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姣美人总被强取豪夺【快穿】》 第1章 云姣此人 阅读指南: 非大女主,女主是娇娇弱弱有心机那一类,因为是强取豪夺,所以双处或女非男处。 女主不是好人,部分世界会黑原女主。 系统初期很狗,但后期会成为女主的狗,请忽略这个没用的东西。第一个世界需要铺垫,后面沉浸式。(回来补充一下:女主是云姣,沉浸式非失去记忆) 请將你聪明的大脑和三观先寄存到这里,比心?。 —— 【你这个废物!剧情都到后半段了还没攻略下来男主!】本应无机质的系统音在此刻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在满是消毒水的医院走廊里,楚音音被脑海里的声音吵得头疼,烦躁道:“我已经在努力了!” 【呵,你知道男主现在对你的好感度是多少吗?-30!-30!这就是你努力的成果?】 听到系统的嘲讽,楚音音语气有些不好:“我每次都按照你说的剧情走,你也说了数据没问题。但男主他就是相信云姣的话,我又有什么办法!事到如今难道你没有责任吗?” 【这是你的任务不是我的任务,任务完不成那你就从女配逆袭部转到炮灰部。】系统052冷漠道。 楚音音咬牙,没再理会系统,乘电梯到最顶层,刚走到顶层vip病房就被拦下了,“楚小姐止步,先生不让任何人进入。” “我来给姣姣送午饭。”楚音音下意识地露出了一抹甜美的笑容,举起手中的保温桶示意,“陆先生让我来的。” 其中一位保鏢扫了一眼,到一旁打电话。 楚音音站在一旁也不著急,不用想也知道是去请示男主陆衍她说的是真是假了。 不到两分钟,刚刚打电话的保鏢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低声道:“楚小姐请进,现在是云小姐的午睡期间。” 言外之意,动作要轻。 楚音音咬牙,笑著点头,推门进入。 病房里,云姣静静地躺在床上。 漂亮精致的面容虽因为生病变得苍白没有血色,却更为其添了一份楚楚之意,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惜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玉一般的人,心思却如此恶毒呢? 明明顶替女主救命之恩的证据已经摆到眼前了,陆衍还跟魔怔了似的,非但不信,还对女主十分冷漠。 一番虐后,还让人把女主带走,不得再进s市。 自始至终,女主连云姣的面都没见过,足可见陆衍將其看护得密不透风了。 剧情力量下的女主都是这个下场,她这个和陆衍青梅竹马长大的女配又能有什么好待遇? 还让她女配逆袭,逆袭个什么?原本因著两家的交情,陆衍对她好感度是20,非常普通的程度。 但当得知女主找到当年救命的证据时她间接帮了忙,好感度直接下降了50,变成了如今的-30。 纵然她事后拿出证据解释了她並不知情,陆衍这狗东西还是没有把好感度涨回来! 还没等她把保温桶放下,身后传来脚步声,楚音音转身一看,果然是男主陆衍。 楚音音本想直接出去,哪知脑海里突然拉起警报,系统播报【攻略任务失败!攻略任务失败!请宿主即刻退出世界!即刻退出世界!】 声音高昂尖锐,楚音音顿时眼前一黑。 任务失败自然没有奖励,还要倒扣一笔积分,系统052看自己剩下的寥寥无几的积分,哪还有余力去升级? 另一系统067发消息委婉劝道【是不是你对宿主购买商城物品时抽的分成太狠了】 系统052不以为然【八百年前的事了怎么还提?我已经改成和你们一样了,还是失败,这难道不是宿主的问题?】 系统067便不发言,虽然它们两个都是排名前一百的系统。 但人家系统052的哥哥001系统可是带出过不少龙傲天大佬的,所以即使052带的宿主任务失败这么多次,也只是从“玛丽苏部门”降到“女配逆袭部门”。 玛丽苏部门可是个好去处,系统都想往里挤,积分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那么好拿。 女配逆袭部门也不错,女配都逆袭了,那和女主有什么区別?系统067羡慕极了。 只可惜它没有个排第一的哥哥,可比不了。 而且都这样了绑定的宿主还是失败,这也太没用了!系统067心中腹誹。 系统052被关了三天小黑屋,出来后一个通知晴天霹雳,它被降到了“恶毒女配部门”! 別看女配逆袭和恶毒女配都有女配二字,待遇可是天差地別。 女配有可能逆袭成女主,成为女主则身负气运,任务成功后除了宿主自己得到的,系统也会分到不少的积分。 恶毒女配呢?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个早晚都会下线的高级炮灰!即便完成任务,积分也少得可怜。 这怎么行?还未等系统052去找关係,一阵白光闪过,它就被踢出了主神空间。 *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系统052还带著些情绪,因为它新匹配的宿主赫然就是之前导致它任务失败的罪魁祸首——云姣。 病床上的云姣心臟微微泛著疼,轻蹙眉间,轻声道:“我想任何一位常年被病痛折磨的人都会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真的能让我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吗?”云姣微微抬起头。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似是带著几分不諳世事,犹如湖水般清澈动人。 系统052顿了顿,回復【当然!但前提是你能成功攻略男主!这种积分最多了,就像陆衍对你那样,你应该挺会的吧!】 要么怎么说它不想带“恶毒女配部门”,恶毒女配想要获得积分,已知的唯一成功途径就是保持人设走剧情。但这种积分少,作为系统得到的“提成”更少。 当然女配也可以选择攻略主角获取气运值换积分,但是想要攻略气运之子,没有主角光环下的机遇,谈何容易? 云姣觉得这个自称系统的光团有点阴阳怪气的,试探性地开口:“陆衍是你的任务吗?” 【当然不是!】 光团回答得太急太快,云姣瞭然。 云家在这个圈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家族,他爹是个情场浪子,娶妻五任,名下孩子多的是。 她自幼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大些更是医院的常客,並不能带给家族任何益处,所以並不受重视。 为了不被“拋弃”,她只能选择攀附他人,向云家展示她的“价值”。 陆衍便是她选择的对象,他是陆家的继承人,家世显赫,能力手腕皆有之。 云姣垂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至於冒认救命恩人的事,她这样善良纯真,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当然是陆衍自己一厢情愿认定的啊? 何况喜欢她的人那么多,没有她曾经“救”过他的过往,陆衍又怎么能名正言顺地“照顾”她呢? 是以当真正的救命恩人出现,陆衍又怎么能不慌乱?自然是希望那位救命恩人离得越远越好。 系统突然出声打断了云姣的思绪。 【即將开启第一个世界:拜金校】系统052在云姣的脑海里播报,绑定了那么多宿主,052已经不报有什么期望了,反正它认的001大哥厉害,它就算再怎么失败也不会被销毁的。 柔和的白光將云姣包裹,下一秒,天旋地转。 第2章 拜金校花(1) 【你叫云姣,和女主林晓然从小生活在同一家孤儿院。並在未成年基金会的资助下考进京市的同一所重点大学——京大。】 【女主林晓然自立自强,大学兼职打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仿佛永远不会被生活中的困难打败。与女主不同的是,云姣你表面上是清纯校,实际上自私自利又爱慕虚荣。】 云姣刚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椅子上,桌子上没有几本书,摆著的都是些瓶瓶罐罐,环视一周,一个简单的四人宿舍。 系统052的声音还在继续: 【在林晓然一次家教课回学校时,你见到了送她回来的限量版豪车,顿时心生嫉妒。在学校贴吧造谣,暗指林晓然被包养,事情闹得很大,最后被男主解决。】 【而你则被爆出朝他人索要名牌包包首饰的“丑闻”,清纯人设崩塌。】 【最终你因受不住流言蜚语,跳楼身亡……】 云姣充耳不闻,站起身,大幅度舒展身体。 健康又青春。 云姣嘴边泛起了淡淡的笑,越扩越大,这种富有活力的感觉,真的太棒了! 系统052停止通报,不满道【你在笑什么?有听我给你讲的剧情吗?】 它承认,她笑得的確很好看,但是她的態度有问题!简直比上个宿主还不如! 听到系统的语气不对,云姣低垂的眸子闪过一丝暗光,温声道:“当然在听,只是这样听容易落下信息。你把资料给我,我自己看吧。” 【麻烦!】系统052虽不耐,还是把剧情传输了过去,正好它还不想播报呢! 云姣看著脑海中上演的种种,和系统说的大差不差。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的感情线不是发生在校园时期,而是在毕业之后。 准確来说,女主在大学期间做了男主妹妹的家教老师,毕业后女主林晓然进了男主秦景言的公司。 林晓然慢慢成长,工作能力出色,那种永远不服输的劲头获得了秦景言的欣赏,最终二人走到了一起。 而此时,云姣她们刚上大二,剧情还没有开始。 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舍友之一是学霸,每日早早地就去图书馆自习了,另外一个正和男朋友蜜里调油。 女主这个时候自然是去兼职了,至於云姣自己因为外面太晒哪都没去。 * 【来这里干嘛?你到底什么时候走剧情?】倒是赶快找下一个富二代男朋友维持拜金人设啊! 系统052都要被气死了,宿主这一个月除了上课就在寢室里待著,任务进度条一动不动。 它原本好心提醒让宿主直接走恶毒女配人设,对於新手来说简单,完成任务也能拿个保底的分数。 谁想这个宿主胆大包天,竟然想以恶毒女配的身份去攻略男主!一个女配,还是不是“女配逆袭”中有可能成为女主的女配,怎么能抵挡得住剧情的力量? 光团在系统空间里上躥下跳,有种阻止不了宿主的无力感。早知道就不告诉她攻略气运之子积分更高了。 系统052欲哭无泪,重点是任务失败了它哪里还有多余的积分扣啊? 它认得大哥系统001还能管它了吗?要不想办法再认一个大哥? 夜幕將垂,街道上车水马龙,云姣拎著一份档案袋,走进了京市最大的酒吧“悦色”,谢绝了过来搭訕的男人。 “我这不是正在进行吗?”云姣便说边抬手,示意手里提著的文件。 【让你去走剧情,你给女主送什么东西?】系统052有些抓狂,带一个不听话的宿主太难了。 “很吵!”五彩斑斕的灯光映在云姣的脸上。 【你说什么?!!】系统052尖叫著【你竟敢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云姣集中精力,屏蔽了脑海中系统的声音。 要说之前她还有顾虑,不知这个系统有什么其他手段,但在这段时间不著痕跡的试探,发现签订契约后,双方便都会收到约束,它无法直接对自己產生不好的影响。 相反,她和系统可以说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至於052口中的那个靠山,云姣倒是没有在意,052的能力越强,对自己也有好处不是? 不过云姣对系统口中的“主神”知之甚少,身如浮萍,並不想也不能和系统交恶,即便这个系统真的很烦!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凶啊?”云姣声音变得很低,带著几分失落,“我是说酒吧里很吵。” 少女在灯光的照映下格外动人,此时侧著身,似乎因为被冤枉委屈极了。 系统052原本想说的话卡住了【我……我的意思是说让你不要在女主这浪费时间!】 几秒过后【大不了这次我不说就是了】 云姣扬起一抹笑:“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系统052虽然十分聒噪,令人不喜,但並不聪明,吃软不吃硬,於她而言,是好事。 是不是每个身世不好的坚韧女主都要到这样的地方兼职打工? 云姣穿过人潮拥挤的舞池,来到迴廊才觉得呼吸通畅。 “在这里!”林晓然朝对面挥挥手。 云姣蹙著眉,將文件递过去,抱怨道:“下次能不能別让我来给你送东西了!这里乌烟瘴气的!” 对於云姣嫌弃的话,林晓然也不在意,提醒道“我之前看见你男朋友郑峰和別的女孩子来这里了。” 而后提醒道:“他们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如果需要,我这里还有一份服务员的兼职,可以介绍给你。” “不去!”云姣断然拒绝,很烦林晓然用说教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好像自己走的都是歪门邪道似的,“我和他早没关係了!” 这就不得不提林晓然的专业是本校数一数二的金融专业,而云姣则是新传系的播音专业,销巨大,加上她本身虚荣,物色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个心名声又不错的富二代,所以一周前瞅准时机,云姣得了一笔於她而言可观的分手费。 哪知林晓然这么没眼力见儿,非要提这件事! 林晓然眉头紧锁,她深知云姣本性,外人面前温柔至极,清纯可人,在自己面前则暴露本性,十分恶劣。 要不是院长妈妈交代二人要相互扶持,她根本不想管云姣,难道她以为仗著自己长得好看就可以对別人颐指气使吗? * 【你,你就是过来给女主送个东西?】系统052犹犹豫豫,刚刚那个女生真是它温柔可人的宿主吗? “当然不是,你不是告诉我要维持恶毒女配的人设吗?”云姣眨了眨眼,一副全然信任的模样。 而后又小声央求道:“以后走剧情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和我说话,我怕自己发挥不好。” 软绵绵的声音听得系统052一愣一愣的,不知怎么便答应了下来【好。】 系统052喜滋滋地想,看来这次的宿主没有之前想的那么不堪嘛!还挺听话的。 前一段时间肯定是因为还没有適应,也是,毕竟是新宿主,它也不应该过於苛责才是。 【按剧情走就对了!非主角身份去攻略气运之子,任务失败后的惩罚可不是咱们能承受得了的!】系统052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 【毕竟要是每个任务者都选择攻略气运之子,那小世界不乱套了?何况有剧情的干预,配角怎么抵挡的了主角?】 至於它为什么知道,当然是因为之前它攛掇过自己的宿主试过但失败了! 不过这个就不必告诉宿主了,就让它在宿主的心里依旧是神秘且高大的形象吧! 云姣微垂的眸光闪了闪,剧情力量?这倒是她不清楚的,有点主角光环的意思了。 那么作为女配的她出现超过主线的行为,又如何去避免剧情的“拨乱反正”呢?云姣暗暗思忖。 她和女主林晓然从小认识,可以说二人皆深知对方本性。 不过系统最初的话也提醒了她,既然她对外的人设是单纯善良,那就应该时刻保持才对,以免掉马。 —— 包厢里,烟雾繚绕。姜堰靠在沙发背上,懒洋洋的,闭目养神。 章其凑了上来,“姜堰,你最近怎么不出来和大家一起玩了?” “就是。” “还是不是兄弟了?” 姜堰捏了捏眉心:“累了,你们先玩,我请。”隨后看了眼手腕,生无可恋,“十点前我还得回去。” “不是吧。”赵信哲喷笑出声,“你什么时候还有门禁了?” 姜堰心中烦躁,“別提了。”他前段时间刚回国,然后和朋友去赛车,结果不知怎么被家里知道了,没收了他的车和驾照,还把他丟到表哥这里,让表哥看著他! 拜託,谁想看表哥秦景言那张天天冷著的脸。 姜堰心中鬱气久久不散,打算出门去透透气。 第3章 拜金校花(2) 姜堰刚一出门,一个娇小的身影便撞进了他怀里,扯著他的衣裳,身体微颤,带著明显的慌乱。 姜堰眉头紧锁,还没等他甩开,怀里的人便站稳后退一步,气息不稳:“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撞你的。” 女孩微微仰头,肤色白皙,眉眼精致,因急跑脸上带了几分嫣红,更显得艷丽逼人。 姜堰看得一怔,墙壁上掛著古画,灯光昏黄,平添了几分曖昧。 女孩的耳根微微泛红,被眼前男人直白的目光盯得略有些羞恼。 突然,走廊拐角处传来一道不善的声音:“好像往这边跑了!” “再找找,我就不信她能跑掉,抓住后要她好看!” “嘿嘿,那小娘们长得是真好看,到时候先让我……” 女孩的脸色一白,连忙要往里面跑去。 姜堰身形一动,靠在墙上,让开道路,好心地提醒,“里面是死路。” 女孩急得手足无措,眸中氤氳,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姜堰心中一动,似乎低声笑了一下,捉住了女孩的手腕,换了个角度,带入了刚刚的包厢。 由於包厢內是“凹”形设计,所以姜堰將人带进来后,竟然也没有一人发现。 近,两人之间离得太近了,女孩似乎很不適应,想要向后移,然而空间就这么大,男人握著她的手腕又不放手。 女孩咬了咬唇,正想著如何开口,就听见面前的人问道:“他们为什么追你?” “啊?”女孩窘迫,“我……我打碎了他们的酒。” “很贵。”像是怕被人误会似的,连忙补充:“我说会还的,但是他们不肯要钱……”女孩似乎难以启齿,话不过说到一半。 隨后小幅度挣扎了一下,將自己的手腕抽出。 姜堰盯著自己空荡荡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没回答,只是不住地道谢:“谢谢你替我解围。”说完便要走,並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 系统052鬱闷非常【富二代那么多,不是非得接触到男配才能保持拜金人设。】 这段时间它和宿主说话的语气温和了许多,不是它性格改了,是宿主性格也太软了,语气稍重就要哭,好像它欺负人似的。 它可是顶天立地的系统,有朝一日是要登顶的,绝不能传出欺负宿主的名声来。 云姣眉目舒展,今天算是意外之喜,柔声道:“好,我知道了。”但不接触和男主认识的人,怎么能碰到男主呢? 作为女配,她没有女主那种出门被撞都是男主开的车那种巧合,更何况如今她就是一个女大学生,又怎么能接触到秦氏总裁?所以这机会只能她自己去找。 棋牌社。 “姜哥,晚上社团聚餐你去吗?”社长张竞道。 最近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姜堰这个整日都看不到人影的,竟然老老实实地待在学校正常上课。今天,竟然还来社团了。 两人是舍友,大一时要报名社团,便加入了棋牌社。张竞不过是隨口一问,毕竟以往姜堰从不参加这种活动。 姜堰原本懒散地倚在沙发上,忽然视线一动,身体微微坐直。 许久不见回应,正在整理人员名单的张竞抬头,就见向来对女生不屑一顾的姜堰目不转睛地看著刚进来的女生。 顿时揶揄道:“怎么,看上了?”张竞感嘆道,“播音系本就出美人,云姣学妹更是其中翘楚。” 姜堰舌尖抵了抵上齶,看向已经走进牌室的少女,赫然就是那晚在“悦色”遇见的人。 原来她叫云姣。 “晚上什么时候?”姜堰开口。 “什么?”张竞一脸懵,半响在姜堰不耐的神色中才反应过来,“晚上六点,在『华堂』509。” 不是,真看上了?他就那么隨口一说,这要是被姜哥其他追求者知道了,不得活撕了他! * 室內,棋牌社社团的人聚在一起,唱歌的唱歌,吃零食的吃零食,地上横七竖八地摆著好些酒瓶。 此时的云姣,坐在角落里“咔嚓咔嚓”地吃著薯片。 姜堰余光扫到,看见少女腮帮子吃的鼓鼓的,像只小仓鼠一般,让人不禁想捏一捏。 周妍月坐在离姜堰不远的沙发上,旁边的冯寧怂恿道:“快去啊,难得见到姜学长。” 周妍月清丽的脸上满是羞红,想上前因为作为女生的矜持而止步。 她一直看著姜堰,自然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关注,见姜堰似乎向后面扫了两眼,周妍月顺著他的目光向后看。 看清后面的人,她脸色变了变,心思一转,提议道:“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周研月是副社长,加之平时人缘不错。所以话一出口,立即有人附和:“好啊,我去取牌。” 当然,也有不喜周妍月这般爱揽事的,反驳:“老掉牙的套路,有什么意思?” 冯寧自然是帮著说话:“你不想玩就別玩,或者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那人翻了个白眼,闭了嘴。 周妍月倒是没生气,笑道:“大家有什么別的想法,都可以提出来,我们社团难得一聚,大家都玩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张竞哈哈一笑:“那就不要真心话,只留下大冒险好了。” “不是吧,社长,你这是想出什么整人的点子了啊?”另一位男生哀嚎道。 “没有没有。”张竞“谦虚”地摆了摆手。隨后招呼大家都上前。 今天原本来了十五个人,有四个人刚才喝酒划拳已经醉的东倒西歪了,显然玩不成。 剩下十一个人,六男五女,不过姜哥肯定是不会玩的,所以正好十个人。 张竞在心里算著,默默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嗯……嗯?怎么回事?张竞瞪大眼睛,姜堰怎么也坐前面去了?这下不多了一个人? 此时,云姣慢慢走上前,挨著社团內的一位较为文静的女生坐下,那女生往里挪了挪,给她让了让位置。 云姣朝她笑了笑,那女生见状,脸微微一热。 张竞看到了云姣学妹,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心中泪流满面,嘴上却道:“正好十个人,我就不上了。” “来吧,社长,多一个少一个不碍什么的。”一人招呼道。 张竞忙摇头:“正好我当裁判,宣布规则!”边说边想其实在旁边吃瓜看戏更舒服。 第4章 拜金校花(3) 张竞从旁边拿了个空酒瓶,“转到谁就是谁,別耍赖!” 眾人围成一个圈,开始发牌,五对相同的数字,男生黑色,女生红色。 空酒瓶在中间旋转,瓶口对准的那个人即被选中,由数字相同的另一方抽取大冒险牌指定进行。 第一次转到的是一位男生,眾人翻开数字,数字是一。 另一组女生对著的是冯巧,她当即从中抽取一张,翻开一看:伏地挺身五十组。 男生一阵哀嚎:“冯巧你克我吧?”他长得瘦,別说五十组,连二十组都勉强。 “自己不行別往我身上赖啊?”冯巧道。 “別乱说!谁不行了?”真男人从不言败!男生一脸视死如归,起身在空地上开练。 刚到十二组,他已经觉得手臂不是自己了,只得爬起来连连摆手,被罚了一杯酒。 第二次还没开始,刚刚那个男生便嚷道:“快快,我都被罚了,让我转一把。” 空酒瓶飞速旋转,在一次咕嚕咕嚕的声音中慢慢停在了姜堰面前。 男生:“……” 张竞心想:不是哥们,你可真会转。 那男生訕訕一笑,从中抽了一张冒险牌:请向五號表白。 牌刚翻开,周妍月的心便怦怦地跳了起来,因为她就是五號。 姜堰眼睛抬都没抬,倒了杯酒乾脆利落地喝了下去。 周妍月脸微微一白。 一连几轮,每抽到姜堰和异性有过於亲密的大冒险时,他都自罚。 一男生开玩笑:“不是姜哥你是过来喝酒来了,还是给未来女朋友守身如玉呢啊?” 姜堰笑而不语。 恰巧此时,瓶口晃晃悠悠,转到云姣面前停了下来。 牌面翻开:请背四號走一圈。 “好傢伙,四號是谁啊?” “云姣学妹你能背动吗?” “或者让四號背你唄!” 正在眾人寻找四號之际,姜堰將自己的牌丟在桌面上,一个黑色的四赫然於纸上。 眾人:“……”今天晚上怎么了,难道游戏也有新手期? 云姣没有上前,毕竟刚刚她也看到了姜堰自罚喝酒都不选择大冒险的场面。 旁边女生將果酒打开,偷偷递给她,小声道:“这个度数不高。” 云姣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正打算一饮而尽。 周妍月打断:“云学妹不选择大冒险也別糊弄呀,大家喝的都是这个。”隨后笑眯眯都递出去。 被发现的云姣很是不好意思,看著摆在面前被调好的的五顏六色的酒,一看度数就很高。 云姣闭了闭眼,心一横,正打算一口闷。 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上来。” 周围顿时起鬨声一片。 云姣有些茫然,睁眼便见姜堰半蹲在她面前。 许久不见人回应,姜堰道:“还不快点。” 云姣恍恍惚惚地,就这么被姜堰背著绕了一圈。 姜堰只觉得背上的人怎么那么轻,那么软,她平时不吃饭的吗? 转弯时姜堰加快脚步,只听一声娇呼,耳边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带著丝丝缕缕的馨香。 他身体微微一僵,面上却看不出来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 这下大家哪能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敢情今天姜堰是为了云姣学妹来的啊。 唯有周研月沉著脸一言不发,紧攥著拳,死死地盯著姜堰背著的女生。 结束后又玩了几轮,差不多快十点了大家才散场。 出来后云姣和之前挨著坐的那个女生一起往出走。 “你叫什么名字啊?”云姣问,由於自身性格原因,和她关係好的几乎没有,这还是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女生。 “我叫陈一涵。”女生不胖,只是脸肉肉的,很是可爱,“我们之前见过,你可能不记得了。” 陈一涵不好意思的地笑了笑:“新生入学的时候天气太热,你给了我纸巾,还把自己的水也给我了。”那时她就想,怎么会有这么人美心善的女孩子。 云姣努力回想,有这么回事吗? 唔,好像是有,不过当时因为这个女生站在她前面,满头大汗灰头土脸,看起来脏兮兮的,云姣怕她不小心蹭到自己身上,因为没有湿巾,这才把纸巾和水都给她的。 不过云姣並没有解释,就让她那么认为吧。 看得出来陈一涵並不善於言辞,但一路上还是努力地找话题。 直到进入校门,二人才分开。 云姣走到宿舍楼前,陆陆续续的学生从图书馆回来,也有小情侣在楼下难捨难分。 忽然,她的手臂被人握住,向后一拉,云姣踉蹌两下,跌到一个炽热的怀抱里。 云姣欲喊,却被捂住嘴,一个男声在耳边响起,“是我。” 云姣挣扎,谁知道你是谁?大晚上的很嚇人好吗? 然而男女之间力量悬殊,半晌她也未能挣开。 姜堰笑了一声:“我鬆手,你不许喊。” 云姣点点头,到此时才听出身后人的声音。 姜堰看著眼前的女孩头低得跟鸵鸟一般,好不容易抬起头,双眸瞪得跟猫儿一样圆,满是警惕。 他哼笑一声:“不是说请我吃饭,结果名字也不说,电话也不留,怎么,你的请人吃饭就嘴上说说啊?” 云姣脸“唰”的一下红了,支吾道:“没有。我……我正打听呢。” 那天姜堰帮她解围,她又不想说自己的名字,只好说请吃饭作为答谢。 “手机给我。”女孩明显不想和自己有交集,姜堰懒得和她磨嘰,直接拿手机加了联繫方式。 看著云姣似乎想反抗却又不敢的样子,姜堰心情好了不少。 將手机还给她,暗示道:“这周六我就有时间。” 云姣只得开口:“那,那我周六请你吃饭。” 听著女孩低软的声音,姜堰心中微痒。 一片叶子落在女孩的头上,他抬手要將其拂走。 云姣连忙后退,狠狠地瞪了面前的人一眼,小跑进宿舍。 徒留姜堰在原地,他有那么可怕吗? 宿舍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正在做题的李莫云抬头看了一眼,隨后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框,继续埋头学习。 倒是刚和男友视频通话完的沈雨开口,“云姣你回来了,林晓然呢?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沈雨是本地人,家境良好,自小也很受宠爱,性格很直,骨子里带著几分优越感。 当然,在这个寢室中,她也確实有资格优越。 李莫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山村,条件落后,真的是全靠自己刻苦努力才走出来。 而云姣和林晓然更不用说了,孤身一人,生活拮据。 云姣听见沈雨的话,敷衍著:“我也不知道,可能兼职还没回来?” 沈雨看著云姣那张水嫩透亮的脸,心中既羡慕又嫉妒,怎么可能有人皮肤那么好。 “你平时都是怎么护肤的啊?” 听到沈雨打探的声音,云姣面不改色:“就正常涂水乳加防晒啊。” “不说算了!”沈雨很不高兴。 云姣轻声细语:“可能也和肤质有关。” “你……”沈雨气急,什么意思,说自己天生丽质啊? 云姣说完,便开始捣鼓她那些瓶瓶罐罐,天生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要靠后天养护,否则再娇艷的玫瑰都会枯萎。 她边敷面膜精华,边涂身体乳,仔仔细细,每一处都没有落下。 第5章 拜金校花(4) 一张照片悄然上传到学校贴吧上。 底下的回覆瞬间盖满高楼。 【听说姜堰学长和今年播音系校在一起了啊】 【谁说的?】 【照片已经掛在那了,俩人一起吃饭呢!自己不会看?】 【我说谁评的云姣是校了?】 …… 评论里顿时吵吵闹闹一片,不一会儿,帖子便无影无踪,搜不到了。 云姣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敷面膜,最近的太阳太大了,她皮肤都晒红了,真討厌。 林晓然兼职结束后回宿舍,目光扫了一眼,宿舍里只有云姣一人,皱眉问道:“你真和姜学长在一起了?” “没有。” “那照片怎么回事?”林晓然不信道。 “与你无关。”云姣皱著眉,有些不高兴,“你喜欢我吗?这么关心我和谁在一起?” 林晓然气得涨红了脸:“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踏踏实实的不好吗?如果不是院长妈妈,我会管你?” 临走前园长妈妈单独和她谈心,说云姣性子单纯,模样生的又太好了,叮嘱她帮忙看著点,以免被人骗。 呵,林晓然冷笑,云姣哪里单纯了?小时候仗著自己长得可爱嘴又甜,能哄得人將玩具心甘情愿的让给她,长大后更甚! “那就不要管好了。”云姣接下面膜,大概原身与林晓然总是针锋相对,每次对话云姣都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这样下去可不行,她善良的人设容易崩啊,怎么办呢?云姣蹙眉思索著。 林晓然寒著脸不说话,换了身衣服出门,她不和云姣这种人一般见识!学姐为她介绍了一份私人家教工作,工作轻鬆,薪资也不低,她可以把酒吧那份工作辞了。 姜堰盯著微信,对话还停留在对方给他转钱但他没接的界面。 那天虽然说是云姣请自己吃饭,但他怎么可能真让她付钱? 哪知云姣竟这般较真儿,非要把饭钱还给他,思及此,姜堰不由得想起少女明媚的面庞,偏偏在他面前带著几分惧意,扬起唇角不自觉地抿了抿。 阶梯教室里乌泱泱的一片,全都是人。这节是选修课,学分够。老师也比较好说话,所以不少同学都抢著这门课程。 云姣拿著书坐到了中间位置,主要还是因为后排坐满人了。 快上课前,一位男生坐到了云姣旁边,一本正经地介绍:“学妹你好,我是大三计算机专业的,能加一个微信吗?” 云姣不著痕跡地扫了一眼男生,家境普通,样貌平平,顿时没什么交谈的兴致,但还是委婉道:“不好意思,今天没带手机。” 男生有些失望,理解道,“好吧。” “不是,喜欢你就追啊?”坐在后排的赵信哲开口说道。 “喜欢什么?”姜堰皱眉道。 “得了吧。”赵信哲反驳,“你看看你刚才,眼神都快把那个男生刀无数下了!”,心中却嘖嘖称奇,什么时候的事,他这个八卦小能手竟然不知道。 这姜堰真是不开窍则已,一开窍惊人啊,他们还以为姜堰得和自己的赛车过一辈子呢! 姜堰收回了看向云姣背影的目光,不自在道:“不要乱说。” 章其在一旁和赵信哲挤眉弄眼。 【呦呦,还“不要乱说”,他姜大少爷什么时候用这么温和的语气说过话?】 【不让乱说就证明是真的唄!】 【哈哈哈哈可能是他还没追上!】 两个人捅捅咕咕,姜堰奇怪道:“干什么呢?” 赵信哲立马捂住手机,他俩的聊天可不能被姜堰看见,“没什么没什么。” “对对,上课了已经。”章其附和著。 中午去食堂,云姣和室友李莫云坐在了一起。 李莫云有些不適应,她本身就是个沉默不善言辞的人。但每每和云姣坐在一起,像是聚光源一样,总能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这让她格外不自在。 因为要保持体型,云姣餐盘里的东西並不多,她象徵性地吃了两口,戳了戳其中的一个菜,怎么这么油? “云姣!” 忽然被人喊自己的名字,云姣神色茫然,抬头就看见一个女生“气势汹汹”地走到她面前,“已经分手了就別和前男友藕断丝连。” “什么?”云姣有些懵。 女生脸色不善:“少装!离郑峰远点!” 半晌,云姣才从记忆中回想起男生的脸,这不是她“千挑万选”並成功拿到“分手费”的前男友的名字吗? 旁边的围观群眾看云姣的眼神有些微妙。 云姣心中一急,脸上却没透露分毫,面不改色,“分手后我没和郑峰联繫过。” “你还叫他名字!”女生抬高了声音。 云姣心中暗骂,她不叫名字叫什么,叫恋爱时期的称呼阿峰吗?那你反应不得更大? 眾人只见少女眼眶微红,似是强忍著不落下泪来,却仍在解释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联繫方式了。” 当然是分手了就刪了,万一郑峰把钱要回去怎么办? “那他怎么还留著你编的手链?”女生不依不饶。 云姣:……这跟她有什么关係? 姜堰刚到食堂,便看到云姣,低垂著头,半露出秀美的脸庞,身形单薄,摇摇欲坠,可怜极了。 他脸一寒,大踏步上前,將少女揽在身后,维护之意尽显,“这和云姣有什么关係?你不管好你自己的男朋友,在这耍什么威风?” “还不是她和前男友纠缠不清……” 姜堰打断,“证据呢?別空口白牙一张嘴,好话不会说,就知道怎么污衊別人!” 他想他应该是喜欢上云姣了,不然为何刚刚那幕让他觉得十分碍眼? “你……”女生被姜堰气得不轻。 “王悦!你到底要干什么!”一个带著怒气声音响起。 眾人定睛一看,上衣略微凌乱,正是听闻此事匆匆赶来的主人公郑峰。 被唤作王悦的女生气急,上前一把扯住郑峰的袖子,“正好你来了,你说啊,你是不是还喜欢云姣?” 郑峰明显不耐烦,大庭广眾之下更让他感觉下不来台,“和她有什么关係?我已经说了昨天晚上有事,你还要怎么样?” 王悦的眼睛有些发红,问:“我们才是男女朋友,那你为什么还留著前女友的手链?” “那现在不是了!”郑峰冷著脸,“鬆手!” 王悦不可置信,“所以你就是还喜欢云姣是不是?”她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他了,难道还比不上外面那些虚荣的女人吗? “神经!你发什么疯!”见王悦不动,郑峰皱眉甩开衣袖,心中厌烦不已。 他虽然心,但也专一,从来没在有女朋友的时候和別人牵扯不清。 除了…… 郑峰一侧身,便看见被姜堰护在身后的云姣。神色顿时有些微妙,除了和云姣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云姣並不是事事顺著他,偶尔会耍小性子,的確令人新鲜,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分手的想法…… 此时的云姣暗暗祈祷郑峰可別乱说话,当时和郑峰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撞见他和王悦在一起,动作稍显亲密。 但是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王悦是她不著痕跡地引过去的,毕竟已经好几个月了还没等到郑峰提分手,只能用些非常手段,要不然她怎么拿到补偿呢? 第6章 拜金校花(5) 因为郑峰铁了心要分手,最终王悦哭著离开。 云姣也和姜堰慢慢地走出食堂。 话题里的主人公都走了,没热闹看了,食堂里聚集的人也渐渐散开。 天空中层层云彩遮挡住了太阳,不像昨日那般炎热。 二人走在小路上,云姣起初並没有说话,许久,闷闷的声音响起:“今日谢谢你。” 姜堰原本想著他作为男生应该主动说点什么,没想到云姣率先开口了,心中略微有些失落,紧接著又马上振奋起来。 原本想说有什么可谢的,心里一转,说出的话变成了:“谢谢可不是用嘴说说。” 云姣一噎,试探性开口,“那,那我请你吃饭?”又强调,“我自己付钱!” 姜堰轻咳一声,“不用,不过我还真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他在脑海里回忆,听说最近表哥邀请了不少名家要举办了一场音乐会,正好姣姣是艺术专业,这理由不就来了吗。 “我表哥最近要举办一场音乐节,可以请你过来帮忙吗?” 云姣抬头,看著姜堰认真的眼神,轻声婉拒,“我並不怎么了解音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哼,这个姜堰,都没打听一下她是播音系的,不是音乐系的吗? 姜堰心中一急,“没关係,我也不了解!” 看著云姣奇怪的目光,姜堰訕訕,心一横开口,“我就是想请你去看一场音乐会。” 云姣忍不住捂嘴一笑,“好。” 姜堰原本认真紧张的表情瞬间放鬆下来,语气轻快:“那到时候我来接你!” * 音乐厅,灯光昏黄且典雅。 林特助心中叫苦不迭,姜堰这个祖宗怎么来了,还带了一位女孩。 饶是没仔细看,现下回忆起来姜少爷那脸上带著那柔和的笑,这般林特助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暗暗著急,討人欢心去哪里不行?非要来这里,这次的合作至关重要,可別给他们总裁捅出什么篓子来。 墨绿色的礼服穿在身上,更显得云姣肌肤白皙细嫩。 音乐厅很大,脚上的高跟鞋並不好走,不过短短一段路,云姣就觉得脚有些痛。 她觉得有些站不住了,“我们坐一会儿吧。” 姜堰此时正不知说起什么话题,闻言马上附和。 云姣坐在椅子上休息,不著痕跡地解放双腿,只觉得姜堰真没眼色! 不多时,整个会场黑了下来,唯有舞台上亮起灯光。 乐团成员身著整齐的深色丝绒质地的礼服,前方正中央的指挥动作优雅,向台下眾人行礼。 隨著指挥棒轻轻扬起,如三月桃水般的音乐流淌在人耳畔,观眾们欣赏、沉浸、徜徉其中。 姜堰侧过身小声开口,“喜欢吗?我还有场別的音乐会的门票,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听。” 云姣回过神拒绝:“不用。”低头羞赧道,“喜欢归喜欢,但我对音乐不是很了解。” 也不感兴趣,更没什么鑑赏能力!云姣心中腹誹。 她本来就是个俗人,如果不是和姜堰一起,她才不会来这样的地方,她能察觉出姜堰对她有好感,与其以后被发现,还不如直接说出来。 姜堰闻言反而眼前一亮,“就是,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更喜欢冒险!喜欢速度!要不怎么会对赛车情有独钟。 原本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因为喜欢,偏偏姜堰的声音不低,旁边的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姜堰訕訕道歉,凑过来低声道:“那我们出去吧?” “好。” 云姣看著来往的人流,多是大人带著孩子,“魔幻欢乐谷”五个大字映入眼帘! 云姣心中深吸一口气。 一旁的姜堰喜滋滋地邀功:“我听说这里有一处很有名的……打卡点。” 差一点他就要把情侣两个字说出来,还好关键急剎车了:“我们去那里看看?” 只见少女闪著灵动的眸子,好奇地说道:“我还没来过这里呢。” 见云姣没有不喜欢的模样,姜堰心中暗暗舒了口气,不枉他在网上查攻略了。 西边的手工蛋糕是这里著名的情侣打卡圣地。 许多情侣手挽著手,笑闹著。 “听说,这里的蛋糕不错,很……很好吃。” 看著姜堰一本正经的样子,云姣噗嗤一笑,“你是喜欢自己动手製作吗?” 少女这一笑,如解语,似玉生香。 姜堰都没听清说什么,只怔怔地点头。 音乐厅的演出完美落幕,秦景言送走合作伙伴,整理了一下书桌上的资料,便打算去公司。 林特助在一旁欲言又止,许久到底是开口:“秦总,姜少爷今天带著一个女孩来了。” 秦景言“嗯”了一声,没多大反应。受姑母所託看著姜堰,但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他是不想管的。 都是成年人了,难道他还要阻止別人谈恋爱吗? 此时的手工甜品坊人满为患,满屋子都是蛋糕的甜香。 噱头打出来的是自己手工製作,但说到底还是有人在旁边指导的。 二人挑选好了材料和装饰,便动起手来。 姜堰牢记自己的定位,所以云姣做什么他在一旁便辅助做什么。 云姣道:“我自己来就可以。” 那怎么行?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姜堰忙上前,“一起吧,我不怎么会。” 姜堰是个十指不沾春阳水的大少爷,云姣也没做过这些,二人中途失败了好几次,最终才成功做出一个的蛋糕来。 蛋糕有些歪,上面铺著巧克力碎和水果,许是因自己亲手做的,看起来诱人极了。 “我们切开吃了吧。”云姣道。 室內有些闷,加上忙活了半天,她的小脸粉扑扑,还沾著些麵粉。 姜堰抬手给她擦了擦脸,不等云姣迴避,便放下手若无其事道:“有些麵粉。” “等一等。”工作人员递过来一张卡纸,笑道:“值得纪念的事可以记录下来。” 信纸材质坚硬,十分有质感,上面坠著精美的图案,背面是一个大大的爱心,留白处给小情侣写自己的名字。 姜堰手心微微出汗,轻咳一声,郑重道:“那么,云姣小姐,能给我一个一起写名字的机会吗? ” 一个表白还说的拐弯抹角的! 云姣低著头,眸子微闪,半响,带著羞意的声音响起,“嗯。” —— “姣姣想我了吗?” “姣姣晚安。” “姣姣我们去看电影吧。” “姣姣,我给你买了早餐,你记得取啊。” 周末的微信消息叮噹叮噹响,一直不消停。 云姣烦躁地將手机静音,捂著耳朵沉沉睡去。 等她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云姣揉了揉眼睛,看著她新晋“男朋友”的聊天界面,上面是二十分钟前发的“姣姣你怎么不理我啊?” 顿时有些头疼,感觉姜堰之前也不是这种性格啊?怎么真正成为男女朋友反而这么烦人? 第7章 拜金校花(6) 送来的早餐早就凉了,云姣並没有吃。画了一个素顏妆,淡淡唇釉水润有光泽,更显气色。 云姣简单收拾了一下,背好包便下楼。 刚到楼下,手腕传来一道不大不小的拉力,云姣惊呼一声,下一秒,就落到了温暖的怀里。 云姣微微挣扎,姜堰察觉后反而抱得更紧了。 “有,有人。”云姣小声道。 “有人怎么了?”姜堰笑,“我抱我女朋友关他们什么事?” 那无赖的样子气得云姣狠狠地捶了他两拳。 少女脸颊浮了一抹淡淡的嫣红,连伸手打他的样子都那么可爱。 眼见云姣被逗弄得羞急了,似是有些恼意,姜堰这才放开,“姣姣,我带你去赛车吧!” 他痴迷赛车,所以也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分享。 看著姜堰发亮的眼睛,云姣点点头。 郊外的盘山公路,三三两两的超跑停在那里。 “姜堰你最近去哪儿了?” “我听赵信哲说你现在回家都有门禁了?秦哥对你管的可真严!”另一个和姜堰关係不错,调侃道。 “去去去,少来!”姜堰不耐烦地將凑上来的人推开,隨后绕过车身打开副驾驶车门。 眾人哪里见过姜堰这般小心翼翼地模样,心中嘖嘖称奇。 紧接著下一幕更是令人目瞪口呆。 只见一只手纤纤如玉,轻巧地搭在姜堰的掌心內,偏偏此时姜堰的表情温和极了,低声询问:“好些了嘛?” 姜堰心中懊恼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姣姣晕车这般严重,嘴唇苍白无气色,让人怜惜不已。 他將人从车中抱出,走向休息室內。 云姣倚在沙发上,抱著靠枕,接过姜堰递来的果汁,有气无力“我没事,就是刚刚速度太快了。” 姜堰很是心疼;“姣姣你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我真的没事。”云姣认真说道,“而且我也不想让你失落。” 姜堰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泡进了一汪春水之中,软软的涨涨的,看著云姣的眸子,没忍住亲了一下她的面颊。 “啊呀。”云姣羞恼,“你干嘛?” 姜堰笑了一下,“等我,马上回来。”姣姣都那么难受了还陪他一起来,他怎么能不管不顾地还出去赛车呢? 上午的阳光已经有了一丝热意。 姜堰刚出休息室,就被眾人围了上来。 “你交女朋友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还以为你会孤独终老呢!” “竟然是真的?赵信哲他们说我还不信……” 赵信哲?姜堰眯了眯眼,有些不高兴,怎么哪都有他,嘴怎么那么欠。 “姜堰走啊。” “我不去了。”姜堰拒绝。 “干嘛啊?秦哥又不在,没人会告诉他的。”一人揶揄。 姜堰:“不是,我不太舒服,一会就回去了。” “你不舒服还是你女朋友不舒服啊?”一人笑著问。 姜堰斜了一眼:“知道你还问?” 眾人嘻嘻哈哈散开,铁树开嘛,做出点什么与之前不符合的事也理解。 之前林家那小子不还为了和自己女朋友结婚,很有骨气地要和家里断绝关係吗?后来还不是灰溜溜地回来了。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谈恋爱隨意,主打一个开心,但结婚就不行了,像林家那蠢货一般的是极少数。 就是不知道姜堰对自己的女朋友什么態度了,不过眼下看是真宝贝啊。 姜堰等著姣姣休息过后,便打算抱著人往回走。 云姣不肯,“我已经好了。”外面那么多人,多难为情啊。 虽然姜堰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姣姣坚持,只得遗憾作罢。 回去的时候姜堰的车开的很慢,十分平稳,下车后见云姣冷汗涔涔,苍白无力,抬手触其额头。 额间一片冰凉,还带著细密的冷汗,姜堰心中一沉,顾不得叫人,连忙行车到了附近的医院。 云姣醒来的时候正打著点滴,这才得知自己应该是中暑了,脑子昏昏沉沉地,有些难受。 姜堰一进病房,便见云姣似是要抬手,连忙三步並作两步上前,“我来。” 他將云姣扶起,倚著的枕头正了正位置以便更加舒適。 “姣姣好些了吗?吃点东西吧。”姜堰將带来的餐盒打开。 云姣懨懨道:“难受,不想吃。” 不吃饭怎么行,中午就没吃,晚上再不吃身体怎么受得了?姜堰低声哄著,“少吃点。” 夕阳的余暉透过窗子照在病房內的两人身上,似是温馨美好。 —— 云姣刚睁眼,姜堰的俊脸便出现在她上方,嚇了一跳。 “我要回宿舍了。”云姣皱眉说。 姜堰不放心,“再看看吧。” “有什么好看的!”云姣不高兴地说道,“我是中暑了,又不是中毒了!” 她心里很生气,医院的消毒水味很刺鼻,她明明已经没什么事了,姜堰竟然硬要她在医院里躺了一晚,如今还不让她回去! 云姣本就不是性格温柔那掛的,要不是为了接近姜堰,才不会装这么久。 不过二人自从成为了男女朋友,姜堰又对她事事顺心,云姣难免显露了些情绪。 姜堰心里有些惊奇,第一次见到姣姣和他发脾气的样子,真可爱! 最终自然还是姜堰没拗过,只好退了一步:“那姣姣你去我家吧!” 见云姣眼神疑惑,他忙解释:“家里没有別人,我自己住。”他当然不想天天和表哥秦景言一个屋檐下,所以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小公寓,上学时会回去。 云姣心中腹誹,就是只有你一个才不放心啊?她还没打算进展那么快。 心中一转,又觉得这是增进两人感情的好方法,姜堰也不是那种违背別人意志的人,当下勉勉强强地同意了。 —— 打开公寓门,入目所见以蓝灰色调为主,装修简洁大方。大约平日里姜堰也不怎么回来,地板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姜堰心下懊恼,应该先找人收拾收拾的,拿出了一双新拖鞋递了过去,“姣姣给,这里没有你的码数,我等会出去买。” “嗯。”云姣应了一声。 姜堰出门去买一些日用品,云姣身体刚好,没有一起出去。 此时的云姣在姜堰走后,秀美的小脸垮了下来,简单收拾了一下沙发,刚好够她休息的地方。 好脏啊,云姣心中嫌弃,虽然屋里有很多灰尘,但她是不打算打扫的,毕竟她是女朋友又不是保姆! 女朋友那是要人宠著的,她要从现在开始慢慢地將自己的行为习惯影响姜堰! 第8章 拜金校花(7) 姜堰压著心里的激动,克制地买了一部分生活用品,喜滋滋地打算剩下的等哪天姣姣有时间再一起去买,这也是两个人之间的美好回忆嘛。 姜堰顾不得退出“如何与女朋友相处”“女朋友生气该如何哄”等手机界面,一把將屏幕暗灭。 回到家,便见姣姣已经睡著了,娇小的一团,缩在沙发一角,似是可怜极了。 姜堰懊恼,应该先找个阿姨把屋子打扫打扫,姣姣都睡不开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他拿出手机,三下五除二便搞定,还顺便叫了未名居的餐。 他表哥秦景言那么挑的人都常去,肯定味道不错。 —— 云姣睁开眼睛便见雪白的天板,不禁微微一怔。 身下是一个深蓝色调的大床,显然她休息的地方被她的新晋男朋友从沙发移到了床上。 阿姨收拾完卫生刚走,未名居的餐就到了,姜堰一一摆放,正打算叫姣姣起床吃饭。 回头便见云姣扶著门棱,眉眼含笑地看著自己,顿时心头一热。 紧接著便见姣姣赤著脚站在地上,忙上前將人抱起,“怎么不穿鞋,地上凉。” 云姣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把她“转移”地方的时候也没给她拿拖鞋,她穿什么? “你都没帮我拿鞋我怎么穿呀!”云姣娇声抱怨道。 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姜堰连连討饶,“都是我的不是,姣姣快吃饭吧。” 边说边將人放到椅子上。 “那还不把鞋帮我拿来!”云姣声音软软的,却暗暗瞪了姜堰一眼。 殊不知这一眼被姜堰捕捉个正著,姣姣虽然善良柔软,但有时候却会在他面前展现別人看不到的小脾气,这岂不是说明姣姣和他关係越来越亲近了? 姜堰心跳急速,眼神也更加火热。隨著思绪推动,他不由得心里泛酸,姣姣和別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当下开口道:“我没有前女友的。” “哦。”云姣应了一声。 见云姣无知无觉,姜堰酸了一句,“你和郑峰之前在一起都做些什么啊?”心里暗暗想著也要和姣姣全部做一遍,呵! 云姣这才恍然,心里暗暗发笑,这个姜堰,原本还以为他是那种高岭之需要她哄著来,没想到是那种粘人小狼狗的性格。 和郑峰那种公子不同,姜堰很直,也很有身为男朋友的自觉性,绝不和別的女生多说一句话。 不过对此云姣还是很享受的,谈恋爱,要的不就是那份特有的偏爱嘛。 虽然她接近姜堰的目的不是很纯粹,但是她也提供了独一无二的情绪价值啊。 “那些已经过去了,所以现在才能遇见更好的你啊。”云姣弯著眼笑著,巧妙地迴避,这种话题多说多错,以后要是吵架了再拿这个翻旧帐多不划算! 姜堰看著眼前的少女羞涩的模样,没忍住低头吻了下去。 “唔。”云姣气息不稳,想要退后,却被姜堰揽住,唇齿交缠间,少女睫毛颤抖著,气温逐渐升高。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瞬间打破了曖昧,云姣推了推,姜堰没动。 直到来电铃声停后又响了起来,姜堰才不情愿地拿起手机接电话。 “你又去赛车了?”电话另一头传来了秦景言不悦的声音。 “没有!”姜堰否认。 回答的太快,秦景言皱眉,怀疑他胡说,下了最后通牒,“再让我听见你去赛车,就搬过来住。” “知道了。”姜堰压著被打扰到的火气,只想快点结束通话。 “姜堰,你已经成年了,別让姑姑担心。” “好,没什么事掛了!”姜堰道。 电话那头的秦景言听到这敷衍的语气,按了按眉心,只觉得孩子越大越不好管,浑然不记得自己也就比姜堰大了四岁而已。 他思忖著刚要放下手机,忽然听到手机里传来一道细小的呜咽声,如幼猫的爪子一般,虽不疼,却分外勾人。 那声音明显是一道女声,秦景言顿了顿,想起上次助理说的姜堰带女孩去音乐会的事情,面无表情,三秒后,掛了电话。 这头,云姣的唇釉早已被吃净,唇微微肿著,显得娇艷欲滴,她嗔怒:“都怪你!” “好好好,都是我。”姜堰不顾女孩脸上的羞意,“啵”的一声亲了一口,笑道:“明日补给姣姣一支新的唇釉。” 当然,姜堰不会蠢到真的只送给自己女朋友一支口红或者唇釉。 所以当云姣看著眼前的项链,成半弧形,周身镶了细细的钻石,闪烁又耀眼。 云姣眨了眨眼,娇声道:“你给我带上吧。” 姜堰轻咳一声,从后面將人环住,认真地將项链给自己的女朋友戴上。 马上就是暑假了,但他一点也不想和姣姣分开。 姜堰戴好项链,下巴靠在云姣的肩上,忍不住道:“姣姣假期有什么计划吗?” 云姣道:“我要回去一趟。” 和云姣在一起时,姜堰当然调查过,知道云姣从小在福利院长大,顿时有些心疼,“姣姣假期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不要。”云姣拒绝,情侣之间也不能总黏在一起,適当的分开有助於感情的增进。 姜堰本来就没什么事,所以假期既然姣姣不和他走,那他和姣姣走好了,他一天也不想和姣姣分开。 计划很美好,却总是有意外出现,姜堰特意偷偷和姣姣买的同一航班的飞机,哪知道临了却被自己堂哥一个电话叫走。 在父母威压之下,很是不情愿地去公司实习了。 姜堰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好在没提前告诉姣姣自己要去找她,不然岂不是让人白高兴一场。 假期过得很快,云姣先是回福利院一趟,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 院长妈妈嗔怪道:“买这些做什么!你和晓然都刚上大学,用钱的地方多著呢!” 话毕,犹豫了一下又道:“听晓然说你交了个富二代男朋友……” 院长妈妈欲言又止,显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云姣心中暗恨林晓然多嘴,面上却巧笑倩兮,软著声音道:“放心吧您,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吃亏,也不会只靠著別人的……” 院长妈妈闻言,这才缓和了脸。 第9章 拜金校花(8) 假期过得总是那么快。 云姣刚下车,就被姜堰抱个满怀,“姣姣,我好想你。” 俊秀的脸庞哪还有第一次见面时的高冷,眼睛里都是柔光。 云姣笑弯了眼,声音像是沾了蜜般甜,“我也想你。” “姜哥,你也不能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兄弟啊?都多久没出来聚了?” 电话那头打趣的声音一声接著一声。 姜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好一段时间都没出去赛车了。许是小別胜新婚,这段时间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 “再说吧。”姜堰含糊道,他还想下午的时候陪姣姣逛街呢。 —— “嗡嗡嗡”手机振动的声音一声接著一声。 云姣不耐烦地按断,周末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 云姣拿起来一看,果然!一猜就是姜堰! “不是说了周末要睡觉嘛!”电话那头娇气的声音传来,姜堰的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了两下,完了,他觉得自己病了。 自从上次打扰到姣姣睡觉两天没理他后,他就特別注意这件事。 “姣姣,已经一点多了。”姜堰声音透著些许委屈。 云姣將贴著耳边的手机拿开一看,还真是下午一点多了。 但那又怎么样,他就是打扰她睡觉了! “姣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我前两天看到了『k』家的一款胸针,是情侣定製的,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姜堰很是有心机地转移话题,他发现姣姣特別喜欢亮晶晶的项链手鐲之类的东西,难道女孩子都喜欢这些? 所以每次姣姣有小脾气的时候,他都会这么哄她。 何况他知道之前那个张峰也送过包包什么的,难道他这个现男友还比不上前男友?!! 一说要送自己首饰,云姣清醒了大半,顿时有些心虚。 前男友的分手费她已经得只剩一点了,至於现男友姜堰送的包包首饰,正是感情好的时候,也不能掛二手卖掉。 云姣皱眉苦恼,难道真的要找个兼职工作吗? “姣姣你在听吗?”姜堰电话另一头问道,该不会这次真的把人惹生气了吧? “不想去,昨天已经逛了一天了,好累的。”情侣定製的首饰分手后又卖不了。云姣毫无心理负担,兴致缺缺回答道。 “啊?姣姣是不想见到我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满是失落。 云姣心里小小翻个白眼,要不是有一次她看到过姜堰手机搜索显示“哄女友108式”“如何让女友更心疼自己”等记录,就真信了他表现出来的小情绪。 “不去,这段时间我们天天在一起,你没觉得离得太近了吗?適当的距离才能產生美!”云姣道。 听著电话那头“嘟嘟”的掛断声。 姜堰脑袋里直冒问號。 什么意思?他没觉得离得近啊,反而想每时每刻都和姣姣在一起。 姣姣是和他在一起已经感到烦了吗?那怎么能行? 这天云姣到底是没有出门和他买情侣胸针,姜堰心中耿耿於怀。 她难道不想时时刻刻和自己在一起吗? 郑峰以前送的东西姣姣也拒绝过吗? 姣姣已经不喜欢他了吗? 所以在赵信哲再一次叫他出去赛车的时候。他略一犹豫便答应了。 —— 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云姣刚下课。 课上听得云里雾里,她思绪还有些迟钝,“谁?谁出车祸了?” 哦,是男朋友姜堰。 云姣拜託舍友帮她喊个到,急匆匆地去了医院。 病床前,姜堰依靠在床头,唇白无色,很是憔悴。 “阿堰,你感觉怎么样?” 听到自家女朋友带著哭腔的声音,姜堰睁开了眼,虚弱道:“只是胳膊伤到了。” 云姣不敢碰他,眼泪汪汪:“疼不疼啊” 姜堰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揽著云姣,道:“没有什么大事。” 对於女朋友的关心,姜堰很是受用。 秦景言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穿著白色病服的青年身体呈145度角倚著,怀里半抱著一位少女。 只听少女又羞又气地声音响起:“你快鬆开,一会儿压到你伤处了!” 青年的绑著纱布的左手似乎下意识地抬了抬,又马上放下了,无赖道:“抱你的是右手,伤的是左手,怎么会压到?” 少女气得作势要打他,青年“哎呦”一声。 嚇得少女忙问:“怎么了,扯到伤口了吗?” “嗯,是有点疼,要姣姣吹吹才能好。”青年用黏糊的声音说道,明显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秦景言哂笑一声,转过头:“这就是你说的姜堰出的车祸?” 赵信哲訥訥不语,天啊?谁来救救他吧!他最开始打电话只是想打给姣姣学妹,谁知道是林特助啊,他还想强调打错了,別告诉秦总的! 隨即用哀怨的目光看了林特助一眼。 林特助:“……”默默后退一步。 章其在一旁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要说秦景言和他们本是同一辈人,奈何太过优秀,如今已经是能和他们父亲坐在同一竞爭桌上的人了。 那自小就是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如今年轻有为,面对秦总確实真有压力啊。 —— 镜头转到刚进医院前。 “能行吗?”姜堰疑惑。 章其信誓旦旦地说:“姜哥放心吧!” 见姜堰还坐著,哪里像个刚出车祸的样子?赵信哲连忙把靠枕放到床前:“姜哥,快躺下,一会儿云姣学妹来了。” “不行!这不是骗姣姣吗?”姜堰皱眉。 “哎呀!你还想不想恢復到和云姣学妹原来的状態了?”赵信哲问道。 姜堰臭著脸,他当然想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姣姣主动和他联繫的次数大不如从前,还美其名曰“距离產生美”,他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距离好不好? 赵信哲又道:“你看赛车的时候確实发生了碰撞是不是?这怎么不算车祸呢?” 姜堰略一沉吟,点了一下头。 “姜哥你也確实受伤了啊?” 姜堰默默地看了一眼原本只是擦伤了一点却被二人跟医生说过后包裹得严严实实跟粽子似的手臂。 “所以说,这怎么能是欺骗呢?”赵信哲振振有词,朝章其使了个眼色。 这被爱情冲昏了头的人当真不讲道理,章其心里跟吃了苦瓜似的,忙跟著点头附和。 姜堰用没包扎的手捂著嘴,轻轻咳嗽了一声,矜持地点了下头。 所以便发生了刚刚那一幕。 第10章 拜金校花(9) 听到表哥的声音,姜堰一惊,忙打算从床上坐起来。 被云姣一瞪,又訕訕地躺了回去,心里甜得很,嘴上却说著:“姣姣別担心,真没事儿。” 紧接著便听见表哥秦景言凉凉的声音:“我看確实没什么大事。” 姜堰心中一紧,暗骂俩人多事,明知道车祸是假的,怎么还把他表哥叫来了,不会让姣姣发现吧? 云姣抬眸,不远处的西装笔挺,英气逼人,眼神锐利,明明给人一种清雅矜贵之感,此时冷肃著一张脸,让人望之生畏。 与此同时,秦景言也在打量著面前的女孩。 是一个漂亮得过分的小姑娘,难怪姜堰这小子最近家都不回。 女孩肤色白皙,水润的眼睛还泛著红意,大概率是刚刚哭过,想到这里秦景言皱著眉,姜堰该不会是哄骗人的吧。 隨即严肃道:“姑姑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不就是禁止你赛车吗?” “我就玩了那么一把!”姜堰叫冤。 秦景言冷笑:“这话你自己留著和家里人解释。”目光触及到旁边站著的小姑娘,“还有,秦家和姜家都没有出现过玩弄別人感情的的人,我觉得你应该有分寸!” 玩弄感情?你说谁?姜堰眼睛睁大,他和姣姣好著呢? 看到表哥的目光落到自己“受伤的”手臂上,心里微微一虚,显然这是看出他在装病了。 隨后姜堰又理直气壮起来,这是促进他和姣姣感情的一种小方式而已,表哥这个老古板懂什么? 对了,都给他忙忘了!姜堰忙开口介绍道:“姣姣,这是我表哥!” 说完,又对秦景言道:“表哥,这是我女朋友姣姣。” 秦景言眉头一拧,没有开口,姜堰没说全名,而“姣姣”明显是一个较为亲密的称呼,他不能跟著叫。 姜堰才没看自己表哥是什么反应,只是对云姣说:“姣姣,叫表哥就行。” 云姣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板著脸好像很不高兴姜堰交女朋友的样子。 心里轻哼,面上还是很乖巧的样子,小声喊道:“表哥好。” 声音又软又甜,直往人耳朵里钻。 秦景言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隨后皱了皱眉,“好好说话!” 声音沉肃,嚇得云姣后退一步,险些撞到柜角。 姜堰忙用手扶了一把,不满道:“表哥你干嘛?嚇到姣姣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秦景言不语,转身离开。 身后姜堰哄人的声音不断:“表哥他对谁都那样,不是针对你,姣姣別怕。” 他也没说什么吧?怎么就害怕了?还要人哄,当真是是……娇气!秦景言大步离开,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 本来姜堰这头还有好多话想和云姣说,结果林特助一个消息,气得他炸毛。 “你说什么?”姜堰不可置信。 林特助微笑:“秦总看了您的住院诊断书,让您早点出院,也通知了您的母亲赛车一事,所以您的卡被冻结了。” “从这个月开始。”林特助补充后,便退出了病房。 姜堰咬著牙,什么人啊,难怪同龄人都不喜欢他表哥! 当然,在姣姣面前,他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所以即便林特助有话在先,为了不被姣姣察觉自己的胳膊是装的伤口,他还是在医院磨蹭了几天,並且纱布也是半个月后才解下来。 —— “晓然姐,这周末是我生日,要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吗?”秦静姝递过去一张白粉色烫金的邀请函。 “好啊。”林晓然接过,收拾好背包,笑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秦静姝:“晓然姐再见。”心中吐出一口气,总算结束了。 也不知道寧姐从哪里给她的父亲大人推荐的家教老师,学识肯定是过关的,就是太严格了吧。 大可不必这么认真负责的,秦静姝心中吐槽。 还有,要不是她哥这两天回老宅了,她压根儿不用这么辛苦好吧,父亲白天不在家,跟母上大人撒撒娇,生活还不是轻轻鬆鬆? 林晓然刚出秦家大门,便看见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停在了门前。 车门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车中走出,男人眉目疏淡,不知在和旁边的人说什么。 林晓然的心漏跳了一拍,上前打了个招呼:“秦先生。” 秦景言侧身,瞥了眼和自己打招呼的人,有点眼熟,思索了一下,好像是她妹妹的家教老师?頷首示意后便走进了老宅。 东连区有个开发的项目,秦氏参与了竞標,重要的资料都放到了保险柜中,家里没人,加上也信不过自己那不靠谱的妹妹,秦景言就打算自己回来取。 秦静姝正悠哉地打著游戏,没人在家,母上大人也去逛街了!这家里就是她一个人的天下!哈哈哈哈! 她哼著小曲,去厨室取了果盘,经过正厅刚好看见了他哥秦景言那张欺骗性很强的脸。 心里一惊,立马立正站好,没等她哥开口,嘴里就一连串地匯报导:“钢琴练完了!英语也学完了!家教课也有好好上!没有逃课!晓然姐刚走没多久,不信你问管家伯伯。” 意识到她哥不知道晓然姐是谁,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林老师。”秦静姝心里哀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她哥心里都打怵,明明大哥对她不错。 秦景言:“……”他回来取个东西而已。 秦静姝看她哥应了一声径直上楼,就知道她哥有事没时间搭理她,喜滋滋地回了电竞房。 要说家里最严肃的,肯定是他们的父亲大人,不过有句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父亲对她哥严格就罢了,毕竟是继承人,干嘛对她也这么严格啊? 真是的,她就想当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不行吗? —— 秦景言取完文件袋出来时,便见妹妹的家教老师不知在和林特助说什么。 他皱眉,怎么还没走? 林特助上前解释:“这里离市区较远,林小姐没有叫到车。” 看著这位家教老师,秦景言目光审视:“我记得老宅有出行的司机。”这里虽然距离市区远,但司机会接送。 第11章 拜金校花(10) 林晓然看著眼前冷厉的男人,解释道:“静姝说司机今天有事,请假了。” 秦景言目光停留半晌,方淡淡移开,静姝?称呼这么近?想来关係还不错。 看来寧经理提议,给静姝找个年龄差距不大的家庭教师还是有道理的。 冷沉的目光移开,林晓然鬆了口气,只觉得身体一轻,压力顿时消弭无形。 秦景言是京大金融系的优秀毕业生,算起来是她的直系学长。 到现在系里还有他的传闻,属实算是风云人物了。 他长相俊美,成绩优异,大学期间便多次参与各项竞赛,取得了不菲的成绩,此外还是秦氏集团的继承人。 能力出眾,家世又如此显赫,当真是羡煞旁人。 林晓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家教对象竟然是秦学长的妹妹,心中不知怎么有些慌乱。 “林小姐,需要捎带一段路吗?”出於礼貌,秦景言淡淡地问道。 “不……不用了。”林晓然只觉得脸颊有些热,忙拒绝。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虽然秦学长很优秀,但刚刚那审视目光实在让她有些望而却步,好像她是故意要等著似的。 她刚要开口再解释一下,就见秦景言身体坐正,吩咐道:“开车。” 车起步行驶,稍后扬长而去,徒留被余风捲起的两三片树叶飘落在马路上。 林晓然:“……”秦学长果然就是隨口一说。 且不说最后林晓然是怎么回去的,这边的云姣和姜堰刚刚看完电影正打算回学校。 就见姜堰轻轻咳嗽一声,“这周末是我表妹的生日宴,姣姣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不去,我都不认识,去了多尷尬啊。”云姣拒绝。 “都是一家人,早晚要认识的。”姜堰笑著凑过来,抱住了自己的女朋友。 “你浑说什么呢!”云姣轻捶了他一下,什么早晚要认识?怎么就一家人了? 姜堰顺势接住了姣姣的手,亲了一口,故作可怜道:“难道姣姣不是想和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吗?时间长了肯定要见家人的啊?” “哪里就想到这么远的事了?”云姣嗔了他一眼,他们才在一起多久。 “到时候去的人不少都是成双成对的,你捨得你的男朋友在宴会上形单影只吗?” 云姣被他磨得没了办法,只好勉强应了下来。 —— 周日一早,姜堰开车来接人。 初秋的风尚且带著几分凉意,姜堰靠在树旁,看了眼时间。 一个多小时了,姣姣不会忘了吧,他又不敢催。 此时的云姣正在宿舍捯飭自己,她当然要化个美美的素顏妆。 好在她皮肤好,底妆很是服帖,最后又简单涂了个唇蜜。 啊呀!镜子里这么漂亮的人是谁啊? 当然是她云姣啊! 门“咔嚓”一声被关上。 李莫云抬头看了一眼,宿舍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默默低低头,继续刷题。 —— 看见云姣出来时,姜堰眼睛一亮。 女孩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连衣裙,清纯可人,软软的叫自己“阿堰”的样子,姜堰只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云姣:“我们先去挑礼物?” “挑什么礼物。”姜堰满不在乎地说,“她还上学呢?送她几套高考试卷吧。” “別贫!”云姣被逗笑了,“快走吧!” 见云姣笑了,姜堰也笑出了声,才不是贫嘴,他和秦静姝的关係是一见面就掐架的那种。原本他是小辈中嘴最甜的那个,很討长辈喜欢。 奈何后来竟出了个秦静姝这么个和他一个路数的,这下俩人不就槓上了? 算了,既然姣姣要选礼物,那他就勉为其难地挑一件吧。 自从前段时间卡被冻结了,不得已他使出了“哄人大法”,一顿许诺加发誓再不碰赛车,他妈这才把卡解冻。 姜堰嘆了口气,他可真难。 到了专柜,云姣询问:“你表妹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姜堰:“……”他哪知道? “香水吧?”姜堰含糊道,他记得舅妈喜欢收集一些香水什么的!所以女儿应该也差不多? 云姣思索了一下,听取了姜堰的建议,毕竟又不是自己表妹。 不过自己表妹她也不会送这么贵的,她在心底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最终云姣选择了一款御澜家旗下的“f”系列经典款,不出错就可以了。 付款时姜堰要刷卡,云姣没让,“你选你的,这是我挑的礼物。” 虽然云姣心里很肉痛,但是有些钱是必须的! 见云姣坚持,姜堰只得遗憾作罢。 看吧,他就说赵信哲那帮人胡说八道!姣姣才不是因为钱和他在一起的,刚一起时姣姣明明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付款后,时间还早,二人又逛了好一会儿。 每每云姣的视线在某个物品上停留的时间长一些,姜堰都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不一会儿,身后就大包小包了。 云姣心里很是满意,姜堰这个男朋友比前男友郑峰大方多了。 不过郑峰也不错,毕竟还给了她“过渡的资金”,她是不会说他不好的。 “哎呀,我说不用了。”云姣有些无奈,“我就是看刚才的鞋子奇形怪状的,有些新奇而已,才不喜欢!”她品味哪有那么差? “哦。”姜堰有些失落,看吧,他要付钱姣姣还生气。 要是赵信哲看到了,怕是无语至极,那是因为他已经买了很多了好吧! —— 半山腰的秦宅门口已陆陆续续地停了许多豪车,都是秦静姝邀请来的国际班的同学和玩得好的小姐妹。 因为是生日party,所以秦静姝邀请来的都是同龄人。 姜堰开车到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赵信哲他们。 “姜哥你竟然给秦静姝带这么多礼物?”后座车窗没关严,离得近就能看到后面的礼品袋子都快堆成山了。 “去去去,怎么哪都有你?”姜堰翻了个白眼。 见副驾驶下来的云姣,赵信哲恍然,嘆了口气,姜哥不会是个恋爱脑吧?他承认云姣確实很好看,但好看的妹子那么多,怎么就非云姣不可了呢? 他万丛中过,早就练就了一身识人的本领,云姣的手段嘛,说不上多高明,虽说不动声色了些,但姜哥也不至於看不出来吧。 “哦——”赵信哲上前,拉长了语气,“原来是给云姣学妹买的啊?这又不是云姣学妹的生日……”声音颇有些意味深长。 第12章 拜金校花(11) 章其想拉没拉住,捂著脸向后默默退了一步。 他有些无语,又不是你的钱,姜堰自己愿意的管那么多干嘛。 作为兄弟,之前提醒过一次就罢了,何况上次姜堰就不是特別高兴,再多说就会让人感到烦了。 果然,姜堰听到后脸色很是不好看,“你这么关心我女朋友干嘛?” 赵信哲一噎,姜堰话里话外竟然是自己覬覦他女朋友的意思?恋爱脑真伤不起! 气氛有些凝滯,场面顿时有些不好看。 当然,这个时候作为话题的主人公——云姣若是能出来打个圆场,想必会好很多。 章其没忍住朝云姣投去目光。 云姣扭头不往那边看,她才不干这种吃力不討好的事呢! 章其无法,只得硬著头皮上前打个哈哈:“好了好了,生日宴一会开始了,再在这杵著就该迟到了。” —— 父母今日早就出门了,阿姨们將厅里装扮好並备好party上所需要的酒水甜品,也都离开了。 秦静姝在前面和人打招呼。 云姣进来后发现都是群年轻的少男少女,尽显青春活力。 將礼物递了过去,秦静姝笑著接了过来,“你就是堰哥的女朋友吧,长得真漂亮!” 云姣被夸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秦静姝看的心中嘖嘖称奇,暗嘆不已,姜堰这种性格还能找著这么漂亮乖巧的女朋友,真是老天瞎了眼! 接过礼盒,秦静姝“呀”了一声,“是御澜家的香水,我之前去买还没有货呢!谢谢,我很喜欢。” 肯定是姜堰这个不靠谱的建议买香水!香水是她妈喜欢的,不是她! 秦静姝並不吝嗇於自己的讚美,大家关係都不错,所以每每递过来礼物时,她都会拆开並讚嘆,表达自己的喜爱。 此时,宴会的一角,刚从卫生间出来的林晓然死死地盯著门口的倩影。 云姣!她怎么会来这里? 还有她送出去的礼物!竟是一款小有名气的轻奢香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钱买的。 想到这里,林晓然心中略有些不自在,她以为的生日宴,是同龄人在一起聚一聚,比较私人的聚会,万万没想到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而且这些人一看便是非富即贵,送的礼物也都价值不菲,自己烘焙了一些甜点作为礼物,谁能料到静姝竟然当眾拆封礼品。 虽然她认为自己礼轻情意重,但显然其他人没有这么认为,周围人惊诧的目光让她感到难堪。 好在静姝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还夸甜品看起来就很好吃。 好不容易刚刚的尷尬感过去,谁料到竟在这里看到了云姣! 她又是通过谁获得的请柬?这是又打算换新目標了,林晓然皱著眉有些厌烦。 姜堰刚刚把云姣介绍给几个认识的人,便趴在耳边和云姣小声道別。 毕竟这里现在绝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加上那边有个许久不见从国外飞回来的髮小叫他,俯身:“姣姣,你中午都没吃饭,现在这里垫垫肚子,我看到了熟人,先去那边了,有事叫我。” 耳畔的呼吸声让她觉得有些痒,云姣也没怎么听清姜堰说什么,胡乱点著头应了一声。 所以刚刚从卫生间出来的林晓然並没有看到姜堰,只以为云姣又是不知道通过哪种渠道混进来的。 姜堰的表妹可真会说话,云姣带著几分笑意坐在了一处矮桌旁,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动人。 她看了眼桌子上的食物,大都是些顏色艷丽的酒和饮料,吃的都是些小蛋糕之类的甜品。 大约是为了方便,蛋糕做的並不大,一只手就可以很轻鬆地托住。 云朵般的奶油上面点缀著水果,看著便让人垂涎欲滴。 云姣犹豫了一下,有些想吃,可她要保持身材的,何况分太高的食物对皮肤也不好。 要不今天就破戒一次?就一次!她在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 云姣吃的正欢,就见一个熟悉的面容冷淡地向自己走过来。 林晓然?云姣虽然诧异但並不想搭话。 可偏偏有那个看不懂別人眼色地非要过来打扰別人。 “云姣,你是怎么进来的?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林晓然低声说道。 “和你有什么关係?”云姣懒得和她掰扯,起身打算去其他地方转一转。 这生日party竟然一点活动都没有啊?云姣有些失望,好没意思。 “云小姐,后园有一处是球场,您可以去打球,厅內也有电竞房或者棋牌室之类的休息区,您若是有兴趣可以看一看。” 一位侍者模样的人在旁边提议道,云姣一怔。 刚一回头,便见秦静姝朝她眨了眨眼睛,云姣下意识地回了个笑容。 哎,应该是互相认识的朋友或者同学都有自己的活动,云姣不高兴地皱著眉头,就她在这里谁也不认识,除了姜堰。 当然还有林晓然,云姣甩甩头,把这个煞风景的人从自己脑海中踢了出去。 好在下午逛街走得有些累,云姣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休息了一会儿。 —— “我们今天晚上烤肉吃吧?”秦静姝提议道,“我都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且不必说秦家势大,单说今日是秦静姝的生日,自是没人唱反调。 地点在一处广阔的露天草坪上,视野宽阔。 云姣羡慕极了,什么时候她也能住上这么大的房子啊?小声感嘆著。 【那估计只能等这具身体下半辈子再投胎了!】系统052懒洋洋地说。 脑海中突然响起回答,嚇了云姣一跳。 竟是许久未上线的系统。 【你怎么来了呀?】云姣在脑海中问道。 【我当然是看看你任务完成的怎么样。】系统052道。 虽然正常情况下它应该时刻跟在宿主身边,以便提供一些帮助的。 奈何恶毒女配走剧情的任务过於简单,加上它之前也回来过几次,见宿主確实有在认认真真地完成任务,就出去串门了。 “男主今天在家吗?”云姣在脑海里问道。 系统052现在是一听见男主两个字就十分警惕,【你要干嘛?你不会还没放弃攻略男主的念头吧?】 “没有啊。”云姣手拿一只蟹钳,无辜地说:“我只是想更好地维持恶毒拜金女的人设呀。” 系统有些怀疑地看了宿主一眼,最终含糊道,【不用做多余的事,按剧情直接走就行。】 第13章 拜金校花(12) 云姣乖乖地应了:“好。” 垂眸思索系统的意思,这么说男主就是在家的,只不过秦宅占地面积广,屋室眾多,不知在哪一栋罢了。 也对,毕竟从她接收到的剧情来看,就知道男主是个冷漠不好接近的人。 不多创造些机会,怎么加深男女主对对方的印象呢? 云姣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远处的女主角林晓然。 【那行,你在这待著吧。】系统052人性化地咳嗽了一声,【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它要抓紧去打听一下系统001回没回来,怎么一趟任务那么久,这恶毒女配部门也太不好待了,一眼能望尽统生的日子,谁能给它调换个地方啊? 云姣自是不知道系统心里的碎碎念。 她起身向人群中走去,自己动手的任务,她要是坐那里一动不动,显得不合群了。 草坪上少男少女们拿食材的拿食材,拿工具的拿工具,许是平日里没做过这些事情,第一次尝试还很是新奇。 气氛十分热烈。 林晓然此时在一处烤架前,有些为难,她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烟燻火燎的环境怕是要弄脏。 “姣姣,给。”姜堰拿著自己烤好的一串翅递了过来。 云姣瞥了一眼,翅尖有点糊,勉强接过,这……应该能吃吧? 不是她不吃,实在是她对自己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男朋友有一定的认知。 她张嘴咬了一小口,还不错,熟了。 姜堰在一旁看著,不知怎么回事,看著姣姣吃自己亲手烤的翅,心里莫名地有种满足感。 “呦,怎么也不给我们烤一串啊!”周霖风在一旁打趣道。他还真没看过这样的姜堰。 想当初姜堰这个小霸王,用长辈的话来说,就是个祸头子,没想到也会被一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面对发小的起鬨,姜堰给双方都介绍完后,有些不好意思,拿了自己刚刚烤“失败”的鸡翅一股脑地塞到周霖枫手里。 “这不还有呢吗?都给你吃。”姜堰不客气道:“你爹我精心调製,都吃完啊!” 周霖枫看著手里那一把被硬塞过来的烤翅,大部分都烤糊了,少量几串还带著些血丝,沉默了。 赵信哲在一旁笑得直打跌,章其性子內敛,此时也没忍住露出一丝笑意。 姜堰切了一声,“姣姣我们去那边,我烤你吃。” “不是吧姜哥。”赵信哲开口,“枫哥今天刚回来你还陪女朋友,还是不是兄弟了。” 章其心中一紧,这赵信哲怎么回事,今天和云姣干上了? 赵信哲纯粹是看不惯,他觉得谈恋爱可以,但也不能这么上赶子吧。他谈的那些女朋友哪个不是温柔小意,竭尽地討好他。 周霖枫倒是无所谓,兄弟什么时候不能聚,不过瞧著几人的眉眼官司,倒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所以没有贸然开口。 姜堰面色不虞,张口欲要理论,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 侧头便看见云姣纤细白皙的手指捏著他的袖口下方,小声道:“今天你朋友回来,不用陪我的。” 云姣顿了顿,又娇声抱怨道:“何况之前走了那么长时间,我都饿了,我去那边吃东西了!” 姜堰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姣姣退后一步,只觉得自己女朋友很是受了委屈,心疼极了。 姜堰没忍住抱了云姣一下,在她耳边咬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 云姣羞红了脸,“好了,快走吧。” 周霖枫在一旁看得牙酸,眼神询问:一直这样? 赵信哲臭著脸不言语,章其沉吟片刻,点头。 今天来生日party的到底是一群少爷和小姐,刚开始新奇一阵也就罢了,哪能一直烤呢? 见眾人的兴致消散的差不多了,秦静姝才挥手,领著眾人回到厅堂內,叫服务的侍者进来。 室內很大,大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气氛融洽。 云姣坐在林晓然的不远处,不紧不慢地吃著面前的菜餚。 虽说是烤肉,但当然不可能全上烤肉,小桌子上摆著的饭菜海鲜甜品等皆有之,种类齐全,考虑全面。 不远处的吧檯上摆放著香檳塔,液体流动间,绚丽多姿。 云姣取了两杯顏色鲜亮的饮品回了自己的位置。 一杯是天蓝色,一杯是粉紫色。 她喝了一口,唔,是酒,不是饮料,度数应该不高,带著点蜜桃的清香,还挺好喝。 云姣一口接著一口,慢慢地抿著。 余光看见林晓然站起身,向秦静姝走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离开了此处。 云姣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有点眩晕。 盯著手中顏色艷丽的酒杯,难不成这个身体是一杯倒? 台上的秦静姝落落大方,“感谢各位参加我的生日宴……” 她晃晃头,只觉得更晕了,打算去卫生间清醒一下。 凉水扑到脸上的时候,云姣瑟缩了一下,看向镜子里的人。 醉眼惺忪,眸中似乎带著几分水汽,眼波流转间,娇媚动人。 云姣想出门透透气。 暮色垂临,天色已晚。 这是哪里?刚刚那一时的清醒好像並不管用,她努力睁大眼,却也只觉得树影重重。 光线昏暗她觉得更晕了,有点想睡觉。 云姣心中懊恼,早知道不喝那么多酒了。 见前面似乎有个凉亭,她晃悠悠地打算去那里坐一会儿。 趴在石桌上,云姣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恍惚间,似乎听见人的交谈声,声音渐大,似乎是逐渐接近了。 “秦先生,我也是京大金融系的,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就就听说过您。” 林晓然没想到自己弄脏了衣服,和静姝借了一件衣服,竟然能碰见秦学长。 “我能叫您一声秦学长吗?”林晓然鼓足勇气,忐忑地问道。 秦景言面色冷漠,这里是私人区域,按理说来给他妹妹庆生的客人应该都在前楼的待客厅。 但鑑於林晓然是他妹妹的家教老师,也確实是因为意外借了秦静姝的衣服,压下心中不悦,冷淡道:“还是称呼我为秦先生吧。” 言下之意,显然是不想过多的交谈。 林晓然带著笑的脸一僵:“好的,秦先生。” 第14章 拜金校花(13) 林晓然虽然表面上显得若无其事,但心中却有些尷尬。 刚刚她向秦学长请教了一个和专业相关的问题,秦学长明明也回答她了,怎么忽然这么不近人情了呢? 她现在该说点什么好? 殊不知秦景言明显不耐烦了,“林小姐还有什么事吗?静姝的生日宴快结束了!” 林晓然不是蠢人,只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火辣辣的。忙道歉:“对不起,我……我是看见秦学长您太激动了,我就是特別敬佩,毕竟您在学校非常有名……” 话说到一半,林晓然慌乱地低下了头:“抱歉,是秦先生。” “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语毕转身,背影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回去的时候,林晓然十分懊恼,秦学长不会把她当成怀著目的接近他的女人了吧?可她真的只是非常敬佩秦学长而已。 秦景言原本打算回去,却听见“啪嗒”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碰落在了地上。 仔细一听,似乎还有著浅浅的呼吸声。 “谁?” 秦景言面带寒气,怎么一个两个都到后院来了?秦静姝请的都是些什么人?一点礼貌都不懂的吗? “唔。”云姣刚一抬头,便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身前。 “你怎么会在这?”秦景言压低声音,看向趴在石桌上睡得正香的少女。 颊上生晕,粉意绵绵,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娇態。 云姣有点懵,檀口微张:“你是谁?挡在这里干嘛?” 声音甜腻无力,明显是喝醉了。 他沉声问道:“姜堰人呢?” 就这么把女朋友一个人丟在这? “阿堰人呢?”云姣跟著重复了一句。 “我是在问你!” “对啊,阿堰呢?”云姣懵懵的,显然是已经醉得狠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自己的男朋友还问他?秦景言压下心中的火气,掏出手机给姜堰打了个电话。 电话声“嘟”“嘟”地响,却温馨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秦景言吐出一口气,第一次遇到这样让他束手无策的情况。 今天是静姝的生日,所以给宅里管家和阿姨们都提早放假了。 肯定不能让她躺在这不管,秦景言有些头疼,“能站起来吗?” 云姣有些迟钝地站了起来。 “跟我走。”秦景言沉声说,可以让她去静姝那里等著。 路上,秦景言回头,就那么看著少女跟在自己身后,慢吞吞的跟只蜗牛似的挪动著,时不时地栽歪几下,看得人心惊胆战。 “能自己走?” 云姣点了点头,可惜天色昏暗看不清双方的神態动作,秦景言復又问了一遍:“我说能自己走吗?” 原本因为醉酒就难受,偏偏旁边还有人在那里“嗡嗡”“嗡嗡”地闹人。 云姣忍不住道:“你好烦!我都说行了怎么还问呀?” 秦景言脸色一黑,她什么时候说了?瞥了一眼,想著不和醉鬼计较。 一路无话。 走到凉亭拐角处,“噗通”一声落水声。 秦景言回头,果然不出所料,人掉进了水里。 柔和的月光铺满大地,只见少女扑腾了两下,便缓缓地沉入水面之下。 这里连接著岸边德清石板路,为了美观栏杆设计成了半弧形,这里是起点,护栏较矮。 正常情况下人也不可能落入水中,奈何云姣现在喝醉了,走路歪歪斜斜的不成直线,一个趔趄,可不就掉水里了。 真是麻烦!秦景言心中烦躁动作却毫不含糊,脱去外套便跳入水中。 初秋的水已有了些许凉意,好在秦景言常年健身,加上之前被老爷子丟到军队里练了两年,身体肌肉紧实有力。 他在水中摸索,四周皆是水,光线昏暗看不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却始终没找到人,心中一凛。 忽然,他的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未等他上前確认,一个柔软的身体便紧紧地贴了过来。 秦景言握紧她的手臂,向上游去。 奈何少女死死地抱住他的胸腹,一丝缝隙也无,加上水中的阻力,严重影响了他向上游的动作,他扯了几下没扯开。 秦景言开口,“你先鬆手。” “不,不要。”云姣害怕的声音低声响起。 “我会救你。”秦景言低喝道,“你不鬆手,我们两个谁也上不去。” 云姣似乎被嚇住了,抱著他的手臂微微鬆开些许。 趁著这个间隙,秦景言猛然用力,一只手擎著云姣,另一只手抓住栏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云姣毫无安全感,立刻又紧紧地拽住面前的“救命稻草”,情急惊慌之下的衝击,显然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 秦景言抱著人在岸边,脸沉如墨。 二人浑身湿透,显然不適合回静姝那了。 秦景言吐出一口气,抱著人踏大步向前走。 到了房间,秦景言將人丟到沙发上,打电话给林特助,叫一个女护工过来,再带一件女性的衣服。 天知道已经下班一个多小时的林特助接到自家总裁的电话是什么心情? 打工人真难! 林特助內心泪流满面,不过好在秦总十分大方,奖金也多,单是这两项就可以排除万难! 至於秦总的要求?马上安排!晚一秒钟都是对他“金牌特助”身份的侮辱! 秦景言放下电话,径直进了浴室打算收拾一下。 此时的他浑身湿漉漉的,衣袖上还掛了一条绿色的海草,向来喜洁的他不禁拧著眉。 顷刻,浴室內水流声响起,约莫有十五分钟,沐浴完的秦景言方出浴室门,换了身深灰色的丝质睡衣。 冷,好冷啊。 云姣迷濛之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犹如置身冰雪之中,骨缝里都透著凉风。 她想要双臂环住自己,却偏偏使不上一丝气力。 林特助还没到,秦景言拿了杯热水来到客厅。 便见沙发上的人如同小兽般呜咽著,哼哼唧唧地不知在说什么,看上去似是可怜极了。 又怎么了?秦景言抿著唇,他已经生不起来气了,只想著林特助赶紧到。 “醒了就起来。”秦景言上前递过水杯,“喝水。” 第15章 拜金校花(14) 云姣勉强睁眼,视线一片迷濛,循著声音来源便凑了过去,双臂环住男人的腰间。 “难受。” 柔软的少女身体贴了上来,秦景言看著自己刚换好的乾爽衣服瞬间被浸湿,眉毛狠狠一跳。 “鬆手!” “你怎么这么凶?” 秦景言看了一眼身前紧贴的人,怀疑她装傻,声音冷沉:“我不是姜堰,鬆手!” 云姣的语气带著鼻音,很是委屈:“我都说了我难受,你还不关心我?” 秦景言扯了一下手臂,没拽动,少女跟八爪鱼一样靠得牢牢地。 那手臂,白皙纤弱,他都怕扯断了。 遂食指中指並用,抵住少女的额头,向后推了推。 云姣不满地晃了下头躲开,生气了:“你干嘛戳我呀!” 声音甜腻软绵,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在撒娇。 秦景言怔愣过后,方察觉到自己指腹下的滚烫。 “你生病了?”秦景言手指併拢,探了一下女孩的额头。 温度高的不正常,再一看,云姣小脸烧得通红,嘴里嘀嘀咕咕,已然意识不清了。 驀然,秦景言意识到什么,身体一僵。 少女的髮丝还滴著水珠,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瓏姣好的身形,这让秦景言感受得尤为明显。 秦景言仿若被烫到般移开了视线。 而后不顾少女的不满的哼唧,强硬地扯开她的手臂,將她固定在沙发上。 云姣躺在沙发上闭目睡去,时不时地难受得哼哼两声,老实了许多。 手机屏一亮,一段低缓的纯音乐响起来。 秦景言:“什么时候到?”林项是不是不想干了? 电话那头的姜堰:“?” “表哥,我是姜堰。” “你去哪了?”秦景言捏紧手机,“抓紧回来!” “周霖枫吃错了东西,我陪他去医院了。”姜堰有些心虚。 “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他吃了点我做的东西。”姜堰吞吞吐吐地说。 他没想到周霖枫吃了他烤的翅竟然肚子疼,去医院检查说是急性肠炎。 对了,姣姣也吃了他烤的翅,不过姣姣为了保持身材只吃了一小口,应该没事吧,有事的话姣姣应该会叫他的。 虽然这样想,但姜堰心里还是很担心,所以给他表哥打了电话。 “表哥,我暂时回不去,姣姣还在静姝的生日宴上,这里她谁都不认识,你帮我照顾她一下啊。” 秦景言:“……” 姜堰想的很明白,表哥秦景言之前算是见过面,也算认识了。 虽然表妹秦静姝是女生可能更合適一些,但他和秦静姝关係不好啊,万一她在姣姣面前说自己坏话怎么办? 还是表哥秦景言靠谱。 这边姜堰刚说完,那边似乎谁在叫他。 “表哥我这边急,先掛了。” “嘟嘟嘟”,手机里一阵忙音,秦景言除了刚开始开口,后面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被掛了。 他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吐出一口气。手机屏点了几下,又拨出去一个电话。 —— 好在没两分钟,林特助便带著护工来了。 作为自己的老板,林特助对秦总的情绪感知十分敏锐,一进屋便感受到了秦总的低气压。 怎么了这是? 隨著秦总的目光,林特助睁大眼睛,什么情况? 这不是姜少爷的女朋友云姣小姐吗? 为什么会在秦总的床上?不对,是沙发上! 但这也很令人惊悚了好吧? 表哥和表弟的女朋友?这件事姜堰少爷知道吗? 林特助暗自擦了擦鬢髮间不存在的虚汗。 “別胡思乱想,让人带著她去浴室换衣服。”秦景言黑脸,一眼就看出来林项脑子里都是什么齷齪思想。 林项是他高薪聘请来的助理,学识能力经验都不缺,唯独有一点,就是八卦。 护工是位很有力气的女性,將沙发上的人抱到浴室。 秦景言眼睁睁地看著护工將人抱到了自己臥室的浴室內,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 脑中浮现林特助刚刚亮起的眼睛,最终闭了嘴。 “云姣小姐应该是发烧了。”林特助小心地覷了一眼自家老板,斗胆道:“要我去请个医生吗?” “不必,快来了。”秦景言心中念了一遍,云姣?这是她的全名? 换上了乾爽的衣服,云姣终於不难受了,乖乖地躺在床上。 顷刻,拎著医药箱的周霖业进了房间:“大晚上的叫我过来,秦景言你可真行!” 房间里就那么一位躺在床上明显生病的女生,周霖业也没废话,量了体温就给云姣掛了水。 “行了,等半个小时你在测量一下,差不多就能退烧。”周霖业收拾好东西。 “最近流感多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生病,我去趟医院,小枫也病了。” 秦景言打算拦的手默默地收了回来。 林特助和护工也离开了。 屋內只剩下了站在地上的他和躺在床上的人。 秦景言按了按额角,有些头疼,他本来打算休息的,顺便今天还是他妹妹的生日,正好在家,哪料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半个小时后,秦景言给云姣测了一下额头的温度。 温度明显下降,还有点烧,但不算严重。 云姣觉得自己冷热交加。 明明已经盖了被子,怎么还是感觉冷? 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似是摸了摸她的额头,很暖,很舒服,云姣喟嘆。 思绪朦朧间,循著热源凑了上去。 “老实点!” 针还没打完,为了不让她乱动,秦景言將云姣打针的那只手腕握紧,偏偏这样反而方便了她。 少女似乎觉得他很暖和,嚶嚀著冷靠得越来越近,最终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动作间,两人之间间隙全无。 太近了,秦景言屏住呼吸,心中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水终於掛完了,他拔了针,便將人塞回被子里,任凭她怎么哼哼唧唧撒娇都不为所动。 今天的他们……离得太近了。 怎么形容呢? 不合適。 对,就是不合適。 第16章 拜金校花(15) 云姣只觉得头痛欲裂,睁开眼,便看见了姜堰。 “姣姣你还难受吗?”姜堰心中既忐忑又心疼,他再也不敢给姣姣做东西吃了。都怪他昨天没问,不知道姣姣竟然病得这么严重。 表哥也真是的,昨天在电话里怎么不告诉他姣姣生病了啊。 云姣心情不太好,奈何身体懨懨的,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呀?” “姣姣彆气,你身体还很虚弱……”姜堰大脑飞速运转,怎么办怎么办?《哄女朋友108式》中也没告诉他遇见这种情况怎么办啊? 脑子转了一圈,姜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顿时垂头丧气的。 “姣姣你彆气坏了身体……” 云姣轻哼,“那你怎么补偿我?” 见女朋友有原谅自己的意思,姜堰忙道:“姣姣你说,怎么补偿都可以!” 他自己也是可以补偿给姣姣的。 “自己想!”云姣心中嫌弃不已,她怎么可能主动开口?那岂不是落了下乘? 秦静姝看著一向和她针锋相对的姜堰在女朋友面前伏低做小的模样,心中一乐。 就在这时,阿姨端来了些流食。 姜堰忙接过,“姣姣,喝点粥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餵著。 中途,云姣忽然想起了什么,“啊呀”一声,“几点了?” 好像都下午了,糟了,今天有新闻学概论,这一科的老师可严格了! 姜堰忙道:“姣姣別担心,我已经帮你请完假了。” “对了,景言哥人呢?”姜堰问道。 秦静姝肩膀一耸,“不知道啊,一大早就出去了,好像去公司了。” 她心中后怕,没想到昨天傍晚竟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还好她哥把人救上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她哥是这么热心肠的人吗? 秦静姝看著被照顾得十分妥帖的少女,心中感嘆,以往是她把大哥想得太过无情了。 期间系统052回来了一趟,很是满意。 拜金宿主云姣和富二代宿主男朋友姜堰的感情很是稳定,一切按照剧情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想来要不了多久,它就可以坐等那仨瓜俩枣的积分了。 宿舍里,云姣正在涂防晒。 “姣姣,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姜堰在电话那边小心翼翼地道。 自从上次在静姝的生日宴上姣姣生病,他就觉得自己这个男朋友当的简直太不称职了,没看姣姣那天都生气了嘛。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不行,他在姣姣心中向来体贴,一定要挽回在姣姣心中的形象。 “不去了,下周吧。”云姣有些不开心,“这周末要去做志愿者。” “姣姣我和你一起去!”姜堰马上表態。 “不要!”云姣拒绝,“我们宿舍一起去,你跟著算怎么回事嘛?” “好吧。”姜堰略有些失落。 但说实话,中午太阳这么热,云姣真的很不想去,再者她也是不明白了,一个很小的环保公益宣传而已,为什么偏偏总裁男主会出现在那里呢?別问,问就是剧情的力量。 她瞥了一眼元气满满早已收拾好的林晓然,不情愿地將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沈雨,你不去吗?”林晓然看著在座位上刷著视频的女生,问道,“加学分的。” “不去。”沈雨头都不抬,她家里早就找好了路子,毕业后就能进本市的电视台,才不去遭这份罪呢。 最终,去做志愿者的便只有她们三个人。 到了目的地,便开始布置宣传场地。 材料、横幅、宣传標语……哪一样都需要整理。 烈日高悬,空气中一股股的热浪扑面而来,云姣贴了几条標语,心中气哼哼的,明明在里面宣讲,为什么非要她们在外面布置。 这么热的天,谁会看啊! 午后的温度越来越高,云姣觉得眼前似乎都重影了,心中烦躁不已,只觉得遮阳帽完全没用! 看见离四五米远的树荫,她眼前一亮,连忙过去扶著枝干,拿著帽檐给自己扇风,天太热了简直。 不远处的林晓然干得热火朝天,她踩著梯子將钉子钉在横幅上,额头上已出了细密的汗水,她却浑不在意地抹去。 忽然,不知怎么回事,梯子忽然栽歪了一下,林晓然下意识地扶住梯子,一个不稳,便要摔倒,偏偏侧方有人经过,眼看就要碰到…… “秦总小心!”林特助眼睁睁地看著一个站在梯子上的女人向右边倒去,心惊胆战下一个箭步衝上前,將人接住缓衝了一下便鬆了手。 虽然梯子不高,但决不能碰到自己老板!林特助见事情解决,心中鬆了口气。 林晓然“嘶”了一声,见到来人一惊,怎么是秦学长? 她忙站起来道歉,“抱歉秦……秦先生,梯子不稳,没有碰到你们吧。” 秦景言微微皱眉,这次的公益活动秦氏是主办方,可不能出现什么安全问题,瞥了一眼林项。 林特助收到秦总的眼神示意,上前一步笑道,“林小姐没受伤吧?等一会儿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林晓然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自从静姝生日那天被误解,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秦学长,“不用的,谢谢秦先生,我没事。” 女生的样子有些狼狈,却仍旧坚持说著没事。 秦景言心中不耐,看了眼手錶,会议快开始了,他不想在这些无关要紧的小事上浪费时间。 不再理会这些琐事,大步走出会场。 见秦总离开,林特助面带微笑,语气强硬,“林小姐,具体的医疗费用我们公司会给您报销的。” 秦景言刚走出长廊,便看见了树下那道熟悉的身影。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 叫云姣是吧? 刚处理好后续问题跟上来的林特助忙解释,“秦氏有些宣传工作会和京大交接,云小姐和林小姐大概是来做志愿服务的。” 秦景言沉默一瞬,他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为了点学分,大热天的到这里来?他瞥了眼站在阴凉下的少女,心中想著,好在还不算傻,知道找个凉快点的地方。 不过之前生病才刚好,就乱跑,姜堰也不看著点? 看到秦总忽然停下,林特助疑惑,不是赶时间吗?会议马上就开始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秦景言皱了皱眉,偏过头吩咐,“把人送回去。” 听到了秦总下达的命令,林特助面上迟疑,“秦总,我叫司机过来?”毕竟京大和公司可不同路。 “不用,我会开车。”秦景言面无表情,他又不是不会开车,叫什么司机。 “是。”林特助应道。 午后的夏日连空气中闷热的,树上的几声蝉鸣更让人心烦,云姣站得有些累,心中抱怨不已,她再也不来了! 刚拿出手机准备叫姜堰来接她,就听到一声,“云小姐。” 云姣茫然抬头,便看到了一个很面熟的男人,看穿著明显已经是一位社会人士了,怎么回事竟然知道她的名字,难道她以前认识? 不怪她没认出来,能让云姣记住的人脸,除了日常熟悉的人就只有在她信息收集列表里的富二代了。 “我是秦总的助理。”林特助看著眼前的女孩仍然一副一头雾水的模样,进一步解释道,“秦总是您男朋友的表哥。” 不远处的黑色商务车,秦景言就那么看著林项叫了司机將云姣送走了。 后座的秦景言面色不虞,林项怎么回事?他虽说自己会开车,难道林项还真让他开车吗? 哪家的秘书让自己老板开车的? 难道不应该是林项开车先將他送到公司再送云姣去学校吗? 这头的林项將姜少的女朋友安安全全地送回了学校,云姣下了车,“谢谢你。” 林特助頷首,“您是姜少的女朋友,不必客气。” 林项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去了公司,结果一个消息晴天霹雳。 秦总竟然还没来公司!!!他忙看时间,可离最开始会议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了。 听公司的人说会议推迟了一个半小时,他连忙打电话,小心问道,“秦总,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吗?” 电话那头的秦总撂下了一句“过来接我”便掛了电话。 林特助看著手机上那熟悉的定位陷入了沉思。 紧赶慢赶,金牌特助林项终於在规定的时间內接到了秦总,车辆还未曾起步,便看见了一瘸一拐的林晓然。 林特助迟疑一瞬,问道,“要顺路送林小姐去医院吗?” 秦景言面带寒气,“林项你这个月奖金不想要了是不是?”送什么送?不知道快到会议时间了吗? 林特助噤声,路上不敢再开口了。 心中却忍不住嘀咕,顺路啊,何况刚刚云姣小姐的京大方向完全不同不也送了吗? 林特助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是抓住了什么,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刚刚到京大,云小姐说谢谢您。” 话音刚落,便听到自家总裁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秦景言心中有些不悦,道谢不应该是当面更加有诚意的吗? 周围的温度似乎渐渐回暖,林特助心中忐忑,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还是他感觉错了? 第17章 拜金校花(16) 夏日的微风吹走了人们心中的燥意。 神仙居是5a级景区,平时便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假期间来的人更是熙熙攘攘,一眼望去,人山人海。 “姣姣,那边比较陡,我拉著你。”姜堰背著包,小心翼翼地牵著女朋友的手。 云姣不自觉地將嘴唇抿成一条线,心中很是不高兴,“我要累死了,不想走啦!” 姜堰轻咳一声,“姣姣剩下的路我背你下去吧。” 其实最开始要来这里爬山的时候,他就觉得姣姣那么娇气,肯定爬不上去,不过他的《哄女朋友108式》中提到,女朋友的决定都是对的,要一切服从,不可以反驳!所以姣姣那么兴致勃勃,他怎么可能泼冷水呢? 果然,最后他们坐的缆车上去的,下来的时候姣姣累的不行,唉,他能怎么办,当然是背姣姣下去了! 盛景大厦二十七楼办公室。 秦景言將手中的工作处理完,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 这两天工作繁重,秦总的行程被排得满满的,所以林特助非大事绝不上前碍老板的眼。 眼看著秦总事情处理完了,林特助壮著胆子上前一步:“秦总,明天行程回老宅。” 秦景言“嗯”了一声,明天是老爷子的生日,虽然不是整寿,但姑姑小叔等一眾亲戚都提前一天回了老宅,就剩下他们几个小辈不在,母亲便让他去接姜堰。 要他说,姜堰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用人接?奈何老爷子姑姑等长辈都在场,他不好拒绝,只得行车来到电话中提到的景区。 殊不知秦宅那边牧云清也在诧异,她就隨口一提,景言竟然真去了,什么时候儿子这么听话了? 坐在上首的老爷子倒是不在意,哈哈一笑,直道小辈关係好是好事,是家族兴盛鼎旺之相。 临行前,牧云清叮嘱道,“听说小堰那孩子还交女朋友了,你姑姑高兴得不得了,要是方便就带回来看看……” 秦景言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开口,“妈,明天是爷爷的生日,不合適。” 语罢便离开了老宅,徒留牧云清疑惑不已,带女朋友回来看看而已,怎么就不合適了? 秦景言行车到了神仙居山脚下,扫了一圈,目光在不远处的情侣身上停下。 男生背著少女,不知道说了什么,少女扬起手作势力要打,男生似乎躲了一下,摇晃间嚇得少女连忙环住男生的脖颈。 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一幅少男少女青春洋溢的美好画面。 只可惜秦景言不这么觉得,他皱了下眉,现在的年轻人大庭广眾之下,都不注意点影响的吗?成何体统! 他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果然他提议得没错,如果到时候在老爷子的寿辰上两个人还这样,如此不分场合,那像什么话? 何况他们才谈了多久,怎么就到见家长的那一步了? 车辆缓慢行驶停在二人旁边,下一秒,鸣笛声响起。 云姣一惊,忙拍了一下姜堰,有些不好意思,“有人。” 怎么还鸣笛了,他们两个是挡著路了吗?可他们也没在大道上啊。 姜堰满不在乎,“这有什么。”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係,有什么好怕的? 姣姣就是容易害羞! 哪知汽笛声又响了几声,云姣感到很不好意思,忙低头,“誒呀,你先放我下来。” 姜堰不情愿地將香香软软的女朋友从背上放下来,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回头便见到了熟悉的车牌號。 呃……表哥秦景言的性格確实保守了一些。 “表哥怎么来了?”姜堰有些奇怪。 “老爷子寿辰。”秦景言说道,“大庭广眾之下,注意点影响!” “封建王朝早就亡了!”姜堰无语,表哥这是什么老思想! 秦景言的目光似是不著痕跡地落到了云姣身上。 云姣望著车里的男人,气势慑人,看她做什么?因为她没打招呼不礼貌吗? 云姣试探性地小声开口:“表哥?” 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降下来了。 秦景言寒著脸,谁允许她这么叫的? 她和姜堰不过是男女朋友的关係,还没结婚,有什么资格叫他表哥? 见秦景言脸色不太好,云姣往后退了退没再说话,心中腹誹,要不是为了姜堰为了钱,当她想去热脸贴冷屁股啊? 姜堰不可置信,“表哥你打电话问我在哪就是为了这个?” 且不说外公的生日是明天,何况这点消息,打电话直接告诉他就好了啊?怎么还特意来接他? “我不回去,就说我有事。”姜堰道。 “大家都回来了,老爷子也在。”秦景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补充一句,“姑姑、小叔……” 姜堰呼吸一滯,垂头丧气地说道:“哦,知道了。” 见秦景言没有走的意思,只好补充了一句:“我一会儿就回去。” 他们又不是外公手下的兵,每年回来都对他们那么严格,这么多年下来,恐怕只有景言表哥能达到外公的要求吧。 “少废话,上车。”秦景言懒得跟他多费口舌。 姜堰不舍地跟云姣告別,坐上了表哥的车。 云姣朝姜堰摆摆手,口型说了句再见。 秦景言从后视镜看到,抬眼侧身,“上车。” 云姣?谁?她吗? “不……不用了。”这里距离她宿舍不远,何况这么一辆豪车送她去宿舍楼下的话,別人说閒话怎么办? “別磨蹭,上车!”秦景言又说了一遍。 云姣坐在车后座上,一脸的不高兴,什么人啊,听不懂话是不是? 偏偏对方语气冷硬,她又不敢招惹。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是姜堰的表哥,虽然嘴上不服气,但平时还是能看出姜堰对这个表哥的敬佩。 不想和姜堰在这点事情上有分歧,最后云姣还是上车了。 秦景言余光从后视镜中看到少女气鼓鼓的脸,哼笑一声,人不大气性倒是不小。 姜堰这个神经大条的,竟也没有察觉气氛的不对,反倒觉得正好把姣姣送回去在回家,要不姣姣一个人他还不放心呢! “正好可以送你回去。” 见云姣还是冷著一张小脸。 “我表哥脾气硬,对谁都这样。”姜堰悄声说道,“到时候我们去……” 秦景言看向后视镜,当面说他坏话,当他不存在吗? 姜堰和云姣咬著耳朵,不知道是许诺了什么,少女漂亮的眉眼终於舒展开来,脸上也浮现了笑意。 呵,秦景言心中冷笑,油嘴滑舌!现在的小女生都喜欢这样的吗? “表哥,你走错了吧?”隨著车速猛地加快,姜堰忍不住开口,“姣姣的宿舍在东区。” 秦景言斜睨了他一眼,“没走错,先送你。” “爷爷要见你,比较著急。”隨后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 这下姜堰哽住了,不是,他又哪里做得不对了要来討伐他? 秦宅下车的时候,姜堰的神情一脸悲壮,却还不忘嘱咐,“……一定要送到楼下,表哥你別总板著脸嚇唬姣姣……” 秦景言懒得搭理,脚下油门一踩,车疾行而去。 车內一片静謐。 一路上,云姣坐在后座上安安静静,很是乖巧的模样。 秦景言不悦:“怎么不说话?你怕我?” “没……没有”云姣小声说著,偷偷瞟了主驾驶一眼又连忙收回目光。 姜堰在的时候还好,她耍耍小脾气就罢了,姜堰愿意哄著她。 姜堰不在,她和男朋友的表哥又不熟悉,有什么好说的。 见少女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秦景言都被气笑了。 直到到了京大校园內,云姣开口说了姜堰下车后的第二句话:“表……表哥把车停在这里就行了,我能自己回去。” 秦景言听到称呼皱了皱眉,“你和姜堰见过家长了?” “啊?”云姣满是疑惑,样子呆呆地。 “那你叫什么表哥?”秦景言嗤笑一声。 少女似是明白这不是善意的语气,脸色涨得通红。 要不是因为姜堰,谁愿意叫他似的!云姣心中感到委屈又难堪,眼眶微红。 秦景言看著少女红著眼睛就要下车,心绪烦乱。 他又没说什么重话,只是不想让人叫自己“表哥”而已。 这是什么大事吗?也值得掉眼泪?好像他欺负人似的。 秦景言开门后拦住了云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云姣向左侧走,面前的男人向左移了一步,云姣皱眉向右,男人跟著向右。 云姣心里要被气死了,抬头,“你到底要干什么?” 语气虽极力压著平静,声音却仍旧泄露了几丝哭腔。 秦景言见状,心中烦躁不已。 脑海中思绪一闪,犹豫了一下开口:“你若是一定要称呼,就叫我『景言哥』吧。” 什么?你没事吧?谁一定要称呼了? 心中虽然无语,云姣面上依旧是难过委屈的模样,只是狠狠地瞪了秦景言一眼后跑开了。 秦景言深呼吸,他的话说重了? 不远处,刚刚兼职回来的林晓然死死地盯著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云姣是怎么和秦学长认识的?秦学长知道她的真面目吗? —— 手机铃声响起,“景言你怎么还没回来?” 牧云清疑惑,不是去接小堰了吗?怎么小堰回来了,景言自己反而没了身影? “公司临时有事,晚上再回去。”秦景言面不改色地说。 “你这孩子……”牧云清在电话那头恨铁不成钢。 还没等她说完,就听见电话那边,“公司事发突然,我先掛了。” 气得这边的牧云清咬牙切齿。 景言自小便优秀又內敛,从没让她操过心,长大了更是人中翘楚,比起其他不学无术或能力平平的二代们,不知多少富太羡慕她。 牧云清想到此处不禁有些骄傲,在她看来,自己孩子自然是哪哪都优秀,但偏偏有一点让她头疼。 二十八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每次一谈到这个事情就顾左右而言其他,把她给愁死了。 “好了,景言才多大。”父亲秦穆在一旁不赞同地说,“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 在他看来,老婆就是白操心,他秦穆的儿子,还能娶不上媳妇不成? 云姣走在校园的柏油路上,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髮丝。 她从包包中拿出小镜子,仔细观察了一下,简单补了下妆,她要时刻保持美丽。 —— 夜幕降临,秦家老宅。 毕竟饭都没有回来吃,那么住是要回来住的。 秦景言回家,和姑姑姑父打了招呼,寒暄的好一会儿,长辈嘛,总是喜欢问来问去。 秦父倒是没说別的,只是关心了一下公司发展的项目,最后秦景言又被爷爷叫去了书房,出来后已经十点多了。 他捏了捏发疼的眉心。 “阿言……”声音是令人熟悉的婉转。 秦景言愕然,他这是幻听了? 不过下一秒,他就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客房的门半掩著,没有关紧。 昏黄的灯光倾泻而出,为里面的对话添了几分曖昧。 “阿堰,你都不知道,我们宿舍里有一个人总是说我坏话,討厌死了。” 哦,不是阿言,是阿堰。 不出所料,紧接著就听见了表弟不著调的声音:“太过分了!” 姜堰同仇敌愾:“肯定是因为嫉妒!” 姣姣那么好那么可爱竟然有人不喜欢?肯定是羡慕嫉妒姣姣。 就像有的男人嫉妒他长得帅一样,那人也肯定是嫉妒姣姣长得漂亮! 秦景言在门外听得荒谬,他们每天聊得就是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 偏偏对面的人似乎因为男友的附和格外高兴,声音都更加甜蜜了,“还是你对我最好……” 第18章 拜金校花(17) 秦景言冷笑,成何体统! 不对,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偷听吗? 不!门没关,他只是路过不小心听到的,秦景言冷著脸回房间。 姜堰和女朋友聊得正投入,忽然,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了辛姨温和的声音:“姜少爷,您睡了吗?” “还没,怎么了?”辛姨在秦家干了好多年了,秦家两个孩子都是她带大的,关係都不错,早已经把她当亲人来看待了。 姜堰不好没有礼貌,迅速套上衣服开门。 辛姨沉吟片刻,劝道:“景言少爷说,让您早点睡,晚睡对身体不好。” 姜堰风中凌乱,开什么玩笑,表哥会这么关心自己? “我还能不了解表哥?他肯定不是这么说的!”姜堰篤定开口,“没事儿,辛姨你直说就行。” “景言少爷说……说让您不要视频通话了,影响他的睡眠。”辛姨犹豫半晌,委婉开口。 姜少爷毕竟是客人, 辛姨私心认为这样直白地开口不好,但她毕竟是外人,不好多讲景言少爷的事。 虽然先生和太太都对她不错,但哪里有什么理所当然呢?她需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姜堰:“???” 他住的房间离表哥的房间隔了那么远,怎么就能吵著睡觉了? 何况每个房间都是都是隔音的!他感觉表哥就是没事找事! 哦,他知道了,肯定是因为刚刚被外公叫去挨骂了,所以才看谁都不顺眼。 姜堰幸灾乐祸地想,没想到一向完美的表哥也有今天! —— 秦景言回房间后没有睡觉,在自己的书房里写了几张大字。 老爷子喜欢书法,兴致来了便教他们这群小辈,天长日久,他竟也察觉出几分乐趣,是以这个习惯到现在还保留著。 此时的秦景言心烦意乱,往日里静心的练字竟全然无用。 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连他自己都唾弃的场景。 少女生气的、嗔怒的、撒娇的…… 如同电影镜头般,一帧一帧闪现著。 秦景言眸中晦涩难辨。 * 京市的云端旋转宴会厅。 整体以中式风格为主,大堂顶部雕刻的九龙握珠气势恢宏,廊內假山流水,红木相接,就连侍者皆亦身著长衫旗袍。 今天是秦老爷子的七十二寿辰,来往的皆非富即贵。 秦穆站在台前,“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来家父的寿宴……” 台上的声音还在继续,秦老爷子则一身唐装,位於上首,笑呵呵地看著过来敬酒的小辈。 “秦爷爷。”周霖枫上前,“这是我之前在y国拍来的柏青,祝您岁月长青。” 有不少察觉到这边动静的人看过来,只见那“柏青”长约六十厘米,通体翠绿,竟是由一整块玉石雕琢而成。 秦家和周家关係不错,小辈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说话也隨意了一些。 “你父母还没回来?”秦老爷子问道。 “嗯。”周霖枫有些无奈,“说等我哥订婚那几天回来。” 他爸妈感情好在圈子里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小时候还曾把他和大哥托给牧阿姨照顾好长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秦老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堰呢?怎么不见他人?” 秦婉在一旁笑道,“爸还不知道吧!小堰交女朋友了,刚才还来电话说要领过来看看呢!” 秦老爷子哈哈一笑,看向了秦景言,“没想到小堰先你一步,景言你年纪也到了,该考虑考虑婚姻大事了。” 被点名的秦景言,“我不急,姜堰只是谈恋爱,又不一定会结婚。” 这话一出口,明显有些不合时宜了。 这孩子,到底会不会说话!牧云清忍不住暗暗瞪了秦景言一眼。 秦婉打趣道,“哎呀,景言莫不是连这样的事都要爭先?那可得抓紧了,我听大嫂之前约过周太太?” 大哥家的景言自小优秀,於人情世故上不够通透可以理解,她也没当回事,反正以秦氏的体量,也不用他去討好別人。 不过今天这话还得她来接下,秦婉想,看来她儿子姜堰也是有优点的嘛,至少会说话会哄人就要比景言强。 见状,牧云清笑著说,“嗯,周妍那孩子刚回国,是个稳重的孩子。” 场面顿时又恢復了欢声笑语的模样。 秦老爷子懒得再看,景言不过说了那么一句话而已,这些人,就是想的太多。 人年纪上来了,精力也大不如从前了,他摆摆手,拒绝了秦穆要来搀扶,离开了大厅到楼上休息。 虽然这次是秦老爷子的寿宴,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各家联络情感谈合作的好时候。 主位的人离开了,原本还有些放不开的眾人顿时起身,一时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牧云清深知儿子的性格,刚刚明显是不高兴了,趁著眾人交谈的功夫,忍不住上前,“刚刚爷爷问你话,你什么態度啊?” “没什么。”秦景言面色如常。 牧云清气得肝疼,低声警告,“你给我好好的!等会儿小堰过来,把人一起领过来!” 见秦景言没再开口,牧云清只当他是默认了。 “姣姣小心。”姜堰扶著女朋友的手,心中喜滋滋地。 云姣一身浅蓝色的礼服,心中难得有些忐忑,“我来这里是不是不合適啊?” 她虽然確实以嫁一个富二代为目標,但是没想到今天就去见家长啊? “哪里不合適了?”姜堰心中只觉得太慢,好像毕业后就和姣姣结婚啊。 宴会厅里的人来来往往,姜堰领著人走到了一位妆容精致的贵妇人面前。 “妈,这是我女朋友姣姣。” “姣姣,这是我妈。” 姜堰为两个人介绍,云姣微微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阿姨好。” 秦婉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眼,笑著说,“真漂亮,快坐下吧,改天让小堰带你回家看看……” 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秦婉是做的足足的。 聊了一会儿,秦婉才道:“好了,也別在这陪我了,去那边看看,还是你们年轻人更有话题。” “行。”姜堰一口应下,说实话,这边都是长辈,他平时是真不愿意往这边凑。 二人牵著手往那边走,姜堰小声开口,“那边有不少都是小时候就认识的,要不是这次外公生日,估计都不能聚得这么全。” “姣姣我介绍给你认识……” “姜堰!”一道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姜堰一回头,“景言哥?怎么了?” “爷爷叫你。”秦景言面色不变地开口。 “啊?”姜堰心中疑惑,“有什么事吗?” 秦景言面无表情,“我怎么会知道?”。 姜堰心中哀嘆,今天是外公的寿宴,他不好不去,可是自从上次的事情,姣姣一个人他又不放心,许是见到了他的为难,秦景言刚要开口,“你……” “哎呀你放心吧。”秦静姝率先开口,上前挽住了云姣的胳膊,“我和她在一起,绝不会发生意外。” 姜堰心中嘆气,只好这样了。 高约一米左右的香檳塔被悄然无声地推至宴会中央。 看著其中一个女生晃晃悠悠的样子,一位领头的侍者低声道,“你小心一些!” 被责骂的林晓然心中有些委屈,將手中精致的盘托攥的更紧了,一面想著可不能在这点事情上犯错误,一面又觉得果然钱不好挣。 领头的使者只觉得运气不好,原本都是培训好的人偏偏临了生病来不了了,看了眼不知经理从哪里找来顶上的女生,心中有些怀疑,她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云姣坐在沙发上,看著一圈的富家少爷小姐们分享著自己的爱好和经歷。 “姣姣平时喜欢什么啊?” 云姣看著秦静姝努力地把话头拋给她,心中觉得怪可爱的,面上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爱好比较小眾,喜欢配音。” 场上的人依旧神采飞扬,云姣的思绪却有些发散,目光不著痕跡地扫视著来往的侍者。 这是剧情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努力打工的侍者女主被恶毒女配陷害,裙子还都被打湿了。 最后还不知道到怎么回事这段视频被放到了校园论坛上,加上她又被爆出了向男友索要贵重物品的图片信息,自此霸凌室友、虚荣、拜金这样的標籤贴在了她的身上。 驀然,云姣的在一个身形高挑的背影上停了下来,低头掩住眸中的神色。 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是跟著剧情中的富二代赵信哲进的宴会,而是作为男主的表弟的女朋友来的,所以,事情还会如剧情中的那般发展吗? 云姣起身,和秦静姝打了招呼去趟洗手间。 “你一个人可以吗?”秦静姝觉得自己既然应了下来,就应该负责到底。 云姣忍不住噗嗤一笑,“我又没有喝酒,能有什么事情呀?” 女生的声音仿佛是,又轻又甜,秦静姝揉揉发痒的耳朵,再一次感嘆,姜堰这种性格是怎么找到这样可爱的女朋友的! 不多时,忽然,哗啦啦地一声巨响,眾人只见整座香檳塔先是一个接一个地掉落,而后整排倒了下来。 一直注意到这里的秦景言,看著小姑娘似乎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三步並作两步上前將少女拦在身后。 而不小心的撞到的林晓然刚抬起头,便见到了两个她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 “云姣,你绊我!”林晓然忍著怒意问道,刚刚她过来时,分明看到一闪而过的影子,紧接著她就撞上了那展台导致香檳塔倒塌。 云姣眨了眨眼,低著头说道,“我没有。” “怎么没有,分明是你……”林晓然此时一身狼狈,不少酒水洒在了身上,好在酒店发的是深绿色旗袍,並不明显。 “宴会厅台阶不少,你没看脚下摔倒很正常。”秦景言打断了林晓然的话,“这次的损失由秦氏赔偿给你。” 林晓然不可置信地看著秦学长,为什么要包庇云姣?刚刚他离得那么近,怎么可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未等她在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上来领头的侍者陪笑著拽了下去。 这不过是一件事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不过在看到被秦景言护在身后的少女,倒是忍不住八卦起来。 “这是谁啊?没听说秦家这位交女朋友了啊?” 另一人忙懟了他一下,“嘶,说什么呢!这是秦总表弟的女朋友,应该就是上前解个围。” “啊,我说呢。” …… 见无人再关注这里,秦景言这才看向身后的少女。 小姑娘低著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怕是被刚刚那个疯女人嚇坏了,难得缓下了声线,安抚道,“別怕,你又不是故意的,秦氏会赔偿她的。” 云姣低著头以免自己笑出声,她还真就是故意的,不过这样看来,这次剧情是不是就算过去了?毕竟原剧情中,可没有男主给她解围。 果然,回学校后一连几天,云姣都没有在校园论坛上看到自己被曝光真面目的帖子,所以说,她的猜想是对的? 第19章 拜金校花(18) 市中心“云端餐厅”內。 悦耳的钢琴曲自演奏者的指间倾泻而出,空气中舞动著活跃的音符。 璀璨的灯光缓慢旋转,营造出一种温暖轻柔的氛围。“姣姣怎么了?”姜堰心中略有些忐忑,他应该没做错什么吧? 看见少女懨懨的模样,心情似乎不大好。 姜堰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因为最近陪姣姣的时间少了,所以姣姣才不高兴? “这段时间忙著毕业的事,等忙完了我们好好出去玩!”姜堰保证。 临近毕业,事情比较多,本来和姣姣相处的时间就少。 偏偏他家里不知道抽哪门子风,非要让他去表哥秦景言的公司去实习,从基层做起,美名其曰“锻链”。 那天外公寿宴他中途被叫走,竟然是因为他母亲。 秦婉:“我可不是棒打鸳鸯的人,反而是你,不成熟,做事不计后果……” 当时姜堰反驳:“妈,我有你说的那么差?” 当时他妈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说如果他能够认真做好一件事,那他的婚姻大事就不管了,这不,姜堰想到,这次实习他可得好好证明一下自己。 唉,只可惜,姜堰欲哭无泪,天知道这两周他怎么过来的,表哥简直不把他当人,他觉得自己熬得黑眼圈都出来了。 今天好不容易才请假出来。 “没什么!”云姣闷声道,最近要实习,她投了不少简歷,只可惜都没有通过。 不过她並不打算告诉姜堰,这件事情还得他自己发现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姜堰忍不住嘆了口气,工作了確实没大学那么多閒暇时间。唉,只是姣姣又那么粘人,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姜堰哄了好一会儿,才让人展顏一笑。 见女朋友终於笑了,姜堰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只可惜,这么美好的氛围被一通电话铃声扰乱。 “餵?”姜堰皱眉。 “小姜!你的设计方案策划部给你打回去了,你改了吗?”电话那头是主管怒气冲冲的声音。 “李主管,我今天请假了!”姜堰咬牙道。 “请假?谁给你的假?请假审核通过了吗你就直接走?”李主管一顿输出。 “我……”姜堰刚要张嘴出声。 “给我抓紧回公司!你不知道最近部门有多忙吗?赵姐年纪那么大了还带病坚持工作!你又是什么原因……” “今天这个方案再不通过就给我捲铺盖走人!”李主管怒气冲冲地掛了电话。 她看出来了这小子应该是有点关係,不然也不能一毕业就来项目研发部。 不过既然没人打招呼,那她就当不知道! 今天中午公司会议现强调了一遍规章制度,这个节骨眼又是忙的时候,谁敢迟到早退? 不过林特助既然提出来了,那必然是有人违反了规定! 李主管查后两眼一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她手底下的人,这是她管理不力,不知道死对头背后怎么笑话她呢。 姜堰都没插上话,电话那头就掛了。 他黑了脸,压著怒气。 见旁边的云姣疑惑地看著自己,勉强挤出一丝笑:“姣姣,公司有点事儿,我不能陪你了。” 要不是前一段时间赛车“受伤”的事被他妈知道了,他也不至於如此忍气吞声。 这次他母亲估计下了狠心,一律不管,还放话说他不好好实习锻链就把他送去外公那里,去部队里磨链磨链。 “哦。”云姣撇嘴,有些不开心,不是说今天一天都有时间的吗? “好了,別不开心了。”姜堰起身从后环住,亲了亲云姣的脸颊,“周末……周末一定有时间。” 餐厅另一侧。 女人一袭红裙,张扬又艷丽:“秦先生一直在回復消息,是有什么急事吗?” 秦景言的目光不知落到了哪里,脸色一冷。 隨后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机,言简意賅:“没什么,工作。” 红衣女人名周玥,是周氏集团的千金,闻言心中撇嘴,真是如传闻一样,是个工作狂。 “长得不够漂亮是我的不是了。” 见秦景言抬头,周玥俏皮一笑,“毕竟即便和秦先生吃饭,也没办法吸引到您的目光。” 家里要她出来相亲,原本是不愿意的,毕竟她大好年华怎么能被婚姻束缚了。 没想到秦景言真人长得真不错,她还挺满意的。 反正都是要联姻,干嘛不选一个自己看得顺眼的? 秦景言开口,“周小姐,想必你也是因家中催促不得已来赴约……” 周玥上下打量了一眼,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你说的没错!” “我还有事儿,就不打扰秦先生了。” 亏她还觉得秦景言不错,如今看来对方显然是没这个意思,难道她作为女生还能上杆子吗? 哼!她才不会! 周玥拿起包包,站起身,红裙曳地,踩著高跟鞋,“噠噠”地离开。 —— 姜堰匆匆离开,片刻,云姣的手机里传来“叮”的一声转帐信息。 拿起一看,是姜堰的留言:下午不能陪你了,姣姣自己买一些喜欢的…… 句末还附赠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委屈不舍”的表情包。 秦景言就那么看著坐在角落里的少女,原本萎靡的神情在看了手机后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 因为工作被男友丟下,然后男友哄骗几句就又开心了? 秦景言的脸色更差了。 真是的,姜堰的真实性格和他对外的形象差了好多啊,云姣没忍住小声笑了出来。 忽然面前出现一片阴影,而后对面坐下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云姣还记的上次的事,她很记仇的,並不想搭理对方。 哪知对面那人一言不发,目光炯炯,让她很是不自在。 最终还是云姣败下阵来,不情愿地问了一句:“你是找姜堰吗?他有事,已经走了。” 第20章 拜金校花(19) 秦景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云姣低著头,时间一分一秒递过去,对面的人却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 她很不自在,最终忍无可忍地抬眼。 那眼神明晃晃的,像是在问:你怎么还不走? 看著少女似是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秦景言轻笑出声,“姜堰去哪了?” “去公司了。” “唔?什么工作这么重要?怎么把你一个人丟在这了?”秦景言诧异地问。 云姣觉得有些怪怪的,“我……我要回学校了,你如果找姜堰有事还是自己打他的电话吧。”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秦景言没有拦著,他既然知晓了自己的心思,那自然便不著急了。这段日子他总是不自觉地在脑海中浮现她的模样,他想,他应该是对她有了好感,更进一步是有些喜欢的。不然为什么每次见她有困难时,都忍不住帮她解决,明明他不是多管閒事的人啊。 甚至她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他承认,当时他心情確实很愉快,所以,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至於表弟的女朋友? 这又有什么好顾忌的,结了婚还可以离婚,何况他们如今只是男女朋友的关係而已。 秦景言看著桌面上被剥好的虾,手臂微微一动,不小心將盘子碰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盘子碎的四分五裂。 餐厅的服务生忙上前来收拾整理,询问是否有受伤。 秦景言拿著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頷首致谢。 “秦总,这两日在学校有人发布一些云小姐不好的流言。”林特助委婉地开口,好在他联繫公司信息部直接拦下了。 说著,將自己查到的相关资料放到了秦景言的桌子上。 等著秦总翻看资料的间隙,林特助心中吶喊,天知道他收到秦总指令的时候有多震惊! 为什么要去查云姣小姐,那不是姜少爷的女朋友吗? 原本他以为是要查一查对方的家庭或者品行,毕竟豪门不都注重这些么。 结果后来的画风越来越奇怪。 为什么要查云姣小姐的行踪,甚至是爱好和习惯?这不太对吧。 看吧看吧!他就说那天晚上不对劲,秦总还说他思想齷齪!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他林项的火眼金睛! 秦景言捏紧手中的资料,神色冷了下来,“姜堰呢?” “姜少爷应该是还不知道这件事。”林特助斟酌了一下开口。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项觉得自己的话音刚落,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 秦景言没说话,半晌开口,“去处理好。” 好在提前发现被掐灭了苗头,否则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受得住那些谣言,怕是会躲起来偷偷哭。 还有姜堰,有这么当男朋友的吗? 脑海中似乎浮现了云姣眼眸红著的场景,明明委屈极了,却还是不肯开口。 秦景言有些烦躁。 偏偏此时,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表哥!我不都跟你请完假了吗?为什么显示我没请假?还说我旷工!” “不敲门就进来,姜堰你的礼貌呢?”秦景言皱眉冷笑。 “不是吧!”姜堰不可思议,“这就我们两个人,没人知道我是你表弟!用得著这么严肃吗?” “方案做完了?”秦景言问,“不按流程走,和我请假有什么用?” “果然!我就知道是你!”姜堰抱怨道:“至於嘛?我就请了一天假而已!” “別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什么方案少了我不行啊?” 秦景言懒得再说:“没做完抓紧回去!” 林特助的办事效率还是可以的。 虽然论坛上的帖子刚发布就被刪除,並没有掀起什么水,但他知道秦总要的肯定不只是这样的结果。 造谣不需要成本,只需要一张嘴,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但被造谣者的个人名誉,精神损失又要怎么算?网络並不是法外之地。 京大校园论坛上带有“yj”字样的帖子早就无法查看了,相关內容也成了屏蔽词。 与此同时,公司技术部查到最开始的发帖人是一个名为“王悦”的女生。 在查下去,发现这个女生竟然是云姣小姐前男友郑峰的前女友! 现在的恋爱关係,都这么凌乱的吗? 林特助心中的八卦之火虽然熊熊燃起,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將结果呈给秦景言。 秦景言接过,扫了一眼,语调便不客气了,“按法律程序走。” 林特助秒懂。 【进度这么快?】系统052惊诧,它刚从主神空间回来不久。 按照恶毒女配的剧情走就能完成任务,很是简单。 加上这位宿主太让人省心了,所以系统052也没有跟进任务。 【誒?不对!】系统052转了个圈。 【怎么回事?按照剧情,不应该是你在宴会上泼酒,造谣女主林晓然,最后事情被男主解决,你的真面目也被揭下来吗?】 【为什么校园论坛上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不对,是刚要发生的时候就被男主秦景言压下去了!】 系统052看著发帖人“王悦”以造谣污衊毁坏他人名声,被处罚十日拘留,罚款五百元,钱不多,重要的是还得了一个学校的处分。 系统052崩溃地喊出了声【到底是怎么回事?顺序乱了事情完全不一样啊!而且,怎么你变成眾人眼中的受害者了啊?】 第21章 拜金校花(20) 它是天生跟主神签订契约的宿主犯冲吗?这么简单的任务也会出现意外? “我也不知道啊?”云姣似乎很是茫然。 系统052语塞,是啊,到底怎么回事?男主就算没自己送女主回来,也应该派司机送女主回来啊?而且宴会上男主怎么不帮女主解围啊!!! “这对剧情有没有影响啊?”云姣似乎很是忐忑,“我们的任务会不会出什么差错呀?” 系统052看著宿主微微低头,自责又不安的神情,轻咳一声【呃……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刚刚看了,剧情没有显示异常,所以没事!】 “这样啊!”云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太好了!我还以为会直接判定任务失败呢?” 【怎么可能?】系统052说道【这是成型的小世界,又不是什么固定程序?哪能完全按照剧情一点差错没有?否则要我们干什么?】 【只要主线剧情没有异常就没问题!论坛被暴又不是个人能提前预料到的!】系统052信心满满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云姣眉眼舒展,温柔一笑。 对啊,她这样善良漂亮又纯真的人,怎么会想到后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云姣心中涌现出小小的雀跃,果然如此!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样看来,她的思路就是没问题的。 按照系统的意思,她身为“恶毒女配”,是没有办法攻略男主的,超出主线的行为会在剧情的作用下回归“正轨”。 云姣思考了很多,如何走攻略气运之子这条获得更多积分的道路? 通过对系统的旁敲侧击,让云姣知道在原来的世界里,对於气运之子陆衍,她明明就成功了啊! 那具体应该怎么做? 又到底哪里不一样呢? 还是因为那天在秦静姝的生日宴上,系统支支吾吾,不肯告诉她男主的行踪。 这才令她灵光一现。 不一样的地方就在於在原世界里,她处於“被动”地位,自始至终,都是陆衍的选择。 所以即便她已经和陆衍在一起了,依旧没出现什么差错。 也就是说,在系统052的统计里,气运之子的行为要高於所谓的剧情。 那么换成她开始执行任务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 她是女配,无法违抗剧情力量去攻略气运之子,那换气运之子自己来好了,反正气运之子又不受剧情力量的影响。 看这一次,宴会上泼女主一身酒,原本应该这件事的视频被掛到学校论坛上,紧接著和她她拜金虚荣的面目一起被曝光。不过由於男主秦景言出手,將事情解决,所以她现在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么? —— “听说她就是造谣別人被警察抓走的啊!” “好像是,听说今天才从拘留所里回来。” “这会不会留案底啊,对以后有没有影响啊?” “谁知道呢!不过既然做了就应该想到这么做的后果啊。” 眾人的声音不算高,但王悦也听的一清二楚。 她脸色难看,看到在演播厅笑著和眾人说话的林晓然。 怒气冲冲地上前,將人一把拽了出来。 林晓然被拽得一趔趄,雪白的演出服上被凭白抓出了一道黑色印子,心中气恼不已,面上却带著几分关心之意。 “怎么了?你这是做什么?” “你少装!不是你说云姣交了好几个有钱的男朋友,私生活不检点的吗?” 林晓然目瞪口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你还不承认?”王悦咬著牙。 就是因为那天在图书馆,她听见了林晓然背后讲云姣的小话。 说她出手大方,穿著名贵,都是因为交了个有钱的男朋友! 她查了一下,確实是这样,加上郑峰还戴著云姣的送的手链。 她当时脑子一热,就匿名发了那样一个帖子,只不过还没等到第二天帖子就被刪除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她被警察带走,做笔录,被罚款,被处分……一篇帖子而已,何况不也没造成什么后果啊,怎么就要罚得这样重? 林晓然看起来有些难过,“你不能因为郑峰是小姣的前男友,因为嫉妒就这么污衊她啊?” 一句话,就將事情的缘由归到了王悦的“嫉妒”上。 眾人原本还有些疑惑,听到后恍然大悟。 毕竟之前食堂里的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人听过,顿时都看向了王悦。 事到如今,王悦哪还能不知道她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我嫉妒?我看是你嫉妒吧!”王悦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演播厅。 林晓然不说话,旁边的几个关係不错的女生纷纷上前安慰。 “別听她胡说八道。” “我们都知道你和云姣从小一起长大,关係当然不错。” “就是,等一会还要唱歌呢,別被不相干的人崩心態。” …… 眾人七嘴八舌的安慰让林晓然慢慢露出了笑容,“嗯。” 她自小便成绩优秀,名列前茅,后来更是考入了京大的王牌专业。 云姣不过是挨边儿进的京大。 她会嫉妒云姣?笑话! 当然,她承认当时確实说了几句有关云姣的感情问题。 但她並没有添油加醋,只是说了两句而已。 谁没在背后说过看不顺眼的人的坏话呢?何况她没有捏造,说的是事实啊。 是王悦自己心胸狭隘,林晓然想,这是王悦自己的行为,又不是她指使的,难道这也要攀扯她? 今天是学校举行的第五届大型文艺匯演,演出在综合楼演播厅。 演出的有文艺团队或是个人才艺展演,节目种类丰富。 云姣靠在座位上,懒洋洋的,要不是通知所有人都必须到,还和学分掛鉤,她才不想来。 她看了眼手机,大晚上的,她在宿舍里待著不好吗? 林晓然报名了歌唱表演,所以並没有和她们在一起,而是在后台准备。 旁边的沈雨一脸寒气,这两天她和男友闹矛盾了,所以看谁都不顺眼。 云姣没搭理,她又不是那种会安慰人的性格,才不想往枪口上撞。 旁边的李莫云坐在旁边用手机刷题,手机的亮光映出她的脸,分外认真。 云姣忍不住惊嘆:“你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学习啊!” 她能感受到云姣的语气里並不含恶意,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並非像有的人见她学习时那种嘲笑,觉得她很“装”。 所以李莫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本来基础就差,所以更应该努力才行。” 第22章 拜金校花(21) 云姣心中感嘆,难怪人家次次能得奖学金,就这股学习的劲头,她不成功谁成功? 正常情况下都是一个专业被分到一个寢室,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这个专业人数不够了或者多出来了,就会有不同专业的人一个寢室的情况。 就像她们寢室,她和沈雨都是播音的,李莫云和林晓然都是学金融的。 “哎呀!那也得劳逸结合啊!” 演出快开始了,原本就昏暗的灯光切换成的彩色,氛围浓郁。 云姣悄声:“灯光这么暗,对眼睛不好。” 李莫云推了推鼻樑上架著的眼镜,赞同地点了点头:“確实。” 隨即按灭了手机屏幕,认真观赏。 文艺演出的开场是一段舞蹈。 隨著轻快有节奏的音乐声响起,台上的人动作有力,整齐划一。 隨著灯光的变换闪烁,伴乐的节拍逐渐变快,將场內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李莫云就看著室友云姣由原本的兴致勃勃到昏昏欲睡。 隨著时间的流逝,文艺展演渐渐落下了帷幕。 李莫云悄悄地扯了一下云姣了衣服:“醒醒,已经结束了,困了回去睡吧。” 云姣掩口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台上在表演,她睡得並不实。 李莫云看著云姣没心没肺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开口,“你找到要实习的公司了吗?” 她们今年大三了,按照学院的要求该找公司实习了。 大家都希望能进一个好一些的公司实习,若是运气好,可能直接签第三方留下来。 即便不能留下来,也可以获得工作经验,毕业后在自己的履歷上添上一笔。 別人她不太清楚,但就她们寢室而言,沈雨是本地的,家里有些关係,已经安排她进当地电视台实习了。 林晓然好像也通过了盛景公司的面试条件。 “盛景”是近几年崛起的公司,待遇很不错,据说背靠秦氏集团,也不知是真是假。 想到这里,李莫云不禁有些羡慕,晓然真的是很优秀了,学校里的比赛每次都能看到她的身影,一些文艺表演她也能游刃有余。 也不知道她怎么有那么多的精力。 不过她自己前两日也找到了心仪的公司实习,公司不算大,但包吃包住,她还是很满意的。 “什么?” 看著云姣满脸疑惑,李莫云心底嘆了口气,她果然没放在心上!於是解释了一番。 云姣“哦”了一声,道了一声谢。 她知道这次实习,这也是女主那认真刻苦不服输的精神第一次给男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的时候。 她那没有通过的实习申请消息早就发到手机上了。 云姣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楚的,没什么本事。 校园期间凭藉著出眾的外表获得“校”称號,但真等到毕业后,好公司的门槛以她的能力是够不上的。 至於电视台?以她的专业能力更是够不上! 所以该怎么办呢?云姣苦恼地想,总不能没有地方去实习吧? —— “林助理,我听说公司宣传部是不是还招人啊?”姜堰拿著一张简歷问道。 “姜……”好在一句“姜少”在嗓子里剎住了车。 嗓子里的车头转了个弯,林特助道:“小姜,公司是否招人你得去问人事部。” “就是人事部问过了才来找你啊。”姜堰理所当然道。 林特助心中隱隱知道姜少找他什么事。 接过姜少手中的简歷,看见了简歷上熟悉的名字,果然! 林特助神情微妙,看了一眼姜少爷,轻咳一声,“已经和人事打过招呼了,云姣小姐直接来就可以。” 姜堰狐疑地看了一眼,怎么觉得林助理有些奇怪,“不用和我哥说一声吗?” 他还想著先来林特助这里探探口风,毕竟景言表哥只看中能力,要知道他私底下往公司塞人,肯定不同意。 “不用。”林特助微笑,心中对姜少產生了一丝丝同情。 原本他就要查一下云姣小姐的实习公司,谁想到竟然这么巧? 要么怎么说有人好办事呢。 不过两天的功夫,云姣就来“盛景”报到实习了。 寧萱有些头疼,林项净会给她找麻烦,前一段时间来了一个姜堰,说是家里的小辈,来这里好好歷练歷练,不用特殊优待。 寧萱明白,就当正常的员工使唤就行,但也需注意分寸,她特意给他选了李主管那组,虽然要求严格但工作氛围还是很不错的。 这次可倒好,没发消息,竟亲自领来了一个小姑娘,眼神明亮动人,看上去还有著大学生清澈的愚蠢。 不过,这么往公司里塞人,秦总知道这件事吗? 寧萱有些头疼:“那我一样安排在李主管那里?” “別……”林特助察觉到两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硬著头皮道,“她是学播音的,安排到李主管那里不合適,不如先跟著你在企宣部学习吧。” “我?”寧萱不可置信,“你开什么玩笑,我一天天的多少事呢!哪有功夫带新人啊!” 上一个助理不知道因为什么被秦总辞了,还没找到下一个接任的助理。 所以寧萱除了自己需要做的本职工作之外,还有一些杂事要干,可以说是每天脚不沾地,忙得团团转。 她接手后也是发现了,秦总的要求可真多! 要不之前给秦总妹妹找家庭教师的事,也不会落在她头上。 这不,现在她手里端著的咖啡就是要送进去的。 林特助轻咳一声,“不用你时时都带著,可以先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主要是学习。” 寧萱心中一梗,暗骂林项站著说话不腰疼,面上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下来,“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你跟我客气什么!”林特助摆手,视线移到了寧萱的手上,眼睛一亮,“这些小事就可以让小云去做嘛!你也能轻鬆轻鬆!” 寧萱犹豫了一下,毕竟她是知道老板的要求的,万一新来的哪里没做好再被秦总骂哭就不好了。 林特助深知言多必失,也没再多言,交代好就走了。 第23章 拜金校花(22) “萱姐你好,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云姣小声道。 寧萱上下打量了一眼,看著倒是挺乖,“都会些什么?” 云姣:“……” 半晌她弱弱开口,“我会一些配音。” 这不是说瞎话,曾经她身体不好,不能跑不能跳,就想著找一件事情打发时间。 她学过画画,但身体支撑不住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后来接触到给一些二次元人物配音,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她能感受到不同人物不同的情感,不同的声线不同的语气。 每每尝试著给人物配音时,自己也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这確確实实为她枯燥的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 配音?寧萱想了想,公司新製作的游戏马上要发布了,里面的人物或者序幕確实需要配音。 公司也请了几名有经验的配音演员,到时候可以领她去看看。 “寧姐,『星际通缉』的宣传视频出来了,等著你审核呢!”不远处的人看到了寧萱,忙高声说了一句。 寧萱这边应了一声,顿时有些为难。 手里的咖啡还没送过去呢,都怪林项,非得东扯西扯,浪费她时间。 事到如今,寧萱也顾不得多说,把手里的咖啡往云姣手中一塞。 迅速交代道:“秦总办公室在楼上,那有专用电梯,到那后咖啡放桌垫上,別的什么也不用说,咱们老板喜静。” 云姣乖乖地点了点头,端著杯子便向电梯走去。 电梯门打开之前,云姣还在懊恼,忘了问老板办公桌在哪里。 电梯门打开之后她的目光看了一圈才恍然大悟。 原来寧姐说的楼上真就是楼上啊,好傢伙,竟然一层都是! “愣著干什么!”秦景言皱眉,“进来!” 云姣僵著身体,她怎么都没想到,寧姐口中的老板竟然是男朋友的表哥——秦景言。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按照寧姐的嘱咐將咖啡放到桌垫上。 正待离开,忽然手腕被人攥住:“云姣?” 云姣手腕用力,手没抽出来,不得以回身和旁边的人面对面。 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算是“走后门”进的公司。 “哑巴了?连人都不会叫?”秦景言原本看到人时有些惊讶。 云姣低著头,訥訥道:“秦总。” 秦景言都要被气笑了,“我记得之前告诉过你叫什么?” 叫什么? 云姣脑袋里直冒问號。 表哥?他不是不愿意吗? 看少女粉唇抿著,一脸倔强,就是不肯开口叫他景言哥。 秦景言轻哼,“对待帮你解决了麻烦的人就是这个態度?” “什么?”云姣问。 秦景言提醒:“论坛。”他可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无论什么事情,他既然做了,那必然就要得到相应的报酬。 “是你!”云姣的眼睛瞪得溜圆,看起来煞是是可爱。 最开始不知道,听说王悦被警察带走是因为在网上造谣別人,后来才知道那个被造谣的人是她。 这副模样又让秦景言想到挥著爪子的某种小动物。 “不然你以为呢?”他神情难测,“靠你那个一心只有工作的男朋友?” 云姣听后涨红了脸,“阿堰他是最近太忙了。” “唔,那就是工作比女朋友更重要。” “才不是,是因为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他……” “再忙连自己女朋友心情不好都看不出来?”秦景言哼笑,“等他知道,黄菜都凉了。” 云姣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反驳,气得脸都红了,最终闭了嘴。 她为什么要和別人爭论?她自己知道阿堰很好就够了。 云姣心里很生气,偏偏对面的男人目光灼灼,一副我说的对吧的样子! 简直不可理喻! 云姣亦是不服气地反看回去,怎么?说她男朋友不好还有理了不成? 忽地,语音通话嗡嗡响起来,云姣看了一眼,是寧萱。许是见她许久没有回来问一问情况的。 云姣急了,她今天刚来公司,可不能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快鬆手!” 秦景言不动,看著身前的少女。 最终,在手机嗡嗡的催促声中,云姣不情愿地说了声,“好吧,这件事谢谢你。” 就这样?秦景言心中微微不满,但也知道过犹不及,鬆开了攥著少女手腕的手。 云姣忙后退两步,小跑著离开了这里。 秦景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左手摩挲了两下,指尖似乎还残留著少女肌肤温热的触感。 他觉得自己应该给林特助加奖金。 “怎么回事?”姜堰將林特助堵住,“我和姣姣怎么不在一个部门?” 林特助后退一步,不卑不亢,“云姣小姐学习的专业和企宣部正合適。” 看姜堰还没有走,林助理似是明白了什么,诧异道:“难道姜少爷想让云姣小姐在一个完全不了解的领域实习?” “这好像对云姣小姐的实习成长没有什么帮助。”林助理忧心忡忡地说。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姜堰语塞,“我只是担心姣姣在陌生的环境下会不適应。” “姜少爷放心,我安排了寧萱经理带她。”林特助贴心开口,“您知道的,寧经理一向细心。” “好吧。”姜堰心中嘆气,看来想和姣姣天天待在一起的梦是破碎了。 —— “小姣啊!”寧萱拿了几份需要秦总签署的文件塞到云姣怀里,歉意地说道:“还得麻烦你送上去。” 云姣心底有些抗拒,她並不想面对秦景言。 但是寧萱姐对她又很好,自从到了“盛景”,可以说是处处照顾她,甚至还给她介绍了配音圈有名的大神。 专业的配音和她这种半路出家的果然不一样,她確实学习到了很多。 看著寧萱的目光,云姣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寧萱轻咳一声,有些心虚。原本她还需要再找一个助理,奈何经过林特助明里暗里的暗示,才让她恍然大悟,敢情秦总是看上了人家小姑娘啊。 以后送文件或一些隨行报告的工作就都交给了云姣,她这也是为二人创造机会嘛! 反正她是不想看见秦总那张脸了。 第24章 拜金校花(23) 她和秦景言算是同系不同班的大学同学,也算是他创业阶段参与的元老级的人物了。 原本没毕业之前,寧萱还对秦景言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毕竟长得好又有能力,谁不喜欢呢! 所以在秦景言邀请她进最初的工作室时,她欣然应允,谁知道秦景言根本不把她当女生,使唤的毫不留情! 当时不知道多少人被秦总骂哭过,真真正正地黑心资本家一个! 让她刚刚冒出的粉红泡泡如同泡沫一般,自己就破了! 果然,工作是对一个人最好的祛魅方式。 寧萱拉回思绪,看著云姣的背影,心中嘀咕,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应该是要让人疼著哄著的,秦景言那个魔鬼他会吗?! 唉,寧萱心里暗暗祈祷,云姣小妹妹可別怪她,她也就是个打工人而已啊。 —— 云姣端著杯子,在咖啡机前舒了口气,还好刚刚送文件的时候秦景言不在。 斜侧方突然落下了一大片阴影。 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响起:“你在躲我?” 云姣被嚇了一跳,回头一看,果然是秦景言,忍不住道:“你走路没有声音吗?” 隨后又结结巴巴地开口:“没——没有!我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躲?” “哦?是吗?”秦景言慢悠悠地道,“静姝生日那天,你……” 云姣脑海中“砰”的一声炸开,一直压在深处不愿意回想的记忆接连不断地涌了上来。 她的手比脑子更快,踮起脚尖,伸手便捂住了身前男人的嘴。 白皙细腻的手触上来的时候,秦景言脑海空白了一瞬。 看著眼前的少女蹙眉,脸颊上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爬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煞是动人。 “你不许说!” 秦景言顺势握住少女的手腕,一用力,便將那如玉般的手带到了自己的掌中,“不许说什么?” 他细细打量著少女的指尖,不疾不徐地问道。 这段时间明显能看出少女一直躲著他,每次碰见眼神躲闪也不敢和他对视。 他是会吃人还是怎么著,这么不受人待见? 今日一问,果然! 秦景言心中哼笑,原来是记得那天晚上的事了,难怪。 云姣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弱弱地开口,“那天我不是故意的,还有,谢谢你把我从水里捞出来。” 她原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谁料到这人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提出来了。 少女的道谢似乎又將人拉回了那个晚上,秦景言眸色微暗。 云姣见男人久久不曾开口,心中有些没底,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该不会那么閒非要把事情告诉阿堰吧。 秦景言一个不慎,就见少女微微弯腰,从侧面的空隙处钻了出去,顿时失笑。 “萱姐,给你。”云姣將手中的杯子递了过去。 她自认为最近泡咖啡的手艺可是增长了不少。 寧萱笑著接过还没等喝,熟悉的味道让她身体一僵,却仍旧不死心地问道:“小姣你是从哪买的咖啡啊?” “就是之前萱姐你告诉我的咖啡机那里取的啊!”云姣神色莫名。 寧萱觉得自己完了,她那时確实告诉云姣咖啡机的位置了,但她说那是秦总专用的啊!她勉强挤出一个笑,“秦总应该不知道吧?” 什么秦总知不知道的?云姣看著寧萱的脸色,觉得自己应该摇头。 事实上她也確实是这么做的。 寧萱鬆了口气,忙说下次不用给她带咖啡了。 午休,公司食堂。 云姣和姜堰坐在一起吃饭,姜堰夹了一块肉餵到女朋友嘴边,姣姣也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被投餵的人明显不想吃,不知男生说了什么,少女到底是“啊”了一声张开嘴。 一时间气氛很是融洽。 天知道寧萱看到这个场景有多震惊,“这是?” “这是我男朋友。”云姣忍不住笑了。 “你有男朋友了?”寧萱恍恍惚惚。 “对啊,听阿堰说,他刚来的时候也是萱姐你带的他呢。”云姣是真心感谢,“萱姐,你哪天有时间,我们请你吃个饭?” “不……不用了。”寧萱僵著笑,“我和林项关係不错,你俩都是他拜託我照顾的,这没什么。” 夭寿了,小姣竟然有男朋友,那她这段时间撮合什么呢? 不过俩人请她吃饭?那她是万万不能去的,先拿林项出来顶包。 “秦总?”林特助疑惑,不是还有个会议,怎么不走了。 “没什么。”秦景言移开目光,“走吧。” 声线平和,不辨喜怒。 “我的天,公司也太给力了吧!”一个平头男生兴高采烈地和眾人分享。 今年公司新製作的游戏反响不错,不但发了丰厚的奖金,还在年会上抽奖。 据传言一等奖是50克黄金,二等奖是全套的电子產品,三等奖是豪华游轮五日游。 还有一些购物卡等优秀奖,奖励丰富,如何不让人激动? “哎呦,那就又到你的主场了。”另一个闻言开玩笑道,“谁不知道小郑你运气好啊!” 被唤作小郑的就是刚刚的平头男生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也还行。” 隨后又嘿嘿一笑,接了一句,“不过我確实从小运气就好,游戏抽卡他们都叫我欧皇。” 小郑心里哈哈大笑,前年他中了二等奖,去年中了一等奖四万元现金,哪个不羡慕他? 哎呀!他运气这么好,该不会是老天的亲儿子吧。 海面上风平浪静,一艘巨轮行驶在海面上,破开重重海浪。 那巨轮共有二十六层,轮船上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光餐厅就有四十三家,在这里,你可以品尝到世界各地的美食。 自甲板向上看去,阳光映照在玻璃上,重重叠叠,带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林晓然有些晕船,没有出门,她拉开窗帘,欣赏著海面无边的海景。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幸运了,公司那么多人竟然让她一个实习生抽到了三等奖。 想到这里,林晓然又有些不开心,谁能想到云姣竟然也进了“盛景”实习,还和她一样抽到了三等奖。 虽然不是个人三等奖,而是部门三等奖,可到底是一起上游轮了。 她明明记得当时的实习面试云姣没有通过,怎么最后竟然又进来了? 两人不在一个部门,平时又不联繫,这还是在年会抽奖时她发现的。 她和云姣难道是天生的对头不成,每次活动都能碰见? 第25章 拜金校花(24) 林晓然取了些柠檬汁,微微的酸意在舌尖铺展,压下了丝丝眩晕。 她靠在躺椅上,微眯著眼,余光瞥见了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晓然直起身不自觉地向下看去,秦学长竟然也来了吗? 她心中微微带了些喜意,又感到些复杂。 虽然如今不过是大三实习,还没有真正地步入社会,可林晓然已经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在给秦静姝做家教时,有时走得晚了,还能碰见秦学长回家。 但在“盛景”实习的时候,明明老板就是秦学长,明明知道他的办公室在二十六楼,却偏偏一次都没碰见过。 不过她这一次抽中了三等奖豪华游轮五日游,又在游轮上碰见了秦学长,真的是挺有缘分的。 见秦景言面无表情,林特助苦著脸,解释道,“秦总,我是真的让人做了標记的,谁知道让其他人抽走了。” 林特助心里把组织年会抽奖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明明都说了给新来的名叫“云姣”的实习生,怎么还能给成另一个叫“林晓然”的实习生! 两个人的名字像吗?一个两个字!一个三个字! 哪里像了?天差地別!让他在这里白白挨秦总的冷眼。 当时都宣布中奖名单了,三等奖就是那名叫林晓然的女生,他还能怎么办? 林特助悔不当初,早知道多问一嘴了,后来他只得把范围扩大,加改了一个抽部门一起团建,抽中了企宣部。 財务部平白多了笔预算,加了工作量,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蛐蛐他呢,好在秦总对他的行为没表现出不满。 林特助有些心虚,总觉得最近运气不太好,明明他业务能力很强的,但为什么总在一些小事上马失前蹄。 难道是上天也觉得他站在秦总身后是助紂为虐? 船上的活动表演很是丰富,台上的表演者嫵媚妖嬈,长长的羽毛插在头上,时不时地与台下观眾近距离轰动。 场上的气氛如同一杯纯正的烈酒,热情又浓烈。 云姣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呢,只觉得哪哪都新奇。 寧萱忍不住笑了,“那边还有模擬跳伞和衝浪的地方,有很多可以玩的。” 看著云姣眼睛亮晶晶的,寧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还是年轻啊。 到了晚上,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公司给安排的房间是標间,麻雀虽小,五臟俱全。 当然,你如果想要视野更好的海景房或者是设施更齐全的总统套房,也可以自己加钱升舱。 不过大家都是普通人,能被抽中邮轮旅游已经很高兴了,但要让自己贴钱那是不可能的。 “云姣小姐,您的房间在这。”林特助將房卡递了过去。 云姣接了过来,是总统套房的门卡。 她心中蠢蠢欲动,虚荣心顿起,有条件更好的房间,干嘛还要呆在这里呢? 不知道林特助哪个词,触碰到了寧萱敏感的神经。 寧萱挡在云姣身前,“你干什么?” 林特助无语,“我就过来递个房卡。” 寧萱皱眉冷笑,“无功不受禄。” 转过头来看著云姣那张漂亮的小脸,又斟酌著说:“你也不想想,部门这么多人,为什么只给你升舱啊?能不能长点心?” 寧萱恨铁不成钢,她性子直,有什么就说什么,工作中不免会因此得罪人,但也收穫了不少可以交心的人。 虽然她认为她认识的秦景言,人品应该还是有保障的,但人心难测,谁知道呢? 云姣这才意识到寧萱在担心什么,连忙扯了扯对方的衣袖,小声开口: “秦总是我男朋友的表哥,没什么的。” 二人没注意林特助在听到此话时嘴角没忍住抽动一下。 “男朋友?”寧萱反应慢了半拍,“姜堰?” “嗯。”云姣的头点了点。 寧萱沉默一瞬。 “萱萱姐我明天去找你。” 寧萱摆摆手,颇有种受到了衝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样子 总统套房的面积很大,休息区、娱乐厅、餐厅等区域功能明確又相互连通。 南面是很大的一面落地窗,金色阳光透过玻璃,铺在地面上,再往前走,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 云姣没工夫功夫欣赏那么多,踢掉拖鞋,就將自己埋进了柔软的大床上,只觉得身体和精神都放鬆了。 次日,云姣神采奕奕地出了门,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和林晓然碰个正著。 林晓然还未曾从隔壁房间是秦学长的喜悦中走出来时,就看见了她不想看见的人,“云姣?你怎么会在这?” 什么叫她怎么会在这?林晓然是复读机吗?每次见到她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云姣眼风都没扫一眼直接下楼。 “小姣这里。” 寧萱招了一下手,看见旁边站著的女生,眼前一亮:“晓然你也在这?” 她之前就听说抽中三等奖的是一个叫“林晓然”的女生,还想著这么巧,她也认识一个同名的。 没想到今天碰到竟然真的是一个人! “寧学姐。”林晓然扬起一抹笑容,打了个招呼。 “你之前给我介绍了那个家教的工作,帮了我好大的忙,我一直想要谢谢你。” “来了『盛景』之后,听说你是主管,就没去打扰。”说完林晓然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不过寧学姐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了主管也太厉害了吧。” 云姣站在一旁偷偷撇嘴,不愧是女主,真会说话。 寧萱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如果不是你自身素质过硬我也不会推荐你。” “既然都在,那我们就一起去吧,c区附近有个全身精油养护spa的项目,据说效果很不错,到时候我们还能一起去模擬衝浪。” 爱美是每个人的天性,虽然她心里觉得这不过是商家整出来的噱头罢了,但还是人忍不住想尝试一番。 原本兴致缺缺的云姣听到此话后马上积极了,“那我们快走吧。” 寧萱忍不住嗔怪了一眼:“急什么,先去准备泳衣啊,护肤还能跑不成?” 云姣欢呼道,“我现在就去!” 一旁的林晓然手攥的紧紧的,明显能看出寧学姐对云姣很是亲昵,两个人的关係这么好吗? 第26章 拜金校花(25) 连称呼都是更为亲密的萱萱姐。 “晓然,你要一起去吗?”寧萱有些歉意地说,“刚刚都忘了问你有没有什么事情了。” “好啊。”林晓然看上去有些羞赧,“我其实想和学姐一起去,但是我没有带合適的泳衣。” “哎,这有什么,我有多余的泳衣,可以借给你。”寧萱补充了一句,“新的,没拆封。” “那真的太好了,谢谢学姐!”林晓然高兴地说道。 精油spa的显然十分受欢迎。 云姣身著渐变蓝色泳衣,掐腰设计,更显得人身姿曼妙。 腰间和颈间的细带坠著珍珠,在室內光线的照耀下,闪烁出极为有质感的光泽。 “哇,小姣你也太白了吧!”部门內一位女生惊嘆地开口。 “是啊,皮肤真好。”另一个女生接著道。 她穿的是一身保守的深色泳衣,因为她胳膊上有些红点,不疼不痒却有碍美观,她也去医院查了,说是鸡皮肤,没办法根除,只能养著。 所以每每看到皮肤好的小姐姐都羡慕极了。 云姣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难得谦虚,“我就是平时护肤做的比较好。” “怎么护的肤啊?”爱美的同龄女生一听,忙凑了过来。 云姣想了想,“做好保湿。” “还有吗?” “每次出门一定要注意防晒!” …… 一群年龄相仿的女生在一旁小声嘀咕著。 寧萱在躺椅边缘倚靠著,忍不住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啊。 虽然寧萱觉得自己也没比她们大多少,但工作了几年就是感觉没有以前的活力了。 看到一旁安安静静的林晓然,“晓然怎么不一起呢?” 林晓然摇头,“我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 寧萱笑了笑没再开口,闭著眼享受那段难得的休息时光。 最初不了解,但后面她自然也看出云姣和林晓然两个人之间隱隱的磁场不对。 不过在她眼中,云姣漂亮乖巧,林晓然努力上进,这就可以了。 她还不至於多事到去调和两人的矛盾。 云姣还打算以后做一些美容项目,毕竟人的衰老就是不可抗力,用再多的护肤品也就不回来,不过这个就没必要和大家说了。 林晓然看著被眾人围在中心的云姣,心中酸涩。 为什么?明明云姣就是肤浅又拜金的人,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她? 殊不知一旁的云姣心中嘆气,任务进展得……太慢了。 云姣披著雪白的浴巾,倚在躺椅上,漂亮的小姐姐正为她做精油养护。 小姐姐掌心温热,手法熟练,在极高的技巧之下,皮肤吸饱了水分,云姣懒洋洋的,很是愜意。 云姣觉得这里像个桑拿房,待的时间长了有些闷,她得补充点水分,她小口小口地喝著水。 休息室內很大,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身高腿长的美女姐姐,很是养眼。 —— “我要的酒呢?”一个身材高挑的蓝衣女人低声问旁边的侍者。 侍者將手中的托盘递了上去。 蓝衣女人看了一眼,满意地笑了,“到时候端过去,事成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侍者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的偏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往酒里下料而已,这种情况他见多了。 男女皆有,怀著目的来这里的,男的想傍富婆,女的想傍富少, 如果成功了,他能得到不少小费。左右他只是端个酒而已,药又不是他下的,真出事就找不到他头上来。 忽然,侍者的脸色变了变,肚子有些痛,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了。 他叫住另一位服务生,“再等十分分钟,若果我没回来就把酒端进去,给一位穿蓝色长裙的女人。” “好。”被叫住的侍者也是痛快应下,谁还没有个三急的时候,“你快去快回,一会经理来查人了!” “女士,您的酒和您今天的衣服很搭呢!”侍者微笑著讚美。 云姣睁开眼,看著递过来的蓝色玛格丽特,剔透动人,与圆杯相得益彰。 她眼中闪过一丝暗光,隨后矜持地点了点头,这船的服务可真好。 【誒?別喝!】系统眼睁睁地看著宿主將杯中的酒喝了下去,到底是慢了半拍。 “怎么了?”云姣眨了下眼睛,微辣的酒水顺著喉咙流了下去,有种透风的凉意。 系统052简单解释了一下刚刚的情况。 她当然知道,毕竟她刚刚看见了,虽然听的隱隱约约,不確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不过对的话正是好机会啊。 不是的话也没关係,反正她酒量不好,一杯就倒,一样是机会。 一股燥热之感似是从身体最深处涌了出来。 云姣平復了一下,可身体的焦躁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再抬眼,端的是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样。 云姣感觉有些难受,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刚做完精油护肤,手机又不在身边,她站起来,身体摇晃了一下。 她本想回房间打电话呼救,不想迎面撞上了回来的秦景言。 二人一同进了电梯。 秦景言盯著那个跟兔子一样都快缩到角落里的少女,嗤笑一声。 这还是这三天他第一次看见她。 不是躲吗?怎么,今天这么巧撞上他了? 还有她身上穿的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围一件外套的吗? 秦景言有些不自在。 林特助站的远远地,觉得自己真没眼色,怎么就跟秦总一起上了电梯呢! 悄悄按了下一层的按钮,等电梯门开时飞速离开。 秦景言没管,只是自顾自地看著角落里的女孩。 原本他想著不著急,奈何女孩就像一只灵活的鸟,稍不注意就会飞走,根本不给其他人接近的可能。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秦景言没动,他发现少女也没有动,自始至终低著头,似乎看都不敢往这边看一眼。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他真是的没脾气了,上前一步,手刚碰到云姣的胳膊。 就见少女柔弱无骨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让秦景言一愣。 云姣原本还觉得自己还能保持清醒,谁知道隨著时间的流逝,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急需冷水降一下温。 偏偏点电梯內空间狭小,她似乎闻到了一股清冽的味道,很吸引人,她险些没有扑过去。 云姣心中带了一份惧意,她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偏偏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上前来询问。 她忍著害怕求救,“能……能帮我打个电话叫个医生吗?” 秦景言神色一凛,少女入怀时他便察觉到了不对,而后更是声音颤抖著让帮忙叫医生。 “喝酒了?”秦景言皱眉扶住少女的腰身,她不知道自己酒量有多差吗? 少女海藻般的长髮垂落,露出了那张精致的小脸。 眸色如天上的星子,让人沉溺其中,脸颊泛著不正常的红晕,吐气如兰,眉眼间儘是媚意。 显然是著了道,不知哪里的酒水饮品里有不乾净的东西被小姑娘喝了! 第27章 拜金校花(26) 秦景言强忍著怒意,一把將怀中的少女抱起来,大步走回房间。 將人放到床上,便打算给林项打电话。 云姣感觉自己热极了,顺著那股让她稍稍清醒的凉意来源处贴了上去。 秦景言一时不察,脸上感到了那柔软的唇,带著些许香甜。 他脑海中一白,曾经梦里出现的场景在今天似乎成了真。 偏偏少女很是不老实,秦景言闷哼一声,捉住对方乱动的小手。 少女的手被固定住,明显是不舒服,语气中带著哭腔:“唔……我热……” 秦景言低声哄道:“乖,先让我打个电话。” 云姣此时意识混沌,已经听不清对面的男人在说什么了。 她都说了自己很热,怎么还抓著她的手不放,不肯让她凉快凉快? 真是討厌死了。 “嗯……呜……” 少女哼哼唧唧地似乎是骂了句討厌。 秦景言无奈,他不敢用力,怕伤了她,哪知一个不慎,少女便挣脱了他擒住的双手。 整个人扑到了他的怀里,不大不小的衝力让他忙伸手环住少女的腰,以免跌落。 “云姣,你清醒点。”秦景言想將人从怀里拉出。 谁知少女不说话,接著泪水如珍珠般滑落,落到了秦景言的颈间,烫的他心头一乱。 “別哭。”秦景言揽住少女纤细的腰身,温声开口,“先让我打个电话,好不好?” 云姣只觉得耳边似乎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地闹著,她就是想凉快一下而已,为什么拦著她? 少女贴得更紧了,似乎是觉得他身上温度更低,感到舒適。 太近了。 秦景言似乎能嗅到少女清甜的呼吸,他气息有些不稳。 云姣只觉得自己浑身烧著了一般,极高的炼狱岩浆似是要喷涌而出,却怎么也不得其法门。 她胡乱亲吻著身前的男人,舒缓著自己的不適。 秦景言眸中幽暗:“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云姣难受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地说著难受。 偏偏秦景言明明已经身体紧绷到了极致,却依旧岿然不动。 “云姣,我是谁?” 云姣不想说话。 秦景言眼中晦涩难辨,“告诉我,我是谁?就让你舒服。” 你自己是谁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从来没见过这样討厌的人! 云姣微微后移,泪眼朦朧间,张了张口,“阿……阿堰?” “呜呜呜……阿堰难受……” 秦景言脸色不变,反而奇异地笑了,用近乎鼓励的语气低声道:“对,是阿言。” “阿……阿言?”少女意识模糊,恍惚著不確定地开口。 “对,是阿言。”秦景言又重复了一遍,诱哄道:“姣姣再喊一遍。” “阿言……” 秦景言满意了,用手轻轻地捧著少女的脸颊,温柔却强硬地吻了上去。 窗外夜色静謐,唯有海浪拍打著巨轮发出哗哗的声响。 室內灯光昏黄,透过臥室门缝,掩不住里面旖旎的风光。 男人低沉的喘息声,夹杂著少女断断续续的抽泣。 她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床单,摇头吟泣,“不……不要了。” 秦景言低笑,在她颈间落下一个吻,继而向下,印在了那团雪腻绵软上,“姣姣,做人是不是得讲点诚信,不能你自己舒服了就什么都不管了吧——” 云姣被欺负得眼尾泛红,呜咽著,“你…你不要说话…嗯…”。 夜,还很长。 东方的太阳初升,带著鱼肚白,在那柔和的晨曦中,仿佛整个世界都甦醒了。 少女黛眉轻蹙,娇美的脸上犹自带著泪痕。 露在空气中雪白的颈子布满了曖昧的痕跡,自上向下蔓延。 洁白的被子堪堪遮掩住身上的痕跡,可想而知昨夜受到了怎样的摧残。 她如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然呼吸平稳。 忽然,一只大手伸出,捏住了少女的鼻尖。 一秒……两秒……三秒…… 少女的睫毛一颤,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似乎是刚从睡梦中醒过来。 做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秦景言,也不戳破少女在装睡。 “醒了。”带著笑意的声音响起。 云姣微微起身,只觉得整个身体仿佛不是自己了的一样,酸痛不已,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张口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哑了,不得已咳嗽了几声。 一杯温水正巧递了过来,“昨晚哭多了?喝点水润润喉。” 云姣被呛了一下,抬起雾蒙蒙的眼睛,便见秦景言靠在一侧不远不近的距离,衣冠楚楚。 她本不想接的,但嗓子实在难受得不行。 他是阿堰的表哥,自己怎么会?怎么会和他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情呢?云姣心中惊慌不已。 秦景言不紧不慢地衬衫披在身上,肌肉线条紧实流畅,隱约还能看见几道细长的抓痕。 他就那么看著少女双手捧著杯子,微微侧著身似是要將自己埋起来,双肩颤抖著,似是被霜打过的落叶。 看上去可怜又无助,让人忍不住揽入怀中疼爱。 秦景言无声地笑了一下,指著自己胸肌腰腹上的“伤痕”,率先开口:“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云姣的手心有些冒汗,“我们……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没发生过?”秦景言问道,“你我已经有了实质性关係,如何当做没发生过?” “难道你不打算负责吗?” 云姣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的清白都没了,你需要负责。”秦景言將扣子一颗一颗地扣上,慢条斯理地说。 “可你……可你是男的!”云姣不可置信,说到底,这种事情应该是女生更吃亏一些啊。 “怎么,男人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秦景言冷笑反问。 “我……”云姣握著水杯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可是……可是我有男朋友的,所以……所以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少女没发现她说完这句话后,男人眼眸暗沉,漆黑如墨。 “吃干抹净后你不想负责?” 秦景言看著少女跟只小仓鼠似的,磨磨蹭蹭地喝水,一句话也不说,仿佛能拖一秒是一秒。 他垂眸开口,“你又忘了?昨天是你主动扑过来抱著我,还亲我……” 第28章 拜金校花(27) 这个“又”字,让云姣很是难堪,让她想到了姜堰表妹生日的那天晚上,如果说那天还能用意外来说服自己,那昨天又算什么? 难道她本质上是这样的女生吗?云姣的眼眶瞬间便红了起来。 秦景言瞥见,有些心疼,可还是屏息硬下心肠,继续开口,“需要我再帮你回忆一遍?你还说自己难受,要我帮你……” “別说了!”云姣颤著声音开口,“那你……那你也可以推开我啊!” 唔……小姑娘难得在这样的事情上聪明了一回。 秦景言避开这个问题继续,“你应该不想让姜堰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吧?” “你要做什么?”云姣猛然抬起头,听出了男人话里的威胁之意。 她眼眶地蓄著的泪水终於忍不住滑落,泪珠晶莹,砸落在床上,洇湿了一小块。 “对我负责。”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要一个名分。 秦景言看著少女將自己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虽然拼命地压抑著自己,却仍旧泄出几声啜泣。 “好好想一想。”秦景言不想把人逼的太紧,温言道:“午餐已经叫人送来了,记得吃。” 男人离开后,云姣终於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將自己整个人埋在被里,呜呜地哭出了声。 秦景言承认,他並不是什么好人,昨晚也確实是趁人之危。 毕竟他若是真想打电话喊医生,就凭小姑娘那点力气,怎么能阻止得了? 可那又如何?毕竟因静姝生日那天的尷尬,小姑娘从来只会躲著他,他不想再从她口中听见“表哥”这个称呼了! 林特助看了眼老板的脸色,觉得秦总今天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秦景言正吩咐林项查一查昨天晚上的事,他不敢想像,如果昨天晚上小姑娘若是没碰到他,会发生什么。 林特助听后心中惊涛骇浪,什么下药?有人想给秦总下药? 哦,不是秦总。 那是谁啊? 秦总昨天喊他叫医生了吗? 林特助小心地覷了一眼秦总,神色如常。 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这简直是他身为金牌特助的失职! 秦景言处理好事情后,心情有些复杂,昨天的事,竟然真的是个意外。 他回去得好好跟她强调一下,送来的酒是能隨便喝的吗?她对自己酒量有多差还没数? 换句话说,即便是朋友之间出去玩,离开自己视线的酒水饮品,也不应该再入口。 这不是朋友间的是否信任的问题,而是应该保护好自己。 秦景言推开房门,桌子上的饭菜一动没动,已经凉了,他按下服务铃换一份饭菜。 推开臥室的门,便见少女依旧维持著他离开的姿势,拥著被缩在角落里,眼睛红肿,明显是他走后又哭了一场。 秦景言脸色微沉,为什么哭?因为姜堰? “想好了吗?” 云姣听见男人的声音没忍住瑟缩了一下,“为……为什么?” 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好吗? 秦景言坐在床角,柔软的床上塌陷了一块,好笑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她怎么能那么单纯?事到如今还想和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景言怎么可能同意?他长臂一揽,便將小姑娘抱在怀里。 下頜抵著少女的肩,“反正我被你占了便宜,姣姣你要对我负责。” 云姣觉得浑身发冷,为什么要叫她姣姣?!他怎么可以喊出这样亲密的称呼?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不想让我叫『姣姣』,想让我喊別的?” 秦景言认真地思索了两秒后开口,“老婆?” 云姣大惊失色,忙堵住身前男人的嘴,“住口!” 少女的脸似乎都被这个称呼气红了,秦景言心中颇为遗憾,怎么这般不禁逗? 突然,云姣感觉到手心上的温热湿濡,忙缩回自己的手,放到被子上使劲地擦了几下。 他,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阿堰都没做过这样的事! 看著少女嫌恶的目光,秦景言愉悦地笑了。 精致的餐点被智慧机器人头顶著餐盘送了进来。 “吃饭。”秦景言开口。 云姣不想吃,一点胃口都没有。 此时她坐在秦景言的腿上,男人的手臂还搭在她的腰间,这让她感到格外羞耻。 尤其是想到他不是別人,是他男朋友的哥哥,更让她感到不自在。 云姣挣扎著想要下去,动作间,秦景言眸色幽暗,轻拍了她一下,“別乱动。” 云姣身体一僵,明显能感受到那炽热的威胁。 见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又要掉眼泪,秦景言无奈,这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低声道,“不碰你,好好吃饭。” 云姣开口,语气中还带著鼻音,“我……我要下去……” 秦景言看著少女通红的眼眶,心中一软,终是顺了她的意。 云姣坐在床边,忍著羞耻,小声开口:“能给我一件衣服吗?” 上午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已经看了,自己的衣服早已不成样子,根本穿不了。 秦景言瞭然,起身去衣柜拿了一件白色衬衫。 “我……我能穿自己的衣服吗?”云姣看著眼前的男士衬衫,支吾著开口。 “我这里没有女士的衣服。”秦景言不疾不徐地说。 “我带了换洗衣服的。”云姣解释道。 “这里是我的房间。”秦景言一本正经地开口,言下之意,到哪里去找你的衣服? 看男人的模样,明显是不会去隔壁帮她拿衣服的,只给了她两个选择。 要么穿他的衬衫,要么不穿。 云姣压下心中的气恼,“你转过去。” 秦景言这回倒是没有唱反调,很是绅士地转过身。 背后,窸窸窣窣地换衣服的声音响起,秦景言微微勾唇。 最终,在秦景言“监管”的目光中,云姣味同嚼蜡地吃完了这顿饭。 五天的时间不长不短,眨眼间就结束了。 第29章 拜金校花(28) 实习期还没结束,云姣还在“盛景”的企宣部待著,还是热心的寧萱姐带著她。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但云姣知道,这不过是在粉饰太平。 “对不起啊萱萱姐,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不能帮你送文件了。”云姣歉意地说。 寧宣有些奇怪,怎么豪华游轮回来后小姣身体差了这么多。 不过看云姣的脸色確实苍白,道:“行,你多喝点热水,不行去医院看看,別觉得年轻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 “嗯,好。”云姣露出了些许笑容。 午饭的时候,云姣本打算去食堂吃饭,谁知道迎面撞上了林特助。 林特助心中复杂,面上却没有丝毫显露出来,“云姣小姐,秦总让您上楼用餐。” “我不去。”云姣拒绝。 像是早就知道了云姣的回答,林特助连忙开口,“秦总说,您若是不上去,他就下来找您,您应该不想被更多的人看见。” “你……”云姣的唇紧紧地抿著。 林特助望著离开上楼的少女背影,心中默默地替姜少掬了一把同情的泪。 他发誓,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过来吃饭。”秦景言看著站在门口的小姑娘一动不动,似笑非笑地开口,“唔 ?想要我抱你?” 说罢,竟然真的起身向这边走来。 云姣深吸一口气,自己走了过来。 谁料到半路上,竟还是被男人一把抱起。 秦景言將人放到真皮座椅上,饭菜摆到了小姑娘面前,“吃吧,应该都是你喜欢的。” 確实都是她喜欢吃的,云姣攥紧了手中的筷子,开始吃饭。 这两天的相处,让她多多少少了解了男人的性子,她若是不吃饭,男人真的能做出来餵她吃饭这样的事情来。 看著小姑娘腮帮子鼓鼓地,一口一口吃著饭,很是认真,秦景言满意地笑了。 这样多好,他一点也不喜欢小姑娘那副拒他千里之外的模样。 饭后漱过口,秦景言开口,“里面就是休息室,可以午睡。” 什么午睡?他是怎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这句话的? 和他一起吃饭已经令她备受煎熬,竟然还要她留在这里午休? “你別太过分!”云姣气愤开口。 “我知道你一时还不太適应。”秦景言理解,“但姣姣你要儘早些適应我们的恋人关係。” “谁和你是恋人了!” 二人说话间,手机屏幕亮起,备註是显示是“亲亲男朋友”。 云姣伸手欲拿,却有另一只手比她更快地拿起,一把按灭。 “你做什么?给我!”云姣气急。 秦景言看著小姑娘因生气而泛著嫣红的脸颊,格外动人。 但一想到刚刚看到的备註,不由得脸色一沉,冷笑出声:“『亲亲男朋友』?马上就不是了,还留著这样的备註干什么?” 就在此时,姜堰的视频通话又打了过来。 “手机还给我!”云姣只觉得委屈极了,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人? 又哭了,她是水做的吗?秦景言有些头疼,將手机递了回去。 看见小姑娘拿到手机那失而復得的模样,秦景言沉著脸,“有什么好说的?” 谁料他话音刚落便看见小姑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云姣忍不住问,“阿堰,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项目快收尾了,再过几天就能回去了,正好赶上情人节!”姜堰心中怨气颇深,为什么突然把他派到s市实习?他都好长时间没见到姣姣了。 不过作为两人的第一个情人节,他一定要给姣姣准备个惊喜! “嗯。”云姣没忍住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姜堰觉得女朋友的情绪有些不对,哄道:“是不是想我了?” 谁知电话那头还真的附声:“嗯,想你。”接著语气又凶巴巴的,“你快点回来!” 姜堰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姣姣怎么能这么可爱,连想他了都要故作不在意。 一旁的秦景言看著小姑娘旁若无人地和男友通话,委屈又甜蜜地撒著娇,心中嫉妒不已。 云姣余光瞥见秦景言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忙和姜堰说了几句掛了电话。 秦景言看著小姑娘紧握著手机,那警惕的神色,他扯了扯嘴角,气笑了。 …… 林晓然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寧学姐吩咐人送文件时,明明自己手中的工作还没有做完,还是自告奋勇地上前帮忙。 寧萱想著晓然平时做事十分认真,加上资料也不是什么机密,便答应了。 不行,她一定要再找个助理! 林晓然攥紧手中的文件,上了顶楼。 推开那厚重的门,入眼便是秦总办公室极为开阔的空间。 这层楼內部整体呈现深色木质色调,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占了整面墙,將整座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 办公室內没有人,林晓然小心地走了进去,將资料放到了左面正中间的实木办公桌上。 不知为何,林晓然的心忍不住跳了一下,她感觉自己从没离秦学长这么近。 桌子后方是一面嵌入式的书架,书籍种类多样,让人眼繚乱,其中不少有明显的泛旧的痕跡,显然是被主人时常翻看。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出了声响。 有人? 林晓然一惊,忙离开了这里。 原来顶楼右侧那面墙,是一扇嵌入式的大门,门后是一间豪华休息室。 即便是让人稍作休息之处,依旧设施齐全,装修精美。 深灰色的大床上,男人的手臂搭在少女的腰间。 “睡饱了?” 睡什么睡?她怎么能睡得著?云姣抿著唇,闷闷地“嗯”了一声。 看著少女乖巧地依偎在自己怀里,娇美的小脸因为午睡压出了些许红痕,秦景言心头一动,抬头抚上了她的面容。 云姣下意识地偏过头。 秦景言声音暗哑,“姣姣,你不乖。” 大手顺势捏住了少女的下頜,欺身而上,吻住了那让他朝思暮想的唇瓣。 第30章 拜金校花(29) “唔……”云姣被迫仰起头承受著,咬紧牙关,眼中泛起生理性的泪。 秦景言细细地舔舐著少女的唇,大手毫不留情地覆上胸前的绵软。 眼见男人的动作愈加过分,云姣心中升起了惧意,“別——” 秦景言低笑,唇舌顺势深入,汲取著少女口中的津液,纠缠之间,空气中似乎都瀰漫著甜腻的气息。 云姣视线迷濛,只能看见头顶那款式別致的吊灯,恍惚之间不知今夕是何年。 秦景言呼吸沉重,眸中的暗色令人心惊。 姜堰有什么好的?经济不独立,还不懂事、不体贴,只会用甜言蜜语来哄人开心。 一个毛头小子罢了。 他不同,他会比姜堰更疼她。 不多时,云姣从顶楼出来,匆匆忙忙地去了卫生间,將压出褶皱的衣裳理平整。 片刻,林晓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死死地盯著少女的背影,神色阴翳,浓郁的不甘心近乎要从心底破土而出,她隱隱有种感觉,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刚刚云姣那眉眼若春水,唇瓣嫣红的模样在她脑海里迟迟不散。为什么!云姣和秦学长?怎么可能? 云姣坐在自己的位置,趴在桌子上没有动。 旁边的人见怪不怪,没点眼力见的怎么出来混? 要说刚开始来大家还不太清楚,但就看后面寧大魔王那春风化雨的態度,也知道新进部门的小姑娘是有后台的啊! 好在云姣不是那种仗著有靠山,非要施展自己才华把眾人心血弄得一团糟的,不吵不闹的小姑娘,看著也养眼,多好啊! 【怎么回事?】系统052分外震惊! “我,我也不知道……” 云姣泪眼朦朧,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嚇,怯生生地说:“我不想待在这里了,什么时候才能走啊?” 系统052有些抓狂,它怎么知道?乱了乱了全乱了! 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是怎么回事?俩人就这么纠缠在一起了? 丟下一句【你继续走剧情,我去查查。】 云姣垂眸,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那你早一点回来,我有些害怕。” 【放心,马上就回来。】系统052轻咳一声,却还是忍不住转了个圈。 宿主的性子比较软,说话也软绵绵的,哎,还是头一回有宿主想它呢,怪不好意思的。 毕竟以前的宿主都恨不得它赶紧去死,对它恶意值可高了。 只有这次绑定的宿主这么乖,还这么依赖它,让怎么走剧情就怎么走剧情。 两天的时间匆匆而过,这两天云姣没碰见秦景言,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明天阿堰就回来了吧,云姣很是期待。 系统052有些艰难,不知怎么开口,它所有数据都查了,也去快穿监察局打听了,这个世界运行正常。 【我看了一下,还有一周多就到你下线的时候了,到那时应该就任务完成了吧。】系统052不確定地说。 “嗯,好。”云姣轻快地说道,“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系统052看著宿主满是信任的目光,难得心虚,要说之前的宿主任务失败,它把后果都归责於宿主不听指挥。 但这次的宿主那么乖,让怎么做就怎么做,脾气还软得不得了。 该不会真是它自己能力不行吧?它出bug了?不行!这次任务结束后得好好查查。 系统052虽然在程序里天马行空,却也不忘开口【我的编號是052。】 有编號?看样子这样的系统还不少。 压下心中的惊讶,云姣轻声询问,“那我能叫你小伍吗?” “或者你有名字吗?” 【隨便!】系统052满不在乎地开口,什么名不名字的,只有人类才喜欢搞这套。 不过剩下这几天它不敢再隨便出去了,它一定好好盯著任务进度。 夜幕降临,霓虹灯上。 云姣坐在秦景言的副驾驶,冷著一张精致的小脸一言不发。 街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流似乎昭示著这是一座繁华不会沉睡的城市。 不久,车停在了“空中园”前。 这里是a市著名的情侣空中餐厅,尤其是在夜里,站在宽阔的露台上,能看清整个城市的夜景。 踏入这里,仿佛进入了艺术馆,墙壁上浮雕精美,正中央的小喷泉循环流淌。 此时,本应人声鼎沸的餐厅內空无一人,熠熠生辉的灯光似乎也调成了昏黄色,像是等待著还未曾到来的客人。 秦景言牵著小姑娘的手缓缓走近,不知何时出现的侍者將二人引入提早清空的顶层空地。 这里四周的玻璃呈现出弧形,若是从远处看,便能看出这是朵巨大的玫瑰。 轻柔地音乐自二人踏入此地便缓缓流淌,鞋底发出沙沙声,云姣低头,地上竟铺满了瓣。 真土,云姣心底毫不客气地评价,面上却一脸倔强。 桌布洁白,牛排的火候恰到好处,散发著浓郁的香气,淡淡的香薰燃起,构成了一幅美妙的画卷。 恰至此时,正厅上方的钟表摆动,响起了凌晨的报时。 剎那间,空中炸开了许多绚丽的烟,如流星般划过,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云姣的脸庞。 秦景言常年冷肃的脸此时一片柔和,“姣姣,喜欢吗?” 紧接著,昏暗的室內灯光接连亮起,如同城堡一般的巨大蛋糕被缓缓地推了进来。 蛋糕明显比人还要高,雪白的奶油墙壁,深色的巧克力塔尖,还有周围刻画上去繁复精美的纹,最中间,竟然有一对挨著的小人,似是诉说著甜蜜的心事。 云姣还是第一次见,虽然已经在心里说了不会搭理秦景言,但仍然有些惊嘆。 第31章 拜金校花(30) 秦景言见状,心中微微鬆了口气。当然,还有一个缩小版的更为小巧的心形蛋糕摆在桌子上,四周还添上了水果做点缀。 “姣姣,切蛋糕。”秦景言开口,希望他和姣姣以后能和蛋糕一样甜甜蜜蜜。 另一个蛋糕虽然又大又漂亮,但是不少地方为了做得更加逼真精细,都是用翻製成的,可以入口,但並不好吃。 二人对坐,秦景言將准备好的束放到小姑娘面前,看著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有些不自在,她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送的礼物? 云姣频频看手机,阿堰怎么回事?打电话也不接,就算有急事也要告诉她一声吧。 “在等姜堰?”秦景言脸色不变,慢条斯理地將手中的餐具放下,“他不会来的。” 云姣觉得男人在挑拨离间,但仍然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秦景言若无其事地开口,“项目完工,当然要庆祝。” 更何况对接的是父亲那辈的世交伯父,姜堰不可能丟下直接离开,不过这就没必要告诉她了。 云姣不接话,只是吃过饭后將餐具放下,站起身:“我吃完饭了,这下可以走了吗?” 秦景言微笑:“当然。” 不过当他开车將少女送到目的地时,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因为,这里竟然是姜堰的公寓。 他表情不变,车没有停,继续向里开去,他记得自己大学的时候,也在这个小区购置了一套房子。 云姣眼睁睁地看著车经过终点,然后继续行驶。 车门早已落锁,她打不开车门,气得锤了秦景言一下,“怎么不停车?是你说今天和你去吃饭,那件事就不会告诉阿堰了!你是要出尔反尔吗?” 她心中原本就很是忐忑,哪有情人节和男朋友表哥一起吃饭的呢? 秦景言一只手接住粉拳,似乎是有些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过?” 云姣被男人的不要脸震惊了,气得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打了过去。被打了一拳的秦景言若无其事,“我只记得说过,要姣姣对我负责。” 说罢还似模似样地嘆了口气,“只可惜,姣姣似乎不是一个勇於承担责任的人。” 看著少女又开始瞪他,秦景言轻咳一声,不敢再开口逗弄。 车子停下。 云姣被男人打横抱起,直到进门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秦景言一只手稳稳地撑在沙发扶手上,眉头紧皱,將人锁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內,嘆了口气:“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云姣垂眸不语。 秦景言见她不说话,將人抱到臥室,低头亲了亲小姑娘的水润清凉的眸子,“好好休息。” 云姣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心事重重,不知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进臥室內,显得格外温馨。 云姣睡眼惺忪,陌生的环境让她怔了一瞬,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秦景言的家。 忽然,一股烧焦的气味传了进来,她皱眉,似乎还带著点煤气味。 该不会是煤气泄漏了吧?云姣慌忙下床推开门。 厨房门紧闭,秦景言站在门外,向来从容不迫的男人难得露出几分窘迫。 “姣姣收拾一下,等会我们出去吃。”果然,他不应该学完理论知识直接上手,应该多实践几次。 车子驶进小巷里,不多时,缓缓地停在了一处斑驳的宅院,看上去已有了一些年头了。 青石板路两侧布满了青苔,曲径通幽。 木质牌匾上的“寻香源”三个字入木三分,显然,这是一家不为眾人所知的私房菜馆,走进去,只觉得空气中都瀰漫著食物最原本的香气。 云姣坐如针毡,他有病吗?一直盯著她干什么? 见少女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直至放下筷子。 秦景言才不紧不慢地拿出一张照片,放到桌子上,食指轻按,缓缓地推了过去。 云姣疑惑,却还是看了眼照片。 照片里人数眾多,看环境明显是包厢一类较为嘈杂的环境。 占据最大面积的便是其中的一男一女,两人的关係似乎极为亲密,女子的头靠在男子的颈间,呼吸相缠,似是在接吻。 云姣脸色苍白,因为照片里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男朋友姜堰。 那个信誓旦旦说要回来和她一起过节,却说临时有事的姜堰! “看清楚了吗?”他刚刚怕影响小姑娘的食慾,都没有拿出来。 “我不信。”云姣声音微颤,“谁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照片!” 秦景言笑了,照片上的人確实是姜堰,他並没有骗她。 去公司的车上,小姑娘低著头,一言不发。虽然嘴里说著相信自己的男朋友,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心中动摇。 此时的云姣茫然不知所措,男朋友的表哥一直要自己负责,男朋友似乎又在和別的女人纠缠不清,她到底该怎么办? —— “姣姣!”姜堰推开门,风尘僕僕,明眼人都能够看出他的疲惫。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將手中的礼盒递了上去,“姣姣礼物!” “抱歉。”姜堰心中很是自责,“说好要回来的。” 谁知道出差用了那么长时间?违背了对姣姣的承诺,姜堰心里很难受。 他心里想著自己要偷偷给姣姣补一个,两个人第一次的情人节,怎么能留有遗憾呢? 姜堰能想到姣姣会不高兴,哪曾想姣姣目不斜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更別说接他的礼物了。 他心中突然有点慌,好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最近都没有时间好好陪姣姣,確实是他这个男朋友的失职。 他可以接受姣姣骂他打他,但是为什么不理他?姜堰有些委屈,他无法忍受姣姣一句话都不和他说。 直至这日,云姣去公司茶水间。 突然,胳膊被人拽住,云姣一惊,便要挣扎。 直到身后传来了姜堰的声音,“姣姣,你现在连我的触碰都討厌了吗?” 云姣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你不出声,谁知道你是谁? “为什么不理我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姜堰很是受伤,到底是什么原因,总得给个理由吧。 云姣本就不是憋气的性子,直接开口问:“情人节那天,你在干什么?” 姜堰有些茫然,“啊?那天组內成员聚餐……” “你自己看!”云姣隨即拿出了那张照片,“我们分手吧!” 姜堰满脑子都是云姣那句——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姣姣不要他了,姜堰垂头丧气,整个人被巨大的悲伤淹没,像是一直被主人拋弃的大狗。 低头的瞬间,看见了没来得及接住姣姣给的那张照片。 他捡起来一看?什么情况?! 照片里的人確实是他,但那个女的又是谁? 姜堰绞尽脑汁,哦,他想起来了,那天他喝酒喝醉了,这个女的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地就往他怀里倒。 但他可是很守男德的,直接將她推开了,根本没让她真正碰到自己。 照片谁拍的?姜堰不蠢,把这么一张惹人遐想的照片故意发给姣姣,明显就是没安好心! 第32章 拜金校花(31) 系统052只觉得自己看了好一场大戏,忍不住和自己的又乖又可爱的宿主分享,【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云姣心中一动,顺著它的意问道:“是怎么回事呀?” 【只需要费三积分就告诉你,怎么样?】系统052语气一本正经,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合它心意的宿主,可没想骗她! 云姣:“……”第一次对系统052哑口无言。 “我现在还没有积分啊。” 听到宿主温温柔柔的声音,系统052感嘆【唉,那就没办法了,宿主你以后可要好好攒积分啊!】 云姣维持住脸上无辜的神色,深吸一口气,“好呀!” 不用问她也知道,无非是秦景言的手段罢了。 这两天云姣很是不高兴,他们都分手了,而且还是姜堰自己的问题,他竟然一点补偿也没有! 哼!她决定了,从此以后郑峰才是她第一好的前男友。 云姣回了姜堰的公寓,將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竟然有这么多都是自己的东西。 云姣看得有些心虚,不过很快就又释然了,算了,她大人有大量,还是把姜堰当做第一好的前男友吧。 系统052就这么看著自家乖软的宿主又开始扮演人前“清纯小白”人后“拜金女”的人设了。 真是敬业啊,系统052感嘆一声。 实习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结束,云姣搬出公寓,找了个出租屋。 她扫了一眼柜子里的包包和首饰,留了几套自己喜欢的撑门面,其余全部掛二手平台卖掉。 三天没见,姜堰有些不修边幅,下巴上长了细密的胡茬没有清理,足可以见他这两日的生活多么煎熬。 “姣姣,我和那个人一点关係都没有,我都不认识她!”姜堰语气低沉。 “你相信我好不好?我肯定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姜堰语气坚定,而后小声开口,“姣姣,你能不能不要搬走……” 云姣將手里的档案袋“啪”的一声放到桌子上,头也不抬:“到时候再说吧!” “好!”姜堰以为云姣答应了,兴冲冲地道,“姣姣你等著。” 恰在此时,办公室里不少人接二连三地打招呼,“秦总好。” “秦总中午好。” “秦总好。” …… 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秦总竟然来了他们企宣部,这是有什么大事吗? 秦景言摆手回应,笑而不语。 “姜堰,姑姑让你今晚回去,要为你接风洗尘。” 秦景言语气淡然,西装笔挺,衣服上一丝褶皱也无,眸光锐利,英气十足,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若是有心人就会注意到,这位秦总的表弟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和秦总差距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晚间回到秦家老宅,秦静姝看见二人的衣著打扮,惊悚不已,这两人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求偶在孔雀开屏?一个被妖怪吸乾了精气吗? 云姣和姜堰分手了。 秦景言原本一连几天都意气风发,奈何他发现姣姣虽然和姜堰分手了,但连带著也不搭理他了。 连之前对他的生气、愤怒的情绪似乎都消失殆尽。 秦景言心中沉鬱,她就那么喜欢姜堰? “上来。”云姣瞥了一眼手机上秦景言发来的消息,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整理手头的工作。 半晌,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熟悉的声音响起:“姣姣,怎么不回我消息?” 云姣猛然站起身,座椅被力度向后推的发出“滋啦”一声响,格外刺耳,顿时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他怎么敢的?他竟然真的下来找她了! 避免秦景言说出什么惊骇世俗的话,云姣连忙將人拉走。 部门的其他人见怪不怪,继续处理手中的工作。据林特助说云姣的男朋友是秦总的表弟,两个人最近闹矛盾了,很不愉快,秦总这是过来调解两个人之间的矛盾的。 秦景言看著自己一丝不苟的衣服被小姑娘细白的手指扯著,多日阴沉的眉间终於舒展开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少女精致的眉眼间满是怒意。 秦景言道,“终於捨得和我说话了?” “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责了?”秦景言轻咳一声。 “什么负责?”云姣说的有些气势不足。 隨后开口,“你要是真觉得我毁了你的清白,就去报警好了!” 这一段时间,云姣心里始终沉甸甸的。 不过,好在她如今和姜堰分手了,虽然表面確实很难过,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她心中长舒一口气,分手了就算她的本性暴露了也无所谓啦。 反正她想要的都拿到了,还是对方心甘情愿的,不过表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 秦景言轻嘆一声,將欲转身离开的人扣在自己怀里。 “姣姣,你总是躲我。”他轻抚小姑娘的髮丝,低头吻了吻,“我听说c市的『新阳』福利院的慈善基金出了些问题,我们一起去捐赠一些生活物资好不好?” 云姣猛然抬头,男人双眸深邃,认真看著你时仿若情深似海,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可她此时只觉得浑身发冷,“你什么意思?你威胁我?” 新阳福利院是她自小生活的地方,里面孤儿很多,有父母双亡没有了任何亲人的,更多的还是有些不健全孩子出生就被拋弃了的。 福利院的维持主要靠当地政府拨款和社会一些爱心人士的捐赠。 院长妈妈是个很有爱心的人,对她们这些孩子很好,云姣每年假期都会回去看望她。 也力所能及地为孩子们购置一些用品。 她万万没想到,秦景言竟然提出了这么个选择。 “你无耻!” 察觉到少女在他怀中颤抖,秦景言安抚地拍了拍,“姣姣別怕。” 他能做什么呢?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这座福利院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占地面积不算特別大,周围用铁栏杆围著,墙皮已有些斑驳。 数十棵树木栽种在道路两旁,阳光透过树枝,在地上留下了形状不一的光影。 “小姣回来了?”王大娘热情地摆手。 她是附近的志愿者,儿女大了都不在身边,一个人时间长了难免感到寂寞,所以没事就来这里帮帮忙,几乎可以说是看著这些孩子长大的。 看到了熟悉的人,云姣忍不住笑了笑。 下一秒,王大娘眼睛一亮,一个身高腿长很有精气神的小伙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第33章 拜金校花(32) “小姣这是交男朋友啦?” 云姣口中的“不是”还没说出口,秦景言便上前一步握住了对方的手,笑著说:“阿姨,我是姣姣的男朋友。” 王大娘“哎呦”一声:“叫我大娘就行。” 叫什么阿姨,怪不得是大城市来的,说话就是不一样,文縐縐的,只不过听得她难受。 “大娘。”秦景言从善如流地改口。 王大娘这才眉开眼笑。 此时的“盛景”,姜堰心中压著怒气,电话那头还在不住地道歉,“真不好意思,前一段时间监控出了些故障,还没来得及找人修。” “你觉得我信吗?”姜堰冷笑著掛断电话,怎么就能那么巧? “想知道为什么云姣和你分手吗?”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 姜堰转后头皱眉,“你是变態吗?这里是男士卫生间。”又是一个想要毁他清白的人! 林晓然一噎,气恼开口:“我在门外!没进去!” 姜堰才懒得理她,直接出去。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原因吗?”林晓然在背后不甘地喊。 “和你有什么关係?”姜堰越看越熟悉,而后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老在背后说姣姣坏话的人。” 林晓然气结,“自己女朋友和自己表哥在一起了,蠢而不自知!” 似乎察觉到自己口不择言后,林晓然有些懊恼,匆匆离去。 姜堰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离开。 新阳福利院。 云姣在一旁沉默不语,看著秦景言指挥雇的人將车上的东西一箱一箱地搬下来。 前面场地空旷,有一些滑梯等儿童游乐设施。 不少孩子在玩耍嬉戏,欢笑声溢满了整个院子。当然,也有一些文静的孩子坐在台阶上的小凳子上,怀里抱著娃娃。 云姣蹲下来与面前的孩子平视,问道:“院长妈妈呢?” 被问到的小女孩有些慢吞吞的,好半天才开口,“院长妈妈有事出去了。” 云姣递给了她一个新的娃娃,笑盈盈地问“还记得我吗?” “嗯。”小女孩眨眨眼,应了一声,隨后小声开口,“你是云姣姐姐。” 云姣仿佛看到了曾经小小的自己,小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很健康,也很聪明,爸爸妈妈会不要她呢? 甚至她连爸爸妈妈是谁都不清楚。 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再努力些再討人喜欢些,总有一天爸爸妈妈能来接她。 但长大后接触到了更多的人和事,她才知道,不是的。 云姣难得真诚且温柔地摸了摸小女孩地头,“真聪明,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呀。” 福利院的女孩数量是比男孩多的,纵然秦景言的確准备了不少生活必需品。 云姣还是自己买了许多洋娃娃之类的玩具,这並不是什么不实用的东西,她想为她们在这片小小的天空中增添一抹色彩。 “吃饭了!”一声吆喝,孩子们一窝蜂似的拿著自己的餐具排队等著打饭。 王大娘热情地开口,“过来吃啊!” “我们已经吃过了。”云姣笑著说,因为不知道货物几点装好,他们是吃完饭才来的。 王大娘见状也不再多劝,她还要去看著这帮小崽子呢,一天天的精力旺盛,老李可忙活不过来。 院子后面是一条林间小路,此时正是盛夏,树木茂盛,蓊蓊鬱郁的。 云姣走在路边阴凉处,左手与秦景言十指相扣,她用力抽了几次没有抽出来,深吸一口气,眼不见为净。 倒是难得的静謐时光。 没走几步,她的腰驀然被男人揽住,秦景言轻轻一带,便將人抵在树上。 “姣姣,我哪里不好?”秦景言低声问道。为什么姜堰可以,他却不行? 云姣的睫毛颤了颤,抬眼看去,发现对方竟然十分认真。 沉默半响,云姣开口:“感情的事情,哪里又说的准呢?其实我们不……” 秦景言低头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他不想听见她又说出让自己不喜欢听的话! “秦景言呢?”姜堰堵住林项,目光沉沉。 林特助心中叫苦不迭,秦总这两天连公司都不来了,他怎么知道秦总在哪? 还有姜少的语气! 连表哥都不叫了,一句一个秦景言,该不会是知道了吧? 这都什么事啊? 林特助心中流泪,面上的笑容无可挑剔,“秦总最近出差……” “去哪里出差?去s市的酒店刪监控吗?”姜堰讽刺道,“想不到身为一个公司总裁,他还挺閒的。” “姜少说笑了。”林特助不管內心怎么跳脱,面上始终保持著身为金牌特助的素养。 “我不著急。”姜堰坐在沙发上,一副就在这里等人的架势。 昨天那个变態女人说过后,姜堰仔细回想了一下,確实感觉到了不对劲。 明明公私分明最烦靠关係,怎么就答应了姣姣进公司实习? 虽然当时是林项同意的,可他只是一个助理,没有秦景言的示意,林助理怎么会答应? 还有偏偏是姣姣待的企宣部整个部门被抽中出去玩?当时他却被表哥派出去谈项目…… 姜堰攥拳,表哥果然一直心怀不轨! 至於姣姣会不会喜欢表哥? 怎么可能!姜堰完全没想过,一定是表哥强迫的姣姣! 但让姜堰没想到的是,自打这天开始,秦景言竟然一连四天都没来公司。 呵呵,姜堰心中冷笑,篤定地想,果然,他是心虚了! 实习期已经结束了,姣姣应该回学校了吧。 姜堰心中黯然,他很想她,但是他是不会就这样去找她的!他一定要洗清身上被冤枉的脏水,然后清清白白地去见姣姣! 殊不知,另一边的云姣好不容易等到实习结束后回到校园,只觉得空气清新,心情舒畅。 直到回到宿舍时,见到楼下那阴魂不散的男人,简直要被气哭了。 秦景言眉毛轻扬,“姣姣?” 第34章 拜金校花(33) 云姣不想和他在宿舍楼下拉拉扯扯,所幸秦景言的车停的並不远。 风吹得树叶哗哗地响,车窗缓缓地升起。 小姑娘脸色嫣红,眸光水润,捂著嘴不肯让人再亲。 秦景言低笑一声,將人抱紧。 不是他强硬,实在是小姑娘躲他躲得紧,他若不主动些,两人的关係如何能再进一步? “好了,我不亲了。”秦景言声音暗哑。 云姣很是生气:“都怪你!为什么非要来学校里找我?本来大家都很喜欢我的,结果现在都觉得我不好。” “现在好了,明天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 “肯定要说我又谈了个有钱的男朋友,或者是我被包养了……” 少女带著些许哽咽,声音越来越低落。 “我看谁敢再胡说!”秦景言想到她曾经受到的舆论,心疼极了,“肯定是他们都嫉妒你。” 浑然忘了自己曾经听到的姜堰和云姣的通话时的嫌弃。 “你把车往前开。”云姣补充道,“开到没人的地方,我要下车。” 秦景言依言向前开,车却始终没有停下,直到进了市里,才最终在一家造型室前停下。 开门后绕到另一侧,果不其然看到了小姑娘气咻咻的神色。 云姣心里都快气死了,秦景言就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下午有个晚宴,姣姣陪我去好不好?”虽然是问句,但显然没给少女选择的机会。 “不去。”云姣就这么坐在车上,也不下去。 听到小姑娘的拒绝,秦景言的眸子瞬间被阴霾笼罩。 怎么,秦静姝的生日就可以陪姜堰去,他想让她一起去晚宴她就不肯了? 姜堰就那么让她喜欢? 秦景言將人从车上抱了下来,在耳边不知低声说句什么。 看见小姑娘终於乖巧地待在自己怀里,眼中没有別人,儘是自己,秦景言有些病態的满足。 “你怎么那么卑鄙!”云姣瞪著他,难以置信,这个男人竟然还用福利院来威逼利诱她! 秦景言握住小姑娘紧紧攥著的拳头,竟然在大庭广眾之下亲了亲,毫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姣姣乖,去换礼服。” 云姣心中羞恼不已,猛地抽回手走入店內。 秦景言想得很明白,虽然小姑娘不肯对他负责,但今天作为他的女伴和他一起去参加宴会,在眾人眼中,她就是他的女朋友。 然后等他们的关係再稳定稳定,姣姣也不排斥他了,他们两个就结婚。 就是以后度蜜月的时候,他们去哪玩好呢?秦景言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决定放弃思考,算了,这个到时候听姣姣的。 室內,造型师嘖嘖惊嘆,“天啊,云小姐您的皮肤也太好了吧!” 真不是他恭维,实在是面前的少女肌肤晶莹,吹弹可破,整体呈现出一种健康富有光泽的状態。 皮肤细腻得连毛孔都看不到,造型师羡慕不已。 他极尽所能地发挥著自己特长,力求將每一位来到这里的顾客都打扮得美丽动人。 秦景言坐在沙发上翻看著桌子上的报纸,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他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直到更衣室传来一声响,他抬头,呼吸一滯。 只见来人双眸璀璨,仿若深海中的鮫人般神秘动人。 身上那件蓝色的人鱼礼服裁剪得体,裙摆如同海浪层层铺展,泛著细微的光泽,亦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心中一动,將一套包装精美的木质礼盒打开,里面是一整套璀璨夺目的首饰。 项链上的宝石排列有序,仿若群星般闪耀,尤其是最中间的那颗最大的钻石,竟是极其稀有的粉钻,切割完美,其顏色艷丽夺目,如同天边朝霞。 耳饰和手链也不在其下,在车里幽微的光线中闪烁著温柔细腻的光晕。 这是他之前在拍卖会上看到的,当时她还没和姜堰分手。 也不知怎么就拍下来了,就是觉得粉粉嫩嫩的顏色很適合她。 秦景言走到小姑娘身前为其佩戴好,只觉得在合適不过,和她一样,又娇又软,需要人捧在手心里哄著疼著,一句重话也说不得。 首饰在光线下折射出梦幻般的顏色,更衬得她肌肤莹白无瑕,秦景言有些后悔,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好想藏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看。 “什么时候走?”云姣看了眼颈间的项链,有些不自在,虽然闪闪的確实好看,但是有些重。 秦景言回过神轻咳一声,牵起她的手,“走吧。” 车子行驶至郊外。 一栋栋风格迥异的別墅分布在半山腰上,宽阔的草坪被修剪得一丝不苟,车子缓缓停下。 室外白毯铺地,两侧摆放著早上空运过来的鬱金香,上面还带著晶莹的露珠,娇艷欲滴。 周霖业穿著正式,胸前別了一朵玫瑰样的宝石胸针,看见秦景言,笑著迎了上来。 还没等说什么,就见向来冷漠自持的髮小小心翼翼地牵著一位少女走了过来。 “恭喜。”秦景言真心说到,今天是周霖业的订婚仪式,虽说是世家联姻,但二人从小就认识,也算知根知底。 “同喜同喜。”周霖业忍不住揶揄一笑,“这是认定了?” 这小姑娘不就是之前发烧他给打针的那个吗? 而且,就秦景言那小心翼翼不值钱的样子,他还是头一回见! 周霖业颇有些遗憾,上次本来他就想多打听一下的,谁知道小枫突然生病了。 “嗯。”秦景言忍不住笑了,握紧云姣的手,十指相扣。 今天来的客人不少,周霖业摆摆手,就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別墅內。 周霖枫看著姜堰半死不活地躺在沙发上,无语道:“你至於吗?” “你都没谈过恋爱,你一个单身狗懂什么!” 周霖枫觉得自己被扎了一下,他原本好心安慰,这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我是不知道,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哪个小姑娘会喜欢你啊?”周霖枫摇头。 “誒,听说秦家那小子领来个小姑娘,看来喜事將近啊!”周父忍不住感嘆一声。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是他大儿子的订婚宴,他可谓是红光满面。 “可不嘛。”周夫人附和了一声,刚刚她没忍住,也去瞧了一眼,很乖巧的样子。 没想到竟然看见景言这孩子也交女朋友了,这一个两个都要成家了,真是时光易逝啊。 周霖枫心中暗叫一声糟糕,抬眼便看见姜堰冲了过去。 他心中一紧,忙跟了上去,今天是他哥的订婚宴,这俩兄弟可別给他搞一出两男爭一女的场面! 第35章 拜金校花(34) 別墅的后院是一座大园,各式各样种类的朵竞相开放,娇艷欲滴。 弯弯曲曲的石子路错落有致,带著几分野趣。 东南角是一座凉亭,高大的树木遮挡住炎炎夏日,为人们带去几分清凉。 凉亭內藤编长椅上。 云姣只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鬆开,我不喜欢。” 秦景言目光沉沉,放在少女腰间的手没有丝毫鬆动的跡象。 他舔去少女眼角的泪珠,“哪里不喜欢?” 未等怀中的人回答,他继续开口,“姣姣会喜欢的。” 秦景言在小姑娘的唇间辗转流连,细细地舔吻,一点一点地吃掉了她的口脂。 早在车上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 姜堰衝出来的时候,便让他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少女明显很不情愿,却被迫微微仰头,承受著男人的索吻。 姜堰如何能忍?目眥欲裂。 余光瞥见衝过来的姜堰,秦景言下意识地將怀中的人抱紧,而后鬆开拦在身后。 刚一回身,迎面而来的便是姜堰的拳头。 这一拳,直接打在了秦景言的脸上。 秦景言闷哼一声,偏过头没有还手。 第二拳迎面而来之时,秦景言抬手隔挡,姜堰是不是故意的?打哪不好,非要打脸? “我叫你一声哥,你有把我当弟弟吗?”姜堰冷笑出声,“姣姣是我女朋友!” 秦景言擦擦嘴角,嗤笑,“你是失忆了吗?不记得你早就被分手了?” 姜堰怒了,招呼了上去。 秦景言虽然日常在办公室办公,但健身並没有落下,加上在部队里练了几年,所以两人在对战时,隱隱佔了上风。 一旁的云姣似乎是被嚇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二人竟然会在这里打起来。 “你们別打了。”她开口喊道,很怕这里的动静把其他人引过来。 云姣状似焦急,嘴里制止著,身体却站在那里不动。 紧接著姜堰被按在地上,肋骨隱隱作痛却不肯喊一声。 云姣心中遗憾,连忙跑上前,急道:“阿堰你没事吧?” 听到姣姣的关心,姜堰强忍镇定的表情立马鬆懈下来,委屈地说:“姣姣我胳膊疼。” “是不是牵扯到上一次的伤口了?” “嗯。” 秦景言就那么看著两人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你关心我一句,我关心你一句。 他心中酸涩,姜堰上次有什么伤口? 反而是他,秦景言微微碰了自己的脸颊,轻轻“嘶”了一声,怕是脸都被姜堰打青了,姣姣却视而不见。 姜堰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他先碰见姣姣呢? 哦,对了,秦景言隱约想起,是车祸那次,可当时姜堰分明是装的! 如今又拿出来博取她的心疼! 不过他也不会蠢到现在揭穿姜堰,这只会让姣姣觉得他不饶人,从而更心疼姜堰。 秦景言越看越碍眼,上前一步將少女拉了起来。 便看见云姣眼睛红红的,又是因为姜堰哭?秦景言心中阴鬱,开口:“你忘了答应我什么了?” 姜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著自从表哥说完这句话后,姣姣就低著头往后退了退,竟是不再看他了。 果然是他强迫的姣姣!姜堰心中的怒意在这个瞬间值达到了最高。 “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不许你为难她!” 秦景言看著不服气的姜堰,就像是在看一个张牙舞爪的幼年豹,爪子还没张利,根本没放在眼里。 他好笑地开口,“我喜欢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为难?” 话音一转,秦景言轻嗤发难:“倒是你,做了什么好事让她伤心?” 那意有所指的话让姜堰瞬间想起了那张照片,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是他的“好表哥”乾的。 “姣姣根本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你看不出来吗?” 秦景言可不会承认,“我洁身自好,你呢?” “你抢別人的女朋友,脸面都不要了吗?” 秦景言开口,“我洁身自好。” …… 无论姜堰说什么,秦景言反击之余,都要加上一句自己洁身自好。 气的姜堰吼了一句,“闭嘴!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女的!何况到底因为什么你最清楚!” 什么他洁身自好,一句接著一句给谁说呢?姣姣才不会理你! 秦景言也不恼,“可她靠近了你是事实啊!就算没发生什么又怎样?是你自己不注意,才会给別人可乘之机。” 原本秦景言想说不检点,但得饶人处且饶人,话到嘴边一转,换了个措辞。 姜堰语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忙去看云姣的表情,姣姣也是这么想他的吗? 可他真的没有! 只可惜此时的云姣低著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角落里的周霖枫靠在柱子上进退两难,他本怕姜堰一时衝动再闹起来,所以追了出来。 哪曾想竟然让他看了这么一场大戏! 那他这是出去呢?还是给他们留点面子,先不出去呢? 最终,还是看热闹的心態占了上风。 他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装作惊讶,“啊,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你们打成了这样?” 话音刚落周霖枫就暗道不好,自己的话是不是太刻意了? 果然,只见秦景言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径直拉著旁边的小姑娘离开。 系统052惊嘆不已,它好长时间没看到別人为自己的宿主爭风吃醋了。 【按理说今天就是你下线的日子了。】系统052开口【你准备一下,等会直接跳。】 它在说什么? “跳什么?”云姣开口。 【跳楼啊!】系统052理所当然地回答。 云姣深吸一口气,心中轻嗤,难怪这个系统052任务总是失败完不成。 “这里是別人的订婚宴,我总不能在別人的喜事上这么做吧。” 【那有什么。】系统052【重要的是结果,真是的,人类就是麻烦。】 云姣轻轻柔柔的语气响起,“可是如今也不在学校啊,我也並没有收到什么流言蜚语,万一被判定任务失败怎么办?” 系统052转念一想,也对。 【不对!那你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 “按照剧情,应该是我的真实面目被曝光的时候,是吧?” 云姣以一种请教的语气问道,极大地满足了系统052的虚荣心,【你说的没错!】 不过现下气运之子似乎对它宿主的观感很不错,怎么能曝光真面目呢? 第36章 拜金校花(35) 那天的事情虽然没有多少人看见,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没多久,不少圈子里的人都听到了风声。 秦家的秦景言和姜家的姜堰因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 关键这两个人还是表兄弟! 这可比当初林家那小子和家里断绝关係劲爆多了! 秦景言,那是谁啊? 可以说是他们新生一代的榜样,父辈嘴里別人家的孩子。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能成为別人口中的谈资。 说到底,大家还是看热闹居多。 暖融融的阳光洒落了一地碎金。 牧云清和私交不错的几位太太约好下午茶,时光静謐,使人放鬆。 “云清最近喜事將近了啊,到时候別忘了给我们一份请帖。”黄太太笑吟吟地说道。 牧云清將盖在脸上的薄纱掀开,一头雾水。 “什么请帖?” “哎呦,还藏著掖著。”另一位吴太太捂著嘴。 “该不是景言这孩子怕你不同意,没告诉你吧。” 眾人顿时恍然大悟,牧云清脸色发僵,好不容易才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这孩子,她是那么迂腐的人吗? 早说自己有意中人了,难道她这个当妈的还会一直让他出去相看? 真是的,牧云清心中埋怨,又带了几分喜意,该不会过不了多久她就能看到孙子孙女了吧。 这边的牧云清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了解情况了,找了个藉口提早回了家。 “你这是非法拘禁!”云姣原本坐在沙发上,而后觉得没有气势,又站了起来。 秦景言不错眼地看著面前的小姑娘,只觉得她哪哪都好,当然如果能喜欢他的话会更好。 “姣姣,我没有限制你的自由。”秦景言认真地开口,她就应该乖乖地待在他身边,才不会想起別的男人。 “姣姣想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 云姣冷笑:“那你就是跟踪、尾隨和变態。” 一连串的帽子扣下来,秦景言也不生气,“姣姣中午想吃什么?” 云姣心中一阵无力,不知道秦景言是受了什么刺激,那天后便强硬地把她留在身边,走哪都要跟著。 他不去公司上班的吗? “我还要去上学的。”少女声音软了下来,髮丝垂落,看上去很是委屈。 “现在是暑假。”秦景言嘆道,“姣姣,別想著离开我。” “唔……” 少女被压在沙发上。 秦景言气息浓烈炽热,一点一点地在小姑娘身上打下自己的烙印。 她是他的。 “不要。”眼见男人的动作越来越过分,云姣用力扯出他的衣袖。 “姣姣,你要適应。” 云姣不懂,为什么秦景言一本正经却可以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 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满意吗?”秦景言低声在小姑娘耳边问道。 “你,你下流。”云姣脸色通红,恼恨不已。 秦景言看著身下的人,娇喘微微,眼神迷濛透著水意,鬢间的碎发被汗水浸湿。 他亲了亲她的嫣红的唇,“我们去浴室。” 果不其然,受到了小姑娘的一记瞪视。 “姣姣明明也很喜欢。”秦景言一脸无辜,何况他每次都將小姑娘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怎么还脾气这般大? 牧云清原本很是高兴自己儿子终於开窍了! 万万没想到她找人调查竟是这么个结果,怪不得不告诉她,她確实不会同意! 牧云清寒著脸,她原想著秦家也不需要联姻维持利益,儿子喜欢哪个就是哪个好了。 反正是他们两个年轻人过一辈子。 但是,谁知道这个女孩竟然是姜堰那孩子的女朋友! 再往下查,呈上来的结果更加让人难以接受,这个女孩拜金虚荣,在学校的名声似乎还不太好。 牧云清可以接受拜金,毕竟谁不喜欢钱呢?但她接受不了没脑子! 更何况这个女孩让小堰和景言因此心生嫌隙。 只从这一点便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你什么时候回家!”牧云清冷若冰霜。 秦景言的电话音量已经调到了最小,可电话一头的咆哮声还是让他忍不住將手机拿远。 看著身旁的少女睡得脸颊红扑扑的,眼尾仍带著泪痕。他將被子拽了拽,將人盖的严实了些。 昨晚確实是他过分了,二人胡闹得太晚,小姑娘气得都没和他说话。 秦景言披著睡袍,走到客厅,关上了臥室门。 “妈?” “你別叫我妈!”牧云清气急了口不择言道,“你现在到底在哪?赶紧给我滚回来!” “我还有工作。”秦景言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你有什么工作?是不是现在和那个女孩在一起?” “您怎么知道?”秦景言的坦然承认气得牧云清眼前一黑。 “那是小堰的女朋友!” 秦景言非常不喜欢云姣的名字和其他男人提在一处,尤其那个人还是姜堰。 “他们早就是过去式了,现在姣姣是我女朋友,以后我们也会结婚。”他淡淡道。 母子二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电话那头的牧云清被气得手抖,將手中查到的资料一股脑地发了过去。 她还真就不信了,秦景言知道了那个女孩的真面目后,还能这么维护她吗? 但最重要的是,表哥和表弟的女朋友在一起了,被別人知道了像什么话,秦景言不要脸,她可丟不起这个人! 牧云清眼睛一扫,“你站著干嘛?今天的钢琴练完了吗?” 秦静姝脸一苦,果然,她就不该呆在这吃瓜,这下好了,殃及池鱼了。 难怪说认真的男人最是迷人,秦景言回到公司后,处理这几日积攒的事务。 纸上的字跡行云流水,刚劲有力。 至於母亲发给他的文件,他並没有理会,左右不过是说姣姣的不好罢了。 不过工作了没一会儿,他便有些心不在焉,这是以往的他从没有过的状態。 不知道姣姣现在在做什么? 醒了吗?看到桌子上的留言板了吗?有没有好好吃饭? 秦景言皱著眉,不行,明天开始应该让她一起来公司才好。 她一个人在家怎么让人放心的下? “秦总,这是夫人送来的。”林特助的头低低的。 “姣姣?”今天起得这么早?秦景言疑惑之余又带了几分喜意,是想他了吗? 林特助语塞,委婉开口,“是牧夫人……” 他很想冲自家秦总喊一声,你还没结婚呢! 何况以往他不就称呼牧夫人为夫人吗?怎么秦总直接带入云小姐了? 秦景言会错了意,面色不变,“拿来吧。” 林特助內心忐忑,生怕触了秦总的霉头。 第37章 拜金校花(36) 毕竟秦总对云姣小姐的处心积虑,他自始至终都清清楚楚,甚至可以说是参与其中。 可这份资料便是牧夫人明明白白地表达对云小姐的不满了 也不知秦总心里是个什么章程。 秦景言翻看著手中的一沓纸,泰然自若,让人看不出他的態度。 直到翻到云姣小姐收了他人贵重物品,並將其转卖这一页时,秦景言的脸色沉了沉。 林特助心中为云小姐默哀了三秒钟,果然,有钱人都是在乎这些的。 “这是谁?经过了上一次还不知道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吗?” 林特助凑前一看,就见秦总修长的手指指著资料最下方那一行字: 从室友口中得知,云姣多次向男友索要贵重物品。 什么?林特助脑中被疑惑挤满,所以秦总这么半天就看见了那一句话是吧? “好的,秦总,我这就去查。”林特助面露微笑,义不容辞。 秦景言“嗯”了一声,心中是压不住的喜悦。 姣姣把姜堰送她的东西都卖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是不是就说明她不喜欢姜堰了?和姜堰一刀两断了? 至於资料上的拜金,秦景言只觉得不知所谓。 姜堰竟然让小姑娘卖掉自己的东西才能维持生活,真是不配做她的男朋友! 果然,姣姣只有他才能照顾好。 还有,自始至终,明明是他一直强迫姣姣留在身边。似乎是想到了姣姣的不愿,秦景言的脸色有些黯然。 “林小姐,你被解僱了。”林特助开口。 林晓然是这段时间来公司的实习生,勤劳肯干,能力也很是出彩。 所以实习结束后就和公司签约了。 但林特助没想到的是林晓然就是背后议论云姣小姐的人,而且她还曾经做过秦家小姐的家教老师。 只能说,这个世界也太小了。 “为什么?”林晓然疑惑,“根据劳动法,你没有资格无缘无故地开除我!” 林特助微笑:“您无故陷害我们秦总的女朋友,损害其名誉权,公司不会要一个品行不端的人。” 林晓然只觉得荒谬至极,“我不信,我要见秦学长问个明白。” 林特助眼神诧异,秦学长?以他对秦总的了解,秦总估计都不知道她是谁吧。 “林小姐还是不要过多纠缠了。”林特助好心提醒,“秦家势大,若是真惹到了秦总,在这里怕是连相应的工作都找不到。” “听闻,您是孤儿出身,能走到今天,想必运气和实力都缺一不可。” 林特助露出一丝微笑:“林小姐也不想这些年的努力都功亏一簣吧。” 面前的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刺激到了林晓然。 她忍住刺道:“我何时陷害秦学长的女朋友了?” 林特助不语,將证据递到眼前。 云姣? 林晓然咬著唇,心里满是不甘心,“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没有任何添油加醋……” “林小姐,请您赶快收拾好东西。”林特助加重语气。 “务必在今天中午下班前办好离职手续。” 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云姣躺在床上不想起来。 忽地,柔和的手机音乐声打破了臥室的静謐。 云姣拿起看了一眼,“院长妈妈”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秦景言此时正沉浸在姣姣和姜堰一刀两断的喜悦之中。 工作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看了看家中的监控。 姣姣竟然还在睡,好可爱。 如果不是很有安全感,姣姣怎么能在他们的家里睡得这么香呢? 秦景言的思绪游离,一个上午的时间,工作效率出奇的慢。 谁知一个错眼没有看到,就发现云姣不见了! 秦景言一惊,將监控的时间节点向前拉,就见云姣似是接了一个电话,而后便失魂落魄地出了门。 他心中焦急,连忙出去找人。 天台上视野开阔,似是能看到整片公寓。 这里的风有些大,也有些冷,云姣没忍住瑟缩了一下,神情恍惚。 耳边似乎还传来院长妈妈迟疑的质询:“小姣啊,听晓然说你收了好几个男生的贵重礼品,是不是真的?” “女孩子更多的还是要独立!” “还有,你交了男朋友,怎么还故意把晓然辞退了呢?我知道你和晓然都是好孩子,但是你……” 云姣眸中的泪意止不住地往下落,她知道林晓然从小品学兼优,所以院长妈妈一直很相信她的话。 至於她自己,虽然嘴甜漂亮也很受人喜欢,但那就是不一样。 大家对林晓然的信任要比对她高得多。 “姣姣!”秦景言喉间的声音滚了滚,咽了回去。 当时他心中慌乱,回到公寓便调取监控。 监控里一直没有看到人,还是林项旁观者清,提了一句,“是不是云小姐没有出楼门?” 秦景言顺著思绪查看,在天台发现了姣姣的身影。 他推开门栓,见到云姣就在边缘处的栏杆上。 裙摆飞扬,像是一只折翼的蝴蝶,隨风消逝。 秦景言目眥欲裂,却不敢高声叫她的名字,生怕少女因为受到惊嚇而不小心跌落。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却不料少女很是敏锐,转过身来靠在栏杆上。 “你过来干什么!” 秦景言看著少女身影单薄,摇摇欲坠,心中泛著疼。 “好,我不过去。”秦景言轻声道,“姣姣你別激动,有什么事情我们下来说。” “我没想跳下去。”云姣这才知道秦景言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秦景言只觉得少女此时站的地方十分危险,如何能相信她的话。 当务之急还是稳住姣姣的情绪。 “我就是想静一静。”云姣开口,“你回去吧。” “姣姣怎么哭了?”秦景言避而不回。 许是天边的晚霞太过艷丽,又或者是晚间的风抚摸著衣裙。 云姣的心中突然升起了巨大的委屈,“所有人都觉得我又虚荣又拜金,不是一个好女孩。” 就连院长妈妈也这样认为。 女孩的声音闷闷的,带著无尽的悲伤。 秦景言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他妈把电话打到姣姣这里了?所以她才会这么伤心? 他开口:“都是假的,別人都不了解你,不要在意別人的看法。” “明明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我还和姜堰分手了。”少女的泪落了下来。 又是姜堰?阴魂不散! 秦景言沉声,“那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和別的女生纠缠在一起……” 谁料到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云姣的痛处。 第38章 拜金校花(37) “是我的错,如果他有错,那还岂不是更加不可饶恕……” 少女声音破碎,似乎將这些事压在心里很久了。 秦景言心中一窒,是他的错,不该让少女心中背负这样沉重的负担。 他应该先拿出照片让两人分手,然后再追求姣姣的。 “不是的。”秦景言不想让少女因为这件事难过,“那天是我没叫医生,是我的错,是我趁人之危,姣姣你別怪自己……” 少女神情恍惚,泪水似乎都流尽了。 秦景言在刚刚与少女交谈之时便不动声色地上前,直到此刻,他抓住时机,三步並作两步。 紧握少女的手腕,猛地一扯,將人揽进怀里。 少女一直处於一个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態,加之心绪大起大落,竟直直地晕了过去。 傍晚的气温有些低,加上她穿的单薄,此时浑身冰凉。 秦景言將外套褪下,裹住怀里的人,顾不得多言,急忙驱车到医院。 医院里墙壁雪白的刺眼,空气中带著淡淡的消毒水味。 【昨天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没抓住?】 系统052分外痛心,但看见宿主小脸苍白,它又不好过多苛责, “小伍,都是我……都是我不好。”云姣咳嗽了两声,断断续续地说道。 没办法,她並不想选择跳楼这个死法,一是疼,二是丑。 既然气运之子可以影响剧情,那想必帮她规避掉剧情的节点应该也轻而易举吧。 就是昨天秦景言的速度让她不怎么满意,她站在那里那么长时间,都要冷死了。 【算了算了,再找机会吧!】系统052看著宿主一脸自责的模样,略有些不自在。 什么小伍?叫的那么近。 虽然它之前同意了,那也不能直接开口吧,都没有铺垫的吗?他们的关係有这么好吗? 【誒?】 一声疑惑的腔调吸引了云姣的注意,“怎么了?” 系统052惊喜地开口【竟然可以提交任务了!】 “这样啊!那太好了!”云姣到底是第一次执行任务,闻言亦有些开心。 果然,让男主过来就可以帮她避开作为恶毒女配跳楼身亡的剧情,看,系统说提交任务不就证明她走完了恶毒女配人设的剧情任务了吗? 系统声音一顿,开口【不必担心,等回到主神空间有可以清除感情的商品。】 它曾经带过的宿主就有对任务对象依依不捨的。 所以它可得提前告诉她,以免宿主沉溺於小世界里的情感。 “嗯。”云姣眨了眨眼,语气柔软,“都听小伍的。” 系统052觉得自己的程序似乎出了点问题,似乎有一瞬间的空白。 该不会被植入了什么病毒吧,不然它怎么想飞来飞去的? 【要现在就提交任务吗?其实只要走完了恶毒女配的剧情,可以在小世界待著的】 “不用了。”云姣不想再待在小世界里,再待下去她肯定是要继续扮演心情抑鬱的人设,她不想再在医院里呆著了。 【那要留下一道意识吗?】 “嗯?什么意识?”云姣有些疑惑。 【就是费积分留下一道你自己的意识在这个小世界的身体里,让这道意识代替你继续在这个世界生活。】 “不留下意识会有什么后果吗?”云姣问。 系统052“啊”了一声,毕竟之前的宿主都很捨不得小世界,恨不得一直生活在小世界里一辈子,谁知道这位宿主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呢。 所以它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回了一句【倒也没什么后果,就是小世界里的“你”身体刚开始还会根据你离开后残留的意识下意识地作出有些反应,然后慢慢地会越来越虚弱,直到消散。】 “死了?” 【是的。】系统052紧跟著问【所以宿主你要不要留下一道意识啊?】 宿主积分,它还有提成,谁知道一向乖巧的宿主嘴里会吐出那么冰冷的话呢? “不留,走吧。” 【哦。】系统052顿时兴致缺缺。 柔和的白光一闪而过,云姣只觉得自己面前似乎扭曲了一瞬,而后被一种失控感包裹住。 视线再次清晰的时候,云姣忍不住惊讶。 这里几乎是一片纯白的空间,周围似乎凝聚了雾气,能看清的地方只有脚下这一亩三分地。 “叮”的一声响起,一个无机质的系统音响起。 云姣一听就知道不是那个咋咋呼呼的系统052. 【现在开始结算本次任务积分】 【主线任务完成,总计积分300】 【鑑於任务者人设崩塌,只履行拜金人设,没有明显的恶毒女配行为,扣积分150】 云姣:…… 【触发隱藏任务,收取气运值64,可兑换积分6400,请问是否兑换?】 根据系统052的种种跡象,都表明这个气运值很珍贵。 云姣在脑海中呼唤了一下系统052,没有任何回应。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否。 就在选择过后的那一剎那。 云姣发现周围的浓雾渐渐散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极具特色的地方。 最令人震撼的便是中央的一大束光柱,直入天际。 悬浮列车穿梭其中,时隱时现。 道路两旁的人形形色色,脚步匆匆,即便是相伴而行的两人亦没有任何交流。 至於她站的地方,身后是个极其规整的球体。 【天啊!你竟然获得了气运值!】系统052喜气洋洋。 【我早该想到的,你和男主都纠缠到一起去了,肯定会有攻略值啊!】 系统052忽然有些懊恼【早知道我们就在那个世界多待一段时间了。】 云姣惊讶地看著眼前漂浮在空中的光团,这就是系统052吗? 她由衷地讚嘆:“小伍真可爱!” 系统052被夸得晕晕乎乎,在空中摇晃了几下,不过它不喜欢“可爱”这个形容词。 早晚有一天它要像001一样购买个高大俊美的擬体!那它也算统生无憾了。 云姣眨了眨眼,有些失落:“我竟然连最基础走剧情的任务都做不好,被扣了一半的分数,都是因为我没有作出恶毒女配的行为。” 系统052这才看到宿主竟然被扣了积分。 这怎么可以!就像宿主说的,她又没有看见豪车送原女主回来,怎么在贴吧上造谣嘛! 看著宿主自责的神情,系统052【等著,我要去申诉!】 不过一会儿,云姣就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通知: 【经查定,任务者云姣並无不实施恶毒女配行为的意向,现已將所扣积分返还,请及时查收!】 云姣没忍住弯了弯唇角,“小伍可真厉害!” 系统052【那当然!】它这么多年难道是白混的? 半晌,云姣问:“气运值就是气运之子的好感度吗?” 自从被系统绑定后,她也翻看过一些相关的设定,比如好感度满值100什么的。 秦景言竟然对她的好感度这么低? 云姣眉间轻蹙,她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 【当然不是了。】系统052一听连忙解释。 第39章 主神空间+番外 【这是根据气运之子自身的能力、当前所在小世界的能量等因素算出来的。】 【当然,气运之子的好感度的多少也很重要,毕竟如果他厌恶你,那怎么可能从他身上获取到气运值呢?】 【作为一个没有特殊能量的小世界,这已经很不错了!】 系统052忍不住小声嘀咕,没想到秦景言还对它的宿主还挺上心的呢! 云姣没说话,只是打开系统商城,搜索了自己想要健康的身体的物品。 最终,光幕上留下了一管泛著淡蓝色光晕的药剂——生机修復液。 这大概是哪个星际位面的產物,数字5后面整整跟了五个零。 云姣:“……”多少? 五十万?! 如果按正常完成任务的统计,她一次任务只能获得300分,那她做任务得做到猴年马月啊。 怪不得系统提到气运值时那么高兴,云姣看了一眼自己信息中的气运值后面显示著64. 数值64后面有接著可兑换6400积分,显然是实时兑换。 系统052见怪不怪【购买的物品不能超出当前所在世界的水平,避免小世界崩塌……】 听了系统052的解释,云姣明白了,商城里的物品也不是隨便就能购买的。 譬如她执行任务的世界是古代,显然就不能购买枪枝弹药这类高科技且能造成大面积伤亡的物品。 突然,云姣只觉得自己呼吸不畅,“我这是怎么了?” 她捂著胸口,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恢復到了在原世界躺在病床上时的虚弱。 系统052解释道【任务世界需要符合设定,所以你身体健康,到了主神空间,自然恢復原来的样子了。】 云姣没有再说话,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虚弱无力的感觉了。 【需要一颗回春丹吗?修仙位面產物,一颗只需要30积分。】系统052循循善诱。 云姣冷静地问:“能帮我恢復健康吗?” 【当然不可能!】系统052用一种“你在想什么美事”的语气嘲笑道。 【你的病是身体根儿上的问题,想要修仙位面的丹药来恢復只会比“生机修復液”那50万积分更贵!】 系统052说道【商城推荐给你的就是最低成本了。】 【宿主不买情感清空剂吗?要看一看你走后秦景言姜堰怎么样了吗?】 云姣看了一眼系统给的两个提议,一个20积分,一个15积分,断然拒绝。 她的积分可不是大风颳来的。 【好吧。】系统052悻悻作罢【那需要休息一下吗?】 “不用了,直接进入下个世界吧。” 系统052颇有些遗憾,好在这次任务结束后它会收到1005的升级积分。 真不愧是它匹配到的宿主,就是这么有实力,系统052很高兴。 看著宿主认真地查收下个世界的剧情,系统052心中痒痒的,到底是没忍住了15积分。 宿主不看,它看! 反正这次它也获得了不少积分,它操作了几下,小世界的光幕顿时亮了起来。 病床上,宿主的身体静静地躺在那里,系统052没忍住嘀咕了一句小气。 如今那副身体里並没有灵魂,只留有宿主离开时些许残余的意识。 宿主没积分多做安排,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慢慢地消散了。 而一向衣服没有一丝褶皱的秦景言此时似乎有些狼狈,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她……什么时候能醒?”他声音压低,仔细听竟然有些颤抖。 周霖业为难,“已经两天了,这种情况只能说她自己潜意识中不愿意醒过来。” 他竟然才从小枫口中得知,这个女孩竟然是小堰的女朋友,至於景言,竟然是那个撬人墙角的第三者! 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周霖业神色复杂,委婉开口,“若是能受到一些外界的刺激,应该有助於病人醒过来。” 外界的刺激?什么刺激?姜堰吗? 最终秦景言声音暗哑:“好。” 病床上的人十分消瘦,唇白无色,如同易碎的水晶娃娃,让人不敢触碰。 姜堰推开房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令人心碎的场景。 “姣姣。”姜堰伏在床边,握住了少女的手,声音嘶哑, “姣姣,你別嚇我。” “醒过来好不好?”姜堰没忍住,眼睛有些红。 “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景祁山,你不是说那里能看见最壮丽的日出了吗?” “还有,你不是说喜欢小猫又不想自己养吗?” 姜堰碎碎念,“到时候我们养一只,我负责铲屎餵粮,姣姣你只管擼猫就行……” “酒店的监控到底也没恢復……”说到这里,姜堰有些咬牙切齿,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不过我找到了其他证人。” 谁能想到当时附近有一个探店博主在录视频,偏就把当时那个女人往他怀里倒的情景拍了下来。 “姣姣,我是清白的,你別和我分手好不好?” 姜堰越说越失落,原本找到了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应该高兴,哪曾想回来便见到姣姣这般悄无声息地躺在病床上。 “对了,vg家的好像又出了新款式的情侣表,我都买回来了,我们到时候一起戴好不好?” 姜堰没注意到,床上的人指尖似乎动了动。 另一边的秦景言正在著手调查,姣姣到底是接了谁的电话。 是谁说了什么才让她受到这样的刺激? 秦景言攥紧手中那几张薄薄的纸,脸色阴沉,怒火中烧,林晓然?又是她! 他知道她自小在新阳福利院长大,对那里感情很深。 尤其是院长,姣姣怕是已经把她当成妈妈了吧,听到那样被误解的话,又怎么可能不伤心? 秦景言只觉得心痛不已。 “帮我照顾好她。”秦景言开口。 “你要干什么?”姜堰警觉,“还有,照顾自己女朋友天经地义,用不著你说!” 什么“帮”?听著就刺耳。 前些天死活拦著他不让他见姣姣,结果后来又让他过来和姣姣说话。 现在又打什么主意?反正他绝不离开姣姣一步! “我去趟福利院。” 秦景言虽没过多解释,但姜堰怎么可能不回去打听,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想要同去。 “你別添乱。”秦景言压著声音,烦躁不已,如果不是周霖业说姣姣需要一些外界刺激,他绝不会再让姜堰接近姣姣。 姜堰冷笑,“我添什么乱?要不是你强迫姣姣,让她心里承受这么大的负担,姣姣会生这么大的病?会一直躺在床上不肯醒来?” 二人虽压低声音,却各自嘴不饶人。 正爭论间,病床上的人似乎呻吟了一声。 两人循著声音望去,便见少女睫毛轻颤,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姣姣,你醒了!”姜堰忍不住上前,却不敢触碰。 秦景言也在少女醒来的一瞬间瞳孔一震,下意识地想要上前。 可是天台上少女那破碎的模样在他脑海中犹如昨日,硬生生地止住了他的脚步。 她现在应该很不想看到他吧? 秦景言声音乾涩,克制地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云姣垂眸,不发一言,薄薄的病號服穿在身上,更显得身形单薄。 半晌,云姣开口,“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少女的声音很是无力,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两个男人又哪里敢在这个是时候逼迫她? 秦景言手握成拳,最终出声,“好。”率先离开。 姜堰纵使心中有很多不舍,也有很多话想要和姣姣说,此时也不得不先离开,表哥秦景言都离开了,他又怎么会在这里待著? 他会比表哥更听话。 车行驶在去c市的高速公路上。 林特助在前面开车,正襟危坐,一眼也不敢回头看。 后座位上的秦总和姜少一人一句,互不相让。 “果然我一来姣姣就醒了。”姜堰又是心疼又是欣喜,“姣姣果然最喜欢我。” 秦景言心中泛著细细密密的疼,却不肯承认,冷冷地“呵”了一声,“是吗?” 姜堰难以忍受表哥用这种蔑视的语气,反唇相讥,“怎么不是?表哥你都快三十了,自然不懂我们这些年轻人之间的感情。” 哼,老男人一个,拿什么跟他比?这么一想,姜堰立刻又信心满满起来。 秦景言脸一黑,饶是不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確实姣姣和姜堰才是同龄人。 难得將表哥说的不发一言,姜堰顿时扬眉吐气。 林特助在前面听得津津有味,虽没回头,但还是毫不留情地被姜堰波及。 “倒是林特助,都不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吗?心中一点道德標准都没有吗?” 林特助心想他是秦总的助理,当然听秦总的吩咐。 他微笑开口,“姜少,网上都说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呢,何况秦总今年才二十八,正是年轻有为的好时候。” “何况秦总虽不善言辞,但每次都是用行动证明自己的。” “你……”姜堰气急,林项什么意思,別以为他听不出来,意思是他只会言巧语,比不上表哥对吧? 林特助轻瞄,见秦总原本黑著的脸缓和了下来,顿时心中鬆了口气。 “真是有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助理!”姜堰阴阳了一句,没再开口。 新阳福利院门口。 秦景言没等林特助开门直接下了车。 王大娘今天的志愿服务刚做完,正要离开,突然看见了一个长相熟悉的小伙子。 “誒?你不是那谁吗?”真是年纪大了忘性也大,王大娘想了一会再想起来,“你是小姣的男朋友!” 秦景言笑著上前,“大娘最近还好吗?” “都好都好,誒?小姣呢?怎么没和你一块回来?” 殊不知一旁的姜堰心里直冒酸水,什么啊!明明他才是姣姣的男朋友,为什么福利院的大娘会认为表哥是姣姣的男朋友? 难道姣姣已经带表哥回来见过家长了吗?姜堰顿时萎靡起来。 秦景言问道,“院长在吗?” “在的。”王大娘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找院长有什么事吗? 秦景言没回答,摆摆手告別王大娘。 新阳福利院的院长妈妈姓李,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孩子们都很喜欢她。 未等秦景言开口,姜堰忍不住质问道,“你为什么那么说姣姣!” “你有证据吗?你知不知道姣姣到底有多难受?” 院长妈妈抬头,打量了面前的三个人,似是瞭然。 秦景言拦住姜堰,望向院长,“可以聊聊吗?” 姜堰心中满是怨气,蹲在院子里拿著木棍在地上戳来戳去,为什么他不能在现场听? 不知道秦景言和林特助和院长说了什么,出来后二人面色如常。 径直上车就要回a市。 这就完了?姜堰一阵疑惑。 院长妈妈神色复杂,刚刚青年眸色锐利,只问了她一句,“院长既然肯在资金紧张多年仍然努力维持福利院的运转,想必是很喜欢孩子的。” “我总能在姣姣口中听到您以前对她们有多好。”秦景言开口,“为何如今对姣姣恶语相向?” “林晓然说的那些您查证过吗?” 院长妈妈没回答,反问了一句,“你喜欢云姣?” “对。”秦景言承认。 “难道你会娶她吗?”院长妈妈继续,“你的家人能接受她吗?” 一打眼,她就知道这个青年绝非常人,周身气势慑人。 “我会。”秦景言郑重地开口。 院长妈妈是看著小姣和晓然长大的,在她的想法里,二人能够相互扶持是最好的。 她是真的觉得福利院里的孩子很不容易,尤其像她们俩还考上了重点大学。 晓然从小便做事踏实,反观小姣,则比较浮躁。 许是当时还年轻,做法还不够成熟,所以那时一些男生送她东西,她只当年小姣不懂事。 哪知直到上大学,小姣越来越过分了,交的男友都是些富二代,收的礼物都是一些价值不菲的贵重物品。 那些东西,能是隨便收的吗?所有的一切都早已標好价格。 小姣生得又漂亮,不知道社会险恶。 就像曾经她希望晓然能看著点小姣,別让她走弯路,如今,她一样希望小姣能顾著点晓然。 也许是她老了,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只希望那个年轻人真的能够如他所说,会一直对小姣好吧。 * 回到医院的时候,秦景言询问了护工,知道了这两天姣姣都在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就是不怎么开口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少女倚著靠枕,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 秦景言脱下外套,坐在床边,轻声道,“姣姣看什么呢?” 云姣抿著唇不说话。 秦景言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拿出手机,柔声道,“姣姣,院长妈妈有话想要对你说。” 话音刚落,就看见少女似乎是瑟缩了一下,秦景言心疼地无以復加,声音放的更轻,“我们听听好不好?” 少女似乎是迟疑了,犹豫了一下,接过男人手中的手机。 此时,医院外面。 姜堰被几个保鏢拦住,气的大吼,“秦景言,你是不是男人,就会使这些小手段!” 他万万没想到,回来之后秦景言竟然拦著他不让他上楼看姣姣! 林特助,“姜少还是快回公司吧,您已经旷工三天了。” “去什么公司!你少在这假惺惺!”姜堰冷笑,“老子不干了!”要不是去他表哥公司实习,会有这么多事? 是不是最开始表哥提议去他公司实习就在打这个主意?! 少女听见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眸中的泪终究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秦景言试探性地抬手为少女拭泪,见少女没有明显的抗拒,微微一带,將人揽入怀中。 他低嘆一声,“姣姣,你也听到了,院长妈妈说她误会你了,所以別难过了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少女细碎的哭声。 秦景言只觉得肩膀似乎是被浸湿,少女的泪水烫的他心中一紧,秦景言將人抱得紧紧的,一直没有放手。 这边的林晓然看著手机邮箱。 “林小姐您好,很抱歉,基於本公司的需要,您和我们的岗位需求不符,没有通过本次的面试,如有机会,期待下次与您合作。” 林晓然的手攥得紧紧的,自从被盛景辞退,她继续向其他公司投简歷。 刚开始还好,直到后来她甚至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在简歷上便被人筛了下去! 直到同校的姐妹隱晦地提醒了一句: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林晓然这才恍然。 时至今日,她心中忍不住升起了惧怕之意,她以后难道都找不到工作了吗? 秦氏是本地的龙头企业,旗下產业涉及多个领域,既然放出风声不录用,所以林林晓然自然屡屡碰壁,即便是没有和秦氏有过相关合作的小公司也不会触这个霉头。 显而易见,至少在a市,林晓然想要找到一份符合她期待的工作是不能了。 直到林晓然在求职路上处处吃闭门羹,碰得个灰头土脸后,只得离开了这里。 秦景言已经好些天都没去公司了。 那天,姣姣在他怀里痛哭,原本以为发泄了情绪,姣姣就会慢慢好起来,哪知,她的身体竟然一天比一天衰败了。 仿佛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点一点地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秦景言心中涌现出了巨大的恐慌,为什么?姣姣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周霖业也很是诧异,他甚至引进了d国特有的先进医疗器械,可事实证明,就是没办法查出病因。 最终只能得出结论,大概是先天性基因衰弱症,如今的医疗科技,显然无法治癒。 秦景言如何肯相信? 他不想看见少女的双眸一日日的黯淡,不想看见原本还可以回应他的少女逐渐没有了精神,更不想看见,不想看见她如同朵般枯萎离去…… 接下来的数十年,秦氏集团大力投资医疗,资金、设备、人才,只要是秦景言能想到的,他都要去尝试。 只可惜,每每有重大突破,却都对云姣无用,秦景言越来越沉默寡言。 秦家老宅。 “咦?我哥怎么还没回来?”秦静姝此时已经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父亲对她也不像以前那么严格了,她终於实现了当富二代的梦想。 牧云清轻哼一声,“还能去哪?” 这么多年,她亲眼看见自己儿子是如何一步步发疯的,早就看开了。 她不同意又能怎么办?秦景言他听吗? 事到如今,她早就顾不得那小姑娘是小堰的女朋友了。 她只希望那小姑娘能早日康復,景言也能恢復正常。 秦静姝闭上了嘴,得了,她就多於开口问。 说来真是让人唏嘘,当年都给她惊呆了,谁能想到她哥那么冷漠自持的人竟然能干出抢表弟女朋友这种事的? 饶是她和姜堰一想不对付,也不由得狠狠地同情了他一把。 前两天姜堰还找她问她能不能带他去实验室,秦静姝想起来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姜堰竟然来求她? 虽然她也很想帮,但是还是遗憾地开口:“你觉得我哥能带我去?”开什么玩笑,她都不知道在哪! 当时姜堰沉默半晌,便再也没来过。 面前的金属门厚重又具有科技感,里面设备展台林立,摆放著各种精密的仪器,指示灯闪烁著亮光,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拿著试管原液,时不时地交流著什么。 忽然,“叮”的一声,门被推开,其中一位白大褂看著走进来的人,喊了句,“秦总。” “还没有进展?”秦景言声音有些钝,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这……云小姐的症状离奇,怕是还需要一些时间。”白大褂为难地开口。 这些年来,秦总真是要资金给资金,要设备给设备,他们的研究反而没什么太大的进展,实在是令人羞愧。 好在秦景言並没有抱有太大期望,他摆摆手,走向了另一个房间。 转了几个方向,输入密码,又按下指纹锁。 秦景言这才推开门。 舱体透明,静静地躺著一位面色苍白的少女,若不是周身的仪器检测还有呼吸,怕不是看到她的人都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秦景言忍不住抬手,却触碰到了一层隔罩,“吶,姣姣,你打算什么时候醒呢?” —— 系统052在主神空间看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太感人了! 要不是它没有这个权限,它一定在这个小世界留一道宿主的意识。 不过正常情况下,宿主没有留下意识也没积分,小世界的身体应该在三个月左右自动消散的啊,这个秦景言也太可怕了,究竟对它的宿主用了什么魍魎手段!以至於那一丝意识竟然还摇摇欲坠没有断裂。 第40章 有夫之妇(1) 云姣接收了系统传输后的剧情,仔细辨別著其中有用的消息。 这是个古代世界。 男主沈仪安虽出身低微,但长相俊美雅致,能力十分出眾,拜了当朝大儒为师,进京赶考成为了探郎。 在官场上逐渐崭露头角后得了公主青眼,成为了駙马,最后成为了一代权臣。 云姣“呀”了一声,“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是靠裙带关係上位啊?” 系统052一噎,【当然不是了!男主要是自己没能力也无法在朝廷上立足啊。】 云姣敷衍地附和了一句:“也对。” 因为她发现,这个世界她的身份,竟然是男主未发跡时的“糟糠之妻”! 男主潜心科考,而她就留在家中侍奉婆母,日夜操劳,最终在男主成功前因身体过度劳累而病逝。 云姣皱著眉,“我这个身份都没见过女主,还在男主考上探前就死了,连女主的面都没见过,这也算恶毒女配?” 何况“她”恭敬孝顺,日夜忙碌,实在算得上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 看得云姣都生气! 系统052不以为然【但她是男主的原配啊,女主每次和男主闹矛盾时都忍不住想是不是男主还念著她】 【成为了男女主感情路上的绊脚石,还不算是恶毒女配吗?】 云姣,“……”什么神经! “不管男主以后再怎么权倾朝野,穿过去的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罢了。”云姣自言道。 系统052茫然,不是?宿主什么意思? 熟悉的白光闪过。 云姣刚刚睁眼,便感受到了手心火辣辣的痛。 脚边是已经捆好的两大捆猪草,微风轻轻拂过,带著几分青草的清香之气。 远处几位大娘刚从河边捣衣归家,见状喊道: “仪安媳妇?怎么还在这里站著?快回去吧,你家里已经忙完从田里收工回去了!” 云姣攥了攥被勒出红印的手心,“嗯。” 其中一位大娘小声感嘆道:“这么標致的人,一瞧就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家里怎么捨得嫁到这里来?” 不是她说自己村子不好,而是这沈家的小娘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从小就没吃什么苦。 另一位大娘附和:“可不是?听说她可是举人的女儿!怪道斯斯文文的。嫁到咱们这地里刨食儿的人家,怎么能不吃苦哟。” 不过话又说回来,沈小娘子嫁的也不是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反而是他们沈家村有名的“文曲星”——沈仪安! 年纪轻轻就已经考中了秀才,那可不就是文曲星下凡? 但现下不分家,嫁给以后有出息的沈仪安有什么用? 在她这个过来人眼里,婆婆在上头压著,前头还有不太好相处的嫂嫂,可不就得成天干活? “就要回去呢。”云姣扬起了一抹小小的笑容。 “要不要我们们帮你拎回去啊?”最开始说话的胡大娘开口,她惯常是个热心肠的人。 “那就多谢大娘了。” 云姣顺势一答应倒是让几人有些诧异,要知道,以往沈家娘子都是细声细气地拒绝的。 “我刚刚不小心跌了一跤。”云姣解释,“现在腿疼的厉害,就麻烦胡大娘了。” 那柔和的感谢声,给人一种熨帖之感。 眾人一看,果然发现了女子裙边的污跡,还带了几片草叶子。 云姣似是羞赧,將身上的叶子一一拂去,几位大娘见状也是善意地鬨笑起来。 系统052撇撇嘴,宿主可真能胡诌,明明是刚来时嫌身体疲累坐在地上粘上的。 事到如今,它如何还能不知道宿主是个主意大的,根本不像表面上那般纯良。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宿主聪明它也能获得积分来升级。 如今正是晚食的时候,家家户户炊烟裊裊,一派和乐之景。 “行了,仪安媳妇剩下的路你就自己回去吧。” 云姣点头,“大娘到屋里歇歇脚?” “不了,我还得回去做晚食呢!”胡大娘摆摆手,“免得你栓叔他们回来吃不上饭。” 云姣望著几位大娘离去的背影,还能听见似是与她相关的窃窃私语声。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让我儿子娶这样的女子,我可不会同意。”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长得娇娇弱弱,好不好生养都是个问题。 “还不同意?说的好像你能娶得著似的!” “怎么,我就说说都不行啦?” “你小声些,一会儿让仪安媳妇听见了。” …… “哟!还知道回来,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大嫂李金巧阴阳怪气地说道。 她心中记恨不已,同样都是媳妇,凭啥每次她干活最多? 沈家一共三兄弟,她嫁的是老大。 老二在县里当学徒,娶了掌柜的女儿,逢年过节才会回来,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当的上门女婿,不然人家凭啥让你当帐房? 不过这她可不敢说,要是被婆母听见,非活撕了她不可! 至於老三,就是如今他们村里很是有名的秀才公。 想到这里,李金巧更生气了,二弟媳在县里,自然不用做这一大家子的活计。 偏偏老三娶的媳妇又是个娇小姐,什么什么都做不好,问就是学过绣、弹琴和管家之类的。 这真是笑死个人,他们这种家庭哪有多余的布头给她绣? 至於管家?当时婆母的白眼好悬没翻上天去。 家里的收入都被婆母紧紧攥在手里,谁也別想碰一点! 就这,还是公公病逝前千叮嚀万嘱咐娶回来的,说是二人之前有过婚约。 婆婆又是个只动嘴不动手的,三弟还没当上官老爷,自己先过了老太君的癮,事事都叫人伺候! 她心中很是不平,三弟妹得了个这般轻巧的活还偷奸耍滑! 好在她如今生了沈家的长孙,才算有些地位。 不像老二一家尽生丫头片子,更不像老三一家的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不过让你割个猪草也能磨蹭这么半天。”李金巧刺道,“真是撒尿擦屁股,就会磨蹭时间。” 云姣何曾听过这般粗鄙的话,顿时有些难堪,“大嫂,我是不小心跌倒了才回来晚的……” 一旁的婆母李氏这才开口,“行了行了,一天天的不著消停!家里的福气都被你们吵没了!” 她对老三媳妇,是怎么看怎么不满意,长得就不像那好人家的姑娘,太招人了。 李氏忧心忡忡,她不怕別的,就怕带坏了以后能考状元的三儿子哩! 思及此,李氏心中埋怨,她那口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老三要考秀才的时候死。 结果守孝三年,白白耽误老三的时间,要不她儿定会是这青阳县最年轻的秀才! “都別在这站著了!收拾收拾赶紧吃饭,明天老三休沐回来,可得好好给他补补。” 夜间躺在床上的时候,云姣看著屋顶,也不知怎么鼻子就是很酸。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指腹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茧,早已不復闺中时的娇嫩。 云姣的眼尾溢出泪珠,缓缓滑落,滴到枕上。 父亲是举人老爷,时常训诫她们几个姐妹,即便是个女子也要重诺。 他曾经和同窗沈纪山约定將来要做儿女亲家,先前没有適龄儿女,如今对方拿著信物,便要她遵守承诺。 母亲捨不得她,但却拗不过父亲,最终只得含泪送她出嫁。 嫁了人,到了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环境,什么事都需要亲力亲为,这让她很不適应。 好在她的夫君温和俊秀,竟是如书中描写的那般翩翩少年。 思及此,云姣的脸上微微浮现了一丝热意。 明天,他会什么时候回来呢?带著期许,云姣迷迷糊糊地进了梦乡。 次日一早,云姣依照往日打扫东侧书房的浮灰。 “咯吱”一声,门被缓缓地推开,“姣娘。” 云姣回过头,漂亮的眸子闪过惊喜,小跑两步上前,“夫君!” 谁道地上坑洼不平,她脚一扭,踉蹌了一下便要倒。 沈仪安忙伸手拦住,將人抱了个满怀。 怀中的人腰肢纤细,轻柔绵软,髮丝拂过他的脸颊,还带著些许清香。 沈仪安不过怔了一瞬间便回过神来,温声道:“姣娘可有伤到?” 云姣脸热腾腾的,忙站好,“不碍事的,夫君我们快出去吧,母亲今日说要给你补补身体的,一会儿该等急了。” 沈仪安看著自己的妻子,面若朝霞,低著头似是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知怎么便脱口而出,“我需不需要补姣娘还不知道吗?” 话一出口,沈仪安便有些后悔,因为这话著实是孟浪了些。 虽然他们夫妻二人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也能看出姣娘是个胆小害羞的性格,实在不该这般逗她。 想必姣娘羞得头会更低吧。 谁知云姣抬起头很是自责地说道:“是我平时对夫君的关心还不够……” 父亲告诉她,她作为女子,要温良恭顺,出嫁从夫,不要惹夫君不快。 母亲也曾说,以后生活的幸福与否,要看她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君。 可如今她似乎惹夫君生气了,也对,她身为妻子,怎么能对丈夫的身体情况如此疏忽呢? 沈仪安失笑,看著妻子茫然无措的神情,只觉得让人又怜又爱,怎么能这般单纯不知事? 抬起手抚了抚妻子的鬢髮:“你啊……” 一股难以言说的氛围似乎在二人之间环绕。 “砰砰砰”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打破了此时的温馨。 “安郎,云氏,出来吃饭!”李氏心中嘀咕,怎么还不出来。 云姣心中一慌,忙道:“夫君我们快出去吧。” 第41章 有夫之妇(2)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 直到沈仪安开口说自己打算拜一名先生做老师。 李金巧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踢沈老大沈忠兴。 谁知道他头都不抬,就知道闷头吃饭! 李氏闻言倒是没有马上答应,原本沈家还是很殷实的,奈何他们那个早死的爹,考了一辈子秀才也没考上,慢慢地家中的银钱便日渐减少。 如今家里条件有限,里里外外大儿子付出的確实最多,她不好偏帮太过,否则必然兄弟不和。 像是知道家人的为难,未等李氏开口,沈仪安便道:“束脩的事情我已有了办法,就是到时拜师礼时需要长辈在场。” 李金巧这才笑道:“好说好说,娘身体受不得奔波,到时候就让你大哥跟你去吧。” 沈仪安点头,他今日提出来,也確实是这个意思。 吃完饭回到了房间,李金巧气得杵了一下沈老大,“吃吃吃!就知道吃!刚刚你怎么不说话?” “说啥?”沈老大莫名。 “三弟说要拜师的时候。”李金巧气得又拍了一下沈老大,这就是个三棍子打不出屁来的! “这有什么可说的?”沈老大越发莫名其妙,当时爹爹为他们几个开蒙。 他怎么都学不会,一看见字就头疼,二弟倒是很机灵,唯独耐不下来性子,唯有三弟聪慧沉稳,时常得到父亲的夸讚。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也不想想拜师后每年的束脩要多少钱!”李金巧心疼得直抽抽,他们大房为这个家出力最多,吃亏也最多! “那又如何,三弟好了,我们以后也能借光啊。” 不说以后,就现在三弟成了秀才,他们家的田產都掛在了三弟的名下,所以不用交税,每年多了不少產出。 “我知道三弟有出息,可你也为咱们喜哥想想啊。”李金巧板著脸。 “咱喜哥以后难道就不念私塾了吗?到时候家里的银钱都供著三弟,还能有多余的给喜哥吗!” 要是沈老大知道深浅,知道为他们这个小家想一想,她至於次次去做那个坏人么? 黑夜里,沈老大翻了个身,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另一侧房间內。 沈仪安在燃著蜡烛回信。 云姣小声开口,“夫君,我手里还有些银钱。”母亲心疼她嫁的远,私下补贴了她不少银子。 沈仪安將手中的信放下:“不用姣娘,我有法子。”他沈仪安还不至於用妻子的嫁妆。 他不像他爹一样,固执了一辈子,有著读书人的傲骨。 所以他这来钱的法子自然也不甚光彩,不过,这就没必要和姣娘说了。 “时候不早了,姣娘快去睡吧。” “不……不用的。”云姣说道,“我等著夫君一起。” 看著女子眼睛亮晶晶的,沈仪安忍不住笑了笑。 与姣娘成亲,这是父亲病逝前的心愿,不得不去做,原本他心中並不情愿。 因为他当时对於未来的妻子並不了解,何况当时父亲重病,院试在即,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 哪成想父亲竟言看不到他成亲死不瞑目,不得已,沈仪安只好前去求娶。 没多久,父亲便逝世了。 大哥木訥,二哥参加丧礼后又回了县城,母亲整日哭天喊地,他纵有万般能耐也对这种情况感到头疼。 当时事情繁多,实在没心情陪伴安抚新入门的妻子,没几天,他就继续回书院念书了,毕竟读书之事不可懈怠。 之后书院每十日一休沐,算下来他和姣娘並没有相处很长时间。 加上每次回来姣娘都低著头,也不怎么说话,而他也不是那种热烈的性子,所以二人之间並不算熟悉。 他原本觉得,就这么相敬如宾,也不错。 哪知今日他才发现姣娘竟还有如此惹人怜的一面。 烛光跳动,影影绰绰,映得面前的女子柔情似水,很是动人。 云姣看著夫君凝视著自己,心中不知怎么跳的很快,羞涩地低下了头。 女子垂首,暖黄的光晕映在女子的肩头,在她白皙修长的颈间流连,没入衣襟之內。 沈仪安心头一热,低低唤道:“姣娘。” “夫……夫君。” 衣物渐次滑落,呼吸交织,视线迷濛,娇人微喘,缠绵悱惻,端的是一室旖旎,春光无限。 连屋外的月亮也躲到云里去了。 * 洛川江畔,水流湍急,来来往往的大型船舶停靠在这里。 不远处,一艘庞大的宝船徐徐而来。 船头处有一位青年,身著宝蓝色锦袍,腰间垂玉,仪態很是懒散。 “世子。”侍从石竹苦著一张脸,“外边风大,还是赶快回去吧。” 周宴之斜睨了他一眼,“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大概还有半天左右。”提到这个,石竹就精神了,这些天在船上吃住,虽说是每次停岸都可以下船採买,可到底是不方便,他现在看见鱼就想吐。 “世子,先回房吧,您生病才好。”石竹苦口婆心。 周宴之不以为然,“不过是些风寒,早好了!” “世子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石竹为难。 “行了,赶紧滚回房间收拾东西!”周宴之笑骂一声,“爷的身体自己清楚著呢!” 大夏朝有律法规定,凡参加科考的考子皆需回祖地原籍,统一参加科举。 周宴之的曾祖父是跟隨太祖打过天下的,驍勇善战,被封为镇国公,爵位世袭。 他这一次回祖地一是为了乡试,二是为了拜师。 陈嵩原本是当今圣上亲自委任的礼部尚书,后任太子太师,学识渊博,曾一连两次主管科举考试,荣宠极盛。 奈何后来遭小人妒忌陷害,左迁至岭南,几次復起而不得,最终心灰意冷,辞官回乡。 此次,周宴之便是拜其为师。 云姣醒来时,身侧的人已经离开许久,被褥已无余温。 她心中泛著几分甜意,想著下一次休沐又是十日后了,心中又是不舍又是期待。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 李氏扯著嗓子喊,她就知道云氏是个不安分的,明知道安郎马上要考试了还勾著他! 云姣听见李氏喊的第一声,便急忙起身梳洗了。 “哪家的媳妇像你一样!”李氏吵吵嚷嚷,要说她对云氏最不满的一点,就是进门后没有给安郎诞下个一儿半女。 “今天的衣服轮到你去洗了。”大嫂李金巧不客气地说道。 “嗯,好。”云姣的手微微攥紧,而后看向婆母,“今天要去绣房交绣帕。” 李氏这回倒是没说別的,只“嗯”了一声,隨后又道:“也去寺里多上几炷香,到现在还没怀孕肯定是你心不诚的缘故!” 第42章 有夫之妇(3) 李金巧心中怀疑,这云姣该不是故意躲活吧! 眼看著云姣收拾东西去了,李金巧小声在婆母身边说道,“娘,就那么个小小的布料就能赚钱,您可別被她给骗了!” 李氏手一扬將李金巧轰走,“去去去,赶紧洗衣服去,眼皮子浅的玩意。” 要不是李金巧是她娘家那边的侄女,就这闹吵劲,她非得好好收拾一顿。 早年家里殷实的时候,她家那口子也给她买过手帕,小小的一块,好看是好看,可也太贵了。 再加点钱都能扯匹粗布做身衣裳了。 李金巧看著那盆脏衣服愤愤不平,果然,三弟妹就是在偷懒不干活! 庭院清幽,青瓦白墙,侧院里有一小片翠竹,青翠欲滴,给人一种古朴雅致之意。 下了马车,石竹上前扣门,“咚咚咚”。 “谁啊?”一位步履蹣跚的老僕打开门,“你们找谁?” 周宴之询问,“这里可是陈师的家?” 老僕眯著眼仔细辨认一番,恍然大悟,“可是周公子来了?” 见对面那风度翩翩的公子点头,老僕忙道:“快请进,老爷早就吩咐我等守候了,还说要给您介绍一位同门师弟呢?” “哦?”周宴之惊讶,“陈师收弟子了?” 老僕兴致很高,“可不是,是个很精神的少年呢,说来也巧,当时雨天路滑,去莲华寺的山上摔了一跤,还是他救了我们呢!” “后来书院考核,陈师看到了那孩子,学问很扎实,对事情也有不同的见解,就是出身差了些,陈师起了爱才之心,这才將他收入门下。” 周宴之眉毛一挑,巧合?他偏偏不信这种巧合! 书房寂静处,沈仪安正在思考先生留的策论,只听正堂的推门声,向来严肃的先生带著笑意的声音响起。 “宴之来了?”陈嵩很是高兴,自从贬官后除了至交好友,很多熟悉的人都渐渐断了联繫。 “你祖父身体可还好?”陈嵩问道。 “祖父身体硬朗,有时还会去马场跑几圈呢!”周宴之亦笑著回道。 陈嵩低声骂了一句,“这老东西!”隨后忙住嘴,暗骂自己嘴快,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周宴之脸色不变,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陈嵩鬆了口气,什么身体不行了要他收宴之为徒?难道直接说他还能不同意不成? 虽说他確实不想再涉足那波诡云譎的泥泞,但前段时间盛京来信,说天家隱隱有要復用他的意向。 若是圣旨下达,难道他还能违抗皇命不成? 陈嵩嘆了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招手,“宴之过来,给你介绍一个人。” “我刚刚听福伯说了,是师弟吗?” “对,叫沈仪安。” 沈仪安听到了声音,忙站了起来,躬身行了一礼,“师兄好。” 周宴之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眼,“师弟不必客气。” 只一眼,他就看出了对面的人绝对没有福伯说的那般良善。 虽然面上表情温和有礼,但就像是戴了一层面具,掩盖著眼中隱藏著的野心。 换句话说,他们,是同类人,周宴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云姣將收拾好的东西放在包袱里背在身后,戴好帷帽,搭了村东头牛叔的车。 骡子慢悠悠地向前驶去,板车有些顛簸,云姣握紧扶手怕自己掉下去。 他们村子还算是周围几个村子里最富裕的了,离城里很近,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交了进城的两文钱,和牛叔拜別,匆匆地向绣坊走去。 “掌柜的!这是我最近绣的帕子,您检查一下。” 云姣心中忐忑,生怕失去了这个机会。 村里的人都笑话她,可那些活那就是做不来怎么办?她就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怎么办? 后来,还是她找了个绣帕子的活,能往公中交些银钱,婆母才让她撇下家里那些力气活,只让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不过这样一来,大嫂的怨气自然就重了,她能理解,毕竟父亲曾教导她们要顾大局,要合家欢乐。 所以凡事忍一忍,没事的,云姣眨了眨泛著泪意的眸子,將其晕开,这样就不会掉泪了。 好在母亲没有看到她这般模样,不然定要说她心胸不够宽广了。 可是云姣想,为什么每每心胸宽广了,但自己的心却这么难受呢? “嗯,绣得还不错。”掌柜的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鬍,很是满意。 云姣鼓起勇气问道:“那掌柜的,我能接一些复杂一点的图案吗?”这样的话,赚的工钱也能多一些。 掌柜闻言瞥了一眼对面女子的手,委婉开口,“图案复杂的用的都是上好的锦缎,云娘子平时还要做活,万一把绸缎勾丝了可不成。” 云姣面上不见失落,只是不自觉地將已生了些许薄茧的手藏在袖子下。 笑道:“那劳烦掌柜再为我派几条简单的帕子了。” 掌柜的应了一声,唤伙计去拿。 原本他不想再给这位云娘子了,毕竟她家中离这不近,每半旬才能交一次成品。 反而附近的一些贴补些家用的娘子交的更勤快些,左右不过是些简单绣品,谁做都是一样的。 奈何前两日春芳阁里的姑娘竟然来到他这小绣坊,买了不少绣品。 他心中惊讶不已,细问之下方从伙计的口中得知这是一位云娘子绣的。 今日看到了真人,著实让他惊讶了一番,隔著帷帽虽看不清模样,但这简简单单的绣品却叫她绣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第43章 有夫之妇(4) 掌柜虽是一座小绣坊的主事,但也起了爱才之心,劝道:“如果想要绣些更复杂的图样,也要好好养护一下自己的手才是。” 每一位绣娘,最宝贵的就是那双手了,哪像这位云娘子,竟这般不爱惜! 云姣谢过掌柜的好意,拿著新收到的绣样往外走。 她沿著街巷,走到了那卖胭脂的店前,踌躇了许久,才进了门。 时下已经有了不少的面脂口脂来养护肌肤,不过这种的自然贵些。 有些爱美却手头拮据的小娘子也会用羊油等一些油脂涂抹防护,不过这在沈家定是不行的。 胭脂店中,那一个个精巧的罐子,品种多样,摆放在后面的柜格里。 最终,云姣买了一小瓶茉莉味道的面脂,听伙计说,这种卖的最好。 这次来城里除了要交绣帕,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去莲华寺上香。 毕竟,大嫂二嫂都有了孩子,唯独她,肚子始终毫无动静。 莲华寺,古木葱葱。 咚——咚——咚,寺內钟声悠长深远,久久不散,是午时寺內用斋饭的时辰。 寺里的僧人做完了课业,便都走向了斋堂。 不少捐献的香油钱的香客若是想留下来,自然也可以体会一下素斋的滋味。 “世子……”石竹正欲张口,就被周宴之扫了一眼,硬生生地闭上了嘴。 瞬间改口,“公子。” 周宴之懒洋洋地躺在莲华寺的厢房里,闭目养神。 石竹压低声音:“公子,您刚来,就走,不在陈师那里吗?” 万一陈师给老太爷写信,被老太爷知道怎么办? 上一次世子爷跪祠堂的场景还歷歷在目,石竹很是为自家世子担心。 他家世子,当时在盛京便很是有名气,只不过大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按照夫人的说法,世子爷那就是个混不吝!天生的冤孽!整日斗鸡走狗,混跡赌坊烟之地。 有些世家公子不知怎么惹到了世子,吃了好大的闷亏,即便想要討个说法,也要顾及世子背后。 谁让世子家世好,又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呢。 可以说,国公府的世子爷简直是盛京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存在,要不怎么来拜陈大儒为师,还不是老太爷想著陈师那规矩严厉的脾气能磨磨世子的性子。 也就是这两年世子爷的性子沉淀下来了,不像从前那样招摇了。 “这一路舟车劳顿,先生让我好好休息的。”周宴之看著侍卫石竹抓耳挠腮,想开口又不知说什么好的样子,满意地笑了。 果然,这次出行带石竹是对的,头脑简单,嘴还笨。 石竹只好立在一旁,他是三年前被国公爷分给世子的暗卫。 按说世子爷有自小跟在他身边的忠僕护卫,他一个后来的,感情自然差些。 但不知为什么前些日子他竟然得了世子爷青眼,连回祖地求学的时候都带著他! 石竹心中暗暗发誓,必定誓死效忠世子! 过一炷香的时间,周宴之倏地睁开眼:“什么时辰了?” “回世子,未时了。”石竹低声道。 怎么人还不到?周宴之皱著眉,他这次来明面上是为母亲祈福,暗地里却是有要事需办。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辰,周宴之沉声:“去看看,悄悄的。” “是。” 云姣没想到,自己过来上香求嗣,竟然还能碰上登徒子! 她俏脸发白,虚张声势地呵斥道:“佛门清净之地,岂容放肆!” 面前的女子身著素色罗裙,身姿婀娜,楚楚动人。 虽戴著帷帽看不清容色,却意外有把好嗓子,让卓阳心中一痒,下意识地拦住了人。 云姣心中怕极了,她已经戴了帷帽怎么还会碰上这般情况。 “本公子如何放肆了?”卓阳没忍住口了一句,“不如这位小娘子演示一番?” 云姣又恼又气,脑海中一直想著如何脱身。 这里较为僻静,不知道她若是跑到那边去会不会有人呢? 厢房內。 周宴之正聚精会神地看著《庆阳录》,书中记载了这里的山水名胜,土俗民风,倒也颇有一番野趣。 一道黑影闪过,正是石竹。 周宴之声音一凉,“有门不走走窗户?” “属下下次注意。”石竹懊恼,他又忘了自己从暗卫转为明卫了。 周宴之没多说,“卓阳人呢?”信中说来莲华寺,结果自己失约久久未至? 石竹不知怎么开口,支支吾吾地將刚刚看到的情况和世子匯报了一遍。 调戏女子?周宴之只觉得荒谬! 他这是老毛病又犯了?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机? 周宴之面沉如水,起身循著石竹说的方向大步走去。 池塘中水面波光粼粼,偶有几尾锦鲤跃出水面。 寺庙角落,不知名的野生长得鬱鬱葱葱,极具生命力,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 周宴之到了目的地后,就见这样一幅场景。 一位华服锦袍的男子拦著一位看不清面貌的女子,不让其离去,嘴里似乎还调笑了几句。 女子显然是怕极了,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被逼至墙角。 大声呵斥著:“还请公子自重!” 一幅但凡有些侠义心肠都看不过去的场景。 周宴之暗自感嘆,只可惜他不是这么正派的人。 要不是事情紧急,他是不打算管的,“卓阳,你在干什么!” 卓阳原本要伸过去掀开帷帽的手一僵,放了下去。 回过身看向后面的人,不满道:“你干什么啊?嚇到美人了好不好?” 这话让周宴之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一下,到底是谁在嚇人? 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少女找准时机,似是预备偷偷溜走。 驀然,微风拂过,吹起了女子的面纱。 女子一惊,低呼一声,慌忙將其压住,却还是露出了一丝缝隙。 隱隱约约让人看到了一双澄澈明亮的眸子,宛如秋水般动人。 卓阳离得更近,看的更加清晰,女子肌肤白皙,仿若上好的瓷器般细腻。 果然,他就说自己眼光犀利,鑑別美人从不出错! 周宴之懒得再和卓阳掰扯,沉声制止,“別节外生枝!误了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第44章 有夫之妇(5) 卓阳这才悻悻退后几步。 此时的云姣心中慌乱,连忙小跑离开了这个危险之地。 见状周宴之难得一乐,瞥了卓阳一眼,“想不到卓公子也有被人视作洪水猛兽的一天。” 卓阳心中鬱闷,嘴硬道,“哼!那她是不知道小爷我的好!” 何况他也没想怎么样,不过是要看看那女子长什么样子罢了! 他的相好多得很,就比如春风楼的揽月、明珠、芳华…… 这种事,向来讲究个你情我愿,他卓阳才不屑做那强迫之事。 周宴之不欲再在此事上浪费时间,二人来到厢房。 “事情查的如何?”周宴之隱晦地问道。 卓阳虽风流了些,但办事能力没的说,此时他脸色凝重,“近来府城出现的那批盐果然和蘄川县有关。” “不过线索到了蘄川县也断了。”卓阳有些遗憾。 “未必。”周宴之开口 卓阳问,“怎么说?” “蘄川县县令赵启贤。”周宴之顿了一下,“五年前是虞阁老的门生。” “你是说……他背靠虞家?”卓阳心中一惊,周宴之话语中的意思可就大了。 太子殿下为中宫嫡出,自小便按储君来培养。 但隨著当今圣上年龄越发大了,对虞贵妃颇为宠信。贵妃膝下育有四殿下和六殿下两位皇子,又岂会不生出些旁的心思。 “你確定?”卓阳忍不住开口,又想到周宴之不是那种没把握就將事情往外说的人,他既然开口,必然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我会將此事密信传与殿下。”周宴之道,“这里我走不开,青都府城的事情就靠你了。” 卓阳“嗯”了一声,脸色严肃。 周宴之將密信封口处用特殊的印记封好,一声哨音,一只灰扑扑的鸽子便落在了窗栏处。 卷好后,他將其塞入鸽子腿上的细管中。 鸽子啄了啄自己的羽毛,少顷,呼呼地向天空中飞去。 殿中庄严肃穆,佛像巍峨,端坐於莲台之上,悲悯眾生。 云姣跪在蒲团上,心中默念:一愿双亲身体健康,平安顺遂;二愿夫君高中;三愿自己能求得一子…… 她虔诚地叩拜,將心中所求寄託於漫天神佛,期冀能够如愿。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云姣知道自己该往回走了,否则日落之前定然到不了家。 她戴好帷帽,匆匆离去。 少顷,暗处出现了一道身影,周宴之没料到,卓阳调戏的那个女子竟然在他们厢房隔壁。 他倒是不担心此女会偷听他们说话,一是那处厢房为特別布置,隔音效果很好,二是两人又不是高谈阔论,音量很低。 回去的时候依然是搭的牛叔的骡车,板车摇摇晃晃的,直到太阳落山了才回了家。 屋內的人正在吃饭,见人回来了,李氏不悦道:“怎么这么晚?这次的钱呢?” 云姣抿了抿唇,將手中的荷包递了过去,解释道:“我去莲华寺了。” 李氏见到钱,方缓下了脸色,倒是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一旁的李金巧,一听到“莲华寺”来劲了,颇为得意地说,“我说三弟妹,光去寺庙求子有什么用啊,我听说隔壁村的马神婆会请神!” “她制的符水,可管用了,曾经就让一个小媳妇顺利怀孕,还一举得男!” 生了沈家的金孙孙,一直是李金巧最得意的事,“等哪天我可以领你去求一碗符水。” “就是一次需要一两银子!” “多谢大嫂。”云姣听后连连摆手拒绝,“我……心诚则灵,我还是有空就去求求菩萨吧。” 云姣不知怎么回话,就把婆母曾经说她心不诚的原因拿来堵嘴。 李金巧哼了一声,她好心好意,没想到人家还不领情! 李氏兀自在上首喝著粥,一言不发。 一两银子!云氏要是用自己的嫁妆就用,反正她是不会出的。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著,转眼间又是一旬休沐的日子了。 沈仪安回来了。 “你这孩子!在县里用钱的地方多著呢,这份钱做什么!”李氏言语上虽埋怨,但脸上却是笑得合不拢嘴。 沈仪安但笑不语,这次回来,他给家里的人都带回了些东西。 向来呛人的李金巧也很是高兴,因为三弟送给他们家喜哥儿一套笔墨。 真是送到她心坎里去了,想必喜哥儿日后定会和他小叔一样有出息。 不!是比她小叔还要有出息! 晚些时候,沈仪安和云姣回房,二人坐在床榻边相对无言。 许多天未见,仿佛生疏了许多。 “姣娘……” “夫,夫君。” 一起出声,两人都怔了一下,那股熟悉的感觉瞬间縈绕在周围。 沈仪安笑著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锦盒,“姣娘,打开看看。”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向来冷静的他难得有些踌躇。 云姣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精巧的银鐲。 鐲子打磨得很光亮,上面还刻上了朵朵祥云,很是漂亮。 “这是……”云姣心中虽有猜测却不敢確认。 沈仪安不曾回答,而是牵起妻子的手,將银鐲套在了手腕上。 那腕间纤细,如同雕琢后的美玉,银鐲於腕间滑动,闪烁著柔和的光芒。 唯独妻子掌心那处薄茧似乎破坏了这层美感。 沈仪安有些心疼,“姣娘,嫁给我,你受苦了。” 云姣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丝红晕,“有夫君陪伴,姣娘不觉得苦。” “就是,就是姣娘似乎什么都做不好。”云姣的声音逐渐低落,“出去割猪草没办法拉回来,衣服也洗不乾净,甚至昨日洗碗还碎了一个……” 眼看女子越来越自责,沈仪安忙安慰,“不是你的错,从来没做过这些,如何能做好?” 系统052嘖嘖称奇,它还是第一次看见男主这副样子。 剧情里的男主冷漠不留情面、心思縝密、遇事果决又因心中的野心不择手段。 要说男主性格变了?並没有,拜师时的“巧合”就很能体现了。 明明也没有相处多久,为何会对宿主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何况它家宿主那些没干成的事不是自己故意的吗?男主竟然也感觉不到? 系统052虽不得其缘由却也不敢隨意开口。 第45章 有夫之妇(6) 看著男主对宿主柔情四溢的模样,系统052满是希冀,说不定宿主在这个世界也能获得气运值呢! “嗯,夫君你真好。”被安慰的云姣眼睛似乎微微亮了一下。 沈仪安看著妻子那双明澈的眸子,似乎自己就是她的全部。 他心中轻嘆一声,將人揽入怀中,母亲的性子他如何能不知? 其实最开始沈仪安看中的是一对银簪,比这个鐲子更精致,不过他知道母亲对姣娘很不满意。 簪子是戴在头上的,若是被母亲看到了,必然要生出许多是非,鐲子便不同了,有袖子可以遮挡,一般情况下不会被看见。 固然他可以与母亲说明此事,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呢? 他如今只能休沐的时候才能回家,若他真的这般做了,怕是姣娘私下里会受到为难。 以往他不是不知道妻子的劳累,刚嫁入沈家的不適应。 可那时候他不在意,自然可以当做没看见,何况从古至今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 如今他在意了,只觉得让妻子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做到让母亲满意,属实是有些为难,他並不想让姣娘受委屈。 沈仪安轻抚妻子的发梢:“姣娘,我以后定让你不受劳累,衣食无忧。” 现在说什么荣华富贵还是太早,不过他有这个信心。 “嗯。”云姣似是有些羞涩,將脸颊埋入夫君的怀里,闷声道:“我相信夫君。” 那正是情浓渐入巫山雨,被翻红浪娇声啼。 * “娘。”李金巧试探性地开口,“喜哥儿也到年纪了。” “我想有时间把他送去开蒙。” 李氏脸一沉,“不行。”如今家里供安郎已经很吃力了,如何还能再负担一个? 沈家有一个出息的安郎就够了。 隨后缓和了脸色,“喜哥儿还小,晚个一两年不打紧的,你看看安郎他们,哪个小时候专门送去开蒙了?” 又不同意!每次都是这套说辞! 李金巧忍不住开口:“三弟他们也不是突然就会了,那是公爹教他们啊?” “等安郎回来的时候,也可以教喜哥,还不是一样。”李氏不容质疑道。 李金巧心中憋著气,那怎么能一样! 三弟每次回来只待一天,能教多少呢? 何况三弟正年轻,定然是要把重心放到自己读书上的。 李金巧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她就是感觉不一样! 就像那天她还听隔壁的钱大娘背后说的閒话。 说什么沈老大夫妻就是傻,把弟弟供出来有什么用?还能像儿子似的给自己养老送终吗? 钱大娘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就爱搅和是非,李金巧不傻,她知道钱大娘是故意说给她听的,那么大的声,生怕她听不到似的。 理智上李金巧觉得钱大娘是看不惯他们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但潜意识似乎被说服了。 钱大娘说的也没错啊,他们夫妻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结果家里的钱都供小叔子读书了。 既然能供,那为什么不供自己的儿子呢? 今日提出来,婆母果然还是不同意! 李金巧不再说话,她不服的底气除了因为家里田地的活大部分都是他们夫妻二人在做之外。 沈老大还会点木匠手艺,虽然不精,但也能得些额外的收入。 等沈老大从县里回来,一定要好好说说,这次她决不妥协,谁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李金巧暗暗地想。 庭院清幽,书声琅琅。 到了时辰,先生留了课业便离开了。 沈仪安在座位上不紧不慢地將书卷收到书箱,不出意外这是他最后一次来书院中读书了。 “山长。”沈仪安来到藏书室,对著坐在躺椅上看书的老人行了一礼。 被唤作山长的老人名为吴显,循著声音望去,“是仪安啊!” 吴显今年已有五十三了,怎么说,他本人於科举一途上,运道有些不好。 吴显嘆了口气,他自幼聪颖,在县试、府试、院试中皆为榜首,被称“小三元”。那年他才十三岁,年少成名,自然意气风发。 他苦心研读,以期能在乡试中一举夺魁,却没料到此后再难寸进,每每科考皆状况频出。 第一年乡试便已初见端倪,那年他满怀信心,谁知竟中途竟发热了,强撑著答完试题,由於状態不好,排次靠后,勉强中了举人。 他怎么甘心,决心会试上一雪前耻,结果竟然连会试的边都没有挨上。 先是第一年考场起火,不少学子遇难,他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第二次同场考子有舞弊之嫌,那年所有学子成绩皆作废,第三次他母亲重病离世,丁忧三年…… 他如何还敢再去科举考试了?最终心灰意冷,回到县里做了书院的先生。 所以当吴显得知沈仪安被陈嵩收为弟子,是真心为他高兴。 他是知道陈嵩的身份的,当时还和其他先生们谈论过,邀请他来书院內讲学。 沈仪安行了一礼,“自求学以来,得山长帮助良多,仪安无以为报……” “你要比我幸运。”吴显摆了摆手,沧桑的脸上带了几丝欣慰:“望你日后能够不忘初心。” 沈仪安肃穆垂首,“是。”拜別了山长。 “仪安!可算看著你了。”一位与他关係不错的学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你二哥找你,现在在书院门口!” 沈仪安心中微沉,家里人一般不会来找他,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聪慧如他,此时也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要分家。 回去的路上,沈老二將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沈仪安沉默不语,家中的矛盾早有苗头,如今母亲不许喜哥儿去私塾则成了一个导火索。 既然已经把二哥和他叫回家,那必然是事情已成定局。 二人回家的时候,外面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不知谁喊了一句,“秀才公回来了!” 人群中让出了一条道来。 院子里,李氏沉著脸,“你到底有什么不满?”事情闹大了,谁的脸上有光? 李金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自问这么多年勤勤恳恳,没有不孝的时候,对小叔子们也尽职尽责。 ” “为什么我的喜哥儿不能去私塾读书呢?” 李金巧鼻涕一把泪一把,如果说之前还有做戏的成分,那说到这里是真的感觉到委屈了。 一旁的村长有些头疼,沈家出了个秀才,让他这个村长怎么做整个见证?轻不得重不得。 瞥了一眼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沈老大。村长暗骂了一句没卵的玩意,这是想分家又不想自己开口,就让自己媳妇出头? 沈仪安走进人群,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姣娘,似乎是被这样的场景嚇到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第46章 有夫之妇(7) 他心中一紧,大步上前走近,袖子下轻轻地牵住她的手,直至女子轻颤的身体慢慢镇定下来,这才鬆了口气。 沈老二倒是无所谓,左右他在县里,无论分不分家都是按时向公中交钱。 村里不少人都去沈家看热闹了,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隔壁钱大娘此时却窝在家里没敢出来。 钱大娘心中忐忑,没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叫你乱说,这下终於惹祸了吧,李金巧不会是因为她才闹著要分家的吧? 但这也不能怪她啊,还不是前几日看见仪安媳妇在河边慢悠悠地捶打著衣服。 那小胳膊小腿的,力气又不到位,一看就没洗乾净。 她当时就感嘆了一声,“仪安媳妇嫁过来受苦啦!我们这些做惯了活的不觉得怎样,像你这种,嘖嘖嘖。” 哪知那小媳妇的反应出乎她意料,细声细气地说:“不会的,夫君说他以后一定让我过上好日子。” 反而担忧地说:“就是大哥大嫂,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让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钱大娘当时一想,確实是这么回事啊,顿时就精神了,没忍住去李金巧那里说了几句嘴。 哪曾想?哪曾想沈家就要分家了呢? 不提钱大娘那里如何懊恼,这边的沈家已经在村长的见证下,已经擬好了大致的章程。 沈老大作为长子,李氏自然要和他生活,至於沈老二和沈仪安,则是每年上交一定的银钱奉养母亲。 村长挥一挥袖子,“都散了都散了,分个家有什么好看的。” 村长在村里还是很有威严的,眾人见没什么可看的了,一鬨而散。 沈家堂屋,李氏將银钱取出分成四份,“这里一共是八十四两银子。” “你大哥是长子,加上这些年来为家中付出很多,也吃了不少苦,占三成。” 隨后又看向了老二和老三,“你们二人各两成,剩下的三成是你们母亲——我,自己留下的棺材本,你们可有不服?” 几位兄弟接连摇头,李金巧大气都不敢出,原本今天的事就是她捅出来的,现在已经达到了目的,婆母分配的没有太过偏颇,自然不会再开口。 沈老大眼眶一红,上前一步跪地,“是儿子不孝,让娘这么大年纪了还为我们兄弟操心……” 李氏觉得有些疲惫,摆摆手,“行了,我老了,分了家后就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吧。” 沈仪安心中五味杂陈,看向旁边乖巧地站在自己身边的姣娘,心中一定。 既然是分家,那云姣自然是要跟著夫君走的。 沈仪安向先生陈嵩那里告了两天假。 雇了两辆骡车將他的书、姣娘的嫁妆还有分家时的一些陶碗陶罐都搬到县里。 他在槐胡同那租了处小院,虽不大,但两人一起生活是绰绰有余的。 原本陈师要他们夫妻二人搬过来住,左右陈家宅子大。 沈仪安认真思考过后还是拒绝了,他知道先生是好心,如果他就一个人,那必定不会推辞,但他现在还有妻子,就不太合適了。 春天的尾巴早就瞧不见了,初夏时节的景致渐渐显现。 这两日,云姣简单將东西整理了一下,推开门,这还是她头一次仔细打量著这处小院。 面积不大,屋顶瓦片错落有致,同小路一样,爬满了青苔,带著几分古朴之意。 院子的中间摆放了石桌和石凳,后面还带了一口井,不用出去打水挑水,倒是方便了许多。 系统052终於忍不住开口【怎么分家了呢?这样怎么走剧情啊?你原本的人设应该是每日辛勤劳作,侍奉婆母……最终身体积劳成疾,抑鬱而终啊。】 不按照任务设定来,怎么拿基础的积分? 系统052见宿主將手帕盖在脸上,一动不动,声音渐渐地小了【宿主,你睡著了吗?】 云姣的声音闷闷响起,“小伍就这么想让我去干活嘛?” 系统052迅速解释【我没有!】 阳光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云姣將脸上的帕子移开,“那为什么还非要我走这样的人设?” 女子声音委屈极了。 系统052卡了壳,有些懵【可是,不维持人设,没有积分啊?】 “维持人设的积分?”云姣恍然,“是上个世界最后得的那三百积分吗?” 不知怎么回事,明明积分又不是它发的,但在宿主提到300积分时,系统052却觉得有些羞耻。 云姣眨了下眼,悄声,“可是,我们还有从男主那里得到的积分啊。” 明明周围没有人,宿主的声音干嘛那么低,好像在说悄悄话似的! 何况明明在脑海里就可以交流的! 系统052很是不自在,却还是下意识地反驳【上次那是特殊情况!不是每次都能成功攻略男主的!】 “所以小伍就是要我在这个世界里一直吃苦吗?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云姣看上去有些不开心,身子一偏,伏在石桌上。 系统052觉得自己不应该被宿主的外表所迷惑,毕竟宿主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它都看在眼里。 宿主肩膀似乎还在颤抖,该不会哭了吧? 【好吧,但我得提醒你,符合人设还能有个保底的积分,但没攻略成功男主肯定扣一大笔积分!】 系统052最终妥协,隨后又很是懊恼,它又不是人类! 明明知道宿主的柔弱都是装出来的,怎么还是会被迷惑! 云姣这才拿起手帕,轻轻擦了下不存在眼泪的眼尾,软声道:“就知道小伍是最好的。” 她倒不是非要哄著系统,只不过她身为女配却想干著和女主一样的活,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以防万一,还是要將系统052拉到自己的阵营当中。 何况,如果不分家的话,她哪里有机会碰到別的人呢? 这天,云姣拿著绣好的帕子轻车熟路地来到绣坊。 柜前不是熟悉的掌柜,而是一位面生的伙计。 那伙计拿起她绣好的样,上上下下扫视,挑剔著:“也就一般。” 忽然,门外一婆子还没进门便嚷了起来,“我们晚霞姑娘要的衣裳手帕怎么还没送来?” 伙计忙赔笑,“我们正要去送呢!” 婆子长眼一斜,“少放你娘的屁!糊弄谁呢!要是还没做完就赶紧把定金还回来!” “掌柜的今个不在,店里也没个跑腿的,不如郑婶子顺道捎过去?” “我可没那时间!” 伙计苦著脸,他是掌柜的远房表侄,来这里做个学徒,要让掌柜的知道他要是弄丟了这么个生意定然不会饶他! 可现在店里没人,他也不好放开手。 余光瞥见刚刚来交活计正要离开的女子,眼睛一亮,“先別走,你,你跟著郑婶子去送东西!” 第47章 有夫之妇(8) 云姣被喊住,愣了一下,“叫我吗?” “对,就是你。”那伙计抬抬下巴,“你跟郑婶子去送趟东西。” “我只是来接绣活的,不是店里送东西的。”云姣认真地拒绝道。 似是没料到会被拒绝,伙计有些恼羞成怒,“不过是帮忙送趟东西而已。” 见对面的女子还在迟疑,伙计冷了脸,“你还想不想接绣活了?” “会绣样的娘子不少,不差你一个!”话语中竟隱隱有不在用云姣的意思。 不过来了几日,云姣感到城中处处都要钱,更別提夫君租的小院,每月还需三钱银子的租赁费用。 她不想失去绣坊这份收入,只得应了下来。 除了一些帕子,还有几套衣裳,东西不少,难怪郑婆子不肯自己拿。 云姣艰难地將系好的包袱抱在身前,跟在郑婆子身后。 郑婆子瞄了一眼跟著自己的小娘子,心中撇撇嘴,还戴面纱,这是有多见不得人啊。 不过身段倒很不错,身姿轻盈,竟也不比阁中的姑娘差什么。 “这位娘子多大了?”郑婆子笑眯眯地开口话家常。 云姣今日本想送完绣活就回去的,因此不曾挽髻束髮,仅仅用一根木簪將乌髮固定住,看上去很是素净。 所以郑婆子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出她的年龄。 云姣笑了笑,心中尚存了几丝戒心,没有回答,只问道:“敢问郑婶子还有多久才能到呢?” 郑婆子多精的一个人啊,看出云姣不想和她多谈,冷哼一声脸就拉下来了。 “快了!” 云姣不再多言,只默默地跟在郑婆子身后。 七拐八拐,终於到了地方,此时的云姣並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里面隱约传出悦耳的丝竹之音,陌生的感觉让她心中有些抗拒。 “愣著干什么?快点!”郑婆子衝著那位蒙著面纱的小娘子喊道。 郑婆子领著她从旁边的角门进入,“把这些东西给晚霞姑娘送去。” 说罢,便径直走向了后厨,竟是不再理会了。 云姣无法,只得顺著郑婆子指的方向走去。 绕过长长的走廊,竟然来到了前楼,屋舍並排,肉眼看不出什么差別,云姣眼前一黑,根本不知道晚霞姑娘到底在哪个屋子。` 云姣抱著衣服,就这么站在角落里进退不得。 好在这时一个端著茶杯的小丫鬟,云姣忙问道,“请问晚霞姑娘在哪里?” 那小丫头看了她一眼,指路,“二楼第三个房间。” 隨后又好心提醒,“你是来送衣服的吧,你们绣坊送晚了一天,她的脾气不太好,小心些吧。” 云姣道了声谢,小步迈上台阶。 她本就是下午去送的绣活,原本以为很快回家,谁知出了这么一遭事,耽误了不少时间。 再不快点怕是天都要黑了。 晚霞正在屋里生闷气,原本春芳阁中她和晨露皆是红牌。 听说今日来了贵客,谁知道红妈妈竟只让晨露去作陪! 晚霞手中的帕子被扯得变了形,忽然响起了一阵“篤篤篤”的敲门声。 她没好气地喊了一句,“进来。” 云姣艰难地推开门,將怀中的包袱放到桌子上,“这是绣坊送来的衣裳。” 晚霞斜了一眼,“还知道送来?你们绣坊就是这么办事的?” 原本晚霞心中就有火气,这突然来了个被她揪住错处的,可不得好好说道说道! 云姣原本好脾气地解释,绣坊的掌柜的出门了。 谁知这位晚霞姑娘竟然越来越过分,云姣忍不住道,“晚霞姑娘,我已经说了,我非绣坊中的人,您和绣坊若有矛盾,不妨自己去绣坊问问吧!” 晚霞一噎,“你……” 谁会永远是麵团捏的性子呢? 她从来都知道,作为女子要柔顺,要与人为善。 所以別看云姣刚刚气势那么足,但刚说出口后她就有些后悔,因为这和她自小受到的教导截然不同。 往外走的时候,云姣才慢慢回过神,心里想著,好像也没什么,顿时慢慢地鬆了口气。 一楼已燃起了蜡烛,灯火通明。 姑娘们描眉妆扮,换上华丽的衣衫,有的在台上帷幔后静候著,有的坐在琴前,轻轻拨动试音…… 早有龟奴们將桌椅收整乾净,摆上茶水点心,静等客人到来。 云姣隱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忙想著离开。 三楼雅间內,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赵公子,奴家敬您一杯。”晨露的脸上带著笑,柔弱无骨地靠在了赵瑜的肩膀上。 赵瑜哈哈一笑,顺势揽住了旁边的女人,亲了一口。 晨露似是羞涩地低下了头,眼神却不自觉地向坐在另一侧的公子身上,无他长得太过秀气了些。 在这里,她还没见过这般俊秀的男子。 忽然,“啪”的一声,晨露的脸上被扇了个巴掌。 那声音,那力道,瞧著便下了狠手,果然,晨露白皙的脸上迅速泛红,浮上了手印。 晨露暗道一声糟,顾不得捂脸,忙软了声音,“赵公子,可是奴家哪里惹了您不快?” “让你去弹琴没听见吗?”赵瑜冷哼一声,只觉得眼前的女人让自己丟了顏面。 听说对面的杨公子是从京城来的,如今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赵瑜瞥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晨露,“还不快滚!” 晨露捂著脸连忙退下,不一会儿红妈妈带著妆容艷丽的晚霞走了进来,向里面的贵客赔笑,“这晨露笨手笨脚的,妾身在这里替她给诸位赔个不是。” “不过要说弹琴,还是我们楼里的晚霞姑娘更胜一筹。”红妈妈朝晚霞使了个眼色。 晚霞点头,將琴放好,弹了一首熟悉的曲子,心中暗暗得意,想必从今天以后,她晚霞就要排在晨露前面了! 赤阳余光瞥见世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面带微笑,依旧和眼前这位赵府的赵公子寒暄,不动声色地套著话。 一楼台上的女子穿著大胆,舞动著自己优美的身姿,台下一片叫好声。 云姣似乎瞧见了一位女子靠在一个男子身上,二人离得很近,谈笑著。 第48章 有夫之妇(9) 仿佛被烫到了一般,云姣连忙移开视线,不敢再抬头。 她低著头低著自己的脚尖,刚刚她原本要从来时的路线出去。 奈何当时郑婆子带著她七拐八拐,她並不记得具体的路了,只得又返了回来,谁知竟看到了这般不堪入目的场景! 若是有人站在正门门前,就会发现木匾高悬,上面刻著入木三分的三个大字——“春芳阁”。 云姣此时心中隱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却不敢相信,她怎么能,她怎么能来这样的地方呢? 如今一楼大堂的场景,云姣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更別提从这里穿过去了。 她咬著牙,还是决定从后门出去,实在不行再找人问路就是。 云姣循著记忆沿著墙壁走,此时大约是戌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不远处似乎发出了一声惨叫,紧接著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变成了“呜呜”的声音。 夜色下,两个人影鬼鬼祟祟,似乎抬著什么东西。 是,是人吗? 只听“扑通”一声,那两个凶徒將其丟进了附近的水里,渐渐地向这边走来。 云姣脸色发白,她靠在山石后大气都不敢喘。 驀地,一只手忽然从后方闪现,铁钳一般的手扣住了她的胳膊向后拽去。 云姣嚇了一跳,差点没尖叫出声,那人似乎预料到她的反应,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云姣被带到了假山凹陷中间。 原本就心中惊惧的她此时是又急又怕,连连摇头,示意自己不会喊人的。 后面的男人一丝声音也无,显然並不相信,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云姣眼眶一热,害怕得落下泪来。 他要做什么?是要杀人灭口吗? 此时的周宴之一袭黑衣,侍卫打扮,眸色锐利地盯著离开的二人,竟是晚了一步!到底是谁透露了消息? 思索间,忽然感到右手一热,带著水意。 周宴之一怔,看著被自己固定住的女子,沉声开口,“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云姣被捂著嘴,如何能发出声音?只能摇头示意。 周宴之鬆开了眼前的人。 云姣转身后忙退几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过来送绣帕和衣裳的。” 绣娘? 周宴之的目光落在了眼前女子的面纱上,那熟悉的眉眼让他拧起了眉。 他记忆里向来很好,这不是那天在莲华寺卓阳要调戏的女子吗? 女子似乎才想起什么,忙低下头,怯懦著说道,“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声音很是悦耳,难怪卓阳脸都没看见就拦著不让走,就是……周宴之眉一挑,这是把他当成和那两个蠢货一伙的了?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我能走了吗?”云姣压著心中的害怕,颤著声音开口。 周宴之不语,抬手就將面前女子的面纱扯落。 云姣一惊想要后退,却被假山突出来的石头阻挡。 她忙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庞。 虽然只是一瞬间,周宴之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女子的容色极盛,楚楚动人,肌肤在月色下如玉一般温润,眉眼精致如画,尤其是那双眸子,柔和如秋水,又如星辰般耀眼。 很难想像在庆阳县这样的地方竟有如此韵致的女子。 只可惜,那双眼睛 如今盛满了惧怕之意,周宴之莫名地想著。 云姣见对面的人久久不言,尝试著迈了一步,见其没有制止,顾不得自己的面纱,连忙小跑离开这里。 这一夜,云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心中惊惧不已,夜间便发了热。 春芳阁內依旧灯火通明,热闹至极。 赵公子浑身酒气,笑道:“想不到你我二人竟如此心意相通啊!当真是知己难寻啊!” “有时间我们……我们再喝!”说罢竟要上前握赤阳的手。 赤阳不著痕跡地躲过,笑著附和,“是极,是极。” 心中狠狠地“呸”了一声,要不是一直捧著你说话,谁跟你是“知己”! 不知道世子为何还没回来,可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赤阳心中焦急,“那赵兄,我们就改日再聚!” 赵瑜喝得烂醉如泥,早已不省人事,就在这屋子里睡了起来,鼾声如雷。 赤阳走出春芳阁后,沿著街角,几个闪身,便躲到了黑暗之中。 沈仪安这两日的事情有些多,一是书院那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交接,二是先生留的课业很是繁重,每日都在子时才能回来。 每次回来的时候,姣娘都在等他。 沈仪安劝她先睡,不要辛苦等自己。 姣娘反而说著夫君不辛苦,我也不辛苦。 明明已经自己困极了,还是强撑著精神,甚至好几次都等得睡著了,第二天醒来后还会十分懊恼。 当真是让人又怜又爱。 每每看到姣娘这般依赖自己,沈仪安的心都像是泡在一汪水中,暖洋洋的。 如姣娘这般的妻子,谁能捨得让她伤心呢? 沈仪安洗漱后回房,躺了下来,看著身旁的妻子,满足地將人揽在怀中。 女子在怀中不知呢喃著什么。 沈仪安微微侧起身,可是魘著了? 他起来点燃了蜡,小小的火苗亮起,驱散了方寸间的黑暗。 “姣娘?”沈仪安怕她嚇到,轻声唤道,“姣娘?” 云姣觉得自己身处黑暗之中,身后似乎是有什么在追著自己,她一直跑,一直跑,却怎么都无法挣脱。 忽然,前面似乎出现了一道细小的亮光,她心中一喜,忙向前跑去。哪知,从那亮光之处出来后,竟不是摆脱危险,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泥沼。 云姣沉了下去,呼吸不畅,似乎有了窒息的危险。 她驀然睁开了双眼。 “姣娘,你醒了?” 云姣轻轻眨了下眼,便看见夫君疲惫的面色。 沈仪安昨晚察觉到姣娘发热,连忙去医馆请了老大夫,心中后怕不已。 他昨天回来的晚,也不知姣娘烧了多久了,好在餵过药后今天醒了过来。 老大夫说姣娘这是思虑多,加之惊惧过度,情急之下引发的高热。 是不是他这两日回来的太晚了,姣娘一个人在家太过害怕? 沈仪安坐在榻前,安抚道:“姣娘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 云姣只觉得自己此时浑身无力,小小地“嗯”了一声。 第49章 有夫之妇(10) “做学问如果不能持之以恆,那不如不做!”陈嵩气得吹鬍子瞪眼。 沈仪安似乎很是羞愧,向先生认了错。 陈嵩见状缓和了脸色。 他收下沈仪安,就是因为惜才,如今看到他態度良好,陈嵩抚须,“这两天仔细研读这几篇文章,作好批註。” “来回途中耽误时间,我让元福给你收拾出一间房来。” 陈嵩越看这个弟子越满意,无他,聪慧至极,悟性也高。 “多谢先生,只是內子还尚在病中,怕是不能留在先生这里了。” “你不都照顾两天了吗?何况你又不是大夫,留在家有什么用?”陈嵩原本心中的满意降了一个度。 “內子身体不適,学生身为丈夫自然要照顾……”沈仪安认真地说道。 …… 周宴之信步走在迴廊,见先生似乎怒火高涨地说著什么。 咦?先生不是最满意这个弟子了吗?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一旁打扫的福伯开口解释道:“沈公子的妻子生病了,所以告了几天假。” 福伯委婉地开口,“先生对做学问一事又最是严谨。” 周宴之恍然,心中忍不住一嗤,想不到他这个师弟的性子看似冷清,还是个情种。 “世子爷都说不用在这站著了,你还站著干嘛?”赤阳嘴里叼著根草,看著在烈日下运功的石竹,忍不住开口。 “是我的疏忽,就要受罚。”石竹的动作一丝不苟。 这做过暗卫的就是不一样,怎么这么死心眼啊。 看见赤阳离开的背影,石竹反而鬆了口气。 赤阳和他不一样,是从小跟在世子身边的侍卫,很懂世子的心思,不像他,每次只会干巴巴地说,世子爷注意身体。 他还是想当黑夜中的暗卫,至少不用劝说世子。 这几日云姣都觉得浑身无力,故而也没去绣坊接绣活。 她认真地整理桌上的书稿,阳光透过窗户,映在她白皙的脸庞,柔和动人。 沈仪安之前会去书铺中抄书,一是能够多些支出,二也是能够了解一些其他知识。 不过自从他给一位富家公子出了个主意得了一些报酬后,便不再抄书了。 加上他已经拜大儒为师,再费大量时间抄书显然得不偿失。 不过这些书稿是之前答应了书肆的掌柜的,不好违背诺言,便趁著这两日照顾姣娘的空閒將其抄完。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姣娘不要忙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沈仪安看著妻子面色仍有些苍白,不赞同地说道。 沈仪安將妻子手中的纸张拿走放下,“等著我有空閒的时候就顺便送过去。” 云姣摇了摇头,“书肆离这又不远,何况大夫不也说我要时常走动,有利於身体恢復么?” 沈仪安惯常温和的眉眼此时紧紧锁著,最终妥协,“身体最重要!” 云姣扬起一抹笑容,“好。” 午后的阳光很是充足,街道上叫卖声不绝於耳。 书肆中十分寧静,不少学子在这里翻看书籍,这些学子衣著朴素,有些袖口处都被磨毛了边,掌柜的笑眯眯的,並没有因为他们没有买东西而冷眼。 云姣將夫君的书稿交给掌柜说明了情况。 掌柜的说道:“是沈小郎君吧?他的字最受大家欢迎了。” 云姣听见別人讚嘆夫君,顿觉有荣与焉。 她看向书肆中的书,琳琅满目,心中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她也想看一看,她不想以后夫君讲的事情她听不懂。 但她知道这是“大逆不道”,她一个女子,怎么能看这些呢? 悦来客栈二楼,赤阳看了世子一眼,顷刻忍不住又看了世子一眼。 很不对劲,他觉得很不对劲。 世子看什么呢?那么半天一动不动? 循著世子的目光看去,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蒙著面纱的女子? 忽然,周宴之起身离开。 第50章 有夫之妇(11) 赤阳和石竹两人忙跟了上去,眼睁睁地看著世子走向了对面那家並不算大的书肆。 临近午后,温度渐渐升高,街道上的人影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赤阳朝一旁的石竹旁挤眉弄眼,“哎,看到了没?” 石竹目不斜视,奇怪地问:“什么?” 这块木头!赤阳心里暗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哪里討世子爷欢心了,这次出行竟把他带在身边! “我说你看见刚刚公子刚刚在看一个女子了吗?”赤阳的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看到了。”石竹诚实地回答,“之前公子让我查过那位女子的消息。” 什么?世子竟然主动去查一个女子的消息?莫不是世子爷红鸞星动了? 赤阳忍不住问,“你查出什么了?” “她只是位普通的绣娘。”石竹解释道,“那天碰见世……公子也確確实实是意外。” “公子之前就碰见过?” “嗯。”石竹解释了一下那天在莲华寺的情景。 所以说,世子爷不但让石竹去查了那个女子的信息,还曾经和这位女子来过一场英雄救美? 赤阳脑中晕眩了一下,还好他问了一句,要不世子爷的姻缘岂不是被这根木头搅和没了? 石竹感觉赤阳走之前似乎白了他一眼。 心中奇怪,他和赤阳又没有过节,应该是感觉错了吧。 书肆中架子上摆放了不少书籍,琳琅满目。 旁边有一处侧室,整齐地摆放著几张矮桌,供来这里的学子抄写书籍。 云姣忍不住想,夫君曾经也在那里面抄过书吗? 她偷偷瞄了一眼,经史子集、地方游志,甚至还有一些她在闺中从不被允许看的话本。 她心中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只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大胆极了。 周宴之进门后拿了本《岳明文选》,不动声色地坐在角落里。 虽然石竹查到的消息是这个名为云姣的女子確实是个普通的绣娘。 但是,他不信。 周宴之心中冷笑,怎么就那么巧?第一次在莲华寺撞见卓阳,第二次在春芳阁又碰见他? 偏又是第二次的时候他们一直追查的那人被灭了口。 周宴之就那么看著,那个女子躡手躡脚地扫视了一眼周围,而后走进了最里面,目力所不逮。 果然有问题! 他状若看完將书放回,脚步也隨之移动,到了那处边缘。 此时,二人不过三尺之距。 只见那女子踩著方凳,踮著脚似是要拿什么东西。 素手抬起,衣袖顺势滑落,半截玉臂便明晃晃地露了出来,仿若上好的羊脂玉,触手生温。 周宴之薄唇轻压,移开了视线,隨后皱眉,未等再次看过去,只听得一声娇呼。 他抬眼,对上了女子那双漂亮的、惊慌失措的眼眸。 大概是手里拿的书太多,没有掌握好平衡,脚下一滑,凳子摇晃著倒下,连带著人也跌落了下来。 周宴之下意识地將人接住,自上而下的衝击力让他后退了两步。 云姣只觉得自己撞入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顿时惶惶然,连忙后退。 第51章 有夫之妇(12) 周宴之呼吸一滯,只觉得怀里的人柔软得不可思议,紧接著怀中一空,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眉头紧锁,美人计? 殊不知云姣此时心中惊恐不已,手中的帕子绞在了一起,她怎么可以……怎么能离陌生男子这样近呢? 这样做岂不是像父母说的那样,有失贞洁之嫌?若是,若是夫君知道了又该如何是好? 顾不得拿自己原本要选的书,抓紧隨意拿的一本,匆匆离去。 周宴之盯著女子慌乱的背影,眸色沉沉,捡起了地上掉落的书卷。 《鸳鸯锦绣记》五个大字映入眼帘,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果然是美人计! 难怪能三番两次地碰见他。 赤阳此时站在书肆另一侧,就看著一向不近女色的世子爷怔怔地望著女子离开的方向,紧接著还很是轻柔地捡起女子掉落在地上的书籍,翻开品读良久。 不禁用手肘懟了懟石竹,挤眉弄眼起来。 世子爷这是真看上了?这下他娘和夫人能放下心了。 是的,他娘是世子爷的奶嬤嬤,所以他在一眾侍卫里向来有些脸面。 石竹被杵了一下,有些奇怪,赤阳这是又做什么怪样子。 看著石竹无动於衷,赤阳有一种不能把秘密与之分享的感觉,真是让他抓心挠肝。 庆阳县是周家的祖地,这里自然有空余的宅子。 这两日赤阳担任了管家的职责,採买了一些丫鬟婆子,洒扫庭除,將宅院仔细地收整了一遍。 小地方买来的,到底是比不上国公府里训练有素的家生子。 赤阳挠头,將世子爷的忌讳一一交待给这两个粗使丫头。 “书房重地不可进。” “公子的衣物不要动。” “內室也不要进去,公子不喜陌生人进入。” 丫鬟应了句“是”。 这两日姣娘身体恢復得差不多了,沈仪安也按照计划继续每日去陈师那里温书。 云姣悠閒地靠在躺椅上。 系统052忍不住夸讚【宿主真是厉害,没想到沈仪安竟然对你这么好!我感觉他已经喜欢上你了,这个世界我们肯定也能拿到气运值的。】 “喜欢我?”云姣语调轻扬。 【对啊,你看这两天他这么照顾你,又是请大夫,又是端茶倒水的。】系统052理所当然地说。 要知道,原书中的男主根本什么都不管,一心只想著往高处爬,心眼子多得很呢。 云姣听后失笑,这就算对她好了? 系统052觉得自己长进了,能看出宿主不赞同它的话。 忍不住开口询问【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说实话,这些日子简直是憋死它了,宿主平时走剧情时从来不搭理它,只有谁都不在时才会和它说几句话。 云姣轻笑,“对,也不全对。” 如今的沈仪安对她,也许有喜欢,但程度绝对不深。 一个能从底层一步一步考上探,从波诡云譎的朝堂中得到上位者的赏识,最终成为权臣。 这样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女人如痴如狂呢? 何况,她如今的身份还是他的妻子,一个虽相貌姣好但性格怯懦,对夫君的话言听计从的女人! 或许任务结束后她会得到一些寥寥无几的气运值。 但仅仅少许她怎么会满足呢? 她想要的,是绝大部分,甚至是全部! 武场上。 周宴之身姿挺拔,一身玄青色劲装更显英姿勃发。 长枪点地,隨后猛地飞来,扬起阵阵猎风声,枪尖闪著寒芒,將对战的人逼得退出了场外。 周宴之面容冷峻,喝道,“再来!” 赤阳心中泪流满面,手中的长刀却不慢,急忙迎了上去,兵器碰撞间,震得人手心一麻。 世子爷这是怎么了,今天这么大的火气? 好不容易捱到世子练武结束,赤阳这才鬆了口气。 將兵器摆放在架子上,赤阳回房打算换身衣服,不曾想迎面碰上了浣衣婆子。 那婆子抱著褥子从內院走出来,赤阳心中“咦”了一声,“干什么去?” 婆子囁喏著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憋出一句,“这是公子的私事,不能往外说。” 赤阳乐了,这不是他前两天吩咐的吗? 他也没再为难这婆子,但心中有些猜测,忍不住跟了上去。 世子的贴身之物皆用蜀锦缎面,绣线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那婆子將被褥取出铺开,浸上水,用澡豆清洗脏污之处。 赤阳心道,果然如此,难怪今早世子面色不虞,火气那般旺盛。 也是,世子早就到了知事的年纪,房里却始终没个知心人。 夫人虽早早地挑选了一些聪慧伶俐的大丫鬟,奈何还没来得及给安排,世子就因公事来到了这里。 不过没关係,他赤阳定会为世子分忧! 忽然,赤阳脑海中灵光一现,对了,那位绣娘! 不过毕竟是自己心中的猜测,若是没有世子点头,他是不敢擅作主张的。 云姣这日照常拿著绣好的锦帕来到绣坊。 掌柜的一看见她,眼睛顿时一亮,“云娘子,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嗯,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最近才好。” 虽然上次伙计让送东西的事情令她心有余悸,但云姣对於这位帮助自己的掌柜还是很有好感的。 “真的不好意思,原本想让这小子给云娘子赔个不是,哪成想竟然一直没见到。” 掌柜的的手揪著伙计的耳朵,骂道:“喝几杯黄尿汤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紧接著又呵斥道,“还不快过来!” 那伙计的耳朵被揪起来,“哎呦哎呦”地叫唤,连忙上前,不伦不类地囫圇作了个揖,“是我的错,云娘子宽恕则个。” 云姣忙让到一边,“不是……不是什么大事的,掌柜的不必如此。” 她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这伙计是掌柜的亲戚。 刚刚掌柜的率先骂了那伙计,她又怎能继续不依不饶?何况她如今还不能失去这份绣坊的活计。 掌柜的笑了笑,“云娘子,我这里有份周家的绣活,可以推荐你去。” 云姣一怔,刚要摇头便被掌柜的打断,“云娘子不必拒绝,这事本就是大山那小子做得不对。” 何况当时周家来人检查绣活的时候,找的是绣技好的,掌柜的虽然不知道找技艺高超的绣娘为什么不到大绣坊里找,偏偏来到他这个小店。 但是,送上门的生意,他又怎么会往外推? 云姣微微垂眸,向掌柜的道了声谢,应了下来。 第52章 有夫之妇(13) 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站在马车前,“到了周府,都管好自己的眼睛,不该看的別看!” 云姣站在绣娘之间,隨著眾人应了一句“是”。 这些绣娘都是附近绣坊中手艺很是不错的,云姣心中有些忐忑,她只是在绣帕子上有些心得,怎么也能被推荐过来呢? 如果没达到要求,会不会得不到这份银钱了? 周宴之风尘僕僕,刚从外面回来便看见宅子侧门进来了一小群人,吵吵嚷嚷的。 他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石竹忙上前解释道,“赤阳说公子您来这边没带多少行装,先找一些手艺过得去的绣娘添补添补,暂时委屈公子了。” 周宴之皱眉,这个赤阳,搞什么名堂?以往行军时恶劣的环境又不是没有,怎么就需要这么多人了? 未等开口將这些人全部遣走,周宴之视线一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女子依旧是戴著面纱,腰肢纤细,步伐轻盈柔和,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似是要將人吸引,捲入深处。 周宴之不知怎么就问了一句,“这些人具体都是要来做什么的?” 石竹卡了一下壳,他还真不知道,因为人不是他找来的。 恰巧赤阳此时过来,连忙上前解释道,“公子,这些都是从绣坊找来的绣娘。” 他心中一喜,觉得有戏。 试探性地开口,“公子,临行前夫人一直念叨著您身边没个贴心的人照看……” 赤阳的话未说完全,但在场的都明白他的意思。 石竹很是疑惑,不是说绣娘的事情吗?怎么话头就突然拐到这里来了? 周宴之想起临行前,母亲確实想要他带两个贴身侍女,不过他拒绝了。 外出拜师,还有公事在身,带著丫鬟婆子像什么话!他又不是那等紈絝子弟。 早些年在盛京,他不是没有过眾人眼中走马章台的风流时候,只不过那时多是为了帮太子殿下打探消息。可以说,不少殿下在外不好露於人前的產业,都是他代为打理的。 哪里消息最灵通?自然是那三教九流的赌坊烟之地,他见了太多人性的丑恶,自然对男女这档子事没什么兴趣。 周宴之思索,他虽不看重女色,但近几日,多有在睡梦中出现些旖旎的场景。 无处发泄的精力大都被他压在了练武场上,但这確实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在听到赤阳的询问:“未免您身体妨碍,不如属下为您先找个身家清白的?” 周宴之沉吟片刻,“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赤阳大喜过望,他本来不过是试探,没想到真让他完成了这么一件大事! 在国公府时,夫人给世子安排的丫鬟全都被撵回去了,即便是知道世子身体没问题,但世子房里不肯收人还是把夫人和老太君愁得够呛。 周宴之眸光微敛,淡淡地开口,“找个安静些的,性子不要太张扬,长得秀丽雅致即可……” 赤阳越听越不对,这世子爷的描述的女子外貌,怎么那么像—— “是。”赤阳垂首应下,他保证把事情给办的明明白白的。 既然要把事情办好,赤阳自然是不留余力。 虽然在他看来,他家世子家世显赫,长得又剑眉星目,哪会有小娘子不喜欢呢? 何况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世子爷看上了自然是她的造化。 所以他完全没想过对方不会答应的可能。 第53章 有夫之妇(14) 西侧厢房。 领头的绣娘王氏年纪已经有些大了,多年的缝补刺绣让她眼神不大好,才三十岁看东西就不大清楚了。 不过她经验丰富,所以被请来做个教导娘子。 若是旁人,自己的传家手艺定是不肯叫人学去的,但王氏不一样,她自己就是绣娘,自是知道背后的辛苦和劳累。这么多年她也算攒下了一份身家,生活是够了,自是不想让唯一的女儿和自己受这份罪。 云姣隨著教导娘子王氏的吩咐在被衾上绣著样子。 周家的活计不算多,大概两三天就能忙活差不多,想到这份活计结束后能拿到四两银子的工钱,她心中很是高兴。 * 赤阳虽然想著要把“给世子爷找房里人”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但他作为一个成年男子,显然不適合出面,便在附近找了一位“媒人”。 槐胡同这个老巷子里住著一位马婆子,专给那些男男女女做保媒拉縴的。 这也是个极好的营生,毕竟促成姻缘这样的喜事,男方和女方事后都会给她红封的。 所以这天马婆子一口应下,“这位小哥你放心,就没有我马婆婆保不成的媒!” “你说!你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这槐胡同里的人家我再熟悉不过了!”马婆子信誓旦旦地开口。 “不是嫁娶。”赤阳板著脸的时候,还是很能唬人的,“我们公子乃钟鼎之家,可不是一般人能攀得上的,又岂会娶一位贫民女子!” 马婆子疑惑,“那您今天来的意思是——” “自然是找个清白的女子为妾。”赤阳开口。 其实正常来说,外面的女子想当世子爷的妾室都不够格,奈何世子身份不能暴露,他便说了“妾”。 马婆子心中撇嘴,哪个疼女儿的人家会甘愿上门为妾? 不过她作为一名中间人,哪会和钱过不去,仍是腆著脸笑问,“不知贵公子看上的是哪家的小娘子,让老婆子我心中也有个底。” 赤阳这才开口,“就是胡同里面右拐第四家,经常去绣坊里的女子。” 马婆子大吃一惊,“哎呦,这位小哥万万不可!那云小娘子已有夫君,如何能再与人为妾?” “怎么就有夫君了?”赤阳皱眉,“你可別唬人,我可不曾看见过她夫君!” 马婆子拍了下大腿,扼腕道:“哎呦,这等大事哪里敢骗您呢!再说了,那云娘子虽前两日生病素净了些没有挽发,近两日梳的可是妇人的髮髻啊!” 什么?!真是一位妇人? 盛京城的女子梳得多是些华丽的高髻,而庆阳县处於江南地界,女子们挽发多以柔美为主,所以赤阳还真没注意过这个事情! 他只觉得心中一个晴天霹雳,世子爷竟然看上了一位有夫之妇! 赤阳並没有想过世子不知其身份,毕竟之前石竹不是查过那位小娘子的消息么,如此看来,世子必然是知道这位绣坊娘子的情况的。 赤阳心中恍恍惚惚,难怪当时在国公府中,夫人如何往世子房里塞人世子都不同意,原来世子爷竟是好这口! 赤阳心里很是纠结,怎么办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不行!世子爷难得鬆口,怎么也要將事情办好! 何况世子身份尊贵,他不信那云娘子不动心。 赤阳自己心里想明白了,说道,“成了亲的妇人又怎么了?你就说你能不能去办吧?” 马婆子心里一激灵,连连摇头,將那烫手的银子还了回去。 人家云娘子的夫君是秀才公哩!她怎会做这等缺德事! 赤阳脸色难看,哼了一声,不去拉倒!难道这附近还能只有她一个媒人不成! 寻摸两日,他找到了另一位郑婆子。 这位郑婆子据说也曾做过媒人,当然,让赤阳最终选她的原因是这位婆子认识那位云娘子。 既然相识,那必定更好开口了。 “哎,您就放心吧!保证给您办妥!” 郑婆子接了一锭放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在嘴边一咬,乐得牙不见眼,忙起身殷勤地將这位大主顾送出门。 却说这郑婆子已经许久不做媒了,旁人只道名声不好也不算冤枉了她。 盖因这老虔婆惯做那淫盗之媒,不是为年轻寡妇解相思之苦,就是將一些登徒浪子介绍给庵里的小尼姑。 实乃令人不齿! 郑婆子心中一阵火热,那十两银子不过是定金,等事成之后,必然还会有一份收入。 云姣这日刚从周府回家,外头太阳很足,即便戴了帷帽,还是热得慌。 “叩叩”两声敲门,云姣心中疑惑,她和夫君刚搬来没多久,也没有熟悉的邻里,会是谁呢? 夫君不在家,她一个人心中带了几分警惕,“谁啊?” “是我!”郑婆子在门外喊道,顺著门缝径直推门进入。 竟然是许久未见的郑婆子,云姣有些奇怪,“有什么事吗?” 郑婆子扬了扬手中那提刚在蜜味斋包好的枣泥酥,笑道,“我竟然今儿个才得知你不是那绣坊里的人,这不是你上次帮我拿东西,可得好好谢谢你。” 云姣被对方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连连摆手说不用。 郑婆子將那包糕点放到桌子上,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扫了一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云娘子的夫君呢?” “夫君去先生那里读书呢。” “啊呀!”郑婆子大惊失色,“怎么,你夫君竟是一天天的都不著家吗?” 云姣轻声道,“夫君读书要紧。” “唉,这你就错了!”郑婆子一脸不赞同,“我们女人要的是什么?还不是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嘛。” “就说云娘子你,每每夫君不在家中,就不觉得寂寞么?” 云姣如今已经不是那等不知事是小娘子的,但她面薄,只觉得这话实在大胆,何况,何况她们又不熟悉,为何偏偏要与她说这样的话呢? “郑婆婆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云姣忍不住开口赶客。 偏那郑婆子像是看不到主人家的意思,只一味自顾自地开口,“我听说连金巷子那边新来了个大户人家。” “嘖嘖,那家的周公子,长得可谓是一表人才……”郑婆子虽没见过,但不妨她信口胡诌。 第54章 有夫之妇(15) “周家那可是顶富贵人家,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綾罗绸缎……” 郑婆子偷偷瞄了一眼云娘子,继续说,“要是哪家的小娘子嫁过去了,不,只说能和周家沾上点边,那都是享不尽的福哩!” 云姣只觉得莫名其妙的,想著郑婆婆什么时候才能走啊! 郑婆子在一旁讲的是天乱坠,发现一旁的云娘子竟像是无动於衷,似乎根本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真是又蠢又呆!也就长了一副好相貌才叫贵人看上了。 郑婆子心一横,“云娘子,你看看你现在,穿著朴素,生活拮据,就没有什么別的想法,改变改变自己的状態吗?那周家公子,的的確確是个贴心人呢!” 话题都引到了这里,云姣哪里还不明白这郑婆婆的意思,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她自问平日里谨小慎微,贞静柔顺,难道在外人眼中竟像是这样的女子吗?何故如此羞辱她? “郑婆婆还是快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云姣的脸冷了下来。 郑婆子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轰了出来,她原以为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出了差错。 她的脸当下便拉了下来,这云娘子,竟是个不知好歹的! 郑婆子原本不想再搭理,但思绪一转,又实在心疼那事成后的银子,眼珠子一转,这事,她还得好好思量思量。 周府派的绣活完成的差不多了,云姣跟隨一眾绣娘站在人群里,接过管事发放的银钱,心中很是高兴。 原本以为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哪知这天她照常去那家常去的绣坊交手帕,却被告知她在周府绣的绣品有问题! “怎么会出问题呢?”云姣疑惑,“之前王娘子都检查过了啊!” 今日站在柜檯前的依旧是那天的伙计,他肩一耸,“那我怎么知道?” “你绣品出了问题,人家在外面等著呢?” 云姣心中略有些忐忑,她並非专业的绣娘,只是在样子上有些巧思,难免会出现让他人不满意的情况,只是这被找上头来倒是第一次。 她出门便看到了一辆高大马车,旁边確实是之前引她们入府的管家,还有被喊来的一脸愁苦的王氏绣娘。 云姣心中微微一定,如果是她单独一个人,她心中还是有些怕的。 王氏暗啐了一声,这大户人家的钱到底是不好赚,不过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她之前都检查过一遍的啊! 马车一路行驶来到了周府。 云姣刚一下车,便被一个丫鬟模样的侍女领著往后院走去。 周府前院。 赤阳眉头紧锁,“整这么出戏做什么?” 郑婆子在一旁陪著笑,“小哥有所不知,这毕竟是好人家的娘子,怎好这般直白?” “你不会还没说通吧?”赤阳心中怀疑。 “怎么可能!”郑婆子急忙反驳,“小哥別看那小娘子表面上似乎是不同意,实际上不过在拿乔罢了。” “何况贵公子那般出眾,哪家的小娘子会不愿意呢?” 赤阳心中刚升起的疑心瞬间消弭无形,是啊,世子爷长相俊美身份最贵,那小娘子怎会拒绝? 郑婆子原本做的就是那不正经的营生,她心中想得倒也明白,既然这周公子看上了,想必此番定然事成。 一是事成之后,就算云娘子不愿意,想必也不敢声张,二是她一路走来,发现这周府当真是顶气派的人家,见识了这般富贵,到时再说和说和,就不信那云小娘子不动心! 竹影清幽,身著暗青色衣裳的丫鬟在前面领路。 云姣跟在后面,脚步渐渐放慢,“这不是之前去西厢房绣东西的路啊。” “绣品自然都从西厢房拿走了,不然怎么知道你绣的不对?”丫鬟翻了个白眼。 “王娘子去哪了啊?”云姣忍不住问道,她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她自然有她的问题。”丫鬟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赶紧走吧,误了事谁都担待不起!” 云姣抿了抿唇,只好跟了上去。 “在这等著吧!我去拿东西!”丫鬟將人领进公子的房间,没敢抬眼,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徒留云姣无措地站在屋內。 那个说拿绣品的丫鬟怎么还不回来?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她心中有些不安,打算出去问一问。 就在这时,忽然外面的门被推开,带来了些许凉风。 云姣甫一抬眼,便看见了一个男人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她慌忙后退两步,那个丫鬟去哪里了?不行,她怎么能和陌生男子待在同一个空间呢? 云姣低头就要向外走,忽然腰间传来一股大力,惊呼过后,她只觉得猛地身体悬空,竟是被来人拦腰抱起。 第55章 有夫之妇(16) 未等云姣反应过来,整个人便陷入柔软的床榻之上。 她睁大了眼,下意识地张口欲喊,却不料被男人伸手捂住了嘴。 周宴之低笑一声,看著女子惊慌失措的模样,难得耐心地安抚,“別怕。” 此时的云姣心中早已被惊慌占据,哪里能听得到旁的话?何况那个陌生的男人似乎还要强迫她? 云姣眼眶蓄满了泪,在摇头挣扎中滴落了下来,打在了周宴之的手背上。 哭了?周宴之皱眉,將女子转过身正对著自己,顺势揽住女子纤细的腰身,將人带到自己怀里。 他眸色沉沉,看著怀中的娇人。 女子那漂亮精致的眉眼仿佛透过梦中的重重迷雾,终於出现在了他面前。赤阳这次倒是猜对了他的心思。 只是令他不悦的是,女子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此时盛满了惊惧。 周宴之微微皱眉,他有那么可怕吗? 被嚇傻的云姣此时方回过神,想要起身,却被男人紧紧地禁錮在怀里,挣脱不得,不由得斥道:“放开我!光天化日之下,你怎能做如此令人不齿之事!” 听了这话,周宴之只觉好笑。 他只当她身为小娘子麵皮薄,也不戳破,不顾女子的抗拒,只微微低头便含住了女子的红唇。 女子的唇犹如春日桃般诱人採擷,周宴之眸色微沉,细细品味,果然如他想像般馨香动人。 “唔……”云姣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万万没想到面前的男人有如此孟浪行径。 她几经挣脱不得,心中又怕又慌,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地落下。眼见男人对她禁錮的力道似是小了,她猛地推了一把。 周宴之一时没防备,倒是退后了几分,看著女子缩在床榻角落处。 身为国公府世子,向来都是別人小心翼翼地捧著他。 这小娘子一次两次推拒他只当是房帷之乐,但第三次再这般作態,他便有些不耐了。 不过这到底是他第一次看上的女子,见状也只是淡声命令道:“过来。” 云姣呼吸急促,一动不动,她泪眼朦朧,抬头望去,此时才看清了男人的面目。 他,他竟然是那天在书肆的男人! 云姣已经隱隱察觉到不对,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郑婆子,未经思索,脱口而出,“你姓周?” 周宴之轻笑出声,还私下打听过他? 罢了,她不肯过来,他过去就是了,同她一个小娘子计较什么。 云姣眼见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极力地压抑自己內心的恐慌,原本红润的唇似乎因为惊嚇而微微泛白。 “別过来!我,我不愿意!我有夫君的!” 周宴之的动作一顿,眉头紧锁,“你说什么?” “你, 你做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来,就不怕我报官吗?”她鼓足勇气开口,刚刚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超出了云姣的承受极限。 “对,你敢强迫我,我会去报官的!”云姣重复了一遍,似是在给自己增添底气。 殊不知一旁的周宴之还在为刚刚女子的话惊愕,“你说你成亲了?” 见女子不开口,他皱眉追问了一句,“你夫君死了?” 给他找身家清白的女子,赤阳怎么也不至於找一个有夫之妇吧,看女子年纪不大,怎么也不像是成亲多年,所以周宴之篤定女子应该是新寡不久。 云姣听到后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咪,“我夫君好好的呢!你若敢欺负我,我夫君也不会放过你!” 周宴之轻嗤一声,所以说,这个女子还当真是个已经成了亲的? 他压下心中的怒意,神色冷淡,最后问了一句,“你当真不愿?” 看著女子泪眼婆娑连连摇头,显然是怕极了。 周宴之冷笑一声,他还不至於强迫一个女人,甚至那个女人还是一个有夫之妇! 云姣见那人立在床榻边,似乎有不再搭理她的意思,连忙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裳要离开。 周宴之就那么看著那女子急匆匆的模样,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甚至因为著急,还撞到了桌角,咬著唇不肯喊疼,小跑著出了房门。 他眉头紧锁,心中怒气翻涌,“让赤阳给我滚进来!” 暗处石竹听到主子的吩咐,应声,“是。” * 云姣自打回去便成了惊弓之鸟,一方面是怕那位周公子再来找她,另一方面那天的事情又让她痛苦不堪,她不敢,也不能和夫君提起。 每日吃的也不多,不过短短几天,便消瘦了不少。 “姣娘哪里不舒服吗?”沈仪安担忧,“等晚间回来我带你去张大夫那里看看。” 他这几日明显能感受到姣娘心中的不安,问过姣娘缘由,但姣娘显然不愿意开口。 “不用的。”云姣声音温软,“我,我就是嫁给你后,一直未曾有孕……” 沈仪安恍然,近几日姣娘的种种焦虑不安仿佛也有了缘由。 他失笑一声,“姣娘不必著急,许是缘分还没到。” “嗯。”云姣低头,乖巧地靠在夫君怀里。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霞瑰丽无比。 【好吧,我以后不说了还不行吗?】系统052有些沮丧,它当时不过说了一句之所以没有怀孕,是因为她不是女主的身份。 它说的很过分吗?怎么没有人的时候宿主也不搭理它了? 云姣没管052的小心思,只是在思索在这个世界究竟怎样才能得到气运值。 好在险而又险地分了家,要不然她岂不是要像剧情那样侍奉婆母,积劳成疾而逝世? “没有的小伍,我就是感觉有点无聊。”云姣梳理了思绪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系统052聊著天。 不走剧情的时候她还是很愿意和系统052聊聊的,毕竟古代没有那么多的娱乐,即便有也不是她现在能够得著的,真的很无聊。 【那下次宿主你选一个有意思的世界。】听到宿主的回答,系统052又高兴起来。 窗外的风吹过,陈府的小竹林响起了沙沙声。 书桌前,沈仪安看著纸上的“又日新康誥曰”,垂眸沉思。 这是一道截搭题,选自《大学》、《康誥》中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和“作新民”,將革新思想与对百姓的教化结合到了一起。 当下经史子集中的语句早已被主考官反覆出题,为了打破常规以及考察学子的理解思辨能力,便出现了截搭题。 这边是拜师的好处了,沈仪安想到,如果是独自求学,他是没有途径得知曾经歷年的科考题目的。 他略一思忖,便抬笔作答。 沈仪安性情坚忍,专注力强,只要他想,就能够完完全全地静心做某一件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公子?”外头有人叫了他一声。 沈仪安抬头,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福伯”。 被唤作“福伯”的老人摆摆手,“你夫人来找你了。” 姣娘?沈仪安心中诧异,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谢过福伯,便向前院走去。 福伯看著沈仪安的背影,心中感慨,难怪老爷说沈公子將来必有所为,做学问一心一意,待人彬彬有礼,实乃一君子啊。 不过想想也是,周公子也是老爷的弟子,但身份尊贵,学问上就算没那么用功也差不了,何况在老爷口中,周公子还是个顶顶好的。用老爷的话讲,沈公子就是出身受了拖累。 因为要查府城私盐一事,为掩人耳目,周宴之最近只来陈师这里半天。 没想到这日他刚推门进入,便看见了院中站著的那位素衣女子,抱著一方书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知道在和他那位师弟说什么! 周宴之微微侧头。 身后的赤阳察觉,连忙上前低声解释,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云娘子,云娘子就是沈公子的妻子。” 他心中哀嚎不已,谁知道世子爷並不知晓云娘子已有夫君了啊,都怪石竹,这样的大事为什么不告诉世子? 周宴之看著不远处的两人,似乎离得极近,呼吸相交,目光绵绵,他微微眯起眼,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第56章 有夫之妇(17) “云娘子!云娘子!”大门“砰砰”地被用力拍打。 听声音好像是隔壁的王大娘,云姣诧异地前去开门,就见王大娘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大娘怎么了?快进来喝口水。”云姣连忙將人迎进来,平日里夫君不在家,邻里间王大娘对她便很是照顾。 “哎呦!”王大娘一只手扶著门框,另一只手给自己顺气,“还喝什么水啊!” “沈小郎君被抓走了!” “什么?”云姣忙抓住王大娘的手,“怎么回事?夫君怎么会被抓走呢?” 王大娘的儿子是县衙里的捕快,每日都在县里巡逻,今日城南发生了一场命案,死者姓赵,还是个富家公子哩。 死的地方在春芳阁,是个青楼妓馆,要真是死在女人肚皮上也没人说什么,就偏偏这位赵公子死时嘴唇乌黑,明显是中毒的跡象。 当时春芳阁的姑娘便报了官,县衙来人后便查与赵公子有来往的人,查来查去,最后竟从赵公子的贴身小廝口中得知,是一位沈公子的提议,他们家公子今日才回来春芳阁。 王大娘言简意賅,將事情大概讲了讲。 “怎么会这样?”云姣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娘子,陡然知道如此噩耗自然是六神无主。 “別慌別慌,等乔哥下值回家我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大娘见云姣心神不寧的模样,忙安慰道。 她嘆了口气,这云小娘子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有点事便慌成这个样子,是个不能扛事儿的。 不过也难怪,云娘子平时胆子就小,除了去绣坊送绣活,也不出来和大家话家常,就自己一个人待著,冷不丁自家的顶樑柱出了事,可不就慌乱的不成样子。 王大娘怕她一个小娘子再出什么事,便在这里陪了她好一会儿。 天色渐晚,张乔回家后发现家中竟一个人都没有,嚇了他一跳,他娘去哪里了? 他是个孝顺的,自幼丧父,全靠母亲一个人將他拉扯大,回家后发现家中空无一人,可想而知他的惊嚇。 好在王大娘知晓儿子每日下值的时辰,约莫差不多,便带著云姣一起回家。 云姣心中焦急,却不知从何问起。 王大娘在一旁看得分明,嘆了口气,“乔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小郎君一个读书人,怎会和命案牵扯到一起?” “事情还没查出个结果呢,娘,现在还不能说。”张乔开口。 王大娘气得拍了儿子一下,她都信誓旦旦的和云娘子说好了,结果来了句不能说,这不拆他老娘的台吗? “张,张大哥,我就想问问夫君现在有事吗?”云姣忍不住问道。 “就是!又没问你案子进展,就问沈小郎君的情况!”王大娘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张乔性子有些直,诚实地开口,“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若是和此案无关,过不了几天就会放人的。” 赵家是本县的富户,加上当时看到现场的人又不少,县衙將涉及到此案的人一併带走,等待案子查明,无关人等自然会被放回来。 “那我能去探望夫君吗?” “这两日风声紧,过两天去县衙打点一下,应该可以。”张乔回答。 云姣听到后鬆了口气,面露感激,“谢谢大娘和大哥,不然我真的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一听见这话,张乔暗道一声不好,果然就见他那热心又爱大包大揽的娘拍著胸脯保证,“你放心,过两日让你张大哥带你去,定能看见你夫君!” 张乔看著他娘朝他使眼色,嘆了口气,应了下来。 他是见过沈家郎君的,彬彬有礼的一位读书人,怎么也不能是命案的凶手,想来问题应该是不大。 云姣这两日在家中很是忧心,她取出一些银角子,心中忐忑,也不知这些够不够打点。 陈府正堂。 弟子被县衙的人带走,陈嵩来回踱步,“怎么回事?仪安怎么可能跟赵家子有交集?” 赵家子那就是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所以陈嵩篤定县衙是抓错了人。 只是他如今一介白身,也无法通过县衙打听情况。 “我记得庆阳县县令和二叔是同一年的进士,虽不算熟悉,但也有过几面之缘,不如明天我去拜访?” 看著陈师眉头紧锁的模样,不知是出於什么心理,周宴之开口说道。 “周连亭?”陈嵩恍然,他和宴之的祖父一个辈分,倒是不了解下一辈的关係。 “也好,乡试在即,仪安多在牢中待一天就多耽误一天,此事还需宴之多费心了。” 周宴之点著椅子扶手的指尖微微一顿,应了下来,“先生放心,我既担了个师兄的名头,师弟有难,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第57章 有夫之妇(18) 陈嵩见状抚了抚长髯,神色欣慰,周肆那老东西还来信说宴之性子桀驁,难以管教,在他看来,分明是他们不会教导孩子! 宴之明明性格温良,爱护师弟,哪里就像他们说的如此不堪了? 不行,他非要和老东西好好说道说道,思罢,陈嵩行至书桌前,提笔便开始写信。 县衙的牢狱阴暗且潮湿,似乎空气中都散发著一股难闻的味道。 云姣换上了一件不显眼的粗布衣裳,跟在张乔大哥的身后,低眉顺眼。 忽然,不知从哪里衝出来一只老鼠,从她脚边溜了过去,她被嚇了一跳,未等惊呼出声便捂住了自己的嘴。 本来就是私下打点进来探望的,云姣知道自己不能再多添乱。 廊道越来越窄,直至拐角显眼处的一个小门,张乔率先上前,朝看门的狱卒打了个招呼,“吴大哥今个值班啊?” 被唤作吴大哥的矮小男人啐了一口,“可不,也不知哪个天杀的,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毒死人!” 本来他们这种小地方,一年到头也没个惊天的案子,多是张三家的鸡鸭丟了,李四家和王五家打起来了,或者街上的一些閒汉抢人东西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哪想到前两天竟然出了人命案,加上死的人又是县里富户赵家的人,据说要严查呢! “可不是,听说那赵公子死状悽惨。”张乔隨著话头说了两句,便將提著的两坛黄酒放到了桌子上。 “知道吴哥辛苦,这不,来得时候先去钱氏蒸酒那里提了两坛过来。” 吴大志脸上那双小眼睛眯了眯,哈哈一笑,“知道你大哥我好这口?行了你小子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张乔似是很不好意思,笑得靦腆,“还不是那案子,要说抓住凶手便也罢了,可偏偏不少沾了点边的人也连带著被关进了大牢。”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不,我远房妹子,前些日子才搬过来,哪成想她夫君不过是和赵公子说过几句话,就一起被带走了。” “吴哥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这妹子去看看她夫君。” 吴大志听后有些为难,“乔老弟,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那赵家每年为咱们县捐不少钱粮,如今他家公子死了,县太爷下令要严查,我也不好私下抗令啊。” 张乔心里暗骂了一声,谁不知道你吴大志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平日里十分清閒,时不时地街头巷尾走动还要搜刮一些,大傢伙在心里都恨得不行! 心里虽如此想,张乔面上仍赔笑道:“吴大哥说的哪里话,县里谁人不知道您的本事!何况我们也不让您为难,也不做別的,就进去瞧瞧沈秀才,一会儿就出来。” 边说边从袖中摸出几块碎银,私下握手时递了过去。 吴大志摸到了那硬硬的东西,斜著眼瞟了一眼,手心处似是露出一点银色。 他略一掂量,满意地笑了,“那行吧!你爹在世时和我可是好兄弟,你既求到这里来,我也不不好太过无情。” “进去吧,在中间那里。”吴大志摆摆手,“只一刻钟的时间啊!” 张乔谢过便带著云娘子进了牢房门,给她指了个方向。 此时沈仪安坐在一堆稻草上,闭目不知在思索什么,直到听见了妻子熟悉的声音,驀然睁开眼。 “夫君,你,你有没有事?”云姣的手握住木栏杆,泪眼朦朧。 “姣娘?你怎么来了?”沈仪安眉心紧皱,“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 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吗?牢房常年不见阳光,时下人进来多邪风入体,能是什么好地方! “夫君,我,我担心你。”云姣看著向来从容不迫的夫君此时很是狼狈,心中难过不已,夫君光风霽月,何曾在这样污浊之地受过苦呢? 沈仪安看著妻子心疼的模样,嘆了口气,轻声哄道,“好了姣娘,没什么事的,我和赵公子不过在书院时有过几面之缘,拜了陈师为先生后都没见过,过不了几日就会被放出来的。” “別担心,听话你先回去。” 见姣娘依依不捨的模样,沈仪安心中柔软,姣娘怎么能这般,这般离不开他呢? 他故意板起了脸,“这里环境不好,姣娘身体刚好,是打算再次生病让我担忧吗?” 云姣一听,慌忙摇头,夫君如今在牢中没有自由,自己確实不能再让夫君忧心了。 “那,那夫君你要好好的。”云姣声音绵软。 “嗯,姣娘回去吧。”沈仪安目光柔和。 张乔心中有点奇怪,这云娘子来探望夫君,难道就是去诉衷肠的?也不带些饼子乾粮之类的?牢里的伙食可不怎么样。 难道是云娘子以为不许带?这倒是他的罪过了,他应该告诉一声。 不过看云娘子那般爱重自己的夫君,若是知道了怕是要自责,算了,他还是不说了,若是下次去再告诉吧。 青砖古朴带著岁月的痕跡,中间摆放著一条长形案桌,正堂上方牌匾高悬,上书四个大字“明镜高悬”。 青年一袭玄色银边的圆领袍衫,宽肩窄腰,身姿矫健,自门內走出,语气中似是带了几分惭愧,“此事还需世叔费心了。” 说罢,拱手作揖,竟是做足了礼数。 被唤作“世叔”的中年男人身著青色官服,见状忙上前拦了下来,“贤侄哪里的话,我与你二叔同为天子门生,也算是缘分,此等小事,何足掛齿。” 中年男人为庆阳县县令,名朱仁,是永昌十九年考中的进士。 此时一口一个贤侄,一句一个和尚书大人同为天子门生的缘分,若是被其他人听见了,怕是笑死个人,毕竟参加殿试的都可以称得上是“天子门生”。 但朱仁此时却面不改色,甚至可以在一个小辈面前放低姿態。 毕竟人家是国公府世子,和皇帝沾亲带故的,他自己呢?不过一个偏远地区的七品县令。 三年一调令,每一次都是那穷乡僻壤之地,整整十四年了,同期进士多有高晋,眼看新调令就要下来了,他如何能不急? 平日里如国公府这般门第,他就是要拜都找不到山头!虽不知那位沈公子究竟是哪里碍著了这位爷的眼,但他乐得卖个人情。 所幸又不是什么令人为难的要求,不过是在牢狱里多关两天罢了,值当什么呢! 说来也巧,周宴之刚从县衙出来,骑上马没走几步,便见东侧门走出来了两人。 虽都做粗布衣衫,但后头跟著的身量纤瘦,步伐轻盈,明显是一名女子。 还是个不识好歹的女子。 不远处的周宴之脸色微冷,看著今日面上无纱的女子,眼尾泛红,似是因为夫君被关押而伤心哭过,可怜极了。 第58章 有夫之妇(19) 云姣在家中等了几日,还是不见有消息传来,心中不禁惶惶然,不得已再次敲响了隔壁王大娘的门。 “大娘,又麻烦您了。”云姣带了一包蜜味斋的糕点,很是不好意思。 “还带什么东西!跟大娘见外了不是?”王大娘性情直爽,在她看来,沈秀才一个小郎君,根本和人命案扯不上关係,邻里间帮衬一把又怎么了。 何况沈小郎君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她还想给自己家里沾沾文气哩! 也是今日张乔旬假在家,所以云姣和王大娘话几句家常,便忍不住问道:“张大哥,已经四天了,还是没有消息吗?” 看著隔壁云娘子期待的目光,张乔诚实道,“还没有。” “那,那我还能去看看夫君吗?” “不知什么原因,这两日县里戒严。”张乔摇了摇头,“怕是进不去。” 王大娘没忍住瞪了儿子一眼,真是的,就不能说的委婉一点吗?嘴这么笨,以后哪家的小娘子愿意嫁给他! “你也別担心,说不定这是好事。”王大娘开口安慰,“既然都戒严了,那案子就应该是有进展了,过不了多久沈郎君一定能回来!” 云姣勉强笑著“嗯”了一声,谢过王大娘好意,便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六月底的风已经带了不少的热意,此时的赤阳站在槐巷子里阴影处,只觉得透心凉,是他高估了世子爷的底线! 他知道世子绝非良善之人,为太子殿下处理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 原本那天他知道这位云娘子是沈公子的妻子,还鬆了口气,怎么会这么巧?好在没酿下大错。 但他万万没想到世子过后明明已经知道了那女子是师弟沈公子的妻子,依旧这般——这般行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烫手山芋爷怎么不派石竹来呢? 赤阳心中欲哭无泪,蒙了个面趁著街道无人,闪进了沈家。 云姣此时用面脂细细地涂抹著手部,虽然她不是专技绣娘,但也要好好保护自己的手。 赤阳看著树荫下的女子端著杯子似是在喝水,一会儿又放下杯子看起了书,隨后又不知往自己手上抹了什么东西,好一番忙乎。 这云娘子该不是让自己忙起来好忘记伤心事吧?赤阳篤定地想。 云姣手中的游记刚翻了没几页,只觉前方落下一道影子,她抬眸便见一个蒙面黑衣人站在眼前,何其可怖? “你,你是谁?”云姣的手不禁攥紧。 “云娘子难道不想让沈公子儘早被放出来吗?” 云姣面露警惕,“什么意思?我夫君没犯事,过两天就回来了!” 那黑衣人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她的愚蠢。 “难道不是最近风声紧,你连去牢狱里看沈公子都不成了?” 云姣心中咯噔一下,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饶是心里慌乱不已,云姣面上兀自镇定,“我夫君是秀才,有功名在身的,不关他的事难道县衙还会不放人?” “秀才?”黑衣人那几分轻蔑的语气让云姣不由得涨红了脸。 “我不知你到底是谁?你再不走我,我……”云姣语塞,家中就她一人,若这贼人真有不利心思,她怕是呼救都来不及。 “隔壁张大哥是捕快,你是打算被抓走送官吗?”云姣虚张声势道。 黑衣人不再多废话,只留下口信,“你若真想救你夫君,三日后来东巷的『未名居』,若是不来,沈公子恐怕要在牢中受些苦楚了。” 云姣心中又是茫然又是忐忑,夫君是惹到什么人了吗? 她当然不会黑衣人说什么是什么,只是这几日,这几日她確实连夫君的面都见不著,想到这里,云姣很是担心。 殊不知暗自观望的赤阳心中很是著急,这小娘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不想救沈公子了吗? 不行,他还得推一把。 云姣这天照例在家中为夫君忧心,忽然,一道小箭飞了过来,钉在了木板门上。 她小心翼翼地向声音来源处望去,竟是一封信! 云姣惊讶地拿了起来,扫了一眼后驀然坐直身体,她將信放好,心中怦怦直跳。 这是谁送来的信?信中说她可以去牢里探望夫君,这是真的吗? 心中挣扎了很久,云姣还是决定去看看,反正是县衙,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何况,她已经好些天没有见到夫君了,她真的很想他。 这次探望之行出乎意料的顺利,她竟然很容易就见到了夫君。 沈仪安坐在带有腐烂气息的稻草上,不知在做什么,察觉到声响,他抬头,“姣娘?” 云姣一看到沈仪安,当场便落下泪来。 牢中哪有可以清洁的条件,只见沈仪安鬢髮凌乱,似乎因牢中环境恶劣,脸色十分憔悴。 更让云姣心疼的是,夫君脚边隨意放了个破了口的瓷碗,碗中余了少许餿了的看不出是什么的饭菜。 “夫君,他们是打你了吗?”云姣看见沈仪安的腕间似乎有些红肿,衣衫也有不少破损之处,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沈仪安曾经为赵瑜想了个法子对付他的庶弟,所以得了些钱財上的报酬,此外並无其他联繫,所以他並不怕县衙一直拘著他。 不过赵家估计是发了狠,昏了头,为了找出凶手,竟然敢对无关人等动用私刑,沈仪安难免也跟著受些皮肉之苦,这顿板子,他记下了! 不过为免姣娘担心,沈仪安还是说道,“没有,別瞎想。” 云姣都观察到了蛛丝马跡,如何相信夫君的话?虽说如此,她还是顺著夫君的意思“嗯”了一声。 “行了行了!时间到了!赶紧出来!”外面一声吆喝,云姣只得出来。 云姣回家的路上,越想越是难过,手中的帕子拭了拭泪,夫君竟在牢中受了那么多的苦! 悦来客栈二楼临窗。 赤阳看著世子爷那越来越冷的脸色,心中暗叫一声糟,他只想著云娘子若是看见沈公子受罪的模样,那事情必定会有进展。 他没想到的是云娘子见到这一幕会伤心流泪,偏偏这一幕竟然被世子爷看见了!遂小心翼翼地开口,“公子……” 还没等他解释,就见世子爷起身离开,骑马疾行而去。 赤阳心中一苦,这件事是他办的拖沓了。 云姣归家后净过面,没想到竟在正厅中又见到了那位黑衣人。 “云娘子见到沈公子了吗?”黑衣人开口,“沈公子在牢里过得不好吧?” 云姣一惊,马上反应过来,“信是你放的?” 黑衣人不答,只说道:“云娘子是不打算救沈公子了吗?” 云姣压下心中的恐惧,他到底是谁?竟然能在县衙戒严时让她进去探望夫君,那夫君身上的伤呢?是不是也是他做的? “我夫君是招惹到你了吗?你到底怎样才会放了我夫君?” 看见云娘子神色仓惶,黑衣人反问了一句,“云娘子觉得自己有什么筹码可以救沈公子?” 云姣訥訥开口,“我和夫君还有些银两……” 殊不知蒙面的赤阳听到后暗暗翻了个白眼,他家世子爷还缺她那点银子? “云娘子!”赤阳將手中提前准备好的信纸递了过去。 云姣接过,只扫了一眼便丟开了手,“你好生无耻!” 什么叫去伺候贵人!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云娘子若是真想救沈公子,別忘了去『未名居』。”赤阳语气不变,“到时候会有马车接您。” 云姣的脸涨得通红,又恼又气,不等她出声斥责,就见黑衣人慢悠悠地说了一句,“马上就要乡试了,也不知道沈公子在牢里能不能赶得上。” 只这一句便掐住了云姣的死穴,亦浇灭了她心中的恼意。 是啊,马上就是考乡试的日子了,夫君对读书那样看重,若是因此再不能参加科考该如何是好? 何况夫君这两日在牢中受了那么多的苦,还挨了打,云姣心里清楚,能让她顺利进牢狱甚至答应她可以將夫君从牢中救出来,这样的人一定不是他们能对抗得了的。 怎么办?难道她真的要去未名居吗?可是,她作为一名已经嫁人的女子,若失了贞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这一夜,云姣辗转反侧,一会儿脑海里是牢中夫君被打的血淋淋的模样,一会儿又是父母得知她做出选择后指责她的模样,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次日,云姣坐在椅子上良久,手里攥著那封被揉得皱巴巴的信,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 第59章 有夫之妇(20) 陈嵩捻了捻鬍子,“宴之,你前两日前去拜访,朱县令可有说什么?” 周宴之拿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神色自若,“县令说这个案子还有些地方不明朗,不能对我等外人多言,不过和沈师弟关係不大,大约过些时日便能出来了。” 陈嵩暗暗嘆息,这朱仁县令竟还是个刚正不阿的! 他自官场沉浮二十余载,自是知晓其中的深浅,若常人知道宴之的身份,怎么也会卖个情面。没想到这朱仁倒是刚直,陈嵩点了点头,讚嘆中带了几分钦佩。 清晨的风拂面而来,带给人几分舒適。 只可惜,吹不走云姣心中的阴霾,还未走到门口,一位守门的中年婆子便抬起浑浊的眼睛,问了一句,“云娘子?” 云姣抿了抿唇,小小地“嗯”了一声。 “上车吧。”婆子不再多言,而是將她引到了一辆马车上。 车梁角落皆刻上了繁复精美的纹路,坐处铺了一层细密的丝,一博山炉摆於小案上,带著丝丝缕缕的清香之气。 马车並不顛簸,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了下来。 云姣刚下车,陌生的环境让她心中有些慌。 紧接著,她便听见了之前那个熟悉的黑衣人的声音,“人到了?” “是。”带她来的婆子应声道。 紧接著,便有两位侍女模样的人將她领到了一处汤池,替她沐浴更衣。 沐浴过后,还准备了一套崭新的衣服。 云姣看著那薄薄的,拿起来甚至能看到自己肌肤的纱质衣裳,很是为难。 见这位娘子久久不动,两位丫鬟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公子说,您若是不愿意,可以回去的,只是沈公子怕是要耽误乡试了。” 他们公子果真料事如神,竟然预料到这位小娘子中途的不情愿。 云姣轻轻吸了一口气,最终拿起了那件“衣服”。 这里是周家城外的庄子,怪石嶙峋,池水氤氳,风景秀美。 澜园內室。 地上铺了一层温润薄席,周宴之散靠其间,向来规整的衣袍有些松垮,腰间的羊脂玉佩隨意地晃著,泛起了点点光晕。 此时的他手握一本书卷,视线不知是看到了哪里,许久不曾翻动一页。 忽然,门咯吱地一声被推开,周宴之抬头看去。 只见那女子眉如远黛,容色过人,乌髮垂落间,没入雪白的脖颈。 腰肢纤细仿佛一掌可握,夏日薄衫若隱若现,行走间裙下生莲,端的是风姿惑人。 周宴之眸色微暗,將手中那捲书隨意丟下,声音暗哑,“过来。” 竟然是那位周公子! 云姣心中既痛恨又难堪,难道竟是因为她夫君才遭此横祸吗? 看著女子磨磨蹭蹭地不肯动,周宴之也不急,只说道:“你再不动,想来沈仪安也不必出来了。” 云姣今天虽迈出了这一步,心中却有道始终都迈不过去的槛。 她微微颤抖,手兀自攥紧成拳,鼓足勇气,朝面前的男子走了过去。 周宴之本就不是什么规矩人,否则也干不出这等混帐事。 见女子过来了,倒也不再多言,此番下来,他深知这女子那受礼教束缚的性子,怕是这时心中已经煎熬到了极致。 也不知她爹娘是怎么教的她?为了一个人要死要活的,这难道是很光荣的事情吗? 周宴之想,日后他定要好好掰掰她的性子。 浑不记得自己之前想过这不知好歹的女子有什么好,想来有过一次便可丟开手了。 第60章 有夫之妇(21) 周宴之握住女子颤抖的指尖,將人拦腰抱起,而后大踏步地向床榻走去。 帐幔垂落,却掩不住其中的春色。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引著女子为自己解下外袍。 云姣被迫触到了男子的腰带,惊慌中几次不得其法,反而看起来更凌乱了。 內室渐渐升温,女子的耳畔染上了粉意,宛若云霞般没入那皙白的颈间衣襟,周宴之看著女子垂眸不敢抬头的模样,眸色幽深。 渐渐地,许是嫌她太慢,动作间,薄丝纱衣忽地被扯开,一道帛裂声响起,周宴之盯著身前女子那无措惊惶的眸子,终是欺身而上。 纵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临近危急关头,云姣心中还是不免升起了巨大的恐慌。 紧接著,突如其来的感觉便淹没了她不安的情绪。 周宴之和覆上了女子的唇瓣,细细品尝,仿佛要將那日没来的及做的都找补回来。 盯著身下女子那含泪的眸子,周宴之眉头舒展,哑著声音在女子耳边问了一句。 也不知是一句什么混帐话,只见女子脸上浮起了粉霞,一片緋红。 “你,你不要说话了好不好!”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以往和夫君向来是规规矩矩的,夫君也很是在乎她的感受,哪会像如今这般,这般的不知羞耻呢? 驀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样的时候想到了夫君,云姣心中顿时羞愧不已。 殊不知周宴之的脸色阴沉地像要滴出水来,她竟然在走神!很快,云姣便没工夫想这些了,因为她又被捲入了另一番浪潮。 帐內一时春意无边。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白皙的手忽地自帐內探出,床幔晃动之间,隱约见那女子香汗涔涔,娇喘微微,竟有种说不出的韵致,惹人生怜。 女子似是呜咽了几声,那纤细的手指无力地扯著垂下的流苏,似是想要逃脱,不过一息,便被另一只大手紧紧覆盖,倏地带了回去,流苏上的翠珠在拉扯间掉落,散落在地上,犹如碎玉般清脆悦耳。 窗外一片绿荫,偶有几声蝉鸣,为此时的澜园添了一抹静謐。 蘄川县牵连出来的盐运一事有了线索,那赵瑜果真不是白死的!事关重大,赤阳收到府城卓公子的消息,面色严肃,他要迅速稟告给世子。 哪知刚入澜园,便被石竹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赤阳皱眉。 “世子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石竹一板一眼地回回答。 “事態紧急……”赤阳没时间多解释便打算直接进入,何况世子一直让他盯著这件事呢! 谁知石竹很是严肃,竟然直接提剑將赤阳挡了下来,“不可违背公子的命令。” “误了公事世子怪罪下来別怪我没提醒你!”赤阳暗骂了一声石竹的死板,却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和他一起站在园外。 无他,石竹自小训练,暗卫出身,他打不过! 明明已是盛夏时节,偏偏澜园內的春色似乎还是不肯离去。 內室的旖旎之景仍在继续,床榻上却空无一人,仔细瞧去,只见那赤木嵌螺鈿山水画屏,边缘处的菱形雕文鐫刻精美,隱约间看到了后方两道人影起伏。 “別……”女子被迫半靠在躺椅上,声音轻颤,“不要在这里……” 周宴之不予理睬,只是兀自翻看著手中的书,那正是女子刚进来时他丟下的书卷。 他轻笑一声,“怎么不能?你不是想看吗?” “我没有!”云姣涨红了脸,泪眼朦朧,连连摇头,因为男子手中拿的书,竟是之前在书肆中她看到的《锦绣鸳鸯记》! 云姣咬著唇,泪珠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没有想看的。 周宴之俯身捲去女子的泪,不以为然,“想看就看了,这又有什么,也值得你哭?” 见女子依旧眸中含泪,他似是无奈地嘆了口气,妥协般地开口,“好了好了,不是你想看,是我想看的。” 这厢话头虽翻了过去,周宴之的动作可没停止,只见他翻开《鸳鸯锦绣记》的其中一章,慢条斯理地念道: “红烛摇曳,只见三姐眉眼含娇,鬢髮鬆散,朝来人嗔了一眼,怒道,『好啊,我看你许久未至,怕不是有了別的知心人?』来人宽博衣袖,头戴儒巾,竟是一副书生打扮,见状忙赔了不是,说罢原因,而后嘴中心肝心肝地叫著,竟直直上前扯了衣衫,二人戏謔间,不多时便滚做了一团……” 还未读到要紧处,周宴之只觉得越来越不对,心中不悦,什么狗屁书生! 他又翻了两页,尽不是他想要看的,顿时脸一冷,將这书丟到一旁。 第61章 有夫之妇(22) 云姣看著男子將书一扬,丟到了一边,心中忐忑,不知道他为何生气? 原本她还想问问夫君的事情,此时也不敢开口了。 二人离的极近,挤在那方不大的小榻上,上面不过铺了一层软垫,云姣感觉有些拥挤,忍不住微微一动。 女子的动作虽然细微,但还是被周宴之察觉,“怎么了,不舒服?”暗哑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懒散之意。 刚刚在躺椅上太久,难道是现在腰酸了? “没,没有。”云姣小声道。 周宴之將人揽到怀中,大手覆上了女子细软的腰肢,捏了捏。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云姣惊慌,双手下意识地扯住了男子的手腕,试图阻止他的动作。 周宴之看著女子的纤巧的手碰上了自己的,那温热的触感尤为明显,他低声笑了下,“我就看看,不继续。” 云姣的手没有移开,看著男子似乎心情好了不少,她张了张口,鼓起勇气,期期艾艾地问道,“我,我夫君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 夫君已经在牢里许多日了,上次去探望的时候状態明显不好,憔悴了许多,云姣如何不担心? 哪曾想话音刚落,周宴之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看著女子眸中茫然的模样,周宴之心中情绪翻涌不息,他原本体谅她身体娇弱麵皮薄,都不曾过於激烈。 谁想这女子不识好歹,偏就敢在这个时候提起沈仪安! 他冷笑一声,捏著女子的下頷,“你不会以为来这里一次沈仪安就能出来吧?” 且看內室兰麝之香,縈绕於间,帐幔飘动,被翻红浪,皓腕无力低垂,香汗鬢末点点,眸中似雾非雾,颈间光影流转,人影交缠间,偶有几声低语,似是房帷之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许久,云雨皆收,方唤人叫了水。 赤阳在外面和石竹站在一起,心中嘀咕,为什么还不能进去?该不会自从云娘子来了后就一直没出来吧? 他心中震惊了,忍不住开口,“云娘子还没走吗?” 石竹语气严肃,“不可妄议世子。” 赤阳眼睛瞪大,他什么时候妄议世子了?他就是没忍住问了一句而已,当然是世子不在他才问的! 难道这种沉默寡言的性格会显得自己更忠心?怪不得这次出行世子带著石竹! 丫鬟们端著铜盆和软帛等一应用具,鱼贯而入。 公子向来不喜他人近身伺候,是以丫鬟们井然有序,悄无声息地替榻上的女子净面更衣。 屋內的气氛明显低沉,也不知这小娘子怎么惹了公子不快,瞧这身上的痕跡,属腰上最重。 为首的大丫鬟已是嫁了人的,感嘆了一声公子竟不是个疼惜人的,后面端著器具的几个不知事的小丫鬟见此情形倒是不好意思,低著头羞红了脸。 沐浴过后便要为穿上衣服,看著面前看似素净实则精美的罗裙,云姣抬起酸软无力的手臂推开,“我自己的衣服呢?” 几个丫鬟相互一瞧,最后还是其中一位低声道,“这是公子特意为娘子准备的。” “我自己的衣服呢?”云姣又问了一遍,“我要自己的衣服。” 正当几人不知如何是好时,屏风外围传来一道不辨喜怒的男声,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去给她拿!” 第62章 有夫之妇(23) 回槐胡同的路上,云姣坐在马车里,心中有些烦乱。 虽然周公子似乎很不高兴她问夫君的事情,但夫君还在牢中受苦,她如何能不问?最后大概是被问烦了,只冷冷地丟下一句“等著”! 所以是不是意味著夫君很快就会回来了呢? “这位公子。”云姣见马车都要行驶到巷子里去了,连忙出声制止,“就在这里停下吧。” 附近邻里间都很是熟悉,若是突然有一辆陌生的马车停在她家门口,被人看到的话她该如何解释呢? 赤阳见此停下,没敢开口,毕竟云娘子应该记得她的声音。 看著云娘子下了车向沈宅走去,心中疑惑,世子吩咐他来保护云娘子,难道有什么危险吗? 不对,一定是让他看著点云娘子和沈公子! 只不过,两个人是夫妻,他要怎么看著呢?难道要將沈公子打晕不成? 不过短短一日的功夫,沈仪安便被放了出来。 在牢里那么多天,向来整洁的他有些狼狈,到家时,便看见姣娘怔怔的模样,紧接著那双满含爱意的眼中便蕴了泪,顺著面庞滑落。 姣娘竟消瘦许多,沈仪安很是心疼。 云姣许久未见夫君,心中思念不已,沈仪安看著妻子痴痴地望著自己的目光,难得有些不自在。 “夫君我帮你打水吧。”云姣回过神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己来吧。”沈仪安看著姣娘那瘦弱的模样,怕是没那么大的力气,何况他身为一名男子,怎么能让姣娘去打水呢。 “姣娘瘦了许多,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没有。”云姣忍不住开口,“只是担心夫君,夫君你终於回来了。” 待沈仪安沐浴更衣后,这才將人揽到怀里,是他这几日让姣娘担心了,她一个小娘子,这几日怕是又难过又害怕。 他的掌心轻抚妻子的背部,看著姣娘依赖地靠在自己怀中,突然觉得这一刻很令人满足,若是能一直这般也很好。 赤阳在暗处,心中纠结,这让他怎么向世子爷匯报呢? * “沈公子柔声问道:『姣娘怎么瘦了那么多?』 云娘子眸中蕴含著化不开的思念之情,小声地说,『是因为太过思念夫君了。』 …… 二人互诉衷肠,紧紧相拥。” 周围的气温一再降低,石竹没忍住,悄无声息地后退两步。 这是怎么了,可是府城之行没打探到新的消息?为何世子爷收到赤阳的密信明显生气了。 周宴之冷笑赤阳是在写什么话本子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如实记录,没让他胡编乱造! 还有那不知好歹的小娘子,看来他之前说的离沈仪安远些她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这厢沈仪安休整后,次日便拜访陈师,先生亦为他的事奔波,何况马上便到了考试的日子,无论如何他都要登门拜谢的。 “仪安让先生担心了。”沈仪安面露愧疚,朝陈嵩行了一礼。 陈嵩捻了捻鬍子,笑呵呵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过以后不许和赵瑜那等紈絝子弟来往。”陈嵩严肃道,“省得坏了心性!” “是。”似乎提到这件事,沈仪安更加羞愧了,“学生之前在书院的时候,幸得赵公子帮了些忙,以为赵公子只是行事洒脱了些,没想到竟然……” “多说无益,以后注意便是!”陈嵩摆了摆手,他知道这个弟子心思纯善,以前还没被他收为弟子时年纪还小,一时被人蒙蔽也是有的。 沈仪安垂首应下,这才將视线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青年男子,他郑重开口,“多谢师兄相助!” 沈仪安是真的感觉惊讶,他们二人虽同为陈师弟子,但以往並无过多的交谈,平日生活中能看出这位师兄身份不同寻常,但他並没有主动结交的想法。 毕竟此时他不过是一个初露天赋的秀才罢了,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拜了陈嵩为师,若他真的不管不顾地上前攀谈,只怕是徒增笑料罢了,不如静心读书。 万万没想到这次竟是看上去不好接触的师兄帮了他,难道宴之师兄竟然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周宴之看著眼前的男子,倒確实是一副俊俏小生模样。 呵,他心中轻嗤,就是身板弱了些,看上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遇到了危险怕是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能…… 沈仪安对情绪向来敏感,这位师兄似乎对他有些敌意,一闪而过的感觉让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继续开口说道,“仪安如今虽身无长物,但师兄日后若有所用,仪安必不推辞!” 周宴之看著师弟沈仪安说的不敢推辞什么的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以后可能確实需要师弟帮忙,师弟要记得今日说的话才好。” 沈仪安只当师兄客气,笑道,“自然。” 陈嵩看著师兄弟相处融洽的场景,忍不住点了点头,就该这样嘛。 第63章 有夫之妇(24) 乡试在即,街头不少商家小贩摆一些具有好彩头的器物,有家里人科考的,难免买些回去应个景,连云姣之前去的那家书肆都出了魁星点斗笔,笔头朱红,希冀学子能得魁星眷顾,榜上有名。 云姣没忍住也跟著买了一支,还搭车去了莲华寺,將笔置於盘中蕴佛香,时下有许多人都这般做,希望佛祖能够保佑。 所以当沈仪安看著这支满含妻子爱意的笔,心中软得不行,“姣娘辛苦了。” 云姣忍不住露出了小小的笑容,“夫君日日苦读才辛苦呢。” “夫君,想告诉你一件事……” “姣娘,这两日我……”沈仪安不知怎么说,没想到竟和姣娘同时开口。 “姣娘先说吧!”沈仪安眉眼柔和。 云姣连连摇头,“夫君你先说。”她要给夫君一个惊喜。 “姣娘,这几日我可能要在先生家留宿。” 沈仪安心中忧虑,原本姣娘身子便弱,加上这几日因他入狱而担忧,更加消瘦了,他本来的打算是好好陪陪姣娘的,奈何马上乡试了,未免来迴路途误了时辰,先生一再让他这几日留在陈宅备考。 他婉拒了一次,姣娘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 谁知宴之师兄竟也开口附和让他留下来,还提议二人一同温故知新,沈仪安知道自己若是再推拒恐有不识好歹之嫌,只得应了下来。 云姣轻轻地“啊”了一声,但也表示理解,毕竟如今夫君乡试才是重中之重! “对了,姣娘刚刚是想说什么?”沈仪安看见妻子那依赖的神情,安抚地將人揽到怀中,问道。 云姣忍不住嗔了一眼,开口,“哎呀也没什么,夫君別问了,是好消息,不过打算过段时间再告诉你!” 难得见姣娘这般灵动小性的时候,沈仪安轻笑,將女子略有些凌乱的髮丝整理了一番。 石竹在暗处看著云娘子和沈公子的日常,挠了挠头,拿著笔记得艰难。 不知怎么了,赤阳被世子爷派出去做任务,所以保护云娘子的差事便落在了他头上。 云姣习惯了夫君陪著自己,自夫君去了陈师那里,竟觉得家中空荡荡的。 好在前些日子因夫君入狱一事,她和邻居王大娘的关係熟稔了许多,所以有时也会去隔壁串串门,倒是打发些许閒暇时间。 陈家书室,沈仪安真心揖礼,“多谢师兄。” 时下藏书最多,当属世族官家,那是几代人的积累,其后辈自小耳濡目染,言行间皆与旁人不同,没想到宴之师兄竟將家中的孤本借给他。 周宴之眉梢微扬,问了一句,“似乎没看见师弟之前用过这支笔。” 沈仪安循著师兄的视线望了过去,心中带著暖意,“是內子为我求来的。” 他不欲將自己与姣娘的事说与外人,不著痕跡地转移了话题,“我看师兄用的笔才非比寻常……” 周宴之不咸不淡地应了,“我先回去了,帮我和先生说一声。” 沈仪安微微一愣,“好。” 这位宴之师兄的性情实在有些古怪,记得先生之前提到过,说师兄有要事在身,不能常来,不过这几日他倒是天天能看到师兄的身影。 周宴之回了周府,处理好赤阳传来的消息,这才打开石竹送来的信,只见信上写著: “云娘子去书肆购得一支魁星点斗笔,送与莲华寺开光……回程途中,似有不適,入一医馆后方回沈宅……” 周宴之眉头微皱,去医馆做什么? 第64章 有夫之妇(25) 云姣只觉得身体有些疲惫,在脑海中开口,“小伍,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宿主难得和它说话,系统052竟然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宿主平时在小世界走剧情,从来都不搭理它。 【就是怀孕了啊。】系统052有些奇怪【宿主你不都去医馆查了嘛。】 云姣深吸一口气,“可你之前不是说,我並非女主,所以不会有男主的孩子的吗?” 【原剧情中,你侍奉婆母,日夜操劳,导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了这个孩子,悲慟之下,才鬱鬱而终。】 “剧情中並没有提到。”云姣冷静地问。 【应该……提了的。】系统052疯狂运转程序,急忙查询,最终有些心虚地说【在最结尾男主临终前忆往昔时顺带了一笔。】 云姣沉默了。 她的计划中並没有怀孕生子这个选项,毕竟,此时医疗条件落后,她实在不想遭罪。 看著宿主沉思的模样,系统052小声提醒【宿主,可以在商城里买顺產丹和无痛丹什么的。】 云姣闻言將视线移到系统商城,“为什么贵了?”她怎么记得之前查过这样一颗药丸一颗59积分,怎么现在一律89积分了? 系统052连忙解释【这可不关我的事,在执行任务的小世界现买和未开启任务的在主神空间买,价格一直是不一样的。】 所以说这是坐地起价吗?也不知是不是孕期的原因,云姣觉得自己的脾气有些控制不住。 虽然捨不得积分,但还是她自己最重要,最终云姣有些不情愿地在那一堆药品名称中挑选了几样,一共了267积分。 很好,云姣在心里默默地说,沈仪安竟然让她了这么多积分,她非要加倍赚回来不可。 * “云娘子,请。”石竹低头行了个礼。 云姣看著站在自己院子里的青衣男子,面露警惕,“我不去。” 石竹僵硬地將世子爷的话转述过来,“公子说,您若是不来,沈公子在乡试前出些意外也是有的。” 云姣咬牙,只觉得那人真是无耻至极。 马车依旧在巷子的拐角处,平稳地驶向了周府。 周宴之看著这小娘子自打进门便冷著一张俏脸,对他不理不睬,轻笑了一声,怎么,莫不是以为自己的夫君出来了便奈何她不得了? “过来。”周宴之开口。 见女子不动,他继续道,“我能让沈仪安出来,也能让他再进去!” “你真无耻!”云姣美眸睁大,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见女子的目光终於看向了自己,周宴之这才缓和了脸色,径直走过去不顾女子的挣扎將人抱了起来。 “去请大夫。”周宴之吩咐道。 云姣被禁錮在怀里,男子炽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畔,让她很是不自在。 “听闻你给沈仪安买了支魁星点斗笔?”周宴之贴著女子的耳畔,问了一句。 “和你有什么关係?”云姣忍不住开口,“难道我买个东西还要经过你允许吗?” 周宴之轻哼一声,心中不悦,所以只记得沈仪安是不是,难道不知道他也要参加乡试的吗? 少顷,一位鬢髮白的长者走了进来,身后还跟著一位提著药箱的小童。 锦帕覆在了女子白皙的手腕上,大夫轻捻鬍鬚搭在了脉上。 “恭喜这位公子,令夫人脉象流畅,如入盘走珠,乃是滑脉,不过月份尚小,不到两个月,加上令夫人身子亏损得厉害,还需多养得精细些。” 周宴之原本听到大夫称云姣是他夫人,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个小娘子。 未等看清云姣的神色,就听见了大夫的一句“滑脉”。 周宴之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那大夫见多了因妻子怀孕夫君高兴的,但欣喜惊讶成这副模样的也不多见,於是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令夫人是有喜了。” 周宴之脸色有些难看,有孕月余,那孩子显然不是他的。 虽然他知道,沈仪安是她的夫君,两人在一起再所难免,但亲耳听见还是不一样的。 她已经是他的人了,怎么能有別人的孩子? 他刚要开口说不要这个孩子,就听那大夫就继续补充道,“令夫人身体不好,此次有孕艰难,平时还需多注意,若是有些意外,以后再有怕是难了。” 大夫的告诫生生地堵住了他未说出口的话,周宴之的脸色更难看了。 大夫开了些养身体的方子离开了。 周宴之转过头看云姣,便见那小娘子的手放在小腹上,看他的眼神中满是警惕。 他气笑了,不过也没说別的,只道:“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府里待著吧,怎么,沈仪安是虐待你,不给你吃饭吗?” 云姣本就对这段复杂的关係十分抗拒,因为这实在有违她自小收到的教诲,每每心中难过时,她都悄悄地在心底告诉自己没错,不要责怪自己。 可眼前的男人实在太可恨了,总要时不时地提起她的夫君! “和你有什么关係!”云姣没忍住,气得说话声音都大了。 周宴之看著在他面前难得露出真性情的女子,惊奇不已,之前那么怕他,现在都敢朝他喊了。 “夫君对我很好……”云姣微微咬了下唇,心中愧疚不已,夫君那么好,她却这般。 “哪里好?”周宴之冷笑反驳,“去先生府中读书,徒留怀有身孕的妻子一人在家?” 第65章 有夫之妇(26) “夫君就是很好。”云姣小声反驳,“他爱护我,体贴我,还常给我带一些……” 话头一开,竟有些打不住,意识到的云姣忙闭口不言,她怎么能在这里讲夫君的事情呢? 夫君那般光风霽月的人物,实在不该被这周公子侮辱! 周宴之不知道她心中所思,只道:“这段时间就在府里待著。” 云姣看著男子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有些不可置信,只是她性子本就软和,刚刚那股勇气早已消失殆尽,“不行,我,我要回家的。” “以后就住在这里。”周宴之不悦,什么回家?回谁的家? 沈仪安怎么照顾她的,身子本就弱,气血不足,得好好补一补。 云姣本以为那段不堪的关係早已了结,但眼下男子那不容置喙的模样,以及以夫君乡试要挟,显然是还没有结束。 她心中苦涩难言,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呢? “我不能住在这里。”云姣重复了一遍。 “若是被人发现……”云姣忍不住眼眶一红,“我,我怕是只有去死了……” “公子仪表堂堂,何至於对我一个嫁过人的妇人百般为难?” 周宴之面色沉沉,他不爱听这种话,但也知道女子那胆小的性子,遂安抚道,“你不用怕,我会处理好的。” 云姣眸中氤氳,声音哀婉,“公子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怀中的女子怎么也不肯鬆口,甚至以死相逼,不得已,周宴之只能黑著脸让人回去,只白日来府中便可。 云姣坐在马车中,心中微微鬆了口气,好在今日没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手中的帕子被她扯得不像样子,不知临走时强餵她吃的什么东西,丫鬟说是补身体的,但云姣隱隱有些犯噁心,她心中忐忑,会不会对腹中胎儿有碍? 路上,她让石竹停下,到底是去了趟医馆才放心。 石竹看著云娘子的举动,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將此事如实记到了纸上。 * 周宴之只觉得心中鬱气久久不散,那不识好歹的小娘子的话犹在耳边:公子何至於对我一个嫁过人的妇人百般为难? 是啊,不过嫁了人的妇人罢了,怎么偏就入了他的眼呢? 周宴之原想著是自己没有得到,有过一次便不会再念著了,所以那次过后他並没有派人再去找她。 哪曾想事情的发展总是背道而驰。 看著沈仪安得意洋洋地介绍妻子为自己买的魁星笔,周宴之心中的不悦达到了顶峰,虽然他当时心想,一支笔而已,有什么好炫耀的的? 可回府之后,他却难得因此事扰乱了思绪。 不得不承认,他喜欢那小娘子那夜在他身边眉眼含泪的模样,与此同时,他也不希望她这副情態出现在別的男人面前。 所以他以乡试在即为由,劝先生將沈师弟留在了陈宅。 周宴之想,这也是为了他好,沈师弟会理解的。 身为国公府世子,他自幼身份尊贵,姑姑是当朝皇后,他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府里话语权最大的老太爷,虽嘴上嫌弃,其实对他很是爱护。 他想要的,从没有得不到的。 所以,不过是一个小娘子罢了,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周宴之摩挲著手中的玉珏,眸中晦涩不明。 接下来这几日,云姣反抗不得,只得日日被“接”到周府。 室內光线正好,窗子半开,多宝阁上错落有致,刚刚摆上的碗莲摇曳生姿,偶有几声清脆的鸟啼入耳,本应十分愜意。 “张嘴。”周宴之命令道。 云姣掩著口,连连摇头,“我真的吃不下了。” 不知道男子从哪里找了那么多的“补药”,还要求她必须每日喝,那么多,她如何能喝得下完? 原本丫鬟餵她,她还能矇混过去,不曾想这两日他竟然亲自看著她! 周宴之面色有些不好,这小娘子,恁地如此娇气,只是让她补补身体罢了,好像是让她受刑一般? 看著女子近来日渐红润的面庞,周宴之最终还是挥,让人將东西撤走。 门被敲响,屋外传来赤阳的声音,“公子,沈公子前来拜访,已在正堂候著了。” “沈仪安?”周宴之皱眉,有什么事不等他在先生那里时说,来他府里做什么? 云姣只觉得晴天霹雳。 沈仪安是夫君的名字,哪有那么巧同名同姓的呢?难道是,难道是夫君已经知晓? 周宴之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僵硬,心中冷哼。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將人揽得更紧了,在女子耳边低声,“你夫君来了,要一起去看看吗?” 第66章 有夫之妇 (27) 云姣声音微颤,“我夫君认识你?” 周宴之“唔”了一声,恍然想起,这小娘子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和沈仪安之间的关係,遂慢悠悠地开口,“我们都拜了陈先生为师,是同门师兄弟的关係。”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 云姣如何能答应,连连摇头,心中的羞愧如同潮水般要把她淹没。 周宴之看著女子眼眶微红,似乎是又要落泪,心中无奈,她也不想想,他怎么可能真的让她去见沈仪安!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周宴之轻笑一声,凑到女子耳边低声道,“不想出去的话,今晚留下来。” “我不要。”云姣低头,他为何偏要如此逼迫於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周宴之懒洋洋开口,“那只能让沈仪安过来了,左右你现下压著我,我是走不了的。” 谁压著他了? 一听男子的话,云姣忙欲起身,偏偏周宴之的手臂紧箍著她的腰身,半点没有鬆开的意思。 事到如今,云姣如何还能不知,男子就是在戏耍她。 “你不要逼我了……”云姣声音哽咽,眸中落下泪来。 女子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泪珠莹莹,划过白皙娇美的面颊,极为动人。 周宴之眸色一暗,低头以唇舌捲去女子的泪,不顾其挣扎,落到了女子的唇瓣之上,呼吸交缠,逐渐深入。 许久过后,周宴之声音暗哑,问道,“想好了吗?” 见女子唇瓣嫣红,一言不发,他也不急,只向门外唤道,“赤阳!请沈公子过来!” 话音刚落,云姣忙去捂男子的嘴,哪知赤阳在门外应了一声,似是已经离去。 她急得开口,“不要去,让他回来……” “那今晚留下,不回去?”周宴之目光灼灼,盯著怀中的女子又问了一遍。 “嗯。”女子不得已,只得含泪点头。 殊不知外面的石竹对公子的命令很是纳闷,哪有在主人家內室待客的呢?何况世子爷不是最忌讳他人进入自己的私人住处吗? 还有旁边的赤阳,世子都吩咐了,他也领命了,怎么还不执行?走了几步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实在是不像话,竟敢对世子的命令如此懈怠!毕竟世子不是叫自己,石竹忍下自己想去传达命令的动作,老实站著。 沈仪安在正堂端坐,不知宴之师兄在忙什么,怎么许久都不曾来? 顷刻,几位身著青衫的丫鬟端著热茶点心鱼贯而入。 桌子上盘子错落有致,点心放置得亦十分精巧。 几位丫鬟一对视,为首的丫鬟上前斟茶,福了一礼,声音清脆,笑盈盈地道:“公子请用。” 沈仪安轻轻皱了下眉,身体向后,淡淡道,“多谢,不必了。” “不知宴之师兄何时有空閒?”沈仪安问道。 先生让他把《启明文选》交予师兄,他不是不知先生的好意,无非是希望他能和这位出身显赫的师兄多有些交集。 “奴婢不知。”见这位沈公子並不饮茶,丫鬟便不再多言,退到后方,垂手而立。 周宴之在侧房看得清楚,颇有些遗憾,大步进入正堂,挥手让丫鬟们出去。 且不知那厢两人谈论了什么,这边的云姣心中很是忐忑。 夫君走了吗?周公子见到夫君会不会乱说话,她心里乱糟糟的,坐立难安,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 夜幕低垂,月悬中天,府內檐下已点了灯盏。 室內躺椅处,一女子半臥著,出神地望著一处,不知在思索著些什么。 一个身著青衫的丫鬟低头站在烛光不及之处,规矩至极,静候吩咐。 她本名桃香,和庆阳县周府採买来的丫头不同,她原是国公府的家生子。 奈何前年夫人回祖地祭祀,她偏不巧犯了个不大不小的忌讳,最终夫人下令让她留在此处反省。 说是反省,何时是个头呢?她娘看的是灶房里的活计,在主子面前並不得脸,是以她在这里一待便是两年,也没个出路想头。 原本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荷月姐姐被安排到世子院里了,其意不言而喻。 大丫鬟的位置空出来了一个,那底下的人不就有了机会,她和杏雨便是备选,桃香想到此处咬了咬牙,都是杏雨弄鬼,要不怎会…… 桃香的视线忍不住飘到那容色过人的女子身上。 谁能想到,向来不近女色的世子爷竟会在回祖地时留了个女子在身边! 桃香觉得,她的机会来了,所以管事调人时她自告奋勇想来伺候这位娘子,甚至以免疏漏还了不少自己攒下的银钱去疏通门路。 瞧世子对这位云娘子的热乎劲,想来怎么也不会將人丟下一走了之,她要做的,就是好好侍奉云娘子,桃香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虽是夏季,但夜间的风亦有几分凉意。 周宴之推门而入,看著不远处女子乖巧的在坐在那里等著自己,心里不知为何,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侧过头,桃香忙上前一步,行礼:“夫人未时到院子里走了走,晚食用的较少……” 对於突然出现在周府的云娘子,桃香虽知其与世子关係亲密,但並不知如何称呼,便含糊地称了声夫人,好在公子並没有对此有何不悦。 桃香抬头看了看面色不明的公子,小心道:“夫人似乎是很想念公子呢。” “哦?”周宴之微微挑眉。 桃香大著胆子继续开口,“夫人散步时似乎想要去前院,还打听了公子呢……” 话音刚落,便见原本面色尚可的世子爷脸倏地冷了下来,桃香心中被唬了一跳,忙闭口不言。世子爷的脾气果然如传闻中阴晴不定,她还是不要乱开口了。 周宴之“呵”了一声,想他?是想去看沈仪安了吧! 饶是心中很不高兴,周宴之仍是去了外袍,方將那里侧臥的女子抱至榻上。 “你做什么?”云姣微微睁大了眼,经歷了这一遭,她虽不像曾经那般天真,却也没料到男子竟然要与她共处一室。 周宴之看著女子捂著小腹,面露警惕。气笑了,“我还不至於趁人之危到这个地步!” 他哼了一声,將人揽到怀中,“怎么又不吃饭?” 见状,云姣略將心放了放,闷闷开口,“中午吃的有些撑,晚上吃不下。” “是吃不下还是没心思吃啊?”周宴之阴阳怪气了一句。 见女子不理他,他磨了磨牙,开口,“放心,沈仪安没回家,不会知道的。” 不知是不是被戳中了心事,怀中的女子似是身体一僵,周宴之低笑一声,凑到女子耳边,“师弟来到师兄家里,我怎能不留人住宿一日呢?” 要他说,发现了最好,正好留女子在身边,反正他总有法子让人闭嘴。 眼下令他头疼的是沈仪安吗?明明是这不识好歹的小娘子,性子倔得不行,又跟个老学究一般迂腐。 也不知她家里是怎么教的,稍一出格便以死相逼,弄得他轻不得重不得,周宴之眸中似是暗流涌动,不知又在想什么呢。 夜色氤氳朦朧,仿佛被笼罩了一层纱帐。 因著不在家中,云姣毫无困意,偏男子贴的很近,让她格外不自在。 见女子又翻了个身,背对著自己,周宴之似是呼出一口气,搭在她腰间的手一紧,將人转了过来,忍无可忍地开口,“你不想睡了是不是?” 第67章 有夫之妇 (28) 云姣孕期本就情绪波动较大,见男子语气这般凶,当下便又掉了泪。 偏她也不吵闹,泪水就那么静静地从眼角滑落,时不时地小声啜泣两声,浇灭了周宴之心中的火气。 他心中嘆气,將人揽入怀中,带著热度的掌心一下一下地抚摸著女子的脊背,“睡不著?” 云姣不想离他这么近,推了推他。 偏周宴之在这样的事情上从不让步,他冷哼,往女子这边移了移,二人离得更近了。 云姣无法,只得將自己的胳膊横在两人中间,不知过了多久,方迷迷糊糊地睡去。 夜色渐浓,床幔早已落下,只有外间掌著的烛火散发著些许昏黄的光芒。 周宴之看著女子眼尾的泪痕,心中想著,把沈仪安留在府中是他做的最错误的决定,没有下次了。 次日,沈仪安早早地醒了过来,外门侍奉的丫鬟听到动静,忙有序地进门。 面前端过来一铜盆清水,“公子请净手。”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丫鬟的声音矫揉造作,实在令人不適,沈仪安皱眉,淡淡道,“不必了,我自己来。” 语罢,竟然將两个丫鬟都“请”了出去。 刚刚出声的丫鬟名翠柳,恨恨地扯了扯帕子,暗骂一声不解风情。 她生的不错,心思也多,並不想再当伺候人的奴才丫头,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让別人唾弃,但那又如何,从小她就知道到手的才是实惠。 原本翠柳想爬床的人是主家周公子,谁知公子周围除了那两个侍卫,根本不让其余人近身。 这日府里来了个沈公子,她被赤阳管家调过来伺候,才知这位不但和公子师出同门,还仪表堂堂…… 沈仪安整理好衣冠,用完早食,开口问道:“师兄呢?什么时候去先生家中?” 许是知道丫鬟不方便,这次身旁候著的是一个小廝。 那小廝一板一眼地开口,“夫人最近食欲不振,公子正陪夫人呢。” 夫人?沈仪安一怔,宴之师兄长他两岁,按理说是应该成亲了。 他惊讶不是这个,而是听闻师兄一家都在京城,这是嫂夫人和师兄一起回了祖地吗? 沈仪安心下思忖,是他考虑不周,昨日理应先去问好才是。 他心中略一思量,便起身询问,“宴之师兄和嫂夫人如今在何处?” 石竹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在后院的竹园。” 话音刚落,紧接著石竹便看见沈公子径直向他说的方向走去,他心中一激灵,不行!不能让沈公子去后院啊。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沈仪安已走出了老远,石竹忙上前拦住,“公子不用的。” 沈仪安看著拦著自己的小廝,心中奇怪,“怎么了?” 石竹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憋出了一句话,“不行。” 沈仪安笑了笑,“仪安既然已经知道了,不去拜访才是我的失礼。” 石竹没能拦下,心中懊恼。 殊不知竹园小院的赤阳看见沈仪安的身影,脸色一绿,这石竹怎么办事的! 室內乌木桌案上摆放著朝食,一个个精巧的小笼包、茯苓糕等面点置於盘上,鸡丝麵、口蘑煨笋、清炒虾仁,还有几道滋补的汤羹,许是昨天云姣没吃多少东西,又添了些时令鲜蔬。 “怎么吃的那么少?”周宴之看著女子不过用了一小碗便放下了筷子,皱著眉,难怪那么瘦! 他又盛了一小碗汤羹递了过来,“再吃点!” 吃的那么少,孩子岂不是会吸收她身体里的气血,那怎么能行? 云姣被男子磨得无法,只得端了过来。 恰巧这时,赤阳立於外门,隔著帘幕,垂首匯报,“世子,沈公子过来了。” 周宴之便看著女子手一颤,將汤匙放了下来,显然是不肯再吃了,心中顿生出一股火气,声音沉沉地朝外门道,“谁让他来的!” 第68章 有夫之妇 (29) 赤阳没料到世子爷竟隱隱有发怒的跡象,迅速开口,“属下让人回去?” 周宴之没再开口,赤阳会意,连忙退下。 路面平整,细碎的石子铺在上面,错落有致,路旁偶有几株不知名的小隨风摇曳。 沈仪安行至竹园,便见一侍卫立在园外,他之前在师兄身边看到过,好像叫赤阳。 他走上前问道,“听闻师兄和嫂夫人皆在,昨日仪安多有叨扰,却不曾前来探望,属实失礼了。” 赤阳在听到“嫂夫人”这一称呼时面色有一瞬间僵硬,隨后一本正经地道,“沈公子请回吧,此时不太方便。” 沈仪安一怔,是有什么事吗?刚刚那个小廝也说不行。 赤阳紧接著开口,“夫人身体不適……” 沈仪安理解,如果姣娘生病了他肯定也没心思见外人的。 纵然如此,他仍旧开口问道,“那不知师兄今日还一同去陈师那里吗?”宴之师兄昨日和他约好一起去先生家中的。 这? 赤阳有些拿捏不准,如今公子正陪著云娘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见侍卫没回答,沈仪安笑著开口,“师兄现下正忙,不必一起去先生那里的,所幸沈某还要回家中一趟,就拜託你帮我转告师兄一声了。” 回家?可不能让沈公子回家! 在沈仪安转身的瞬间,赤阳急中生智道:“沈公子留步,我们公子正要去陈师那里呢!” 沈仪安被拦住,无奈只好停下脚步,他已与姣娘有三日未见了,虽然临时拜託了王大娘看顾著些,但姣娘每每来信只说自己很好,是以他始终不放心。 也罢,到时再和先生告假便是。 待沈仪安回头,便见那侍卫迅速转身进了屋內,不多时,便见宴之师兄黑著脸出来。 怎么了?难道是嫂夫人病情较为严重?他虽有心问一问以示关心,却觉得不合时宜,遂闭口不提。 “师兄走吧,已经辰时了,去晚了先生怕是要责罚。” 周宴之看了一眼沈仪安,心中冷哼,这里是內院,他一个外人还要来探望? 君子之礼都被他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真是一点礼仪规矩都不懂! 想著那小娘子刚刚又闹著要回去,周宴之看向沈仪安的目光更加不善了。 明显察觉到师兄心情不悦的沈仪安心中感嘆,没想到宴之师兄和嫂夫人的关係这般好,他原以为高门大户的关係会复杂很多。 二人离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周府內又一辆马车驶出,朝著西南方向离去。 云姣坐在马车上,终究是小小地鬆了口气。 看著外面的“马夫”,开口督促,“能快一点吗?”她觉得自己只有在家中时才有安全感。 石竹苦著脸,云娘子执意要回家,还说公子只让她昨天留下了。他自认心思笨拙,都能看出来世子爷恨不得云娘子天天留在府中。 不敢想等到世子爷回来发现云娘子已经走了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石竹嘆了口气。 终是到了家中,云姣推门而入,便见那车夫竟然也跟了进来。 “你要做什么?”云姣眉毛扬起,警惕道。 石竹回答:“公子让我保护您,以免遇到危险。” “不用!你回去!”云姣拒绝。 “不可违背公子的命令!” 眼见这人油盐不进,云姣气道,“我有什么危险?我的危险都是你们公子带来的!” 石竹沉默不语,闪身到了暗处。 陈宅,风簌簌地吹过,院子里竹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福伯佝僂著腰,“陈师,两位公子来了。” 陈嵩抚须笑道,“让他们进来,没想到两人竟还挺合得来。” 仪安是他收到的最满意的弟子,做学问一点就通,平日行事也有君子之风,宴之亦然,身上並无盛京子弟那股紈絝之气。 福伯见陈师心情大好,满是褶皱的脸上也跟著挤出了一丝笑意,自从家人逝世,陈师已经好久没有这般开怀了。 他原本是陈师被贬途中救下的一家僕,如果不是陈师,只怕他早就死在那场毒打之中了,所以看见陈师收了两位弟子,想来晚年膝下也不会孤独吧。 福伯是真心为陈师高兴。 二人来到书房,齐齐向先生行礼。 陈嵩见状摆摆手,“私下不必如此多了礼。”復又开口,“明日我们便去府城,乡试在即,若是不提前定好位置,怕是客栈都找不到位置,还是要儘早准备!” 二人皆称是。 沈仪安开口说道,“学生想向先生告一日假。” “家母和內子还不曾知晓这个消息,仪安想先回去一趟,以免家人担心。” “是该回去一趟。”陈嵩点头,“你记得明日莫要误了时辰便好。” 曾经他不满意这个弟子不顾读书执意留在家中照顾妻子,但当时他想沈仪安已经照顾两天了,何况他又不是大夫,能看出来什么,不如把心思放在书上。 但眼下这又是另一种情况,要去府城那么远,时间又不短,回家实乃情理之中。 谁料沈仪安刚要应下,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告诉家里人消息而已,需要一天吗?”周宴之开口阻止,“仪安师弟,马上就要乡试了,还是莫要折腾,以免发生意外。” 陈嵩失笑道,“宴之,你还未成家,自是不明白你师弟心中的担忧,还是要回去看一眼才能放的下心。” 沈仪安听到后愣了一下,宴之师兄竟是还未曾成亲吗?那周府上丫鬟小廝口中的夫人指的又是谁? 第69章 有夫之妇 (30) 心中虽有疑问,但沈仪安却没有贸然开口,时下富贵子弟多眠宿柳,甚至私养外室,这近乎形成了一种风气,旁人知晓了,也只会道一声风流。 不过这也仅限於一些不讲究的人家,那些家风清正的高门大户则对此不屑一顾,甚至对族內子弟严加训诫。 沈仪安想以宴之师兄的门第,怕是家里人不许,所以才会在庆阳县有佳人陪伴。 他告別了先生,刚离开陈宅,就被人叫住。 沈仪安回过头,看到宴之师兄的身影,微微一愣,“是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与你同去。”周宴之若无其事道。 沈仪安只当先生不放心,心中微微一暖,揖礼谢过。 书房內,看到宴之主动要去送仪安,陈嵩心中吃了一惊,隨之而来的便是欣喜。 之前给周肆那老东西回信说宴之性子极好,对他新收的师弟亦十分爱护,老东西还不信,非说自己骗他! 等日后回京,他定要那老东西好好瞧瞧,宴之不是他口中顽劣不堪的世子孙辈,而是他陈嵩教导出来的品行端正的弟子! 马车內十分宽阔,周宴之和沈仪安对坐,离得距离较远。 因为明日便要启程,所以沈仪安並不打算回沈家村,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时间,所以拜託师兄先停在城南巷子里的张家米铺,让二哥代为转告。 “沈孝全!外面有人叫你!” “誒!”听见外面的人一声吆喝,他连忙擦擦手出了门。 张宝珠皱了皱眉,问了句,“谁啊?” 刚才喊人的小伙计笑道,“好像是姑爷的三弟。” 张宝珠不知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被她娘拍了下手,“说什么呢!” 宝珠宝珠,但从名字上就可见张家夫妇对女儿的宠爱,如若不然,也不能想出招婿上门的主意来。 张宝珠被打了一下,反而笑嘻嘻地撒娇,“好了我以后不说了还不成嘛?娘別生我的气。” “你啊你……”张母无奈摇头,却还是告诫道,“虽说孝全是入赘,可你也不能太过分,平时在外人面前要给足顏面!不然我和你爹百年之后怎么放心的下?” “我知道了。” 铺子外面,沈仪安將要提前去府城一事告诉了二哥。 沈孝全当即明白,爽快应下,“行,你放心,到时候我去告诉娘。” 隨后忍不住看向三弟下来的马车,心中嘖嘖称奇,老三出息了,拜了个先生,竟然能坐上这么好的马车。 也是,现在能读书的人家,那个差钱呢! 沈仪安告別二哥,便上了马车,见宴之师兄闭目养神,便悄声告诉赶车的赤阳,“我家在槐胡同里面。” 听到沈公子的话,赤阳一激灵,手中的韁绳好悬没掉落,心中却不自觉地想著,这条路他熟悉著呢。 哎,沈公子回家,世子偏要送,赤阳心中都为世子爷捏了把汗,这叫什么事啊! 车轮滚滚前行,马车最终停在了沈宅门口。 几人下车,陆续地进了门,殊不知这一幕被刚从王大娘家出来的马婆子看了个正著。 因著王大娘的儿子张乔早到了说亲的年纪,一直拜託马婆子帮忙留意著,这不,她刚打听到一位小娘子,据说家风不错,便过来探探口风。 但马婆子万万没想到竟然看见了之前找她说媒的小哥!据说还是给他家公子纳妾!还要纳云小娘子为妾! 当时这个消息让她目瞪口呆,所以记得很清楚,怎么今日,今日竟看见那小哥跟著沈公子进了家门? 不过刚才一晃的功夫,也有可能是她看错了,马婆子心中惴惴,不知为何,莫名有些不安。 听到敲门的声音,云姣还以为是王大娘来了,起身过去开大门,抬头一看,竟是夫君回来了。 她面上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惊喜,“夫君。” 沈仪安笑了笑,“姣娘,这是和我同门的师兄周宴之。” 说著,他进门,身后的两人也隨之显露了出来,那身影,十分熟悉。 沈仪安介绍的声音还在继续,“师兄,这是內子。” 第70章 有夫之妇 (31) 按理说,作为同门师兄弟,周宴之要称呼云姣一声弟妹,但显然,他没打算这么开口。 只见那身著华服的男子唇畔含笑,微微侧身,收起手中摺扇,慢慢地唤道,“夫人,叨扰了。” 扇坠微晃,声音沉沉,不疾不徐,仿佛夫人二字从口中辗转许久才吐露出来。 云姣娇美的脸十分苍白,声音又小又迅速地说道,“周公子。” “姣娘怎么了?”沈仪安有些奇怪,转过身来便看见妻子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连忙上前扶住,低声道,“別怕,他是我师兄,是一位很好的人。” 姣娘性子胆怯,几乎不出门,平时也从不见生人,今日甫一见到两个陌生人来到家中,害怕也是难免的。 想到这里,沈仪安心中略有一些愧疚,是他不好,该提前和姣娘说一声的。 他轻轻將手搭在姣娘的肩上,心中思忖,姣娘性子太软和了些,固然她心中满是自己的模样令他欢喜,但这对姣娘的身体並不好,她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待在家中,久而久之会闷出病来的。 沈仪安心中隱约有了想法,也许该找些时机让姣娘多出门走动走动,不过这还需让他好好思量,关於姣娘,他需慎重,绝不可操之过急。 “姣娘,去沏些茶来吧。”沈仪安想著,不如就先从招待客人开始?以往姣娘总不肯出来见人,也就是邻居王大娘还算相熟,能与之交谈几句。 “夫君。”云姣攥著衣袖,低声问道,“我先回房好不好?” 看著姣娘那小意央求的模样,沈仪安心中一软,差一点就答应了,好在为数不多的理智將他的意识扯了回来。 他无奈嘆气,柔声哄著,“別怕,没什么的,师兄不是外人。” 云姣只觉得难捱得紧,又怕夫君察觉有什么不对,只好应了下来。 她想著,没事的,等等到夫君乡试后就好了,那时候就应该都结束了吧。 殊不知一旁的周宴之直勾勾地盯著沈仪安搭在那小娘子肩上的手,看著二人“浓情蜜意”的模样,心中冷笑不已,好在他今日过来了,不然两人还不知道要做出些什么事情呢! 思及刚刚那小娘子刚刚那句“周公子”的疏离和现下唤著“夫君”的依赖,周宴之的心中愈发不痛快起来。 云姣去了东侧的厢房,这处屋子较小,连著厨房,多摆放了些茶盏食具。 她在家中也曾学过些粗浅的点茶手艺,不过此时却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玲瓏心思。 看著那几方茶饼,云姣隨意捏了少许粗茶放入茶盏,冲泡了热水便端了出去。 令她惊愕的是,正堂內並无夫君的身影,只有周宴之坐在那里。一时间,云姣心中踌躇,不知该不该出去。 周宴之早就看到了女子的身影,心中轻哼,就这么不想看见他? 遂开口问道,“夫人的茶怎么还不端上来?可是茶盘太沉?需要在下帮忙?” 云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恼意现身上前,只觉得他眼睛怎么能那么尖? 女子纤细的指尖端起茶托,隨后放置在方桌上,“我夫君呢?” “砰”的一声响,茶碗放下的声音足可以看出女子对他的不待见。 夫君夫君,她脑中除了沈仪安就不会想別的了是不是?周宴之冷笑一声,不等他多说,便看见女子迅速將手移开,缩回到袖子中。 原本云姣便没多费心思,用的也是烧开的沸水,殊不知这般撂下,杯沿溢出了些许滚水,烫得她“嘶”了一声,手指红了些许。 周宴之皱眉起身,將女子的手握住检查,“烫著了?” 云姣大惊失色,完全没想到这个男人竟敢如此放肆,连忙要挣脱开他的手。 “你快鬆开我!”云姣低声斥责。 “我看看伤的严不严重?” “不严重。”云姣继续,“鬆手!” 她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自己? 周宴之一时不察,被女子挣脱开来,心中气得不行,有心不再搭理她,少顷,又寒著脸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赤阳就在后头看著世子爷在沈郎君的家中和人家夫人拉拉扯扯了好一会儿,眼见又要为云娘子上药,他不由得低声轻咳以示提醒。 “公子,沈公子怕是要回来了……” 女子拗著性子不肯让他看,周宴之深吸一口气,將伤药塞到了女子袖中,“回去记得涂!” 看著沈仪安的身影越来越近,手中抱著书箱,周宴之心中的冷气无处散发,只觉得沈仪安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第71章 有夫之妇 (32) 沈仪安將要带的书箱放到一旁,方走向姣娘,声音放低,“姣娘若是累了,便回 房歇息吧。” 周宴之冷眼瞧著刚刚对他不假辞色的小娘子此时声音绵软,连面上都浮现了几分嫣红之意,“嗯。” 好像沈仪安一句假惺惺的关心,就能让她高兴好久。 沈仪安见姣娘离开,才转过身,见桌上的茶饮,手掌轻抬,“些许粗茶,师兄別嫌弃。” 周宴之心中轻嗤,而且连自己妻子手被烫伤了都不知道! 沈仪安觉得师兄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倒也没多想,毕竟之前他就感觉到了师兄心情的多变。 世家子弟,有些骄矜也是难免。 这茶炊,一喝便喝了大半个时辰。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看著宴之师兄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並没有想要离开的意向,沈仪安反倒有些坐不住。 当下开口问道,“已快到晚食的时辰了,师兄可要留下一同用饭?” 时下待客,若是真心想要留人吃饭,怕是要早早地便开始准备,所以这一句只是一句主人家示意自己还有事就不留人的客气话罢了。 谁知周宴之像是没有听出言外之意,笑道,“那便却之不恭了。” 沈仪安,“……” 好吧,也许以师兄的家世,平时来往之人並没有像他说话这么委婉的? 虽说宴之师兄多次相助,待他很是不错,但今日他是真的不想留师兄在家,毕竟他已经有好些时日都不曾好好地看过姣娘了。 若是师兄留下,难免有些不便。 沈仪安顿了顿,才道,“仪安虽想盛情款待,然屋舍萧然,饭食简陋,师兄待我又如亲兄弟般,实不敢怠慢。” “不若另择一日,仪安必定扫榻相迎。” 周宴之看那小子一副面露惭愧的模样,心中冷哼一声,別以为他听不出来,说的那么多,不就是想让他走吗? “师弟哪的话,以前在军中时,不是没有过风餐露宿的时候。”周宴之面色严肃,“莫不是师弟以为我是那等斗鸡走马的紈絝子弟不成?” 这话说的便有些重了,沈仪安不得已,只得起身连连赔罪。 “是仪安看轻了师兄。”话毕又肃然起敬,“竟不知师兄年未弱冠,便已有如此经歷了,当真是少年英才。” 沈仪安不介意吹捧一下,於他而言,这不过是成本最低的置换了,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得罪师兄。 周宴之微微扬起的唇角一闪而过,他不是不知沈仪安话中的小心奉承,因著他身份的缘故,自小听到奉承討好的的话不知凡几,但没有哪一次,让他觉得如此顺耳! 事已至此,沈仪安只得开始准备饭食。 云姣察觉到动静,见夫君在灶屋忙活著,忙上前柔声开口,“夫君我来吧。” 沈仪安抬头,笑道,“还是我来吧。”他知道姣娘在厨事上很是不通。 此时他那俊秀的脸上满是灶灰,一道一道的,云姣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 云姣以袖捂唇,半晌才抬手用帕子擦去夫君脸上的灰,“你看你,脸都弄脏了。” 沈仪安一本正经道,“能以此换夫人一笑,是仪安之福。” 不远处的赤阳见世子还要向前,连忙拦住,见世子利剑般的目光朝自己射来,赤阳缩了缩脖子,仍旧斗胆开口,“公子,再走就出视线范围內了。” 隨后声音越来越低,“若是被发现了……”得不偿失啊,赤阳在心中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周宴之深吸一口气,看著那小白脸討巧的话一出,女子似是被哄住了,连耳边都泛起了粉意,娇嗔道,“別胡说。” 沈仪安看向姣娘,二人相视一笑。 差不多到了时辰,桌子上的碗筷已摆放好,周宴之看著那几道小菜,目露挑剔,一道不知道什么炒的青菜,一小盘豆腐还有一碗蛋羹。 还真是粗茶淡饭,难怪她那么瘦,想到这几日女子来周府后那渐渐红润些的脸庞,周宴之心想,果然,那小娘子还是得他来养才行! 这一来二去,天色渐晚。 饭后,未等沈仪安再说什么,周宴之率先开口,“左右明日要一起去先生那里,所幸今日师弟收拾出一间客房,我也不必来回折腾了。” 第72章 有夫之妇 (33) 看著沈仪安面色一僵,周宴之的心中的鬱气散了些许。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自然不是。”沈仪安心中一嘆,昨日他刚刚在师兄家中留宿,今日又如何能拒绝? “家中简陋……” 周宴之打断了他的话,似笑非笑,“师弟又看轻了师兄不是?” 沈仪安微微一笑,“师兄哪里的话……” 沈宅院子不大,原本只有他们小夫妻二人,空间自然是绰绰有余,但如今加上周宴之和赤阳,便很是不够用了。 沈仪安心中为难,宴之师兄和赤阳侍卫有两人,但院內只有一间客房,此外便是离主屋不远的一处偏房了。 偏房窄小阴暗,实在不是住人的地方。 看见自家世子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赤阳抢先开口,“我在偏房,我有个地方就能睡的,多谢沈公子了。” 话音刚落,就见世子脸色似是有些不好。 赤阳缩了缩脖子,实在不是他没眼力见儿,盖因在国公府,那偏房都是粗使下人待的地方,稍得脸的丫鬟小廝都不会住进去。 他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世子爷住在那种地方啊! 沈仪安这厢回了房,见妻子似是在为他收拾明日的行囊,心中一暖,想到周师兄,又道:“姣娘,看看能不能將偏房空出来,师兄他们今日要留宿。” “什么?”云姣脸色一白。 她只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控制不住。 在周府时,她曾听闻那人的家在京城,她想乡试后再考便是春闈,所有学子都要进京赶考。 想来那时周公子早就回京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受他的威胁! 可如今看来……云姣心中有些惶然。 看出姣娘的不情愿,沈仪安轻声道,“仅此一次,明日我与师兄一同前往,確实方便了些。” “哦。”云姣有些不开心,还是应下了。 沈仪安知道妻子並不想让外人住进来,心中一嘆,將人揽入怀中。 姣娘髮丝柔顺秀丽,他轻轻地抚著,事实上他同妻子一样,也不希望有他人进来。 偏房空间不大,最里面有一方长榻,云姣之前为了方便放了少许杂物,收拾起来並不费事。 夜幕降临,似乎到了晚上才拂去了一天的热意。 周宴之靠在榻上,毫无困意,一定是太热了,沈仪安家中竟然连冰鉴都没有! 思绪到了这里,便有些打不住,那小娘子在干什么? 今晚有人在,她和沈仪安应该不会那么不知礼吧? 对,应该不会,何况那小娘子已经有了身子,若沈仪安不顾她的意愿强迫於她,周宴之冷笑一声,正好他將人带走! 赤阳苦著脸,小声劝道,“公子歇息吧,已经亥时了,明日还要动身去府城呢。” 周宴之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中微微一动。 这厢的云姣已经换上了寢衣,烛火摇曳间更衬得她肤色白皙动人。 沈仪安面容清雋,將人揽入怀中,“姣娘,日后我定然要给你更好的生活。” 那声音低沉又坚定。 云姣依偎在夫君胸膛上,乖巧地抬头,“夫君怎么忽然想起这些了?” 沈仪安没再说话,他昨日见到师兄府上的种种,美食珍饈,锦衣华服,连丫鬟小廝都不遑多让。 他只觉得姣娘在他身边实在是受了太多的苦楚,眸中暗了几分。 云姣虽不知夫君在想什么,但他的这番话著实让她心中又感动又甜蜜。 “哎呀,怎么又提这话?姣娘只希望能永远和夫君在一起……” 二人之间渐渐升温。 忽然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打破了这亲密无间的氛围。 云姣身体一颤,沈仪安忙道,“別怕,我去看看怎么了。” 语罢,披上外袍,向外屋走去。 推开门,夏夜的凉风拂面而来,倒是將他的困意散去几分,沈仪安抬头,便看见了赤阳面上神色焦急。 “沈公子,我……我家公子不知何故发了热。” 赤阳语气急促,眼神却迅速在沈仪安身上扫了一眼,嗯,衣袍整齐,神色间並无异样。 他心中微微鬆了口气,总算是有话跟世子交代了,面上依旧忡忡,“您可知附近有哪些医术高明的郎中?” “怎么会发热?”沈仪安眉间蹙起,“晚食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赤阳却似乎顾不得那么多,抓起沈仪安的手便道,“公子的病耽误不得,您快带我去找郎中吧!” 沈仪安將手抽了回来,很是镇定,“不必如此惊慌,郎中离这里不远……” 他匆匆回房,將事情告知妻子,而后带著赤阳离开。 云姣心中有些忐忑,那人又要做什么?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老大夫便跟著来到了沈宅。 要说这黄老大夫,医术很是不错,行医三十载从没有出错的时候,此事一直让他引以为傲。 此时的病人,却令他犯了难。 床上的这位公子明明脉搏沉稳有力,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奈何浑身高热不止? 黄大夫心中有些后悔,早知便不答应这小哥半夜来出诊了,诊金是小事,万一这位公子有个三长两短,该不会怪到他头上吧? 见状含糊道,“老夫学艺不精,不若找別的大夫来看看吧……”说罢,竟提了药箱就要离开。 赤阳忙將人拽住,他家世子看情况不就是高热吗?何况他不是私下嘱咐过了吗?这老头怎么回事? 黄大夫连连摆手,“公子脉象清晰连贯,可见气血充足,但体温又明显过高,在下实在不知……” 之前这小哥虽说他家公子应该是高热,可这脉象分明不是啊!病理之事,最该严谨,他可不敢胡说,以免误了病情。 黄大夫离开了,徒留沈仪安和赤阳两人面面相覷。 不多时,榻上的周宴之似乎有片刻的清醒,“水……” 赤阳忙不叠地端来茶盏,扶起世子,將水递了过去。 周宴之勉强起身,见到一旁的沈仪安,面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讶,隨后不悦地斥道,“赤阳!我留在这里已然是叨扰,你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便去麻烦师弟呢!” 赤阳面露羞愧,低头道,“是属下的错,请公子责罚!” 周宴之“虚弱”地咳嗽了两声,便又要说话。 站在一旁的沈仪安这才开口阻止,“师兄莫气,想来他也是太过关心你了。” 周宴之道,“老毛病了,师弟见笑了。” 沈仪安心中疑虑,既是老毛病,想来应有应对之法,为何今夜竟如此慌乱?面上却恰到好处地带了几分关心之意,“不知可有什么仪安能帮得上的?” 周宴之这才道,“赤阳原是跟著我父亲的,对我的身体状况並不了解,今日乱中出错,竟搅扰了师弟。” “师弟那时可是已经睡了?”周宴之问道。 第73章 有夫之妇 (34) 赤阳立在一旁默默地想,世子爷这是把石竹的身份安排给他了。 沈仪安听到师兄的问题,还能如何回答?只笑道,“尚未入眠。” “既然师兄没有要帮忙的,那仪安便先离开了……” 沈仪安推门欲走,然而身后传来的一句“公子留步”硬生生地“止”住了他的脚步。 沈仪安心中不耐,他虽表面上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但背地里可不是什么善心人。 他是大夫吗?有病还要找他?既然是自小的毛病,难道没有隨身携带些药物吗?叫他有什么用? 然而这位名义上的师兄,实不是他如今能拒绝的,何况二人师出同门,日后怕不是还要有诸多仰仗。 转过身,沈仪安笑容得体,“可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沈公子,不知贵府的冷水铜盆需要到哪里去取?”赤阳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公子他发的热需要降温。” 后院的夜间冰凉的井水,木盆和冷帕子…… 这一番功夫折腾下来,已经是四更天了。 周宴之本是习武之人,要短时间提高自己肌肤表面温度再容易不过。 此时,他卸了力道,懒洋洋地靠著床栏,看了眼时辰,这才满意。 “沈仪安回去了?” “是。”赤阳太知道世子想听什么话了,“石竹说,云娘子已经歇息了。” 周宴之嘴角飞速地勾了一下又隱没,这才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像是对这个消息毫不在意。 次日一早,云姣被身侧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她蛾眉轻蹙,將被子盖到了头上,一息过后,又重新起身。 看著沈仪安忙碌的身影,云姣似是控诉,“夫君我昨晚一直等你,你都没回来!” “明明今天就要走了,还不肯多陪陪我……” 云姣的声音越来越低,难得说出这样一番剖心之言,似是感到羞极了,脸微微偏过去,將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被子中。 见妻子这般捨不得自己,沈仪安失笑,將手中的事情放了下来。 “最多月底的时候便能回来了。” * “咴——咴咴——”枣红色马匹健壮有力,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嘶鸣。 马车早已在沈宅门口等候。 周宴之心中不悦,“沈仪安怎么还不出来?” 赤阳握住韁绳的手一顿,“属下去问问?” “不用!”周宴之嗤了一声,他倒要看看,今日沈仪安莫不是不想去府城了! 大约半炷香的时辰,沈宅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背著行囊的沈公子方迟迟而来。 “真的不用送了。”沈仪安有些无奈,姣娘哪里都好,唯独就是太离不开他了。 若日后他有事离家,她一个人可怎么办才好? 云姣看著夫君眼下的青黑,心疼道,“昨日到底怎么了……” 周宴之透过车帷,看那小娘子依依不捨的模样,只觉心中有股气马上便要迸发。 紧接著便听见她软著声音关心,“夫君你昨晚都没有休息好。” 未等那小娘子的夫君再开口,周宴之不屑地看了眼沈仪安,说道,“沈师弟的身体著实是虚了些,日后还需多多锻炼,强身健体才是。” 那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在门口的四人听得清清楚楚。 沈仪安:……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几日相处,这位宴之师兄说话,实在是不过脑子。 第74章 有夫之妇 (35) 云姣心中微微一动,忽地踮起脚尖,在沈仪安耳边道,“夫君,我,我有孕了……” 而后,她微微低下了头,脸上泛起了些许粉意。 沈仪安只觉得姣娘的气息扑在耳边,有些痒,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听到了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 向来遇事果断的他此时难得有些茫然,回过神来便看见妻子期待又欣喜的目光。 沈仪安心中一软,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了前些日子妻子说要告诉他的好消息,莫不是指的此事? 他心中不免有些惭愧,此番去府城,少说也要大半个月,姣娘独自在家,他如何能放心的下,虽说之前拜託了邻里,到底是不方便。 像是知道夫君要说什么,云姣嗔道,“好了,我能照顾好自己,夫君你放心吧。” 周宴之习武之人,耳力了得,心中忍不住轻嗤一声,这是才知道她有了身孕?他早就知晓了! 沈仪安此人,对妻子不爱护,对师兄不尊重,如此不义不悌之人,竟也期望著日后能够高中? 若是日后真有机会能入朝为官,怕也是尸位素餐之辈! 看见不远处二人“依依不捨”的模样,周宴之心头火起。 “还走不走了?”他语气中隱隱带了些不耐烦。 云姣怕那人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忙小声和夫君告別,而后回了屋內。 周宴之见状周身的冷气更重了,那小娘子果真是个没心肝的,竟转身便走,向他这个方向看一眼也无! * 夫君离开已有三天了。 云姣夜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也不知道路上是否顺利,有没有不適应呢? 她脑中思绪繁杂,许久才沉沉睡去。 此时外面已是一片寂静,家家紧闭门户,偶尔在巷中传来更夫敲击的梆子声,“咚——咚——咚”一下又一下。 “天乾物燥,小心火烛——” 那语调沙哑有力。 暗夜里,不知何处出现了一小队黑衣人,在庆阳县的巷內四处流窜,时不时地在他人家中、路上、茶肆丟了些不明的东西。 而后,一点火屑被扔了下来。 那火屑遇物即燃,渐渐地变成了火,隨风势涨,而后扩大,逐渐有燎原之势。 不多时,隨著风向,大火乘风而起,浓烟滚滚,蔓延开来。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紧接著寂静的夜仿佛被吵醒了。 “走水了,走水了……”人们神色慌张,忙不叠地逃了出来。 北风吹来,火舌又躥高了一度,有不少回去取財物的,出来时不巧被压在断裂的屋樑下,一时间叫骂、哭喊、绝望都掩盖其中,混乱不已。 沈宅暗处的石竹察觉到了不对,不远处的顏色近乎映红了半边天,他心中一沉,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世子离开前告诉他除了保护云娘子,还要留意县中的异动。 石竹看向云娘子的寢室,並无不对劲的地方,稍一思量,便闪身向那里疾行而去。 若是赤阳在这里,怕是要恨铁不成钢地骂他一句,世子爷那是让你查县中的不对劲吗?掩盖在表层任务之下的,分明是保护云小娘子好不好?果真是木头一个,分不清主次。 第75章 有夫之妇 (36) 【宿主?宿主?】 云姣尚在睡梦中,迷濛地睁开眼,果然,是许久未见的系统的噪音【快起来,外面著火了,已经要烧到槐巷了……】 “怎么回事?”云姣问道,“原剧情中有这场火吗?” 还问它剧情?系统052颇为怨念,自从上个小世界剧情线崩得连它哥都不认识了,它就再也没关注过剧情! 【你都搬到县里了,早就和原来不一样了,所以別再管原剧情了!】 云姣靠在榻边,眉宇间带著几分愁意,“那小伍,到底有没有啊?” 声音又轻又低,好像在说什么悄悄话似的。 它怎么会知道?系统052心中哼了一声,別想再对它用这一套! 空间里的程序依旧照常运转著,052的声音却不自觉地回復【剧情里又没有提到……】 “哦。”云姣刚醒没多久,脑中还有些不清醒,慢吞吞地转著。 “原来是这样,谢谢小伍。”她漂亮的眉眼弯了弯,恍惚间竟让系统052以为刚见到她的时候了。 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又回答宿主了,顿时生起自己的气来。 云姣在脑海中又唤了两声,皆不见系统回应,也没在意。 也对,原剧情中此时她正在家中日夜干活伺候婆婆呢,男主又去府城科考去了,所以县中是否发生火灾的確无从得知。 但是……离她“抑鬱而终”的剧情节点已经不远了。 毕竟她可是男主的糟糠之妻呢,一点没跟男主享受过荣华富贵。 县衙中。 县令朱仁此时的衣袍有些乱糟糟,连交衽都是歪的,显然是匆忙被叫起,穿戴得不太整齐。 此时他站在正堂中央,看著底下的被召集过来的捕快衙役,下令道: “李天,你速去带人去北巷支援救火……” “张乔,你带领手下的人封锁火场,巡查四周,如有趁乱劫盗者,当场拿下!” “王尚意,以免坠梁砸人,速去將县里附近的郎中带过去!” 朱仁声音急促,口中的命令一条接一条。 待眾人领了任务皆四处散开,他方深吸一口气,马上便要调任了,怎么就,怎么就偏就在此时发生了这么大的祸事? 朱仁顾不得多想,上马跟隨李天等人去了事发处。 火势渐大,周围浓烟滚滚,百姓的哭喊声不绝如缕。 这时,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脸色灰扑扑的,身上的衣服也被撩著了,看上去坑坑洼洼的。 此时他竟趁著眾人不注意,一个猛子向屋中扎了进去。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正巡查的张乔眼尖瞧见了,忙喝道,“拦住他!” “给我拖后面去!”张乔焦头烂额,原本此时就混乱,偏还有这般要钱不要命的! 那中年男人眼看著就要进去,却被人拦了下来,顿时如同疯魔一般,哭天抢地,“我的青天大老爷,完了!全完了!” 这是一家绸缎庄,昨日刚运来一匹上好的丝绸,如今,全完了!他一家老小都在赵老爷手下討生活,如今怎么跟主家交代啊! 与其过后被判得个办事不力,还不如就一起死在这场大火里,还能落下个捨命抢救的名头,想来妻儿老小日后也能好过些。 中年男人无望的眼神里泛起了几丝光亮。 大人,一衙役快速跑到县令身前,將发现呈了上去,“您看。” 只见衙役手心里有细密的灰黑色絮状物,离到近处一看,一股强烈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顿时脸色一沉,低声吩咐,“去查!” 暗处的石竹同样捏起了那灰黑色之物,一番思量后,眼见风力渐大,打算回去。 忽地,不远处响起,“大人,连金巷,五门巷和槐巷……皆起了火……”朱仁闻言眼前一黑,“派人去救火……” 那厢的石竹正离去,哪料到此时沈宅烈火熊熊,浓烟滚滚,他呆了。 忙行到后院井旁,用水浸湿,衝进火海。 內室的云娘子紧闭双眼,似乎昏迷不醒,好在火势虽大,却不曾烧到要紧处,石竹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犹豫一下,將披风盖在云娘子身上,“夫人,得罪了。”语毕,將人带走离开。 系统052目瞪口呆,它刚刚就那么眼睁睁地看著自己柔弱的宿主唤了两声石竹,“你出来,我知道你在……” 虽然它很想开口告诉她石竹一盏茶之前已经走了,但是它现在还在生气!不能和她说话。 紧接著便见宿主云姣点燃油灯,似是想前去查看情况。 哪知慌乱间“不下心”打翻了灯台,自己又不小心跌倒,撞在了桌角处昏了过去。 灯芯的火苗燃起了帐幔,不多时,火势蔓延开来。 而后便是石竹將自家宿主救起来的场景了。 * 云姣躺在榻上,只觉得自己小腹疼痛,她捂住自己的肚子,喃喃道,“疼,好疼,有人吗?” 一旁的桃香忙上前服侍,“夫人怎么了?” “我,我的孩子,帮我请一个郎中好不好?”云姣此时冷汗涔涔,心中惊慌不已,怎么办?怎么办?她盼了那么久的,不想最后空欢喜一场。 桃香的手被攥出了红痕,愣愣地应下了,连忙去找石侍卫。 云夫人她,她竟然有了世子的骨肉,可万万不能出什么事情啊! “已经去请大夫了!” 金丝帐幔內,云夫人双目紧闭,脸色发白,状態明显是有些不好了,桃香在一旁暗暗著急,怎么还不到? 她探了一下夫人身体的温度,额头泛冷。 忽然,桃香身体一僵,因为她竟然摸到了些许黏腻的冰凉,她颤抖著伸出手,透著烛火,只见指尖暗红。 那,分明是血跡! 夫人竟然见红了! 时间一分一秒递过去,终於,千盼万盼的大夫急匆匆地赶来,布针施救。 石竹在外室等候,心中忐忑不已,他去找大夫的时候,才知道附近的郎中都被县衙的人带走去火场救助了,不得已,他只能再去寻,一来一回便耽误了许多时间。 若是夫人今日有个三长两短,他万死难逃其咎,石竹心中羞愧,待世子归来,他会前去领罚。 第76章 有夫之妇 (37) 冯大夫深夜被强行“请”来,加之来的路上又极为顛簸,心情自然不好。 然而,医者仁心,他如今已经来了难道还能不诊治吗? 纱帐垂落,將榻上的贵妇人罩了个严实,唯有露出的手腕覆盖了一层丝巾。 冯大夫搭上脉,眉头紧皱,“敢问贵府夫人孕有几月?” “这……”桃香面色为难,她也不清楚啊,她才知道夫人有了身孕。 榻上的云姣忍著疼痛,勉强回了心神,颤著声音回答道,“快到两个月了,大夫我的孩子能保住吗?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桃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小心补充,“一个时辰前,夫人便有见红之相。” 冯大夫刚一摸脉,便察觉到这脉息如同轻丝般若有若无,似有滯涩之感,又有摇摇欲坠之势。 眼见病人此时情绪激动,他沉声道,“夫人且放宽心,忧则气结,您若一直这般,恐对身体有损伤。” 语罢將刚刚写好的方子递给一旁的丫鬟,“先去煎药,每日三次,切不可忧虑伤神。” 桃香忙珍之又之地將方子拿好,迅速离开去库房取药煎药。 石竹在一旁低声问,“大夫,我们夫人身体如何?” 冯大夫暗暗翻了个白眼,他瞧这处也是富贵人家,怎么能让怀了孕的妇人身体亏成那般,原本这一胎便孕育得艰难,加上今日受惊之下,已成小產之兆。 於是起身出了门,摇头嘆道,“贵府夫人这一胎定然是保不住的。” “我已开了药,还需服用两日方能將瘀血排出。”说完,冯大夫忍不住继续开口提醒,“何况我观贵府夫人身体虚弱,过后还需要精心调养,补气血,否则,怕是於寿命上有碍。” 原本石竹还沉浸在云夫人小產这一消息的惊愕中,见大夫又讲若是日后不好好调理会失去性命,顿时惊地回了神。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石竹將大夫送走,才有功夫將事情仔细地写好密封,迅速传给远在府城的世子爷。 桃香將药端了过来,她方才也听到了大夫的话,心中不免有些同情。 原以为夫人怀上世子的骨肉,定能一飞冲天,哪能想到命这么不好呢? 待药凉过温度,桃香便小心地將药碗端来,“夫人,该喝药了。” 云姣想撑起身,却发觉自己使不上气力,又重重地跌回榻上,疼痛蔓延,使得她痛呼一声。 桃香忙將药放到旁边的小案上,將人扶起,又將引枕放到背后,这才道,“夫人小心。” 而后才端起碗来餵药。 云姣看著那碗苦森森的药汤子,並不肯用人喂,自己端来后一饮而尽。 桃香不知怎么开口,夫人怕不是还不知道孩子没有保住吧,这汤药並不是保胎的,而是帮小產过后的妇人排体內的积瘀的。 但长痛不如短痛,这么拖下去只怕云夫人会更加伤心,桃香一狠心开口道,“夫人莫要忧心,日后您和世子定会还有孩子的……” 云姣思绪有些迟钝,半晌才像是理会了桃香的意思,“你说什么?什么叫还会有孩子的?” 她没注意到丫鬟口中的“世子”,只听到了自己的孩子似乎是有事。 不用对方再说,云姣已经感受到了,自己小腹忽地一阵绞痛,疼得她將身体蜷缩起来。 慢慢地,她能清晰地感到身下传来的血腥之气,似乎涌现了热流。 一旁按大夫临行前吩咐找的稳婆早已经在外室候著了,此时上前,迅速开口,“夫人,且將身体抬起些。” 云姣的手指攥著褥子,已有些泛白,身上的寢衣已换了三回,旁人见了,实在是触目惊心。 府城乡试號舍外,人群熙熙攘攘。 今日便是乡试结束,所以不少学子的家人来到附近等候。 此时此刻,號舍內一声锣响,时间到了。 终是结束了,诸位学子陆陆续续地从考场內出来,皆蓬头垢面,毕竟,共在考场上待九天,每日又处於一种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哪里还能像刚进去那般有精神呢? 甚至不少瘦弱些的考生,需他人搀扶才能行走。 陈嵩早就在场外等著他的两位弟子了。 二人出来时,状態同其他考生比起来,亦不逞多让,周宴之毕竟自小习武,还好一些,不过此时也只想著回去后要先沐浴一番。 陈嵩也不著急,左右回到客栈先休息,再让二人將试题默下来便是,毕竟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三人一行人刚回到福来客栈,洗漱过后,周宴之便看到了赤阳欲言又止,似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有事说事!”周宴之不悦道,什么时候赤阳这般婆婆妈妈的了。 毕竟沈公子还在这里,赤阳心思再灵活,也不知道此时如何开口,便將石竹的传信交给了世子。 周宴之展开扫视了一眼,原本轻鬆的神情沉了下来,猛地站了起来。 陈嵩奇怪地问,“宴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周宴之意识到自己的失態,僵硬了一瞬,方开口,“確实,先生,庆阳县急报,宴之先行回去了。” 沈仪安疑惑地问,“师兄不留下来参加学子宴吗?” 每逢放榜过后,当地学政会举办鹿鸣宴,宴上常有赋诗题字赠等活动,沈仪安深知,这也是同年考生增进情谊拓展人脉关係的一种方式。 除了官府举办,还会有一些其他有声望的学子举办的宴会,交流一番,也有益处。 虽然现下还没有放榜,但刚刚二人將自己的答卷默下来给先生看,先生明显十分满意,说不出意外的话,排次定会靠前。 陈嵩倒是知道宴之来这里是带著公事来的,只当是殿下的任务,摆手道,“那快去吧,正事要紧。” “是。”周宴之这才瞥了一眼沈仪安,道,“我还有事,就不去了,倒是师弟,到时还要多多参加学子宴,好好交流一番才是。” 不是他不告诉沈仪安,而是告诉他又没什么用,反观多参加一些同年学子的宴会,也能让他多长些见识。 周宴之面无表情地想著,来到客栈外,策马飞驰离去。 第77章 有夫之妇 (38) 剧情的力量当真不可违逆吗? 云姣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缓缓流逝,不,她不信! 半青的纱帐外,丫鬟婆子井然有序地出入,此时正是事情紧急时,气氛凝重,除了稳婆时不时地指导声,其余皆不敢出声。 但云姣正难受著,只觉得人多头疼,看著就烦,“都出去!”她的声音带了几分无力。 被请来的许婆子犹豫不决,她是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她若是真出去了,万一里面这位夫人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许婆子看向领她进院的丫鬟。 桃香接到询问的目光,略一思量,咬了咬牙,低声道,“你先出去,我问问大夫。” 她连忙去找冯大夫,也是她之前想再仔细问问药方的注意事项,这才让她得知石竹侍卫竟然已经將大夫送出去了! 夫人还没有脱离危险,石竹侍卫怎么能把大夫送走?桃香跺了跺脚,紧赶慢赶,终於在出府前將人拦下了。 罗纱帐轻如薄雾,隱约见得人影绰绰,片刻丫鬟婆子皆退了出去,屋內一片寂静。 云姣掩著动作,將一颗通体泛碧的药丸送入口中,那是之前系统052推荐但她没有买的“回春丹”。 她就知道会这样,还好没听那个蠢系统的话只买什么顺產丹一类的。 毕竟男主乡试中举之际,就是她失子抑鬱而终之时,剧情力量的自动拨乱反正又岂会“无动於衷”?否则她早已搬到县里,无需侍奉婆母日夜操劳,加之后来周宴之“逼迫”她入府,日日调养,怎么可能身体还是这么差? 药丸刚一入口,便化作一股暖流融进身体,云姣只觉得身体仿佛泡在一汪春水之中,懒洋洋的。 奈何不一会儿,那个好像叫桃香的丫鬟便走了进来,立在一侧,“夫人可要再含著参片?” 云姣如今也算是“命悬一线”,不得已继续面色憔悴,勉强摇了摇头。 其实,在最开始得知起火时,她就隱隱约约有种感觉,剧情节点怕是要来了。 所以在沈宅刚开始察觉到小腹不適时,便已提前吞服一颗丹药,无论如何,她都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她原想著看了大夫便也就罢了,哪曾想大夫竟然给她开了小產催积瘀的方子,在得知有回春丹的药性下,並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影响,所以她喝了下去。却不想虽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却加速损失了回春丹的药性。 云姣有些失神,上个世界可以藉助男主的行为规避剧情,那这个世界呢?气运之子怎么做才能让她避免死亡呢?涉及到了生命,好像不行呢。 不过,她倒是想到了一个方法,云姣微微垂眸,就是不知道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是否能如她所愿了…… 周宴之策马扬鞭,一路没有停歇,终是在戌时到了周府。 他翻身下马,韁绳一拋,迅速进入竹园,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唯有紧攥著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 周宴之未进屋內,便看到了让他怒火高涨的一幕,丫鬟婆子排排站立在屋檐下,还有几个在那里小声嘀咕的。 他耳力好,只听见: “里面的人出了那么多血,怕是不行了吧?” “別乱说话……” 妄议主子,一个个站在外面不进去伺候,罪上加罪! “都拉下去!”周宴之浑身阵阵冷意迸发,此时也顾不得处置这些人,只看向石竹,“大夫呢?” 未等石竹回答,便匆匆进了屋內。 任谁都能看出世子爷的隱忍,情绪已然到了快要爆发的边缘,这个时候,赤阳自然不会没眼色地说什么屋內血气重,进去不吉利的话来。 周宴之站在榻前,手却有些颤抖,之前那般鲜活明妍的人此时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 他坐在榻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能听到我说话吗?” 女子闭著眼睛,看上去毫无生气,唯有呼吸间方能让他放下心来。 恰在此时,冯大夫到了,他再一次搭上脉,忍不住“咦”了一声。 明明这位夫人的脉象昨晚便宛若游丝,自己都性命难保,更別提孩子了,所以他才断定胎儿定是保不住的,怎么今日还是一样的脉象! 沉浮无力,仿佛飘飘摇摇的风箏线,一不留神就会断掉,偏又不知被什么拽著,保留著一丝生机。 周宴之见大夫半天不说话,但女子明显虚弱,难道连些缓解她不適的方子都不会开吗?要是在盛京就好了,他可以请示殿下,怎么也能让御医来瞧瞧。 他心中急切,忍不住道,“你会不会看?” 冯大夫哽住了,但他行医几十载,也確实不曾见过这般情况,便道,“老夫於內伤病上更擅长些,不如公子还是去请专擅妇人科的大夫来看看吧。” 周宴之眼神冷厉,“庸医?”不会还敢乱开药?石竹一旁得到命令去请大夫。 冯大夫一噎,心中有些恼,他怎么可能是庸医,不过是谦虚些的说辞罢了! 就在此时,帐內传来了女子虚弱的声音,“大夫,我的孩子还在吗?” “……还在。”冯大夫只觉得昨天自己的那句小產像个笑话。 “那,那还会有危险吗?”云姣声音哀戚。 “这……”冯大夫不敢確定,只得含糊道,“还是等专擅妇人的大夫来看吧。” 听著女子问大夫的话,周宴之气笑了,握紧女子要抽回去的手,所以说她早醒了?刚才是不想搭理他? 可看见女子躺在床上那般柔弱可怜,心中又软了下来,罢了,她如今正难过著,何必招她不快。 周宴之不再言语,思绪似是一闪,他张了张口,想说,如果她真的喜欢孩子的话,以后还会再有的。 不过,是和他的,最后又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想来她也不爱听这样的话,便乾巴巴地说了一句,“孩子不算什么,身体最重要。” 云姣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看上去脸上倒是添了几分生气,不像刚刚那般模样了。 “你住口,不许咒它!”云姣心中有些委屈,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怎么能失去呢。 女子声音很浅,仿佛这两句话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周宴之哪里敢再惹她开口,只得顺著她的意安慰了两句,而后走到外间,心中戾气渐深,都是沈仪安的问题! 自己的妻子伤成这般,竟然毫不知情,一点都不关心,他根本照顾不好她! 更何况,他曾听闻,若男子身孱体弱,女子孕时便十分不易。看那小娘子如今难受的模样,还不能说明什么吗?沈仪安身体不行,他们根本就不合適! 周宴之神色冷硬,抬手示意,在赤阳上前后附耳低声吩咐。 第78章 有夫之妇(39) 县衙大堂,县令朱仁端坐於公案后,面色严肃。 一捕快躬身上前,低声道,“大人,前日火灾之地,细数下来,绸缎庄、书肆、米粮店……皆是赵家名下的產业。” 又道,“唯有槐巷起火的地方是一个叫沈仪安书生的屋舍。” 紧接著那捕快將手中的纸包递了过去。 纸包上,正是那晚被人发现的不知是什么的灰黑色絮状物,“大人,此物已检,遇火即燃……” 话语未尽,朱仁眼睛跳了跳,一个隱隱的猜测在他心中升起。 赵家,沈仪安几个字合在一起,加上这易燃黑物,不免让他想起了前些日子赵氏子弟中毒身死一事。 他自认没什么本事,但能安安稳稳到今日,自然不是什么蠢人。 上一次的案件有人私下警示,加上推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替罪羊”,他便知道此事不是他能管得了的,识趣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一次不同,私自纵火,伤民性命数十人,如此重大事件,皆需上报,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些人当真是目无王法,胆大包天! 朱仁本也出身寒门,没什么靠山,不然也不能在这犄角旮旯之地这么久,此时他心中复杂难言,那些人,当真是不把百姓的命当命! 何况,这件事会在他的仕履上一一呈现,朱仁心中有些丧气,这么大的事,想来这一次亦是调任无望了。 就在此时,一个頷下生须,身量瘦削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对方没有敲门,径直而入,朱仁也不在意,反而亲自起身迎了过去,“杨师爷,可是有什么发现?” 杨师爷捻了捻为数不多的鬍鬚,笑了,“大人,之前来拜访的那位周公子……” 朱仁先是一怔,接著眼中猛地浮现出亮光,激动道,“快將周贤侄请进来!” “大人莫急!”杨师爷有些无奈,將自己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周公子没有来,到的是周公子的亲信。” * 县衙大牢內。 刚发了工食银,吴大志此时靠在椅子上,翘著二郎腿,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烧鸡腿,隨即又嘬了口黄酒,好不快活。 他喝得醉醺醺的 平常这是都不会有人来,哪知今日竟然真有人查岗,还是他姐夫最器重的,也是最看不上他的杨师爷! 吴大志不敢像在其他人面前那般拿乔,忙站起身笑道,“哎呦,杨师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脸上的肥肉因著笑堆在一起,杨师爷暗暗瞪了他一眼,对后面的人,侧身迎道,“赤公子,请。” 吴大志悻悻地退到角落里,心中很是不平,对著他一副看路边狗的嫌恶眼神,对上別人,还不是一脸諂媚! 赤阳隨著县衙的师爷到了牢內最深处。 这里,羈押的都是死囚。 牢內深处,光线阴暗,鬼气森森,连皂吏除了送饭平时都不会到这里来。 忽地,门被重重地敲打了一下,传来了熟悉地吆喝声,“吃饭了!” 其中一处牢房內,许久才缓缓走出一个蓬头垢面之人。 那人动作迟缓,眼神麻木,端起已经餿了的看上去不知是什么做的“饭”往嘴里抓。 “张二丫!出来!” 被唤的人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一把接一把地抓著饭。 忽然,另一道声音响起,“想临死前再看看你的儿女吗?” 赤阳来之前翻过案宗,此女名为张二丫,十五岁嫁给李山,其夫李山好赌成性,酗酒暴戾,多次殴打张氏,並在一次赌坊前来要帐时许诺卖女儿还钱,张氏终是忍无可忍,在一次醉酒暴力后將其绞死。 妻杀夫,乃重罪,按律当凌迟,然县令朱仁念其曾多次受到虐待,判为斩立决。 赤阳看后一阵唏嘘。 当然,更重要的是,此人的身量,与云娘子极为相似。 直至此时,张氏才缓缓地抬头,眼神直勾勾地盯了过来,“什么意思?”声音嘶哑,像是很久都没有说话了。 赤阳微微一笑。 夏季本就多雨,不过午时,天空响起闷雷,紧接著,轰隆隆一声响,豆大的雨点滴落下来,仿佛有什么不可预见的事情要发生了。 县衙记录的小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骂咧咧地躲到了檐下避雨,什么鬼天气! 大概是阵雨,等了好一会儿太阳才冒出头。 “这,这还有那边的东西都搬走。”一捕快头头指挥著眾人收整被烧后的地方。 统计灾后的损失,被烧的屋舍、粮食货物、人口伤亡……事態紧急,马上就要上报。 小吏手中的笔飞速地记录著,“赵家绸缎庄內最先起火,屋內货物皆焦,有伙计两人丧生火海。”手一顿,復又记道,“其掌柜刘世触柱而亡,火势蔓延,波及李家豆腐……” 整整一下午才堪堪將这里统计完。 户房的书吏看著送过来的捲纸,依次整理,將这场火灾中死去人的信息放置一边,再在户籍册上填明死亡原因。 周府竹园。 云姣脸色依旧苍白憔悴,躺在榻上小憩。 周宴之大步推门而入,见她轻蹙的眉间微微舒展,这两日忧心劳神,不得入眠,难得此时安睡,下意识地动作放缓,隨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未等世子爷开口,桃香已经轻车熟路地上前稟报,“夫人昨夜睡得还算安稳,想来是新开的安神方见效了……” 周宴之“嗯” 一声,瞥了一眼一旁的丫鬟,他记得,那夜其他人玩忽职守,好像就这个丫鬟候在一旁,倒还算得上忠心,遂开口,“日后,你就跟著夫人,留在她身边侍候。” 桃香听后一呆,心中顿时被喜悦淹没,连忙叩首,“是。” 周宴之隨后面色又一沉,“若是敢仗著夫人心软好糊弄,伺候得不尽心……” 未待世子爷话音落下,桃香忙再次叩首,道,“奴婢明白,定会好好伺候夫人。” 另一侧,县衙的书吏手中的笔不停歇,直到下一张,纸上的人写著“槐巷秀才沈仪安之妻云姣”,他的手顿了顿,继续下笔: “永昌三十三年,庆阳县多处遭祝融之灾,城北槐巷秀才沈仪安之妻云姣,歿於此灾……”直到最后一笔落下,重重地盖上了库印。 印章落下的那一刻,睡梦中的云姣缓缓地睁开眼,仿佛身上那副无形的枷锁终於被卸下来了,连这身体上的不適都一扫而空。 她没忍住抬了抬胳膊,一扫之前病中的无力,隱隱作痛的小腹也奇蹟般地安静下来,显然不需要她再用积分维持了。 云姣娇美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真不错。 第79章 有夫之妇 (40) 沈仪安此人,面慈心狠,心性异於常人,否则也不会日后爬上高位。 想要攻略这样性格的男主,仅靠“日久生情”的戏码自是不会成功的。 云姣温柔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从此以后,男主沈仪安的“糟糠之妻”已经死了,留下来的,只是一个因为孩子不得不委身於他的好师兄的可怜女子罢了。 * 租赁的马车停在沈宅门口,看著那位俊秀的公子呆愣愣的,车夫心中很是同情,得嘞,又是一个那日遭火灾的,看样子是刚归家发现家被烧的。 沈仪安踏入家中,只看得断垣残壁,主屋已经被烧毁得不成样子,地上残瓦倒是不少,唯有另一侧的厢房似乎是抢救及时,还余一间摇摇欲坠。 “姣娘?”沈仪安试探性地开口。 一丝人气也无。 “咯吱”一声响,歪斜著的大门被推开,“沈小郎君回来了啊?” 沈仪安转过头,看见了隔壁的王大娘,侧身问道,“大娘,你可知姣娘去了哪里?” 王大娘面露不忍,但这个消息是他早晚都要知道的,“那日火势太大,云娘子她,她没能逃出来……” 说到这里。王大娘心中忍不住嘆气,云娘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没了呢? 经过王大娘讲了一番事情的来龙去脉,沈仪安才得知县中有人恶意纵火,因此灾厄,死伤数十人,而他的妻子姣娘,便是其中之一。 “怎么会?”沈仪安难以接受这样的消息,下意识地问道,“她现在在哪?” 王大娘,“前日你家里来人收殮了她的尸骨,现如今应该早已下葬了。” 看著沈小郎君不可置信地模样,王大娘人忍不住道,“唉,你莫要太过伤怀……”而后便摇头离开了这里。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话说这次县里很是大方呢,据说因此次火灾造成的损失,县衙都会给一定的赔偿,要不沈郎君的家里人怎会这么迅速地收敛尸骨呢? 她也得赶快整理一番,好去县中报备。 微风拂过,鼻尖似乎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焦味。 沈仪安目光失焦,姣娘往日的音容笑貌似乎还歷歷在目。 “夫君,我们到时候在后院扎个鞦韆好不好?” “和夫君在一起,姣娘才会觉得幸福呢。” “夫君,我,我有孕了,等你回来取名字。” …… 沈仪安呼吸一窒,只觉得心中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攥著,姣娘那般胆小,她该有多怕啊? 火烧过来的时候,姣娘在想什么? 对了,还有他们的孩子,姣娘那么欣喜孩子的到来,当时又该如何绝望? 而他在做什么?他在和眾人饮酒赋诗,快意自在! 沈仪安脚步踉蹌,一只手捂住胸口,他愧对於她,他甚至连姣娘的遗骨都未曾见到。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心中闷痛不已。 “哎!安郎回来了!”李氏年纪大了,这两日也受惊不已,听闻老三回来,忙和老大夫妇两人过来看望。 原本听到县里火厄猛烈,並且老二还说烧著的地方和老三家极近,忙不叠地便过来了。 好在到时方想起老三去府城乡试去了,这才鬆了口气。 再然后得知死的人竟然是老三媳妇,心中既惊愕又觉晦气!嫁进来也没生个一儿半女,何况老三现在还乡试呢,果然,这个女人就是来克他们家老三的。 最后替她收殮了尸骨,李氏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如今看见安郎那因此神思不定的样子,便有些看不过眼,“好了,日后娘给你找一个更好的……” 李氏还在喋喋不休。 “別说了!”沈仪安只觉得头痛不已,额间青筋直跳。 沈老大见状忙將母亲拉走,李氏心中不悦,“老大,你干嘛!” 路上,李金巧忍不住开口,“娘也真是的,这时候三弟心情正难受著,提什么再娶啊?” 沈老大皱眉,“你也少说两句。” 李金巧嘴一撇,倒是没再开口。 第80章 有夫之妇 (41) 晨光微露,帐中暖意融融。 女子脸庞柔和,月白色的寢衣罩在身上,领口微敞,露出了如玉般的颈子,呼吸均匀轻缓。 就在此时,女子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云姣眨了眨眼睛,她竟然睡得这般沉,那人的手搭在她的腰上,触碰之处温热酥麻,让她很是不適应。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床榻上的? 云姣皱眉,想將周宴之的手拿开,不料到刚碰上,身侧那人便醒了,声音带著几分暗哑,“怎么不多睡会?” 周宴之见那小娘子似是要起身,隨即伸臂一揽,结结实实地將她揽入怀中拍了拍,“再睡会儿。” 这两天事情太多,自府城快马回到县中,忙於调理她的身体,还有处理新的消息,还有她的新身份…… 凡此种种,实在没怎么休息过。 直到昨晚,赤阳来报,说事情已经办妥了,这才令他放下心来。 思及此,周宴之已然没了睡意,他看著怀中的娇人,心中有种涨涨的感觉,从今以后,她,就是他的了,不会和某些不相干的人再有接触。 云姣一个不设防,没想到又被那人抱住,顿时推了推他,“你鬆开!” 周宴之哪里肯。 云姣挣脱不得,心中气恼不已,“我不舒服,你放开我!” 怎么会不舒服,他明明掌握好了力度,心中想著,周宴之到底是鬆了手上的力道,“不舒服?叫府医来。” “不用叫大夫。”云姣趁机向后挪了挪,“我现在好多了。” 看著女子漂亮的眉眼间满是抗拒,周宴之气笑了,哪还能不知这小娘子就是想离自己远一点。 只可惜,她一辈子都会和他纠缠在一起。 “我要回去了。”云姣顿了顿,又支吾道,“我夫君,我夫君日后定会高中的!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周宴之眉心一拧,只觉得女子一口一个夫君,十分刺耳,遂冷笑一声,道,“沈仪安的妻子已经葬身火海了。” 云姣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懵,什么?如果葬身火海,那她又是谁? 看著女子惊愕不解的神情,周宴之將手中的案卷递了过去,里面还有为她准备的新身份。 “况且,沈仪安早就已经收拾了东西,准备回沈家村了。”周宴之看著女子捏著信纸的手微微泛白,又补充了一句。 他一定要让她认清事实,沈仪安绝非可託付之人。 何况那沈宅虽早已被他私下买了下来,但之前毕竟是沈仪安租的,受此火灾,房屋尽毁,沈仪安作为租赁人难道没有一定的责任吗? 周宴之想,他没有让沈仪安赔偿,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不信。”云姣声音微颤。 夫君既然已经回来了,怎会不找她呢?何况她已经死在了大火中又是怎么回事?那明晃晃的印记,明显是官府销户,已经认定她的死了,可她,可她明明还活著啊。 * 今儿个是放榜的日子,府衙门前的朱红色榜单上墨跡未乾,报喜人已经拿好了烫金喜报,纷纷四散前去举人老爷家报喜。 这可是个好差事,能得到不少赏钱哩! 报喜的队伍行至庆阳县,披红掛彩,锣声喧鸣,顿时吸引了不少百姓观望。 人们三三两两地谈论著,猜测他们县里究竟是谁中了举人,一时间,冲淡了前几日火灾的阴霾。 周府门口,喜气洋洋。 他们公子乡试中了第七名,府中的下人皆多发了三个月的赏钱! 按理说,如此好事,周宴之应该高兴才是,此时的他却和那小娘子坐在马车中,窥探著沈宅的情况。 世子爷此时浑身冷气直冒,赶车的赤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周宴之压下心头的火气,面上很是不在意的样子,也好,让这小娘子看清,她也就能死心了。 恰巧此时,报喜人到了沈宅,扯著嗓子喊道,“捷报!庆阳县沈仪安,高中永昌三十三年家甲午科乡试第一名解元!皇恩浩荡!” 声音很高,巷子拐角处的马上车上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云姣喃喃道,“夫君果真厉害,竟然中了解元。”她心中复杂难言,想到那人的逼迫,又落了泪。 那人好生无耻!竟勾结县衙,偽造她已逝的假象,让她与夫君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 一旁女子低低的话听得周宴之脸色一黑,解元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都是举人吗? 沈宅前的报喜人一阵唏嘘,这沈解元得了第一名,怎么脸上还没有个笑模样,也对,屋子被烧成了那样,听说妻子还死在了大火里,换谁怕是都笑不出来。 马车上的青帘被微微掀起,直到看见沈仪安出现,云姣下意识地要下车奔去。 夫君,好像是瘦了…… 周宴之寒著脸,眼疾手快拦住,轻嗤,“下去做什么?夫人莫不是忘了,云姣已逝,唯有庆阳县县令义女云皎。” 男人步步紧逼,不肯给她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云姣眼眶当时便红了,水汽氤氳,声音淒婉,“周公子想要什么女子没有呢?为何如此逼迫於我!”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云姣似乎是下了狠心,“……还不如撞死在这里!也好过苟活於世!” 周宴之深吸一口气,方道,“想死?难道你腹中的孩子也不要了?” 云姣身子一颤,本能地將手放到小腹之上,是了,她还有孩子,盼了那么久的,和夫君沈仪安的孩子…… 她不能死的,云姣心中只觉悲悽,莫不是日后都要屈服於周宴之这等恶人了不成? 见女子將帘子放下,不再看那不相干的人,周宴之满意地笑了,凑上前低声道,“皎皎,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 而后,轻柔地吻落在了女子柔美的面颊上,渐渐向下…… 云姣攥紧了衣袖,身体僵硬,下意识地偏过头,直到那人一句“別拧著性子,想想孩子”终究是令她鬆开了攥著的手。 那人低笑一声,显然她的反应很是合了他的心意,马车內的温度渐渐升高。 第81章 有夫之妇(42) “別……我,我还有孩子……”女子软语哀求,仍动摇不得男子半分。 男人声音暗哑,“问过府医了,三个月了,小心些不妨事的。” 见身下的小娘子眸中似是浮上了一层水意,男人亲了亲她的眼瞼,“眼泪还是留著待会儿哭……” 听著男人的孟浪之语,云姣心中又气又恼,她原想著这些时日为何大夫总是来为她诊脉,竟是为了这种事! 若是周宴之知道了这小娘子心中所想,怕是要为自己叫屈,毕竟国公府女眷也会按时唤府医诊脉。 那皙白的手被引得覆上了炽热,见小娘子似是被烫到般,猛地缩了回去,周宴之低笑一声,侧身倾覆。 车上的动静不小,外面的赤阳一本正经地赶车回周府,那真是两耳不闻车间事,一心只为世子分忧。 京城,东宫。 细细的安神香自龙首衔珠的铜炉內缓缓溢出,不一会儿便充斥了整个殿中。 书房里,紫檀木製的小榻置在最里侧,上面雕刻著纷繁复杂的纹路,极为精美。 榻上的帐子被撩起,一名男子依靠其上,身上搭著锦被,面色是显而易见的苍白。 有四人零散地站在榻外两侧,离榻內最近的人也有三尺之距。 此时小榻上的男子正与下方的人说话,时不时地夹杂著几声咳嗽。 而离男子最近的一位长著长须的老者忧心道:“殿下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 “无妨,孤有分寸。”被唤作殿下的男子温和地笑了笑:“劳太傅掛念。” 太傅摆了摆手,嘆了口气。 站在旁边的一青衣男子开口道:“殿下,如今,四皇子在朝中威望越来越高,皇上也只会越发忌惮和不满。” 声音不疾不徐,仿佛早在意料之中。 “前日朝中有人提起两年前的江南堤坝一事,话语中隱隱有指向殿下的意思。”另一已年近知天命的老者说道,隨后又皱著眉头: “而且另有言官弹劾您……弹劾您东宫建造一事,说您……”那老者不知怎么开口停了下来,只是那话中未尽之意在场的人也都是心知肚明。 不过就是弹劾太子东宫建造的奢靡华丽,实在有违储君之德云云。只是这东宫建造时的规制是皇上批的,而今諫言之人说出这番话皇上竟也没有斥责,这才是最令人心惊的。 显然太子也是知道这一点,不知在想什么,並没有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上首的太子慢慢地说道:“雷霆雨露,儘是君恩。” 屋內的眾人顿时不敢接此话。 “今日便到这里,都回去吧。”太子咳嗽了一声,说道,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眾人行礼依次离开。 出了昭华殿,阳光刺目,照耀在宫殿之上,琉璃明瓦,赤柱耸立,美轮美奐,气势恢宏。 这里,是太子殿下的寢宫。 当初,“昭华殿”三个字还是圣上亲笔所赐,取自《九思》中的:抱昭华兮宝璋,暗含对太子的喜爱与期望之意。更是曾当著文武百官的面前说,“此子最为肖朕,深得朕心。” 怎么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太傅心中深深地嘆了口气,今上屡疑东宫,偏信四皇子,非大夏之福啊。 此时殿內,太子起身,负手立於桌案前,哪里还有刚刚那副虚弱的模样?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暗卫,低头稟报,“殿下,周世子密信。” 太子將信展开,唇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四弟真是太心急了,还真以为父皇是如何看重他?无非是用他压制东宫罢了。 曾经称霸草原的雄狮已经年迈,自然不放心成长起来的新狮,哪怕是他的孩子。 就在这时,一太监请示,“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太子闻言皱眉,母后怎么来了? —— 皇后娘娘面色沉肃,不怒自威,“殿下如何了?” 一旁的太监元福没有正面回答,只低头恭敬道,“殿下如今正小憩。” 皇后瞥了一眼后收回了目光,理了理鬢间的髮丝,动作间,百鸟朝凤的衣摆隨动,更显华贵端庄。 见太子靠在榻边,翻看著书卷,皇后关切地问,“璋儿可好些了?” “多谢母后关心,儿臣已经好多了。” 皇后看著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明明本应十分亲近,但此时话语中透露著疏离。 可是怪她不曾像柔嘉和珏儿一般亲自抚养,而是交由太后膝下?可当时,她也是身不由己啊! 身为皇后,本应掌管六宫之仪,奈何当时虞氏在后宫中独大,连她这个做皇后的都不得不给她三份薄面,她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只得向太后投诚…… 皇后深吸一口气,事情已经发生,便不再想这些扰乱自己的心绪。 “璋儿,你也到了选太子妃的年纪,可有心仪的女子?”皇后问道。 第82章 有夫之妇 (43) 一旁候著的女官恭敬上前,呈上一素绢,上面皆是京城中世家贵女的小相,才貌双全。 皇后沉吟道,“这些都是本宫挑选的,德行端方,才慧双绝,璋儿看看可有合眼缘的?” 看著太子手不离卷,显然没来之前定是又看书费神了,皇后忍不住开口,“璋儿,你的身体虽调养多年,已好了大半,但御医说万不可过度劳神。” 思及此,皇后心中更是恨极了虞氏,当年她有孕时不幸被人下毒,以致璋儿出生后便身体孱弱,当时她甚至以为这个孩子活不成了。 而后太后娘娘礼佛归京,她便以“佛祖保佑”为名將孩子交给太后抚养。 凡是皇室宗亲,到了一定年纪都会挑选教导人事的宫人,而璋儿因为体弱,並没有做此安排。 皇后心中思维游离,珏儿也到了年纪,正好过两日一起吩咐下去。 太子闻言笑了笑,將书卷放下,“母后决定就好。” 见太子那不甚在意的模样,皇后心中略有些不满,她今日来到东宫,这般为他打算,竟丝毫不上心,“毕竟是你的妻子,日后相伴一生的,怎么能不慎重?” 太子只好开口,“那母后便帮儿臣挑一位……对內严明有度,对外应对適宜的吧。” 皇后听后嗔怪道,“你这孩子,是为你挑选太子妃,又不是挑选幕僚手下。” “儿臣自然是相信母亲才这么说的。”太子俊秀雅致的脸庞露出淡淡的笑。 他於女色上並不上心,固然有身体原因,到更多的还是在太后身边长大,性子沉静,二也因他自小长於宫廷,见惯了后宫女子为了宠爱不择手段,是以並不打算让东宫进太多的女子。 对於未来的太子妃,能够管理好东宫內务,待人接物不出错即可,他不想在外忙碌过后,回到东宫还要面临一堆糟心事,所以,他更倾向於太子妃是一位有能力的女子。 太子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眸子半闔,闪过一抹暗色,要说让他最上心的,还是身为储君身上应该肩负的责任和掌握的权利。 皇后脸上露出几分慈爱,母子之间相处时间不多,这竟是璋儿难得说出的亲近之言了。 一时间,殿內温馨,母子情分似是回暖。 忽然,远处传来元福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静謐,“誒,七皇子殿下,太子殿下犹在病中,容老奴通报一声!” 隨后一道越来越近的声音响起,“本殿下是来寻母后的!何况这是我皇兄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进?” 下一刻,便见一十四五的少年郎闯入殿中,“母后!皇兄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七弟关心。”太子齐佑璋笑容温和。 见齐佑珏那大大咧咧的模样,皇后气得不打一处来,“你的礼仪呢!要我说多少遍!” 齐佑珏才不管那么多,嬉皮笑脸地一顿好话,终是哄得皇后笑意连连,“再过两年就是娶妻的年纪了,还这般小孩子心性,也不怕人笑话。” “我父皇是皇上,母后是皇后,兄长是太子,普天之下,谁敢笑话我?” 皇后见状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好了,吵吵闹闹的,別在这里扰你皇兄清净!” 皇后转过身叮嘱了几句太子注意身体,不要过多劳累,这才离去。 看著二人离开的背影,元福偷偷瞄了一眼太子殿下,大气都不敢喘。 七殿下自小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情分到底是不一样。 太子神色不变,继续翻书,他早就不是和七弟爭夺母后注意的年纪了,不然,怎么会连自己身体已寻神医治好都不透露呢? 虽每年仍有一两个月虚弱的时候,但已然不是大事,不过,这却可以让他人放鬆警惕…… * 周宴之用外袍將女子裹得严严实实,大步走向竹园。 內室里,女子背对著他不肯转过来,周宴之低笑著凑上前,“真生气了?” 云姣咬著唇,泪水在眼中打转,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刚刚她怎么能那般呢?烈女不侍二夫,她本就罪孽深重,刚刚竟然有一瞬间不自觉地沉於其中,云姣心中羞愧不已。 见女子一动不动,周宴之便知道她又左性了,遂道,“男欢女爱,乃人之常情,何必对自己如此苛责?” 他本想说,她对自己也不是没有感觉,但转念一想,他若真说出口,怕是她又要恼。 云姣正自苦,却听得那人说了这么一番不知羞的话,更不想和他说话了。 夫君与她从来都端方知礼,她哪里遇到过这般混不吝的人。 见女子不搭话,周宴之面色微微一沉,她在想什么?莫不是还在想那个沈仪安?! 忍不住哼了一声,“少想不相干的人!” 云姣气得不打一处来,他能束缚她的人,难道还能管她心里想什么? 看著那小娘子生气的鲜活模样,周宴之的鬱气奇蹟般地平復了下来,也罢,过两日就去府城了,到时候她日日只能同他一处,又何必此时与她生气? 院中清幽,书房內,沈仪安坐在桌案旁,往日的清晰有条理的头脑此时一片混沌,不知道怎么完成的课业。 陈嵩看后嘆了口气,“仪安,你此时状態不佳,还是休整一番吧。” 他心中唏嘘,仪安的妻竟然丧生在了那场大火之中,也难怪他神思不定。 沈仪安定了定神,垂首,“是。” 就在此时,福伯叩门而入,“老爷,周公子前来辞別。” 周宴之一身月白色锦袍,袖口暗绣著云纹,腰间垂著一块质地温润的圆形玉佩,神采奕奕。 “先生,宴之尚有公务在身,这便打算去府城了。”隨后目光移向沈仪安,意味不明道,“仪安师弟,告辞。” 沈仪安也是才知道,师兄为了减轻他的支出负担,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將槐胡同那小院买了下来,这次火中的损失,怎么都不要他的赔偿。 想不到求学之路上,他沈仪安竟遇到的都是贵人,纵然此时身体不適,沈仪安仍强撑起精神,“师兄路上注意安全。” 第83章 有夫之妇 (44) 晨光初露,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昨夜闹得有些晚了,周宴之醒来后便看向身侧,女子唇瓣嫣红,脸颊红扑扑地尚在睡梦之中,心中莫名的有种涨涨的感觉。 他盯著女子的脸庞,也没做什么,就那么看著,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忽然,女子眼尾的泪痕吸引了他的视线,周宴之皱了皱眉,不甚满意地將其拂去,面色虽不悦,动作却很轻,直至拭去,这才满意。 他没有將人叫醒,而是利落起身,吩咐眾人收拾东西。 桃香心中激动不已,太好了,终於能离开这里了,她忙將云夫人的衣裳首饰收整一番,装到箱子里,让人抬到周府门口的马车上。 许是孕期嗜睡,云姣是在一阵摇晃中醒来的。 马车噠噠地行驶,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许惊慌,怎么回事? 直到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夫人您醒了?” 马车很大,驶在官道上並不顛簸,桃香惊喜地看著云夫人,小心上前侍候其净面漱口。 熟悉的人让云姣心中微微定了定,“这是要去哪儿?” “回夫人,这是去府城的路。”桃香眼含热切,她就知道自己选的路没错!看,世子爷竟一刻也离不得夫人,去府城办正事也要带著。 那日后,云夫人是不是也有可能被世子爷带回府中,抬为姨娘呢? “府城?”云姣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她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嫁人后最远的地方就是沈家村到县里,何曾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云姣闻言心中有些抗拒,“我不去。”人对於陌生的地方总是有些不安。 桃香苦口婆心地劝道,“世子爷此次来府城是为了鹿鸣宴,这是新中举人都要参加的,夫人若是闹著要回去,惹了世子生气便不好了。” 这些时日她见赤阳石竹在夫人面前毫不避讳,就知道公子是国公府世子的身份是可以对云夫人言明的。 桃香心中恨铁不成钢,真的很想摇醒自家夫人,虽说世子爷身边如今只有她一人,可夫人她自己也要上点心啊! 此时不笼络世子爷的心,以后就晚了! 鹿鸣宴?中举的学子?云姣有些恍惚,那,夫君是不是也会去呢? 她有机会见到夫君吗? 见云夫人低低地应了一声“嗯”,桃香的心中暗暗鬆了口气,云夫人出身不显,所以在这些事上难免有疏漏,那就需要她时刻注意了。 庆阳县里府城不远,约莫著申时,方到府城。 次日一早,青都府衙。 诸位学子身著青色的学子服,按名次排列整齐,隨著学政大人的最后一句“愿诸位日后皆能蟾宫折桂,为国为民。” 眾位学子揖礼称是,依次就坐。 李大人在上首笑道,“诸君皆是才华横溢之人,既是鹿鸣盛会,岂能无诗相和?” “那便以『欢宴』为题吧。” 已有才思敏捷的学子站起身回答,希望能为学政大人留个好印象,毕竟第一个回答和之后回答的是不一样的。 他的第一句以欢宴二字点名了宴客一事,又辅佐以园中清风翠竹等美景,尾联又不著痕跡地捧了学政大人一句,不得不说,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已然算得上很不错了。 李大人微微点头,目光忽然落到了最前面的举子身上,微微一笑,“沈解元可有赋诗之意?” 浮光跃金,时不时地从水面上跃出几只锦鲤,留下一片细碎的光芒。 “您不能出去!”石竹有些为难,身体仍挡得严实。 云姣心中有些焦急,已经这个时辰了,鹿鸣宴结束了吗?她还能不能看到夫君了? “让开!”云姣的声音微微提高。 “世子吩咐了,您若是想散心,可以在园子里走一走。”石竹微微一顿,补充道,“若是想要外出,还需等明天。” 云姣自然不肯,明天?明天夫君怕是早就回去了。 石竹因世子命令,自然不会放行,但又顾及夫人此时有了身子,不敢强拦。 二人一时僵持不下。 刚从春风楼脂粉堆里起身的卓阳,此时哼著小曲,来澜园找周宴之,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只剩收尾事宜,大概很快就能回京了。 谁料他刚进门,便见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什么情况?卓阳没忍住揉了揉眼睛,被侍卫拦住的那个小娘子,就是之前他在莲华寺看到的吧! 他绝对不会记错,毕竟那小娘子的模样生的很是招人。 只听周宴之身边的侍卫开口,“夫人,世子吩咐,您今日不能出去。” 卓阳只觉得荒谬,夫人?谁的夫人? 但是在澜园这里,还能是谁的夫人! 卓阳忍不住磨了磨牙,好个国公府世子爷!当时警告他別耽误正事,原来是周宴之自己看上了这个小娘子啊! 第84章 有夫之妇 (45) 府衙鹿鸣宴已散,眾学子陆续往外走。 沈仪安脚步有些慢,“多谢师兄解围。” 宴会上学政大人似是对他颇为赏识,很是赞了一番,当时沈仪安便感到了其他学子那虎视眈眈的目光。 果然,在交流之际,难免有不服气的人找他辩学,他因姣娘逝世,实在没多余精力应对这些人,好在当时有宴之师兄。 周宴之动作一顿,方道,“不是什么大事。” 看著沈仪安萎靡不振的模样,周宴之难得唤起了心中为数不多的良知,心想,日后若沈仪安真有那个运道入朝为官,遇到困难了他多帮几次就好了,也算不欠他什么了,若是要將姣姣还给他,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和姣姣,才刚刚开始。 “我已吩咐赤阳备好了马车。”周宴之转过身,“天色不早了,师弟早些启程吧。” 沈仪安谢过,他最近精神不济,刚刚还想著若师兄今日留他宿在府城该如何拒绝。毕竟师兄曾很热心地留他宿在周府,他不能总叨扰师兄,好在宴之师兄今日似乎並没有这个想法。 这厢云姣还和石竹僵持著。 她眼眶微红,神色焦急地看了眼天色,这个时候,怕是宴席都要散了。 “夫人,外面太阳毒,身子要紧,我们还是快回去吧。”桃香在一旁劝道,心中有些无奈,云夫人平时性子很好,难得有这般执拗的时候。 为什么非要出去呢?难道是怕世子爷將她丟下?可世子已经命令不让夫人今日离开澜园,夫人这般违抗世子的命令,岂不是更会惹怒世子? 桃香小声道,“夫人別急,世子还是很看重您的,等世子回来了,您再求求世子,肯定会让您出去的!” 女子容色娇美,眸中带泪,更是为其添了几分楚楚之意。 卓阳的目光没忍住落到了那小娘子娇美的面容上,还未等细看,忽然,他眼神凝滯。 只因那小娘子的小腹微微隆起,显然是已经有了身孕。 不是,这件事国公爷知道吗? 都说他卓阳紈絝不堪,可他再怎么放荡不羈,也没在成婚之前弄出庶长子来吧,这个周宴之,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忽然,一道声音高声道:“你放肆!” 卓阳定睛一看,便见刚刚说话的小丫鬟对自己怒目而视,“你是谁?怎可对我们夫人如此无礼!” 桃香心中微微一惊,这澜园怎么会忽然出现外男?那男子看向云夫人的目光,实在令她心慌,她心中暗暗祈祷著,世子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回来啊。 偏就好的不灵坏的灵。 周宴之回到了澜园,这一路只觉得心情舒畅,毕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因殿下搜集消息要留在府城,事情办完后就回京。 大概率是看不见沈仪安了,若他真有本事,就等著日后进京赶考吧。 “你怎么来了?”周宴之皱眉,看向卓阳。 “我若是没来……”卓阳挑了挑眉,怪不得前些日子要他留意府城景色精美雅致些的庄子,“能看到你周宴之金屋藏娇?” 周宴之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云姣,见女子眼眶似乎是红了,心中一沉,“你又犯老毛病了?” 他心中不快,“她是我的人,收起你的小心思……”周宴之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女子的时候,卓阳便拦著人不放。 听见周宴之蛮不讲理的话,卓阳只觉得好大一口锅。 “开什么玩笑!”卓阳没好气地说,“我可不是那种强迫別人的人!”隨后小声嘀咕了句,“何况都知道是你的人了,我又不好他妇。” 不远处的石竹脚步一顿,默默地退后一步,嗯,世子回来了,他应该不用在这里拦著云夫人了吧。 周宴之冷眼望去,“你说什么?” 卓阳只觉得浑身冷嗖嗖的,虽不清楚为什么,仍訕訕一笑,假意拍了一下自己,“瞧我,就是不会说话。” 周宴之不理睬,走过去將云姣揽入怀中,忍不住在女子发间落下一吻,轻声道,“外头这样热,待在这里做什么?” 云姣下意识地偏头,却没能躲过。 卓阳嘖嘖称奇,这周宴之是不把他当人啊? “已经很晚了。”见卓阳竟然还站在那边,周宴之皱眉,“你怎么还不走?” 卓阳:……才未时,哪里晚了?这是连顿饭都不留他了是吧? 第85章 有夫之妇 (46) 庄子的主人显而易见的“不欢迎”,卓阳悻悻离去。 周宴之面色缓和,侧过头对云姣轻声道,“不是不让你出去,府城你不熟悉,何况你如今身子重,真想出门散心明日我陪你出去。” 云姣心中烦躁,谁要他陪著出门了! “我夫君,我夫君他回去了吗?”云姣轻咬下唇,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她心中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升起一丝希冀。 女子一口一个的“我夫君”將周宴之的好心情破坏了个乾净。 周宴之脸色一寒,“我以为那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如今是庆阳县县令朱仁的义女云皎。” 他环住女子,在她耳边道,“別让我再听见那个名字。” 云姣瑟缩了一下,她还没见过这样冷厉的周宴之,心中乱糟糟的,她已经问过丫鬟了,日后待在府城不再回庆阳县了。 莫不是自己日后只能待在周宴之这恶霸身边?和夫君不復相见? 是了,夫君已经认为她去世了,家中定然也得知了消息,偌大的世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云姣鼻子一酸,心中只觉悽苦不已。 忽然,小腹似是微微动了一下,云姣的手下意识地覆了上去,对,她还有孩子。 周宴之心里很不高兴,原以为回来能看见那小娘子恬静的模样,即便不对他笑脸相迎,可也不该还是这副心心念念的都是沈仪安的状態。 怀中的人身体颤抖,忽然捂著肚子,周宴之心中一惊,顾不得刚刚心中升起的恼意,一把將人打横抱起,大步向院中走去。 “肚子疼?”周宴之皱眉问道,心中有些懊恼,明知道她身子不好,还和她爭辩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左右沈仪安已不是威胁,日后,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府医前来诊脉,倒是没什么大事,还是多休养,切忌伤神动怒。 云姣现下靠在那人的怀中,二人之间距离极近。 周宴之下頷抵靠在女子肩上,“皎皎,別总和我拧著来。” 见女子不说话,周宴之也不在意,大手抚上了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孩子你不想要了?不想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吗?又或者你觉得沈仪安对上我能有胜算?” 那人的话不疾不徐,却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她的心上。 “乖乖留在我身边,沈仪安有什么好的?” 周宴之看著怀中的人苍白著脸不说话,似乎此时才真正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他有的我也有,他没有的,不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他低头触上了女子的唇瓣,身下的人似乎一僵,却没有別的动作。 周宴之低低一笑,將女子的手臂放到了自己的腰间,见女子纤细白皙的手指虽没有他预想中的抱著自己,却也扯住了自己的外袍,他心中一定,不急,慢慢来,而后逐渐深入,反覆吮吸,气息交融。 许久,直到女子的面上带了几分粉意,周宴之这才起身,女子低垂著头看不清神色,似乎是被嚇到了,安抚道,“別怕,皎皎好好休息。” 周宴之起身离开预备去书房,行至外厢房看见了伺候在那小娘子身边的丫鬟时,脚步一顿。 一直留意著的桃香连忙上前,静候吩咐。 周宴之声音沉沉,“既然留你在夫人身边,就记好自己的身份。” “是!”桃香掩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谁能知道,云夫人她,她曾经已嫁作他人妇?如此,怎么又成了世子的人呢? 她不敢再继续深想,刚刚世子爷分明在敲打她。 桃香知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牢牢记著,如今,她是云夫人身边的丫鬟,云夫人就是她唯一的主子。 庆阳县,陈宅。 看见沈仪安风尘僕僕地回来,陈嵩心中诧异,“怎么不在你宴之师兄那里宿一晚?这么晚了还来回折腾?” 因著沈宅被大火燃尽,所以这些日子为了方便陈嵩便让弟子住在陈宅,左右就他和福伯两个人。 沈仪安一怔,“师兄公事繁忙,仪安不好打扰。” 陈嵩倒是没再说什么,只觉得宴之哪里都好,唯独人情世故上差了些,不过以他自小的环境,似乎也能理解。 第86章 有夫之妇 (47) 次日一早,周宴之果真像昨日说的那般,要陪她出门。 这几天云姣觉得身子乏累得很,其实並不想动,但转念一想,还是要出去瞧瞧,万一有机会偷偷离开呢? 是的,云姣表面上虽然顺从著周宴之,心中一直想著如何离开去找夫君,左右府城离庆阳县不算特別远。 平时周宴之总让石竹跟著自己,还美其名曰要保护她的安全,在她看来,这分明就是在监视! 天朗气清,马车早已在府前候著了。 云姣坐在马车上,低著头,她怕自己抬头便能对上那人的视线,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她忍不住挑开车帘,小心地向外望去。 街头小巷,早已热闹起来,寻街串巷的货郎吆喝著,路边卖茶饮子的,行至桥头,云姣便看见了湖中心那艘画舫,十分精美,她暗暗咋舌,府城果真更加繁华。 不同於那不敢抬头的小娘子,周宴之这一路上的目光可是实实在在都落在了她身上。 他原本还想著小娘子什么时候能忍不住抬头,没想到她还真就一直低垂著头,连后来向外看的时候都故意避开自己的目光。 周宴之气得笑了一下,顺著女子的目光看去,眉毛一挑,“想去看看?” 云姣忙將手放下,摇头,“没有。” 周宴之没管女子彆扭的小心思,直接吩咐赤阳到前面停下。 这艘画舫要比之前在湖心看到的更为精巧也更为庞大,半个时辰一停,赤阳早已轻车熟路地上前交涉。 船身两侧刻画上了山水图,船尾高高翘起,仔细一瞧,栏杆上的浮雕竟是各色卉,栩栩如生,与船头相呼应。 舫內人声鼎沸,客人们的笑谈声如在耳边,时不时地有侍女小廝拿著物什穿梭其中。 周宴之牵著女子的手,二人先后上了船。 大约是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不安,他看向身侧的人儿,难得此时安安静静地在他身边,另一只手扯著他的衣袖,生怕自己丟了一般。 周宴之嘴角飞速地勾了一下,暗暗一笑。忽然,怀中感受到了一股柔软,原来是那小娘子竟紧紧贴了过来,他抬眼望去,就见一管事模样的人正在角落里训斥著小廝,手中的棍棒便要扬起。 周宴之微微皱眉,抬手遮住了女子的双眸,將她揽在怀中,带离了此处。 不过两息便到了订下的雅间,云姣眼前的手这才放了下来,她眨了眨眼,適应了一下屋內的光线。 这里,竟与自家的內室没什么分別,桌椅案几等器物一应俱全,博古架上摆放著文房四宝,甚至最里侧屏风处还放了张小榻。 少顷,一眾伶人鱼贯而入。 其中一位乐伶抬眼,见客人竟是两位年轻男女,心中奇异,她只见过晚上来这里寻欢作乐的男人,万万没见过白日带自己夫人来这里的。 她上前一步,恭敬问道,“不知客人想听些什么?” 案上放著曲目单子,周宴之扬眉示意,云姣略一犹豫,拿起来一看,试探著开口:“那,那就这曲《醉春风》吧。” 伶人动作一顿,垂首应下,跪坐弹奏,清脆悦耳的琴声自指尖流露。 另几人起身旋转,舞步轻盈,水袖扬起,犹如蝴蝶翩翩起舞,其中一位声音婉转,眼波流转间儘是风情,云姣一时看得有些入迷。 谁知那伶人唱得似乎,似乎…… 云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直至那句“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那淫词浪语一出,她只觉一股热气上脸。 这,这都是些什么啊? 云姣不敢回头看那人的表情,连忙开口,“停下,快別,快別唱了!” “怎么不想听了?”周宴之凑过来,手臂拦住女子的腰,低笑一声,“那换一曲如何?” 云姣哪里肯应?抬眼瞪了过去,“你是不是故意的?” 说这话间,云姣鼻尖一酸,眼眶中便蓄了泪,为何要这般羞辱於她? 面前的女子犹如一枝被摧折的海棠般,摇摇欲坠,周宴之心中一嘆,臂间用力,將人扣在怀中,又哭了,这小娘子莫不是水做的不成? “好了,是我没注意。”周宴之开口哄道,“你若是喜欢,就招些乐伶在府中……” “我不喜欢!”云姣的声音带著哽咽,想推开眼前的男人却没推开,心中更觉得难过,她真的討厌这个人,动不动就抱她。 “好好好,你不喜欢,我喜欢。”周宴之心道,还说自己不喜欢,刚刚看得眼睛都不转了,连他握她的手都没躲开。 今天这遭是他冒进了,原本想著掰掰她那受规训的性子,带她见一见平时没见过的风景,没想到这画舫上唱得小调多是些风月场所的淫靡之词。 那这小娘子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周宴之思绪翻飞,有心想说,这和《鸳鸯锦绣记》也没差什么,但顾及到女子麵皮薄,怕是听后便不再搭理自己了,到底是没再开口。 这两日,她对他的態度缓和了许多,周宴之不想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再回到原来的状態。 至於二人之间的结缘之书,那本《鸳鸯锦绣记》,自然是早早已被他保存好,虽然里面的部分內容不尽如他意,不过他早就吩咐了赤阳找到了这本书的撰人,按照他的意愿重新改写。 周宴之能看出这小娘子眼下对他还有些抗拒,不过等到以后二人的关係更进一步,他定会邀她一同品读后续之作。 忽地,门被叩响,赤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属下有要事稟报。” “进来!” 门外的赤阳犹豫了一番,继续开口,“属下……有要事稟告……” 赤阳怎么这么没眼色,周宴之心中略有不悦,还是起身。 看著云姣在一旁自顾自地吃著点心,好像对自己离去与否並不在意,心情更差了。 赤阳瞥见世子的脸色,心中吸气,上前低声道,“爷,沈公子拜访澜园。” 周宴之深深地看了一眼赤阳,才问道,“他又来做什么?” 如今美人在怀,周宴之是一点都不想再和沈仪安虚与委蛇。 “石竹传信,应该是来送陈师的手稿,陈师言:温习需持之以恆,不可懈怠。”赤阳一板一眼地转述。 周宴之“嗯”了一声,“所以为了避免耽误沈师弟学习的时间,让他以后不要再来了,先生若是有什么需要传达的,去周府叫人就行了。” “是。”赤阳应下,眼见世子爷转身欲回屋,继续沉迷温柔乡,不得不硬著头皮再次开口,“爷,卓阳公子说蘄春县那边的线人抓到了,请您去……” 见世子的脚步顿住,赤阳的声音越来越小。 第87章 有夫之妇 (48) 盛京皇都储秀宫。 虞贵妃靠在榻上,一旁的宫女小心地为其按著腿。 “娘娘,殿下来了。” 虞贵妃半合的眸子微微睁开些许,“让他进来。” 四皇子声音急促,道,“母妃!父皇他竟让太子南巡!” 虞贵妃没对这个消息有半点惊讶,显然是早就已经知晓了。 此时让她不高兴地不是太子復宠,而是自己的儿子竟然如此冒失! “那又如何?一点小事便慌成这个样子,日后如何能成就大事?”虞贵妃声音渐冷,戴著金丝缠枝牡丹纹护甲的左手重重地拍在几案上。 四皇子訥訥低头认错,“是,母妃。” 虞贵妃见状脸色缓和些许,她这个儿子,性子急躁,好在还算听劝。 四皇子忍不住开口,“母妃,您是早就知道了吗?”今日上朝父皇才下旨,怎么母妃看上去毫不惊讶,反而给人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三日前是太后娘娘的忌日,圣上情绪不佳,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她小心伴驾,唯恐哪里做得不对触怒皇上。 不曾想撞上了长公主柔嘉在小佛堂为太后祈福,手上竟有不少卷佛经,圣上问及,柔嘉公主说连带著太子哥哥那一份她一起带到慈寧宫来了。 虞贵妃的眼中似是浮现了柔嘉公主那天真的模样,心中冷笑一声,好一句太子哥哥,不谈皇家君臣,反论兄妹之情,引得圣上想到了太子自幼被太后抚养一事。 而后更是看到了桌上的供奉的《昭华事略》,上面记录了太子日常琐碎小事,什么今日寅时起床读书了,哪日陪父皇用膳心中很开心之类的。 字里行间隱隱带著对圣上的孺慕之情,更別说还怀念与太后娘娘在世时的场景。 圣上当时看后便感慨万分,直言,“佑璋真是至纯至善之人。” 那样的场景下,天时地利人和,虞贵妃不能说別的,只笑著附和圣上的意思。 次日,便听闻圣上在勤政殿宣召太子。 不知那天父子二人说了些什么,只听宫人讲,那日太子殿下自勤政殿出来,眼圈还红著哩。 虞贵妃吐出一口气,她虽知道太子此番勾起与圣上的父子之情,圣上必然会有所动作,但她万万没想到皇上竟会下令让太子代为南巡。 关於此次南巡,不说太子在行事上如何成长,单就之前的废储传言,怎能不说圣上在为太子正名呢? 太子心机深沉,实乃大患! “母后,柔嘉不是和老七关係更好吗?”四皇子不蠢,听到母亲的讲述,何如能不知柔嘉在此事举重若轻。 “那又如何?即便太子自幼养在慈寧宫,和皇后不亲近,这难道能改变他们三个都是皇后生下来的事实吗?” 虞贵妃每每因自己儿子的蠢问题气得头疼时,都想著,要不就这么算了吧?毕竟自家情况自家知,她儿子不是那块料。 但她又不甘心!凭什么!她们虞家和周家当年都曾在圣上夺位时鼎力相助,为何她虞妙是贵妃,周敛芸就是皇后! 这一辈子她都低一头,难道她的儿子也要一辈子向周敛芸的儿子俯首称臣吗?! “母妃……”四皇子犹疑。 “有话直说!”虞贵妃道。 四皇子心中一定,“可要联合朝中大臣……” “不必!”虞贵妃沉声道,“太子南巡已成定局,不要做多余的事!”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从盛京到南边,路途遥远,那路上发生些什么意外也是情有可原的吧,何况太子那个病秧子。 听到太子南巡的消息,翊坤宫上上下下喜气洋洋。 皇后面露笑意,將手中的茶盏放到茶几上。 一旁的嬤嬤见状,笑道,“娘娘昨个儿还说要宴请各位贵女,如今看来怕是要双喜临门了。” “嗯。”皇后矜持点头,“都吩咐下去吧。” * 听到赤阳的话,周宴之压下心中的烦躁,只觉得最近诸事不顺,到底殿下事急。 罢了,先和姣姣说一声,明日他再出来陪她。 “在这里好好照顾夫人。”周宴之眼风一扫,“不要在外面待的时间太长,午后便回府。” 这一路上一直跟在后面,此时才有机会近身伺候夫人的桃香连忙点头,“是。” 而后周宴之看向赤阳,“你也留下。” 这小娘子生得招人,一顰一蹙皆动人心弦,万一有那不长眼的登徒子怎么办?还是將赤阳留下让人安心。 第88章 有夫之妇 (49) 云姣见那人终於走了,心中小小地鬆了口气,见丫鬟桃香走进来,心中又有些不自在。 刚刚的情景,该不会都被人看到了吧。 “我想净手。”云姣抿了抿唇,刚刚她用了些点心来尝,手上带了一些残渣,很是不舒服。 “奴婢去打水。”桃香福了福身,她觉得自己对云夫人应该再小心再恭敬一些。 原本她想著日后若是云夫人进了国公府,对府中不了解,有她这样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出主意,所以她怎么也会得到重用。 哪知刚刚在外间瞧见世子私下和云夫人相处,竟是这般模样的? 云夫人横眉冷对,不见一丝好脸色,偏偏往日阴晴不定的世子爷丝毫不怒,反而笑吟吟的,当真让她大吃一惊。 那么抱紧云夫人这棵大树,別说回国公府了,想来日后成为一名得脸的一等丫鬟,穿金戴银不在话下。 她的好日子肯定还在后头呢,桃香心中激盪不已,端著装了半满的木盆加快了脚步。 桃香回来时,便见云夫人竟立在船头,周围人来人往,看得她心中一紧,“夫人,回去吧,外面人多,免得衝撞了您。” 夫人到底是年纪不大,也不顾及著身子,以往府中老爷哪个姨娘有孕了,不小心翼翼以冀获宠?都生怕被人害了去。 这云夫人倒是好,怎么还专挑人多的地方去呢? 云姣净手漱口过后,轻声说道,“不想在这里了,我们回去吧。” 她本来也不是要出门散心,昨日要出门不过是想去看夫君罢了。 桃香心中微微一嘆,世子爷一走,云夫人的心也跟著走了,夫人明显看上去情绪低落。 赤阳在赶车,云姣和桃香坐在车厢內。 “我听说施礼巷附近有一家名为『酥香阁』的点心铺子,里面的金甲荷叶酥最为有名,回去的时候从那条路走吧。” 云姣轻轻撩起车帘,对著外面的赤阳说道。 她的思绪不由得飘到了之前画舫上听到的几个人谈论的消息上。 “竟被一女子骑到了头上,真是夫纲不振啊!”一酸儒头戴方巾,摇头晃脑地慨嘆一番。 “张兄何出此言啊?” “你竟不知?”被唤作张兄的男子似模似样地开口,“听闻李兄前些日子养在十里巷的外室被家中发现了。” “家里那可是位河东狮,当时就带著家丁將李兄和外室堵在屋中,將二人好一顿打,如今正带人搬东西,今个儿我从那边过来,好大的动静呢!” “背后论人是非,实非君子所为!”另一人將手中的茶盏放到桌子上,面含轻蔑。 …… “夫人。”桃香紧张小心的声音將云姣的思绪拉了回来,“夫人若是想吃,等回府了奴婢再吩咐下面的人给您买。” 不是她拦著云夫人,实在是因为外面赶车的侍卫赤阳,虽明面上是小廝,但实际上却是世子爷的心腹。 夫人毕竟还没进府,若是因此支使赤阳让其心中不满,得不偿失啊。 云姣小脸微沉,“怎么,我想吃一块点心都不行了吗?” “周宴之还说什么对我好,如今看来……” 外头赶车的赤阳嘴角抽了抽,连忙开口打断了云夫人对自家世子的詆毁之言,“夫人说的,可是十里巷?附近確实有个『酥香阁』。” 只不过那处点心铺子也不算大,云夫人刚来又没出门,是怎么知道的呢? 忽地,赤阳恍然,许是刚刚云夫人在画舫上用点心时打听的吧。 他老老实实地赶车,桃香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这位云娘子在世子爷心中的分量? 有夫之妇,师弟之妻,甚至云娘子的孩子还不是世子爷的! 赤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不敢想像有朝一日国公爷知道了此事会如何震怒? 十里巷的商贩来往眾多,很是热闹,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群人围在一起,將道路堵得水泄不通,酥香阁在巷尾,马车根本无法行驶过去。 “夫人,奴婢下去买。” 桃香下了车,云姣看见赤阳坐在车前拉著韁绳,轻声开口,“赤阳,你让一下,我要下去。” 赤阳被惊了一瞬,他还是第一次听见云娘子心平气和地叫他的名字。 毕竟当时他用沈公子威胁她,即便如今云娘子留在了世子爷身边,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云娘子对自己的不待见。 对此,赤阳谨慎询问,“夫人有什么事吗?” 石竹如今被调离执行任务,赤阳可是吸取了教训,他定会好好保护云娘子的安全,绝不让其离开他视线半步。 “桃香的荷包掉了,她没有带银钱。”云姣睁著那双无辜的眼睛,示意赤阳看坐榻上遗落的青绿色的莲纹荷包。 赤阳:…… 隨著向前,人群中的声音渐渐传了出来。 “茵娘,这里这么多人呢,回去再说。”一男子模样周正,此时低声下气地跟著旁边女子说。 那茵娘的衣裙上用金丝绣了紧簇的团,头戴朱釵流苏,隨著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十分耀眼,举手投足间,很有气势。 “李青云!你也怕丟人啊?”茵娘面露不屑,声音高了起来,“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件不是我们赵家的?” “说句不好听的,你是赘进我们赵家的!还敢拿我赵家的钱財来养外室?” “来啊,都给我搬!搬不走的就都给我砸了!我赵茵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茵娘使了个眼色。 身后早就跃跃欲试的家丁小廝拿起傢伙事儿便衝进了宅院。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斥了一句,隨后竟从重重人群中挤了出来。 赵茵娘毫不客气,“怎么,你家娘子用你的钱去养小倌,你也愿意?” “那怎么能一样?”那人像是被侮辱了一般,“你身为妇人,应该贤良淑德,有你这样的女子真是令赵家蒙羞!” 赵茵娘轻嗤一声,懒得多言,见那外室娇娇弱弱地靠在她名义上的夫君身后,“李郎,妾身好怕。” 身为赘婿,平时赵家的人对他多有不敬,茵娘待他也毫无温柔小意,何曾有人这样捧著他,崇拜他?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豪情,“你別怕,我……” 赵茵娘道,“行了,別说这些大话,你李青云既然违反了当时与我赵家定下的规矩,即刻起,就给我滚出赵家!” 身旁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见状眉头一皱,不是说今日来教训一下二人便是,怎么看大小姐的意思竟是不要这李青云了? 临行前老爷便让自己拦著点大小姐的暴脾气,別闹得太难看,如今看来,怕是已经不好收场了。 赵茵娘转过头来,认真道,“明叔,李青云竟然如此给我难堪,今天若就这么算了,日后谁还把我们赵家放在眼里?”何况,她如今已怀有身孕,还需要李青云做什么。 中年人见状不再多言。 没想到前面围著的许多人,竟是有这样一齣好戏,赤阳心中嘖嘖两声,可惜了,他还得保护云夫人,看不了后面是怎么回事。 酥香阁生意不错,大概是味道是真的不错,店中人来人往。 此时的桃香拎著油纸包好的香酥点心,心中惊愕,“夫人,您怎么来了,脸色这般差?” 云姣脸色苍白,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我以为你忘带荷包了。”却没提自己面色不好的原因。 桃香识趣地不再开口,只笑道,“夫人您忘了?前儿个您夸我手巧,这是特意为您做的呢。” 后续一路无话。 到了澜园,云姣径直回了內室,连特意绕路买回来的金甲荷叶酥都不想吃了。 殊不知周宴之和卓阳对接好事务后,又应付完沈仪安,正打算回到画舫找云姣,却被告知云夫人已经回来了。 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出府,怎么不多玩一会儿? 周宴之心中疑惑,见了云姣,更是察觉到女子情绪不对,问她也不出声,再问,那小娘子更是直接將帕子盖到了脸上。 这是连看都不想看他了?周宴之皱眉,当即便唤了丫鬟桃香来问话。 桃香心中惴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一五一十地將这一路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 第89章 有夫之妇(50) 去买点心?周宴之敏锐地察觉不是这般,应该是丫鬟离开后发生的事情,隨即唤来了赤阳。 赤阳老老实实地將回来途中看到的场景稟告给世子爷。 什么正室捉姦,什么领著人將外室一通打砸…… 听过之后的周宴之心中复杂难言,莫不是那小娘子以为自己也会遇上这些? 且不说他是国公府世子,压根不会赘到別家,更別提他如今还没成亲呢!怎么净想这些有的没的? “莫要自轻。”周宴之不顾女子抗拒,硬是將人抱起揽入怀中,不悦地开口,“把自己和一个外室相比较,也不怕掉身份。” 云姣悄无声息地笑了,“瞧世子这话说的,我有什么身份?我与她又有何区別?” 她还不如那个女子呢,那女子好歹从一而终,而她却…… 周宴之微微一怔,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这小娘子叫他世子,“你不高兴了?我何曾看轻过你?” “我为什么要高兴?我本和夫君过得好好地,偏你將我掳来做这见不得人的人。” 云姣心中酸涩,忍继续道,“你还动不动就要恼,满院的人都嚇得不得了,莫不是以后我都要看你的脸色过日子吗?” 一股难言的氛围充斥在二人之间。 周宴之语塞,虽然在知道她念著沈仪安的时候,他確实不高兴,但他哪一次不是自己生闷气,何时同她恼过了? 看著女子眉眼含泪的可怜模样,周宴之心中软了下来,是了,如今这小娘子孤身一人,过往皆被他斩断,只能依靠自己了,心中惶然也是理所应当。 “怎么会让你看我脸色?”周宴之面色沉沉,“我说了,沈仪安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莫不是你不相信我?” 年后是老太爷的寿辰,国公府来信,要他早些回来,还说他年纪到了,也该娶妻了。 母亲问他想娶什么样的女子,他原本想著,到时候就选一个贤良大度能容人的。日后进府有他护著,她也不会受委屈。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但后来他想到,自己是见过父亲的姨娘给母亲请安时的样子的,一想到这小娘子日后要给她人伏低做小,周宴之心中便觉不悦,他都没给过她委屈,凭什么以后要给別人请安? 就她这般柔弱的性子,若是他外出公办,独留她一个人在府中,可不得受欺负? 何况国公府枝繁叶茂,府內的腌臢事也不少,若是日后她在府中受了为难,他又看不到,那这和沈仪安又有什么区別? 所以还是要她光明正大地和自己在一起,日后两人雪中折梅、月下赏景、湖边泛舟,岂不是自在? 对了,周宴之轻咳,到时候那本《鸳鸯锦绣记》定然也编撰完成,他也可以和姣姣试一试。 若是要娶姣姣为正妻,阻力会很大,不过也不是没可能,祖母向来疼他,他多求几次不是问题,反正他什么混帐性子家里清楚得很。 大不了他多跪几次祠堂,多挨几次祖父的家法唄,他就不信真挨打时,祖母会不拦著? 至於国公府事情繁杂?那也没关係,待日后殿下荣登大典,寻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求殿下赐一座府邸出府便是。 见那人久久不曾说话,反而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 云姣心中忐忑不已,原想著这富贵人家的子弟,最好面子,她都这般甩脸色了,他不会还凑过来吧。 不防此时那人忽然俯身,炽热的呼吸打在耳畔,“你放心,我既留你在身边,就必然会对你负责。” 大约是离得太近了,女子的脸颊上浮上了一层粉色,结结巴巴道,“你,你做什么?不要离这么近。” “皎皎……” “你別叫我皎皎!”云姣皱眉,她不喜欢这个名字,“我有名字,我……” “姣姣。”周宴之从善如流地改口,名字而已,她若不喜欢,那就还叫原来的名字。 “你,唔……”女子的话语被男子整个吞噬。 纱帐被打落,午后的阳光照射进来,映在墙壁上两个交缠的身影,如同枝头並蒂,不曾分离。 帐內,女子被欺负的眸中含泪,捂著唇怎么也不肯出声。 男子低笑一声,炽热的气息袭来,在女子耳边道,“姣姣,这是很正常的,不要忍著。” 女子瞪了那人一眼,殊不知,这一眼让周宴之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怎样的一个眼神啊,湖水般的双眸还带著几分委屈,泪光点点,似嗔似怒,娇意连连。 周宴之心头一热,俯身低下了头。 …… 不远处候著的桃香连忙退出至外间,心中喜意连连,能以新寡之身入了世子爷的眼,云夫人果真是有自己的手段的。 是的,她以为云夫人新寡不久后便有了大造化,过来伺候世子的。而且刚刚竟得了世子爷的承诺,会被带进国公府,看如今这般受宠的模样,想来怎么都能得个贵妾吧。 周宴之既然想清楚了,自然每日心情舒畅,至於孩子,他难道会连一个孩子都养不起? 何况姣姣的孩子,那不就是他的孩子么? 周宴之想像了一下孩子出生后叫自己爹爹的场景,感觉好像……还不错? 第90章 有夫之妇 (51) “桃香姐姐,这个放哪里?”一个年龄不大的丫鬟上前问道。 “先放这吧。”桃香不苟言笑,很是有身为大丫鬟的威严。 她挥手指挥著,“还有这些,都搬到库房去。” 最近天气转凉,许多用不上的夏季衣物凉扇都要收整好。 “小心著些!”见其中一个没拿稳,险些將云夫人的点翠金丝万福簪摔在地上,桃香横眉道。 箱子里的首饰繁复精美,怕是將她卖了都赔不起,丫鬟忙俯身请罪。 笨手笨脚的,要是在国公府,这种丫鬟肯定混不到主子面前。桃香皱眉摆手,將最近几次世子爷送给云夫人的物什一一记录在册。 前些日子世子爷又派了手脚麻的嬤嬤和小丫鬟来服侍云夫人,其中有个丫鬟惯会討巧,哄得云夫人很是开怀,好几次世子爷见到了,得了不少赏赐呢! 桃香心中满是危机感,不行,她可不能被人给比下去。 待一切收整完毕,桃香看著手中的册子,心中咋舌,即便是在国公府,妾氏姨娘甚至是公子小姐们,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有自己的份例的。 若是想要显於人前的,那便要自己银子去订了。 但这在云夫人身上,显然不適用,哪怕夫人如今孕相明显,穿衣打扮皆以舒適为主,世子爷依旧对送夫人衣裳首饰乐此不疲。 桃香抱起刚刚放到一旁的箱子,走进內室,就见云夫人抿唇轻笑,“你这丫头,怎么这般促狭?” 显然,那位新来的小丫鬟竹衣又成功討了个巧。 桃香心中深吸一口气,上前笑道,“夫人,您看,这些都是世子吩咐送来的呢。” 云姣这才回过神,看向箱子里的物什。 绣工精美的布老虎、形態各异的动物磨喝乐、刻著如意纹的手鐲,带著小铃鐺的福纹项圈…… 竟然都是小孩子用的东西。 忽地,云姣的视线一顿,从中拿起了一个小鼓,轻轻一摇,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记忆渐远,她小时候也玩过呢。 周宴之进门后,便见女子恬静地笑容,心中一定,“发生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竹衣和桃香连忙俯身行礼退了出去。 周宴之见女子不答,也不在意,大步走上前坐在她的身侧,在女子耳边柔声问道,“喜欢吗?” “嗯。”云姣小声道。 那人的呼吸扑在耳边,酥痒从耳骨蔓延至腰间,云姣一僵,很是不自在地便要躲。 周宴之哪里会如她的意?隨即搭上了女子的肩,他知道她就不是主动的性子。 不过没关係,这段时日他很是一番缠磨,这小娘子在他面前总算绷不住脸了,態度照以前缓和了不少。 云姣闪躲不开,只得微微低头,目光有些出神。 “可是腿酸疼了?”周宴之扬眉问道,他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丫鬟在帮她按著腿。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见那人边说著便將手放到她的腿上,显然又要亲自给她揉腿。 云姣不知想到了什么,白皙的小脸泛起了微微的红意,连忙制止那人的动作。 “不,不用的,不疼。” 见那小娘子自打他进屋后终於抬起了头,眼下还认真地对自己说,“嬤嬤说平时要多走一走,我是走累了才按腿的,腿没有疼。” 周宴之心中失笑,干嘛那么小心,他又不打算做什么。 忽然,云姣面色微变,手不自觉地捂上了自己的小腹。 周宴之一慌,忙不叠地问,“怎么了?肚子疼?去叫大夫来。” “別,它,它动了。” 女子的面色有些茫然,像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知如何反应。 胎动? 周宴之顺势轻抚上了女子的小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多了一个人,刚刚还让云姣惊讶的动静销声匿跡。 周宴之面色不变,心中冷笑,果然不是他的孩子就是养不熟,见了他也不知道回应的! 呵! 谁知就在他的手刚要离开的时候,一股突如其来的顶力之感出现,周宴之略有些惊奇地盯著女子的腹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韵动。 嗯?这是在和自己打招呼吗? 周宴之心中微微满意,还算它有些眼力见儿,知道以后要叫谁爹爹! 他微微低头,侧耳附在隆起的小腹旁边,似是要进一步感受孩子的回应。 这样的举动让云姣一怔,虽以往二人相处亦十分亲昵,但此时此刻,就是让她感觉很是不同。 那人覆上小腹那温和的眉眼,就好像……二人如同真的夫妻一般。 云姣心中略有些惶恐,这些时日她被照顾得十分妥当,除了那人有的时候实在太过羞人,其他地方竟是没有不顺心的。 果真是富贵奢靡腐蚀人的心智,云姣心中升起了一丝惧意。 她怕自己迷失其中,连忙默念了几句夫君的名字。 隨后小小地鬆了口气,紧接著那人奇怪的举动引起了云姣的注意。 她回过神,便听见周宴之小声地“威胁”著自己还没出世的孩子: “消停些,再闹你娘,看你出生后怎么收拾你……” 原本已经有了几分困意的云姣立刻瞪圆了眼睛,“你要做什么?” 其实除了最开始那两个月正常的孕吐,后期她身体並没有什么不適,可以说她的孩子还是很乖的。 周宴之抬起头,便看见了那小娘子警惕的模样,心中酸溜溜的,“我就隨便说说而已。” 果然后爹难当,这还没出生呢!那小娘子就已经开始防著他了! 第91章 有夫之妇 (52) “那也不行,它肯定能感受到的。”云姣瘪嘴,心中有些难受,但又觉得此时她身份尷尬,和周宴之也没有那么熟悉,实在不应该有小情绪。 可是,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呀,云姣眨了眨眼,想把眸中聚起的水汽晕开,谁知视线反而愈加模糊起来。 听见女子那防备的话,周宴之心里憋闷,他觉得自己日日都这般哄她了,这小娘子还放不下沈仪安,心中难免有几分泄气。 抬眼便见那小娘子偏过头,蝶翼般的睫毛似是颤抖著,情绪明显不对,周宴之心中微紧,抬手便要去瞧,女子向后躲了躲,低著头不肯將自己的状態显露人前。 周宴之拧眉,这是又哭了?隨即不顾女子抗拒,强硬地正了她的身体。 果然,那小娘子眸中带泪,在睫间摇摇欲坠,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极了。 周宴之心中那股子气顿时散了,心中埋怨起来,自己也真是的,明知道她孕期情绪敏感,怎么还惹她伤心落泪? 隨即低声哄道,“怎么了又?哪里不舒服吗?” “我刚刚是说笑的,怎么可能收拾它呢?”周宴之解释道,“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日后我肯定好好教导……” “若是个小郎君,日后自要读万卷书,做个顶天立地的儿郎!” “若是小娘子,那便金尊玉贵地养著,视如掌珠,定不让她受委屈……” 周宴之伸出手臂,將那纤弱的人儿扣在怀中,那娇美憔悴的面容埋进了温热的胸膛。 见女子没有抗拒,周宴之心中一喜,声音轻缓又坚定,“不许再哭了,哭多了对眼睛不好。” 许久过后,才听见那小娘子细声细气的一句“嗯”。 周宴之勾了勾唇角,这小娘子最近对他的態度有明显的缓和,看来想要二人关係更进一步,关键还在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他能给姣姣更好的生活,也能给姣姣的孩子更好的环境,哪一点不比沈仪安强?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云姣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腹中的小生命的成长。 此时,她正靠在亭中的躺椅上,一下一下地抚摸著自己隆起的小腹,漂亮的眉眼如同春日暖阳,眸中满是期许。 “哎呦,我的夫人。”桃香看见亭子的桌上放著针线和绣到一半的孩童小衣,就知道云夫人定是又没有好好休息。 “您快歇歇,大夫不都说月份大了要注意著么。” 云姣眉头轻蹙,反驳道,“大夫还说要时常多走动走动呢?” “我天天没什么事情做,难道还不许给我的孩子准备些东西吗?” 大约再过两个多月,孩子便要出生了。初为人母,云姣心中到底是欣喜大过惶恐的。 见桃香一副被噎到了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云姣抿唇,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身体好,可我一天天待著,没什么消遣,很是无聊的呀。” 桃香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道,“世子请了乐伶进了府中,说给夫人解闷呢!不过前些日子您情绪不大好,便没有告诉您。” “不如让叫她们过来为您弹唱一曲?”桃香提议道。 “不要!”云姣嫌恶道,他就是没安好心是不是?怎么能让孩子听那些东西呢?! 可是周宴之不在府中,若是让他知道这小娘子心中所想,怕是觉得冤枉死了,他这次叫的,是府城有名的戏班子,专在一些富贵人家的满月酒、生辰宴、或是一些庙会等正经场合上出演的。 他想著无论是正剧还是民间小曲,总有她喜欢的。 云姣可不清楚这些,只觉得周宴之真是可恶极了。 桃香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见云夫人自顾自地摆弄著手中的小衣裳,心一横,直言道,“奴婢之前在外院看到过那群伶人,咿咿呀呀地吊著嗓……” 顿了顿,又继续道,“夫人不如还是將他们叫来瞧一瞧?” 她刚靠上云夫人这座靠山,这山可不能倒啊。 “什么?”云姣疑惑。 桃香心中急死了,怎么云夫人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呢。 “其中几位很有几分顏色,外院唱戏的声音不小,若是世子爷回府时再瞧见……” 虽说世子爷原先在国公府確实不近女色,但现如今已经有了云夫人了啊,许是开窍了呢?万一再看上別人呢? 她作为夫人的贴身丫鬟,这种事情就应该替夫人想著。 云姣恍然,这才明白桃香的意思,心中有些好笑,她是什么人?还能管到周宴之身上去? 何况,若那人真的又看上了旁人,岂不是正好? 將她丟开了手,她也好回去找夫君……云姣微微垂首,不知在想什么。 * “夫人若觉得无趣,不如为世子爷绣个巾帕?” 那日稟告了伶人一事,见夫人半点不表態,桃香心里干著急,这不,今儿个又替云夫人想了个別的法子。 现在夫人有孕身子重不能侍候,虽说世子爷依旧日日来內院陪著,但云夫人也不能半点都不邀宠啊。 人心易变,男人尤甚,云夫人应该趁著世子爷眼下心在这里多笼络笼络世子啊。 见云夫人靠在榻上,翻看著书本,不紧不慢地开口,“针线费眼睛,大夫说我要多休息的。” 桃香劝道,“可以拿个绣娘的样子,绣上几针,这也是夫人您的心意不是?” 云姣翻书的手微微一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说道,“你將布料和样子都取来。” 见云夫人鬆口,桃香喜不自胜,重重地“哎”了一声,夫人终於知道关心世子爷了! 第92章 有夫之妇 (53) 京都定远侯府。 府中上上下下早在一个月前就准备起来了。 半月前皇后娘娘邀请了京中贵女到御园参加赏宴,有些门路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是要为太子选太子妃呢。 翠萍愤愤不平地回到了採薇苑,“小姐,四小姐她欺人太甚!府中的绣娘难道是专门给她一个人做衣裳的吗?” “宴会在即,分明就是故意为难您?”翠萍很是为自家小姐不平,“不如,去找老夫人做主?” 叶思蕴神色冷静,“都是叶家的孙女,闹到祖母面前只会显得我不懂事。” “怎么会呢?老夫人那么疼您……” “翠萍,你先下去。”一个年过四旬的嬤嬤开口。 开口的是小姐的奶嬤嬤,在採薇苑很有威望,翠萍不敢多言,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金嬤嬤看著叶思蕴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模样,仿佛已经习惯了,很是心疼,毕竟是她从小看著长大的孩子。 当年夫人病世,只留下了小姐和公子,姑爷正值青年,日后怎会不续娶呢? 夫人的娘家怕小姐和公子受委屈,趁著两家情谊尚厚,便提议由夫人的妹妹吴四娘嫁过来作续弦。 吴四娘虽为庶女,但自小养在嫡母名下,待人接物皆落落大方。 那时,吴四娘信誓旦旦地保证,定会对姐姐留下来的孩子好,毕竟,姐姐的孩子也要叫她一声姨母的。 为表决心,甚至喝了绝嗣汤,以证日后待小姐与公子视如亲子。 金嬤嬤周身寒气四溢,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个狼子野心的! 叶思蕴看著嬤嬤疼爱的眼神,心中一暖,只说道,“嬤嬤何必动气?我不过是去走个过场罢了,到时候那么多贵女,又岂会选中我为太子妃?” 当年姨母进府时,她已经记事了。姨母对她和弟弟確实很好,父亲也渐渐接纳了姨母。 至於后来发生了什么? 无非是姨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再怎么一视同仁,可做母亲的,哪有不偏向自己孩子的呢?何况后宅中磨人的法子多的是,多的是让你有苦说不出! 祖母起初很是鄙薄姨母的身份,怕她和弟弟受委屈,常常將他们带在身边。 后来姨母诞下了龙凤双胎,三弟和四妹,白嫩嫩的小人儿,一口一句祖母的叫著,都是叶家的孩子,祖母又怎会不心软? 叶思蕴心中苦涩,祖母的话仿佛犹在耳边,“思蕴,我知你对吴氏有怨,但你母亲的死毕竟和她无关。” “吴氏这么多年也算尽心,不曾苛责了你和思时……” 叶思蕴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平静。 金嬤嬤还在那里絮絮叨叨,语气满是不赞同,“小姐说的哪里的话?您素有才名,还是定远侯府的嫡女,怎么就是去走过场了?” “好吧。”叶思蕴笑了,她那算什么才名啊,大概在嬤嬤眼里,无论她做什么都要比別人厉害。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天空仿佛被云霞添了胭脂色,格外的动人。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金桂、秋菊、牡丹、玉兰……平时在暖房精心侍候的如今被一一陈列。 皇后娘娘端坐上首,瞧著下方诸位贵女,当真是仪態端庄,各有特色,不禁满意地頷首,九凤衔珠的金釵也在鬢间隨之轻晃。 东宫昭华殿。 柔嘉公主看著太子殿下有条不紊地处理公务,忍不住跺了跺脚,“啊呀皇兄,今天是你选太子妃的日子,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太子微微挑眉,“我很高兴啊。” “高兴你不过去瞧瞧?”柔嘉嘴一撇,骗谁呢。 太子放下手中的紫毫,淡淡开口,“有时间管我的事,还不如回公主府,好好查查自己的小动作有没有收拾乾净。” 柔嘉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皇兄你说什么呢?我是关心你啊!” 这个太子皇兄,前段日子刚帮他在父皇面前美言,今天竟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像是看出了柔嘉心中所想,太子动作一顿,冷淡的声音明明十分悦耳,此时却如同惊雷一般落在柔嘉的耳边: “清风馆,越怜……” 眼见皇兄嘴里吐出的信息越来越多,柔嘉连连打断,“好啦,不过养个会唱曲的伶人在府里,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道皇兄东宫中没有舞女吗?” 柔嘉喉间的话忽然卡了一下,皇兄自幼身体不好,母后怕有人故意引诱皇兄坏了身子,所以东宫还真就没有这样的人。 不过,那又怎么了,她堂堂一国公主,养个看得顺眼的戏子如何不行了? 柔嘉轻轻咳了一声,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道,“那柔嘉在这里谢过皇兄了。” 太子皇兄既然这般说,显然是把她留下的痕跡处理乾净了。 * “夫人,仔细著眼睛。”桃香在一旁劝道。 自从石竹侍卫口中得知这两日世子要去陈师家中,夫人便加快了绣荷包的速度,怎么这般著急呢? 月白色的绸上绣了两只仙鹤,针线细密,鹤首昂扬,仙气幽幽,旁边还缀了几朵祥云,瑞气万千,很是有几分神韵。 桃香不知道夫人绣得好在哪里,但看起来就觉得很不一样,情不自禁地夸讚道,“夫人,您绣得真好看。” 云姣收了尾,用小巧的银剪將线剪断,方侧头对桃香说,“请世子过来。” 周宴之此时系好外袍,正待上马,就见伺候云姣的丫鬟气喘吁吁地前来求见。 这么慌张,可是那小娘子……周宴之心中一凛,不敢细想。 “世子,夫人,夫人请您过去。”桃香跪伏在地,冷汗直流,她並不知道世子此时要出门,生怕因扰了公事惹怒了世子。 周宴之顾不得多问,扯著韁绳翻身上马,不过两息便到了內院。 周宴之猛地推门而入,便见那小娘子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心中鬆了口气,“怎么了?” 他心中奇怪,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寻他。 “我,我……”云姣张了张嘴,但自幼的教导又不知如何开口,手攥得紧了紧,不禁气恼自己嘴笨。 周宴之眼尖,看见女子手上攥著的淡蓝色的荷包,上面的仙鹤栩栩如生,恢弘大气,显然不是女子佩戴的。 府內又只有他一个男人,加上最近女子对他渐渐软化的態度,周宴之心中浮起了个大胆的猜测。 “这是……给我的?”周宴之低声问道。 看那人问得十分郑重,全然不见平日那不著调的模样,云姣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慌乱,连忙低头,“嗯”了一声。 听到这声“嗯”,周宴之只觉守得云开见月明,当真是心情舒畅。 眼前的女子似乎是羞得不敢抬头,周宴之將人扣在怀里,看著怀中的人儿,没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云姣只觉得脸上温热,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颊,擦拭一番,隨后不可置信地抬头,他,他怎么能这般? 看著女子“呀”了一声,耳根儿都红了,似是没料到自己这般无赖,满眼控诉地看著自己,周宴之朗声笑道,“姣姣,等我回来!” 云姣早就得知那人祖父的寿辰要到了,过些日子要回到京城,她心中暗暗鬆了口气,想著他最好从此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京中密信,虽不敢揣摩圣上心中所思,但如今在外人眼中,天家父子二人嫌隙尽消,和乐融融。 是以曾经担任太子太师的陈嵩,则被朝中太子党推出,就此起復。 正巧年末是老太爷的寿辰,这次周宴之去陈宅,便是打算要和陈师一同回京。 府內他都安排好了,赤阳心思灵活,由他留下保护姣姣。 此次寿宴上,他会向家中言明,自己已有了心上人…… 对了,而且他的心上人还有了他的孩子。 加之想到刚刚那小娘子很是依赖自己的模样,周宴之心中一片火热,只觉得好事成双果真不错。 第93章 有夫之妇 (54) 去庆阳县的路上,石竹只觉得世子今日意气风发,心情十分不错。 陈宅,福伯和沈仪安正在收整行囊。 陈嵩开口问道,“此次出行家中可安顿好了?” 沈仪安放下手中事情,郑重一礼,“仪安已向母亲兄长稟明外出求学一事。” 陈嵩点点头,他孤身一人,本就没什么掛念的,这一次官復原职回京,便想著带上新收的弟子沈仪安,他实在不愿意这样好的苗子被埋没。 “周公子来了。” 福伯的话音刚落,周宴之已经进了门,脸上带笑,“当年先生蒙冤暂隱,如今否极泰来,宴之在这里先一步恭贺,以免日后回京人潮如涌,怕是道喜都赶不上了!” “你啊你。”陈嵩摇头失笑,“你祖父说你尽会说些討巧的话,果真不假!” 他心中並没有那么乐观,反而一直隱隱有种忧虑。 京中局势不明,暗潮涌动,陈嵩深知此次他起復不过是太子正名的一个信號罢了。 “宴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周宴之一本正经地说著,余光不著痕跡地看著收拾东西的沈仪安,身形一动,走了过去。 正低著头將最近的课业装到箱子的沈仪安,只觉得面前落下了一道阴影,甫一抬头,便看见了刚刚打过了招呼的人,心中奇怪,“师兄有什么事吗?” 看清了沈仪安手中那支熟悉的魁星点斗笔后,周宴之嘴角的笑消失殆尽。 紧接著若无其事地开口,“我帮你收拾!” 说罢,伸手便要拿沈仪安怀中的笔。 沈仪安退后一步,笑容客气又疏离,“多谢师兄,亡妻遗留之物,便不劳烦了。” 思及此,沈仪安强压心中悲痛,那日大火,沈宅中的东西尽数烧毁。 他连姣娘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留给他的唯有这支笔了。 沈仪安眸光黯然,將其小心地放入书箱后,便打算去另一侧整理行囊。 周宴之见没能拿到,磨了磨牙,心中轻哼。 不让拿算了,一支笔而已,周宴之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腰间绣得精美荷包,忍不住晃了晃。 沈仪安的衣服不多,系好包袱刚一回头,便差点撞上周宴之。 他匆忙后退了两步,心中不耐,这里正忙著,宴之师兄总往这边凑是怎么回事? 沈仪安眉头轻皱,便见宴之师兄懒洋洋地靠在对面,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他对別人的情绪向来敏感,那眼神,怎么说呢?平静中带著几分不屑、几分得意。 沈仪安心中疑惑渐渐扩大,他一直觉得宴之师兄对他的態度有些反覆,莫不是只因这次乡试他的名次更靠前一些? * 周宴之的离开让云姣悄悄地鬆了一口气。 脸颊上似乎还残留著那抹温热,云姣略有些不自在,趁著屋內丫鬟们不注意,拿起帕子在脸上用力地擦了两下。 那人祖父的寿辰在年末,加上来迴路上的时辰,到时她的孩子肯定已经出生了,说不定她也能找机会离开。 云姣认真地想著离府的可能性。 “夫人可要出门散散心?”竹衣笑著说道,“今天天气很不错呢!” 云姣“嗯”了一声,她如今按照大夫讲的,每日都要出门走一走。 官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 陈嵩年纪大了,为了避免顛簸,车內铺上了厚厚的褥。 周宴之则是和沈仪安一同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在对方舒展手臂时袖子再一次打在了自己的脸上时,沈仪安忍无可忍地开口,“师兄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其实沈仪安心底很想问一句,是不是自小的老毛病又犯了? 马车刚走,他就看见宴之师兄一会儿整整衣领,一会儿晃晃腰间的荷包,一会儿又抖开衣袖…… 周宴之微微抬头,“……没有。” 语毕,右手探到了荷包上,顺著纹路反覆摩挲,流苏上的翠玉珠隨著动作碰上了另一侧的弧形玉珏,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因姣娘离世,沈仪安这段时日忧思伤神,寢不能安,不知何时患了个头疼的毛病。 他原本想著在车上闭目养神,缓解头疼,却没想到师兄周宴之在马车上的动静如此之大。 沈仪安心中嘆气,睁开了眼。 夕阳的余暉透过马车户帘的缝隙照射进来,半空中泛著点点金色的浮光,整个车厢似乎都亮堂起来了。 驀然,沈仪安视线一顿,死死地盯著师兄周宴之手中的荷包。 无他,只因这荷包给他一种莫名地熟悉感。 定睛一看,果然,仙鹤周身的祥云图样,分明是姣娘特有的针法样子! 姣娘也曾为他制过一件里衣,袖口便绣了小小的祥云图案,他还记得那时姣娘面上的羞涩,她说,夫君,我把自己放到你的袖子上啦…… 沈仪安呼吸一窒,唯一不同的是,宴之师兄荷包上的图样与仙鹤相呼应,似乎確实是恰如其分。 “敢问师兄,这荷包是从何而来?”沈仪安声音沙哑。 周宴之扬眉,右手翻转便將其扣在了掌心,似乎是並不想被人瞧见。 他面上若无其事,言简意賅,“由內子所制。” 第94章 有夫之妇 (55) “是在绣坊买的吗?”沈仪安开口问道。 二人一前一后,声音近乎重叠。 周宴之脸色微沉,他觉得沈仪安没听清自己的话,便又重复了一遍,“是內子给我绣的。” 沈仪安微微皱眉,对於师兄口中荷包是嫂夫人绣的,他有些不信,盖因上面的祥云图样和姣娘曾经送给自己的如出一辙。 沈仪安张了张口,他知道姣娘曾经將绣品卖到绣坊的,莫不是嫂夫人曾经买到过姣娘的绣品?然后藉此说是自己绣的送给师兄? 毕竟富贵人家的娘子亲自动手的少之又少,多有因家中事务繁杂让绣娘代劳的。 他有心想要细看,但这毕竟是嫂夫人为师兄准备的私密之物,说不定承载著二人之间的回忆,他若贸然开口,实非君子所为。 想到这里,沈仪安声音发涩,艰难开口,“许是仪安看错了……” 说罢,竟兀自闭上了眼,任由周宴之怎么发出声响都不曾睁开。 周宴之心中撇嘴,颇有些遗憾。 * 世子爷走了,澜园只剩下了云夫人一位主子。 赤阳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靠在树旁边望著天。 他如今的任务,就是看顾著云夫人,在世子爷回来之前,尤其是生產这一鬼门关更要寸步不离,以免出现意外。 澜园已经请了府城中最有经验的稳婆,擅长妇科的大夫也时刻在府中候著。 京城离青都府较远,世子爷怕不能及时赶回来,临行前吩咐,一切以夫人的身体为重。 天气渐凉,好在午间的阳光照在身上还带著几分温暖之意。 “夫人睡下了。”桃香轻手轻脚地退出,朝赤阳福身行礼。 赤阳应了一声,看著笔下的信,嘆了口气。 信上记录的无非是和云夫人相关的事,世子爷要求要事无巨细,不可编造故事以假乱真! 自小就跟著世子爷的赤阳,自认为脑子活络,很会揣摩主子的心思,但这还是头一回不太明白自家世子的意思。 记录云夫人一日三餐吃了什么,有什么活动而已,难道他在世子爷心中已经没有信任了吗?他什么时候谎报过? 赤阳脑中的思绪有些发散,莫不是石竹在世子面前说自己坏话了? 对了!他忽然想到,已经到了月底,不知道那个写书的拾玉郎有没有按照世子的吩咐,好好撰写话本子! 殊不知此时赤阳口中的拾玉郎,此时正正在一处小院中抓耳挠腮。 哎呦喂,天菩萨,他就是是一个一穷二白靠写点话本子的穷书生,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拾玉郎將头探出窗外,看见三五个彪形大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尽职尽责地守著他。 脸上堆起笑,“我说柳大哥,都半个月了,你们也不嫌累?要不坐下喝点水歇歇脚?” 为首的柳老大虎背熊腰,满脸横肉,“少放屁,赶紧写!” 拾玉郎嬉笑道,“瞧你说的,咱都是老熟人了,您跟我透个信,我这又是招惹谁了啊?” 柳老大豹眼一斜,明显不想搭理他,“谁跟你是熟人?少攀关係!你写不写?”说著,拎起手里的棍子就要往窗边走。 拾玉郎被骂了,也不恼,笑嘻嘻地缩了回去,还道,“我写,我怎么不写,不过读书人的事柳大哥你就不懂了吧?我写也得有灵感才行啊。” 柳老大见人终於又回到了屋內,心中鬆了口气。 暗骂了一句,还书生,除了一张麵皮长得一副书生模样,其他跟书生二字半点不搭边,犹如地沟里的老鼠一般滑溜,他当时可是费了好大得劲才將人逮住。 毕竟哪家的书生能被书院逐出来,还欠了赌坊一屁股债。虽说不知道后来怎么还上了,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路子,柳老大啐了一口,果然,这不就被人雇他们兄弟堵上门来了? 屋中的拾玉郎愤愤不平,书生怎么了?书生吃你家大米啦? 还让他写换成国公府世子的!瞧把那伙人能的,怎么不让写换成皇上的啊! 他心中万分痛心,他的那本《鸳鸯锦绣记》已有了不小的名气,赚了不少银子,如今书肆中竟然一本都找不到了! 府城大大小小多少家书肆呢?何况哪家的生意人会跟钱过不去?但还就真找不到一本,这才是令拾玉郎心惊的。 紧接著他就被一伙人抓了过来,关到了这座小院里…… 显然,这不仅仅是钱能够办到的。 这段日子他磨磨唧唧的一直没怎么动笔,就怕摊上事儿,毕竟在得罪了不少人还能活得这般滋润,靠的就是小心谨慎。 马上就是月底了,拾玉郎心中嘆气,抓他那伙人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显然如今不得不写了。 也罢,多想无益,写完这遭,他就找机会离开这里。 这一觉云姣睡得很沉,醒来后发现天已经傍晚了。 原以为那人走后,她能打听打听夫君的消息,谁知府中巡视的护卫反而更加严密了。 云姣心中沉重,心里乱糟糟的,许是知晓了她私下的动作,赤阳竟直接告诉她夫君如今不在庆阳县,而是和陈先生去京城求学去了。 她该怎么办?青都府城和庆阳县之间的行程对她来讲已经很远了。 至於京城到府城,在她心中更是犹如天堑,可望不可及。 莫不是,她此生都再也见不到夫君了不成? 第95章 有夫之妇 (56) 天色已晚,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驛站旁边。 这几日的路程著实让陈嵩有些吃不消。 马驛丞检查了陈嵩的驛券,笑著开口,“盼了两日,可算把您盼来了,快到里面歇歇脚。” 几经起復,陈嵩早非从前那不与人交际的性子了,也跟著寒暄了两句。 来这里的,都是长途赶路休息的,马驛丞不再多言,只派人前去餵马、准备晚食。 直到躺在木板床上,陈嵩心中感嘆,好在京城就要到了,他这把老骨头,再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次日一早,三人围在桌前。 驛站的饭食自是谈不上有多丰盛,多以汤饼等易饱腹的为主。 周宴之匆匆用了一个饼子,便撂下了筷子。 陈嵩疑惑开口,“宴之怎么了?” 周宴之捏著袖子里的信,面不改色,“青都府赤阳来信。” 沈仪安这一路都很沉默,此刻默默地在一旁喝著粥不说话。 周宴之回了屋,信是昨天晚上送来的。 此次传信並非加密,显然和公务不沾边,那就只会是和那小娘子相关的事情了。 驛站屋舍有限,亦有其他官员在此处歇息。 昨晚他与沈仪安一间屋子,周宴之想到这里,很是嫌弃,若非如此,他早就拆开了。 周宴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才离开两日,他却觉得过了很久。 信上的內容若是旁人见了,只怕要道一声乏味。 此时的周宴之却看得目不转睛,仿佛看了信就也和她一同用饭、散步……还有就寢。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周宴之脸色微红,呼出一口气,匆匆地將信贴身放好。 姣姣已经开始接受他了,毕竟腰间绣好的荷包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明显二人之间的距离还需要再进一步,周宴之想著,若是下次曾看到姣姣给他写的信就好了。 算了,那小娘子麵皮薄,想来是不会主动写信的,换他给她回信好了。 * 盛京大夏皇宫,赏宴共摆了三日。 前两日该考教的都展现於人前了,这一日,皇后娘娘並没有到场,只吩咐了嬤嬤前来。 嬤嬤面色严肃,“午膳后,便有马车送姑娘们回家。” 亭內长廊宽阔,贵女前的方形桌子已经摆好了膳食。 叶丝蕴尝了一口,真不愧是御膳房,东西就是不一样,真好吃。 一旁的云嫣小小地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不是,你还真吃啊?” 叶思蕴挑了挑眉,暗暗扫视了一圈,见其他人都是夹了两筷子意思了一下,便放下不吃了,以免不雅观。 沉默了一瞬,“我又不会被选中,不出错就行了。” 云嫣是知道叶思蕴家中的情况的,二人算是手帕交,经常一同玩耍。 “思时弟弟如今可好?”云嫣换了个话题问道。 提到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此时的叶思蕴脸上终是露出了真心实意地一笑,“还不错,先生说他很有悟性呢!” 当下七品以上官员皆可荫一子入国子监,弟弟马上就十四岁了,她暗暗地想,这一次,无论怎么样她都会为弟弟爭取过来。 叶思蕴维持一个姿势许久,只觉得腰酸背痛,打算在附近走走,活动活动。 “你去吗?”叶思蕴问云嫣。 “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就行。”云嫣连忙摇头,万一她不小心惹出了什么乱子,回家后她娘能撕了她! “你也早点回来。”云嫣朝其使了个眼色,说是让她们用膳,没看其他人都始终保持著仪態嘛?想来有人暗中观察是少不了的。 叶思蕴点点头。 第96章 有夫之妇 (57) 不远处的秋月亭,几位世家小姐三三两两地站著,不知道在交谈著什么。 叶思蕴不打算过去凑热闹,只想著在周围活动一下便回去。 哪里想到她不想上前,偏偏有人不如意。 只见一位身著鹅黄暖衫的女子笑吟吟地开口,“这不是叶小姐吗?怎么皇后娘娘设赏宴,穿得还这样素净?莫不是定远侯府的主母掌家严苛,连嫡女的衣裳都要节省?” 开口的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李凝雪,语气明显不怀好意。 素净吗?叶思蕴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裳,装扮明明很是得体,只是顏色没那么鲜艷,在一眾打扮得精致的贵女间不出彩罢了。 叶思蕴虽不喜欢吴氏,但她既然出门,代表的便是叶家的脸面。 叶家丟了人,她难道就有什么好名声了?不,那时只会遭人耻笑罢了。 “赏自然是用心去欣赏,与穿著有何关联?”叶思蕴眸色清亮,“李小姐今日倒是盛装华服,怎么,是来宴会上和百爭艷来了吗?” 李凝雪哼了一声,別过脸去。 忽然,只听得“扑通”一声,紧接著便是一女子的尖叫: “周姑娘落水了!” 眾人循声望去,便见周若华在水中扑腾。 顿时,一片譁然。 无他,只因这周若华乃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在场上的人都跑不了! 不过转瞬间,叶思蕴率先开口,衝著刚刚喊的宫女道,“愣著做什么?还不去叫人?” 说罢,竟直接跳入水中。 是的,她会鳧水。 叶思蕴討厌那对双胞胎弟妹,当然不是没有缘由的,幼时曾经被其推入到池塘中,可高门中怎能传出手足相残的名声来,最后自是被定为小孩子玩闹不知轻重。 她不是个顺从的性子,只是当时年幼不知怎么去做,也没有人教她怎么做,后来便趁著回外祖父家的时候学会了鳧水。 水里很凉,叶思蕴朝著水中那抹鲜艷游了过去。 远处“扑通”“扑通”的几声,似是有了救援的人跳了下来。 周若华呛了好几口水,心中既害怕又绝望,直到她感觉到一股温暖將她的手握住…… 皇后娘娘看著岸边的周若华裹著披风,靠在嬤嬤怀里,不停地咳嗽著,面露寒气。 眾人见状噤若寒蝉。 “御医呢?怎么还没到?” 少顷,鬢间白的御医匆匆而至,“回娘娘,湖水寒凉,还是先將周小姐移至殿中……” 皇后娘娘点头,隨后目光巡视了一圈,在叶思蕴的身上顿了一下,给嬤嬤一个眼色。 嬤嬤心领神会,在周小姐被带离后,开口,“诸位小姐暂且留在宫中,等今日之事查明后方可离开,也避免污了各位小姐的名声。” 语罢,看向叶思蕴,“叶小姐先隨著老奴收拾一番。” 纵使心中不愿,在场的各位官家小姐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隨著宫女的指引回了休息的殿中。 待眾人走了个乾净,假山后,一前一后,走出了两个人影。 为首那人身长玉立,玄色蟒袍上的金线若隱若现,腰著螭纹白玉带,流云状的图样隱没其中,威严顿显。 “刚刚那是哪家的女郎?” 大太监元福微微弯腰,“回殿下,是定远侯叶家的小姐。” 太子负手,没有开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你给我跪下!”国公爷周连毅喝道。 周宴之微微扬眉,很是无所谓,掀开袍衿直接跪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那是膝盖碰撞在青石地面的声音。 卫氏原本听闻儿子搜寻了当下京城时兴的衣裳首饰很是高兴,还以为儿子终於开窍了。 哪知接下来就被周宴之拋下的“在青州已有了心仪女子”这个消息震得头晕目眩。 卫氏虽满心不悦,但见儿子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又很是心疼。 “別打量著你老子收拾不了你!”国公爷气得手抖,往日在外面惹出许多祸事便罢了,如今竟是和外面不三不四的女子有牵连。 “好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卫氏上前打圆场。 “你若真喜欢那个女子,带到府中来也不是不行,所幸你房里还没个知心人,待明个儿就派人將她接到府里,安置到你院中,若伺候得好,等日后你娶了妻,再抬为侍妾便是。” 卫氏这话不算苛刻,以国公府的门第,外头那些不知底细的女子,纳入府中为妾已算抬举了。 何况她今日这般开口,便是应下了日后將那位女子抬为妾室,。 卫氏继续开口,“只此一点,正妻进府之前,万不可闹出庶子来!” 原本漫不经心地跪在地上的周宴之,听到此话驀然抬头,“我何时说要纳她为妾了?” 卫氏皱眉,怎么,纳为妾室还不满意?莫不是还要贵妾的位置? 顿时脸色微沉,不免对那位未曾见面的女子生出几分不喜。 周宴之慢悠悠地开口,“我既心仪她,自然是想要娶她的!” 国公爷本就是个火爆的性子,刚刚好不容易被妻子安抚下来情绪,此时又被这逆子勾起了怒气。 当下一脚便要踹过去。 周宴之不闪不躲,跪得越发直了。 “给我住手!”门外老太爷周肆的手杖一伸,卸了周连毅这一脚的力道,“平时不见你管教孩子,遇到事情就知道发火!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周连毅哪里敢忤逆自己父亲? 但看著老太爷一来,也不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將那逆子护在身后,只觉得头疼。 偏就此时,周宴之似乎笑了一下。 这一笑,被周连毅看个清楚,心中的怒意节节攀升,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爹,您也不问问他做了什么好事?” 老太爷冷哼一声,“早就有人告诉我了,这是什么天大的事吗?” 对於周宴之这个孙辈,能力出眾,进退有度,老太爷无疑是骄傲的,虽然有些时候確实混帐了些,但在他看来,不过白璧微瑕。 刚刚从下人口中得知,世子爷似是看上了一位女子,引得国公爷震怒,现下怕是正惩戒呢! 老太爷心中不满,只觉连毅小题大做,眼下京中年龄相仿的公子哥,多的是斗鸡走狗不成性子的,哪家的郎君能比得上宴之呢? 他平时虽然嘴上说著嫌弃,但心底对这个孙辈是满意的! “宴之身为国公府世子,纳个妾还不行了?你个做老子的还要管到儿子的房里去?” 周连毅被父亲训斥得面色通红,一声不吭。 恰在此时,周宴之的声音响了起来,“祖父,不是纳妾,是我要娶她!” 不等屋內几人反应过来,他继续开口,“毕竟……她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第97章 有夫之妇 (58) 此话一出,犹如惊雷炸响在眾人耳边。 老太爷猛地回身,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你说什么?!” 周宴之抬起头,“嗯?祖父是没听清吗?没关係,孙儿可以再重复一遍,孙儿刚刚说要娶她!” 老太爷深吸一口气,刚刚还拦著国公爷的拐杖高高扬起,隨后重重地拍在了周宴之的背上。 这一下显然不轻,周宴之闷哼一声,跪得却依旧挺直。 卫氏心中一紧,连忙上前一步,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背,“你失心疯了?说什么胡话呢!看把你祖父气的!还不快向你祖父请罪!” “是我错了。”周宴之倒是一点都没拧著,“祖父莫气,您若是气坏了身体,日后怎么抱重孙啊!” 一旁的国公爷周连毅听得嘴角一抽,还说他气人,他这个儿子气人的功夫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宴之,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老太爷冷下了脸,“你若是真將人纳入府中来没人说什么,但是娶妻绝无可能!” “国公府未来主母不能是一个不知底细的女子!” 周宴之反驳,“如何不知底细了?她是庆阳县县令的义女。” 老太爷眼睛一瞪,“哪来的名头你比谁都清楚!” 什么义女!想来必是怕那女子身份上不得台面安的名头罢了。 “祖父您快別生气了。”周宴之顺势道,“您若是义女的名头不好听,亲女也行,隨您高兴……” “你……”老太爷的拐杖顿了顿地,好悬没再拍上去,只觉得这小兔崽子出一趟门,说话越发不中听了。 …… 翊坤宫。 “姑母。”周若华微微嘟嘴,挽上了皇后的胳膊,撒娇道,“那天可嚇死我了!” 周若华是周家二房周连亭的女儿,自幼娇宠,哪里收到过这样大的委屈。 皇后目露慈爱,拍了拍她的手背,“哦?我们华儿受了惊嚇,怎么才能安抚好呢?” 周若华眼睛一转,凑上前去,“我听说猫儿房那里新来了一只暹罗猫,可漂亮了,姑母——” 皇后哪里不明白小侄女的言下之意,正待应下,便见嬤嬤走了上前来,“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是太子表哥来了吗?”一旁的周若华心中一紧,脸上浮现一抹嫣红。 皇后见其一副女儿家的情態,心下瞭然。 看来当初和二哥谈及若华入东宫,实乃正確之举,一则可再保周家百年荣光,二则若华也心悦佑璋。 “母后。”太子缓步而入,恭敬行礼。 周若华站起身行礼,“太子表哥。” 太子面上笑意浅浅,温和如春风,“表妹不必多礼。” 见二人言语之间很是融洽,皇后脸上浮起笑意,“这几日的赏宴,属实让本宫了眼。” “本宫瞧著,各家的女郎都不错,可有哪一位璋儿印象深一些的?” 周若华心中跟著一起紧张起来,低著头,双手揪著帕子,既想听又不敢听。 太子轻笑一声,“母后,儿臣正是过来告诉您这一好消息呢。” 见太子眸色沉静,似是有话要说,皇后的心中突然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紧接著,就听太子说,“儿臣觉得定远侯府叶家的女郎便不错,有胆有识,那日还救了表妹,父皇已经下旨封其为太子妃了。” “你说什么!”皇后没忍住失了仪態,右手拍在桌子上,手上的护甲触上几案,划出了痕跡。 太子似有不解,“母后怎么了?” 皇后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太子妃她早有人选,便是周若华,太子不可能不知情!如今竟然先斩后奏,直接求了圣上。 皇后压下心中怒气,她不能在此时失態,否则定会被有心人利用。 座位上的周若华呆呆的,所以,她是不是不能嫁给太子表哥了。 一想到太子殿下要娶別人了,她心中就感到很难过。 她从小便喜欢太子殿下,那样俊秀雅致的人啊,谁不喜欢呢?尤其是周家还有个性子恶劣的堂哥周宴之作对比,更显得殿下温文尔雅,待人真诚守礼。 “璋儿怎么同宴之一样,越大越不让人省心。”饶是如何对自己说要冷静,皇后心中依旧情绪翻涌,“既然喜欢叶家女郎,为何不先同本宫言明?” “怎么,莫不是怕本宫阻拦不成?” 面对皇后有些詰问的话语,太子並不慌乱,反而一脸惭愧,“是儿臣心急了。” 他自是知晓母后想要周若华为太子妃的打算,不过,这却並非他心中所愿。 他,先是储君,而后,才是母后的儿子。 而周家,有一任皇后,已经够了。 太子微垂眼瞼,眸中一片冷静。 何况,他想选择的太子妃,应该是一位有能力有手腕的女子,能够打理好宫中內务,待人礼仪进退有度。 换句话说,他並不喜欢周若华这般柔弱娇气的女子,每每和其打交道时,他只觉得麻烦。 至於周宴之,太子忍不住皱了皱眉,二人自幼一同长大,作为自己的伴读,可以说,他和周宴之的关係甚至要比和老七的关係要近的多。 在他的印象里,周宴之手段凌厉,行事果断,实在不是个为美色所迷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此次回来,竟一意孤行,非要娶一位乡野女子? 影一来报,据说已经到了被关祠堂上家法的程度。 看来,他要找个由头去趟国公府看看了。 皇后心中堵了一口气,原本她已经和家中商量好若华入东宫一事,如今看来只能暂时作罢。 “你回去吧,本宫累了。” 太子掩下眸中神色,恭敬道,“儿臣告退。” 第98章 有夫之妇 (59) 晚间,周家祖祠依旧灯火通明。 国公爷周连毅喝道,“你今日是铁了心要娶那女子令列祖列宗蒙羞是吗?” 周宴之跪在地上,心中轻嗤,周家祖宗早就入土成了牌位了,还蒙羞?难道不应该心中高兴周家子孙后代的喜事吗? 忽然,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再次开口时声音清亮: “听闻昔年父亲欲投军出征,但祖父不许,父亲便私投军籍……” 周宴之声音一停,又接著道,“当然,孩儿心中实在佩服父亲的志向,所以年少时也跟著舅舅到军中去歷练。” 国公爷脸色微缓,这倒是不假,不过现下提这些做什么? 一旁的周老太爷面色沉静,以他对这个孙儿的了解,话头绝对在后面,“有话直说!” 果然,便听见青年的声音紧接著说,“后来父亲归来,祖父您称讚父亲虽有报国之志,但违背双亲之命,家法杖责,以安列祖在天之心,正周家宗族礼法。” 儿子把老子的从前事翻了出来,听得国公爷脸色一黑,心中骂道,谁告诉他这些的! 此时周宴之跪在祠堂,膝下连个蒲团也无,不看眾人,竟对著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结结实实地三叩首。 “列祖列宗在上,宴之为周家五十七代子孙,今有心仪之人,然祖父不许,双亲不愿,宴之深感惭愧,孝义不得两全。” 而后,周宴之身体微转,又向祖父行礼,“今日宴之恳请祖父请家法,责於孙儿以全情谊,若是祠堂內烛火倒置不曾熄灭,想来便是列祖列宗默许这场天赐良缘。” 周老太爷:“……” 国公爷:“……”这小兔崽子,真会胡诌! 都在祠堂內对著老祖宗发誓了,显然周宴之是下了决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周老太爷目光沉沉,“不后悔?” 周宴之心中一定,声音迅速又坚定,“不后悔!” “若宴之犹豫不决,怯懦无担,岂不辜负了祖父的教导? “日后我若负了她,便要我病痛缠身,得遇神罚,不得好死!” 国公爷听后,皱眉怒斥,“浑说什么!” 时下人们对神明多有敬畏,明眼人都能看出刚刚老太爷问的“不后悔?”是何种含义,偏偏周宴之混淆是非,认成了自己与那女子的情谊上,还立下这等毒誓! 周老太爷定定地看了自己这个孙儿,而后哈哈一笑,“来人!请棍!” 话音一落,便有小廝自左边最高的兰錡上取下来一个六尺余长的乌漆盒子,打开后將里面的家法棍取了出来。 那棍子瞧著有些分量,手拿的那头嵌了好大一块儿铜箍,上头描了细金的小字“周氏”,隔了一段距离,又看见了“训诫”二字。 周宴之只看了一眼觉得自己身上隱隱作痛,他犹记得自己上次挨了五棍子,因为私下用了些手段將虞恭在骑射课上的马匹受了惊,腿受伤休养了好些时日。那时年少,手段还没那么利索,所以后来被虞家找上了门。 当时他满心不服,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罢了,为什么罚他?当时祖父斥责他无君子之量,又训诫道,游鱼潜神渊,春雨润万物,谋略亦是如此。那时,他便知道了,他们这样的人家,不怕用手段,怕的是雁过留痕。 所以,这是他第二次进祠堂挨家法。 只不过,这一次,是他自己心中愿意的。 身体高大的小廝接了棍,便走到周宴之左侧。 一声厉喝,带著隱隱的破风声,“啪”!立威棍带著猛势朝他臀部打了下去。 周宴之闷哼一声,咬紧牙关,然后是第三棍,第四棍,第五棍…… 隨著时间流逝,他脸色有些发白。 宝蓝色的锦袍已经隱隱透出了血跡,为首的人不叫停,拿著棍子的小廝只得硬著头皮继续打下去。 周宴之此时只觉凛风直下,额间已经开始冒汗,有些晕眩,却不肯发出声音。 小廝心中为难,悄无声息地收了收手上的力道,这可是国公府世子啊,整整三十棍,打坏了可怎么办? 好在此时,一声厉喝让小廝微微鬆了口气。 “住手!” 一位满头白的老人推开旁边丫鬟扶著她的手,连忙上前,指著老太爷,又惊又怒,“你!你!你是要打死他吗?” 接著迅速道,“快,將世子抬回院,叫府医赶紧过去瞧瞧。” 周老太爷摸了摸鼻子,老妻不来,他也会叫停的,何况他又不是看不出来,后几棍根本没那么大力道。 “母亲不是去庄子上休养?怎么大晚上的便回来了?” 老太君冷哼一声,“我若不回来?还不知道你这个做父亲的这般狠心,竟是眼睁睁地看著自己儿子挨打?!” 阻拦?国公爷心中一苦,他父亲打他儿子,他应该怎么拦著? 总说他脾气暴躁,对宴之没耐心,也不看看这个府中上上下下对这小兔崽子的態度!妻子卫氏不必多言,自是心疼孩子的。 母亲更是生怕这个长孙受委屈,父亲虽多有严肃,但比起幼时对他的教导,对待孙辈明显温和许多。 一堆慈爱的可不就得他来当这个恶人?国公爷心里暗暗地想,好在宴之没长歪。 …… 青墨院中的小廝井然有序地进出。 上了伤药后,府医把过脉,一旁的卫氏连忙开口,“我儿如何了?” 周连毅竟这般狠心!这可是他亲儿子啊!好在她提前派人去庄子上请了老太君回来,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惩戒宴之呢。 想到这里,心中忍不住暗暗埋怨起来,就那么喜欢那个女子?即便伤成这般也要娶她为妻? “世子常年习武,气血充盈,需静养一段时日。”府医开口,“不过未免邪气入体,还需夜间注意是否发热。” 卫氏扫视一眼院子,满院的小廝,唯独其中两名衣裳鲜艷的青葱少女俏生生地立在中间,很是养眼。 这是之前给宴之挑的房里人,模样自是不差,现在为了一个外面的女子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两人显然是用不上了。 又见这两个丫鬟的精心打扮,卫氏心中更加不痛快起来,“以后青墨院不用你们伺候了。” “世子如今浑身血痕,竟还有心思在这里涂脂抹粉!可见也不是个心好的!” “夫人饶命。” “夫人饶命!” 眾人看著夫人离开的背影和被拉下去的两个据说是为世子爷安排的通房丫鬟,心中一阵唏嘘。 原先两人还是內院的一等大丫鬟,如今被捏了错处,待遇竟是连粗使僕妇都不如了。 * 石竹认真地给世子上药。 周宴之趴在榻上,怕扯到伤口,不太敢翻身。 那日最后,自然是同意了他娶姣姣为妻一事,盖因祖母要找人將他抬走,他不愿意,执意要將剩下的那六棍打完。 拿著棍子的小廝不得已挨著试探了六下,他这才放心地晕了过去。 “石竹,拿纸笔来!” 不行,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姣姣,再讲讲自己挨打了、受伤了、委屈了,也不知道姣姣会怎么心疼自己,周宴之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榻上放了一块朱红色木板,青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拿著笔在上面写著什么。 太子此刻一身常服,抬手制止了下人的通报,刚一进门,便看到了周宴之这副模样。 顿时挑了挑眉,在国子监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用功吧。 缓步走了过去,行走间衣袂轻扬。 到了跟前,一眼便看见了“用功”的周宴之在写的什么东西: “卿卿,见字如晤……” 第99章 有夫之妇 (60) 太子不过瞥了一眼便別过头去,无他,內容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他幼时聪慧,记载帝王日常《起居录》中有云:太子少而聪慧,博闻强识,帝考眾皇子学识,太子无有不答,过目能诵,帝悦之。 所以即便太子刚刚仅扫了那么一眼,上面的內容依旧刻在脑中,久拂不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日夜思之念之,一刻不能忘也。” “卿身体安否?多添衣物莫著凉。” …… 前面的內容还算正常,后面的便是不拘於世俗之人见了也要掩面骂一句不知廉耻了。 什么“卿卿软玉温香,离之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唯有祥云仙鹤荷包留卿余温,伴之入眠。” 什么“卿卿思君否?” 而后便是些房帷小话了,全是一些委屈之言,大意就是自己被家中责罚了,那棍子好重,打在身上好疼啊,又很是郑重地讲没有伤到要紧之处,请卿卿放心,不会影响日后的云雨之乐云云…… 其语言之大胆,行为之热烈,不禁让太子怀疑国公府的周世子莫不是被人掉包了不成? 周宴之正沉浸在姣姣得知自己受伤后如何心疼他的想像之中,余光处见一人立在身侧。 他心中一惊,甫一抬头,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殿下?” 太子殿下神色自若,丝毫没有被人发现偷看的尷尬,制止了榻上青年欲起身行礼的动作。 “你如今『身负重伤』。”太子声音揶揄,“便不必多礼了。” 周宴之微微一笑,“殿下见笑了。” 太子见青年一边和自己敘话,一边將手中的信件翻面扣下,面上扬眉,这是怕自己看到不成? “倒是不曾见过,宴之还有这一面?” “哪里,还未恭喜殿下已选太子妃。” 不待太子再问,周宴之迅速转移话题,“此次南巡,怕是暂时不能和殿下同一时间前去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他被打得这么严重?想到这里,周宴之有些著急,不知道等他回去的时候能不能赶上他们的孩子出生。 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无论如何也要陪在姣姣身边。 看见周宴之的眉宇间似乎很是忧虑,太子示意,“不急,孤有那么多侍卫隨行担心什么?你先养好身体。” 周宴之应了一声,心中想著这么久了,姣姣有没有想他呢? * 定远侯府。 “我不要!”一模样娇俏的少女气哼哼地摇头,显然是平时很受宠爱。 “娘你不是说她只是去走个过场吗?怎么突然就被选中当太子妃了呢?” “还有娘你明明说国子监的名额会是哥哥的,怎么……” 吴氏一巴掌便拍在了少女的头上,“什么我啊她啊的,那是你大姐!” 语气严厉,似乎很是不满少女的口无遮拦。 少女心中偷偷撇嘴,很是不服气。当了太子妃了,又变成我大姐了? 採薇苑。 “请姑娘挺胸抬头,双手交叠至於身前……” “请姑娘右脚后退一步,膝盖弯曲,身体微微下蹲……” “太低了,有损皇家威严,请姑娘再蹲一遍!” 叶思蕴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生怕头顶装满水的碗掉落下来。 她按照嬤嬤的吩咐,一丝不苟地完成。 青嬤嬤满地地点点头,她还当世家贵女娇气受不得苦,没想到殿下果然慧眼识珠,这么多天的教导,竟是都记下来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叶思蕴对於自己被选定为太子妃一事还是有些恍惚。 对於自己的婚事,她心中没有半点少女怀春的羞涩,就像她爹娘,当时的感情那般好,最后呢? 叶思蕴无声地笑了笑,结果,都一样罢了。 也不对,还是不一样的,至少被选定为太子妃,她手上有了筹码,没有人敢拿捏她和弟弟了。 青嬤嬤是当日圣旨到时一起来到侯府的教养嬤嬤,主要为她讲一讲宫中的礼仪和规矩。 这些时日,她也看出来了青嬤嬤面冷心热,是个极重规矩的人。 “嬤嬤。” 听到叶家女郎开口,青嬤嬤面露疑惑,“怎么了?” 叶思蕴福了福身,动作行云流水。 “小女骤然被选定为太子妃,不知缘由,心中惶恐忧虑,今日有幸得嬤嬤垂怜,敢问东宫之中,可有什么忌讳之处?” 偷偷覷了青嬤嬤一眼,继续道,“几日前小女的弟弟进了国子监读书……” 青嬤嬤心中瞭然,太子和太子妃完婚怎么也要在南巡过后,这段时间便是教导礼仪,好好筹备中了。 原本有些话是打算入了东宫再告诉她的,现在看来叶家女郎心明眼亮,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叶小姐蕙质兰心,何必妄自菲薄?当然,殿下属意於你,盖因你与定远侯府的关係……” 青嬤嬤点到为止,便离开了房中。 她与定远侯府之间的关係?什么关係?她不喜欢定远侯府的关係吗? 叶思蕴不蠢,脑中似是有一道闪电划过重重迷雾。 是了,应该是这样,否则太子妃的人选应该是眾望所归的周家小姐周若华了。 得知真相,她反倒鬆了口气。她不惧情爱,反而一直觉得,只有共同的利益才能走得更加长远,虽然眼下她的能力和筹码都还太过微薄,不过她会努力提高自己的价值,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 * 没有总在眼前晃悠的人,没有时常要做的活计,澜园上上下下皆以她的意愿为主,真心说,这段日子云姣过得很是舒心。 她望著湛蓝湛蓝的天空,思绪翻飞,她已经多久……没有想到夫君了? 一天?两天?还是四天? 这不禁让她感到羞愧,莫不是她已经沉迷在这繁华之中了? 她便是那忘恩负义、贪图荣华富贵的女子吗? 桃香在一旁小心侍候著,不知怎么了,夫人的情绪好像又低落了? 赤阳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將手中的信件交给桃香。 桃香连忙上前道,“夫人,世子来信。” 听她娘说,人如果胡思乱想,那一定是因为太閒了!虽然这么想夫人很是大逆不道,但每每感觉到夫人情绪不佳时她都会找些事情吸引夫人的目光。 这不,这次还没等她想呢便接到了世子爷的来信。 也不知道夫人在担心什么,纵使怕世子爷丟下她,明明腹中已经有了世子爷的骨肉,这就是夫人最大的底气啊! 云姣的情绪被打断,有些茫然地拆开了手中的信。 不过匆匆看了几眼,云姣脸上热气翻涌,一把將信扣在面前的石桌上。 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啊! 那人平时冠带必正,一副合乎礼度的模样。 她一直以为只有在房帷之间他才语言大胆孟浪,不顾礼法,没想到在信中竟然也是这般…… 第100章 有夫之妇 (61) 赤阳见云夫人看了两眼世子爷的信,先是扣在桌子上,紧接著又將其夹在了书中,面上生霞。 “信使正在门外候著,夫人可以將给世子爷的回信递过去。”赤阳贴心地说道。 一旁的桃香適时呈上纸笔。 这就不得不说赤阳的小心思了,直接问云夫人是否有信件传与世子,显然得到的回答很有可能是没有。 但若是说外面候著信使,倒好像是一直等著夫人的信一般,想来云夫人怎么都要写两句的。 此时的云姣抿著唇,手上的毛笔迟迟不曾落在信笺上,她实在不知应该给那人写些什么。 那人的信上儘是一些思卿念卿之类的私房小话,也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 他轻薄放浪,但她总不能同他一样,云姣定了定神,终是落笔。 也没写什么別的,问了一句那人的伤势,又胡乱写了几句澜园现下的情况便撂下了笔。 赤阳小心翼翼地將云夫人的信笺封好,连同自己的日常稟报一同寄了出去。 这一来一回,便又过去了许多天。 周宴之收到信件的时候,已经勉强能站起身,但若是长途奔波,定然还是不行的。 他心中难免焦急,从未有过哪一刻希望自己能够快些痊癒! 不过看到回信,周宴之心中又高兴起来,他决定先看赤阳的记录,姣姣的信留著晚上再看…… 当看到“云夫人拆开信后,不过匆匆瞧了几眼便攥了起来,面色羞红,爱不释信,似是捨不得一口气读完……”时,周宴之喜不自胜,他就知道姣姣心里有他! 至於云姣的这封回信,究竟有没有等到晚间再看暂且不提。 只看周宴之此时喜上眉梢,把信上那句关心之言看了又看。 姣姣也太含蓄了些,明明心里那么在意自己的伤势,信里怎么就浅浅地提了一句? 也罢,她性子贞静麵皮薄,不好意思也正常,以后自己带著她多游歷一番,適应適应就好了。 …… “你说什么?”卫氏皱眉,压著火气,“已经答应了你娶她,你著什么急,偏就等不得身上的伤好是不是?” 周宴之反驳,“姣姣如今產期將近,没有我在身边怎么能行?” 卫氏冷笑,“你当自己有什么大用?你是能替她受苦还是能替她生產?” 周宴之语塞,想了想,许久才憋出来一句,“我在旁边陪著她肯定能更安心!” 卫氏沉默,不知想到了什么,摆摆手,“你祖父同意便成!”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免有些泄气,虽说老太爷教导宴之,家族的资源定会在他身上倾注的更多,但当得知宴之娶那女子为妻已成定局,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哪家子女的婚事不是父母之命呢?偏就他们家,宴之的事情她是做不得一点主! 还有周连毅,现在看来连他儿子都不如!宴之还知道女子怀孕不易需要多陪伴呢,他倒好,当年她怀著宴之的时候竟然偷偷参军去了! 练武场上的周连毅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祖母——”周宴之来到福安堂,笑嘻嘻地问,“祖父可在?” 老太君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哟,能站起来了?” “周国公府的世子爷真是好大的能耐,连祖宗都能拿来立誓!” 见祖母这般言语,周宴之如何不知祖母还在气中,连忙上前,“孙儿已经知错了,祖母怎么还拿话打趣我?” 老太君哼了一声,“你祖父不在!有什么事?” 周宴之轻咳一声,上前低声说著。 谁料不过说到一半,老太君扬起手,还未好全的伤口被用力一拍,疼得周宴之“嘶”了一声。 “叫什么?”老太君冷笑道,“不是很能耐吗?伤还没好就迫不及待地要去青都府,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不成?” 见祖母似乎是真生气了,周宴之连忙赔笑,“哪能呢?我怎么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孕满將產,孙儿也是太担心了,关心则乱。” 老太君额间跳了跳,“还有两个多月,怎么就快要临產了?” 既然已经允诺了宴之娶那名女子,国公府自然要探查一番,也由此得知女子的孕期。 对於那女子先前的身份,倒是没有过多的探究,宴之安排得乾净利落,显然是地位低微,否则也不会扯著別人家的义女做遮掩了。 周宴之小心地观察著祖母的脸色,又道,“今日过来主要想著请祖母几个有经验的嬤嬤奶娘过去,这些事情我又不懂……” 虽然他已经在府城找了一些,但他还是不放心,毕竟青都府中的怎么能比得上盛京城呢。 老太君沉吟片刻,应下了,毕竟是国公府的血脉,不能有闪失,借著这次机会也能仔细观察观察那女子心性如何。 老友陈嵩官復原职,回京的这段时日陈府门前络绎不绝。 偏他此次起復是太子正名的一个苗头,致使许多前来拜访的人他都要小心应对,好些时日才得空閒。两人得以约好小酌一杯。 刚聚完的周老太爷回府,见孙儿此时活蹦乱跳的,不禁感嘆了一句到底是年轻底子好,知道来意,大手一挥,“嬤嬤奶娘算什么,再多带几位厨子,可不能饿著我重孙。” 周宴之:…… 殊不知还在回家路上的陈嵩心中纳闷,这两日国公府的风言风语他也听到不少,本以为是传言,谁知今日和周肆交谈,竟然是真的! 在府城的时候,没听宴之喜欢哪家的姑娘啊,周肆说是庆阳县县令朱仁的女儿,莫不是当时救仪安的时候去拜访县令认识的?如此看来仪安还是两人的媒人哩! 第101章 有夫之妇 (62) 何嬤嬤带著一眾人,浩浩荡荡地自盛京南下至青都府。 令人没想到的是,世子爷竟当真如愿了。她在老太君面前颇有些脸面,儿子赤阳也是自小跟在世子爷身边,是以照顾未来世子夫人这等重要的差事便交给了她。 何嬤嬤原想著打听打听这位夫人的性子,免得到时候出了紕漏,谁知道赤阳这小子平时做事莽撞,正事儿上嘴恁严! 这厢云姣靠在躺椅上,翻看著一些游记。 “夫人,国公府派人来了。”桃香眼中带笑,夫人总算是熬出头了。 什么人?云姣心中纳闷,待看到那乌泱泱的一群人,心中惴惴,那人又要做什么? 经桃香在一旁低声解释,云姣才知道这些人中有大夫、稳婆、厨子,甚至还有奶娘! 她眉头轻蹙,他是有病吗? 见云姣皱眉,何嬤嬤只当是夫人没见到世子爷的缘故,遂开口解释,“世子已经说服了老太君,如今您身子重受不得累,待您娩后调养恢復了气血,再择良辰备喜事……” 话说到一半,却被另一侧的黄嬤嬤打断,“世子爷如今身体抱恙,夫人说要需养好了。”她嘴里的“夫人”,显然说的不是云姣,而是世子的母亲卫氏。 “什么喜事?来找我做什么?有事去找赤阳啊?”云姣抿唇,心中有些不高兴,她觉得自己清静的日子被打扰了。 桃香在一旁为云夫人担忧,国公府来的人隱隱分成了两派,一个是世子爷的乳母何嬤嬤,另一位是世子爷的母亲派来的黄嬤嬤,据说在接待生產上很是有经验…… 一面是老太君,一面又是世子的母亲,別小看这些有分量的僕妇,夫人还未曾入国公府,万一被她们在老太君和夫人面前说坏话怎么办? 不待桃香思索对策,便见云夫人扭头便回了屋子中,留下那一群人站在院中,竟也没留下只言片语安置她们? 云姣想得很明白,那人自己家中的事,和她有什么关係? 两位嬤嬤面面相覷,世子夫人的性子,好像和传闻不太一样啊。 赤阳见状忙现身於人前,他刚刚是生怕云夫人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比如腹中孩子不是世子爷的这种话,呸呸呸!是这种无稽之谈。否则被府中知晓,世子爷怕是把腿跪断了也不管用的! “娘!”赤阳拦著何嬤嬤,笑眯眯地开口,“有什么事问我就行,世子临走前特意吩咐了,不许其他杂事扰了云夫人休息!” 说罢,径直揽著何嬤嬤便往外走,走到一半,疑惑地回头,“黄姨,你怎么还不走?” 黄嬤嬤沉著脸,冷哼一声,领著剩下的人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云姣性子恬静,原以为来了这么多人,会喧譁闹人,没想到这些人行动间井然有序,进退得宜。 那位看上去不太好相处的黄嬤嬤也教给她一种呼吸的法子,学了一段时日后,云姣確实感到舒適了许多,她心想,怪道桃香说京城和这里不一样呢,连人都更有本事的。 “夫人小心些。”何嬤嬤温和地开口。 云姣扶著肚子,不知为何,越是临近生產,她心中越是慌乱。 忽然,她感到有股暖流,衣裙似是有了些湿意。 云姣身体一僵,一动也不敢动,“嬤嬤,我……我好像要生了。” 这是,羊水破了? “放轻鬆。”何嬤嬤面容放缓,安抚著少夫人的情绪,“別怕,我去叫人!” “嗯。”云姣小声应了,趁著嬤嬤和桃香不注意將那生机翠绿的药丸送入口中。 * 官道上,周宴之扬鞭策马,归心似箭。 祖父寿辰已过,他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可祖母非要他好全才允他出来,那怎么能行?姣姣临盆大约就在这几日了,他怕赶不上,只好留书一封,提前偷偷离开! 至於石竹,等他將此事稟报了父亲再追自己吧。 青都府澜园。 布、铜盆、热水、银剪刀……该用的物什早已备好。 黄嬤嬤原本就严肃的面容此时更显冷厉,一项一项地指挥著丫鬟们行动,镇定自若,忙中有序。 云姣咬著唇,似是忍受著极大的痛苦,她纤细的手指抓著床幔,指节泛白,额间冷汗涔涔。 “少夫人,还得一会儿,您先不要浪费力气,吃些东西吧。” 黄嬤嬤示意一旁的小丫鬟將好入口的莲子蛋羹端了过来。 云姣此时的注意力全被疼痛牵引著,如何能吃得下东西?摇了摇头,將头偏了过去。 周宴之匆匆下马,刚一进院中,便察觉到了不对,空气中似乎都瀰漫著一种紧张的氛围。 赤阳原本在外面守著,见了自家世子的身影,眼睛睁大,他没看错吧? “夫人正生產……” 周宴之心中一紧,竟还是回来晚了吗? 急匆匆地换了身乾净的衣服,推开门,便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女子脸色憔悴,额间的汗珠滴落,唇色被咬得发白,显然是有些意识不清了。 偏偏此时一丫鬟將碗递到那女子的唇边,似是强行要餵个那小娘子什么东西。 周宴之惊怒交加,上前便是一脚,“混帐东西!要对她做什么?!” 一瞬间,他脑海中思绪翻涌,那是什么?毒药?落胎药?莫不是家中表面上答应了他要娶姣姣,背后却想要姣姣的命? 丫鬟跌在地上,顾不得碎了一地的青瓷碗,连忙磕头,“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黄嬤嬤心中一惊,原本口中想说的產房血气重,还请世子爷先出去的话语默默地咽了回去,解释道,“少夫人体弱,避免过一会儿生產时没力气,需先吃点东西。” 周宴之沉默一瞬,上前握住女子的手,低声问道,“少吃些?” 见那小娘子没说话,接过重新呈上来的蛋羹,他舀起一勺,“来。” 云姣心中很是慌乱,屋子里除了桃香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明明知道不应该,可在看到周宴之的身影时,她心中竟渐渐安定下来,甚至生出了几分依赖。 “都怪你!” 那小娘子似是委屈极了,埋怨著说道。 周宴之低声哄著,“好好好,都怪我,是我来晚了。” 他小心翼翼地餵著女子吃东西,用帕子擦掉了女子鬢髮间的汗,注意著她的情绪。 隨著时间的推移,腹部开始有规律地收缩,云姣闷哼一声,丫鬟忙上前为其换上巾帕咬住,避免少夫人咬伤舌头。 “呼吸……”黄嬤嬤冷静发令,“少夫人,用些力气,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周宴之在屋外来回踱步,心中焦急得无以復加。 原本他是要在屋里陪著姣姣的,奈何奶嬤嬤说他在里面只会碍事,加上一旁的丫鬟频频出错,不得已,他只好在外面等待结果。 何嬤嬤心中无奈,虽说是误会,但刚在屋中发了火,再待在那里,黄嬤嬤怕是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內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啼哭声。 黄嬤嬤抱著一锦被裹著的红彤彤的小婴儿,喜气洋洋地开口,“恭喜世子!贺喜世子!少夫人生了位漂亮的小千金呢!” 周宴之顾不得看孩子,衝到屋內,见那小娘子双眸紧闭,呼吸平缓,累得昏睡了过去,微微鬆了口气。 看著女子原本被他养得面色红润,此时似乎又变回了最初相见那娇弱苍白的模样,心中很是不快,沈仪安竟然让她受了这么大苦,真不是个东西! “世子,可要看看小小姐?”何嬤嬤接过孩子,开口道,“您看看,和您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周宴之这才將目光放在了那孩子身上,这软绵绵的小东西,看上去柔软又脆弱,这……就是他和姣姣的孩子? 他仔细端详,嗯……眼睛又大又水润,很漂亮,这点肯定像姣姣,鼻子和嘴巴,嗯……现在还太小了看不出来,不过何嬤嬤说像他,那肯定就是像他。 毕竟何嬤嬤是他的乳母,是看过他小时候的样子的,定然不会说谎。 第102章 有夫之妇 (63) “姐!”叶思时休沐回府,兴冲冲地跑到了採薇苑。 叶思蕴皱著眉头,“慢点!多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嘿嘿。”叶思时被训斥了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姐姐关心他。 他嘴里喋喋不休,跟姐姐分享著自己在国子监的生活趣事。 长姐如母,这四个字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 叶思蕴神色温和,听得极为认真,时不时地附和让叶思时讲得更起劲了,纵然这些事情很平常,平常到今天吃了一道美味的羹…… 但是,生活中的温馨与幸福,不就是由这么一点点的小事堆砌而成的吗? “对了姐,你都不知道,四门学新来了一位南方的学子,姓沈,据说是陈太师新收的弟子呢,学问可好了,祭酒司业都很欣赏他……” 叶思时说到这里,声音一顿。 叶思蕴察觉有异,“怎么了?” “没什么。”叶思时摇了摇头。 国子监內的学馆各有不同,其中国子学內主要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子孙等勛贵子弟,太学是五品以上,四门学则是七品以上及一些寒门中有才学的人。 出身的差异,让几个学馆之间多有摩擦。 那位沈学子刚来便出了这么大的风头,早已惹了虞越等人的不满,私下里怕是要受到刁难。 叶思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事不关己,毕竟若是因此受了牵连,父亲怕只会觉得自己惹了祸事。 何况姐姐如今刚被册封为太子妃,一言一行皆有无数双眼睛盯著,他不能给姐姐添麻烦。 太子身为国之储君,此次代圣上南巡,了解民间疾苦,视察地方政务,体现天家威严,不容有失。 出行的车马船只,隨同的官员、侍卫、太监、宫女的人员名单甚至沿途的粮草供应等等,样样都需要各部协商调度,是以早早地就开始准备了。 当然,重中之重的是太子殿下的安危,圣上下令,调派隨行军负责南巡途中安全警戒。 直到一切都准备就绪,已是天气转暖,生机盎然的时节了。 陈府朱红色的大门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门环上的兽面纹十分精美。 “这样大的事,为何不说?”陈嵩沉著脸,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严肃。 沈仪安微微低下了头,“先生教诲之恩,仪安无以为报,又怎敢拿这等微末之事打扰呢?” 小小年纪便少年老成,陈嵩嘆了口气。 仪安幼年失怙,少年丧妻,这一直让他忧心。师者,犹父母也,是以陈嵩一直觉得自己对仪安不但有教导之责,更有关爱之义。 “罢了,这件事情我已解决,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影响自己。”陈嵩难得此时没有提到温书,“此次寒食回乡祭祖,注意安全。” “是。”沈仪安应声。 —— 霜雪早已褪色,杏雨从枝头纷纷落下。 话说小孩子,还真就一天一个样。 云姣看著白嫩嫩的女儿,小小的一只,嘴里时不时地吐出几个泡泡,只觉得心中仿佛化成了柔软的水一般, “安安,看看娘……”她手中拿著质小老虎,左右移动,看著小孩子的眼睛隨著她的动作晃动,觉得可爱极了。 安安,是云姣为女儿起的名字,她不求女儿日后能有多大的造化,她只希望女儿能够平安顺遂,健康快乐。 忽然,云姣惊呼一声,连忙唤桃香过来,“快看!安安已经会翻身了!” “真的吗?我看看。”青年的声音响起。 云姣回头,果然是周宴之回来了,抿了抿唇,把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周宴之看那小娘子的模样,心中轻哼,怎么?跟他就没话说是不是? “安安可真聪明!”他坐在女子旁边,真心地说道。 果真,话音刚落,就见那小娘子的脸上是怎么压都压不住的笑意,明显不想回答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开口,“那当然了!” 周宴之暗自失笑。 女子那骄傲的小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鲜活模样,顿时心中如水中涟漪,微微荡漾。 奈何周宴之一低头,便看见这么个小东西睁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们。 周宴之默了默,抬手,示意一旁的乳母將孩子抱下去。 “做什么啊?”云姣哪里肯,心中不高兴,脸上便带了几分情绪,“安安想我呢,我才和安安玩了一小会儿。” 她就是不理解,为什么非要有奶娘呢,她感觉安安和奶娘待得时间更长,久而久之,安安不会更亲近奶娘吧? 不过云姣没在此事上和那人多理论,因为他总是要有一堆的道理! “放心吧,不会的。”像是知晓女子心中的顾虑,周宴之笑道,“哪家的主子会把奴才当成亲娘?” 他眸中晦涩,这个孩子,分了姣姣太多的注意力了,但若是没有孩子,姣姣又不可能这么乖地待在他身边…… 原本他想,姣姣的女儿那就是他的女儿,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隨著日子渐长,安安的模样长开了,眉宇间很能看出几分沈仪安的影子,再让他毫无芥蒂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见女子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周宴之低笑,俯身研磨女子红润的唇瓣,津液交缠间,他哄道,“安安这么小,你陪她玩她也不会记得……” “她现在都没有记忆的。”周宴之在女子耳边含含糊糊道,“所以,別管小孩子了,不过……姣姣可以多陪我玩,我有记忆的……” 那人的动作言语让云姣羞愤欲死,“你不许说……唔……” 第103章 有夫之妇 (64) 为什么不让他说?姣姣莫不是害羞了? 周宴之可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性子,不让他说,他偏要说: “姣姣,你都不知道在京城的时候我有多想你,每天都在想,偏你那么狠心,只给我寄了一封信……” 周宴之的声音带了几分幽怨。 云姣只觉得他的话怎么那样多?伸手欲捂那人的嘴。 哪知青年目光灼灼,不闪不避,反倒径直將自己的脸迎了上去。 女子的手温热绵软,周宴之只觉得左脸一阵发热,呼吸间儘是颤慄之意,偏过头,亲了一口那小娘子的掌心。 青年那一连串的动作不过就在一瞬间,羞得云姣眼神躲闪,不敢抬头。 她忍不住咬唇,用力地將自己的手缩回来。 周宴之见女子玉面含羞,如樱半绽,呼吸一重,勉强定了定神。 隨后手一扬,纱帐被挑落。 少顷,帐內人影晃动,春意瀰漫。 “嗯……”女子眸中水汽氤氳,“別……呜……” 青年衣袍滑落,腰身胸腹肌理分明。 女子纤白的手指与麦色的肩膀形成了视觉上的衝击,格外醒目。 “哪里难受?”周宴之低声问,“这里?” “不是……”云姣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现在,现在还是白天,你——” 她心中渐恼,这人果真就是不知廉耻,非要在白日做这等事吗? 未等那小娘子说完,周宴之已然倾身覆上,堵住了女子的唇。 青天白日怎么了?这大好的时光,不就应该一同欢乐吗? 一时间浪潮涌动,帐子上的绣纹精美,那合欢与连理枝也仿佛活了起来。 合欢明媚动人,与一旁的连理枝紧密相连。 周宴之呼吸越发急促,见身下的女子视线迷濛,忍著心中的酸意,不动声色地问道,“姣姣,安安是不是该起名字了?” 云姣咬著唇不肯发出声音,却每每被那人迫使吟泣连连,恍惚不已。 此时,她神色茫然,脑中的思绪有些迟钝。 什么名字?安安不是名字吗? 周宴之见状,压下心中的小心思,在那小娘子耳边道,“不如叫周毓寧吧!取自钟灵毓秀,顺遂安寧之意,好不好?” 那人的声音又小又低,不知在说些什么,云姣忍不住颤慄起来。 偏偏此时在耳边一直询问著“好不好”,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般,云姣胡乱地应了一声,终是受不住得推拒,“不要了。” 周宴之见姣姣同意了他给安安起的名字,心中激盪不已,自动忽略了女子的话,二人贴得更加紧密了,“姣姣,好喜欢你……” 殊不知最开始周宴之得知孩子叫安安时,心中怨气衝天。虽然姣姣的说是希望孩子能够平平安安,所以起名叫“安安”。 但他还是很不高兴,那时他便想说,既然是平安,那为什么不叫“平平”?非要叫沈仪安名字当中的那个“安安”? 但是,他没有开口问,问了倒显得他堂堂国公府世子,连个名字都容不下似的! 回过神,见女子眉眼若春水,似嗔似怒地瞪著自己,心中一阵酥麻,周宴之想,他可是看过不少春图的,所以,姣姣其实对他还是很满意的吧。 此时的云姣又羞又气,他是狗吗?听不懂话的? 当然,云姣性子嫻静,做不来吵闹的事情,她生气的反应便是在第二日不搭理那个人,也不同那人说一句话! 但周宴之怎么会就此应下?自是好一番缠磨。 “姣姣,这个你喜欢吃,来尝尝?” “姣姣,池塘里的莲开了,我们去游船?” “姣姣,你看寧寧她朝我笑呢!” …… 周宴之本就性子懒散脸皮厚,左一句姣姣別不理我,右一句寧寧真可爱真漂亮。云姣又不是铁石心肠,如何还能绷住脸? 第104章 有夫之妇(65) “夫人最近心情好了许多呢。”桃香见夫人和世子爷的感情越来越好,性子也开朗了很多,心中极为高兴。 夫人身子弱,產褥期坐了两个多月,没想到月期刚满世子爷便缠了上来,竟是一刻也等不得。 要说奴僕眾多的高门大户,府里就没什么能藏得住的事,底下伺候的丫鬟小廝们眼睛耳朵尖著吶。 像国公府里,国公爷哪天在柳姨娘房里小坐了一会儿,二小姐私下罚跪了那个丫鬟……这些不痛不痒的消息,不一会就传遍了后宅。 所以前两日世子爷和夫人白日叫了好几次水,伺候的丫鬟心中跟明镜似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是吗?”云姣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脸颊,果真碰到了自己还未曾消散的笑意。 她抿起了唇,心中忍不住责怪自己,怎么能笑得这么开心?难道忘了夫君沈仪安了吗?忘了曾经被逼迫的种种了吗? 如今的自己……还能是被胁迫了吗? 云姣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恐慌,仿佛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如同破败的城墙般摇摇欲坠。 “姣姣!”周宴之从背后环住了女子的腰身,打断了她的思绪。 “昏礼我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等到月末我们便启程回京。” 大抵是终於得偿所愿了,周宴之的语气中满是喜悦。 见怀中的女子情绪似是有些不对,他疑惑问道,“怎么了?可是谁惹了你不快?” 云姣默不作声,半响方道,“月末?会不会……太早了。” 听见女子犹豫不决的话,周宴之心中一沉,握住女子的双肩將其面向自己,“你要反悔?” 明明前些时日两人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又对他隱隱带了几分抗拒? “吉时已经定好,我们定然是要成亲的!” “何况当时留下寧寧的条件,不就是你要待在我身边吗?怎么?莫不是你以为孩子生下来了,我就奈何不了她了?” 周宴之心中烦躁,明知那小娘子好不容易態度软和下来,此时再提那她心尖上的孩子不合適,但一见女子对自己的疏远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一心只想將女子禁錮在身侧,当即又將最初的威胁之言翻了出来。 见周宴之脸色黑沉沉的模样,云姣心中並不害怕,她知道那人不过是嘴上逞威风罢了。 大抵是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和那人相处的这段时日,近乎事事依她,养得云姣的性子也娇了许多,稍有不顺意,便忍不住使些小性。 因此,云姣在听到那人又拿孩子来威胁她,心中很是不痛快,原本手中拿著的布老虎和团扇等物什一股脑地丟到他身上! “你还敢提安安?”想到这里,云姣更生气了,原本安安是她为女儿起的小名。 也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法子,现在叫女儿安安都不应的,只有唤“寧寧”这个名字,女儿的才会有反应,咿咿呀呀地伸出小手打招呼。 女子那漂亮的眉眼极为灵动,眼波流转如诗如画,娇嗔明媚间儘是风姿,。 周宴之怔愣,即便被那小娘子用东西砸个满怀也不曾眨眼。 云姣见那人呆呆的,皱眉道,“以后不许再提安……再提寧寧!”小孩子只对寧寧这个名字有反应,无奈之下,她只好唤女儿寧寧了。 好在安寧安寧,也是有平安之意的。 周宴之低声应了,將女子揽在怀中,“那姣姣以后也不许再提要分开的话。” 他下頜靠在女子的肩上,轻声呢喃,“不然,不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呼吸喷洒在云姣的耳畔,她觉得颈间有些痒。 “姣姣我们去认一认身份?”周宴之说道。 姣姣如今的身份为县令朱仁的义女,避免日后出紕漏,还需要正式认亲。 待日后两人成亲,朱家也是要当正经岳家走动的。 “当然,只是义父义母,结个乾亲。”周宴之解释,“日后我们成亲了,再回来见岳父岳母。” 周宴脑中思绪忍不住有些飘忽,也不知道姣姣的父母会不会喜欢他?当初怎么就选中沈仪安了呢?他怎么都比沈仪安好吧? 云姣张了张口,才道,“我,我不想回去……” 在闺中时,她总是感觉到很沉闷,何况如今她这般情况,还有何顏面去面对父亲母亲? 想到这里,云姣忍不住鼻子一酸,又落下泪来。 泪珠打在了周宴之的手臂,那温热的触感让他心中一慌,“怎么哭了?”他回想刚刚自己说的话,瞬间意识到了缘由,连连討饶: “都是我,这么不会说话,姣姣不想回就不回。”周宴之一边哄著,一边朝旁边的桃香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便见乳娘抱著小小的人儿进来。 “姣姣,你看寧寧,吐泡泡呢。”周宴之夸讚道,“真不愧是我周宴之的女儿,图的泡泡又大又圆。” 云姣原本正伤心呢,听到这话忍不住破涕为笑,“你在说什么啊?” 见女子终於笑了,周宴之面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反问道,“我那句话说的不对?难道寧寧吐泡泡不厉害?” * 沈仪安这厢紧赶慢赶,总算在寒食节回了沈家村。 今年,是父亲去世的满整五年,他需回村祭扫的。 他將提前准备好的纸钱、香烛、纸扎一一放好。 沈老大正清理墓旁的碎石杂草,沈老二將酒杯倒满,兄弟三人行跪拜礼。 …… 一切结束后已经是巳时了。 “二郎?你要去哪?不回家吗?”沈老大开口问道。 沈仪安说,“之前居住在县中,隔壁的张大哥帮助我许多,如今他成亲,仪安要携礼恭贺的。” “行。”沈老大摆摆手,“我和娘说一声,你早些回家。” 沈仪安应了,搭牛车去了庆阳县。 到了槐巷,时不时地能听见货郎的吆喝声、洗衣妇人的交谈声,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行,热闹依旧。 只是,再也看不到姣娘的面容,沈仪安手掌微颤,顿了许久,方推开了沈宅的门。 之前离京的时候,他问过师兄,希望能將这个小院买下来,不知何故,宴之师兄最初不同意,后来又忽然答应了。 看著院中一草一木,一一树,原本被烧毁了的物品,竟都被师兄换新了吗?连之前剩下的一些杂旧物都不曾留下。 沈仪安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残留著两人之间的回忆,既甜蜜又苦涩。 阳光透过树梢,光影斑驳,他躺在姣娘之前经常躺的石椅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是陷入了梦中。 卯时三刻,隔壁张家门前爆竹声响起。 今天是儿子的大喜之日,王大娘可谓是喜气洋洋,换上了新衣。 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么多年,她都不曾穿过这样鲜亮的衣裳哩。 “吉时迎亲!”一人扯了一嗓子,紧接著围在张宅门前那呼啦啦的一群人散开,给新郎官让路。 马婆子脸上的褶子挤出了一朵,这门亲事她是媒人,女方家是南巷豆腐坊家的女儿,她觉得俩人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日后肯定能將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誒,你看那是谁?”一位妇人小声问道,“刚刚进去的是不是之前在旁边住的沈秀才?” 马婆子定睛一看,嚯,还真是! 那妇人也是个嘴碎的,小声嘀咕著,“听说他娘子没了?真是个没福气的!” 马婆子吃了几杯酒,红气上脸,忍不住唏嘘道,“可不是,要不怎么说美人薄命呢,之前还有个富家公子看上了那位云娘子,非要我去说和与人做妾,我是那种人吗?” 那妇人平时便喜欢听书,虽手里不宽裕,但每每经过茶楼的时候都驻足聆听,见还有这种恶霸欺贫女的戏码,可不得好好问问? “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马婆子挥挥手,“誒,这有什么好说的!我马婆子堂堂正正,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接著她缩缩肩,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道,“你怕是不知道,我之前还见那位富家公子登了沈秀才的门呢!” “你胡说什么!”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马婆子回身,便看到沈秀才那张虽俊秀但满是怒气的脸。 这种说东家长西家短的妇人婆子,沈仪安原本不想搭理,奈何竟然从她们口中听到了姣娘的名字。 姣娘已逝,竟然有人如此编排她! 马婆子平时嘴严,奈何今日灌了几杯黄汤,嘴就跟禿了皮似的,话一直往外冒。 “谁胡说了!就是有位周公子看上了云娘子啊!之前还去了沈宅,我亲眼看见的!” 沈仪安本不相信,但熟悉的姓氏“周”从那婆子嘴中吐出,让他欲要制住的手一顿。 第105章 有夫之妇(66) 那婆子还醉醺醺地反驳,“还是你领著周公子回来的,我怎么胡说了?我马婆子从不胡咧咧……” 姓周?自己带其回过沈宅? 一个不可能的名字在沈仪安的脑海中呼之欲出。 还能有谁? 只有他的师兄——周宴之。 不过,什么叫姓周的富家公子看上了姣娘? 沈仪安不想相信,但马婆子又怎会知那位公子姓周这样的事呢? 之前没有注意到还不曾觉得,如今脑中云雾拨开,许多细节一一在他脑海中浮现。 那天周宴之和自己一同回沈宅,姣娘面上惶恐的神情,当时他以为姣娘怕生,如此看来,是不是之前周宴之便见过姣娘? 进一步想,姣娘为何如此惊慌,是不是受到过那人的……逼迫? 还有在先生那里,周宴之三次“不小心”碰掉了姣娘为他买的魁星点斗笔,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沈仪安脑中风暴肆虐,心跳如擂鼓,他心中冒出了个令人心惊的猜测。 隨后离开张家,径直向沈家村奔去。 与此同时,庆阳县朱府。 云姣莲步轻移,迈出朱门,任由周宴之牵著自己的手。 帷帽上的轻纱隨风而动,她转过身,犹豫了一下,忍著不自在,小声开口,“父亲母亲,请留步。” 这简直太奇怪了,哪有父母这般殷切地送女儿出门的呢? 即便这只是认得乾亲,但刚刚在朱府正堂,认亲的礼节確是实实在在做足了的。 一旁的周宴之不知妻子的心中所想,正与县令朱仁话事。 是的,在他心里,姣姣早就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只不过如今才敢真正地从心底讲出来。 “岳父大人请宽心,小婿日后定会护姣姣喜乐安康。” 朱仁最开始得知周世子的来意时,心中诧异不已。 因为周世子希望他收一名陌生的女子为义女,即未来的世子夫人。 显然,这是为了给那名女子抬身份,这样的消息,於朱仁而言,是好事,他並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在听见周世子直截了当地开口唤自己岳父,心中还是惊了一瞬,面上却笑呵呵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送走了周世子和新认的义女,朱仁和吴氏回了房內。 “夫人,你去库房內挑一挑,捡些成色好的金银器皿,或是田契铺子,给女儿做添妆……”朱仁沉吟片刻,“我记得之前在岭南任职时,当地海珠丰饶,得了两套极好的珍珠头面,也一併加上去。” 吴氏自是知晓丈夫口中的女儿不是家中的庶女玲姐儿,而是刚认的那位义女。 她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知老爷爱女心切,但原本家中有一位姑娘,这两套珍珠头面之前已经允了玲姐儿的。” 她並非为玲姐儿抱屈,又不是她生的孩子,只是玲姐儿生母白姨娘有几分宠爱,她得提前说好,免得日后成了她的不是。 朱仁摆摆手,不在意道,“玲姐儿什么身份?一个庶出用什么珍珠头面?日后她出嫁时给她打一套金的补上便是。” 吴氏便不再多言。 朱仁难得开口解释道,“虽说你我与女儿仅有一面之缘,但也不可轻慢,需让周世子看到我们的態度。” 吴氏不是拎不清的,只笑道,“老爷可还记得十余年前那游方道士,曾说老爷身官运加身,日后若得贵人相助,怕是能一飞冲天,如今可是应验了?” 听到夫人的话,朱仁也不由得回想起来,隨后摇头失笑。 “夫人怎么还信这个?他还说我日后能当上国丈呢?哼!可见不过是一个疯道人罢了。” 吴氏想了想,好像还真有什么回事,“倒也是。” 沈家村后山。 约有四五个体格威猛的大汉聚集在一起。 显然,这些人並不是沈家村的人。 沈老大得知自己的二弟不知怎么了,竟然请了人来了后山的坟地,匆匆地赶来。 “二郎!你这是干什么?”沈老大皱眉。 “开棺!”沈仪安目光盯在姣娘的碑上,声音沉沉。 “你疯了!”沈老大惊怒,这里不单单是他们家的,近乎全村的人死后都葬在这里,如今来了这么多外人,惊扰了先人,怕是要引起村里人的不满。 何况,已经下葬的棺材如今二弟竟然要挖出来再打开,何其骇人! 几名大汉受僱於沈仪安,闻言开始动作。 不一会儿,四周的土被渐渐垒高,一个长方形的棺材显露於人前。 撬棍用力,棺材被起开了一个角,而后几人合力一抬,棺盖被重重地推开。 沈仪安结清几位汉子的工钱,又偏过头,对一旁的佝僂著背的老人道,“老丈,麻烦了。” 这老丈姓陈,原本是衙內的一名仵作,奈何年纪大了精力不足,这才辞去。 若不是沈秀才曾经帮过他,他是不打算再出手的。 陈老丈上前,用麻布包住手,这才眯起眼,看向那已经腐化了的尸骨。 他捻了捻焦黑碎裂的骨盆,上面仍能见到耻骨联合处的磨损,这当是妇人分娩时的痕跡。 而后观其颈骨,缝间没有完全磨平…… 沈仪安屏住呼吸,不知为何,很怕从陈老丈口中听到的消息。 “此妇人大概三十岁左右,至少生育过两个孩子。” 沈仪安未曾有反应,旁边的沈老大率先开口,“怎么可能?二弟妹何时生过两个孩子?” 话说到一半,沈老大反应过来,“莫不是之前……” “大哥!”沈仪安制止了沈老大想说的话,笑容勉强,“许是之前县中大火,敛错了尸骨也未可知。” 说罢,后退一步,恭敬地对陈老丈行了一礼,“此事实在荒谬,还望老丈能不对他人而言。” 沈老大此时才反应过来,心中暗暗鬆了口气,好在之前开馆过后便让那几位大汉离开了,请来时也是以要移棺材换风水为理由,不然若是被人知道,岂不是让人笑话死? “那……二弟妹的尸骨……”沈老大訥訥地问。 此事他也有责任,当时二弟没回来,是他和老三办的,谁能想到,尸骨还能错呢?可当时在院子里,也没看见別的尸骨啊? 莫不是压在房梁底下他没瞧见?沈老大陷入自我怀疑中。 “我陈山都是快入土的人了,岂会做那等长舌妇?”陈老丈摆手摇头。 沈老大没看出来,他確是看个分明,沈秀才妻子的死怕是有蹊蹺,否则岂会在死后一年多突然开棺验尸?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第106章 有夫之妇 (67) 沈仪安心神不定,恍惚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县里周府的,又是在得知周宴之不在周府后如何来到的府城。 澜园的大门紧闭。 沈仪安思绪混乱,竟还有心思回想,他之前来过这里一次。 “你是谁?可有拜帖?如何敢私入澜园?”一老僕见门內进来了一位翩翩公子,忍不住问道。 沈仪安张了张口,声音从喉咙里压了许久,“我是你家公子的师弟,曾经来过。” “且待我找人去稟告一声。”老僕道。 沈仪安道,“不必,我自己去吧。” “誒?这位公子……”老僕腿脚不是很利索,眼见那公子大步流星,径直去了內院,额头急得直冒汗。 这公子也太无礼了,见远处一小廝经过,连忙摆手示意去稟告一声。 池塘中心,一座八角燕芸亭静立在那里。 四周水声潺潺,偶有几尾锦鲤跃出水面,带出了晶莹剔透的露珠。 丫鬟们站立在两侧侍候。 今儿个天气不错,云姣便让乳母將寧寧抱出来了。 石桌上放置了一方三尺小榻,实木製成,很是有些分量,围栏处雕刻著精美的牡丹图。 榻內垫了柔软的细,四周以锦缎围之,避免小孩子翻身时磕碰。 云姣手里拿著一拨浪鼓,鼓身鎏金紫檀所制,琉璃珠坠在两端,她轻轻摇动,声音清脆不刺耳。 “寧寧,寧寧你看……” 榻上的小人儿早就长开了,白嫩嫩的小脸上长著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粉雕玉琢,一看便是个可人疼的。 她伸出了自己的小手,似乎是想要抓住那发出声响的拨浪鼓。 偏云姣此时逗弄心起,將手中的小鼓凑到寧寧面前,等她那小小的手伸过来时又坏心眼地拿开。 就这么反覆几次,让那榻上小小的人儿忍不住“啊啊”了两声,也不哭,像是在疑惑小鼓去哪儿了? 就在云姣又一次將小鼓伸过去时,说是迟那时快,寧寧晃动小手,竟准確抓住了鼓穗。 別看她人不大,劲还不小呢。 云姣“呀”了一声,没想到女儿还真抓到了。 周宴之在一旁闷笑出声,只觉得这一大一小,当真是可爱极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 云姣瞪了那人一眼,扭过头去。 周宴之被那一眼看得心中酥酥麻麻的,连连討饶,“好嘛,是我不该笑。” 见那小娘子还是不理自己,又哄道,“不过我不是笑你,我是笑寧寧这么小,就这么聪明,看准机会一下子就抓住了,我这是开心……” 周宴之凑到女子身边,在其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会儿小话。 忽然,也不知是说到了哪里,女子脸颊緋红,没忍住伸手捶了一拳身旁的青年,“你又浑说什么!” 周宴之顺势握住女子的手,笑了。 一时间,难言的氛围瀰漫在两人之间。 —— 沈仪安闯进內院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两人对坐在凉亭內,似是在交谈著什么。 男子正式他名义上的师兄——周宴之! 女子则是背对著自己,沈仪安虽不曾看到她的脸,但那熟悉的背影却让他眼眶禁不住发热。 他尝试著想要开口说话,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怪道这一年多,姣娘从不肯入他梦中,即便入梦也是匆匆离去,原是姣娘还尚在人世间! 沈仪安脚步沉重,迈出步子时却踉蹌了几下。 最近事情多,加上太子殿下南巡已到了青川府,与青都府一线之隔,事务繁琐,赤阳便被周宴之派出去和影一交接。 周宴之明显能感受到姣姣对他的软化,平时两人想处也已与夫妻无异,但他总想著姣姣能再喜欢他一点。 他小心思不少,姣姣性子羞赧,没有旁人在时才会露出几分真性情。所以刚刚他便將石竹和丫鬟等人都遣远了,至於寧寧?没关係,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呢。 一时间,竟没人发现沈仪安的到来。 云姣目不转睛地看著小榻上的寧寧,只觉得心都化了。 一旁的周宴之戳了戳那胖乎乎的小手,“叫爹爹,会不会?喊一声爹爹……” “她还小,怎么会叫人。”云姣嗔了那人一眼,又怕他没轻没重的,再惹哭了寧寧,伸手握住那人的手不让他动。 “姣娘……” 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让云姣忍不住身子一僵,。 这声音,明明最是熟悉,此时此刻却又显得那么陌生。 她身体微微颤抖,是,是夫君吗? 云姣缓缓地转身,果然看到了夫君沈仪安那清俊的面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她想过自己去寻找夫君,两人见面的场面,但绝没有想过在这的情况下两人相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不过发生在一瞬间。 看著女子转身惊慌的模样,周宴之心中心疼不已,上前將女子护在自己身后,。 他脸色难看,像是对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极为不满,“师弟在这乱叫什么呢? ” 跟一只疯狗一样! “你夫人已经在那场大火中去世了,不妨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內子,你应该叫一声……嫂夫人。” “何况,没有拜帖,突然登门,你也太过失礼了!” 沈仪安近乎贪婪地看著姣娘,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有看到她了。 直到耳边传来周宴之那一连串不要脸的话,才缓慢地將目光移了过去。 嫂夫人? 他失礼? 他忽然想起来有一次去周府,他要拜访小廝口中的“夫人”却被拦著不让见的那次了,莫不是早在那时,周宴之便已经开始逼迫姣娘了? 沈仪安不蠢,怒极反笑,“好一位国公府世子!仗势欺人!好一个以师兄之名!强夺他妻!……” 眼见著沈仪安嘴里的罪名一项接著一项,周宴之打断,似笑非笑,“师弟可不要含血喷人,我內子乃庆阳县令朱仁之女,你的夫人,是举人云庭之女,户册上记得清清楚楚!” 沈仪安胸腔起伏,尤其是看到姣娘怯懦著站在周宴之身后,更是心中剧痛。 看著周宴之那张脸,何其可恶!如今竟然还挑衅般朝著他笑了一下。 沈仪安如何能够再忍?上前一拳便招呼了上去! 周宴之被打得偏了一下头,“嘶”了一声,却不曾还手。 他知道姣姣心里一直愧对沈仪安,所以即便在澜园他自己的地方,也没想过召人来围堵沈仪安。 他得减轻沈仪安在姣姣心中的分量! 沈仪安虽为一书生,但却並非手无缚鸡之力,毕竟,科举考试也是个体力活。 周宴之被打得接连后退,他虽然想藉此次不还手的机会让姣姣看看沈仪安的不顾场合没有分寸的样子!但他又不想给姣姣留下自己打不过沈仪安的假象! 所以,待沈仪安再一次动作时,周宴之挡住了他的胳膊,低声喝道,“你嚇到她了。” 沈仪安顺著目光看去,果然见姣娘倚在八角亭的柱子边,眸中惊惶不已,犹如金秋落叶般有摇摇欲坠之势。 他心中紧了紧,鬆开了手,连忙上前几步,声音又缓又轻,像是怕嚇到眼前那玉一般的人,“姣娘別怕,我这就带你离开。” 周宴之在一旁听得冷笑不已,想带走他的夫人?真是好大的脸! “想带走我夫人,问过我了吗?” “不久我和夫人便会启程归京办喜事了,到时候定然会给师弟发张请帖!” 沈仪安侧身,怒目而视。 云姣思绪万千,忽然开口对周宴之说,“你,你能不能先离开,我想单独和他说说话。” 周宴之眼睛瞬间睁大,姣姣要赶他走?要单独和沈仪安在一起说话?! 他当然不同意,可在触及到女子那眸中的哀求时噤了声,还是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好吧。” 偏就在此时,小榻上的寧寧像是不满围著她哄著她的人怎么都不见了,“啊啊”了两声过后,便是一声不是很清晰的奶音,“爹,爹爹!” 那小胖手上带著窝窝,伸出藕节似的胳膊就要人抱。 周宴之听到后心中一喜,迅速上前,熟练地將那小娃娃抱了起来,“再喊一声。” 偏那小人儿像是听懂了似的,又或是並没有听懂而是觉得很好玩,又叫了一声,“爹爹!” 这一声,比刚刚那声流利响亮得多。 周宴之挑眉一笑,“寧寧可真乖!” 语罢方要离开,走之前又补充了一句,“我只给一盏茶的时间,马上我就回来。” 第107章 有夫之妇 (68) 沈仪安死死地盯著周宴之怀中的小孩子,虽然孩子的相貌只是一闪而过,可那熟悉的眉眼,竟是与他有五分相似! 他心头一震,这是……姣娘和他的孩子? 沈仪安看向妻子,声音滯涩,“他用孩子……来威胁你?” 他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攥著自己的心,每一次呼吸都带著一阵锐利的疼痛。 这一年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姣娘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云姣张了张口,不知道怎样回答。 她想说是,但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只因最开始的確是因为寧寧不得不留下,但后来呢? 是啊,后来呢? 云姣心中问自己,后来还算被逼迫吗?那时她已经有多久没有想起夫君了? 每日都被照顾得十分妥帖,从没有不顺心的事,就连那人,也日日想方设法地想让她舒心些…… 她早已经忘了自己的初衷了,云姣心中羞愧不已。 沈仪安见妻子低头不语,声音轻缓,“姣娘別怕,不是你的问题,都是周宴之的错。” 云姣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摇头,她想说不是的,她自身也有问题,而且问题更大! 她违背父母的教导,没有从一而终,她早在事情刚发生时就应该一条白綾了断了自己,以示清白,可她,可她怕死!她不敢!所以一错再错! 以至事情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场面,已经无法回头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父母亲朋口中称讚的贞静柔顺的女子了,而是那种朝秦暮楚、失贞背德的女子! 云姣越想越伤心,情急之下眼泪竟直直地从那双带著哀愁的眼眸中滑落。 那泪珠仿佛打在了沈仪安的心上,烫得他心中又苦又涩,忙轻声道,“好好好,我们不想以前了,姣娘我带你回去……” 殊不知一旁的周宴之虽然答应了,但自己的未婚妻子和別的男人单独敘话又如何能放心的下?何况那个男人还对他的妻子心怀不轨? 所以在他离开后便將抱著寧寧躲在假山后观望。 寧寧似是被抱得有些不舒服,胖嘟嘟的小身体扭了扭,小手一伸,“啪”的一声便落在的周宴之的脖子上。 原本就候在不远处的乳母嚇得心惊胆战,连忙上前要接过小小姐。 周宴之本想將怀中的小娃娃递出去,忽然眸光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將递过去的手收了回来。 “寧寧是不是想娘亲了呀?”周宴之也不管怀中的小孩子听不听得懂,循循善诱,“爹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不知寧寧是不是又听到了熟悉的字眼,吐著泡泡,模糊地开口,“爹,爹爹!” “唔。”周宴之满意地笑了,余光瞥见乳母丫鬟一眾人,道,“这段时日,尔等照顾小姐事事周全,当赏!” 几位乳母同一眾丫鬟忙跪下谢恩。 桃香极为喜悦,刚刚听到小小姐会叫“爹爹”后,她心中便有这个预感了,也不枉她得了閒暇时在小小姐身边念叨“爹爹”和“娘亲”了! 周宴之顛了顛怀中的小人儿,“走,爹爹带你去找娘亲!” 这厢的云姣只顾落泪,不发一言。 急得沈仪安心痛难言,不知如何是好。 他握住姣娘的手,“不哭了好不好?到时候我们去京城生活,不和从前的人再见了,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切的。” 沈仪安知道姣娘的性子,委曲求全至今,心中更是对从前的人和事十分牴触,但他有信心让姣娘重展笑顏。 周宴之刚到,便听见沈仪安这一番诛心之言,他竟然要带姣姣走?好不要脸! 忽然,他看见了女子那红著的眼眶,脸一沉,质问道,“姣姣怎么哭了?你对她说什么了!” “是我用你的前途和孩子威胁的她!” 周宴之开口,“有什么问题找我!” 他心中后悔不已,刚刚就不该答应姣姣离开,这才几息,姣姣就被沈仪安惹哭了! 云姣看见那人的身影,默了默,这才过去了多久?哪有一盏茶的时间? 周宴之察觉到姣姣看向自己的目光,心中一虚,隨后又理直气壮地將怀中的小人儿递过来,“不是我非要来,是寧寧,寧寧她想你了。” 云姣看著吮吸著手指的寧寧,忙接过来將她的小手从嘴里拿出来,“不许再这样,脏不脏啊!” 女子眉眼精致柔和,仿佛世间只剩下了这一抹亮色。 沈仪安转头,声音微沉,“你我心知肚明,姣娘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今天我是一定要带她走的。” 周宴之冷笑,“你大可以试试。” 不知何时,四周悄无声息地围上来十几名侍卫。 为首的,正是石竹。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我,我,不和你走了。”云姣看向沈仪安,张了张口,艰难道,“你离开吧。” 这话她是真心说的。 最初她只一心想要找到夫君,但从没有想过找到过后的生活会怎么样呢? 但刚刚她想了。 她如今在眾人眼中去世了,如何能够再现身於人前? 纵然夫君说可以换一个地方生活,可是婆母呢?婆母本就对她不满,若是知晓,若是知晓她的经歷,日后还会如何相处? 最重要的是还有寧寧,她的孩子,到那时,寧寧又该怎么办? 云姣將孩子抱紧,眼尾晕出了一滴泪,而后划过脸庞,没进了髮丝中。 是她不孝,辜负了父亲母亲的教诲!辱没了云家的家风! “姣娘……” 数十名侍卫渐渐逼近,腰间寒光微闪,竟颇有迫人之势。 经过这一段时日的相处,她自觉还是有些了解那人的,此时这么多人过来,怕是要动真格的。 云姣有些焦急地开口,“你快走啊!”虽然她心中是真的放下了,不想离开了,但她也不想让,让夫君受到伤害。 沈仪安望著姣娘,明明已经哀慟到了极致,眸中却还是盛满了对自己的担忧。 沈仪安咬牙,他並非莽撞之人,向来谋定而后动。 然而此番得知此事妻子並未逝世,反而被人逼迫假死,甚至此时此刻就在他眼前因为自己“担惊受怕”! 而他?如今竟然毫无办法?是他没用!连自己的妻女都护不住!真是枉为丈夫! 沈仪安笑出声来,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他人。 究竟怎么做?沈仪安问自己。 毫无办法! 是的,他非但没有办法,反而不能让旁人知晓。 如今世道女子艰难,他人若是知晓,只会说姣娘不守妇道,將极近苛责之言尽数倾泻在一个无辜可怜的弱女子身上。 只恨他此时身处低位,位卑言轻,手无寸权可恃,以至姣娘被欺竟毫无反抗之力! 唯有权势! 唯有权势,才能解当下之危! 石竹和侍卫们已经擎住了沈仪安的肩膀,稍一用力,便將其身体腾空,带离此处。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云姣声音略微大了些。 沈仪安深深地看了一眼妻子的背影,闭了闭眼。 姣娘,等我…… 周宴之在云姣焦急地说出那句让沈仪安离开的话时,脸色便黑了下来。 更別提此时还呆呆地坐在那里,似乎连怀里的寧寧都吸引不了她注意力了。 不是最喜欢寧寧了吗? 怎么现在还对沈仪安这么忧心? 周宴之不著痕跡地向石竹使了个眼色。 —— 沈仪安被丟出了澜园,衣袍上沾了土,很是狼狈。 他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了西市,他决定收拾东西,明日便回京城。 他知晓,想要夺回姣娘,面对的不仅是周宴之,更是他背后的国公府。 他更知晓,此时对上国公府,犹如蚍蜉撼青天。 然,螻蚁亦可蛀其梁。 想到姣娘曾经依赖自己的模样,还有刚刚,明明那么思念自己却因受周宴之的威胁,不得不与自己划清界限,沈仪安目光阴沉,攥紧了拳。 行至小巷,忽然,沈仪安只觉眼前一黑,竟是头上被蒙上了布袋子。 紧接著,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他身上。 第108章 有夫之妇 (69) 胳膊、肚子、腰间、腿部……接连被击打。 沈仪安闷哼一声,用双臂护住头部。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才渐渐停止。 沈仪安抬手摘下头上的布袋,动作间身上隱隱作痛,可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 等到睁开眼,巷子早已经空无一人。 他將布袋子扔到一旁,心中冷笑,没有人又如何? 他难道还能不知是周宴之用的下作手段? 沈仪安面无表情地想,无非就是嫉妒姣娘心中有他罢了。 这厢完成任务的石竹自是要回去向世子爷復命。 “都办好了?”周宴之负手立於长廊,声音有些冷淡。 既然撕破了脸,他自然没必要再和沈仪安上演师兄弟情深的戏码了。 “派人给我盯紧了,再让我看到他出现在夫人面前——”周宴之眸色暗沉,“唯你是问!” “是。”石竹低头应下。 —— 天刚刚下过雨,空气中尚带著几分泥土气息。 苏州刺史刘文卫此时在衙署飞速地写著文书,问道,“青川府断云山流寇一事可有进展?” 一旁的长史道,“钱镇將已带领府兵前去剿匪了。” “有何消息传来?” 长史小心开口,“许是山上多险阻,地形复杂也未可知……” “啪”的一声!厚厚的一沓文书被刘刺史拍在了桌案上。 他面上冷肃,“已经多少天了!一点进展也无!” “一群尸位素餐之辈!” …… 见州牧大人那火气高涨的模样,长史站在下方不敢说话。 他知大人心中烦躁的缘由,无他,皆因太子殿下代圣上南巡,有监察罢免之权,盖因圣上有言,此次南巡,太子如朕亲临。 而今殿下的仪仗马上要到苏州了。 听闻邻州已有因私吞賑银、欺上瞒下乃至不作为的官员被奏表罢免抄家。 霎时间,几个州府人心惶惶。 未时,官道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玄色鎏金蟠龙旗帜迎风招展,颯颯作响。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报——”一小兵飞速跑来,匍匐跪地: “殿下玉輦已行至镇岳关,距此处五十里。” 杜都尉深吸一口气,吩咐身边的人,“速速去稟告州牧大人!” “是!” 几十名玄甲军护於玉輦两侧,持刃而立,身上的铁甲在烈日下泛著寒光,让人见而生畏。 车辕上雕刻著螭龙纹,仿若即將飞天而去,六匹御马通体赤红,肌肉紧实有力,颇为神骏。 刘刺史领著一眾官员已早早地候在十里外的长亭。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低头伏地,额间微微渗出了些许薄汗,心跳如擂鼓。 只见朱红色的车帘掀起,余光率先看到的是锦靴落地,而后是玄色织金衣袍……紧接著,刘文卫听到了一声轻笑: “诸位大人平身。” 那声音清冽,仿佛温和有礼,但刘文卫却反而提起了心,毕竟从前两州来看,这位储君殿下洞若观火,绝非可轻忽之人。 —— “此病非在肌骨表面,而是內结於心引起的风寒……” 黄大夫开了味“安神汤”,说实话,这汤其实没什么大用,只是一些富贵人家的夫人的心里安慰罢了,若药病好,还需自己心中舒缓开阔才行。 待到大夫离开,周宴之沉著脸一言不发,坐在床榻边,“姣姣,起来喝药。” 榻上的女子仿若一朵摇摇欲坠的兰,虽美丽却似脆弱得一碰即折。 云姣没有抗拒,乖乖地起身喝药,她不能倒,她怕自己倒下后寧寧无人可依? 周宴之扶著女子,心中怨气衝天,他真觉得那天沈仪安打轻了! 明明之前他和姣姣生活得好好的,姣娘也答应了同他一起回京!结果沈仪安这个不祥之人一来,那小娘子就病了! 好在姣姣没有像往常一般,见过沈仪安后便对他心生抗拒…… “慢点喝。”见女子似是喝得有些急了,周宴之忙拿起一旁的帕子为其拭去嘴边的药汁。 喝过药,漱了口,云姣任由那人揽著自己。 二人半躺在榻上,一时间,竟是难得静謐的时光。 云姣依偎在那人的怀中,目光忍不住落在了他的脸上。 周宴之,她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名字。 这人確確实实生了一张好麵皮。 面冠如玉,目若朗星。 想到这里,她一阵恍惚,这段时日,她一直在想,对於周宴之,她到底持了一种什么態度? 她思索了许久,才恍然发现,她现在是不抗拒他的,明明他最开始那样的逼迫於她? 可是,可是他的温和、体贴,甚至对待寧寧都是细致照料…… 日日相处下来,云姣如何能硬下心呢? 是的,她似乎对待周宴之…… 云姣抿了抿唇,一时难以接受自己心底的情感。 一面是夫君沈仪安发觉真相让她想起了曾经,一面是自小父母教诲女子要贞顺恭敬,一面又是自己似乎没有那样討厌那人,反而可能有些…… 种种矛盾的情绪交织,云姣思虑过多,便发了热。 周宴之的手臂环住女子的纤细的腰身,一下一下地抚著女子的脊背,忽然,一道小小的拉力感从腰间传来。 他低头一看,便见女子眨了眨眼,小声问道,“你,你会一直对寧寧好吗?” “就像对待自己亲生孩子那样好……”那小娘子补充了一句。 周宴之心中警铃一响,立刻意识到这肯定是姣姣对自己的考验! 他面色不变,反问了一句,“寧寧,不就是我周宴之的亲女儿吗?” 好一句亲女儿,说得云姣脸上忍不住浮起了丝丝赧意,又问道,“那会一直一直对她好吗? “即便,即便我日后不在了?” 听见女子那晦气的话,周宴之“呸呸”两声,沉著脸很是不高兴,“胡说八道什么!” “没有胡说。”云姣拽住了那人的衣袖,扯了扯,“你知道我身体弱,说不定哪一天就……” 周宴之伸出食指覆上了那小娘子的唇,腰间的手臂收紧,“別说这些,没得晦气!等日后回京,我去宫中求姑母请御医来瞧瞧,怎么都调理好了。” 云姣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皱眉又问,“你还没说,会不会一直一直对寧寧好呢?” 周宴之心中嗤笑,姣姣若是不在了,他是閒得要去给沈仪安养孩子吗?心中虽然这样想,面上依旧纵容道,“当然会了!” “前提是,姣姣你要一直好好的。” 云姣以为那人要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对寧寧好呢! 她有些不满,气得忍不住拍了那人一下,“你重新说!” 女子那娇娇的模样让周宴之心中软成一片,心中无不得意地想,看吧看吧,姣姣在他面前,不高兴就会耍小脾气,沈仪安他行吗?! 他口中应道,“好吧好吧,我周宴之发誓,日后定然让周毓寧一生喜乐无忧……” 当下,周宴之又是好一番小话温存,良久,见女子眉宇间似有几分倦意,方低声道,“睡吧。” 第109章 有夫之妇 (70) 云姣这场风寒,断断续续养了半个月方见好转。 “姣姣,明日我们就上京吧。” “这么早吗?”云姣疑惑。 “哪里早了?”周宴之心中喜意蔓延,他早就等不及要娶姣姣为妻了。 云姣蹙眉,“总要收拾一下东西啊。” 周宴之凑上前,笑道,“之前便吩咐下去收整好了。”他心中暗暗地想,就等著姣姣点头呢。 这厢的沈仪安自那天离开便赶往京城,继续求学。 “什么?!你要明年下场?”陈嵩皱眉,“不行!” “为何?”沈仪安问道,“先生您不是说如今的会试,弟子已有应对之力了吗?” 陈嵩拧著眉,有些不解,这位弟子一向稳重,为何此番如此急躁?莫不是见了京中的富贵,被迷了双眼不成? “你知道各家族之间的联结或齟齬吗?” “你了解最近圣上下令的民策吗?” “你知晓此次太子殿下南巡背后的深意吗……” 沈仪安沉默不语。 “做学问切记不可操之过急!”陈嵩语重心长地开口,“你虽学识扎实,但想要做官,却不能仅凭藉书上的知识,那只会纸上谈兵罢了。” 陈嵩道,“你还需多学多看,至於明年下场,那是万万不行的!” 此次京城之行路途遥远,加上夫人刚刚病癒,小小姐又太小,是以世子爷吩咐准备的马车宽阔又舒適。 桃香心中澎湃,三年多了,她终於,终於能回国公府了,饶是心中如何激动,手上收拾的动作却不停歇,当下也只剩下收个尾了。 书房內。 “什么?”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周宴之猛然起身,“消息可属实?” 赤阳声音沉重,“是影一的密信,太子殿下在断云山附近没了踪跡……” 周宴之眸光一厉。 殿下身旁有玄甲卫所护,为何会失踪? 还是说此事有他人在背后指使? “立即封锁消息!”周宴之神情肃穆,“传信与影一……”他声音逐渐放低。 “备马!”周宴之吩咐道。 “是!”赤阳应道。 周宴之心中乱糟糟的,原本的计划是和姣姣一同回京,约莫月底便都可以筹备起来了。 但为何偏偏此时殿下…… 他是太子殿下的伴读,自小同其一起长大,加之皇后娘娘又是他的亲姑母,所以他和殿下的情分很是深厚。 周宴之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便看见了那小娘子逗弄寧寧的场景,心中一软。 “怎么了?”云姣看著那人站在门口,很是奇怪,以往他怕是早就进来黏糊了。 殿下为国之储君,如今下落不明,事关重大,绝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所以,他现下需去苏州处理此事,一则封锁消息,二则也是稳定东宫军心。 周宴之心中忐忑,“姣姣,我有公务在身,很急,所以你先启程,最多三天,我便追上来。” “別怕,走的时候我让赤阳跟著你……” 周宴之想著,赤阳心思灵活,若是遇上了急事也知道变通。 云姣见那人一副愧疚至极的神情,心中莫名,就这?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遂不在意地应了一声,“嗯。” 周宴之看著女子那不咸不淡的模样,心中一慌,姣姣该不会生气了吧? 也是,说好了两人一同回京,他还想著带著姣姣饱览沿途风光,品尝各色珍饈呢!如今都化作泡影。 姣姣生气……也是应该的。 周宴之贴了上去,“姣姣別生气,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我没生气呀。”云姣疑惑,她什么时候生气了?她和女儿正开心呢,结果他突然奇奇怪怪的。 赤阳迅速收拾了行囊,站在外间,听见內室世子爷温柔小意地哄著夫人的话,他硬著头皮开口,“世子爷,该出发了……”他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没眼色。 “姣姣等我回来……”周宴之这才恋恋不捨地放开女子,临行前还在耳边私语,“补偿你……” 云姣的双颊被他那轻浮的话羞得通红,如同晕染了的胭脂。 夜幕垂临,盛京的鸣玉楼正是灯火辉煌的时候。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著戏,眾人只见台上那人的身体忽地转了两转,极为轻盈。 背向眾人后,微微侧过脸,眼波流转,既嫵媚又勾人。 紧接著水袖一扬,更显身段,清越的声音再次响起,如珠似玉般叮咚作响,仿佛唱进了人的心里。 雅间內,四周梅兰竹菊的屏风围绕其间,柔嘉公主坐在上首,饶有兴致地看著。 立在身侧明显是侍女打扮,心中焦急,低声劝道,“殿下,若是被娘娘知道您又来了鸣玉楼,怕是……” 柔嘉原本听得正起劲,结果耳边竟传来了这样扫兴的话,顿时俏脸一沉,“若是被母后发现,那定然是你告的密!” 劝告的侍女脸一白,忙跪下求饶,“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柔嘉哼了一声,另一侧的侍女燕秋见状忙使了个眼色,道,“还不快退下?別在这里碍殿下的眼。” 被训斥的侍女行了礼,小心退至门外。 柔嘉公主这才展顏,忽地眉毛微扬,问道,“这个以前怎么没见过?” 燕秋恭敬地回道,“听说是梨园里新来的,班主瞧著资质好,便带来开开眼。” 见公主看的目不转睛,显然是极有兴趣。她心中一嘆,怕是要不了多久,下面那伶人便要出现在公主府了。 不多时,有侍女进入,上前几步,附耳低声,“殿下,沈学子求见。” “哦?”柔嘉公主拉长了语调,“他怎么来了?” 提到这位国子监的沈学子沈仪安,柔嘉公主可就精神了,没別的缘由,只因这沈仪安长得著实俊秀了些,嗯……很符合她的审美。 说来也怪,自打她第一次在八珍楼正堂对对子获得满堂彩后,接下来十天能有四天碰见他! 柔嘉如何不怀疑?令人探查后发现还真真就是意外。 以往府中来往的皆是面若好女的伶人戏子,还从没有读书的举人学子呢。 所以她便差人递了话头过去…… 柔嘉深知,伶人戏子违抗不了她的权势,举人学子可不同,不能用威逼手段,不过没关係,不过一寒门书生罢了,不能威逼,可以利诱啊!反正这些学子求得不就是大好前程吗? 哪知沈仪安竟一口回绝了,这难免让一直顺风顺水的公主殿下恼怒。 柔嘉皱眉,她还没找他的麻烦,他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110章 有夫之妇 (71) “让他进来!”柔嘉公主半倚在软榻上,声音慵懒。 “是。”侍女燕秋应下。 沈仪安跟著侍女的脚步向二楼雅间走去。 楼梯曲折,拐了两个弯后,一直行走到了最里侧方停了下来。 沈仪安迈步进门,屋內金丝织地,隱隱带著檀木香,螺鈿镶嵌的中四君子被精心打磨雕刻,栩栩如生。 屏风后隱隱约约有位身影。 他伏地叩拜,“草民参见公主殿下。” 听到见礼声,柔嘉公主的眼神这才轻飘飘地望去,“听说,你有要事稟告?” “本宫最恨那些弄虚作假之辈了!” 言下之意,你最好是真的有事稟报。 沈仪安低著头,旁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草民听闻,朝堂之上,有御史含沙射影……” 话没说完,便听见柔嘉公主略带凉意的声音,“你一介白身,竟也听说了朝堂上的事?” 她心中恼怒不已,皆因半月前一杨姓御史向父皇諫言,说自己邀才俊名伶入府,日日宴饮至夜半时分,有损天家清誉! 当下父皇不曾表態,哪知下了朝了解后大发雷霆,勒令自己在宫中反省。 她“反省”了好些时日,又求了母后在旁帮衬,这才解了禁足。 此事竟然已经传开了吗? 燕秋察觉到公主的语气,心中一紧,显然是殿下生气发怒的前兆了。 下方的沈仪安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似的,又行了一礼,“草民愿为公主分忧。” “你?”柔嘉公主轻嗤一声。 不是她瞧不起人,这沈仪安,不过是国子监四门学里的一个寒门学子,能有什么法子? “公主且静候两日……” 澜园一行人已经启程。 夫人身子刚好,还较为虚弱,是以桃香和夫人上了同一辆马车,此刻坐在角落的小凳上,以便隨时侍候。 桃香看著夫人面容恬静娇美,静静地翻看著山水逸闻,心中很是忧虑,世子爷怎么能不和夫人一同回京呢? 难道要让夫人独自面对国公府不成? 云姣不知她心中所想,换了个坐姿继续看书。 大约有两日,一行人便进了青川府的地界。 此处还未到城中,並无客栈可以歇息。 眾人井然有序地搭起了行帐,丫鬟小廝拾柴的拾柴,撘灶的搭灶,有厨娘架起铜锅准备晚食。 “夫人?” 帐子外传来了赤阳的声音,“前面有一行商队,领头的掌柜前来求药,似是同行人受了伤,夫人可要答应?” 世子爷不在,他遇事自然要询问夫人的意思。 云姣一怔,隨即点了点头。 那商队离此处不远,此时正一片混乱。 赵茵娘领著大夫匆匆归来,“明叔,大夫来了!你坚持坚持,千万不要闭上眼睛!” 此次外出进货,万万没想到明叔竟然被蛇咬伤了。 商队一般的外伤药都有备用,但明叔被咬之处明显红肿,血液不流畅,他们怎敢隨意用药? 偏此时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如何能找到大夫。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在赵茵娘焦急之际,她看到了带有周氏族徽的马车。 她走南闯北,早练就了一双慧眼,能用上此等规格的马车,不是普通的人家。 抱著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態,她前去求医,没想到主人家当真答应了。 这不禁让赵茵娘心中狠狠地鬆了口气,她心中祈祷著明叔一定要平安无事。 寧寧喝过了奶,此时在小小的摇篮中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云姣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著女儿那胖嘟嘟的小脸,一看就是小半个时辰。 桃香掀开帐帘,进来行了一礼,“夫人,那行商的掌柜的前来道谢,没想到领头的竟然是一位女掌柜。”她语气中充满了惊讶,毕竟当下女子外出走南闯北,实在是少见。 云姣本想拒绝,但听到桃香说是女掌柜,略一犹豫,便应下了。 —— 这两日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朝中杨御史以素有清名,於外刚正不阿,於內琴瑟和鸣,为眾人所称讚。 奈何一日竟被人发现,这位清正守礼的杨御史竟然在一陋巷私养外室。 如此表里不一之人,如何能担得起朝廷监察之责?! 风声愈演愈烈,终是一日上朝之时,圣上斥其“德行有亏。”而后贬为知州,降职不留。 听说那日的杨御史被弹劾,羞得面色通红,以袖掩面,长跪不起。毕竟御史最重要的便是一生的清名,如今却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 公主府。 柔嘉將手中用来投壶的箭矢丟给侍女,心情愉悦,“杨御史被父皇贬了?” 燕秋將锦帕递给公主,小心道,“回公主,是的,这件事已经传遍了。” 柔嘉公主仔细地擦拭了自己的手,粉红色的蔻丹在莹润有光泽。 “他这样被父皇斥责私德有亏的人,想来只有一些偏远苦寒之地,才能磨练他的意志,重拾君子之德!” 燕秋会意,退下传信於国公府。 “夫人,前方便是断云山了,地势险峻,比较难走。” 赵茵娘小心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秋水明眸,声音婉转,虽一身素衣,却仍掩盖不住她的动人之姿。 因明叔尚需大夫看诊,加之两人行道线部分重叠,这位夫人便提议一同启程。她心中感激不已,只觉得再没有云夫人这般慈善的人了。 马车缓缓地启程,云姣心中竟有些忧虑,已经三天了,那人,那人怎么还没有追上来? —— 依旧是鸣玉楼。 同样的雅间,同样的人,只不过,这一次的拜见,四周的氛围明显和缓了。 “如此费尽心机,你想要什么?”柔嘉公主看著下方的沈仪安,直截了当地问。 第111章 有夫之妇 (72) 沈仪安拱手,声音又缓又轻,仿佛要被风吹散似的。 “寒窗数载,草民所求,自然是想博一个锦绣前程。” 柔嘉公主挑了挑眉,“锦绣前程?单凭这个可不够。” “京中传闻,殿下府上伶人屡次对您不敬,殿下心中仁厚不曾与他计较,但天家威严,岂容忤逆?沈某……愿为公主分忧。” 柔嘉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真是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睁眼说瞎话的人了,当真有趣! “当朝袁阁老看人,只重德才,而非门第,半月后京郊的雅人策论会,到时候……”柔嘉公主故意顿了顿,见沈仪安依旧面无表情,顿觉无聊,兴致缺缺补充道,“端看你自身如何了。” 断云山,杂草丛生。 山坳处有三四十位,几乎儘是些体格威猛的精壮汉子。 领头的那人一身短打,粗声粗气道,“要来了!都给我精神著点!” 旁边那人看上去倒是很瘦,看打扮也是个智囊一类的人物。 此时他口中犹豫道,“二当家,大当家的不是说最近风声紧,要我们不显露於人前吗?” 二当家的“哼”了一声,“大哥也忒谨慎了!再说,这行商队我都盯了半个多月了,能有什么事?何况为首的不过是个小娘们,怕是等我们去了,直接嚇得跪地求饶了!大伙说是不是啊?” 眾人鬨笑一片,隨之而来的便是附和之声。 二当家的心中难免得意几分,“大哥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连兄弟们都忘了,再说,我们若是不干一票大的,兄弟们吃啥喝啥?” 那军师闻言眸中精光一闪,似是被说服了,“也是。” —— “吁——”外面响起了马的嘶鸣声。 马蹄高高扬起,隨后踏了下来,溅起一阵尘土。 车內一阵摇晃,云姣心中一惊,还不待她开口问怎么了? 便听见外面赤阳的声音,“保护夫人!” 围上来的这群人身著粗製皮甲,手中擎著大刀,刀锋凛凛,带著凶煞之气,显然不是好打发的。 赤阳心中一沉,喝道,“眾护卫聚集!” 他抽出腰间横刀,挡住了上前的一个匪人,霎时间,刀剑相加,兵刃交接声顿起。 不知从哪里飞溅的血液溅落在马车內,云姣何曾见过这般场景?她呼吸一窒,紧紧地捂住嘴不敢说话。 对了,寧寧! 寧寧还在另一辆车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半炷香,又好似不过一剎那,云姣终於回过神来,心中焦急,她小心掀开车帘一角,余光瞥见寧寧那辆车,保护的人数明显少於这里。 她心中焦急,“去保护寧寧!赤阳,先保护寧寧!” 赤阳心中犹豫,暗自算了下人数,大概是能抵挡的了,便又调了几名护卫向后去。 另一处赵茵娘那里显然聚集的劫匪更多。 二当家哈哈大笑,“留下財物,饶你们不死!” 赵茵娘咬牙,女子行商艰难,更別提她这样的人家。 她不知道了多少气力才说服了父亲,在自家商行取得了一定的话语权。 此番若是毁了货物,她再想掌权,怕是难了。 思绪翻飞不过一瞬间,赵茵娘高声道,“大家抵住!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货物,更是为了我们身后的家人……” “回去后,月俸翻倍!原有的奖赏上再加三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家的动作已然奋起。 二当家的见两方久攻不下,心中恼怒,手一扬,便將重心放在了那批財物上。 赵茵娘这里渐渐吃力。 眼见形势严峻,她心中一狠,当机立断舍了这次的货物,“丟下这批货,我们走!” “想走?”二当家的狞笑。 至於另一侧的云姣等人,劫匪人数减少,压力顿时一轻。 云姣心中忐忑,她心中担心寧寧,却又知道此时绝不能下车添乱。 赤阳留下一半人,便要去援助那商队,如今两伙人,唇亡齿寒,相互依存。 却不料突然车厢剧烈晃动,制住了他的动作。 竟是一支不知从何处射出的箭伤了马匹! 紧接著,箭鏃一支接一支射来,他奋力掀挡,却仍旧被其中一支射穿了小腿。 云姣被甩到一侧,额间撞到了车厢上,痛呼出声。 原来是这大当家得知二当家带领兄弟们下山劫道,久去不归,前来支援。 云姣被摔得头昏眼,眼见似乎又从山上下来一队人。 山上新下来的那伙人,速度很快,仿佛眨眼间便出现在眾人面前。 人数上的悬殊瞬间將前后两辆马车隔开。 不知是不是身为母亲的心灵感应,云姣急道:“赤阳,你带著寧寧!先按原路返回!” 赤阳如何能听话,他的主要任务,是保护云夫人的安全。 “夫人,得罪了。” 赤阳欲將夫人一同带离,却不料云姣后退一步。 赤阳迅速开口解释,“属下先带您,然后就接小小姐!” 云姣摇头,“我的脚刚刚扭到了,动不了,你先带寧寧走!” 如今赤阳受了伤,如何能带著她们母女二人? 云姣不敢想像小孩子被抓走后会落到什么下场,“快带她走!” 赤阳定睛一看,便见云夫人手中不知从哪里寻来的木刺,抵著自己的颈间。 此时她语气激动,动作间,白皙的脖颈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跡。 赤阳咬牙,不得已只能奔向后方的车厢。 云姣看著赤阳从车厢中出来,怀中抱著襁褓策马离去,心中终是鬆了口气。 “夫人!您快先换上!”不知什么时候,桃香竟然来了马车內,怀中抱著两件粗布衣衫。 正待云姣莫名之际,便听见桃香低声急促的声音,“没时间解释了,夫人快换上!” 她心中忧虑,劫匪都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云夫人容色这般出色,万一有匪徒起了歹心,桃香不敢想像。 云夫人换衣服的间隙,桃香为其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涂了几层粉,她最开始有机会被提拔成夫人的大丫鬟,正是有这样一手上妆的手艺。 不过,她这还是头一回將人扮丑,也不知能不能行得通。 片刻后,两个灰扑扑的乾瘦小廝便显现出来。 商队和云姣这两行人被驱赶到了一处,加之刚刚一番打斗,眾人的脸皆灰扑扑的,一时间,云姣和桃香混在其中並不显眼。 “大哥,跑了一个。”二当家的语气有些心虚。 大当家的没说话,“先將货物搬走!” “至於这些人……先记录好信息!”大当家的扫视了一眼眾人,笑道,“一一递去消息,有钱赎人就能回去,没钱的话,就永远留在山上吧。” 他们这帮劫匪,又不是以取人性命为乐,说到底还是钱財为重,这也是他们能存续至今的原因之一。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每年上交的供奉,夏有冰敬,冬有炭敬。 一行人被绑了双手,蒙上了眼睛,驱赶著往前走。 徒留原处那一地的血腥之气,让途经的路人望而生畏。 云姣的脚受了伤,步伐缓慢,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渐渐地便落在了后面。 山上牢房。 “这次绑回来的人怎么这么多?牢里都没地方了!”一小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 另一侧的小头领开口,“据说有青都府赵家的人呢,那可是头大肥羊!” 恰在此时,一小弟报告,“按当家的吩咐,认识的人都打散关起来了,就是还剩下一个……” 这小嘍囉不知怎么说,“还有一个瘸子,这个关哪儿?” “能挤的地方都挤了,没有多余的地方了。”虽说使劲挤挤也不是不行,但那个瘸子看起来有气无力的,他都怕挤了不到盏茶时间,没等赎人呢人就直接过去了。 人没了,那钱岂不是也收不著了? 那小头领略一寻思,开口道,“前几日不是抓来一个病秧子,看上去好像也没多大活头了,把俩人关一起吧!” “可是那人,军师不是说他身上疑点颇多,暂且不可以动他吗?” “我动他什么了?”小头领有些不耐烦,“牢房不够了,再关一个人进去罢了。” “何况军师也没吩咐,还得让他专门待一个牢房啊!” 云姣不知道自己在双目漆黑的状態下过了多久,忽然,黑布被拿开,她努力眨了眨眼想要適应,却不料被推进了一个昏暗狭小的房间里,重重跌倒。 甫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眼眸,恰如寒星,深不可测。 第112章 有夫之妇(73) 齐佑璋察觉到了牢房进了人,睁开眼,便见一个瘦黑小子被丟了进来。 影一送进来的人? 他有些怀疑这人真的会医术吗?还是就进来送个药? 想到这里,他心中暗恼,此番是他大意了,原本苏州私盐一事已有了眉目,唯独运输上不明朗,竟如何都找不到痕跡。 莫不是盐还能自己从一处飞到另一处不成? 暗访途中,他在断云山发现了蛛丝马跡,哪知原本很有把握的一件事却发生了意外。 只因他自幼身中寒毒,虽私下寻遍名医,仍不得康健,最后还是被一苗疆术医好。 此毒乃自域外传来,飘忽诡譎,平时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每年都会有两个月的虚弱期。 这期间,他身体虚弱,气力全无。 原本寒毒虚弱期应在下个月发作才是,不知为何竟然提前了,以至他居然被这帮匪徒所擒! 事已至此,齐佑璋便也將计就计,只不过此时他身上有伤,还需伤药。 但在这山上,能有什么好伤药? 所以,在劫匪眼中他这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富家公子,已经“瑟瑟发抖”地给家中写了信,如今怕是正在筹钱来赎人呢! 齐佑璋眸色暗沉,余光瞥见那瘦黑小子竟然还在那里一动不动,眉头拧起,声音冷淡,“过来给孤……本公子上药!” 云姣尚在惊慌之中,便听见了这一声命令。 这是……在叫她吗? 云姣皱了皱眉,他如何知道自己身上有伤药?何况她认识他吗?真是好没道理的人。 她记著桃香的提醒,没有开口说话,生怕其他人发现自己是女子。 齐佑璋见那黑小子默不作声,心中狐疑,难道这不是影一送进来的人? 忽然,体內传来一股剧痛,犹如万蚁噬心。 他闷哼一声,额间冷汗涔涔,咬紧牙关,忍受著巨大的痛楚。 空气中隱隱带著些血腥之气,云姣抽抽鼻子,用袖子捂住,偷偷瞄了一眼,角落里的那人忽然不说话了,该不会是死了吧? 那她能不能换一间牢房啊? 和一个死人待在一起,她有些……有些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似是一动不动,云姣大著胆子往里走了两步。 牢房昏暗,看得並不清楚,云姣停在一尺外,瞧了一眼,看见这人胸口起伏,显然还有呼吸,是活的。 她微微鬆了口气,正待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突然! 脚腕处一股大力袭来,她低头一看,竟是被地上躺著的这人死死地攥住! 云姣捂住自己的嘴,压下要喊出的惊呼之声。 齐佑璋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会儿处在岩浆烈狱,一会儿又仿佛置身於冰天雪地,偏当时被匪徒打伤的地方在此时作怪,锥心刺骨。 忽然,手不知碰到了什么,似一根浮木,一把抓住,犹如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 此时的云姣心中惊慌不已,连忙抬脚,然而这人力气太大,实在挣脱不得。 她压低了声音,“鬆手!” 齐佑璋疼得唇色发白,额间汗珠滚滚,手中的力气逐渐增加,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已远去了。 云姣只觉自己脚腕剧痛,几番推搡都无法脱身,最终妥协,“我,我帮你上药,你先鬆开!” 也不知道地上这人不知听没听见,不言不语,手上的力道缓和了许多。 云姣仔细看了看地上躺著的人,手臂上被一布绞著,上面似乎渗出了丝丝血跡。 她抿了抿唇,小心地解开,心中想著,她可不会医术,到时候上坏了可別赖她。 齐佑璋恍惚间似乎听到一道悦耳的安抚声,紧接著左臂伤处像是被敷上了些什么,一股冰凉之感传来,缓解了他此时的灼热。 伴隨著熟悉的药香,齐佑璋眉目缓缓舒展开。 龙骨、麝香、血竭……是御元復荣膏,由多种名贵药材製成,是太医院崔太医所制。 齐佑璋脑中昏昏沉沉,思绪繁杂不已,影一这是回州府去取的药吗? 云姣此时正在出神。她的手中握著一方精致的青色瓷瓶,这还是周宴之当时受了家法后剩余的伤药。 她还记得那人从京城回来,明明身上都好的差不多了,却还是缠著自己,非要自己再给他上一遍药。 云姣那时拗不过,只好请教了府上的大夫,问了注意事项,给那人上了三天药,这才消停下来。 昨日种种,近在眼前,云姣恍然发觉她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原来那么早,她就已经对那人放下了心防吗? 第113章 有夫之妇 (74) 这厢赤阳带著小小姐匆匆逃离。 马蹄声起,溅起了一地的尘土,他手起刀落,削下了一条衣襟里侧的布料,而后紧紧地缠上了被箭射穿正汩汩流血的右臂。 刚刚事態紧急,他整个人绷著一根弦,尚有一力支撑,如今猛然放鬆,竟似泄了一股劲。 忽地,怀中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拉回了他混沌的思绪。 对了!还有小小姐! 大概是刚刚的廝杀声受了惊,小小姐这一路上一直在哭,白嫩嫩的小脸哭得通红。 赤阳心中焦急,他虽然还没成亲,没有孩子,但从常识来讲,他也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哭这么长时间定然是不行的。 他有些笨拙的摇了摇怀中的小小姐,一向嘴甜会说话的他此时却钝口拙腮,“別哭了,別哭了……” 赤阳沿著来时的路策马疾驰,生怕和世子爷错过。 不知这时候,世子爷有没有启程? 他不敢想像,世子若是知道了夫人此时正处於危难之中会如何震怒,当务之急,是到城中安顿小小姐! 赤阳策马入城。 城中热闹依旧,让他心中愈加焦躁。 澜园风景秀美,占地广阔,建在青都府郊外,属实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加上他此时不过强撑著一口气,思量再三,他没有继续前行,而是调转码头,来到了一处小院前。 院內清幽,一青年和几位大汉对峙。 柳老大粗声粗气道,“你走不走?” 原本他们兄弟几个的任务是抓这小子写书,如今完成了,僱主恩公便让他们把人放了,哪知这小子竟然赖在这里不走了! 柳老大忍著气,“赶紧滚出去!” 拾玉郎摸了摸腰间不算沉但却颇有厚度的钱袋,笑嘻嘻道,“別这么大气性!柳大哥,我就是想让你帮我问问,真的不需要我继续写了吗?” “我还可以再写八百章!”拾玉郎一脸认真,早说事后给这么多银票他哪能这般磨蹭? 隨后又挤挤眼睛,“还可以按题撰写的……” 看著这小子原本还算清俊的脸忽然露出猥琐的表情,柳老大拧著眉,“去去去!”他一个大老粗,也不懂这些,但却真真切切地看著了僱主恩公给这滑溜小子的报酬,心中羡慕不已。 果然,读书人就是吃香,他一定努力攒钱,送自己儿子去私塾,好好念书,別像自己似的大字不认识几个! 这小子就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扔出去半夜还能摸黑回来你说气人不? 偏他还心有顾忌,不能用些武力手段,就像这小子说的,万一日后僱主恩公还需要他呢? 恰在此时,门突然被推开。 柳老大一回头,便看见了僱主恩公的脸,心中顿时一虚,好几天了还不曾將人“放”走,是他们没把事情办好。 他上前几步,囁喏著正要解释。 便见僱主恩公张了张口,將怀中的布包递了过来,似乎是说了些什么。 柳老大没听清,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赤阳此时脸色发白,明显是失血过多,眼前一阵发黑,他怕自己再走会直接倒下。 他支撑著自己的身体,来到了之前安排的四方小院,进门便看见了不远处站著好几个人。 此时的赤阳脑中迟钝地直冒问號,他走错了? 他已无力思考,踉蹌了几步便看见之前打过交道的柳老大,心中微微一定,他之前帮其解过围,知道此人块头大,长了一副凶悍模样,但却很憨厚,是个重感情讲道义的。 赤阳张了张口,只来得及喃喃了一句,“小小姐……”便晕了过去。 柳老大接过僱主恩公的布包,这才发现竟是一襁褓,里面包裹著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 恩公家的千金小姐,一看便十分娇贵,他僵硬著手臂,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力气大碰伤了小姐。 许是骤然换了一道陌生的气息,寧寧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孩子哭了! 柳老大站得笔直,心中欲哭无泪,让他去揍个人还行,但让他哄孩子?他是真的做不到啊。 “这小孩——”不知何时,拾玉郎凑了过来,很是篤定地开口,“明显是饿了嘛!” 寧寧吮吸著自己的手指,鼻头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是饿了吗?那应该怎么办? 看见那大汉站在那里还是一动不动,拾玉郎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知变通。 他好心开口提醒,“你再不动,你家恩公就要失血过多死了,你恩公家的小姐也要被饿死了!” …… 好一番兵荒马乱,事情才渐渐归於正轨。 小院里传来柳老大不赞同的声音,“怎么能餵小姐喝羊奶呢?你不是说去找有奶水的妇人了吗?” 拾玉郎眉头跳了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这么短的时间,我上哪儿去找奶娘?” “你不是谁都能搭个上吗?怎么能找不著呢?” “你怎么说话呢!” “不能喝。” “煮过了,可以喝。”拾玉郎绕开柳老大,“一顿两顿的没事儿,总比饿死强吧?” —— 牢房里。 齐佑璋又忍过一轮剧痛,汗水打湿了鬢髮,他靠在一旁的乾草上歇息。 驀然,他看见自己手臂被包的乱七八糟的样子,他心头一梗。 待察觉到这瘦黑小子只为自己的手臂上上了药,腰腹间压根儿没有看顾,眉头皱得更紧了。 “过来上药。”齐佑璋声音平淡,若是近身伺候的元福在此处,定然得知太子殿下的不悦。 此时的云姣坐得远远的,她好不容易挣脱开,如何会再上前? 何况,那药,是那人给她的。 也就是说药是她自己的!她为什么要给別人用? 齐佑璋看著那瘦黑小子捏紧手中的瓷瓶,一转身,竟是丝毫目光都不曾分过来。 他气极反笑,影一究竟是从哪找来这么个不靠谱的! 看那小子一身粗布衣衫,身形瘦削,家境可能不太好,想来见到瓶口镶嵌宝石的药瓶,一时眼热也是有的。 只是……太过目光短浅了些。 齐佑璋深吸一口气,恼自己如今无法行动,竟然要和这样一个鼠目寸光之辈谈条件! 他平静开口道,“过来上药,本公子家中已经来赎人了,到时离开此处后可以给你一笔银子。” 见那瘦黑小子竟然还是不动,齐佑璋眸中闪过一丝寒意,继续补充,“……还可以答应你你个要求。” 云姣听到后,耳朵动了动,一个要求?那是不是能快点见到寧寧和那人了? 第114章 有夫之妇 (75) 齐佑璋见那瘦黑小子自听见了自己的许诺,终於有了动静,磨磨蹭蹭地移了过来。 呵,贪得无厌之辈! 他就不信影一让他来的时候没给过报酬? 齐佑璋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少顷,手臂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细腻的绢布被一圈一圈地打开,紧接著熟悉的凉意在手臂上徘徊,不疼,反而带了几分痒意。 齐佑璋睁开眼,便见那瘦黑小子收起药瓶又要离开,他拧著眉,一把擒住了那小子的手腕,示意了一下腰间的伤势。 云姣一惊,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看这人理直气壮地指使自己上药,心中又气又委屈。 要是,要是那人在的话,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抿著唇,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下。 云姣知道那人总想著改改自己彆扭的性子,不要因为一些对女子的训诫之言钻了牛角尖。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办法认同,毕竟这和她从小听到的、看到的、学到的大相逕庭。 但她心里又如同一株绿芽,有隱隱向上之势。 大概是幼时不知为何哥哥可以去学堂但自己只能留在家中学规矩的不忿。 是邻居家的姐姐被人戏弄却反而被送去庵堂与青灯古佛相伴的害怕。 又或是一句句“贞静柔顺”、“仪態端庄”的日日时时的告诫。 那些曾经被压下去的思绪,终有一日破土而出,得见天光。 云姣的手颤了颤,这人腰上的伤实在太过骇人,不知道是被什么利器所伤,皮肉外翻,似是因她刚刚的力气大了些,暗红色的血又缓缓渗出,沾湿了衣衫。 她有些害怕,之前给周宴之上药的时候,他背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他太过磨人,她才意思意思地上了一下药。 哪里见过这般严重的伤势? 云姣用小指挑出一块药膏,小心地涂在了血痕边缘,而后又挖了一大坨,全都敷在了伤口上。 她心中莫名地想,那人若是知道自己心境的转变,怕是要很开心了,毕竟,她现下竟然能给陌生男子上药也不会觉得羞愧了。 齐佑璋昏昏欲睡,唇色有些发白,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睛。 这厢的周宴之赶往苏州,安顿了眾人上下浮动的心,毕竟,他身为国公府世子,又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显然是有一定代表性的。 眾人想,殿下不在,想必是有自己的安排。 “可有殿下的消息?”周宴之打了个手势,低声问道。 影三现身,一板一眼回答,“影一已经在断云山寻到了殿下的踪跡,是山上的匪寇所为。” “可派了兵前去围剿?”周宴之开口。 影三道,“殿下说將计就计。” 正所谓千金之子不垂堂,周宴之皱眉,“殿下怎么能拿自己的安危为饵?” 影三闭口不言,殿下因寒毒身体每年有两个月最虚弱的时候,这件事瞒得紧,別说周世子,就连皇后娘娘也是不知情的。 不过殿下既然有自己的想法,周宴之没有过多打探。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 周宴之心中焦急,不知姣姣他们走到哪里了。 他骑上马,循著赤阳留下的標记追了过去。 马蹄声声,周宴之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吁——” 韁绳向后勒,身下的骏马两只前蹄高高扬起,而后重重落下。 马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喷著气,转了两圈,周宴之夹紧马腹,神色冷峻,这標记,怎么又往回走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敢再多耽误时间,匆忙循著记號奔去。 —— 榻上的人咳嗽了几声,一天一夜才悠悠转醒。 赤阳仍觉得有些晕眩,他闭了闭眼,復又睁开。记忆渐渐回笼,他心中一慌,迅速更衣下地。 “恩公!”柳老大端著药正要进来,便见正艰难地下床的赤阳,“你的伤还没好,需要多休息一会儿。” 赤阳顾不得回话,他晕了这么长时间,不知世子可有接到传信? 右侧厢房里的小摇篮中,寧寧睁著不諳世事的大眼睛,蹬著藕节似的小短腿,“啊啊”地叫著。 拾玉郎嘖嘖两声,这兜里的银票还没捂热就又倒出去了。 不过凭他的直觉,这次出去的银票,定然会再千百倍的赚回来。 “爹,爹爹。” 寧寧张口,叫得拾玉郎脚步不稳,踉蹌了一下,“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可別乱叫!”他可当不起! 都怪他嘴欠,给这小娃娃餵羊奶的时候嘟囔了一句也不知你爹是哪个有本事的…… 这下可好,原本这小娃娃並不会说什么,结果他的话跟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机关一样,这小娃娃一会蹦出来一句“爹爹”。 拾玉郎脸一苦,“等会儿千万別喊了。”好像他教了什么似的。 周宴之一路上风尘僕僕,下马后直接推开了院子大门。 赤阳原本想著世子爷许是没看到讯息,他就先带著小小姐回澜园。 哪知还不曾踏出院门,便看见了世子爷的身影。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露羞愧,“属下有负世子所託……” 周宴之目光落在赤阳身上,见他身上带伤,孤身一人,心中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喉咙乾涩,“夫人呢?” “属下一行人来到断云山,被劫匪所拦,夫人……陷於贼手,属下只来得及带走小小姐……” 话音未落,劲风已然袭来。 赤阳眼见世子爷的玄靴离得越来越近,眨眼间便到了跟前,心中苦笑,是他办事不力。 重力之下,他整个人向后,栽进了一旁的草丛中,包扎好的白布上渗出了丝丝的血跡。 “属下知罪!” “待夫人救出后属下便去执法堂自行领罪!”赤阳顾不得伤口裂开,叩首请罪。 周宴之俊脸满是寒意,他知赤阳做事稳妥,想必当时情况必然危急万分,不得已而为之。 但是!一想到姣姣被匪徒掠走,想到她惊慌无措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迁怒。 她当时得多怕啊? 都怪他,要是他和姣姣一起走就好了。 周宴之顾不得自责,强压下心中的痛苦,询问此时的全貌,他要马上去救姣姣。 时间多拖一分,姣姣便多了一分危险。 第115章 有夫之妇 (76) 他们这一行人员眾多,虽说丫鬟小廝和奶娘等人占了一半,但剩下的护卫也有二十余人。 先劫路的那伙人明显不是对手,但后来的那伙人却带了几分凶悍之气,行动间很有章法。 赤阳略一迟疑,低声开口,“世子爷,断云山上那些山匪,不像是普通的匪徒,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兵士。” “那些山匪派人来传话,说是赎一个人一千两银子……据说赵家也收到了消息。” “赵家二房的长女那日也被劫走了。” 断云山?怎么这么熟悉? 周宴之脑中似乎划过一道闪电,太子殿下,不就是在那里失踪的吗? 训练有素的……兵士? 殿下的安排会不会跟这个有关联? 周宴之皱眉,时间紧急,他等不得再传信殿下。 “备好银票,调人过来,先去断云山!” 事情发展到现在,显而易见,先用银子赎人是最稳妥的,等姣姣救出来了,再……周宴之眼神闪过一抹寒意。 盛京的消息最是灵通。 前有李家小少爷当街纵马被状告到了御前,后有不知名的四门学学子沈仪安一篇《治河策》得袁阁老的讚赏,可谓是热闹至极。 公主府暗室。 一少年被高高吊起。 此时的他面色通红,似是忍受著极大的痛苦和屈辱,紧紧地咬著下唇,不过片刻,便咬出了血。 髮丝凌乱,被汗水打湿,明明一副狼狈至极的模样,却仍掩不住其姿艷色,眼尾沁泪,面若好女,姿容楚楚。 忽地,沉闷的推门声响起,从暗处走出来一青年,摺扇微晃。 那青年,看起来似是光风霽月般的人物,谁料竟然做出这般卑劣齷齪之事。 沈仪安將手中摺扇合起,轻点那吊起来少年的肩膀,“越怜,想好了吗?” 被唤作越怜的清俊少年双目赤红,目光恶狠狠的,仿佛要咬下面前人的一块肉来。 “呸!滚!” 沈仪安也不恼,笑吟吟地拂去脸上的唾沫,口中吐出毒信般令人胆寒的言语,“我听闻,你还有一个弟弟?”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容色亦是出眾,想来鸣玉楼怎么都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好苗子,年岁虽小了些,但越小才越好调教……” 沈仪安的话每说出一句,越怜的脸便白一分。 …… “別动我弟弟。”越怜垂下头,掩下眸中的恨意。 “我……”本应婉转清越的声音,此时却嘶哑至极,他开口,“我答应。” “这才对。”沈仪安笑笑,丟下几本春图,好心叮嘱,“好好学一学,伺候好殿下,才能少受苦。” 那几本图被隨意丟到脚下,书封上,一男一女,衣不蔽体,交缠相应。 “嗯。”越怜的声音低不可闻,灯火昏黄,烛光將他的身影映在了墙壁上,更显得单薄无依。 断云山黑风寨地牢。 “赵氏女和周家夫人在何处?”二当家的喊了一嗓子。 地牢里的人看著进来的人满脸横肉,直接开始找人,一时间,寂静无言。 有那日劫掠时经歷了刀光剑影的,见状瑟瑟发抖。 二当家见没人应声,皱著眉。 手中大刀一摔,杵在地上,骂骂咧咧的,“站出来啊!听不懂话是不是?” 此时桃香心乱如麻,她不知道夫人被关到那个牢门去了,见这匪徒的语气,显然是来者不善! 但她深知,她们这些人处境的危险。 国公府会赎她们这些丫鬟僕妇吗?她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大概是会被赎出去的。 但为保夫人清誉,她们即便离开了这里,到了安全的地方能真的活下来吗? 牢里这些时日,总能听见那些个小头目艷羡的声音,什么二当家的又和哪个小娘好上了,艷福不浅之类的。 总之这二当家,就是个凶狠好斗,又贪图美色之辈。为何傍晚来此处点名要找夫人和赵家的那位女掌柜? 桃香不敢再往下细想,她得赌一把,她不想死,所以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 她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扬声道,“周家夫人在这里!” 与此同时,另一道冷淡的女声响起,“何事?” 二当家的满脸不耐烦,並不想搭理。 他心中嘀咕著,没想到还真来赎人了,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啊。 他有些后悔,当时怎么没再多要点。 主人家一千两赎一位,赵家和周家都答应了,但底下的僕人显然还没达成一致。 不过这种事,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嘛。 “咦?”二当家的见出来的两人竟有一人身著短打,作男人打扮,细细瞧来,便发现了耳垂上的耳洞,顿时轻蔑,“耍什么小聪明!” 桃香嚇得大气都不敢喘。 一旁的赵茵娘心中讶异,这人不是跟在夫人身后的丫鬟吗? 思绪一转,便知晓的怎么回事,替主子挡祸,在哪里都不稀奇。別说云夫人救过明叔,即便没有这层关係,她也不会多事。 此时赵茵娘心中惴惴,再怎么走南闯北见过世面,涉及到自身生命,自是忐忑不已。 此刻地牢最里处的云姣靠在乾草上,早已沉沉入睡,压根儿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佑璋眸光幽幽,火毒之气已忍过,还有后面的冰寒之毒。在这间隙,怎么都处理好此次事宜了。 一佝僂老汉,拎著食桶,一个一个地往门內里丟掺著麩皮的窝窝头。 他步伐缓慢,行到最后,看了一眼牢门中的人数,手一伸一提,黑皴皴的手抓起两个窝头,丟了进去。 齐佑璋缓缓地移了过去,將那麩皮更多的看上去更暗沉的窝头握住,拢在袖中。 顷刻,一张细小的纸条被展开,上面写著:明日夜间四更。 这厢桃香和赵茵娘被带走,一直关在一个不见光线的小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推开,一人粗声粗气开口喊道,“出来吧!” 两人套上了头套,被推搡著往前走。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桃香忽然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紧接著便听见领路的那位匪徒的声音,“人已经送过来了,我们黑风寨最讲诚信!” 头套还未摘下,手也没有鬆绑,但桃香心中隱隱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世子爷的焦急的声音响起: 一声“姣姣”嚇得她肝胆俱裂,电光火石间她终於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她弄错了! 大错特错! 这,这竟是赎人的吗? 不敢等世子爷上前,桃香腿一软,膝盖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 周宴之原本心中焦急,想著快与姣姣见面,哪知来人竟跪了下来。 他脚步一顿,目光沉沉,刚刚迫切相见的心情让他根本没有细瞧,此时才发觉来人和姣姣的不同。 直到听见那声“世子爷饶命”,周宴之眸光犹如利刃,寒意蔓延。 “夫人呢?” 桃香跪在地上,有些语无伦次,“奴婢,奴婢怕那贼人对夫人不敬,所以在叫夫人出来时,奴婢便自作主张……” 后面的事情,便不用再说了。 “赤阳再去传信!”周宴之目光落在桃香身上,语气冷漠,“绑了,先带下去!” 此婢说的话待姣姣救出后他自会查验,但当务之急,还是姣姣的安危!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场上气氛焦灼,好在终於等来了赤阳的消息。 “世子爷,那大当家的说,剩下的人明日再议。”赤阳心情沉重,“属下没有再坚持,免得他们起疑心。” 毕竟一堆僕人怎么能让主人家这么上心?是不是里面有什么人啊? 理智告诉周宴之再和匪徒谈判怕是要露出破绽。 可是,可是姣姣尚处在危险之中,他根本坐不住! 周宴之告诉自己要冷静,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衝动,就地驻扎。 夜半时分,忽然,远处火光冲天。 周宴之本就睡不著,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声响后立刻披衣起身。 “怎么回事?” “属下去探!”赤阳道。 —— 哭喊声、叫骂声以及大当家的的厉声呵斥: “都给我静下来!” 今日收了两单大的赎金,寨子里自是摆酒庆祝。 除了巡视的人,其余人都喝得醉醺醺的,谁知半夜竟然走水了。 那么多人喝得不省人事,在睡梦中葬身火海,即便大当家的平时积威甚重,此刻性命攸关之前,也难以震慑惊慌失措的眾人。 突然,人群中暴起,一人抽出腰间的刀,径直劈了过来。 大当家的不闪不避,立刻抵住,“有敌袭!都清醒一点!” 隨后右手一翻猛地掀起!一时间二人刀刀相撞,只听得兵刃相接的清脆之声。 影三心中讶异,这人好大的力气! 牢房內。 影一闪身,几个起落,便来到了目的地。 “殿下,属下救驾来迟……”说著,连忙从怀中取出一药瓶呈上。 影一心中忐忑,这段时日殿下正是虚弱的时候,被捉时又受了伤,也不知殿下此时身体状况如何? 看见那熟悉的瓷药瓶,齐佑璋沉默,反问,“你没有派人来送药?” 影一面露惭愧,俯身请罪,原本確实传信令人带药过去,哪知竟一连几日都不曾见到山匪下山抢劫,便耽搁了。 后来得知这黑风寨又抢了两伙人,趁此机会潜入寨中,还未等送去药,便收到了殿下下令动手的消息…… 齐佑璋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瘦黑小子,压下心中猜疑,问道,“东西都找到了?” 影一严肃,“回殿下,这是运私盐的名册,山上,还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小路! “而且这黑风寨的大当家原竟是南疆战场上的逃兵,不过逃兵这一身份尚且存疑……” “回去再说。”齐佑璋抬手制止影一的话,而后目光落在了那瘦黑小子身上,手一指,“把他一併带走!” 第116章 有夫之妇(77) 周宴之盯著远处山上的火光冲天之处,不知为何,心中涌现出了极大的恐慌。 当即带著人手向火光处疾行而去。 山上,浓烟滚滚。 哭喊声、求饶声和刀剑相接之声充斥於耳。 眾玄甲卫腰间悬刀,呈人字型排开,列队两侧,气势逼人。 圆月悬空,柔和的月光附在战甲上,泛著冷硬的光。 此时,齐佑璋立於人前,左手漫不经心地摩挲著玉扳指。 火光明明灭灭,脸庞隱於其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影一开口,“殿下,清点查实牢內的人,没有可疑之处,已放他们下山了。” “嗯。”齐佑璋点头。 影一沉默,心中难得疑惑,之前被殿下亲自下令带走的,说是可疑的那个人不查吗? 未等他开口,便听见太子殿下的声音响起。 “宴之如何来了?” 周宴之带著一眾人等刚到山上,便看见这般场景。 嘈杂、混乱,还有四散逃窜的人们。 当然,最醒目的是站在中央的那人,身长玉立,面带笑意的询问。 周宴之心中焦急万分,面上笑得便有些勉强,“回殿下,母亲思念祖地之產,其中最喜菱藕,臣便想著这次回京带回去一些,没想到途中却被山匪所劫。” 匆忙之间,他只得编了这样一套说辞,姣姣被劫匪劫持一事绝不能显於人前。 他知道家中对姣姣颇有微词,若是知晓了此事,怕是偏见更深。他还想著日后殿下继承大统,求一个恩典,和姣姣单独开府过活呢。 何况姣姣又是那样贞静柔顺的性子,此事若是传出去,那小娘子如何能受得住他人的目光? 闻言,齐佑璋挑了挑眉,笑了笑,也不戳破。 他既已让影一理清信息,自然知晓这山匪前一段时日劫的是哪两伙人。 一个是青都府赵家的女儿。 另一个就是国公府周家那……未过门的新妇。 听说刚刚被赎走,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周宴之竟然这般费心思为那乡野女子遮掩? 当真是美人乡,英雄冢。 齐佑璋心中嘖嘖两声,隨后向一旁抬手,“早就命人为你收整了,且去查验一番,看一看也有漏缺之处?” 周宴之顺著殿下的指向看去,便看到了周府的马车和一应物什。 他沉默一瞬,张了张口,行礼退下,“多谢殿下。” 原本这一行有四十余人,除却死伤,如今在马车旁的仅有半数之多。 周宴之瞥了一眼赤阳,赤阳会意,隱在人群中寻找夫人的踪跡。 夜幕漆黑,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殿下,那大当家的……”影三迟疑了一瞬,开口,“自尽了。” 齐佑璋眸中寒光一闪,自尽? 呵!若是寻常劫匪,何至於被抓后便自我了断? 二当家和三当家等几个头目衣裳破烂不堪,被五大绑跪在地上。 一旁是搜出来的金银,整整装满了五大箱子。 “完了,全完了。”三当家的喃喃道。 “殿下。”影一將名册呈了上去。 齐佑璋略略地翻看了几页,脸色冷如寒冰,“私运盐斤,胆大包天,將这些人带回苏州州衙,届时一併处置!” 隨著太子令下,玄甲卫各个身手麻利,当即將匪徒们捆绑了,和赃银一起押解回州衙。 队伍启程时,晨光微露。 “殿下,周世子前来告罪,说带给府內老太君的土仪还有一样没有找到,打算先留在此处寻找……” 齐佑璋摆摆手,心想著,到底是快要成亲了,处世待人上考虑得比以往更加周全了。 二人行程不同,是以此次在断云山分道而行。 …… 桃香踉蹌两步,被一把摜在地上,神色茫然,“奴婢,奴婢当时和夫人一同扮成了小廝模样……” 周宴之看向石竹,只见石竹微微摇了摇头,“周围都翻遍了,不曾看到过夫人的身影。” 赤阳思索后开口,“牢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夫人会不会在我们来之前便隨著人群一起下山了?” 周宴之没有说话,目光落在虚空处。 姣姣,你是下山了吗?別怕,我很快就会找到你。 周宴之攥紧拳,沉声开口,“下山,在此地驻留,找到……夫人后,再离开。” “石竹,调拨人手,扩大范围!” “是!”石竹应声。 “赤阳,查清被关著人的户籍,重点查找附近的村镇、县府。” “是!” —— 这厢的云姣醒过来后,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陌生之地。 房间不大,但也算乾净整洁。 云姣有些惊慌,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还是那身小廝衣裳。 拿出之前桃香塞给她的妆粉涂在了自己的脸和脖颈上,心中这才微微鬆了口气。 只是,这是哪里? 第117章 有夫之妇(78) 不知为何,云姣觉得自己后颈有些疼痛。 她蹙著眉,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向外面看去。 远处怪石嶙峋,木繁盛,草木葱葱,微风拂过,带来一阵凉爽。 云姣一怔,这竟是一处难得的清幽之地。 “你醒了?”一侍卫盯著这探头探脑的瘦黑小子,开口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嚇了云姣一跳,但她还记得自己不能暴露女子身份,没有惊呼出声。 侍卫看著这小子,朝旁边另一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侍卫会意,立刻前去稟告。 虽然不清楚为何让他们好几个弟兄看著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想来应该是什么重要人物吧。 云姣略一迟疑,现在已经逃离匪窝了? 她比划了两下,尝试著向站著的那人询问。 侍卫莫名,不晓得这瘦黑小子要说什么,只开口道: “快到饭点了,別乱跑。” 统领只说盯紧了,没说別的,但腿长在人身上,他们也不能將人绑了,只好委婉提醒。 不说还没有感觉,一提起饭食云姣便觉得自己的肚子似乎咕嚕嚕地叫了两声。 要不……吃完饭再问? 到时候可以把问题写在纸上。 桌案上卷宗堆积,齐佑璋的身影隱在其后,低头处理著事务。 影一上前,“殿下,底下的人说,那小子醒了,探头探脑的,鬼鬼祟祟,形跡十分可疑。” 哪个小子? 齐佑璋略一思索,想起了之前在牢中给自己上药的那黑小子。 原本他以为这小子是影一派来送药的,结果竟然不是。 那为何他会有宫中秘药——御元復荣膏? 此人疑点重重,不得不防。 “把他看紧了。”齐佑璋开口,“让影三去查。” “是。”影一领命而去。 —— 福来客栈。 店小二有一搭没一搭地擦著桌子。 “行了別擦了!桌子都快让你擦破皮了!”掌柜的嫌弃地看了一眼,“去去去,没事儿的话出去帮大山喂喂马!” 店小二將手中的长巾往肩膀上一甩,应了一声,慢悠悠地走向后院。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最近他们客栈竟然被一伙人全包下来了。 整日进进出出的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东西。 人还不少呢,这下掌柜的可发財了。 房间內,周宴之立在窗边,神色焦灼,已经两天了,怎么还没有姣姣的消息? “世子爷。”石竹低头,“启川县下的小河村找了,没有陌生的人。” “之前被抓的还有吴家村的人,打听了也没有……” 周宴之抬手,止住了石竹的话头,“再去找!” 忽然,一阵哭声打破了此时沉寂的氛围。 石竹抬眼,只见奶娘抱著寧寧求见,“小小姐不知道怎么了,不肯吃乳,求公子寻个大夫来——” 周宴之闭了闭眼,哑著嗓子,“抱过来。” 胖墩墩的小娃娃被接到怀中,依旧哭个不停。 “好了,別哭了。”周宴之轻轻摇了摇。 寧寧被摇得打了个哭嗝,进而更嘹亮的哭声响起。 “是爹爹啊,寧寧不认的了吗?”周宴之哄了又哄。 见寧寧依旧乾嚎著嗓子,他头疼不已。 “小小姐是不是想夫人了?”石竹问道。 那耿直的话让一旁的赤阳嘴角抽搐了一下,上前一步开口,“许是新换的奶娘小小姐还不熟悉,不若让桃香来,先前在澜园的时候除了奶娘,就属桃香带小小姐最多……” 先前的几位奶娘有两个在劫匪拦截时受了伤,还有一个竟被嚇得回乳了。 这样一来,这几人自然不能再侍候小小姐了,所以这是又重新找了奶娘。 周宴之皱了皱眉,思索再三允了。 桃香这几日一直被关著,每日的饭食堪堪果腹。 得知因小小姐被带到世子爷面前时,未等主子开口,她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而后咚咚叩首,“奴婢定会誓死护好小小姐。” 云姣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好。 事到如今,她如何还能不知道外面站著的两人就是在监视她! 之前答应给她一笔银子和一个要求的那个人呢? 丝毫不见人影! 言而无信! 要说第一天云姣还在因此人失信而生气,第二天的时候,她就想著她不要银子了还不行吗?只答应她一个要求就行了。 她想离开这里。 她要回去,回去找寧寧,还有那人,她,她如今的夫君。 第118章 有夫之妇 (79) 桌案上的游记、绣帕、团扇……都是姣姣惯常用的东西。 周宴之的手轻轻地覆了上去,似是还能感受到那小娘子的温度。 已经三天了,为何还没有一丁点的消息传来? 一个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忽地,周宴之的手一抖,那本《九州游记》中掉出来一张印著桃的精美信笺。 上面用秀丽的小楷写著“致君书”。 周宴之一怔,弯腰捡起。 翻开一看,竟是姣姣的字跡。 “君安否?” “近日阴雨连绵,不知君已行至何处?” “犹记初见时,君立於莲华寺古树之下,呵退那贼人。” 周宴之的手微微一紧,忽略自己当时的想法,只想著姣姣竟是在那时候就注意到自己了吗? 遂继续往下看去。 “妾本为沈家妇,侍奉双亲,谨言慎行……” 看到这里,周宴之眉头拧起,心中暗暗反驳,才不是什么沈家,是周家! 这一段看得他心中有些堵,匆匆扫过,直到又看到了自己,才停下了目光。 “与君初逢,君施以援手,以为遇到了善人,怎知后面以子相迫?妾心生怨矣。 “然不妨君心如磐石坚定不移,待我甚为温厚,从不受屈,待寧寧亦视如己出,妾心中感念,心中竟也渐难自持…… “妾之心意,不合规矩,违背训诫,实非应当,奈何心中所向,犹如春风无形,难以围困……” “盼君早归。” 末尾处,提了几笔小字。 ——云氏谨上 ——永昌三十五年八月十三 周宴之呆呆地,脑中仿佛出现了女子伏案,在满是桃的纸笺上,用清秀雅致的小楷写下这封信的羞赧模样。 姣姣,姣姣这是在向他表明心意吗? 姣姣原来也是喜欢他的吗? 竟不是他一厢情愿吗? 周宴之心中涌现出巨大的欣喜,紧接著便被空落落的感觉淹没。 可是,姣姣被他弄丟了。 都是他不好!他为什么要让姣姣先走? 为什么不处理完公务后和姣姣一起回去? 那样,是不是就能避免出现意外呢? 綺春山庄临湖而建,是歷代帝王南巡时居住的行宫。 朱红色的宫墙隱没在青翠之间,远远望去,尽显皇室威严。 理政殿。 齐佑璋看著底下的人呈上来的纸张。 上面是那瘦黑小子写的一段话,大意就是他不要银子了只要一个要求,让他离开就行。 纸上的字跡工整清雅,显然不是平常人家能写出来的,加上这一路探查,黑风寨运送私盐至蘄春县,和虞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繫,未查清之前,如何也不可能將人放走。 “殿下,那些匪徒已尽数羈押在州府牢中,等待审讯。” 影一低头,小心开口,“后山汤泉已修整,殿下可要前去小憩?” 寒毒侵袭,汤泉水温暖和煦,想来也能为殿下减去些许寒意。 “嗯。”齐佑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 小木桌上摆了几道清口小菜。 云姣戳了戳盘子里的豆腐,她心中焦灼,那日赤阳带著寧寧离开,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毕竟赤阳受了伤,寧寧还那么小。 可是外面的人根本不让她出去,真是太过分了! 她明明都说不要银子了!她也不提什么要求,只是想离开这里回家还不行吗?! 云姣小心地將窗口露出一条缝隙,看见那两人跟门神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两日她仔细观察了,监视她的这几人每次在凌晨的时候交接,將出口堵得严严实实的,加上门前视野开阔,没有掩盖遮挡之物,她若是想偷偷离开,根本行不通。 但是,这间屋子外间上方有个不大不小的窗口。 她偷偷看过,屋后倒是没有人看守,但地上多山石,崎嶇不平,並没有人行走的痕跡。 这究竟是什么犄角旮旯的偏僻之地? 云姣皱著眉,实在不行她只能尝试能不能从后窗出去了。 夜深了,月色如水,柔和地洒在大地上。 云姣躡手躡脚地来到后窗,踩著小凳,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窗子不大,大概是用来通风的,好在她身形瘦弱,堪堪可以通过。 好不容易爬上来,云姣往下一看,顿时有些晕眩,实在是有些……高。 加之夜间凉风瑟瑟,吹到身上让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惧意。 可若是不下去,怕是没有机会再离开这里了。之前她写字问过看守的人,那几人压根儿不和她说一句话,虽不曾剋扣她的吃食,只是不让她离开这间屋子,但一直被关在这里,什么时候是个头?她又不是犯人! 云姣恨恨地想,恩將仇报,最是令人不齿! 她看了看下方的地面,闭上眼,径直跳了下去。落地的那一刻,震得她双脚一麻。 第119章 有夫之妇 (80) 夜间风寒,云姣站起身,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屋后地面碎石很多,杂草丛生,她不知道方向,只儘量找个好走的地方,想著离开这方天地再做打算。 明月高悬,汉白玉的石阶绵延无尽,池水氤氳,暖意融融。 这里,竟然是一处天然的汤池。 半空中瀰漫著白色的水雾,仔细一看,那汤池中似乎是有一个人影,影影绰绰得看不清楚。 此时,齐佑璋的身体微微颤抖,咬紧牙关,运力抵抗这深入骨髓的寒意。 明明身处热气腾腾的温池之中,他额间却仍旧止不住地冒著冷汗。 齐佑璋闭著眼,任由自己身处其中…… 清风拂过,传来沙沙的树叶响声。偶尔有几只黑影,扑棱地一下迅速划过。 应该是鸟!云姣暗暗告诉自己,別害怕。 谁知下一刻,只听得一声高亢的狼嚎声,云姣身体不禁一僵,顿时加快了脚步。 山上有狼! 她怎么忘了,山上是有野兽的,云姣咬著牙,只听得声音狼嚎一声比一声悽厉,该不会是往她这边来了吧? 明明身后空无一人,她却觉得有千万双幽绿的眼眸盯著自己。 云姣越急心中越是不稳,慌不择路,竟不知跑到了哪里。 这里有条曲折小径,路面依旧不平,落叶隨处可见,显然少有人走。 寒毒犹如一把利刃,在齐佑璋的四肢百骸四处衝撞。 他承受著极大的痛苦,似千万根针深入骨髓,不由得闷哼一声。 虞家……齐佑璋掩下眸中的寒意。 內力运行间,忽地,不远处传来“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落下来。 齐佑璋一惊,猛然睁眼,厉声喝问,“谁?!” 他自幼因中毒而体弱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他被神医治好,代价是每年身体有近两个月的虚弱期,这却非外人所知。 此事情只有他亲近的几个人了解,连宴之都未曾告知。 每年虚弱期间他都屏退眾人,用其他合理的说辞退出眾人视线。 是以这一次他来行宫后山汤泉抵御寒毒,仅留影一在不远处警戒。 究竟是什么人?能避开影一来到此处? 齐佑璋目力过人,看著几米开外那扑腾的人影,越看越熟悉。 他眉头紧皱,起身浮出水面,上前几步,一把擒住那黑影,將人拽了出来,“你为何在此?” 这是按耐不住了?还是想传递什么消息却误入此处? 影三是怎么吩咐的,竟然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齐佑璋眸色沉沉,虽不曾查到此人和虞佳那边有什么实质性的联繫,到如今看来,这黑小子显然是留不得了。 他从不轻视任何一个人。 天色漆黑,月色朦朧不已。云姣没料到自己竟然从上面摔下来了,好在下方是池水。 只是……她不会浮水啊。 正在水中艰难挣扎之际,忽然,她只觉手腕处一股大力袭来,似是被一铁钳狠狠夹住,紧接著她在水中被拉起。 眼前水汽一片,云姣用力眨了眨,这才看清对面那人竟然是之前一同关在牢里的骗子! 她张口欲要质问,又想起了自己不能开口暴露女子的身份,气恼之余却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只因对面这人赤裸著胸膛,肌理起伏间,水珠自上而下滚落,在腰腹上已经结痂的伤疤处停留片刻,而后没入池水之中。 虽说云姣和从前相比,已不那么束缚己身。 但在她心中,之前上药是不得已而为之,眼下的场景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发生的。 情急之下,云姣想抽出自己的手,然而,对面这人力气极大,她竟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 第120章 有夫之妇 (81) 齐佑璋见这小子挣扎著想要从他手里溜走,眉心紧皱,刚要唤出影一,忽然目光一顿。 面前这小子耳后竟显露了一抹白。 水珠从他的脸上、耳边掉落,划出了黑一道白一道的痕跡。 齐佑璋神色一凛,伸手在那黑小子额头上抹了一把。 果不其然,留在掌心中的是一块灰黑色。 齐佑璋面色不变,一手擒著那瘦黑小子的手腕不曾鬆开,另一只手撩起汤池水,尽数扬在了那小子的脸上。 他倒要看看,这般掩人耳目的宵小,究竟在藏什么! 殊不知云姣心中惊慌不已,面前这人显然是发现了什么,竟要往自己脸上泼水,她怎能如对方的意?忙偏头躲开。 齐佑璋见这小子兀自挣扎,心中不耐,隨后径直捏住这小子的后衣领,欲將其按在水中冲洗。 眼见这人要將自己浸到水中,云姣又惊又怕,她到底做什么了竟然要淹死她?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放开!” 齐佑璋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不是哑巴,会说话?” 他冷哼道,“四天了,倒也是能忍。” “你知道我是谁家的吗?!”云姣压著嗓子,小声又迅速地威胁。 听见这熟悉的话,齐佑璋嗤笑一声,还谁家的? 怎么,这小子莫不是此地界哪家的官员家的仗势欺人作威作福的紈絝子弟? 不怪他这么想,京城里那些欺男霸女的恶少遇著事了都这么叫囂。 苏家?刘家?赵家? 没听说哪家丟孩子了啊? 分神思忖之间,手中不由得鬆了松。 云姣感到自己腕间的力道似是小了些,心中莫名地又生出了一丝勇气,趁其不备,猛地甩开手,沉入水中。 齐佑璋看著手中空空如也,心中微微恼怒,为这小子的滑溜,更为自己的失察。 想这么多做什么,审问后自见分晓。 齐佑璋眸子半闔,闭气入水,便见离他不过三五米的距离,这小子笨拙地向前划了两下,紧接著缓缓地向下沉去。 齐佑璋:…… 原以为刚刚溺水掩人耳目的假象,如今看来,当真是……不自量力。 云姣努力憋著气,她刚刚明明脚触到了地,证明这池水並不深,怎么她还在往下沉? 她用力地划著名水向前,却明显行不了几步远。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隨著时间过去,可能並不久,也可能过去了很久,云姣觉得自己渐渐呼吸不畅。 忽地,她感到自己后颈被一股大力拉扯,紧接著脸上被一只大手顺著水波来回揉搓几下。 齐佑璋拎著这小子浮出水面,隨著水流的冲刷,面前这人真正的肤色终於显现出来。 肤色白皙,细腻如玉。 正所谓,“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领如蝤蠐,齿如瓠犀。” 这瘦黑小子,竟然是一名女子! 似乎还是位颇为貌美的女子! 这些时日竟无一人发现! 也不怪影一影三等人疏忽,这小子瘦黑瘦黑的,平时低头含胸,走路时畏畏缩缩的,也不能女子耳洞这样明显的痕跡,检查时也只是確认他並不会功夫,谁能料到这位被殿下指明身份存疑的小子是个女子呢? 齐佑璋面色不变,声音却明显冷了下来,“谁派你来的!” 在自己受伤虚弱之时上药,还是宫中独有的伤药,写得一手极具灵韵的小楷,加之容色过人,实在不能不让他多想。 眼见被发现,云姣斥道,“你还不放开我!” 见面前这人毫无男女之防,依旧紧紧地攥著自己的手腕,又气又急,“你家中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还有!你,你就是这么对待你自己的恩人的吗?” 话一出口,云姣略微有些心虚,毕竟她当时只是上了些药,並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但转念一想,若不是她的药,这人还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呢,所以说救命恩人也不算她说大话。 重点是现在这人的眼神真的很可怕,她还没见到寧寧和周宴之……所以她想坐实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这人不报答就算了,至少不能,不能连自己的恩人都要害吧。 “放肆!”齐佑璋的眉头越皱越紧,天家威严,犹如雷霆,还从没有哪个人敢在他面前这般毫无顾虑。 纵使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此人可能並不知自己的身份,但鑑於她的种种行为,齐佑璋心中疑虑更深。 云姣不知面前这人为何说完放肆就沉默了,莫不是良心发现了? 还未等她试探地开口能不能让她回家时,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加大,疼得她“嘶”了一声。 面前女子痛呼出声。齐佑璋蹙眉看去。 乌云散开,柔和的月光犹如碎银照亮了黑夜的每一处角落,亦將女子的面容清晰地展现出来。 女子眉目精致如画,行动间带著一种让人说不出的韵致,仿佛眼前的场景都鲜活起来了。此时她浑身湿漉漉的,乌髮散落,如同远山扇般浮在水面,只余几缕碎发贴在颊边。 许是被刚刚发生的一切嚇到了,此时她的眸中满是惊惶,还带著几分水汽。 轻风拂过,似是有些凉意,女子微微瑟缩又强自镇定的柔弱之態,似是更加惹人怜惜。 齐佑璋眉头越皱越紧,不待他再开口,就听见女子如黄鶯出谷般婉转的声音开口,“我,我爹是庆阳县县令,你要是识相,就赶快放了我!” 齐佑璋动作一顿,庆阳县县令,好像叫朱仁? 倒不是他记得这样一个偏远之地小小县令的名字,只是他似乎记得,宴之非要娶的那名乡野女子,为了给那女子提身份,就认了县令朱仁为义父。 莫不是此女是朱仁的女儿? 名义上的姐姐是国公府世子未过门的世子妃,如此一来,手中有宫中秘药,倒也说得通了。 只是若是真的,这还未曾成亲,宴之这也太向著外人些了吧。 这厢影一见到了时辰,殿下竟然还未曾从汤池中出来,心中担忧,暗语稟告后闪身而入。 却不料让他看到了这样惊掉下巴的一幕。 殿下和一女子衣衫不整地在汤池中共浴,二人距离极近。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连忙转身,跪地行礼。 齐佑璋看见影一的反应,脸色一黑,“去查!” 查什么?影一难得疑惑,“殿下?” 齐佑璋盯著面前女子那如秋水般的眸子,似是要看清她是否说谎,一字一顿地开口,“去查,庆阳县县令朱仁的女儿,七日前可有被黑风寨匪徒所劫?现下在何处?” 影一反应过来,忙应声退下。 他就说什么时候殿下身边有了这样一位佳人了,不过那女子身上穿的衣服他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121章 有夫之妇(82) 影一虽还在查明之中,但齐佑璋隱觉此女应当是没有说谎,左右人在他手里,若是有所欺瞒,直接处置了便是。 “那伤药是周宴之给朱家的?除此之外,他还许了你爹什么好处?”他难得生出几分好奇,不知宴之为了那乡野女子能做到什么地步。 熟悉的名字自面前这人口中吐出,云姣心中一惊。 这人,这人如何知道那人的名字? 看面前的男子面色冷厉,毫不客气,她心中打鼓,莫不是这人和周宴之之间有些恩怨? 云姣抿了抿唇,不肯再多说话,生怕自己哪句话为周宴之招惹祸端。 隨后心中懊恼,她之前说自己是朱家的女儿,也不知会不会为刚结的这门乾亲带来麻烦。 齐佑璋见女子垂首不语,只当她默认,心中哼笑,也不再多问,想来宴之和朱仁做了什么交易,也不会告诉內宅女眷,何况是自己的女儿。 自那日起,云姣发现自己的待遇明显好了不少。 至少她换了一间清雅些的屋子,还有一丫鬟打理日常起居,当然,侍候还是监视暂且按下不提。 虽说处境有所改变,但云姣心中所愿並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她不是想换屋子想有人侍候,她是想离开这里啊。 “姑娘,茶已经沏好了。”侍女將茶盘放在桌子上,一丝不苟地福了福身便要退下。 “等一等。” 云姣开口,见丫鬟当真停下等待吩咐,她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开口,半晌才憋出了一句,“你们这里谁是主事的?我想离开这里可以吗?” 侍女原是嬤嬤手下整理殿下服饰的宫女,虽不知这位姑娘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係,但嬤嬤既吩咐她来,她自是要小心应对。 何况这位姑娘性子极好,並不是难为人的性子,遂恭敬回道,“一切皆听殿……公子的吩咐。” 甸公子? 那个丝毫不讲道理的人? 云姣抿了抿唇,“那他现在在哪里?” 打探太子殿下行踪,是大忌。 侍女面色微微严肃,“姑娘切记,不可询问公子的行跡。” 提醒过后,行礼退下,徒留云姣捏著茶杯,茫然地坐在凳子上。 “殿下,当日逃窜流寇已尽数被生擒,关进州府大牢。” 影三稟告,“但在牢內清点人数时,发觉跑了一人。” 见殿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影三硬著头皮开口,“此人是黑风寨的军师,据说是一年前来到山上的,不过短短两月,便获得了寨中上上下下的信任……” “军师?”齐佑璋念了一句,他当时在山上时,倒是见过此人。 毕竟是此人提议將他单独关在一间牢房的。 朱府內院。 白姨娘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焦急,看著一旁的丫鬟,“老爷还没回来吗?” 丫鬟翠儿战战兢兢地回答,“未,未曾。” 白姨娘手中的帕子被她扯变了形,“再去看!等老爷下值便將人请过来!” 她心中又气又急,她的玲姐儿,怎么这般糊涂啊。 朱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虽是庶出,但自幼也算是疼爱有加。 白姨娘捂著胸口,慢慢地坐在椅子上。 她平时对大夫人小心谨慎,伺候老爷小意逢迎,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希望能在朱家挣几分脸面,玲姐儿日后也能有个好归宿? 给玲姐儿相看的人家很是不错,是县丞家的小儿子,原本玲姐儿为庶出,这门亲事属实是高攀,但老爷似乎有升迁之闻,这才定下。 她还托人私下打听过,那青年为人和善,还算上进,如今已经是秀才了呢。 何况说句不好听的,对方母亲早逝,嫁过去后没有婆母在上头压著,自在著哩。 哪知? 哪知! 玲姐儿不知何时竟然与一书生暗通款曲,私相授受,竟然在定亲之前夕跑了! 还有那贴身丫鬟,竟如此失职!这样大的事不上报,竟然还帮著隱瞒。白姨娘想气得胸口疼,当时知晓此事她便明白不能泄露出去。 夜间,那丫鬟便失足落水,溺水而亡。 “老爷回来了……” 未等丫鬟说完,白姨娘“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想了想摘了发间的首饰,眼眶通红,我见犹怜,直直地迎了上去。 “老爷——” * “东西都备好运回去了?”齐佑璋手拿双箸,用著膳。 “是。”影三开口,“京中传信,四殿下似是寻来了一方奇石,欲在万寿节献给圣上。” “奇石?”齐佑璋不知他这好弟弟又要弄什么,左右他奉旨南巡,万寿节是怎么都回不去的。 此次父皇寿诞,他提前命人寻了前朝郑大家的真跡《千里江山图》为寿礼,为避免中途出现意外,回京护送之人足有四行人,真真假假,掩盖虚实。 断云山羊肠小道。 一中年男人醉酒般踉蹌了几步,从远处看其背影,青衫飘逸,很是仙风道骨。 但正面凑近一看,脸上黑糊糊的,衣襟破烂,手中的羽扇还缺了两个口子。 青崖心中骂骂咧咧,他自小便在山上和师傅师兄习望气之术,奈何他们这一行,窥探天机,有违天道,是以每一位术师,都难逃五弊三缺之咒。 师傅早年丧妻,应了个“鰥”,师兄双目失明,应了“残”,唯独他平平安安地长大,竟似丝毫不受影响。 直到他自觉学有所成,偷跑下山,才知道自己应的究竟是哪一咒! 他竟是命里缺財!非但如此,隨著他卦象的轻重竟然还影响自身日后的生活处境! 犹记得他刚下山时不知轻重,算一人免於溺亡之苦,第二日钱袋便被人偷了! 那时他还不知道二者之间的关联,几次过后才察觉並有所收敛。 直到一日他观一人头上官运加身,贵人如星辰,虽沉在命盘之中但却十分璀璨,得遇时机,必定平步青云,位极人臣,若家中有女,入住皇居亦非难事…… 当时青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好的命格,他觉得这是缘分,没忍住便为其算了一卦,哪知竟因此穷困潦倒至今! 他又不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自是辗转各地,寻求破劫之法。 原本来到这黑风寨不过是意外,哪知大当家的竟然真把他当成视钱財如粪土的世外高人了。 左右他缺財,在这里又被好吃好喝地供著,还不如留下来歇一歇。 哪曾想这黑风寨那日竟抓来一位受伤的男子,观其命格极贵,紫气东来,如祥云般环绕上空,当下刺得他双目一疼,养了好些时日。 与国运相关,他可不敢再胡乱开口,他还想后半辈子好好活著呢。 第122章 有夫之妇(83) 周宴之脱下大氅,扔给一旁的小廝,径直回到房间。 之前打听说有一个小子那日被放出后去了邻县,他带著人匆匆前往,这一次,註定还是失望而归。 周宴之神色颓然,这段时日的奔波,加上忧心劳神,让他看上去消瘦许多,下巴上长出了细密的胡茬也不曾打理,属实不成人样。 赤阳和石竹在身后静默无声,不敢多言。 世子爷近日的状態如何能不让人担心,赤阳忍不住朝外面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桃香將小小姐抱了过来,恭敬求见道,“小小姐闹著要见世子呢。” 不知是哪个字触动了周宴之,他回过神,便要將寧寧接过来。 手刚伸出,便猛然意识到,自己刚从外面回来,一身尘土还不曾沐浴,如何能抱小孩子? “来人,备水!” 待洁净过后换了身衣服,周宴之这才將寧寧抱到自己怀中。 小孩子忘性大,不过几日不见,便似是不那么熟悉了。 寧寧“啊啊”两声,不肯让人抱,扭过头,两只肉肉的小手就向外探去,看得一旁的桃香暗暗著急。 周宴之也不恼,只將怀中的小娃娃摆正,“怎么啦?又不认识爹爹了?” “走,爹爹带你出去转转!” 赤阳见世子爷恢復了些人气儿,心中鬆了口气。 —— “啪”的一声,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白姨娘捂著脸,半倒在地上无声地流泪。 “老爷,玲姐儿可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不能不管她啊!” “管?怎么管?!”朱仁的脸上满是怒气,“婚期已定,却闹出这般丑事?” “当年玲姐儿就不该养在你名下!败坏朱家门风!” 见白姨娘依旧哭哭啼啼的,往日的温柔小意此时看起来却令人厌恶至极。 “我朱家没有这种寡廉鲜耻的人!对外权当她死了。” 白姨娘见老爷嘴中竟吐出如此狠心薄情之言,心如刀割,哀求道,“老爷——” 朱仁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徒留白姨娘在地上默默垂泪,喃喃道,“老爷,你好狠的心啊。” 丫鬟翠儿在一旁小声建议,“姨娘,不如去求求夫人?” 白姨娘听后,红肿的眼睛微微亮了亮,此时她六神无主,听到丫鬟的提议,犹如落水之人看到了河岸边的稻草,自是紧紧抓住。 吴氏看著下方的哀哀戚戚的白姨娘,嘆了口气,终是怜她一片慈母心肠,答应私下派人寻找一番。 —— 那日的侍女当然不会和这位姑娘说殿下的私事,只是一五一十地將此事稟告给了张嬤嬤。 张嬤嬤面色严肃,但又叫不准殿下对待这位姑娘的態度。 朱姑娘近日四处走动也不曾有侍卫拦截,加之其眉眼精致,容色过人,莫不是殿下有意让其入东宫? 虽说殿下已有了太子妃,但底下良娣良媛等位份可是还空著呢,更別提此女曾与殿下有“一药之恩”,有这样的患难情分在,日后怎么也差不了。 是以在这位姑娘用膳之际,她便隱晦地提点了两句,“公子日常辛劳,姑娘若是居住此处心有不安,不若备些点心汤水或是腰封绣帕,也是一份心意。” 张嬤嬤心想,左右她没说什么別的,若是日后这位姑娘真有了大造化,此时也算结了一份善缘,若是她会错了意,也损失不得什么。 这厢云姣坐在凉亭上,低著头,心中不是很愉快。 她想著找这位公子问清楚,何时才可以离开? 她一直待在这里怎么能行?那,周宴之肯定会担心的。 奈何这两天无论她怎么散步,都不曾碰见那个什么公子。后来她想起了嬤嬤说的话,就算平时见不到,但他总是要吃饭的吧? 理政殿內,大太监元福弓腰而立。 齐佑璋看著京中来信。 万寿节当日,眾皇子一一呈上寿礼,四皇子的是一块半人高的五彩奇石。 可知此石乃天外之石,颇为神异。 据说,那日天空忽然传来巨响,一物耀如烈日,划过苍穹,自天而降。落地时热浪滚滚,无一物存,观其形,远看如松近看如日,阳光照在其上,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殿上眾人听得很是入迷,偏偏在四皇子將绸布掀开后,半空中竟隱隱烟雾繚绕,紫色渐升,犹如仙宫縈其间,此象虽眨眼间便散去,却仍是惊煞眾人。 当即四皇子当即跪地,“此等奇石,乃天赐祥瑞,儿臣恭献父皇,愿父皇与天地同庚,佑我大夏国祚绵延,江山永固!” 圣上龙心大悦,连道几个好字,当即下令大赦天下以示仁德,开恩科,广纳贤才,使天下学子皆有报国之门。 此乃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记录得便颇为简便,即此次圣上开恩科取士,状元竟是一名为沈仪安的寒门学子。 齐佑璋微微皱眉,若仅仅因此事定不会报给自己,他向下看去,果然,下面写著柔嘉公主与沈学子交往甚密。 眼见太子殿下的脸色越来越冷淡,元福小心开口,“殿下,未时了,可要用膳?” 半晌,齐佑璋放下捲轴,捏了捏眉心,“嗯”了一声。 元福退下,看著端著膳食的侍女,告诫道,“小心侍候!” 另一处的云姣从厨房里捡了几块点心,提著食盒跟在了送膳食侍女的后面。 侍女们鱼贯而入。 忽地,元福皱眉,拂尘一扬,挡住了最后一人,问道,“你来做什么?” 对於殿下將一位女子安置在行宫一事,元福身为跟在太子身边的大太监,自是知其深浅。 云姣眼睁睁地看著前面的侍女越走越远,轻呼一口气,看向拦截自己的人,认真开口,“我想问你们公子些事。” 这毫无敬意的语气差点让元福脱口而出一句“大胆!”好在他知道此女不曾知晓殿下身份险而又险地住了口。 “公子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你回去吧!”元福开口。 云姣心中撇嘴,谁家的公子这么大架子?之前在土匪牢里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讲究? “我有事!急事!”云姣又重复了一句。 眼见此女站在这里不肯离开,元福无法,只得进殿通传。 少顷,元福出来,面上带笑,“朱姑娘,您请,刚刚奴才也是按规矩办事,您可千万別往心里去……” 元福此时脸色如常,心中却生了几分异样,虽是用膳的时辰,但这几日殿下政务繁多,常常在膳食间隙处理事务。 殿下做事时向来不让人打扰,此时竟然允了朱姑娘进去,莫不是日后东宫当真要多了一位朱氏主子? 云姣觉得这人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捏紧食盒的手柄,隨著指引走了进去。 第123章 有夫之妇(84) 十几道菜品依次摆放在桌案上,一侍从手拿银箸,將每样菜品盛出少许,尝过后將银匙深入,静待是否变色。 一旁玄色锦袍的青年坐在紫檀木椅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扳指,而后轻扣了几下桌面,“何事?” 青年明明一副淡然从容之色,却无端给人几分气势。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本想大声质问的云姣,见此情形,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齐佑璋动作一顿,放下汤匙,“你暂时不能回去了。” 他忆起昨日影一传来的密信。 言朱氏女去了莲华寺为嫡母祈福,影一私下查探,寺庙里並没有这样一个人。他自然不能这样復命,继续深入查询时,却发现朱府竟然对外宣布朱氏女溺水身亡! 同时溺毙的还有她的贴身丫鬟,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蹊蹺,府內的下人知之甚少,知道的似乎讳莫如深。 最终影一还是在一个叫翠儿的丫鬟身上撬出了些消息。 翠儿只含糊道,小姐做了错事,老爷怕影响清誉。她怕死,但更怕过后白姨娘那折磨人的手段。 看到信上说朱氏女“死亡”时间就在黑风寨被灭的那几日,齐佑璋心中微微一嘆。 “为什么?!”云姣心中猛地抬起头,这些时日让她格外焦虑,她將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案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响。 屋內虽僕从眾多,但皆静立在两侧,举止有序,落针可闻。 这便显得刚刚的声音格外地大,眾人的目光似是若有若无地看了过来,云姣不禁涨红了脸,她还从未如此当眾失礼过。 女子抬起头,捏著食盒的指尖微微泛白,眸中盈盈如水,娇美的面容渐渐浮上了一层緋红,声若清泉,似是十分疑惑。 齐佑璋微微一怔,忽略心底的些许异样,半晌才开口,“待此番事情结束,我自会派人为你寻个去处。” 说到底,此事他有一部分责任,加之断云山伤药一事,他也承这份情。 只是如今他南巡,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自己,他不能让人在此事上做文章。 待行程结束,他会派人和朱仁说清楚,若有朱家那边有异议,他也会另做安排,为她寻个倚靠。 女子离开后,送来的食盒已经被打开,荷叶酥、千层饼、八宝八珍糕……都是些甜腻腻的点心。 齐佑璋皱眉,把这些东西拿来他这里做什么? 原本正指挥侍女们撤膳的张嬤嬤见状,小心覷了一眼太子殿下的脸色,思量片刻,忽地笑道,“朱姑娘孤身居住在此,心中难免惶恐,如今备些点心送与殿下,想来心中也是存了心念想,日后求个保障。” 张嬤嬤心中想的明白,这位朱姑娘之前被匪徒劫走不是什么秘密,纵然当时扮作小廝模样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但谁会在意呢?在眾人眼中,朱姑娘已然没了清白,等到回家之后,青灯古佛那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样的事情,她见得多了,不过前两日她说的话朱小娘子倒是听进去了。 张嬤嬤觉得朱小娘子之前当真是天真,经歷了这般还一直想著要回家。即便不知道公子的真实身份,但看日常还能看不出富贵?竟不知道为自己的以后多做些打算? 求个保障?入东宫么? 思及刚刚女子那面若桃般的羞赧模样,齐佑璋拧了拧眉,他还没从这方面想过。 看著桌面上的食盒,他摆摆手,让人一併撤下去,他惯常不爱吃这些,何况他饮食向来规矩。 —— 那日后没能得个回家的准信,云姣便不怎么出门了。 侍女开口道,“姑娘怎么不多出去转转?一直待在屋中,闷出病来便不好了。” 云姣靠在小榻上,翻了个身,不愿意听对方说这些。 “公子吩咐了,姑娘若是缺了什么便告诉奴婢,届时管家採买时会一同带回来的。” 侍女得了嬤嬤的示意,笑著开口,“公子难得这样好说话,嬤嬤说姑娘有意,还需趁机尽心才是。” 云姣听了这话坐起身,忍不住笑了,现在回自己家还要贿赂了不成? “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丫鬟,还得日日去侍候你们公子才算尽心吗?” 侍女惶恐,连忙跪下请罪,“姑娘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起来吧。” 云姣看著丫鬟这般模样,心中有些堵,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那欺软怕硬之辈。 她只敢训斥丫鬟,只会同周宴之耍小性,但碰到那凶厉冷漠的那个什么什么公子,便不敢说出质询的话来了。 晚间齐佑璋照常用膳。 杏仁酪放置在不远处,青瓷碗中乳白如凝脂,上面撒著少许桂,入口时甜润中带著果仁的香气。 齐佑璋不过微微蹙了下眉,便很快舒展开。 隨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若无其事地开口,“她这两日在做什么?” 元福正服侍殿下用膳,冷不丁地听见殿下的询问,心中一惊,迅速思考后,面上浮起笑容,“朱姑娘青春正好,许是绣帕子或读诗集解闷吧。” 回过话,见殿下隨意应了声便不再开口,元福暗暗鬆了口气。 原以为之前是他会错了意,所以这两日他还真没关注朱姑娘具体在做什么,看来明日要將其纳入自己的日常记录中了。 殊不知齐佑璋放下双箸,心中冷笑,嬤嬤口中所谓的討自己欢心期望日后有个保障就是指送一次点心吗? 他幼时见过不少妃嬪为表心意,日日往御书房送点心补品汤水等,日復一日,从不懈怠。 虽然,这些东西父皇通常都不会入口,而是直接赏给下人。 齐佑璋想,那天的点心他虽然没吃,但是也没有直接赏给他人。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不悦,可能是因为他从没见过只殷勤一天的,就这般行径,还想著能有以后? 这遭的影一刚將信件送出没多久,便从朱府为莲华寺捐献香火钱一事上找到了蛛丝马跡。 和书生私相授受的朱氏女被找到,送进寺庙中。 影一原本打算立刻传信殿下,却不曾想私下探查过程中,竟然碰上了周世子的人。 第124章 有夫之妇 (85) “沈状元来了?快快进来!”林暮见一青年推门而入,起身相迎。 沈仪安见状忙揖礼道,“林兄折煞我了。” 他自那日殿试之后,被授为翰林院修撰,官职从六品,主要是负责起草文书之类的公务,此外,还需与他人修撰大夏国的史书。 “沈某初来乍到,有许多地方不甚了解,还需多向林兄学习。”沈仪安抬起头。 林暮看著青年一脸认真,脸上的笑意真切了许多。 他可是知道,这位“连中六元”的寒门状元郎,与国公府世子师出同门,关係似乎很不错,两人皆师承陈大儒。甚至还有传闻说袁阁老赞其“天资卓绝,日后必成大器”,属实是才气过人,前途无量了。 年纪轻轻便得此盛名,原以为是个性子傲气不好接触的,没想到行事倒颇为谦卑,进退得宜。 ——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 此时屋內的云姣轻轻蹙眉,她仔细地摸了摸自己袖口和荷包,怎么会没有呢? 这里没有。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时间逐渐过去,她娇美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几分焦急。 “姑娘怎么了?”侍女贴心地开口。 虽说最开始是张嬤嬤吩咐好好侍候这位姑娘,却没想到前两日元福公公竟然又拨了两名侍女来,並告诫了一番,这不由得让她们侍奉时更添几分小心。 “我有串珊瑚手釧,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云姣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 这珊瑚珠串是那日她决定不和夫,沈仪安离开后,周宴之送给她的首饰中的一个。 可能周宴之只是像往常一样,看到了好看的、珍贵的饰品便忍不住买下来送给她,但是在云姣心中,却隱隱觉得这次是不一样的。 步摇、釵、鐲子、玉环……明明有那么多的样式,她当时却一眼看到了那珊瑚手釧,挑出来留在了身边。 之前她扮做小廝时將它贴身收好,最近才拿出来,可是,怎么能丟了呢? “可是姑娘日日戴著的那串?” 侍女问清后,几人忙跟著一起寻找。 烛火明晃晃地照著,內室外室翻了几遍都不见踪影。 见朱姑娘一脸焦急的模样,最先侍候的侍女开口,“姑娘別急,许是一时忘在哪里也未可知,您回忆回忆白日在哪里停留时候长些呢?” 云姣一听,觉得很有道理,想了想,“午时去了湖心亭,晚间去了百园……” 夜色渐浓,墨蓝色的天空中似是蒙上了一层薄纱。 齐佑璋自后山汤泉中离开,时至今日,每年的寒毒之日终是过去, 园中静謐,月色漫过丛之上,带著几分朦朧之意,亦笼罩著不远处的女子。 夜间的雾气若有若无,提灯隱隱约约闪烁著,她立在假山旁,眉如远黛,面若芙蓉,仿若神仙妃子,周身似乎都映著温润的月光。 女子双睫微闪,犹如月光蝶轻颤著翅膀,鬢间髮丝隨风而动,有一种楚楚之韵。 只见她抬手拨开了一片芭蕉,动作间裙摆轻扬,柔和又清浅。 连草丛里的虫鸣声都听不见了,似是怕惊扰了那女子。 当真是“绝代佳人淑且真,雪为肌骨月为神”。 行宫內有玄甲军日夜执行巡逻,安全定然是有保障的,但大晚上的不睡觉在百园里鬼鬼祟祟,怎么看怎么可疑。 影二刚执行完任务今日回来復命,他皱著眉正待拦在殿下身前,便被元福轻飘飘地眼神止住了动作。 也罢,殿下尚且没有开口,何况比起揣摩殿下的心思,他们暗卫,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宫里出来的这些人精,尤其是元福这种没根儿的太监。 云姣心中很是沮丧,湖心亭找过了,並没有,来到园子里,更是寻不到踪影。 找了许久,眼睛都找酸了,云姣站起来靠著假山打算歇一歇。 “誒?姑娘,后面那里闪著光的珠子是不是?”侍女手拿著宫灯,忍不住开口。 转角处,一红色珊瑚釧静静地躺在那里,似是等了她许久。 云姣心中一喜,“嗯,就是它。” 她连忙侧身几步上前,不期然与人撞个满怀。 衝击力之下,云姣正要倒去,却被一股力扶起,她慌忙抬头,望进了一双幽深如寒潭般的眸子里。 几位侍女正赶来,见此忙行礼,“公子万福。” 云姣连连退后几步,身体微颤,右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胸口,极小幅度地拍了拍。 她心中不禁埋怨,大晚上的也不出声,嚇死人了。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饶是云姣心中如何腹誹面上也没有表露出来。 齐佑璋只觉得一股柔软扑到了自己的怀中,即便很快地离开,空气中似乎还留有淡淡的残香。 他神色淡淡,“深夜在此,躲躲闪闪,意欲何为?” 侍女们之前是跟著嬤嬤在典仪局整理殿下的衣服的,几乎不会见到殿下的面,此时面对太子殿下的问责,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云姣不想说话,但转念一想怕又被当成別有用心之人,只得开口道,“我的手釧丟了,过来找一找。” 大晚上的找什么手釧? 齐佑璋拧著眉,心中不信,“找到了吗?” “嗯。” 女子声音很小,微微低著头,颈间月华流转,白皙晶莹,似是因为羞红又带了几分粉意。 齐佑璋心下瞭然,她之前不送点心了,莫不是想换个法子,夜间来此处等著自己? 毕竟若真是有心,他晚间回寢殿並不是什么秘密。 他丝毫忘了自己身为太子,怎么会有人敢透露他的行踪呢?何况还是在南巡这样重要的时期。 此时的齐佑璋已经认定了此女就是为了见他,所以才等候至此。 毕竟她之前確实总是私下打探他身在何处,齐佑璋心中略有些复杂,虽说那日伤药一事,他的確承她的情,但並不是因此她就能入东宫的。 他的手在袖中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指尖,上面似乎还留有些许温软之感。 至少现在看来,肯定不行,齐佑璋皱眉想著。 第125章 有夫之妇 (86) 歷来南巡的落脚之处要么在行宫,要么在官衙,当然,也有时定在占地广阔的寺庙等清幽之地。 齐佑璋熬过每年的身体虚弱期,便不打算在行宫处理政务了。 苏州行宫建在城外,虽环境优美雅致,但每日文书信件都需底下的人快马呈送,说到底不如官衙方便。 他用火漆封好信件,递给影二,“送完信后便去周世子那里。” 影二低头,“是。” 也不知道宴之是有了什么麻烦?难得来信向他借几名影卫,遮遮掩掩地似是要查一些消息。 原本影一被他派出去查朱氏女了,当齐佑璋得知两方相遇后,便令影一直接留在那边听从吩咐。 行至殿外,齐佑璋看著那一辆辆的车驾,皱眉开口,“无需带这么多人,从简即可。” 元福低头应下。 殿下虽然开口一切从简,但元福却不敢真的化繁为简,身为储君,该有的必然要备足。 此次南巡除了监察地方政务与民生,更是为了彰显皇家威严,因此出行皆遵循东宫礼制,威仪棣棣,轩盖如云。 元福指挥著侍女们,“动作都给咱家麻利点!耽误了殿下的行程,仔细你们的脑袋!” 见一切皆有条不紊地进行,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悦来客栈。 周宴之从一木箱中小心地拿出了两幅画像。 “去找画上的人,不许伤害她、嚇唬她,找到后直接带回来,” 影一原本有任务在身,即將新查明朱氏女的下落稟明殿下,不想半路收到了暂时听从周世子的命令。 当看到周世子拿出的画像上熟悉的人影,原本还想密信传於殿下的影一沉默了。 这两张画像上的人。 一张是之前令殿下心中猜疑的瘦黑小子。 一张是那日与殿下汤池共浴的貌美女子。 仔细观察,能看出二者之间的相似。 电光火石之间,影一恍然,但他没有开口,而是顺著周世子提供的消息“认真”搜查。 他的主子,是太子,此事他需先稟明殿下。毕竟那晚殿下和那女子在汤泉……氛围有些奇怪。 苏州私盐一案已明了,官商沆瀣,乃至勾结匪徒转运,其中不乏有他那好四弟的手笔。 就是不知道苏州的州牧对此事是一无所知,还是参与其中了,齐佑璋手中的文书扣下,眸色微冷。 “殿下,明日启程,不知朱姑娘安置在何处?”元福垂首问道。 齐佑璋拧著眉,什么安置在何处?当然是在行宫待著。 他去官衙是处理公务的,带她一个女子去像什么话?! 见殿下不发一言。 元福试探著开口,“此行人马简省,朱姑娘向来心细,若是同行想来也能侍奉殿下……” 殿內一片静默。 漏刻中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给人一种紧张急促之感。 元福心中忐忑不已,猛然发觉自己近来行为属实浮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上首的人神色不变,许久,才轻飘飘地落下一句“也好。” 元福悬在半空的心落了下来,退出大殿时,才发觉自己的额头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姑娘不用收拾这么多,州府那边都有的。”侍女笑著开口。 “嗯。”云姣捏了捏自己袖中的金簪,想著到了人多的繁华地段,她就有可能离开了,再不济也能寄出去几封信吧。 她心中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东西不是她的。 但她身上的首饰只有那串珊瑚珠,拿去换钱她捨不得,这才偷偷地藏了一支簪子。 大不了等回去了,她让周宴之还他三支好了! 一支簪子换三支簪子,他们公子若是不傻,怎么都会同意的。 朱府最近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无他,因为他们老爷调任了! 朱仁满面红光,原本他盯著的位置是常州知州,原知州据说因欺上瞒下被京中来的贵人罢免了。 万万没想到调令下来竟然是苏州同知,正五品官,整整越了两个品阶,主要是协助知府大人管理政务。 朱仁心中喜悦至极,他终是要光耀朱家门楣了。 马车即將启程,白姨娘面上难掩焦急,玲姐儿被安置在了莲华寺,若是一直在此处她还能私下照应照应。 翠儿上前,在白姨娘耳边小声道,“姨娘放心,奴婢將银票都送到小姐手上了。” 白姨娘心中的担忧终於是鬆了松,此番老爷升迁离开,她与玲姐儿怕是母子缘分到此,再难相见了。 殊不知苏州李知府心中正嘀咕著,也不知这新上任的同知是哪冒出来的,看其仕途履歷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並无突出政绩。 要说出彩之处,只能说一年前一名姓沈的解元出在了庆阳县,这算是县令的教化之功。 沈仪安,沈仪安?沈仪安! 李知府越想越熟悉,不对,这位沈解元似乎就是今年殿试的状元郎! 连中六元不是谁都行的,可以说到哪里都响噹噹,难怪!难怪! 李知府摇头嘆息,感慨这位朱县令的好运道。 黄昏时分,霞光满天。 “哇——哇——”小孩子哭声格外响亮。 周宴之手忙脚乱地哄著,“寧寧怎么了?是不是冷了?” 他拿起一旁的锦被盖了上去。 寧寧小腿蹬了蹬,几下便將碍事儿的被子踢到一旁。 周宴之不得已,只得將小人儿抱在怀里,轻轻摇了摇,“寧寧是不是也想娘亲了?” “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哪里?” “有没有受伤?” “有没有害怕?” “有没有想我?”周宴之顿了顿,怀里的小娃娃睁著水润的大眼睛,不知何时已经不哭了,他接著补充,“……和你。” 忽地,门被敲响。 周宴之开口,“进来。” 影一进门,“稟世子,没有发现画上人的踪跡。” 周宴之抬头,“没有?你们不是影卫吗?不是最擅长侦查追踪了吗?一个大活人就能这么凭空消失不成?” 许是因多日一丝消息也无,他情绪有些失控。 该找的地方他都找了,借了殿下的影卫也找不到,周宴之抱著孩子的动作紧了紧,姣姣究竟在哪里? 他有些茫然,如今他既怕听见有关姣姣的消息,又告诉自己没有消息从某种意义上就是最好的消息。 周宴之闭了闭眼,声音暗哑,“再去找。” 影一低头,“是。”他已將此事传信殿下,一来一回,最多五日。 许是周宴之抱得有些紧,让小孩子感到不舒服,寧寧“啊啊”了几声,便开始扑腾。 他將寧寧放到榻上,心中想著,姣姣你看,寧寧都会爬了。 小孩子忘性大,自从上次寧寧见了他不要他抱,周宴之心中便警惕起来。 所以这段日子他每每晚间回来,都会过来哄一哄小娃娃,让她认认人。 毕竟他可是答应了姣姣要对寧寧好的。 万一等姣姣回来了,寧寧又不肯让自己抱,那姣姣得怎么想自己? 姣姣好不容易对自己卸下心防,他可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不可託付之人! 第126章 有夫之妇(87) “殿下南巡一路舟车劳顿,未有休憩,反而恤民心切,即刻体察民情事务,不曾为殿下接风洗尘,是臣的过失。” 州牧刘文卫小心地覷著上首坐著的人的脸色。 “明日是苏州三年一度的『夜游会』,届时百姓们都会出门祈福欢宴。 “臣携同州府文武官员,略备薄宴,一来为殿下洗尘,二来殿下也可看一看市井百態,殿下体恤,不知可有安排?” 能在这样繁华之地当上州牧的到底不是常人。 齐佑璋似笑非笑地看著下面的人,刚到苏州时那两日他体內炎毒迸发,所以並没有去洗尘宴。 眼下对方一番话下来,竟是检討自身,话里话外地说他心繫民生百姓,当真是周全极了。 齐佑璋面色不变,“刘州牧有心,孤也觉得可以正好瞧一瞧。”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欞照射进来,侍女已经备好了出行的衣物。 虽说朱小娘子同行的名头是为人心细,行事妥当能侍奉殿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个名头罢了,哪里就能让朱小娘子真的动手了呢? 侍女笑著开口,“姑娘,晚上是这里有名的『夜游会』,到时候很多人都会上街,热闹极了,可要出去看看?” 云姣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正愁不知用什么理由出去呢。 明明在城中这样繁华的地方,还是在府中,虽说她不知道什么府这么大吧,但是她觉得每日的巡逻更加频繁了,人也更多了。 “真的可以吗?那我去收拾收拾,晚上就出去!” 看著朱姑娘终於露出了笑顏,侍女也跟著笑了,忙道,“姑娘快放著,我们来整理。” “哦。”云姣又不是真的要收拾,见状將手中的东西放了下来。 趁著眾人不注意,她將自己那少得可怜的东西贴身收好。 一串珊瑚手釧,一个没用完的伤药瓷瓶,一盒桃香给她的灰黑色妆粉。 对了,还有一支她偷偷拿的要去换钱的金簪。 天色渐暗,道路两侧充斥著人们的交谈之声。 “爹爹娘亲快些啊,一会儿河边的灯都放完了。”一半人高的女童撅著小嘴,急得直跺脚。 “好了好了。”被叫爹爹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锁上了大门。 一旁的母亲怀里还抱著一个睡著了的孩子,看著这幅温馨幸福的场景,眼中含笑,微微低下身,“囡囡来。” 夜色逐渐漫过天际,街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巷里叫卖的货郎,桥下卖画的大娘,湖上泛舟的琴女,整座城都热闹了起来,充斥著烟火气。 “在这里!”侍女看到不远处的朱娘子,忙挤著人群上前去,生怕一个错眼又不见了踪影。 “姑娘您去哪里了?”马车到这里已经不能行驶了,但侍女没想到一转身的功夫,朱姑娘就不见了。 “我刚刚看到那边有个小兔子的灯,就买下来了。”云姣盯著手里的白兔灯,没看侍女的眼睛。 “姑娘可万万小心些,此时人多眼杂,保不齐有那等无礼的衝撞了您……”侍女心有余悸,急匆匆地开口。 “嗯。”看著越来越多的人,云姣捏了捏荷包,里头是刚刚当的新鲜出炉的银两。 “已经在五福客栈那里定好了位置,到那里能看到苏州最大的画舫,据说还有灯火会呢。” 云姣的心思已经不在上面了,隨口应著。 戴著凶恶面具的十个人分成两排,在前面开路。 后头紧跟著一顶格外宽阔的莲台,由八人环绕抬行。 上面立著一彩袖蒙面女子,她舞著奇特的步伐,左手號角,右手露瓶,时不时地抬手仰头,像是在祈求上苍,明年风调雨顺,百姓太平。 鼓点声越来越密,她的步子越走越快。 五福客栈后厨。 “哎,这道千里蓴羹也好了,一起端过去吧。” “行。”伙计麻利地端起食盒,偷偷瞄了一眼站在那里虎视眈眈的男人,心中腹誹。 他们五福客栈可以说是苏州最大的客栈了,平时不是没招待过一些来头很大的官。也不知今天来的究竟是谁,包了一层楼不说,做个饭还得有人在旁边看著,真是闻所未闻,奇也怪也。 客栈上层悄无声息。 洗尘宴结束后,齐佑璋率先离开,来到了三楼雅间。 此时他临窗而坐,看著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 年轻的小夫妇在河边看灯,母亲抱著吃著麦芽的孩子,更有甚者,搭起来偌大的灯塔前,匯聚了不少人,原来正竞相爭著猜谜…… 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驀然,他视线在某处一顿。 女子在人群中走得艰难,虽有旁边的侍女相护,却仍时不时地被推搡挤压。 齐佑璋微微皱了皱眉,回身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 侍卫领命而去。 人真的太多了,云姣隱隱有些呼吸不畅,她想和侍女说回去吧,偏偏谈论声、吵闹声、叫喊声……不绝於耳。 她只觉昏头涨脑的,好在没过多久便有人接应,將她们领到了一处宽敞之地。 云姣微微讶异,竟是那个什么公子。 齐佑璋看著女子心中微微不耐,怎么不坐下?难道还等著孤亲自请她吗? “坐。” 云姣原以为是下面人太多太吵闹了,所以才感觉有些难受,但到了楼上怎么还是感到有些晕?莫不是著凉了? 听到对方冷淡的声音,她也不在意,走过去坐在了靠窗的另一侧。 清爽的晚风让她略微打起了些精神。 这,即便殿下赐座,也应当坐在下首,姑娘怎么坐到殿下身旁去了? 侍女候在一旁张了张口,在太子殿下的目光中吞下了欲要开口的声音。 齐佑璋看著女子,面颊带了几分嫣红,盯著下方的灯展出神,竟也不曾往这里看一眼。 室內是令人不自在的静寂。 半晌,齐佑璋开口,打破了这份寧静,“可曾用了晚食?” 原本他和一个小娘子,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但看她坐在那里手无足措的模样,不知为何便忍不住开了口。 第127章 有夫之妇(88) 云姣侧了侧身,眸中惊诧,是在和她说话? 都这么晚了,晚食当然早就吃了。 “嗯。” 不多时,不知何时退去的侍女依次进入,將漆盘上的果子点心一一摆放好后立在两侧。 “姑娘,这是定胜糕、荷酥、云片糕……苏州有名的茶果五味,可要尝尝?” 侍女柔和的声音响起,拉回了云姣略微有些纷繁混乱的思绪。 她眨了眨眼,灯光映照在桌子上,似乎糕点都有了重叠的影子,一盘、两盘、三盘…… 怎么同样的荷酥上了三盘?不过,她喜欢。 云姣伸手取了一块,吃掉。 而后又取了一块,再咬第二口的时候停住了,唔?是不是坏了?原本好吃又好看的糕点怎么现在吃起来一股怪味? 云姣漂亮的眉眼皱起,她不想吃了,但又没有放的地方,迟疑了一下,趁其他人不注意,小心地用帕子包好后塞到荷包里。 等到回去再將它丟掉好了。 齐佑璋原本正看著窗外,不多时便被对面的人吸引了目光。 女子纤细白皙的指尖拿了一块糕点,似是怕糕饼渣掉落,小心地吃著,动作文雅又秀气。 少顷,齐佑璋猛地回过头,他意识到自己竟然看一个女子吃东西看了这么长时间!心中恼怒不已。 祈福仪式循著主街巷整整走三次。 打鼓声“咚咚咚”地响起,一如齐佑璋此时的心跳。 那熟悉的莲台又从楼下经过,只不过,台上的祈福之人又换了一种舞调。 第一次经过时云姣並没有看到,此时看见这壮观又盛大的场景,不由得惊讶的睁大眼。 又一阵凉风袭来,云姣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她好像,应该是真的发热了,头不算疼,但是好晕啊。 齐佑璋在一旁捏紧了手中的摺扇,这小娘子,好不知羞!不是正吃著糕点吗?怎么,他转过头来看窗外,她也非要跟过来看是不是? 他待自己一向严苛,宴会上呈的酒並不曾饮用多少,是酒比较烈吗?他抚上额头,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脸上有些热?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喊道,“快!拍的!抓住他!” 人如潮水,根本看不清是谁在喊,但听见这声“拍的”,不少人家紧紧地扯著自家孩子的胳膊。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一位妇人声音尖利,疯了般朝前方那个跑远的人影追去。 三楼的玄甲卫接到殿下的命令,飞速下楼,令其他人堵住巷口。 许是一息,又或是一刻。 原本喧闹混乱的人群中不知何时窜出几名黑衣人,窜了出来。 “保护公子!” 暗处的玄甲卫现身,腰间寒光出鞘,与其爭斗起来。 有几名黑衣人几个起跃,便在柱子上翻落,“鐺”的一声响,那是兵器相击的声音。 齐佑璋看著女子呆呆的,皱眉將人拉了过来,嚇傻了? 云姣此时心中的確害怕,这样的场面让她想起了被匪徒拦截的那天。 可是,她现在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云姣强撑著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却不料踉蹌几步。 远处深沉的夜色里,弓箭拉开,紧接著,箭矢疾速射出,带著隱隱地破空之声,直直地向齐佑璋袭来。 “殿下小心!”元福惊骇,跑上前已然来不及。 飞箭掠空而至,齐佑璋见女子慌忙扑到自己身前,瞳孔一缩。 千钧一髮之际,他揽住女子肩膀,向一旁闪去。 那箭是奔著要命来的,纵使齐佑璋带著人侧身,但闪躲不及,虽不曾射伤要害之处,依旧伤了女子的右肩。 齐佑璋眸中寒气四溢,將人小心放置在角落的小榻上。 而后扯下腰间號炮,燃起射向半空。 几息之间,空中亮起了一抹红光。这是玄甲军事先约好的暗號。 眼见侍卫增多,黑衣人不敌,显然此次行动夭折,为首的黑衣人眯起眼,“撤!” 想走? 齐佑璋看著欲离开的杀手,心中冷笑,“引他们过去。” “是。” “传太医!” —— 床榻四周的纱层层叠叠,薄如蝉翼,金丝的如意云纹图案铺在上面,连绵不断,昏黄的烛光映照其上,格外的晃眼。 “已经整整一夜了,怎么还没醒?”齐佑璋眼含戾气。 文太医额头上冒出了丝丝汗意,“回殿下,这位姑娘被箭鏃所伤,邪气入体,故发了高热。” “加之其本就体弱,当务之急只能待热退后方能再次服药。” “殿下,您腰间的伤先处理……”文太医心中焦急。 “无碍。”不过是伤口裂开了而已,一会儿他自己便能上药。只是,齐佑璋蹙眉,退热后才能再吃药,那她什么时候才能退热? 云姣微微睁开眼,口中含著一颗熟悉的碧绿药丸,听著帐外的声音,慢吞吞地眨了眨眼,而后继续合上了眼睛。 少顷,榻上的被子塌陷了一小块。 齐佑璋坐在一旁,看著女子双眼紧闭,原本见到他便带著緋红的面颊此时一片苍白,他呼出一口气。 她,就这么喜欢他? 喜欢到不顾生命也要为自己挡箭? 齐佑璋看著女子露出的已经被包扎好的肩膀,心中复杂难言。 箭矢没有刺入她的肩膀,只是射穿了衣物,连带著伤了肩膀而已,伤口不深,也仅仅约有两寸长而已,实在不算什么。 但是,但是,齐佑璋不知为何,就是觉得那伤在女子的肩膀上,十分的刺眼。 大抵是因为,因为她毕竟是一个娇弱的小娘子,应当从不曾受到过这样的苦楚。 他一直觉得,世上没有什么是无偿的,宫中诡譎复杂,像母后,不就曾因自己体弱將自己交给了皇祖母吗?只不过后来没料到自己竟然活到了今日。 父皇虽疼他,但也是有条件的,他需要是一位合格的储君,德才兼备、仁厚孝悌…… 所有的一切,都能够用足够的价码去衡量,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 但是,她却因为心悦於他,做出了那样大胆的行为。 齐佑璋忍不住握住了女子的手,他想,等她醒来,她想要什么,便依著她又能如何呢? 期间,女子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次,“水……水……” 外间有候著的侍女,齐佑璋没有喊人,而是顺手取来温水,用调羹餵了少许。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云姣兀自摇了摇头,这人招惹了谁?竟然有这么多人要杀他,自己竟收到了如此牵连,当真是晦气。 顷刻,齐佑璋撇过脸不去看向榻上的女子,轻咳一声,开口,“这一次確確实实是你为我挡了箭,你想要什么,孤都可以答应你。” 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隱藏什么身份了。 “什么都可以吗?”云姣微微睁大眼。 眼见女子似是有些激动,满是依赖,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模样让人又怜又爱。 齐佑璋心中微微一热,不自在地应道,“嗯,自然。” 他等著女子开口。 他告诉自己,不管她说什么,只要不过分,他都可以答应她,即便是她想和自己在一起。 “我,我想要回家,我要回去找我的……夫君。”云姣本就头晕,加之伤后虚弱,说完后已然是耗尽了气力。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隨后又沉沉睡去。 什么?! 什么回家?! 找谁的夫君?! 齐佑璋猛然回头,看著已经疲惫昏睡过去的女子。 许是女子的回答在意料之外,他脸色一阵青白,拂袖而去。 行至门外,他停下脚步,“好生看顾,若她有半分差池,孤定不轻饶!” 那声音冷如三九天的冰碴。 第128章 有夫之妇 (89) 齐佑璋脑中思绪繁乱。 脑中一会儿想著她可曾退热了?又想她都为自己挡了箭,怎么可能不心悦於他?復又思索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鎏金灯盏里的烛光跳跃著,映得人影在墙面上浮动,一时间,倒是分不清侧墙光影和心中思绪哪一个更凌乱了。 桌案上文书堆杂,齐佑璋处理政务难得静不下心,上面的小字一列列的落入眼眸却无法在脑中留下痕跡。 最终,他面无表情,將手中案牘丟在案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隨后他抽出桌角处封好的信捲筒,这是昨日送来的,但因他要应付苏州的这些个官员,未曾打开。 是影一递过来的消息。 他微微皱眉,不是去宴之那里了,怎么还有消息传过来? 揭开漆印。 信上仅有一言。 周世子寻妻,为当日与殿下同处汤池之女。 齐佑璋盯著那张薄薄的纸,仿佛要將上面的那行字盯出一个洞来。 许久,他漫不经心地將其置於灯盏之上。 看著火舌一点一点地將薄纸烧卷、烧黑,直至消失殆尽,徒留半空漂浮著的细小黑屑。 什么周夫人? 又是哪里冒出来乱七八糟的夫君? 起身走向內院,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屋子的药香。 “她怎么样了?”齐佑璋问道。 侍女回稟,“姑娘一直不曾清醒,白日餵了药,晚间却又起了热。” 文太医手中的毛笔不停歇,迅速开了个方子,这才行礼,“殿下,朱姑娘身子弱,那些烈药用不得,只能徐徐图之,但若是一直不退热,恐伤了神思。” 齐佑璋面色冷峻,“孤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要保她无虞!” 文太医开口,“臣有一方,但需一味珍稀药材为引……” “说!”见太医吞吞吐吐的模样,齐佑璋皱眉。 缺什么珍稀药材?没有为什么不早说?他也能早些命人去寻! “需以血莲为引……”文太医屏住呼吸,心一横直接开口道。 血莲性温,色泽如血玉,乃滋补圣品,身体虚弱之人,用上少许,便觉气血日渐丰盈,对朱姑娘的身体自是有好处的。 倒不是文太医不尽心,只是血莲,生於雪山之上,摘取存储艰难,乃域外所贡之物。 何况京中人人皆知殿下身体孱弱,而这味珍稀圣品,早已被被圣上赐给了太子殿下用以入药养身。 事关大夏储君身体安危,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此事来说啊。 未等他跪地求罪,便听见太子慍怒的声音,“那还不快去取!” 元福心中踌躇,手上的动作却很是利落。 直到莹白如玉带著赤色纹路的瓣隨著其他药材融入到药釜中,文太医提起来的心才略略放下些。 —— 诸事照旧,继续寻人,莫令其察觉。 墨色在纸上晕开,笔锋蜿蜒锐利,入木三分,直至最后一个“觉”字落下,齐佑璋方收笔。 那日影一的密信虽然被他烧了,但他却打算回一道密令。 外面隱约跑动说话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齐佑璋沉声开口,“何事吵嚷?” 元福垂首,“侍女来报,说朱小娘子醒了……” 齐佑璋心中驀然涌出一股欢喜,猛然起身,大踏步地向內院走去,却没注意到元福那欲言又止的神色。 纱帐曼曼,还未曾走进,便听见女子疑惑的声音,“你们是谁?別过来,我不吃药!” 侍女忙劝道,“姑娘小心些,您身子还没好,还需养著才是。” 齐佑璋上前,便见女子似是要起身,却因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得泪汪汪的,不得已在侍女的服侍下又躺了回去。 “你又是谁?” 女子眸中带了几分茫然,犹如新生的幼兽,小心翼翼地试探著周围的人和物。 “怎么回事?”齐佑璋察觉到不对劲,眉头拧起,“让文青给孤滚进来!” 元福苦著脸,“侍女说,朱小娘子似是不大认人了。” 文太医扶著头上的帽子,请罪稟道,“朱姑娘先前高热不退,虽已服下血莲,却依旧伤了神智,遗失了从前的记忆。” “何时能康復?”齐佑璋声音冷沉。 “回殿下,人的神智意识,最为精妙,臣才疏学浅不敢断言,朱姑娘恢復记忆,也许一旬,也许数月,未可知也。” 齐佑璋不知在思索什么,许久,闭了闭眼,方开口,“都出去!” 待侍女太监退至外间,他看向榻上的女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云姣掩下眸中的神色,而后又抬起头,面露警惕,紧张地盯著这个新出现的陌生人。 那纤白的手指抓皱了榻上的锦被,泄露了她此时的紧张。 齐佑璋俯下身,和女子平视,声音轻柔了许多,“別怕。” “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也不记得要去干什么吗?” 面前的女子蹙起她那精致的眉眼,似是在回想著什么,而后像是头痛,伸手扶住了额头,“我,我不知道。” 齐佑璋握住女子的手,缓缓地將其揽入怀中,“没关係,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 未等他安抚的话说完,便听见女子迟疑的声音,“我,我好像是要去找我夫君……” “对,是要去找夫君。” 云姣刚刚回忆,脑中闪过几点零星的片段,隱隱约约地看不分明。 只是,她要去哪里找她的夫君呢? 头有些痛,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夫君两个字一出,齐佑璋眸中闪过一丝寒意,隨后迅速隱去。 什么夫君?他们並未成亲,私下竟然已经以夫妻相称了吗? 压下心中不快,齐佑璋的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喜,“真的吗?” “什么?”云姣懵懵的。 他鬼使神差般开口,“你不是都想起来了?我就是你的夫君啊。” “三个月前你来寻我,却不慎受伤失忆。”齐佑璋微微低头,“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他脑中不知怎么,此时竟然想起了之前在国公府时周宴之写的信,当下便轻声唤了句,“卿卿。” 他声音暗哑又低沉,这两个字似是在他口中辗转了许久,才又念了一遍,“卿卿。” 第129章 有夫之妇(90) “咚——咚——咚——”梆子声在长长的巷子中响起。 五更时起,整座皇城似乎都动了起来。 太和殿中,百官早已分列而站,官服上的朝珠在胸前垂落,一丝声响也无。 待明黄色的龙袍端坐上首,眾人跪地而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立在一侧的太监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声音尖细,久久迴荡在殿中。 “臣,有本要奏。”吏部尚书张英才上前一步。 “陛下,大理寺处理各项案卷,乃天下刑罚之准绳。 “今大理寺少卿一职空悬许久,已有不少疑案审理缓慢。” 张英才的声音鏗鏘有力,“还请圣上择贤能补此要职!” 上首的威严的声音响起,“哦?爱卿可有人选举荐?” “臣以为,翰林院修撰沈仪安可当此职!”张英才开口,“此人通晓律法、心细如髮、逻辑縝密……” 右侧的陈嵩早在张英才说出沈仪安的名字时,便惊得心中一跳,眼见对方竟將自己的弟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忙站出来打断对方的话。 “启稟陛下,张大人此言差矣,容臣补充一二。” “沈仪安虽为臣的弟子,但臣也不能偏倚,他不过刚刚就职,才疏学浅,並无刑训经验,大理寺少卿乃刑狱要职,他如何能担任?怕是要辜负张大人的厚爱了。” 陈嵩心中虽有些恼这个关门弟子不听劝告,执意下场,但得知他中了状元后,心中还是很为他高兴。 上一任大理寺少卿被贬,可以说是各方势力博弈的结果。 如今沈仪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修撰,也不知是碍了谁的眼? 陈嵩心中微微一嘆,他如何能让这个弟子就此折翼,捲入这深渊旋涡之中? 上首传来一阵笑声,紧接著便听见圣上开口,“陈爱卿太过谦逊了,纵古观今,连中六元之人寥寥可数,如何能说是才疏学浅呢?” “陛下所言极是。”张英才一脸正色,“陈儒教出来的弟子,必是才俊。” 正如陈嵩所言,大理寺少卿乃要职,其他人怎能容许这么一个小人物居於此位? 兵部侍郎李越上前一步,“张大人为国为民,臣深感敬佩,然以兵部为例,官员升迁,必是一步一步歷练,或有重大贡献,若是沈修撰不循常例,连升数级,恐不能服眾啊,望陛下三思。” 张英才开口,“高祖皇帝在世时,曾说『为官者,需重民生,若有利民经世之才,可破格擢用。』李大人以为呢?” “张大人此言差矣,高祖在世时,朝堂上人才匱乏,是以颁此令,此一时彼一时,圣上即位,广开言路,使得我大夏朝人才济济,自然另当別论。”一侍御史开口道。 此话一出,张英才心中忍不住骂了句阿諛奉承之辈!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大殿上鎏金煌煌,圣上居於上方不发一言,龙威震慑。 顷刻,“朕记得,之前袁爱卿呈上来的治水策,似乎便是沈修撰所写。” 被点到名字的袁阁老出列,笑道,“回陛下,正是此人。” “如此看来倒是个有大才的。”圣上又道,“不过李侍郎所言亦不无道理……” 眾人一时间面面相覷,不知圣上对这位沈修撰的態度,这到底是封还是不封啊? 袁阁老这才开口,“少卿之下,还有寺丞,何况石寺丞在其位兢兢业业十余年,按例应当擢升。” 圣上微微一笑,不怒自威,“善。” —— 下朝后,百官陆陆续续地退了出去。 明黄色的仪仗早已驶向养心殿,直到龙靴落地,大太监忙上前一步,弓著腰欲小心搀扶。 圣上面无表情地將其甩开,直至入了殿內,忽地用袖捂唇,重重地咳了起来。 “奴才马上传太医?”饶是大太监心中焦躁,也知刚下朝便请太医,不知明日又有什么风言风语。 圣上摆摆手,看向自己的袖子,上面咳出了点点深色。 他伸手抚了抚头髮,张开掌心,果然,又掉了一小缕髮丝。 最近一个月,不知怎么了,他只觉得自己胸闷气短,频频落髮,召了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甚至他派人出宫寻了民间的大夫,皆一无所获。 这究竟是为何?莫不是有人在背后行巫蛊之术? 时下几乎五品官员以上方能上朝覲见,是以沈仪安现在正上职呢,並不知发生了什么。 直到吏部的文书下达,他方知自己被调到了大理寺,並擢升为五品寺丞。 一编修看著收拾东西的俊俏状元郎,心中真是既羡慕又嫉妒,真是人比人,比不了啊。 “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拜了陈太师为师?”一人小声嘀咕。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 “沈兄果真有大才。” “沈兄日后高升,可別將我们这些人拋之脑后啊!” …… 苏州官衙。 这厢两人一番交谈过后。 云姣眨眨眼,“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早在两年前就成亲了?” 她眸中满是疑惑,毕竟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消息都是从眼前这人口中得知的。 前面已经开了个口子,那接下来便理所当然了。 “是的,两年前我被人追杀受伤,昏倒在路边,是你救了我。”齐佑璋面不改色地开口,“ 你我日久相处,两情相悦便成了亲。” “而后我家中有急务,我们约定好等我回去处理完便过来接你,没想到竟在途中相逢。” 齐佑璋缓缓地说出了二人的曾经,他並没有胡诌,事情都是真实发生的,只是发生的时间不同罢了。 何况这里都是东宫的人,他没有发话,又有谁敢多舌?! 再然后云姣就都知道了,她为了救他受了伤,最终失忆了。 “我,我这么喜欢你的吗?”云姣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第一次他受伤她救了他,第二次他遭人暗算,她又为他挡了箭? 他该不会是克她吧? 云姣忍不住向旁边移了移,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卿卿,你忘了我们的过去,也忘了对我的感情了吗?” 青年一脸受伤,看她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薄倖小娘子! 云姣略微有些心虚,是以在对面这人再一次牵过自己的手没有拒绝。 “卿卿,你放心,太医说再过两日便能离榻走动了。” 眼见对面的青年还要开口,云姣忙道,“別……” “別叫我卿卿了……” 她心中很是难为情,也许之前他们之间感情很好也很亲密,但是,但是她现在都不记得了呀,再这样“卿卿”“卿卿”的唤,她很不好意思的。 “你还是叫我名字吧。”云姣看了一眼青年道。 齐佑璋握著女子的手微微一紧,若说之前是机缘巧合查错了方向,如今知道了她是周宴之所寻之人,那她的来歷自然无所遁形。 此时他听到女子的请求,眸中微微暗了暗,怎么不能叫?她和周宴之私下不就是这么互相称呼的吗?他那日看的清清楚楚! 掩下心中不高兴,齐佑璋轻轻地將女子揽在怀中,“好呀姣姣。” 青年清冽的声音如玉般温润无瑕,云姣恍惚了一瞬,好像,好像是有什么一个人,总是在她耳边唤她姣姣。 她心中不知为何便软了下来,也许她不应该这样抗拒他,毕竟失忆一事谁都不想看到,她应该尝试著回想一下他们的曾经。 云姣靠在青年怀中,试探性地伸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 女子难得的主动让他身体微微一僵。 齐佑璋只觉的自己腰腹的伤口好像裂开了,像是落下了片片羽毛般酥酥麻麻的,偏偏此时一道小小的声音在怀中响起,“夫,夫君……” 他心中一晃,勾起唇角,应了一声,“嗯。” 悦来客栈。 “扩大范围,继续找!”周宴之面容冷肃。 “是。”赤阳、石竹应下。 影三在一旁开口,“世子,当日黑风寨中劫匪虽已尽数被擒,但山上多小路,也不妨有村户人家,不知可曾仔细搜过山?” 影一看了影三一眼,低下了头,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自从收到了殿下的密令,更加寡言了。 周宴之觉得影三的话有道理,当日他只派人搜查了四周,並不曾下令搜山,万一姣姣当时因为害怕,在混乱中跑到了山岭深处呢? 他不敢细想,“石竹,另拨一队人,我们进山!” 天朗气清,清风宜人。 云姣在凉亭中坐著看书,侍女一脸喜意,“殿下令元公公送来了许多料子首饰,夫人可要去看看?” 云姣看的正起劲,头也不抬,“等会儿就去。” 侍女欲言又止,劝道,“夫人,元福公公是殿下身旁的大太监,不好让人久等的。” 殿下下了命令,显然是有意让朱姑娘入东宫,但姑娘毕竟失忆了,若是失了礼数可怎么办? 如今殿下喜爱算不得什么,若日后丟了恩宠,怕是曾经的美好皆是错处。 云姣听后抬头,疑惑道,“他不是我的夫君吗?送了东西我不在,放那里就行了,怎么还需要我去行礼吗?” 侍女正要开口讲殿下身份不同。 背后传来一道声音,笑著开口,“姣姣所言有理。” 来人身长玉立,虽一身常服,然锦绣云纹蕴藏其中,更显其灼灼光华。 云姣看得呆了呆,而后忙回过神放下书,任由青年拉起了她的手。 “姣姣,你看这些可喜欢?”齐佑璋开口。 元福示意端著漆盘的侍女依次上前,上面摆放著的金釵、步摇、玉鐲、珠串…… 云姣看的眼繚乱,直到看到最后盒子中呈上来的手釧,她微微睁大眼,“夫君,你很喜欢珊瑚手釧吗?” 工艺繁复、种类多样、浮翠流丹煞是好看。只是,为什么要送给她这么多? 第130章 有夫之妇(91) 齐佑璋伸在半空中的手一僵,原本要取珊瑚釧的动作硬生生地调转了一个方向,拿起了紧挨在一旁的玉鐲。 “孤以为姣姣会喜欢。” 他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不过珊瑚虽色泽鲜艷但却易裂易失色,到底不如玉温润养人。” 齐佑璋隨意地贬低两句,看向了女子,“姣姣觉得呢?” 云姣看著手腕上已经被男子戴上的鐲子,一抹绿意氤氳其中,触手生温,细腻如脂。她弯了眉眼,“只要是夫君送的,我都喜欢。” 女子眸若秋水,那亮晶晶的模样可以看出她此时十分开心了。 齐佑璋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真是的,她怎么这么容易就满足啊。 嗯,不对,从她刚刚的话就知道她欣喜不是因得了鐲子,而是因为鐲子是他送的,齐佑璋这样一想,顿觉心情舒畅了。 天色漆黑犹如一团黑墨,乌云压顶,低沉厚重,偶尔几道闪电掠过,隨之而来的便是轰隆隆的雷声。 顷刻间,大雨如注。 地上满是泥泞,大颗大颗的雨滴打在地上,不一会儿便形成了小水洼。 数道人影身著油衣斗笠,骑著马向山岭深处奔去。 “世子!不如还是等雨停了再去找吧?”影一看著前方急行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喊道。 “吁——”周宴之神色冷然,拉了韁绳使马停下。 “怎么?殿下不在,本世子支使不动你?若行事这般懈怠,还是儘早回去吧!” “属下不敢。”影一低下了头。 雨更大了,街上行人寥寥,几乎看不见人影。 齐佑璋下了马车,因前几日的黑衣人,整个苏州都在戒严,护卫人数叠加一倍,平时入住的官衙更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殿下。”元福开口,“侍女来报,夫人不知怎么了,不让任何人进入內室……” 齐佑璋一怔,放下陈述了大半的奏章,“孤去瞧瞧。” 左右此次刺杀一事,他已有了眉目,刘州牧也必然上报请罪的。 雕刻著精美云纹的鎏金铜炉內,淡雅细腻的沉合香蔓延开来。 帐幔层层叠叠,榻上悄无声息。烛光跳动,映出了些许光泽,整个內室显现出一种静謐昏暗之感。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姣姣?怎么了?” 齐佑璋语气温和,一只手掀开床幔,向里面望去。 绣著八宝纹的蜀锦被衾在榻中间鼓起了一处,似是隨著他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他在一侧坐了下来,“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姣姣都可以告诉我。” 齐佑璋没有做多余的动作来惊扰榻上的人,只是用言语轻声安抚著。 少顷,女子似是渐渐放鬆下来,小心地露出了少许缝隙,见到了熟悉的人,眸中微微一亮。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屋內女子面上的惊慌。 震耳欲聋的雷声乍响在耳边,她有些晕眩,身体发抖,忍不住闭上了眼,不曾想下一刻连带著被衾一起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別怕。”男子声音清晰有力,“我在这里。” 云姣忍不住睁开了眼,“我,我没有害怕。” 齐佑璋看著女子明明怕到了极致竟还在那里兀自嘴硬,心中忍俊不禁。 察觉到环在自己腰间的双臂越来越紧,他开口,“孤也觉得,雷声都是小孩子才怕的,姣姣才不会害怕。” 话音刚落又一转,“不过,再有这样的情况,姣姣定要早些派人寻我。” 看著怀中的娇人满是不解的模样,齐佑璋忍著笑,“毕竟,姣姣虽不怕,但是孤却有些怕,得姣姣陪著才行。” 话说到这里,云姣哪里还不能知男子是在揶揄自己,她心中羞恼不已,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夫君!你再这般捉弄我,我,我就不理你了!” 女子黛眉微蹙,粉唇抿起,莹白的小脸上泛起了丝丝粉晕,模样鲜活动人。 齐佑璋心中一动,微微俯身,覆上了女子的嫣红的唇瓣。 断云山上大雨瓢泼,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顺著衣服滴落在地上。 赤阳敲了敲紧闭著的房门,许久之后,大门才“吱嘎”一声打开。 “你是谁?要干什么?”门內一汉子开口。 “我们是路过的行商,想借宿此地避一避雨。” 门內的汉子向外瞄了一眼。 他叫王大山,是山下小河村的普通人家,奈何幼时父母双亡,大伯欺他年幼占了家中田產。他闹过告过但都没什么用,最终没有办法带著体弱的弟弟换了另一处討生活。 好在他有把子力气,又遇到了一猎户教了他几手,这才在山里活了下来。 瞧外头这几人高头大马,腰处带刀,一看就是不是什么行商。 王大山不想惹麻烦,但看对方那不好惹的样子,终究是咬牙让人进来了。 他这些年也寻摸出点门道,他觉得对方若要做什么恶事他肯定抵抗不了,但若是按对方的只把他们当行商应该不能发生什么事吧。 周宴之摘了斗笠,抹了下落在脸上的雨水,径直开口,“你可有见过此人?” 赤阳铺开两张画卷。 室內逐渐升温,齐佑璋试探著触碰,云姣睫毛微微颤了颤。 他没有停下,而是逐渐加深,呼吸交缠间感受到了一股馨香清甜。 许久过后,云姣面颊嫣红,埋在男子怀中不肯抬头。 齐佑璋低低一笑,顺著女子的指尖贴过嵌入,二人十指相扣。 外面电闪雷鸣,雨下得似乎更大了。 王大山愣愣地开口,“好像,好像是见过这个黑小子。” 影一看了对方一眼,沉声开口,“到底见没见过!事情重大紧急,別因你看错了酿成大祸!” “应该,应该是没见过……”王大山忍不住缩了一下,訥訥道,“我也记不清了。” 忽然,里屋內跑出来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愤怒地看著这几个陌生人,“不许欺负我哥!” 王大山脸色微变,低喝道,“小河!你出来干什么!你病还没好,赶紧回去!” 赤阳看了一眼世子,声音温和地开口,“我们只是来找人罢了,若是你有足够的线索……” 他顿了顿,从腰间拿出钱袋,倒出了许多银子,其意不言而喻。 此时的云姣靠在齐佑璋怀中,闷闷地开口,“夫君,你最近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呀,我都看不到你了。” “姣姣想我了?”齐佑璋笑著问。这两日忙著安抚那日夜游宴出的状况,事务繁杂,等他回来的时候,姣姣都睡著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这般亲密相处。 云姣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夫君以后可不可以多些空閒时候陪我?我觉得这一定有助於我恢復记忆!” 齐佑璋抚著女子背部的手微微一停。 话都说出了好一会儿了,还不见对方回应,云姣心中奇怪,问道,“怎么了?莫不是你以前就这样,很少陪我?” “当然不是了。”齐佑璋反驳,“我们以前天天黏在一起。” “那我们平时都做些什么呀?”云姣兴致勃勃地问。 看著女子眸中满是好奇,齐佑璋思索著开口,“我们会一起投壶……下棋、作画……” “姣姣?” “嗯?怎么了?” “你以后不要叫我夫君了。” “可你就是我夫君啊。为什么不能叫?”云姣扁扁嘴,有些不开心。 “……那就私下不叫……”齐佑璋顿了顿,补充道。 “我叫齐昭,佑璋是我的字。”他握住女子的手,將其展开,一笔一划地在她的手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姣姣可以私下唤我阿昭。” 男子眉目清俊,烛光落到了他的身上更显温和有礼,当真是像极了书中讲的翩翩君子。 云姣觉得被写了字的掌心有些痒痒的,她没忍住伸出手,碰了碰男子的睫毛,“阿昭?” 齐佑璋眸中蕴著细碎的笑意,哑著声音,“姣姣。” 桌子上带了几处裂纹,虽破旧但被人打扫的乾乾净净,映得上面的银子格外显眼。 王大山看直了眼,他若是有了这些银子,是不是就能给弟弟看病了? 他吞了吞口水,仔细回想著,“山上有土匪,大家都不敢走大道,好在后来那些土匪都被官兵抓起来了。 “那天我打猎回来碰见,好像就看见这小子和土匪一起被衙门抓起来了……” 第131章 有夫之妇 (92) 白山寺古木幽幽,香火繁盛。 每月中旬都布施一日斋饭,届时,亦有不少富贵人家都会捐赠香火钱,保佑自家平安顺遂。 一静雅的客堂內,坐著不少约好一同祈福的官家夫人。 “朱夫人,不知令郎来到正心书院,可曾適应?”州牧刘夫人拿著帕子,掩了掩唇角。 吴氏忙笑著开口,“苏州学风淳朴,皆因州牧大人决策有方,大郎能在此明智,妾心甚安……” 话音未落,一旁便传来了一声轻笑。 眾人循声望去,便见那夫人浑身穿金戴银,坐在州牧夫人身旁,显然是关係亲近。 “朱夫人的话可真有意思。”那语气,似嘲似讽,显然觉得这位新邀来的有討好迎合之嫌。 被人挤兑了,吴氏面色依旧不变,“哪里哪里。” 她隨老爷上任,自是私下打探了一番,也知晓此时说话呛声的是李夫人,她的夫君和自己的夫君是同级。 “你……”那夫人气恼,这人听不懂好赖话么? 其他夫人,要么是不欲掺和这口角之爭,要么是其夫官职不及,不敢开口,一时间,室內竟只听见这两个人的声音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好了!”州牧刘夫人开口,“我等夫君皆在苏州共事,上承皇恩浩荡,下安黎民百姓,是以更应当守望相助,相处和睦才是。” 长史夫人见状,笑著打圆场,“还是您说的有理。”州牧夫人是滎阳王氏女,在她们面前向来高傲,好在不是难为人的,平日里捧著也就罢了。 就是不知道为何突然约她们来寺中祈福,还为出身不显的朱夫人说话。 州牧夫人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新调苏州的吴氏。 旁人不知晓,她却是收到了京中母家来信,朱同知似是和周国公府结了秦晋之好。 她今日攒这样一个局,一是想要打探一下虚实,二也是为了…… 州牧夫人瞥了一眼斜侧方的客室,门前护卫按刀而立,屏息警惕不敢有丝毫懈怠。 显然如住持所言,今日寺中来了贵人。 檀香裊裊,佛目慈悲。 云姣请了香,跪在蒲团上,很是心诚地拜了拜。 她希望自己能早一点恢復记忆,也希望夫君再也不要被刺杀了。 侍女小心地扶著夫人到另一侧的客室小憩。 因白山寺位於半山腰,马车只能行至山脚下,加上为了体现自己的诚心,不少来此的人都是步行上山。 云姣打算坐一会儿就回去,没有別的原因,只是午间在寺里用了素斋。 斋饭虽明显能看出已经尽力精致了,但是,难吃就是难吃,再怎么好看也抵挡不了难吃的事实。 云姣戳了戳自己手中的玉佩,这还是路上的时候去珍宝阁买的。 她觉得阿昭夫君总是想著她,给她送好看精致的首饰,甚至出门处理公务时碰到好吃的点心也会给她带回来…… 那她也要送他些什么。 只是屋內的金瓜子碎银子毕竟也是他给她的,自己总不能拿夫君给自己的银钱再给夫君买东西吧。 好在后来她竟然在自己的衣物中发现了几张银票和碎银,这才有了如今的这枚玉佩…… 忽然,侍女 的声音打断了云姣的思绪。 “夫人,州牧夫人携苏州诸位官夫人前来拜访,您可要见一见?” 云姣有些懵,谁?州牧夫人?为什么要见她? 之前在府中时,也有过来向她递拜帖的,她问过夫君,夫君那时说她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 她那时病癒没多久,谁都不认识,便道不想见陌生人,夫君便替她找了个由头回绝了。 可是今天都在门外了,云姣隱隱觉得她若是还不见的话,是不是就失了礼数? “好吧。”云姣开口。 客室不大,是专门供有身份的香客休息的。 州牧刘夫人带著几位夫人进了门,坐在了不远不近的蒲团凳上。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艷,万万没想到这位姑娘,竟是这般標誌的人物。 眉如远黛,眸若秋水,顾盼神飞。肤若凝脂,青丝如瀑,眉目流转间自有一股风流之態。 也对,能留在东宫身边,又怎会是俗人? 州牧夫人微微欠了欠身,笑道,“妾身冒昧来访,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见女子不答,她继续开口,“实在是妾身不知如何是好了,这才今日叨扰。” 云姣有些莫名其妙,委婉道,“夫人莫不是认错了人?” 殊不知云姣的声音刚落,便传来“滋啦”一声,竟是吴氏手旁的茶盏被碰倒了。 长史夫人笑道,“朱夫人见了姑娘的仙姿玉貌,竟是连茶盏都端不稳了?” 州牧夫人飞速皱了下眉,听到长史夫人的话又很快舒展开,嗔怪道,“你怎能在姑娘面前如此失態?” 这个吴氏,怎么回事?刚刚瞧著也不是什么蠢笨之人啊?进来前她提点过大家,怎么一到真章就出岔子? 在场上的人无人知晓吴氏此时心中的惊涛骇浪,刚进门时她原以为只是外貌太过相似,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直到对面的女子开口,这……这不是就是她和老爷认得义女吗?世子爷的未婚妻。 前些日子还听老爷说世子虽在府城,但好事將近马上便要回京了,他们也要儘早准备,好好表態一番。 可是,谁能来告诉她,州牧夫人口中的贵人竟是她认得义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氏恍惚著开口,“姑娘风姿过人……妾身竟然看得痴了,一时失態,还望恕罪。” 怎么大家都夸自己长得好看呀,云姣心中很是高兴,面上却矜持道,“夫人谬讚,小事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州牧夫人见状心中微微鬆了口气,继续开口,“夫君近日疏忽,自知酿成大祸,心中惶恐,几次想向殿下请罪却不得见,妾斗胆,希望姑娘能在贵人閒暇时美言两句……” 州牧夫人便说变覷著对方的神色,见对方並不接话,微微使了个眼色,丫鬟顿时上前呈上了一尺见方的锦盒。 “听闻姑娘素来心善,些许香资,若是能在姑娘手中,想来才能物尽其用。” 云姣前面听得云里雾里,直到后面的话,她才知道是对方的夫君想见她的夫君见不到,所以问到她这里来了。 “他不见,肯定有他的道理,我怎么能私下答应呢?”云姣理所当然地拒绝。 第132章 有夫之妇(93) 那日雷雨夜过后,齐佑璋明显能感觉到女子对他依赖了许多,也……关心了许多。 “阿昭夫君,你尝尝这个。”云姣夹了一块糕饼放到小碟上。 按例他用膳前应先查一遍,无事后还需等两刻后方可进膳。 虽说食官已经查过了,但时候还没到,何况食不言寢不语,这实在不合规矩。 但是……阿昭夫君? 女子绵软的声音縈绕在周围,齐佑璋耳畔处热气涌现。 “嗯。”他手拿银箸,都没看清是什么便夹起放入口中。 满口甜腻腻的味道,他动作一顿,拿起手旁的一盅汤饮下,看著女子亮晶晶的眸子,违心开口,“好吃。” 云姣笑了,“夫君也觉得好吃么?我也这样觉得。” “夫君,今日去白山寺,竟碰到了每月的祈斋日。” “不过寺里的斋饭不太好吃。” “还碰到了好几位官夫人,不过我都不认识。” …… 齐佑璋看著女子饭都顾不上吃,和自己分享著遇到的趣事,目光逐渐柔和。 “还有……夫君你晚上能早些回来吗?我,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云姣难得表明心中意向,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 女子这一路上发生的事,自然有人事无巨细地稟告给他,包括苏州的各位官员夫人的拜访贿赂却被她拒绝以及对自己的维护,还有她在去的路上买下了一块玉佩。 虽然齐佑璋心中知晓,但是有些事情,从她口中讲出来感觉还是不一样。 “好。”他故作不知,应了下来。 这厢吴氏恍恍惚惚地回了府,贵人义女不知何故,显然没有和她相认的打算,当时以州牧夫人为首,她开口显然不合时宜。 直到离去也不曾找到相谈的机会,莫不是乾亲一事有了变故?可是不应当啊,这乾亲不是已经认完了了么。 吴氏心中很是忧虑,待朱仁下值回府后便將此事告知。 “什么?”朱仁心中微微一惊,世子爷来了苏州他竟不知?不行,他需去信一封问候聊表寸心。 他还指望著这门亲事攀上国公府呢。 室內,烛火昏黄,暗香浮动。 原本靠在男子胸膛上的云姣起身,神神秘秘地拿出了一小方盒。 “夫君——”云姣眨了眨眼,“送给你。” 齐佑璋脸上似是闪过一丝惊喜,接过后打开,盒子里静静地躺著一枚玉佩。 这是,姣姣用自己的银钱给他买的吗? 外面的东西,质地自然谈不上有多好,但却是她的一片心意,重若千钧。 女子眸中满是自己的影子,仿佛自己就是她的全部。 齐佑璋喉头滚动,將人抱在怀中,声音暗哑,“姣姣。” “夫君?”云姣忽然被抱住,有些莫名。 “姣姣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齐佑璋深知自己的卑劣,明知道她失忆了,明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夫君不是自己,可还是自欺欺人地用手段將其留在自己身边,沉溺於女子的依赖与欢喜。 “我只有你了……” 云姣听见夫君的声音似是有些不对,很是心疼,“当然会和阿昭夫君永远在一起。” 她都听夫君说了,他的父亲有很多孩子,他並不受重视,他的母亲又偏心弟弟,总是忽略他。 总之,夫君真的好可怜啊,云姣心中嘆了口气,忍不住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夫君,你不要难过……唔……” 层层叠叠的帐幔被挑落,烛光跳跃著,周围蒙上了一层朦朧曖昧。 耳鬢廝磨,呼吸交错,唇齿交缠。 “夫君——”云姣隱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毕竟这两天为了解闷,侍女给她搜罗了不少话本子。 “姣姣,唤我阿昭好不好?”齐佑璋呼吸有些急促。 “阿,阿昭。” 两人衣衫凌乱,温度升高。 女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復又嚶嚀一声,似吟似泣。 男子额间渗出了些许汗意,腰腹有力,唯有右下方那疤痕十分刺眼。 莹白如玉的指尖触上了那结了痂的伤痕。 酥酥麻麻。 驀然,男子闷哼一声,隨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身体僵直。 “夫君怎么了?”女子声音带了几分羞意,“躺下歇息吧。” 齐佑璋脸色一黑,他幼时中毒,身体孱弱,其他皇子皆十四岁便有了教导人事的宫女,因身体缘故他並没有安排。 后来虽寻了神医治好,但多年的修身养性已经成了习惯,甚至连自己动手都极少。 即便不曾实践过,他也知道刚刚那肯定是不正常的! 看著女子茫然的模样,齐佑璋眸子暗了暗,哑著声音开口,“姣姣,我们再试一遍……” 灯盏中烛光闪烁,隱约映著榻上的火热。 人影浮动,云雨缠绵。 情至深处,男子声音暗哑,“卿卿,喜欢吗?” 女子似是有些受不住,连连摇头,“夫君,不要……” 男子似乎对这个称呼有些意见,“卿卿,叫阿昭。” 许久,女子才泪眼朦朧地唤了一句,“……阿昭。” 且不说这里是怎样的岁月静好,单说东宫遇刺的消息传到盛京,圣上是如何震怒。 天子之怒,犹如雷霆之势,波及到整个朝堂,当即下令由刑部与大理寺同理此案! 这厢周宴之从那猎户口中知此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苏州。 影一心中很是焦虑,这一路周世子日夜兼程,与他们同吃同住,他根本没有机会给殿下传信,这可怎么办? 第133章 有夫之妇 (94) 皇都储秀宫內,宫女退出去大半,只留下了心腹侍奉两侧。 “啪”的一声,宝鈿团的茶盏被摔到地上,霎时间碎片飞溅。 “太子被刺一事?你可有私下动手?”虞贵妃忍著怒气,开口问道。 “不曾。”四皇子垂首。 “你再说一遍?”虞贵妃可太了解自己儿子了,当时南巡那一问就有了苗头,只不过被她否决,莫不是背著她私底下下手了? 半晌,四皇子有些不情愿地开口,“母妃,这次刺杀定是太子自导自演!” “儿臣只是在断云山那里派了些人手,谁会在大庭广眾之下派人去杀他?” 虞贵妃深吸了一口气,这是重点吗?只要派了人那必然就会有动手的痕跡,何况你说你没做,那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行了!这件事你不许再插手!” “哦。”四皇子心中有些难受,他是不是又做错了? 就像小时候在太学,其他皇子公主做文章课业总是会受到先生的夸讚,只有他,好像做什么都慢半拍。 母妃虽受宠,可身居此位,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父皇考教他们功课,太子得了头筹,其他兄弟姐妹都有出彩的地方,唯有他,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即便如此,母妃依旧哄著他,回宫后让嬤嬤端来甜糕,告诉他那是因为自己年纪还小的的缘故,这都是正常的,小小年纪別总皱著眉头。 他只是,想为母妃爭些面子,不想让她一直失望。 四皇子想到了自己私下里的那些动作,攥紧了拳头。 要说此案的確令下面的人头疼,毕竟谁有天大的胆子敢刺杀储君呢?有些路数的都知道无外乎天家爭权。 没人想趟这趟浑水,但早朝时圣上已令刑部与大理寺同理。 主要地点人物案犯都在苏州,必然要派主理人前去梳理提审並將那几名还活著的黑衣人押解回京。 那么,派谁去便成了问题。 近几日大理寺上上下下夹著尾巴,正怕自己被选作去苏州之行的一员。 “沈寺丞,大人叫你。”石少卿开口道。 沈仪安也不问,放下手中的卷宗,便跟著去了正官堂。 身侧的青年不远不近地跟著,一直落后他一步,很有分寸。 石少卿面色复杂,这位新上任的沈状元,连中六元的名头的確是令他人惊羡,但这段时间下来,就他观察,行为处事上却有些过於锋芒毕露了。 不过任谁再看不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本事,凡他经手的案卷,过目能记之。 一次大理寺卿王远令眾人翻一个三十多年前的卷宗,眾人皆忙,一无所获。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在三属偷盗下方倒数第二格。”去寻,果真如此。寺卿当时便问了此案,青年从容应对,条分缕析,其言语毫不滯涩。 人都有慕强之心,那次过后便有不少与之相交,並感到钦佩。 当然,也不免有他人觉得沈仪安这小子太爱出风头了,不懂得木秀於林的道理。 也是石少卿性子正直老实,不然,那个上官对这样冒尖儿的下属心中没点看法? 沈仪安来到正堂,看到最高长官大理寺卿王远坐在那里。 “坐。”王远放下手中公文。 沈仪安揖礼坐下。 “沈寺丞可知今日我叫你来所为何事?” “下官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王远看著对面的青年,笑了笑,將手中的文书递了过来,直言道,“去苏州的主理人,刑部派往的是刑部员外郎方守业。而大理寺,商討之后决定派出的人——”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是你!” * 一行人向苏州行去。 走在官道上,沈仪安的耳边似是还能回想起王远的话: 沈仪安,你是聪明人。方守业的姐姐,嫁给了虞家旁支子弟,换句话说刑部派出的人是虞家的姻亲,而你,身为太子伴读国公府世子的师弟,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所以呢?沈仪安心中轻笑一声,他属於东宫一脉?至少在眾人眼中,是这样的。 “都赶了一天一夜了,为何还不能休息?”方守业忍不住开口。 “沈仪安,你给我停下!” 对於那气急败坏的叫囂,沈仪安充耳不闻,这个蠢货,还以为自己有多受器重?他们两个人,不过是此行权力之下的牺牲品罢了。 那么,他是否能搏一条生路?是否还能再见到……姣娘一面? —— 周宴之到了苏州,顾不得收拾齐整,便直奔大牢而去,影一也终於得空閒私下给太子传信了。 却不料这厢周宴之刚要进去,就被拦截了。 司法参军不卑不亢,“州牧有令,非常时期,任何人不得出入大牢。” “本世子也不行?”周宴之不耐。 “除非有殿下手諭。”参军为难开口。 殿下遇刺,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难逃罪责,这节骨眼,他怎敢放人进去? 云姣这几日都懨懨的,夫君也不知是怎么了,夜夜贪欢,她不过是好心劝他保重身体,他看上去反而好像有些生气。 哼!他让她这么累,她还没生气呢!云姣才不打算哄他。 齐佑璋盯著影一的密信,隨即反手扣在桌案上。 他心中鬱郁,她怎么不和他说话了?莫不是嫌他表现不好? 可是自从那夜过后,他已经在了解了。何况之后都没有发生那样的情况啊? 不能因为那一次,姣姣就否定他吧? 莫不是她恢復了些许曾经的相关记忆,觉得自己的表现不如从前?所以才劝自己保重身体? 齐佑璋脸一黑,越想越气,原本扣著的密信被他团成一团,丟在熏炉里。 火舌卷上了黑色的小字,不一会儿便烧到了“周世子已至”几个字,顷刻灰飞烟灭。 第134章 有夫之妇 (95) 周宴之欲进牢中被拦,也是巧了,他刚要去寻殿下手諭,便收到了朱仁的来信。 展开信扫了一眼,全是些客套奉承之言,大意就是他来了苏州,身为未来岳父怎好不招待之类的。 周宴之心中不耐,正要丟到一旁,目及信末,忽地一凝: 月前中旬白马寺拙荆与姣儿相遇,不曾有机会閒谈,许是多日不见有些生疏也未可知,不若世子择一日小聚,也好共敘昔日之情…… 月前中旬?怎么也要十日之前了,他那时根本不在苏州!朱氏竟然见到了姣姣?她是怎么见到的? 周宴之神色冷然,事情明显有异,是以他没有做多余的安排,仅吩咐了赤阳一人私下去白山寺打探情况,“悄悄的,莫要打草惊蛇。” “是。”赤阳肃穆道。 至於周宴之自己,自是去了朱府。 岳父有邀,他岂有不去之理? 日夜兼程,披星戴月,沈仪安一行人终是到了苏州界地。 事態紧急,稍作休憩便拜访刘州牧言明提审事宜。 大牢深处,两名黑衣人四肢被吊起,身上儘是血淋淋的鞭痕,皮开肉绽。 方守业將手背到身后,昂著头,“还不曾招吗?” 参军苦笑道,“这样的人,怕是皆为死士,不会说的。” 方守业往前走了两步,色厉內荏,“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早点招供也能免受些皮肉之苦,留你个全尸!” 黑衣人一动不动,眼神木木的,时不时地转动一下眼珠,让人知道他还活著。 方守业皱了皱眉,刚要开口,驀然看到离他最近的那个黑衣人双目睁大,眼球爆胀,仿佛要裂开一般。 嘴角忽然流出了暗红色的血跡,隨后头一歪,一动不动,看上去竟像是……死了! 他没忍住惊叫了一声。 参军忙道,“大人怎么了?” 见状神色一凛,迅速上前检查,“嘴唇乌黑,眼神涣散,是毒发身亡之相。” 参军皱眉,提高了声音,环视四周,“怎么回事?不是都卸了下巴,搜寻过了吗?哪里来的毒?” 牢內一片寂静无声。 不知道是谁,隱晦地將目光落在了方大人身上。 隨后一道目光、两道目光、三道目光……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是啊,毕竟刚刚只有他接近了刺客。 方守业又不是傻子,察觉到脸色顿时涨得通红,“都看什么看?还怀疑我不成?刚才我离他有三尺远呢!” 没人开口说话,毕竟那伙刺客被活捉的仅有两人,今日又死了一个,谁能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方守业心中一急,在他看来,苏州的这些官员怕是推卸责任针对自己这个从京城来的! 他看到一旁的沈仪安,眼睛一亮,“沈大人,你刚刚站得不远,你肯定看清楚了,你说……” 沈仪安环顾四周,若有所思,转过身,温和开口,“不知大人可否派人令我去那日的酒楼看一看?” 参军道,“当然。” 看见沈仪安竟直接忽略了自己离开,方守业怒了,“沈仪安!你给我站住!” 这厢周宴之出了朱府,直接上马离去。 朱仁说其夫人曾在祈福日於白山寺见到姣姣,州牧夫人带著她们这些官员內宅女眷前去拜访了这位贵人。 他攥紧了韁绳,面无表情。 如今苏州,能被称一句贵人的,还能有谁呢? 周宴之的视线落在了正南方,那是官衙的方向,亦是如今被作为太子殿下南巡的休憩之地。 “咴——咴咴——” 马蹄扬起,带起了细小的尘土飘在空中。 五福酒楼。 伙计百无聊赖地擦著桌子,自从前些日子出了事儿,他们酒楼的生意可不好做了。 “诸位公子想吃点什么?”看见进来一行人,器宇轩昂,穿著不凡,明显是非富即贵。 伙计將巾子往肩上一甩,又一搭,上前笑著介绍,“我们酒楼最有名的就是千里蓴羹、水晶膾、玲瓏牡丹……” 参军手一摆,拿出一令,“官差办案,勘测现场!” 伙计诺诺退下,心中一苦,完了,接下来这段日子,酒楼里估计又来不了几位客人了。 沈仪安目光环视一周,隨后一处一处地检查。 他蹲下身,看向柱子上被箭矢射出的痕跡,虽是民间最普遍的锥形箭头,但深度却三寸有余,若物料普通,显然是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的…… “沈大人可有发现?” 沈仪安笑了笑,望向窗外不远处的几棵树木,“不如我们再去那边瞧瞧?” 参军满口应下,“行!” 官衙处。 “殿下在哪?”周宴之下马直奔院中而去。 能进玄甲军的,多是些有能力的世家子弟,自然认得国公府世子。 近卫杨时上前拦住,“世子且慢!殿下此时在內院……” 周宴之缓缓地开口,“內院怎么就不行了?之前在东宫时,本世子也不需要通传啊。” “世子莫要见怪。”杨时笑了,“今日不同往日,殿下內宅有了女眷,自是不能同往常一般。” “世子且稍等,容在下进去稟告,免得衝撞了。” “不必了。”周宴之似笑非笑,“我竟不知殿下何时竟有了……” 他顿了顿,心中隱隱的猜测让他无法再开口继续。 周宴之扯了扯嘴角,若他的猜测是真的,进去也无济於事,根本见不到他想见的人。 他思忖片刻,骤然离去,丟下一句,“午后待殿下得了空,我再过来。” 周宴之离开玄甲军的视线,並没有出府,脚步一转,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阳光落在了桌案的书卷上,形成了几道光影。 “殿下,周世子刚刚来了。”元福垂首。 “嗯。”齐佑璋神色自若,仿佛早已知晓。 元福低眉顺眼地立在一侧,旁人不知道,他身为殿下的总管太监,可以说將此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大概除了执行任务的影一,就他知道的最多了吧。 后院的角落,绑了个鞦韆架。 半枯的藤蔓缠绕其中,缝隙处点缀著零零散散的紫色朵,煞是美丽。 云姣一身月白,裙边绣著並蒂莲,缠绵著、贴合著,隨著鞦韆飘荡,越发婉转动人。 “再高一点。”她娇美的面颊上粉扑扑的,显然玩得很是尽兴。 侍女推著鞦韆的手加了几分力道。 齐佑璋刚走到廊內,便听见了女子的欢声笑语。 他抬眼望去,便见女子眉眼弯弯,眸中似是盛著细碎的阳光。 恰有一阵风拂过,点点紫藤被吹落,飘在了她的衣角,肩头,偶有几片调皮的,竟藏在了她的发间。 “夫君!” 齐佑璋见女子见了他,竟是不等鞦韆停下来便向他这里扑来! 他心中一紧,忙迅速上前,將人接住,怀中的娇人脸上的笑意还未曾退去,便听见了一句,“成何体统!” 侍女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元福在身后垂首不言,以往东宫最重规矩,无论宫女太监皆需举止合乎礼仪,日常需安静,何曾像今日这般吵闹过?所以殿下这是生气了? 可是不应该啊,刚刚殿下还笑呢。 正当元福思量时,便听见殿下的责备关心之语,“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云姣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娇憨,“那是因为我知道夫君肯定会接住我的呀!” 一句话,让齐佑璋原本肃著的脸微微一滯,不自觉柔和了下来,“万一没接住呢?” 官衙的墙可不低,周宴之好不容易避开玄甲军的巡逻溜到內院,就著微微凸起的石块猛地一蹬,便躥上了墙。 谁知刚趴在墙头上,便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女子声音软绵绵地撒著娇,“才不会呢,阿昭夫君肯定能接住。” 太子道貌岸然地开口,“那也不行,我担心你。” 女子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下,似是委屈极了,“那好吧。” 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熟悉的声音,不正是他许久苦寻不得的妻子姣姣吗? 第135章 有夫之妇 (96) “姣姣……”周宴之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眼见两人相携离去,他足下用力,忙利落翻过墙。 齐佑璋察觉到动静后转身,微微挑眉,抬手制止了不远处假山绿树藏身的影一影三。 笑道,“宴之来了怎么不走正门,这般遮遮掩掩的行径,险些被侍卫当成了梁上君子。” 周宴之冷笑一声,“梁上君子?不及殿下。” 他顾不得和太子多言,忙看向姣姣,女子微微低著头,下意识地向太子身后躲了躲,似乎怕极了。 周宴之心疼不已,“姣姣,別怕。” 云姣原本心中有些恼怒,这是哪里来的登徒子!竟然一直盯著她看!可谁知下一刻竟从那登徒子的口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姣姣?听上去颇为亲昵。 她心中纳罕,莫不是自己之前认识他? 云姣从夫君身后微微探出头,“我,我之前认识你吗?” 周宴之愕然,女子神色疑惑,看向自己的目光儘是陌生。 他万万没有想到姣姣似是不认得自己了,忘了他们曾经相伴的美好日子。 周宴之声音乾涩,“姣姣,你不记得我了吗?” 齐佑璋见两人竟是要在他面前回忆往昔了,这是当他不存在吗? 他面露不悦,將女子拦在身后挡住,偏过头哄道,“姣姣,外面风大你先回去,等一会儿晚膳时我和你说。” “嗯,好。”云姣乖乖点头,“那夫君你要早点回来。” 隨后在侍女的服侍下转身向廊內走去,不带一丝留恋。 周宴之就那么眼睁睁地看著姣姣离去,那双明眸,看向太子的神情,满是依赖。 还有! 夫君?!姣姣在叫谁夫君?! 他心中委屈又酸涩,姣姣都没有叫过他夫君,竟被太子这黑心的抢了先! “殿下难道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周宴之咬牙问道,他自是察觉到姣姣如今状態有异,是以刚刚没有当面挑明,免得让姣姣难做。 但事情的真相,他必须弄清楚! 姣姣,他今日肯定是要带走的! “说什么?”齐佑璋有些惊讶,看周宴之那气愤的模样,似是终於恍然,“我们自幼一同长大,关係本就亲近,如今也是亲上加亲了。”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说来也巧,孤也是才知姣姣的父亲竟是苏州朱同知,孤隱约记得,宴之要娶的女子,似乎也是朱家的,如此看来,你我二人倒成了连襟,可不就是亲上加亲了?” 见周宴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齐佑璋挑了挑眉,问道,“宴之是还有什么听不懂的吗?” 他面露笑意,神色恰如春日暖阳,似是在回忆,“孤那日遇刺,幸得姣姣所救。相识期间,姣姣性子纯良,我们两情相悦,隨后喜结连理,倒是忘了將这喜事告知你。” “不过宴之也不必愧疚,补孤一份贺礼就是了。” 周宴之都要被气笑了,放屁!谁跟他是连襟! 呸!谁跟他两情相悦!姣姣喜欢的明明是他! “臣要娶的妻子,就是姣姣。”周宴之压下心中的怒气,开口反问,“殿下何必装糊涂?” 他不想同其周旋,直截了当地挑明,“臣不知殿下是如何哄骗的她,但我与她才是真真正正两情相悦,天作之合,还望殿下成全。” 周宴之躬身,揖了一礼。 殿下的身份与沈仪安不同,若是想將对付沈仪安那套用在太子身上,必然行不通。 元福垂首候著,眼见殿下的脸色越来越冷淡,心中一惊,未等他想法子缓和一下当下的氛围。 便听见殿下的声音,“宴之莫不是昏了头?看见一名陌生貌美女子就像是你家夫人?” “孤隱约记得,你的未婚夫人,不是早就在断云山被赎回去了吗?” 周宴之猛然抬头,便看见太子神色自若,竟然没有一丝一毫强夺他人妻子的羞愧! 好!好!好!原来是在这等著他呢! 周宴之看著候在周边逼近的玄甲军,心知此事今日只能到这里止住,他无法再前一步。 眼下真的別无他法。 否则,太子奉旨南巡,你不曾通报,擅自闯入,岂非有谋逆之嫌? 至於避开护卫队,周宴之心中冷笑,怕也是某人有意为之,非要让他看到他不愿意看到的那一幕。 他袖子中的手攥紧成拳,闭了闭眼,復又睁开,虚虚地盯著太子的方向,“臣听闻数日前殿下遇刺,心中担忧,情急之下未曾通报擅自闯入,望殿下恕罪。” “如今看到殿下平安无事,臣便——放心了。”周宴之一字一顿地开口,深深地看了一眼。 “臣告退!” 话毕,竟不等太子殿下示意,直接转身离开,实在是不合时宜,失了规矩。 玄甲军近卫杨时暗自为世子捏了把汗,今天的气氛,著实是有些奇怪。 先有他在巡逻时被元公公叫去,说殿下有吩咐。 后有周世子说稍后来寻殿下,却不知为何忽然现身在殿下的內宅。这般情景,总归是他的失职,想著少顷便向殿下请罪。 天色渐晚,深蓝逐渐转变为黛黑。 夜风簌簌,吹得屋外树上的枝丫沙沙作响。 侍女在內室掌灯静候。 榻上,女子依偎在男子怀中,“不说了行不行,左右我都忘了,等想起来了再说,或者明天再说?” “我有些困了,想睡了。”云姣掩口,用用帕子试了试眼尾的困意。 “不行。”齐佑璋摇头。 气得云姣忍不住推了他一下,“那你倒是说呀。” 真是的!她都说不想听了还非要解释,然后还磨磨唧唧地不说话,什么意思嘛。 齐佑璋手臂紧了紧,將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才道,“之前你救了我后,我们不是相处了一段时日……” 他当然要今天晚上跟姣姣解释,不然要等以后周宴之跑到姣姣面前胡说八道吗?虽说他也不会给他这种机会就是了。 “嗯,然后呢?”女子皙白的手指慢吞吞地描绘著他衣领上的暗金云纹。 齐佑璋轻咳一声,“后来周宴之奉命来寻我,嗯……就是刚刚翻墙的那个人。” “哦。” 齐佑璋看了一眼女子,脸色如常,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找到后说是要保护我,便和我们一同住了下来,一直等到我伤好才离开。” “但是……但是……” 云姣听得很是认真,她很少听夫君讲以前的事情,用夫君的话来讲,就是事情都过去了,他们以后要向前看。 直到夫君犹犹豫豫的声音响起,她才抬头,奇怪地问,“怎么了?” 男子容貌清俊,此时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別彆扭扭地开口,“但是他心悦你,总是纠缠你,姣姣你天真良善,我怕他……骗你” 这么嘛! 云姣听后哭笑不得,怪不得一定要和她解释,说话的时候又吞吞吐吐的。 將早已打好的腹言说出,齐佑璋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忐忑。 没等他思量好这股不安来源何处,便听见女子嗔怪的声音,“我怎么会被人骗?我聪明著呢。” “再说了,你才是我的夫君,別胡思乱想了。” 女子眉眼灵动,原本在他衣襟上描摹图案的指尖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生气,用力地点了点。 点得他胸膛麻酥酥的,一股颤慄之感从他內心深处涌了出来,压下了刚刚的忐忑。 是啊,如今他才是她的夫君。 齐佑璋顺势握住了女子乱动的手,心中蠢蠢欲动,声音沙哑,“姣姣,你別勾我。” ??? 云姣一头雾水,他说什么呢?不是说以前她救他的事情吗?怎么忽然扯到这上面了? “姣姣若是想要,可以直接说……”齐佑璋原本握著女子的手顺势换了方向,与其十指相扣。 男子声音低沉,目光灼灼,呼吸略有些急促,空气中逐渐粘稠火热,似是要將人烧得化掉一般。 云姣忍不住睁大眼睛,瞪他,用力地抽回了手,“太医都说要,要节制的,你也答应了我今晚休息的,你是要说话不算话吗?” 柔荑般的手被抽离,齐佑璋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面上无辜,“我没有,姣姣你先摸我的。” “谁摸你了?”云姣白皙的小脸浮现了一抹薄红,恰似上了胭脂,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刚刚。”齐佑璋一本正经地开口。 云姣语塞,她刚刚只是觉得他领口上的样精致又好看,没忍住摸了摸而已。 就寢时穿的寢衣以宽鬆为主,领口的位置好像,好像还真的是他胸膛附近。 云姣不知如何反驳,哼了一声,抿著唇別过脸去。 齐佑璋见状愕然,女子背对著自己,整个身影都透露著一股委屈的意味。 他这是……把人惹生气了? “姣姣?”齐佑璋试探地开口。 女子没有动,似是不想搭理他。 齐佑璋无奈,“別生气了,都是我不好。” 他觉得这样的时候先检討一下自己肯定是没错的,虽然他身为太子,这般放低姿態,若是被旁人知晓怕是有损天家威严。 但这是他和姣姣的房帷小话,別人又不知道他私下如何。 齐佑璋凑上前,“姣姣?” 见女子还是不说话,又软著声音道,“卿卿,別不理我……” “卿卿,你说我做些什么你才能消气?” “卿卿不和我说话,是连个赎罪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么?” …… 一句一个卿卿,偏偏青年又生了一副好相貌,语调和缓,声音清冽,犹如玉罄之声,含有金石之韵,好听极了。 呼吸洒在云姣的耳畔,奇奇怪怪的。 齐佑璋看见女子皙白的耳垂泛起了粉意,闷笑出声,惹来女子的一记瞪视。 “不气了好不好?” 男子离女子极近,不知又说了些什么討巧之言,女子终於有了回应,推搡间闹作一团。 任谁看了这卿卿我我的场面,都要嘆一句两人情投意合了。 —— “世子爷,你不能进去!”近卫杨时大惊失色,“等我前去通报一声。” 不是白天才来过?怎么大晚上的又来了?还刚刚赶在他要交接的时候? 周宴之面容冷峻,神色焦急,“本世子有重要消息稟告殿下?拦著我耽误了大事你担待的起吗?!” 杨时怎么可能凭对方一面之词就將人放进去?何况这么晚了,殿下说不定都休息了。 周宴之不顾侍卫阻拦,拿出一方令牌,径直奔向內院,“我看谁敢拦?” 元福作为东宫的大总管,平时殿下歇息后,他会在旁边的小房內歇歇脚。 他睡得不深,仅眯一会儿罢了,以便能隨时听殿下吩咐。 所以听见院子的动静推门查看,惊得眼睛差点没掉出眼眶,他竟在这个时候见到了周世子! “愣著做什么?怎么还不拦?”元福朝杨时喊道。 杨时略一犹豫,万一真有紧急之事稟报呢?毕竟,周世子手中的那块令牌,確实是殿下之前赐予的,还曾言周世子若有要事,可不必通传。 就这会间隙,周宴之便闯了进去。 內室里的两人还不曾就寢,正耳鬢廝磨,如胶似漆。 外面动静不小,吵吵闹闹的。 齐佑璋皱眉,正唤人去查看情况。 忽然,“哐当”一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 齐佑璋脸一黑,怒道,“周宴之,你放肆!” 天气还未曾转凉,因此晚间的寢衣很是轻薄,加上两人刚刚笑闹间难免有些衣衫不整。 齐佑璋迅速挑落床幔,另一只手抓起锦被,將榻上的女子裹得严严实实。 这才起身,沉著脸詰问,“谁准你进来的!” “回殿下,京中刑部大理寺来人,前几日遇刺一事已有了眉目,殿下难道不去听审吗?”周宴之硬邦邦地开口回话。 齐佑璋咬牙,“现在是巳时了。” “巳时又如何?事关殿下安危,苏州乃至刚来的京中官员都万分关切,如今都正在大堂等候殿下呢……” 周宴之微微抬起头,“殿下体恤,不会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心意吧?” 他不是想过今日的举动带来的后果,但他一想到姣姣说不定还要被哄骗,根本坐不住,有他在,太子別想亲近姣姣! 第136章 有夫之妇 (97) 看著太子神色冷峻,眉目间怒意尽显。周宴之的目光不闪不避,甚至还笑了一下,问道,“殿下还不动身吗?” 恰在此时,帐內传来了一道怯怯的女声,“夫,夫君?” 只见一只纤纤玉手从帐中伸出,纱幔上金色的绣线影影绰绰,更显得那手莹白如玉。 女子似是被刚刚两人之间的交锋嚇到了,试探性地拉住了太子的腰带,小心地扯了扯。 这一动,齐佑璋的脸色驀然缓和了下来,他回身握住了女子的手,將其带入到纱帐之后,似是怕被某些人瞧见,將帘子摆弄了好一会儿,直到连束光线也照不进来才肯罢休。 齐佑璋温声道,“姣姣,你先睡,我去处理一些公务,一会儿就回来。” “啊?”云姣蹙眉道,“这么晚了还要去吗?” 齐佑璋看著女子依赖的模样,心中很是不舍,“嗯,是之前刺杀的黑衣人有了些消息。” “那夫君快去吧。”云姣心中生气,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坏!” 齐佑璋的心酸胀得仿佛泡在了一汪春水中,暖洋洋的,好似化了一般,姣姣竟然这样担心自己。 他低声道,“嗯。”隨后又不放心地叮嘱,“宫女都在外间候著,姣姣若是渴了或是……” 周宴之站在那里,听得双眸赤红,两人说一句,他在心里反驳一句。 ——谁这么坏? ——当然是太子自己!他是装的!他自导自演!他心最黑! ——姣姣若是渴了…… 周宴之听不下去了,姣姣渴了还能不会叫侍女吗?用得著在这里废话!真是虚偽又做作! 眼见两人黏黏糊糊的越来越过分,他忍不住出声打断,“殿下!苏州的官员已经等候半个时辰了!” 帐內声音终於消散,还没等周宴之放下心,便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片刻之后,方见太子穿戴好,披上外袍,“走吧。” 行至门前,齐佑璋看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周宴之,眼睛还定定地看著床榻的方向,脸黑了下来,半讥半讽道,“宴之站在那里看什么呢?不是著急吗?” 周宴之闭了闭眼,压下心中鬱气,面色如常地隨著太子往外走。 即便太子刚刚的速度再快,还是被他瞧见了些许端倪,姣姣竟然主动抱他…… 周宴之目光幽怨,他已经打听得差不离,毕竟太子压根儿也没想过掩饰,姣姣原来是因救太子发热伤了些许记忆。 姣姣不记得自己了,所以那天才会那么陌生地看自己。 府中人人传言,太子和这位夫人感情有多好,什么心意相通、什么鶼鰈情深、什么琴瑟和鸣…… 呵! 周宴之暗唾一句不要脸,竟然敢如此哄骗姣姣,姣姣想找的夫君,明明是自己! 他潜意识地忽略掉沈仪安这位前夫君,毕竟姣姣都说了她喜欢自己,那她想要找的夫君肯定也是自己! 他心中又甜蜜又苦涩,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让姣姣恢復记忆。 —— 州府正堂灯火通明。 太子端坐上首,烛火晃动,明明灭灭间的阴影,照得看不清神色。 刘州牧、李知府、卫参军、朱同知……哦,外加从京城来的两位官员——方守业和沈仪安。 可以说,但凡在苏州有些话语权的,大约都坐在这里了。 大堂內的人没有一人开口,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一时间,堂內静寂无声,似乎只能听到人们浅浅的呼吸声。 方守业战战兢兢,他们奉命前来,是有专门安置他们晚间歇息的地方的。 只是今天这么晚了,周世子为何要把他们都薅起来?莫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不成? 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看向一旁的沈仪安,毕竟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是从京城来的。 沈仪安低著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寺丞不是发现了殿下遇刺的线索,怎么不稟报呢?”周宴之率先开口,打破了此时的寧静。 在座这么多比他官职高的人,哪里能轮得到他开口? 沈仪安目光微冷,所以周宴之这是冲他来的? 他难免有些思绪发散,也不知道姣娘如今怎么样了。 刘州牧见状心中微微鬆了口气,笑道,“沈寺丞竟是已经有了新发现吗?难怪听闻张尚书赞你心思縝密。” 这大半夜的这么多人都集中在了一起,原本他还有些摸不准,是京中人的意思还是殿下的意思。 如今周世子开口,那显然是殿下授意了。 被点名的沈仪安无法,只得出列行礼,“臣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齐佑璋的目光扫过眾人,在沈仪安身上顿了一下,他自然是知道这人和姣姣曾经的关係的。 下方的青年身形单薄,跪在地上,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別的! 齐佑璋心中轻嗤,百无一用是书生,也不知道姣姣的爹娘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姣姣许配给这种人! 察觉到上首之人的视线,沈仪安压下心中怪异,稟明,“回殿下,臣和卫参军一同前去五福酒楼,在三楼檐柱上发现了两处箭痕,官箭多为三棱形,酒楼中的箭痕虽为民间普遍所见的锥形,但是箭痕深度却三寸有余……” “可见贼首之利器非钢箭铁箭、柘木桑木不能制……” 场上眾人听得聚精会神,卫参军更是一脸佩服,虽说他之前已经跟著小沈大人去,听过一遍了,但是再听一次还是觉得很有道理。 有些思量的人不敢过多开口,毕竟再往下查,柘木铁製之箭矢,那可是官府把控,非寻常人不可得。 这个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天色漆黑如墨,即便屋內点了数盏灯,屋內依旧带著一种昏暗之色。 周宴之悄无声息地退后,左右他的目的已经达成,现在悄悄离开说不定还能去找姣姣。 这厢他刚有些动作,一直注意著的齐佑璋便瞧见了,似笑非笑开口,“宴之这是要离开?孤听闻沈寺丞是你师弟,怎么,不留下来听听么?” “自然要听的。”周宴之笑著找了把椅子坐下,面无表情地听著。 第137章 有夫之妇(98) 天上的星子一闪一闪的,月光皎洁,洒下一片柔和的光辉。 微风拂过,树的枝条轻轻晃动,靠窗的人仿佛能听见外面树叶的沙沙声。 州府官衙大堂的稟奏声还在继续,时不时地夹杂著他人的看法。 卫参军道,“我等已將勘测痕跡誊写入册,稍后便交给……方大人和沈大人。” 方守业见终於有人提到了他,忍不住心中小声嘀咕,还知道他啊,今日的风头都被沈仪安出尽了。 还不等他开口应下,便听见上首的声音传来: “孤听闻沈寺丞刚到苏州,一去牢內审问犯人,二去现场勘察情况,守职尽责,心思縝密,又对此事知晓甚详…… “既如此,回京稟奏一事,便交予你吧。” 方守咽下原本要说的话,愤愤看了一眼沈仪安,竟然让他得了殿下的青睞! 沈仪安身体一顿,稟奏东宫遇刺之事,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但眾目睽睽之下,殿下发令,又岂容他拒绝? “臣领命。”沈仪安垂首。 谈及此案细节,在座的各位难免有交谈,上首的齐佑璋只作不见。 唯独朱仁沉默不语,力求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原本因初来乍到,他资歷最低,所以没有贸然插话,只是笑呵呵地听著眾人交谈。 只是,听著听著,他忽然察觉到一处之前不曾想到了细节。 夫人提过一嘴,说是州牧夫人见到贵人,向义女替州牧求情,求一个见殿下的机会。 不过!即便世子爷与殿下的关係再亲近,州牧夫人也应当是借著义女的名义求见世子爷啊?如何能是借著义女去求见殿下呢? 加上前几日世子来访,询问夫人碰见义女的时间和当时的情况,当时他只顾著和世子爷联络感情,並没有多想,如今看来,真是处处透露著古怪。 何况,他隱隱听闻,那日殿下遇刺,万般紧急之下,是一女子捨身相救。 朱仁脑中隱隱冒出了一个大不敬的想法,隨后连连从脑中剔除,他怎么能这么想。 漏刻中的水流逐渐渗下,竟已是子时了。 “诸位大人深夜仍赴堂劳神,实乃大夏之福,孤心甚慰。” “夜深了,诸位大人路上小心。”齐佑璋微微一笑。 —— 大堂的人三三两两地离去归家。 周宴之板著脸,不远不近地跟在太子身后。 齐佑璋眉头挑了挑,“跟著孤做什么?你没地方去吗?” “殿下安危应放在首位。”周宴之面不改色地开口,“臣可以保护你。” 保护?你说出这话自己信吗? “孤有影卫。”齐佑璋道。 “臣初来苏州,没有地方住。”周宴之跟著太子的步伐向后院走去,“只能靠殿下收留了。” 齐佑璋冷笑道,“堂堂国公府世子,是连客栈都住不起了吗?” 周宴之叫冤,“殿下怎么能这样想?” “臣为殿下伴读,自幼同入太学,情如兄弟,殿下如今怎么连一间屋子都不肯予臣?” 齐佑璋微微眯起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也是。” 留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总比周宴之私下里不知道又想使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强。 “来人,在和丰院给给周世子收拾出一间屋子。” 候在一侧的元福领命,正待离去,便听见周世子笑吟吟的声音响起: “何必这么麻烦?在殿下的松风储居的角落收拾出一间屋子就成。” “臣还有蘄春县私盐一事要向殿下稟报呢,如此也更方便不是?” 元福不曾抬头,都能感觉到殿下此时难看的脸色。 虽说之前殿下与周世子关係的確很好,入东宫不必通传,乃至曾经还在东宫小住过一段时日。 但那毕竟是曾经啊,何况如今两人的关係很是微妙,周世子竟还敢如此放肆? 齐佑璋眸色沉沉,他看起来很蠢吗?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和引狼入室可是天差地別。 “宴之不挑居处,倒让孤想起了你之前年少时行军的艰苦。” 齐佑璋笑道,“不过你虽不在意,孤念著幼时情谊又岂能將你安置於陋室?” 他声音微微提高,“元福,在常乐居收整出一间合周世子心意的屋子。” “奴才遵命!”元福暗暗吞了吞口水。 原本殿下吩咐的和丰院离殿下的松风储居距离適中,这下好了,新吩咐的常乐居在最偏远的角落。 不过,殿下既然说不是陋室,那便是要好好添置安排了。 常乐居?这是嘲讽他吗? 周宴之手攥紧,他怎么可能常乐? 看太子对他严防死守的样子,就知道定然是心虚了!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姣姣发现! 离得远又怎么了?他现在在府里住著,总会有机会! 周宴之转身正要离去。 “等等。”齐佑璋忽然伸出手,“拿来!” “什么?”周宴之皱眉。 齐佑璋沉声,“孤的私令。”他不想再出现今天晚上这种情况。 周宴之心中冷哼,將令牌还了回去。 第138章 有夫之妇(99) 沈仪安一行人带著文书奏表,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黑衣刺客,踏上了回京的途中。 “沈大人,周世子住在了太子南巡別院。” “世子说不见……”回话的小廝面带歉意地开口。 回忆起临行前他去拜访周宴之被拒绝的场景,沈仪安攥紧了手中的韁绳。 周宴之真的有好好对待姣娘吗? 他私下打探过,周宴之此行身边並没有带女眷。南巡马上便要结束了,届时怕是会隨太子一同回京,莫不是他要將姣娘一个人丟在此处不成? 沈仪安面色愈来愈冷,他无比痛恨自己的弱小! 那晚齐佑璋回来的时候,云姣早就已经睡下了。 醒来后也不见人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日早上匆匆离开,也就只有晚间的时候两人才能碰面。 虽有元福传话说是南巡事毕,还有些许事情需收束调整,暂时无閒暇之时,需此间事了,方能相伴什么的。 但云姣心中还是不大高兴,怎么能忙成这样呢?难道连和自己用膳的时候都没有? 她抿了抿唇,避开侍女的搀扶往外走。 右角门围了一圈人,都是平时巡逻的带刀侍卫,云姣微微一怔,“发生什么了?” 侍女垂首,“是玄甲卫,应当是前院有什么要紧的公事吧。” “哦。”云姣不感兴趣。 李夫人和她年龄相仿,今日约她出门游玩呢。 周宴之在玄甲卫门的夹缝中,眼睁睁地看著姣姣离去,心中恼恨不已。 “杨时,本世子来拜访殿下,你拦我是什么意思?”周宴之咬牙道。 杨时心中无语,“殿下不在府中。” 何况哪有拜访不去前院书房的,非要来后院女眷之地,其心昭然若揭。 这位周世子,竟然敢覬覦太子殿下的女人! “世子,我当你是自己人才说句肺腑之言。” 周宴之环著双臂,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紧接著他便听到这样一番话: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需要注意分寸,虽然殿下看重您,但是有些人不是您能肖想的,您……” “闭嘴!”周宴之脸色难看,他就不该在这浪费时间! 日头渐渐沉了下去,留下了浅淡的红色涂抹在天边。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云姣心情舒畅,长史夫人说话当真有趣。 她开口说道,“把这些都收起来吧。” 桌案上摆满了她带回来的新奇的小玩意,有店里的紫檀镇纸、玉石粉盒、鈿簪子……亦有街边叫卖的磨喝乐、九连环、小兽泥塑…… 侍女笑著应下,“浴汤香膏等物什已经备好了。” 桶身圆润不见一丝缝隙,缠枝连理纹路蜿蜒向上,带著些许金边。 水汽氤氳,带著一股清香之气,原是侍女在其中放入了桂,黄澄澄的,煞是好看。 云姣退去衣物,进入温汤,任由自己感受著这股暖意,只觉今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夫人沐浴时不喜近身侍候,是以侍女悄声退至外间,捧著锦帕衣物等候。 许是太过舒適,她昏昏欲睡,连雕窗被轻轻地撬开了一条缝都未曾察觉。 周宴之翻窗而入,便见到了这样一幅美人沐浴图。 他呆住了。 女子乌髮如瀑,双颊泛著粉意,水润的唇瓣动了动,似是在喃喃著什么。 忽地,他察觉到,女子呼吸悠长,竟似睡过去了一般。 周宴之心中一沉,侍女呢?太子就是这么照顾姣姣的?若是她不小心沉到水中怎么办?! 他顾不得多想,忙上前欲將人扶起。 谁料不慎碰倒了漆盘上的香膏,发出了“啪嗒”的响声。 女子似是被声音吵醒,睁开了那双迷濛的眼睛,周宴之身体一僵。 许是今日的路程有些远,她竟在沐浴时睡著了。 她眨了眨眼,脑中还有些不清醒。 等等! 不对! 驀然,云姣瞪大眼,这里怎么会有一个男人?她下意识地身体往下,將裸露出来的肩膀没入水中。 紧接著男人似是知晓她要做什么一般,竟然在她喊出声前捂住了她的嘴! 云姣心中慌乱,摇头,“唔唔。” 周宴之低声道,“姣姣,我不会伤害你,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看著姣姣那警惕防备的眼神,他心中难受,忍无可忍,“太子根本不是你的夫君!他就是在骗你!” 眼看女子眸中带了几分湿润,像是下一秒就要落泪,周宴之心中一紧,忙把手鬆开,自寧寧出生后,他从来没让她流过一滴伤心的眼泪。 “你不要被他骗了……” 云姣摆脱桎梏后,倒也没有大声喊人过来,毕竟她如今正在沐浴,若是有人进来,看见他们两人像什么样子,必然是谣言四起。 “真的姣姣,你信我,太子他真的不是你的夫君……” 看著青年在自己面前说夫君坏话的模样,云姣忍不住笑了,反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吗?” “你该不会是想说你才是我的夫君吧?” “深更半夜潜入女子房內,还让別人相信你?” 姣姣每说一句,周宴之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他是真的想说自己才是她的夫君,不知太子私下哄骗了姣姣什么,竟让姣姣半点信不得。 “你快走吧。”云姣故作镇定,“今日我当没看到你。” 是了,姣姣如今对太子深信不疑,如何能令两人心生嫌隙? 周宴之脑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闪过一丝光亮,“姣姣,你可知太子在京中已有了妻子?” “你胡说什么!”云姣不相信,这登徒子竟敢污衊夫君。 周宴之道,“我说的是真的,姣姣若是不信,等太子回来一问便知!” “你怎么还不走?再不走我喊人了啊?”云姣瞪他,张嘴欲喊。 周宴之的目光恋恋不捨地描摹著妻子的眉眼,隨后强行让自己別过脸,跳窗离去。 水温有些凉了,云姣却没有动,说到底,对方的话还是在她的心底留下了痕跡。 许久不见夫人唤她们,侍女匆匆上前,怕出差错。 云姣展开手臂,由侍女为她净面更衣。 她忽然开口,“夫君在京城已经有妻子了吗?” 侍女系罗带的手微微一抖,不知如何回答,殿下先前只吩咐了夫人失忆一事,对於京中未入东宫的太子妃,没有相关说辞啊。 侍女心中惴惴,还不等她准备好说辞,便见夫人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见侍女不知怎么说才好的模样,云姣还能不知是为何,她心中微沉,莫不是那登徒子说的话是真的? 这几天齐佑璋特意將处理公务的时辰集中到了早晚,虽然的確疲累,但是却能挤出更多的时间能和姣姣待在一起。 他这厢將將把事情收了尾,便迫不及待地回了別院。 原本他以为迎接自己的是姣姣明媚的笑顏,依赖的怀抱。谁知看到的竟是姣姣冷漠的眼神和决绝的背影。 姣姣竟然直接回了房內,丝毫不理他。 齐佑璋愕然。 姣姣这是怎么了? 第139章 有夫之妇(100) 这厢沈仪安等人將刺客押解回京,当即將其关入天牢。 此案关係重大,刑部大理寺主审,都察院监管,圣上震怒,限期破此案。 三方运转之下,不过几日功夫便沿著些许蛛丝马跡抽丝剥茧,匯集成了一纸奏报。 红如玛瑙的紫樱被静置於鎏金莲纹盘中。 忽地,一纤纤玉指落入其中,拈起一颗放入口中。 “如何了?”虞贵妃问道。 “回娘娘,都安排好了。” 御书房內。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相关官员皆在早朝后留於此处。 屋內的气氛颇有些凝重。 方守正咽了咽口水,除了自己殿试那日,他平时根本没机会见到圣上,此时心中难免紧张,手心也沁出了微微的汗意。 他悄摸摸地看了眼沈仪安,毕竟在场就他们俩官职最小。 只见沈仪安神色肃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上去稳重极了,也认真极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方守业轻轻撇了撇嘴,真能装模作样。 刑部尚书顾正率先稟报,“启稟陛下,东宫遇刺一事已查明,刺客共九人,贼首万明州原罪臣万广宗之子,其父卖官鬻爵,流放至岭南,因而怀恨在心,听闻殿下南巡,於是勾结山匪,行刺殿下。” “好在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 大理寺卿王远瞥了他一眼,上前一步,“陛下容稟,臣有一事不明,还望顾大人解惑。” “据臣所知,贼首所勾结匪徒为苏州断云山上的劫匪,匪首姓楚,曾经是南疆的一名兵士。” “臣继续往下探查,发觉此匪首有一妹,如今是虞家三公子虞恭的妾室!” 顾正皱了皱眉,“什么意思?你莫不是觉得此事乃四殿下所为?” 即便在场的诸位官员有不少心里都是这样想的,但谁也不会像顾正一样就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 “臣不敢。”王远见状不慌不忙地跪了下来,从袖子中拿出了证词和一叠厚厚的文书,“蘄春县县令勾结匪徒,私贩官盐,其利大半尽数密送予虞家,臣不敢妄言两件事之间是否有联繫,只是將所见所闻呈与陛下,恳请圣裁。” 大太监下了台阶,接过大理寺卿手中的文书密信,呈於上首。 上首的圣上翻看著那一道道消息,一桩桩事件,神色不明。 顾正心中有些不安,不知王远呈上去的到底有多少明確和四殿下相联繫的。 漏刻中的水珠一滴滴地落下。 圣上缓缓开口,“诸卿所言朕已知晓,此事明日早朝再议。” 诸位官员只得按顺序依次退出。 沈仪安在场上官为最末,在眾人都离去的时候,忽然双膝跪地,“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沈仪安,有本要奏。” 率先出门但还不曾走远的大理寺卿王远眉头紧皱,这个沈仪安在做什么?!这並不是之前私下商榷之內的行为,明显是沈仪安自作主张。 —— 女子坐在床榻上,双臂环膝,神色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姣姣怎么不理我?”齐佑璋察觉到女子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放轻了声音。 “你真的是我夫君吗?” 女子声音微颤,忽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齐佑璋下意识地回答,“当然是了!” 他眉头皱起,“可是有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 齐佑璋眸色微微一寒,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元福,究竟是谁在姣姣面前嚼舌根? 元福会意,退下探查。 “骗人!你明明已经有妻子了!为什么还说已经和我成亲了?” “你为什么要说你是我的夫君?” 女子眼眶微红,眸中泪珠欲落不落的模样让齐佑璋心中一慌。 他忙解释,“不是的,姣姣我没有和別人成亲!” “那为什么都说你有妻子了?” 女子眼泪汪汪的,眸中带著怀疑。 齐佑璋声音微紧,“他们说的妻子……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是父皇下旨赐婚,我们没有成亲的。” “有什么区別呢?”女子偏过头去,“你们总会成亲的啊?” 她的眼尾落下一滴泪,声音沉闷,“你就是有妻子。” “在你心里,她是什么?我又是什么呢?” “你为什么要骗我?” 女子似是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呜咽出声。 泪珠顺著皙白的脸庞上流下,犹如一颗颗珍珠,浸湿了衣领。 “卿卿,你別哭……” 齐佑璋心中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 不同於寒毒发作时的那种剧烈,反而如蛛丝般交织成了一张网,紧紧地缠绕著,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喜欢女子对他的依赖,喜欢女子每次看著自己那信赖的目光,喜欢女子对著自己撒娇的模样。 可是,现在她却在自己面前伤心啜泣。 这不是齐佑璋想要看到的,“卿卿……” 男子刚开口,云姣便蹙眉道,“你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她伸手推开男子,想让他离开內间。 齐佑璋如何能应?他心中隱隱有一种预感,若是今日他不能消弭姣姣心中的芥蒂,两人之间怕是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他顺势握住女子的手腕,不顾女子的挣扎,將人紧紧地抱在怀中。 云姣被迫埋在男子的肩上,手用力地想要甩开,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得。 她气得一口咬住了男子的脖颈,暗自又加了几分力道,直到嘴里感觉到一股甜腥也不见男子动,这才鬆了口,生气道: “你放开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卿卿!”齐佑璋脸色沉了下来,“不要说离开这样的话。” 他低声道,“卿卿,不许离开我。” “京中的婚约,是父皇赐婚,我会处理好的。” “相信我,好不好?” 齐佑璋声音轻柔,一点一点地解释著自己的这道婚约。 “什么意思?”怀中的女子带著鼻音。 “我会在別的地方补偿她。”之前嬤嬤去侯府教规矩时,便曾言叶家小姐是个聪明人。 齐佑璋声音低沉,“所以,我们之间没有別人,卿卿不许再哭了。” 他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世界,刚刚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毕竟他不是向来不喜欢这样娇气柔弱的女子吗?他需要的太子妃,应当是一名识大体、知进退、懂调度的女子啊? 齐佑璋难得有些茫然,他这是怎么了? 他喜欢……她? 是的,他喜欢她,很喜欢她。 想和她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若是,若是那时早知道自己未来会遇到姣姣,当初又怎会有这样一桩婚约?又怎么会因此惹得姣姣伤心难过呢? 肩膀上传来的温热之感拉回了齐佑璋的思绪,他声音温和,一下一下抚著女子的脊背,“姣姣,我们去白山寺看看好不好?圆禪大师回来了,你前些日子不是一直念叨著要去求个签么?” 许久,才听见怀中的人闷闷地“嗯”了一声。 “姣姣,那……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齐佑璋声音柔和。 云姣想到她和那人见面的场景,身体一僵,略有些不自在,“就是之前见过的周宴之呀,他和我说的。” 第140章 有夫之妇(101) 隨后又反驳道,“他怎么胡说八道了?他说的难道不是真的吗?”想了想,云姣觉得还是有些生气,便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 齐佑璋噤声,虽说他此时心中实在是不待见周宴之,很想说些什么,却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话头了。 “姣姣,南巡已近尾声。”他握著女子的手,“大概月末便能回京。” 云姣的脑中闪过几点零星的片段。 ——姣姣,等到月末我们便启程回京。 熟悉的感觉让她心中不自觉地生出了几分欢喜,“真的吗?你以前好像也说月末一起回京的。” “以前?”齐佑璋略一思量,便察觉到女子可能是回想起了什么,他心中一紧,状似无意地开口:“姣姣竟然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啊?” 云姣看著男子淡然的模样,“什么意思呀?你之前答应我的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果然,你就会骗人!” 眼见刚刚哄好的女子又生了恼,齐佑璋心中一苦,本想试探姣姣对曾经记起了几分,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被姣姣认为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姣姣我没有……”清冽的声音在云姣耳畔响起,“我只是想著你別这么辛苦地回忆之前了,若是头疼便不好了。” 云姣只觉耳边痒痒的,勉强相信了他的说辞,“那好吧,我们明日就去白山寺。” “好。” —— “你有何事要奏?” “臣领命前往苏州查询殿下遇刺一事,查到了些许痕跡,殿下命臣回京奏报。” “哦?”圣上眼中难得露出了几分惊讶,这差事旁人躲都来不及,竟有不怕死的,直接往上撞? 即便是太子的命令,不过这位沈寺丞是陈师的弟子,与周家子师从同门,若是想不冒这个头,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沈仪安將文书呈上,一一陈词,“臣在现场发现了……” 青年身长玉立,声音不疾不徐,很有逻辑,不卑不亢的模样倒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圣上不过略略翻了两眼便放在一旁。 “看来沈寺丞查到的结果同王大人的一样了?” 灯盏明晃晃地映在了桌角处,上面雕刻著的精美龙纹栩栩如生,天子声音不辨喜怒,却无端地给人一股压力。 沈仪安原本弯腰垂首,此时却忽然跪在地上,那“扑通”的一声响,在静寂的大殿中显得分外清晰。 “臣不敢妄言,臣斗胆,想问陛下要哪一种答案?” 沈仪安微微抬头,神情恳切,仿佛心中真就是这么想的。 大监如一根柱子般立在一旁,仿佛与墙壁融为了一体,此时眼中也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诧。 他小心地看了眼圣上,驀然上前一步,声音尖利,“沈仪安,你大胆!圣上面前,岂容你放肆?!” 下首的青年神色不见慌乱,反而眼中坚定,额头触底,再次叩首。 —— 大殿之上,十二根盘龙金柱矗立在那里,煌煌之威让人心生敬畏。 朝堂上已经歷经了一番唇枪舌战。 御座之上,龙威震怒。 一道奏章被狠狠地丟在地面上,上面,密密麻麻的,皆是四皇子勾结外臣,私贩官盐的累累罪证。 “逆子!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四皇子脸色惨白,仍道,“儿臣是被冤枉的……” 圣上胸口起伏,显然是气得很了,口中涌现出一股甜腥,他强行咽下,眼中难掩失望。 大监得到示意,一甩拂尘,展开圣旨,“朕曾念你年幼聪慧,封为『誉王』,却不曾想你结党营私,不知悔改,即日起,剥夺封號,在府中闭门思过,无召不得出。” 圣旨一下,朝堂譁然,这与圈禁何异? 大监看了眼下方诸位官员的神色,继续宣读另一道旨意: “前大理寺寺丞沈仪安,心思縝密,在东宫遇刺一案功不可没。怀忧君之心,有为民之志。 大监心中咋舌,想起昨日那一幕: 对於沈大人的询问,圣上没有恼,反而饶有兴致地问,“哦?那你都有什么答案?” 沈大人道,“若陛下想要兄弟相爭,臣想顾大人说的没错,此次刺杀太子的黑衣人的確为罪臣之后;若陛下想要天下太平,臣会回此次刺杀四殿下参与其中。” “若陛下想要知道真相,臣便回东宫刺杀四殿下虽参与其中,但太子殿下亦早已搅入浑水之中。” 沈大人顿了顿,开口,“周世子曾在黑衣刺客所在之处长留……” 圣上语气似是带了几分笑意,“朕听闻你是陈师的弟子?” 当时沈大人闻弦歌而知雅意,遂低头叩首,“周世子虽为臣的师兄,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不敢欺瞒陛下。 “哼!沈仪安!你巧舌如簧,顛倒黑白,污衊东宫储君,不怕朕摘了你的脑袋?!”圣上忽然变脸,声音冷肃,似是淬了冰。 沈大人一脸坚定,“陛下圣明之君,又岂会滥杀无辜?臣愿效仿张大人,此生忠於陛下。” 这,便是要做纯臣的意思了。 沈大人口中的张大人,乃礼部尚书张英才,不惧权贵,不谋私利,只效忠於陛下。 大监思绪回笼,继续开口,“今擢升其为起居郎,常伴圣驾,望尔尽职尽责,谨言慎行,钦此!” 今日圣上的旨意,便是昨日对沈大人所回。这位连中六元的沈大人,日后怕是要一路青云了。 下方的陈嵩手微微一抖,怎么又有他这个弟子的事了? 他发现自从这个弟子做了官后,总能捲入到某些重要事件当中,他感觉自己头髮都要愁白了。 圣旨刚刚落下,沈仪安便感受到了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毕竟是起居郎啊,別看品级不算高,但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天子近臣。 这不禁让其他人疑惑,这小子到底有什么本事,竟能在圣上面前留了名字? 沈仪安跪谢领恩,心中轻嘆,这一遭算是兵行险招了。 只是他没料到圣上在早朝上当眾册封,加上那句“东宫遇刺”一案功不可没,他以后可真的是四皇子一脉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而太子一脉,经过昨日稟奏圣上一事,更是不能和平共处了。 果然,他已坚决表態,圣下又怎会给他左右摇摆的机会?如今他只能,也只有圣上这一条路可以走。 至於东宫一脉的参与其中究竟是不是周宴之动的手,又有什么关係呢? 反正他“查”到的是,那就是啊,沈仪安在心中笑了笑,即便日后洞悉实情,这也不过是波譎云诡的朝堂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罢了。 第141章 有夫之妇 (102) 四皇子面色阴沉,衣袖一扬,桌子上的杯盏尽数被甩在地上,碎了一地。 他心中冷笑,结党营私?莫不是太子便不曾做了? 母妃因自己禁足去御书房求情,结果却被父皇当眾斥责,勒令反省。 四皇子心中火气愈演愈烈,母妃素来体面,又何曾受到过如此屈辱? 思及近一个月太医院圣脉请得越发频繁,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好在他不曾有过期待,也好在他早早地就做了准备…… 白山寺禪房內,檀香裊裊。 云姣拉著齐佑璋听大师解惑,便又兴致勃勃地去求了支签。 女子晃动著签筒,步摇在发间微微晃动,光线流转间熠熠生辉。 齐佑璋眸中含笑,在女子的惊呼声中上前,“什么签文这样高兴?” 云姣將手举起来,只见木籤上鐫刻著“所求皆顺遂 岁月无苦忧”。 “你看!”女子黛眉微扬,神情得意,“大师说我日后什么都会得偿所愿呢。” 齐佑璋状似惊诧,“姣姣竟这样厉害?” “那当然了,我运气一直很好。” 女子那欢喜的模样让齐佑璋唇角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 云姣將签文收好,“快午时了,我们在这里吃素斋吧。” 看著女子拉著自己的衣袖,齐佑璋神色柔和,他向来是不信这些的,但是姣姣要来求籤,他便提前示意底下的人將签筒换了一道,免得抽到了寓意不佳的再惹她情绪低落。 心中虽说不信,但他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盯著那签筒,手不自觉地拿起晃了两下,也罢,都到了现在,解一签又如何呢? 竹製的签子从中掉落,他拿起,只见上面道,“潜龙入渊福泽绵长 星汉相隔姻缘浅淡”。 齐佑璋眉头紧锁,他不是都让人將签筒换了吗?怎么还有这样的晦气之语?! 无稽之谈! 果然,他就说这些都是做不得数的! “你的签是什么啊?”云姣探过头,好奇地问道,“快让我瞧瞧?” 齐佑璋难得没有依著她,不动声色地將女子的身体摆正,顺手將竹籤掷入筒中。 “没什么。” “你怎么这样小气!”云姣有些不高兴,“我的都给你看了,结果你还藏著掖著的。” 眼见女子粉面含霜,齐佑璋忙解释,“虚妄之言罢了,不足为信。” 云姣一听,“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我刚刚求的好签是假的吗?”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不是。”齐佑璋难得笨口拙舌地解释,“是……是我的不足为信,姣姣你的还是要信的。” 看见男子那张清俊的面容上满是窘迫,云姣“噗嗤”一笑,决定不再为难他,想来是他自己求的签寓意不好,才想了个缘由自欺欺人吧。 盛京皇城太和殿。 圣上靠在榻上,呼吸急促,只觉得浑身透不过气来。 地下的太医乌泱泱地跪了一片。 “说!朕要实话。”圣上目光如炬,“还有多长时间!” 太医院院首崔唤额头上渗出了丝丝冷汗,支吾地开口,“回陛下,脉象微弱无力,恐所余不足,不足半月了。” 话音落下,太和殿一片静寂,落针可闻。 第142章 有夫之妇(103) 圣上神色变幻了几番,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偏过头开口,“传张爱卿和沈仪安!” 大监闻言,低头应了一声。 圣上似是还要开口说话,哪知胸腔作呕,眼前阵阵发黑,忽地双眼紧闭,竟是晕了过去。 —— 金鑾大殿的钟声已经敲了三声,上首的位置依旧空空如也。 已经过了早朝的时辰,圣上竟然还不曾出现,地下的官员难免心中思量,猜测著缘由。 许久之后,大监出现,高声道,“陛下龙体违和,今日早朝暂免。” 话音刚落,大殿上顿时一片譁然,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这般突然? 一连三日,圣上都不曾在朝堂上现身,总管太监只道龙体有恙,可这如何能让眾臣安心? 最终,还是德高望重的袁阁老和颇得圣上宠信的吏部尚书张英才出面,这才稳住了眾人。 近几日的京城,可以说是暗潮汹涌。 天空灰濛濛的,隱隱有风雨欲来之势。 四皇子府颇为萧瑟,自那日早朝四皇子被圣上斥责反省,整座府邸都充斥著一种冷清之感。 此时,四皇子坐在椅子上,手抚上了那鎏金盏,神色晦暗,约莫著就是这两日了吧。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那块奇石的情景,远远望去,当真是云霞繚绕,不似凡间物。 后来得知这附近村子里的人,不知道是何缘由,在那奇石自天而降后,陆陆续续地衰弱,呕吐直至死亡。私下探查后发现,竟是离那奇石愈近,症状便愈是严重。 四皇子面无表情地想,这天外之物,岂是凡夫俗子能观赏的?自是不能放在这里,想来只有父皇那样的真龙天子才压得住。 於是他令人罩了黑布,运入京中,是为圣上万寿节诞辰之礼。 侍从匆匆而入,低声开口,“宫中来信,陛下已罢朝三日。”復又低声,“娘娘说,圣上怕是有些不好,昏迷前召见了张大人和沈大人……” “什么?!父皇怎么会……”四皇子面上浮现了不可置信。 紧接著迅速起身,来到堂前的宫人面前,声音颤抖,“听闻父皇身体抱恙,儿臣禁足中无法侍奉床前,心中焦急。还请代为转奏,准许儿臣进宫探望。” 几位宫人面面相覷,圣上之前的意思是四皇子禁足反省,不得出府半步。 但此时情况特殊,身为圣上的孩子,想要尽一份孝心,谁能因此拦著呢? 宫人垂首道,“殿下孺慕之思,奴才必定转告大监。” “还请殿下先回院內,待陛下手諭来临时,奴才必定回稟。” 四皇子面上悲痛,似是无法,最终回了內室。 —— 又一波赫衣人被侍卫杀退,沈仪安从土坡后爬出来,抹了抹脸上的尘土,面无表情。 “沈大人,前面就是驛站。”侍卫开口询问,“可要加快行程?” 沈仪安“嗯”了一声,觉得这传旨可真不是人干的。 尤其还是这传太子殿下回京的旨意。 圣上如何会只安排沈仪安前去宣旨?显然,这不过是明面上的靶子罢了。 至於暗中调派之人,早已將圣上手諭带往苏州。 齐佑璋看著桌案上的印信,神色凝重,吩咐眾人收整行装,他需带人先行归京。 “姣姣醒醒,今夜我们便回去。” 尚在睡梦之中的云姣被人摇醒,还有些懵,“回哪里?” “回京。”齐佑璋言简意賅。 “不是说月末么?”云姣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困意连连,仿佛一闭眼便能睡过去似的。 齐佑璋確实想过,此时情况紧急,路上舟车劳顿,可要自己先行一步,姣姣隨后慢行。 但转念想到自己和她初遇时的情况,略一犹豫,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还是他们两个一起回去才好,否则像周宴之似的中途出了意外可怎么是好? 第143章 有夫之妇 (104) 南巡已近尾声,加之京中风起云涌,齐佑璋得了消息,又怎能不加快路程。 东宫有千里良驹,加之轻车疾行,不像来时那般兴师动眾,是以不过短短两三日,便已逼近盛京。 可怜另一侧的沈仪安奉命前去宣旨,尚且还在去苏州的路上。 圣上昏迷,中途醒过来几次,不多时便又昏了过去。 清醒时的敕令一道接著一道,眾朝臣见到,心中浮动。圣上久病不上朝,四皇子禁足,储君远在苏淮之地,只觉京中怕是要变了天。 “殿下,虞公子说都已经办好了。”侍卫低声。 四皇子微微眯起眼,心中冷笑,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 他不能,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太子远在苏州,等收到了圣旨赶回时只会一切已成定局,四皇子攥紧了拳,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回京之途日夜兼程,即便齐佑璋將马车內安置得再舒適,云姣面上也是难掩疲惫。 看著女子精神不济的模样,齐佑璋心疼,將人揽入怀中,以冀能让她靠的舒服些。 “姣姣,前面便是京郊皇庄了,后山亦有温汤,先去那里休憩解乏……” 云姣本就睏乏,也不曾听清这人在说什么,敷衍地应付了声“嗯”,便歪了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马车上了。 她眨了眨眼,有些出神地看著床榻帘幕上的金丝並蒂莲的样子,这一觉睡得太沉了,她脑中还有些不清醒。 侍女在一侧候著,听见榻上的人儿“嚶嚀”一声,连忙上前將人扶起。 “夫人,可要用些茶?”隨著话音落下,一盏飘著淡淡果香的饮品已经递至唇边。 云姣刚醒正觉口乾,遂低头轻啜了一口。 “夫人可要沐浴更衣?”侍女低眉顺眼。 “嗯。”云姣点点头,“夫君人呢?” 且不提这位姑娘竟敢堂而皇之地称呼太子殿下为夫君,单说元公公特意敲打要仔细侍候,侍女自是不敢有任何不敬。 掩下心中的惊诧,侍女面上不见丝毫异样,“回姑娘,殿下公务在身,特意叮嘱您若哪里有不合心意的,儘管吩咐。” 云姣本就是隨口一问,知道齐佑璋如今不在庄子上,便没有再多言。 侍候她的侍女名为兰心,当真是人如其名,事事妥帖。 云姣只觉得自己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就好似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一般,竟没有一刻不自在的时候。 她感到很惊奇,夜间靠在夫君怀中,忍不住提起,“兰心实在是善解人意,她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不用我多说都准备好了。” 听著女子讚嘆的语气,齐佑璋闷笑出声。 能被调过来贴身伺候的,岂能连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何况姣姣又是那般单纯良善,怕是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好了,我们別提不相干的人了。”言罢,齐佑璋低头,覆上了那嫣红的唇瓣。 云姣“哎呀”一声,紧接著便面色羞红,心中气恼,她原想著和他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趣事呢,哪知他竟然,竟然…… 当真是香衾翻动烛影绰绰,罗帷漫捲情意绵绵。 次日一早,云姣醒来的时候,身侧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见怪不怪,这两日夫君好像很忙。 云姣明显能感觉到庄子里气氛似是有些不对,面色凝重,脚步匆匆。 就连夫君,回来的也越来越晚,有时甚至夜不归宿! 真是太过分了! 果然,话本子上说的果真没错,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气哼哼地想著。 “姣姣……”齐佑璋清俊的脸上此时带了几分难色,握著女子的手,似是要说些什么。 他眸子半闔,看著女子微微气恼的模样,心中微微酸涩,“姣姣,若是……若是后面我没能及时回来,你便和周宴之离开吧。” 如今父皇昏迷不醒,老四私下动作频繁,他虽自认为部署齐全,很有把握,但问鼎之爭向来如此,没到最后,又有谁说得准呢? 以往他孤身一人,自是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如今偏偏有了……她,若是到时出了意外,她又如何能平安?他不敢赌那个万一。 齐佑璋心中哪怕万般不愿,还是提前书信一封,若真有了差池,影一便会將信传与宴之。 当然,若是最后是他登临帝位,那此信不过是一废纸尔。 至於沈仪安,齐佑璋压根儿没想过,对於这个曾经和姣姣是名义上夫妻的男子,他並不看得上。也许在为官为民上的確有能力,但是其他方面,齐佑璋冷哼,一无是处。 他心中微动,俯身落下一吻。 云姣蹙眉,什么不能及时回来?什么周宴之?她微微侧身,冰冰凉凉的吻落在了她的眼尾。 “你脑子烧糊涂了?”云姣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没什么。”齐佑璋笑了笑,他攥著女子的手越来越紧,终是忍不住將人抱在怀中。 女子身体的温度透过锦衣,一直传入到了他的心里。 第144章 有夫之妇(105) 是夜,月凉如水。 换防的哨声刚刚响起,值了半宿的侍卫打了个哈欠,解下腰牌递了过去。 嘴里嘟囔道,“怎么今个来这么早?大晚上的困死我了。” 交接的士兵脸上堆笑,“张大哥上次帮了我大忙,我想著早点来,大哥你也能早点回去歇歇脚。” 两拨人说话交接的空档,暗处悄无声息地闪过几道黑影,贴著宫墙,趁著夜色正浓之际迅速潜入。 此时,太极殿灯火通明,太医们进出井然有序,这幅场景已经持续许多天了。 圣上昏迷,龙体上悬著密密麻麻的银针。 “崔寻,你可有把握?”一鬍子白的老太医颤颤巍巍地问道。 崔太医思索片刻,方开口道,“弟子並无把握,只是曾经在一本游志上看过与圣上类似的病症,毒邪入体,日渐体衰,唯以针灸调动气血……” 老太医闻言,心中忧虑,偌大的太医院,竟无一人诊治出圣上的病症,这岂非凶兆? —— “刺客!抓刺客——抓刺客!” 一声悽厉地高喊,划破了黑夜的寧静。 紧接著叫喊的人像是突然被扼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 殿內眾人无不神色大骇,宫中森严,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何况竟还有如此声势? 无人瞧见的地方,圣上的眼瞼动了动。 太极殿外的金吾卫神色肃穆,抽出腰间长刀与之交手。 刺客面上蒙著黑巾,身形极为灵巧,面对侍卫的刀刃,竟不闪不避,径直迎了上去,“鐺”的一声,兵刃交接,震得双方虎口发麻,后退两步。 忽地,其中一黑衣人从袖口处燃起號炮,向上拋去。 “嗖”的一声,半空中燃起红光。 似是终於收到了命令,霎时间皇宫內火光四起,橙红色的火舌舔舐著房梁木柱,几息之间,宫內黑烟瀰漫。 黑夜中的皇宫乱了起来,宫女、太监慌不择路,拥挤著、推搡著,从著了火的屋子中跑出来,以冀活命。 偶有镇定的嬤嬤厉声呵斥著眾人,“还不快取水来灭火!” 哭声、喊声、被呛著的咳嗽声不绝於耳,圣上遇刺,侍卫多集中在正殿,后面难免有看顾不到是地方。 “娘娘!先离开这里吧!”大宫女神色焦急,“今夜北风,那边的火势太大了,再过一会儿怕是要烧过来了。” 虞贵妃神色严肃,面上一片冷意,迅速吩咐,“传令下去,储秀宫上下尽全力去救火!別人本宫不管,但若是储秀宫有人只顾著自己逃命,本宫决不轻饶!” 四殿下的人还没到,看著贵妃娘娘冷若冰霜的脸,大宫女没敢多言,终究是退下吩咐去了。 坤寧宫。 皇后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速速將皇子公主们移到空旷之处!” “传本宫懿旨,调金吾卫潜火队前来灭火!” “命尚食女官协调运水!司记女官记录火情消息……” “是!” “娘娘,回娘娘,圣上遇刺,金吾卫皆在前殿……” 皇后娘娘闻言,眼前一黑,立刻察觉到这不是简简单单地走水,背后必定有人操纵。 她沉声道,“调集附近的粗使太监宫女,先灭火!” 与此同时,宫外传来了声声马蹄。 原本关的严严实实的厚重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伴隨著四殿下的高喊,“听闻父皇遇刺,儿臣前来救驾!” 铁骑飞速,不多时便到了太极殿门口,他看著与金吾卫缠斗的黑衣刺客,声音扬起,又重复了一遍,“听闻父皇遇刺,儿臣前来救驾!” 四皇子既率兵前来,自是做足了准备。几息之间,数名金吾卫便被牢牢制住。 太极殿內的人只有几位太医和一直贴身侍候的大监。 见到如今的情景,又怎么会不知是怎么回事。 四皇子!四皇子!竟是反了! 大监脸色变幻莫测,尖著嗓子开口,“奴才斗胆,敢问四殿下深夜带兵,强闯皇宫是什么意思?” 四皇子扬了扬眉,“大监人老了,耳朵也不好使了?本殿下不是说了,前来救驾?” —— 夜间的冷风吹过,吹得树上叶子簌簌地响。 “殿下?可要……” 卓阳一改往日的散漫,身著盔甲,此时竟带了一股肃杀之意。 齐佑璋负手而立,看著不远处的宫墙內火光隱现,面色冷峻,“再等等。” 再等等?等什么呢?卓阳不敢细想,垂首退至一旁。 皇宫中硝烟依旧。 似是刚刚的针灸终是起了几分作用,龙榻上的人动了动,忽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大监见状,忙上前扶起,小心侍候,“圣上?” 四皇子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大监对父皇当真是忠心耿耿。” 不过短短月余的功夫,原本身体康健的身躯已然消瘦下去。 圣上用了些清水,压下喉咙间的痒意,“朕还没死呢!” 他的手狠狠地拍了下床沿,他昏迷並不是对外界毫无意识,听见老四这样的忤逆之言,如何不震怒? “父皇何必再逞强?您如今连朝会都难以露面,还是趁早退位让贤吧。” 圣上闻言,笑了起来,“你非嫡非长,论能力德行,皆不如佑璋,你哪来的资格接位呢?” “眾多皇子中,朕最疼你,没想到你如今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纵使圣上缠绵病榻多日,身形瘦削,但那股不容置喙的帝王之势仍旧让人本能地瑟缩。 四皇子眼神不免有些闪躲,意识到后心中恼怒。 疼他?怕是抬著他跟太子打擂台,拿他做试刀石吧! 四皇子这样想的,自然也就这样说了出来,“父皇,你就是看重齐佑璋!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偏扯著疼爱我的幌子?” “不过再怎么样也无所谓了,太子如今远在苏州,等他赶回来,什么都晚了!” 圣上的呼吸有些急促,似是被这不孝子的话气到了,他身为天子,看重培养储君不是应该的吗? 即便他曾经確实藉此抬举虞家,但那又如何?老四在这个过程中得到的难道不是实实在在的吗?到底是曾经在眼下长大的孩子,圣上如何能不寒心? “父皇,这么多天了,太医院做什么吃的?竟然还没查到您的病由?” 四皇子笑出了眼泪,“那保佑我大夏福祚绵长的天外奇石好看吗?” 听到这番诛心之言,圣上双手颤抖,指著四皇子,“你……你……” 他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气音,忽地,指著的手指摔落在明晃晃地锦被之上,眸光涣散。 一旁的大监不可置信,上前小心地试探,紧接著,哭嚎声响起,“圣上,薨了!” 宫內响起来了丧钟声,整整九声,余音不绝,沉闷绵长。 齐佑璋眸中暗了暗,不知在想些什么,偏头示意。 卓阳领命,率军前行。 玄甲军乌泱泱地围困皇城,角门处的守卫被一箭射穿了帽子以示警戒。 卓阳胯下的马高高扬起,而后马蹄重重地落在地上,。 他扯下腰牌,手一甩,喝道,“奉太子令,清君侧!开城门!” 第145章 有夫之妇(106) 这两日云姣晚间睡得极沉,不知何故,今儿个却突然夜半惊醒。 她的手下意识地向一旁探了探。 身旁空无一人。 夫君,夫君今夜竟然又没有回来! 这个认知让云姣尚且混沌的思绪骤然清醒过来。 守夜的侍女听见了床榻上的声响,连忙上前,“夫人?” “夫君呢?他去哪里了?”云姣心中莫名慌乱。 “夫人且宽心,殿下临行前吩咐,明日便回来了。”侍女低声安抚。 见云夫人依旧是担忧的模样,轻声道,“京中混乱,庄子上有国公府世子领兵守住,夫人不必忧虑。” 云姣思绪卡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侍女口中的国公府世子是周宴之。 想到夫君之前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不必忧虑?她心中更担心了好吗? 夫君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此时此刻,皇庄正院灯火通明,身著鎧甲的侍卫们守在角落,手中握刀,目光警惕,仿佛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亮锋而上,廝杀起来。 周宴之手握长枪,脸色冷漠,眸色锐利,如青松般立在中间,似是在守卫著什么。 身侧的枪尖泛著冷光,空气中似乎都带了几分肃杀之气。 漏刻中的水滴渐渐移动,分秒消逝,宫中依旧没有传出任何消息,周宴之压下心中的烦躁。 太子临行前的话歷歷在目。 “宴之,若此行有了意外,你便带著姣姣离开吧……” 当时他怎么说的来著?周宴之有些忘了,但能肯定的是,他当时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好。 姣姣本来就是他的妻子,用得著他用这种託付的语气和自己说吗?!何况数载筹谋安排,若是还能失败,那可当真是枉费了这么多年的心血。 周宴之不得不承认,他与齐佑璋幼时情谊深厚,即便二人如今有了隔阂,他也不愿见对方丟了性命。 思及此,他不禁瞥了一眼阴影处,心中嗤笑一声。 再者太子若是当真想放手,还留下影一影三做什么?这暗卫都快变成明卫了! 这是防著谁呢! 难道在太子心中,自己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大局观的人?今夜如此焦灼之际,不会守在院外反而偷偷溜进去找姣姣吗? 周宴之心中鬱气更深,忽地,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缓和了些许。 心里大概算了算,约莫著还有一个月,送寧寧的马车才能到京城,毕竟寧寧尚且年幼,还需多照看,行程难免要放慢。 周宴之自认行事机敏,但每每碰上姣姣的事,就容易转不过来弯。 姣姣的情况他私下问过太医了,太医说这种情况可以用熟悉的人或事物尝试著唤醒曾经的记忆。 姣姣那么喜欢寧寧,等到见了寧寧,还能想不起来么,到时候…… 呵!太子就等著吧! —— 士兵们的喊杀,羽箭脱弦的破空声还有战马临死前的哀鸣,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为场面增添了些许焦灼。 太极殿门前对峙著两人。 四皇子面色大骇,“太子?你如何会在这里?!” “没死在苏州,倒是让四弟失望了。”齐佑璋手握长剑,鲜血自剑身滴落至剑尖。 四皇子思绪转动间,厉声道,“皇兄奉旨南巡,如今却无令回京,率兵闯入宫中,莫不是要造反吗?” “怪道是母子,四弟顛倒黑白的本事倒是和虞贵妃很像。”齐佑璋笑了,不紧不慢地开口。 听到太子提到母妃,四皇子脸色微变,他虽提前在储秀宫留了人手,却没料到太子今夜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母妃那里…… 今夜,註定是个不眠夜。 虽说是晚间,但宫中如此大的动静,朝中眾臣又岂会得不到一点风声? 圣上已经薨了。 如今悄无声息,不过是都在等,明日胜出的会是哪位皇子罢了。 宫中瀰漫著的火光早已经被制住,唯余兵刃交接之声。 皇后微微舒了口气,好在危急时刻璋儿赶了回来。 也不知道鈺儿在府中如何了,有没有收到波及…… “娘娘,不好了,虞贵妃自尽了——”殿外小太监的稟告声,让向来沉稳的皇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谁看的人!”皇后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意,她就算再怎么不通朝事,也知此时留著虞贵妃能让四皇子心有忌惮。 更何况此次宫变,四皇子败了便算了,若是依旧留著虞贵妃的姓名,也能博个仁义的名声。 “立刻封锁消息!”皇后镇定开口。 —— 雄鸡报晓,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爬上了天空,整座皇城都亮了起来,似是驱散了昨晚的阴霾。 皇庄外守候著的士兵早已经散去,至於周宴之,自然第一时间被调回了京內宫中,处理后续事宜。 周宴之收到命令后,心中冷笑,他就知道会这样! 內院,侍女这才面带喜气,“夫人,马车已经在外面等著了。” 云姣蹙眉,“去哪里?不是说夫君今日回来吗?人呢?我怎么没看到?” 第146章 有夫之妇(107) “殿下初承大统,朝堂公务缠身,特意派了元公公来接您呢。”侍女脸上是压不住的笑意。 昨夜情形那般危急,殿下竟派了周世子前来护卫,而今百忙之际,还记得让元福公公来接人。 元公公是谁?可以说是殿下身边的大总管,他的出现,就代表著殿下的意思。 侍女看著云夫人尚且茫然的眸子,心中嘆气,当真是有福之人。 云姣不知侍女心中所想,心中有些不高兴,夫君真討厌,又找理由,明明说好的今日回来的。 她心中哼了一声,想著待会儿见了绝不同他说话。 新皇登基,诸事待理。 齐佑璋捏了捏有些发疼的眉心, 先皇薨歿发丧,四皇子兵败身亡,先帝的后宫安置,宫中失火后的修缮…… 太多太多事情要做了,他这一晚几乎没有合过眼。 昨夜两方对峙,到底人多口杂,不知从何处传出了虞贵妃自尽了消息。 上千只火把在黑夜中亮起,明明灭灭,將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太子与四皇子对峙两侧,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子冷寂,两方皆知,这大底就是最终一战。 “不好了,贵妃娘娘自縊了!” “什么?!” 四皇子眸色赤红,他如何不知这是母妃想让自己无后顾之忧! 可他……可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皇位,他只希望母妃能心中开怀,活得更恣意。 “啊!”母妃得死令四皇子失了理智。 “杀!”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兵器交接,鏗鏘有力,白色的鎧甲在火光中明晃晃的,士兵们如潮水般喷涌相撞,溅射出道道血跡。 四皇子亦杀红了眼。 在一眾皇子公主里面,他不算聪慧之人。 但他知道,父皇有很多个孩子,父皇的疼爱是条件的,但母妃不同,母妃只有他一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到胸口一凉,四皇子缓缓低头,看著自己胸前的长剑,缓缓倒下。 眼睛瞪得老大,直到死,也不曾闭上。 后有《齐高宗本纪》记载:永昌三十一年,信阳王起兵谋反,围困皇城,时有太子率玄甲禁军,对峙於正宫门,战后將其斩於太极殿前,史称“太极之变”。 同年九月,遵齐高宗遗詔,太子即位,肃清各派党羽,改年號为元景。 —— 要说最近的盛京城发生的大事,除了朝堂更叠新皇登基之外,便是国公府世子未成亲却抱回了一个孩子。 好傢伙,主母未曾进门,庶子庶女却冒出来了,不免让京中世家私下好一番笑话。 奈何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国公府竟是认下来了? 周宴之抱著寧寧,顛了顛,“又沉了。” “走,带你去见见曾祖母,看看给咱们寧寧什么好东西。”周宴之脚步不停,径直向后院走去。 小娃娃的眼睛水润润的,坐在榻上不哭不闹,手里抓著九连环兀自玩得开心。 偏偏生得又粉雕玉琢,加上又是周宴之的第一个孩子,如何会不討老祖宗喜欢? 老太君面容慈和,“倒是个可人疼的。” 一旁的老国公爷面色有些不自在,看著老妻逗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开口,“抱过来给我瞧瞧。” 这还是他们周家曾孙辈的第一个孩子。 周宴之从善如流地將小人儿抱了过去,“寧寧看看你曾祖父,他那儿的好东西可多了……” 老太爷听著孙子不著调的话,暗暗瞪了他一眼,平时也就罢了,如今有了孩子怎么还不稳重些? 寧寧倒也不怕生,粉嫩嫩的小脸上露出了无齿的笑容,喜得老国公爷不住地感嘆,“这孩子像我,不怕人。” “小时候我抱你爹,你爹还被嚇哭了呢。” 国公爷周连毅脸上略有些掛不住,“爹!” 老国公爷横眉一竖,“怎么?我还说不得了?” 老太君听后,翻了个白眼,那时毅儿才多大,何况那时他刚从战场上回来,一身血腥气,上来就要抱小孩子,毅儿当时还不认得他,自是被嚇得哭嚎不止。 忽地,只听“哎呦”一声,眾人循声看去,原是那小娃娃一把揪住了老国公爷的鬍子不撒手了。 “毓寧快鬆开!”卫氏见状,忙朝一旁的儿子使眼色。 “没事儿。”老国公爷摆摆手。 好一番忙乱后,周宴之才將寧寧抱回来,心中忍不住想著,他女儿手可真有劲。 —— 要说这国公府里头,不是没有心中疑惑的,谁不知道之前世子爷硬生生地受了家法也要娶外面的女子进门。 怎么如今世子夫人没见到,小小姐倒是多了一位。 周宴之自有理由搪塞,无非是她身体有恙,还需在那景色宜人之地修养一番,待养好了,两人再成亲。 他看著小榻上精力旺盛的小娃娃,“等过段时候安定些,我带著你去进宫看望姑祖母。” 寧寧张了张嘴,有些不清晰地学著,“姑祖母……” 周宴之“嗯”了一声,声音低了下来,“到时候还能看到你娘亲,寧寧想不想你娘亲啊?” “娘亲!”这一声倒是清晰又响亮,唤得周宴之面上带笑,“嗯,进宫后也这么喊!” 十几个月大的孩子,早已会表达自己的需求了,话说的虽不大利索,只时不时地蹦出几个简单的词,但“爹爹”和“娘亲”可是从来都不含糊的。 后厨里,一身形臃肿的妇人嗑著瓜子,笑道,“张大嫂,听说你闺女得了世子爷的赏,一同回来了?” 张大娘一扫身上的暮气,红光满面,心里高兴嘴里却不兴说,“可不,主子仁善,才將侍候小小姐的差事交给了她,只盼著她能规规矩矩,做好分內之事哩!” “张大嫂,先前我就瞧著桃香这丫头不是一般人。” “可不是,聪明伶俐著勒……” “不知可许了人家?” —— 那日她確实暗下决心再也不同他说话了,奈何……奈何夫君也太会哄人了吧。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云姣略有些不好意思。 “夫君,这就是你小时候写字用的吗?”看著桌案上那一套明显小一圈的文房四宝,她的眸中满是新奇。 “嗯。”齐佑璋眉目柔和,他並没有直接带她入宫,而是暂时居住在东宫之中。 父皇仙逝,他以天代月,需守孝二十七天。 在这期间,不可宴饮欢乐,举行典礼。齐佑璋想,待孝期过后,皇后的冠冕朝服大约也筹备差不多了。 第147章 有夫之妇(108) 此时,钦天监里面热闹极了。 十余名司歷、司晨来来往往,偶有几名五官灵台郎拿著笔不知在记录些什么。 观天象、掌漏刻、测吉凶等乃为他们钦天监的职责所在。 加之如今新皇登基,祭祀大典的时辰,先皇大丧出殯的吉时,不一而足,庶务繁冗,实在是分身乏术。 观星台前,钦天监监正方照额间冒出了些许冷汗。 皆因他的面前呈放著三方玉令,上面刻著的分明是三个不同的生辰八字,其中有两个他甚是熟悉,这分明、分明是—— “方大人,自先皇赐婚以来,圣上便心绪不寧,夜间常常惊醒,不知此番是否有命理一说呢?” 元福公公的话犹在耳边,“咱家这里倒是有另一人的生辰,大人快瞧瞧,许是之前弄错了也未可知?” 方照屏息凝神许久,直到掌心攥出了汗,才应了声。 朝局变动,竟也波及到了他们钦天监么? 大殿上,上首之人身著华服,那象徵著帝王的十二章纹鐫绣其上,衣摆处滚了玄金色的龙纹,端的是气势凛然。 文武百官列於两侧。 忽地,左都御史赵熙出列,上前一步,“皇上,臣有本要奏。” “刑部侍郎燕远罔顾国法,借职位之便,轻判太常寺独子袁鑫,受贿白银数万两……” 左都御史的话鏗鏘有力,字字珠璣,话音落下时,眾官员心中微定,来了。 新皇登基,朝堂上的人员自有一番变动,该升升,该降降,无外乎是。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嗯?”齐佑璋微微扬眉,沉声道,“既如此,此事便移交大理寺吧,由都察院辅审监察。” 他的目光落到了虚虚地落到一处,心中思忖,李承、张英才、沈仪安等先帝留下之人,不能不用。 隨著时间渐渐过去,內侍將早已定好的圣旨展开,尖细的声音响起,迴荡在大殿之上。 “原少詹士王铭,恪尽职守、勤勉奉公,今擢升为礼部侍郎。” “总兵杨时,武艺卓越,忠心赤诚,今擢升金吾卫总领,专司宫门守卫之责。” “今有国公府世子周宴之,心性沉稳,於江淮私运盐铁一案功绩卓著,加之熟悉当地之形,今擢升为盐运使,即日赴任。” …… 站在前列的国公爷周连毅脸上带了喜意,盐运使?虽说需外派任职,但確实是个真正的实权职位,非帝王心腹不能任之。 內侍的唱喏声一阵接著一阵,听到自己的名字,周宴之猛地抬起了头。 身为东宫伴读,为新皇心腹,掌权之时,自有一番锦绣前程,这不是世家近乎默认的么。 只是,他不信在此事上,圣上毫无私心。 然而朝堂之上,眾目睽睽,岂容他异议? 周宴之深吸一口气,隨眾人跪地,领旨谢恩。 —— 大夏朝官员赴任,常有三到十五天的治装期,即用来收拾行囊、准备盘缠等。 国公府这样的人家,自然用不上他亲自整理。 周宴之眸色沉沉,但若是就让他这么就此离开京都,他实在不甘心。 次日一早,周宴之便抱著寧寧,径直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慈寧宫內。 檀香裊裊,已被封为太后娘娘的周敛秋在蒲团上,手中的佛珠在指尖处捻动,她本不信佛,奈何宫变那日,也不知是受了惊还是怎地,最近精神有些不济。 她总能想起虞贵妃临死前的模样。 这个还在闺中便一直和她爭个高低的女人。 太后嘆了口气,在嬤嬤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了身。 “何事吵嚷?”宫中静謐,太后蹙眉。 “回太后,周世子求见。” 太后皱著的眉头微微舒展开,“宴之来了?可是来辞行的?”她知道早朝时侄子被封为盐运使一事。 “世子……抱了个孩子过来,说是前来请安。” “嗯?” 第148章 有夫之妇(109) 这厢齐佑璋下了朝,前来慈寧宫请安时,便见到了这样一幅情景。 几位退出送茶的宫女正欲行礼,却被元公公制止,只跪在两侧,垂首不语。 太后面容慈和,摘了护甲,逗弄著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已经会叫人了?” 紧接著,新出炉的周盐运使连连附和,“可不?寧寧,这是你姑祖母。” 那小小的人儿似是听懂了般,口齿不清地喊道,“姑煮母……” 近来朝局动盪,后宫內更是萧瑟静寂,突然来到的幼儿,倒是让宫里注入了些人气儿。 太后笑道,“性子倒是像你,瞧著便是个嘴甜的,嬤嬤,去將那对螺鈿玉如意拿来与寧儿,也盼著她日后平安顺遂。” 周宴之轻咳一声,忍不住笑著开口,“那宴之在这里代寧寧谢过姑母了。” 话毕,他的脸上显出了几分为难,似是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太后是什么人,后宫之中什么手段没见过?何况对方又故意表现得那如此明显。 她將手中的茶盏放下,“做什么这副扭捏之態?” 周宴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姑母,按理说这事我本不应该多嘴,但事关大夏朝堂根基……” “何况圣上待我犹如亲兄弟般,我实在不能不关心……” 这个侄儿是什么性子,太后心里清楚得很,原本她以为是临行前有所求,没想到竟扯上了朝廷根基。 太后的面色微微严肃了起来,“你说。” 周宴之郑重其事地开口,“圣上已到弱冠之年,后宫空悬膝下无子,姑母,这还算不得影响大夏根基吗?” 太后微微一怔,是了,璋儿当年虽然被赐婚,本想著南巡结束后便成婚,哪知后期先皇病重、四皇子谋反、佑璋清君侧,再到新皇登基等一系列的事情,婚事竟拖延至今? 她心中思量几分,如此一来,周家倒是可以选个女儿出来进宫,即便做不成皇后,也要在后宫中有一席之地才是。 周宴之自是猜不到姑母心中想什么,兀自继续道,“听闻圣上与叶家小姐早有婚约……” 齐佑璋站在帘外,心中冷笑,忍不住挑帘而入。他倒要看看,周宴之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周宴之正待继续开口,便被一道清冽之声打断,“宴之自己还没成亲,倒是关心起朕来了?” 霎时间,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奴才、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宴之被“抓”了个现行,面色不变,反而不慌不忙地向皇上行了一礼。 “回圣上, 臣的亲事,乃一家之私,但圣上之姻缘,则关乎国本。” “何况,臣虽然还没成亲,但是已经有孩子了。”周宴之似是很不好意思,指了指榻上的小人儿,“您看。” 齐佑璋神色不辨喜怒,盯著小榻上正玩耍的幼儿,即便最开始不知,后来私查后也知道这是姣姣的孩子。 生得如小仙童般冰雪可爱,倒是很像姣姣。 齐佑璋微微一笑。 …… 因著有小孩子在身边,周宴之来时乘的马车。 赤阳看见世子爷难看的脸色,识趣地没有多话。 周宴之盯著自己怀里的孩子,忍不住开口,“寧寧,我才是你爹爹,记住了吗?” “到时候见到你娘亲,可別叫错了!” 寧寧似是今日出门玩得很是高兴,拍著手笑得开心,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周宴之有些头疼,想起刚刚在慈寧宫时,圣上竟然提议孩子由太后教养,一来有利於孩子日后成长,二来也能为太后减免些孤寂。 不知情的人看来,圣上对国公府世子当真是宠信极了,毕竟孩子生母不详,皇上竟因其父抬高其女的身份…… 周宴之心中一肚子气,別人不知孩子身份,圣上还能不知?好在太后没有答应。 当然,更令他生气的是,刚刚在逗弄小孩子时,寧寧竟然丝毫不怕生地向坐在一旁的圣上爬去! 是以,才有了刚刚那“我才是你爹爹”的警示之言。 周宴之算是发现了,这小孩儿也不知道像谁,见著容色好看的郎君娘子便要人抱,这怎么能行?日后还不得被人几句话便哄骗走了? —— 云姣依偎在夫君怀中,“夫君你最近很忙吗?” 齐佑璋將怀中的娇人揽在怀中,笑道,“姣姣可是嫌我陪你的时候太少了?” 佳人在怀,权利在握,他只觉此生足矣。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姣忙解释,生怕对方误解。夫君每日陪她的时间比在苏州时还要久,她实在有些受不住。 齐佑璋笑了笑,也不戳破女子的小心思,“很快了。” “什么很快了?”云姣昨夜没有休息好,眼下便有些倦意,说话的声音低不可闻。 齐佑璋见女子似是困了,搭在腰间的手紧了紧,当然是——很快他们就可以成亲了,到时候,姣姣就是他的妻子了。 不过,想必周宴之不会就此罢休。 果不其然,又一次早朝之时。 礼部尚书张英才率先站出: “圣上,龙嗣乃国之根本,如今后宫虚位,储君未定,实乃关乎我朝国本,还望钦天监能早日择取吉时,举行封后大典啊!” 话音一落,大殿上一片静寂。 许久,方听见上首之声,“朕年方弱冠,尔等便急著要立储君,莫不是有別的心思?” 那声音,不辨喜怒,其中之深意却令人惊心! “老臣绝无此意啊!”张英才闻言立即跪地,“只恳请陛下念著祖宗祖宗基业,早日册封叶家女为后,一来可慰先帝在天之灵,二来也能稳固江山社稷啊,还望陛下三思!” “臣附议。”忽有另一人站出,齐佑璋定睛一看,是礼部侍郎李承。 周宴之脚步一顿,隨之出列,“臣附议。” 眼见六部之中已有两方统一,何况周盐运使还是曾经是圣上的伴读,与圣上关係非同一般,此番站出来,必然是摸清了圣上的意思。 是以,接下来,陆陆续续地便有官员站了出来: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齐佑璋看著下面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眉头狠狠地跳了跳,他闭了闭眼,復又睁开。 紧接著不知向哪里瞥去了目光。 那一眼,轻飘飘的,似乎没什么分量。 却让钦天监监正方照硬著头皮站了出来,他深知自己如今可以说是站在了百官的对立面。 他眼睛一闭,扯著嗓子喊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这句阻止之言在一声声地“臣附议”中是那么的突兀,眾人齐刷刷地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上首之人似乎亦十分讶异,“哦?苏爱卿所言,是为何意啊?” 方照吞了吞口水,继续开口,“臣近来夜观天象,发觉紫微星旁有一星宿若隱若现,与主星相斥!” “臣查此星,竟为先皇为陛下赐婚之女,圣上命带刚金,叶家女命含柔木,正对应了金多木折之忌!” 方照的声音突然拔高,“陛下!天地五行皆有定数,您与叶家小姐命理不合,八字相悖,若是强行,恐怕是大凶之兆啊!” 第149章 有夫之妇(110) 大约是被钦天监的话镇住了,一时间,朝堂之上竟无一人言语。 定远侯涨红了脸,他们叶家先祖早年跟著太祖皇帝打过天下,是以加官封侯,世袭三代后方降等袭爵。 到了他这一代,后辈便开始降为伯府。 若是子孙有出息的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谁知如今叶家竟无一人入朝为官,定远侯心中如何能不著急? 叶家逐渐没落,没了往日的风光,再往后,怕是在京中已无立足之地了。 得知先皇赐婚,他心中升起希望,这大概是他们叶家重新崛起的契机,可如今钦天监上下两嘴唇子一碰就要搅了他叶家的荣华,定远侯如何能忍? 当下开口,“方照!圣上面前,岂容你胡说八道?” 方监正心中一苦,心知自己是被定远侯给记恨上了,口中仍道,“侯爷此言差矣,命数之论,岂能草率?” 定远侯还待反驳,便被钦天监的一句话堵了回来,“莫不是侯爷连自己女儿的性命也不顾了?金多木折啊侯爷!” 定远侯怎能承认自己不顾女儿安危,还未等他想好什么说辞,就听见圣上的声音响起: “方爱卿此言有理,封后之事容后再议。” 话一出口,眾朝臣未免心思浮动。 聪慧些的怕是早就想清这大概是陛下的授意,若不是陛下早有吩咐,方监正又岂敢当眾质疑先皇赐婚的旨意?他又不是活腻了。 至於八字命理之说,更不可信了。 先皇既已赐婚,那必然是早就测算过圣上与叶家女的生辰八字,而且怕是很不错才会定下来。 怎么,当年是天赐良缘,如今就变八字不合了?但凡不是朽木脑子都不会把这个由头当真。 但朝中並没有人为定远侯说话,迎合圣上的心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当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毕竟若是这门婚事不成,他们族中的適龄女儿也就有了机会不是? 定远侯在朝上自是不敢露出丝毫异色,回府后却忍不住大发雷霆。 夫人吴嫣得知事情的缘由,端来茶水,柔声劝道,“侯爷消消气,前两日有一家绸缎铺子有人当眾闹事,蕴姐儿便带人去处理,可是有什么举动不合时宜么?不然蕴姐儿这般懂事知礼,圣上怎么会……” 话说了一半,更给人遐想的空间。 果不其然,定远侯本就在气头上,闻言恼怒道,“必是如此!”说著便向外走去。 近二十年的夫妻,吴嫣又岂会不了解夫君的性子,见状忙拦了下来,“许是妾身想岔了也未可知,侯爷可千万別和孩子置气。” “既已赐婚,不留在府中安心备嫁学规矩,反而出去拋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吴嫣听后眸光微微一闪,不等她再说些劝解之言。 定远后话头一转,眉心紧锁,“你也是!身为嫡母,本就有教养子女之责,竟也由著她胡来吗?!” 吴嫣一噎,心中暗恼,面上却不显分毫,只低头应道,“是妾身的不是,侯爷莫气坏了身体。” “只是……只是蕴姐儿毕竟是去管理嫡姐留下的铺子,妾又如何能阻止呢?外人瞧见了,怕是要疑心妾贪图亡姐的遗业了。” 声音软和又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冤屈。 定远侯也知道继母难当,思及她为侯府操持十余载,又诞下了一双儿女,心中一软,鬆了口,“好了,本侯也没说什么。” 这厢正在练字的叶思蕴被一个丫鬟唤到了父亲的书房。 敲过门,便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是劈头盖脸的指责。 大意就是说她怎么怎么丟人,若是当不上皇后便会使整个家族蒙羞什么的…… 叶思蕴扯了扯嘴角,她就知道。 “父亲这般训斥女儿,可是对圣上的抉择心怀不满吗?” 定远侯一滯,“当然不是!”隨即恼羞成怒,“这般顶撞父亲,这就是你的孝道?” 叶思蕴毫不退让,“谁让母亲自小离我而去,无人教导,规矩上难免差了些。” 定远侯脸色难看,火气高涨,她什么意思?是说自己身为父亲没有尽到教养之责吗? 半炷香后,书房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滚出去!我叶擎没有你这么不孝的女儿!”定远侯脸色一阵青白,吼道。 叶思蕴草草地行了一礼,面无表情地抹去额间被飞来的茶盏扣上的水渍,回了自己院中。 自小侍候的嬤嬤见了,心疼极了,“我说我的姐儿啊,侯爷是您的父亲,夫人是您的嫡母,服个软又能如何?” “总是硬碰硬,吃亏的人是您啊,何况你还没成婚呢……” 低头服软?那她这么多年来谨小慎微算什么?受的委屈又算什么? 不过叶思蕴知道嬤嬤是为了她好,並没有反驳,只笑著开口,“嬤嬤,我心里有数。” 关於先皇赐婚一事的变故,她远比所有人知道得都要早。 早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早在当时太子还在南巡之时,那时她便已收到了消息。 比起虚无的家族的荣光,叶思蕴更希望是能拿在自己手里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所以皇后又如何?比起新皇允诺给她的好处实在不值一提。 慈寧宫。 “哦?”得知皇帝在早朝时拒了封后大典礼的提议,心中惊讶不已。 毕竟,这婚事不是皇上还是太子时自己去向先皇求的吗? 怎么又满意了? “启稟太后。”老嬤嬤微微弯腰,低声道,“奴婢听说圣上近来总是回东宫。” “而且,先前西域进贡的瑟瑟珠和金蹀躞等物,都送去了东宫……” 当了皇上,那势必有无数双眼睛盯著你,圣上不在自己的寢殿呆著,反而总往自己还是太子时住的地方东宫跑,本就惹人注目,难免有小道消息流传,何况齐佑璋並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的意思。 第二句话出口,太后明白了其中的意味,“东宫里有圣上青睞的女子?” “老奴不敢妄言。”嬤嬤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额头触碰到地上。 能让圣上这般態度的,显然不是一般的女子了。 太后没在意,摆摆手示意其起身,“可知道是哪家的女郎?” 嬤嬤摇头,“奴婢不知。”这一点倒是不曾透出一丝风声来。 太后沉吟片刻,吩咐道,“赶明个儿带过来给哀家瞧瞧。”她直觉圣上不举行封后大典是与此女子有关。 “是。”嬤嬤垂首应下。 第150章 有夫之妇(111) 秦嬤嬤低著头,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谁能知道呢,太后娘娘在宫中宣召一名女子,竟然还没召来。 “怎么,是仗著有几分宠爱便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了?”太后的声音不变,瞧著仍然是一副慈和的样子。 秦嬤嬤却深知太后娘娘心中定然是生气了。 她訕訕开口,“老奴去的时候碰见了皇上,是……是皇上不允。” 太后正摆弄著新呈上来的兰草,闻言动作一顿,“皇上?当时情形如何你一五一十地说给哀家听听。” “母后急什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帘幕晃动,珠子碰撞的声音响起,清脆悦耳。 “如今尚无名分,待日后礼成,儿臣定然带著她一同来向母后请安。” 隨著玄色鎏金十二星辰锦袍逐渐显现,露出了皇上那张清俊的面容。 太后瞥了一眼,心中一嗤,不让来?她是会吃人还是怎么著? 只是,听这意思,难道要封那位女子为后吗? 太后神情严肃,“佑璋,你既为皇帝,当为天下之表率,切不可意气用事。” 齐佑璋笑了笑,“母后多虑了,儿臣南巡时曾遇刺,是朱姑娘救了儿臣一命……” 见母后依旧蹙眉,齐佑璋微微一嘆,就知道这个理由过不去。 果不其然,太后的声音响起,“即便如此,赏赐给她些珍宝,或是给个封號也就是了,何至於要封她为后?” “自然是与朝事相关了。”只见皇上缓缓开口,“她父亲是苏州同知。” 话毕,便不再开口,一副朝中大事不能多言的模样。 后宫不得干政,见此情形,太后冷淡道,“既无他事,皇上请回吧,哀家最近头疼得紧,午间要歇息。” 齐佑璋从善如流,“母后可要传太医?” “不必。” “母后好好休息,儿臣去处理政务了。” 眼见母子二人之间气氛凝重,秦嬤嬤小心开口,“太后娘娘,毕竟是皇上……” “是啊,如今是皇上了,便不肯为自己母后解忧了吗?”太后冷笑著打断。 思及此,太后心中颇有些不平。刚刚母子二人之间的对话,她的不满,哪里是对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 佑璋和鈺儿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兄长做了皇帝,封自己弟弟一个亲王怎么了? 加上曾经想让周家的女儿入东宫不曾如愿,若是叶家女也就罢了,好歹是世家贵女,可如今竟然是要册封五品小官之女为皇后?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太后心中越想越恼,果然,不是在跟前养的就是不亲近。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你说皇上可有把哀家当做母后来对待?” 秦嬤嬤心中一激灵,忙道,“圣上至纯至孝,自是对太后娘娘恭敬仰慕的。”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许久过后,太后开口,“想要入宫的女子,从来只有先在储秀宫学规矩的,没有越过官制直接入东宫的。” “皇上既有意许那女子高位,规矩必然不可少,挑两个教习姑姑——”太后缓了缓心神,冷淡开口,“免得到时入了宫没规矩!” “太后娘娘,还请三思啊。圣上明显极为看重那位姑娘,若因此伤了母子情分便不好了。” 秦嬤嬤心一紧,她心中是万万不希望太后娘娘和皇上之间有隔阂的,奈何一旦涉及到七皇子,娘娘便不管不顾了些。 何况圣上自幼不在娘娘身边长大,情分有限,纵使有血缘关係在,但长此以往,难免要冷了心。 “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太后淡淡开口,“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话已至此,秦嬤嬤心知无法改变太后娘娘的心意,只好想著待会儿找两个性子好些的教习姑姑吧。 —— 待教授规矩的这伙人到了东宫,竟是直接被拦在了宫门外。 “东宫已有了教习嬤嬤,还请嬤嬤回稟太后娘娘,必將好好教导朱姑娘的规矩。” 秦嬤嬤面色有些不好看,这不是在打太后娘娘的脸吗? “你是要违抗太后懿旨吗?”秦嬤嬤厉声质问。 “奴婢不敢。”青嬤嬤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只是奴婢曾奉先帝之命教导过叶家小姐,想来教朱娘子学规矩还是够格的。” 自那日从侯府中回来,她便一直待在宫中,没想到这两日竟然被圣上调到了这里。 秦嬤嬤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好啊,那还请青嬤嬤多费些心思,娘娘要查验的!” “是。”青嬤嬤领命。心中微微鬆了口气,好在没有让朱娘子被带走。 她自己教规矩,自然是按部就班,不会使那些暗地里折腾人的法子。 青嬤嬤回了院子,便见话题中心的人正在翻著九连环,嘆了口气,上前一步,温声开口,“朱娘子,太后懿旨,日后您需要每日抽出两个时辰学习规矩。” 正常在储秀宫学规矩,每日需四至六个时辰,只是青嬤嬤想著朱小娘子一看就是吃不得苦的,何况如今圣上偏宠,还是先每日两个时辰的规矩,循序渐进才好。 云姣抬起头,漂亮的眼睛像猫儿一样,摇头拒绝道,“我不学。” 第151章 有夫之妇(112) 青嬤嬤难得被噎了一下,开口道,“只有学了规矩,才能嫁给皇上啊。” 是的,这些日子她已经隱隱知晓朱小娘子要被封后一事。 云姣心中疑惑,面上自然也显现了出来,“可是,我们不早就是夫妻了么?” “他说他就是我的夫君。” 青嬤嬤解释,“娘子与圣上在苏州拜堂乃私下所为,没有上皇家玉牒,做不得数的。只有举行了封后大典,才能被天下人熟知,难道您不想……” “不想。”云姣诚实地摇摇头,“为什么要得到別人的承认?我和夫君自己知道了就好了呀。” 青嬤嬤只觉得心中有股劲儿不上不下的,卡得她难受。 她苦口婆心地开口,“这规矩必然是要学的,月余太后娘娘定会派人来查验,老奴也是怕您吃亏啊。” “嬤嬤,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我能吃什么亏。”云姣安慰道,“叫我我不去不就成了。” 那么能行?青嬤嬤不知怎么劝,心中嘆气,“您若是不了解规矩,只怕圣上也是为难啊。” 后宫女子为何深諳宫规,处处留心?还不是怕被人拿了错处挨罚,或是严重的丟了性命? 这朱小娘子,怎么脑子不大灵光呢!太后召见,如何能说不去就不去?上次那是因为有皇上在身边。 可是皇上也不可能每次都及时赶到。 就在青嬤嬤以为朱娘子怎么也不会鬆口学规矩时,一道迟疑的声音响了起来,“啊?夫君会很为难吗?” 云姣心中犹豫,她既不想受累,但又不想让夫君为难,到底是“夫君”对她的好在心中深处萌发,她勉强开口,“那好吧。” 她想,她就学个大概,太累太难的话就不学了。 青嬤嬤喜不自胜,“誒”了一声。 天气渐寒,地上浮现了一层银白色的霜。 青嬤嬤脸色铁青,看著掉落到地上的一本本书册。 表面上倒是十分正经,什么《千字文》、《內训》一类的,可一翻开,便看到了那些不堪入目之语。 一页上写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再一翻,又看见了“才子佳人”。 青嬤嬤脸色越来越难看,怪不得这两日娘子白日里学规矩似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竟是被这些荼毒了去。 “这是谁带进来的!敢带这等禁物与娘子看,若是圣上知晓必然饶不了你们!” 內室伺候的宫女自是大气也不敢出,能入宫的,自是已经查验一遭,谁敢拿那些不堪入目的腌臢之物污贵人的眼,不过是些平常打发时间的话本子罢了。 只是在青嬤嬤看来,这已是极为出格的了。皇后,乃国母,不仅规矩的典范,更应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怎么能看这些呢? “把东西收拾了。” 此时天气寒凉,百凋零,唯有宫中的暖阁尚有正孕育的苞。 云姣听闻前去瞧了瞧,只觉新奇惊喜,谁知没欣赏多久,就有宫女来报,说是青嬤嬤要將她的话本子都收走。 这可不行! 最近两天的相处,青嬤嬤在云姣这里已经从一个人很热心的嬤嬤变成了一个可恶的老太婆。 “不许动!那是我的东西!”云姣回了屋,生气地开口。 青嬤嬤垂首行礼,委婉开口,“奴才斗胆,朱娘子,这些书卷……有失庄重。” “何况宫规森严,早在肃意皇太后在时,为保礼教,下令后宫之中严禁风月之说。” —— 齐佑璋下了早朝,便去了东宫,这几日他心情颇好,毕竟再过一段时日,他就真的能和姣姣成亲了。 谁知刚进门便看到了这幅乱糟糟的场景。 那句“怎么了”还不曾问出口,便听到女子唤了一声,“夫君,我不要待在这里了。” 齐佑璋心中一紧,莫不是姣姣想起了什么? 隨后又恍然,应当是不能,毕竟姣姣还在唤自己夫君。 封后在即,他心中始终绷紧,生怕出现意外。 “我不想学规矩,也不要把我的书收走……”女子眼泪汪汪的,软绵的声音中带著一丝哽咽,似乎是委屈极了。 如果话本子都被收走了,那还有什么乐趣? “什么学规矩?”齐佑璋拧著眉,莫不是母后又寻了姣姣,竟无一人稟报他? 他冷了脸,瞥向元福。 圣上目光冷沉,犹如利剑般刺向自己,元福的心提了起来,连忙解释一番。 元福並没有觉得自己做的哪里不合適,毕竟太后娘娘要將朱娘子带走已经被拦下了。 至於学规矩,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当年叶家小姐被封为太子妃的时候,不就是青嬤嬤前去教导的,如今不是正好吗? 圣上对朱小娘子显然很是有一番情谊,所以他还特意吩咐了青嬤嬤,教导时不要太过严厉。 元福想,没有比自己想得更周全的了。 哪知,紧接著他便看到了那娇滴滴的朱小娘子朝圣上伸出了手,娇声抱怨: “你看,我的手都红了,都怪你!每天学规矩,我要累死了!” 圣上显然忽略了那句怪罪之言,反而皱眉道,“那便不学了,別胡说,什么生啊死啊的,提起来也不怕忌讳。” 说著,牵起了对方的手查看。 元福见状,示意自己的徒弟迅速去请太医, 齐佑璋看著女子的掌心確確实实带著红痕。女子肤色白皙娇嫩,所以那痕跡虽浅但仔细瞧却格外明显。 他神色不虞,“不知道后宫中有什么样的规矩,学起来还能弄伤主子?” 眼见圣上语气詰问,青嬤嬤一顿,跪地请罪。 心中只觉朱娘子真是半点苦都吃不得,原本每日应该学的四个时辰已经被她减了半,谁知两个时辰竟然还嫌累,天天能学足半个时辰都是好的了。何况她手上的红痕,分明是她今早自己编玉带时勒得,这也要算到学规矩里面吗?青嬤嬤恍惚想著。 每日就那么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也难怪圣上没有察觉此事了。 眼见夫君似是又要罚人,云姣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心虚地含糊道,“也不都是学规矩弄得,其实……其实还是我自己不小心。” 齐佑璋只当姣姣心软,忍不住道,“姣姣,日后若有委屈,一定要告诉我。” “……嗯。”云姣的脸有些热,低头任由男子將自己揽在怀中。 恰在此时,太医到了。 齐佑璋拿了瓶养容膏,为女子细细地涂抹。 青嬤嬤虽知晓圣上不欲让朱娘子再学宫规,但太后娘娘那里还没过去呢。 遂开口稟报,“圣上,太后娘娘传来懿旨,言明检查朱娘子的规矩……” 齐佑璋淡淡道,“朕知道了,都下去吧。” 青嬤嬤不敢再多言,內室的宫女嬤嬤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看著夫君认真地给自己上药,云姣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痒,忍不住笑了出来。 “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齐佑璋抬起头,笑著问道。 云姣摇摇头,“夫君,嬤嬤说,我若不学规矩你会很为难的,真的吗?” 齐佑璋看著面前女子一副担忧的模样,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化成了一汪春水,姣姣怎么能那么可爱,竟然如此担心自己,心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喜意。 所以,姣姣其实心里已经喜欢他了吧。 他开口哄道,“没有的事,姣姣不要担心,不学规矩也没什么。你是皇后,只会別人向你行礼……” 第152章 有夫之妇(113) 殿中的人被遣了出去,只余两人在榻上说著私密小话。 隱约瞧见,男子环住女子的腰身,偏头不知说了句什么,女子弯了弯眉眼,捂唇笑了起来,好一对亲密璧人。 歷经午间这一遭,青嬤嬤心中恍惚,犹记得之前去侯府教导叶小姐规矩时,东宫曾差人吩咐,太子妃需仪態端庄,处事得体,不可损害皇家顏面。 可刚刚皇上分明是说不必教朱小娘子规矩了啊,果真是圣心难测。 —— “影二……”云姣有些不好意思,只觉得新来的侍女的名字起得过於隨意了些。 被唤作影二的女子面上带笑,“娘子可有什么吩咐?”身为皇家暗卫,能以女子之身挤进前十的,可不仅仅只是功夫好那么简单了。 似是瞧出了主子的不自在,影二笑道,“出门在外,为掩人耳目,娘子可以唤奴婢秋衣。” 闻言,云姣道,“秋衣,听说鸣玉楼新排了几齣戏,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吧。” 秋衣利落答应,“好。” 若是旁人只怕要劝上一劝,毕竟宫外人群多的地方必定鱼龙混杂,影二可不管这些,皇上既安排她跟著主子,没有额外吩咐,那她只需要保护主子安危便够了。 哦,不对,有额外吩咐,好像是警惕国公府世子?秋衣晃了晃脑袋,觉得这个命令有些莫名其妙。 鸣玉楼。 提早收到消息的掌柜正指挥著伙计將二楼雅间布置好。 一碟碟精致的点心罩著纱笼,井然有序地被送进了房內。 不多时,一队护卫腰配环刀,气势凛然,五步一站,十步一守,目光如鹰隼般扫视著附近,查找著周围的异动。 经过的一伙计咋舌,心想这是又来了哪位贵人啊?这么大排场? 还不等他心中嘖嘖完,离他最近的那个侍卫目光如利剑,猛然射向了他,按著刀柄的手似是要动,嚇得他连连向旁边让去,生怕挡了对方的路。 约莫著一盏茶的时候,这方主人才姍姍来到。 来人是一女子,头戴帷帽,身披一件白狐裘披风,烛光流转,可见那披风上泛著银色的光泽。 虽看不清模样,但那周身的气度,一见便知是富贵人家堆砌出来的。 她的步伐不急不缓,在楼梯间走著,直到进入到了左侧的雅间,廊內那一行侍卫隱隱带来的紧迫压抑的氛围才缓了几分。 门口亦有侍卫守著,云姣心中惴惴,摘了帷帽靠在椅子上,忍不住道,“怎么这么多人一起出来了啊?” 秋衣在一旁解释,“圣上吩咐,以娘子的安危为重。” 之前隨行在马车边的不就那么三四个人吗? 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好!” “再唱一首!” “越怜呢?今儿个不是有越怜的戏吗?” …… 一楼那一声声地叫好声、呼喝声吸引了云姣的注意力,她向下望去,忍不住轻咳一声。 之前在苏州的时候,有两位先生的话本子她就很喜欢,一名清风公子,二名拾玉郎君。 如今竟然在这里看到了编成的戏摺子,如何能不让她兴奋。 一楼台上的人背对著眾人,双手搭在腰间,腰肢一动,便提起了那清亮的嗓音: “且看那——春风吹过了——” 紧接著,手腕一甩,水袖扬起,偏著头,露出了一双多情桃眼。恰就这一剎那的功夫,眼瞼微闔,似是诉说著多少哀怨愁苦。 许是炭烧得太足了,云姣的小脸红扑扑的,盯著下面那惊艷的亮相,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那日她因为学规矩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今日便出宫玩了。 夫君当时还因为朝政繁忙不能陪她很是遗憾,想到这,云姣心虚地抿著唇,其实她心中並不是很在乎,毕竟夫君若一起来,她还怎么看嘛。 秋衣暗道一声不好,她平时执行任务,知晓这里面的门道,不知朱娘子看没看出来,这台上唱戏的旦是由模样秀美的少年郎装扮的。 若是只听戏也就罢了,但看朱小娘子那眸子亮晶晶的模样,显然是欣赏极了,这要是被圣上知晓,岂不是她影二的失职? 柔嘉公主已有好些时日没来鸣玉楼了,今日刚踏入二楼,便察觉氛围有异。 抬眼看去,便见玄甲卫列在两侧,气势凛然,警戒四周。 柔嘉挑了挑眉,皇兄显然没有出宫,那里面的,可就是传闻中皇兄的心上人了? 侍女燕秋显然明白这一点,问道,“殿下可要奴婢去……” 话音未落,便被柔嘉制止,皇兄对她的行为举止颇有微词,万一今儿个她碰见说上了几句话,日后若是有些什么,皇兄再认为是她带坏的便不好了。 何况若是真的成了她的皇嫂,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 这两场戏看得云姣心情很是愉悦,不过为了戏台展现得出彩,里面不知道怎么弄的,极为昏暗,唯有乐师伶人处亮光稍稍足些。 云姣踏出门的一刻,竟有些恍惚,不过很快这种感觉便被大街小巷的烟火气冲淡了。 婆子挎著篮筐,匆匆走过,不知道要做什么去,算卦的摊子往桥下角落一支,静待著有缘人,时不时地还有三五个小孩子在周围跑来跑去,眼睛不住地向那人摊上瞧…… 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了一角,云姣心想,京城和苏州的习惯真得很不一样。 忽地,马车一晃,竟是停下来了。 前面驾车的侍从低声道,“主子,前面是国公府的马车。” 云姣微微一怔。 秋衣心中暗骂,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手拿腰牌,面带询问,“娘子?奴婢下去传话。” 第153章 有夫之妇(114) 还不等秋霜有所动作,只见马车又缓缓起步前行。 原来竟是对面马车后退,驶向两侧,將路让了出来。 马车內的周若华皱了皱眉,面上不解,“伯母,对面是哪家的人?何至於要我们让路?” 京中叫的上號的公主王孙,她都认识,对面一无名小卒,也敢让她们周家让路? 卫氏没有过多的解释,她这个侄女被家中宠得不知事,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说,“月满则亏,正因周家如今尚得势,才不可过於张扬。” 何况那马车的规制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卫氏自然不想节外生枝。 如今周家表面上鲜似锦,谁知背后不是烈火烹油之危呢? “晚间宴席才开始,急什么?” 今个儿是她父亲的寿诞,辰时开场,她身为外嫁女,自然要回去贺寿。 宴会上多有一些年轻的郎君娘子,若华年岁正好,合该出门交际一番,加上毓寧作为宴之的女儿,便也趁此机会带过来认认她曾外祖家。 卫氏就著此时的片刻空閒,靠在车枕上,闭目养神,静待对面的马车先过去。 忽然,她睁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偏头吩咐,“快午时了,寧寧小孩子不经饿,叫奶娘去候著。” 周若华见状,笑著开口,“伯母先前还说毓寧被堂哥惯坏了,性子顽劣呢,如今一口一个寧寧,叫得这样亲热。” 卫氏闻言嗔怪地看了侄女一眼,“好啊,竟打趣起我这个长辈来了?” “不过以后这话可万万不能再说了,小孩子哪有不贪玩的?”卫氏开口道。 见伯母神色严肃,周若华微微收了些笑意,认真道,“好,若华谨记。” 马蹄噠噠地响,掩盖了车轴转动的声音。 擦身而过时,云姣挑开帘帷,一侧的景象吸引了她的目光,竟是几位僕妇站在后方的马车旁边,不知道做什么。 恰在此时,一阵风吹过,车幔被掀开,露出了一双圆溜溜的、满是好奇的眼睛。 紧接著稚嫩的声音响起,“吃,要吃。” 一道女子的声音轻声道,“今儿个的点心已经在早上吃完了,小小姐可是忘了?” 许是要求没有得到满足,那道小小的童音大了些,“要吃!” 桃香看著怀中的毓寧小姐,长相像极了云夫人,心中软乎乎的,若是说之前是为了一个好前程才努力去钻营。 但如今侍候了小小姐那么久,又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点心太甜了,仔细坏了牙齿。” 寧寧年纪虽小,但却能敏锐地感知到谁对自己是真心的好。 小小的人眼中蓄了一泡泪,偏也不闹,就这么委屈巴巴地望著你,“寧寧,寧寧吃。” 这样可人怜的小娃,谁能忍心拒绝呢? 桃香能,她的语气柔和又坚定,“不行。” 眼见一向顺著自己的桃香没有答应自己的意思,寧寧嘴一撇,眼一闭,就要哭嚎。 桃香心中一窒,主母还在前头的车里呢,可不能这么哭啊,“难道小小姐以后要像老太太一样,满嘴没牙地去见夫人吗?” 桃香知道小小姐很是聪慧,平时说的话大都能听懂,就是说得还不利索。 寧寧嚇得捂嘴,也忘了哭,水润润的眼睛睁大,“娘,娘亲?” 得益於桃香的嘮叨,以及爹爹也总是和她说,娘亲是很爱很爱寧寧的,只是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所以才没有办法回来看她。 寧寧还小,听不懂太复杂的语句,但是她知道娘亲很喜欢她。 马车渐行渐远,云姣忍不住抚上了胸口,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刚刚的声音有些熟悉。 她觉得自己也不是多么喜欢小孩子的人啊,怎么听了刚刚那道声音,心里莫名地觉得那小孩一定很可爱。 说不定长得也很好看。 她,她也想有一个自己和夫君的孩子。 云姣想,到时候她一定会做一个很好的娘亲,让自己的孩子变成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 ——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宫中殿宇恢宏,美轮美奐,却犹如一座囚笼,將其中的人尽数网住,收紧束缚。 齐佑璋察觉到女子自回来后情绪便有些不对,闷闷不乐的样子,明明刚刚出宫时整个人都透著雀跃之感。 “怎么了?谁惹我们姣姣生气了?” 云姣抬起头,认真地开口,“夫君,你,你喜欢小孩子吗?” 齐佑璋微微一怔,小孩子?他不喜欢,很吵。 不知女子为何突然说起了这个,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试探性地问道,“姣姣喜欢吗?” 云姣脸上微微泛起了一丝热意,真是的,她都这么问了,阿昭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嘛?! “我,我想著如果是咱们两个人的孩子,那长得一定很好看。”女子的声音细若蚊吶。 齐佑璋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影二,面上带笑,“那必然是了,儿女肖母,定然会生一副好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