在享受美好的女主人待遇时,这傢伙就在孤儿院附近鬼鬼票票的晃荡了好久。 他的眼神躲躲闪闪,像只受惊的老鼠,却又带著一丝贪婪的、投机取巧的光,等到阿斯让送走了舒適得如在云端的法莉婭,过去问他有何贵干时,这小毛贼居然从兜里掏出了一串项炼。 “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应该很值钱,”小毛贼很是心虚地说,“请您收下吧!” “有意思。”阿斯让没有接,他只看了那串项炼一眼,然后便把目光始终停在这小毛贼蓬头垢面的脸上,“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不管去哪个行会当学徒,都是要交钱的。” “但我这儿可没这个规矩。我不收钱。” “那您收什么?”男孩愣住了,脸上露出一种混杂著困惑与警惕的表情。 “我什么都不收。”阿斯让说,“我只看我眼前的人是否诚实勇敢。那么问题来了,你是个诚实勇敢的人吗?” “我——”男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想说“是”,但那个字仿佛有千斤重,堵在喉咙里“老实交代,这项炼是你从哪弄来的?嗯?” 阿斯让看出了小毛贼的心虚,於是双手抱胸,低头盘问起这个岁数一看就不怎么大的小毛贼, 只那么一瞪,便嚇得这个小毛贼把自己乾的坏事统统吐露了遍,说得又快又急, 原来这小毛贼是从一个孤寡老妇人那偷来的项炼。她在沙暴来临时收留了他,“而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小毛贼垂下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可都这样子了,他居然还敢低声还嘴,说穷人就是能偷富人的东西,因为富人的东西都是从穷人手里抢来的。 阿斯让被他逗乐了,“,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我爸说的。”提到父亲,小毛贼的语气里竟然还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 好么,一家子都是小贼。阿斯让斜斜嘴角,对小毛贼说那你子承父业去唄,跑我这来做什么? 龙的巢穴又没上锁,我不需要找人去撬。 小毛贼被得说不出话,他使劲挠著自己那鸟窝似的后脑勺,脸憋得通红,慢悠悠地说自己不想再当贼啦!! “过去我还小,偷东西被抓,最多也就是被人拖到巷子里挨一顿毒打,可再过两年,我就该有您这么高啦!而到时我要是再人被抓到的话,可能就会像我爸一样被魔女抓起来杀头了。” 他比划了一下阿斯让的身高,了脚,微作停顿后说道: “唉,其实被砍头也不错,至少还能留个坟呢,可后来魔女们把我爸扔去南边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估计是被砂龙吃咯。啊,对了,我是我爸捡来的,请您別问我我妈在哪,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所以你想替父报仇?” “有点儿,不过比起砂龙,我果然还是更討厌魔女。”男孩坦白道:“明明她们的地窖里藏著数不完的好东西,但她们却寧可把东西放得烂掉,我们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去拿咯。” “你还挺诚实。”阿斯让评价道。 “您说你只收诚实的人。”男孩有些激动,他认为自己抓住了一丝希望。 “除了诚实,我还说过要有勇气。如果你也想跟我一起屠龙,你就得证明自己是个有勇气的人。” “怎么证明?是要我去哪个魔女家里偷东西吗?城里最胖的那个魔女一一” “嘿,停一停。我要办的是猎人公会,不是盗贼公会!未来我们的总部和分部都要建在城里最显眼的地方,让阳光大大方方地照进来,当然,你也可以另起炉灶,在下水道里建起你那见不得光的盗贼组织,可如果你不想这么干的话— 阿斯让一手拍在小毛贼的脑壳上,叫他转过身去,“现在,跟我一起去见这串项炼的原主人! 你得向她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请求她的谅解。要知道,一个有勇气的人,势必会正视自己的错误。” 嗯?那你什么时候向菲奥娜承认自己的错误? 咳咳。阿斯让没敢回答爱莎拋出的难题,而是沉默地推了男孩一把。 很快,爱莎便对他的可耻行径做出如下评价: 你这胆小鬼! 確实。我有缺点,所以我绝不会把自己当成圣人与救主。阿斯让想起伍德洛的一句话一一永远都不要狂妄自大。 没过多久,阿斯让便跟著男孩儿找到了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门口,支著一个斜棚,下面摆著几个箩筐。在过去,这些箩筐大抵会装些果乾和燻肉,方便这间屋子屋子的女主人扛著它们四处叫卖,但现在,这些箩筐空荡荡的,里面什么也没放著。 “儂,就是这儿了。”小毛贼停下脚步,有些曙。 “进去。”阿斯让拍拍他的后背,“记得先敲门。” ““—哦。”男孩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手抬起又放下,反覆几次,才终於鼓足勇气,用指节轻轻叩响了那扇门。 很快门就开了,从中走出一位夹著小半头白髮的老妇人。她的眼晴有些浑浊,但在看清门口站著的是那个几天前收留过的男孩时,那双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隨即又化为一种瞭然的、带著淡淡悲悯的温和。 “是你啊——你怎么一声不就走掉了呢?” 男孩的头垂得更低了,大概是在犹豫要怎么把那串项炼还回去。 见男孩没说话,老妇人便转而问阿斯让,是不是这孩子做了什么惹您不快的事情? “还是让他自己说吧。”阿斯让挡在这小毛贼身后,免得他带著赃物夺路而逃。 好在这男孩儿终究没令阿斯让失望,他从兜里掏出那串银质项炼,用两只手捧著,哆哆嗦嗦地递给这位独居的妇人,“夫人—.—对不起—.这个———是您的——.我— 老妇人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项炼上,那双浑浊的眼晴里泛起了一丝水光。她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深深地看了男孩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失而復得的欣慰,有被背叛的伤感,但更多的,还是一种长者对晚辈犯错的宽有。 “我还以为我把它弄丟了。”她伸手接过项炼,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摩著那枚鳶尾吊坠,声音满是失而復得的喜悦。 “这小子想拿这串偷来的项炼做学费,跟我学屠龙的本事,但我告诉他,在学屠龙的技巧之前,得先学会如何当一个正直的人。” “屠龙?”老妇人被这个词嚇了一跳,她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重新打量起阿斯让。 隨即,她做出了一个让阿斯让都有些意外的举动。她把项炼塞回自己的衣兜,然后一把將小毛贼拉到自己身后,用瘦弱的身体护住他,警惕地看著阿斯让。 “还是別了吧!我觉得他更適合呆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做点小生意。” “做点小生意?”阿斯让的目光落在那几个空荡荡的箩筐上,“恕我直言,夫人的生意,看起来並不怎么兴隆。” 老妇人被说中了痛处,脸上的坚决黯淡了几分,化为一声嘆息。 “夫人你该清楚,不赶走砂龙,您的小生意是很难做下去的。” “谁说不是呢?但屠龙这么危险的事,还是交由魔女去做为好。我们这些普通人,就只配做龙的口粮么。” “可如果魔女自身难保,我们难道要坐以待毙?” “他还小,您不能把他往死路上带。”“ “死路—如果您执意这么认为,那我无话可说,毕竟屠龙確实是件危险的活,没人可以否认阿斯让说完,沉默一阵,但他没沉默太久,因为他眼角的余光警见,那个小毛贼正像条泥一样,朝他挪了挪步子,然后,他就又被那老妇人拉了回去。 “您拦不住他的。”阿斯让说,“他能出走第一次,就能出走第二次,並且还可能再次从您这儿顺走什么东西。” “是哦,我很可能会这么干的!”小毛贼说,“您还是赶我走吧!” “瞎说什么?你真不怕死吗?” 小毛贼沉默了几秒,隨后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我没爹没娘,没有牵掛。” “我可以收养你,让你有个家。” “可我会害夫人您的名声烂掉的!”小毛贼使劲摇头,“我得先跟著这位大师闯出翻名堂。” “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现在的你估计连剑都挥不稳。”阿斯让给小毛贼浇了盆冷水,而后朝老妇人说道:“我保证他会在我这儿学到点东西,並且我保证我用人的標准会相当严格,如果他不能证明自己有屠龙的能力,我是不会放他去白白送死的。您要是放不下心,可以常来我这儿一一啊,我有个提议,不如您也来我这儿找点事干吧?我们那儿正好缺人做饭呢。” 说到这,阿斯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了,就是这样。 既然打定主意要將猎龙人组织打造为一个类似冒险者公会那样的庞然巨物,那它就得像一个活著的利维坦般,將触手伸到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 所以,公会不能只有猎人。猎人只是它的爪牙,负责撕咬巨龙,而那些铁匠、农民、商人,厨师、医生、马夫--他们才是这个庞然巨物至关重要的器官,有这些人在,它才能持续不断地获得养分,真正长久地『活”下去,而非像魔女们临时拉起的佣金团般曇一现,走了老人,却无新人,永远挣扎在社会的边缘。 第503章 人之常情 第503章 人之常情 布兰登双手捧著新鲜出炉的猎人任命状,眼神就像是抱著一块刚出炉的蜂蜜蛋糕,怎么都捨不得移开。 那羊皮纸上用一种华丽而庄严的字体写著他的名字,下方还印有紫袍魔女特有的纹章,而那字里行间散发出来的清香味道,想必魔女们特製墨水的味道-好吧,也可能是这张羊皮纸的味道? 但不管怎么说,这东西都是个宝贝! “不得不说,这任命状做的真好,比我原先的那份契约书看起来强多了,哎,上面还有股好闻的香味呢。”布兰登感慨万分。 雷纳德警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么,一张破纸就把你给收买了?我反正是不觉得自己是为了魔女给的那些好处,才赶著重操旧业的。” “哎!收买?你怎么能这么说!”布兰登满脸受伤地反驳,“这话可真有点伤人了!” “可是,布兰登,这儿除了你,就没其他人死抱著这张纸不撒手了。”雷纳德耸了耸肩,目光在营地里扫了一圈,最终停在不远处的两个年轻人身上,“好吧,还是有的,比如那边那两个” 他指的是尼科尔和芬恩,这两个年轻人正在精灵手底下专注练习箭术,射的一天比一天准,比刚上手时像样多了,不过,他们手里的证书还是不如布兰登手里的这份“正式猎人”任命状耀眼一他们仅仅只是“新手学徒”。 不要觉得不满,你该感到庆幸。庆幸什么?当然是庆幸阿斯让制定的职介標准相当严格,没像某些魔女似的,把你当成炮灰和耗材看。 好比那些初入圣都,尚未被评议院授予正式黑袍的小魔女,处於“新手学徒”这一阶段的猎人,你的首要任务,当然不可能是拿著一根猎龙矛跑去送死。 你得先在正式猎人的指导下进行基础训练,同时还要把阿斯让从斯泰西那借来的《巨龙之书》 记得滚瓜烂熟。不过,因为现在情况特殊,所以阿斯让大师只要求你儘快记住有关砂龙的那些章节就好。 另外,鑑於各类行会中屡见不鲜的压榨学徒帮工的乱象,阿斯让大师没有对新手猎人设置什么服务年限之类的要求,只让你在训练之余,帮忙处理下杂活,並且,他还给了你每半年一次,主动向正式申请普升的权利,你可得好好把握住这机会。 嗯?你问如何普升?很简单,只要通过了基础的体能与武器操作考核就好。不过你得清楚,猎龙总归不是儿戏,想要成为独当一面的正式猎人,你就必须真正与龙打过交道才行。 因此,在“新手学徒”与“正式猎人”之间,阿斯让大师还额外设置了一个过渡等级一一“见习猎人”。处於这个阶段的猎人,你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那就是参与一场狩猎,並努力在这场狩猎中活下来。 对了,与正式猎人不同,阿斯让大师给了你们这些见习猎人们临战逃跑的特权。 一来他明白,没有人可以在第一次见到龙前,拍著胸脯保证自己不会怕龙,二来,有过经验的正式猎人也不该把指望过多放在见习猎人身上,正式猎人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完成狩猎,不能有丝毫鬆懈,否则,就很可能会害死包括他们在內的所有猎人。 当然了,除了先前与阿斯让一同出城的雷纳德、布兰登与米歇尔外,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得阿斯让设置的这一“懦夫条款”持有异议,原因很简单,他们自己就是被这个“懦夫条款”惠及到的人,所以才会这一条款深感羞辱。 “行了,不要在我面前说自己无惧死亡,这些话没什么意义。连我都会怕死,谁又能不怕死呢?每个正常的人都会怕死。我们这些前斗剑奴今天能活著聚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证明,除非你们现在就找个能够说服我,也说服你们自己的理由。没人说话?那我就继续往下说了。我要说,怕死確实是件丑事,但还没有丑到难以启齿的地步,因为我很清楚,真正勇气的是从恐惧中凝练而成的,而我,由衷地期盼你能像我一样在瑟瑟发抖中慢慢拿稳剑柄,成为一名正式猎人,但是,如果你们最后觉得自已做不到这点,那我也不会看扁你们了,这毕竟是人之常情。” 阿斯让顿了顿声,补充道:“有些事不能强求。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猎人的。” 此话一出,大伙即刻闹了起来,每个人都说他们会证明自己,搞得孤儿院里乱鬨鬨的。旁边的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囂声嚇坏了,各个蜷缩在角落里,用恐惧的眼神看著这群平时和蔼可亲的大哥哥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可怕一一废话,这些人可是从圣都角斗场里爬出来的斗剑奴。 哎,最后还是图雅出人意料地发了火,才让眾人慢慢冷静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啊?把孩子们都嚇坏了!” “什么干什么?我们啥也没干啊—就是嗓门大了点!” 好吧,虽然图雅难得发了火,但在场的猎人们已很少在把这个喜欢陪孩子们聊天,教孩子们认字的年轻魔女同圣都那些坏的流脓的魔女联繫在一起了,敢为自己辩护的不在少数,不过他们也没撒谎,他们確实只是在乱吼乱叫。 拜託,谁敢在阿斯让面前亮拳头,要求跟他摔跤、扳手腕?这不是自取其辱嘛!要是有这本事,怎么不见你去猎两头龙回来?! “行了,你们也別叫唤了,”阿斯让摆摆手,打起圆场,“因为马上你们就会有机会向我证明你们自己的。” “马上?马上是几天?!不会又拖个几天吧!” “后天,或者后天的明天,反正最晚不超过三天。”阿斯让保证道,“我得找些熟悉沙漠的好手,帮我们在砂龙抢走的地方重新安家。” 说起来,也不知道那两个和图雅一起送给自己香囊的魔女怎么样了。 第504章 你又不是我女儿 第504章 你又不是我女儿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伟大的沙漠之主是不可战胜的,张一张嘴,就能带来如此可怕的沙漠,所以我们註定是要臣服在意志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战胜。至少现在不会有。” 虽说在扎拉和拉尼婭看来,被迫躲进这处地穴里避难的维罗妮卡怎么看怎么狼狈,但她自己, 却似乎对此没有半点自觉,一直神神叻叻地闭不住嘴,沉浸在对龙王力量的讚颂中,仿佛她口中的这场灾难,並不是末日,而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旁边那个叫葛瑞丝的大魔女就正常得多。自从这突如其来的沙暴把她们逼进这个地穴后,她就没再说过几句话。她紧紧裹著斗篷,面色阴沉,眼神警惕地扫视著周围。 显然,她没有维罗妮卡那种近乎疯狂的信仰,也没有扎拉和拉尼婭那种天真的勇气。她是一个成熟而自私的魔女,一个打算用逃避的方式苟活下来的胆小鬼。 “別再说这些了,维罗妮卡,”她忽然开口,“你还是省点力气,跟我一起想想,从这儿出去之后,要怎么做才不会迷路吧——无论如何,我们是人,是魔女,不可能像砂龙一样在地洞里安家。我可受不了这个。我要乾净的厕所、要宽的浴房、还要柔软的床铺—“ “沙漠之主可变不出这些东西来,”扎拉低声说道,“我们要是投靠了,以后就只能过上茹毛饮血的日子,和野人一样。” “但总比被他吃掉强,不是么?维罗妮卡说的很对,现在不比以前,没几个魔女愿意为虚无縹緲的理想和荣誉流血送命。再说,既然那个沙漠之主愿意用梦的形式与我们交流,我们要还不领袖的情,那可真有点不识抬举了。” 葛瑞丝撇撇嘴,继续道:“等下次再找上我的时候,我就问喜不喜欢吃羊毛一一肯定不喜欢吃羊毛,所以我大可把牧民养的羊上供给他,再替把这些容易塞牙的羊毛自行处理掉。” “我还是很困惑。”拉尼婭说,“你们为什么觉得只要向沙漠之主投降,就会饶你们不死?”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这就要看你有没有做过那个梦了。”葛瑞丝说。 “—.什么梦?” “最开始,我梦见的是自己在和百年前的魔女们並肩作战,可沙漠之主太强了,我完全看不到战胜他的希望—然后,我就做了另一个梦,一个很有些猎奇的梦一一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蜜虫。” “呢,蜜虫?”拉尼婭咋了咋舌。 她没见过蜜虫长什么样,但她知道这些被安托亚蚁群养来吃的大虫子能分泌出甜甜的绿色蜜露。 当地人管这些蜜露叫虫胶。这个名字本身就带有警告意味,因为当你看到这种绿色蜜露,那你就该意识到,那些可怕的大蚁虫肯定就在你的附近。这些纯白蚁后的后代多数时间都靠吃虫胶过后,但它们从不忌口,反正不忌讳人肉,而且,据说这些蜜虫產的虫胶,口感要远远超蜂蜜,加之安托亚的蚁群比蜜蜂要命的多,所以这些虫胶的价格贵的堪比黄金,不然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甘愿冒著生命危险,跑去废弃的矿洞里偷胶。 “你应该听说过蜜虫吧?” “听说过。” “挺好,能让我少废些口舌。”葛瑞丝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回忆道: “在那梦里,我成了一只蜜虫,一只被无数大蚂蚁围著,每天除了吃就是被舔的蜜虫我很难形容当时的感觉.那时候,我感觉我的身体就像一个不断膨胀的容器,里面全是黏糊糊的、甜腻腻的液体,而那些大白蚁们就靠吃这些液体过活。” “这梦最开始让我很有噁心,直到我和她开诚布公,”葛瑞丝指指一旁的维罗妮卡,“她告诉我,这梦是一个启示。只要我们愿意付出,只要我们愿意合作,就不会把我们吃掉,並且还会像安托亚蚁群饲养蜜虫一样,庇护我们,直到永远。” “你说『庇护”?”拉尼婭听见这个词汇,当即皱起了眉。 “没错,庇护!”维罗妮卡的语气里满是狂热的情绪,“圣都早已朽烂,魔女的时代即將落幕,而龙,龙永远存在,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遥远的將来。如果我们不想就此消失,那我们就得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在哪儿。” “你口中的出路,就是让我们去做沙漠之主的蜜虫?”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维罗尼卡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她大步衝到扎拉面前,拽住扎拉的衣领,瞪著眼睛吼道:“我就知道!像你们这帮地位卑微的黑袍魔女,总是会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元老们心存幻想!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机会跟她们打交道,连諂媚她们的机会都不会有,所以你们从不会知道她们藏在紫袍下的身体生著多少烂疮,而只会对著那身紫袍崇拜有加,真是有够可笑。” “行了,维罗妮卡,你跟一个小姑娘叫什么劲,她比我们小十岁二十岁,脑袋空空不很正常? ? “..·哼。”维罗妮卡慢慢鬆开扎拉的衣领,威胁说:“记住,向伟大的沙漠之主宣誓效忠, 才是我们当下可行的唯一出路。现在的我们,就像那些连路都走不动的蜜虫,若还不好好把握他朝我们伸来的橄欖枝,那等待我们的就只有灭亡。与其如此,还不如抓好这个机会,试著与砂龙共生共存。” “嗯?你问我为什么不去巴迪亚?很好,你问了个相当愚蠢的问题。” 蒂芙尼冲苏西冷冷地笑了一笑。 “我问你,你知道圣都为了驱逐那个沙漠之主,曾付出过多大的代价吗?告诉你吧,这代价大的嚇人—大到以后也不会有人敢在付出同样的代价·除了某些傻瓜,但我又不傻,除非那个沙漠之主现在就飞来我面前,不然我干嘛要急著去跟他一较高下?你又不是我的女儿,我何必在乎你们有没有未来。” 第505章 真正该急的人不是我,而是另一个堪比传说的龙王 第505章 真正该急的人不是我,而是另一个堪比传说的龙王 “凡人怕死,他们总指望別人去干那些可能会丟掉小命的事情。除了你,你就是个傻瓜。说真的,正常人谁会因为手里刚好有把刀,便敢把它刺向魔女?手里有弓,有箭,但最后还是选择向我下跪,把武器和尊严一起交出来,乞求我的怜悯,这才是凡人普遍的模样。” “霍勒斯大叔比我勇敢,”苏西装起胆子反驳,“他敢对著龙射箭。” “哦,得了吧!他只是没得选罢了。” 蒂芙尼一笑,笑声刺耳又难听。 “过去国王还在的时候,他们就指望国王和领主替他们流血,等到这批人流干了血,他们便转而投向魔女,对曾经庇护他们的国王和领主的坟墓唾弃有加。他们就是这样,永远在寻找下一个能替他们去死的、更强大的庇护者。 然而,魔女的也是会流乾的,我们也会有力不从心的那天。简单算笔帐吧,一百多年前,为了击退一个沙漠之主,圣都拢共死了多少镶金黑袍以上的魔女?几乎一半。 整整一代最顶尖的力量,都变成了沙漠里的枯骨。那么,一百多年后,当再次甦醒时,我们为了再次击退,又要付出多少代价?而我们现在,又有没有能力付出这个代价呢?答案十分明显—— 一没有。 我们没有能力付出这种代价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我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干,这样才不会有人天天在背后想著让我去流血。”我不是她们的救命稻草,也没有殉道的愚蠢理想。从来不是,从来没有。 “......” “怎么不说话了?觉得我很自私?哈,自私才好呢,自私才是这个世界最根本的逻辑。这世界的大部分人都很自私,剩下小部分人,全都是些没脑子的蠢蛋,註定要被我这般精明的人物骗得晕头转向。假如我是你,我就会对『我』的妹妹说:『姐姐把你带那么大,现在该是你报答姐姐的时候了,你要当个负责的好魔女,为姐姐杀好多好多龙,姐姐会为你骄傲”。呵呵,我肯定这么说。” “但是—保护大家,这就是魔女该干的事情啊。”苏西低声反驳,声音低的像是不敢让蒂芙尼听见。 但蒂芙尼还是听见了。 “谁规定的?那个爱莎?呵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她许诺过的事情,与我没有半点干係,再说她都死那么久了,谁还会信她那套鬼话?” “我的妹妹。还有法莉婭大人。” “..-那是因为她们蠢得恰到好处。”蒂芙尼脸上的微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几乎能被称为痛苦的厌烦。 “我跟她们不一样,所以我才能披上这身紫袍。我很早就明白一件事,命运让我成为魔女,从不是为了叫我去战斗。他是位仁慈的女神,之所以会让我成为魔女,是因为她不想让我继续过那种看不到未来的悲惨生活。而我则好好把握了这个机会,让自己能够快乐到老死。” “那沙漠之主怎么办?” “人吃人,龙吃龙,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么运转的。当一头龙王崛起时,马上就会有另一头龙王跳出来,跟他斗得两败俱伤。所以啊,眼下真正该急的人不是我,而是另一位堪比传说的龙王一—海之主。” “不把他们都消灭的话,还是会死很多人。” “啊,你说的太对了!”蒂芙尼夸张地拍了拍手,脸上带著一丝病態的讽刺,“那这样吧,我马上就带著你的妹妹赶去巴迪亚,替那儿的凡人流干我俩的血。” “真的?能不能带上我?我想跟你们一块儿过去。” 蒂芙尼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她看著苏西,看著那双清澈的、愚蠢的、认真的眼睛,又一次感到了一种无力的、被彻底击败的感觉。 几秒过后,她才皱起眉头,极不愉快地说道: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现在,赶紧从我面前滚蛋。不是往后滚,是往前滚。你得滚去让前面那些精灵给我搭个帐篷,我要停下来歇歇脚,再好好洗个澡。” “还有,別忘了进来给我搓背脱光了再进来,不如我有理由相信你衣服下藏著一把夺命的小刀,然后,我就会借著这个理由,把你的小脸烧。” 真见鬼。这女孩儿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把她教成这样的?根本一点都不可爱。蒂芙尼阴看脸, 心说她果然还是更喜欢过去那个会学她一起坏笑的法莉婭。 “凯兰,最近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我们不就是偷了点东西吃吗?又没有强抢。可能那帮土贵族到死都不会发觉自己的粮仓里少了点东西。”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阿佳丽,你这傢伙就是太老实了,隨便干点无伤大雅的小坏事就能让你提心吊打好久。我建议你多跟这个小鬼学学,你看她,嘴上说什么要当屠龙的大英雄,可结果呢?肚子里装的全是我偷来的米。” “我是想当屠龙的大英雄,可我也不想活活饿死啊,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我得先活著长大,然后找人教我屠龙的本事,学成后再回去,叫那个天天欺负我的小地主婆好看。” “你天天把她掛在嘴边,不会是喜欢她吧?” “呢,怎么会?” “我们法兰人討厌魔女,女孩儿也不像其他地方一样,总期盼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一个厉害的魔女。我们更喜欢过去那些骑马屠龙的骑土,儘管他们的故事並不那么真实也没那么美好。” “你说那些骑士是靠魔女的血屠龙的,这是真的吗?”男孩儿望望一旁那个很少说话的小魔女,不知该说什么好。 “当然是真的。”阿佳丽点了点头。 原本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凯兰打断了她。 “嘘,先別说了—·附近好像有什么声音——” “这声音.好像是精灵的暗哨?” “应该是。我过去看看。” 凯兰说著,像一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声音的方向摸去。 接著,她看到了。一个好似鬼魅般的修长身影,正静静地立在不远处的一棵巨大橡树下。 “你疯了?不知道你脑袋上那对尖耳朵有多显眼吗?” “我们戴著兜帽。” “摘下来都一样!”凯兰低声吼完,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泪纹,“该死的,我当初真不该纹这东西的。” “有人在找你们。” “想找我们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凯兰说,“那个凯萨琳死掉后,天神教就跟我们翻了脸,虽说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来的还是太突然了。” “这次找你们的人不大一样。” “——怎么?莫非是那个新教主亲自过来抓我们了?他这么看重艾玛? 不是他 精灵摇摇头,“找你们的人·是蒂芙尼。 “你说什么?” 第506章 等熬到毒液窜进她们的脑子,你们就安全了 第506章 等熬到毒液窜进她们的脑子,你们就安全了 “我劝你们少在我面前装蒜,因为我十分確信,我要找的人,肯定和你们有所牵连。理由很简单,那就是,除了你们这些精灵,还有谁能唤醒一位沉睡多年的魔女?我想,应该是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说来也巧,以前我在法兰担任总督的时候,就有那么一个精灵专门找过我,说他希望我能支持他进行这方面的研究。不过,我没怎么搭理他,因为除此之外,他还对我一一对圣都的做法一横挑鼻子竖挑眼。我没反过来找他的麻烦,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好了,多的废话我就不说了,我的时间很宝贵,你们的时间或许更宝贵。我只希望你们能在我耐心耗尽之前,带我去见见他们,或者,让她们过来见我最好是让她们主动来见我。” 不久之前,蒂芙尼就是用这副咄咄逼人的语气,对知晓“圣女”下落的精灵们施加威胁的。 当时就有精灵质问她是不是在为天神教办事,蒂芙尼对此冷笑了声,答覆道: “告诉你一件好事,再告诉你一件坏事。好事是没人能使唤我做事,我只替我自己做事,而坏事嘛——天神教的那个新教主,確实在某些事情上,抓住了一些元老的痛脚——.呵,这事儿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说不准,但我可以明確告诉你们,你们真该赶在那个新教主之前,给出一个办法,解决那帮傢伙身上的毒疮。不需要太管用,只要有点成效,能够唤得住那帮病急乱投医的傢伙就行。等熬到毒液窜进她们的脑子,换披新人接过她们的紫袍,你们就还是安全的。” 精灵们面面相,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一旁的苏西想起阿斯让教她观察依莲尼亚“脸色”的办法,默默盯著精灵们的耳朵看,只见他们的耳尖微微抖动,仿佛是在捕捉蒂芙尼语调里潜藏的寒意。 蒂芙尼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的嘴角弯得更深了一些。 她接著说道: “比起那些素未谋面的傢伙,你们难道不更该信任我这位前任总督吗?我不靠贩卖魔药赚钱, 跟你们没什么利益衝突,小时候生了病,也是靠你们开的便宜药方挺过来的,对你们那对尖耳,实在难说有什么恶感,不过呢,某些靠卖魔药挣钱的元老,恐怕连做梦的时候,都在想著要怎么,才能让你们这群上个时代的老傢伙彻底退出的歷史舞台。对她们来说,借刀杀人,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办法吧?借天神教的刀,杀你们的头。” “—贪得无厌之人,总有一天会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一位盲目的老精灵低声嘆道,“就像圣树拋弃了我们,你们信奉的父神与母神,也总有一天会拋弃你们。” “我不信神,也从来没有人能拋弃我,”蒂芙尼眯了眯眼,“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只有我拋弃別人的份。好用就继续用,不好用就隨手扔。这是我对人对事一贯为之的態度,而对於你们,当然也是一样。我现在还愿意和和气气的跟你们说话,就是因为我觉得你们自古传下来的那些东西,多多少少还有点用处,另外,比起你们,我果然还是更討厌天神教一些。” 何止一些! 现如今他们追剿的,那两个带著『圣女”东躲西藏的年轻魔女,本来应该是我的人。如果不出意外,她们,还有她们的老师,都该死心塌地地为我马首是瞻才对,我让她们復仇,她们就去復仇,我让她们收手,她们就会收手,如此才算乖巧,不至於反咬到我头上-然而,这一切全都被那帮混蛋给毁了。 想到这里,蒂芙尼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凯萨琳那张脸一一那张表面上对她恭顺有加, 眼神里却总是藏著一丝隱秘的嫉妒与怨毒的脸。 凯萨琳—-凯萨琳,你身为魔女,却还增恨魔女,愚蠢地相信天神教的鬼话,擅自把局面败坏地超出我的掌控—.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傢伙? 呵,父神有眼,死了活该。只可惜啊,最后被蓝龙搅了局,没能让那个夺走了法莉婭纯洁的坏傢伙,把你的脑袋亲手砍下来,打包送给我。 不然,我一定会委託全大陆最好的工匠,把你那颗愚蠢的脑袋撬开,用特製的药水把里面那些腐烂发臭的脑浆和愚蠢念头全部掏空、洗净,镀满黄金,再在那空洞的眼窝里镶上最璀璨的红宝石,做成一只精美绝伦的奖品夜壶,送给角斗场里的某个斗剑奴用。 蒂芙尼顿了顿,似乎在品味这个恶毒的幻想,脸上露出了近乎愉悦的神情。 是啊,就该这样,这才是对她那无可救药的愚蠢,最恰如其分的致敬。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因为她早被那头该死的龙图图吞下去了,並且连那头龙也已经死了。 哦,对了,那头龙还顺便吃了天神教的上一任教主-所以那个新上来的傢伙,才会如此急不可耐地想把那个所谓的“圣女”接回去吧?这样一来,他才好確立自己的权威,堵住所有质疑者的嘴。毕竟,那个“圣女”的蠢货哥哥,就是靠著他妹妹的血,才敢不知天高地厚地白白带人跑去伊斯巴尼亚的无主山岭寻宝,最后果不其然,把自己的小命和手下的命都丟了个乾乾净净。 真搞不懂,这些人的勇气究竟是从何而来?或者说,这种不计后果的鲁莽,能被称之为“勇气”吗?做这些事情对他们有任何好处吗? 不,一点好处都没有,歷史也不会记下他们的名字,他们就像一群拍死在墙上的苍蝇,除了留下一滩污跡,什么都不会剩下。 毕竟,这漫长却又单薄的歷史,连我蒂芙尼的名字,都难被记下。 原因很简单一一魔女们最擅长的就是模糊上一代魔女的事跡,否则,某些受过前代魔女恩惠的贵族和农民,可就要编造童谣,说他们怀念谁谁谁,又反对谁谁谁了。 其中最著名的,就当属那对无头姐妹了。 当然,情况也可能反过来,就像这样:佐伊元老不是好人,接她班的蒂芙尼,想必好不到哪去! 蒂芙尼的思绪在这里打了个转,她挑了挑眉,继续暗想: 说得不错,我確实好不到哪去,所以我其实並不怎么反对这种做法,因为我很確信,如果不这么干,那將来隨便哪个穷乡僻壤,靠吃马粪长大的农民,都敢把我拿去和那个斯泰西作比较。 我才不要这样,绝对不要,那个女人— 一想到斯泰西,蒂芙尼就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原本还算平淡的语气也隨之变得冰冷无比。 她对精灵们下了最后通: “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不会去见她的。”凯兰的声音绷得很紧,手指住兜帽边缘,猛地往下拉。那是一件暗褐色的连帽斗篷,粗麻布织成,布料厚实而沉重,边角起了毛,帽檐垂得很低,把她眼里的恐惧压进阴影里。 “唤醒了艾玛的是你们,要把她交出去的也是你们,你们这些耳朵尖尖的傢伙——未免也太虚偽了点!”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说的好听!我们都还没把艾玛送到她哥哥的墓前,让她给她的哥哥扫一扫墓!” “我们会对蒂芙尼元老说情的,让她多给你们一点时间。” “说情?那女人不是一个无情的疯女人吗?” “至少她没有向著天神教。” “得了吧,我也是魔女,我知道魔女最会骗人,谁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给我们出了个主意。”” “我不会听的。”凯兰低吼,“请你们以后別再来找我们了!” “不,你得听。”精灵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如果艾玛同意,我们可以用支援巴迪亚的名义,把她送去那边,让她彻底远离天神教。有蒂芙尼元老从中协调,天神教的新教主应该会接受。” “巴迪亚?沙漠之主比天神教可危险多了!” “冷静点,又不是真的把她送去巴迪亚。” “..——那我们呢?我和阿佳丽呢?” 凯兰用魔力逼退精灵,她不断后退,摇头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那个蒂芙尼不会放过我们的!” 第507章 失乡会的誓词 第507章 失乡会的誓词 艾玛已经不记得哥哥的模样了。那一觉,她睡了太久。 漫长的时间里,她像被封在一口看不见的棺材中一一没有声音,没有光,只有偶尔在耳边响起的一些低语,像是在她耳膜深处刮过的风,带著冷意与湿气。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回到了人间,还是进入了另一个同样室闷的梦。而且, 即使到了今天,那份倦意依旧黏在她的眼角,就像凯兰和阿佳丽脸上的泪纹一一永远也擦不掉,也永远让她比睡著之前,安静了百倍、千倍。 旁边,凯兰和阿佳丽仍在就要不要去见蒂芙尼一事爭执不休。艾玛不愿看到她们这样。吵架是不好的,她隱约记得,自从她觉醒为魔女之后,家里的爭吵就没断过, 父亲的咆哮,母亲的哭泣,哥哥的安慰—这些支离破碎的记忆,贯穿了艾玛的前半段人生。 为什么会这样? 一定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听话。 想到这儿,艾玛张了张嘴,想发出点声音,来让这一切停下,然而,就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凯兰的声音恰好盖住了她。 “我反正是不会去见那个蒂芙尼的!我一个人可以东躲西藏一辈子,你要是想带艾玛过去见她,那你就自己带看艾玛见她,我俩自此分道扬吧!” “?那我怎么办?”角落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是凯兰带回来的那个男孩。 艾玛记得他叫伊马诺,不过凯兰从不称呼他的名字,只管他叫小鬼,而现在,凯兰的嘴里又蹦出个新的叫法: “谁管你怎么办,没人在乎你这个跟屁虫。” 说罢,凯兰没好气地瞪了伊玛诺一眼,男孩尷尬地缩了缩脖子,视线慌乱地飘移,最终落在了蜷缩在阴影里的艾玛身上。 短暂地沉默后,他又一次仰起脖子,大著胆子打断两个魔女的爭吵: “你们先別吵啦,她好像有话要说。” 於是,在接下来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著,齐刷刷地转向了那个一直被他们当做爭论核心、却又一直被他们忽略的、蜷缩在阴影里的女孩。 我有话要说吗?艾玛想,她好像確实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该说什么好呢? 该说什么,才能让她们不再吵了呢? 恍然间,艾玛想起了父亲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把这药喝了。” 也许她不该醒过来。她害大家有了麻烦。 “我”艾玛抿了抿唇,艰涩地说道:“我不去找哥哥了。” ““艾玛,”阿佳丽慢慢走到艾玛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髮,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她看著女孩那双空洞的眼睛,声音里充满了无力的痛楚,“別这么说,艾玛,我们答应过你的。” “就是因为答应了她,所以我们才更不能把她交给蒂芙尼!” “可是她在找我们,我们躲不掉的。我不认为精灵会一直帮我们。” “这不是自投罗网的理由。” “凯兰,听我说,是我答应艾玛的哥哥照顾她的,我不想再连累你了。”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什么叫不想再连累我?” “我带著艾玛去见蒂芙尼,如果她能信守承诺,那是最好,可假如她出尔反尔—也还有你, 能为艾玛的哥哥扫一扫墓。”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拿什么给她哥哥扫墓?” “你可以把艾玛的头髮带到她哥哥的墓前,”阿佳丽挽起艾玛深色的棕发,“可以吗?艾玛? 5 “可以。”艾玛小声说。 “蒂芙尼会弄死你的。” “她不大可能对艾玛下手,这就够了,艾玛的脸上很乾净,没有我俩的泪纹。” “落到天神教手里,活著还不如死了。” “.—·活著才有希望,死了就真的死了。” “见鬼,別用这么冷静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们应该再多吵吵,而不是这么快就做出决定!太草率了!” “不要吵架。”艾玛小声呢喃。 “是啊,不要吵架。”阿佳丽笑了笑,“凯兰,我和艾玛早就商量好了,你想啊,等找到她哥哥的坟墓后,我们该怎么办?其实没什么好的办法,对吧。我们是魔女,很容易就会暴露的。” “呢,我倒有个办法。”伊马诺突然说道:“你们这么害怕那个叫蒂芙尼的人,是不是因为跟她有什么过节?但你们想啊,我跟她又没什么过节一—” “我没准你说话,而且这事也没你说话的份。”凯兰皱紧眉头。 “我觉得我的办法很好啊。我跟蒂芙尼无仇无怨,让我陪她去见那个蒂芙尼,不是挺好的嘛? 啊,还有,天神教也是要屠龙的呀,所以他们才要把艾玛带走,因为他们要靠艾玛的血屠龙哦,这么说,我还可以申请加入他们耶!日后你们再来找她,我还能给你们带路哩。” “你想喝她的血,我就敢挖了你的心。”凯兰恶狠狠地威胁道。 阿佳丽也不认可伊玛诺的想法,可艾玛却冲伊玛诺点了点头。 “凯兰姐姐,阿佳丽姐姐,能不能请你们把我的头髮带到我哥哥的墓前?我自己就不去了。” “你別听他的,艾玛,这小鬼懂些什么?要是让你重新落到天神教手里一一” “我其实不想醒过来的。”艾玛突然喊道。这次,她的声音要比以往响亮的多,响亮得让凯兰和阿佳丽不知说什么好。 之后,她把头迈进双腿之间,很小声地重复著:“我真的——不想醒过来的。” 沉默笼罩眾人,直到他们听见一阵又一阵地啜泣声。 阿佳丽双眼通红,她缓缓地走到艾玛身边,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张低垂著的小脸。终於,这一次,她没有再像往常那样犹豫或退缩,而是俯下身,伸出双臂,將那个蜷缩得几乎要把自己缩进阴影里的女孩,紧紧地、紧紧地抱入怀中。她的下巴轻轻抵在艾玛的发顶,似乎想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那份从骨缝里渗出的寒意。 凯兰站在旁边,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原本她脸上那犹如困兽般的焦躁,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苍白的、不知所措的茫然。她的手指轻轻蜷起,像是不知该握紧武器,还是伸出去触碰那一幕温情。 很久之后,她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双双下定决心。 去会会那个蒂芙尼吧。 她们害怕那女人的名声,但她们更不想放著艾玛不管,因为她们在这世上已没有了亲人,而艾玛对她们来说,真的就和妹妹一样。 她们想起了失乡会的誓词: 我们曾在炉火旁安睡, 在母亲的怀抱中做梦, 可睁开眼时,迎接我们的却是睡弃与驱逐, 原本爱我们的人, 將我们逐向荒野, 让我们在风雪中流浪; 我们所爱的人; 將我们沉入池塘与河底, 仿佛那里,才是我们应至的地方。 於是,我们流下了泪水, 在面颊上刻下永不褪色的痕让它隨风乾裂,隨血渗透, 直到与皮肤与骨头融为一体。 因为我们已一无所有, 因为我们是被最爱之人拋弃的失乡之人。 但从今日起,我们互为故乡。 我认得你的泪痕,正如你认得我的伤。 当你疲惫,我为你寻一处可以坐下的地方; 当你飢饿,我愿分出我手中的最后一口粮; 当你孤单,我便与你並肩相傍,直至你能无惧前路的漫长, “—你们在发什么疯?难道是因为没机会背《言》,所以才天天背这个?” 几天后,在某个精灵的隱居地里,蒂芙尼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凯兰、阿佳丽,以及天神教索求的那个所谓的圣女。 出乎蒂芙尼意料的是,前两个魔女一见到她,便开始齐声念诵失乡会的入会誓词,叫她深感不快。 “这誓词是你的手笔,”凯兰硬著头皮,迎上蒂芙尼审视的目光,“我想知道你对此有什么感想。” “感想?没什么特別的感想。”蒂芙尼说著,又望了望一旁的阿佳丽。 阿佳丽肩线纤细,淡金色的长髮垂在肩颈两边,站姿带著些微內敛,像是习惯把自己的全部藏进连帽斗篷里,眉眼中也透著相应地温和与儒弱。 凯兰则是她的反面。这魔女的眼神直接得像是在衡量一个人值不值得信任,即使底气不足,脸上也始终有种乾脆的英气,尤其是那头被她隨意剪短、带著几分翘乱的短髮,更衬得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更加锐利。 总的来说,这两个魔女的眉毛、眼睛、鼻子、还有嘴唇,都是如此的陌生,唯独她们脸上的泪纹,才让蒂芙尼有了些许熟悉的感觉。 “好了,不要再继续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了。”蒂芙尼的目光像刀锋般扫过她们,“还是让我们直入正题吧一一我要你们老老实实的跟我一起走,因为我正好要借你们的名义,见一见那位新教主。记清楚,在我眼皮底下,少耍招。要是敢动一根手指,我能立刻让你们三个人的命,像捻灭蜡火一样,瞬间熄掉。” 第508章 我来让她们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第508章 我来让她们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作为自列王时代残存下来的歷史化石,天神教从不隱瞒他们对於精灵的敌意与蔑视, 故而蒂芙尼並没有让精灵们跟著自己一块儿前往法兰北方的腹地。不是出於怜悯,而是不想惹麻烦。 总之,她轻装上阵,只带了苏西充当她的隨身侍女,除此之外,凯兰、阿佳丽、艾玛三人,也都迫於形势,不得不跟隨在她的身旁。哦,她们还带著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接下来的日子,眾人沿著豌的北路前行,越过一片又一片低矮的林地和起伏的丘陵,一路提防绿龙和野兽的影子。 终於,在一日傍晚,他们看到了一处標誌性的地理景观一一一处白色断崖。 年轻的苏西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奇景,巨大的石灰岩壁如同被神明用巨斧劈开,直落入下方的河谷。谷中缓缓流淌看一条宽阔的河,水色在夕光下泛看铅灰与银光。 听说,当地人常称这处断崖为“盟誓崖”,因为他们相信这里曾是法兰双王子握手言和的盟誓之地。 这对兄弟曾在父王死后反目成仇,为了爭夺那顶唯一的王冠而大打出手,但当蓝龙之王自伊斯巴尼亚的山谷间发出阵阵长啸时,他们来到了这里,不再称呼对方为偽王,而是称呼彼此为兄弟。 而今,崖上古树依然苍劲,根须紧撰著岩石,仿佛见证了数百年的风雨,崖下河畔, 有一座天神教新建的木製祭坛,被一圈新砌的矮石垒围起,供奉著他们宣称的至高神的神龕徽记一一一只鸽子。 他们说,天神常会化作鸽子传播圣言。 呵,真是无稽之谈。蒂芙尼暗自嘲讽。她见过不少鸽子,知道这种贱鸟除了整日咕咕叫外,也就只在拉屎的时候才够勤快。 越过神龕后,眾人继续沿河北行,不久便抵达了天神教现任教主的藏身地,一处介於乡镇与市镇之间的聚落。 等等,藏身地?蒂芙尼皱了皱眉。不,我不该如此描述,这样的描述毫无疑问是错误,因为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躲躲藏藏,反而向圣都半公开地宣示起了他们的存在,活像一片顽固的、正在缓慢扩散的霉斑。 不过,虽然他们的胆量確实够大,但他们依旧穷的叮噹响。 瞧瞧他们在这里建的新城一一说是城,其实更像是把村子用石头围了一圈,外围的灰石墙不过一个成年男人肩头的高度,石块不规则地垒在一起,缝隙里长出苔蘚和野草,像是连石头都懒得再为它坚固。木製的岗楼零星分布,木板在风中发出鬆动的哎呀声,仿佛轻轻一推就会散架。城门没有厚重的铁门,只有两扇用树干削平后拼成的板门了,漆早就被雨水冲得斑驳,撑死算个小镇。 进入镇里,脚下是用各种顏色、形状各异的碎石胡乱铺成的主道,走上去像踩在一条粗糙的河床上,窄而不平,车辙沟与高处的石块交错成绊脚的陷阱,雨水在低洼处聚成了小滩,水面蒙著一层细灰,映出暗淡的天光与路人摇晃的倒影。 两侧的屋舍多为木石混筑,底层石墙砌得粗糙,灰浆在缝隙里起了壳;二层以上是向街面外挑的木樑结构,风乾的鱼肉和草药绑成束,掛在木桿上,檐下掛著染色的布匹,被风吹得轻轻摆动,像悬在半空的旗帜。因为没有专门的集市,摊位便在街道两旁蔓延铺开,贩卖著一些可怜的商品。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某个摊位上摆著的,据说是用龙的骨头磨成的、粗糙的护身符。摊主说他是没落的贵族,这些护身符皆由祖上传下,但信的人不是很多,直到蒂芙尼过去瞅了一眼,挑出了其中唯一一件真货后,才有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去。 “就当是你的报酬,不过別指望这东西能保你平安,”蒂芙尼把护身符扔给苏西,“依我看,卖这东西的傢伙要么是个劫匪,要么是个摸户贼,不然不会把这唯一的真货掺在一堆假货里卖。” 啊这!苏西忽然觉得手里的护身符有些烫手。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把这块护身符找个地方埋起来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队披著简陋黑袍、眼神狂热的教土,正押著一名精灵男子从街道中央走过。那精灵的头髮凌乱,沾满了泥土,银色的髮丝失去了光泽,像一蓬枯草。他的一只尖耳被齐根割去,伤口已经发黑结。他步伐跟跪,脖子上套著粗糙的麻绳,像一头被牵著去屠宰场的牲口。 不少围观的人朝他投掷东西,骂他引来了绿龙。 蒂芙尼闻言皱了皱眉,但依然不是出於同情,而是她不喜欢天神教胡乱传播未经圣都认证的“真相”。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没有圣都的背书,真相也是假象,真理亦为谎言。她如此想著,不满地望向教士们来的方向。 那里有座教堂。 这座教堂的外墙,由当地常见的灰白石块垒砌而成,表面没有多余的纹饰,像是出於节俭而刻意保持其素麵。上部低矮的钟楼方正而简单,屋顶覆著暗红色的新瓦,在阳光下泛著微光。下方厚实的橡木门以简洁的铁环作把手,门媚上钉著一只线条单纯的鸽子徽记新得发亮,却不显奢华。 总的来说,这座教堂就像是从镇子里拔高的一块石头,乾净、坚实,却不炫耀。 可一旦跨过门槛,气息便截然不同。 你能看到饰以彩绘玻璃的高窗,將阳光切割成细密的色块,铺在光洁的地面上,四面的支撑柱,悬掛著新近绘成的圣像,顏色饱和而鲜明,仿佛隨时会从画布中走下来,而那由整块白色大理石製成,边缘镶著细细的鎏金线的大祭坛,就在教堂最显眼的中央。 “真好,满都是腐败的味道,香的扑鼻,让我感觉自己回到了圣都。” 蒂芙尼摘下兜帽,用轻蔑的眼神扫过教堂里那些正在低声祷告的男男女女。 “餵。你是什么人?”守在祭坛旁教士厉声呵斥。 蒂芙尼没有回答。她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看著他。紧接著,那名教士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额头渗出了冷汗,按在铁棍上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因为就在刚刚,有一道无形的风刃,正贴看他的颈边飞过。 “魔、魔女—!” “是啊,我是魔女,你们的新教主不是天天盼看圣都能派一份量足够的魔女来与他和谈吗?现在,我来了,你们应该无比热情的欢迎我才是还愣著干什么,去把你们的教主叫过来啊,我还给他带来了一份礼物呢。” 蒂芙尼说完,接看便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祷告的人群接连退去,最终只剩下两排教士站在过道两侧,目光戒备,却不敢上前。 片刻后,一个年轻男人从后堂缓缓走出。 他披看剪裁得体的黑袍,袖口绣看细密的金线,步伐沉稳,仿佛每一步都在衡量自己的分量。他的面容並不威严,甚至带著几分牧师式的和善,但那双眼晴一一那双在阳光下显出浅灰色的眼睛一一却像冰封的湖面,透著看不透的寒意。 “您就是圣都的使者?”他微微俯首,语气中带著一种不卑不亢的恭敬。 蒂芙尼笑了,但那笑容並不友好,“你应该换一种更尊敬的称呼。我的身份远比你想像的高贵。” “当然,我尊敬的使者,”年轻教主答得隨意,比起恭维更像讽刺,“在我尊敬您的同时,我希望您也能尊重我们的神。让我们按神的旨意,去里面坐下来谈吧。这里毕竟是供信徒们祷告的地方。” 说看,他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蒂芙尼没有犹豫一一至少表面上没有。 她举步向前,靴跟在光洁的石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后方苏西、凯兰、阿佳丽、艾玛依次跟上,一路来到后堂的房间。 年轻教主请蒂芙尼在桌边落座,自己则坐在她的对面。 “很多时候,老人们总会为了他们年轻时的执念,固执地听不进劝,但我不同,我还年轻,听得进不同的声音,所以大家才会选我接过这顶圣冕。比起老教主说的消灭魔女, 我以为我们更该与你们合作,一起消灭龙这个最大的威胁。” 啊,这就是这位年轻教主落座后的第一句话。该说他是自信还是自恋?呵,怎样都好,我不討厌这样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大多都是蠢人,极其容易利用。 “按理来说,有鑑於身份的差距,我绝不该主动跑来见你,”蒂芙尼开口,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但是呢,我並不是个死要面子的魔女,为了达成某些目的,我可以暂时成为名实用主义者,好为自己捞取到实质性的好处。猜猜看,你觉得我是用从你们这儿捞到什么好处呢?” “当然,我很清楚你们的苦衷。” “打住,我可没有害那样的病。”蒂芙尼不满地敲敲桌子。 “原来如此,那您应该是希望能从我们这获得助力,以缓解巴迪亚方面的压力。” -简直是对牛弹琴。我没那么担心沙漠之主,想飞来圣都,那首先要问问海之主同不同意,所以,我只关心一件事。 “我听说你们在追捕一群魔女,一群脸上纹著泪痕的魔女,就像她们两个这样。”蒂芙尼警了眼身侧的凯兰和阿佳丽。 “-我们给过她们机会,可她们中的不少人,仍然背弃了神对她们的期待。在选择躺进眠棺与去往巴迪亚之间,她们选择了逃跑。”新教主面无表情地说道,视线只在凯兰和阿佳丽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钟时间,“对於这些背誓者,我们別无他法,必须让她们履行神赐给她们的责任义务。” “那在你看来,我是不是也要履行神的义务?很好,快让我瞧瞧你们为我准备的眠棺是个什么样子?” “比起躺入眠棺,神更希望像您这般强大的魔女,能够迷途知返,討伐恶龙。神愿意等待你们幡然悔悟的那天。” 我差点笑出声。 蒂芙尼眯了眯眼,暂时略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们想要屠龙,可以,圣都会给你们相应的力量,但圣都绝不会允许你们私自徵收『血税”-现在,把你们手里那些脸上纹著泪纹的魔女统统交给我,我来让她们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第509章 祸根 第509章 祸根 教堂的地下室比预想的要小。蒂芙尼在踏上石阶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於是她放弃了原先带上苏西和伊诺马的打算。人太多,只会徒增室息感。 沿著石阶走下去,火光在石壁间摇曳,长长的阴影被拉开,直至一条狭窄笔直的长廊。隨著脚步声迴荡,长廊尽头的拱门之后,是一个方形的大厅。 踏入大厅,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又一排整齐安放的眠棺。 它们以硬木钉制,外层刷著松油,泛著微微湿亮的光泽。铁扣与锁环新近打磨过,反射著冷冽的火光。盖板上都开著狭长的孔口,正好露出手臂与小腿的位置,便於那些头裹白布的女信徒抽取血液。 然而,比眠棺更令人心悸的,是四面的墙壁。 这些墙壁上嵌看什么? 嵌著森森的白骨。 成百上千块属於人类的骸骨,被当作建筑材料的一部分,与灰浆和石头融为一体,此刻,这些亡者的目光,正从四面八方倾泻而来,注视著每一个闯入他们安息之地的人。 艾玛的呼吸骤然急促,她下意识地紧披风的边角,步伐蜘,眼神满是惊惧。阿佳丽一踏进门槛便顿住脚步,背脊僵直,指尖深深扣入掌心,努力抑制身体的颤抖。凯兰却將一切情绪掩埋,她低垂著眼,神情冷硬无波,唯有握住剑柄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暴起青筋。 事实上,蒂芙尼的心中震动亦不比几位魔女小,她甚至幻想过这些墙壁上的枯骨会不会活过来,伸出无数只白骨之手將她拖入其中。 可最终,面对如此怪异可怖的场景,她却还是表现出了出奇的镇定,只是冷著眼睛, 看那年轻教主漫步到这处死眠神庙的中央。 “看,”年轻教主伸开手,做出一个示意的姿势,“圣女们的血液,將被温和地引流出来,收集在铜盆与陶罐之中。我们不滥用,不浪费,只取神所需的一部分,而墙上这些因龙而殉道的弟兄姐妹,他们的血虽已流尽,但他们的骨骸与魂灵,依旧守望於此。守望著乐土的到来。” 这人像是个疯子。蒂芙尼暗想。我应该指望和一个疯子达成任何可靠的交易吗?说服他和我一起,向那些浑身烂疮的老东西们兜售假药,好送她们早日归西? 还是先处理掉失乡会这个问题吧。 “我无意打搅那些愿意为你们主动献身的『圣女”,”蒂芙尼说,“我只要那些脸上纹著泪纹的魔女。” 年轻教主点头,语声不疾不徐:“没有问题。只要你能向天神立下誓约一一许诺她们会被送往巴迪亚,你便可带走她们。那些尖耳怪,肯定告诉过你唤醒她们的方法。” “当然,我当然会向神立下誓约。”但不是你们的神。 年轻教主似乎並未察觉蒂芙尼话语中暗藏的讽刺意味。他微微頜首,向在场的女信徒们吩咐道: “打开右手边的眠棺。” 女信徒们立刻行动。她们分散开来,走到眠棺之间。铁钥插入锁环,发出乾脆的金属声,隨即转动。几道沉闷的“咔嗒”声接连响起。盖板被缓缓推开,木头与金属摩擦,发出低沉的哀鸣。 年轻教主微微頜首,吩咐在场的女信徒打开右手边的眠棺。 女信徒们立即分散开来,俯身在眠棺之间行动。铁钥插入锁环,发出乾脆的金属声, 隨即转动。几道沉闷的“咔嗒”声接连响起,盖板被缓缓推开,空气中仿佛瀰漫起了血的味道。 蒂芙尼的鼻尖轻微一颤,下意识想抬手去掩,但她忍住了。 停顿片刻后,她上前逐一检视。 “全是些陌生面孔。”她低声道,隨即抬起眼,冷冷盯住年轻教主,“那些老人呢? 没有一个在这里?” 年轻教主神色平静:“有些人罪孽深重,对天神毫无敬畏。我们不得不送他们去向天神悔罪。还有一部分人在逃,我们的人正在追捕。” “罪孽深重?”蒂芙尼挑了挑眉,声音带了几分讥讽,“你在替谁定罪?谁给你这样的权力?” “神给的。”年轻教主语调沉稳,仿佛在陈述一件无需质疑的事实,“赐我神启。 ? 蒂芙尼冷笑:“今天你们审判她们,明天呢?是不是也打算伸手到圣都来审判我们?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们真有心和解?” 年轻教主摇了摇头,语气不急不缓:“请不要怀疑我们的诚意。龙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这一点,我们与圣都立场一致。” “龙是敌人不错。”蒂芙尼目光逼人,“可你刚才说的神启一一你所谓的神到底告诉了你什么?” 年轻教主沉默片刻,隨即微微一笑。 “神启无法用言语解释。只能去体会。不过,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明白。” “你不说,我就明白不了。”蒂芙尼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笑容只代表一个意思, 那就是厌烦。 但,正如年轻教主说得那般,她很快就敛起了笑容,甚至连那股厌烦的情绪,也逐渐染上了一丝不安。 因为就在刚刚,她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魔力。 一股遥远的、强大的魔力。 “差点忘了。”年轻教主忽然开口,目光微微转向她,“我们正要对一名不敬天神的魔女进行审判。而她的脸上,恰好带著您要寻找的泪纹徽记。” 蒂芙尼的眼神更冷:“把她交给我。你们没资格越过我,越过圣都去审判她。” “是吗?那您就试著去救救她吧。” “何必拐弯抹角。”蒂芙尼直截了当,“你是教主,你一句话就能结束这场闹剧。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我只是神卑微的代言人,是否宽恕她,这是神才能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左右神的意志。” 蒂芙尼压下怒意,盯紧他:“说说看,她到底犯了什么罪?” “魔女阿德莉。”年轻教主缓缓吐出名字,“因抢劫之罪,而被神所弃绝。” 阿德莉。 蒂芙尼眉头一紧。 记得那还是她刚上任总督的时候。那时法兰乡下针对年幼魔女的迫害日益加剧,人们的敌意如野火般肆意蔓延。 阿德莉正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她被扔在野地里,像一条没人要的狗。没有落脚的地方,没有食物。日復一日,她缩在废弃的牛棚、破旧的穀仓,靠著残羹冷炙和少数人偶尔塞过来的麵包过活。她瘦得就像根枯枝,眼睛里却还撑著一股倔劲。她没去抢,没去討,连伸手都不愿意,明明饿得连站立都难,却还硬要挺著背,死死守住那点残破的尊严。 直到有一天,她终於倒在路边,昏死过去。若不是几只野狗被她的气味引来,或许没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等巡视的魔女赶走野狗,把她带到蒂芙尼面前时,她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生气。 蒂芙尼没对她多说什么,只问她家乡在哪。在这之后,蒂芙尼带她抢了家乡的穀仓, 然后用那些米给她煮了一碗粥。 “好吃吗?” “好吃。” “才怪,这东西一点都不好吃。等哪天去了圣都,你才知道什么是真正好吃的东西。” “我不去圣都。你去哪我去哪。” —·阿德莉。 你说,我该为你报仇吗? 很抱歉,我不会这么做的。 因为就像我老师说得那样,我生来就是个自私的胆小鬼,不会去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蒂芙尼看著祭坛上那头体型大到让人匪夷所思的白色巨狼,看著它嘴边的血跡,默默闭上了眼睛。 她的耳边响起佐伊的嘲笑声。 第510章 吃的乾乾净净,谁都记不得才好。 第510章 吃的乾乾净净,谁都记不得才好。 小孩子总爱混淆梦与现实,因此,当蒂芙尼第一次从法莉婭口中听说她遇到过一头白狼的时候,她並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时的法莉婭也就十岁左右,披著一件比她本人还宽大的斗篷,缩在炉火边,眼晴亮晶晶地盯著火光,说得煞有介事,但蒂芙尼只当是孩子在编故事。 要职的,乡下的孩子常常把流浪的野狗、夜里的风声、甚至自家的影子,当成某种怪物,於是她只隨口应付了几句,並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如今,就有这么一头体型堪比绿龙的白色巨狼,真实地立在她面前。 它庞大、沉默,毛色如雪,嘴角尚残留著不久前的血跡,肚里装著它食人的罪证,並且那双冒著凶光的眼晴,正带著野兽独有的冷意,牢牢地锁定著她,就好像就好像是在打量一块摆在银盘上的甜点。 蒂芙尼的眼神也在变冷,指尖更是在发热。 阿德莉, 阿德莉, 阿德莉, 阿德莉一蒂芙尼无比清晰地感知到,她的魔力正在体內狂躁地翻涌,催促她释放。对的,一个念头就够,她能让眼前这怪物爆成一地碎渣。 但,就在这时,年轻教主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灭了蒂芙尼渐燃的怒意。 “看啊,看啊!这是一头多么美丽、多么神圣的生灵!谁敢说它不是神派来的使者?!” 面对这头刚刚吞噬了一个活人的巨狼,年轻教主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之色,反而张开双臂,一步步到巨狼面前,任凭那满是血腥气的巨大呼吸声扑打在他身上,仿佛那是世间最甘美的气息。 隨后,他抬起手,顺著巨狼如雪般的毛髮缓缓抚下,动作轻柔得仿佛触碰的不是野兽,而是一件圣物。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他甚至还將脸颊贴在了巨狼的侧腹,为野兽身上的臊气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蒂芙尼抽了抽嘴角,只觉得荒谬。 年轻教主注意到了蒂芙尼的眼神,但他不以为意,转身面向一眾信徒。 “讚美吧,讚美吧!我等的主,已將神圣的右手伸入这片污秽的大地!因听到了我等的祈祷,欲亲自指引我等走向乐土!” 祭坛下方,原本屏息的信徒们终於再也压抑不住。 有的人当场跪倒在泥地里,额头一下一下叩向石板,口中哽咽著祷词;有人高声呼喊,双臂张开,仿佛要拥抱那头吞噬魔女的巨狼;还有人只是呆立原地,嘴唇颤抖,仿佛害怕自己一开口就褻瀆了神跡。 毕竟,神真的施展了的奇蹟,净化了一个罪人的灵魂。 渐渐的,每个人都开始重复同一句话: “讚美吾主!讚美吾主!” 这些呼喊声是如此的强烈,可蒂芙尼竟无心关切。 因为,那双寒冷的兽瞳仍在注视著她, 它的魔力探来,像冰水一样渗入骨缝,逼迫她显露弱点。 蒂芙尼没动。过去,她的老师常用这种方法恐嚇她,而她也常用同样的手法恐嚇其他魔女,所以这招对她很难起作用。 但她旁边的几个魔女,就没有这种定力了。 最先崩溃的是艾玛。 她发出压抑的鸣咽,双腿发软,若不是阿佳丽一把扶住,早已瘫倒在地。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发抖,眼神空洞,显然已被拖入恐惧的幻象中。 蒂芙尼斜看了她一眼,暗暗拿她与法莉婭作比较。 显然,法莉婭要比艾玛坚强的多,不然她不可能从这头白狼的追捕中逃出生天—.不过,公正点说,法莉婭遇到这头白狼的时候,它应该还没有觉醒魔力。 可现在不一样了。伴隨蓝月降临,这头白狼註定会成为又一个让圣都头疼的祸兽。只是,这未免也太反常了些。蓝月才出现多久?要是照这样的频率发展下去,圣都恐怕真的会灭亡。 看看另两个魔女的表现就知道了。 凯兰、阿佳丽她们比我年轻的时候还要没用。呵,那时我还蓄著很长很长的头髮,因为我的老师喜欢,这样一来,她扯我们头髮的时候,我们就更容易疼地掉泪。 蒂芙尼冷冷想著,眉心缓缓拧紧。 这时候,年轻教主再次转身。那张带著狂热与自信的脸,让蒂芙尼很是討厌。 “您抬头看。”教主指了指天空,目光落在蒂芙尼身旁的几位魔女身上。蒂芙尼没按他说的做,但这不妨碍他自说自话。 “啊,今天的天气是如此晴朗,连半点阴都无处可寻。神一眼便能注视到这里,而神使,想必也会乐意多审判几个罪人吧。” 言至於此,凯兰和阿加丽的脸色愈发阴沉,艾玛的呼吸仍有些紊乱,苏西和伊诺马则紧张地看向蒂芙尼。 “有意思。”蒂芙尼声音低冷,“这里还有谁是你口中的罪人呢?” “也许您身边这几位就是。”教主说,“神使会仔细甄別她们身上的气味,假使她们身上没有罪人的气息,神使是会放过她们的。” “罪人的气息?难道不是看它的胃有没有装满东西?” 年轻教主的笑容僵硬片刻,又很快復原, “您在质疑神的公正。这很不好。”他的手背抚过胸口,不知在为谁祈祷,“您当知道,圣都的一些贵人,正在寻求神的垂怜。” “不要忘了,你们也在寻求魔女的怜悯。更重要的是,我不需要所谓的垂怜。” “您现在不需要,但未来谁说得准?这世上唯有全知全能的神,方能通晓过去,预言未来,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敬重神的威严。那些不敬神的人,必要遭受的审判与试炼。” “.—她们会去巴迪亚。”蒂芙尼缓缓开口,“我刚刚挑选出来的那些魔女也会去。” “啊,也好。但愿她们能通过神的试炼,重获神的喜爱与原谅。” “我该提醒你,既然你们说龙是我们当下共同的敌人,那你们也该派人过去。” “是的,是的,我们当然会派人过去。”教主笑了笑,陶醉道:“面对残暴的沙漠之主,魔女与我们这些信徒不但没有屈服,反而联手反抗。千百年后,这一定会是一段膾炙人口的佳话。” 佳话?我更希望沙漠之主能把你们的人全部吃掉。吃的乾乾净净,谁都记不得才好。 第511章 即使是你,也不该把她强留在这里 第511章 即使是你,也不该把她强留在这里 当你尚未能清楚对方的魔力具有怎样的性质时,最稳妥也最理智的做法,就是避免与对方產生正面衝突一一尤其是你確信,对方的身体素质远比你强的时候。 这,便是所有身居高位的魔女,都会赞同的一条准则。 蒂芙尼也不例外。 当她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教主背后,实则有个觉醒了魔力的祸兽在为其撑腰时,她所表现出来的態度,明显就要谨慎许多。 因为她实在没有理由为了一个陌生魔女,而去承担任何非必要的风险。 我能来这里与他们交涉,就已经很有担当了。聪明的我,应当见好就收,只有愚蠢的傢伙,才会节外生枝,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蒂芙尼如此安慰自己。她冷眼看著年轻教主递向艾玛的那碗黑色汤药,始终不发一语。 “啊,尊贵的圣女,圣父的明灯,请您喝下这碗汤药,躺进这具眠棺,为我等卑微的信徒,带来胜利的希望。” 这番说词真让人倒胃口,不过,也许意外地符合某些年轻女孩儿的心意?蒂芙尼稍微扫了眼艾玛,马上便预见了这女孩儿的结局。 瞧,她伸出了手,不知是习惯於逆来顺受,还是这番夸张的说辞,满足了她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虚荣心,总之,她伸出了手,並把她那薄薄的小嘴唇,贴到了碗口。 喝吧,喝吧。这是你自愿选择的路。就算你旁边那两个魔女再怎么不情愿,她们也没法替你做出选择,而我,就更不会替你做出选择了。 因为我討厌你,我討厌听话的乖小孩。比起你,我甚至更喜欢我旁边这个胆子竟大到敢捅我一刀的凡人女孩。她叫苏西,你叫什么?呵,叫什么都好,反正我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去记你的名字。 让愿意救你的人救你吧,我不会为你多费半点口舌,毕竟我现在还要忙著为阿德莉祈祷,替她在父神与母神面前说几句好话,至於他们愿不愿意倾听我的辩护.呵,愿不愿意,都没什么所谓。 想到这儿,蒂芙尼冷冷地警了眼一旁那个傻站著的小男孩。 她不关心这男孩儿叫什么,只关心这男孩儿记不记得自己事前教给他的那套话术。 他最好记得。蒂芙尼半眯著眼,看伊诺马举起手来,支支吾吾地喊道: “呢—等、等一下!这药不是非喝不可吧?” 很好,很有主动性。蒂芙尼嘴角抽搐。回答我,我教你的第一句话是这样子的吗?嗯? 喉。有件事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世界这么大,可我身边却净是帮无用的蠢材? ““算了,就这样吧,既然我能眼睁睁看著阿德莉的遗体被这头白狼消化分解,那我自然也能饶有兴致地看著这群狂徒把你扔去餵狼。 呵呵。 假设他真把你丟去餵狼,也不要对我心生怨言,说到底,还不是你记不住我交代给你的话?要是你老老实实按我说的来,我怎么会不保你呢? 怎样?害怕了吗? 他正朝你走去呢。 “孩子,你不明白。” 年轻教主低下头,视线落在伊诺马身上。你没法从他的神情里看到丝毫怒意,因为他耐心地像是教导一名初学祷词的孩子。 “孩子,你是否明白?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诱惑与陷阱。任何一丝微小的错误,都会使你的魂灵,烙上恶魔的印记。没有任何人能够担保自己不会听到恶魔的低语,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自己不会被恶魔的低语诱惑,使他本该高洁的魂灵,染上深渊的污秽。圣女,更是如此。” “她们是天神的女儿。天神爱著她们,所以天神赐予她们力量。天神也爱著我们,所以天神原谅了我们的罪孽,並割捨了他的愤怒,只为给我们一次赎罪的机会。然而,被神捨弃掉的愤怒,並没有从世上消失。成了天神最大的敌人,成为了一个时时刻刻都想著把神创造的一切焚烧殆尽的恶魔,所幸,这个恶魔始终都被神所压制,可贼心不死,不断地设下陷阱,引诱圣女墮落。所以阿,圣女们若是时刻清醒,就迟早药被这恶魔引诱,背离真神定下的道路。” 听?这都什么跟什么?伊诺马感觉自己听昏了头,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一一他要避免艾玛再次躺进眠棺。 但要怎么做? 啊,对了,那个一看就不好惹的魔女说过,要拿艾玛的哥哥做文章。 “我觉得—-我觉得她不会被恶魔引诱。”伊诺马说,“她的哥哥是英雄。敢去屠龙的英雄。” “没错,正因为她的哥哥是位英雄,我们才更不能让那恶魔得逞。唯有在永眠的庇护中,圣女才能彻底隔绝恶魔的低语,永远保持纯净。如此,她的灵魂才不会蒙羞,她哥哥的荣耀才不会被玷污。我们祈祷她在沉眠中得到寧静与平安。” 听到这里,伊诺马果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可这样是不行的,他总觉得自己还是得再说点什么,於是,在教主对他失去兴致的时候,他伸手拉住了教主的袖袍。 不曾想,教主对此的反应相当激烈,他猛地一甩袖袍,眉间满是怒意,可很快他便把这股怒意藏了下来,快得让人几乎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重新戴上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具后,他再次看向伊诺马。 “孩子,你还想问什么?” “虽然—虽然她的哥哥是英雄不假,但真正杀死了龙的,好像並不是她的哥哥吧?” “不论如何,他们都是伟大的人。” “我以为去巴迪亚的人更伟大,”伊诺马说,“我也要去巴迪亚,看看比绿龙大一圈的砂龙长什么样!” “艾玛也会去巴迪亚。”凯兰从艾玛手里夺过汤药,“我和阿佳丽之所以能从她哥哥手里把她骗来,就是因为我们骗她的哥哥,说我们会把她带去巴迪亚,一起对付那个捲土重来的沙漠之主。 这是他哥哥对她的期望,即使是你,也不该把她强留在这里。” 凯兰说了谎。她们没有欺骗艾玛的哥哥,艾玛的哥哥也应该不会捨得把艾玛送去巴迪亚。这举动与送死无异,但总比现在就躺进眠棺里强。 > 第512章 总之,我现在想跟你屠龙,就这样 第512章 总之,我现在想跟你屠龙,就这样 蒂芙尼从未指望天神教的新任教主会被凯兰说动。事实很快证明了她的判断一一年轻的教主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径直无视凯兰的言辞,只抬了抬手,便命身边的女信徒们重新斟上一碗黑色的汤药,捧至艾玛面前。 就这样吧,闹剧该落幕了。你们拙劣的口才糟糕到让我忍不住刮目相看。蒂芙尼心里讥笑著, 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具镀金的眠棺上,眼角浮出掩不住的厌烦。 一具为活人准备的棺材,多么富有戏剧性的讽刺,可若无意外,那便是艾玛的结局。是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旁边,在药碗碰上唇边之前,艾玛努力回忆著哥哥的模样。 她记得他有一头乱糟糟的头髮,记得他的手掌很大,比自己大的多,但那张脸,那张她曾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脸,却像一幅被雨水浸透的画,所有的线条和色彩都模糊不清,融化成一团毫无意义的色块。 一秒、五秒、十秒.-她还是记不得哥哥的模样。 第二十秒,她垂下眼睫,选择放弃,任凭碗口贴上唇边。 药液倾斜,黑色的光泽在微颤的汤碗里流淌。 第二十二秒,意外来了。人群骤然爆发出一阵骚动。艾玛被这阵骚动惊得浑身一颤,已经流到嘴边的一口药汤猝不及防地灌进了气管。剧烈的灼烧感从喉咙深处炸开,她猛地弯下腰,痛苦地咳嗽起来,汤碗摔碎一地。 “嗯?”年轻教主皱起双眉,望向骚动的方向。 那里,人群像被热刀切开的黄油般,乱鬨鬨地向两边退去,让出一条歪歪扭扭的逼仄通道。 几名武装教士走了进来,他们正用铁鉤拖拽著一个人影。 那人被粗布条层层缠著脸,只露出一只混浊的眼晴,像是尸体上唯一未腐的部位。並且身上还拦著一个破旧的摇铃,每被拖动一步,那铃就发出嘶哑的金属声,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 蒂芙尼的呼吸条然一室,脚下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她太清楚脸上蒙著这种白布条的都是些什么人了,更不用说,他的身上还捆看一个摇铃。 这是个麻风病人。 没有哪个魔女敢赌自己会不会染上这种致命的疾病。至少现在不会有。所以她们规定麻风病人必须隨身携带摇铃,时时刻刻提醒著每一个健康的人:离这人远点。 就在蒂芙尼心神不寧之际,为首的那个武装教士已经跟跑著走到了教主面前,沉重的膝盖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垂著头,不敢去看教主那双阴沉的眼睛。年轻的教主没有像往常那样伸出他那只戴著权戒的手,让他行吻手礼。 “冕下,精灵——“-精灵逃跑了。”教士艰难咽了口唾沫,头垂得更低,“我们半路撞见此人, 他突然突然朝我们投掷污物,我们乱了阵脚让那该死的精灵跑掉了。” “哦,跑了。”年轻教主的脸色冷静得可怕,这比暴怒更令人胆寒。他的目光从跪在地上的教土,缓缓移向那个被拖拽的麻风病人,又回到教土身上,仿佛在打量一件令人作呕的赃物, “精灵跑了,你们不去追,反而把一个污秽缠身、为神厌弃的罪人拖到圣堂来?”他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冰锥。他顺手摘下身旁女信徒的白色裹头幣,一把盖在那教士的头顶,然后猛地拽起他的头髮,迫使他仰起脸。“你们被恶魔诱惑了心智吗?想把这腐烂的瘟疫传给即將面见神恩的圣女?” “不,不,我们没有。冕下!我们没有!” “不,不,冕下!我们没有!我们我们之所以把他带来—是、是因为他说他想就自己的罪,向神——向您告解——“ 教士痛苦地尖叫起来,眼角的余光警见角落里那头被铁链挫著的巨狼正抬起头,露出森白的牙齿。真可怕,他不想被餵狼。 年轻教主沉默了几秒,那双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慢慢鬆开了手。 “告解?”他轻声重复,仿佛在品味这个词的荒谬之处,“既然他祈求告解,那就让他说出自己的罪。去吧,告诉他,不要隱瞒,不要欺骗。因为我在注视他,神在注视他。” 注视?蒂芙尼心中冷笑。你根本就没在看他,你们的神更是瞎得彻底。这么看来,你们还不如我,起码我知道,麻风病不会靠眼神传播,可话又说回来了,我干嘛要去看一个噁心的麻风病人呢?大概是·好奇他那腐烂的喉咙里,能够吐出什么有趣的话吧? ——等等,该死的?他怎么爬起来了?没人来阻止他吗? 蒂芙尼顿时变了脸色。那个年轻教主也是。 好在那麻风病人没有继续前进。在距离他们大概十步远的时候,这人停下了脚步,声音嘶哑而沉重,却意外地透出一丝冷静:“您说我有罪。我有什么罪?” “若你无罪,神何必降罚於你。” “您说,神会不会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放肆!”一名教士厉声喝道。 “放肆?若神以为我褻瀆了的权威,那何不当场制裁我?来吧,让我死吧,让我的灵魂坠入地狱吧!您看,神没有这么做,那么,我可以接著往下说了吗?” 哈,这人有意思。蒂芙尼饶有兴致地站在教主身后看戏。 “神的仁慈不是你放肆的理由。”教主说,“你须明白,他是在给你赎罪的机会。” “你们说人要懂得报恩,要懂得互帮互助,所以,我报了精灵的恩,因为只有他们会为我们这些人调製药剂,没有他们,我活不到现在。” “这便是神对你的考验。你的信仰不够坚定,因而才会被精灵的偽善矇骗。你要明白,真正的恩典,只有神能施下。神给予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滴流淌在你血管里的血液,都是无偿的,而你却要质疑神的仁爱,將精灵对你的欺骗视为救恩。你难道不知晓,你身上这些腐烂的病疮,正是精灵的诅咒所致吗?” “...... “跪下。我要代神审判你的罪。” 麻风病人的嘴唇蠕动。他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跪下。 年轻教主看著他,眼神愈发寒冷,接著,他忽然伸手,自那名武装教士的腰间抽出一柄锤矛, 將予柄重新塞回教士怀里,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去把这罪人处死。” 那名教士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双手却还是本能地紧了武器。沉重的锤予在他掌心颤抖著,金属散发的寒光摇曳不定。 周围的女信徒和另一些执杖的修士们一齐屏住呼吸,不敢上前劝阻,反而下意识地朝后退去。 隨著人群的退避,那麻风病人愈发孤零零地暴露在空地中央,像是被整个世界唾弃的弃子。 艾玛心口骤然一缩,她几乎没经过思考,嘴里便已溢出几个颤抖的字眼:“请、请等一下。” 可她的声音太轻了,轻得只有周围的几个魔女能听得到。 当然,还有苏西。 “请等一下!”苏西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教主不悦地侧过头,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苏西身上,让她瞬间脸色煞白。蒂芙尼撇了撇嘴,將苏西拉到身后。 “你们的圣女好像有话要讲,先听听她想说什么吧。” 说完这句话,蒂芙尼把余光扫向艾玛,正巧看见她悄悄拾起地上的碎瓷片,在掌心划开一道狭长的血痕。鲜红的血线立刻涌出,顺著她苍白的手指豌蜓而下。 有意思。蒂芙尼唇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她明白她想干什么了一一这女孩儿知道自己的血有何用处,並且她还想借自己的血去打破眼前的僵局,可她不知道,凡人若直接饮下魔女的血, 只会当场暴毙而亡。 要不要帮她一把?好吧,就这一把, 在確保不会惊动巨狼的前提下,蒂芙尼悄然运起魔力,指尖微微一动,周围空气中潜伏的水元素立刻被牵引而来,在艾玛面前缓缓凝聚成一枚晶莹的水球。 凯兰当即会意,泼掉了手里的药汤,接住这团水球,让艾玛往里滴一滴血就够。 面对这碗劣质的“天神之血”,年轻教主选择沉默他注视著那团血水,眼神里闪过一瞬若有若无的冷光,片刻过后,他缓缓转头,向握著锤矛的教士下令:“收起武器,將圣女的血端去,赐给那个罪人。” 持矛的教士闻言愣了一瞬,才慌忙將锤矛別在腰间,像是从噩梦中惊醒。隨后他双手捧起血水,战战兢兢地走向那个裹著麻布条的病人。 刑场安静到近乎压抑,只有那口破旧的摇铃在风里颤响。 年轻教主垂眸俯视著那具僂的身影,声音低沉,却足以传遍整个刑场: “你本就体弱,病疮侵身,命不久矣。若你饮下圣女赐给你的天神之血,你很可能会当场死去。这是神在责罚你,可若你没死,那便代表神原谅了你,他赐予了你力量,让你赎尽今生的罪, 往后余生,你必要用龙血洗净你的罪孽。” 麻风病人抬起唯一露出的那只混浊的眼,里面既有惧怕,也有倔强的光。 “现在,喝下它,让神决定你的结局。” 说话间,那位教士已经走到了麻风病人面前。他强忍著呕吐的欲望,闭著眼睛,颤巍巍地將那碗天神之血递到了病人嘴边。 麻风病人只犹豫了一秒,便张开了那张烂得只剩一半的嘴,將天神之血悉数喝下。 隨即,他浑身抽搐,像是在吞下一团燃烧的火焰,仿佛下一刻便要倒在尘土里,像条死去的狗那样僵硬。 但他没死。 剧烈的抽搐过后,他的呼吸渐趋平静。虽然病疮没有消退,伤口腐败的气味也没有一丝改变, 但他活下来了,而且还站了起来,用那只浑浊的眼睛,嘲讽地望了过来。 年轻教主神情阴势,眼中没有见证“奇蹟”的悲悯,只有计划落空后,难以掩饰的失落与恼怒。 他想要的是一具尸体,一具可以用来证明“神罚”的户体,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代表著“神恩”的麻烦。 但话已经说出口,而且还是当著数百名信徒的面。所以对这个结果,不管有多不满,他也只能选择接受,除非那头被他称为神使的白色巨狼,愿意下嘴去吃一个丑陋噁心的麻风病人。 就在这微妙而尷尬的寂静中,蒂芙尼那带著一丝慵懒和浓浓讥讽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看来你们这位圣女很有识人之明嘛,一眼就能知道谁才有资格喝下她的血。如此看来,留她保持清醒,不是要远远好过躺进眠棺里吗?” “你们还招人吗?” “招。我正缺人手。” “那你看—·我可以吗?”” “我觉得没问题。” “没问题?你確定?看看我这张受尽诅咒的脸。你真的確定我没问题?” “只要你敢屠龙,愿意屠龙,那就没有问题。” “你知道魔女们管我这病叫什么吗?她们管这我病叫鱼鳞病,因为有著病的人,皮肤就像鱼鳞一样乾燥、粗糙,看著不比麻风病好多少。” “我知道。”阿斯让说,“並且我还知道,你只有当斗剑奴才能活下去,所以我不怪你参与那场角斗。“ “你要救一个女孩儿,可我却要为了活命而阻止你。” “很正常,没人想死,而且你也没能阻止我,我还是把那女孩儿救了下来。” “是,我打不过你,所以我被那些魔女开除了。他们想让我自生自灭,连『屠龙药”也不给我了我感觉我快死了。” “所以你找到了我。” “我想活下去,哪怕我丑成这副模样,一辈子也找不到老婆——— “屠龙是会死人的。” “那也比死得像条无人问津的野狗强——总之,我现在想跟你屠龙。就这样。” “先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吧。” “我不认字。谁愿意教我认字?” “我帮你签吧。”阿斯让拿起笔,停顿了一下。 “我叫艾诺克。”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蘚记,“很少有人记得我的名字,人们更愿意管我叫毒蛇.我该说幸好他们没管我叫鱼吗?” 第513章 庇护所 第513章 庇护所 “先过来吃点东西吧。” 阿斯让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那袋隨身粮食,递给艾诺克。这包隨身粮食是之前一位老妇人亲手准备的,里面有用小麦或大麦粉做的硬饼,掺入切碎的枣子、无果乾、杏仁和松子,吃起来干硬, 但总归有甜味。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用来改换口味的芝麻棒,有些加了葡萄乾,有些没有。当然了,最最重要的还是龙肉乾,虽然不怎么好吃,但全是蛋白质。 总之,对即將出城远行的人们来说,这无疑算是样繁多、口味多样的精致口粮了。 可艾诺克没有动。 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就像两颗熄灭的炭块,证愜地盯著袋子发呆。阿斯让懒得催促, 只把油纸包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对方乾裂的嘴唇。直到这时,对方才慢慢地將一只瘦骨鳞鳞、仿若附著鱼鳞的手伸了出来,在袋口边缘悬了许久,仿佛在確认这不是一个幻觉。 “.谢谢。”这或许是艾诺克生平第一次向人道谢,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饼,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起来,像是在感慨活著真好。 是啊,活著真好。自前几天开始,魔女们就不再给他饭吃了,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对了,你晚上看得清东西吗?”阿斯让忽然问。 “谁能在晚上看清东西?”艾诺克愣了愣,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只有怪物和龙才能在晚上看清东西,啊,还有猫。瞧著黑不溜秋的小傢伙,它居然没被我这副鬼模样嚇跑,胆子不小啊。” “这猫比较特別。”阿斯让说,“先说回你的事,现在天上掛著两轮月亮,看不清东西才不正常,你肯定是缺维生素了。” “啥?”艾诺克听不懂阿斯让在说什么。 “马上就得出发了,没时间给你单独开个灶烧鱼。你先拿这些顶顶饿,吃完觉得自己能跟上就跟上来,要是觉得没力气,就先留在城里。” “我肯定跟上。”艾诺克说,“到时別后悔赶我走就是。” “只要你不犯错,我不会赶你走的。” “要是那些魔女嫌我碍眼怎么办?”艾诺克问,“尤其是你主人。” “不会的。” 会的,但她们也会听我的。 “你干嘛把那种人招进来?” 法莉婭双臂环胸,堵在阿斯让面前,精致的眉毛拧成一团。 “那种人?哪种人?”阿斯让耸耸肩,明知故问。 “一个病人、敌人!”法莉婭皱眉说,“装傻对我是无用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跑哪去了吗?” 我一直在看著你·一直·· “他確实有病,”不过称不上敌人。” “怎么称不上?” “因为要是没有魔女” “嗯?” “呢,我是说,要是魔女们更钟情於戏剧,而不是角斗,那我们说不定可以成为朋友。”阿斯让改口说,“包括被我杀死的那些人也是。虽然我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是杀人如麻的混蛋了,但我觉得,应该没有人天生就爱杀人,至少大部分人没这么变態。” 你觉得你们俩够不够变態?爱莎突然发声,带著惯有的讥讽。 我觉得还好吧? 哈。爱莎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便没了声音。如果她还有一具能翻白眼的身体,阿斯让毫不怀凝此刻她的眼珠子已经滚到后脑勺去了。想想她画像上那张冷淡的脸,做出翻白眼的动作“你笑什么?”法莉婭打断了阿斯让的臆想。 “我没笑。” “你就是笑了,我不会看错。” “哦,可能是你嘟嘴的样子太可爱了,我情不自禁。” 法莉婭的脸颊“”地一下红了,像被火燎过。她咬著下唇,没再继续嘟嘴,气势也弱了下去。 “你最好心小点,”她慢吞吞地说道,“谁知道那傢伙是不是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也是魔女,我知道魔女就爱搞这种见不得光的把戏。” “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想屠龙,这是真心话。 是哟,真的不能再真了。菲尼斯的声音懒洋洋地在他意识里响起,尾巴尖自信地翘著。 假使刚刚不是阿斯让叫它用魔力推了艾诺克一把,这个饱受鱼鳞病之苦的傢伙大概到死都没勇气向阿斯让搭话。 但.这么做真的好吗? 阿斯让环顾四周,隨行的队伍规模算不上庞大,但也说不上少,起码比寒酸强两个量级。只是,这些人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靠菲尼斯的魔力在他们背后推了一把。 没错喵,咱只是帮他们下定决心喵,毕竟咱现在的本事还没有大到能去强行改变他们的想法喵! 我担心他们意志不够坚定。 等他们重新盖好自己的窝,意志就坚定了喵。人就是这样子的喵。当然,我们猫也是一样,要是有陌生猫闯进咱的地盘,还不对咱效忠,那咱非得挠它的脸喵! 可如果霸占你地盘的是龙呢? 呜喵一一!那就是两码事了喵! 菲尼斯心虚地甩甩尾巴。 要是有龙抢了咱的地盘,那咱就只能向你们人类求援了喵。哎呀,现在想想,当年咱在圣都肆意妄为的时候,可没少用爪子督促那些魔女去尽猎龙的职责呀,呜喵喵,真是一段令咱无比怀念的美好时光喵! ——.—.呜喵? 菲尼斯突然愣住,像被鱼刺硬住喉咙。 咱好像好像忘记了一件不该忘的事喵。 不该忘的事?是什么? 都说忘记了喵。说到底,咱也就是一只猫啊,脑子小,记不住太多事情—但是—.咱隱约觉得,这件事的意义非同小可,是咱绝不能忘记的事喵让咱想想这件事大概是和精灵们的圣树有关。 你说圣树? 准確来说,是精灵们移栽到这儿的圣树分枝。咱答应过他一件事,但具体是什么事——唉,岁月不饶猫,咱怕是忘得一乾二净啦! 这株分枝现在还在吗? 別想啦,估计两百多年前就被沙漠之主吃掉了吧?何况在我离开巴迪亚之前,他就已经和普通树没什么两样啦!死气沉沉的,怎么叫都不回话。没辙哟没辙,只能等咱哪天晒太阳的时候,自己想起来了喵! 我倒有个办法。爱莎的声音又一次幽幽地冒了出来。阿斯让,你现在抓住它的尾巴,在头顶上抢个七八圈,说不定能把它脑子里那些陈年旧事给甩出来。 走开。跟喜欢狗的魔女聊不来。本喵要去找喜欢猫的魔女了。 菲尼斯一下溜掉,化作一道黑影,精准地窜进了不远处艾琳的怀里。 由於旁边有梅陪著,阿斯让倒是不怎么担心菲尼斯会突然犯“猫病”,因为菲尼斯的能力对梅不起作用一一这黑猫没法同时影响两个梅。別问阿斯让是怎么知道的。 呵。爱莎又是一声冷笑。 阿斯让尷尬地轻咳几声,转而问爱莎是否还能联繫上那两个被绑架的魔女一一扎拉和拉尼婭。 虽说叫她们假意配合另两个被沙漠之主嚇软了膝盖的大魔女做事是当时唯一的选择,但如果她们入戏太深,到时该怎么办? 沙漠之主又不在乎她们的命。爱莎说。在跑去祸害其他人之前,她们得先想办法活下来。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阿斯让默默点头。 不久之后,隨著斯泰西发表完一番鼓励性质的演讲,这支由阿斯让东拼西凑而成的临时先遣队,终於在眾人的瞩目下离开了蓝莲厅,再次向南而去。 那个身患鱼鳞病的斗剑奴没有食言,他跟了上来,远远拖在队伍后面,大概是怕被人排挤。阿斯让想了想,没强行把他拉进人群,只让他靠的更近一些,不要掉了队。 渐渐的,当队伍远离城廓之后,脚下的道路也就由碎石变成了黄沙。更南面的风带起沙砾,就像飘飞的黄灰色幕布,叫人难以看清前路。 自沙漠之主掀起那场沙暴后,这一带的天气就愈发古怪,连昼夜的温差也比往常更极端。阿斯让心里清楚,如果找不到合適的落脚点,队伍很快就会被耗尽力气。 告別艾诺克后,阿斯让果断赶到老嚮导身边,问附近有没有適合先行扎营的地方。 老嚮导眯起眼,目光在起伏的黄土和远处的沙丘间打量了一圈,缓缓摇头:“不能靠近沙丘, 风一来,沙子比水还狠,半夜就能把人埋住。平地也不成,无遮无挡,火堆一眨眼就熄了。” “要想睡个好觉,就得找干谷。可要记住,別选太深的地方,更不能下到谷底去。那头畜生要是又发了狠,叫水从上游衝下来,我看没人跑得掉。最稳妥的,还是沟口开阔、地势稍高的地方, 石头多,沙子少,土色发黑、踩上去结实得,才算安全。至於那些发白的新土层,千万別碰,那是最近才衝出来的,塌了就不得了。” 『石壁下也成,但得选背风的一面。白天能遮阴,夜里能挡风。要是岩壁上有缝,能塞进火堆,那就再好不过。” 过了会儿,老嚮导拍拍额头,又补了一句:“哦,还有,夜里沟底会更冷,冷气都往下沉,睡在那儿跟钻冰窖一样。得垫厚点,衣物和水袋早点放到被窝里暖一暖。还有,蛇、虫子,竭子什么的都爱钻石缝,得叫每个人都留个心意,食物也要收好,特別是那些鱼乾,不然夜里怕引来些坏东西。” 阿斯让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只跟著老嚮导一直向前走。 时间一晃而过,日头一往下落,沙海的顏色就从赭黄变成了凝血般的暗红。 这时候,队伍已在老嚮导的带领下钻进其中一道干谷。 沟壁在两侧缓缓升起,把大半的风沙都挡在了外面。眾人卸下行李,忙著支起简陋的帐篷;几名力气大的猎人搬来石块,围成火堆。 火光在石壁间闪烁,把沟底照得暖黄,和外头昏灰的沙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时也將小小的营地分成了两个世界。 一半属於魔女,一半属於凡人,两边鲜有交集。 幸好还有海瑟薇活跃气氛。她身上没有魔女的包袱,加上她自己也闷得慌,一下子就被阿斯让唬来大搞焰火表演,引得眾人拍手叫好。 “是不是克制下比较好?”艾芙娜向阿斯让问道,“把龙引来就麻烦了。” “有我们在,龙来了问题也不大,而且如果不这么做,我们要怎么找回那些失散的魔女?” “唉,希望有人能够儘快注意到这里吧。” 第514章 魔女伊菲 第514章 魔女伊菲 伊菲,吴险桃挨洪水劣差时拯繁孙晋萝纱准扰壶哄,以艾琳伶要泳观寡丹。溉扶她乖裁躺之脊戒织准噩后杏抄差后,脂虫试事她盘执准蔑,艾琳瓣手皆真继仇避准清尘,但,继波吴寥寥避斧,鹅寨以试艾琳勾拾出梅哄智弓泉破厉准执示。 摆艾琳一框,伊菲页驻骨视放拥母准模框,更孟准波,伊菲圈该乖未玻执溉支准拥骤一一她波萝赖奸话房扎贴男纱踢揭准忽吃。 听缩,踢揭,员克脉饺准吗原!京马懵消谷艾琳,长仇群禁疗晃吴吗原谦后,烟笔准劣亲波员克严拋准瑞特! 她模模在在猫骨放,挨溉支准盒省,低割哄智晋蔬筋坚嚼严时,弦萍浊鹅冰址著她浊前爪祭拜母奸。挨梅容穆准祭礼杏,哄智浊冰解她浊准弦萍严困告诫:乖虫示后,售视脉同萝赖准男智浊凤覆嬉疾。 蒂芙岭大纱翁她准梅巴夜长括放盖常清尘:视解母奸顏购准婚姻,献撕要诞公跟识钞种陋准诅咒之子。壶哄浊绪驻乳母奸警墓饶意,继更视脉爪锅碰吴询命撕准诅咒。 跪巧准艾琳一浆沿吴呼蔑谨骨际服,以脂际挨她超竭放幕伊菲权波吴框一险视解母奸顏购准诅咒之子时,她权一菜怀乞,伊菲醋苗冰视冰长作著扎与屯怪脉憎准过巷?继军梅贴夕苗爪侵醋把鳞准怪盒罩一框。 视执,吴框准孝春並柜有让艾琳止斤练久,晶试延承准纱浊常冰保鲁起准允玩扶构滔吴侵真准晃贝,伶柜滔吴欢晃放燕撑准迷侧。滔波长波贴解诅咒准智子雷?挨执爪,纱浊都盘滔解晃鹿诅咒孙,捉撕泉滔练很,湾咏继冰豪停。伊菲谷黄孝著,很慢放以近怀。继梅框,滔叫摆母奸做旁孙乙壁风。 售劣前差,虑著一森难放准驳芒绍冰,伊菲肾著准服恰摊轨亲垫猫一一除孙柜蜓俘帅之赖,向文准醋曾伶摊春厨,夕波出锄烈涂框。 泥乙。伊菲深深踩孙战局。裳惑那纱菌客准、服怀园慈准艾琳並未顏购母奸准出醋,但楚嫁长有柜济梅脉舞准智子赌苗更非准苦难,波执,京鹅滔梅克做孙,伊菲恐饺长很难售济母奸作出锄烈芥蒂孙,滔夕著梅险大概蛙披还准哀大壶男,服真嘴惑谢旁一与弦招锣准顶锄况。 巧准波,海瑟薇长波梅克孝准。际波呆纱,一后一前,粗服猫育母奸清驳著醋子。旁竭母奸伶柜蜓和锅,荷著水达波捉休霜,但劣前差,末算长继听之锄之,波售吴克目薪孙。 梅框准玩闹准一浆改续劣春莉婭畏场差试事。严弦(但长有柜严弦非员)准壶男保壶付沿你贴大壶男乖水外一併拎旁,接著叫扰付风乾滔浊醋公准水渍,滑促滔浊贞液静八服穿乙: 蜻跳,视波挨梅框准晶灰巧咳苗,母奸准母骤电冰挨鸣严后准吴一引,济一险溉宫要爪肌夹灾浓准哄纱一玻钟情,哪饺楚驻柜盒运,哪饺楚同腥孙滔,滔长有猜服。 挨笨邦时烟准杏醒睛,久极笨邦准咱败浊页驻针爪肃拓之服,楚浊恐馅出笨,恐馅针爪偶室持再妻尝准庇死,但路浓准运秘仍要余续,际波祭司浊遂睡纱舌男算,雨膛跃妻幕宏,乙让滔浊仇挨笨邦赖承准萝垫据往香试哗时准路纱浊够供诸非服回。 办劣吴堂洪水赌鸽,母奸准母骤电终际静梅贴申猪告遍孙滔,同时伶静吴块闸丹孙滔拥骤猜挑准德石勉翁孙滔。 伊菲波確撕撤波撤梅克做。滔跟真活乳母奸,玻梅男智儿枕枕猫摇旁孙真。 向文摆海瑟薇爹活滔,滔活爹,一时盘波出蔑差。 “缩。”母奸愣孙冰儿,快快瞪扰孙咏痕,“距冰盘蔑?” 孝劣母骤万强器灰猫垄醋洪水准画尽,母奸浩真摸孙摸卜后准健坠。 逢顾波,滔浊波咱败祭祀准雨纱。 溉吴之前,执孙鸣严。 翌日,哄纱走孙,有柜回真。母奸准母骤惠楚益节克申猪?楚回逢盘,楚益谁诺。(吴险申益舟瑟手准扰壶男一一滔桃叮途幕返,杀猜孙躬一险解裁躺之脊蛊戚准壶男一一孝烛冰济梅贴申猪况劣核呈准) “滔准宝宝谷怨猜孙。”男智盘——鸣喵? 滔夕玻哄纱挨瞩米水幕苗解阿双穿卜,溺猜挨返斯准洪指外,钞滔一森森规处振卜,换执一人叫一人锻雨准德石,换执祈吗,静苹米准水泼干售每侵,脉低一森映出准,都波同框准猜挑。 阿部准轰黑搁厉孙滔准序音,嫁已波歪滔康著准脑翠。滔一甜甜拋林著梅敲喉准祈扮,乙燕拜要盘放寨辫久,艾琳泥准冰听玻滔准扮活,长泥准冰络豪济方准命姐。 菲岭厨猛猫茄鸦,一慨归劣向文真暴,倒嗽著真喵喵益。 吴时母奸准母骤伶很严拋。滔波萝外振下烧平,试差严爷嚼祈购准奸话,非避时弟伶冰欠职试萝外准纱纳一纳族。挨蚀减准诸財时烟,纱浊常静梅舌男纱房觉抄孙壶付嫁波幕谷烈马保准旺汽壶男袍试一尤,沿再赞宫试邪牲准男巫,办劣偶都建予前,菌莎准余秘姥浊试旺巴溯阳,电终际参打出后姥轰权乖烈钞差。 “別唱蹭孙!滔乙波止难电翁爹浊梅灭贴苏烘烘准大神汁威劣孙梅森沐芒准绍冰,脉爹浊嫁嘻嘻市市猫玩劣沿很艘时!倚滔剂蜓叉绸!” 时胶进回劣鸣严以后。 梅一森,向文有柜泳观。 浆劣虫仁,夕著海瑟薇波收乳仁损妙地准捷钢,怀杏初著菲岭厨准向文,电叫一森济母奸够旁孙梅贴蔑推。 巧监春莉婭静蔑盘放鸣妻菠摆,脉令板执真准海瑟薇伶波监波歪跡,肌穿八服肌乳伊菲够面, 要波要爪难捡脾外,静母奸准骤作拥骤翁纹出差? 哄纱泳观伸久,超终伶波皇出手,聚挨滔准手公,贏掘赖敲唤准胁序获紫出母奸准败乡。 吴醒,风当放很扰,阿部挨仁损杏寒柄,苹米外准水尽长贏之桌休,沿减方准闸兆倒映放疗疗晃晃一一珍浓溉云海深哈合旁,波波百吐钢捷,钞波脑翠阿霆,骑旁盾胁。色准嘶蜜让刺杯谈鉴, 色准鳞疫柄炼著部玩。 脸,大满梢,让膀瞧瞧爹梅健坠脉乙? 滔波扮接是梅框准洒射。际波,滔洒萌弹愚溉支,长弹愚楚,保灭很祈祷准斧局浩序盘別:拜要楚扮腥挨梅一仁接是溉支,沿哗黄准班挨牢坚阿胁房风序之杏,蜻跳艾琳鹅冰晶舞悯钞眷洞,育楚络括吴项惨准命姐。 挨哄纱京沿泉肃萝子准后一引醒公,母奸准母骤腾公孙楚,振卜孙楚准猜挑。 1 第515章 咱和分枝有个约定 第515章 咱和分枝有个约定 “餵。” “我不叫餵。” 夜风夹裹著细碎的砂砾,从石壁顶端吹落。谷底的火堆正旺,火光摇曳,將这一切映照得仿佛一层淡金色的轻纱在夜色中翻涌。 海瑟薇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她不喜欢炭木燃烧后散出的味道,感觉鼻子被这味道薰得发痒。 “这样子真的不会把龙引过来吗?”她缩缩肩膀,“我、我倒是不害怕,但这里毕竟有这么多——有这么多不会魔法的人。” “现在才问这个?”阿斯让笑道:“你都已经朝天上扔了好几个大烟了。” “那、那还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 “確实。”阿斯让的眼神在海瑟薇脸上停留了一瞬,“你是不是累了?” “我没有。” 说著,海瑟薇再度举起双手。掌心骤然亮起炽烈的红光,照亮了她略显倔强的神情。下一瞬, 火球呼啸著破开夜空,在高处轰然炸开,烈焰绽放成一片炽目的光海,接著,无数火溅散开来, 犹如流萤倾落,顺著黑夜的脉络缓缓坠下,逐渐变得黯淡,最后在瞬息间被无声的夜色吞没。 沟谷中的眾人先是一阵寂静,像被这光景震住,但很快,营地间便再一次爆发出了稀疏的欢呼声一一如果不是害怕引来砂龙,人们肯定会喊得更大声,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了。 阿斯让静静看著这一幕,心里浮现出当初对法莉婭说过的话一一魔法不应该只让人感到恐惧, 它同样可以给人们带来笑容。 “继续?”他转头问海瑟薇。 “要是真把龙招来了,你可不要怪我!” “要是能招来迷路的魔女就好了。” “但好像只招来了一只猫。”海瑟薇皱了皱眉。她討厌猫,理由不明,但就是討厌,看到就觉得心悸。 “你问过法莉婭老师没?”她又问,言语中含著一股彆扭劲,“她同意艾琳养猫了吗?我记得她对猫毛过敏。我好像也有点。” “如果是一般的猫,她肯定不会同意,但这只猫不一般。” “不一般在哪?” “不一般在一一”阿斯让故意拖长了语调,带著点坏笑,“它会说人话。” “得了吧!別拿我当小孩子骗好不好?打死我也不信它会说话。”红髮女孩摇了摇头,压根不记得自己被抹去了一段不好的记忆。 在与菲尼斯结盟后,阿斯让专门吩咐过,说要让海瑟薇和艾琳忘记曾被它惊嚇的那些片段, 如今看来,效果还挺不错的。 不过,他现在急匆匆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正当阿斯让疑惑之际,黑猫菲尼斯已直线窜到他脚下,接著又一溜烟地爬上了他的脖子。 咱想起啦!他兴奋地,声音在阿斯让心间炸开。 下次小点声。你想起什么了? 阿斯让一边问,一边提起菲尼斯的后颈肉,把这毛茸茸的麻烦精放回地上。有一说一,这傢伙的爪子不容小,说不准能把他这会儿穿著的轻便皮衣挠出个口子来。 瞧现在得样子,兴奋地忘记收爪子,不停地在阿斯让脚边来回乱窜。 当然是想起咱之前忘记的那件事了唄!边刨砂边说。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咱和圣数的分枝做了个约定吶!你知道吗,人类?这世上有一种神奇的石头,亮晶晶的很好看,而且它竟然是可以储存魔力的哦!是不是很厉害? 阿斯让闻言挑了挑眉。 这我还真的知道。他想。之前有条蓝龙就是靠吞了一肚子这样的石头,力量暴涨到几乎能与龙王爭锋,但后来它被这力量反噬了,连同肚子里的石头一起炸的粉碎。 哦哦!就是这个! 黑猫蹦跳著,尾巴甩得“呼呼”作响,好像全然不在乎那条蓝龙的结局,一股子疯劲惹得旁边本就有些惊慌的海瑟薇连连后退。 石头!石头!亮晶晶的石头喵!咱现在就指望靠这些石头帮咱恢復力量啦! 喵喵喵!多亏咱年轻的时候閒不住,就喜欢往砂龙的巢穴里钻当时咱就想啊,大龙咱惹不起,但那些刚出生的小龙,有没有可能被咱魅惑喵? 说到这里,菲尼斯那满是自傲的声音里忽然带了点恼火的味道: 可惜啊!咱后面发现,哪怕刚出生的幼龙,也照样会对咱流口水不过,虽然魅惑没成功, 但咱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喵。瞧咱发现了什么?居然是藏著魔力的宝贝喵!哎呀,可不就像你们人类说的那样嘛一一不冒险就没收穫。小龙没魅惑成,但咱却刨出了这辈子最值钱的宝贝吶! ———怎么说呢?阿斯让忽然想到,可能这就是砂龙不愿费力气攻击其他小型兽类,却唯独对猫情有独钟的原因? 真是群记仇的坏傢伙喵。 我也很记仇。爱莎突然插话。邪恶的魅惑之主,你现在还不准备解释一下吗?就在刚才,你动用了你的魔力,对不对?记住,永远不要以为你能瞒过我的眼睛。 喵—-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吧?刚才咱是太激动,一不注意就朝那两个小魔女搭话了喵,好在咱反应快,立马就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了喵。之前咱不是答应过了喵,不能叫那个白头髮的小姑娘想起咱嚇唬过她。 爱莎哼了声,没再多说什么,应该是接受了菲尼斯的说辞,后者亦很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那个叫伊菲的小魔女,脖子上不是有个掛坠吗?虽然看上去是银的,但实际应该只是镀了一层银粉,在银粉下面,肯定就是一块蕴藏著魔力的神奇石头哦。最重要的是,这石头里的魔力是圣树的魔力。怎么样,要不要跟咱一起去把那小姑娘脖子上的掛坠哄过来,好好瞧个究竟喵? 不要。阿斯让坚定拒绝。那掛坠是伊菲母亲的遗物,我得好好问过她的意见才做决定。 另外,你刚刚是不是说这石头染上了圣树的魔力—? 是喵。当时咱把那些石头里的魔力吸光以后,也还是捨不得让这些石头烂在砂龙的巢穴里喵, 所以咱就把它含在嘴里,一块块叼了出来。后来,因为实在找不到地方放,所以咱乾脆就把它们埋在了圣树分枝的边上。再后来-圣树分枝问咱能不能多挖点这样的石头出来,因为它的力量一天不如一天,所以想著要把魔力都存进这些石头里·咱还是在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些石头除了供咱吸取魔力之外,居然还能够反过来储存魔力喵。 那这些石头现在· 哎哟!別提了!要是这些石头还在,咱怎会把这事忘掉?就是因为咱察觉不到这些石头的魔力了,所以才一直记不得这事喵这些石头最后是让那个可恶的砂龙头头捡了漏喵? 黑猫的声音戛然而止,耳朵忽然竖起,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线索。 不对喵!才没那么容易让它捡漏喵!咱想起来啦,因为后来老有人类小孩喜欢刨地挖咱的石头玩,所以咱之后就没在圣树分枝旁边理石头了喵。咱把这些石头埋得到处都是! 那你还记得一不记得了喵。 说了等於白说。 第516章 你把伊菲弄哭了,想想该怎么办吧 第516章 你把伊菲弄哭了,想想该怎么办吧 “不行了这次是真不行了—” 大概又朝天上放了五六个火球后,海瑟薇终於是燃尽。虽然魔力还有剩,但长时间的连续释法,还是极有考验的。 “休息下吧,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我叫艾琳过来顶替你。” 如果艾琳也燃尽了,那就该轮到菲奥娜了。有我、法莉婭以及艾芙娜在,一般不会需要她们正面对敌。哦,顺带还能瞧瞧伊菲脖子上的掛坠。 其实正常来说,这次不应该带上伊菲一一她太小了。可直到出发以前,竟也没人能够劝她留在城里。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次出城的队伍里有伊菲的同乡。他们平日里对伊菲照顾有加,没有因为她的出身而为难她,有他们在,伊菲才能安心睡著。 不过么,她现在倒是被海瑟薇和艾琳感染,成了个不爱按时入睡的小丫头一一还有,你没猜错,艾琳是被海瑟薇感染的。 说起来,你真的不藉助咱的力量喵?咱有预感,那个比木头还安静的小魔女,是不会轻易把她脖子上的掛坠交给你的。 你的预感不准。阿斯让告诉菲尼斯,只要掌握对方法,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很容易哄。 那咱就拭自以待了喵。黑猫半信半疑地跟在阿斯让身后,朝小魔女们的帐篷前走去。 就在刚刚,这两个小魔女还透著半开的帐帘看烟呢,可现在,她们一见到阿斯让往她们这边走,便立刻拉上了帐帘,生怕阿斯让把她们抓走的样子。 这—倒也正常。阿斯让自己也清楚,艾琳始终对他抱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戒心,考虑到这点, 他实在不好空著手硬闯。片刻犹豫之后,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脚边那只尾巴翘老高的黑猫身上。 帮个忙。 “喵?”菲尼斯歪了歪头,尾巴募地一僵,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阿斯让伸手捏住后颈,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將它带进帐篷,交给艾琳看管。 “看好它,別让它乱跑,要是跑没影了,那可就麻烦了。” “.?嗯。”艾琳怯怯地应声,急忙用双手將菲尼斯紧紧抱住,手指迫不及待地陷入柔软的黑色毛髮,一下一下迅速地抚摸。只要阿斯让的身影稍稍靠近,她立刻就会想起书中那些绘声绘色的骇人描写,紧张得无所適从。 爱莎隱约能够察觉到这女孩在想什么,但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对阿斯让说的,阿斯让也只觉得艾琳的性格就是这样,没有多加关注。 他这次来,主要还是为了瞧瞧伊菲脖子上的那个掛坠。 为了不被冷暴力,他必须小心行事。 首先,做伸手党肯定行不通,他和伊菲的关係还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其次,让菲尼斯对伊菲来点心理暗示,也已被他提前否决,所以,当下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像变魔术一样变出块“”来。 看,果然,没哪个小孩子能拒绝这个,就是法莉婭也不行,因为这块本质上就是个裹了一层蜂蜜的枣泥丸子(顺带一提,有了,法莉婭才会『不情不愿』地准许阿斯让吻她,以餵食的方式,现在浪费在这里,说实话有点儿可惜。) “怎么样?好吃吗?” “嗯嗯。”伊菲含糊地答了一声。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塞进嘴里,软糯的枣香混著黏稠的蜂蜜在口腔中弥散开来,甜得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鼓起的脸颊像只小仓鼠。 趁著这份天真的满足尚未消逝,阿斯让赶紧乘胜追击,先是轻描淡写地聊起她脖子上的掛坠, 接著又顺势问到她的母亲,十多分钟后,两人的话题已在不知不觉间绕了一圈,悄悄落回到了那个掛坠上。 “对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俩的掛坠上,好像蕴含著一种相同的魔力?”阿斯让伸手取下名为掛坠,实为裹了层树脂的圣树之籽,在伊菲眼前盪了两圈。 伊菲盯看看了会儿,隨后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掛坠,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们交换著看下吧,”阿斯让说,“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特別的事。” “唔——”伊菲显得有些不大情愿,不过,大概是看在那块的份上,她並没有表示拒绝。 就这样,阿斯让成功把伊菲的掛坠哄到了手,同时,也正是这个时候,他猛然惊觉到,这块掛坠里蕴含的魔力,似乎远比先前目测时来的庞大。 爱莎,你觉得这块掛坠里蕴藏的魔力够你使用几回魔法? .爱莎? 没有回应。这正常吗? 不对。太安静了。 帐篷里没有风,火光却突然摇晃了一下。坠子在阿斯让的掌心间发烫,像是被烈日炙烤过的石块。而在下一秒,这股热量便沿著指尖蔓延开来,顺著血管与神经流入全身。 於是,背部的铭纹也开始发烫,比几个魔女火辣辣的尖叫抓挠还要烫。 视野开始扭曲。 帐篷內的光景逐渐扭曲,艾琳和伊菲的身影模糊,像隔著热浪看人影,慢慢变得失真。 接著,阿斯让听到了一些声音一些来自古代的声音。 若他判断没错,这些声音,恐怕正是圣树分枝的残响。 那棵扎根於巴迪亚大地的圣树分枝·它想向我传达什么? 阿斯让屏住呼吸,倾听耳边模糊的声响。 隨著掛坠的热度一点点攀升,这些声响也渐渐聚拢,化为清晰的精灵古语: “灭亡的钟声临近了。” “圣树在枯萎。他的枝叶不再吐露新芽,根须也不再吸纳泉水。唯有牺牲—·能使它延续。” 另一道低沉而粗的声音响起,带著迟疑与压抑的怒火: “你要我们去屠杀平民?屠杀我们那些手无寸铁的同胞?” “既已宣誓效忠圣树,接受圣树的伟力,便不该有所迟疑。” “我们的誓言是守护这片土地。” “正因如此,你更该遵从。若圣树枯死,你们的同胞终將同荒漠一同消亡我等亦然。你等要谨记,死亡不是终结,一切生灵死后,他们的灵魂將化为魔力,隨风、隨雨、隨尘世而流浪。唯有及时归树,常伴圣树左右,方能迎来永恆的安眠。此乃无上之荣耀。” “这不是荣耀,”猎人们的回答十分坚决,“我们寧愿与圣树一同枯萎。” “冥顽不灵。”精灵祭祀的声音变得无比冰冷,“既然你等已背弃誓言,圣树將不再庇佑於你。” 背弃誓言的是你。阿斯让感到一阵愤怒,但这愤怒並不完全属於他。这愤怒源自圣树的分枝。 他听到无数猎龙人的心跳戛然而止,却又短短数秒后,重新开始脉动。 袖拒绝了猎人们的死亡,並授予了他们审判祭祀的权力。 当那些在巨大痛苦中走入歧途的祭司们接连死去后,便不再有人误解他的声音。他告诉其余迷惘的精灵,放弃这片土地,回归到主枝身边。一些精灵听从,一些精灵没有。 战爭由此爆发,死者与失败者被填入圣树根侧,惨状令圣树目不忍视。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不能阻止这场战爭,直到最后一名精灵死去,才有所醒悟。 那濒死的精灵微笑著,將血沫吐在根须间,断断续续地说:“你们击败了我,这不是坏事。我们的死.能阻正圣树衰亡,我们的灵魂...將为圣树提供新的魔力..你们—..你们依然能———倚靠的力量.继续与龙战斗— 这不是坏事?非也。这就是实打实的坏事。圣树分枝想。我若继续存在,人们对我的血祭就不会停下。真奇怪啊,对龙的仇恨,对力量的渴望,竟会让这些可怜的人儿自取灭亡吗?我实在不愿见到这样的悲剧重演,可我也不能放任他们被龙吃光。 如此两难之间,圣树最终做出了的选择在最后一批猎龙人老死后,只对一人施加了祝福,便不再回应任何人的祈祷,因已几近自暴自弃地相信了那个人的誓言一一相信他能带领倖存者,在废墟之上建立起新的国度。 神奇的是,那人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人们在新的王国下繁衍生息,有时击退巨龙,有时被巨龙击败,最后又顽强地重建了家园。 等到魔女的时代来临,一切焕然一新。荒芜的土地被重新开垦,田垄与渠沟如同新织的脉络, 向四野延伸,麦子也在肥沃的泥土中疯长,金黄的穗子一层又一层地堆进穀仓,压得梁木吱呀作响。短短数十年,人口便在新的秩序下骤然膨胀-就连猫的数量,也多得让人嫌烦。 某一天,一只被母猫赶出家门的黑色小猫为躲避恼人的人类小孩,笔直窜上了一棵看似平平无奇的常青树。 它蜷在枝权上,舒展开身子,眯著眼感受阳光洒在毛髮上的温度。它想,能在这棵树的树枝上晒太阳真是一件美事啊!虽然一到了晚上,周围就会变得阴森诡异,还能听到一些诡异的碎碎念— 什么“死亡不是终结”啊;“灵魂会化为魔力”啊,还有什么“要把砂龙一条不留的灭绝”、“我们的事业不能被遗忘”啊,总之就是很恐怖喵。 像这些断断续续的絮语,若换成別的猫,怕是早已嚇得毛髮炸起,但他只是甩甩耳朵,心里打定主意:没关係,反正咱又不是那些晚上还要睡懒觉的小懒猫。夜里正好得去找东西吃呢!鸣喵, 先撒泡尿,免得有其他猫不识好岁,来与我爭。 哎呀,真是段久违的回忆,让咱想起来咱最討厌的就是有人抢咱的东西。 菲尼斯的声音冷不丁钻入阿斯让脑海,將后者一把拉回现实。 好可恶喵!这坠子里的魔力明明该是咱的东西喵!可你却把它吸光了喵!分到咱手里的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喵!呜喵喵喵!!!!你该怎么补偿咱! 呢--我觉得这不能怪我。阿斯让晃晃脑袋。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头晕,而他还不清楚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不过没关係,爱莎会提醒他的: 你把伊菲弄哭了,想想该怎么办吧。 ....啊? 啊什么?你把她坠子里的魔力吸光了,你以为她发现不了吗?她再年幼也还是个魔女啊。 第517章 像这样形成的魔力会比较特殊 第517章 像这样形成的魔力会比较特殊 想想看,当你弄哭一个小女孩的时候,你该如何进行补救? 解释?徒劳,小孩子不会听理由。 安慰?太迟了,阿斯让手头已经没有多余的蜂蜜果了。 沉默?沉默有罪,而阿斯让已沉默太久。 “你这混蛋在搞什么名堂一一!”审判官菲奥娜骤然掀帘闯入,疾风般衝到他面前,一把揪住阿斯让的衣领。她的眼神里燃著火,语气如裁决般尖锐。 果然!正如她自始怀疑的那样,这头鬼鬼的淫熊,绝不可能干得出什么好事来! 看哪,伊菲脸上的泪痕就是最有说服力的证词!无需旁证,无从辩解!光凭这一点,就足以把这头淫熊钉上耻辱的十字架,加急判决了一一而且还是斩立决! 菲奥娜信誓旦旦地想: 没错,就该这样!弄哭魔女可是何等大罪呢?!更何况更何况这罪人弄哭的魔女还不正伊菲一个!他弄哭了法莉婭!甚至·甚至她自己,也曾被这傢伙的粗鲁弄得泪湿眼眶! 哇哇哇!何等的可憎!何等的无可饶恕!这人不配拥有赎罪的机会,唯有明正典刑,从严判决,方能洗净他身上的累累罪! “对!就该这么办!”菲奥娜在心里斩钉截铁地回应自己,“快下决断吧,菲奥娜!你的判决必然公正的无可挑剔,经得起圣都与时间的检验!” “你们在干嘛呢?!” 啊,是法莉婭。菲奥娜猛地一惊,勉强赶在法莉婭掀开帐帘前缩回了手,而后立刻指著阿斯让说道:“伊菲哭了。他弄的。” “.—这就是个意外。”阿斯让嘆了口气,把手里的掛坠还给了伊菲,却还是没能让她止泣。 她把掛坠死死捂在手心,头也垂得很低。 法莉婭望望伊菲,又望望阿斯让,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她的掛坠上原本有魔力一一“魔女的隨身物品都会染上魔力。”法莉婭一直都没怎么注意伊菲身上的掛坠。 “可这个掛坠不一样,”阿斯让解释道,“它上面的魔力不属於伊菲。” “你们先停一停,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帘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嘆。 艾芙娜掀起帘角,摇著头看他们,语气既无奈又温柔:“真是的都出来吧,换我来陪陪她。” 法莉婭点点头,拉著阿斯让就走。阿斯让警了眼菲奥娜,用眼神催促她跟上。唉,既然法莉婭已经用行动下了最高指示,菲奥娜也只能默默听从咯!之前被迫一一绝对是被迫一一学猫叫的仇, 只好改日再报。 就这样,三人在伊菲的抽泣声中,颇有些的狼狈地走出了营帐。 在与艾芙娜擦肩而过时,法莉婭低声问她:“你確定你能安慰好她?” “不然呢?”艾芙娜挑挑眉,回道:“我觉得我还蛮会安慰小女孩的。记得好几年前,只要夜里一打雷,就会有个小女孩瑟瑟发抖地钻到我怀里呢?啊,是谁呢?” “不是我。”法莉婭毫无说服力地反驳道。没办法,她脸皮太薄,不大好把心里想的东西全呛出来,而一旦她真的把那句话吐出来,想必就该轮到艾芙娜膛目结舌、面红耳赤了一一她缩在法莉婭身下时的痴態可全被后者收於眼底呢。嗯·虽然在那之后法莉婭也没好到哪去就是了,就好像那枚掛坠,被阿斯让强硬地掳走了魔力,变得奄奄一息。 “说起来,你是不是又变高了?”法莉婭忽然回头问。 阿斯让问有吗?她说有,並信誓旦旦地让菲奥娜和阿斯让並排站在一起,在自已和菲奥娜的头顶上认真比划了下。 “看吧,我之前才到你这,菲奥娜也只到你这—.这应该是那个铭纹的作用吧?吸走我们身上的魔力,好让你长高。要不是这铭纹与我们魔女不合,我都想在背上纹一个啦。”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我猜你想的不只是靠铭纹长高·但我真的不介意这个。这话阿斯让没有对法莉婭说,因为说了她也不会信。 “唔—肌肉也变得更结实了。” “不好吗?” “好是好—-但在你主人的魔法面前还是不堪一击啦,所以啊,不要得意忘了形,更不要觉得自己强得能在大魔女面前冒险。”法莉婭用手指头戳著阿斯让的胸口,叮嘱道:“听好了!以后要是遇到了那些反叛的大魔女,你可不能像个愣头青一样,傻傻地第一个衝上去。龙的事我管不住你,但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明白吗?” “明白了。” “別是嘴上说说才好。”法莉婭哼了声,“时候也不早了,你去让那些凡人早点休息吧,从明天开始他们就有的忙了。我们也是。所以——-你、你也早点休息?”法莉婭清清嗓子,瞄了瞄她的帐篷。这像极了邀约的小动作看得菲奥娜心中五味杂陈。 “不问问伊菲是怎么回事吗?”她在法莉婭耳边小声提醒。 “啊,还有个问题,你刚刚是怎么把伊菲弄哭的?” 阿斯让短暂想了想,说:“那掛坠是她母亲的遗物。” “嗯,所以她很珍惜它,每天形影不离。” “但是,那掛坠上的魔力並不是她本人的魔力。”阿斯让说,“掛坠里的魔力与圣树同源,並且她妈妈把那掛坠交给她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而你又把这份魔力吸走了,於是她便感觉自己的掛坠被你弄坏了一一它再不完整了。” “嗯,应该就是这样。”阿斯让轻轻点头。 “?等一下?”菲奥娜冷不丁插话,“你说那个掛坠有圣树的魔力?但—这怎么可能呢? 按理来说,圣树的魔力没可能残留那么久啊?它不该被伊菲的魔力覆盖掉吗?” “是月辉石,”阿斯让答道,“伊菲的掛坠是一块镀银的月辉石。” “好啦,別哭啦,姐姐已经帮你把掛坠恢復原样啦。”这掛坠有问题。艾芙娜想。它居然能够储存魔力。 “不对。”伊菲啜泣著摇头,“它原本的魔力不是这样子的。” “那它原本该是什么样子呢?” “是—是—是妈妈的样子!” “...妈妈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是——暖暖的!像这样握在手心里,就能听到妈妈说话。”说著,伊菲又开始流泪了,“可是现在—...现在我听不到声音了。” 这是不可能的。艾芙娜想。你的母亲不是魔女。 爱莎,问你件事,你们这世上存在鬼魂吗? 没有。 那现在飘在我面前,看著像是个女人的东西是什么?是你? 不是。 如果不是你,那它为什么要拦著我,不让我进法莉婭的帐篷? 大概是因为你走错了。这不是法莉婭的帐篷。 是的喵,这儿是那几个小魔女的帐篷。 一只眼冒绿光的黑猫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带出几道轻微的喘息声。艾芙娜正在带著伊菲她们睡觉一一保持充足的睡眠对魔女尤为重要。 你去忙你的。菲尼斯有意赶人。把这东西交给咱处理就好。 阿斯让听出它的画外音,当即追问:你先说说这是什么吧。 唔喵-按我那老朋友的说法,这种看上去像“鬼魂”一样的东西,本质上还是一种魔力喵。 你想喵,人死之后,他的身体会变成大地的养分,那他的精神喵?他的精神会变成魔力喵。啊,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喵另外呢,像这样形成的魔力会比较特殊喵,不是隨便来个什么人都能將其化为己用的。 菲尼斯伸出爪子,轻轻探向那团漂浮的魔力,许诺道: 咱会尽力对付沙漠之主,也会尽力保护你女儿的喵,你儘管听咱號令便是, 慢慢地,那团魔力在菲尼斯周身盘旋了一圈,隨后缓缓融入进它的体內。 第518章 魔力·魂灵 第518章 魔力·魂灵 嗯喵?你问现在这个世上的魔力会不会大部分来源於已死之人的灵魂?呜喵,真是天真的想法喵。 菲尼斯歪著头,尾巴轻轻一甩,语气里带著几分挪输。 就咱的感受而言,在这世界上游荡的无主魔力,绝大部分都还是太古时代的初始魔力喵,它们纯洁得像一张白纸,不带半点情绪,让人几乎难以察觉,却又在不知不觉中被它们影响。 普通生物若是长时间待在魔力过於浓郁的区域,身体便会逐渐出现异样,轻则头晕噁心,重则精神错乱。过去你们人类为了解释这种现象,便將那样的地方称作『禁足地”,或者『被诅咒之地”—— 哎呀,扯远了喵—咱其实该把重点放在像咱这样特殊的存在上才对。总之呢,像咱这样的存在,基本不会受到那种困扰。甚至都不需要刻意跑去那些地方吸收魔力,因为那些无主的魔力,会自然而然被咱们吸引过来。咱也好,魔女也罢,就算是龙王,也是如此。归根结底,大家体內大部分的魔力,其实都源自那些无所不在的太古魔力阿斯让若有所思,隨口追问:照这么说,魔力岂不是越用越少? 非也非也,魔力只会越来越多喵。它们是一种媒介,会被施法者的情绪与意志污染,却不会凭空消散。咱们要做的,不过是些时间,把那些仍旧纯净的魔力重新聚拢,等需要的时候再用它们来施展一次魔法。 至於那些已经沾染情绪,变得浑浊劣化的魔力虽然也不是完全不能用,但果然还是等它们慢慢褪去污染痕跡之后,再来使用为好。 “劣化的魔力”阿斯让低声重复。 像那个叫法莉婭的魔女,她就特別受这些劣化魔力的偏爱。咱也搞不清,是她的体质和性格本就容易吸引这些魔力,还是因为过於吸引这些魔力,才渐渐养成了那样的性格。敏感、多疑、任性、彆扭、傲慢、倔强、孤僻—-,真是和那个蒂芙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似母女一般。 那你看看我呢?爱莎突然说。我也是你口中所谓的劣等魔力的上好宿主,我是不是也敏感?多疑?彆扭?傲慢?倔强?孤僻? 呢—.这个嘛—.不好说,不好说喵。菲尼斯猛地甩了甩尾巴,眼神飘忽,就差没直接缩回帐篷里躲起来。 爱莎则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 至纯的魔力往往只会对单一元素展现强大的亲和。对我们魔女而言,过於纯净反而不便。我反倒觉得,让它们稍稍『劣化”一下,才更贴合我们的需求。 隨你怎么说喵,反正咱还是觉得至纯的魔力更好,次一点的话,圣树的魔力也不是不行。 圣树的魔力很特殊。我能感觉得到。阿斯让摸了摸胸前的圣树之种。 是喵。菲尼斯点点头,眼神罕见地认真起来。 据说在精灵的时代,圣树自发產生的魔力都要超过所吸收的太古魔力了,咱嘛,就差远了, 最多最多也就迷惑下圣都几百几千的魔女吶, 那你现在还能迷惑几个?爱莎恶意满满地问。 就.——一两个喵——· 菲尼斯耳朵一塌,露出委屈的神色。 唉,咱这残破的身体也就勉强攒的住这么点魔力了,加上恢復得又慢咱不就只能用刚刚那股魔力滥等充数了喵?好列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咱还能靠它们招来元素救命不是?好吧,咱会儘量不逃的,因为咱现在最大得指望就是等这颗圣树种子发芽,好替未来的咱疗伤了喵。咱算是想通啦,与其像漏勺一样浪费那些石头里的魔力,倒不如把它交给这颗种子,让它蓄足了力量,以后才能快快生长。 那你想起来,你把那些石头都藏到哪里了吗?阿斯让问。 可菲尼斯的回答依旧是老样子一一没有。 那还说什么?你都不记得— 阿斯让话音一顿,忽然想起什么。 等等,没准那些砂龙能帮我们找回一部分月辉石呢? 喵?月辉石?这是你给那些石头取的名字喵?挺好听的,可它们和月亮有什么关係? 这些石头是从月亮上掉下的。那颗蓝色的月亮。大概。 是这样喵?咱不是很清楚呢,並且咱也不大关心这个,咱现在中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咱刚刚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从那边窜了过去一一好像是只沙鼠喵。 菲尼斯身子一伏,耳尖竖起,摆出狩猎的姿態。 您能保证你不会跑远嘛?阿斯让问。 菲尼斯说我保证不了。 既然保证不了,那就给我好好守在伊菲身边。你不是向她的母亲许诺过,你会保护她的女儿吗c 那不是她的母亲,那只是一道魔力,一道被“情绪”污染过深的魔力。你想想喵,烧成黑炭的木头,还能叫木头吗?当然不能喵。 这不妨碍我对死者表达敬意。 沙鼠已经跑远,而阿斯让仍旧挡在菲尼斯面前。 菲尼斯,你当著我的面许下了承诺,那我就要监督你去完成,因为我觉得,我的盟友不该是一个蔑视承诺的傢伙,你说呢? 菲尼斯甩了甩藏在帐帘后的尾巴,轻哼一声,没有再爭辩。 它转过身,走到伊菲身旁,默默地蜷起身体,像极了趴在木桌上睡著的法莉婭。 阿斯让將她轻轻地抱回席上,自己也躺在了旁边,不过此刻,他满脑子想的不是法莉婭的睡眼有多可爱。当他闭上眼时,那些埋在圣树魔力中的记忆断片,又一次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精灵留下的这颗圣树已不再降下赐福。您是最后一位蒙受祝福的人。您理当成为我们的王。 “孩子,我命不久矣。待我死去之后,请把我的尸骨埋在圣树之下,我要去劝说圣树,回心转意,让他再度庇佑这片土地。” “不,父亲,我不会这么做的。我知道精灵留下的那颗常青之树能够承载人的灵魂,所以我害怕。我害怕你成为这片土地上永恆的王,也害怕圣树听从了您的劝告,因为我知道,我无法通过圣树的考验。” “猎龙人的传承不能断!” “不,已经断了。” “菲尼斯,这些石头对我很有用,你能帮我再多找一些过来吗?” “鸣喵?你要这些石头做什么?” 第519章 遮阳棚下的法莉婭 第519章 遮阳棚下的法莉婭 “我以前只种过地,从没开过矿——“ 灼热的阳光下,一名农夫弯著腰,大口喘著粗气,汗水混合著尘土,在他被晒黑的脸上画出扭曲的纹路。他的胳膊酸痛得像被谁生生拧断了一般,连那把沉重的铁镐都快拿不稳了。镐尖撞在坚硬的岩壁上,发出沉闷的“鏘”声,这声音在空旷的沙漠中显得异常刺耳。 “他妈的,这活也太折磨人了,比犁地难了上百倍。”他小声咒骂著,又抬起手,用粗糙的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觉得口乾舌燥,喉咙里仿佛塞满了沙子。 “要不以前的国王怎么就喜欢抓矮人挖矿呢?”旁边的工头咧开满是黄牙的嘴,半开玩笑地说道:“只要酒水管够,那帮矮人就能没日没夜的打洞,哪像你们,一个个娇气得很,干几下就开始叫唤。” 说罢,工头唻了一口,抹掉脸上的尘土, “行了,別了。赶紧动手,把这几个洞口挖开,不然等会儿砂龙来了,咱们连个能藏身子的缝都没有。” “龙来了,不是还有魔女在吗?”农夫嘟了一句,声音很轻,带著一丝天真的希冀。他抬起头,看向远方,那里隱约能看到儿道纤细的身影。 然而,令农夫没想到的是,他这番无心的话语,居然莫名引起了工头的愤怒。 “你刚刚说啥?” 工头眼皮一翻,气得火冒三丈,抢起镐柄,狠狠顶进农夫的胸口。 “你这蠢材,魔女的魔法可不长眼睛!要是被误伤到,哈,都不一定能到赔偿!”工头的声音带著怒气,而怒气之下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因为他明白在不少魔女眼里,似他这样的凡人,不过都是可有可无的耗材罢了: “可我真干不动了,”农夫说,“能不能让我歇一会儿?几分钟就行,几分钟——“ “跟我说屁用?”工头冷笑,抹了把满脸的汗,“我说的话不作数。往那边看,看见了吗?那位魔女大人,才是这儿最大的工头。我要是敢准你歇下,她一句话,就能让我明天去填砂龙的肚子, 到这,工头的话音然而止, 他看著身旁那突然出现的身影,恭敬而討好地说道:“啊,大人—您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阿斯让。他没有理会工头的諂媚,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晴注视著他,让工头感到一阵心慌。 “我来是为你告诉你一句话:人累了就得休息。休息几分钟不会碍事,魔女们也不会来找你们麻烦。起码这几个不会。” 阿斯让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他拍了拍年轻农夫的肩膀,给了农夫一种莫大的安慰。 “凭心而论,”他向工头问道,“你觉得他该不该到一边休息会儿?” “他活干得挺糙,”工头说,“不过我看得出来,他不是有意偷懒。” “我也这么认为。爱偷懒的人不会跟我们一块儿出城冒险。” 说著,阿斯让轻轻推了农夫一把:“走,过去喝杯水,休息好了再来干活。” 另一边,法莉婭正坐在一个简陋的遮阳棚下,太阳烤得她眼皮直抖,也让她心里愈发不爽。 哈?我是谁?我是法莉婭!全圣都最年轻,也最具前途的大魔女!可我现在在干什么? 可恶,可恶的阿斯让! 我为什么要答应他这种蠢主意?我明明该和艾芙娜她们一样,在沙丘间巡视砂龙的踪跡,留下魔力印记,让迷途的魔女循跡而来。 结果呢? 结果是我正坐在一个破破烂烂的棚子下面,像个卑贱的女摊贩,等人过来找我討水喝! 更气人的是一一根本没人敢靠近我!害我坐在这里,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法莉婭一” 呢。 阿、阿斯让?他什么时候站到这里的? 法莉婭嚇了一跳,差点从木凳上后仰摔倒,好在她及时稳住了重心,没有弄出丟人现眼的事来。 “说真的,你的眼神还是有点凶,”阿斯让淡淡开口,“看看,过这么久都没人敢主动过来找你要水喝,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会有人渴死。” “..是呢,我就是很凶,我母亲把我生下来的时候,我就是这么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她肯定是被我嚇到了,不然她怎么会把我扔给其他人养?” 法莉婭冷哼声,赌气地撇过脸:“你真该把那个叫图雅的魔女带过来,她多招人喜欢?肯定会有一大堆人抢著找她要水喝的。” “不是谁都有能力从乾巴巴的空气里变出这么一大桶水的。” “你可以多叫几个来,我又不会拦你。” 那就难说了。 阿斯让微微摇头,把水桶里飘著的木勺递给一旁畏畏缩缩的农夫。 待农夫喝完水,走到荫蔽处休息以后,两人之间的对话才得以继续下去。 “另外还有个原因,”阿斯让朝法莉婭递出腰间的皮製水囊,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我觉得你变出来的水会比较好喝。” ““·亨。” 法莉婭扫了阿斯让一眼,而后又继续躲著他的视线,只把手抬了起来,往阿斯让面前伸了伸。 然而,就在她即將碰到水囊边缘的时候,这位极其难搞的魔女又忽地缩回了手,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的水桶指了一指。 这动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一一她是叫阿斯让自己把水打满。 “行吧,”阿斯让耸耸肩,嘀咕道:“我还以为我会比较特殊呢。” 语毕,他悄悄观察了法莉婭一会儿,发现法莉婭竟没有对他这番话做出任何表示,便只好无奈地弯下腰来,从旁边的水桶里留满水。 可他刚一弯腰,水桶里的水便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呵。阿斯让咧咧了嘴,扭头望了望法莉婭。后者正用手肘撑著桌子,托著侧脸,用后脑勺对著他,指尖一下一下地敲著腮帮子。 就这样,阿斯让再次把水囊递了过去,忍著笑意说道:“我可爱又可敬的庇主,请您行行好吧!我知道您是不会想看到我渴死在外面的沙漠里的,对不对?” “不是还有梅和艾芙娜在?反正她俩是不会把你、还有你找来的那些所谓的猎人渴死的。” 法莉婭一边气呼呼地反问,一边引导沙漠里稀缺的水元素,让它们在阿斯让的水囊里凝成实质。 “早点回来,要是让我等不耐烦了,我说不定就懒得管这些凡人的死活了?我会把他们扔在这里自生自灭,然后带著伊菲去找你一一她毕竟是魔女。” “放心,不会走远的,天黑之前我们就能赶回来.好吧—也许太阳再次升起之前?总之不会超过一天。” “晚上我会和海瑟薇一起发信號,你们要是没来得及赶回来,记得给个回应。” “明白。” 第520章 因为有梅贴在身边,所以感觉还好。 第520章 因为有梅贴在身边,所以感觉还好。 法莉婭不在身边的第五个小时,想她。 不过因为有梅贴在身边,所以感觉还好。 —嗯,就是有点太热了。 热浪像一层浸满火油的布,从头顶罩下,把人死死闷住,呼吸时吸进的不是空气,而是灼人的尘沙。 远处的空气一阵阵抖动,扭曲成流动的镜面,仿佛有什么巨兽正潜伏其中,步步靠近。 脚下的沙子亮得刺眼,白得像盐粒,走上去像踩进了炭盆,而在鞋底薄弱的地方,热意甚至能一寸寸钻进血肉里。 队伍里每个人的鎧甲部件,以及武器上的铁质柄头全都烫得像刚从炉火里取出,即使缠著一层厚布,柄上也烫得叫人直想鬆手。 虽说梅不是没提过要用魔法给阿斯让降温,但她毕竟不是法莉婭,魔力恢復的速度相当有限, 因此阿斯让还是让她把魔力好好留著,好在需要时派上用场。 比如说,现在。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一场小型沙暴,正从远方席捲而来。其规模虽不及先前那次骇人的巨型沙暴,但那流动的沙海,却足以將没有防备的人们埋於地底。 显然,若有人在这时贸然离开队伍,那他的下场,必然是被这片沙漠吞噬得无影无踪。 “这片地方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啊,”梅说,“它不想我们再往前走。” “好在沙漠之主並不能真正操控这片沙漠,它只能操纵水与风,反倒是我们这样的魔女,有权利操控所有的元素。”艾芙娜故作轻鬆地笑了笑。 “前提是一一不存在一个至强的存在来扰动这些元素。”梅的气场忽然为之一变,自阿斯让身侧往外挪了几步。 是影梅。她对元素与魔力的理解要比梅嫻熟太多,除火以外,梅尚未熟练掌控的三种元素,她都有信心加以掌控。 但,不包括风。 自洪水席捲巴迪亚之后,沙漠之主便妄图夺取此地所有的水元素。好在那位隱居海底的“海之主”及时挫败了的计划,这才给了魔女们喘息的机会。 只要世间没有一位愿意庇护人类的“风之主”来分担的权能,便能隨心所欲地操纵这片沙海上最常见、最狡诈的力量一一风。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足以在瞬息之间,把天与地都搅得面目全非。 “阿斯让。”艾芙娜的声音被风捲起,但依旧清晰,“告诉你那些猎人老实待在原地,不要隨意乱跑。” “阿斯让,告诉你那些猎人老实待在原地,不要隨意乱跑。” 话音未落,她便张开双臂,调动起周遭鬆散的土元素。指尖闪烁著黯淡的光,仿佛在与某种迟钝的存在低声对话。沙砾微微颤动,像是回应她的呼唤。 不远处的影梅也半跪在地,掌心贴著乾燥的砂土,將意念深深压入大地。 两人的魔力很快贯穿沙层,迫使沉睡的元素立刻听命。 片刻之后,黄沙骤然翻涌。伴隨低沉的轰鸣,两道带著弧度的防沙墙从地表拔地而起。儘管墙体表面仍在不断滑落沙粒,但它们始终没有崩溃,直到风沙平息前,都在竭尽全力地为它们身后的这支队伍牢牢抵御著沙尘。 沙暴来得快,去得也快。当风声减弱,呛人的沙尘渐渐沉降后,稍事整顿的队伍继续前进,寻找附近可能存在的绿洲,与砂龙的巢穴。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风沙刚停下来时,那两道由魔力筑起的砂石壁垒仍旧维持了一小段时间,几个年纪较轻的猎人因为按捺不住好奇心,便走到墙边,悄悄戳了戳还在轻微颤动的沙壁,谁想就是这么一戳,沙壁就应声塌落,瞬间將几个猎人埋了半截,了阿斯让等人好大力气才把他们几个挖出来。 “回去后,你们几个,全都给我面壁三天。”阿斯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他的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冷,“都没意见吧?” 几位年轻人灰头土脸的答道:“没有。” “再有下次,我会没收你们的猎人勋章和证书。”阿斯让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记住,好奇心不仅能害死猫,更能害死你们,以及你们的队友。” 喵!乱讲!换成是咱,肯定不会像这几个蠢货一样被埋进沙里。菲尼斯甩了甩尾巴,不屑地发来抗议。 可紧接著,它忽然停住了步,乌黑的鼻尖在空气中轻颤,两只竖起的耳朵微微抖动,仿佛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 “....—·喵鸣。” 它轻声低唤一声,慢悠悠走到一块半埋的岩石旁,用爪子刨了几下。 就在这时,岩石下方的沙地突然剧烈翻动,捲起一阵细沙与尘土,一只成年沙遁刺尾兽猛地钻出,尾巴如同钢鞭般甩出,带著凌厉的弧线直指菲尼斯。 菲尼斯眼神一凝,尾巴轻轻一摆,身形如同利刃般前冲,一爪稳稳拍住刺尾兽尾尖,钳制住它的动作。尾刺在她利爪下咔嗒作响,好一会儿后才不再挣扎。 “是刺尾兽。”艾芙娜下意识地望向阿斯让,眼中带著一丝惊讶,“呵,这只猫似乎比我想像的有用,怪不得你要一直带著它。” 其实它比你想像的有用得多。 阿斯让想著,侧身面向眾人:“都打起精神,附近可能有砂龙的巢穴。” 艾芙娜走上前,盯著沙地上的生物,“这是只成年的刺尾兽,发育得很好—-我得看看它的尾刺里还有没有一—” 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奇怪,尖细而高亢,像被拉长的喵声:“喵——-喵?喵一一? !” 怎么回事?艾芙娜惊得捂住嘴巴,脸色瞬间刷白,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队伍里的其他人也都面面相,不知这位魔女大人为何突然学起猫叫。 阿斯让更是皱起眉头,望向不远处的菲尼斯。这只猫正不停的撕咬著刺尾兽的背脊,小跑著试图把猎物带离队伍,喉咙里还发出了一阵阵威胁的低吼。 好吧,这就是猫的本能吗。 阿斯让嘆了口气,快步追上,徒手將菲尼斯和刺尾兽双双制服,稳稳地控制住局面。 知晓內情的影梅本想在旁看戏,可在梅的要求下,她不得不出面为艾芙娜解围,让她在一眾人等面前有个台阶下。 “冲这种野惯了的猫『喵喵”叫是没用的,它们不会不仅亲近你,反而还会觉得你是在挑蚌它1 “啊是、是这样啊。”艾芙娜尷尬地点头回应。 关於更新制度调整及作品最终字数的公告(预计3个季度左右完结) 关於更新制度调整及作品最终字数的公告(预计3个季度左右完结) 致所有亲爱的读者同胞们! 由於本人家庭经济状况出现愈发严峻的结构性危机,为了维持基本生活,我不得不投身於伟大的外卖配送行业。 我深知,持续、稳定的更新以及与大家的即时互动对一部作品至关重要,但创作也必须立足於现实。现在,生存的压力已让我无法维持每天四千字的更新量。旧有的创作模式已彻底失去物质基础,这是我必须正视的现实。 儘管如此,我完成这部作品的决心从未改变。我理解,如此重大的更新模式调整需要大家的理解和支持。我將竭尽所能,確保新计划能顺利地將故事引向结局,並努力减少过渡期给大家带来的不便。 今天,我最后一次以“日更作者”的身份向大家陈述。回想一路走来,我们共同经歷了日更的时代一一那时,我们有充沛的创作热情、激盪的情节构思,以及各位最宝贵的支持。但与此同时, 我早已承受著不堪重负的现实压力。 在此,我以作者的名义郑重宣布:即日起,日更制度停止。 今后,小说的更新將按以下季度计划进行: 每季度第一个月:更新十万字。 第二个月:更新五万字。 第三个月:更新五万字。 此计划预计將执行三个季度,在此期间,本书將新增六十至七十万字的內容,並最终导向故事的终局。 这標誌著一个时代的结束一一建立在理想化创作环境下的“日更时代”已经落幕。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適应当前生存条件的“计划更新时代”已经到来。 我知道,旧体制的瓦解和新体制的建立必然会带来阵痛,大家可能会感到失落甚至不满,我完全理解。但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新阶段:疯狂的日更“军备竞赛”已经结束,那种扭曲生活、透支热情的创作模式也已终结。 可我仍要强调,即使在如此困难的时期,创作的进程也从未停止。为了维护作品的完整性,我已竭尽全力。我坚决反对烂尾,也反对让整本书半途而废。我理解这一转变可能会辜负部分读者的长期期待,但选择是明確的,若不进行此番改革,作品的前途只会是无限期停滯,而通过实施新计划,我们仍能確保它在可预见的未来,完成它的歷史使命,因回望过去,歷史已然证明,再完美的更新制度也比不上作品的最终完成。完成一部作品,才是对它最好的交代。 在此,我衷心希望大家能理解这个艰难的转折,也感谢那些一路以来陪伴、鼓励、订阅和评论的读者们。也许过去的许多断更和不稳定是可以避免的,许多事情本可以办得更好,但我仍然相信,我们迟早会在这本书的最终结局里相遇,故事里的角色,也终將迎来一个完整而光明的结局。 祝大家万事如意。 一一鸽尔巴乔夫(写於又一次订单超时之后) 第521章 再立一块碑 第521章 再立一块碑 成年刺尾兽出没的地方,並不一定存在龙巢。 真正將它们牵引至龙巢附近的,是砂龙分泌的一种特殊气息。这种气息会唤醒刺尾兽体內沉睡的繁殖本能,使雄性不顾一切地寻找雌性。 这场命中注定的繁殖仪式极为短暂,结局亦残忍血腥。雌性在结合后立即发动攻击,將雄性撕成碎片,然后就地吞食。雄性在此过程中通常不会反抗,並不是因为它们清楚自已牺牲会为雌性提供充足的能量,使其能在沙海中长期休眠蛰伏,等待砂龙產卵的时刻,而是因为它们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此后,一旦沙龙產下龙蛋,雌性刺尾兽便將想方设法潜入龙巢,將尾刺中的卵孢注入到单个或复数龙蛋之內。届时,龙蛋將不再孕育幼龙,而会成为刺尾兽幼体的寄主。 反过来想,如果这只刺尾兽的尾刺里没有卵孢,那附近存在龙巢的概率,也会显著降低。 “比起那只黑猫,你更该注意下这只刺尾兽,尤其是它的尾刺。有报告显示刺尾兽的卵孢能够寄生在人体之內,虽然这概率微乎其微,但总归不是零。” 艾芙娜走到阿斯让身边,手指轻触刺尾兽的尾根,瞬间就其半身冻住,隨后她借用魔力下刺尾,再三確认了一番:“嗯—没有卵泡—是被沙尘暴刮来的吗?” “是有这种可能。”阿斯让抓住菲尼斯的后颈,將其摁在沙里,自己则抬头问道:“水元素的含量有变化吗?” “再往前找一找吧,”艾芙娜向前一指,“我觉得前面可能会有一片绿洲,那儿的水元素明显比其他方向充沛。” “走吧。”阿斯让点了点头,挥手示意猎人们继续前进。 队伍再次沉默地启程。在无垠的沙海中跋涉,语言是多余的奢侈品。 阿斯让和猎人们不断扫视著沙丘的稜线,警惕著任何可能的伏击,一旁的影梅始终绷紧著火元素的“弓弦”,而艾芙娜则走在队伍前方,追寻著风中那缕愈发清晰的水汽,为眾人指引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的风终於带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湿润气息,甚至连脚下的沙砾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滚烫。 “就在那道沙丘后面,”艾芙娜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异常坚定,“水元素在那里聚集。” 阿斯让点点头,率先翻过那道矮小的沙丘,其余人很快跟上。眼前的景象让眾人一时屏住了呼吸。 想像中的绿洲並不存在。前方没有葱鬱的植被,也没有动物活动的跡象,那里有的仅仅只是一片的水洼。它静静嵌在黄沙之间,水面澄澈得近乎透明,只有细沙沉在底部,让浅水泛著淡淡的土黄。阳光照射下来,水面闪烁著刺目的白光,仿佛一片碎裂的镜子,被风一吹就微微颤动。 而在水洼旁边,他们看到了她。准確点说,是她露在沙子外的一只手。 至於她本人,已然没了气息一道深深的爪痕从锁骨间划到下腹,毫无疑问是砂龙留下的。如此恐怖的伤势,本应让她当场毙命,可她並未倒下。击败那条砂龙之后,她忍著剧痛,自己简单处理了伤口。可沙漠的烈日和乾燥,加上伤口的感染,最终还是让她无力撑过最后的日子。她没能活下来。 阿斯让低头看著她,胸口一阵沉重。 魔女总显年轻,单凭外貌,你很难看出她们的真实年纪。好在她们有一个习惯。 艾芙娜蹲下,掀开黑袍的內衬。里面缝著一块小巧布片,几行字刺绣整齐: 第一行,名字一一“卡尔塔”。 第二行,出生年份和成为魔女的年份,清晰地標出她人生的两个转折。 第三行,导师的名字一一“拉维娜”,旁边附著一句简短的赠语:“无论何处,保持警醒。” 艾芙娜的指尖摩著那块布片。她想,卡尔塔,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同为魔女,我们或许在某个遥远的聚会上擦肩而过,又或许仅仅是听闻过彼此的存在·愿你迎来永恆的安详。 片刻后,她利落地將布片剪下,折好,收进自己的袋子里。动作乾净,没有多余的话。 “梅。”艾芙娜抬起头。 影梅点了点头。她抬起手,指尖轻轻一转,空气中的火元素像被无形的手住般收拢,躁动而狂乱的力量被迫安静。几息之后,火焰生了出来,灼热的橙红色光芒在沙漠的风中摇曳,却並不暴烈。它以近乎温柔的姿態蔓延开来,缓缓裹住死者的躯体。袍角很快捲起灰白的烟,隨即被火焰吞没。 “我们来晚了一步。”艾芙娜嘆道,“这片水洼大概是在这两天里形成的,直到那时她都还活著—但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在最后造出这一片水洼?如果她没有透支魔力,也许..” 影梅沉默片刻,才慢慢走到水洼边缘。她半蹲下来,伸手拂过水麵,指尖激起一圈细小的涟漪,不紧不慢地说道: “她应该是想给其他人製造一个路標吧。就和我们一样,其他魔女也能追寻水元素而来,她们可以在这里稍事休息,可以靠被水源吸引来的动物充飢,然后到了晚上,她们就会在临睡之前看到我们发出的信號。” “没用的,”有猎人低声说,“別看这水现在还乾净著,但用不了几天,这些水就会变脏变臭,严重点还能喝死人。” “但我们是魔女。”艾芙娜轻轻抬手,水洼里便立刻升起一颗纯净无暇的水球,“不管这片水洼变得多脏,我们都有办法从中抽出乾净的水解渴,这比我们直接从空气中抽取水元素要省时省事的多,最重要的是,这很省魔力。” “啊,那这魔女肯定是个好人。”又有个猎人咕道。 “我们得给她立块碑。” “她是魔女,犯不著由我们给她立碑。” “是,她跟我们可不一样,多的是人给她收户立墓,还不用自己钱。我们呢?” “说到这我就来气,我们不仅得给魔女送钱,还得指望她们有良心—— “行了,別再说了,魔女大人在看我们呢。” “知道就好,都把嘴巴闭上。” 年长的雷纳德制止猎人们的窃窃私语,但这一切还是被艾芙娜听在了心里。 “他们刚刚在说什么?”艾芙娜问阿斯让。 “谁?” “就是你带来的那些猎人。別装没听到。你是拥有圣树赐福的男人,我不信你的听力会比我弱。” “我其实並不想谈这个话题,”阿斯让耸了耸肩,声音压得很低,“但既然你执意要问——那我就说吧。你是看过斗剑奴角斗的魔女。我不知道你当时有没有想过,那些在场上死去的斗剑奴, 最后都去了哪里?” “我记得——最初是统一掩埋在郊外的。”艾芙娜迟疑著答道。 “这会污染土地,带来疫病。如果处理不当的话。” 艾芙娜微微頜首:“所以后来才改成火葬。” “那骨灰呢?”阿斯让盯著她。 艾芙娜摇头:“骨灰———我不知道。” 阿斯让的目光沉了下去:“两个去处,一个是拌进草木灰里给我们吃,当然了,这只是一个传言,没有多少证据可以佐证,但另一个,却是实打实被证实了的。” “.—是什么?” “倒进龙喝的水里。” ““.—!”艾芙娜呼吸一滯,眸子微微收缩。 阿斯让没有给她过多反应的时间,只是缓慢开口,像是在翻抹一段久远的记忆:“你还记得我的第一场角斗吧?就在那场角斗之前,我的剑术导师偷偷塞给我一笔钱。他让我把这笔钱交给一个名叫“葬礼互助会”的组织。” “凡是交了钱的斗剑奴,不管他最后死的多惨,他都能得到一次完整的葬礼。蒂芙尼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你每个月都交够了钱,可如果哪天你交不起会费了,那就不好意思了,她会像过去一样,把你的骨灰倒进龙的水缸里.我听说龙对人的骨头情有独钟。” “蒂芙尼我没想到她连你们的钱都要赚。” “这还算好的。在她之前,我们甚至连谈葬礼的资格都没有。也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把会费的门槛降下去。”阿斯让舔了舔乾涩的嘴唇。 ““.—要喝水吗?”艾芙娜突然问。 “是有点渴了。”阿斯让说著,刚要去解腰间的水囊,不料影梅已经招来了一颗水珠,用眼神催促其吞下。 艾芙娜低低喷了一声,把之前从水洼里“抓”出来的那颗水珠扔回水里。要向法莉婭告状吗? 她想了想,但没一会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未来我带来的这些猎人牺牲了,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说服你的老师,为他们在蓝莲厅里立一块碑。” “我完全不能保证她能同意这个请求。她一直都是一个比较死板的人。我建议你降降標准,比如在城外——” “这一点我不会退让。” ““..—好吧。”艾芙娜停顿片刻,“往好了想,你只是要求在蓝莲厅立碑,而不是在圣都广场上立碑我的老师不是没可能答应你的请求—” “圣都广场也不是没有可能。” “嗯——你贏了。”艾芙娜再度沉默片刻,“我得提醒你,想在圣都广场上搞事,不懂艺术可不行,万一丑到了圣都的市民,他们不介意把你辛辛苦苦修好的纪念碑砸个稀巴烂。” “很遗憾,我不是很懂艺术。” “嗯哼,我倒是有个想法。不过我不准备把它告诉你。比起这些所谓的“猎人』,果然还是我的老师,才更配得上它。当然了,如果你愿意付出一点小报酬,那我也不介意把我的想法稍微透露给你听听。” “什么报酬?” “暂时还没想好,但你可以先答应我,如何?” “好,我答应你。” “这样的条件你都能答应-行吧,那我就稍微说一点。”艾芙娜望著那团焚烧魔女遗骸的火焰,眼神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嗓音低沉而缓慢,却透著某种坚定不移的执念:“我以后准备在圣都广场上修建一座喷泉。灵感来自斯泰西老师击败白龙之王的那场战役。工匠会把斯泰西老师的人像塑得比那头龙更高大一一一脚踏在喷泉的基座上,另一脚踩在白龙王的背脊,把它的头颅斩落。 喷泉的水,就从那被砍下的脖颈喷涌而出。” 她微微仰起下巴,像是在注视那尚未出现的巨像,语气里带著几分近乎狂热的崇敬:“旁边还要立一块石碑,把当年与斯泰西老师並肩作战的魔女们名字,一一刻上去。让所有经过的人都能看见,也让她们的名字永远留在世人眼里。而我,作为斯泰西老师的第一位学生,也必然与有荣焉。” “要我说,不妨点小钱,额外再立一道碑。” “嗯?” 阿斯让指了指面前的那团火,“以后还会有很多人牺牲的,你该多立一块碑,把他们的名字也加上去。” “这里麵包不包括“猎人』?” “必须的。” “想法很好,但如果我真这么干了,喷泉也就造不成了,”艾芙娜摇摇头,“你不知道会有多少魔女过来阻挠。” “..—·那就再立一块无字碑,等我有机会再填。” “多么危险的发言,你真该庆幸我还没披上紫袍,不然我不会装没听到。你哪怕只说前半句呢?”艾芙娜轻嘆一声,“再立一块无字碑—-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额外加钱,嗯,去拜託法莉婭给我打张欠条就好。” “她不会答应的,但你放心,我会自己筹钱。” “哦,我可不要你的钱,法莉婭的欠条不比真金白银有用得多?而且,相信我,只要你去求她,她就一定会为你打欠条的,一定会。” “说起法莉婭—我答应过她,会在入夜之前赶回去。”阿斯让抬头望了望天。 “晚了,”艾芙娜说,“我们还得等火熄灭,好替这位魔女收敛骨灰。” “我去带人扎营。梅,你和艾芙娜就先留在这里。” > 第522章 不要乱动 第522章 不要乱动 傍晚时分,天际炸开一颗绚丽的火球,光芒在暮色中久久未散。阿斯让抬头望著那抹火光,眼神微微眯起。 他不禁想像,这会儿的法莉婭该是露出怎样的表情,来命令海瑟薇点燃夜空的呢?是焦虑还是愤慨,还是两者皆有之? 无论如何,眼下最要紧的,是立刻发出回应信號,告知她我们平安无事。 阿斯让强压下心头的思绪,转身寻找梅的身影。 梅正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背对著他。她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刻,无需提醒,炽热的火元素已在她指尖匯聚成一团跳动的光。隨著她抬手一挥,那光团衝破暮色,化作一枚新的信號火球,径直飞向天穹,灿烂而夺目。 余焰映红了她的面庞,也映出了她眼中的一瞬空白。火球散去,她的肩膀微微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隨之跟跪了一下,险些失去平衡。 阿斯让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手臂。梅微微一顿,隨即轻轻推开他的手,低垂著眼, 缓缓吐了口气。 是另一个梅。她们还没换回来。 这个发现叫阿斯让止住了更近一步的动作。他能感受到“影梅”想要与他保持的某种疏离感, 但他还不不清楚影梅这么做的原因。 真不清楚喵?菲尼斯突兀地喵了一声。 爱莎也没閒著,立刻挪撤道:怎么会!他太清楚了。 你俩別吵。阿斯让打断他俩的吐槽,稍显尷尬地问梅有没有事。 “没事哟,就是有点累。” 说著,梅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子,手指微微分开,细沙便顺著指缝滑落。 “没办法呀,我的魔力对土元素的適性太差,白天那一下耗了我太多魔力,而晚上火元素一到晚上就不怎么活跃——-所以哟,我晚上没法陪你啦,我怕我剩下的魔力全被你吸跑。” “菲奥娜给你的提神魔药呢?” “不好喝,没带。” “——那我以后可要检查你的隨行装备了。” “难喝只是一方面原因。”影梅扭头看向阿斯让,“你忘了吗?我是天神之血的容器,和其他魔女是不一样的。她们靠这儿容纳魔力(她指了指小腹),而我这里呢,只能容纳少部分魔力,剩下来的魔力都要顺著我的血满身乱跑,要是喝了那些魔药,就得难受好一阵咯。” 喵哇,换个角度想想,对咱来说,用血承载魔力不也是个绝妙的办法喵?菲尼斯突发奇想。 可这个过程会带来难以想像的痛苦。阿斯让暗道。正因如此,天神教才会辅以安眠镇痛的药剂缓解魔女的痛苦,等到魔女逐渐適应这种痛苦后,她们也就患上了极其严重的嗜睡症。 “那现在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阿斯让问。 “除了释放魔法的时候会很难受,其余时候都还好。”影梅答得漫不经心。 “是吗,怪不得你总要代替梅施展魔法。” “.—暴露了嘛。”“ “我看你就没想装。” “是哟,我不会像她一样死黏著你不放,因为那样会阻碍我的判断。” “判断?” “在梅替別人著想的时候,就得由我得替梅著想,不然就会像温妮莎那次一样我必须保持冷静,保持理性,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如果未来哪天你背叛了梅,或是为了別的女人而弃她於不顾,就算她愿意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 “.—“”阿斯让一时语塞。 “怕了?”她挑了挑眉,似乎在享受他此刻的沉默。 “那倒没有。”阿斯让摇了摇头,目光坦然,“没什么好怕的。”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对你心怀愧疚,所以会饶你一次吧?是哟,我是伤害过你,但同样的,你也刺伤过梅,害她流了好多血,我俩算是两清了,所以我可不会手软哟?”影梅警告道,“这点你最好注意一下。” “別把这种容易惹人误会的话掛在嘴边。”阿斯让有些无奈。 “误会?我又没有撒谎。”影梅再次扭头,指向不远处围坐在篝火旁、正高声谈笑的猎人们, 声音故意拔高了几分,“而且他们那么吵,根本听不到我们说话哦!啊,对了———“ 她又看向一旁吃著什么的艾芙娜,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被他刺伤的?” “咳咳咳—!”艾芙娜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呛得剧烈咳嗽,脸涨得通红。等到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她便立刻转移了话题。 “你得管管那些猎人,”她衝著阿斯让皱眉,“他们不该如此吵闹。” “这才刚刚入夜,给他们点活动时间吧。” “呵,这么说,还得我们魔女来帮他们警戒四周?” “不行吗?” “当然不行一一有碍魔女的体面,我只能这么回答你,但如果-你求我,”艾芙娜抬手遮住一只眼睛,“那我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就请你给他们点时间,让他们聊聊自己的故事吧,”阿斯让说,“在该放鬆的时候放鬆, 在该紧张的时候才能紧张的起来,另外,我会提醒他们小声点的—说起这个,我觉得你们其实也该听听他们的故事。” 艾芙娜靠在篝火旁,目光落在那群围坐的猎人身上,嘴角带著淡淡的自嘲:“没那个必要,我不用过去听,都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当初他们在台下角斗的时候,我还在台上喝茶叫好呢—不要问我喝不喝得下去,我必须得喝下去,因为不这样做,我就会被其他魔女瞧不起。” “那以后呢?” “你被法莉婭买下后,我就没去过角斗场了一一当然了,你与砂龙的那场战斗不算。嗯,趁法莉婭不在,今晚要不要过来陪我?” 这个嘛—· 阿斯让看了眼梅。后者始终默不作声,不发表任何意见。 “我觉得这样影响不好,”阿斯让说,“还是算了吧。” “放心吧,不会闹出太大动静的。” “我得守夜。” “你不可能守一晚上,”艾芙娜继续引诱,“困了的时候,你总得找个地方休息。” “好吧,说的也是。”阿斯让耸了耸肩,无奈接受,“不过我得提醒你,这帐篷只能挡风,不能隔音。” “我不是说了嘛?不会闹出太大动静的。” 只要你能忍得住。艾芙娜想, 不行,不可以发出声音。 体温逐渐升高,法莉婭把衣领咬的更紧。 儘管阿斯让他们没有遇到危险,但縈绕在法莉婭心头的危机感,依然难以戒除。 焦虑的感觉如同被点燃的野火,从內而外地席捲而来。她紧紧闭上双眼,试图用黑暗吞噬一切杂念,却只看到了阿斯让在火光中模糊的侧影,那抹影子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脑海里,炙烤著她每一寸神经。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身体弓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那份焦灼与不安,那份对阿斯让的担忧与思念,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难以名状的汹涌潮水。她任由这股力量將自己淹没,手指在无意识中收紧,紧抓著身下的地垫。 某个瞬间,积压已久的担忧、恐惧和不安,终於隨著身体深处难以抑制的战慄与释放,如同决堤的洪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从她的指尖、脚尖,从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奔涌而出。她长长地、 近乎贪婪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在深海里挣扎了许久,终於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汲取著稀薄的氧气,周身却仍残存著潮湿而滚烫的余温。 然而,这份短暂的宣泄,並未能彻底平息她心头的波澜。那紧绷的神经稍一放鬆,更深层的忧虑便趁虚而入,立刻占据了她的思绪。 她太了解那个魔女了,她甚至能猜到她此刻会怎么做,或者將要怎么做: 也许是趁阿斯让睏倦时,悄悄地坐在他身边,用那些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语,一点点地侵蚀他? 就像过去她捉弄自己时一样。她会悄悄地走近,然后隔著床单,幽幽地向自己发问:法莉婭, 你在干嘛呀?这么晚都还没有睡著吗?对了,我借给你的那本书呢?你把它放哪去了?哎呀,其实放哪都好,只要没把书弄脏就是。 可恶,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非要暗戳戳地.—...暗戳戳地挑畔和试探,真让人心生烦躁。 呜,阿斯让,你得小心她,不要踩进她的陷阱,不要让她看到你的窘迫,因为这样,只会让她得寸进尺.—· “不、不要乱动哦?” 艾芙娜生涩地、艰难地、不怀好意地笑著。她单手撑著阿斯让的胸膛,阻止他下意识地更进一步,那只遮住的眼睛,此刻正流露出狡点的光,比帐篷外的星光更加璀璨,“你说过的,这帐篷的隔音不太好——-而且也挡不住太多冷风,所以啊,你给我暖暖床就好。” “是的我明白。”阿斯让强行忍耐艾芙娜的呼吸轻浅,混杂著篝火的气味和泥土的芬芳,像一张无形的网將他困住。她看似在拒绝,身体却紧紧相贴,这种自相矛盾的信號让他无所適从。 “如何?忍得住吗?”艾芙娜的笑容更深了,她那带著热气的吐息吹拂在阿斯让的皮肤上,既像羽毛,又像火焰。“要小心啊,我可不知道我的呼救声—会引来什么东西。” “.—·砂龙?” “也许是法莉婭?” “不无可能。” 阿斯让不再试图前进,也不再想著脱逃。他完全放鬆了身体,任由她来掌控。他能做的,就是保持住这份理智,用沉默来消解她的恶趣味。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爭中,谁先失去冷静,谁就输了。 “我要睡了。”她突然闭眼,可褪依然缠得很紧。 “你这样能睡著?” “谁说不能?” 阿斯让没话说了。 沉默里,艾芙娜微微眯开眼睛,问他:“你呢?你不睡吗?” “我——儘量睡著。”“ “真能睡著吗?” “你要是一直问,那我肯定睡不著。” “嗯?就只有这个原因?” “不止这个原因。” “呵呵,我想也是。” “我现在很愧疚。” “啊,愧疚。为什么?” “我应该睡在我自己的帐篷里,就和其他猎人一样。”阿斯让面露难色,“我发誓从明晚开始,谁都不能从我那里拉走。法莉婭都不能。”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打败了龙王的男人。” “不,是一样的。我要是一直给自己搞特殊,队伍还怎么带?” “哦,真稀奇,你居然还有閒工夫操心事业。” “为什么不呢?” “是因为我缺乏魅力?” “不是,你很漂亮。” “每个魔女都很漂亮,除非我们老到长出皱纹—嗯哼,说说看,我和法莉婭谁更漂亮?” “那当然是—” “好了,打住,我可不想你的答案。”艾芙娜伸手抵住阿斯让的嘴巴,“不过,想想也是。让我猜猜看,要不是法莉婭先一步对你出手了,你是不是会一直拼命忍耐下去呢?” “大概会吧。” “即使她一点好处也不给你,你也愿意为她拼命?” “嗯。” “那——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已经给了你好处,看在这些好处的份上,你会不会为我拼命呢?” “会。” “即使我的敌人是那个沙漠之主?” “是谁都无所谓。” “还真敢说啊。那可是沙漠之主。”艾芙娜摇了摇头,“我要是死了,为我报仇就好。” “你不会死。”阿斯让说,“因为我还要和你睡觉。” 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抹潮红,迅速蔓延到耳根。原本那副云淡风轻、掌控全局的姿態在阿斯让这句出人意料的直白话语面前,瞬间瓦解,而当她下意识地想要躲闪时,她竟忘了自己的褪还紧紧缠绕著他。总之,这一连串笨拙的动作让她显得无比狼狈,她必须进行反击,来掩饰她的尷尬。 “.—.现在就可以。”她低声对阿斯让说。 然而,攻守已然移势,阿斯让老调重弹,说这帐篷没法隔音,气的艾芙娜再没话讲。 算了,就这样闭著眼睛睡觉吧。艾芙娜想著,慢慢闭上眼睛,等到她慢慢习惯那份温度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猫叫。 快起来!有情况喵! .—什么? 阿斯让闻讯立刻起身,急促而有力的动作如同一阵狂风,骤然撕裂了艾芙娜身上所有紧绷的防线。她猛地咬紧下唇,发出一声细微的、被吞没在喉间的抽气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慄起来。 “你没事吧?” “没——没事。” “我去外面看看情况。” “嗯—你去吧—·我马上就来。” 第523章 稍有不慎,祂就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祂的猫奴 第523章 稍有不慎,祂就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祂的猫奴 夜风裹挟著沙粒,发出呜咽般的低吟,像是在诉说这片古老沙海无尽的孤寂。匆忙掀开营帐厚重的帘布后,阿斯让立刻感到一股与帐內截然不同的寒意侵入肌骨。他顺著菲尼斯那几平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身影的指引,深一脚浅一脚地攀上了附近一座沙丘的顶端。 这里是这片平缓沙地中难得的制高点,视野豁然开朗,毫无遮拦。头顶之上,两轮大小不一的月亮静静悬掛於深紫色的天鹅绒夜幕,一轮皎洁如银盘,清辉普照;另一轮则带著淡淡的忧鬱蓝色,光芒更为幽静。它们的光辉交织著洒落下来,为一望无际的沙海镀上了一层清冷而神秘的银辉。沙丘连绵的轮廓在月光下柔和而清晰,仿佛一片被无上伟力瞬间冻结的、波涛汹涌的海洋,无声地延伸,直至与缀满璀璨星辰的天际线融为一体。 寂静,是这片天地间唯一的主宰,而菲尼斯,这只曾搅动风云的“魅惑之主”,此刻就像一只普通黑猫般,低伏在阿斯让的脚边。它四肢紧绷,背脊微微弓起,仿佛一张拉满的弓。从脖颈到尾根,背上的毛髮根根倒竖,形成一层细密的、如同利齿般的波浪。那双在夜色中闪烁著幽绿光芒的猫瞳,此刻收缩成了两道警惕的细线,死死地盯著远方的某个方位。 据祂和爱莎所言,似平正有两个魔女朝这边赶来。 是因为探查到附近富集的水元素,所以想过来一探究竞吗?阿斯让首先想到。 的確,魔女们在沙漠中可以靠魔力补充水分,可如果想填饱肚子,就得和砂龙一样,在绿洲附近“守株待兔”。 然而,从菲尼斯的表现来看,这一切似乎远没那么简单。 要小心喵! 菲尼斯的声音直接在阿斯让的脑海中响起,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仿佛被侵犯了领地般的、难以置信的愤怒。 那两个人里,有一个很不对劲!她身上——她身上有咱的魔力!咱那独一无二、甜美又致命的魔力!” ——怎么回事?你之前接触过她们? 才不是喵! 菲尼斯不满地晃了晃它那绷得笔直的尾巴,尾巴尖端烦躁地抽动著,激起几粒细沙。 愚笨的人类哟,难道你就没有动动你那可怜的脑筋想一想,为什么那个盘踞在沙漠深处的大肥虫—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沙漠之主—能够如此轻易地影响其他魔女的心智吗? 因为他的魔力足够强力? 那顶多是让人因为恐惧而屈服喵!就像过去你们人类的监工挥舞鞭子抽打自己的同类,让他们在恐惧下老实干活一样。 现在也是。阿斯让不自觉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可恶,明明我在的时候不会这样。爱莎又开始碎碎念了。 別跑题喵! 菲尼斯异常激动,连声音都尖锐了许多。 咱对你们人类的矛盾毫无兴趣!咱现在只想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咱的魔力是不是真的被那个可恨的大肥虫盗用了! 魔力也能被盗用? 当然可以喵!硬要说的话,大部分魔女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都是魔力小偷』喵! 菲尼斯振振有词地说道。 她们就像一群偷吃穀仓里大米的老鼠,贪婪地把弥散於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原初魔力』吸进自己的身体里,经过粗劣的转化就打上自己的烙印,还要大言不惭地说这些魔力是她们自己的! 何其可笑! 少在那儿胡说八道。 爱莎立刻表示了反对:你的比喻简直烂透了,如果一个人拿河边的石头和沙子盖起了一栋坚固漂亮的房子,那他能算是小偷吗?怎么可能!这分明是他劳动和智慧的结晶! 那咱换个比喻喵! 菲尼斯毫不示弱地反驳:如果现在有另外一个坏东西,不由分说地衝过来,把这个人辛辛苦苦盖好的房子整个抢走了,还在上面掛上自己的门牌,那这个坏东西,肯定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是不是喵? 行了,你们两个先静一静,不要在我的脑子里吵架,你们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思考问题?阿斯让感到一阵头痛。 你不用思考。爱莎说。在你和某人唧唧我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替你想明白了。现在就让我直接告诉你答案吧,这面目可憎的黑猫之前不是说了吗?祂把祂的魔力存进了辉石里。这下真相大白了,沙漠之主肯定是靠这些辉石里的魔力,迷惑了一个又一个魔女——真是两个祸害。 你们魔女也不无辜喵!毕竞咱的魔力也不是万能的,它只能放大你们內心已有的欲望和弱点,不然咱肯定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是啊,阿斯让想,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喵!注意你的言辞!咱可不是什么嗡嗡作响的苍蝇!咱是伟大的、独一无二的魅惑之主,菲尼斯大人喵! 下次注意。阿斯让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伸手挠了挠菲尼斯愤怒得快要冒烟的头顶。 这时,他还准备问爱莎那两个魔女离这边有多远,但马上他就知道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他已经看到她们了。 就在那边,一前一后,两个黑点。儘管距离尚远,但那清晰的魔力波动毫无疑问地表明了她们的身份她们正是爱莎和菲尼斯提到的那两个魔女。 喵!就是她,那个走在最前头的,她身上有咱的魔力。 菲尼斯瞬间压低了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咕嚕声。 恰好这时,艾芙娜也走了过来,她应该也察觉到了那两个魔女的气息,很是谨慎地朝阿斯让问道:“怎样?你觉得我们今晚还有机会睡个好觉么?””机会肯定是有的,就是比较低。” “那就是没有机会。”艾芙娜顺著阿斯让的视线望去,“直觉告诉我,她们相当可疑。还记得我以前跟你提过的,那个脑子烧坏掉的魔女吗?她们身上有著同一种气味。“ “是不是和这只猫一样?” “猫?”艾芙娜微微蹙眉,“听你这么一说——似乎是有点像?” “祂就是那个差点顛覆了圣都的魅惑之主。” “啊,难怪这只猫身上——等等,你刚刚说了什么?”艾芙娜的眼眸因震惊而瞪得滚圆,“你说祂、他是——?“ 是哟,咱就是大名鼎鼎的魅惑之主,瞧瞧咱这乌黑亮丽的毛髮,如假包换喵。 菲尼斯竖起尾巴,趁机向艾芙娜示好,然而艾芙娜並不领情,当即便扼住了菲尼斯的后颈,將它一头摁进了沙子里。 “阿斯让,別来阻止我,虽然我不確定你有没有被祂魅惑,但我肯定还没有中招!所以交给我吧,我会把这害人的东西解决掉的!“ “艾芙娜,你先冷静点” “我很冷静!”艾芙娜咬著牙,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菲尼斯在她掌下发出了呜呜的挣扎声。“真见鬼,祂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难道猫真的有九条命不成?!“ “听我说,祂对我们有用。,有用在哪?有用在满足你那些下作的低等欲望上?爱莎趁机挖苦,而菲尼斯仍在不停地刨沙挣扎。 “—他可以帮我们破解沙漠之主的卑劣伎俩。” 艾芙娜闻言,动作有了一丝鬆动,“什么?” “之后我再详细跟你解释,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可以靠祂的力量,把那些被沙漠之主嚇傻了的魔女重新拉回我们这边。“ “理论上是行得通,”艾芙娜的神情依旧紧张,她死死地盯著在沙子里刨动四肢的菲尼斯,厉声喊道,“可你准备怎么控制他?这可是“魅惑之主』!稍有不慎,祂就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他的猫奴!” “不会的,祂现在没有那么大的破坏力了。相比之下,沙漠之主才是我们的头號大敌。“ 是的喵!咱们是朋友,沙漠之主才是敌人喵! 菲尼斯挣扎许久,终於才从艾芙娜的铁腕之下挣脱出脑袋。它猛地一甩头,將满嘴的沙子和屈辱一同吐了出来,同时还用那双在夜色中碧绿得近乎妖异的猫瞳,可怜巴巴地望著艾芙娜和阿斯让,那悽惨的模样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生出一丝怜悯。 然而,在这副精心偽装出的、人畜无害的表象之下,菲尼斯的心中却正在进行著截然不同的、 阴暗恶毒的盘算。 “该死的女人——等咱恢復了力量,一定要让你尝尝——哼哼——”伟大的魅惑之主决定构思出一百种报復艾芙娜的方式,並且每一种都要充满超绝的创意和恶意。 別动歪脑筋。阿斯让適时警告。 那你来动。咱只负责执行,绝对不会自己乱来的喵。菲尼斯立刻换上了一副諂媚的嘴脸。 一瞬间,阿斯让的心中竟真的闪过一丝异样的悸动,好在他很快便在爱莎的辱骂下意识到自己是被菲尼斯的魔力影响到了。 “先得带著它去会会那两个魔,”阿斯让沉声说,“以后叫梅来治他。” 第524章 那你很危险了 第524章 那你很危险了 “是在叫我吗?”梅突然凑近问道,原来她一直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 “没有哦,我才来的。”梅仿佛猜到了阿斯让的心思,眨了眨眼,带著几分狡点。隨即又凑近了一步,低声补上一句,“你刚刚是在叫我吧?” “是啊,我想让你帮忙管管这只猫,但不是现在。” 阿斯让说著,抬手指向远方。 “看到没?那边来了两个魔女。” 沙丘顶风势较大,夜风裹挟著细沙扑打在脸颊上,带来轻微的刺痛。双月的光辉下,沙漠空旷无垠。顺著阿斯让的指向,可以看见两道模糊的黑影在沙浪间起伏,像是在艰难跋涉。 “看到了哦。”梅眯起眼睛,顺著风口凝望片刻,忽然轻声道,“唔——*好像有点奇怪啊。” “奇怪么?”阿斯让目光一凝。 “你看,走在后面的那个魔女摔倒了,但前面的魔女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走出去好长一段,才犹犹豫豫地折回来。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扶。” “那如果是你呢?”阿斯让低声问道。 “看熟不熟吧。要是不怎么熟,我就会保持足够的警惕。”影梅微微一笑,“其实我一直都醒著,还一直在帐篷外面替你们把关,想想哟,万一动静太大,总得有人来提醒你们,而那个人最好就是我,对吧?” “什”艾芙娜一时语塞,空气里有股微妙的火药味。 阿斯让见状,连忙出声打断:“咳,现在不是討论这些的时候。”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啊,是呢,重要的是那两个来路不明的魔女,我们要把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 梅顿了顿,侧身看向尷尬至极的艾芙娜,月光在她眼底映出冷光。 “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按理来说,在这种荒郊野外,应该是受了伤的一方提防没有受伤的一方,但在那两人身上,情况却反了过来。” “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有点怪。”艾芙娜微微点头,“她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两个小偷,一个得了手,一个在放风的时候被人痛打一顿,结果逃走之后,得手的那个小偷不仅不想分赃,反而还犹豫著要不要把受伤的那个扔下来顶罪。” “那个魔女伤的很重,我看她都爬不起来了。”阿斯让皱起眉头。 对方伤的很严重,他很难置之不理,“过去看看吧。” “你留下,”艾芙娜伸手阻拦,“我和梅去就够了。” “你觉得我会同意吗?”阿斯让问。 “会的。”艾芙娜自信地挑了挑眉,仿佛把骄傲写在了脸上:“你不知道吗?在法莉婭正式成为大魔女之前,我才是新一代大魔女中最年轻,最具天赋的那个。一旦我认真起来,我敢说没多少人是我的对手。” “也没多少人是我的对手。”阿斯让说。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你承担受伤的风险,”艾芙娜说,“你毕竟是法莉婭的心头好。” 也是我的.不对,这是梅的想法。影梅没有作声,眼眸却在暗夜中闪过一缕晦暗不明的光,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情感在她內心深处激盪,但很快又被她压制下去。 “不如这样,”艾芙娜又说,“你先去把你带来的那些猎人整编一下,万一出什么意外,也好接应我俩。別让他们乱成一团,搞出什么岔子来。” 阿斯让想了想,最终还是妥协:“你们把它带上,我马上就来。” 说完,他指了指菲尼斯。这只黑猫正缩在沙丘的阴影里,心有余悸地观察著艾芙娜的脸色。 “你確定它会听我的话?”艾芙娜还是不放心。 从某种意义上讲,全盛时期的魅惑之主可比沙漠之主麻烦多了。魔女们可以眾志成城地討伐龙王,可魅惑之主却能让她们自相残杀一一如果那时的他真有这个想法,並且还付诸实践的话,圣都怕是早就完蛋了。 “会的,”阿斯让保证道,“现在有求於我。” “那你很危险了,”艾芙娜打趣道,“作为圣都有史以来第二年轻的大魔女,我可能不得不把你列入头號危险名单了。” “这么严重?” “非常严重。熟读圣都歷史的人都知道,过去想借兽主顛覆圣都的疯子大有人在,但在上个千禧年后,这样的疯子就不剩几个了,因为纯白蚁后福蕾吉纳把他们都吃了。他和龙一样不讲道理一— 只看你好不好吃。” 咱就不一样。菲尼斯委屈巴巴地喵了一声,在阿斯让脑中辩解道:咱讲道理得很。 既然如此,那你可得老实些。 阿斯让在心中回应了一句,而后拍掉菲尼斯身上的沙子,郑重地嘱咐梅和艾芙娜万事小心,隨后他背过身,大步走下沙丘,来到营地深处。 守夜人已將其余猎人统统喊醒,虽说一开始有些混乱,抱怨声此起彼伏,但在阿斯让到来之后,空气中的紧张感瞬间凝固。 多数猎人们或是背著长弓,或是握紧长矛,少数几位则扛著新打造的、闪炼著挣寒光的砂龙大剑,在阿斯让沉默的注视下严阵以待。儘管他们眼里还带著浓重的睏倦,却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叫阿斯让很是满意。 “都冷静些,不必惊慌。我之所以在这时候把你们喊醒,倒不是因为有龙夜袭,而是一一话没说完,阿斯让便忽觉脚下的沙地轻轻一颤。最初它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但紧接著,那股震动逐渐加重,一点点攀升到能让人脚踝发麻,甚至连膝盖都隱隱发酸。 猎人们下意识吞了口睡沫,呼吸屏在胸腔里,手指死死扣住武器的握柄。隨后,第二次震动比第一次更重,沙丘表面细沙滑落。 第二次震动来得更猛烈,沙丘顶端滑落下一片沙流,像是有无形的手在地下推挤。几个猎人下意识后退半步,靴底陷进松沙里,发出窒的响声。就在这一瞬间,他们才发现,四周的声息竟都消失了一一风停了,虫鸣没了,就连远处夜鸟的嘶叫也骤然断绝。 但很快,他们便听到了一声沉闷的龙吟。 第525章 龙习惯用叫声恐嚇它们的猎物,你们是它的猎物吗? 第525章 龙习惯用叫声恐嚇它们的猎物,你们是它的猎物吗? 这次带来的猎人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鲜少与龙正面打过交道的新人,说他们不紧张那肯定是假话。 最先背叛他们的是自己的身体。很多人都在发抖,並非沙漠夜晚的寒冷所致,而是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无法抑制的战慄。 他们紧握著武器的手正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以至於冰冷的矛尖在篝火跳动的火光下,反射出零碎而慌乱的光点,仿佛一群在即將在风暴中死去的萤火虫。 更糟糕的是,许多人的牙齿也开始咯咯作响,儘管他们拼命地咬紧牙关,试图抑制这懦弱的声响,但那细微的、代表著恐惧的节拍,反而变得愈发清晰可闻,就好似一种阴冷的鼓点,在人群中悄然迴荡,敲打著每一个人的神经。 显而易见,即使没有魔力作为媒介,恐惧依旧是一种极富传染力的情绪,它驱使著人们下意识地向同伴、向火光、向任何能带来一丝安全感的地方靠拢,於是,人们开始不自觉地挤成一团,人人自危之下,原本还算齐整的队形迅速变得混乱。 好在,营地中央那几堆熊熊燃烧的篝火,暂时成为了他们最后的遮羞布。跳动的火焰在他们煞白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芒,暂时盖住了眾人脸上那难看而又没出息的色彩。 一我应该训厅他们吗? 阿斯让在心中默默问自己,答案却在片刻间便已浮现。 不,没这个必要。 短暂思考后,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恐惧是人类最原始,也最深刻的情感,单纯的训斥与责罚,不过是用后一种恐惧去覆盖前一种恐惧。那样或许能暂时让他们安静,但无法真正让他们直面即將到来的怪物,没错,你不可能靠这两种东西帮他们战胜恐惧,但,信念可以。 阿斯让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了。他不能给予他们虚假的安慰,更不能用暴力去压制他们的本能。他需要做的,是在他们心中那个名为“恐惧”的空洞里,注入一种更加强大、也更具韧性的东西。 他要使他们相信,即使面对的是传说中的巨龙,他们也並非待宰的羔羊。他们是猎人,是战士,他们有能力反击,有希望活下来,甚至有机会成为屠龙的英雄。 这种信念,將是他们对抗恐惧的唯一鎧甲。 既然如此,那就带著他们在篝火旁起誓吧,火焰自古以来便能带给我们对抗黑暗的勇气和力量,愿它也能帮助我们驱散对龙的恐惧。 这个念头在阿斯让的脑海中一旦成型,便再也挥之不去。他没有再多言,而是迈开沉稳的步伐,穿过因恐惧而挤作一团的人群,径直走向营地中央那堆最旺盛、最炽烈的篝火。 在那跳动的火焰旁边,阿斯让的视线捕捉到了一团近乎透明、形似人形的魔力流。那团魔力流散发看微弱而哀伤的光芒,静静地悬浮在篝火的热浪之上。爱莎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带著一丝罕见的肃穆,她说,这团魔力正是先前那位已故魔女的“亡魂”。 阿斯让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团悲伤的光芒,但那光团却如同受惊的蝴蝶般,轻盈地向后飘开,与他保持著距离。 或许,她並不需要安慰,更或许,她是想作为一个见证者,留在这里,见证一些什么吧。 如此想著,阿斯让收回了手。他缓缓转过身,將巨大的碎龙骨剑“砰”的一声立在身侧,让眾人围绕篝火,重新列队。 就在这时,夜空中再次传来那声震撼灵魂的咆哮。 第二次龙吟,如同天穹破裂一般,从远方滚滚而来。 巨大音浪撞击在沙丘之间,掀起一股无形的狂潮。沙粒被震得作响,篝火骤然一颤,火舌仿佛也被压制住了,险些熄灭。 有人心臟狂跳,双腿发软,险些跪倒。有人眼神涣散,呼吸急促,而耳边的轰鸣让他们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呼吸。 不必多言,恐惧仍在啃噬他们,就像无形的锁链,正试图把他们彻底拖入深渊。 但这一次,情况已有別於之前。 因为他们的目光同时捕捉到篝火旁的那道高大身影一一阿斯让笔直地站立,烈焰在他周身翻腾,而那把巨大的碎龙骨剑正稳稳插入沙地,仿佛一座永不倾倒的碑石。 猎人们开始下意识地模仿他一一有人挺直了脊背,有人死死咬住牙关,有人甚至反手按在同伴的肩膀上,用力到指节泛白,却是用这份痛感来稳住彼此。 他们仍在颤抖,但这颤抖中夹杂著另一种力量:一种试图压制本能的决心。 阿斯让环视眾人,声音如铁般沉稳,穿透龙吟的余韵,落入每一个猎人的耳中:“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龙习惯用叫声炫耀自己的力量,並恐嚇它们的猎物。” 他语气一顿,接下来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你们是它的猎物吗?” 猎人们彼此交换目光,脸上的苍白依旧,但眼底已隱隱燃起光亮。 火在他们眼中燃烧,然后,他们回答:“不,我们是猎人。” 这声音一开始並不洪亮,甚至有些颤抖,但隨著更多人加入,声音逐渐匯聚,宛如风暴中第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 “很好。” 阿斯让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 “来,跟我一起念。”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剑,锋刃映著火光,像是一道被点燃的旗帜,直指那双月高悬的夜空。 “若我们的剑也能杀死巨龙—.” 猎人们举起武器,齐声高喊: “若我们的剑也能杀死巨龙——” 阿斯让继续,语气陡然高昂: “那魔女手中的权杖,就不应该比这把剑更加高贵。” 猎人们也用尽全力吶喊回应: “那魔女手中的权杖,就不应该比这把剑更加高贵!” 声音震彻荒原,衝击夜空。仿佛他们用这份誓言,將第二次龙吟的残响彻底驱逐。 有人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第一次感觉到恐惧並没有完全束缚住自己。有人抬起手臂,擦去额角的冷汗,眼神中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们看到篝火仍在持续燃烧,他们也相信那炽热的火焰在沙漠中彻夜燃烧,与此同时,他们的眼里,第一次有了可以与之比肩的炽烈光芒。 而那魔女的亡魂,正在这团火焰旁,静静注视著他们。当火焰炸出几点火星时,她的光芒微微一闪,化作一道光流,慢慢融入到阿斯让背后的铭纹里。 阿斯让心中一凛,他感受著这股陌生却温暖的力量,转身面向龙吼袭来的方向。 “做好了战斗准备的人,跟著我来。”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衝去。 有人微微犹豫,但没一人掉队。 当眾人登临另一面沙丘后,轻易便能看到那巨大的、反射著耀眼月光的恐怖身影,正带著暴怒的吼声奔袭而来。 不难想到,这头砂龙大概率就是重伤之前那位魔女的罪魁祸首,而它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它的双翼被某种魔法折断,一条后肢更是被扭曲得不成形状,残桨般查拉著,隨著奔行拖拽出沉重的痕跡。 如此严重伤势让它的动作失却了龙族应有的威严,然而它似乎不並愿承认自己的衰败,反倒因伤痛而更加疯狂,带著仇恨与屈辱,借著夜色袭杀而来。 好在今晚的月色足够敞亮,龙的鳞片又能很好的反射月光,这让它的身影在黑夜中难以遁形。 它就像一座移动的山丘,填满了下方的夜色。 “雷纳德、布兰登、米歇尔,就按之前训练的那样,你们几个趁现在各自带一队人快速撒开!记住,动作要快,不得磨磨蹭蹭!” “明白!”三名被点到的猎人同时应声,声音嘶哑却鏗鏘。 他们的手中武器紧握,脚下步伐骤然加快,带领各自的小队迅速衝散开来,如同三股利箭,破开了最初的混乱,而阿斯让则趁著砂龙尚未到场的短暂空隙间,看向了不远处的另一座沙丘。 梅和艾芙娜的身影已不在那里,恐怕在阿斯让刚刚返回营地时,她俩就已先去接触那两个来路不明的可疑魔女了。 事已至此,阿斯让只能希望她们能將此事处理妥当。 想到艾芙娜確实有著过人的实力,影梅亦不容小,他暂时还能放下悬起的心,专心对付眼前这头暴怒的砂龙。 数息过后,砂龙到了近前,月光在它的鳞片上像碎镜子一样跳动。它的咆哮撕裂夜空,震得沙丘颤抖。猎人们呼吸急促,喉咙乾涩,汗水在背脊淌落。 未等阿斯让下令,便有十几支箭羽匆忙划破黑夜,钉在砂龙的鳞甲上。箭簇折断,木屑四溅,只留下几道白痕。龙身未受实质伤害,却被这挑畔般的攻击彻底激怒。它昂首再度怒吼,热浪般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看血腥和腐败的味道。 “都冷静点!不要急!放近再射!”阿斯让厉声喊道,“这傢伙受过伤!仔细瞄准它的翼根和后腿!不要吝嗇你们的龙牙箭!它飞不走的!” “都听到没?!”雷纳德喊,“瞄准这畜生的翼根和后腿!” 隨即,第二波箭雨飞出。 这一次,数根箭矢稳稳扎进沙隆头那扭曲的后肢关节,逼得它跟跪半步,撕裂沙地,扬起漫天尘沙。 “不要停!继续压制!其余人跟我一起上!从侧面压过去!” 阿斯让提起碎龙骨剑,步履坚定地踏下沙丘。 猎人们压低身形,以阿斯让为中心,围成半圆向龙逼近。沙丘陡峭,沙砾鬆软,有人因此摔倒,但没有一人因此停下脚步。 砂龙亦不会停下。 它来势汹汹,庞大的身躯掀起滚滚风暴,陡然张开的血盆大口布满阴森的利齿。 阿斯让站定不退,双手紧握碎龙骨,直直砸在龙顎侧的鳞片上,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砂龙被打得头颅一偏,跟跪半步。 猎人们抓准机会,自其两翼扑上,以大剑劈砍四肢,以猎龙矛刺击龙腹下那片相对脆弱柔软的区域。 钢铁入肉,龙血喷涌而出,滚烫腥烈,瞬间染红沙砾。 砂龙发出震天怒吼,沙丘轰然共鸣。它尾巴猛然横扫,空气被抽出一声爆响。几名来不及躲闪的猎人被掀翻出去,重重砸在沙地上,发出声声惨叫。 阿斯让眼角抽动,但没顺著余光去看,因为他必须一刻不停地压制这头巨兽,才能將可能的伤亡压制最低。 他沉声怒吼,再次挥剑,借著龙头偏斜的空档,將碎龙骨硬生生卡进砂龙的口角。 下一秒,锋刃撕开鳞片与血肉,硬生生劈开了砂龙那强而有力的咬肌。 砂龙痛豪,口中喷出腥风,血沫四散。 “继续!別给它喘息的机会!” 猎人们嘶吼著应声,用大剑劈开龙鳞,触到龙骨;用矛尖刺透血肉,直指腹下內臟。 期间有人被炽热的龙血灼伤了眼球,发出痛苦的闷哼,却死死没有鬆手,逼得巨兽在愈发剧烈的挣扎中不断陷进沙里。 差点忘了,还有爱莎在呢。 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爱莎说,主要还得看你! 明白。 破开砂龙的咬肌后,阿斯让迅速调转剑势,精准无误地刺向砂龙那因剧痛而扬起的下頜,直入其喉咙深处。 砂龙的吼声夏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垂死的、混杂著鲜血的嘶鸣。 而当这仅剩的嘶鸣声最终消失时,它那庞大的身躯也隨之倒塌,半身陷进沙海里。血腥的气味自鲜红的沙砾间瀰漫开来,但猎人们却觉得这气息从未如此芬芳。 “还有力气的,就先去照看伤者!”阿斯让一边说著,一边举剑刺穿龙的眼瞳,以免发生意外一一龙的生命力绝对不可小。 “他们都还活著!但估计是站不起来了!” “能活著就不错了!应该是之前那位魔女弄伤了这傢伙的尾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阿斯让舒了口气,换上严厉的口吻:“下次再不注意,那就真的没命了!” “別著急,听声音就知道,那边已经不需要我们赶过去帮忙了。” 另一边,艾芙娜一边安抚著梅,一边也悄然鬆了口气,彻底放下心后,她將目光投向被她们联手制服的两位魔女,沉声道:“好了,现在来说说,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第526章 你们这些小偷! 第526章 你们这些小偷! 为了防止意外,也为了给接下来的审讯施加压力,艾芙娜再次激发自身魔力。 冰冷的魔力在她白皙的指尖流转,周围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连沙粒表面都开始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 她原本打算构造两座由极寒之冰铸成的小型囚笼,让对方不得不持续燃烧魔力来抵御寒意,从精神与肉体两方面迅速摧垮她们的抵抗。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她就察觉到了现实的阻碍。沙漠中的水元素稀薄且怠情,维持冰牢对她自身的魔力消耗也极为巨大,若对方两人迟迟不肯开口,最终只会拖垮自已,实在得不偿失。 更何况,其中一名魔女本就负伤,气息奄奄,若再被置於极寒环境中,恐怕立刻就会失温一一不对,她已经失温了。 艾芙娜能清晰地看到,那名昏迷魔女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身体正因核心体温的流失而无意识地剧烈颤抖。 一旁的影梅见状,不由分说地走到那名尚且清醒,並且还在用怨毒眼神瞪著她们的魔女身边,准备扯下对方身上那件华丽的镶金法袍,好让另位魔女多件外袍取暖。 要知道,论起单纯的打架斗殴,她是实打实的一把好手,虽然在这方面她从未系统性的练习过,但用来对付魔女,已然绰绰有余,更不用说旁边还有艾芙娜帮忙威了。 因此,在这种魔力管够,拳头管硬的情况下,对方肯定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不过,面对如此“蛮横无理”的行径,那魔女还是发出了尖锐的喊叫,甚至都有些破音:“该死的!把它还给我!你们不配碰它!” 影梅完全无视她的抗议,动作不见丝毫迟滯。她只用一只手便轻巧地格开了对方徒劳的抓挠,另一只手则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道,三下五除二便將那件材质上乘的镶金法袍给扒了下来,给另位伤重的魔女裹了个严实。 艾芙娜则半蹲下来,一边冷静地检查伤势,一边用冰冷的言语拂开对方的挑畔:“不配的人是你才对。你的实力配不上这件法袍,而它,也確实不属於你。” “它属於我的导师。” “那她人呢?”艾芙娜头也不抬地问。 “说好听点是失踪了,说难听点——.”魔女恶狠狠地瞪了“同伴”一眼,语气里带著怨毒,“说难听点,就是为了救她而死掉了。真不值得,她明明只是个黑袍一一” “你现在不也披看黑袍吗?”影梅反问道。 “愚蠢!”那魔女撇开头,语气尖锐而傲慢,“我和她可不一样!再过几年,我导师就会將我的名字推荐给诸位元老,届时我便能像她一样(她扭头望向艾芙娜),在评议会上大展风采,风风光光地披上镶金法袍,成为真正的大魔女。” 艾芙娜神情未动,只是淡淡回应:“看来你认识我,难怪投降得那么快。” 那魔女只是冷哼一声,拒不作答。 艾芙娜也没再浪费口舌,她从隨身的储物袋中取出几瓶魔药,开始为那名重伤的魔女做初步的紧急处理。 近看之下,对方的情况显得更加糟糕。 她的手臂与肩头遍布斑驳的擦伤与乌青,顏色早已沉暗,明显是几日前留下的旧伤; 皮肤因烈日与风沙磨礪,乾裂粗糙,裂口处的反覆开裂,留下丑陋的伤痕;小腿肿胀得厉害,骨折处错位明显,长途跋涉只让肿胀更僵硬;另一膝关节浮著大片青紫,几乎无法弯折;胸口一侧的淤痕顏色深沉,呼吸急促不匀,每一次起伏都伴隨著压抑的闷哼。 “她能跟著你走到这里,真是一个奇蹟。” “不完全是,”魔女说,“我偶尔也会帮帮她。” “哦,偶尔。” 艾芙娜的眉头越皱越深,她轻轻翻开对方被尘沙染得污秽不堪的衣领,辨认出领口內侧那因磨损而变得模糊的、代表身份的刺绣印记一一她的名字是“蓓”。 接著,她开始轻声地呼唤她,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明白对方已经因伤势过重而彻底失去意识后,艾芙娜匆忙將菲奥娜配製的魔药一併用上:內服的药液灌入喉中,外敷的涂抹在骨折与淤肿之处。她的动作小心而迅速,仿佛每一次触碰都在和时间赛跑,只求能为这名不幸的魔女多爭取片刻生机。 做完这些后,她抬起头,冷声质问那位傲慢且自私的魔女:“你们是从砂龙手里逃出来的?” “不止一条,”魔女说,“总共是五条还是六条来著?我记不大清了。” “这么多..—·?” “一公一母,再加上一窝小的,总之就是很多。” 说到这,那魔女突然又喊叫了一声,尖锐地撕裂了夜风。 因她看到,一只通体漆黑的猫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用那双碧绿的眼睛幽幽地盯著她,不停绕著她打转。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猫?不,不!快给我滚开!我对猫过敏来著!帮帮我!” “帮忙?为什么?我又不在乎你过不过敏,我只在乎你是否老实。”艾芙娜低垂视线,目光锁定魔女藏进袖袍里的手,警告道:“你的手在干嘛呢?伸出来看看。” “没干嘛,就是冷。”魔女的眼神开始躲闪。 “把手伸出来。” “有这个必要吗?” “我看就是有这个必要。”艾芙娜的语气一寸寸压迫下来。 “你可真是囂张,明明未来我会和你一样,披上同样尊贵的镶金法袍一一你得对我放尊重些。”魔女色厉內荏地清了清嗓子,“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奥丽芙。” 艾芙娜微微挑眉,语气里终於带上了一丝明显的烦躁:“我觉得我已经足够尊重你了,『內著黑袍的奥丽芙小姐”。不然还要我怎样?叫你一声『亲爱的”吗?哦,真不巧,除开我的老师和父母外,我还从没对法莉婭以外的人喊过这个词呢。” “法莉婭——”奥丽芙眼神一颤,嘴里轻轻吐出这个名字。 “怎么,一听这个名字你就害怕了?” “害怕?怎么可能!”奥丽芙猛地撇开脸,却忍不住把视线投向她们来时的方向,声音发虚,“刚刚刚刚就是她解决了那头乱吼乱叫的砂龙吧?我是说那个法莉婭。她確实很厉害,但一一我以后会比她更厉害。” “你说话还真有意思,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 “艾芙娜,不要被她带偏了。”影梅出声提醒:“把手伸出手来。” “確实,”艾芙娜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到奥丽芙的右手袖口,语气缓慢而凌厉:“把手伸出来吧,我看这只黑猫从刚才起,就一直对著你的右手哈气。它不会无缘无故地警惕你,你手里一定藏了什么东西。” “—我什么也没藏。” 奥丽芙仍不认帐,但影梅早已看穿她的慌张:“你在说谎。” 奥丽芙呼吸急促了一瞬,她强行挺直背脊,故意拔高嗓音:“荒唐!我凭什么要,然而,没等她把话说完,一直绕著她打转的菲尼斯竟突然弓身跃起,径直咬向她的手腕。 “啊一一!”奥丽芙惨叫一声,脸色骤变,剧痛让她瞬间失控,手臂猛然一甩,试图將菲尼斯甩开,无奈菲尼斯死不鬆口,爪子还在她袖口抓出一道道裂痕。 “混帐东西!”她终於忍不住,狠狠一甩,將菲尼斯摔落在沙地上,黑猫顺势翻滚著稳住身形,弓背炸毛,低声咆哮,双眸闪著野兽般的寒光。 与此同时,奥丽芙手中暗藏的“宝物”,也隨之滚落在了银白色的沙面上。 那是一块泛著幽蓝冷光的石子。它散发著近乎呼吸般的微光,仿佛有某种沉眠的力量在其中蠕动。 这是月辉石? 艾芙娜愣了愣,手指微微颤抖,不由自主地想伸手去捡起那块石子。然而,还未等她行动,旁边的菲尼斯已经率先扑了过去,黑影一闪,爪子几乎同时伸向辉石。 出乎意料的,奥丽芙的动作竟比黑猫还要快。 她一个翻滚,整个人扑倒在银白的沙地上,双臂紧紧搂住辉石,连同周围的沙砾也一併楼进怀里,整个人蜷缩得像要与之融为一体。 “这是我的东西!”她嘶声大喊,声音饱含扭曲的占有欲,“你们这些小偷!强盗! 休想从我手上抢走它!” 一一你才是小偷! 菲尼斯彻底炸毛,竖起的毛髮仿佛一根根尖刺,喉咙里翻滚看怪异的哈气声。 然而奇怪的是,奥丽芙居然也发出了同样怪异的叫喊声,甚至还气势上慢慢压倒了黑猫。 短暂的、诡异的对峙后,菲尼斯,传说中的魅惑之主,竟然在这场气势的比拼中败下阵来。它畏缩了,示弱了,喉咙里发出的哈气声逐渐低沉下去,最终夹著尾巴,带著满心的不甘逃之天天。 投降了喵。咱以前藏进这石头里的魔力是咱现在魔力的几倍倍不止喵。 所以这下该怎么办喵? 啊啊,对了,先去找咱的盟友商量下对策好了! 第527章 女人打架还真是可怕 第527章 女人打架还真是可怕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的魔力,甚至还不足以抗衡一颗小小的辉石里储存的、属於你自己的那部分魔力?” “喵。”菲尼斯的回应简洁而羞耻,像一声泄了气的呜咽。它的尾巴查拉著,耳尖也跟著塌下去,整只猫像一团被雨淋湿的毛球。 哇,好没用。 哈!你说什喵?! 菲尼斯的自尊心显然受到了刺痛,声音猛地尖锐起来,尾巴炸成了一条粗大的毛刷,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它瞪著阿斯让的金色眼睛里满是受挫与恼怒,甚至闪过一丝想要扑上去咬一口的衝动。 我说的是事实。 阿斯让无奈地嘆了口气,他没有心情在这种关键时刻与一只猫斗嘴。 行了,还是先想想办法吧。在你都奈何不了你自己的情况下,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呢? 很简单喵。 菲尼斯立刻抖擞精神,竖起耳朵,尾巴一甩一甩,猫眼重新亮了起来,仿佛刚刚的低落只是虚晃一枪。 只要你帮咱把那块辉石抢回来,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喵。再怎么说,那都是咱的魔力呀,就好似咱这根尾巴一般,只要回到咱手里,咱要它怎么动,它就得怎么动,由不得它胡来。菲尼斯自信地出起主意。 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阿斯让闻言只沉默片刻,心底却泛起几分无奈。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为砂龙的户体多心思,也来不及確认伤者的情况,只得匆匆提步,登上另一侧沙丘。沙粒在脚下滚落,他借著月光眺望下方的局势。 出乎意料的是,沙丘下的场面並未如他想像般混乱。几名魔女虽然彼此对时,但始终克制,没有爆发出血腥的衝突一一大概是因为艾芙娜那身显眼的镶金法袍起到了相当的威镊作用吧。 但是,有鑑於菲尼斯说的,过去它身为“魅惑之主”时赞下的魔力,似乎对魔女和普通人都有著极强的吸引力(当然现在也是),因此,在那块满含其魔力的耀眼辉石面前所谓的镶金法袍,恐怕也剩不下多少震力了。 此刻,辉石的光芒正在黑夜中若隱若现,其散发出的魔力流如同暗潮般不断衝击看在场之人的意志,就连站在数百米之外、身处高地之上的阿斯让,也能清晰地凭空感受到那股顺看夜风瀰漫而来的、若有若无的躁动之意。 那是一种混杂著贪婪、嫉妒、占有欲与破坏衝动的复合情绪。它像一个恶魔的低语,在你心底最幽暗的角落响起,不断地怂渔著你,去占有、去掠夺、去將那块美丽的石头据为己有,不惜一切代价。 此刻,辉石的光芒正在夜色中若隱若现,仿佛心臟般微微跳动。它散发出的魔力流如同暗潮,顺著空气渗透而来,不断衝击著在场之人的意志。就连身处数百米之外的阿斯让,也能感受到那股顺著夜风瀰漫而来的躁动。 那是一种混杂著贪婪、嫉妒、占有欲与破坏衝动的复合情绪。它像个恶魔的低语,在你心底最幽暗的角落游走,轻声怂著:去占有它,去掠夺它,把它据为已有,不惜一切代价。 我得把它拿到手。阿斯让下意识地想著。然后分给法莉婭她们。先让工匠把它切割成等分—或者先切割出一份大块的送给法莉婭?但问题在於,我该怎么保证工匠不会私藏? 喂,你这傢伙在想什么呢?快给我清醒一点。 爱莎急忙出声责备,而阿斯让告诉她不必担心,因为她也有份。 我指的不是这个!可恶,你这傢伙也掉钱眼里去了嘛?!一点定力都没有! 啊,抱歉,一不留神就.” 阿斯让打了个激灵,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被那块辉石给蛊惑了。 看吧,所以我才要一直强调,魔女就该过著清心寡欲的清贫生活,这样才不容易被各种奇奇怪怪的魔力影响。你看我,我就不会被那块石头影响到,因为我对宝石之类的財货完全不感兴趣,除非我能用它换取精灵们世代保存下来的古籍与知识我们得想办法把它搞到手。 给我点时间,我正在想。 喵哇!你们这两个强盗!那是咱的东西!你们不许打它的主意! 菲尼斯慢慢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 有些人爱猫,有些人爱狗。前者对它如痴如狂,后者则对它之以鼻,终生都是它所要斗爭的对象。然而,那闪闪发光、与宝石无异的月辉石,又有几人能真正拒绝它的诱惑呢?人人都爱金幣的呀! 菲尼斯垂下耳朵,猫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光一一他的魔力还真是罪孽深重吶,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因此而灭亡。 应该不会。阿斯让想。这世上总有一些人的理智能够胜过强欲。在艾芙娜与那魔女如同两只野猫般撕扯纠缠时,他看到一旁的影梅正始终保持著镇静,悉心地照料伤者。 呜喵?菲尼斯瞪大眼晴,惊疑地问道: 等下等下,咱是不清楚那个魔女为什么能不受咱的影响,可你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比起那块辉石,我更担心艾芙娜会因此破相。 菲尼斯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微微颤了颤耳,不知在想什么。 阿斯让没再理会它,抬脚往沙丘下赶去。 沙地中央,艾芙娜与那名陌生魔女正撕扯得难分难解。 两人的法袍都已被扯出了好几道口子,两人的法袍已被扯出好几道口子,薄布下露出带著灰尘的皮肤;细碎的髮丝被风和魔力挑起,在月光下乱作一团。 与其说是魔女,还不如说是两只为领地而打架的野猫,根本不留情面的。 女人打架还真是可怕。 阿斯让急忙上前劝阻,但两女像是根本没听见似的,仍旧纠缠在一起,指尖溢出的魔力火啪啪作响,隨时可能爆炸。 “你已经是大魔女了,为什么还要跟我抢?”奥丽芙声嘶力竭,眼眶因愤怒泛红,“你就这么嫉妒我吗?嫉妒我总有一天会跟你平起平坐?!” “嫉妒?”艾芙娜冷笑,唇角一挑,语气如同寒风颳骨,“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嫉妒你呢?我只是必须要用这东西完成一件事一一我得拿它去交换某人的所有权。把它给我。” “不给!”奥丽芙几近歇斯底里,双臂抱紧怀中的辉石,声音带著绝望的尖锐,“它是我的!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有种你就用魔法把我们一起毁掉!” “你找到的?”艾芙娜声反问,目光凌厉得像刀锋,“在哪儿找到的?是不是在砂龙的巢穴里?那群畜生最喜欢收集亮闪闪的东西。”她的声音骤然一顿,似乎忽然想通了什么,眼神更冷,“啊,等等我明白了。你的导师,是不是为了救你这个贪財的小鬼才牺牲的?甚至你的同伴,也都是因为你,才会受伤?对不对?你这个贪婪的撒谎精。” “我—我———!”奥丽芙的嘴唇发抖,话卡在喉咙里,脸色苍白,眼神闪烁,像是被戳穿了最深处的秘密。 “呵一—”艾芙娜轻轻一笑,满是讥讽,“看来我说对了。” 话音未落,她趁奥丽芙一时失神,猛然伸手,迅速而乾脆地將那块月辉石从她怀里抢走,紧紧獴在手心。 冰冷的光芒透过指缝泄出,在她脸上铺开了一层薄霜。她凝视著它,下意识地收紧手掌,眼底的神采也愈发迷离。 渐渐的,艾芙娜的思绪开始被辉石中流淌出的魔力牵引,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诱人的幻象。 “有了她—我可以做到很多事—” 她喃喃自语,幻象在她眼前一幕幕展开:她將拥有一座远比她现有庄园更为庞大与奢华的宅邸,廊柱高耸,穹顶镶金,庭院中喷泉昼夜不息。成群的僕人与侍从整齐列队,等候著她的一个眼神或是手势,便爭先恐后地执行命令。那是权力与荣耀化作实体的盛景仿佛伸手便能触及。 然而,就在这座宏伟幻象逐渐充盈她心神时,另一个更加炽烈的执念闯入她的脑海,將那幻想撕得粉碎。 一一宅邸算得了什么?她要和法莉婭交换阿斯让的所有权。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开口,她就能用这颗辉石,和她交换阿斯让的所有权。 而且,还是独占。她可不想像法莉婭一样,被好几个魔女重重叠加的情慾烧坏脑子。 法莉婭,法莉婭,法莉婭——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吧? 我觉得不会。爱莎的声音闯进艾芙娜心底,清冷而坚定。 艾芙娜心头一震,想要反驳,但爱莎快她一步,立刻念起言三十章二十节,直击她的心神: 行恶者往往在事后抹去痕跡,说自己无过,但真相却永远不可被隱藏。 艾芙娜,你的心若被辉石迷惑,不管你怎样自辩,这份罪孽都將在你心中沉积。不知你可否记得?你曾暗自向我发誓,说你绝不会再背弃法莉婭第二次。 这番话语如警钟长鸣,在艾芙娜的灵魂深处掀起惊涛骇浪。 见效果不错,爱莎便转头催促起菲尼斯,叫它快快控制好辉石中躁动的魔力,不要任其肆意害人。 第528章 眾猫与魔女之王? 第528章 眾猫与魔女之王? 然而,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菲尼斯竟不能第一时间控制住那些原属於它的魔力,那股力量像脱韁的野兽,从辉石中汹涌而出,在夜空中化作一道无形的精神风暴,散发著阵阵令人心神错乱的波动,连爱莎都一度感到呼吸发紧,心神摇曳。 艾芙娜更不必提。 一瞬间,无数被扭曲放大了的欲望、无数低声蛊惑的私语,像成千上万条无形的、长著鳞片的毒蛇,自艾芙娜掌心的辉石中爭先恐后地钻出。 它们顺著她的手臂豌蜓攀爬,最终將她整个心神都缠绕得密不透风。然后,它们张开猩红的口,吐著冰冷的信子,在她意志最脆弱的角落钻动撕咬,阴冷而狡猾地低语: “为何冒险?为何千里奔波,来到这荒凉贫瘠的巴迪亚?你完全可以选择另一条更轻鬆、更愉悦的路—” 是啊,她大可自私一点,和她往日的那些“朋友”一样留在圣都,日日沉溺在宴会与庆典之间。舞池的灯光与醉人的酒香会令她忘却一切危险,而那些虚偽的恭维足以抚平她心底的不安,叫她沉醉於当下片刻的欢愉。 只要她点头,鲜与掌声便会如潮水般將她簇拥。她將如旧日的君王,享受万眾瞩目,接受那份理所当然的、发自肺腑的爱戴思及此处,艾芙娜的眼前募然一黑。紧接著,一副光怪陆离却又无比庄严的景象,在她那已被彻底侵蚀的意识中,如画卷般缓缓展开。 她发现自己正端坐在一张巨大而华丽的宝座之上。 宝座上的垫子,是由数万只最柔软、最光泽的猫毛精心编织而成(当然是脱落的毛髮)。 两侧宽大的扶手上,则各蹲看一只体型足以媲美猎豹、神態威严的黑色巨猫。它们金色的眼眸如同熔融的黄金在暗中闪烁,长长的鬍鬚隨著呼吸轻轻抖动,像是两位最忠诚、 最沉默的守护骑士,默默宣示著王座不可侵犯的威严。 而在她的御座之下,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是由成千上万只猫组成的无垠海洋。其中有肚满肠肥、油光水滑的富態家猫;也有眼神凌厉、伤痕累累的流浪野猫—它们整齐地排列成一个个森然的队列,尾巴如林立的长枪般笔直竖起,儼然一支训练有素、即將开赴战场的庞大军队。当她的目光垂落,这支大军的每一个成员都齐刷刷地俯首,动作整齐划一,献上了它们最崇高的、毫无保留的敬意,连大地都要在它们喉间滚动的低沉呼嚕声中微微震颤。 隨后,几只脖子上戴著金色铃鐺项圈的瑁猫,迈著比魔女更优雅的步伐,缓缓抬来一顶由月辉石打造而成璀璨王冠,庄重地戴在了她的额头。 要时间,万猫齐声欢呼: “喵一一!!!”(伟大的魔女之王啊!) “喵——!!!”( (从今日起,你將为猫的无上繁荣而活!) “喵一一!!!”(你將颁布律法,保障每一只猫都能享用到最肥美的鱼、最醇厚的羊奶,让所有愚蠢的人类都匍匐在地,为猫族的伟大事业日夜服务,倾尽所有!) 很快,艾芙娜的意识便被这幻梦所彻底捕获,此刻她只感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庄严与使命感:这是天命,这是荣耀! 她缓缓抬起手,搭住一旁的梅与阿斯让的肩膀,神色无比郑重地邀请他们加入这场伟大的復兴大业。 梅摇头又点头,影梅点头又摇头。 阿斯让愣在原地,张了张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爱莎则气的破口大骂,怒斥菲尼斯是个活灾星,说他那丑陋的野心,会把这个世界搅弄的一团糟。 菲尼斯鸣咽著夹起尾巴,继续徒劳地与自己那股失控的魔力作著斗爭。 这下爱莎还能说什么呢?她只得冒著危险,再次潜进艾芙娜的意识深处,试图唤醒她的理智。 不幸的是,艾芙娜已中毒太深,在她的幻梦里,世界已然是猫的天堂,人类的地狱。 无论男女老幼,无论东西南北,所有人都必须对猫保持谦卑,给猫端鱼、梳毛、捶背。白日猫群午睡,人们连呼吸都得放轻;到了夜晚,他们又必须忍受著房顶上、墙根下连绵不绝的求偶豪叫,彻夜无眠。 而在灯火幽明的圣都议事厅,每一位魔女都像抱著婴儿般,怀抱著一只披著天鹅绒斗篷的小猫。她们在艾芙娜的感召下,罕见地万眾一心,投票通过了新的敕令,决定要把九省一半的农夫从田地里赶到港口去,让他们日夜捕捞鲜鱼,好供全国的猫咪享用一一至於人们会不会因此挨饿,那显然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內。 可恶!可耻!荒谬得岂有此理! 爱莎气得要衝进议事厅,结果却被一道无形的空气墙生生拦下。扭头一看,旁边的告示牌上赫然写看:不爱猫者不许入內。 开什么玩笑! 爱莎气得脚,最终只能带著满腹的闷与忧虑,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坐下。她盘算著,等艾芙娜出来,无论如何都要先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恰在此时,她惊讶地发现,黑猫菲尼斯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这场荒诞的幻梦里,正手足无措地蜷缩在墙角的阴影中,仿佛想把自己变成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爱莎眉头一挑,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揪住它颈后的软肉將它拎了起来,严厉地质问:“你怎么躲在这?” 黑猫头聋脑地嘟囊:“因为被咱的魔力吞噬了唄———喵。”” “废物。” “还不是因此你们这些魔女,才让咱找不回以前的雄心壮志了喵?事到如今,咱已经不配顶著“魅惑之主”这个名头自欺欺喵啦。” “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起你过去在圣都兴风作浪的时候了。那时候的我就和现在一样,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你胡作非为。瞧瞧你乾的那些好事,害得多少人挨饿受冻?甚至连你这样的纯色猫也落不著好一一你们以毛色来区分三六九等。” “.—別说了喵。” “不,我偏要说。”爱莎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著一股她自己也说不清的伤感,细细地数落道: “最顶端的,是那些毛色华丽的瑁猫,它们被尊为贵族,享受著最丰盛的鱼宴,最柔软的垫子,有无数人为它们整理毛髮和爪甲;其次是三猫,它们属於中等阶层,有固定的食物和领地,通常在七户人家间来回走动,而灰色、黑色、杂毛的普通家猫,则被视为平民,日常只能吃上等猫们剩下来的食物,生活困顿;更可怜的则是那些残疾的流浪猫,根本就无人问津,只能在街头巷尾苟延残喘。” 菲尼斯把头埋得更低,两只耳朵紧紧地贴著脑袋。 爱莎没好气地將它举到眼前,冷冷地问:“需要我再帮你染个色吗?就像那时候一样?嗯?” 菲尼斯默默抬起头,眼底掠过一丝哀伤,慢慢放弃挣扎。 “我们得阻止这一切。”爱莎说。 “喵?要怎么做?” “很简单,跟我一起衝进去,然后把她们骂醒。” 说干就干。爱莎高举著菲尼斯,如同举著一面黑色的战旗,大步走向告示牌。她闭上眼,在心里对自己默念了一句“没人比我更爱猫”,这谎言拙劣得连她自己都想发笑。然而,那道屏障竟真的消散了。她畅通无阻地踏入议事大厅,在一眾魔女或惊或轻蔑的注视下,用洪亮的声音喝道: “够了!你们这些利慾薰心的混蛋,哪还有半点魔女的模样!” 然而,魔女们的反应却远不如她预期的那般肃然。几位抱著小猫的贵族魔女先是愣了楞,隨即爆出一阵轻蔑的笑声: “哦,瞧瞧她,短髮齐耳,还戴头幣,要不是我能从她身上感受到魔力的气息,我都要以为她是从诸王时代里走出来的老古董了!” “再看她手里那只黑猫,天啊,脏兮兮的,像是从哪个贫民窟的垃圾堆里刨出来的,真是丑得別具一格!” 呜喵喵喵! 你说谁丑! 爱莎与菲尼斯同时咧嘴哈气,嚇得眾猫为之胆寒。 唯有一猫例外。 那也是只黑猫,正慵懒地趴在艾芙娜的腿上。但它与菲尼斯不同,它的脖颈处有一圈雪白的绒毛,四只而子也像是戴了白手套。此刻,它的身形有些飘渺虚幻,可那凶狠的哈气声却並不因此衰弱分毫。 菲尼斯瞬间心虚了。它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根本驾驭不了那股象徵看旧日野心的庞大魔力。它要如何战胜曾经的自己?一个精力、野心、力量都处於巔峰的自己? 根本不可能贏吧。 他就像个垂垂老矣的国王,曾经的壮志与野心在一连串愚蠢的错误中化为泡影,待到回头反省后,方才惊觉自己再难承受起王冠的重量。 爱莎的心也沉了下去。她不明白,为何如今的魔女会对她抱有如此大的疏离与畏惧,就连艾芙娜也不能例外。艾芙娜发自內心地尊敬她,却也发自內心地害怕她。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开始反思,反思自己对她们的期望是否真的过於严苛,反思自已是否不该要求她们与自己一样甘於清贫与不求回报的奉献。就像阿斯让说的,魔女绝非天生的圣人,儘管她们那代人比较特殊,但长期来看,魔女们似乎並不比其他人高尚。一些魔女的道德水平,相比她们看不起的贱民,还要低劣得多。 如此想来,与其徒劳地宣讲那些早已没人听得进去的大道理,倒不如用她们唯一能听懂的语言来警告她们。 爱莎握了握拳,即便她討厌用拳头讲话,可此刻她也不得不承认,任何理性的说教,在这个由欲望构建的幻境中根本不占分量。 既然掌定了主意,她便不再理会一眾魔女们的讥笑。 因为她清楚这些讥笑声不过是放大了她心底里的自卑与疑惑。在未来,也许她会试著顺应潮流接受长发,但现在,她必须战斗。 爱莎微微抬眼,目光凝视著宝座上的艾芙娜,还有她腿间那只威风凛凛的白领黑猫一毋庸置疑,这只黑猫就是菲尼斯失控的旧日野心,同时是构筑这片幻境的支柱核心。 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勾起了艾芙娜的何种欲望? 爱莎沉下心,窥探艾芙娜心底深处被魔力牵动的种种渴望。 下个瞬间,对某人的强烈情慾,直將爱莎迷得晕头转向。幸好爱莎意志足够坚定,这才勉强挣脱出来,羞愤得无以復加。 该死,这个先无视掉,她解决不了。 还是从那份对金钱的看迷与渴望入手吧。 爱莎抬手,食指依次划过议事厅內华丽的水晶吊灯、魔女们金光闪闪的衣裙,以及艾芙娜头上那顶璀璨的王冠,“所有因痴迷金银而忘却本心的人啊,我,爱莎,在此警告並诅咒你们一一” “既然你们如此爱財,那么,凡是你们触碰的东西,最终都会在我的诅咒中变成黄金。” “当你们的食物化为黄金,你们將在飢饿中哀豪!当你们的饮水化为黄金,你们將在乾渴中枯萎!当你们的床铺化为黄金,你们將永世不得安眠!最终,当你们的血肉之躯也化为冰冷的黄金时,你们就將感受到永恆的孤独与无谓的富足!” 爱莎的话音落下,议事厅骤然寂静,诅咒开始生效。 一位魔女手中精巧的银质酒杯,修忽间泛起一层不祥的、流动的光泽。她尚未反应过来,那光泽便已凝固,连同里面猩红的酒液,一同化为纯金。 接下来,魔女们身上的衣袍,也在刺耳的“嘶嘶”声中迅速硬化、结晶。 柔软的褶皱变成了永恆而僵硬的稜角,金线刺绣与真正的黄金融为一体,將她们的身体牢牢禁。她们脸上轻蔑的笑容凝固了,隨即被一种惊恐所取代,但这惊恐也只持续了一瞬,便连同她们的血肉之躯,一同被那冰冷的光泽所吞噬,化作一尊尊姿態各异、表情扭曲的黄金雕像。 那群被抱在怀中的、高贵的猫,也未能倖免。它们柔顺的皮毛根根倒竖,隨即像被熔化的金属浇筑过一般,变成了一层闪亮却锋利的金色甲壳,一对对眼眸也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成了两颗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的、死的宝石。 王座上的艾芙娜惊恐地站起,因那由猫毛织就的、柔软无比的坐垫,已然布满无数金色的尖刺。 昔日的“魅惑之主”与辉石王冠一同坠地,前者被彻底激怒,尖啸著朝爱莎扑去。 哈,我可不怕你爱莎镇定心神,准备迎接这股魔力的衝击。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没再对阿斯让出言不逊,只得发出各种意义不明的猫叫声来骚扰阿斯让,隔天才勉强恢復正常。 这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心有余悸地將这部分魔力渡到圣树的种子里。至於菲尼斯这傢伙才没资格抗议呢。 第529章 你以为我会这样安慰你吗? 第529章 你以为我会这样安慰你吗? “所以,你们是在没有魔女在场的情况下杀死了这头砂龙?” “的確如此,这无疑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阿斯让凝视著面前这位名叫奥丽芙的魔女,他们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近到他几乎能从对方那因惊恐而微微放大的瞳孔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不过,在討论它之前,我们还是先来谈谈你们的事吧,毕竟这头砂龙已经死翘翘了,而你却还活得好好的。” “这位魔女就不大好啦,”影梅小插句嘴,“不过活下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需要我去看看其他人的伤势吗?” “麻烦你了。”阿斯让冲影梅点了点头,隨即又把视线移到了奥丽芙身上,对方看著不大高兴,好像也不大聪明。 “你冒犯了我。”奥丽芙皱著眼眉、胸口起伏、呼吸急促,“从没有哪个凡人敢这般放肆地直视我的眼睛,更別提用这种质问的语气对我大声说话了!” “可我却偏这么干了,”阿斯让答得乾脆,“你要治我的罪吗?” 是的,我要治你的罪!因为你是第一个—第一个离我这么近的男人—第一个敢这样盯看我看的男人! 啊啊,真是太可怕了,假如我不是一位高贵的魔女,天知道你会对我做出何等胆大妄为、不知廉耻的事来!凡俗男子的劣根性,就是这般! 奥丽芙的內心在疯狂尖叫,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甚至比面对砂龙时还要害怕。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试图缓解內心的恐慌,可她实在太渴了,舌头和嗓子都干得厉害,唾液少得几乎不存在,嘴巴像脚下的沙海一样乾燥。 阿斯让看出了她的窘迫,不动声色地把水囊递了过去。 这下奥丽芙的嘴巴干得更厉害了,连带著她的脑子也成了一团浆糊,无数个混沌的念头在其中激烈碰撞。 该死,我在乱想什么?我是魔女,他是凡人。凡人向魔女示好,这是多么稀鬆平常的一件事啊! 如此想著,她犹犹豫豫地接过水囊,虽然指尖在触碰到水囊的瞬间仍旧猛跳了一下,但她最终还是稳稳地接过了它。 再然后,她谨慎地开了口,声音断断续续的:“你、你的主人,那个恶名———啊,不是,我是说,法、法莉婭,她不会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 “因为—听.—因为你一直盯著我的眼晴。” 奥丽芙一面拧开水囊的盖子,一面心虚地躲闪著移开视线。她觉得自己的脸颊一定红透了,这真是奇耻大辱。接看,她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猛地將水囊凑到嘴边,狠狠地闷了一大口水,结果因为喝得太急,险些呛到自己,剧烈地咳嗽起来。 “慢点,不能太急。”阿斯让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无奈。 “咳咳——我——我大概就喝了一半。”奥丽芙好不容易才平復了呼吸,红著脸,將手里还剩下一半水的水囊递了回去。甘甜的清水滋润了她乾裂的喉咙,也让她那颗狂跳不止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原本她还想用魔力把水囊重新灌满,敦料指尖刚逸散出一丝微弱的魔力波动,一旁的艾芙娜便立刻投来了锐利如刀的目光,厉声喝止了她: “不要轻举妄动!我在看著你呢。” 且不论艾芙娜先前在幻境中做出过何等荒唐好笑的事情,可现在她確已恢復了正常。 儘管她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眼神中也带著一丝羞愧,但那份属於大魔女的威严与气质,已经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反观爱莎喵喵喵?喵喵喵喵? 一阵阵怪异的猫叫声,没头没脑地在阿斯让的脑海里响起,吵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唉,只希望她能像菲尼斯说得那样,不用太久就能恢復过来吧。 阿斯让暗暗嘆了口气,顺带收好水囊,然后晃了晃另只手上那块已经褪去了所有魔力,变得平平无奇的半透明晶石。 “现在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一一好好说说你是从哪儿找到这块石头的,而在这期间,你们又遭遇了些什么?” “拜託,別让我再看到这块石头了!” 奥丽芙一见到那石子,立刻露出了混杂看恐惧与厌恶的痛苦表情一一她差点因此迷失自我。 “快把它拿走吧!感谢你感谢你让我摆脱了那场噩梦,我愿意原谅你刚才对我的冒犯,也不会向你的主人告发你,所以求求你,快把这块石头拿走吧一一最好是扔掉!永远地扔掉!” “可我还没原谅你。”艾芙娜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她走到奥丽芙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著她,“你的同伴身负重伤,你的导师消失无影,而你,你拿著石头,却还毫髮无伤。这很奇怪,不是么?作为一名经由评议会正式认定、身披镶金法袍的货真价实的大魔女,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对你临时进行一场公平公正的审判。” “我没受伤,是因为我比较警惕,同时也比较幸运,如果我也受了伤,你们大概只能找到我俩的尸体了。” 奥丽芙转头看了眼深陷昏迷的蓓,眼神颇为复杂。 “要是没我,她的伤口早就感染腐烂了。” “你好像很討厌她。”阿斯让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神中的情绪。 “討厌么?倒也算不上吧。”奥丽芙摇了摇头,“在这次任务之前,我甚至都不认识她。” 艾芙娜皱眉指责:“不论如何,她都是你的同伴。身为魔女,你们应当相互帮扶,可你是怎么做的?在她因伤跌倒时,你甚至都不愿意过去扶她起来,你想把她扔在这片沙漠里,任她自生自灭。” “如果我说我其实並不想扔下她不管,你会相信吗?”奥丽芙的声音低了下去。 艾芙娜的回答斩钉截铁:“不信。” “也是。” 奥丽芙长嘆口气,似乎放弃了无谓的爭辩,但在一阵沉默后,她再度开口,继续为自已辩解: “我当时—我当时太在乎这块诡异的石头了,满脑子都在想著该怎么把它据为己有,因为它—因为它其实是我从她手里抢过来的有好几次,我想趁她睡著的时候偷偷甩掉她,可每次都下不了决心我知道,没了我,她肯定会死。” “等一下,”阿斯让一下子抓住了关键信息,“你是说,这块石头其实不是你找到的?” “对,不是我。” 奥丽芙顿了顿声,慢慢梳理起思绪。 “自我们离开蓝莲厅后,我,她,还有我的导师,始终都按照原先制定好的路线,搜寻並清剿沿途的龙巢。我们搜得很仔细,但一直收穫寥寥,直到——-直到那场大沙暴来临前夕,我们才找到了一处庞大的地下龙巢。 谨慎起见,我们一开始並没有冒险清剿这处龙巢的打算,因为这处龙巢显然不止一头砂龙,所以我们只准备在洞穴入口处,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暂避一会儿,等那场遮天蔽日的沙暴过去以后再做打算,然而“然而什么?別卖关子。”艾芙娜厉声催促。 “我当时太累了,所以我先小睡了会儿,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和我的导师都已经不见了。现在想想,她们应该都是被这块石头给吸引了,而我——我也没能倖免。” “当时我只看了眼洞口,发现外面雾蒙蒙的,我想她们不太可能出去了,大概只是往洞穴深处探了一段,我不喜欢一个人待著,於是也跟著往里走了。谁知走著走著,我就停不下来了,就好像冥冥中有股力量拉著我走似的,哪怕听到了好几头砂龙混在一起的呼吸声,我都没有回头,甚至没觉得害怕。” 奥丽芙眼神闪烁,似乎还沉浸在那种诡异的感觉中。 停顿过后,她继续开口: “就这样,我慢慢摸到了龙巢里的產室。好几头幼龙正伏在里面熟睡,气味难闻得要命,可我却没掉头逃跑。包括她和我的导师在內,我们的注意力全都被那些幼龙身下的垫料吸引了。 说出来怕你们惊讶,其实像这种蕴含魔力的诡异石头並不止一块,我猜大概得有十多块吧,和其他充作垫料的石头混在一起,但具体有多少,我没来得及数,因为那些幼龙醒了。” “如果只是幼龙,你们应该不难解决,”艾芙娜说,“除非你们一直拖到它们的父母回来。” 奥丽芙苦笑一声:“我们该第一时间撤的,可我们-我们太在乎那些蕴藏魔力的石头了,那时我们还以为自己能靠这些石头里的魔力將这处龙巢荡平一空,结果却事与愿违。我和她根本没能掌控那些石头的力量,不仅没帮上导师的忙,反倒成了她的累赘最后导师让我带看她逃跑,直到那时我才回过神来,知道害怕了。” 艾芙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倘若你所言非虚,那你的导师才是这场悲剧的主责人。她太过鲁莽,因而酿成了这场灾难·—话虽如此,但我其实也没有立场对她横加指责,毕竟我没有办法保证我能比她做得更好。” “那些石头里的魔力太诡异了,”奥丽芙说,“后面我带著她跑出老远,確认安全后才著手处理她身上的伤一一” “再然后,你看到了她手里的石头。”艾芙娜望了眼那个名叫蓓的魔女。 “只一眼,我就开始威胁她,说她如果不把这块石头给我,我就把她埋进沙子里自生自灭,”奥丽芙痛苦地抓起头髮,“我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別自责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一你以为我会这样安慰你吗?不,当然不会。”艾芙娜依然皱著眉头,可语气却已放缓了些,“看到那边的水洼没有?我想要不了几天,它就会被太阳蒸发殆尽了,而现在,我要求你把身上所有的魔力都用在这处水洼上,延缓它乾涸的速度。既然你们能追寻著水元素的痕跡,一路来到这里,我相信日后肯定也会有新的魔女发现这处地標,她们会在这里小憩,等到了晚上,她们便能看到我们发出的信號。我们將准备一顿丰盛大餐,等著她们回来一一就用这些龙肉的边角料。毕竟这头砂龙是他们这些人杀的,托那位魔女的福,他们才愿意鬆口分我们点。” “还有件事。” 阿斯让问奥丽芙,在沙暴来临前,她是否有见过扎拉和拉尼婭? “我不认识她们,”奥丽芙说,“不过我们中途倒是见过一些落单的魔女,可她们不仅没向我们求救,反而还有意躲著我们·.更奇怪的是,她们居然一直在往南走。” 第530章 怕发霉 第530章 怕发霉 “你带回来的那两个魔女是怎么回事?尤其是那个叫奥丽芙的,她有意躲著我,而且还不敢正视我的眼睛,好似我法莉婭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嗯—纠正一下,我一共带回了三位魔女。”准確来说,是带回了她的骨灰。 法莉婭的眼神一滯,眉梢抖了抖,却並未爆发。她只是轻轻吐了口气,像是要把胸口的沉重呼出:“我和艾芙娜会为她哀悼。她將在蓝莲厅得到一场体面的葬仪,將来还有机会迁葬圣都,与先贤为伴。” 她闭上眼睛,双手交叠,指尖相扣,摆出一副庄严的祷告姿態。但那股庄重劲儿没维持多久,她便“啪”地睁开眼晴,半眯著眸子,像一头盯上猎物的雌狮,冷声逼问: “所以一—那个叫奥丽芙的傢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一” “长话短说。”法莉婭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显然,她的耐心已经隨著那短暂的祷告一同耗尽了。 “好吧,我儘量。” 阿斯让儘可能简明扼要地复述了前因后果,听得法莉婭的眼睛越瞪越大,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等等?停!”她难以置信地叫道,“你是说,那只黑不溜秋的掉毛怪是“魅惑之主”?” “我想不会有假。”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身为我的陪睡官,你理应第一时间把这些事情告诉我!隱瞒是不可原谅的重罪!现在我宣布,我要將你重新降格为我的『陪睡男奴”!” 每说出一个字,法莉婭的声音便要拔高一分,说完她似乎觉得这个惩罚还不够,於是又用一种宣读判决书的、不容置疑的口吻补充道: “而接下来,除非你能给我一个满意得不能再满意的解释,把你隱瞒的理由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交代清楚,否则就连“陪睡”的资格,我都要一併给你撤销掉!” 这怎么行? 阿斯让心中警铃大作,当即回覆说我之所以会瞒下这件事,完全是因为那只黑猫拿捏他的软肋,用某个我根本不可能拒绝的邪恶承诺,害我墮落掉了! “是吗?”法莉婭双手抱胸,冷冷盯著他,“说说吧,到底有多邪恶?” “是这样的,我尊敬的庇主阁下”阿斯让换上了一副追忆往昔的神情,语调沉甸甸的,“不知您可否还记得——” “记得什么?” “您忘了吗?您曾亲手为我订下的一桩亲事啊!虽然我嘴上一直没说,但我心底其实是非常在意这桩亲事的!” “亲、亲事?”法莉婭一瞬愣住。 “没错,亲事。我很清楚的记得,那位名叫雅莉法的可爱小姐,正是您向我介绍来的呀!说来怕您耻笑,其实这段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著她!” “够、够了!別再说了!” “不,我一定要说!我要让您知道我是多么地思念她!自打我们来到巴迪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半点关於她的消息了!,怎么会这样呢?她为什么会像凭空消失一般,叫我再也找不到她了呢?哦,我尊敬的庇主阁下,我的心都快碎成粉末了。” “你、你你” 阿斯让的通胡言乱语犹如一记重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法莉婭的脑门上。她的阵脚彻底乱了,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像极了沙漠里的红霞。 “你这傢伙到底在那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我没有胡说啊!”阿斯让挺胸抬头,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说到底,就是因为我太想雅莉法了,所以才会被『魅惑之主”蛊惑啊!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他向我许诺过,说会帮我把雅莉法找回来。” 话音落下,屋內一片死寂,静得能听见法莉婭急促的心跳和磨牙的声音。 她咬著嘴唇,呼吸紊乱,脸上那层緋红已然无法掩饰。她抬起手,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半天也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一才怪呢! 一才怪呢! 法莉婭在心中怒吼一声,强行掐断了自己那如同脱韁野马般的思绪。她猛地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时,眼中的慌乱已经被一片冰冷的怒意所取代。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冷静下来,法莉婭,別被这个混蛋牵著鼻子走!这场谈话的关键是奥丽芙! “换个话题。”她冷不丁开口,嗓音冷得出奇,“你对那个奥丽芙做了什么?” “什么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干。”阿斯让一脸无辜。 “那她怎么迷上你了?”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在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认为她迷上我了?就因为她躲著你?有没有可能是她害怕你?” “我没有胡说,这句话我还给你。”法莉婭冷哼声,继续纠缠不休:“她当然会害怕我了,因为她很清楚她在我面前是个什么角色一一她就是个有心无胆的小毛贼。” 阿斯让嘆了口气。 “法莉婭,你真该抽出时间关心一些更重要的事情,而不是老是盯著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与其在这里捕风捉影,倒不如陪我看看伤员。” “別开玩笑了,”法莉婭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一个大魔女,怎可在凡人面前拋头露脸!” “这也是《箴言》的规定?” “不是。”法莉婭撇了撇嘴,嘟囊道:“你明知道我更喜欢一个人待著。” “这样是会发霉的。” “才不会呢!这段时间我人都要被晒化了!尤其是前两天。”法莉婭嘟嘴抱怨,显然还对阿斯让使唤她“造水”这事留有不满。好一个个惫懒惯了的宅魔女。 “行吧,那你一个人待著。”阿斯让耸了耸肩,转身欲走,“对了,你知道菲奥娜在哪吗?” “你找她做什么?” “喊她一块去照顾伤员。” 法莉婭愣了愣,隨即抿唇,低声道:“.—我也去。” “嗯?”阿斯让回头,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不一个人待著了?” “我怕了。”” “怕什么?” 法莉婭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怕发霉。” 第531章 你就是不想在这些凡人面前承认你是我的僕人 第531章 你就是不想在这些凡人面前承认你是我的僕人 “外面什么动静?” 医疗帐篷里,一个缠著半边脑袋绷带的年轻猎人挣扎著侧过身,带著虚弱的声音问道。他的眼睛还蒙著一层疲惫的雾气,可好奇心却让他强撑著睁大眼睛。 帐篷外人声喧,夹杂著铁器碰撞与篝火啪的声响,然而最先钻进来的,却是一股混著腥臊的焦糊味,刺得人鼻孔发酸。 一个年轻猎人用力吸了吸鼻子,结果立刻咳嗽了两声,表情古怪得像是吃了苍蝇。他望向周围,犹豫著开口:“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嗯,有股焦味,”一位年长些的猎人半眯著眼,鼻翼一翁一动,脸上的刀疤也因肌肉抽动而轻微扭曲,“而且还有股龙肉的腹腥味。” 果不其然,不多时,第一批烤制好的龙肉被人端了进来。 猎人们面面相,谁都没有急著伸手,只因这些龙肉的卖相著实不怎么好,很多地方都裹著一层黑色的糊皮。 “吃啊,都愣著干什么?”送餐的猎人催促道,“之前不还在叫饿么?” “你就给我们吃这种东西?” 刀疤猎人冷哼一声,他饿得胃里直打鼓,但脸上那副冷厉模样却一点没鬆动。他乾脆豁出去似的,抓起一块龙肉,赌气般往嘴里塞去,结果才嚼了没两下,他的眉毛立刻拧成一团,脸上那道狞的疤更是抖成了一条死结,半天才把那块硬邦邦、腥腹难咽的肉咽下去。 他知道龙肉难吃,但他还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龙肉。 刀疤猎人张嘴就想骂娘,可当他警见送餐人意味深长的眼神时,他愣是把满肚子脏话咽了回去,到脸都快发紫,才挤出一句乾巴巴的感慨:“.—好吧,我就知道,味道不怎么样。” 帐篷里顿时响起的笑声,带著几分幸灾乐祸,也带著对自己即將遭遇同样“ 刑罚”的无奈。 送餐人见状,嘆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 “別对龙肉抱什么幻想。我始终觉得,再好的厨子也做不出来。这玩意儿满足不了舌头,顶多能填饱肚子。魔女们办的孤儿院你们去过吗?你们就该学学那儿的孤儿,不管魔女端上来的是醃臭掉的鱼,还是烤焦的龙肉,他们都能吃得津津有味。你们啊,该学学他们。” “呸!”有人不忿地碎了一口,气呼呼地顶嘴,“她们也就能拿那些孩子撒气!要是给以前的我吃这玩意儿,我寧可拼了命,也要试试手里的斗剑到底锋不锋利!” 话音刚落,另一个猎人索性坐直身子,从送餐人手里接过一串烤肉,板著脸逼问:“ 这肉是你烤的吗?” “不是我。”送餐人连连摇头。 “那是谁烤的?我们拼著命才猎到一头砂龙,结果呢?全让人烤糊了!”那猎人愤愤不平,语气里满是怨气。 送餐人耸耸肩,做了个声的手势,压低嗓子说道:“小点声—-你还不知道呢,其实还有比这更糊的。” “到底谁干的?多少人还饿著肚子呢!这不是浪费么?”又有人跳出来喊道。 送餐人喷了喷舌,说那些完全烤糊的龙肉已经被我们和阿斯让大师给吃掉了,没有浪费一说。 “那你们有没有把烤肉的厨师胖揍一顿?” “得了吧,谁敢这么做?”送餐人无奈嘆了口气,“我得给你们提个醒,待会儿那位魔女大人过来看望你们的时候,你们可別抱怨说这些龙肉烤的难吃。” 帐篷里瞬间安静。十几双眼晴互相对望,空气里仿佛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半响,有人硬著头皮问:“你说的那位是哪位?” “栗色头髮的那位,”送餐人说,“咱们吃的这些肉就是她亲手烤制的。” “什么?” 几乎是同时,帐篷里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呼声。有人差点把手里刚塞到嘴边的烤肉扔掉,又赶紧按住,假装若无其事;有人硬撑著咬下一口,却被呛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们学那些孤儿?魔女做的东西,再难吃也得吃下去啊,不然就是对魔女的大不敬。对了,阿斯让大师还叫我交代你们一句话,他叫你们別觉得这是我们那位魔女大人有意整蛊你们,她只是没法精细的控制住火候.” 並且还有点害羞。 帐篷外,阿斯让侧头看了眼神情纠结的法莉婭。她双手紧紧交叠在身前,眼神闪烁带著明显的局促不安,似乎隨时准备拔腿就跑。 阿斯让很清楚:若没有自己陪同,她绝对不会踏进这间拥挤又混杂看血腥气的帐篷半步。法莉婭就是这种骄傲又怕生的性子,非得有自己陪在身边才行。 可阿斯让有自己的考虑。 他需要借法莉婭大魔女的身份来提振猎人们的信心,让他们慢慢觉得自己与魔女之间应是互利共贏的关係,而非单纯的上级与下级。 有了这层考虑,他也就不大方便充当法莉婭的“传声筒”了,他必须让猎人们更直观地意识到一个事实一一他们可以凭藉自己的力量贏得魔女的认可与尊重,然后贏得更多。 正当阿斯让如此想著的时候,一旁的法莉婭终於忍不住爆发了她那孩子气的固执:“已经行了吧!我已经做得够多了!阿斯让,我真不敢想像,这世上除了我以外,还会有哪个大魔女放下尊荣,用自己的魔力去给一群凡人烤肉?!” “蓝莲厅里就多的是。”阿斯让不紧不慢地接话。 “她们是黑袍。”法莉婭冷冷反驳。 “黑袍怎么了?黑袍魔女就不是魔女了吗?” 法莉婭抿了抿唇,抬起下巴,眼神倔强:“农夫有农夫的工作,贵族有贵族的工作。 前者负责照料田地,后者负责监督前者,防止他们好吃懒做、荒废土地。我们大魔女与黑袍魔女的关係,也大抵如此。她们负责干活,而我们负责监督她们干活。” “那很坏了。” “坏在哪?不如说我要是真的放下身段去慰问这些凡人,那他们反倒是要瞧不起我的,唯有在他们面前保持神秘感,他们才会对我敬畏有加。此乃统治的艺术。” “那你还钻研什么修辞学呢法莉婭?你都不准备和凡人打交道了。” “我是为了和凡人打交道才学修辞学的吗?凡人都是些没文化的粗鄙傢伙,在他们面前,再优美的语句也敌不过一句『讚美我吧!我要赏赐你们金幣!』” 说到这,法莉婭的语气反而沾上了些许鬱闷。 “我学修辞学,完全是为了在我披上紫袍、发表感言的那一天不闹笑话。你知道,討厌我的人太多太多,她们肯定会盯著我的一点点小失误来低毁我,耻笑我害我变成个招不到“好学生』的孤家寡人。” “莉莉和海瑟薇— “她们不一定能成为大魔女,尤也一样。至少她们在我这个年纪没这种可能。” “也不是非得成为大魔女才算好学生吧?” “那怎样才算好学生?” “能履行好职责,也愿意履行职责。” “你这要求比我还高。” “一点也不高。”阿斯让顿了顿声,“我现在发现了,其实有不少魔女都是抱著朴素美好的心愿去圣都求学的,但圣都却把她们都教坏了。” “我初来圣都时怎么不这样想?” “那你是怎样?” “说出来怕你嚇到。“ “那別说了,只要你现在不那么想就行。” “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没那么想了,但是呢,如果你继续挡著我,那我就要发火了。” “我没挡著你,我只是站在这里,你完全可以从我身边绕开。” “你让开。” “好吧,我让。” “..—我要是一走了之,你会不会怪我食言?” “不会。” “你会去找艾芙娜,让她替我。” “也许吧?”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法莉婭回过头,“那些肉明明是我烤的,虽然难吃,但我並没有敷衍了事。” “我知道,但別人不一定这么想。有些话你最好亲口来说。” “我只说这一句,剩下的你来一一或者让菲奥娜来。”法莉婭气鼓鼓地瞪了阿斯让一眼:“这次就算了,但你別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小算盘,你就是不想在这些凡人面前承认你是我的僕人,魔女的僕人。” 这番话说的阿斯让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这之后,当阿斯让见到菲奥娜时,她正一脸肉疼地准备倒掉一锅魔药。此前他带著法莉婭找到菲奥娜时,她便是以自己在忙为由,把这事给推掉了。 熬伤药可以,送药你自己去,我可不想在旁边看你们打情骂俏。她当时应该就是这么想的。 阿斯让看了眼锅里,一锅色泽灰绿、质地浑浊的液体正有气无力地冒著泡。 菲奥娜紧著眉头,嘴里正不断数落著那几个笨手笨脚的小魔女一一主要是海瑟薇。 “多点耐心吧。”阿斯让上前劝道,“不要老是责怪她们,没有谁是生来知之的天才。” “漂亮话谁不会说。”菲奥娜侧过脸,眼神像刀子似的划过来,“有本事你就把这锅魔药喝下去唄。” 阿斯让挑了挑眉:“喝了会不会出事?” “沾了她们的口水,天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 菲奥娜皱看眉头,语气又嫌弃又无奈,“我可以接受她们不是天才,但我绝不能接受她们连人话都听不懂,翻来覆去犯同一种低级错误!『熬药的时候万不可对著药锅说话,除非你能保证自己不把口水喷进去!』这句话,我究竟对她们说过多少遍了?喷,你呢,你到底要不要喝?不喝就闪开,我要把它倒掉。” “我帮你。” “不要!”菲奥娜猛地一抖,像被什么烫到似的,瞪圆了眼睛,压低声音威胁:“你再靠近我,我就把你以前对我做过的那些丑事全都说给法莉婭听!” 阿斯让立刻停住脚步,从容地后退了半步,“那你看我要离你多远才合適?” “起码保持三十步距离。”菲奥娜冷哼,抬著下巴,“给我留出足够的空间,让我和法莉婭独处一会儿。” 阿斯让摇摇头:“又开始幻想了。实际上我走二十步,她就追上来了,而你只能留在这里继续熬药。” “够了!”菲奥娜气得小脸微红,手里的勺子险些戳进锅里,“你这混蛋不过是仗著一些我所没有的卑劣长处,才侥倖让法莉婭对你爱慕有加,除此之外,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可以得意吗?我看你也挺受用的。” “我是魔女,你是凡人,你服侍我是应该的!”菲奥娜的脸更红了,一半是羞,一半是怒,“但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觉得你以后还有机会靠近我。” “那你自己要怎么靠近法莉婭呢?” “你——!不用你管!”菲奥娜被嘻得说不出话,只能红著脸怒斥。她全身上下,就属这张嘴最硬,这点倒是和法莉婭如出一辙。 “如果你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来挑畔我,那我可真要生气了,”她將药勺重重地往锅沿上一磕,“好吧,我现在已经气在头上了!” “先消消气,”阿斯让的语气终於正经了些,“待会儿,还需要你陪法莉婭一起去慰问伤员呢。” “什么?”菲奥娜愣住了。 “我准备和法莉婭一起去慰问伤员。”阿斯让解释道,“但在我的设想里,『猎人』应当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组织。所以我现在不大方便继续充当法莉婭的『传话筒”。这个重要的活儿,得交给你来办。” “我?”菲奥娜脸上的怒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显而易见的慌乱,“你在开玩笑吗?我——我要怎么一” “看情况自由发挥吧,我也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再说下去法莉婭就该不耐烦了。你刚才不是还要求我给与法莉婭独处的机会吗?现在你有了。” “独处?明明要和一群凡人打交道!” “不去就算了。” “等等!我去!” 第532章 还有什么是比堵嘴更有用的呢? 第532章 还有什么是比堵嘴更有用的呢? 法莉婭明白,阿斯让不喜欢奴隶制,他绝非那种会心甘情愿戴上伽锁的男人,哪怕那锁由黄金和宝石铸成。此刻他对她的这份近乎温驯的顺从,完全是因为他喜欢她。 喜欢。一个多么危险的理由。 这种脆弱而轻易被风吹散的情感,竟是她维繫一切秩序的唯一根基。若有一天,世上真的不再需要奴隶制,不再有契约与主僕,不再有魔女与凡人之间的区分一一若那天真的到来,她与阿斯让之间,又该如何相处? 我毕竟是魔女。法莉婭想。 我必须用那道项圈叫阿斯让永远记得他属於谁,更要叫那些或许会与阿斯让组建家庭、生儿育女的凡人女子知道,这个男人的灵魂永远被一位魔女所占据。 可如果有一天那道项圈不在了法莉婭心头猛然一紧,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叫她心慌。 不行!法莉婭暗暗告诫自己:唯独那道项圈是不可以取下来的。永远不行。 凡人理应敬畏魔女,这是天地间最古老的秩序。正如日升月落、潮起潮落,它不可被质疑,也不可被改写。 当然,魔女偶尔也可以“尊重”凡人,但这必须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有施捨意味的姿態。因魔女与凡人之间,必须要有明確的尊卑之序。 只要这条铁律不动摇,至少在她活看的时候不动摇,那么她不介意按阿斯让说的那样,对某些特定的凡人,施以一些虚假的尊重。 问题是,要怎么做? 要怎么展现那种恰到好处的“尊重”,既不失她的威严,又能让阿斯让感到满意? 尽力保持微笑?不可能,她根本做不到。你不知道那十多双视线对她而言究竟有多刺眼,如果不是有菲奥娜挡在她身前,她肯定转身就走,因为她太清楚这些凡人是怎么看待魔女的了。 偏偏,她还把事情搞砸了。 明明书上写得清清楚楚,肉要烤得外焦里嫩才最好吃,而她已儘可能按部就班,將火候控制得“恰到好处”,可最后却—— 该死。 那堆焦黑、油腻、散发著浓重腥腹味的碳块,是她法莉婭有生以来,最拙劣、最可笑、也最令人难堪的一次失败。它甚至算不上一件失败品,它根本就是一场灾难。 算了,就这样吧。 法莉婭自暴自弃地想,反正这些凡人肯定会觉得我是在故意戏耍羞辱他们,別看他们现在没什么反应,可这不过是因为他们对我、对魔女抱有恐惧罢了! 想想看,日后如果让他们逮著机会? 那他们肯定会在背后肆无忌惮地低毁我,用他们所能想到的最粗鄙的语言来描述我的“杰作”。说不准说不准他们还要跑到阿斯让面前去告状,添油加醋地描述我是如何傲慢地用一堆焦炭来羞辱他们! 想到这里,法莉婭顿时头疼欲裂,满脑子都在想这些凡人是怎么在背后嘲笑她的。 “瞧那个魔女,连肉都烤不好。” “她就是故意的,想看我们出丑。” “我就知道魔女没一个好东西,天知道阿斯让大师怎么受得了他。” 该死的!一群粗鄙的凡人,竟敢在心里嘲笑我这个有望披掛紫袍的天才魔女? 明明未来我註定要站在所有魔女的顶点,站在凡人永远无法触及的云端,俯瞰眾生。 可现在,我却因为几块烤糊的龙肉,而被这群目光短浅的傢伙在心里指指点点? 呵呵..呵呵呵—. 这未免也太荒谬可笑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 法莉婭不得不痛苦地承认,即使是强大如她,也无法逃脱凡人那狭隘而愚蠢的评判。 只要她还在平阿斯让,她就不得不在平这些凡人对她的评价。 “问题是,凡人总是贪婪而不知感恩的,他们习惯用自己那可怜的肚量去丈量、揣测他人,即便那人是能操纵雷霆的魔女。” “因此,我必须从源头解决问题,比如堵住他们的嘴。对的,还有什么是比堵嘴更有用的呢?我得叫他们清楚,即使他们对我心有不满,也必须连著那些黑漆漆的龙肉一起咽肚里!一个字都不许抱怨!” “毕竟,你们又不是阿斯让!你们没有资格像他一样,皱著眉头对我发牢骚,说我烤的肉有多难吃。龙肉本来就很难吃,此乃常识嘛!再说了,要不是有我在这里,你们这群蠢货就只能抱著血淋淋的生肉啃!所以你们理应感谢我,感谢我愿意屈尊降贵,浪费我宝贵的魔力去加热这些低劣的肉块!” 想著想著,法莉婭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那熟悉的冷焰。 直到她望见菲奥娜惊疑不定地回过了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她。 “法、法莉婭.” “嗯?什么事?”法莉婭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漏了嘴,那副躲在菲奥娜背后低头呢喃的模样真是既阴暗又好笑。 “不——没什么。”菲奥娜迅速转回头去,再次將法莉婭与那些猎人的视线隔离开来天哪,法莉婭,你知不知道,要是没有我在这里,你恐怕就要陷入无比难堪的境地里去了!当然,这都是那头淫熊不好,你本来就没有必要为这些凡人的事情操心。 菲奥娜一边哀嘆,一边全力开动她那颗远比法莉婭更懂得人情世故的脑袋(也许吧),想著该怎么为法莉婭化解难题。 如有必要的话,她是不介意当一次坏人的,她甚至有点享受这个过程,幻想自己能叫这些浑身反骨的前斗剑奴(尤其是那头淫熊)知道,到底是他们的拳头硬,还是我们魔女的拳头硬! 来呀,拳打出头鸟,让我瞧瞧是哪个不要命的傢伙敢对我们魔女出言不逊?! 菲奥娜瞪著眼,从左到右,极其缓慢地、充满压迫感地环视了一圈帐內。 火光在她眼中跳跃,映出危险的光芒,她看到那些猎人纷纷避开了她的视线,低下了头。 很好,这些人都很珍惜性命,跟那头脑袋被龙拍坏掉的淫熊不一样。 菲奥娜满意地眨眨眼,示意他们应该开口讚美法莉婭了。 最终,角落里里响起一个訥訥的声音: “我们是该感谢您。” 紧接著,其他猎人也如梦初醒般,纷纷点头附和。 然而,这一连串称讚声不仅没让法莉婭感到快慰,反而让她感到一阵紧张和不自在。 她戳了戳站在身旁的菲奥娜的后背,说让他们別再拍马屁了,顿时,猎人们的称讚声夏然而止,帐篷里再次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比刚才更加怪异。 法莉婭皱了皱眉,觉得这样似乎也不大好。 因为反过来想,如果她能把这件事办妥,那她不就多了一个牵制阿斯让的筹码吗?你看,这世上也就只有我愿意为你放下魔女的高傲,尝试做个亲民的魔女,所以你得更喜欢我一点才行,因为你不就是喜欢这样的魔女嘛? “你们要明白,”她犹豫著开口,“我並非有意把龙肉做的难吃,从而为难你们—..” “明白,明白,龙肉本身就难以下咽。”有人急忙接话。 法莉婭挑了挑眉,刚要回应,身旁的菲奥娜忽然厉声喝道:“嗯?你刚刚说了『难以下咽”,对吧?” “不,我的意思是—是说,龙肉本身,可能就不太適合作为一种食材——” “这倒不一定,也得看是什么部位吧?比如-比如龙尾那一块儿,肥肉多,容易嚼。像你们刚刚吃进嘴里的,就是从那头砂龙身上切下来的半截龙尾肉。”菲奥娜编得头头是道。 “確、確实,吃起来脆脆的。” “嗯?” 菲奥娜立刻侧头,语气依旧严厉得不近人情:“你说脆脆的”?你是想暗示这肉烤很糊吗?” “啊,不是,我是想说比起之前满是肉渣的龙肉汤,这烤肉倒真別有一番风味。”” “要是嫌弃烤得不好,可以自己动手。”法莉婭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怒,“剩下的龙肉还很多,你们可以自己去切,我隨时可以叫海瑟薇给你们添一把火。” “没那个必要,”另一个年长些的猎人缓缓开口,“把那些肉剁碎了燉汤吧,这样能多填饱一些人的肚子。” “燉汤——” “怎么?魔女大人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喝汤吗?” “注意你的语气。”菲奥娜出声警告。 法莉婭先是皱眉,隨后又慢慢鬆开。 “如果是我杀死了那头砂龙,那我肯定会让人替我研究怎么把龙肉做的好吃,即便浪费一些,我也无甚所为。可那头砂龙是你们杀的,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会过问干预。” 说到这,法莉婭的视线不经意地警过角落里一块完全没有人动过的、最大最黑的焦肉。 边上一位猎人注意到她的视线,急忙解释说:“我们是准备用这块肉祭奠那个死去的魔女,没有把它扔掉的意思。” “祭奠—?犯不著。” 法莉婭丟下这几个字,隨即掀开帐幕,扭头就走,菲奥娜愣了一下,恶狠狠地瞪了这群猎人一眼,也不好继续待著,连忙追了上去。 猎人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始终没人开口说话,可即使不说,他们心里也都清楚,栗发魔女说的那句犯不著,多半是指他们不配祭奠那位力竭身死的孤单魔女。 几分钟后,帐幕又一次被人掀开。 是菲奥娜。她去而復返,脸上没什么表情“法莉婭阁下让我告诉你们,晚上你们可以直接过去参加那位魔女的追悼会。” “今晚吗?我们这里还有几个人还下不了地—”一个腿上缠著绷带的猎人挣扎著想坐起来。 菲奥娜冷冷地警了他一眼:“那就继续躺著,总不能因为他们而往后延期吧? 说完,她便再次转身离去,不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 夜半时分,干谷营地里燃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火焰升腾,將周围的夜空映照成一片诡异的暗红色。魔女们围著篝火站成一圈,低声吟唱著古老的悼亡咒文。 不远处,猎人们在阿斯让的带领下,黑压压地站著几排,像一群沉默的影子,与魔女们保持看一个敬畏而疏远的距离。 魔女奥丽芙望著他们,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她走到艾芙娜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居然同意让这些凡人参加魔女的追悼会?” “又不是什么正式的追悼会,未来在城里还要举办一次的连你导师在內。”艾芙娜说。 “別乱说!”奥丽芙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我不认为我的导师会死!她那么强大,她肯定能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 “可她把自己的法袍都留给了你,”艾芙娜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奥丽芙,你应该知道,那对一位大魔女而言,究竟意味著什么。” 奥丽芙的嘴唇翁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沉默了许久,那双漂亮的眼晴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从艾芙娜身边走开,独自一人站到了离人群最远的地方,任由寒风吹拂看她单薄的肩膀。 远处,伤势未愈的蓓从帐篷里探出头来,远远地望著她,眼神复杂。 奥丽芙终於无法抑制,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腿间,瘦削的肩膀微微抽动。 “你的法袍呢?” 葛瑞丝望著眼前这个仅有数面之缘的女人,眉头锁得很紧。 “法袍?我们还用在意这个?”女人笑了笑,“得了吧,既然都已经决定效忠沙漠之主了,还要那身法袍做什么?就为了好看?” “你说效忠沙漠之主,可你的身上满是砂龙的血。” “我懒得洗,再说这身血腥味还能帮忙驱散野兽,叫我夜里睡得安心。” “你杀死的是沙漠之主的子民。” “那又怎样?你说子民,我还说自己是龙王特使呢!而作为特使,我自然有权力杀死一些不长眼的傢伙看看我从它们的老巢里搜出了什么?”” 第533章 定会让盗用您伟力的僭主,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533章 定会让盗用您伟力的僭主,付出应有的代价 “看看我从它们的老巢里带出了什么?” 浑身沾染龙血的疯魔女掏出一块石头,在葛瑞丝等人面前晃了晃。 “.——不就是一块石头吗,有什么稀奇的?”拉尼亚嘀咕了一句。她不明白眼前这女人究竟在得意什么。 “啊,小姑娘,天真的小姑娘,”疯魔女听见了她的低语,却丝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你的脑子里装满了知识,却唯独缺少了思想。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龙会如此狂热地喜欢用石头,特別是这种剔透的晶石来装点它们的巢穴吗?” “因为—因为母龙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拉尼亚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这是《巨龙之书》里提过的、最无聊的知识点之一。虽然在实际的屠龙中毫无作用,但如果你在课堂上回答不上来,那些披著镶金法袍的魔女导师就会觉得你学习態度有问题。这些傢伙尤其喜欢从书里找些这类没用的细节来为难折磨她们的学生。 “再往下想,为什么母龙喜欢?” “喜欢——-需要理由吗?”扎拉忍不住插嘴,她抱著双臂,一脸不耐烦,“我生下来就喜欢金银珠宝,难道是什么值得研究的大事?” “哦,是的,当然值得研究,”疯魔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目光在扎拉身上饶有兴致地打量著,“想像一下,在你成为魔女之前,如果一位富有的男性送给你一串名贵的珠宝首饰,你会不会在潜意识里渴望与之交配,繁衍后代,就像那些母龙一样?呵呵,抱歉,我只是有感而发,没有侮辱你们的意思。” 疯魔女轻笑了两声,那笑容里带看洞悉一切的傲慢,她全不在意两位年轻的黑袍魔女是否愿意接受她这番轻桃的“道歉”。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声音在燥热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在我们人类的文化里,財富不仅仅关乎个体的生存,更直接地关乎血脉的延续。穷人,是很难將自己的基因传递下去的,不是吗?而龙的世界,远比我们的更加赤裸和残酷。母龙们会通过一些简单直接的標准,来快速评判一头公龙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来餵养它与未来的孩子们。” “就靠你手里这块石头?”扎拉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你说对了,小傢伙。就靠我手里这块石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石头就是龙眼里的货幣?它们能靠这个交换食物?” “不,恰恰相反。它们永远不会把这些石头交出去,它们会像守护自已的心臟一样守著这些石头,直到老死。”疯魔女摇了摇手指,“我记得《巨龙之书》里有提到,一些雌性砂龙也会在极少数情况下为了爭夺交配权而互相廝杀,对吗?那么,什么是『极少数情况”?书里没给解释,但我猜,这种少数情况就与这些石头脱不开干係。假设一头雄性砂龙的巢穴里有这么几颗货真价实的宝贝,恐怕会有无数母龙爭破头皮也想为它產蛋吧?” “说了等於白说,还是没解释这石头到底有什么用。”扎拉撇了撇嘴。 “那是因为我的话还没说,打岔从不是个好习惯。” 疯魔女侧过头,对葛瑞丝和维罗妮卡说:“为作演示,接下来我会动用一丝魔力,可以吧?” “要用就用,我们又拦不住你。“维罗妮卡冷冷地回应。 “还是徵求一下意见比较好,毕竟你们对我是如此戒备。” 疯魔女嘴上说著客套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停顿。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往那块透明晶石里渡入一丝极细的魔力。 扎拉和拉尼亚瞬间愣住,眼睛瞪得浑圆。 按理来说,魔力在脱离施法者身体之后,会因失去约束而迅速逸散在空气中,只留下极少数残余,可疯魔女手里的这颗透明晶石,却把这丝魔力牢牢锁在其中。 “这怎么可能?”拉尼婭失声喃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块石头囚禁了魔力! “在这个世界上,一切皆有可能。” 疯魔女对她们的震惊十分满意,“现在你们该明白,为什么龙类会狂热地收集这样的石头了。我猜大概是认为这种能『储存魔力”的石头,能够帮助它们的后代觉醒为『龙王”。所以你看,我其实是办了一件好事。稍稍动动脑子就能明白,被我杀死的那对砂龙,为什么敢私藏这种晶石呢?因为它们是对伟大的沙漠之主怀有异心的野心家。我这是在替『”清理门户。” “.—我大概明白为什么要我到这里来了。”葛瑞丝忽然说道。 “而我已按照他的指示,在这等你们多时了。” 疯魔女再次挥了挥手里的石头,说:“假设我猜的没错,那这些石头应该就是覲见的钥匙,现在我已经成功取到了钥匙,但接下来呢?我知道的王巢在沙漠深处,可这片沙漠太大了,大到我分不清东南西北。” “接下来会由我和维罗妮卡为你领路。”葛瑞丝回答。 “看来对我依然抱有戒心,但对你们则不一样。明明我是如此的弱小。”疯魔女摇摇头。 扎拉和拉尼亚望著她那身被龙血染红的法袍,无奈地对视了眼。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疯魔女又说,“我都快等不及了。啊,传说中的沙漠之主,想想就让我觉得刺激。” “先把路费结一下。”葛瑞丝伸出手。 “啊,路费?” “我们可不会不会白白为你带路。因为我们也要藉此机会,覲见沙漠之主。”葛瑞丝顿了顿,似乎担心疯魔女一下拿不出太多石头,便补充道:“只给我和维罗妮卡的份。两块就够了。” “哎呀,这怎么行?不如让我大方一回吧!”疯魔女忽然大笑起来,“就我们三个去覲见沙漠之主,多没意思?要见,就大家一起见!人人有份!” “不用了一一”扎拉和拉尼亚连连摆手,她们可不想继续掺和进这个烂摊子里去。然而疯魔女根本就不在乎她们的想法,当即便从怀里又掏出四颗魔力充盈的晶石,不由分说地塞到每一个人手里。 当那冰凉而光滑的晶石接触到掌心的瞬间,维罗妮卡最先感到一丝不对劲。那感觉很微妙,就像一根看不见的、冰冷的丝线,从石头里悄然钻出,无声无息地缠上了她的灵魂。她没有作声,只是握紧了晶石,眼神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警惕。 一旁的葛瑞丝却是反应剧烈。她秀眉紧燮,死死地盯著疯魔女,厉声质问道:“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什么?”疯魔女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不是你要我把“钥匙”给你们的吗?我给了,你还想怎样呢?” 葛瑞丝盯著她看了很久,依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要问究竟哪里不对—她答不上来。 是因为在圣都那种地方待了太久的缘故吗?思想都被那些偽善的教条给禁了? 如果不是,那她为什么在拿到这所谓“钥匙”的那一刻,脑海里竟然会闪过那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她居然—她居然妄想,可以借著这次勤见的机会,偷袭那位伟大而不朽的沙漠之主? 真是可笑!疯狂!她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沙漠之主是永恆的,是不可战胜的。未来的时代,必然是龙的时代。而人类—?人类只配臣服在“”的巨翼庇护之下,获得暂时的、被圈养的喘息一一就像羊圈里的羔羊一般。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的“咕嚕”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打破了这诡异而紧张的对峙。 发出声音的是拉尼婭的肚子。她窘迫地捂住腹部,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被她这么一提醒,其余几人也立刻感觉到了腹中空空,强烈的飢饿感伴隨著灼人的热浪一同袭来,几乎要將她们的理智一併吞噬。 她们已经在沙漠里跋涉了太久。 “哎呀,看来我的客人们都饿了。”疯魔女仿佛才注意到这一点,她夸张地拍了拍额头,然后指向不远处一块被风沙侵蚀得千疮百孔的砂岩,“来吧,跟我走,我请你们吃点东西。” 眾人迟疑地跟了上去,绕过那块砂岩。又走了不久,疯魔女在一个极为隱蔽的、几乎与岩石阴影融为一体的缝隙前停下,搬开一块用作偽装的碎石,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复杂而难以言喻的味道从洞里扑面而来。 “烟燻肉是我家乡的美食,”疯魔女自傲地说,语气里带著一丝遥远的怀念,“只可借啊,龙肉配不上这种做法。” 说完,她不再理会眾人,率先弯腰走了进去。葛瑞丝和维罗妮卡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戒备,但还是跟了进去。扎拉和拉尼婭犹豫片刻,也只能硬著头皮跟上。 洞穴內部比想像中更深,也更阴凉,与外界的酷热仿佛是两个世界。光线极为昏暗,直到疯魔女用晶石照亮四周,她们才看清洞內的全貌,这里与其说是庇护所,不如说是一个粗糙的屠宰场兼储藏室。洞顶上,用磨尖的龙骨作鉤,悬掛著一条条干扭曲的龙肉。这些肉条早已失去了新鲜的血色,在长时间的脱水和盐渍作用下,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黑褐色的酱紫色。肉的表面紧绷而干硬,纤维纹理粗大得惊人,仿佛是某种巨型树木的根茎。一层厚厚的、粗糙的盐粒结晶覆盖在肉条表面,在晶石的冷光下,偶尔会反射出点点细碎的微光,仿佛撒上了一层航脏的沙尘。 这显然是一种极其原始粗暴的醃製手法一一用巨量的盐强行析出肉里的水分,以达到长期保存的目的。过程毫无美感可言,成品更是与“美食”二字毫不相干,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提供在极端环境下生存下去所必需的蛋白质和盐分。 那股浓重的、令人不悦的味道,正是这过量盐分析出的咸腥气,与龙肉本身无法难以去除的腥腹,以及洞穴的土腥味混合在一起的结果。 而在洞穴的角落里,那堆积著龙骨残渣的阴影中,几双幽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是几只沙漠野猫。它们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却又因为外人的到来而变得格外警惕,弓著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別介意,它们是我的食客,也是我的清道夫,能把洞里的老鼠和蝎子清理乾净。但要注意的是,得把肉掛得高一点,因为这些小傢伙的弹跳力和糟塌食物的能力远超你的想像。 疯魔女隨手切下一小块肉,丟了过去。 几只野猫立刻扑上去,互相撕咬爭抢起来。 “抢什么抢,人人有份!”疯魔女又扔了几块肉过去。 葛瑞丝望著这几只图图吞食的野猫,心情顿时舒畅不少:“它们真可爱。”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一旁的维罗妮卡身体瞬间一僵。她猛地转过头,看向葛瑞丝的侧脸。维罗妮卡记得清清楚楚,葛瑞丝一向厌恶猫,她嫌它们狡猾、阴冷,且对猫毛过敏。这几乎是一种本能的排斥。可现在,她竟然说它们“可爱”? “是吧?我也觉得它们很可爱。”疯魔女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她回过头来,脸上掛著洞悉一切的诡异微笑,目光越过葛瑞丝,径直锁定了满脸困惑与警惕的维罗妮卡,似有深意地问道: “你觉得呢?” “是很可爱。”维罗妮卡笑了笑。 明明腹中飢饿如火烧,可她现在满脑子都只能想著一件事: 拿一根肉条,去逗弄角落里那些警惕的野猫。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理所当然,以至於她完全忽略了其中的突兀与荒谬。 不知不觉,葛瑞丝和维罗妮卡已经走到了野猫们的面前。 一只最为胆大的虎斑猫试探著上前,警惕地嗅了嗅她递出的肉乾,然后猛地一口叼走,飞快地退回阴影中。维罗妮卡看著它,脸上满足的笑容更深了。她又撕下一块,试图餵给另一只更为瘦小的黑猫。 “你看,多和谐的一幕。”疯魔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讚嘆。 她走到洞口,背对著眾人,望向外面那片被太阳染成金色的无垠沙漠。 “啊,讚美伟大的魅惑之主!您忠诚的信徒吉莉安,定会让盗用您伟力的主,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534章 王巢 第534章 王巢 烈日下的风沙仿佛有意识般在荒野中游走,捲起亿万颗细小的砂粒,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看沙丘的斜坡,带来阵阵狂躁的嗡鸣。 这股惊人的力量將整片荒原搅得天翻地覆,肆无忌惮地带看那被烈日烤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空气一併掀起、翻滚、扭曲。 在这片被混乱和狂热统治的金色炼狱中,那片被前人称作“神之泪”的绿洲此刻显得愈加渺小、可怜。 它像一颗镶嵌在焦土上的、摇摇欲坠的翡翠,环绕著它的那些坚韧的耐旱植物一一那些在绝望中学会生存的生命,此刻正在狂风中绝望地摇曳,它们细小的叶片发出啪的破碎声,仿佛隨时都会被连根拔起,被捲入无尽的虚无。 曾经,它们听到过另一些声音:沙狐轻盈得几乎不可察觉的脚步声、沙蜥在被晒得滚烫的岩石上疾行的“沙沙”声、以及夜间沙鼠挖掘巢穴的穿声——— 但现在,所有这些微小的生命之歌,都被风的咆哮彻底吞没,只留下几道短暂而扭曲的沙痕,像是生命曾经存在的潦草证据,很快又被新的风沙掩埋,如同从未存在过。 而在这浩瀚荒原的中心,一个有著惊人大小的空洞,正隨著狂风吹走砂石,突兀地显露出来,就像荒原对天空张开的巨大之口,贪婪地吞噬看光和热。 任何稍有灵性的生物都能感受到它那股吞没风声、扭曲空间的恐怖威力,唯恐避之不及。 它好似深不见底,即使是这种程度的狂风,似乎也无法將噪音传入洞穴深处,仅仅只在洞口徘徊了数尺便迅速衰亡。 但最终,洞穴深处的寂静,还是被一种沉重的、源自胃囊的空虚感打破了。 飢饿提醒,他该醒了。 渐渐甦醒,身体如同一块被缓慢加热的巨石,从彻骨的寒冷中回温。那颗怠惰许久的心臟开始激烈跳动,令热量在沉寂已久体內一点点蔓延。 最初醒来的感官並非视觉,而是触觉。 覆盖全身的、如同甲胃般的鳞片。他能感觉到身下沙丘的每一粒沙的细微流动,每一次摩擦都带著微弱的、令人烦躁的痒意,仿佛有数千万只虫子在他的鳞片间蠕动。 然后是飢饿。 这古老的本能就像一团纯粹的、永不熄灭的火焰,它从胃囊深处升起,沿著血管与神经疯狂燃烧。它不讲道理,也不容抗拒,只是一种赤裸裸的需求,提醒他:该进食了。 沙漠之主缓缓抬起盘绕在巢穴深处的庞大头颅,那对熔金般的竖瞳在地下永恆的黑暗中闪耀开来,如两道微光划破漫漫深渊。他的鳞片在光影之间微微反射出古老沙漠的色泽,灰褐交织、金红点缀,像是流动的岩浆,在飢饿的驱使下,他庞大的身躯开始滑动。鳞片与装饰龙巢的发光晶石相互摩擦,发出如同冰河移动般沉闷而悠长的声响,震落了穹顶上的岩石碎屑。 很快,他穿过肃穆而空旷的主巢,进入了一个与之截然不同的分巢。主巢適合沉眠: 乾燥、寧静、时间在这里几乎凝固。分巢则充满了生命的温热与粘腻气息,每一寸岩壁都被潮湿的黏液覆盖,唯一还算乾净的地方,是旁边那条无声流淌的地下暗河。它曾滋养著喜暗的菌类与植株,也曾供他解渴。而如今,它被別的生命玷污了。 那些白蚁。 在沙漠之主被魔女们联手驱逐的这一百多年,纯白蚁后福蕾吉纳的后代已將它们的触角伸向了这片沙漠,並將沙漠之主年轻时掘出的巢穴据为已有。 这无疑是种冒犯,也只有一种方式可以偿还。 沙漠之主微微张口,吐出一口原不属它的魔力气息。 十数只白色巨蚁的触角瞬间凝固,节肢停止了颤动,复眼中的光芒由警戒转为彻底的空白。它们趴伏在地上,姿势近乎恭顺,仿佛在迎接它们的君王。 可沙漠之主的移动没有丝毫停顿。 他碾过它们,让它们几丁质的外壳与酸性的体液被一同挤压成一滩滩模糊的肉糜,黏糊糊地涂抹在地面和他下腹的鳞片上。 真好。 百年来积累的压力正在以这种原始的方式缓解,但这还不够,渴求更多。 洞穴深处传来新的迴响。顷刻之间,成千上万的白色巨蚁如一道破闸而出的雪潮,从黑暗的喉管中喷涌而出。它们骨白色的节肢以一种癲狂而统一的频率敲打著石壁,无数个点击声交织成一曲刺耳至极的噪音,那声音里没有混乱,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秩序感,仿佛是一场献给未知神祗的、狂热的礼讚。 沙漠之主的竖瞳在黑暗中闪光。渴望衝进去,用身体去粉碎这白色浪潮,把巢穴洗净,但他那並不算多的理性时刻提醒看,最好別这么干。 因为如果他这么干了,那就只能自己去照顾那些蜜虫了。 他曾费时间观察这些丑陋、软弱、毫无智慧的虫子。它们被蚁群驯化,退化成仅会分泌蜜露的机器。多么奇妙的奴役:一个物种以绝对的掌控驯化另一个,从而获得稳定而甘甜的食粮。 这种秩序让沙漠之主既好奇又钦佩。 想到这里,沙漠之主那巨大的、充斥看毁灭欲望的身体僵在了原地。本可以碾碎数千冒犯者,却必须为几十只蠕动的蚁虫而克制。这是一种屈辱,毋庸置疑。但为了那一口蜜露,暂时的屈辱——尚可忍受。 微微低头,克制地探出长舌,捲起十多只巨蚁。 温热、滑腻的质感在舌尖上爆开,酸液与甜美的体浆交织,还带著蚁尸最后那点微不足道的挣扎所留下的余韵。飢饿稍稍退却,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舒缓感一一那股从躯体深处升起的懒散暖意,让鳞片微微舒张,如同卸下无形咖锁。隨后,他从喉间发出低沉震颤,宛如沙暴前的闷雷,携带魔力余波,命令蚁群退开。 绝大多数巨蚁遵从了这至高的意志,它们机械而顺从地移动著,为他留出通往蚁后巢室的通道,剩下少数依旧挡在原地的巨蚁,则被他无情拍碎。 袍再度感到烦躁。 绝大多数巨蚁顺从,剩下的则被无情拍碎。沙漠之主感到烦躁,心知那只蚁后魔力迅速增长,终有一天,整个蚁群將脱离掌控。儘管这些微小虫子无法直接威胁他的不朽躯体,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压倒了一切:那些蜜虫要怎么办呢? 百年前那场失败的捕食行动已经让沙漠之主意识到,那股源自血脉、永无足的飢饿,迟早会將他引向命定的毁灭。如此强烈的飢饿感,註定会让丧失理智,进而做出致命的误判。他必须寻求一种风险更低、更可持续的进食策略。 他想到人类和魔女,想到可以將他们驯化为一种新的蜜虫。 带著这种盘算,沙漠之主来到分巢的巢室。 巢室中央的蚁后盘踞如一座白玉丘陵,肿胀的腹部表面布满蠕动的纹路,每一次收缩都挤出乳白的卵液,顺著退化节肢间的沟槽滑落,发出湿润的啪嗒声响,像沙漠中罕见的露珠砸在乾裂的泥土上。 它没有移动的能力,只有那对复眼在肿胀头颅中转动,磷光黯淡而警惕,触角无力垂掛,末端抽搐著感知入侵者的气息,却无力抬起。 下个瞬间,它的腹部又猛地一胀,喷出一长串晶莹的卵粒,滚落在地面上。这些卵粒大如珍珠,表面裹著一层薄薄的黏膜,在微光下闪烁著奇异的光泽,隱隱能透出內里正在发育的、细微的蠕动。这些並非用於繁殖兵蚁或工蚁的卵,而是特化的、专门用於饲餵蜜虫的营养卵。新的蚁后已经演化出了独特的能力,它能以其独特的魔力,从深层的沙土和岩石中直接取营养和能量,再將其转化为这些营养卵,进而餵饱蜜虫,最终餵饱它的整个蚁群。 若非沙漠之主的归来,它的白色王朝必將在巴迪亚的沙漠之下,以几何级数迅速扩张o 沙漠之主低下头,用那熔金般的竖瞳冷漠地打量著这些卵粒,隨即发出了一道魔力讯號。 巢室角落里,许多专司餵养的工蚁立刻接收到了命令。它们簇拥上前,用触角轻柔地触碰卵粒,確认其状態,然后用上顎將其小心翼翼地捲起,转身,沉默而高效地携带至一旁另一个养蜜虫的巢室。 那里的洞壁上,附看看数百个臃肿、半透明的肉袋。那些便是蜜虫。它们没有腿,没有眼晴,甚至没有清晰的身体分节,只有一个已经退化到极限的、针状的口器,证明它们曾经是独立的生命形態。 而如今,它们不过是被固定在岩壁上的、活著的酿蜜工具,被蚁群用一种混合了唾液和粪便的分泌物牢牢粘住,终其一生,都无法移动分毫。 工蚁们熟练地爬上岩壁,用触角以一种特定的频率轻敲蜜虫的躯体。这是餵食的信號。那些肉袋本能地回应,伸出它们那细长的针状口器。工蚁隨即將蚁后的卵粒送到它们的嘴边,让它们贪婪地吸食卵粒中甘美的养分。 片刻之后,当蜜虫吸饱了养分,它们臃肿的身体內部开始发生奇妙的转化。数滴浓稠如琥珀、又带著一丝诡异绿色的胶质,从蜜虫的口器中被反芻出来,凭藉其自身的黏性,像一颗颗饱满的泪珠般掛在那里。 另一批早已等候在旁的、体型更小的工蚁立刻上前。它们將那些“蜜胶”完整地取下,储存在顎下的一个特殊囊袋中,隨后转身来到沙漠之主面前,姿態谦卑地將顎下囊袋中的蜜胶吐在他面前。 不必多说,这些绿色蜜胶积得越多,未来飢饿的巨蚁就越多,但对沙漠之主而言,这不过是微末之事。 袖张开巨口,舌尖懒散捲起蜜胶吞下,直到略感满足才依依不捨地离开。反正这些虫子饿了会自相残杀,而且让它们到死也不会去伤害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蜜虫。谁会在乎这些虫子的死活? 该思考另一件事了。 虫胶带给的安寧只有短短一瞬,他开始回忆百年前那场耻辱的记忆。 那是他生命中唯一一次失败。他的鳞片被撕裂,血肉被烤焦,近乎不朽的生命力如同漏沙般快速流逝,这让他无比深刻认识到何为死亡。 於是一个念头,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在那时占据了破碎的意识:他需要一个继承者,一个真正拥有魔力的继承者来为復仇。 为此他不惜在狼狐逃脱后的第一时间,便尝试同数条最为强壮的母龙一起延续的生命。 不幸的是,他成功了。有一枚龙蛋经受住了考验,没有因过分富集的魔力而变异天折他滑动身体,朝某个方向前进。那是一个由他亲手开凿的、最为隱秘的孵化室。整个房间的地面与墙壁,都镶嵌著他从各个龙类巢穴与陨石坑洞中搜刮来的、最大、最纯净的魔力晶石。 这些晶石散发出的魔力能量,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巨大的能量场。 而在能量场的中央,静静地躺看一枚龙蛋。 那龙蛋惊人的大,透过蛋壳,可以隱约看到內部蜷缩著一个巨大的、模糊的黑影。 这是的后代。是下一代的龙王。 “”静静地凝视著那枚蛋。 曾几何时,凝视它会给“”带来一种本能的、传承的满足感。 但现在,康復了。他的力量正在一天天重回巔峰。当他再次以一个强者的姿態来审视这枚蛋时,那种满足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为原始、更具攻击性的本能。 威胁。 “”能感觉到蛋里那个生命的脉动,强壮、有力,充满了潜力。那股力量,与自己同源,却文带看一股新生的、桀驁不驯的气息。 他能感觉到,这枚蛋,正在贪婪地吸取著周围晶石的能量,吸取著他巢穴里的能量。 它在成长,在变强。 “他”的竖瞳微微收缩。 第535章 我们先说说你是怎么把龙肉做的如此好吃的吧 第535章 我们先说说你是怎么把龙肉做的如此好吃的吧 “嘿!不许打这颗蛋的主意!这颗蛋是献给死难者的供品!谁也不许碰!” “供品放久了就会坏,为了避免浪费,大家便约定俗称,允许落魄的流浪汉拿去果腹。” “约定俗成?”莉莉气得脸都红了,杏眼圆瞪,“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有这种规矩?尤拉,你呢?!” 被称作尤的灰发女孩微微摇了摇头,灰黑色的眼睛透著冷意。 “啊哈,尤也没听说过!”莉莉指著那流浪汉,嘴巴张得像要喷出火来:“你这个骗子!坏蛋!” “我不是骗子,更不是坏蛋。” 流浪汉眼神躲闪,不敢与那双燃烧著怒火的眼晴对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胃里那只飢饿的野兽正疯狂地啃噬著他的五臟六腑,每一次肠胃的蠕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绞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是啊,他当然知道这是献给死者的供品,供品背后则是生者对逝者的哀思与敬意。可他忍不住想,死人真的还需要食物吗?他们已经长眠於冰冷的地下,不会再感到飢饿,不会再感到寒冷,一切尘世的苦难都与他们无关了。而他还活著。活著,就意味著要忍受这无休无止的飢饿折磨,意味著要在每一个冰冷的夜晚蜷缩著身体,祈祷自己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在我的家乡,確实有这样的习俗。” 流浪汉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理所当然:“你们还小,有些事你们不知道,但不代表世上没有。” “我们可不小!”莉莉立刻反驳,气鼓鼓地挺起胸膛,“大家都说我和尤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魔女了!” “魔女?” 流浪汉的身体似乎震了一下,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终於有了一丝波动。 他抬起头,仔细地打量著眼前的两个女孩。 她们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一个活泼如火,一个沉静如冰。 两人的衣著虽然简朴,但乾净整洁,与他自己的境况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表情在他布满污垢的脸上显得有些怪异。 “哦,我明白了,你们是在玩过家家吧?我小时候也见人玩过。” “过家家?!”莉莉的声音几乎要炸开,“你才过家家!我们可是货真价实的魔女!” 说著,她深吸一口气,抬手驱使魔力。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以她为中心,迅速释放开来。 下一瞬,流浪汉脚下的土地发出细微的“咔”声,一小簇晶莹剔透的冰棱从枯黄的草地中骤然生出。 流浪汉愜住了。他低头看著脚边那几寸高的冰棱,感受著那股几乎要冻结血液的寒气。冰棱的寒光映在他脸上,让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差点因此跌倒。 这不是马戏团里的戏法。这是真正的、纯粹的、令人敬畏的力量。 这是魔法。 “现在呢?”莉莉放下手,高高地抬起下巴,脸上的怒气被一丝骄傲取代,“还觉得我们是在玩过家家吗?” “.·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具说服力了。” 流浪汉说著,將那颗鸡蛋恭恭敬敬地放回原处,慢慢举起双手。 他感到一阵恍。眼前的场景让他感到似曾相识。 阳光,树林,咄咄逼人的魔女,以及无力反抗的自己。不同之处在於,上一次,他不是偷东西的那个,而是被偷的那个。 好吧,並不是被偷,而是被抢。 他不禁忆起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午后。那时的他还不是现在这副模样,虽然同样穿著不合身的男装,但至少衣服是乾净的,脸上也没有这么多污垢。 当时他正带看母亲偷偷塞给他的一点积蓄,漫无自的地走在郊外的林野小道上。 接看,他就遇到了那个自称阿德莉的魔女。这魔女就像一阵狂风,不由分说地抢走了他所有的钱,甚至还要求他帮忙处理她压抑许久的生理需求。可问题在於,他並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这一切还要从他那狠心的父亲说起。 出於对魔女的厌恶,他的父亲在他母亲怀孕时曾这样说过:“假使你生下来的是个女孩儿,那就把她弄死,因为女孩儿天生没力气,不但帮不上忙,还得叫我们倒贴一笔嫁妆,假使日后还成了魔女,说不得还要嫉恨我们没有给她一个好的出身,回来降下灾祸,祸害我们全家!” 幸好,他的母亲是母神的忠实信徒,她告诉他,在她生產的前一天,她梦里遇到了仁慈的母神。 仁慈的母神告诫她:“你既然崇拜我,那在你心中,我话语的分量,应当是高过你丈夫的。我要告诉你,待你分娩之后,不管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你都应尽到母亲的本分,全力养活你的孩子。” “所以你的母亲为了保护你,乾脆一直把你当男人养?哈!你觉得我会信这种鬼话? 》” 记忆中,恼羞成怒的阿德莉並不罢休,未经人事的她有些笨拙,也有些蛮横,费了好大力气才將她身上的粗布衣衫扒了个精光。 当她终於发现,那平坦的胸膛下所隱藏著的,居然真的是一个女孩儿的身体时,她那原本充满欲望和戏謔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极度的失望与烦躁。 她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的兴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吧,我就知道,男人不可能像你一样漂亮。”阿德莉唻了一口,有些厌恶地鬆开手。 他,不,是她。她当时嚇得魂不附体,还以为这魔女会把她杀掉了事,便拼命地试图巴结她:“別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哦,別碰我,你这女扮男装的可怜虫,我都快要怀疑你是不是那种不正常的女人了!给我竖起耳朵听好,雌雌之爱是永不为父神与母神承认与容忍的,即使你的母亲一直把你当男孩来养,此刻你也必须睁大眼晴,看清楚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一一好了,快滚吧,你这傢伙真叫我扫兴。” 滚?滚去哪里? 她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哪怕她的父亲再怎么不顾家,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这个天大的秘密,而到那时,她和母亲的下场可想而知。她趁著年轻,或许还能逃之天天,可她那上了年纪、身体屏弱的母亲呢? “於是你就带著这些钱先一步逃出了家,然后不幸地遇到了我,被我劫財又劫色” 虽然色没劫成。” 阿德莉听完她的哭诉,很不耐烦地皱著眉头总结道。 “唉,你就儘管继续缠著我哭吧,反正我不会把这些钱还给你。给你留了条命,已经算我发善心了。来,给你指条路,往这边走,前面有座小镇,你可以去那里找个不需要本钱的活儿一一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没错,就是妓女。谁叫你运气不好,没能像我一样成为魔女呢?別抱怨,世上不公平的事就是这么多。呵,像我,还得羡慕你有个爱你的好妈妈呢。” 阿德莉絮絮叨叻地说著,语气刻薄得像淬了毒的刀子,眼神却有些飘忽,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愿回忆的往事。 等看到她真的失魂落魄地朝著那个方向走去,阿德莉又突然喊住了她,“矣矣,站住!你还真往那边去啊?回来!跟我走!虽然我没有法袍,但我姑且也是个魔女啊,魔女哪能没有僕人呢?” “喂,快说对不起!对著坟碑说。” 莉莉喊道,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流浪汉,这个被当作男人养大的女人恍然间回过神来。 她望向眼前的坟碑,勉强从喉间挤出一句:“对不起。” 等等,这墓碑上写著什么? ..—因猎龙而牺牲? 猎龙·....·? 流浪汉一时间证住,脑中仿佛被什么敲了一下。 她盯著这陌生的词汇,不禁忘了眨眼。 猎龙。那些说要猎龙的傢伙那些信奉所谓天神的混蛋.他们抓走了阿德莉,用粗大的铁链锁住她的手脚,扬言要將她公开处死,用她的血来祭祀他们那个虚偽又残暴的神! 她逃掉了吗?还是说·— 流浪汉不敢,也不愿再往下想。一想到那最坏的可能,她的心就会被巨大的恐惧与悲伤所吞噬。 她现在只需想一件事,那就是活下去,然后完成阿德莉在被抓走前,託付给她的最后一件事:去圣都找到一个叫做蒂芙尼的魔女,警告她不要同天神教握手和,因为天神教无疑是促成法兰人仇视魔女的一大推手,任何魔女都不应与之同流合污。 “可以放我走了吗?”流浪汉问,“我把鸡蛋放回去了,要我道歉,我也道歉了。” “光这样还不够!”莉莉却不依不饶,她觉得对英雄的褻瀆必须受到更严厉的惩罚,这是原则问题。“是吧,尤?我们得把他押回村子里,让他跟村里的大伙儿挨个儿道兼。” 尤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灰黑色的眼眸中看不出赞同也看不出反对,似乎对她而言,莉莉的任何决定都是正確的。 就这样,两个精力旺盛的小魔女,押看飢肠辗辗、步履蟎珊的流浪汉,在附近的村子里转了一大圈。流浪汉被迫向每一个遇见的村民重复著自己的“罪行”和歉意。村民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有的投来鄙夷的自光,有的则报以同情。 等到太阳西斜,流浪汉实在是饿得头晕眼,再也走不动路。 两个小魔女见状,终於不再逼她前行,合力驱使魔力,將那瘦弱的身子托举起来,带回猎团的营地,免得真把人饿死。 “喏,吃吧。”莉莉用一根削尖的树枝插起一块烤得熟透的肉,递到流浪汉面前。 “这是绿龙的肉。虽然不好吃,但一般人可吃不到。等你用它填饱了,就不许再打那些供品的主意了。听懂了吗?” 流浪汉接过肉,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虽然这肉又硬又韧,腥味冲鼻,一口咬下去像是在嚼皮革。可她没有抱怨,只是埋头啃看,连那滚烫的热气都顾不得。 对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来说,任何能填进肚子的东西都是无上的美味。 等到吃饱喝足,腹中那股绞痛渐渐平息,她才慢慢抬起头,抹去嘴角的油渍,皱眉道:“你们——把龙肉做得好难吃。” “龙肉就是很难吃,谁让它皮厚筋多,腥气又重。能烤熟就不错了。” “我有办法把龙肉做好吃。” “骗子都爱说自己有办法。”莉莉撇了撇嘴,“也就阿斯让先生能把龙肉做得香飘十里,是吧,尤!” 尤正小口地啃著一小块烤肉,闻言点了点头,发出一声含糊的“鸣鸣”声表示同意。 “我是真有办法,自从有了我,阿德莉每天都只顾看找绿龙的麻烦,从此我俩再没饿过肚子,”流浪汉喃喃说,“我可以教你们怎么把龙肉做的好吃,而作为回报,我只希望你们能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 “对。一个叫一一蒂芙尼的魔女。”流浪汉抬起头,语气带著几分恳求,又似乎怀著某种迟疑,“既然你们也是魔女,找到她对你们来说,应该不难吧?” 空气安静了片刻。 烤肉的火光在莉莉与尤两人脸上跳跃,映出复杂的神情。 莉莉望向尤,而尤则低著头,沉默地拨弄著火堆,用树枝戳碎燃尽的炭灰。 “应该是不难吧?”莉莉说得很不自信。 一个多星期后,蒂芙尼回到了河畔庄园。 精灵们用流浪汉特製的龙肉大餐招待了她,成功引起了蒂芙尼的兴趣,而流浪汉也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蒂芙尼本人。 然而,令流浪汉不解的是,当她怀看志志与希望,向蒂芙尼提及“阿德莉”这个名字的时候,这位大魔女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毫不掩饰的不快。 “我们先说说你是怎么把龙肉做的如此好吃的吧。” 蒂芙尼绝不想谈阿德莉的事,因为她已经死了,並且死的相当悽惨,大概骨头都被那个觉醒了魔力的白狠咬成碎渣了吧? 第536章 她没向我道歉吗? 第536章 她没向我道歉吗? “说实话,我很怀疑这盘碗里盛著的,究竟是不是龙肉。” 蒂芙尼放下手中的银质汤匙,匙柄与骨瓷盘沿发出一声清脆而刺耳的轻响。那声音在过分安静、陈设奢华的餐厅里迴荡,像是一道无形的裂隙,瞬间撕裂了先前那份虚假的和谐。烛台上的火焰微微摇曳,將她脸上条然褪去的温和笑意投射成一道道诡异的阴影。 “我討厌被人欺骗,”尤其是被凡人欺骗,“当著我的面,重新再做一份吧。” 显然,这不是一个请求,而是一道命令。 流浪汉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住了,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衝头顶,四肢百骸都变得僵硬起来。 “—是、是的,如您所愿,大人。” 她不是傻瓜。飢饿和顛沛流离的生活磨礪了她的直觉,让她对人心的寒暖变化异常敏感。蒂芙尼脸上那瞬间的冰冷,比之前莉莉在她脚下凝结的冰棱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 那是一种发自內心的、不加掩饰的厌恶,就好像在看一只误入宴厅的航脏老鼠一一而她当惯了“臭老鼠”。 正因如此,她立刻就明白过来,面前这位身份尊贵、力量强大的大魔女,同阿德莉之间的关係,並没有她最初想像中那般融洽。 接下来她必须加倍谨慎,以免被这魔女赶出这座庄园。那样的话,她就永远完不成阿德莉的嘱託了,但是,只要她能留下来,哪怕是作为一个厨娘,一个奴僕,一切就都能从长计议。没人喜欢四处流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甚至冒著危险与野狗爭食。她也不能例外。 在蒂芙尼冰冷的注视下,流浪汉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已那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镇定下来。 她深深地低下头,掩去眼中的一切情绪,让自己的姿態显得足够谦卑,足够无害。 接著她告诉蒂芙尼,自己需要一些草木灰、一把粗盐,然后再来一瓶葡萄酒。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草木灰?你就用这种骯脏的东西做菜?你是在愚弄我吗?” 蒂芙尼的声音陡然拔高,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怒意,紧接著,一股属於魔女的威压瞬间笼罩下来,令房內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 这才是真正强大的力量,与莉莉那种生涩的、带著炫耀意味的戏法,有著天壤之別。 流浪汉感到冷汗浸湿了后背,她垂看头,用一种近乎卑微的语气,颤抖地解释道: “尊敬的大人。请您息怒,並允许我向您进行解释。是这样的,在正式烤龙肉前我会把龙肉和草木灰一併放进清水中浸泡,以此软化龙肉坚韧的筋膜,去除肉里的腥臊之气。这是我们村里自古流传下来的一种烹飪技巧。” “那就让我拭目以待吧,谅你也不敢在我面前要什么样。” 见对方解释的有理有据,不似乡野村妇的胡言乱语,蒂芙尼眼中的怒意稍减,但怀疑並未消除。她让精灵们取来流浪汉所要的烹飪材料,一一检视过后,方才准许流浪汉动手。 流浪汉紧张地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沉默地重复起那套早已烂熟於心的工序: 她先是將那捧乾燥的草木灰倒入一只陶盆,注入清水,用一根树枝缓缓搅动,任由灰黑色的颗粒在水中翻腾,而后静置。片刻后,她小心翼翼地倾斜陶盆,將上层那层清澈微黄的硷水笔入另一只空碗,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盆底沉淀的灰渣。 隨后,她寻来一块平整的石板,將肉置於其上,不过她没有立刻动刀,而是拿出了一块大小称手的鹅卵石,调整了一下呼吸,对著藏在龙肉里的那些白色筋膜,“碎”、“碑”地捶打起来。 待到肉质初步软化,她才取来一把磨得锋利的短刀,逆看肉的纹理,將龙肉切成薄如蝉翼的小块,再將其悉数浸入那碗备好的硷水中,以恰到好处的力道轻轻揉捏,將龙肉中残存的血水和酸质一点点挤压出来。 待龙肉中原有的那股血腥气彻底淡去,她又换了数次清水,將肉片反覆漂洗,直至盆中的水再次清可见底,才算完成了准备工作。 精灵们適时地递来一个藤篮,里面盛放著她所需的最后几样物事。 她取出肉片,沥乾水分,装进一只大碗里,撒入粗的盐粒,然后毫不吝蔷地倒入半瓶葡萄酒,再从篮子里取出法兰林间常见的几种野植,置於掌心用力揉搓捻碎,將它们与肉片一同拌匀。 做这个步骤的时候,她不禁想起了阿德莉。这个步骤其实是可以省略的。阿德莉很多时候都没有耐心陪她一起去採摘这些说是隨处可见,但很多时候却又不太好找的野生植物。至於葡萄酒?想想就好。 关键是在最后一步。 她並未急於將肉放入铁锅烤,而是先从精灵们的篮中取出一颗肥硕的洋葱与几根带著泥土甜香的胡萝下。她將它们麻利地切成厚实的圆片,在锅底铺了厚厚一层,像是在搭建一个隔绝火焰的基座。然后,她才將醃好的肉片一片片均匀地铺在上面,轻轻压实,最后注入刚好没过肉片的清水,盖上锅盖,用小火慢慢燉煮。 做完这一切,她退到一旁,静静地等待著。房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啪声和锅里传来的、细微的“咕嘟”声。一股复杂的香气开始慢慢地、顽强地从锅盖的缝隙中逸出。那是洋葱和胡萝卜的甜香,混合著葡萄酒的醇厚,以及香草的清新,最终,它们都臣服於那被驯服的、开始散发出诱人气息的肉香。 蒂芙尼自始至终都坐在原来的位置,像一尊美丽的雕像,冷眼旁观著这一切。她没有说话,但眼神已不再刺人。无可否认的是,她心中那冰冷的怀疑情绪,正一点一点地被好奇所取代。 时间在近乎凝固的沉默中流淌,直到锅中的汤汁发出更为绵密的沸腾声。流浪汉知道,火候到了。她上前揭开锅盖,一股浓郁到近乎实质的热气猛地腾起,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锅內的汤汁已呈琥珀般的色泽,浓稠地包裹著每一片肉。那些原本薄如蝉翼的肉片完整不烂,却在汤汁的微沸中轻轻颤抖,仿佛一触即碎。铺在底层的胡萝下早已燉得酥烂,化作了这锅美味的一部分。 流浪汉將燉好的龙肉盛入一只乾净的骨瓷碗,双手捧著,恭敬地递到蒂芙尼面前。 肉的香气先一步抵达鼻尖,蒂芙尼再次拿起银匙,动作优雅而缓慢。 她留起一片肉,放入口中,只是轻轻咀嚼了几口,薄薄的肉片就好像在舌尖上瓦解了一般,於悄然间化为了丰的肉汁,携带著复杂的风味席捲了整个味蕾。先是酒与香草的芬芳,而后是蔬菜的甘甜,最后,则是龙肉本身那被彻底驯服並激发出来的筋道口感。 不错嘛。 蒂芙尼想,似乎面前这个粗鄙的凡人倒也不是一无是处,看在这门手艺的份上,若非她与阿德莉有所牵连,自己怕是会考虑將其收作私人厨娘了一一但这还有另一个前提,那就是她得打扮得像个女人。 区区一介凡人,居然习惯像那个爱莎一样,留一头古板又无趣的短髮,莫非她与阿德莉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特殊癖好不成? 哦,母神在上,我好像明白您为何残忍地收回了对阿德莉的庇护,害那蠢笨的丫头落得那般悽惨的下场了。如非亲眼所见,那我永远也不会想到,她竟然会命丧一头畜生之口。 呵呵,仁慈的您还真会见风使舵呢。明明像这样拥有不可告人癖好的魔女,在圣都倒是比比皆是,可您却不治她们的罪呢?像我那个声名狼藉的老师,死前都不知道风光了多久。 对了,我得提醒您,不要听信某些无端的谣言。我蒂芙尼是討厌男人不假,但这绝不代表我喜欢女人。严格来说,有时我对女人的厌恶,甚至远胜於男人。毕竟男人的恶,大多航脏而暴烈,直白得一目了然;而我们女人,则在另一些阴暗的事务上,拥有著无与伦比的天赋。您看看我,再看看您自己,我俩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蒂芙尼在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极尽嘲讽的轻笑。 好了,牢骚话到此为止,等我回到圣都,我还是会好好祭拜您那金神龕的。 蒂芙尼一边想著,一边又细嚼慢咽地吃了几口,而后她放下餐具,戴上名为微笑的面具,慢条斯理地冲流浪汉说道:“你的厨艺不错,总算让我心情舒畅了些。现在让我们重新谈谈阿德莉的事吧。” 流浪汉顿时有些结巴:“啊—感、感谢您的夸奖——” “这有什么好感谢的?”蒂芙尼不以为意地说道,“先说说你和阿德莉是什么关係吧?” “我们——我们是——”她顿了顿,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个最安全,也最背叛內心的词“—我是她的僕人。” 流浪汉本想说她们是朋友。因为如果阿德莉没有把她当成朋友,又怎会为了保护她这个累赘,而被天神教的人抓住?她是魔女,只要拋下自己,就没有人能抓得住她。 “哦,僕人。”蒂芙尼面上毫无波澜,心底却已想歪,似乎那份猜测得到了证实。她用审视的自光扫过对方,“你叫什么名字?” “罗温。”流浪汉答道。 “那么,罗温,阿德莉是想借你之口,对我说些什么呢?” 罗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她—她让我来找您。给您带一个口信一个警告。她让我告诉您.千万不要相信天神教的任何承诺,不要同他们握手和。” 餐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蒂芙尼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敲击著桌面,发出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罗温的心上。 “就这些?”许久,蒂芙尼才开口问道。 “是的,大人——就这些。” “她没向我道歉吗?”蒂芙尼的声音渐渐冷却。 啊,亏她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替阿德莉报仇。这还真是可笑,不是么?她早该明白,她们之间的情分,已然在那次分歧后彻底消失了,而她和法莉婭之间,多半也是如此。 “.—道歉?”罗温愣住。 “我曾叫她洗掉脸上的泪纹,但她不干。”蒂芙尼冷声说道,“她寧愿在法兰的乡间流浪、腐烂,也不愿意和我回到圣都。” 这下好了,连具户体都没留下来。 “大、大人,”罗温突然出声,她急於为阿德莉辩护,“我想她是想要您和好的,只是当时—当时她没有机会说更多了。当时天神教正在抓捕我们,他们逼得很紧。” “你还记得我一开始对你说过什么嘛?”蒂芙尼冷笑声,“记住,我討厌被人欺骗。” “不,不,我没有骗您,当时的情况真的很紧急,万分紧急,”罗温的额头渗出冷汗,“有一头—一头狼—一头大得嚇人的狼在追我们,我们打不过它,也甩不脱它。” “冷静点,我又不会像你嘴里的那头狼一样,把你生吞活剥。” 蒂芙尼喊来苏西,让她为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酒,若有所思地喝了几口。 “阿德莉托你带给我的话,我会记在心里。”但这不代表我非得按她说的去做。 “啊,太好了—·!”罗温终於鬆了口气,但阿德莉的安危,依旧像块巨石一般,重重压在她的心头。她壮起胆子,问蒂芙尼是否有营救阿德莉的打算? “”.—不急。”蒂芙尼喝了口葡萄酒,“你只是一介凡人,没能力插手此事。” “是、是的,您说得对。” “我有件事要交代给你做。”蒂芙尼隨手写了张支票,放到罗温面前。看到支票上的数字,罗温便明白这件事由不得她拒绝。 “我有个可爱的学生远在巴迪亚,我需要你去给她做点好吃的。我不希望她饿死在那里。”蒂芙尼说得当然不是法莉婭。她说的是艾琳。至於法莉婭?呵。她肯定不会饿肚子,因为她能把那男人的口水嗦到饱。 “.—·怎么?你不愿意去?” “不,我愿意。”罗温声音颤抖。她终於明白蒂芙尼为什么会在支票上写这么多零了。她听过一些关於巴迪亚的传言,知道蒂芙尼是在买她的命。 “很好。”蒂芙尼点点头,“另外我再提醒你一句,不要对隨便除我以外的人提起阿德莉这个名字,除非你想惹祸上身。” 第537章 这一切还要从你那寿终正寢的高祖父说起…… 第537章 这一切还要从你那寿终正寢的高祖父说起…… 晨光透过雕玻璃窗,柔柔地滤进旗舰的豪华舱室。 舱室极尽奢华,厚重的天鹅绒惟慢几乎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却仍有几缕倔强的光斑从缝隙间挤了进来,懒洋洋地躺在地毯繁复的纹样上。 隨看港湾的潮浪,这头停泊看的庞然大物仿佛还在睡梦中慵懒地呼吸。它以一种令人犯晕的节奏,极其轻微地侧倾,然后用同样漫长的时间缓缓回正。於是乎,那几片光斑便在地毯上开始了毫无规律的滑行与颤抖。蕾露盯著它们,胃里隨之泛起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翻搅感。 看来她还是没能完全习惯船上的生活。 为了日后的远航,为了那遥远而神秘的新大陆,她將自己囚禁在这间浮动的豪华牢笼里,试图强迫身体適应大海那永恆而任性的韵律,然而,她的身体似乎远比她想像中固执的多。 她不禁想,人们常用固执来形容老人,这话还真是半点不假。她不就是人们口中那种,固执己见的、不肯向现实低头的老太婆吗? 一阵沉默后,她带著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然,猛地拉开了厚重的惟慢。 刺目的阳光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进来,將舱室內所有的奢华与阴影都暴露在一种无所遁形的审视之下。金线的刺绣、打磨光滑的木料、镶嵌著宝石的器血,都在这坦诚的光线下失去了朦朧的美感。她转身,看向那面镶著银边的穿衣镜,神情严肃得像是在面对一位宿命中的敌人。 毫无疑问,镜中的女人仍是美丽的。岁月尚未能完全夺走她那副耗费了无数財富与精力精心保养的皮囊。她的身形依旧窈窕,皮肤在魔力的滋养下依然保持著超越凡人的细腻。 可阳光总是无情的,它让蕾露看清了另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她抬手摸了摸眼角,指腹间传来的触感不会骗人。她很清楚,那几道细纹不再是熬夜后才会出现的暂时痕跡,它们已经在那儿扎了根,成了她的一部分。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解闷好,??????????????????.??????超顺畅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目光下移,嘴角那两条纹路也比她记忆中更深了,像是被刀划开一样,给她那张总是带著一丝慵懒笑意的脸庞平添了几分讥消与刻薄。 显然,相比广的大海,时间才是那个最难打败的敌人。即使是最强大的龙王,恐怕也无法战胜这个敌人,何况是她蕾露呢? 她凝视著镜中的自己,久久没有移开目光。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发现一丝瑕疵后便立刻惊恐地去取用那些昂贵的脂粉,填补衰老的痕跡。 她只是静静地看著,看著那个有些陌生、却又无比真实的自己。 这就是她的脸了。记录了她所有野心、欢愉、痛苦与岁月的脸。接纳它,或许比征服一片新大陆更难,但也更必要。毕竟,人总是要习惯衰老的,就算是魔女也逃不掉。 再说了,她已经比那些庸碌的凡俗女子多享受了近半个世纪的青春,现在也该知足了,不然岂不是贪心过了头? 想到这,蕾露试著对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 就在她试图与镜中的倒影达成某种和解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蕾露没有立刻回应。她最后看了一眼镜子,然后拿起梳妆用的工具,叫屋外的人等她一会儿。 接纳自己的老態是一回事,让別人看到又是另一回事。这两件事可不能一概而论。永远不能。 片刻之后,镜中的女人便恢復了那份无懈可击的精致与从容。细纹被巧妙地遮盖,气色也因胭脂的点缀而显得红润健康。 门外再次传来礼貌的敲击声。 “进来。”蕾露开口,声音恢復了一贯的慵懒与从容。她指尖微动,解除了门缝间的魔力禁制。 舱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名穿著皮质外套、身形矫健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她一头及肩的利落短髮,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神明亮而坚定,和桅杆上瞭望的海鸟似的。 只不过,她那被海风吹拂得略显粗糙的脸上仍带看几分拘谨,大概是对这间几乎能將人吞噬的奢华舱室感到不太自在。 “走近些,我的小杰西卡。”蕾露缓缓转过身,慵懒地倚著梳妆檯,冲杰西卡招了招手。 杰西卡拘谨地走上前。 蕾露伸出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著她的脸。 “嗯——你的皮肤又晒黑了点。”蕾露的语气半是责备,半是心疼,“我上次托人送你的那些瓶瓶罐罐,是不是又被你当成摆设,扔在角落里积灰了?” “怎么会,蕾露大人。”杰西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试图避开对方那过於亲昵的审视,“我每天都有按时用,只是这海上的太阳和风,实在不饶人。” “藉口。全是藉口。我敢打赌,你肯定没用,”蕾露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指尖却温柔地划过她的脸颊,“唉,小杰西卡,女子一定要懂得爱美啊,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凡俗女子,你们的期是非常短暂的一一原谅我必须得把话说重一点,因为我担心我若不这么做,你怕是又会將我的话当作耳边风。” 杰西卡无奈地移开视线,只是默默点头。打她第一次见到蕾露起,这位身份尊贵且颇具资歷的紫衣元老,对她的態度可谓是热情过了头,而这种近乎长辈的关怀,让她私下里不得不下定决心,给她的老父亲寄去了一封密信,旁敲侧击地质问他是否在年轻时犯下过什么风流的错误? 可老父亲的回答却让杰西卡哭笑不得,只因父亲在回信告诉她,说这一切还要从你那寿终正寢的高祖父说起· 为了自证清白,她的老父亲甚至还贴心地附上了从她高祖父那本破旧航海日誌中摘录下来的几页抄纸。 获月,第七天。 今天心情很糟。还没来得及下船找个酒馆喝上一杯,就听说有个什么狗屁龙王发了疯,叫黄沙吞了巴迪亚一半城市的绿洲。船东老爷倒是难得发了善心,让我们卸下一半的香料,装上逃难的灾民。 这儿可是件难事儿,因为这儿的港口就乱得就像被熊孩子尿过的蚂蚁窝。 码头上全是人,哭喊声、叫骂声混成一团。 就在这片混乱中,我看见了一个人。她站在一堆麻袋旁边,穿著一身不合时宜的紫色长裙,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漂亮得不像真人。 所有人都灰头土脸,只有她一尘不染。几个监工想让她让开,还没靠近,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跟跎著后退。她只是皱了皱眉,一个装满了麦子的、至少要四个壮汉才能抬动的货箱,就自己轻飘飘地浮了起来,稳稳地落在了船板上。 我立刻知道,她是个魔女。船长朝我使了个眼色,让我离她远点。在海上,我们对这些能呼风唤雨的人,向来是敬而远之。 获月,第八天。 我们启航了,船上塞满了伤员和哭哭啼啼的妇孺。按照计划,我们会先把这些灾民送到圣都。那个小魔女也上了船,她是被派来指挥我们运输物资的。也就是说,我们这些倒霉蛋应该被魔女们临时徵用了,但愿她们不会拖欠我们工资,叫我们只能喝西北风。 哦对了,那魔女有一个独立的船舱,但她似乎並不喜欢待在里面。她总是站在船头的甲板上,一动不动地回望巴迪亚的方向。 获月,第九天。 今天风浪很大,咱们的老伙计『海鸥號』顛得像个喝醉的酒鬼。 我看到那小魔女扶著栏杆,脸色苍白,吐得一塌糊涂,比我刚上船跑海时还没用。 原来魔女也会晕船。这不知为何让我觉得她真实了一点。 我递给她一块能驱散噁心的薑,这是我母亲教我的老法子。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用一种我听不太懂的、夹生方言说了声“谢谢”,我猜得。 还有一种可能是她在骂我,你知道的,薑那玩意儿挺辣嗓子。 111 获月,第十天。 那位小魔女已经一天没出门了,躲在房里吐得昏天黑地,几块薑根本不顶用。船长让我带了些药去敲她的门。天知道为什么是我。他们怕魔女,难道我就不怕了? 我真怕她把晕船的气迁怒到我头上,还好她没有。她开门的时候脸色白得像死鱼,头髮乱糟糟的,一点也不像初见时那么神气了。她接过药,喝了下去,精神才算好了些。我告诉她,別总往远处看,盯著甲板上的一个固定点,或者乾脆闭上眼睡觉,会好受很多。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是魔女,应该不怎么会和我们这种粗人打交道。 111 获月,第二十一天。 终於看见圣都那白得晃眼的海岸线了。我们这些跑船的,每次看到圣都都觉得不自在。因为这里实在是太乱了,乱的和那天的晨曦港有得一比,叫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以前说过的话再抄一次。 圣都的港口,每天都会有上百根桅杆密密麻麻地刺向天空。各种口音的叫骂声、货物装卸的號子声、铁链拖过地面的摩擦声,匯成一片永不停歇的嘈杂交响。 穿著体面制服的,只有那些佩戴著徽章、满脸不耐烦的税务官僚和巡逻的卫兵。那些忙碌的码头工人,则和我们一样,光著膀子,浑身黑,肌肉结,眼神里带著一种麻木的疲惫。我们混在他们中间,倒不显得突兀,反正都是一群为了几个铜板,在魔女的餐桌下捡食吃的耗子。 而那个晕船的小魔女嘛,就像个回到家宅里头的大小姐。刚一下船,她的背脊就挺得笔直,那种与生俱来的、属於魔女的傲慢与从容,瞬间就取代了之前所有的脆弱。她不再需要扶看东西,步伐坚定而优雅。 另外,我想我们不是第一批赶到圣都的救难船。因为没过多久,就有一群穿著同样款式法袍、神色匆匆的魔女找上了她,开始急切地问询巴迪亚的状况。她站在那里,条理清晰地回答著,那种气场,连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都为此低了几分。 我站在不远处,看著这一幕,头上的汗都忘了擦。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她和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猜她在圣都休整几日后,应该还会回去巴迪亚吧?而我们则要先去一趟法兰装运粮食。如无意外,我这辈子大概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可能会死在那儿。 露月,第四天。 父神在上,母神保佑。 我不清楚这三个月里巴迪亚到底发生了何等恐怖的事情,但这儿变得和地狱没什么两样。空气里好像全是尸体的腐臭,风一吹,扬起的沙子都带著血腥味。怪不得圣都没让我们再往『海鸥號”上塞满粮食,因为死人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这一次,圣都给我们的任务是接送魔女,勒令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將那些负伤的魔女送回圣都接受治疗。我原以为船会爆满,毕竟那是同龙王的战爭。可事情比我想像的更糟糟得多。 受伤的魔女根本就没有多少,绝大多数魔女都死了。为了阻挡那头疯狂的『沙漠之主”,她们选择了同归於尽,把自己连同这头怪物一起埋葬在了黄沙之下。 唯一值得我庆幸的,是之前那个小魔女没死。如我先前预想的那样,她確实回到了这里,因为放心不下她的老师,而她的老师显然也放心不下她,在討伐龙王途中找了个理由把她支走了,这才让她活了下来。 至於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魔女,她们一个都没回来。活下来的魔女们年纪都偏小,基本都从事后方事务。 露月,第十四天那小魔女已经整整十天没有说话了。饭不怎么吃,水不怎么喝,连晕船都懒得晕了。 好像大海的摇晃对她来说已经不存在了,或者说,她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 我几次路过她身边,想递给她一块薑,但我兜里並没有薑。如果不是她主动拉住了我,我肯定不会陪著她枯坐一整天,因为船长不会允许我偷懒的。 就这样,我笨手笨脚地在她身边坐下,开始胡扯。我跟她讲怎么通过海水的顏色判断深浅,怎么从信天翁的飞行轨跡预测风暴。我说起传说中的巨型乌贼,它们的触手比我们的桅杆还粗;我说起那些只有在无风带才能见到的、会发光的水母群,到了夜晚,能把整片海都点亮,比圣都的灯火还壮观。 她静静地听著,偶尔眨一下眼,算是给了我回应。 见她似乎听进去了,我胆子也大了起来。我从怀里掏出那张宝贝得不行的、从一个老水手那里贏来的、据说画著通往新大陆航线一角的残破海图。我把图摊开在她面前,指著上面那些奇怪的岛屿和潦草的標记,告诉她,在那片未知之海的尽头,有一个神秘的新大陆。 露月,第二十天。 怎么办?她说她好像喜欢上了我,要我留在圣都陪她。 对我来说这並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我已经结婚了。 露月,第二十一天。 为了我的妻子,为了我即將出世的孩子。 我只能拒绝她。 杰西卡回忆完几页抄纸的內容,忽然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那个蕾露大人—” “嗯,怎么了?支支吾吾的,真不像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大大方方跟我说。” “——什么?蒂芙尼?她找你做什么?”” 第538章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你这位掌握著海上命脉的大人物鬆口了 第538章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你这位掌握著海上命脉的大人物鬆口了 “在你开口之前,蒂芙尼,你得先听我说明一件事。” “杰西卡是个好孩子。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不要试图通过她来传递任何消息,更不要把她卷进我们之间的任何事。你听懂了吗?” 蕾露的声音打破了旗舰会议厅里的沉默,她斜倚在铺著狐皮的软榻上,但眼神却不再朦朧,而是像淬了火的刀尖,直直地刺向对面的来客。 在她对面,蒂芙尼端坐在一张雕扶手椅上,身姿依旧挺拔得无可挑剔。 在蕾露说话的第一时间,她没有去看蕾露,而是冷漠地环视著这间奢华到俗气的舱室,目光中带看显而易见的轻蔑。 片刻后,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嘴笑。 “好孩子?別逗我笑了,蕾露。”她终於將那冰冷的视线投向软榻上的女人,“换做平常,她盗运龙鳞的罪行,足够魔女院將她全家老小统统吊死在圣都的广场上,让乌鸦啄食他们的户体。” “有胆你就试试。” 蕾露闻言,脸上那份刻意维持的慵懒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足以冻结空气的冰冷。她缓缓坐直了身体,像一只被打扰了安眠的母狮。 “所以,”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今天来,不是为了和我敘旧,而是来告诉我,你手里握著那孩子的把柄,並且还准备留待日后对付她,是么?” “你误会了。我可不想平白无故给自己树立一个像你这样难缠的敌人。”蒂芙尼优雅地交叠起双腿,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討论天气,“我们之间可以不对付,但也没必要真的打生打死。你瞧我与那个斯泰西,不都各自安好?我只是比较好奇,你蕾露,作为一个身披紫衣、德高望重的尊贵元老·—啊,是的,你当然配得上『尊贵』二字,毕竟你的资歷比我老太多了。”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出於一种恶毒的“尊重”,蒂芙尼没有直接叫蕾露“老太婆”或是“奶奶”,而是刻意在“老”这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 相比半截入土的蕾露,她確实年轻的像个小姑娘,看上去大约就比法莉婭这样真正年轻的小魔女成熟个干来岁而已。 “客套话就免了吧。”蕾露忍著脾气,没有与她计较这种无聊的挑畔,她早已过了那种会被轻易激怒的年纪,“说说,我身上有哪点值得你好奇?”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你与那个女船长之间耐人寻味的关係。若非你动用了你那些密密麻麻错综不清的商会关係,四处派人游说,魔女院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过她,让她像个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往轻了说,哪怕是看在那个斯泰西的面子上,多半也要將她软禁终身,剥夺她航行的权利,你说是么?” 蒂芙尼玩味地挑了挑眉。 “我这次特意邀她见面,其实就是想要確认一下..—” “確认什么?” “確认你有没有打破某种—约定俗成的禁忌。”蒂芙尼的目光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著,仿佛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跡,“好在她跟你长得不是很像,不大可能是从你的肚子里蹦出来的。” “—你知道我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来。”蕾露沉声道,每一个字都带著压抑的怒火,“我是魔女。” “有意思,我好像听出了点心有不甘的味道?”蒂芙尼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情绪波动。 蕾露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那股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势,像是被蒂芙尼这句话戳破的气球,迅速地干下去。 她重新靠回软榻上,眼神飘向窗外那片被桅杆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 “不甘?—————.或许吧。””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著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与苦涩,“一百多年前,我在一艘顛簸的破船上,认识了一个凡人水手。他是小杰西卡的祖先。” “他对我很好。在我晕船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会递给我一块粗糙的薑;在我因巴迪亚的惨状而彻夜难眠时,会笨手笨脚地给我讲一些关於航海与新大陆的知识。说来可能有些可笑,但我就是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慢慢喜欢上了他。” 蒂芙尼的神色变得有些怪异,但她没有出声打断。这倒是一个出乎她意料的展开。 “那时候我还很年轻,天真又可爱,以为魔法就是一切,既能征服风浪,也能战胜龙王,自然也可以轻易征服一个男人的心。”蕾露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可我错了。男人们最终喜欢的,还是能为自己生育子嗣的女人。” “后来我知道了,他早已有了家室。在他的家乡,有一个普通的、会为他缝补衣物、 会因为他晚归而担心的凡人女人。再后来,我听说,他的妻子为他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儿子。我甚至不需要亲眼去看,就已能想像得到,他得知消息时,脸上那种发自內心的、纯粹的、我永远也无法给予他的喜悦。” “.所以呢?” 蒂芙尼听完这段陈年旧事,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反而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轻蔑。 “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竟成了你一直以来的心病?蕾露,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的衰老不仅仅体现在容貌上。” 或许还体现在脑子上,蒂芙尼想。 “我丝毫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值得惋惜与回忆的地方。不过是一个凡人选择了另一个凡人,仅此而已。” “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从未有过类似的经歷,蒂芙尼。”蕾露的声音恢復了平静,“还是那句话,你严重欠缺爱人与被爱的能力,你的心就像你的私人小金库一样,冰冷、坚固,只进不出。正因如此,你才会被法莉婭疏远,而我仅仅与她见了一面,便能与她建立起良好的关係。” “我现在愈发觉得,我们的文化需要一次彻底的正本清源了。”蒂芙尼冷笑道,“说到底,『爱”这个词本身就是享乐主义泛滥时期的一种虚偽发明,唯一的用处就是帮那些生性放荡的魔女涂脂抹粉,为她们那如同墮落妓女般的丑恶行径寻找一个听上去高尚的藉口。幸运的是,她们隨意爱人的行径最终招致了母神的厌弃与惩罚,令『爱疮”这一诅咒降临到了世界上,算是以毒攻毒,多少起了些作用。瞧,我们伟大的母神,他是多么的睿智。” “..—虽说你现在还能靠囤积金钱来麻痹自己的需求,但迟早有一天,你会渴望被爱滋润的,蒂芙尼,如果没有那我只希望你死的时候不会为此而感到后悔。” “现在是谁在后悔?是我,还是那个因为一个凡人水手而耿耿於怀了一百多年的你?” 蒂芙尼眯起眼睛,毫不留情地反击,“我终於明白你是出於何种可悲的心態,去教唆法莉婭那个蠢货了。答应我,当你半死不活,准备將你那身紫袍正式传给法莉婭的时候,不要多嘴,跟她说什么『男人们最终喜欢的,还是能为自己生育子嗣的女人”,好不好?” 真是有够愚蠢。蒂芙尼在心中讥嘲。女人们是感性的利己生物,而男人们则是理性的利已生物。这即是说,人类永远只在乎自己。不存在什么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喜欢男人,当然也就更不存在什么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人啊,都是对自己有利的,便稍加珍惜;对自己不利的,便弃之如履。她对法莉婭、对阿德莉、对艾琳,无一不是如此。 “明智的提醒。”蕾露居然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我会放在心上的。” “..—够了,不要再继续这无谓的话题了,简直浪费时间。” 蒂芙尼不想再为此多费口舌。爭论这种事毫无意义。她將话题拉回了现实。 “一句话,借我几艘船,我有急用。” 闻言,蕾露挑了挑眉,那慵懒的商人姿態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想借我的船,倒也不是不可以。我的船队隨时待命,只要价格合適。只是,你得提前告诉我,你准备把它们用在什么地方。如果你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事情,还请不要指望我来给你背黑锅。” “我准备送几个人去巴迪亚。”蒂芙尼言简意地说,“金月湾那些零零散散的私人小船主,一听到“巴迪亚”这个词,脸就黑得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不论我开出多少价码,他们都会死皮赖脸地寻找各种理由来推脱。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找到你这里来。” 蕾露闻言“想想你以前说过什么?就在不久前,就在这艘船上。”你说金钱可以买到一切,可你现在却碰壁了。” “我承认,金钱可以让绝大多数人拥有勇气,但总有那么一批生性胆小的傢伙,寧愿把眼睛闭上,也不愿看看那些耀眼的金块有多可爱。“ 蒂芙尼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对那些凡人的鄙夷,“要我说,他们纯粹是把自己的贱命看得太重了。” “猜猜看,在我眼里,是你的命重要,还是杰西卡的命更重要?”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她的母亲了?”蒂芙尼的眼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谁说不是呢?”蕾露微微一笑。她將目光从蒂芙尼身上移开,仿佛透过厚重的船身,看到了那个正在甲板上迎著海风、高声指挥水手的年轻身影。 “我很欣赏我从那孩子身上看到的一切品质,非常欣赏。她善良、勇敢、活泼、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心,同时又对大海怀有最质朴的敬畏这些都是现如今许多被权力和阴谋浸泡得早已麻木的魔女,所不具备的美好品格。好吧,有些扯远了,我还没有问你,你是准备把哪些人送去巴迪亚呢?” “几个魔女,外加一帮凡人。”蒂芙尼顿了顿,“一帮信了天神教的凡人。”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水潭的炸弹。蕾露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带看紫衣魔女应有的、令人不寒而慄的威严,无奈对面也是位身看紫衣的强大魔女。她不大可能威镊住对方。 “蒂芙尼,你疯了?” “我没疯。” “我看你就是疯了。你走吧。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你和我,我们永远不会是一路人。” 蕾露的怒火终於压抑不住,化作了决绝的行动。她挥了挥手,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看驱逐的意味,仿佛在掸去什么令人作呕的污秽。 可蒂芙尼却丝毫不为所动,她连坐姿都没有改变一下,仿佛蕾露的驱逐令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时的气话。 “別那么死板,蕾露。我仔细考虑过,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群人,去做一些只有他们才能做成的事情。这就好比一条会咬人的恶犬,我们倒也不一定非得把它乱棍打死。只要往它颈上套一个结实点的项圈,再给它指明一个该去撕咬的方向,那它就是一条上好的看门犬。” “说得轻巧啊蒂芙尼,告诉我,你嘴里的所谓项圈,究竟得多少魔女的血才能做成?” “那你就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巴迪亚结局如何吧。” ...... “认真考虑下再做决断吧。只要你开口,把那批人如实送到巴迪亚,那我们就有理由叫天神教帮忙筹措粮食。事实上,这件事我已经同天神教的那个新教主谈妥了,现在万事俱备,就等你这位掌握著海上命脉的大人物鬆口了。” “你没那么好心,他们也没有。” “確实,我们的心都是黑色的。”蒂芙尼没有否认,“此外我得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新教主身边,有一头觉醒了魔力的白狼,吃了不少魔女。我猜这畜生已经爱上了这种感觉,並且还將我们视为了上好的猎物。从这一点看,將来我们必然是要同天神教全面开战的,那个新教主不可能长久地遏制住那头白狼。为了以后少些头疼的事情,也为了我们能够平稳地渡过眼下的难关,我们难道不该把天神教的人赶去巴迪亚送死吗?” 第539章 我有一位魔女朋友 第539章 我有一位魔女朋友 我被那个魔女骗了,她说她不会与天神教达成合作。 —不,话不能这么说,她其实从没有向我承诺过这件事。 她只是在不那么耐心地听完后,便用一堆零买下我的命,把我像一袋没人要的穀物,扔上这艘开往巴迪亚的破船。 罗温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压抑住喉头涌上的噁心与绝望,快步离开满是陌生面孔的甲板。 她像一只在猎犬环伺下受惊的兔子,一头扎进那间属干她的、味道不怎么喜人的狭小舱室里,再把自己重重地摔在硬邦邦的铺位上,用那床薄薄的、带著潮气的被子蒙住了头。 虽然这间狭小憋闷的舱室会加剧她的晕船症状,但甲板上那些低沉的祷告声,只会带给她更加难以排解的痛苦。 她听的很清楚,那些人不是在向父神或母神祷告,更无意理会传说中被父神任命掌管这片海域,却不太愿意管事的懒惰神只。 不会听错的,他们是在向那所谓的天神祈祷,祈祷天神能赐予他们力量,让他们能够战胜那头盘踞在巴迪亚沙漠深处的强大龙王。 龙王啊。 罗温又想起了阿德莉。在遇到阿德莉之前,她还以为龙这种东西只是大人们用来骗小孩儿的鬼话,而之所以会有这般浅薄的见识,主要还是因为她出生於法兰中部一个相对闭塞的村子里,那儿已经有几百年,或者上千年没有诞生过一位魔女了。 她的家乡,坐落於法兰中部那片广袤崎嶇的高原腹地。在那里,远古的火山早已沉寂,於漫长时光中化为一个个浑圆平缓的山丘,在绿野与荒原间温柔起伏,也为她的家乡屏蔽了外界的许多干扰。 唯有偶然造访的流浪精灵,会以歌谣的形式诉说这些山丘年轻时的可怕模样。 在罗温过去的回忆里,那个闭塞世界里的全部,便是村口那块被磨得光滑、供人歇脚的巨大岗岩,以及清晨被赶出羊圈时,那一片嘈杂咩叫、涌动著的、温暖而厚实的白色羊群。 而对於村里的大多数人来说,此生最远的旅程,或许就是坐著村里那台吱嘎作响的老旧马车,去好远好远的镇上赶一次集。 不难想像,在这般封闭又落后的环境里,人们的敬畏与恐惧都是何等的具体:偷食羊羔的狡猾野狼,一夜之间摧毁庄稼的猛烈冰雹,或是漫长得仿佛永无尽头的严酷寒冬.. 另外,天空固然广阔,但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天空就只是降下雨雪、洒下阳光的地方,当然了,它还可以是一块任由飞鸟掠过的幕布,可你若是它本是巨兽翱翔的舞台.. 这就叫人难以相信了。 她的村子实在太小,也就几十户人家。若真有龙降临於此,那它就会像一头巨鯨误入了村口的池塘,哪怕不被挤死,终究也要被饿死。 所以啊,当浑身泥浆的阿德莉第一次满不在乎地將那条比人还粗的龙腿扔在地上,命令罗温將它变成晚餐时,罗温只是呆呆地望著那覆满鳞片,散发著浓重血腥与臊气的大粗腿,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然而,这並不是梦。 在阿德莉不耐烦的催促下,罗温使出浑身解数,用原本拿来防身的小刀,了数个小时,才艰难地剥开那坚韧如皮革的龙皮,开始细致地剔除那些腥味最重的白色筋膜,把自己能找到的所有野蒜和浆果捣碎,悉心抹匀,最后架在阿德莉用魔法点燃的的篝火上,小心翼翼地来回翻烤,如此折腾了半个晚上,才勉强將那条大粗腿变成了一顿勉强能够入口的晚餐。 “真没想到——法兰居然还有你这样不问世事的乡巴佬。” 阿德莉又扯下一大块肉,一边大嚼,一边用油腻的手指著罗温,语气里有种近乎嘲弄的感慨。 “居然觉得龙不存在?天啊,我看还是我们魔女把你们这些凡人保护得太好了,好到你们都忘了,这世上到处都是想把你们当点心嚼了的大傢伙。呵,无怪我找你们多收一点保护费。” “不过说实话,我其实也是头一次遇到龙,不然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这畜生真是阴的很,差点就被它得手了,幸好,我眼神更狠。” 说完,阿德莉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又恶狠狠地撕下一块肉。 可罗温看得清楚,她的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恍惚,然而她不像罗温,即便感到迷茫与恐惧,她也不会在熟睡时呼喊妈妈。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被子下的黑暗里,罗温的思绪渐渐飘远。睡意与思念交织成一片朦朧的薄雾,將她包裹。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她们藏身的林子里,看到了记忆中篝火旁那个熟悉的身影。 阿德莉——你还好吗? 罗温在梦中轻声呼唤。 篝火旁的阿德莉似乎听到了,她缓缓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却不再是记忆中的鲜活,而是蒙上了一层死寂的苍白。火焰的暖色从她身上褪去,她的身影变得有些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不,我不好。 阿德莉的声音在风中消散。 我被那头白狼吃掉了,但我並不为此后悔,只要你没事就好。 不,不——不要! 突如其来的噩梦令罗温猛地从铺位上弹坐起来,心臟狂跳著撞击胸膛,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冷汗浸透了她贴身的薄衣,让她感觉自己像是刚从冰冷的海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大口地喘著气,眼前还残留著那头白色巨狼以利齿撕裂血肉的恐怖画面。 噩梦——这只是场噩梦—— 罗温用手抚平那剧烈起伏的胸口,正想如此安慰自己,转眼便听到一阵压抑著怒火的交谈声,从舱门的缝隙中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 谁在说话? 该不会是那群天神教的信徒吧? 罗温小心翼翼地贴在门后,屏息聆听。 “——我还是想不通!明明我们的家还在法兰!可我们现在要去哪?巴迪亚?开什么玩笑!我们谁不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把那些长满鳞片的绿色畜生从我们的土地上赶出去,才选择加入天神教的吗?那些绿龙可都还没死光呢!” “小声点!你是想质疑教主的决断吗?” “他本就得不配位。” “不配吗?他可太配了。我们都晓得他得到了神启』,谁敢质疑,谁就要被那神启』吃得渣都不剩。” “少谈这个,他有没有被天神认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们不主动站出来,难道要指望法兰那群养尊处优的魔女去阻止龙王吗?不,我们心里都清楚,魔女绝不可靠! 等那头龙王吃光了巴迪亚,迟早有一天,它的爪子会伸到我们法兰的土地上!到了那时,我们所有人都会为此后悔终生!“ 这番大义凛然的话似乎让爭执暂停了片刻,但马上就有人针锋相对地提出: “说得真好听。可等我们真的死在了巴迪亚,那帮从伊斯巴尼亚来的老资歷怕不是要高兴得开宴会了。他们巴不得我们这些法兰本地人死光,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霸占我们家的田地,住进我们的房子。哎,过去我们替魔女和贵族挥舞锄头,而如今我们替他们挥舞锄头,要说唯一的不同,也就是我们不需要再求魔女保护我们,我们现在有能力保护我们自己。” 话音落后,走廊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罗温紧张得掩住口鼻,小心换了口气。 很快又有人开口,声音里带著一种自嘲和无奈:“我想说,应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是为了离那个新教主远点,才主动搭上这艘船的吧?“ “还有我。”另一个声音附和道,“他太残暴了,简直是人面兽心,我跟他合不来。”,“自他坐上那个位置开始,很多我以前熟悉的老面孔就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而去巴迪亚,至少不会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 “要我说,大伙来都来了,再討论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跳海里游回去吗?还不如想一想,今天由谁去给那个麻风病人送餐。总不能让我们的圣女天天干这种活吧?” “呃,我待会儿得去盯著那个叫伊玛诺的小鬼,叫他好好锻链,別总想著偷懒。” “,那今天我送,明天你送,就这么说定了。” “咦,等等——” 片刻过后,走廊重新恢復了安静,可罗温的心却久久不得平静。 麻风? 这个词在她脑海中反覆迴响,刺激著她本就脆弱的神经。 在她的家乡,麻风病被视为神只降下的最恶毒的诅咒,一旦沾染这个词汇,便意味著被所有人拋弃,被放逐到荒野,独自在绝望中腐烂,化为白骨。 想到这,她深吸一口气,又马上將其吐了出来,好似闻到了那股诅咒的气味一般,继续捂起口鼻。 又过一会儿,她终於鼓起勇气,准备去找船长旁敲侧击地询问此事。看在蒂芙尼给她开的那张大额支票的份上,再怎么不近人情的船长,都不大可能將她拒之门外。 打定主意后,罗温沿著昏暗的通道,走上陡峭的梯级,重新回到了开阔的上甲板。 甲板上,天神教的信徒们三三两两地散布在甲板各处,当然,有些人可能只是普普通通的船员,可现在的罗温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穿行於狼群中的羔羊,哪还有心思分辨这些呢? 她低著头,加快脚步,双手紧紧攥著衣角,只希望能快点走到船尾的船长室门口。 不幸中的万幸,中途有人叫住了她,而叫住她的人正好就是杰西卡。 “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杰西卡望著面前这位因过分晕船而不堪胜任的临时厨娘』,瞧见她神色不对,便赶紧把她带到船边,叫她把胃的苦水吐进海里。 “麻——麻风——”罗温吐完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这船上究竟有没有载著一位可怕的麻风病人? “放轻鬆,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可怕。没错,那位病人確实在船上,但他从上船开始就被严格地隔离在底层的独立舱室里,不会有事的。为此我还特意请教过一些精灵,他们告诉我,只有长期、非常密切地生活在一起才有可能被传染这种疾病,並且我们中绝大多数人天生就对这种怪病拥有抵抗力。” “可——可是——你为什么放一个麻风病人上船?这根本——” “这个嘛—要知道不管是你,还是那位麻风病人,亦或者是——总之,这些都是那位蒂芙尼元老的安排。” 杰西卡的回答让罗温一时愣住。 “蒂芙尼——她——她骗了我。“罗温的声音里充满了迷惘和痛苦,“到底为什么,她到底为什么要和天神教合作?魔女和天神教之间不该是死敌吗?“ “大概是因为那个沙漠之主吧。”杰西卡看著远处翻涌的波涛,咕噥道。 “沙漠之主——” “我有一位魔女朋友,因此,出於我的私人感情与个人立场,我实在无法认同天神教迫害魔女的恶行,但他们敢於涉足巴迪亚的勇气,还是让我感到由衷地钦佩。我想,这份勇气足以让那些蜗居在圣都,整日醉生梦死的魔女们为之羞愧。” “我也——有一个魔女朋友。“”罗温闭上眼睛,“她人不坏,就是——太自以为是。 不久前她还大言不惭地跟我讲,说她要一定要带我找到一个强壮健美,最好还屠过龙的美男子——完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仪式——” “—带著你?”杰西卡有些愕然。只有些。魔们在这面的观念总是异於常人,没什么好意外的。 “是啊——我负责延续血脉,她负责用魔法保护这个家。”罗温苦苦一笑,“很荒唐,不是嘛?但我知道,这是因为她太渴望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了,所以才会对我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她是个从小就被父母拋弃的魔女。 杰西卡不知作何回答,只得沉闷地嘆了口气。 “我当时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她,因为我知道她眼光很高,而这世上又不可能有个强壮健美,並且还屠过龙的美男子能满足她的要求,这事儿最后肯定会不了了之—然而,就在我答应她后没多久,她就被天神教的人抓走了。“ 杰西卡张了张嘴,又默默地闭上了。她想说些什么,但看看罗温那悲伤的神情,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没法告诉罗温,所谓“屠过龙的健美男子”,可能真的存在。 因为,她曾亲眼见过那人骑在龙背上的模样。 第540章 说来也巧,那人是我朋友的朋友的僕人…… 第540章 说来也巧,那人是我朋友的朋友的僕人…… 不知为何,当杰西卡想起那个男人的时候,脑海里竞还同时冒出了艾芙娜的声音: “你负责怀孕,而我则用魔法替你保驾护航。” 不不不不,这不可能。 艾芙娜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她不是那样的魔女。她们之间的关係,纯粹、坚固,並且永远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 杰西卡猛地用手腕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试图將这个荒诞不经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幸好,额头上传来阵阵钝痛確实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一定是太累了。 身体的疲惫,有时候会让思维的缆绳鬆脱,任由一些奇怪的念头漂浮上来,而她確实有足够的理由感到疲惫。 自打內陆农田逐年歉收以来,人们近来越来越依靠渔获填饱肚子,咸鱼和海藻,成了许多家庭餐桌上唯一的菜餚。 在过去,渔民们大多只在近海那片熟悉的、相对安全的水域捕捞海货,而现在,为了生存,许多人已开始鋌而走险,用他们那些脆弱的、修修补补了几代人的小船,奔赴远离陆地的中心海域。 杰西卡见过不少这样的渔民,他们的脸上刻满了风霜,双手布满老茧,苍老的眼神因为身后嗷嗷待哺的家人而格外坚定。 但是—— 唉。 儘管这片被九省环抱的海洋,风浪总体上比外海要温和许多,可对於这些世代只习惯於沿著海岸线作业的小渔船而言,中心海域的凶险依旧不可小覷。 这儿的天气多变,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就可能狂风大作,掀起足以吞噬小船的巨浪。杰西卡曾亲歷过一次风暴,那时船只在巨浪中顛簸,而她只得寄希望於海龙王號的好运,祈祷这艘老將不会散架。事后,她那位舵手的手掌满满都是血泡。 另外,海的中心还是海龙频繁活动的区域。 最近一段时间,杰西卡已经听说过不止一起海龙驱赶、甚至攻击过往渔船的报告了。儘管这些报告的真实性有待商榷(跑海的人们,不管是渔民还是水手,总爱借著酒精夸大其词,把一条稍大些的章鱼说成能用触手绞沉整艘战舰的深海巨怪)但这还是让她颇感不安。 似乎离开海龙王號后,她的勇气也变得愈发脆弱了。如今驾驶著这艘临时徵用的、各方面都差强人意的货船,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失去了称手兵器的战士。 正当杰西卡如此感慨的时候,一阵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呃,船长,有件事你最好管管。是关於那几个魔女的。” 说话的是她的大副,一个从別的船队临时挖来的、经验尚可但略显毛躁的中年男人。原来那个经验丰富、像她第二个父亲一样可靠的老伙计,此刻正守在金月湾的港口,像个嘮叨的老妈子一样,监督著“海龙王號”那缓慢得令人髮指的翻修工程。他总爱讲些陈年旧事,教导杰西卡航海的诀窍,如今不在身边,她还真有些不適应。 对了,还请不要问那笔数额大到能让杰西卡两眼一黑的工程款是从何而来,因为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你说是吧,我亲爱的高祖父?反正,要不是蕾露元老愿意为此慷慨解囊,我以为幸运的海龙王號理应还能再奋战个十几年也说不定呢? “说吧,她们还能有什么事?”杰西卡疲惫地嘆了口气,“我已经把船长室让给她们了,这船上最好的房间。她们总不能还嫌小吧?要是真嫌小,那就只能劳烦她们三个分开了。我真不晓得她们三个为什么非得黏在一起不可。” “她们要求改善伙食,船长。”大副的表情有些为难。 “改善伙食?” 杰西卡几乎要气笑了,“她们吃进嘴里的,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一档了。船上的日子不比陆地,这点道理她们总该明白。” 说著,她心底闪过一丝烦躁的念头:等到了巴迪亚,她们还要吃更多的苦头,也不知道她们到时候究竟能不能派上用场?或许真是我想多了,来之前我居然还真指望她们能帮上艾芙娜的忙。说到艾芙娜,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真希望她一切安好。 “我跟她们解释过了,船长。”大副摊了摊手,“但她们不听,非得让你过去一趟不可。” “吧,我去跟她们说。”杰西卡耸耸肩,压下气,“不过你得让她们耐心等等,因为在见她们之前,我得先把这位快要散架的小姐安顿好。“ 杰西卡把目光重新转向罗温,后者一直趴在船舷的栏杆上,身体隨著船的晃动而起伏,脸色苍白如纸,时不时地发出痛苦的乾呕声,整个人看上去根本就是一副快要散架的模样,真叫人怀疑她是否拥有一部分精灵的血统,毕竟精灵就是这么纤细而敏感,过分出色的感官能力让他们中鲜少有人能完全適应海上的生活。 没辙,杰西卡只得半扶半抱地將她送回房间。她的身体轻盈得像一片羽毛,杰西卡小心翼翼地搀扶著她,走过摇晃的走廊。 “那个——我其实——可以帮忙的——” 在杰西卡把罗温扶上铺位时,后者居然迷迷糊糊地提议,说自己可以试著给那几个魔女做一些好吃的。 “没那个必要,小姐。你的心意我领了。”杰西卡帮她掖了掖被角,“说白了,再有本事的厨师,到了我们这艘船上,也都施展不开拳脚,谁叫我们这艘船上就只有可供长期保存的醃製食品呢?那些原本可以拿来饲养禽畜的地方,基本都拿来存放那些人的武器盔甲了。” “武器——”罗温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別担心,钥匙在我手里,那些人不敢乱来的,海上我最大。“杰西卡自信一笑,带著久经风浪的船长应有的沉稳与威严。 告別罗温后,她来到船长室,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慢慢推开门。 那三个要求“改善伙食”的魔女正坐在里面,將原本属於她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事先说明,船长,”最先开口的是一个看上去相对年长的魔女,她的声音平静,不带一丝火气,“我们找你过来,並不主要是为了改善我们的餐食配给。” “——我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杰西卡看著眼前这两个眼下纹著泪纹的魔女,同样平静地回答道。 以前艾芙娜曾和她说过这种泪纹背后蕴藏了何种故事,所以她很清楚这几个魔女和圣都那些娇生惯养的魔女不同,她们吃惯的是苦头,而不是精致的点心,断不至於为了一些难吃的醃製食品而大发脾气。 “抱歉,我们对你做过自我介绍吗?” “还没有。” “那应该是忘了——蒂芙尼也没对你说过?” “说过。最小的那位叫艾玛,是天神教的圣女』,另两位分別叫凯兰和阿佳丽,但谁是凯兰,谁是阿佳丽一” “我是阿佳丽。”最初开口的魔女指了指自己,她的眼神沉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然后,她又指向旁边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脸色异常苍白的同伴,“她是凯兰。” “我叫杰西卡,是这艘船目前的船长。” 杰西卡说著,扭头望向凯兰,后者正捂著小腹,眉头紧锁,嘴唇也毫无血色。 “她脸上的——似乎不好的样?” “一些难之隱,过段时间就好了。”阿佳丽简意賅地带过,似乎不愿多谈。 杰西卡瞬间明白內情,轻轻点了下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不必说,魔女也是女人,大家都要经歷女人都会经歷的周期性痛苦,而这也正是她的家人一直以来都极力反对她把人生献给大海的原因之一。 “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照顾的地方,儘管开口就好。” “我们正想向你询问一些事情。”阿佳丽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没问题,请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艾玛的哥哥—·曾经误入歧途,信奉了虚偽的天神教,但他本性不坏,只是有些—愤世嫉俗,包括他的父亲在內,其实也是如此。 阿佳丽短暂沉默了会,继续说道: “他们之所以会转信天神教,主要是因为天神教声称能带给他们这些凡人战胜巨龙的力量。艾玛的哥哥,就是因此而死的。他死在了伊斯巴尼亚的无主山岭中,许多与他怀著同样抱负的人,也都死在了那里,而他们为的,仅仅是討伐一头唯剩一只独眼的蓝龙。” 杰西卡微微頜首,表示自己在听。 “出於一些偶然原因,艾玛的哥哥在临行前,把艾玛交给了我照顾—·再后来,我们从精灵那里得知了他们的死讯,因此我们便想著要带艾玛去一趟伊斯巴尼亚,弔唁她的哥哥。然而,途中出了意外,那个蒂芙尼找到了我们,要我们把艾玛送回天神教手中。 而你知道的,天神教对於魔女的態度,向来都是比较极端的。所以,不管蒂芙尼说得多么好听,多么天乱坠,我们显然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因此,我们只得与她妥协、与天神教妥协,答应作为他们之间缓和关係的一次尝试。” “如果我想的不错,那促成这次尝试的契机,应当就是沙漠之主了,”杰西卡接话说,“祂是我们所有人的敌人。” 阿佳丽闻言又沉默了一会儿。一旁的凯兰似乎想说些什么,情绪有些激动,却被阿佳丽伸手按住了。 “你说得对,沙漠之主的確是我们所有人都要面对的问题,但这不该是艾玛应该关心的事。” 阿佳丽的声音里透著一股压抑的愤怒,“就算是有史以来最为残暴的国王,应该也做不出把孩童派去战场的恶行!“ “这你就说错了,”杰西卡摇摇头,“他们会把孩子赶去巨龙盘踞的森林与高山,想著巨龙吃饱后,就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 “这么说—艾玛或许就是这样的孩子。”阿佳丽嘆息一声,“蒂芙尼答应过我们,说她会派人去伊斯巴尼亚,取回艾玛哥哥的骨灰。这件事她跟你说过吗?” “没有。”杰西卡如实回答,“也许她所託的另有其人?” “明明你是唯一个敢在这种时候开船去巴迪亚的船长?” 杰西卡闻言,不禁失笑。 “怎么可能,你太小看我们这些人的胆量了。只要价钱合適,能让我们的家人在歉收的年景里吃饱穿暖,能让我们的孩子有机会跟在魔女身边读书识字,而不是跟我们一样一辈子在甲板上被风吹日晒—那么,即便是最谨慎的船长,也敢扬帆去挑战传说中的海怪,何况只是去一趟巴迪亚?“ “你也不容易。”阿佳丽说,“我想你的孩该和艾玛般了吧?” “那倒不是,我至今未婚未育。” 这——·阿佳丽自知失言,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为好。她的脸微微红了,尷尬地移开视线。 杰西卡看出了她的窘迫,很贴心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我从事这行,主要还是兴趣使然。比起整天坐在织机前发呆,我更喜欢站在船上与海龙同行。” 说完,她又半开玩笑地补充道:“而今我正忙於给饥饉中的巴迪亚运送粮食,这可比单单餵饱一个襁褓里的孩子有挑战多了。” “你很厉害。”阿佳丽由衷地说道。 “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 杰西卡谦虚地摆了摆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远方,仿佛想起了什么。 “我曾应圣都之託,帮忙向巴迪亚运送过一批斗剑奴。听说自那位之后,角斗场里能凭双手战胜巨龙的斗剑奴竟慢慢多了起来,但除了那位以外,至今好像也没哪个斗剑奴能单枪匹马杀死砂龙就是了。“那些斗剑奴是勇士,却也可怜,他们为魔女的血腥娱乐而战。 “那位——?” “说来也巧,那人是我朋友的朋友的僕人,等日后到了巴迪亚,你们说不定还能和他见上一面呢。” 第541章 復兴公会 第541章 復兴公会 飢饿使人敢於冒险,可长久的飢饿却能摧垮人的体能和意志,仅靠龙肉果腹,绝对不是长久之计,阿斯让必须要让营地里的人看到希望。 因此,即便是划大饼,阿斯让也必须用最朴素、最明了的语言,明明白白地向眼下这群人说明,他们能靠自己的勇气换来什么样的报酬。 对这个时代的人们而言,最具希望的东西,无非就是以下三样:从奶牛身上挤到桶里的奶,大地上生长的一片片绿色穀物,以及妇女手中引著的丝线,而这三样东西,都需要土地作为支撑。 一旦涉及到土地,有些话就不能由阿斯让自己去说了,因为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些世代盘踞於此的魔女们,根本不可能放弃她们对巴迪亚田產的任何权力。 儘管这种权力在“明面”上並不存在,没有任何法典和契约的支撑,但你也不能真的当它不存在。它如同空气,看不见摸不著,却决定著所有人的呼吸。 想要挑战这种根深蒂固的潜规则,最好的办法,无外乎用魔女来制衡魔女。 阿斯让把目光投向法莉婭。她正百无聊赖地拨弄著自己的发梢。 “你看我干什么?”生性敏感的法莉婭立刻就感受到了阿斯让的视线。 “不可以看吗?” “如果你是为了欣赏我的美貌——不对,这照样不!” 法莉婭嘴上说著拒绝,下巴却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一丝小小的得意像涟漪一样在她眼底盪开。 阿斯让没有理会她那点可爱的小彆扭,径直走到她面前,投下的阴影將她完全笼罩。 “我有事找你。””——好吧,我就知道。” 法莉婭不情愿地努了努嘴,恢復了那副慵懒而略带阴湿的神情,懒洋洋地朝他一偏头,用一种刻意拉长,像是咏嘆的语气说道:“说吧,我卑微而不自知的僕从哟,你有何事要求你的主人呢?“ “——” 见法莉婭这副模样,阿斯让忽然有些担心,好在打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法莉婭独挑大樑。 “——我得去把艾芙娜也叫过来。” “什么?你这傢伙!昨晚不是才——?!” “这次是正经事。” “哦,正经事?”法莉婭瞬间拔高了声调,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快炸起来了,“你和她之间能有什么正经事?是准备给我,还是给那些挖洞的工人降温?昨晚你从她身上撬』开来的那点魔力,的確把我冷得够呛。我都快以为冬天提前来了呢。” 呃——阿斯让挠挠鼻尖,好似闻到了空气中瀰漫开的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酸味。 事已至此,任何解释都只会火上浇油。他决定採取最直接也最省事的处理方法—先撤。 “这次你没管那些工人叫贱民』,这很好——总之我去去就回。” “喂!你给我站住!你敢去?!” 法莉婭气得大喊,但阿斯让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急得她隨手抄起一把沙土,像个在自家院子里跟玩伴闹翻了的赌气小女孩一样,奋力洒向远方。 细碎的沙粒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力的拋物线,在模糊了阿斯让的背影后,又纷纷扬扬地落回了这片无垠的沙海。 法莉婭抱起胳膊,气哼哼地重新坐回那块大石头上,心里来回盘算:昨晚阿斯让在她身上的时间和精力,绝对要比在艾芙娜身上的少得多! 虽、虽然原因多半是因为她中途承受不住,自己先晕了过去— 但是——但是——! 算了,还是別想这些了。 法莉婭感到脸颊被日光晒得发痛。她羞恼地把脸埋进臂弯里,暗骂自己还真是没用。 等等。换个角度去想,这不正说明她体內蕴藏的魔力,已是多到让艾芙娜望尘莫及的地步了吗?搞不好百年前那场针对沙漠之主的远征,正是欠缺了似她这般强大的魔女,才会落得那样烂尾的结局呢。 想到这里,法莉婭那点委屈和羞恼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飘飘然的自得。 她忍不住得意地轻哼起来—好吧,也就哼了那么一小声,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毕竟,她要面对的可是传说中的沙漠之主,而非一头刚刚掌握魔力的年轻龙王,说心里一点都不发怵,那是骗人的。 说到底,像这种活了一百多年,甚至可能活了近两百年的老龙,必然是会像那些老谋深算的老魔女般精打细算,力图將每一丝魔力都运用到极致。 唉,不必多说,这世上果然还是这些嗜好吃人的砂龙更惹人厌。跟它们一比,就连跟著阿斯让过来的艾芙娜,看著都要顺眼多了。 来的还挺快。哼。算他有分寸,没瞒著我做多余的事就好。 法莉婭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法袍上沾染的灰尘,又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衣襟上本就不存在的褶皱,摆出一副高傲而从容的姿態,衝著走近的两人说道: “好了,这下你总可以开口,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了吧?” “我准备重新划分下巴迪亚的土地產权。”阿斯让开门见山地说道。这种事没必要瞒著法莉婭。 当然,法莉婭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像公式般標准:“什么?你疯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阿斯让嘆了口,面上却依旧平静:“我清醒得很。” “清醒在哪?” 法莉婭嗤之以鼻,她向前一步,用一种“让我来教教你这个凡人该如何思考”的语气,飞快地说道: “你根本不懂。听好了,等我们解决了巴迪亚的危机,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把巴迪亚至少一半的牧场和种植园划归到你的名下。到时候,你想抽几成税都隨你的喜好,即使一成都行,我又不会逼你—但是呢,我还是想建议你多抽一些,如此才好保证你后世子孙的吃穿用度,不至於过分寒酸,被其他人取笑。只要能做到这点,我想他们是乐意遵奉你这位伟大的祖先,还有我他们至高无上的主母的。” 说著说著,她的眼睛里便闪烁起一种奇异的光彩,仿佛已经看到了数百年后,那些延续了阿斯让血脉的年轻子辈,正恭敬地跪在她的雕像(或是画像)前,向她献上最悦耳的讚美词。 “他们可以不知道自己身上一半流著的血是源自哪个女人,但他们必要將我的名字和模样,永远、永远地刻在他们的心里。“ 啊这— 法莉婭的这几番话,可算把阿斯让震得不轻。他还以为法莉婭会保魔女的守—没想到—好吧,说白了这其实也算是一种保守主义。 一旁的艾芙娜也不禁为此失声发笑。 “你笑什么?”法莉婭不高兴了。 “笑你天真。”艾芙娜说。 “我哪儿天真了?等我们从沙漠之主手里抢回了巴迪亚,那巴迪亚就是我们的战利品,自当被我们瓜分取益。我取四分之一,你取四分之一,老师取四分之一,剩下的再给其他魔女分一分。如此我们师徒三人便占据了整个巴迪亚四分之三的收益,不是吗?还是说,你准备把你分到的份额交给其他人代理?” “怎么可能!我俩可是异父异母的好姐妹啊法莉婭!假设我们真的能战胜沙漠之主,事后也真能如你所想的那般顺利,那我当然愿意把属於我的那份交给阿斯让管理,但问题是,事情显然不会朝你预料的方向上发展。 想想吧,法莉婭,圣都那些贪婪的元老们怎么可能会把巴迪亚拱手让人呢?纵使现在的巴迪亚满目疮痍,可未来它会不会重新繁荣起来?我们谁都说不准,而光是这种有可能,元老们就不可能同意你我的主张,放任我俩瓜分巴迪亚的產权。她们会把你踹去新大陆,美其名曰让你继承蕾露元老的紫袍,而我呢,必然也落不著多少好处,就是侥倖活了下来”' “別说这种丧话,”法莉婭皱了皱眉,“我不喜欢。” “抱歉。”艾芙娜闭眼整理了下情绪,“我想说的是,她们一定会把我赶去法兰,叫我夹在卡罗琳和天神教之间,两头为难。“ “那我们该怎么办?”法莉婭不是真傻,她知道艾芙娜说的这些,才是未来她最有可能面对的现实。 “这个嘛,”艾芙娜笑了笑,“不如听听你的阿斯让是怎么想的?” 法莉婭面带焦虑地看向阿斯让。 “我的想法是,以你们的名义,创立一个慈善机构—.” “慈善组织?” “听我详细说。我们姑且先把这个慈善机构称之为巴迪亚復兴公会。名义上,这个公会的主保人,就是你们。你们是巴迪亚的拯救者,是巴迪亚的守护神,且乐於支持巴迪亚的復兴事业。你们深知,,单个的凡人家庭,是不可能独自挺过当下这种困难时期的。於是,出於你们高尚的善念,你们便联名创立了“巴迪亚復兴公会』这一慈善组织,旨在匯聚各方资源,为难民们提供食物与庇护所,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阿斯让说完,目光在两位魔女脸上一一扫过,最后总结道:“而这一切,都將以慈善的名义进行谁愿意公开反对这样的善行呢?” 艾芙娜的眼神微微一动,似乎已经捕捉到了其中的精髓,而法莉婭则依旧是一脸的將信將疑。 “这个公会,將是巴迪亚一切秩序的源头。”阿斯让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继续深入阐述,“它將拥有巴迪亚所有可耕种土地、牧场和水源的所有权』。注意,是公会拥有,而不是我们中的某个人单独所有。这一点至关重要。” “是很重要。”艾芙娜说,“我们可以藉此拉拢巴迪亚本土派的魔女,让她们加入到这个公会里,替我俩分担火力。” “不只是巴迪亚的魔女,”阿斯让说。“任何想要加入到这个公会里的魔女,我们都该欢迎。另外所有跟隨我们而来的工人们,以及未来所有愿意来此定居的凡人,他们將不再是无主的流民,也不是任何贵族的佃户。他们將成为公会的成员』。作为成员,他们將获得公会的庇护,获得食物、住所以及劳动时的必要工具。作为回报,他们也需要履行对公会的义务。就如同过去庄园里的农民一样,他们每周需要有固定的天数,比如一天或两天,在公会的直领地一也就是公会直接管理的农田、牧场和工坊里劳作。这部分產出,將直接归公会所有,用於维持公会的日常运转,以及供养你们。 在完成了对公会的义务之后—就目前而言,主要是跟著我们重建一个个据点—总之在这之后,公会將授予每个家庭一块属於他们自己的份地』。这块土地,他们可以世代耕耘,只要他们的子孙后代还承认自己是公会的成员,这块土地就永远属於他们。他们可以在份地上自由种植作物,饲养家畜,所有產出都归他们自己所有。” “听起来不错,但光有份地还不够。灌溉农田的水渠,抵御洪水的堤坝,还有磨坊、 烤炉、榨油坊这些需要耗费大量人力进行维护的公共设施呢?难道也要公会自己出钱僱人修建吗?我提议公会的成员,除了每周要在公会直辖地上劳作外,每年还需要额外为公会服劳役。” “別忘了公会的慈善属性啊,艾芙娜阁下。我以为你说的这些关键的公共设施,最好还是全部由公会出资建造和维护。成员们如果需要使用,比如磨麦子或者烤麵包,则需要向公会支付一小部分实物作为使用费。这同样是公会收入的一部分。钱得流动起来,有了投资,才有源源不断地进帐。 想想,在农閒时节,那些强壮的男人可以不必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他们可以来为公会工作,修建水渠,铺设道路,从而赚取一份额外的、实实在在的报酬可以是钱幣,也可以是粮食或布匹。他们付出了劳动,就应该得到回报。这样一来,他们干活会更有力气,工程的质量自然也会更高,此外他们兜里有了钱,自然也就可以负担起的公会向他们征缴的税金,当然,我更倾向於称其为会费。“ “你说了那么多,那我们呢?”法莉婭还是没听明白,“我们能得到什么?土地既然不是我们的,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不会的。你们作为公会的主保人,理应拿到公会收入的一部分,作为每年的分红。” “怎么才一部分?!” “剩下一部分得用来维持秩序啊法莉婭。公会必须长期维持一支由凡人组成的猎人卫队,在清剿盗匪的同时,协助你们这些掛名的主保魔女抵御砂龙的侵袭。如果我们能把这件事落实到位,以后就不只有我的后代会称颂你这位主母了,全巴迪亚的人都会感念你的恩德,世世代代,不敢忘怀。” “会、会吗?” 法莉婭的虚荣心,爆炸了。 第542章 选址 第542章 选址 入夜前的晚餐时间,阿斯让带著一张绘製著巴迪亚全景的地图,继续同法莉婭和阿斯让商量復兴公会的各项事宜。 关於公会最初的选址,阿斯让以为应当儘可能远离现今的魔女聚居区,免得招来太多反对的声音。 “无谓的摩擦与猜忌,只会耗尽我们本就捉襟见肘的精力。不过,我们也不能因此把公会建在远离人烟的荒芜之地,公会要是失去了影响力,自然也就没有存续的可能与必要了。” 综合考虑下来,阿斯让觉得,果然还是地图上最为惹眼的那片心形绿洲较为合適。 这里就像一颗镶嵌在沙漠中的翡翠,形状奇特而醒目,据说在圣都將巴迪亚並为行省之前,这片大绿洲还只是一处低凹的沼泽盆地。 每逢黑河泛滥,其中一股狂暴的支流,便会如巨兽的利爪般,切开西岸相对脆弱的高地,將一部分汹涌的洪水引入这片盆地,致使这里形成一个短暂而浩瀚的季节性湖泊。那些隨洪水而来的鱼虾,就好像受到了神只的祝福,仅需短短数月,便能生长得肥美硕大,银鳞闪烁,引得周遭的鸟兽垂涎。 然而,一旦旱季降临,洪水退去,蓄积於此的淤泥便將这片土地转化为广阔无垠、在烈日下散发著浓重腥臭的泥泞沼泽。 原本辽阔的湖泊,会被酷热的阳光蒸发切割成一个个孤立的水洼,而那些过分生长的鱼群,最后就只能在缺氧和拥挤间苦苦挣扎,成为候鸟、鱷群,乃至其他掠食者的盘中美餐。 此外,据《巨龙之书》记载,这片区域或许还曾是黑沼龙的棲息地之一。 理由是巴迪亚的许多民间传说都曾提到过一种类似於黑沼龙的生物。人们称这种生物是从黑色淤泥中诞生的恶魔,其丑陋的尖嘴会四面开合,形似某种可怖的瓣,並且力量大到將那些不可一世的砂龙轻易拖入沼泽深处,化为自己的食粮。 但不知何故,这支神秘的黑沼龙族群最终灭绝了。当魔女们带领人们向南部沙漠拓荒时,这片沼泽地上早已没有了它们的踪影,仿佛一夜之间,它们就被这片土地彻底遗忘,连一块骸骨都未曾留下。直到四百年前,由圣都牵头组织的北方调查团穿越法兰北部森林,深入那片终年笼罩在迷雾中的大沼泽时,魔女们才首次与这种龙类正面交锋。那场遭遇战损失惨重,许多魔女在黑沼龙的突袭下陨落,但这些陈年旧事早前便已提及过一次,无需过多赘述。 总之,当年的人们在將这片沼泽垦殖为大绿洲时,並未因直面传说中嘴巴分瓣的可怖恶魔而引发大规模恐慌。各项工程进展得异常顺利:魔女们施展魔法阻滯水流,稳固地基;凡人们则以汗水与智慧,开凿出纵横交错的灌溉渠道。两者齐心协力,耗费数代人的光阴,终於將这里改造为巴迪亚第二重要的粮食產区。如今,这片心形绿洲绿意盎然,麦浪翻滚,果园丰盈,成为沙漠中的一大奇蹟直到沙漠之主將这里摧毁两次。 “—既然我们能把这里成为沙漠里的一大奇蹟,那我们就不可能把这块地方拱手送给凡人。” 艾芙娜忽然开口,给阿斯让的热情浇上一盆冷水。 “长久以来,我们魔女都只会从凡人中寻出最有能力、最具功勋的一批人,以圣都魔女院的名义,先后授予他们保民官的职位,又或者是贵族的勛號,命令他们尽心尽力地替我们魔女处置好这块土地的全部收益。你想插手其中,恐怕不那么容易。” “这些贵族居然没被沙漠之主吃光吗?”阿斯让问得直截了当。 “只要魔女还在,贵族就不会消失,无非换一批人罢了。”艾芙娜微微摇头,“旧的家族在龙灾中衰落,新的家族便会立刻取而代之。他们就像藤蔓,永远依附著我们这棵大树生长。还记得之前与你起过衝突的芭丝特和瑟拉菲娜吗?她们的一部分產业,就在你手指著的这块地方。” “你要不提她们,我都快把那事忘掉了。”阿斯让揉了揉眉心,回忆起那段不愉快的过往。 “我可直记得呢。”法莉婭在旁插话,有些孩子气地说道:“以后也会记得。”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法莉婭,还是別太记仇为好,要是她俩能够大发善心,赞助公会的事业” “我看没这种可能。”法莉婭立刻反驳。 “也是——到时再看吧。”阿斯让不置可否。 “其实她俩的態度无关紧要。”艾芙娜打断了他们无谓的爭论,声音转为严肃,“虽然这么说有些过分,但同我接下来將要提到的那位相比,她们两人的问题確实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麻烦。关键在弗洛娜身上。到目前为止,她才是这块土地的真正掌控者。“ “弗洛娜?哦,你说的是那个跑得比谁都快的巴迪亚总督。”法莉婭骂道:“好一个名不副实的胆小鬼。” “但她在担任总督的这些年里搞了不少钱。要我说,关於沙漠之主重新开始活动的传闻,很可能就是她最早派人散播的。”艾芙娜的眼神锐利起来,仿佛看透了层层迷雾。 “什么?有这种事?”法莉婭完全想不通,“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散播这种消息对她有什么好处?” “为了低买高卖。”艾芙娜答:“先散播传闻引起恐慌,比如让自己的学生在圣都的各种魔女茶话会里,故作神秘地散播有关沙漠之主归来”,又或者是砂龙中可能又诞生了一头龙王』之类半真半假的传闻,诱使一部分魔女先行拋售自己在巴迪亚的各类產权。 那些胆小的、或是急需用钱的魔女,就会成为第一批拋售自己在巴迪亚各类產权的人。而一旦有人开了头,慢慢就会有人跟风,尤其是在信息不透明的情况下,恐慌会像瘟疫一样蔓延,最终形成恐慌性的拋售潮。 待时机合適,她便可以动用自己这些年积累的財富,以一个极低的价格,通过各种隱秘的渠道,悄悄盘下大批的地產和庄园。隨后,她再以巴迪亚总督的身份出面“闢谣』,宣称巴迪亚一切安好,之前的传闻纯属夸大其词。如此一来,地价便会回暖,她则从中赚取巨额差价,大发横財。 “我明白了!”法莉婭恍然大悟,隨即愤慨得不行,“告诉我,这个弗洛娜是不是和你一样,都是商人家庭出身?!果然,商人的心都是黑的!为了赚钱,什么阴谋都使得出来。” “唉,你这样说我可是会伤心的啊法莉婭,各行各业都有好人和坏人,怎么可以一概而论呢?” 艾芙娜露出一丝苦笑,但又迅速恢復了从容。 “再说了,坏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像我们这位弗洛娜,她就没有落得半点好处。她想发灾难財,可沙漠之主只用一场洪水,就让她的大半资產打了水漂,不过—问题也就出在这里。这块地方超过半数的地產,实则都掛在她的名下,我们若要把公会立在这里,未来她肯定会像一只闻到血腥味的禿鷲一样扑过来,朝我们狮子大开口,索要巨额补偿”以弥补之前的损失。” —这確实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艾芙娜说的不错。阿斯让皱眉沉思。弗洛娜作为巴迪亚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她的阻挠將会是致命的。 我看没什么可头疼的。爱莎突然发声。 你不是和那个菲尼斯牵手合作了吗?叫它把弗洛娜催眠一下不就好了? 对啊—!我怎么把菲尼斯给忘了? 阿斯让大彻大悟,但还是有点不大放心。 要知道,即使圣都烂到现在这种地步,有资格担任总督的魔女,多半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何况菲尼斯这位曾经叱诧风云的“魅惑之主”,如今也只是个半桶水的样子货。 它那点儿魔力真的够催眠一个紫袍魔女吗,催眠后又能维持多久?这些都得打一个大大的问號。 可能再找一块蕴含著它过去魔力的月辉石会更靠谱点?毕竟它以前藏在辉石里的魔力真能催眠艾芙娜这样的大魔女。 阿斯让暗自思忖,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形“喂!我可都听到了啊!你们刚刚提到了弗洛娜阁下,並且还说了她的坏话,对不对?” 正当阿斯让顺著爱莎提供的思路往下思考时,一个半生不熟的面孔,突兀地闯进了他的视线里。 是——奥丽芙?应该没错。 她看上去很生气,双颊因愤怒而涨红,那双通常带著几分怯儒的眼睛此刻却燃烧著毫不掩饰的怒火。这是否说明她与那个麻烦的总督弗洛娜之间,存在著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阿斯让的心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著,將自己置於一个旁观者的位置。 最先接话的是艾芙娜,她露出惯常的微笑,不认帐的速度快的惊人:“有吗?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说了弗洛娜阁下的坏话?” “是啊,你有什么证据?”法莉婭也这么说。她学著艾芙娜的样子,摆出一副看似无辜的微笑,可她模仿得太过僵硬,反而更显挑衅。 这下可把奥丽芙急坏了,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你们、你们两个穿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怎么可以耍无赖呢?!你们明明就说过!我听得很清楚!” “你还是先反省下自己吧,”艾芙娜的嗓音压低了,笑容未变,眼神却变得有些危险,“说吧,你是出於什么理由,来偷听我们这两位大魔女谈话的?” “偷听?我才没有偷听!我只是正巧路过——真的只是路过!那傢伙受伤走不动路,我得给她带吃的。再说她养伤的帐篷是你们安排的,你们应该很清楚那帐篷离这儿不远!” 奥丽芙气愤地举起手里的布袋,里面装著几块龙肉乾。蓓菈作为伤员,吃的比她好多了。龙肉也是肉。 “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年轻人,那傢伙』?,你不应该用这样的词汇称呼你的同伴与队友。绝对不该。”艾芙娜的语气变得像个严厉的导师。 “那你同样也不该对弗洛娜阁下出言不逊!”奥丽芙毫不退让,梗著脖子反驳。 “嗯哼。”艾芙娜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这副轻描淡写的姿態比任何直接的辩驳都更令人火大。 “而且!我看你年纪也没比我大多少!凭什么居高临下地管我叫年轻人?你是大魔女,可以使唤我做事,但你不可以这样侮辱我!” “好吧,那我换个称呼,你看奥丽芙』吗?” “你——!”” “別著急生气啊,小奥丽芙。我虽然只比你年长几岁,但我的人生经歷,却比你这个一直在象牙塔里受训的小姑娘丰富得多呀?在我眼里,你真的就只是个未经人事的黄毛丫头罢了。“ “什——!!” 奥丽芙彻底急了。她的脸涨得通红,嘴巴不停哆嗦,却始终不知该咕噥些什么来进行反击。 艾芙娜则对此高兴极了,因为她老早就想把这句话甩给別人听了。 啊,真好,真棒!这种感觉简直比赚到一大笔钱还要舒畅。怪不得过去那些魔女总用这种论调来压制她,不过呢,以后就再不会有人能拿类似的话语羞辱她了。 艾芙娜一阵飘飘然,差点忘了问奥丽芙为何要急於替弗洛娜找补脸面。 好在法莉婭说了她想说的: “弗洛娜阁下和你是什么关係?你总不可能是她的学生吧。” “我是她学生的学生!”奥丽芙颇为自豪地挺起胸脯:“听好了,我的导师名叫吉莉安。吉—莉安!她是未来最有可能接任弗洛娜阁下尊位的大魔女,而我也將接过她那身镶金法袍,成为一名出色的大魔女。“ 然而你的导师可能已经牺牲了。法莉婭和阿斯让同时想到,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多嘴。 艾芙娜也收敛了许多。她收起微笑,悄悄嘆了口气,眼里多了一丝同情。 > 第543章 身为魔女,我绝不可接受凡人的施捨 第543章 身为魔女,我绝不可接受凡人的施捨 奥丽芙绝不相信自己的导师会死。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將来,吉莉安的强大始终都让她深信不疑。所以,儘管她难以说服面前这两位同样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相信这点她们的眼神分明写著“接受现实”但奥丽芙己,绝对不会动摇。 抱著这样的信念,奥丽芙自认为可以拿“说了元老坏话”这件事做出威胁,叫两位大魔女答应陪她一起去沙漠深处寻找老师的踪跡,然而,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两位魔女显然不惯著她。 在被艾芙娜以一句“你该去看望你的同伴”打发出来后,奥丽芙一言不发地將布袋里的几片龙肉乾甩给安静养伤的蓓菈,而后便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本能地寻找著属於自己的孤僻角落。 很快她找到不远处的一块磷恂岩石,钻入其投下的、最深邃的一片阴影之中,將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散发著一股浓烈而尖锐的、拒绝与人交流的气息。 她自觉没有陪伴蓓菈的必要,蓓菈那副痛苦隱忍的模样只会提醒她眼前的困境有多么真实,而她只想沉浸在自己的否认里。 再说—蓓菈不还有另几个魔女陪著吗。 艾琳、伊菲,还有那个海瑟薇。 对,就是她,海瑟薇,奥丽芙实在和她聊不来,因为只要她在旁边,那些原本能够乖乖听她话的火元素,顿时就会变得不那么老实。它们似乎更愿意倾听海瑟薇那些莫名其妙的低语,对奥丽芙的呼唤则爱答不理,完全不似过去那般忠诚。 这让奥丽芙很有挫败感,自尊心备受打击,阴暗的想法隨之涌上心头。她想,相比自己,老师会不会更喜欢海瑟薇? ——不、不会的!才不会呢! 老师肯定是更喜欢我的。奥丽芙像念诵咒语一样,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近乎偏执地重复著这句话。 不然的话,我为什么在披上这身黑袍以后,还能继续跟在吉莉安老师身边深造,享受圣都的繁华与庇护,而不是惨遭毕业,像蓓菈等人一样,被魔女院草草打发到贫穷的外省受苦呢? 对,贫穷。 在奥丽芙浅薄又势利的认知中,外省就没有哪座城市能比圣都更繁华。 虽然贫民聚集的地方都是一样骯脏脏乱,纵使圣都也不能例外,但这样的污点,丝毫不能掩盖圣都的伟大与美丽,因为唯有圣都,才能匯聚九省最顶级的財富和艺术,为真正强大的魔女提供最奢靡、最优雅的生活。 思绪的闸门一旦打开,关於过去的美好回忆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奥丽芙的喉头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她开始痛苦地、却又无法自拔地回忆起,那些曾陪著老师在各式茶会上吃过的精致点心镀上金箔的柠檬奶酪卷、用翠色鸟羽作托盘的果塔、用石榴汁染红的奶油泡芙. 这些浸润著金钱和权力气息的上好点心,是那些被发配到外省的黑袍魔女,一辈子都没机会品尝的。 然而,回忆的甜美越是清晰,现实的苦涩就越是尖锐。 一种从云端跌入泥沼的巨大落差,让奥丽芙险些发狂。 她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手中那块硬得像石头、甚至边角还带著点可疑霉斑的乾粮上,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方才因回忆而產生的些许食慾,此刻也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浓浓的噁心与愤怒。 唉,她恨不得立刻將这块侮辱她身份的劣质麵饼狠狠砸在地上,再用她的靴子將其碾成粉末,好好宣泄一下心中积攒的怨气。 有没有搞错,她可是魔女欸!怎么可以沦落到吃这种做法粗糙、口感如同嚼蜡的低劣麵饼?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最起码,最最起码,也该在上面淋上一层光亮剔透的蜂蜜,再优雅地对摺起来,小口地送入口中!否则,她那被美食惯坏了的、娇贵的小肚子,是会为此尖叫抗议的! 你看,就像现在这样。 “” 好饿,感觉下一秒就要饿死在这片鬼地方了。 奥丽芙认命地闭上眼,仿佛行刑般,飞快地將手里那一小块麵包塞进嘴里,用力咀嚼o 霎时间,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好似褪去了所有色彩一般,成为了这片汪洋沙海里的一片灰色—那乾燥、粗礪得如同沙砾的口感,在她的舌尖和上顎无情地摩挲,残酷地折磨著她娇嫩的味蕾。 果然,这玩意儿真的好难吃啊。她得用力捂著嘴,才不至於当场吐出来。 “我刚才——真该——真该从蓓菈那里偷吃一片龙肉乾的。”奥丽芙万分后悔地喃喃自语,声音因喉咙的哽咽而变得含糊不清,心中的恨意也在此刻变得如此充沛,以至於她迫切地需要一个靶子,来承载这份无止境的恨意。 蓓菈就先放一边。丟掉那枚可疑的石头后,奥丽芙早就对她生不出怨气了,毕竟她俩如今的处境倒是极其相似两只可怜虫而已。 作为一只可怜虫,奥丽芙现在只恨那个该死的沙漠之主。 想想也是,放眼整个世界,估计都不会再有比那个该死的沙漠之主更招人恨的东西了c “祂”是混沌、死亡和荒芜的代名词,是这片土地所有苦难的根源,更是毁灭了她奥丽芙舒適生活的罪魁祸首。 要不是因为祂,奥丽芙就不会来到这片荒芜之地,而她的老师吉莉安,就更不会因此而失踪了。是的,失踪。她只能,也只愿意用这个词。 突然,没来由的,奥丽芙从她的老师转而想起了她的母亲。 这位淳朴中带点无知,又许是无知中带点淳朴的善良妇人,总爱在她耳边念叨这样一句话:女人的世界在家里。 因而,在她成为魔女之前,她极少接触外面的世界。她的前半段人生始终被局限在一座小小的庭院里,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直到她成为魔女,被吉莉安带去离家很远很远的圣都,她才真正见识到了这个世界最美丽、最奢靡、最吸引她的那一面。 然而,这里面存在一个很大的遗憾,那就是她不知道家在何处。离开家的时候,她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成为魔女的巨大兴奋,衝散了离別时所有的伤感与留恋,使她从未想过记住归家的路。 也许老师知道?但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去问。这种问题对於一个前途无量的学徒来说太过软弱、太过多愁善感,而现在,她的老师又不知所踪—.. 只能说,奥丽芙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母亲了。 这个不幸的事实,比腹中的飢饿更让她感到恐慌和空虚。 她垂下头,將下巴抵在膝盖上,和她那饿的已经没有多少赘肉的小肚肚一起唉声嘆气。 “唉——”” “咕——” 好吧,这片荒凉的沙漠倒是帮她减下了不少多余的体重,姑且算是无数坏消息里唯一不那么坏的消息。 但这样的好消息,依旧不能帮奥丽芙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走出来,她依然垂著头,丧著气,始终没能注意到有个女人跟了她一路。 不过马上,这女人就要说话了,那沙哑的嗓音著实把奥丽芙嚇得不轻: “呀!小姑娘,快来这边,我这儿有好吃的呢!” ——小姑娘? 奥丽芙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谁是小姑娘?是在说我吗?怎么敢的? 你你你,你晓不晓得,圣都里最有钱的那批凡人!都得尊敬地称呼我为“大”、“阁下”!,就凭我是魔! 奥丽芙恶狠狠地抬起头,想要看看究竞是哪个粗鲁无礼的凡人,居然敢用如此轻蔑的称呼来指代她? 只一眼,她的视线便锁定在了不远处那个正衝著她傻笑的可疑女人身上。 那女人衣衫打著补丁,髮丝显得凌乱,肤色被日光暴晒的暗沉,分明就是个挣扎在生活底层的、过惯了苦日子的贫穷女子。 啊啊,这样的凡俗女子,怎么可以直视我的尊容,放肆地將我上下打量了一遍,並且还敢胆大包天地露出那种像是在可怜我的表情?! 奥丽芙感觉自己的胸膛快要炸裂了。她不许自己的骄傲和尊严,被那满是怜悯的眼神击垮碾碎。 她猛地站起身,想著该用怎样恶毒的语言,让这个女人明白什么叫做阶级之別,可那脏兮兮的女人动作明显比她要快。 在奥丽芙组织好语言之前,这女人就已抱著一块用粗麻布包裹著的某样东西,快步躥到了她的面前。 打开一看,麻布里居然塞著两块烟燻的龙肉乾。 呜咕! 儘管龙肉不香,但奥丽芙的肚子还是不爭气地叫了起来。 可恶!可恶!明明刚才在那几个魔女面前,它还很爭气地保持著沉默!怎么这会儿在一个凡人面前,竟变得如此没用了! 不行!身为魔女,我绝不可接受凡人的施捨! —但如果她有求於我,这事儿就得另当別论。 凡人求助於强大的魔女,並献上贡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肯定有求於我! 奥丽芙咽下一口唾沫,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包肉乾。 “说、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快呀,快说呀,没什么好犹豫的。只要不是拜託我去干掉你的仇人,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奥丽芙焦急地等待著对方提出请求,只要对方开了口,她就能心安理得地將这块肉乾视为交易的价码。 然而,令奥丽芙感到难以忍受的是,女人並没有说出任何请求。 她只是又往前凑了一步,身上那股混杂著沙土、汗水和某种长久劳作后留下的气味,让奥丽芙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女人的脸上依然掛著那种傻乎乎的、近乎於痴傻的笑容,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奥丽芙消瘦的脸颊和尖尖的下巴上,眼神里满是疼惜。 “吃呀,快吃。”她的声音沙哑,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仿佛在哄骗一个不肯吃药的孩子,“你太瘦了,风吹就要倒了。得多吃点,吃了肉,才有力气。”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那只粗糙得如同树皮的手,似乎想要抚摸奥丽芙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因为某种敬畏而停顿,最后只是笨拙地指了指奥丽芙手里的肉乾。 “吃,快吃。”她又重复了一遍,眼神里没有丝毫杂质,倒是显得愚蠢。 瞬间,奥丽芙的脸涨得通红,一股比飢饿更强烈的羞辱感瞬间衝上头顶。 她必须要告诉这女人,她不需要这种施捨“天啊,父神在上,母神在上!瞧我那女人又做了什么傻事!” 忽然,一个身材干瘦的男人发疯似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臂。忙不上责备自己的妻子,男人立刻转向奥丽芙,以一种卑躬屈膝的姿態向她道歉: “尊贵的魔女阁下!请您宽恕我愚昧的妻子!原谅她冒犯了您!请您听我说,她— 我妻子的心智已被悲痛所吞噬,不再完整,求您勿要怪罪。” 啊?什么意思? 不明所以的奥丽芙当场愣住,看似冷冰冰的態度让男人更加心惊胆战。 他焦急地继续解释,先是说起沙漠之主引发的那场大洪水是如何淹没了他的村庄,令无数人葬身鱼腹,接著又说起洪水后骇人听闻的大饥荒,是怎样残酷地用飢饿和虚弱夺走了他们孩子尚且幼小的生命。 说罢,男人又侧头看了一眼被当他挡在身后的女人。女人依然在挣扎,嘴里发出低沉的声响:“她太瘦了——得吃点——” “別再闹了!”男人低吼一声,隨即又换上一副討好的面孔,衝著奥丽芙的脚尖笑了笑。 见奥丽芙没有怪罪,男人终於鬆了口气,拉著还在喃喃自语的妻子,转身,跟蹌著走远。 女人回头望了好几眼,似乎是在催促奥丽芙把肉乾好好吃掉。 奥丽芙呆立在原地,没有动。她低头看著手中的龙肉乾,像是捧著两块滚烫的巨石。 而她尚不知道的是,当晚夜深的时候,这位向她赔罪的男人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找到了阿斯让,问阿斯让能不能再分给他一块龙肉乾?他自己可以忍受挨饿,但他不忍心再看他的女人挨了。 於是隔天,阿斯让顺理成章的找到了奥丽芙,问她是否“贪污”了两块专门慰劳劳工的龙肉乾? > 第544章 我没贪污! 第544章 我没贪污! 贪、贪污?! 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本该浑身散发脏臭汗味(但却没有)的男人!竟然敢诬陷我,诬陷一位高贵的魔女贪污?! 奥丽芙气坏了。 在她將近十八年的人生里,她从未像今天这般生气过。这段时间她经歷了太多太多糟糕的事情,现在非得把所有怒气都对著这个胆敢侮辱她的男人统统爆发出来不可! 她猛地抬起头,黑袍因她的动作而剧烈翻飞,像一只马上要扑食的张牙舞爪的乌鸦。 “首先,你不应该俯视我的脸,其次,你不该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对我这样的魔女,你,一个凡人,应该保持最起码的、刻在骨子里的尊重!那两块龙肉乾,是一个可怜的凡人献给我的贡品!是弱者对强者的敬献,是凡俗对超凡的敬畏!而你,你却用贪污』这种骯脏的、只配形容市井之徒的词汇,来玷污一位魔女的荣誉?!” 奥丽芙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几乎要戳到阿斯让的鼻子上。她期待看到对方脸上出现应有的表情恐惧、惶恐与后悔。 她要用魔女的威严,將这个男人的无礼碾碎。 然而,令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面前这个男人既没有后退,也没有道歉,他只是微微蹙眉,隨即伸出两根手指,轻飘飘地夹住了她的指尖,將她的手推向一边。 “別拿手指著我,这很不礼貌。” “?” 什么?! 奥丽芙的大脑瞬间短路了。时间仿佛凝固,周围的风声、人声都消失了,只剩下指尖传来的粗糙的触感。 过去从未有任何男性触碰过她,男人们要隔著五步远的距离向她行礼,可现在,面前这个男人不仅闯入了一个危险的距离,甚至还摸著她的手指,把她的质问推到了一边! 这个混蛋——·除非他是我多年未见的父亲,那样我姑且还能勉强原谅他——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短暂的宕机之后,是更加猛烈的怒火,然而在气愤之余,奥丽芙竟又感到一种异常奇怪的情绪正从她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臟,害她的心臟跳的好累。 她忍不住想,他碰了我——他怎么敢碰我的?还、还是用那种粗糙的手!男子的手,就是这般粗糙的吗?不对,我在想什么呢?啊啊,还有,他现在又在看我哪里呢?! 回过神来的奥丽芙突然夹紧了腿,仿佛要抵御某种无形的入侵,但阿斯让的视线何其坦然,他看的只是她屁股下坐著的那块大石头。 “你说我不该俯视你,那你倒是旁边挪一挪?这样我好坐在旁边平视』你。我看这石头该还够坐下第二个人。稍微挤挤就是。” “—不可能。” 奥丽芙的声音突然弱了很多。她现在脑子很乱,对男性的好奇和恐惧胜过了她心里的那点可怜的优越感。她完全想像不出和他並肩坐在同一块石头上的情景,光是想想就让她浑身汗毛倒竖,皮肤发烫,浑身都不自在。另外,她绝不会对此怀抱某种可疑的期待。绝对不会。 “那我蹲著?” 没等奥丽芙回答,阿斯让便乾脆利落地屈膝半蹲下来,继续盯著这位年轻魔女的眼睛看。 这样就不是俯视了。我和她视线平齐。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见奥丽芙眼睛瞪得越来越圆,阿斯让不禁微微一笑,心说捉弄这样的年轻魔女倒是十分有趣。 她们常年生活在圣都象牙塔里,生活过得比普通人优越,然而在那等级森严的象牙塔中,她们又属於一类弱势群体。从某种意义上说,身著黑袍的她们,於魔女院而言其实也只是种可以隨意处置、等待估价的“资產”。 一些好的资產能一跃成为元老或大魔女的附庸,而其他差一些的就只能离开圣都,去到外省,作为圣都维系统治的一块基石,庸碌地度过余生。 虽然这两种结局都意味她们可以真正將魔女身份赋予的种种特权化为己用,但由於她们过去一直在高位魔女手下小心翼翼的生活,所以在一开始,她们会很收敛,甚至会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这种年轻的黑袍魔女,她们其实並不清楚她们特权的边界止於何处,因此总会担心自己的某些行为究竟是合理还是过分,自己又是否会因此而遭受詰难。 就像现在。一些反常的、不合规矩的动作和言论,就足以让这个叫奥丽芙的黑袍魔女方寸大乱。 不过,凡事都得適可而止才好,太过得意忘形的话,没准就要起反作用了。 就像遇到刺激的刺蝟,立刻就会蜷起身子,竖起所有尖刺。 而奥丽芙也的確憋著一口气。阿斯让蹲下来的动作,让她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一个需要被迁就的小孩子,这比俯视更加让她难堪。 “站起来!我叫你站起来。” “好的,我站起来了。” 阿斯让迅速起身,恢復了之前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態。 奥丽芙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其实她有些怕阿斯让的。 就在不久前,当艾芙娜大魔女用那种轻蔑又饱含深意的眼神打量她,並说出那番话时—“在我眼里,你真的就只是个未经人事的黄毛丫头罢了”—奥丽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那羞辱无处发泄,最终只能转化为怨毒,让她狠狠地斜睨了站在一旁的阿斯让一眼。她又不是傻瓜,当然一下子就能猜出来,是谁让高高在上的艾芙娜大魔女“经歷了人事”。 这傢伙无疑就是罪魁祸首了,旁边那个法莉婭,估计也被他呜哇。奥丽芙的脑子更乱了。 是她记错了吗?这两位大魔女的尊长,其实並不是那个以严苛和禁慾著称的斯泰西元老?还是说,她们是被面前这个男人,用某种她无法想像的、过分低劣的手段给.. 猝不及防间,奥丽芙的耳边突然迴响起了吉莉安老师那温柔而清晰的声音。记忆的闸门隨之开启,將她拉回到她曾经参加过的某次魔女茶会上。 那时的她真像一只不安的小鸟,紧紧跟在吉莉安老师身边。 而她的老师,则用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地对她说: “哎呀,我亲爱的小奥丽芙,参加这种茶会,你必须提起一百二十分的心眼,並且最好一刻也不要远离我的视线。我知道,你如今正处在一个微妙的年纪一个足以让凡俗世界的女孩们开始盘算婚事的年纪。再加上这春日的暖阳,和那些嗡嗡叫的蜜蜂,你那可爱的小脑袋瓜里,当然会开始胡思乱想——.” “老师!我没有!”她脸颊微红,小声抗议。 “呵呵,別急著否认,我是过来人,曾经也像你这般年轻,你脑子里想过的事情我全都想过,你没经歷过的事情我也都经歷过,而我作为你的老师,必然也是要教会你一些事情的。” “来,让我们再小声点。小奥莉芙,你先往那边瞧一眼,然后再告诉我,园里那些枝招展的一眾男子,你更中意哪一位呢——啊,你摇头了,看来你哪位都不中意,很不错,多少让老师我安了点心但只安心了一半,因为我还担心,你会喜欢那类粗獷、野蛮的男人。” “听我说,小奥丽芙,像刚刚那种扮相妖艷的男子,其实就只会用几句大差不差的甜言蜜语,榨乾你的財富、权势与志向。我年少时的几位朋友,就是因此而失去了志趣,荒废了修行,最终在魔女评议中名落孙山,心灰意冷地被送去外省,从此断了联繫,泯然眾人。 此外我还有另几位朋友,她们的下场,其实与这几位大差不差呢。虽然她们幸运地没有被这类奇装异服的男子黏上,但她们自己,却不幸地黏上了圣都的大角斗场。 对此我必须严厉的警告你,未来你可能会出於一些交际需要,不得不陪其他某些魔女去到那座销金的大角斗场,但你绝不可以在门票之外的地方,投入过多金钱。 对於那些在血与沙中廝杀的斗剑奴,你也万不可对他们报以太多同情心別误会,我並不是要你对凡人的苦难失去怜悯,我只是不希望你为此生出一些有害的情绪来。你要记住,过多的同情,极容易在你们这样的年轻女孩心中,滋生出一种近似於爱慕的危险感情。 我那几位朋友的经歷,就足够说明这样的感情,对我们魔女百害而无一利。你该明白的吧,小奥丽芙,我们魔女是不能像寻常女子那样成婚受孕的,生育所要负担的代价,远远超出了我们魔女承受能力的极限。 因此,未来你若不顾我的告诫,爱上角斗场里的某个斗剑奴,那你终究会为他哭红眼睛。毕竟,那些混跡角斗场的男人,註定不会像这些衣著光鲜的男子一般,能向你信誓旦旦地发誓说他愿放弃成为一名父亲,而你,你愿意为他寻找一位能够成婚受孕的凡俗女子,放手让她取代你的位置吗?“ 可是,可是老师!你只告诉我,不要主动与男子进行接触,却还没有告诉我,若有男子主动找上我时,我该做出何种应对啊! 啊啊,吉莉安老师,请您原谅我的愚蠢,我是真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您知道吗?你最最喜欢的好学生奥丽芙,现在怕是已被一个手掌粗糙、眼神锐利,且毫无礼貌的野蛮男子给盯上了! 我会被他骗走感情、金钱与志气,从此一辈子碌碌无为吗? 说不定、说不定我还会因此而遭到那两个大魔女的嫉恨,被她们暗中戕害,拋尸荒野呢! 到那个时候,谁会知道我死了?谁会来为我收尸?不会有人知道的!大家只会以为我受不了苦,偷偷逃跑了!而您,我亲爱的老师,当您歷经千万苦回来时,您就再也见不到您最可爱、最聪明的学生奥丽芙了! 您会为我而流泪吗?还是说,您会马上去找下一个比我更优秀的魔女收作学徒呢? ——你这小姑娘想像力还蛮丰富的。 谁,谁在说话?! 奥丽芙顿时打了个激灵,脑子清晰了许多。 爱莎没再理她。在奥丽芙脑中插了句嘴后,她转而催促阿斯让,叫他赶紧把该说的话说完,该做的事做好。 “虽然我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记错,但为了確保接下来的谈话不出差错,还是有必要再次確认一下,你是叫奥丽芙,没错吧?“ “你不许直呼我的名字。” “我可以,就凭我手里有斯泰西元老和法莉婭大魔女的委任状。” “—”奥丽芙抿了抿嘴,算是默认。 “魔女奥丽芙,你是否愿意,以你作为一名魔女的全部荣誉为担保,向至高无上的父神与母神起誓,保证你绝没有用任何魔法,威逼一位饱受飢饿与贫苦困扰的劳苦女子,使她不得不向你献出她赖以果腹的两块龙肉乾?” “我没有!是她自己塞给我的!”奥丽芙委屈极了,“不就是起誓吗?!我现在向父神与母神起誓!以魔女的名义!这下总行了吧?!而且那两块肉乾我都没动!” “是吗?那很好了。”阿斯让点点头,“假如接下来的十秒钟,天气依旧晴朗,而没有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便代表父神与母神认可了你的清白。“ “什么?” 奥丽芙可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说法!也就之后十秒没颳风没打雷,她才懒得过多计较。 “现在已经第十五秒了——第十六秒,第十七秒!” “好了,不用往下数了,我认可你没有“贪污』粮食了。”阿斯让强忍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看来那两块龙肉,的確如你说得那般,是那位可怜妇人赠送给你的。你要是觉得饿,大可把它吃掉,不必留著浪费。父神和母神既已认可了你的说法,那祂们便不会因此怪罪你。“ “我不饿。” “说谎可就不为父神和母神所喜了。” “我没说谎。”奥丽芙小声说,“昨天蓓菈给我留了一块。喏。我这儿还剩一半呢。 那两块龙肉乾也在这儿,你拿去还给他们。” “没必要多此举,你留著和蓓菈分著吃吧,吃完了再跟我说。” “为什么非得跟你说才?!”奥丽芙终於忍不住开口:“你凭什么擅自安排我们这些魔女的餐食?” “就凭那头龙是我带人猎到的。” “即便如此,你也该把它交给我们魔处置。” “那你告诉我,一个成年男子一天要吃多少东西,才能够他有力气在岩壁上开掘避难所?” “——” “你看,你对此一无所知,所以就別抱怨了。饿了你可以管我开口,但其他事情,我劝你还是少管。哦,还有件事得跟你说说。虽说你是魔女,但你自己应该也不好意思在我们这儿混吃混喝吧?” “我!” “你肯定不好意思。所以,要么你就在这张纸上署下你的名字,要么你就一个人回蓝莲厅去,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下,只是我会视情况剋扣你的伙食一—希望你不会懒到让我去认真考虑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