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回国,这周太太她不当了》 第1章 [现代情感] 《白月光回国,这周太太她不当了!》作者:婀蛾尔厄【完结+番外】 作品简介 【斯文败类嘴硬的爹系霸总】x【娇纵戏精菟丝花】【双洁】【巧取豪夺+追妻火葬场+极限拉扯+爱情战争】 自从跟周颂年提出离婚,江月的生活就像发了癫一样。一开始她以为要面对的现实是豪门贵妇体面撕逼,二女争一男上演“她爱他,但他爱她”的tvb狗血八点档。但实际上她面对的现实是今日说法跟法治在线。 第一章 ——离婚第二章——老公疯了第三章——重温旧梦第四章——拿刀互砍,双双毙命“不是…哥们…为什么?” 江月无语的看着堵在她家门口的周颂年,表情逐渐崩溃。周颂年笑意温和,金丝眼镜下幽深眸子闪过几丝恶意。 “宝贝,你又能跑到哪里去?”=江月一直知道,周颂年不爱她,他爱他的白月光宋墨挽她只是他们play里的一环,是这对狗男女恩怨纠葛,恨海情天里的炮灰女配钻研狗血虐文多年,江月深知时代变化她这种早期小白花女主的设定,在现在已经不再吃香按照小说三原则她会突然降智发癫,嫉妒发狂,然后作为宋墨挽的对照组,让各路人马轮番打脸,再被看清她绿茶捞女真面目的周颂年狠狠虐上 五十章最后以悲凉凄惨的结局告诫广大读者——看吧,门不当户不对,山鸡怎能成凤凰! 江月不想再当他们play的一环,所以她对周颂年说:“周先生,我们离婚吧。” 第0章 楔子——做恨! 听说周颂年的白月光回国了。 江月脑袋嗡嗡的响,好几天睡不好觉,眼眶熬得青黑。 到了夜里,躺在床上越想越气,实在没忍住,往旁边熟睡着的周颂年脸上扇了一巴掌。 周颂年几乎是立即惊醒,目光凌厉的扫射四周,十足警惕,等看到江月时,眼神变得柔软,带着几分抱怨的跟她低诉: “月月,我梦到有人打我。” 他说着,又朝江月张开手,示意她靠过来,“一定是你没睡我怀里,我才会做噩梦。” 周颂年面上笑意温和,眼神也缱绻,见她许久未动,还疑惑的嗯了一声,表情也稍稍显出失落。 好像他真的很喜欢她一样。 江月心下嘲讽,但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柔柔地依偎到周颂年怀里。 她是那种很清纯的长相,五官精致小巧,柔软,无害,肌肤暖白,像枝头刚掐下来的栀子花,没什么攻击性,糯糯的,指甲掐下去,就浮起一层灰渍。 这样的长相,说她会做坏事,怕是十个人里有九个不信。 所以即使周颂年脸上顶着她刚打出来的鲜红掌印,还是在她靠过来的一瞬,妥帖的搂住了她。 就像他一点也没察觉江月打了他一样。 “月月也做噩梦了。” 周颂年状似无意的轻拍着江月的肩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又抚弄她青灰的眼下。 “最近睡不好吗?我听张医生说你最近要了些褪黑素,还是少吃些,吃多了容易依赖,反而更不好。” 嗓音低沉又温润,像润过松香末的大提琴,还带着些初醒时的暗哑。 江月觉得后脊像是被鹅羽扫过,微微发麻。 她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周颂年这男人实在是很可恶,明知道她是声控,还要在她耳边故意说话…… “嗯?怎么脸红了?” 周颂年明知故问,又抬起江月的脸仔细端详:“是热了吗?” 他笑得狡黠,眼尾拉出狭长弧度,平时遮盖着脸,装腔作势的金丝眼镜被取下,露出的面容十足英俊。 狭长多情的桃花眼,雕塑般立体的轮廓,上唇弧度薄而锋利,下唇…… 下唇很好吃。 周颂年就像小说里的狐狸精现世,先吃了她一遍,又引她吃一遍,唇齿相贴,舌尖勾缠,直到江月喘不过气,他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她。 “怎么更热了。” 江月知道他在故意嘲笑她面红耳赤的模样。 十二月的天,落地窗外头还飘雪呢,热热热,热他妈! 她心里暗骂,或许还忍不住瞪了他几眼,以至于周颂年觉得她在暗送秋波,索性再睡不着,不如更清醒一些。 “医生说睡前做些事情,更有助于睡眠。” 周颂年含笑看她,带着些欣赏,以及几分居高临下的掌控:“月月要遵医嘱。” 江月没有拒绝。 她在周颂年面前一向不够强势,时常隐忍。 所以遵了一个多小时的医嘱,房间里倒真热得像是个火炉,将她翻来覆去的炙烤妥帖,变作鲜嫩多汁的美肉,被人提着餐刀,细嚼慢咽吃干抹净。 医嘱倒真挺有效,江月累得直接厥过去,这些日子头一次睡得这么死。 等她再次醒来,床边已经空无一人,伸手一摸,被褥都是冷的,看一下时间,十一点半,周颂年估计早起床去公司了。 折腾到半夜三点还能起这么早。 江月心下诅咒他早日猝死,又去柜子里翻出避孕药,配着温水吞服。 她是个很安分的妻子,周颂年不想让她怀孕,措施一向做得很好,昨天估计是忘了。 或许宋墨挽的归来到底也在他心里留下痕迹,以至于让他心神不宁,甚至忘了防备江月挟孕攀扯。 好在江月也不想要孩子。 她隐有察觉,她跟周颂年这持续三年的婚姻快要走到尽头了。 周颂年不爱她,他爱着他的白月光宋墨挽。 他只是涵养很好。 而且喜欢跟她做爱。 呃…… 做恨! = 女主绿茶菟丝花,男主斯文败类疑似病娇,设定双洁,有港风元素,纸醉金迷。 本文有巧取豪夺情节,男女主不是善男信女,戏精作精双向奔赴演绎酸涩做恨文学,从霸总娇妻白月光撕逼到法治在线强制爱情杀应有尽有。 排雷不多排,再排剧透了,能接受的读者往下滑。 —— 请在此处放下您高贵而智慧的大脑,留下尊贵的打卡印记,完结后即可取回,让智慧充斥您至高无上的灵魂。 ————————————————— 引言: 他神魂颠倒,昏睡在他爱情的婚姻坟墓上,像一条挣扎到死的狗。 即便他死不承认…… ————————————————— 第1章 财产 做完恨的第二天,周颂年早早就走了,江月对此并无意见。 在江月看来,周颂年一向忙碌。 经常不是在公司处理文件,开会统筹,就是到各个基层实地考察,有时候甚至一天行程要跨越好几座城市。 做生意难免要上下交际,左右逢源,应酬自然也必不可少,有时候在某地逗留太久,还会通知生活助理把她接到身边。 一来可以对外展现夫妻关系友好,顺便派江月出去搞太太交际。 二来则是解决生理需求。 倒不是说周颂年对江月身体有多痴迷,非她不可,而是他为人谨慎挑剔,最怕麻烦,又对宋墨挽情根深种。 因为想气宋墨挽所以就跟江月结婚已经算是十分过分,要是再对外娱色,小三小四闹出丑闻,怕是分分钟要陷入追妻火葬场,被宋墨挽踢出追求者之列。 想到此处,江月难免又觉得好笑。 有钱有势的男人似乎都掌握了人机分离这一高招,心里爱着你,但身体却杨花水性,这么情圣怎么不把那啥剁了,好为真爱修身养性。 吃完药后,江月洗了个澡,刷了一会手机才去餐厅吃饭,在看到管家时,例行公事般问她: “我今天起的有点晚,没能跟颂年一起吃早餐,不知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吩咐。” 陈琳在别墅工作快满三年,自然知道其中情况。 斟酌一番,回答道:“周总只说他今晚有应酬,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 在她看来,江月是个十分随和的太太,没什么挑剔的毛病,又因为出身平凡,所以急于抓住丈夫的心,常常让人留意周总的情况。 尤其是最近宋家那位大小姐回国,惹得太太明显有些焦躁,以至于不少工作人员私下议论,说她怕是地位不保。 “这样啊。” 江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晚上有应酬,那就意味着他晚饭时间不会回家。 正好方便了江月做事。 = “根据目前新出的离婚法规,我这边建议你走协议离婚路线,要是周颂年真出轨了,收集好相关证据,可以在财产分割时获得有利条件……” 方青筠穿着一身干练的女士西装,头发梳理的油光水滑,束在脑后结成一条细细的辫子。 以至于江月忍不住说:“你头发真是越来越少了。” 此言一出,方青筠当即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我还没说你黑眼圈还越来越重了呢,大姐,我是社畜,每天在律所上班上到头秃,不像你,只能吃到爱情的苦。” 第2章 社畜怨气冲天,江月只好双手合十朝她道歉讨饶:“对不起嘛,算我嘴贱,方律师您接着说,我保证不打断你。” 方青筠懒得理她,该说的都说了,又整理了一下手上的资料文件,让江月检阅。 江月毕竟不是法律专业,又脱离社会多年,看得半懂不懂,时不时出言询问,在看到其中一条时候,皱了皱眉。 她指着那条法规问方青筠:“我跟周颂年结婚的时候没签婚前协议,这对财产分割应该很有利吧?” “什么?!” 方青筠瞪大了眼,“他没跟你签婚前协议?真的假的?” “这有什么假的,他当时急着结婚气他前女友,没怎么想就带着我领证了。 先斩后奏,连他爸妈那边都不知情,婚礼都是后来才补办的,正好卡在他前女友出国前一天。” 江月嘲笑地说:“一开始他估计还想着对方要来大闹现场,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坐上飞机就走了,你是不知道他那天的表情,失魂落魄,笑死人了。” 方青筠面上的表情从震惊逐渐转变为同情:“那你那天估计很难过。” 毕竟新婚当天,新郎一副对前女友念念不忘的模样,哪个女人能受得了。 江月看似不在意,但时隔三年至今记得周颂年当时的表现,未免不是耿耿于怀。 “你这是什么表情?” 方青筠翻过的白眼又出现在了江月脸上。 她不屑道:“别同情我好吧,周颂年人虽然贱,但他长得够帅,也够有钱,跟他结婚后我可没少捞金,现在找你是因为他前女友回来,我怕到时候他提出离婚,我这边丧失主动权,才来找你出谋划策。” 都二十一世纪了,江月又不是那种苦情剧女主。 发现周颂年心里有个白月光就要痛苦不堪、肝肠寸断,天天在家里做饭,等着周颂年回家,周颂年不回她就不吃,然后熬出胃病,死于胃癌,等着周颂年在她死后,发现心中“深沉隐藏”的爱意,悔不当初。 她又不是脑残。 人生不是小说,男人是很自私的,要是她熬出胃病早早死了,周颂年最多愧疚两天,然后美美化身单身鳏夫,找宋墨挽再续前缘 ——还省去了分割财产的麻烦。 “我不会为了男人难过,更不会为了男人去死,我很惜命的。”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男人的爱跟愧疚一文不值,或许有些人觉得净身出户,以死证情,才能彰显灵魂的清高。 但江月绝不是这样的人。 三年婚姻,要是分割不到足够的财产,那只能证明她所耗费的青春时间是廉价货色,就像捆螃蟹的红绳,看似有用,实则垃圾。 江月笃定的说:“要是我死了,百分百是他杀,周颂年稳坐第一嫌疑人的宝座,青筠你要记得收集证据,帮我报仇,到时候遗产分你一份。” 方青筠郑重点头:“收到,我要百分之五十。” “你想得美!” 两人说说笑笑,但也没忘了正事。 因为婚前协议没签,所以之前定下的很多条款都推翻了,方青筠收回江月手上的文件,一边整理一边说: “没签协议对你非常有利,估计到时候能分的财产至少是千万级别,其实不是不能分到更多,但我建议你不要跟周颂年闹翻,他那种份量,不是咱们惹得起的。” 自古政商不分家,周颂年看似文质彬彬,但不代表他真的好惹。 周家在g市发展多年,势力根深蒂固,与地头蛇无异,又多少沾了点赤色,黑白两道通吃,要让一个普通人消失太简单了。 “你割他的肉,把他逼急了,先别说离婚冷静期的问题,就是人身安全都难以保障。” 方青筠一番话堪称推心置腹。 要不是她跟江月是多年校友好友,又加上利益关联,不然她才不会说这么多。 江月也不再吊儿郎当,很郑重道:“我知道的,我没那么贪心。” “我只是想要钱,并不想赔上命。” 第2章 婚姻 要钱也有要钱的法子,婚姻如战场,江月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联系完方青筠,紧接着江月就又邀了人私谈。 这次来的是一伙私家侦探,在圈里还算有名,身手倒是其次,最大的优点是保密性极强,绝不泄露半点客户隐私。 江月也开门见山,直接提出要求,让他们监视周颂年的行踪,尤其注意宋墨挽。 一旦发现他跟宋墨挽,或者其他女人密会,立刻拍照留档。 “我建议你跟他保持一定距离,不一定要拍到他们做了什么,共同进出也能充当证据。周颂年身边安保队伍很多,其中不乏军人出身,警惕性非常高,如果你们被抓,我这边会很难办。” 江月冷静地说:“当然,要是真出事了,我会出面保你们,但是钱这方面就得大打折扣。” 私家侦探自然没有反对。 江月跟他又商谈了一下条件,最终敲定先付五十万现金,后续有结果再付尾款。 “江小姐应该知道这些证据不能在法庭上充当辅助,如果因此官司败诉,那也跟我们没有关系。” 私家侦探到底不是合法行业。 那些证据最多能让江月知道情况,如果搬上法庭,还要非常麻烦的去解释证据的来源是否符合规定。 好在江月也不是要拿着这些去打官司,“这个你不用管,那些照片我自己有用,你们只要负责拍照,以及他名下的财产,越快越好,能查多少查多少,不用全,只要多。” 周颂年一贯要脸,她拿着这些证据,到时候就能稳稳的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不管是用来指责他,引发他的愧疚心,还是用作威胁,都能帮她分到大笔财产,快速离婚。 江月目标非常明确,以至于双方洽谈很快。 定金交付时她心痛了一瞬,但想到一离婚后当富婆的快乐生活,她又满血复活,甚至对未来期待满满。 = 人有时候就是不能过分期待。 一连等了十来天,私家侦探一点好消息都没传来,江月不耐烦的打电话去问,只得到一句回答。 “江小姐,您先生身边安保实在太多,我们很难接近。” 私家侦探也不是傻子,周颂年以前没少被周老爷子带在身边,仪式庆典剪彩都去过不少,还上过新闻,开过发布会,要是认不出他的脸,他们也不用在圈子里混了。 接近这样的人,本身就承担着一定风险,私家侦探又不是死士,自然不想为了钱得罪大佬,被打击报复。 “他的日常出行也非常规律,公司跟家两点一线,偶尔会去一家私人会所,那附近一条街上都是监控,我们也怕暴露行踪,只能尽量帮您处理。” 一群废物! 江月差点骂出声来,但也知道自己这是无能狂怒,“所以你们那边一点进展也没有吗?” 她语气放的很重,或许是怕办事不力,合作终止,推诿几句后,私家侦探又发了几张照片过来。 江月点开放大,是周颂年常开的车,后面跟着好几辆车,其中里面一辆倒出一个女人的剪影,很像宋墨挽。 照片下还附赠了一个地址,被做了重点标记,江月正要点开查看,却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谁啊?” 江月有些不耐烦。 敲门声顿了顿,紧接着是陈琳的声音:“太太,张叔刚才开车回来,周总也在车里,估计很快就要到家了。” 周颂年要回来了。 江月只能草草保存了图片跟地址,又对着镜子打理了一下形象,深呼吸几次才放松下来。 她一向藏不住事,而周颂年观察能力很强,一旦被他发现她的算盘,说不定要跟她翻脸。 等周颂年回来,看到的就是江月殷切等待的模样。她起初看上去有些百无聊赖,但目光一对上他,就泛出脉脉的光彩,笑容温婉甜蜜。 江月含笑朝他走去,“颂年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也不跟我说一声。” 等到他身边站定,周颂年只看了过去,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权当回应。 周颂年这人不被小头控制时一向冷淡,五官精致到有些锋利,压迫感很强,被他注视时甚至有种溺水的窒息感。 ——哪怕隔着一张镜片。 江月不敢跟他对视太久,怕泄露心思,只好看向他衣襟,假装要帮他脱去外衣: “先换了衣服再进去吧。” 没有听到周颂年拒绝,江月松了口气,踮起脚把他外套脱下,转身要将衣服挂到架子上时,却被周颂年扯住了手臂。 一旁的陈琳极有眼色,接了外套后便果断离开,甚至不给江月挽留的时间。 手臂上传来的温度让人心底发毛,但江月也不敢甩开,索性假笑着挽上周颂年的臂膀,“几天没见面,我好想你。” 她甚至额角轻轻贴着他的肩膀,俨然一副十分依恋的模样。 第3章 据说在心理学上,适当的身体接触能缓解双方对立情绪。 效果确实很好。 江月一贴近,周颂年所带来的压迫感就少了很多。他任由她挽着手臂,直到两人一块走到餐厅,江月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他,到他对面落座。 桌上菜肴早已摆满,别墅请的厨师曾在五星酒店担任主厨,厨艺自然很好,尤其擅长粤菜,摆盘也十分精致。 可惜江月没什么胃口,只是被迫作陪,等周颂年放下筷子,她也顺势跟着放下。 按照平常,吃完饭后周颂年会稍微休息一会,然后去洗澡,洗完澡后如果没有工作处理,大概率会回房间,这时候一般会邀请她做恨…… 江月极少会拒绝。 在她看来,满足周颂年的欲望是她的工作之一,这项工作从开始到现在持续足足七年,她目前有些想辞职,所以正在收集证据,好方便获得“n+1”。 他们的交流也大多在床上或者事后,周颂年对她很礼貌,只关注肉体,极少触及心灵。 江月讽刺的想:‘或许这是在为宋墨挽灵魂守贞。’ “月月。” 周颂年唤了她一声。 江月这才回过神来,她连忙调整好表情朝他看去。 “你最近都去了哪里,管家说你连续好几天外出,也不带着保镖,连司机主动提出要搭载,你都拒绝了。” 周颂年皱着眉,看上去很是严肃:“刚才我跟你说话,你也心不在焉,江月,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 第3章 试试 最近在做什么? ‘当然是在忙着找证据跟你离婚啊。’ 江月心下腹诽,面上却不露半分,反而神情落寞:“你最近一直没回家,我觉得很无聊,所以出去找朋友购物聊天,家里冷清清的,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周颂年看她这样,也摆不出方才那副严肃的神情:“月月,我没有在指责你,你性格一向很单纯,我怕你到了外面被别人骗,你跟朋友玩我没意见,但不带保镖也不留信息跟地址,这很让人担心。” 他似乎真的很关心她。 江月却突然想到刚才私家侦探发来的那些照片。 他跟宋墨挽的车一前一后,共同驶进了那家私人会所,但凡有脑子的成年人都清楚这里头肯定不清白。 难道他们是到里头看发光手表? 搞笑! “我知道了,我下次出去会带上人,谢谢你的关心。” 江月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表情,连忙低下头,起身要走,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有些刺耳。周颂年看上去想说些什么,但江月只撂下一句: “我先去洗澡了,如果你不需要……我可以去另一个房间。” 背影匆匆,像是怕被狗追着咬。 周颂年脾气再好也很难不冷下脸来,心里隐隐憋着口气。 江月这些日子的怪异表现引起了他的注意,刚才的话不过试探,但结果却是她避而不谈,甚至想用性来让话题就此翻篇…… 周颂年看了一眼她原本所在的位置,那里现在空空荡荡,面前的碗筷摆的很整齐,米饭几乎没有动过。 男人有时候直觉也很敏锐。 周颂年想:‘江月一定知道宋墨挽回来的消息了’ 她的表现很值得警惕。 = 江月在浴室里泡了很久,头发跟脸上都沾湿了,没有人来催她,周颂年在婚后很少主动来找她求欢,除非她在他的卧室,躺在他的怀里。 他是个喜欢半推半就,下了床就板起脸的伪君子。 从浴缸里爬出来,披上浴巾,路过镜子时江月看了很久。 镜子里呈现出来的女人很年轻,皮肤紧致,眼睛明亮,皱纹还未来得及攀附青春。 她忍不住挺直胸背,身材也是很好的。 江月抚摸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也不知在说服谁:“我才二十五岁,年轻的很,离婚后手里大把的钱,什么小白脸找不到?周颂年他都三十了,男人三十已是不中用了,早该丢掉,没什么可惜的。” 确实没什么值得可惜。 江月没有去周颂年的卧房,而是找了一间离他最远的客卧睡觉,一夜里睡得很香,起床时被蚕被包裹成茧,热出满头的汗。 等她醒来,周颂年早已离开。 吃午饭的时候,陈琳在一旁欲言又止,江月问她怎么了。 陈琳只好说道:“今天早上周总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她意带提醒。 陈琳是江月跟周颂年结婚后,才招到别墅里的管家,如果江月跟周颂年婚变,极有可能影响到她的工作。 江月只淡淡的说:“我知道了。” 陈琳看她这样,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之后一连三天,周颂年都没有再回来。 江月开始有些焦躁,尤其是私家侦探又发来两条消息。 ——【周先生前日在周氏集团名下的避暑山庄设宴,政商名流汇聚,宋小姐也在,有内部消息透露,宋小姐当日在他身边做伴,谈笑甚欢,由于宴会内不允许携带摄影设备,我方没能取得更多进展。】 他还说今日下午三点,周颂年提前离开公司,又转向私人会所,这次宋小姐大概率也在身旁。 两条消息,看的江月鬼火直冒。 她恼怒的狂按手机:【你们是娱记还是侦探?能不能拍到切实证据再给我发消息?】 【我要的是照片,是他出轨的罪证,你天天发他的定位给我有什么用?没凭没据,他就是说他们在里面打牌,我都没有反驳的余地。】 【天天发位置!天天发位置!!难不成要我跑去现场捉奸?!!!】 最后一段感叹号打了一连串,就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怒火。 私人侦探沉默良久,绿泡泡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编辑。 江月等到不耐,刚要打电话过去骂人,就看见对方秒发了几条消息。 【呃……】 【可以试试。】 = 试试就试试! 当晚江月就搜寻到了那家私人会所的地址。 会所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占地面积很大,与其说是会所,不如说是一家庄园酒店式的大型休闲中心,内部甚至有连健身房都有。 安保更是做得极好,一排排的摄像头甚至多过公路红绿灯区。 江月自己开了车过来。 坐在副驾驶上的私家侦探往车窗外看了一眼,连忙对着她说:“江小姐,在这里停下就行了。” 再过去一点就是监控范围内,他可不想被拍到。 江月嗤笑一声:“你怕死啊。” 私家侦探露出一个很假的惊恐表情:“我怕周先生看到监控,产生误会,派人将我关在罐子里灌水泥丢进深海区。” 江月这下真被逗笑了,她停下车,朝他看了一眼。 他说话很油滑,看上去却很年轻,清秀干练的相貌,鼻梁高挺,碎发稍稍盖过眼睛,穿着卫衣,颇有点宅男大学生的气质。 但江月看得出他卫衣下面隆起的肌肉,明显的训练痕迹。 她端详的时间稍长了点,以至于他不得不开始尬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有两颗稍尖,有些像猫,也有些像吸血鬼。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江月问。 他愣了愣,然后有些无奈的说:“江小姐你那天不看合同就签名啊?” 江月立刻冷脸,他只好摊手投降:“我叫柏漱,柏树的柏,漱口的漱。” “事先说好,我是来工作的,没有跟客户搞婚外情的打算,您要是有需求我可以给您推荐几个鸭,要求高的话,小明星也不是找不到,就是要抽佣金。” 柏漱警惕的看着江月,一边说,手一边伸到她领口处,不是非礼,而是在帮她调整隐形摄像头。 等他一调整完,江月就拍开了他的手。 “你倒是想得美。” 她目光上下挑剔打量,很是不屑,又冷声指使:“现在,滚下去。” 柏漱惹不起她,又兼收了钱办事不力,一句话都不敢反驳,连忙滚了下去,江月一踩油门,甩了他满脸的灰。 第4章 捉奸 江月把车开进去,还没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下,她下调车窗,就听见保安对她说。 “你好,这里不允许随意进出。” 江月只笑了笑:“我知道你这边的规矩,但今天就是周颂年自己出来,都拦不了我。” 她长得漂亮,话也说得嚣张,开的车尤其昂贵,保安一时投鼠忌器,不敢拦她。 江月也没有要为难工作人员的意思。 她打开车门,走出去对着摄像头露了个脸,下一秒保安耳朵上挂着的对讲机就响起,他连连点头,很快变得毕恭毕敬。 “周太太,您请。” 他甚至看上去有些紧张懊悔。 江月也没多说什么,只进了车,又从包里翻了个红包递给他,顺带说了声:“谢谢。” 第4章 等对方接了红包,情绪放松,退回去站岗后,江月才把车开走。 到了会所门口,果不其然已有一堆侍应生站在那边等着“接驾”,车门都不用她亲自来开。 江月一走出来,侍应生便帮她拎包,江月也不客气,随手把车钥匙也递了过去,自会有人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 会所的门大开,老板跟经理在她身边殷勤款待,等她坐到沙发上时,甜点果盘香槟也一应上齐,甚至还附赠两瓶包装过度,据说八几年的干红。 “这边的员工培训不到位,竟不知您今天过来,拦着了您,实在不好意思。” 经理微微躬身,露出一个极其标志的笑容。 江月摆了摆手:“哪有这么严重,是我贸然打扰,跟人家没有关系,他那是尽职,你们可别扣他工资。” “怎么会。”经理跟老板都松了口气,又连忙吹捧她:“周太太真是像传闻里一样平易近人。” 这吹捧有些讽刺。 圈里谁不知道江月是“泥腿子”出身,没嫁给周颂年时也就勉强小康家庭,架势端的再足,也难免心虚。 不知多少人背后议论她德不配位。 江月客气话说完,也不再一味跟他们周旋,开门见山道:“你们周总什么时候下来?” 老板神情变得微妙,打哈哈道:“周总在上面应酬,一堆男人聚堆,抽烟喝酒,怕熏着太太。” 又问她:“对了,您要点些什么吗?周总包了场子,方才知道太太到了,特地吩咐,说太太喜欢吃海鲜,后厨恰好有几条新进口的澳龙,大黄鱼也有,野生的,吃起来非常有滋味……” 他具体说的什么,江月没仔细听。 只敏锐的捕捉到一个信息点。 ——周颂年知道她来了。 这也正常,结婚三年,江月对周颂年也有些基本的了解。 周颂年这人怕死谨慎的很,出趟门恨不得带上一车保镖,他能来的会所,场子必定干净,说不定他还参了股份,把控了这里的所有监控,以防备不时之需。 ——比如太太上门捉奸。 老板是被他丢出来打发她的,宋墨挽最憎烟味,所以周颂年从不抽烟。 “吃倒是不必了,现在实在没胃口。” 江月了然一笑:“怕是宋小姐在上面吧。” 这话谁都不敢接,原本围做一团的侍应生立刻东看西看假装忙活,老板更是接了个闹钟假装紧急来电溜号跑路。 经理左右难逃,硬着头皮在她身边站桩,心里骂街,面上却僵笑着:“太太实在说笑,周总可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只是楼上聚会忙着要事,说是要待会才能下来跟您共进晚餐。” 这话假的一匹,亏他说得出来。 江月狠狠抿唇才压抑住没喷笑出声。 眼看经理都要额头冒汗,她才开口:“少来这套,你也不用紧张,是什么情况我自己会上去看,大不了我丢一次脸,保准连累不着你们。” 她说完站起身就要往楼上走,经理哪里敢放她上去,又不敢死命拦着,只能尽量废话,拖延时间。 “您可别,到时候周总生气,您人好,也体谅体谅我们这些手底下打工的。” “我体谅啊。”江月道:“等我上去了,回头给你们加奖金。” 这奖金拿着都烫手! 经理焦头烂额,频频给手下员工使眼色。 好在几乎是下一刻,会所旋转楼梯处就乌泱泱下来一群人。 江月抬头一看,各个西装革履,华服美衣,打扮精致,尽是豪门公子小姐,一窝蜂的人模狗样。 周颂年自然是狗中之王,屹立其中,犹如众星捧月。 他身边还有站着他的月光女神宋墨挽,两人男帅女美遥相对应,再加上周围一众朋友发小烘托,那架势比偶像剧还要好看。 “这是怎么了?楼下这么热闹。” 张英奕笑得好似狐狸,觑着眼往下看,“嫂子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你们怎么还拦着不让上来。” 他倒是情商高,想挑江月的刺,斥责的却是拦着她的经理。 江月只当他在狗叫,理都不理。 他们人多势众,她也闹不起来,抬头时跟周颂年目光相撞,能清楚的瞧见他眼中那抹讥讽笑意。 他是故意的。 知道她来捉奸,故意带着一堆人下来,仿佛在跟她耀武扬威,数落她蠢笨,他的错处可没那么容易被她抓到。 贱男人! 来见前任还知道戴个隐形,一点也不知道金丝眼镜配高定西装的魅力。 没品味的东西! 江月偷偷翻了个白眼,这次捉奸算她失败,这么多人在场,总不能截图摄像说他们在开impart吧? 但凡她敢这么搞,百分百要成为圈内公敌,她可不想跟周颂年撕破脸。 想清楚后,江月打发了夹在修罗场里汗流浃背的经理离开,又努力扬唇对着周颂年挤出笑容。 “周总,您可算出来了,我还想着您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得自己把这两瓶好酒提回去了。” 周颂年听她一开口,脸就沉了下来,阴恻恻的问她:“你怎么来了?” 嚯哟,好刻薄的语气。 江月故作委屈,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我逛街路过,看到了你的专车,本来想搭个便车,结果司机张叔说你在这里,我就来等你了。” 又夹着嗓子:“老公,我不想自己走回去,累死了。” 江月觉得自己这句夹子音说的真恶心。 但周颂年身边那些人的表情很有趣,有看戏的,有不平的,还有对着宋墨挽挤眉弄眼的。 他们是一伙长大的发小,知根知底,与之相比,江月才是外人。 所以各个觉得她是来宋墨挽面前耀武扬威宣誓主权,不然怎么会又是在楼下堵截,又是故作姿态的在宋墨挽面前娇滴滴的喊“老公”。 甚至有一个人直接嗤笑出声,跟身边人大声“嘀咕”:“江小姐手段依旧……真是上不得台面。” 第5章 久仰 江月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说话那人她也认识,林浦泽,建材林家二房的次子,宋墨挽的忠实舔狗。 被他簇拥着的宋墨挽抬着下巴,神情高傲,眼神中流露出轻蔑鄙夷。 宋墨挽视线扫过江月的脸,自认胜她一筹,又挑剔一番她的穿着打扮,更是生出无限的优越感。 在她看来,江月就跟暴发户似的,身上挂着满身大牌,无名指上钻戒熠熠生辉,手提奢包logo明显,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已婚且有钱。 嫁到周家三年,还是这么俗气,想想也是,贫女出身,哪怕拼尽全力,也融不进圈子。 江月觑了林浦泽一眼,冷笑道:“台面这种话,坐在席上的人才能说,有的人还没上桌,不过做个溜边的陪衬就敢大谈台面,真是好笑。” 旧爱一来就敢指使舔狗她下马威,真把她当软柿子捏了? 可能是她突然转换的嚣张态度有些突破他们想象,场内气氛顿时尴尬凝滞起来。 周颂年眸光微动,朝着江月大步走过去,等到了她面前站定,又朝她伸出手,半牵半抱地将不情不愿的她扯到身边。 “生气了?今天怎么这么乖,还知道等我回家。” 周颂年语气温和,揽着江月的肩膀往人堆走。 江月知道他不是为了给她出头。 周颂年这个人最要面子,林浦泽当众给他太太没脸,难道他这个做丈夫的就光荣了? 没看在场人没有哪一个敢直接把矛头对准她,挑刺也只敢叽歪几句员工。 也就林浦泽这个傻子,急于在女神面前表现,给人当了枪使。 江月有些不耐烦陪周颂年演戏。 她甩了一下胳膊,他反而揽得更紧。 眼见甩不掉他,江月索性也不挣扎,反而露出委屈模样,靠到周颂年怀里,在其他人看来这举止活脱脱就是一绿茶。 “我太太年纪小怕生,一向不爱出门,我求她都不肯陪我,今天好容易才来接次班,看到这么多人,有些吓到了。” 周颂年对着周围朋友笑着解释,故意表现的跟江月很亲昵,距离贴的很近,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包在怀里,保护欲十足的姿态。 周颂年身边的朋友也很有眼色。 如果周颂年表现的对江月不在乎,那他们就敢拿江月不当回事,肆意踩她的脸。 但周颂年现在明显要给江月撑腰,他们也规规矩矩的叫着“嫂子”“周太太”或者“江小姐”。 张英奕出言调侃:“颂年哥跟嫂子感情真好,当年喜宴就办得大,隔老远看不清嫂子的脸,现在一看,配颂年哥亏了,老牛吃嫩草。” 引来周颂年一声笑骂。 李建洲个子稍矮一些,瘦长脸大鼻子,李家基本生活在港区,口音难免带点广普:“你小子倒会说话,一句话能夸两个人,怪不得你家老太太疼你。” 第5章 张英奕是玩具大王张廷业的小儿子。 去年张家老太太过世,早早立了遗嘱,财产大头全归了他,连几个亲儿子都没分到多少,惹得圈内不知多少人羡慕。 王宝仪跟宋墨挽显然统一战线,没怎么开口。 但周颂年摆明了要给江月撑腰,她也不会故意给江月脸色瞧。 在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这个豪门家的二代三代,就是某个集团企业的继承人,还有某高官家的儿女。 都是在一个圈子混,即便因财富权势等外物划分地位高低,但到底算是发小。 又加上互相有商业上的合作,即便再看不过眼,也不会贸然顶着得罪周颂年的风险故意打脸。 江月捉奸失败,虽然觉得可惜,但到底还有理智,没敢拆周颂年的台,反而乖巧的一一跟他们打招呼。 只是故意跳过方才嗤笑出声的林浦泽。 一圈交谈下来,林浦泽的脸越来越苍白,半张着嘴,像是要说什么,却没敢开口。 下马威没搞成,反而被将了一军,宋墨挽也有些挂不住脸。 等一圈人都打完招呼,江月才笑盈盈的看向宋墨挽,朝她伸出手: “宋小姐,久仰。” 第6章 交锋 能成为周颂年多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宋墨挽自然非常漂亮。 长相是现在最流行的明艳张扬,又是g市豪门宋家的孙女,海外留学多年,履历丰富,甚至还是新兴艺术家,堪称buff叠满。 江月跟她一比,那就是东施见西施,沟渠比明月。 也怪不得圈里圈外一堆人看不过眼,甚至还有好事网友开贴扒皮,把宋墨挽跟周颂年写成豪门意难忘。 “听说您在国外办了几场艺术展,真是年轻有为,以前只听说过您,现在乍然一见,您比宣传照上好看太多,难怪那些编辑一写到您,都要提一句美女画家。” 这话要是男人夸,多少有些油腻。 但江月是女人,而且宋墨挽实在优秀,让江月不禁心下感叹。 ‘周颂年穿衣品味一般,但看女人的品味不错。’ 伸手不打笑脸人。 江月笑容洋溢的跟宋墨挽握手,宋墨挽自然也不能当面拒绝,两只纤细的手交叠,又很快分开。 宋墨挽朝她摆了摆手:“别这么客气,都是那些记者编辑乱写,那些人你也知道,为了博出位都是怎么劲爆怎么写,想想都尴尬。” 她又笑着问:“对了,我出国好几年了,国内好多人跟事都不熟悉,江小姐是哪家老总的女儿?我怕我到时候不认识人,反而得罪了。” 呵呵。 江月心下冷笑,她才不信这些人精真不认识她,说不定宋墨挽早派人将她底细查了个底朝天。 不过她瞄了一眼周颂年,在她跟宋墨挽说话时,周颂年揽着她的力道重了点,仿佛在提醒她不要乱说话。 她偏不如他的意。 “哪有什么老总。” 江月状似天真的露出一个甜蜜到腻人的笑容,“小康之家而已,要不是多亏了周总当年慧眼提拔,我现在怕是还在给他当女秘书。” 贱男人,让你装! 想刺激前女友是吧,帮你刺激个够! 场面又冷了一瞬,最外围的那些人吸取了林浦泽的教训,哪敢随意开口。 反而是张英奕挑了挑眉,笑道:“您可真会开玩笑。” 他年龄在这群人里最小,性格也活泼,又跟周颂年关系不错,自然最适合出来解围。 江月眯着眼笑,还想开口,但周颂年比她更快。 “月月别调皮。” 周颂年语气里带上几分无奈,目光略过众人,最后落到宋墨挽身上,一番话颇有些意味深长: “墨挽记性是真的差了,难道你忘了,我太太还是我们的学妹。江月,当年代表京大哲学系在台上领奖学金,跟你弟弟是同一届。” 周颂年说完,江月就注意到宋墨挽面上的笑意有些凝滞。 江月隐约回想起,那段时间,恰好是宋墨挽打算出国的时候,卡在宋、周两家退婚的节点。 她心下觉得有些好笑。 周颂年真的很记仇,在这种时候也不忘隐晦提醒,生怕其中人不去揣测他到底是否耿耿于怀。 反正宋墨挽现在肯定联想到了。 “至于秘书么。” 周颂年叹了口气:“她那时候刚大学毕业,年纪还小,性子跳脱不定,又是女孩子,哪里能放心让她到外面吃苦,索性带在身边,反而还省心些。” 这话一出,在场人都笑了。 “你倒是盯得紧,咱们这群人里就你手脚快,结婚最早,也不知当年是谁说自己是不婚主义。” 李建洲笑看他,调侃意味十足。 张英奕则是怼了一下李建洲:“就你最会说话,惹恼了周太太,小心周总卡你资金。” 他明着偏向周颂年,实际上也带着揶揄的意味,故意学着江月的语气,喊周颂年“周总”。 王宝仪嫌弃的看了眼他们,“你们男人就爱说这些。” 又对着江月道:“别理他们,这些人啊一个个花边新闻多得很,周颂年一向冷惯了,今天被他们听见这些,可不是要缠着说三道四。” 张英奕倒委屈:“你说建洲哥就算了,他才是新闻常客,干嘛扯上我。” 李建洲斜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上次跟小明星一起被拍到出入豪宅,在热搜上挂了两天。” 眼看着场面要从互相调侃,变为互相揭短。 周颂年只得顺着他们的话头出面调停了几句,又看了眼腕表,低声道:“今天有些晚了,我先带她回去,明天按着时间把整合的资料带到公司,刚好能赶上参加股东会议。” 说着,又带上三分笑意开口:“这次保准不卡你们的账。” 这句话说完,也不再管他们怎么在后面笑嚷,揽着江月就往外走。 江月几乎是被他架着往前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宋墨挽投来的视线。 她笑眯眯的朝她挥了挥手,权当说了声再见,等回过头来,就撞见周颂年暗含警告一瞥。 会所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又折返回来,经理带着一群侍应生点头哈腰招待贵宾,遗落在沙发上的红酒被专人取走,预备直接送到周颂年居住的山顶别墅。 江月还要再看,却被周颂年扯着走了。 感应门开启又关闭,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周颂年走了之后,许多人陆陆续续也被招待着离开,最后在场只剩下李建洲、宋墨挽、王宝仪跟张英奕。 李建洲坐在沙发上,点了根雪茄但没有抽,架在烟灰缸上,味道呛人。 他点了点宋墨挽:“看清楚了,那位江小姐可不好惹,小辣椒一个,当着这么多人都直接下颂年面子,要是刚才他不拦着,都不知道要说出什么。” “当初你要出国,婚约基本上算是半放弃了,他另外找人结婚,也没有对不住你。我带你过来,是因为咱们两家多年的交情,但要我帮你介入别人家庭,爱莫能助。集团的项目正在开发,颂年是主要负责人,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突然传出婚变丑闻,恐怕不利于企业形象。” 他到底是商人,对豪门权贵出身的人来说,结婚证不过废纸一张,想守就守,不想守一张纸也拦不住他们这些人在外娱色。 李建洲只在意他的婚姻情况会不会影响周家名下的企业集团股市,以及周、李两家的合作。 宋墨挽被说了一通,微抬着下巴,很是冷艳:“他要是找更好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偏偏是那样的人,我前脚一走他就结婚,摆明了是在故意气我。” 他们这群人都是发小,哪有不知道宋墨挽跟周颂年的前情。 当年宋周两家意图联姻,强强联合,他们二人在圈内堪称金童玉女,要不是宋墨挽要追梦出国从艺,哪有江月上位的机会。 现在宋墨挽功成名就,荣誉回国,周太太的位置自然也该物归原主。 “江月跟他结婚三年,三年婚姻怕是捞够一辈子的钱了。” 宋墨挽冷静的说:“如果她是聪明人,就该知道什么时候应及时退出,不然以颂年的性格,她连最后一点体面都别想捞到。” 李建洲抬眼看她,宋墨挽也毫不示弱的跟他对峙。 张英奕挠了挠头,出面调停:“建洲哥干嘛这么严肃,墨挽跟咱们一块长大,从小跟颂年哥有婚约,江小姐相貌家世都差她太远,谁见了都难免要不甘心。” 王宝仪也跟着附和:“刚才那样你也看到了,周颂年明显对她一般,要不是林浦泽乱说话,那江小姐就是自讨没趣。” 说到这里,她实在忍不住要对着宋墨挽吐槽: “但凡有点底气,哪里还要在大厅堵人,半点体面不讲。” “你是没回国不知道,前两年她盯人更紧,周颂年到哪出差,没过两天她就跑过去,不知被圈里多少人看笑话。” 第6章 李建洲弹了弹烟灰,烟雾缭绕升起,引得宋墨挽皱眉,他也只当没看见:“情感上的事情我管不着,看在多年老友的份上提醒一句,男人变了就是变了,颂年一贯心冷……” 言尽于此,李建洲将雪茄静置一旁,起身就走,行至一半时,又想起什么,最后提醒了句: “林浦泽得罪了他,以后聚会少让他来。” 等李建洲走了,宋墨挽跟侍应生要了杯香槟,倒到烟灰缸里,眼看着雪茄烟尘熄灭,她才对着王宝仪道: “建洲哥真会大惊小怪,我太了解颂年了,他跟那位江小姐……呵,根本不是一路人,不过是一段过渡性婚姻,我敢保证,不出一年,他们就要离婚。” 王宝仪笑意浅浅,“那是当然。” 她们又齐齐看向一旁沉默的张英奕,六目相对。 张英奕摊了摊手,随口应道:“你们说的都对。” 第7章 质问 等脱离所有人的视野,江月听到身后感应门关闭的声音。 司机应该是一早就接到了通知,特地将车开到门口,后座车门被侍应生拉开,正好方便周颂年把江月塞到车里。 “颂年……” 江月后背发毛,总觉得有点瘆得慌,手假装无意的挡在胸前,实则偷偷将针孔摄像头塞到内衣里。 周颂年垂眸睨她一眼,她就讪笑着将手放开,任由他用安全带把她束缚在座位上。 等一切做完,他原本挂在面上的温和笑意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淡漠审视的目光。 周颂年冷冷道:“说吧,你今天怎么来了?” 江月自然不会老实交代,只装傻道:“周总说的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别跟我来这套。” 周颂年冷笑一声,颇有些阴阳怪气:“你既然叫我周总,那江秘书现在是否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故意窥探公司高管行程,在法律层面上,有涉嫌经济犯罪的嫌疑吗?” 江月一听就知道,他这是在对她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故意抖落他泡秘书的事生气。 周颂年这人私底下花样多,但对外一向正经,公私分明,风度翩翩。又长着一张儒雅斯文,甚至带着几分冷淡的帅脸,自然更讲究名声。 江月一直是他对外形象最不利的一环。 当年两人宣告婚讯,不少营销号私底下扒皮她,从头到脚刻薄挑剔点评,再加上又宋墨挽这个门当户对,多才多艺的前未婚妻做对比。 珠玉在前,更衬托得江月如同朽木乌鸦。 引得不少人在网上线下讨论,替宋墨挽不值,对江月贬低,感叹周颂年瞎了眼。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羡慕,她ins下面不少人催她出书,吹她是当代邓文迪,现世狐狸精。 也有知道内情的在里头暗示。 “要不是因为小周总未婚妻出国,小周总受了情伤,不然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心机女哪来的机会趁虚而入,呵,不过是靠着挟孕逼宫,才得以上位,真当别人不知道她?懂的都懂,不懂的……” 江月那时候特别爱去网上搜索自己的相关词条,感觉比电视剧还好看,一见到别人把她形容成狐狸精,就忍不住要得意偷笑。 直到后来周颂年调动了公关部门控场,又大把撒钱堵了媒体的嘴,再加上江月婚后很少露面,日子久了,两人也没爆出什么大新闻。 一两年下来,那些往事才渐渐被人遗忘。 现在她当着宋墨挽的面旧事重提,也怪不得周颂年要生气。 江月有些心虚,又拿出刚才的理由:“我今天去商场购物,走累了,所以来找你。” 她稍稍修改了说辞,没再提到司机,前排目不斜视但竖着耳朵的司机老张松了口气,车辆发动,带来些许的失重感。 “购物?” 周颂年觑她的手:“既然是去购物,都买什么了,我可没收到信息。” 江月花钱大多刷他副卡,如果真买了什么,信息自然也是发到他手机上。 她这人一贯懒得很,衣服首饰都是等着工作人员送上门再挑,平时在家里穿着随意,哪日碰上要到宴会或者沙龙活动,也是让别人搭配好了,她再穿上。 偏偏今天起了逛街购物的心思,要说是巧合,周颂年可不信。 好在江月也自有一套说辞:“谁说我没买了?” 她可是早有准备! 江月扯了扯身上的披肩外衣,又将凯莉包扒拉到身前:“我身上穿着的这套就是呀,你今天要会客嘛,手机一直响也不好,所以我花的是私房钱,顺带看了衣服,索性都买了,我还给你也买了领带跟纽扣……” 倒也不是特地给他买,只是在奢侈品店买包,多少要配点其他东西,江月不喜欢丝巾,索性给周颂年搞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她甚至还买了个带logo的垃圾桶呢。 周颂年没回话,似笑非笑的睨着她,黑岑岑的眼里没什么情绪,江月被他这样看着,反倒心虚起来。 他在她心里实在积威甚重。 没见着的时候还好,江月大可在背后搞小动作算计,一旦两人见了面,她忍不住就要认怂。 “你不要骂我嘛,我没有窥探你行踪,我就是逛街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其他地方又不敢去,这里比较近,而且你也在……” 江月认错态度良好,表情也讪讪的,只是声音越说越小,头也低了下来,瞧着很是沮丧: “你要是不高兴,我下次不找你了……” 等了半天,却没听见周颂年的声音。 江月心中暗暗恼怒。 要是周颂年真敢因为这件事骂她,那她今晚就跟他闹起来,最好找机会把新买的垃圾桶扣他头上。 但等她抬起头,瞧见的只是周颂年平和淡漠的神情,漆黑的眼眸毫无情绪,仿佛在跟她说 ——‘你接着演’ 江月突然觉得有些没劲。 周颂年这人好没意思。 怎么会有人一边爱着宋墨挽,一边又为了气对方,赌气似的跟她结婚。 现在宋墨挽终于回来,宋家也要跟周家合作,他就又主动去当引荐人,跟宋墨挽日日相对,这般举动,谁还猜不出他的意图? 偏偏他还要自持身份,拉不下脸跟宋墨挽求和,所以才会在会所看到她后,又当着宋墨挽的面表演恩爱夫妻。 江月清楚的知道,周颂年的举动,不过是在拿她当刺激宋墨挽的工具人,他想以此引宋墨挽吃醋,顺便维护他自己的颜面。 但到了人后,他不用再装,自然可以半点面子不给的质问她。 谁让江月自己要上嫁豪门,就算是在里头吃苦吞针都得扬起一张笑脸,打落银牙和血吞。 江月瞥了眼后视镜,老张目视前方,一副万事不理的模样,但她知道,他其实是会跟老宅那边说的,这又是一桩麻烦。 周颂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冷声道:“隔音板打上去。” “咔哒”一声。 黑色的隔音板升起衔接。 周颂年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放到腿上,适当的皮肤接触能缓解双方情绪。 他又开口了:“月月,我没有在指责你,更没有呵斥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原因,你最近情绪很不对,实在让人担心。” 知道原因?担心她的情绪? 江月心知肚明。 他只是换了种温和的质问方式。 周颂年一贯不关心原因,他只想解决问题。 第8章 离婚 江月不想陪他解决问题,她只想让故事赶紧翻篇。 针孔摄像头卡在衣服跟皮肤的交界处,像一块嶙峋的石头,戳着她的肋骨,实在很不舒服。 江月楚楚可怜的模样也再装不出来,她冷着脸问他:“你想让我给你什么理由?” 周颂年皱起眉:“月月,你这是什么态度。” 江月靠着真皮座椅,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开启渣男三连:“你希望我是什么态度?” “江月,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周颂年难得真有些动怒,在他看来,江月一向算乖顺,今天却屡屡冒犯。 他对外给足了她面子,也有意向她求和,甚至话语中不乏关心,作为丈夫,周颂年觉得自己仁至义尽。 但江月依旧我行我素,半句真话都没有,一个劲的跟他绕弯子…… 周颂年久居上位,又性格偏强势,自然难以忍受:“我是在跟你解决问题。” 好一个解决问题! 江月朝他看去,周颂年看上去很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几乎是在斥责: “如果你对现状有不满,你大可以直接提出,没有必要拐弯抹角,故意将事情摆到明面上让大家都难看。” 江月在不想讨好他的时候,惹人生气很有一套。 她冷笑一声,偏过头看窗外的风景,天完全黑了下来,道路两边种着的树叶子早已掉光,张牙舞爪的矗立着。 第7章 她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轻飘飘甩出一句:“所以你是觉得我做事让你觉得难看了?” 江月自小不知道见过多少次父母吵架,早已深谙其中妙招。 那就是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正面回答,不停引用对方说过的话来发问,直到对方情绪崩溃开始摔东西,或者忍无可忍终止话题摔门而去。 但周颂年也是商场上杀出来的人物,没那么容易被她拿捏。 他看着江月故意偏过头,车窗倒映出她的面容,粉颊鼓鼓的,瞧着很是倔强,像是憋着口气。 周颂年心底莫名生出无奈,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她到底比他小上许多,又一贯沉不住气。 周颂年很难不对她报以宽容。 即便没有爱情的因素,她到底目前还是他的妻子:“月月,不要因为你的嫉妒心,而去做那些不必要的事情,也不要故意去挑衅宋小姐。” 听前面那段时,江月尚还能当耳旁风,等听到后面那句,却是忍不住要嗤笑出声。 “好一个挑衅。”江月猛地转头看向周颂年。 她以为她会看到他愤怒的神色,毕竟她确实不怀好意,故意招惹了他的白月光。 但实际上却只看见周颂年那张常戴在脸上的温和面具。 他实在是个很难看透的人,即便相识七年,江月也不能说自己能看穿他。 她只知道他在乎宋墨挽,但有多在乎?她看不分明。 就好比现在,她频频故意挑衅,周颂年也觉得她是因为嫉妒宋墨挽才来闹事,但他的态度又没那么维护,反而还隐隐带了几分男性劣性根的自得。 他在自得什么? 自得于有两个女人为了争他明争暗斗? 自得于像宋墨挽这样的豪门大小姐也要为了他忍受情敌挑衅? 还是自得于他魅力无限,又有一手高超的端水技术? 江月心下作呕,恨不得指着他的脸骂上一句:“你下贱!” “所以你现在是在为了你的未婚妻来质问我?” 江月嘲讽道:“真没想到周总居然这么情圣,真是感天动地,你那么爱她,你当初跟我结婚做什么?你刚才又在那些人面前装什么?” 周颂年刚升起的宽容忍耐被她一句话打的烟消云散,凤眸暗含警告。 江月才不管他,自顾自的发泄:“你既然爱她,那你直接去找她啊,对了,前两天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既然如此,咱们也没有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你也没必要一直让我这个工具占据你太太的位置,这非常可笑……” “江月!” 周颂年总算绷不住他虚伪的面具,出言打断江月喋喋不休的话语,面容冰冷严厉,像是下一刻就要把她发配到南极 他忍不住低声呵斥她:“你要清楚你自己在说什么。” 看他说的这话! 好像她是个多糊涂的人。 江月知道自己现在的嘴脸像极了婚姻中捉到丈夫出轨的怨妇,丑陋狼狈,没有半分体面。 但有些话她憋了太久,实在是不吐不快。 “我当然清楚我自己在说什么。” 在周颂年看来,江月此刻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表现得近乎冷漠。 他一直觉得她是有些糊涂的。 他的妻子算不得笨,但也没有很聪明,常常自扰,不够理智,他们性爱上很合拍,恰如他们在心灵上相隔千里。 他尽量不去探究她的灵魂,这来自以往的教训。 他不需要在乎她,他只需要得到她,然后在合适的时间离开她,娶另一个在世俗意义跟感情上都更合适的人。 ——比如宋墨挽。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确实是他的工具。 但现在江月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周颂年觉得她有一瞬间看穿了他。 “周颂年,如果你要是爱宋墨挽,我建议你趁早表态,女人是很容易伤心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哪怕是真爱都会被你拖跑。” 江月冷静的分析,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周颂年,以至于生理性的发酸。 “她是大小姐,不会像我一样,我除了你之外找不到更好的,所以你想怎么拖就怎么拖,给不给我面子也只在你一念之间,我从来没得选。” 这么多年,江月也不是没有半分怨气。 人都是贪心的,得到了一点,就想要更多,不贪心的是圣人。 江月不是圣人,她俗气得很,“宋墨挽是宋家的女儿,跟你们周家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知道多少豪门想要她这样又漂亮又有家世,个人条件还好的儿媳,她一回国,献殷勤的人不知多少,林家的林浦泽姿态放的也够低,你头上戴着已婚的身份,难道就不怕被踢出局?” “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颂年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的像被江月的话戳到痛处。 但他表情难看的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江月看到他的反应,反而松了口气,笑意浅浅,好似云淡风轻:“我觉得我们的婚姻不再能维持下去了。” “周颂年,我们离婚吧。” 第9章 错误 她总算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江月十分紧张,她知道她这举动非常危险,但没有办法,周颂年一直在逼问她,而她不觉得自己能将他糊弄过去。 索性说一堆半真半假的话,好引出最终目的——她想离婚。 如果周颂年足够理智,他应该能想到,顺势离婚是最佳选择,毕竟现在宋墨挽回来了,而且她明显对他旧情难忘,不像当初那样为了追艺术梦,将他抛诸脑后。 他们两情相悦,实在没必要再让江月插在中间,这个时候离婚对他们两个都相对有利。 江月能得到足够富裕挥霍一生的钱,而周颂年能恢复单身,光明正大的追求心中女神。 甚至对宋墨挽都是有利的,她是宋家第三代里最受宋老爷子宠爱的孙女,不然也不会纵容她抛弃婚约,到国外当自由艺术家。 但宋家再纵容,也不可能允许她一直跟有妇之夫私会,那样名声太难听了,江月猜测宋墨挽这些日子面临的压力其实也不小。 这么一想,周颂年跟宋墨挽确实是真爱了。 江月顶着周颂年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自嘲:“我们的婚姻就是一场错误,早点结束对我们都好。” “你说够了吗?” 周颂年沉着脸,他冷冷的警告她:“江月,你要清楚你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 江月这次没有避开他的目光,“我能是什么身份,还不是你说了算?难道我还有资格管得住你?” 周颂年眼底闪过寒芒,话语也毫不客气:“既然你知道,那你今天就没有这个资格跟我说那些长篇大论。” “你想离婚,我可以成全你。” 江月听见这句,立刻打起精神,甚至有些忍不住想笑。 但下一刻,周颂年又将她心情打回谷底。 周颂年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不放过一丝一毫表情,像是要透过她的皮囊看穿她的思想,放在膝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又在意识到她视线后藏到身后: “但是什么时候离,你说了不算。” 周颂年眼看着江月露出失望的表情,心中甚至升起隐秘的报复快感。 他可以不爱她,但江月提离婚,这是对他尊严的践踏。 如果他们两个要分开,那掌握主动权的必须要是他。 没有人能忍受被养了多年的宠物僭越,这对周颂年来说是极大的冒犯。 “我们的婚姻是不是错误,也轮不到你来界定,我说过了,江月记住你的身份,你自己也清楚你没得选。” 周颂年警告的说:“要是让我再听到这些词从你嘴里说出来……” 江月徒然生出寒意,车内温度适应,但她如至冰窟。 她第一次在周颂年脸上见到这样的神情,他看上去像是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江月当即就有些后悔刚才自己对他的挑衅。 周颂年不是好惹的人,她知道他的手段,也知道以他的能力,能做到什么! 她莫名想起柏漱当时在车上的那句话。 “我怕周先生看到监控,产生误会,派人将我关在罐子里灌水泥丢进深海区。” 柏漱在圈里混了多年,不少豪门太太都是靠着他的团队,偷偷查探丈夫私隐,这种人最是会看人下碟,谨慎小心。 他说的话大概率会发生在现实里。 如果她惹怒了周颂年,逼急了他,他是真有可能把她弄死。 就算他比较理智,不下手要她的命,但随便编个理由说她疯了,将她关到精神病院,对他而言也不是难事。 她父母不过小康家庭,早收了笔高额彩礼把她卖给他了,她弟弟在周颂年公司下做关系户职员,每天躺着领姐夫的工资,亲戚们或多或少也因周颂年受益。 第8章 如果她出了事,没有人会管她,他们最多敲一笔钱,然后当她死了。 江月呼吸急促起来,大脑疯狂运转,指甲神经质般的抠着屁股底下的真皮座椅。 ‘靠!死脑子快想想办法!!不然待会指不定就寄了!!!’ “或者让我听到你在外面胡说八道,我绝对会……” 坐着的车突然一个急刹,周颂年的话没能说出就已被打断。 他深深的看她一眼,没再理她,反而是抬手敲了两下隔音板,没过几秒,隔音板立即降下。 “怎么回事?”周颂年语气不耐的问。 老张额头冒汗,紧张的说:“周总、太太,已经到家了。” 江月简直要给他跪下。 老张干得好,就算你以后天天告状,我也会给你加工资的! 周颂年对下属倒也和善,狠话被打断,他没有再说的兴致,恰好老张下车帮他开了车门,他也顺势解了安全带走人。 看都没看江月一眼,可见对她已经是非常不耐烦。 江月劫后余生,也顾不上计较,后背重重的靠在椅背上,衣服面料紧紧贴着皮肤,已经是湿透了。 车门大敞着,夹着霜雪的风吹进车厢,配上沾湿的衣服,江月止不住打颤,过了好一会,才缓和过来。 等她有力气走出去的时候,老张不知在车外等了多久。 连陈琳也过来了,她一见到江月,反而愣住,江月深呼吸了几次,又从包里掏出红包,递给老张。 “张叔,这回算我谢您,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您尽管开口。” 江月知道老张是在帮她,也对此心怀感激。 老张是从周家老宅调出来的人. 跟江月这种没根基的所谓太太不同,能到周家这类豪门当司机,信任值绝对是满分,他全家都在为周氏集团工作,可以说非常忠诚。 周颂年刚才正气头上,他紧急刹车,必然是顶着老板发怒的风险来帮她一把。 江月很懂感恩。 老张苦着脸推辞了几下,也收了红包,他是聪明人,知道不收红包太太只会更慌,还安慰了一句。 “周总刚才是气头上,太太不用在意,他其实还是关心您的。” 江月点了点头,陈琳看出她有些虚软,上前扶了一把,撑着她往前走。 “太太跟周总是吵架了吗?” 陈琳有些不安的问。 江月摇了摇头:“没有的事,你不用想太多。” 她甚至还扯出一个笑脸来。 或许是因为笑得有些僵硬,陈琳露出了更不安的表情,她伸手到女士西服口袋里摸索一番,掏出一条手帕递给江月。 “您擦一擦吧,现在外面还在下雪,这样走回去脸会被风吹裂开的。” 江月莫名其妙的接过手帕,又看见陈琳暗示般的摸了摸脸,她学着陈琳的姿态,抬手触碰自己脸颊。 指尖传来一阵冰冷濡湿。 她哭了。 什么时候? 她竟然都没有察觉。 第10章 吞针 那天之后,江月跟周颂年的关系降到冰点。 周颂年每天下班都会回家,吃饭,去书房处理工作文件,偶尔打开电视收看新闻,财经,或者只是单纯的解闷。 在外应酬的时间相对以往变少。 但他就算在家,也只当江月是个不存在的透明人,一个星期里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连对视都很少。 有时候江月觉得他在看她,但回望过去,看到的要么是他在做别的事情,要么接受到他轻蔑嘲讽的眼神。 一副捉到她对他有什么企图的模样。 神经! 在这种局势下,江月根本找不到缓和关系的机会,又害怕再次触怒周颂年。 因此她只能尽量避开跟他见面。 好在周颂年工作到底很忙,以前他们没吵架的时候,最多也就早餐跟晚饭以后的时间能相处,别墅内房间也足够多,再加上江月有心避开…… 持续多日,他们连面都碰不上。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不仅工作人员发现他们关系出了问题,外头也隐隐有所传闻。 就连周家老宅那边都收到风声,打了个电话过来,要他们找个时间回去一趟。 周颂年同意,江月自然不敢拒绝,临行时她还提出要不要两人分开乘车。 周颂年睨她一眼:“现在我爸跟老爷子那边都听到风声,说我们关系不好,要是分开乘车,那跟坐实传言有什么区别?” 他冷冷道:“你不要自作聪明。” 只说了一句就被连着怼,江月再好脾气也有些恼怒。 她暗自翻了个白眼,抢先上了车。周颂年随后就到。 两人座位间隔还算大,江月十分感谢迈巴赫的设计师,要是坐的是超跑,估计她得很小心才能不碰到周颂年。 江月进了把自己缩在边边角角的位置,甚至眼尾余光都不敢往周颂年那边瞄一眼,生怕又引得这位大少爷的斥责批评。 周家老宅坐落在燕北区块,依山傍水,招财来福,意头很好。 说是老宅,其实是由七八栋别墅跟数个宴会厅、花园、暖阁等设施串联起来的别墅群,里面住着的大多是周家的直系跟旁支。 周老爷子当年碍于政策,膝下子嗣只有周颂年的父亲周泽。 周泽娶了地产郑家的长女郑惠,郑惠身体不好,生下周颂年后,就再没有生育。 算起来周颂年家里其实还算干净。 一脉单传,竞争也比其他家族要少很多,资源大多集中在他身上,最多给周老爷子的两个兄弟的血脉,也就是周颂年的堂叔,堂兄弟、堂姐妹们分上一点。 缺点是资源太集中,以至于周家对周颂年十分看重,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来一场“大龙凤”。 江月刚嫁进来时,最多一天要参加三次家族会议。 这些会议大多由周颂年的母亲郑惠女士发起,内容也十分雷同。 一般郑惠会先挑剔一番她的容貌家世,然后摇着头,体面又无奈的评价一句:“小家子气。” 紧接着就是问她一些圈内人知道,但江月不知道的常识。 如果江月回答得上,郑惠便点点头,说一句:“就那样吧”,回答不上,立刻配上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批评一句:“这你都不懂!” 几次三番下来,江月都快被她逼疯。 以至于后来郑惠一开口,江月就只回答三句话。 “我不知道。” “是这样吗?” 还有:“您去问颂年吧。” 期间再夹杂着无数道歉,以及收到无数道轻蔑鄙夷的眼神。 当到了宴会或者沙龙这些场合,郑惠也不介意当着许多人(大多是周颂年的亲友熟人)的面,感叹: “要是现在墨挽在就好了,现在这个,哎,样样都不如她。” 有几次宋墨挽的母亲薄问雁也在场。 她跟郑惠是闺蜜,宋墨挽是郑惠的干女儿。 对江月来说,一个郑惠就已经足够难缠,而当这俩女人一旦合体,那将是堪比地狱的考验折磨。 在那时候,郑惠会做出一副愧疚模样,拉着薄问雁的手,时而为周颂年的任性道歉,时而关怀的询问宋墨挽的近况。 而薄问雁一般会假装尴尬,摆摆手道:“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小孩子没缘分,我们做大人的也不能多说什么。” 郑惠便道:“哪里是没缘分,分明是……” 她哼一声,看向被抓过来,一脸尴尬又不能跑路的江月,薄问雁也顺着看过去,两人此起彼伏的叹了口千回百转的气。 叹完气,薄问雁浅笑着说:“墨挽在外面很自由,她野惯了,算了,我看现在也挺好。” 郑惠嗤笑一声:“墨挽那么优秀,在哪里都如鱼得水,不像我们家颂年……” 说到一半,她才像是意识到场合不对,找补了句:“算了,不说这些事了,我这辈子顺风顺水,也就倒霉在这事上。” 说完,她们相携着走了,徒留江月干站在那里。 江月手上装模作样的端着香槟,脸上挂着新学的,标准又僵硬的笑容,顶着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目光。 都是人精,都知道周宋两家的旧事,哪有不看戏的道理? 接踵而至的便是那些或是讥诮,或是同情,还有些精打细算的审视,以及试探性的询问言语。 “你没事吧?” 是带着讯问的虚假关心。 来自周颂年的远房堂姐。 江月只能有一种回答:“我没事。” 她不想当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常常对着外人回答;“我没事。” 当对着娘家的父母弟弟以及亲戚们的担忧时,江月也只能说:“我自己可以解决。” 因为他们也不是关心她。 他们只想知道江月的婚姻稳不稳定,周颂年会不会把彩礼,把工作岗位收回去。 第9章 别人跟她问起郑惠,她也只会假笑着说:“阿姨她对我挺好的,她只是性格比较强势。” 其实江月也知道别人不会信,但她又没办法,郑惠看不上她,打心眼里鄙视她,她能有什么办法? 时代变了。 现在早不是那种只要你足够努力,足够坚持,天天996、007就能改变命运的时候了。 财富跟权力比艾滋还难传播,除了靠投胎,就只能靠性。 在这个连霸总小说,无脑偶像剧都要讲究门当户对,强强联合,互摆身价犹如相亲现场的世界,古早贫穷小白花嫁入豪门,是要吞针的。 吞镶金的针。 第11章 爱人 再难吞的针,到底还是吞下了。 那种日子江月自新婚后就一直忍耐,像忍者神龟般足足忍了小半年。 直到后来她因为焦虑而频频失眠,甚至开始吃抗抑郁药物,被周颂年无意中发现了药物包装。 那天周家发生了大争吵,互相争执闹腾的非常难看。 最终结局是周颂年带着江月从老宅搬了出来,住到了离公司更近的三层小别墅。 江月又惶恐又感激,她真的有点害怕周家的人,周家所有的人。 她至今都记得那天他们搬家,周颂年拎着她的行李箱,推开门请她进去。 一进门,她就踢到了一大束的玫瑰花,江月将它捧起来,上面夹着一张卡片。 ——“givethepersonilove……” 赠与我的爱人…… 黑色的卡片,上面贴着刻意做成镂空玫瑰样式的金箔,金色的花体英文优美雅致。 非常不周颂年的风格。 一看就知道不是他做的。 但那天江月一定是昏头了,她欣喜的抱着花束回望,然后撞进他的眼睛。 茫然的,淡漠的,他皱着眉,像是在急于跟她解释。 “这大概是管家自作主张。” 江月的笑意凝滞,她只好说:“没关系,我知道的。” “你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 这句话说出来,多少有点像谴责。 江月又很快换了个话题:“管家明天什么时候来上班?希望我能跟她道个谢。” 周颂年提着箱子进去,很平淡的说:“这是她应该做的。” 话题中止。 他实在很会冷场。 江月只能没话找话,她有太多想要倾诉,话堵在嘴边,最后却挤出来一句:“谢谢你。” “谢什么?” 周颂年问。 江月又扯出笑意,眉眼弯弯,她知道周颂年吃这一套:“谢谢你把我带出来,我知道你顶着很大压力,那天你跟郑阿姨吵架,我不小心听到了,谢谢你维护我。” 周颂年看着她,似乎是叹了口气,眼神无奈又宽容。 “你不需要为这件事向我道谢。” 他温和又平静的说:“我是你的丈夫,无论因为什么,我到底是娶了你,那我就有义务维护你,维护你的健康跟尊严。” “之前是我太过疏忽,以至于没能及时发现家里的矛盾,你没有因此怨恨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周颂年说完,甚至还朝她张开臂膀,如果他想,他确实能成为十足有风度的绅士。 江月自然顺势投入他怀里,完成了一个隔着一束玫瑰花的拥抱,那张讨人厌的卡片在她手里揉成一团。 他真是个很好的丈夫。 如果他爱的人不是宋墨挽的话。 如果他爱的人是…… 江月眼眶有些发酸,索性闭上眼,直到周颂年催促她才从他怀里出来。 周颂年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意,温声催促她:“去看看你跟我的房间吧,如果软装布置的不喜欢,就让人来换掉。” 江月点了点头,假装高兴的转身朝楼上跑去。 等离开周颂年的视线。 她就将那张揉皱了的破纸撕了个粉碎丢到垃圾桶里,玫瑰花比较难丢,所以晚上她拿来泡脚了。 被周颂年看到时,他的表情实在很有趣。 = 思绪从过往的故事中抽回。 江月看向窗外。 老宅离家里还是有些太远了,车程非常久,好在今天不是周末,不然堵在半路只会更尴尬。 周颂年在旁边,因为他们吵架了,她甚至不能掏出手机来打发时间,只能无聊的左看右看。 窗外看得没趣了,又转头看向正面,不慎从后视镜看到周颂年的身影。 他应该是有点疲惫,靠着椅背在那闭目养神。 周颂年闭着眼睛时,给人的压迫感相对降低,鼻梁很高,上面架着金边眼镜,江月知道,如果在这时候把他的眼镜取下来,会看到鼻梁跟眼窝的交界处那里,有两道红痕。 他皮肤很白,也足够细腻,因为有健身习惯,所以肌肉紧实饱满,下颌骨线条明显,嘴唇薄,唇珠明显,边缘形状锋利…… 江月很难在周颂年脸上找到毛病,个子又高,将近一米九,衣架子一样的身材。 他实在是中了基因彩票,周家直系旁系林林总总也有二三十人,豪门圈内,江月知道且认识的男人也不少,愣是找不到第二个人,像他这样从长相到身材到能力都无可挑剔。 女人其实也挺好色的。 江月一边透过后视镜看他的脸,一边心下遗憾。 如果离婚后不能再睡他,实在是莫大的损失。 但为了能分到的巨额财产,江月只能扼腕叹息。 在她叹息第二次的时候,周颂年睁开了眼,他敏锐的捕捉到她的视线,然后在江月还来不及若无其事的看向窗外时开口。 “你在看什么?” 他在明知故问。 江月抿了抿唇,“我在看你,我们似乎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似乎?” 周颂年几乎要冷笑出来。 他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江月在躲着他。 周颂年这些日子天天在家里晃,等着她来道歉,后来又稍稍降低标准,她能来搭句话也行。 而她呢? 不仅对他视而不见,到了最后,直接天天躲在房间里。 周颂年可以肯定,要不是她怕被他训斥,指不定还要收拾东西跑到别的地方住了,这些年他送了她几套在市中心的房子,每一套她都花钱布置。 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周颂年嘲讽的说:“我还以为你是在故意躲着我呢。” 江月心底犯怵,觉得他有毛病,也不知道谁惹他了,一开口跟吃了枪药似的。 她讪笑着摆了摆手:“怎么会,应该是你误会了吧。” 周颂年不知道她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他觉得她真是冷暴力的好手,天生的谈判专家。 一开口都不用再谈,绑匪绝对会气到把人质当场击毙。 周颂年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情绪外露,那显得他好像有多在乎她似的。 于是沉默良久,等车渐渐停下,周颂年才警告般的撂下一句。 “希望如此,等会到了爷爷跟爸妈面前,你最好能做到别乱说话。” 江月连连点头,往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姿势。 她又不蠢,才不会主动撞枪口上挨骂。 第12章 中用 周颂年跟江月一到老宅,就被紧急召去了书房。 一进门,没看到老爷子的身影,倒是周颂年的爸爸周泽坐在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 周泽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向进来的两个人,他看上去跟周颂年有五分像。 只是比他更年长,六十四、五的年纪,眼尾嘴角都延伸出向下的皱纹,面庞瘦削、严厉,甚至有些刻板。 江月压力非常大。 她一到老宅就忍不住紧张,她对这里印象很差,感觉像重回一个挣扎不脱的噩梦。 周泽说的话像是在给她宣告死刑。 “听说你们最近在闹离婚?” 周泽看着走进来的周颂年跟江月,进门时,他们刻意分的很开,一左一右,中间间隔的距离能再塞进去一个半人。 书房门修的太大也不是好事。 “解释解释,到底是谁提出的离婚,又是怎么闹成现在这副样子。” 周泽长指敲了两下红木桌面,一贯严肃的人,久居高位,在家说话也像在对下属发号施令。 “连老爷子都听说了,舍不得骂你,只好打电话到我这里来质问。” 夫妻私底下吵架闹离婚这种事可大可小。 但是闹到了台面上,惹得谣言纷纷,甚至连长辈都有所耳闻,那就得叫过来警告申斥。 周颂年对这套流程非常熟悉。 他知道周泽想要的不是解释,而是息事宁人,别把事情闹大。 但江月不明白。 周泽一开口,她就觉得尴尬害怕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手指紧紧抠着衣袖,恨不得当场逃跑。 周颂年怕她被逼问两句说错话,只得上前一步,把她挡在身后。 第10章 周泽见状挑了挑眉,看向周颂年,等着他解释。 周颂年不假思索,对着周泽说:“都是些不可信的风言风语,我跟月月不过是拌了句嘴,或许不慎传到了外头,那些人最爱纠着一点波折编排故事,你们竟然也信。” 这话说的,好像是他们多事一般。 周泽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商场上混久了,难免圆滑,最擅长甩锅跟玩文字游戏。 周泽也懒得听他诡辩,直接开门见山:“我不管你们是拌嘴吵架,还是真要闹离婚。” 周颂年皱着眉反驳:“我们没有要离婚。” “不要打断我说话。” 周泽敲了一下桌子,周颂年只得闭嘴。 江月听着他们父子对话,莫名有些想笑。 周颂年已经够强势,够专断独行,他父亲周泽比他更胜一筹,可见性格这东西是会遗传的。 她又暗自庆幸,还好周颂年没遗传了郑惠,不然她早受不了,要趁着他晚上睡觉,偷偷拿刀捅死他了。 “颂年,你今年已经三十了。” 周泽目光只盯着周颂年,神情颇有些严厉:“你不是十几岁,二十几岁那阵,想要做什么,就可以随便放肆去做的年纪了。” 周颂年没有回话,他看上去像是在全神贯注的听他说话,甚至面上的表情都跟着周泽的话语,时不时露出惭愧之色。 但周泽心里清楚,周颂年性格固执专断,任凭旁人如何劝诫,他都只当耳旁风。 过后该怎么做,周颂年还是只会按着他自己的性子。 周泽对此很是苦恼,额角发疼,也不知道他这性格是随了谁。 “以前你一向很让我跟你妈妈省心,从来没有闹出过什么事情,如今三十岁,反而家宅不宁,闹到人尽皆知,颂年,婚姻不是儿戏,不是你想结就结,想离就离……” 周泽一番话堪称用心良苦。 他在家庭教育中一贯充当严父,又加上年轻时要拼事业,公务繁忙。 郑惠又是年轻的名门大小姐,只顾着玩乐,孩子都是交由工作人员管理,偶尔能赏脸去带上一会,就已经算是激素作祟,生出许多慈母之心。 再加上周颂年自小早熟,没有其他孩子那么依恋父母,久而久之,自然被夫妻二人忘之脑后。 等到周泽跟郑惠终于成熟,想要回过头来,展现父子母子亲情的时候,周颂年已经长成了偏成熟冷淡的个性。 他不再需要父母关怀,甚至对他们突如其来的关心备至很不适应,频频对他们声明需要独立的个人空间…… 说难听些,就是让他们少管他的闲事。 而现在…… 周泽叹了口气,“现在你事业正在上升期,周、李两家合作开发的辉鸿计划正在推进,你跟李家老二在里头挑大梁,你甚至还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 辉鸿计划是由周、李两家集团合作的一项大型开发项目,其中囊括了互联网跟ai等各项新兴技术,当然,主要还是围绕着周家的老本行生化科技为主。 这几年房地产行业逐渐没落,许多相关人员想借此转型,再加上g市上头那些官员也想减少城市经济对地产行业过深的路径依赖,创出一番成绩。 各路豪门看人下碟,纷纷注资,大盘越做越大,起步资金都有十亿打底。 “在这个时候传出婚变丑闻,你让股东、让投资商们怎么看?上头也会觉得你年纪太轻,性格跳脱不定,不利于企业形象。” 男权社会就是这样,妻儿双全,家庭和睦是考核男人是否过关的重要标准,越是成功男人,越不能让人对着家事说三道四。 别说是国内,就是米国那边竞选总桶,保守派打出来的旗号,也必然有一条是家庭和睦,婚姻幸福美满。 周颂年道理都懂,就是不想守规矩。 虽然看似在认真倾听,实则暗自留意身后的动静。 江月真的很不老实,仗着她被周颂年遮蔽在身后,旁人瞧不见她,所以故意作怪。 周泽每说一句,她就偷偷在后面跟着补充。 周泽说他三十了,江月就小声吐槽:“确实够老,不中用了。” 周泽说婚姻不是儿戏,江月在后面抠指甲玩。 周泽说…… 这回周颂年没听清,他猛地回过头去,正好抓到江月在翻白眼,他警告般瞪她一眼,她就收回白眼,转而露出谄媚的笑意。 周泽忍无可忍:“小江你先出去。” “哦。” 江月如获赦令,赶忙走了,走之前还礼貌的说了句:“好的,周叔叔。” 她又不是傻子,谁喜欢在那罚站听周泽训儿子。 他们父子不累,她站着还累呢。 江月一走,周颂年看着她的背影,脚步微动。 周泽又道:“颂年你留下。” 第13章 胡闹 周颂年脚步顿住,若无其事的回望,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动过。 书房大门被推开,又因为惯性重新合上,“砰”的一声,实在很是响亮。 江月吓了一跳,怕又被抓回去训斥,赶忙跑的更远。 直到路上遇到在老宅工作多年的王阿姨,被叫了一声:“江小姐。”,她这才停下脚步。 王阿姨恭敬的说:“江小姐要不要去茶室里头坐坐?那里比较清静,隔着落地窗,还能看外面的人工造景。” 江月连连点头,又有些为难的看向书房:“我怕待会颂年出来,找不到我。” 周颂年才不会那么好心,这几天他们还没和好,万一他找不到人,索性直接把她丢在这里,江月能当场呕死。 王阿姨笑道:“那有什么关系,您先过去坐着,我待会让人送茶点过去,要是小周总问起来了,我再告诉他您的位置。” 这么一说,江月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她欢欣雀跃,半推半就的被引到茶室,没过几分钟点心也上来了,拿破仑蛋糕配红茶,一边吃一边看外头温室的人工造景,不知道有多惬意。 她这边惬意舒服,周颂年反倒有些水深火热。 儿媳不在,周泽也不用给周颂年留面子,关上门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周颂年起初还听,后面直接看着周泽身后的墙体,默默在心里计算对角线。 等周泽骂够了,他才应了句:“我知道轻重。” “你知道轻重?” 周泽冷哼一声:“你要是知道轻重,前段时间就不会跟宋家的小姐频频相会。当年要娶小江的是你,现在又去找别人重叙旧情,两个女孩都被你牵扯,外头风言风语不断,这叫知道轻重?” “这叫胡闹!” 说到此处,周泽又觉得头疼。 周颂年这儿子什么都好,从来没让家里操过一点心。 唯独在情感上非常叫人迷惑。 他跟宋墨挽是多年的未婚夫妻,任是谁都觉得他们极其般配,感情相处也融洽,差一点就要迈入婚姻殿堂。 当时宋墨挽要出国求艺,中止婚约,大部分人都以为周颂年要苦等几年,等到宋墨挽愿意收心,两人再续前缘。 就连周泽跟郑惠夫妻都是这么认为,毕竟他们实在般配。 但结果却是周颂年从外面带了个女孩回来,一进门就丢下一道惊雷。 “我们扯证了。” 结婚证盖戳的时间就在宋墨挽提出要出国之后,卡在周、宋两家退婚前夕,婚礼更是加紧操办,时间直接设定在宋墨挽离开的前一天。 但凡有点思维能力,哪里联想不到他的意图? 好在宋小姐心意已决,没闹出什么婚礼抢亲的丑事。 反倒是周颂年失魂落魄,婚礼全程板着张脸,连为女方戴婚戒时都要司仪再三提醒,江月脸上厚重的妆容都盖不住泪痕,听后台人员说,她不久前还被新郎狠狠责备过。 婚礼办得极尽奢华,两位新人的神情如丧考妣,周泽面无表情,郑惠直接面黑如锅底,喝完茶后转身就走。 临走还撂下一句:“我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周泽的脸是真的被他们三个丢尽了。 还不能学郑惠直接走人,反而全程在帮他们找补,整场婚礼,就他忙得比工作人员还要累,光是感言就念了三封,还要应对所有宾客的“好奇”问询。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周泽问了一句,见周颂年没答,又自顾自道:“如果非要离婚,我建议这几年先别离,后方先要稳住,工作才好进展。” 周颂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回答道:“这件事我自己有分寸,您不用太过操心。” 好一个油盐不进。 周泽自认话已说干,整个人重重往椅背一靠,面露疲倦,摆了摆手:“算了,我不管你的事,只要你不闹得太难看,惊扰到老爷子就行。” 周颂年颔首,等了一会,没听到他再发话,转身就要离去。 周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说道:“今天你先别回去,咱们一家人很久没见面了,你妈妈很想你,说要留你在家里吃顿晚饭。” 第11章 周颂年点了点头,意思是同意。 周泽又想了想,问他:“小江刚才为什么叫我周叔叔?” 周颂年不假思索:“妈要求的,她不喜欢江月叫她妈妈。” “这样啊。” 周泽又问:“那她怎么那么怕我。” 他自认对孩子们很慈祥。 周颂年沉吟一会,回答道:“或许是因为您看上去很严肃。” 周泽嘴角向下耷拉了一瞬,故意道:“我看她也怕你。” 周颂年无奈道:“这没办法,谁让我长相性格都随了您。” 臭小子。 周泽嗤笑一声,沉下脸,对着周颂年斥了句:“出去!” ……………………………………………………………… 江月在茶室坐了很久。 人工造景看久了其实很没意思,好在她带着手机,可以有一搭没一搭的刷着短视频消耗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茶室的门被敲了三声,江月立刻把手机收回包里,正襟危坐。 下一秒周颂年推门而入,看到她的身影,先是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才接着朝她走了过去。 他们冷战太久,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展开话题。 周颂年看了眼江月手边桌子上摆着的餐盘,上面盛着的拿破仑蛋糕让人很有食欲。 恰好中午被叫到老宅,没来得及吃饭。 江月看到他朝着蛋糕伸出手,长指拈起,就往口中送。 周颂年的手也是好看的,手腕骨节棱支,白皙细腻如玉,掌心宽大,指节长到仿佛比正常人要多上一截,手背印着淡蓝色的青筋。 这是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他也恰恰真的会弹钢琴。 江月知道他掌心十分温暖,食指跟中指有写字留下的薄茧,指腹跟掌托处也有,周颂年是摸过枪的人,他曾带着江月去俄国狩猎棕熊。 他精于此道,并且不介意于这上面释放天性。 这也是江月害怕他的原因之一。 或许是她目光留驻太久,周颂年疑惑的朝她看去,极小幅度的歪了歪头,像是在问她 ‘为什么看我。’ 江月眯了眯眼,忽然开口道:“你吃的这块蛋糕,我刚才咬过。” 第14章 劣性 周颂年动作略微顿了顿,江月似乎看到他唇边多了抹笑意,但又像是她的幻觉。 拿破仑蛋糕原本被她吃过,剩下那点不过掌心大小,奶油跟酥饼比例均匀,要很小心吃才不掉渣。 周颂年吃得很快,三下五除二把蛋糕吞了,又倒了杯茶水润喉。 ——用的还是江月用过的杯子。 上面有一点口红印记,他刻意避开,有口红的地方正对着这个杯子的前一位主人。 江月心想这人真会装模作样,但面上没再提醒,很快她手上的帕子也被抽走了,下一刻帕子便抵在周颂年唇上。 这什么意思? 江月一阵无语,跟周颂年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一阵才移开视线,看向落地窗外。 她实在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开口了:“是叔叔跟你说什么了吗?” 周颂年这些天将她视若无物,看她的眼神跟看家里的家具差不多,刚才却突然做出那样奇怪的举措,又是吃她的蛋糕,又是用她的东西…… 这是他表达亲密的方式之一,但只在他们关系最好时做过。 后来宋墨挽出国,周颂年脑子犯抽跟她结婚,以至于被宋墨挽拉黑所有联系方式,于是自然而然的恨上了她,再没有过这般举措。 突然无事献殷勤…… 江月合理怀疑他是被周泽给骂到抬不起头,要为了事业在她面前“忍辱负重”。 “我还以为你不会跟我说话呢。” 周颂年突然问她:“你还记得你有几天没跟我说话吗?” 这算什么问题? 江月一脸的黑人问号,但看周颂年明显有意求和,她也不太敢打他的脸。 脑海会议一番,又在心里估摸了数字之后,她才开口:“十七天?” 不太确定。 但江月看了眼周颂年的脸色,立刻就知道她算错了。 “是十九天。” 周颂年平静的说:“自从那天下车,你有十九天没跟我说话。” “是吗?” 江月尴尬的笑了两声,但又很快找到了华点:“不对,我记得刚才在车上我们说话了。” 周颂年扯了张椅子坐下,又捏着帕子擦手:“那是因为我先找的话题。” 准确来说,是他先找的她的麻烦。 看起来似乎很不绅士风度,但周颂年不在乎。 被周泽说了一通,他也算是想明白了。 目前离婚是根本不可行的,先不说宋家那边会怎么想,现在最关键的是他的事业。 辉鸿计划已经顺利度过起步阶段,正在稳步发展,要是在这个时候传出婚变丑闻,或多或少会影响他的事业。 负责人这个职位算是他争取来的,要是真按资排辈,李建洲未必会输给他,事业未成,他没有追求爱情的余地。 江月感觉周颂年在看她,当她偏头朝他看去,就撞进他幽暗如同黑曜石的眼眸中。 周颂年低声问她:“月月,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突然提出要跟我离婚吗?这些天你的冷淡,是因为觉得我们的婚姻不能很好的持续下去。” “还是说这对你而言,这相当于和平分手、是分居的前兆?” 话语循循善诱,试探意味很足,但又听不出什么怒气,反而有些轻飘飘的,像是老友闲聊。 但江月还是打起精神,谨慎斟酌过后才回复道:“或许我说的只是气话,你知道的,我一向情绪不够稳定,你那天也很咄咄逼人,一直在让我解释……” 她才不可能承认自己真的打算要离婚。 别看周颂年现在看上去有多温和,好像只是在疑惑地跟她闲聊。 但江月总是对他抱有十万分的警惕,常常恶意揣测,觉得自己回答稍有不慎,分分钟要打出badending结局。 “说实话我那天真的很生气,你越是问我,我越是不想回答,话赶话说了一连串,到后面我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江月说着,又做出落寞的神情,就差挤出两滴眼泪,好充当不被丈夫喜爱的深闺怨妇。 在周颂年看来,她实在是有些楚楚可怜了,缺少攻击性的外貌,五官精致小巧,菱唇樱红一点,眼睛又大又圆,眸子莹润的像是含着两汪雾霭下的涤荡泉水。 江月的长相客观来说很对他胃口。 不然他也不会有病到为了刺激前未婚妻,随便找个女人就结婚。 周颂年到底是男人,即便平日装得再好,也很难剔除掉男性所有的劣性根。 他静静的欣赏了一会妻子刻意拗出来的娇怯可怜姿态,又在她即将装不下去的时候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 江月吓了一跳,有些想躲,周颂年不让她躲,他扣住她的肩膀,又很快的捧起她的脸,指腹在眼睑下那块皮肤流连。 她再逃不掉,被他禁锢在原地,眼睛滴溜溜乱转,不知道胡思乱想什么。 小心思又多,又不知道好好掩饰,总惹得人想撬开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盘摸清楚。 “哭什么?嗯,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怎么这么怕我。” 周颂年自认对江月还算温柔,除了上回吵架,他几乎没对她说过重话。 真不知道周泽为什么说她怕他。 江月脊骨像是被抽了一道,周颂年刻意压低的嗓音像毒蛇的信子,黏腻地舔舐过耳廓,要破开鼓膜,钻进她脑子里。 她眨了眨眼,勉强恢复几分思绪清明,反驳道:“我没有在哭。” 她现在确实没有落泪。 但他们都知道周颂年问的不是这个。 江月抬起手,指尖扣在周颂年抚着她脸颊的手上,带着推拒意味的往下扯。 周颂年顺从了她,但没有完全顺从,他攥住了她的手,将其完全包在掌心里,温度热烫,薄茧摩挲着她手背皮肤,带来微微的痒。 “我也没有……害怕你。” 江月抬头看他,很依恋,又很委屈:“你也没有不骂我,你那天好凶,我被吓坏了,我以为你要伤害我。” “颂年,我以为你要为了宋小姐来欺负我,你想为她讨公道,你觉得我搅了你的局,我说中了你的真心话,以至于你训斥、讨厌我。” 第15章 爱怜 实在是很可怜了。 即便周颂年知道她是装的。 他的妻子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三分爱意能装出十分真情,莹润的眼眸痴痴地看他,仿佛对他无限依赖,今生非他不可。 可怜可爱的小骗子,天生的好演员,反复无常的狡诈狐狸精。 哪个男人要是真爱上她,八成得被她玩死。 好在周颂年不爱她,所以免疫力极强,只是把她揽在怀里,半真半假的哄她。 第12章 “哪有,月月又瞎想了,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讨厌你,我一向最疼你,哪里舍得欺负……” 他闷闷的笑,又带着些抱怨:“倒是你,一言不合就说出好些话来,分明是故意招惹,还要说是我生气训斥。” “就是你先生气的。” 江月被按在周颂年怀里。 他个子高,她又坐着,准确来说,是压在他腰腹处,侧着脸,一半抵着他柔韧坚实的腹肌,另一半则被收拢在掌中。 后颈处被有意无意的撩拨,江月挣了一下,没挣动,拧着眉有些生气:“是你先骂我的,你说我窥探你的行踪,骂我是嫌疑犯。 “看来确实是我有错在先了。” 周颂年果断认错,或轻或重的捏着江月后颈,像是在提溜一只不听话的猫。 “那月月能告诉我你那天为什么会到那里?” 他半是警告,半是试探,含笑问:“别告诉我,你在购物的时候,顺便打探到了我的行踪。会所离最近的购物广场都有七、八公里的距离,路径截然不同,难道是老张私底下把我的行程都发给你了?” “才没有!” 老张帮过她一把,江月绝不愿意把他扯进去:“你不要污蔑别人,老张很忠心,他什么都没说过。” “那就是说你真的打探我行踪了。” 周颂年立刻根据她的回答做出判断。 江月抵赖不得,反而闭了嘴,乖顺下来,也不挣扎了,任他怎么拿捏撩拨,也人偶似的动也不动。 这样消极抵抗的模样显然让周颂年不太满意,“怎么,被戳穿了,就不说话了?” 江月翻了个白眼:“你既然都知道了,那还问我干嘛?” 周颂年指尖缠着她的发丝,似笑非笑:“当然是想知道月月为什么非要追过去,那天下楼的时候见你在下边那么闹腾,实在很是惊喜。” 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 江月想到那天捉奸失败反被威胁的场景,气得牙根痒痒,那个破烂摄像头把她肋骨都膈青了,到现在都没好呢! “还有是谁告诉你我的行踪……” 空气一瞬间凝滞。 江月头皮发麻,她怎么敢供出来她为了要离婚,找人去调查他? 但不说也是没用的,周颂年想知道,他自己会去查,要是被他抓到她的马脚…… 江月忍不住抖了抖,后颈处拿捏着她的力道越来越让人难以忽视,甚至连目光都变得炙热,像是要烧穿了她。 真要命! 江月当机立断,眼见装鹌鹑装不下去,她直接原地弹起要往外跑。 周颂年一时不察,没想到她真有这胆子,竟真被她挣脱,好在反应及时,扯住了江月的手臂把她拉了回来,掐着腰擒着臂把人禁锢在怀里。 “你跑什么?!” 周颂年不轻不重的呵斥她。 江月被擒着犹不老实,跟他较劲似的拧着身子挣扎。 周颂年被闹得不耐烦,抽出手打了她腰臀一记,自觉没下重手,但江月却直接尖叫起来,胡搅蛮缠,闹得人耳朵疼。 “你闹够了没有!” 这回是真在骂她了。 江月回头瞪他,眼眶发红:“你打我。” “你对我动手,你还凶我,你上次也是这样!” 好会倒打一耙。 周颂年活了三十岁,见到的人无一不是体面周到,对他多有讨好。就算是商场上的手下败将,离场时对他破口大骂,他都只当做是败者最后的叫嚣,毫不在意。 如今却被江月浅显的撒泼手段,闹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江月,别在这里跟我胡搅蛮缠,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最好老实交代,你知道我的规矩,最讨厌别人自作聪明,故意隐瞒。” 拷问的话说到一半,怀里的人反而不挣扎了,周颂年放松捉她的手,他力气比她大太多,擒重了她是真的会疼。 可惜放松不到一秒,江月又开始乱动,周颂年剑眉皱起,威胁道:“你再跑小心我把你绑起来。” 她本来就没想跑,周颂年身高比她高出太多,就算真跑了,分分钟也能把她擒回来。 再说了,她现在可是在周家的大本营,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江月是有点机灵在身上的,眼见无路可退,又被周颂年步步紧逼,意识到他想再捉她时,她直接反手死死抱住了他,当即落下两滴泪来: “那你就把我绑起来好了。” 江月刻意挤出来的哭腔明显:“反正你也不在意我,你想绑起来,想怎么故意欺负羞辱,难道我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周颂年搞不懂为什么话题突然又变成了他欺负羞辱她。 他听出江月的哭腔,想看看她是不是真哭了,江月埋在他怀里,死活不肯出来,呜咽声渐渐传出,他衣襟也湿了,胸口处濡湿温润,沾上一团化得融融的水。 如果是别的女人…… 如果现在所在的地方不是周家老宅…… 如果刚才周泽没有因为他错综复杂的婚姻关系而痛骂过他…… 或许周颂年此刻会立即把江月从身上扒下来,然后严厉拷问一番,问出实情后,就冷声把她赶到外面让她自己冷静冷静。 但不幸的是,以上的所有如果都发生了。 因此他只好揽着这个他不爱的女人,忍受着她胡搅蛮缠,跟把眼泪抹在他怀里的恶意举动 ——周颂年是有点洁癖在身上的,他甚至都不穿洗涤超过三次的衣服。 “月月别哭了,那些话全当我没说过,以后不问你了,这件事就此翻篇,以后再不提了。” 听他这么一说,江月反而哭腔卡壳。 这不对吧? 周颂年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老公你还是你吗?如果是的话请停止呼吸。 第16章 双标 江月心下腹诽,按照她对周颂年的了解,他难道不应该嫌她烦,训斥她一顿就把她丢出去吗? 难道周泽说话威力这么大? 江月有些失望,她都做好了颜面尽失,让郑惠看笑话的准备,现在突然被搅乱局面…… “还在哭?” 江月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发顶处被压了一下,像是克制的吻。 “月月,能抬起头让我看一看你的脸吗?” 后背被一下一下,安抚般的轻拍,他像是对待被娇纵得过分的孩子一样对待她。 江月暗自盘算一番,想出对策,于是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撑着手臂,软软地推开了他。 她知道周颂年就算不问她,他也会自己去查的。 她必须要打消他这个念头。 江月眼下滑落泪痕,脸上原本精心描摹的淡妆,一半零落斑驳,一半在周颂年衣服上。 她痛苦又不舍地看着周颂年,泪珠不要钱般往下掉,她却浑然不觉,安静,痴缠,甚至透着点偏执的神经质。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 江月含泪,樱唇却扬起笑容,她知道自己这样非常好看:“我……我朋友来接我的时候,她看到你的车了,秘书说你在工作,他骗我,宋墨挽回来后,你们所有人都骗我。” 她含泪指责,周颂年无法辩驳。 他确确实实在两个女人之间徘徊不定。 宋墨挽曾经是他的未婚妻,他们认识将近二十五年,光是那份早被取消的婚约,都持续了十五年之久。 而江月…… 她曾经是一场混乱的错误,现在是他的妻子,他或许不爱她,但绝对没想过要故意伤害她。 周颂年看她落泪,很难不良心备受谴责:“别哭了,没有要骗你,怎么可能骗你,月月,你知道我……” 他说着,又要伸手为她擦拭眼泪。 “骗子!你现在就是在骗我。” 江月毫不领情,将他的手拍开,但在对上周颂年幽暗阴郁的眸光时,又害怕到果断认怂。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我告诉你。” 她抬手胡乱擦着眼泪,倔强地瞪他:“我找人调监控了,监控里你跟宋墨挽的车一前一后走的,你敢做,难道还怕人看吗?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私人侦探能查到的东西,难道别人会不知道? 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传他们婚变的消息,不然怎么会闹到老爷子那里。 如果没有宋墨挽回来这个契机,没有周颂年跟宋墨挽多次公然相会,江月跟周颂年闹几天别扭,根本没人会关注。 周颂年无从抵赖,被她眼泪意乱心烦,又因为她推开他手的抗拒态度而生出戾气。 但下一刻,江月唇角的冷笑又让他脑海拉响警报。 “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那天跑去闹事吗?” “月月,这事翻篇了。” 周颂年呼吸屏住,他看到江月含恨的目光,如果光看此刻,她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在恨他。 第13章 “因为我嫉妒。” 江月觉得脸上泪痕怪黏糊的,早知道不化妆了。 她尽量保持着冷笑,调动全身力气,努力做出爱恨交织的神情。 演戏真是很累的活。 但一想到能在此时稳住周颂年,日后协议或者起诉离婚能得到的好处,她又激起了许多力量。 这么一算,她也算是身价千万的女演员了。 一滴泪顺势滑落,定在腮边,江月凄苦的说:“我真的嫉妒她,她什么都有,什么都比我强,连你也爱她,我知道的,即使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就是忘不了她。” 江月说的都要吐了。 做女人要是做得真跟她说的一样,不如直接吊死算了。 想想你的一千万,想想你的两千万,想想你的三千万…… 就当跟帅哥演苦情偶像剧了,片酬高的很呢! “我一想到你们在一起,我就要疯了,她回来做什么?她回来想要周太太的位置吗?” 江月疯魔般的呢喃,带着几分痴狂眷恋:“你也爱她,你那么爱她为什么你要跟我结婚?我恨你们,我嫉妒,我要跟你一拍两散。” “月月。” 周颂年打断了她疯狂的话语,他深深的凝视江月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神情。 她真的爱他吗? 周颂年不信。 但江月看起来实在是爱他爱的疯魔,她一向柔软怯弱,被欺负了,只是躲在暗处偷偷啜泣,等他留意发现时,已经被欺负得不成样子。 放在平时,她哪里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真伤心了。 她说要跟他一拍两散,真是气话,她这么爱他,怎么离得开他。 哭成这个样子,还死死抓着他袖子,口口声声说恨他,要让他去找宋墨挽,要是他真去了,她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来! “我们不会一拍两散,你不要胡思乱想。” 周颂年再次伸手要揽她,好在这次她没有拒绝,不然他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今天在书房那些话你也都听到了,我不会跟你离婚,没有人能影响到我们的婚姻关系。” 最起码近几年不会。 “至于墨挽……” 周颂年叹了口气:“她一向很有分寸,当年是我们对不起她,如今只是弥补,她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她也说过了,回国不过是暂时,到时候她还是会走的。” “对我们这些人而言,事业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感情这种小事,总要放在末尾,就像备忘录里的待办事项,如无必要,极少理睬。” 他说的确是实情。 豪门小姐公子哥,一辈子能爱的,能得到的人多了去了,只要敢想敢做,结婚离婚离婚再结婚,换七八个,甚至几十个男伴女伴又有什么奇怪? 谁能说哪个一结婚就封心锁爱,从一而终? 婚姻不过强强联合,各取所需,就是各玩各的,只要不闹出事情来,面上过得去,又有共同的子嗣能继承家产,其他种种,又有谁会去计较。 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 周颂年在这一点上并不双标,要是当年宋墨挽在订婚期间有男伴,他照样能接受,并且遵从规定,完成婚约。 第17章 对戏 毕竟他见到的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结婚证书从不代表忠诚,它只代表财产。 有钱有权也不代表三观正确,更多代表的是他们能获取更多的社会资源,这些资源包括钱财,也包括美色。 但江月明显不能接受,她气得咬牙,看上去恨不得拿爪子挠他,奈何本性胆小温善,默默忍耐着,就是爆发,也显得怯弱。 “你只是因为得不到她才这样的,我不过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她又哭了,她总是那么磨人,没有半分理智,全凭一腔情感冲动作祟。 周颂年忍耐着被胡搅蛮缠的烦闷,对她表现出的痴狂爱意半信半疑,还几分男性自得跟极少极隐晦的甜蜜欣喜。 “怎么会,月月你明知道我对你……” 他想再劝说些什么,但江月显然不想听了,她重重的推他,他不放手,她就咬他,牙尖嘴利,好在心软。 最终她哭哭啼啼的松口,捶他两下:“你不许再提她,我不要再听了!” “好、好,我们不提她了,以后这三个字绝对传不到你耳朵里。” 周颂年揽着她,拍她的背,等再没听见哭声,长指挑起她的下巴尖儿,撩开长发仔细端详。 “月月,好孩子,别哭了,我们不会离婚的,你以后也不许把离婚挂在嘴边,我听了也会难过,你不能一直伤我的心,还不许我生气。” 江月觉得周颂年八成有点毛病,为了稳住她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但她实在装不下去了。 装花痴泼妇真的很累,她今天算是影后上身超常发挥,加上周颂年被这段时间被各路人马轮番折腾,大脑错乱。 要是再装下去,等周颂年回过味来,她绝对得要露馅。 眼见让周颂年不再追问巡查的目的达成,江月也收了眼泪,脸颊贴上他的手,目光直直地看他。 “那我们约好了,你要是出尔反尔,我要你好看。” 周颂年沉吟一会,看她又要着急,立即颔首,额头几乎要贴着她的额头,极郑重道。 “我绝不骗你。” 于是江月笑了,即便她想掩饰,也掩饰不住真心实意的欣喜。 她展颜后,周颂年才松了口气,不知不觉也露出笑意,桃花似的眼眸弯起,反而比她更艳上三分。 在这一刻,他们两个难得心率同频。 纷纷松了口气,心中大呼 ——“谢天谢地,他(她)信了。” 茶室的门被突然推开。 周颂年皱着眉把江月藏到怀里,她刚哭过,要是被旁人瞧见,又是一桩麻烦。 老宅的工作人员不比家里,要是被他们看见,必然会汇报到周泽跟郑惠那里,而且极有可能在说辞中添油加醋。 他好不容易哄好人,可不想再被旁人挑起她的心绪。 “小周总,江小姐……” 推开门的张姨亦是忐忑紧张。 她是郑惠身边服务日久的老人,自有几分体面,开门时以为茶室只有江月一个人在,并不在意,连门都懒得敲。 却没想到,门一打开,就看到小周总跟江月抱在一起,姿态密切,气氛旖旎,甚至小周总衣领上还沾着口红印记…… 她还要再看,就对上周颂年极具压迫力的视线,哪敢再看,连忙低下头,额头渗出汗珠。 “太太那边问你们什么时候到餐厅,已经电话催请过三次,但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有些着急,所以周总吩咐我来找您跟江小姐。” 她说的太太自然指的是郑惠。 郑惠为什么要问他们什么时候到餐厅? 江月不明所以,想要挣扎出来问话,却被周颂年按了回去。 周颂年从西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果然看到几个来自亲妈的催促信息,甚至还有一通未接来电。 估计是刚才江月太闹腾,以至于他把别的动静全忽略了。 周颂年想着,对着张姨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们,我等下就来。” 张姨得了令,连忙折返回去要给郑惠回话,走之前还不忘把门重新掩好。 等人走了,周颂年这才放开被禁锢在他怀里的江月。 江月抬起头,脸都憋红了,周颂年以后健身最好少练胸。 “你干嘛拦着我。” 很娇纵的语气。 周颂年怕她借题发挥,立即解释:“月月,你哭的妆都花了,要是被别人看到,还不得说三道四,说我欺负你。” 他说着,还点开手机,调出前置摄像递给江月看。 江月看了一眼,就憋不住想笑。 她妆容估计是在周颂年衣服上擦过,糊得像是往脸上泼了卸妆水,又被人伸手揉了好几圈,口红晕开,眼线飞斜,堪称一塌糊涂。 周颂年能对着这样的脸百般安慰,而不是嘲笑出声,也算是个忍者了,怪不得他能赚钱! 江月哼了一声:“你就是欺负我了。” 周颂年垂眸端详她一会,似笑非笑的说了句:“月月说什么都对,我确实挺爱欺负你。” “你说什么?” 后面那半句江月没听清。 周颂年没再提,只是给她看了看郑惠发来的信息:“我们得抓紧时间换身衣服了,我妈刚才就打电话来催,这会估计该生气了。” 她生气就生气呗。 江月不以为意,但也知道在周颂年面前装装样子,于是有些忐忑的问:“她催我们做干嘛,是我又做错什么,传到她那里了吗?” 周颂年摸了摸她的头:“没那么严重,只是太久没回老宅,你周叔叔留我们在这里吃顿饭,她也在场。” 江月好一会没回话,周颂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有些严肃道:“我说的周叔叔指的是我爸,你不要乱想。” 第14章 “谁乱想了?” 江月柳眉竖起,颇有些色厉内荏:“你这是造谣,污蔑!” 周颂年唇角噙上浅淡笑意,男人生得太好也有坏处,即便心中无意,淡淡的桃花眼却莫名自带三分春意,好似分外留情。 “月月确实没有乱想。” 周颂年佯装仔细的思索:“毕竟你知道我更喜欢另一个称呼。” 江月觉得脸上像是有卡车碾过,十分抬不起头。 周颂年没再多说,仿佛只是心血来潮,蜻蜓点水般的逗弄,甚至还好心抚按她肩:“我们去换衣服吧,浴室那边早备好了。” “什么时候?” 江月一脸问号,她都没吩咐过,难道周家这边的工作人员还会心灵感应不成? 她不装样子的时候,真是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 周颂年牵着她的手,半扯半抱地拖着人往外走,含笑道:“在你纠结叔叔是谁的时候。” 第18章 砸场 江月在浴室洗漱了一番,又换上了新衣,擦着头发出来时,周颂年已经穿戴整齐,在外面等候多时。 他捏着手机看财务报表,手机屏幕亮光打在脸上,西装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常服。 格纹羊绒针织衫,纯色休闲西裤,他甚至还踩着拖鞋,非常轻松散漫。 好在时尚完成度主要看脸。 周颂年褪下全套手工定制西装后,看上去反而更显年轻,完全看不出年纪已经三十出头,反而有点像刚出社会的大学生,或者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众品牌请来的高级男模特。 他听见江月的脚步声,收起手机朝她看去,一瞬间的神情像是那种会在各个网站疯狂传播的神颜剪辑。 即便江月跟他认识了七年,又常有朝夕相处,对他颜值有了极强的免疫抗性。 但乍然看到,还是不由晃了晃神。 也难怪宋墨挽这么多年念念不忘,世上帅哥本来就少,有颜有钱有权,还有格调、事业有成的帅哥更是少上加少。 这些年当着周太太,江月的竞争对手也不止宋墨挽一个,名利场上各路名媛模特,甚至哪位已婚的豪门太太小姐,公司里某些心怀叵测的女职员,几个有些名气的男明星…… 竞争强度堪比在盘丝洞里守卫唐僧。 倒不是说这些人有多爱雌竞,各个都要来抢河童。 而是他一来脸够帅,二来对情人出手大方,江月跟他地下情四年,结婚三年,江家所有人都跟着她鸡犬升天,连跨几个阶层。 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砸在那里,任是谁看了,都很难不动心。 好在周颂年也不是花花公子个性,反而相对平稳踏实,作风干净,不爱在外乱搞,对外部诱惑敬谢不敏,甚至万分警惕,怕别人借机生事,毁他事业。 不然江月真怕自己得病。 江月暗忖,他养成这样的个性,或许也有宋墨挽多年来潜移默化的作用。 “你出来了。” 周颂年的声音打断江月思绪。 她“嗯”了一声权当回应,一边走,一边用毛巾重重擦干头发,等坐到梳妆台前,随手取了philips红光按摩梳梳头。 或许是刚才擦头发时太用力,发丝有些打结,江月梳了几下没梳通,一时间没了耐性,宁可扯着头皮,也重重往下梳。 周颂年看见梳妆镜倒映出她的身影。 脸小小的,鹅蛋般的形状,不化妆时很苍白,拧着眉,像是有些吃痛,唇抿得紧紧的,半咬不咬,像是在跟谁较劲,脖颈修长,锁骨伶仃,肉都长到了别的地方。 是个极好极坏,别扭的倔孩子。 “给我吧。” 周颂年夺过她手里的梳子,实在看不下去她将近自我摧残的举措。 他手很巧,修长漂亮,干净整洁,能签文件,能提枪打猎,能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也能给太太梳头。 在江月手上纠结万分的头发,到他手里,反而服服帖帖,没一会就打理顺畅。 周颂年帮人帮到底,头发梳好了,又去取了吹风机给她吹干。 江月抿着嘴偷笑。 她觉得周颂年现在像是她常去的发廊里的小哥,而她则是主顾,被他妥帖服务,等下还要去挑他的刺,扣他工资。 “笑什么呢?” 江月脸上一痛,感觉被人重重揉捏。 “嗯,月月,一看到我伺候你就高兴是吧。” 周颂年捏着她鼓囊囊的腮帮子,直到她眼眶微红才勉强满意,收手放过。 还笑着斥她一句:“坏东西。” 惹得江月伸手打他:“你走开,滚出去别烦我。” 周颂年没滚,他看着她从生气,到无奈,最后偃旗息鼓,认命般坐在梳妆台前化妆。 粉扑一下一下拍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刷子扫过颧骨腮边,描眉画眼,口红在唇上点了几下,又迅速抿开,脸上其实没什么变化,但瞧着气色好了许多。 让任何人来评论,江月化妆后,一定是比化妆前要好看的。 但周颂年反而生出些许不满。 他莫名感觉,哪怕是她刚才在茶室哭得泪水斑驳,带着几分神经质,痴痴看他,那副又爱又恨的怨怼神色,也比现在顺眼太多。 心底若有所思,周颂年面上半分不显。 反而风度翩翩的朝江月伸手,示意她挽上他臂膀。 “走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江月在对外场合,有别人在的时候倒是不敢放肆,乖顺的贴近了他。 餐叙不可避免。 希望那位瞧不上她的婆婆别乱搞事,她今天真的很累,提不起力气演戏。 万一砸了场子,那就只能请她多担待了。 ……………………………………………………………… ……………………………………………………………… 事实证明,郑惠不可能不搞事。 江月跟周颂年打理好后,为了在周泽面前表演一番夫妻和睦,自然是一块去的餐厅。 只是人还没跨进去,周颂年便顿住脚步,连带挽着他胳膊的江月也被扯了一下。 “你搞什么?” 江月偷偷掐着周颂年的胳膊,小声问他。 周颂年没动,他目光落在餐桌边的一道身影上,江月顺着看过去,也愣住了。 周泽坐在首席位,面无表情,嘴角弧度比往常向下两个像素点。 郑惠反而笑容满面,她最近做了几个医美,整个人堪称容光焕发,是个身材曼妙,极有韵味的阔太太。 “你来了,还不快坐下。” 郑惠朝着他们,主要是朝着周颂年招了招手,又转头对着宋墨挽道:“你看他,跟以前没什么变化吧。” 宋墨挽面上带着客气的浅笑,“干妈,我出国几年,早记不得他以前什么样了。” “倒是您,才是真没什么变化,不对,是现在反而更年轻有气质了。” 郑惠笑得合不拢嘴:“墨挽今天嘴巴抹蜜糖了?这么嗲,干妈没白疼你。” 两人说笑几句,郑惠又意识到周颂年跟江月还是没有入场。 她不满得朝着他们看去,主要是看江月。 “你们磨磨蹭蹭什么?全部人都在等你们,好大的架子。” “干妈别生气。” 宋墨挽站起身,看向周颂年,红唇微勾,眼里带了几分挑衅:“可能是我过来的太突兀,没有提前通知,颂年哥不太高兴吧。” 她直接把周颂年身边的江月视作无物。 连竞争对手都算不上,尘埃般不值一提。 周颂年淡淡道:“怎么会,你是妈请来的贵客,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江月感觉肩膀被他按了一下,回望过去,周颂年递给她的眼神她完全看不懂。 总感觉他似乎有点阴暗爬行。 不过江月觉得也很正常。 毕竟周颂年刚安抚好在无爱婚姻里闹腾不休的太太,转头就碰见曾经山盟海誓的旧情人出现在家庭聚餐的桌子上。 ——这简直就是修罗场! 她被他带到周泽左下手处落座,周颂年对着郑惠,江月正好跟对面的宋墨挽面面相觑。 周泽的视线从天花板挂着的巨大水晶吊灯,转向桌子上那道江南名菜松鼠鳜鱼。 “开饭吧。” 希望所有人能少说两句。 周泽暗暗的想。 而江月对此的评价只有一个字。 6。 第19章 有病 郑惠女士不止是6。 她还6翻了,6出了一个9。 江月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能在一手促成了修罗场的同时,还不断为焦灼的局势添油加醋,添火加柴。 只见她一会让佣人用公筷给宋墨挽夹了道菜,自己也品尝一番,然后说: “这道菜还是你做的最好吃,厨艺倒在其次,主要是够用心,不像有些人,连最基础的努力都做不到。” 一会又让人给周颂年盛了碗汤。 第15章 “这个汤你尝尝,以前你最爱喝,秘方还是墨挽妈妈给的。” 时不时还回顾往昔:“当年你刚上大学,被老爷子丢到公司底层历练,忙得昏天黑地,几个月见不到人也不知道是谁天天给你送汤送饭,字字句句嘱咐生活助理,生怕哪里照顾不周到。” 宋墨挽也适当的露出回忆之色,笑着摇了摇头:“都是过去式了,我现在很好,颂年哥看着也很幸福。” “幸福,或许吧,是真是假谁又看得出来。” 郑惠笑了笑:“你那个画展办得真好,《告别婆娑》,不光名字有深意,艺术性更强,谁不夸你是大才女。” “要我说女孩子还是有点事业比较好,要是结婚后只待在家里,脑子都待傻了,一天到晚就知道伸手朝老公要钱,不是扶这个亲戚,就是那个亲戚,实在不像样子。” 她上辈子百分百是个伙夫! 太踏马的会拱火了。 最后那句话堪称图穷见匕,跟指着江月鼻子骂没区别。 宋墨挽抱歉的朝江月看了一眼。 她其实对江月意见没那么深,她最多是看不上她,郑惠这话说的实在有些太过分。 哪怕周颂年跟江月之间感情平平,也忍不住放下筷子,阴沉着脸。 “妈,如果你对我的决策有意见,大可以直说,不必指桑骂槐。” 郑惠皮笑肉不笑:“我对你有什么意见?说一句你就不爱听了,你妈我都不能欣赏一下有事业,有能力的小辈了?” 周颂年则冷声道:“您有您的喜好,我也有我的,我工作非常忙,需要妻子长时间支持陪伴,顺应我的生活节奏。” 郑惠笑道:“我又没提你,你急什么?你翅膀早就硬了,爱娶什么太太我也管不着,总归脸早丢……” “咳咳!” 周泽餐巾捂着嘴,重重的咳嗽两声:“吃饭时候你们都少说两句,好不容易聚餐一次,当着客人的面,怎么好意思吵起来。” 一家之主,架势十足。 可惜郑惠不怎么怕他。 周家门第高,她郑家也差不到哪里去,门当户对自然底气十足,不像江月是攀了高枝,要伏低做小。 在郑惠还要发表演讲之前,宋墨挽当即小声叫了声。 “干妈。” 宋墨挽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您别跟颂年哥吵架,不然他还以为是我撺掇的,要记恨我。” “他敢。” 郑惠柳眉倒竖,又听见宋墨挽劝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值,在家里也好,在外面打拼也好,没什么区别的。” 哪里会没区别,宋墨挽豪门出身还知道打拼事业,是国际有名的杰出新兴画家。 而江月底层出身,捞到好处,一朝当上了周太太,就忘了本只顾着躺平。 成功职业女性跟捞女对比实在明显。 别说外人觉得周颂年瞎了眼,就是身边人不少都觉得他被狐狸精迷了道,迟早要后悔不迭。 宋墨挽也是这么觉得,但她又不是周颂年亲妈,能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自然要掩饰一二。 “价值观不一样,颂年哥喜欢就好了,您别老生气,气出皱纹就不好看了。” 很快哄得郑惠喜笑颜开。 郑惠是真喜欢宋墨挽,家世好,性格好,虽然出身豪门,但没有一点娇气,不管是价值还是个性,都比江月不知好上多少倍。 “我知道你贴心,墨挽,你国内的巡回画展还在做吗?要不要干妈注资?” 宋墨挽眼睛亮了亮:“那就谢谢您了。” 方才被郑惠吩咐端过去的汤,在被晾到适口后,佣人才端到周颂年手边。 周颂年飞速瞥了眼江月。 江月被连着骂,暗自翻了个白眼,有些打蔫,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她完全可以借题发挥,大闹一场,让郑惠下不来台,好趁机搞一场“大龙凤”,拿着婆媳不和这件事来闹离婚。 主意打的很好,可惜还没开口,就被旁人搅乱。 周颂年立刻把汤端起来,摸着碗底温度恰到好处,舀了一勺吹凉,然后往她嘴里灌。 “月月喝一口,你前些天不是睡不好吗?这汤滋补明目,促进睡眠,喝完回家睡个好觉。” 他有病吧!!! 江月心里骂街,但实在不想被宋墨挽看笑话,只好伸手到桌子底下掐周颂年大腿。 下的死手。 周颂年面上毫无变化,举着勺子的手却颤了颤,眼神也变了,容忍中透着几分警告。 江月收回手,端走他手里的碗,配合的展露甜蜜笑容,甚至还夹着嗓子:“谢谢老公。” yue…… 江月被自己恶心的快要吐出来。 这件事绝对能堪称她这辈子的黑历史。 为了保持心理平衡,江月觉得她不能只恶心自己。 于是她端着碗,若有所思的思考了三秒,笑意更深,嗓音夹得像是不慎触了电。 “老公,人家想让你喂我。” 独恶心了不如众恶心,她不好过,他们也别想逃开! 周颂年也跟着笑了,无声地警告变作情意绵绵:“就你最会撒娇。” 做戏做全套。 他还真伸手捏了捏江月的脸,接过汤碗喂她,直到喂了半碗,江月一脸惊恐的摇头,他才收手,甚至还取了佣人手上端着的盘内餐巾帮她擦拭嘴角。 活像伺候三岁小孩。 “还想吃什么,要老公接着喂你吗?” 周颂年温柔的问,目光扫过餐盘,好似跃跃欲试。 江月连连摇头:“我自己吃就好。” 在看到周颂年脸色的一刻,立马又讨好的补了一句:“人家舍不得你这么辛苦,好好吃饭啦,以后回家再……” 她语带暗示的眨了眨眼,周颂年收回手,还恍若恋恋不舍的模样。 他真的有病!!! 做戏至于做成这样吗? 就算是为了在前女友面前装幸福,未免也有些用力过猛了吧! 江月作怪时,还以为他最多假意温柔的嗔她一句:“月月自己喝。” 哪里想到他玩得这么大。 屋子里所有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变得奇怪起来。 第20章 对峙 郑惠一副又生气又想吐的模样,她安抚着身边的宋墨挽。 而宋墨挽笑得勉强。 她当然看出周颂年是装的,他演技差得要死,正常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夸张,他是故意在她面前“秀恩爱”。 甚至在拿江月点她。 毕竟他“需要行程围着他转”的太太,他在谴责自己当年为了梦想离开她。 他娶江月这样的妻子,是在对她当年伤害了他的行为实施报复。 周泽扶额叹息,又被郑惠瞪了一眼。 江月脚趾抠地,恨不得抠出一个洞把自己藏进去。 只有周颂年云淡风轻,甚至在品尝了一道菜后,对着工作人员吩咐。 “明天之前把这道菜的食谱传送给小别墅的厨师,我很满意,希望明天能在餐桌上看到它。” 又转头问江月:“你有没有喜欢的?我记得你爱吃酸甜口,家里厨师爱做粤菜,又总是按着我的口味,你最近吃得太少,都瘦了。” 拉倒吧,她最近为了躲他,根本不在他面前吃饭。 周颂年不在的时候,江月吃得可好了,别墅周围所有餐厅,酒店甚至营养师她都能随时联系。 别说什么酸甜口,就是想吃满汉全席都能摆上。 反而是周颂年在家时她容易丧失食欲,常常要被他严厉管束着,才能勉强填进去一碗。 江月本想摇头,但怕周颂年觉得她太过敷衍,于是随手指了道最明显的松鼠鳜鱼: “就那个吧,刚才夹了两筷子,蛮喜欢的。” 周颂年点头,对着佣人道:“太太说的都记下了。” 佣人顿了一秒,想看郑惠脸色,但又怕面前的周颂年发难,小周总的威慑力在工作人员眼里,到底比郑惠这个周太太大。 他立即回道:“记下了,现在立即就办。” 周颂年便没再理会,只顾着自己跟观察身边的江月,气氛上仿佛跟所有人隔开一个空间,分外疏离。 郑惠也不再说话,宋墨挽视线徘徊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于周泽,依旧是冷漠的神色,心底盘算纵深,谁也看不分明。 一餐下来,宾主不欢。 饭后周颂年被周泽叫走,郑惠跟宋墨挽闲聊。 江月直接掏出手机玩消消乐打发时间,玩了一会,又去厕所。 那汤能不能滋补明目,促进睡眠她不知道,但利尿的功效倒是能确定下来,八成补得是肾。 上完厕所,江月到盥洗台前洗手,恰好撞见宋墨挽过来。 有点尴尬。 江月扯出笑来:“呃,你也来上厕所啊。” 更尴尬了。 可能周颂年脑子里的病传染给她了。 第16章 她就不该喝他勺子舀的那碗汤! 体液传播实在太快。 宋墨挽双手环胸,下巴微抬,一改在郑惠跟周颂年面前的谦虚姿态,反而很是高傲。 “你现在估计有些恨我吧。” 那倒没有。 江月笑意收回,因为不知道宋墨挽要走的是什么路数,所以没再开口。 希望宋墨挽不是泰剧那种爱扇人耳光的,不然她真怕自己没忍住拿玻璃洗手液瓶子给她开瓢。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威胁到你的地位,所以心怀嫉恨。” 宋墨挽指尖撩着她微卷的长发,斜了一眼江月,很是艳丽妩媚:“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想,我跟颂年认识太多年了,对彼此的了解都十分清楚,我这次回来,也没有要跟你争抢。” 江月:“哦。” 关她屁事。 她就是个捞女,想要的只有周颂年的钱,要不是想稳住周颂年,好查清他名下资产,好确立到时候是协议离婚还是起诉离婚。 以及怕小心思露馅,跟两人闹翻撕破脸被周颂年打击报复…… 不然江月早不干了,犯得着又是演又是哭的,贱男人谁爱要谁要去,老娘不伺候。 她纠结的神色在宋墨挽看来是自卑的证明。 但凡真有点骨气,面对这般挑衅,估计早该反击了。 贫民窟出身,本就上不得台面,又没人撑腰,哪里能端的起架子。 宋墨挽客观评价一番,又对着江月道:“我只是要取回我的东西而已。” “哦。” 江月抽了张面巾纸擦手。 “你也不用难过,这么多年,周颂年对你也算大方,该捞的钱也捞够了,及时收手,总好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哦。” 面巾纸被江月丢到垃圾桶里。 “刚才干妈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我们是青梅竹马,对对方太过了解,我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东西,爱喝的汤要炖煮多久,平时的衬衣只穿h市一家成衣店的高定成衣,西餐爱吃几成熟……” 宋墨挽报菜名似得说了一大串,最终总结:“这些事情我持之以恒做了十年,从我十二岁起我就知道我最终要嫁给他,所以一直学习,对他了如指掌。” “甚至为了他做了很多事情,洗手作羹汤也好,帮他事业做辅助也好,联络亲戚也好,没有人能比我做的更优秀。” 江月听完,配合的鼓掌:“姐们你真牛。” 反正这活她肯定干不了。 小别墅里三个住家阿姨,一个按时上班的清洁工,再加上两个厨子,公司里有生活助理、秘书、司机,还有各个住所的工作人员…… 就这配置要是还需要她去亲自伺候。 周颂年他怕不是想当土皇帝。 要是他真这么把江月当老黄牛用,江月早八百年前就跑了,谁乐意伺候! 宋墨挽额头青筋跳了跳,要是江月跟她争执,或是诉苦,或是雌竞,她可以稳压她一头。 但江月不以为意的态度,着实够气人。 “论价值,我比你高,论感情基础,你比不过我,论先来后到,呵呵。” 宋墨挽冷笑两声:“江小姐,当年我还是周颂年未婚妻的时候,你不过只是他的一个地下情人。” “你现在的位置,也是我让给你,你才能坐得住。” “哦?” 江月语调总算有了些变化,她眼睛亮了亮:“你是想让周颂年跟我离婚吗?你确定你有这个能力?” 宋墨挽倒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李建洲那句话说的其实没错,周颂年这人心冷,看重事业胜过一切。 辉鸿的项目正在进行,周颂年不大可能在这个时间点离婚。 但话都说出去了,气势自然要站得住。 宋墨挽冷笑一声:“那是当然。” 第21章 消遣 “你不会以为自己有多重要吧?颂年他跟你不是一路人,迟早要分道扬镳,不如你识趣点,我还能帮你保住点你应得的钱。” 她刻意咬重了应得二字。 意在提醒江月要有自知之明,最好不要奢求太多。 贫民窟女孩捞到钱就得了,要是再贪得无厌,迟早得不偿失。 江月从柜子里翻出护手霜,往手上挤了一点,一边擦手,一边问:“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明摆着装傻。 宋墨挽反而笑了,难得激起好胜心,倒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正视江月,带了几分挑衅意味:“当年是你插在我们中间,我没有理会,现在我要回到我自己的位置。” “江小姐,这次还得请你多多包涵。” 江月没说话,她仔细的端详对面的宋墨挽,莫名觉得宋墨挽身后像是响起了熟悉的bgm,就连微卷的秀发也被新风吹得微动,非常带感。 等手上的护手霜干了,江月才对着宋墨挽伸出手,笑容中带着钦佩。 “你好,林品如。” 宋墨挽:“……” 宋墨挽直接被气走了,临走时还撂下一句狠话。 江艾莉目送她的身影离去,笑容也渐渐消失。 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其实按理来说,宋墨挽开出的条件确实不错。 要是她真的能帮江月在摆脱周颂年的同时,还保住财产,那她们不妨可以合作。 可惜江月根本不信她。 瞧瞧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吧,不是说她跟周颂年青梅竹马、情深似海,就是说她为周颂年洗手作羹汤,忙这忙那,是个完美的贤内助。 他们认识的时间指不定比江月的年纪还大。 鬼知道会不会江月前脚跟她合作,后脚她就偷偷录音,然后导出来丢给周颂年邀功。 周颂年虽然不像霸总文学那样动辄对女人掏肾挖眼,百般折磨,但他也不是好惹的,万一真被他抓到她的小辫子,多得是法子整她。 别到时候他们甜甜蜜蜜,青梅竹马旧情复燃,拿江月这个心机捞女当燃料烤…… 江月又不是傻子,才不要当女主归国复仇,男主or男配追妻火葬场这类小说里的炮灰女配。 谁也别想把她当成play里的一环! 就是宋墨挽最后那句话很让人在意。 “江月,别装了。” 宋墨挽说那句话时,表情非常冷,甚至还带着鄙夷憎恶:“我知道三年前那天,躲在他办公室休息室衣柜里的那个人是你。” ……………………………………………………………………………………………………… 她知道。 她当然会知道。 因为周颂年根本就没有隐瞒的意思。 洗手台旁架子上放着的手机突然响了几声。 江月的头脑风暴被打断,她取下手机看了一眼,是周颂年发来的短讯。 【你现在在哪里?】 隔了不到一分钟,又是另一句:【我在餐厅怎么没有见到你。】 江月立刻回了句:【我现在回去,你等一等。】 周颂年的账号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江月把手机往包里一塞,没有再管,宋墨挽那句话确实让她非常在意。 心情憋闷,像是一头撞进密不透风的云,呼吸不畅,肺里灌满冷而潮的水汽。 江月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算聪明清醒,更难以说是理智。 偏偏这样的性格,上天偏要让她在太早,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年龄受到过难以抵抗的诱惑。 周颂年不过是对她和颜悦色几次,亮了下身份身家,为她花过些钱,施展过些手段,再朝她招了招手,轻飘飘的说了句: “我可能真的很喜欢你吧。” 显而易见的渣男话术,连句准话的没有。 她偏偏贴了上去,一开始在他各个酒店的总统套房,后来在他的一些私人住所,再后来甚至在公司顶层,他的办公室后的休息室,有时候主动,有时候半推半就,有时候不情不愿但强颜欢笑…… 总之她做了他的情妇,花他的钱,刷他的卡,利用他的人脉给自己捞好处。 也受他的管教,承接他仿佛无穷无尽的欲望,两人一起在夜里排遣孤独。 有时候江月觉得他可能“真的”有点喜欢她。 但更多时候觉得他不过把她当成一个玩意,毕竟江月真的听到过周颂年跟李建洲谈论自己。 李建洲让他别玩得太过,问他:“你这样把墨挽置于何地?一起长大的交情,没必要把女孩子的脸放地下踩。” 周颂年很冷漠,他一直是这样的人,最起码下了床是这样:“家族联姻,大家都是这样,墨挽要是有意见,可以直接跟我提,如果她在外面有人,只要不闹到明面上,我也不会计较。” “开放式婚姻?” 李建洲嗤笑一声:“你倒是够先进,希望别双标,自己开放,让太太守贞。” 周颂年摇了摇头:“我没那么下贱,十几年感情,我很尊重……” 第17章 李建洲又压低声音:“外面那个能忍?” 周颂年漫不经心的笑:“她性子很乖。” “女人很贪心的。” 李建洲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她现在能忍,不代表日后也能忍。” 江月那时候躲在后面听,也不知道李建洲指的是宋墨挽,还是她。 “颂年你这么搞,迟早要后宅失火。” 李建洲叹了口气,对着周颂年审视良久,摇了摇头:“真看不出来,以前看你最是正经,没想到临近婚期,反而闹得最大。” 周颂年沉默良久,忽然说:“你知道我的,抽烟喝酒都不喜欢,黄赌毒更是一点不沾,游戏超过十个小时就觉得没趣,飙车又怕送命,一辈子规规矩矩,实在有些无聊。” 李建洲抵他一拳:“所以你出轨,你拿这个当好玩?” 他是真的很疼宋墨挽,把对方当做亲近的妹妹,即便李建洲自己男女关系不清不楚,也不妨碍他谴责周颂年的所作所为。 “出轨算不上。” 江月听到周颂年开口,语气冷静平淡,甚至带了些难以言喻的轻佻。 “人总是要有些不健康,不正当,但足够愉悦放纵的消遣。” 江月怔愣住,她看到李建洲朝她看来,目光中带着嘲讽跟暗示,像是在跟她说。 ——“你不过如此。” 那些夜里,周颂年并不需要谁来帮他排遣孤独,他有的是消遣。 孤独的人只有她一个。 第22章 泥潭 周颂年很敏锐,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她,眉心皱起。 江月以为他要对着她发火,毕竟她明明可以躲开,但偏要躲在那偷听,自取其辱,活该被骂。 但周颂年没管她,反而看向李建洲,有些好笑道:“你何必故意搞这一套。” 李建洲耸耸肩:“没办法,谁叫我怜香惜玉,看不得女孩子受骗,不似你冷心冷肺,拿别人当消遣玩。” “你别对着我生气,先想想怎么哄人吧。” 李建洲说完就走,没留一点让周颂年捉住的机会,在路过江月身边时,还撂下一句。 “你现在看清楚了。” 确实很清楚。 江月是在那一刻彻底确定了自己的地位,娱乐性过高,爱情因素可有可无,她与烟酒游戏无异,都是他无聊时不健康的玩乐消遣。 周颂年跟她在一起时从不提宋墨挽,所以她也故意的忽略,自欺欺人把对方当无关紧要的人。 其实她才无关紧要。 周颂年很尊重宋墨挽,没有人会对着玩具说自己未来的妻子,那是一种轻亵,就像他对着别人谈论她的态度。 江月不想再待下去了,她提起包就走,周颂年拦住了她,扯住她手臂,又抬起她故意低着头,掩饰神情的面庞。 “月月,你在哭吗?” 江月当然没有哭,她还笑出来了,“周总说什么呢?” 笑容甜蜜欢欣,十足的公式化,像是五星级酒店前台的迎宾小姐。 周颂年面无表情,他松开手,温和又冷淡:“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跟你解释。” 江月退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又在周颂年有所动时立即开口:“不用的,周总,我很有自知之明。” 她又笑了,这次非常真心实意,甚至带着几分感激:“我很满意现在拥有的一切,您是我的恩人,没有您我绝对过不上现在的生活,无论您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祝福您,希望您事业有成,家庭幸福。” 江月那时候是真的在祝福他。 要到换了现在,她只会一边作呕,一边祝他早日被车撞死。 周颂年眼眸黑沉,水晶灯照下的光泛不到他眼底,幽深难测。 他问她:“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江月自然点头:“我真心实意。” 周颂年便笑了,薄唇抿得紧紧,似乎满意极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 那天之后,周颂年跟江月的关系像是陷入一滩泥潭。 他们不再谈心,对话变得很少,取而代之的是比以往更加频繁的欲望纠葛。 江月一度觉得自己要死在周颂年床上。 以至于她一个月刷爆三张信用卡,生怕死早了福气没享钱没花。 后来周颂年工作越来越忙,不再耐烦陪她去住所,索性时不时打个电话,命令她到公司,再由助理带她走私人通道坐专属电梯上顶层。 几次下来,自然被人撞见,既然被人撞见,就难免谈论,后面也就自然而然的流出传言。 宋墨挽是个很高傲的人,她不屑于跟江月这类小人物针锋相对,也能容忍周颂年在外有点风声。 但她不能允许外头流言纷纷,让她面上无光。 所以在又一次接到江月跟周颂年在顶楼密会的消息时,直接带着人杀到公司。 休息室的门被拍得砰砰响,江月躲在房间。 周颂年在外面跟宋墨挽说话,两人都很平静,体面两个字像是贯彻进骨子里,以至于连捉奸这么抓马的事情都像在履行一套既定程序。 被派去砸门的人很快被保安扣住,押送离去,顶楼只剩他们三人在场。 即便楼下工作人员私聊群都聊炸了,一分钟蹦出评论99+,也照样没人敢上楼前排围观周颂年这个总裁的笑话。 “怎么?颂年哥不把你的小女朋友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江月听到宋墨挽的笑声,她其实背着周颂年,看过他未婚妻的照片,很模糊,但能看出来,是个很明媚的美人。 明媚美人的声音自然也是动听的:“你难道是怕我吃了她?” 周颂年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咸不淡,江月甚至能脑补出他云淡风轻的神色: “她胆子小,你贸然过来,容易吓到她。” “哈,胆子小?你是指勾搭别人未婚夫的胆子小吗?” “颂年哥大鱼大肉吃惯了,乍然吃上清粥小菜,一时上头,往日的聪明理智都丢到哪里去了?背地里玩玩就算了,公然把这种女人带在身边,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宋墨挽明显发了火。 “那也是我的问题,跟第三人没关系,你不用找别人的麻烦,墨挽,我们的婚约条款里没有忠诚协议……” “你也知道我们有婚约。” 她拉高了声音:“没有忠诚,最起码得有诚实吧?这么多年我没有对不起你,如今是你对不起我。” 周颂年说:“如果你需要,也可以……” “我不需要!” 宋墨挽说:“不是我需要,是你需要。” “我也不是来找她的麻烦,我不过是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样,我要看看是什么样厉害的人,能给我二十几年来平稳的生活带来这样大的麻烦!” 周颂年到底理亏,他没有再那么固执的拦着她。 江月听见他们在外面就她的问题约法三章,好像在谈论家里的某个家具该如何摆放。 宋墨挽说‘她不喜欢这个家具,又碍眼又嫌麻烦。’ 周颂年说‘到底花了钱,别砸烂了,可以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或许修辞上美化许多,但大概意思如此。 门把手被拧动,传来的声响让江月忍不住瑟缩。 慌乱中她就近找了个地方躲进去,丝绸的,羊绒的,冷的、暖的、硬的、默然的、全然冷漠无情的 ——是周颂年的衣柜。 里面满是独属于他的味道,幽深清冷,尾调泛苦,是带着点辛辣腻味的龙舌兰。 很好闻的气息,江月曾经很喜欢,但现在很想吐。 外面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又在一个地方顿住,宋墨挽嗤笑一声:“你喜欢这个啊。” 第23章 奖励 衣料摩挲声响起,像是什么衣服被人从另一个人手里抽走。 “不要随意评判别人的喜好。” 周颂年淡漠地说。 高跟鞋声音再度响起,漫不经心,像是在巡视领地。 江月听到她越来越近了,衣柜前停顿的声音像是子弹般打穿胸口。 “她不出来吗?” 宋墨挽玩味的说:“或许你们私底下也喜欢玩捉迷藏?” “你在办公室养兔子啊。” 光听语气,江月就能脑补出她的轻蔑神态。 跟李建洲如出一辙。 ——‘不过是一个玩意。’ “你吓到她了。” 周颂年十分合理的判断:“今天不太适合见面,我建议你改天,毕竟我不想在你面前处理感情问题。” “那会让大家都尴尬。” 宋墨挽声音泛冷:“最好如此,希望你不要为了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毁坏我们两家的约定。” 周颂年道:“我一向遵守诺言。” 高跟鞋声渐渐远去,休息室的门被重重甩回,“砰”的一声巨响。 宋墨挽没有像她说得那般云淡风轻,如果江月此刻出来,或许能看到她离去时落下的眼泪。 第18章 过了许久。 衣柜的门被敲了三下。 “我可以进来吗?” 周颂年问她,语调很轻,但行为上却很强势。 他等了一会,她没有回应,他就直接将柜门扯开。 江月乍然见光,连忙捂住了脸。 周颂年去抽屉里翻找出遥控器,按了几下,落地窗窗帘便自动闭合。 室内只剩下昏黄暗淡的光,就像他们这段关系,旖旎昏暗,见不得人,一旦放到太阳底下暴晒,就会自然终亡。 又是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很轻,但是房间里太安静了。 江月的脸被抬起来,周颂年半蹲下身,拿着手帕给她擦脸。 饶有其事地说:“原来我养了一只花猫。” 他在拿她回应刚才宋墨挽的那句玩笑。 兔子,花猫,哈,好一个玩意儿。 江月伸手把手帕从他手上扯过来,含糊的说了句:“谢谢。” 周颂年空着手在半空中顿住,又很快收回,低头看了她一眼,索性直接把人从衣柜里抱出来。 江月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周颂年道:“你躲在里面不闷吗?” 他说着,把她转移到床上,又适当的离远了一些,推了张办公椅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周颂年西装革履,外头还套着一件深色大衣,宝石纽扣,领带胸针,装饰的无一不精致齐整,包裹在华服下的身形高大。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灯光照射身后,打下来的影子都能把江月整个人覆盖住,她像是蜷缩在他的影子里。 唯一手腕上有些空,原本在那里的百达翡丽,两个小时前被他笑着套在了江月手上。 这是对她乖巧懂事的“奖励”。 ——包括现在江月身上这件,他亲手穿上的衬衣。 “怎么吓成这副样子。” 周颂年轻声问她。 江月捏着手帕,好一会才说:“我没有害怕。” “是吗?” 周颂年带上几分疑惑,但江月很快又说:“我不要跟她见面。” 江月很别扭,她有基本的羞耻心,她知道自己的行为非常可耻,甚至下贱。 但她没有办法。 她没法拒绝周颂年,也没有资格拒绝他,她的半推半就里只有“就”是有效的,“推”在周颂年眼里不过是情趣玩法。 一旦推拒过分,超出了周颂年限定的规矩,他就要跟她翻脸。 “你可以跟她说我的情况,说什么都行,但是别当着我的面,我也不想见她。” 江月深呼吸了几下:“要是你们要结婚了的话,我会离开的,你知道我不敢做什么多余的事情,我不会缠着你。” “我倒宁可你……。” “你说什么?” 江月有些疑惑,周颂年那句话太轻,她没听见。 “没什么。” 周颂年又恢复那副温和有礼面孔:“你不用在意,我也不会跟她谈论你,事实上我不喜欢主动跟别人讨论女人,李建洲那次纯属意外,无心之失……” “没关系,我不在意。” 江月僵笑着打断他的话:“我只是不太喜欢当第三者,颂年,我不是逼迫你,或者跟你讨要名分。” “我说过我对你非常感激,但是我现在很害怕,一开始我是不知情,那时候我能骗自己,或许我们能长期保持这种“关系”。” 她说“这种关系”时候表情一定很尴尬,不然周颂年不会冷脸。 “但现在不行,你有未婚妻,她很在意你,你们快要结婚了,我不能一直插在中间,宋家很厉害,周家也很厉害,你们两个吵架,不管谁翻脸,碾死我都像碾死一只蚂蚁。” 爱情诚可贵,黄金价更高。 但跟命比起来,这俩又算得了什么? 宋墨挽那种身家,真把她逼急了,找个亡命徒开货车把她撞死,这种小事都用不着让宋家出面摆平。 江月才不信周颂年会为了她的命去跟宋家拼了,搞一出天凉宋破。 她没那么自信。 “我觉得我们最近还是不要见面了。” “你说完了吗?” 周颂年面无表情的问。 江月不明所以地点头。 周颂年冷然道:“你说的很好,很有道理。” 江月抿唇笑了一下,便听到他接着说:“但是我不遵守。” “月月,你不懂我们的规矩,你其实不用这么害怕。” 周颂年揉着眉心,颇有些无奈:“墨挽她不会对你做什么,她很冷静,知道利弊轻重,或许今天看上去有些凶,但她不会,也不敢伤害你。” “是吗?” 江月点点头:“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周颂年看她一会,又说:“你的存在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婚姻,我们有过约定,圈内类似的事情也有很多,你没必要在意。” 或许是江月的不信任太过明显,他还加了一句:“刚才她也只是想见见你,她可以接受你的存在,生气也不过是因为别人议论太多,惹到她了。” 江月听不明白,她觉得她跟他,还有跟宋墨挽似乎没有共用一套三观。 或许因为她是底层人吧,所以庸俗的觉得婚姻就是一对一的关系,互相许诺忠诚,然后平凡的相伴一生。 第24章 宝贝 江月第一次感觉到,她跟周颂年之间的鸿沟比人跟狗的鸿沟还大。 不过想想也是,或许男人都是这样。 江月的父亲没什么钱,甚至因为早年好大喜功胡乱创业,还背了几十万的债务。 但即使是他这样的、底层的、平凡的男人,照样出轨打老婆骂孩子。 他会在发现江月被包养的时候,当着许多人的面重重打她一巴掌,让她肿着脸去学校,然后在校门口指着她,破口大骂她是个“天生的昌伎”。 也会在收到周颂年的钱之后,一边对周颂年谄媚地笑着,要求江月‘在周总面前听话点。’,一边又瞧不起她,说她不过是卖的,有了人撑腰尾巴都要翘到上天去。 男人都是这样,有钱不是好人,好色滥情,没钱更是道德败坏到踩在法律边缘线。 而女人,江月以前只接触过两种。 一种像妈妈,是餐桌上的贡品,厨房灶台上免费工作的保姆家具,勤勤恳恳拿不到一点好处的工蜂,在家里哭天抢地打孩子的泼妇。 一种像她,是时髦有趣被豢养着的爱宠,抛却尊严,匍匐于权势之下的玩物。 宋墨挽是她接触过的不同的女人。 她有点像周颂年,都只把她当个玩意,对一切都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不看在眼里。 或许钱跟权就是这么好,能赋予一个女人成为男人的权力。 江月从娘胎起就输了,输的非常惨烈,以至于她对这样的人物只能采取退避三舍的措施。 鬼使神差地,她问周颂年:“你爱她么?” 周颂年可能有些哭笑不得,很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随口说了句:“或许。”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也不是疑问。 江月只能自己来猜。 他或许是爱她的,周颂年不可能不爱宋墨挽,他们是一样的人。 “那……” 江月有些犹豫:“那你爱我么?” 她像十万个为什么里的愚蠢小孩,问题又多又白痴,这年头谁管爱不爱的,就连言情小说都耻于谈情。 没事纠结爱不爱的那些人,早已被打做癫公颠婆扫进历史尘埃,大家现在都喜欢搞事业,爱情虚无缥缈,钱才是真谛。 “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周颂年笑声低沉,他又在用那种她看不分明的眼神凝视着她,语气里甚至带了些循循善诱: “你想要我回答什么?” 他不用说,江月已经知道他的回答。 我爱你这三个字只需要说我爱你就对了。 问东问西说上一堆,那只能证明他确实不爱,或许连喜欢都很浅薄,以至于要这么顾左右而言他。 周颂年人很好,绅士风度,他不爱她,也不屑于骗她,但最起码给她留了脸,他也是很疼她的。 江月没有再问,她看周颂年的神情从温和的诱导,渐渐变得有些尴尬,最后冷下脸,化作居高临下的睥睨。 她转移话题:“你衣服里的是什么?” 他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制,稍胖稍瘦一些都会很明显,现在他大衣胸口处有些鼓起,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江月很难不去在意。 周颂年没说话,他解开大衣的扣子,捏住一边打开。 一团藕粉色滑落下来,轻飘飘的,真丝材质被揉成一团,有些发皱,下摆处被撕烂了,很狼狈。 江月的脸通红。 ——那是她不久前穿过的吊带。 ………………………………………………………………… 回忆很长,但人脑闪回其实很快。 第19章 江月到现在都不明白周颂年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更不知道这破烂婚姻怎么持续了三年,让她从当年那个正常人变成现在这样的毒妇。 而现在最尖锐地话题是,她等下该怎么去面对周颂年这个人。 在回餐厅的路途中,江月经过走廊,走廊处的一扇门传出门锁转动的“咔塔”声。 声音很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手扯了进去。 江月吓得尖叫出声,又很快被人捂住了嘴。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两片窗帘的缝隙处透过一点光色。 她惊慌失措地抬头,恍惚间看见周颂年的脸,光只照到一点,他的模样很模糊,但那双往日里黑沉沉的眸子却亮的惊人。 “我听到你们说话了。” 周颂年俯首在她耳边说。 江月的心脏突突直跳,像是堵在嗓子眼,马上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你们谈论我什么?” 炙热气息拂过耳廓,光不止照到他,也照到了她。 惊慌失措的神情,像是在谋算着什么,灵动不安的眼,耳尖红得滴血,瞧着似乎很纯情,周颂年知道她胆子有多大。 “你在跟她谋划要怎么摆脱我?怪不得你这些天这么冷淡,你从来不吃我的醋,现在却要借题发挥,你们在算计什么……” 周颂年揉捏着她的耳朵,像是在把玩一片微凉的玉,她的耳环被他取下来,又亲昵亵渎的丢进衣领里。 玉质的耳环打在她胸口,就像他与之而来的暗哑声音。 “月月,我在你这里值几个钱?” 江月差点被他吓飞。 她就说这老宅子风水很差,一进来就没有好事发生,这里百分百克她! 冷静……冷静…… 江月深呼吸几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惊恐:“老公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 周颂年抵着她,似乎在发笑,胸腔震动,像是什么大型猫科动物,比如狮子之类的生物,自喉中发出的震颤声响。 修长的手指自她的耳廓划过,触碰耳垂、颈侧,不轻不重的按了下锁骨,再虚虚的环在颈项。 江月身子被吓麻了半边,颤着声推他:“老公你不要吓我……” 救命她不会要死吧? 老公你想干嘛?老公你说句话啊! 周颂年没说话,他甚至让江月也说不了话。 刚涂上口红的唇被人撬开,江月想要咬牙,下颌却被一只大手卡住,稍用了些力气,她就只能任人施为。 他的吻没有本人半分温文尔雅,反而像是要把她吞吃殆尽,汁液勾缠,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滑落,还没来得及落到腮边,就被人吻走。 第25章 危机 周颂年简直像是要把她揉碎了再榨成汁一饮而尽,等他终于舍得退离,江月只能靠着门,被他抵着站直,喘息急促。 等稍有些力气,她便抬起手,用尽全力往他脸上甩了记耳光。 “你就这么喜欢背着宋墨挽跟我偷情是吧?” 这句话她想骂出来太久了。 “周颂年你少对着我犯贱!” 周颂年把她架了起来,埋头在她锁骨处,炙热气息吹拂而过,他笑意横生。 “月月,你有时候说话真的很不中听。” “好像一直在期待着把我惹怒,然后忍不住罚你。” 他抬起头,盯着她的脸,跟那双莹润可爱的眼眸对视。 “好孩子,诚实一点,你希望我这么做吗?” 空气焦灼。 她原本急促的喘息声乍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胸腔里咚咚跳动不停的心脏,在他掌心下像是一只不安的鸽子。 “不回答我吗?” 她在心虚什么? 反正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 难道就不能坦诚一点,告诉他她把他当成随处可见的凯子,当成手里的提包,只要随便哪个人能出得了好价,就能把他这个二手货折旧卖了? 或许她们还议好价格,一个他,附带他书房内的所有可用文件。 “晚餐前还装得很像,怎么吃了一顿饭就忘了敷衍,跟宋墨挽谈那么久,把我丢在餐厅,宝贝,她给开你多少钱?” 周颂年似笑非笑:“要不要老公帮你算一个合适的价位?” 价位? 江月立即明白,周颂年这死东西偷听别人讲话,而且还没听完。 估计是听到宋墨挽说要帮她保住钱那段了,看短信发来的时机,估计都懒得听她回答。 周颂年一贯多疑,他才不会想到是什么二女争一男的爱情剧目,八成是以为她们两个要联手架空他。 毕竟周颂年对她很轻视,几乎什么事情都不瞒着她。 只要江月想,以及豁得出去,她是真的能搞出很多资料跟内部信息去拍卖,让周颂年大受损失。 宋家也有跟她合作的理由,辉鸿计划如果成功,日后市值最少也是几十亿,宋墨挽对周颂年也有点意思,如果心机玩得好,说不定还能人财兼收…… 一想清楚,江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好她刚才没答应跟宋墨挽合作。 不然轻则被周颂年扫地出门净身出户,重则要受到整个周家的报复,那么多的钱,够她死几百次了。 原来真的有人想要她的命。 江月觉得冷,她害怕极了,又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巨大奢华的大宅里,在那个不大不小的所谓权贵圈子中,或许只有周颂年把她的命当命。 她被他卷进这里,他有义务保护她,他也乐意如此。 但她刚才打了他,她把她唯一的庇护者惹怒了。 “颂年。” 江月想挤出眼泪,但太过惶恐着急,以至于连哭都装不出来。 她只能努力的抬手去圈住他,手臂松松地搭在他肩背上:“我害怕。” 周颂年放开了她,似乎嫌弃,但又任由她凭依着他站直:“你现在知道害怕了。” 他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笨到底呢。” 江月是不聪明,她好在有自知之明,也够胆小,再多给她八个胆子都不敢去害周颂年。 她靠着他,把头埋进他怀里:“我没有……我没有答应她,我怎么可能答应她,我这么爱你,我离不开你的。” “颂年,你要是听完了那些话,你就知道了,你是我的恩人,我的丈夫,我最多就跟你发发脾气,我知道你最疼我……” 江月就差对着周颂年赌咒发誓,该死她现在怎么就哭不出来! “老公你跟我说句话吧,我真的很害怕。” 她扯着他的衣襟,手指用力攥紧。 周颂年不用看都知道她此刻一定眼眶红了,太害怕着急哭不出来真是可惜,好在室内昏暗,哭了他也看不见。 他在心下默数,数到第十三个数字时,她果然开始努力踮起脚尖亲他。 毫无章法,下颌被吻了许多次,还有两次她额头磕上他的鼻梁,薄唇一次都没亲到,才半个月没有接触,她就技艺生疏成这般。 江月实在很难不觉得这个举动卑微。 像是狼群里最底层的家伙,为了生存下去,谄媚的去舔头狼吻部。 周颂年有些不满,怜爱相应的也生出一星半点儿,但她实在吓坏了,他只得先按着她的后脑,一下又一下地捋着她的长发。 “没事了,没事了,别着急。” 他叫她深呼吸,不要急着哭,中途又难承诱惑,爱怜地亲了她几次。 江月总算平静下来,周颂年肯过来哄她,那就意味着他没有那么生气。 心绪平静,她总算能挤出哭腔,伸手去摸周颂年的脸:“老公你疼不疼,我不是故意的。” 天哪,她都说了什么蠢话。 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不定她不提周颂年就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概率忘了呢! 周颂年冷哼一声,捉住她的手,手掌摊开,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你真是被惯坏了。” 江月不知道这算是惩罚还是调情。 希望是惩罚,周颂年很讲理的,他罚过一次就翻篇了。 如果不是,那他会记着账,迟早要找她讨回来。 江月咬着唇,她不太敢说是宋墨挽在算计她,周颂年没提这回事,他只说她把他卖了。 “是你先吓唬我的,你把我吓坏了,我才会反击你。” 周颂年有些想笑,江月自己或许不知情,可能还觉得委屈。 但她确确实实是被他给惯坏了,都吓成这样,还记得倒打一耙,她又不是没看过别人讨好他的模样,哪个有求于人的,还敢这么跟债主说话。 “反正我没答应她,你不要误会了。” 江月握着他的手,她有求于人的时候会很主动,竟然还赏脸跟他十指相扣。 “我还是很聪明的,除了你我谁都信不过,他们才不会帮我呢,我知道他们巴不得我死。” 她说这话时有些难掩悲哀,又频频去看他,好像在问“你也是这么想吗?你会这样想吗?” 第20章 “月月不会死。” 周颂年抬起手,亲了一下她粉粉的指甲,指尖瑟缩一下,她强行放松下来。 “你在我这里,没有人敢越过我来欺负你。” 唇角被轻触一下,江月果断把脸靠在他掌心里,周颂年没有触碰到泪水。 黑暗中传来的不知是叹息,还是笑意。 他说:“月月,对我笑一下吧。” 第26章 磨人 气氛到底平和下来,周颂年只是想吓唬她,没想真的要把她怎么样。 江月一整天心情大起大落,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 被丢进衣领里的耳饰又被周颂年翻找出来,手机开着灯光,被江月拿在手上,他一点一点把耳针推过细窄耳洞,卡扣闭合,泛红的耳垂被摩挲几下。 他们互相整理好对方的衣服,等离开昏暗房间,走到灯火通明的室外,又是一对十分体面的表面夫妻。 江月跟在周颂年身边,等要快上车的时候才回忆起来,问他:“我们要跟叔叔阿姨打个招呼吗?” 毕竟要离开了,总不能一声不吭就走。 郑惠肯定会觉得不满。 她自然不会把这件事认为是周颂年的错,只会觉得是江月故意的,是江月这个底层出身的坏女人,带坏了她一向周到,彬彬有礼的好儿子。 周颂年说不用:“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他做事一向稳重,面面俱到,没有任何地方失礼。 江月大感欣慰。 如果是在被周颂年抓进房间之前,她才不会管郑惠会怎么想,甚至巴不得她闹起来,婆媳大吵一架,好让她借机生事。 但现在不行,江月现在意识到了外部的危机,她打算先稳住周颂年这根救命稻草。 到了车上,她也没再跟之前那样,故意跟周颂年拉开距离,反而要一直牵着他的手,到家后更是直接整个人贴到他身上,连体婴似的不肯分离。 周颂年推了一下没推动,笑骂了句:“粘人精。” 管家陈琳凑上前,全当没看见太太的异常举动,连声音都很公式化:“周总,浴室里的水放好了,开了恒温模式,您要过去吗?” 周颂年颔首,把埋在他怀里死活不肯出来的江月抱了起来,江月连忙稳住身形,把手臂环到他后颈上,被抱着往浴室走。 “月月,你该下来了。” 等到了浴室里面,周颂年总算舍得提醒。 江月也不是真的爱当粘人精,她主要是想争取表现,好求得宽大处理。 因此听他一说,也就松开了手,顺着他的力道落定。 “去泡个澡吧,今天又是哭又是闹的,再不放松一下,晚上又该睡不好了。” 周颂年推着她往浴缸的方向走,又牵着她的手去碰触水面:“我记得你平时比较喜欢三十九度,如果觉得不好,还可以再调。” “我觉得很好。” 江月朝他展颜微笑:“谢谢你。” 手从浴缸中收回,江月装作无意的问:“颂年,你不出去吗?” “月月,你现在的状态……” 周颂年深深看她一眼,抬手安抚般地揉着她脑后:“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在浴室里。” 浴室是什么地方? 有可以灌满水的浴缸,有剃须刀,有她平时吃的褪黑素,还有连接着花洒的坚韧橡胶水管…… 这地方放在平时再正常不过。 但江月目前的情绪实在太过危险,又爱又恨、痴狂疯魔、惊慌失措。 周颂年只怕她一时冲动做出傻事。 上市公司总裁夫人浴室自缢,足够在头条上挂个三天三夜了,光是想想,就知道必定会给公司造成巨额损失。 于私心而言,他也不希望她出事…… 江月觉得浴室有些冷,可能是管家开了排风。 “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在这里,我也可以出去让管家进来。” “不了。” 江月立即回道:“我不习惯别人看我。” 哪怕陈琳是女性,但她们也没有关系好到可以裸裎相对。 她怕周颂年以为她是拒绝了他,又添了句:“但是你可以。” 周颂年对她给出的答案还算满意。 浴室很大,干湿分离做的也好,他可以退出一段距离,跟江月隔着一片剔透的玻璃隔板。 她在浴缸边,纠结地扯着衣领看他,而他在远一些的小平台,那里有张小圆桌,跟两张摇椅,四周布满跟京市冬日格格不入的热带绿化,温暖如春。 周颂年面对着她坐下,江月对上他的目光,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尴尬,但后知后觉他眼中没带一丝旖旎意味,也不像是欣赏。 反而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淡漠感,像是科学家在看研究室里的小白鼠。 堪称性缩力拉满。 他甚至在发现她没有动作之后,开始拿着手机看文件。 江月这才放松下来,往浴缸里丢了块浴盐,等了一会,就跟往常一般褪去衣物跨进去。 人类其实是喜水的生物。 浸泡在灌满温热水体的浴缸会让人惬意放松,据说这种效应的原理来自人类诞生之初,潜意识里对母体胎盘跟羊水所带来的安全感的依赖。 江月太累了,这一整天她都在提心吊胆。 以至于在浴缸里泡了一会,获得了少许舒适情绪,她就开始眼皮打架,整个人昏昏沉沉,最终闭上眼睛,仰躺在水面上。 直到口鼻传来窒息感,她也没有挣扎,反而是被外力强行扯了起来,被人晃醒。 “江月!” 吵死了…… 江月睁开眼,被眼睫毛上的水珠刺激得直掉眼泪,喉咙鼻腔也又酸又疼,惹得她不住咳嗽。 周颂年帮她拍背,又忍不住数落:“你刚才还要赶我出去,要是我不在,你是不是打算……” “我好冷。” 她攀上他,他的衣衫全被她打湿了,濡湿黏腻,是泛着冷潮、如蛇一般的触爪,仿佛要把人拖入深渊。 浴室雾气蒸腾,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但看向对方的时,却如隔云端。 周颂年顿了顿,停止了对她的批评训斥,他把她抱到一旁的座椅上,扯了块浴巾帮她擦干身子,衣服被摆在台面,被烘烤得很温暖。 “我真是活该伺候你。” 周颂年语气中带了些好笑跟无奈,认命般给她套上衣服。 他出身显贵,打小被一堆人拥簇着,家务这种琐事都可以用钱外包出去,节省下来的时间应该用到更合适的地方。 比如学习,比如工作,比如应酬交际…… 这些才是真正能带来价值的地方。 周颂年从不信什么情绪价值跟无私贡献,不能变现的东西于他而言就是垃圾。 一文不值。 “小磨人精。” 周颂年在心里自言自语斥责她。 这是在谴责她无端给他带来的麻烦,他在做他觉得一文不值的事情,完完全全的浪费时光。 好在他今天很闲,不用去应酬上班。 第27章 妻子 江月自然不知他的心声。 她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做的很好,但宋墨挽今天一番话倒是让她惊觉,她似乎从来没有关注过周颂年的喜好。 周颂年也没有让她主动去为他做过什么。 他很讨厌做家务,家里工作人员请得也够多,江月插不进手,至于其他事情,更用不着她。 他们的相处方式一直是他来、他赠与、他掠夺,江月主观能动性不强,除了初见那段时间稍有示好,其他时候主要负责承受。 周颂年现在说他在伺候她…… 这会不会是一种变相的不满? 江月斟酌着提出:“我也可以伺候你,宋小姐说的那些事情,什么五成熟的牛排、手工研磨的咖啡之类的东西,我也可以学着去做。” 周颂年疑惑的看她:“你学那些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我想当一个合格的妻子?” 江月不太确定的说。 “合格的妻子。” 周颂年反复咀嚼着这个词汇,像是要把它咽下去,桃花般的眼漾出弯弧:“好吧。” “合格的妻子,现在,你能学会把手抬起来一下吗?” “或者自己把手伸到衣袖里。” 江月:“……” 江月只得乖乖照做。 他们的关系打最初起就开了个坏头,周颂年从不把她当妻子看待,似乎她说的任何话,都会被他理解成调情。 “我是认真的。” 江月强调道:“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周颂年帮她整理睡裙裙摆:“我也是认真的,家里有保姆有厨师,公司有生活助理,再不济还有秘书等员工……” 江月低头,周颂年半蹲在她身前,神情似乎有一瞬变得冷峻,但等他再看向她时,又平静温和: “你不用去理会那些事情,我每年给他们发大笔工资,就是为了不要让这些琐事来烦扰我,如果你贸然插手进来,反而会给员工们带来困惑。” 第21章 江月觉得他更想说的是‘给我带来困惑’。 情妇有情妇的准则,贸然插手家事,自然会遭到家庭中男主人的不喜。 谈话结束。 周颂年把她推出浴室,陈琳早已捧着衣物在外蹲守,见他们出来,连忙把新衣呈上。 周颂年顺手取了,道了声谢,又让她把江月带回房间,重点是:“监督她不许乱吃药,如果实在睡不着,就去煮一杯热牛奶给她喝。” 当年在老宅发生的事情不止给她一个人留下心理阴影。 周颂年对江月用药这件事非常警惕。 “没那么严重吧。” 江月摆摆手:“我问过医生了,剂量都是严格遵照医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周颂年没管她。 陈琳在他目光逼视下忍不住连连点头:“是,周总。” 浴室的门被关上。 江月吃了个闭门羹,脸色讪讪,找补道:“他真是大惊小怪。” 陈琳笑着说:“周总是太关心您了。” 他只是怕麻烦而已。 这句话江月没说出来,她没必要对着任何人显现她不被爱的事实。 她今天到底又回到了那间主卧。 梳妆台柜子打开,果然少了很多东西。 周颂年一定是做了万全准备,才在她面前发号施令,毕竟要是江月固执起来,管家跟其他员工很难拦得住她。 陈琳趁着江月在翻找东西,给厨房那边的员工发了信息。 等江月终于停手,带着几分怀疑跟揣测看向她时,陈琳挂着那副很假的笑容,轻声询问:“太太要喝热牛奶吗?厨房那边已经温好,现在就能端上来。” 都是打工人,没必要互相为难。 江月也笑了笑:“那就端上来吧,刚好我有些渴了。” 陈琳在听到这句话后暗自松了口气,这些日子先生太太闹不和,连带着工作人员都要受夹板气。 老张倒还好,毕竟可信任的司机很少,很多大老板宁可自己开车,都不雇司机。 被有心人收买,偷偷录音泄露机密还算小事,最怕的是开车载着老板到敌对人员基地或者联通外人实施绑架,那才是真会尸骨无存。 但其他员工就没那么好运气。 他们大多都是周颂年搬出家门后另聘的员工,要的就是跟周家老一辈人毫无瓜葛,不会插手他的家事,签了保密协议,也不敢对外胡说八道。 工资开得很高,需要服务的人也只有周颂年跟江月两个人,相对而言算得上清闲,但同时也不够稳定。 如果他们婚变,下一任太太极有可能会把他们这些人换掉,当然更有可能的是周颂年带着新太太回归老宅,这栋小别墅的归属权又是一个问题…… 陈琳怀着忐忑的心离开,她回头看了眼坐在梳妆台前的女人,年轻、漂亮、有些忧郁,墨发长长垂于脑后,像一缕缕盘互交错的枝节。 菟丝子一般,要依附着大树才能生活,瞧上去没什么主心骨。 但菟丝子会缠死宿主,密密麻麻如丝如网的枝丫交错,一半遮蔽阳光,一半刺进宿主身体里。 ‘简直像拖着对方一起下地狱。’ 陈琳打了个寒颤,她收回视线:“真是昏头了,怎么会这么想。” 她低声自语,也不知是在安慰谁,快步往楼下走,端过阿姨手中的牛奶,又送了上去。 周总吩咐的是监督太太喝一杯牛奶,陈琳自然要等着江月喝完。 空杯子被放回桌上,江月去漱口,陈琳收了杯子,要把杯子放回洗碗机,途中撞见周颂年。 周颂年看了眼空杯,问她:“她没闹吧?” 陈琳立即道:“没有,太太找了一下柜子,发现药物被收走了,也没说什么,看上去很平静,我给她端了牛奶,她还说了谢谢。” 倒是乖觉得很。 周颂年微微颔首,陈琳便低头走到一旁让开路。 陈琳出乎意料的是,周颂年没有回卧室,反而去了书房。 她回忆着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在别墅内的工作人员们看来,小别墅里的男主人不是个容易接近的人。 他脸上表情很少,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很强,声音也冷淡,很少笑,经常用命令性的口吻讲话,即便道谢都给人一种他在屈尊纡贵,而且因为长相过于精致,甚至还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非人感。 可能资本家都像是被蜥蜴人附体吧。 唉,有钱人的夫妻关系她是真的搞不懂。 事情办完,陈琳总算下班,她住在别墅后面的一栋三层小楼里,相当于员工宿舍。 说是小楼,但外部装修与别墅合称,员工的人均居住面积也有七十多平,内部装修简洁、家具家电齐全,甚至还配备有咖啡机。 在电梯里她迎面撞上老张,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有关于周总的话题。 不是对他有意思,陈琳爱着的只有她这份事少钱多的工作,她快要到三十五了,如果失业,那将是很大的危机。 老张劝她别太担心,又笑道:“现在还算好的了。” “你是不知道早些年时候,小周总是什么脾气……” 他说到一半就不说了,陈琳还要追问,老张打哈哈道:“言多必失,反正咱们这份活,肯定能干到退休。” 眼见问不出来,陈琳也只好笑道:“希望如此吧。” 第28章 荒唐 周家老宅。 自周颂年、江月以及宋墨挽都离开之后,周泽独自面对憋着怒火的郑惠。 “他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他就不乐意了,当着墨挽的面要跟我拍桌子吵架,我说的哪一句不对?” 郑惠重重的靠在椅背上,失落伤心:“我是他妈,我会害了他吗?这些年他给那一家子收拾了多少烂摊子,穷人乍富,一个个要翻了天了,你是没听见颂年那便宜小舅子在外头说什么。” “我姐姐是周家的少奶奶,这些东西迟早也有我一份。” 郑惠想到旁人跟她学舌时,看好戏般的神情,气得头发昏:“他还敢指使人要让公车给他开道,就为了在朋友面前装相,要不是黄局拨了电话到老爷子那里,他指不定要干出什么!” “当年他们结婚我就不乐意,江月算什么东西,小小年纪就知道攀附男人当狐狸精……” “咳!” 周泽干咳一声:“颂年比她还大五岁,社会里摸爬滚打过,总不能说人小姑娘带坏了你儿子。” 男人到底懂男人。 周泽知道周颂年什么德行,他要是真不愿意,难道江月还能强迫他? 看江月那不情不愿,担惊受怕的模样,指不定谁强迫谁呢。 “小姑娘?” 郑惠冷笑:“他眼瞎,你也眼瞎,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父子简直一个样!”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 周泽摊手:“我可什么都没做过。” “谁知道呢,颂年当年也是好好先生,对女人不假辞色,瞧上去没有一点公子哥毛病,圈里谁不说我们教得好,说墨挽有福气。” 想到这里,郑惠难免又要恼怒: “结果呢?背地里还不是搞三搞四,你们男人我算是看透了,没一个好东西。” 话题一旦扩大成群体攻击,任是谁都难以回答。 周泽只得再度闭嘴,任由郑惠发泄。 “装无辜,扮可怜,你们男人都吃这套,一见到了,就忍不住要救风尘,要帮扶弱小要当英雄,帮着帮着就帮到床上去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想玩聊斋。 郑惠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套路没见过? 莫说是这种低端的装可怜绿茶,就是更高级的手段,在她眼里都不过尔尔。 “墨挽就是输在性格太好,没去撕了她的脸,又不会跟某些女人一样扮娇弱装可怜,出了趟国,就让别有用心的人抓着机会,撺掇颂年乱结婚,把她架在那里,跟流放似的……” 郑惠眼眶发红:“你是不知道,一开始传出消息的时候,我都不敢去找她妈妈说话,两家都生疏了不少。” “还好问雁她没有太计较,还主动跟我示好,几十年的朋友,就因为颂年的婚事,差点闹得不能见面。” 成年人本来朋友就少,更何况他们这种家境。 别看平时交际要耗费大量时间心机,但真能交心的人五根手指都数得出来。 怕是连枕边人都信不过。 “其实颂年等几年又怎么样?他那时候也才二十七,墨挽去求艺,他可以等几年别结婚,想见面随时都能飞过去,难道我们家里还养不起飞机,买不起机票?” 又不是深山老林,二十一世纪,异国恋难道还少?打个飞的不就过去了。 “他偏不,他就要跟墨挽闹气,要墨挽低头,他也不想想,人家也是大家出身,又不是他养在外面的小星,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 第22章 郑惠义愤填膺,盯着周泽,以求得到情绪认同: “连我这么偏他,我都看不过眼,今天他拉着江月在墨挽面前装什么?当谁不知道他们内部闹矛盾吵着要离婚,不过死撑罢了。” 最好离了,郑惠再也忍受不了江月这种人做她的儿媳。 要是墨挽要跟儿子断了,她能勉强咽得下这口气,但现在墨挽藕断丝连,郑惠不可能抛下这个机会。 宋家跟周家比只差一线,别说情感,光是利益上就足够让人动心。 周泽被灌了满耳朵话,只撩了撩眼皮:“我没见你偏他,倒见你偏着外人了。” “你什么意思?” 周泽道:“没什么意思,我是不爱插手小辈的事。” “你是嫌我插手他们的事了?” 郑惠双手抱臂,冷笑道:“我是插手了,我不插手难道由着江月丢我们家的脸吗?泥腿子出身,一问三不知,我不教她,等到了外头,有她吃亏的时候。” “你那是教吗?你那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折腾人。” 周泽沉着脸:“你少闹些事吧!小江不会那些琐碎事,大可以请老师来教,实在不行就让颂年上岗,他自己选的人,轮不到咱们管。” “你别跟我来这套。” 郑惠比他脸色更难看:“我知道你怨我,你们都怨我,觉得是我挑拨了你们父子关系,是我把他逼走的。” “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她就装得要死不活……” “好了。” 周泽懒得再听,类似的话他早听过百千次,耳朵都要起茧子:“我只最后跟你说一次,别去搅和你儿子的事情。” “他是什么性格,你我都清楚,现在是安了家,心绪平定,还乐意把重心放在事业上,颂年办事比你我都强,老爷子看重他胜过周家所有人,只要他在,下一任掌舵的就还是我们这一支。” 他暗含警告:“你要是再把他逼急了,股份一卖,公司直接丢给职业经理人或者旁支那些兄弟姐妹,谁都乐意承他这份情,到时候他卷着钱带着人跑了,咱们才叫真丢人。” 郑惠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周泽却起身要走。 “你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但我的继承人可不止一个。” 周泽按住郑惠的肩,阻止她起身拦人:“哪怕现在去试管,养到能承接事业,我照样养得起。” 有钱人多得是续命的手段。 周家老爷子九十多还身患癌症,周家直接拨款建专门了一栋研究院,国内外医学大拿轮番看顾,专业团队二十四小时轮班不间断看守,几十万一针的针剂不知打了多少桶,硬是养得老爷子能跑能跳,精神头十足。 周泽要是趁着时间生,至少也能活到私生子继承家业。 男人是不怕的,反正给谁都是自己的种,肉烂在锅里,横竖不吃亏。 到时候受损失的只有郑惠,几十年婚姻,连核心利益都没了,真传到外头,她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真是荒唐。” 郑惠看着周泽离去的背影,双手发颤。 她第一时间想去找闺蜜,想去找薄问雁抱怨,最好拉上宋墨挽,她对她们比对“背叛”了她的周家父子亲近得多。 最起码她们乐意跟她一起抱怨,情绪相通。 但下一刻又忍住了,她总归要忍住,坏事憋在肚子里不是笑话,传出去才是。 桌面上水杯被重重扫落,纷杂的脆响之后便是一片狼藉。 郑惠踩着这些狼藉,默不作声的回了屋。 佣人们在她走后立刻上来收拾,等到明天,一切都会回归原样。 除了人…… 第29章 红痕 注定纷闹的一晚。 上天极爱开玩笑,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把所有的戏剧性堆在一起,像埋了引线的炸药,稍遇火星,就将迎来爆炸性的结局。 周颂年在书房处理工作,但文件点开,却迟迟没有滑动阅览。 他回忆着浴室里那一幕,他隔着玻璃窥探他的妻子。 江月自然是美的,完完全全彻头彻尾是周颂年的偏好,就像一段完全为他而设定的专属程序,每一段代码都那么别有用心。 以至于他第一次见她,还以为是别人派来的间谍,太多人想拉他下水,想要在他的财富帝国里分一杯羹。 周颂年接触她时很警惕,抱着些恶趣味。 跟她结婚也是如此,总带着点要让所有人不舒服的恶意。 他利用她,也保护她,时常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偶尔也化身成为肆无忌惮的暴君,享受掠夺侵占的快感。 就像他看着她褪去外衣,然后在她扭捏看过来时,恍若毫不在意地去盯着屏幕。 她是会觉得放松,还是会为了吸引力降低而难过? 周颂年毫不在意。 他是在看到她时,才开始惊觉,原来他是这样的肮脏下流,文件划过,报表里的数字不断跳跃,他全没留意,脑子充斥着原始欲望。 这让他有些反胃,不由地开始审视自身。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下作,自小受到的教育、克制的准则、谨慎的本性、洁癖、冷静、诱惑、她…… 这简直是罪恶! 等周颂年再去看她时,她已经消失在浴缸里,后面发生什么他也不记得了。 总归她在他怀里醒来,赤裸鲜活的奥菲莉娅(1),他把她从水里捞出来了。 周颂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为她穿衣,跟她说话,叮嘱管家,他去书房,他最好三个小时内不要见到她,不然两个人都要睡不好觉。 工作很好,他喜欢那些一板一眼的汇报,开会应酬也很好,上下打点关系虽然相对麻烦,但周颂年非常擅长。 他总归是个长袖善舞的商人,必要时也可以猛灌白酒,面对商政外资等各项甲方的苛刻刁难,依旧风度翩翩能言善道,知道说什么话对方会有什么反应,知道什么手段能整治人,如何最大程度降低风险,如何在打点上下的同时尽量不留痕迹…… 这些技能似乎与生俱来,周颂年黑白两道玩地得心应手,甚至无需过多磨炼。 做的每件事都像在靶场打出去的子弹,他知道一定会正中圆心,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以至于周老爷子力排众议,多次在公开场合拍着他肩,不吝夸赞:“颂年是能扛事的,集团交给别人不放心,但要是给他,一定能稳当进取,再创辉煌。” 硬是把周颂年提成继承人,甚至跨过了周泽那一辈人。 周颂年很难不自傲,他享受着获得权力的滋味,喜爱着持续多年的平静生活,热衷于当一个冷静自持的好好先生,游刃有余的商界名流。 宋墨挽很好,她漂亮,履历优秀,出身名门,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他们合适。 他们互相欣赏,君子之交,你来我往间像是普世意义上的爱情小说,将般配二字贯彻到底。 是他心目中爱情应有的模样。 面具戴久了就会跟脸长到一起,没有人想在完美的人生里染上污点。 周颂年恰好真的有洁癖。 而江月…… 不过是一段荒唐而浅显的欲望。 他当然不爱她,肉体契合不代表心灵融洽,欲望吸引不代表会生出爱情。 周颂年将她视作工具,视作一块炼金石,或者一所差强人意的大学,迟早有一天他能从她那里毕业,然后彻底摆脱她。 摆脱那些低俗放荡的欲望。 三小时到了。 周颂年给汇报审批了通过,他看得很仔细,但层层递交上来的报表很难挑出错误,他的工作大多是协商各方,搞平衡分利益,那是要面对人的活。 这三个小时主要是在处理别的问题。 总之他现在可以体面冷静地去见她,处理另一件他很在意的事情。 卧室的门打开,她给他留了灯。 昏黄朦胧,似乎他们相见的气氛总是如此。 被子滑落,江月是那种身边没有人按着,她就不会安稳入睡的人,室内温度永远被控在二十五至二十六度,她也永远会在没有人的时候踹被子。 裙摆也被睡得卷起。 周颂年捡起被子,但没有帮她扯下裙摆,反而推得更上,卡在肋骨。 他又发现了那个很在意的问题。 在肋骨与软肉的交界,印着一块如同标记的红痕,即使变淡了许多,也能窥见当时留下烙印时的轻狂。 他们将近二十天没同房,她哪来的印记? 周颂年看着她的恬静睡颜,莫名想:‘她顶着这样的痕迹,是怎么能安稳地睡在这张床上?’ 怪不得她要吃药! 怀疑就像毛衣的线头,让人忍不住抽茧剥丝盘出真相。 怪不得她这些天态度怪异,她近年来待他越来越冷淡,她闹离婚,她今天才说爱他,她说她爱他爱的要死,她说她嫉妒,她说她离不开他…… 第23章 巧舌如簧的骗子! 彻头彻尾的谎言! 周颂年恨自己记忆力实在太好,能记得她都说过什么话,记得她当时的神情,偏偏又记得她穿衣时露出的这道该死的吻痕。 他有一瞬间真想掐死她,想把她摇醒,质问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好在他冷静的够快,不然今晚一定要出大事。 周颂年知道江月是很会骗人的,那张甜蜜的小嘴一张就是数不清的谎话,他也极易受她的骗。 今天她说的那些鬼话他不也全都信了? 合格的妻子? 全都说得是鬼话! 恨意翻涌,又夹杂着一丝不可置信。 周颂年很难不去想:“或许呢,或许这只是一场误会,她以前很乖很安分的,万一她真的爱你呢?要是现在把她闹醒,她抵死不认,肯定要跟你一拍两散。” 可能有人不小心摔到了她身上,她那时又恰好没穿衣,于是自然而然的落下了痕迹…… 周颂年呼吸急促,太阳穴处青筋直跳,好巧的误会,亏他想得出来。 裙子被他扯到脚踝处,粉饰太平。 周颂年紧急给手下人发了消息,下得重令,他阴恻恻地看着枕边熟睡的女人,英俊面容拧结扭曲,堪称咬牙切齿。 “要是让我抓到你背叛的痕迹……” 她休想他会息事宁人! 他不会给她一丝一毫分辩的机会,有些事他得亲自去查! 江月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眼下的皮肤稍稍传来刺痒,她忍不住挥手,世界总算清静下来。 ‘是什么在发出声音?’ ‘或许是蚊子吧……’ 睡梦中的江月模糊地想,而后再度陷入深睡眠。 第30章 撒娇 第二天起床,江月看了眼房间里的挂钟,已经到了下午一点。 周颂年果然又不在。 江月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她其实不怎么想见到他,但昨天面临的危机实在太大。 宋家她肯定是搞不定的,一想到要被卷入所谓的商战,江月就心底发慌。 现实世界里的商战除了拉电闸、热水浇灌发财树以及抢公章,这类让大众喜闻乐见的丑事之外。 还有给水杯里下毒,买通司机往海里开车,绑架勒索撕票,往车底下安置自制窜天猴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人体毁灭招数。 当年刚跟周颂年在一起不久,江月就被一伙人为雇佣的拆白党盯上,轮班踩点,要拉她下水。 要不是周颂年发现的快,把那堆人跟幕后主使都送了进去,指不定她现在就在北美红灯区,或者成为g市下水道里的人民碎片。 江月私下打听过,幕后主使跟领头的几个最终都领了枪子上了天堂。 罪该如此。 他们作恶不是第一遭,她所居住的小县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中产、小康家庭的女孩,因为穿着光鲜亮丽而被盯上,最终遭到毒手,家庭支离破碎。 他们这伙人撞上大人物,彻底翻船,也算是冥冥中注定,该有此报。 只是经此一事,周颂年嫌她太没警惕心,直接给她转校,放到他名下的一处常居住所附近读书。 出行只能坐专车,保镖环绕,各个戴着身份铭牌,周家旗号打出去,也能吓退不少别有用心的人,甚至还捐了一大笔钱,从学校内到去他家的路上,监控多到堪比红绿灯路口,连小偷都不敢往那条街走。 周颂年尤嫌不够,时不时抽空给她恶补了一堆上流社会阴暗知识,其中厚黑程度可想而知。 搞得江月很长一段时间只敢宅家,除去被他带着玩乐,其余时间一概不出门。 多年过去,那种惊惧的心理早已随着时间褪去。 江月也渐渐忘了当时的恐惧,只是那份被周颂年强行灌输教导出来的警惕心,到底还是发挥着作用。 最起码她能在对方提点几句之后,立马想通关窍,而不是傻乎乎的觉得宋墨挽只是想跟她抢男人,然后一门心思地去跟对方合作。 哎,活着真是艰难。 江月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三叹气,最终还是爬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给陈琳发了条信息,示意自己醒了。 又在家里的点餐软件里选了松鼠鳜鱼跟糖醋咕噜肉,要了一盅玉米排骨汤,顺便让厨师烫一份虾仁菜心,菜里没有绿色她会觉得很不习惯。 “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江月嘟囔了一句,踩着拖鞋去浴室洗漱。 她动作慢吞吞的,没有半点着急,毕竟厨师也是人,不可能一点餐就立即呈上,除非他们搞的是预制菜。 想吃新鲜现做,那就得等到对方做出来再摆盘呈上,这一点连周颂年都要遵守。 他曾经还教育过她:“不要因为一点事,就对着工作人员发小脾气,人家是来工作的,工作出现失误,自有管家这个直属上级出面批评,你贸然插手甩脸色发脾气,对方反而容易恨上你。” 江月那时候自然是不服气,明面上却不敢顶嘴,。 周颂年只觑了她一眼,她就安分坐好,双手摆在身前,面上展露柔婉笑容。 “我现在批评你,你是不是也生气?” 周颂年拉过她的手,放在膝盖上,姿态放松,像是要跟她促膝长谈。 江月自然连连摇头:“我哪里敢。” 不敢,那就是憋着气了。 手心被揉捏几下,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知道我现在跟你说话,你听得很不耐烦。” 他的眼神也很讨人厌,好像她是个不懂事的胡闹小孩,而他全然纵容了她。 这种自上而下的俯视态度,有些时候会让江月觉得伤自尊,即便他说的话都是对的。 “可我花钱雇佣了她们,难道还要看她们的脸色吗?” 江月很委屈地反驳。 周颂年没在这个时候接话,只是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 等她情绪过去了,他才开口。 “月月,她们收钱办事,但不代表把灵魂卖给了我们,每个人都有性格,有心性,她们也会有生气的时候。” “你不能要求工作人员遇到任何问题都心平气和,那是神仙都做不到的事情。” “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周颂年忽然笑了一下:“你还记得你那时候在干什么吗?” 江月回忆了一会,很不情不愿:“我在挨骂。” “对,你在挨骂。” 周颂年垂眸,像是在回想着什么: “你那时候摔碎了一个杯子,不过是一件不怎么值钱,批发来的东西,但是那天领班碰上了烦心事,所以拿你泄愤,指着你破口大骂,直到你快要哭出来。” 江月都快忘了这件事。 但周颂年一提,她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情绪里,愈发觉得心酸委屈。 ——即便这时候没人骂她。 她目前唯一的顶头上司正在拉着她的手跟她“讲道理”。 “他很讨厌,对吧?” 周颂年温和地问她。 江月自然点头,她确实觉得那个领班很讨厌,即使她现在忘记了他的长相跟姓名,但依旧记得当时的情绪。 “我出面帮你解围,你当时是什么心情?” 周颂年话说到一半,江月就扑到了他怀里,她听到被枕在侧脸之下,他的胸膛发出感叹般的舒缓声响。 “有这么感激吗?” 他似乎又在笑了,但说话节奏依旧平静:“不要用撒娇来逃避问题。” 肩膀被一双手扣着,许久没有动作,似乎在犹豫,但到底还是把她推开一段距离。 江月不得不正视着他,还因为方才一时脑抽、自投罗网地举动,现在只得坐在他大腿上,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周颂年诱导般说:“如果当时给你一个机会,能让你去报复一下那个领班,可能他会受点伤害,可能他会失去工作,但是你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第31章 施恩 “突然有这样能出气的机会,月月,你会去做吗?” 她会去做吗? 如果放在现在,她肯定不干,毕竟这又有什么好处?万一出了事,于她而言必然是得不偿失。 但江月又忍不住去想。 如果当时真的有那样的机会…… 如果回到那时候,在她最尴尬、委屈、憋闷的时候,她还会有那么多的顾虑,能清楚的想到后果吗? 江月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周颂年要说什么,她有些难为情,想要跟他犟嘴。 但对上他了然的神色时,却只低下了头,含糊道:“我知道错了。” 周颂年放开手,她也没有顺势滑到他怀里。 ——那是她惯用的伎俩,专门面对要训斥人的他。 一般这么做后,他再大的火气都会变作无可奈何,最多化作一句好笑又好气的“下不为例!” 她这次没有讨饶,反而一副知错反思的深刻模样。 第24章 下巴尖被他长指拈着抬起,周颂年视线在她脸上来回巡视,忽然抬手打了她屁股一记。 江月忍不住瞪他,反而被他捏着脸颊上的软肉教训:“谁骂你了,谁又给你委屈受了,我跟你说这些又不是真要说你做错了。” “不过是跟你说说怎么对待工作人员,她们离你太近,一旦有了坏心,只怕你防备不过来。” 周颂年还给她出主意:“你要是真想骂人,直接旁敲侧击指使管家帮你骂,实在生气就让她去下令辞退佣人,中低级的管理层就是用来顶仇恨的,你别傻乎乎的自己上场。” 江月被他蹂躏得眼泪汪汪,拍着他的手臂喊:“别掐了,我脸疼。” 周颂年没放手,故意冷着脸问了句:“听懂了吗?” 江月连连点头,捏着嗓子:“周老师诲人不倦,教导有方,给我带来了知识层面的极大提高。” 周颂年果然松了手,想极力忍笑,但谁也看得出他唇角弧度上扬。 “那周老师再教你一些,你听不听?” 江月犹犹豫豫,但又被打了下屁股,只得立刻投降:“听的……” 周颂年是正经人,最多跟她口头上闹几句。 他说要教她,就是真的在教她。 江月在他那里学到了很多接人待物的本领,知道怎么对下恩威并施,施恩要有什么样的度。 “你可以当个接人待物如沐春风的人,但是不能让他们觉得你没有一点距离感,那会让他们产生僭越之心,甚至生出嫉妒,觉得你这种人都能过得这样好,凭什么我却要……” “这种心理会让人生出许多心思,甚至做出常人想象不到的事情,轻则造谣生事,重则与外人勾结,甚至暗害。” 诸如此类的对话都不是特地发生,反而是有时候遇到了什么事,周颂年便私下闲聊时,不经意间与她复盘,或者江月主动问起,他也会耐心解答。 他从不说她做错,只是告诉她怎么样可以做得更好。 又夸她“我们月月也是很聪明的,什么事情都一点就通。” 江月常常被夸得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娇纵的猫儿一般任他梳理。 有时候又很忐忑地问他:“你知道这么多,难道以前也遇到过这些事吗?” 江月那时候甚至都对周颂年产生了同情,他是年龄比她大一些,但是要掌握这些事情,总是吃过亏吧? 吃一堑长一智,他一路走来,遇上过多少磨难呢 周颂年听到她的担忧问询,唇角微勾,故意道:“唉,都过去了。” 惹得她更为心酸,恨不得对他多加弥补。 她太坏了! 怎么可以背地里跟朋友抱怨他“爹味十足”,有教师癖。 直到到了周家,她见到了郑惠,被真正严厉的挑剔,以苛刻的态度灌输知识。 她才知道她一点也不聪明。 只是周颂年在向下兼容她。 就像人类发现猫咪会“喵喵”着说你好,他们也会夸赞猫很聪明,甚至拍到网上让一堆人夸猫聪明。 这是一种带着轻视态度的夸赞。 就像猫永远上不了大学,周颂年打小就对那些事得心应手,根本没有什么惨痛“过去”,江月也很难学会他们那套生存准则,跟所谓的“基本常识”。 江月回想起那天,周颂年在那个刻薄领班面前,为她说话的行为。 她乍然明白,那不是他的怦然心动,也不是什么所谓的英雄救美,更不是老套爱情电视剧里的男女主初次相遇,奠定什么爱情基调。 那不过是他习以为常的“施恩”。 平平无奇,没有半分特殊。 丫鬟怎么能去心疼她锦衣玉食的主子? 江月跟那个最终被辞退的员工没有什么两样,她们都是在为周颂年打工,只不过她的工作离他更近,拿钱更多。 仅此而已。 …………………………………………………………………… 那些所谓的美好回忆,随着她对周颂年这个人、以及对他所处于的阶级地不断了解而逐渐祛魅。 粉红泡泡褪去,剩下的现实荆棘密布,幽深晦暗。 像是一个攒有不多不少氧气的罩子,套着她的颈,吊着她既不能干脆痛快的死,也不能舒舒服服的活。 洗漱完,江月到了楼下餐厅坐定,陈琳见她下来,立即迎了上去: “太太是饿了么?厨房还在忙,不如我先去给您端一盘果切。” 江月笑道:“我就是在房间待久了,下来透透气,果切倒不用,榨一杯橙汁就好了,也不用催厨师,还不饿。” 陈琳果然照办,等她离开。 江月掏出手机,翻找到方青筠的头像,点进去,给她发了条信息。 【情况有变,姐妹待会有空吗?】 方青筠隔了几分钟才回:【???】 【现在在上班,你等一下,我去说一声。】 江月知道她肯定能把方青筠约出来。 上市公司总裁离婚这种单子,放到外头,哪家律师事务所不想接? 光是按财产分割比例交付的额外律师费,就够给她所在的红圈事务所全体发一次大额奖金。 如果运作得好,炒出一个名律也说不准。 第32章 怪异 橙汁送到手边,杯子上还贴心的套上防滑圈,里面象征性的飘着三块冰块。 江月喜欢喝冷饮,但她喝多了也会痛经,每每那时就要懊悔。 陈琳观察力很强,知道这一点后,只会往常温饮料中放三到四块冰,这样喝在口中,第一口口感清凉,但吞服下去,对人体却没有过多负担。 有钱好就好在这里,什么事都不用自己操心,自会有人留意她的喜好跟禁忌。 江月喝了口水的功夫,方青筠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可以,时间跟地点都由你决定,今天一天都会特地空出来。】 她打完这一段,似乎嫌太公式化,还在后面补了句: 【爱你(づ ̄3 ̄)づ╭~】 以及一张猫咪摇手表情包。 亲亲热热的,江月忍不住要笑。 一旁站着的陈琳却额头冒汗。 太太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她接到的是谁的信息? 陈琳暗忖:‘反正能肯定不是周总发来的。’ 除了周总以外,这栋别墅里的任何人都知道太太烦他烦得不行,他不在的时候,太太最是放松开心。 不对。 现在周总也知道了,不然不会让她留意太太的行踪…… 陈琳想到别墅里一贯泠然的男主人,想到他早先的吩咐,就觉得一阵头大。 有钱人的夫妻关系她是真搞不懂。 但碍于工作需要,陈琳还是装作不经意,实则鬼鬼祟祟的探头去窥伺太太的手机。 江月抬头打了个哈欠,恰好对上陈琳的窥伺的目光。 江月:“……” 她把手机屏幕朝下扣上,歪了歪头,头顶默默升起一个问号。 陈琳垂眸,恰好单边蓝牙耳机响了,她立即挤出笑容:“太太,厨房说菜备齐了,问要不要现在上。” 这还用问吗? 江月摆摆手:“当然,刚好我也饿了。” 陈琳松了口气,连忙跑去厨房处,跟在端菜的保姆后面假装指挥,顺利得到几个隐晦的白眼。 总共就四个菜,指挥出花来都摆不满一桌子。 菜上齐后,陈琳又听见太太打发她:“你要不也去吃饭吧,我这边不用人一直在,有什么事我会找你的。” 陈琳自然婉拒:“谢谢太太关心,我已经吃过了。” 江月觉得她今天好怪,一点也不会看眼色。 怎么会有人这么热衷上班,居然能拒绝上司提出的摸鱼要求。 她有问题! 江月眯起眼,目光从上巡视到下,什么也没看出来,但不妨碍她故作深沉。 “是不是颂年跟你说什么了?” 周颂年经常早上吩咐这,吩咐那,说是不给员工找麻烦,实际上最麻烦的人就是他。 昨天才从老宅回来,发生那么多事,想想也知道他估计又会让人盯着她。 八成又是管着她不许吃褪黑素,规律三餐,或者出现要带人这类的话。 陈琳自然也能想到这些,于是直接搬出来回答:“周总说如果太太最近要外出,叮嘱我一定要让您带上安保队伍。” 她又添了句软话,像是殷勤劝导:“虽然现在治安比早些年要好,但出门还是要注意防范,安全意识很重要……” 好似和尚念经,果然把太太念得头晕。 陈琳注意到江月原本盯着她的视线转移,不是看天花板,就是看墙角,只是出于礼貌才没有打断她说话。 真是抱歉呢太太,她也不想妈味这么重。 要怪就怪周总好了,反正我知道你会怪他的。 等陈琳总算说完那段现编出来的八百字小作文,江月已经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 第25章 江月直起身,对着陈琳道:“陈姐,要不你找个地方歇一会,或者找点事做,等我吃完你再来,我是真不习惯有人盯着我吃饭。” 以前吃饭时,管家要么在弄饭后甜点,要么在忙别的事情。 虽然偶尔会在她身后站着——大多是周颂年在的时候——但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惹人警惕。 江月暗自揣测,可能是她最近做贼心虚,又碰上太多事情,以至于有点一惊一乍。 陈琳听她吩咐,也只好点头,觉得工作迟早不保。 但江月下一句话又让她觉得职业生涯得到续命。 “等我吃完,可能要出去一趟,安保队伍可以安排上了,颂年到时候问起来,你也好交差。” “好的太太。” 陈琳说完后便去了厨房,甜点等冷制品的制作分区在厨房分区的最前端。 她学过专业西点,知道江月吃完饭后会歇一会,那时候有点馋糖分,爱吃点少糖曲奇磨磨牙。 现在来做,等到江月饭后,恰好是最佳赏味期。 人走了,江月松了口气,手机被再度点亮,里头方青筠已经在刷屏了。 【看得到吗?】 【人捏?消失了?】 【姐妹你咋了,你不要吓我……】 到了后面,甚至开始词穷到发各种奇奇怪怪的表情包。 江月一边偷图,一边回复:【还活着,刚才有事忙去了。】 【我现在吃饭,大概下午五点左右,咱们去我家聊。】 【???】 方青筠删删改改了一段话,最后道:【去你家?不太好吧……】 【你确定要在周总大本营谈?还是说你们已经私下商量好了?】 江月:【想什么呢你。】 她思索一番,回道:【没商量好,我说的家是市中心那个,我自己的房子,去别的地方我不放心。】 方青筠立马发了句:【ok】 显然是放松了许多。 时间地点定好,现在时间还早,江月也不着急。 别墅里厨师厨艺很有一手,点的都是喜欢的菜色,又没有周颂年在一旁制造压力。 江月吃得不亦乐乎,等吃完,起身走了走,保姆上来把餐具收走,她则找了张沙发摊着玩手机。 没过半个小时,陈琳也端着黄油曲奇跟巧克力碎曲奇到了,还配备一杯解腻的红茶。 江月自然不会拒绝嗟来之食,只是嘴上抱怨:“吃太多容易胖。” 陈琳便道:“都是减糖的,尤其是巧克力味那盘,加的全是代糖。” 江月心理负担大减,一边嚼嚼嚼一边玩游戏。 没心没肺的模样,让陈琳万分不解。 周总到底在想什么? 昨天才好端端的,一副冷战结束,如胶似漆的模样,今天一早就让她留意太太的动向…… 随时汇报,她该汇报什么? 汇报太太今天吃了八块曲奇吗? 第33章 小三 江月躺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快到了,便让陈琳去安排人。 虽然平时她出门不爱被人围着,但现在情况不同。 宋墨挽一出手就要人命,给江月十个胆子都不敢像以前那样随便出行。 一群人高马大的保镖包围,江月才勉强有点安全感。 要不是怕被周颂年发现,她是真的想把方青筠约到这个家里私聊。 临走前江月还对陈琳吩咐:“要是颂年回来了,问起来,你就说我跟朋友,就是青筠,我们一起去市中心的家里聚会了,她有点怕事,在这里放不开。” 想了想,又添了句:“要是颂年要过来,记得跟我说一声。” 虽然周颂年没有那么多事,但谁知道呢? 有防范总是好的。 陈琳应了声是,又仔细跟保镖叮嘱,他们都得过周总的吩咐,想来会细心留意太太动向,不会坏事。 等到方青筠踩着时间下班,在事务所门口等人时,面对的就是一群穿着黑西装的彪形大汉。 方青筠:“……” 方青筠眼睛四处瞄了瞄,甚至还看到一旁的石阶边上坐着几个便装的男人。 而那个地方平时根本没人会来。 方青筠默默举起双手,直到手抬过头顶,才勉强镇定下来:“我可以解释……” 一失足成千古恨。 直到她们到了市中心的住所,在里头开了冰箱,喝了饮料,点了炸鸡外卖。 江月还一直咯咯咯咯笑着,时不时抬起手,怪模怪样地说:“我可以解释。” “哈哈哈哈哈……姐你要解释什么呀,哈哈哈哈……” “哎哟我肚子疼……” 江月抱着肚子在沙发上打滚,又被气得脸色发青的方青筠拎着耳朵提起来:“你还敢笑!” “江月月,现在不是你求我帮你写论文的时候了?” 方青筠咬牙切齿:“你居然还带着那么多人来堵我,靠!我明天上班该怎么跟同事解释,他们八成以为我被便衣抓进局子里了。” 江月捂着被拎起来的耳朵,不住哀嚎:“姐姐我错了……姐姐饶了我!” 求饶了好一会,方青筠才撒开手。 江月揉着耳朵缩到沙发最角落,眼底还垂着泪珠。 方青筠往身边的位置拍了几下,冷笑道:“别跟我装。” 江月这才收了泪,装模作样一寸一寸地往她身边挪,最后被不耐烦的方青筠扯到身旁坐着,又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别戏精了,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方青筠严肃起来。 江月也不再作怪,正襟危坐,对着她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主要略过了周颂年跟她在房间里都做了什么: “我跟你说,就是昨天我去了一趟周颂年他爸妈那里……” “所以就是那女的她威胁你了对吧。” 方青筠说。 江月点了点头,义愤填膺:“太阴险了,她算计我,要不是我人聪明,警惕性又强,说不定就上了她的当了。” 方青筠摸摸她的脑袋:“就是,还好你聪明,不然到时候她录个音,咱们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谁会跟来路不明且明显有敌意的人合作。 方青筠跟江月显然脑回路相同,都防着别人偷偷录音。 “所以你打算不离婚了?” 方青筠拿起桌子上的可乐,倒在高脚杯上装红酒:“周颂年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让你连他出轨都能忍。” 江月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忍不忍的,一言难尽,要不是怕死我早跑了。” “其实算起来,宋墨挽也不算小三吧,毕竟按先来后到,她比我早来二十五年呢……” 江月也陪了口可乐,无限感叹道:“可能我们算共轭小三吧。” “噗……” 方青筠没忍住喷了点可乐出来,江月连忙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你们三位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怎么听不明白?” 方青筠一脸问号。 江月跟她面面相觑,双手一摊,靠在沙发上:“我们的关系,你不用明白,因为我现在也搞不明白。” 方青筠脑子被她绕的一团乱,决定还是说点她明白的话题:“所以你现在不打算离婚了是吧。” 她说这话时,表情又是可惜,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可惜的是江月离婚那笔不用想就知道很高昂的律师费从手中溜走。 恨铁不成钢的是她有诸多理由离不开周颂年,即使对方的背叛明晃晃的挂在眼前,甚至连跟她结婚都是为了与前任争一时之气。 好在成年人距离明显。 方青筠在这所独属于江月的小窝里,能无所顾忌的跟她说笑玩闹,但一提到正事,到底还是不好开口劝离。 如果江月嫁的是普通男人,她肯定能开口劝她。 说一句:‘姐妹别吊死在这种歪脖子树上,拎着包马不停蹄的跑吧,实在不行大不了姐养你。’ 江月月长得好看爱撒娇,还能自己管理吃喝拉撒,怎么着也比猫狗好养吧。 可惜她的另一个身份是周太太。 周颂年要人脉有人脉,要钱有钱,要手段有手段,这类豪门大佬,“三妻四妾”都是平常,独守一人的那种是稀有珍品,放在什么时代都配得上一句情圣。 按很多现实的人,或者说老一派思维。 最可能是劝江月忍气吞声,装作看不见,然后趁着周颂年还有几分愧疚之心,跟他狠狠做恨,尽量抓住他的心,最好生个三四五六个大胖儿子,靠孩子来充分占据周家家产。 期间穿插着跟宋墨挽你来我往宫斗宅斗商斗情斗龙争虎斗,各斗上个七八十章,直到字数凑满,又开始谱写下一代的恩怨情仇大循环。 如果按照新时代女性进步思维。 江月就应该改头换面,突然觉醒一项罕见技能,或者被人乍然惊觉她是某某大佬家走失多年的宝贝千金。 第26章 然后开始疯狂搞事业,穿着女士西装,昂首阔步,拿着支票甩到周颂年脸上,骂一句:“老娘不稀罕你那点臭钱,带着你的东西跟宋墨挽滚出克!” 然后挽着某位不知名但一定比周颂年强的大佬,挥挥手云淡风轻,温声撂下一句:“xx我们走吧。” 最后的定格画面,一定要落在周颂年失魂落魄,后悔万分,懊恼不止,恨不得当场跳楼重开,喃喃自语着“江月你回来”的扭曲表情上。 第34章 馈赠 但江月不属于以上的任何一种。 她是被吊在两个悬崖之间的纠结人,哪一条路她都走不通,也不想走。 她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从周颂年手中抠出一笔可以富裕终身的钱,然后躲在某个基础设施很好的旅游城市,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a选项太憋屈,周颂年生活规律,不抽烟不喝酒,有良好的健身习惯,甚至还口味清淡,讨厌甜辣油腻,对一切不良诱惑敬谢不敏。 要是按照老派思维熬日子,指不定她得气出乳腺癌,死在周颂年前头,被他反向继承遗产。 至于搞事业…… 这年头豪门都要讲究开源节流,一个个钱包抓得死紧,经济下行,在这种时候跳出去搞事业,不赔个血本无归都算好的。 怕不是一出山就得遇到某些“专业团伙”,被骗到负债累累。 别说是江月这种所谓的“豪门太太”,就是那些真大企业继承人,被做局坑到破产的都不在少数。 她很有自知之明,有钱就屯着,不要瞎折腾,最多买点真金放保险箱里当储蓄。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方青筠忽然生出感叹。 江月笑嗔她:“哇,大哲学家。” 惹得方青筠推她:“没出息!” 江月委屈死了:“我怎么没出息了?” 方青筠半真半假道:“当年你要是正常出去工作,现在怎么着也能养活自己,犯得着在男人身上吊死。” 她们当年都在京大读书,方青筠法学院出身,一毕业就进了红圈律所,年入四五十万。 江月读的专业虽然没有她好,但找个年薪十几二十万的工作,也是能找到的。 “我不是在男人身上吊死。” 江月笑嘻嘻的:“我是在金山银山上吊死,我太知道我这辈子能过成什么样了,如果没有周颂年,我大概会过着跟我妈一样的生活,或者说比她更强一点,但也强的很有限。” “打一份普通的工,一年存下个两三万,一半寄回家里交家用,然后找一个很普通的男人,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听上去似乎还挺美好的。” 江月似乎在垂眸深思,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想:“但我不喜欢,我看厌这种生活了,女人围在灶台,男人坐在餐桌,小孩或哭或闹,然后挨上两巴掌就安静下来,人间烟火,画面很美好。” “但实际上一地鸡毛,普通家庭的男人照样出轨家暴。” 江月犹豫了一会,才说:“我不想跟我妈一样,一辈子在泥地里打滚,还要说这叫吃亏是福,把打在脸上的耳光当成幸福的表彰。” 方青筠不太赞同:“你有点太悲观了。” “或许是吧。” 江月耸了耸肩:“反正我对我的选择一直很满意。” 落子无悔,更何况她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周颂年只是不爱我,但他没亏待过我,在他身边得到的好处,比我应该有的多出太多了。如果没有他,我现在不过在一个三线小城市当服务员,连跟你坐在一张桌子上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方青筠是标准的中产阶级,母亲是大学教授,父亲是知名医生,只有她这一个独生宝贝女儿。 她本人在父母的悉心教导,尽心托举下,更是一路畅通,直接考上京大,成为一名标准精英。 跟她的家境相比,江月不过是底层人。 就是那种奋斗几十年才能跟她坐在一个地方喝咖啡,喝完之后,又要回到岗位当十几个小时工蚁的底层人。 而现在她们能坐在一起,坐在江月的房子里,仅仅只是因为江月在十七岁的时候,贪婪地接受了命运注定会留下价格的“馈赠”。 对于现在的江月来说,这笔“馈赠”接的不亏。 对于十七岁的江月来说,别说是什么命运的“礼物”“馈赠”,就是炸弹她都能不眨眼直接打开。 炸死了拉倒,这破日子谁爱过谁就去过吧。 一番互炸三观的谈话结束。 江月跟方青筠都沉默了良久,但对视时又都笑出声来。 方青筠笑着摇头:“咱们俩在这上面是真合不来,以前还吵架呢,现在居然能笑。” 江月直接笑倒在她怀里:“没办法嘛,我以前也没想到身边剩下的朋友会是你,算一算也快八年了,七年之痒都平稳渡过,估计咱们能持续到金婚。” “金婚不金婚不知道,还是谈谈你离婚的事吧。” 方青筠拍拍怀里江月的脑袋,手感挺好,像拍西瓜:“看你这口风,半离不离的,是真中止计划了,还是暂缓?” 她说着,还踢了踢脚下的公文包:“可惜了,你请的那个私家侦探挺不错的,查出了周颂年不少财产,虽然不是全部,但也够用了。” 普通侦探听到周颂年这个名字都要绕道走。 柏漱敢去查他,还真查出点东西来,虽然不全,但胆量跟技术是真有保障。 而且还知道规矩,毕竟更深入的东西,他就是敢查,江月都不敢看。 不然到时候别说离婚,怕不是要么被周家出手人道毁灭,要么得一辈子绑死在周颂年身边。 “可惜什么。” 江月懒洋洋道:“迟早要离,就这两年的事了,宋墨挽来势汹汹,她肯定是忍不下去的,周颂年对她感情很深,指不定被催一催,就生出念头。” 方青筠想了想,又说:“你不是说周颂年他爸反对么?事业发展期离婚,估计会很困难。” 江月直起身,把方青筠腿边的公文包捞起来,看到方青筠没反对后才打开看: “项目发展还好,估计明年或者后年就能见效了,到那时候我跟周颂年要离婚,阻力肯定没有现在大。” 她翻出印着财产那摞a4纸,盯着上面的数字,笑容愈发动人:“最好的结果就是我们都同意离婚,反正都没什么感情,我又不贪心,周颂年花个几千万就能打发我,迎娶心上人。” “几千万对他而言又不算大钱,我们这是双赢。” 方青筠挑了挑眉:“三赢,我要分一杯羹。” “律师费少不了你的那份啦。” 江月很大方的摆手:“你好我好,大家发财。” “江月,你知道吗?我觉得你现在有点像周颂年了。” 方青筠抖了抖。 江月也起了鸡皮疙瘩,笑容僵住:“不会吧?” 方青筠点头:“都像是生意人。” “可能是耳濡目染。”江月做了个呕吐的表情:“不知道像是在羞辱谁。” 不管是她像周颂年,还是周颂年像她,都够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有点恶心了。 “叮铃铃……” 门铃响了三声,对话被打断。 “可能是我们点的奶茶来了。” 方青筠看江月还在翻看资料,站起身,抻了抻衣摆:“我去拿吧。” 江月头也不抬:“ok,等你。” 门由内旋开。 “外卖给我就……” 方青筠的“行”字还堵在喉咙里,抬头看到的却是周颂年那张英俊到吓人的脸,再一低头,她们点的奶茶正在他手里提着。 摇摇晃晃,让方青筠不由想到她跟江月等下被发现计划的结局。 ——希望不是被吊死…… 方青筠汗流浃背! 第35章 回家 她夸张地大喊了一声:“周总你怎么来了!” 周颂年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反而有些愣住。 门外站成两排的保镖佁然不动,江月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资料甩飞出去。 “周总您是来接月月的吗?天哪你们感情真好啊~” 方青筠大声捧读,半边身子卡着房门,面上笑容艳羡又谄媚:“怪不得月月刚才还跟我说你们……” 方青筠有些卡壳,她没想到周颂年真人站在面前有这么恐怖。 在她的印象里,周颂年只是江月偶尔甩出来的谈资,但没怎么见过真人。 方青筠最多在新闻访谈里留意过他,知道他脸长得帅,访谈时瞧着很是斯文有礼,尤其最后站在一堆歪瓜裂枣有钱男人中间,更是被衬托得如同绝世美男。 但周颂年本人站在她面前,近一米九的身高,疏离冷然的气质,以及金边眼镜镜片下的幽深眼眸…… 方青筠心底暗忖:江月能在他面前待那么久,也算是个人物。 当然现在最要紧的是,江月赶紧把东西收拾好,不然她们两个都要完蛋了! 第27章 “你好,烦请让一让。” 周颂年认出面前的是江月的朋友,她身边的人他都让下属仔细排查过。 倒不是因为控制欲作祟,或许有一点,但更多是出于对她人身安全的担忧。 在周颂年眼里,江月心思浅薄,没有坏心,又容易偏信他人,再加上有不少钱财傍身…… 这样的女孩特别容易吸引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引着她误入歧途。 方青筠是被筛查后留下的那一批人。 江月到底还是要有点朋友,不然他不在的时候,她无所事事,总容易胡思乱想,会养出过分纤细敏感的性格。 方青筠堵着门半天没动,好像一点也看不懂眼色。 联想到昨日的发现,周颂年生出不耐:“方小姐,我不喜欢一句话重复两遍。” 方青筠心里骂了一句‘死装’,不得不让开路来。 好在这时候江月也来了,她听到周颂年不耐烦的回答,直接冲上前,往他胸口推了一把:“你为什么要凶我朋友!” 干得好姐妹! 方青筠内心感动,她没想到江月居然能为了她单挑“暴君”。 “快跟青筠道歉啦。” 江月对着周颂年抱怨:“我请她来家里聚会,你突然出现就算了,怎么还凶她,你是不是要破坏我的友谊,气氛都被你搞砸了。” 她明面上抱怨,实际上却吓得头皮发麻。 方青筠带来的公文包装得太满,江月慌乱中居然把它拉链卡死了,反而倒出了一堆纸张来,最后只能草草整理,胡乱塞到茶几抽屉里。 公文包则被丢到沙发底下,能不能藏好就看命了。 江月说完,又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得过火,连忙上前挽住周颂年的肩膀:“算了,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先回去吧。” 周颂年没动,反而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对着方青筠说了声:“抱歉。” “我刚才语气不太好。” 他肉眼可见地软化态度,甚至还有了那么一星半点笑意:“希望没有影响到你们的友谊。” 方青筠哪里敢接,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您客气。” 周颂年微微颔首,又对着江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江月心知如果这时候拒绝,周颂年必然觉得她心里有鬼,反而生事。 于是笑着推开了门:“行啊,反正我还不急着回家。” 她说着,又朝方青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太紧张。 进了家门,江月俯身从鞋柜里翻出拖鞋丢给他,又作势要帮他把外衣脱下来,摆到架子上。 周颂年一低头,就能看到江月在解他外衣纽扣,很努力的模样,好像在面对什么大难题。 好容易解开了一颗,她又扬起脸问他:“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周颂年垂眸看她,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道:“你不欢迎我来?” “哪有。” 江月咬牙切齿:“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我这里。” 说得好像他有多亏待她一样,这房子还是他送给她的礼物,似乎是她大学毕业第二天送出的。 那天周颂年在外地出差,没赶上她的拨穗礼。 等第二天清晨快车赶回来,什么都结束了,怕她作妖闹他,只得“割地赔款”。 江月明显也想到这点,她愣了愣,没再说话。 外衣纽扣很快被尽数解开,又被她完全从他身上褪下。 市中心这套房子其实还挺大的,两百多平,装修也很精致,就是因为主人不怎么回来住,软装到底相对欠缺。 就好比用来挂外衣的落地衣帽架,上面挂了两套女士外套后,就再没有摆放他衣服的位置。 从设置上就摆明了是她的私人住所,不欢迎他。 周颂年换了拖鞋,看江月犹豫一会,又很快伸手,看方向,应该是想去把她自己的衣服取下来,好挂上他的大衣。 “盖在你衣服上面也可以。” 江月听到周颂年开口,语气平静地像是在吩咐佣人。 她尴尬地说:“我今天出门了。” 周颂年有洁癖,每次回家必定要换一身衣服,不然会觉得到处都是细菌,要请人到别墅里做大消杀。 果然。 江月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周颂年微微皱眉,但他很快又说:“没关系。” “你很干净。” 不是你的衣服很干净。 而是你很干净。 江月怀疑他又犯病了,自打宋墨挽回来,他犯病频率呈现指数性增高。 现在是在干嘛? 为了白月光拿她搞洁癖脱敏? “行吧。” 江月随口应道,然后伸手把他衣服盖到她的外衣上。 据说不怎么接触细菌的人免疫力低下,希望能给他传播上流感。 周颂年按了两泵免洗消毒液擦手,不经意间看到身后他跟她的衣物,覆盖性的,像是把她包在里面。 实在让人很不舒服,他到底有洁癖,也不怎么喜欢跟她这样接触亲密。 像是超过了界限。 江月觉得后背发烫,转过身却没看到什么,只有周颂年站在那里,修长漂亮的手指交叠,皱着眉,显然很在意。 方青筠还在,她不想当着朋友的面挨他斥责。 江月想了想,还是决定像往常在小别墅里那样,对周颂年笑着说了句: “欢迎回家。” 第36章 备孕 伸手不打笑脸人。 江月态度这么好,姿态摆得也够低,周颂年自然不好发作。 他眉心舒展开来,擦拭过手的帕子被叠好放在托盘上,朝江月招了招手。 方青筠一早就溜回客厅检查江月藏东西有没有缺漏,恰好瞧见一张纸卡在抽屉夹角,连忙塞了回去。 等再抬头时,就瞧见他们夫妻相携而入,周颂年高大俊美,江月清纯娇俏,光看脸跟身高差,倒是很配。 任是谁都瞧不出这是一对即将离婚、貌合神离的表面夫妻。 尤其是两人都很爱装,在第三人面前一副夫妻和睦,郎情妾意的模样。 这种事江月对外装了三年,已经是熟练工种,周颂年天生就会这等本领,体验派跟天赋派强强联合,自然做得一出好戏。 唯一演技差的反而是方青筠。 但好在她是江月的“朋友”,看到对方丈夫过来,情绪别扭不自在反而是正常状态。 江月知道她知道她在装,方青筠也知道江月知道她知道她在装,所以她也在装,唯一不知道的周颂年是个天然的死装货。 三人从自我介绍,到互相夸赞对方履历,再到方青筠捂着嘴笑着吹捧。 “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江月差点呕出来,死死掐着手心:“别这么说,听着太客气了。” 再说就要吐了。 方青筠皮笑肉不笑:“实话实说而已。” 又不是她想说,这种场合不说点客套话,难道说‘你们谁能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个字’吗? 方青筠觉得她的脑袋很聪明,目前还不是很想让它被人拧下来。 周颂年没有半分尴尬,笑意从容,如果他想,他确实能做到平易近人:“她是比较容易害羞,方小姐少打趣她了。” 江月立即低头,靠住周颂年肩膀,看似是被丈夫点破心思而羞涩不已,实则嘴唇都要咬烂了。 在别人面前装还好,在方青筠面前装样,她是真容易破功。 方青筠则是立刻端起早没气了的可乐,往嘴里猛灌,死死压住要喷笑的冲动。 周颂年目光巡视一周,已然了然,眸中闪过弧光,又很快情绪消散。 握着江月肩膀的手用了些力,不痛,反倒像是亲昵地揉捏。 周颂年看着江月低头不敢看他,笑意愈深。 “方小姐刚才还说你跟她在这里聊起我们,说我们感情很好,怎么对着朋友说这些不害羞,我一来你就这样。” 对着朋友不害羞,他一来她就装相,怕不是说得什么不可告人的话吧。 江月听出他的潜台词,笑嗔了句:“哪有,我们才不聊你,干嘛这么自恋。” “是吗?” 周颂年抬眸看向方青筠:“看来方小姐刚才说的也不全是真话。” 眼看火要烧到自己身上,方青筠果断卖了队友:“月月就是太害羞了,她不好意思在您面前提我们说的那些悄悄话。” “哦?” 周颂年笑道:“都说了什么,我倒想听一听。” 现在火力对准江月,江月想都不想,捶了一下周颂年的胸口:“讨厌!女孩子的私聊话题你也要追根究底。” 她余光瞟到方青筠扭曲的表情,只觉得万分羞愤。 真是对不起朋友,恶心到你了。 江月装作羞怯,硬是顶着周颂年探究的眼神,死活不肯说。 而方青筠则感觉压力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冒冷汗。 最终还是以抵抗能力不够强的方青筠败北作为结尾。 第28章 她支支吾吾的说:“呃……月月她说……” 周颂年笑意温和:“说什么?” “她说……她说……” 方青筠狠了狠心:“她说你们最近在备孕!” 江月:“……” 周颂年:“……” 方青筠:“……” 方青筠手忙脚乱,小动作多到飞起:“不是,你们俩看我干嘛啊,周总这可是你是自己让我说的。” 周颂年表情一瞬间僵硬,但很快恢复平常,有些无奈道:“你们怎么都聊这些。” 他又扫了眼狼藉的桌子,摆着开了瓶的大瓶可乐,两个高脚杯,纸盒拆开做垫,上头是吃剩下一点,显然是吃不下了浪费掉的炸鸡块。 一进来他就闻到了满屋子浓郁的炸鸡薯条味,勉强忍耐下来,还把手里提着的两杯奶茶给她们各自分了分。 却没想到她们私底下聊得比吃的更生猛。 二十来天没同房还备孕,亏她扯得出来。 周颂年敲了江月额头一记,半是好笑半是批评:“不健康。” 他倒没觉得方青筠是在扯谎,反而以为是江月在朋友跟前充面子,友人一块私聊禁忌话题,扯出话来什么都不稀奇。 江月看着还算正常,其实人已经厥过去好一阵了,红着眼眶:“都让你别问,你非要问,一点隐私都没有,你气死我算了。” 显然是动了怒。 方青筠立刻抓住机会,假装尴尬地打哈哈:“没事,没事,月月你消消气哈。” 然后收拾东西,最后再检查一遍有没有错漏,这才转身离开: “那个你们夫妻团聚,我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可惜公文包坏了,还被丢在沙发下,她怕被周颂年看到内容,不好直接拖出来。 江月作势要起身:“我送你。” 方青筠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江月没回话,直接站起来送人。 周颂年没有阻拦,反而跟在她们后面。 等出了屋子,方青筠便说:“我打车回去,你们送到这就行了。” 周颂年客气道:“哪有让客人自己回去的道理,天色这么晚,你一个人回去也不方便,要是出了问题,她怕是要恨死我。” “正好楼下有车,这里也有人。” 他随手点了两个保镖出来,又吩咐道:“你们送方小姐回去,告诉司机是我让他送的人,等她安全回家,你们就能下班了。” 保镖自然应是,跟在方青筠身边,像是左右门神,安全感拉满。 一番安排周到妥帖,虽然架子有些高,但做事起来,依旧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若不是方青筠早已在江月这边听说他不少“恶行”,恐怕很难不对这样的人产生好感。 是个危险的男人。 方青筠以第六感判断。 临行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江月还在跟周颂年拉拉扯扯,好像一个在闹,一个在哄,扯着扯着又进了屋里,时而距离拉得很近,像是要拥吻,但又很快分开,都皱着眉,极别扭的一对。 她心里打鼓。 总感觉那笔高昂的律师费半溜不溜,似乎很难拿到手了。 第37章 偷吃 等方青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 江月才不情不愿地被周颂年带进了屋。 唯一一位观众离开后,戏也不必再演下去。 江月出戏很快,房门一关上,闹别扭一般的神情几乎是立即褪去,只剩下带着淡淡疲倦的温婉笑容。 反而是周颂年尚未出戏,手搭在她肩上,指尖轻敲着她的锁骨,带着几分笑意问她:“还在生气?” 江月抖了抖肩,恍若不经意地甩开他的手,迈步向前:“没有,只是刚才在青筠面前,很多话不好说。” “总之谢谢你在她面前给我留面子。” 周颂年收回手,若无其事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倒没有在外人面前下太太脸面的爱好。” 这倒也是。 江月知道周颂年是个很体面有礼的人。 无论是她也好,还是宋墨挽也好,他从来不会在公开场合,或者说有第三人在的时候,故意让人难堪。 这对她是好事。 最起码能保证她被甩以后,不用去面对旁人明里暗里的嘲笑讥讽。 再次回到客厅,没了旁人,桌子上那片狼藉让人更难忍受。 周颂年视线落在上面,忍不住皱眉,但什么都没说。 反而是江月问起:“你今天怎么来我这里了?” 放在平时,周颂年才不会管她在哪个家里住着,只要人在他管控范围内,没闹出什么事情,损害到他的名声,他自然不会闲得没事来乱管。 周颂年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难道我不能来?” 这就是没得谈了。 江月还能说什么,总不能把他赶出去吧。 于是她只好笑道:“怎么会,这本来就是你的地方,你想来就来,我自然是欢迎的。” 打太极一般的话术,不粘锅似地滑溜。 周颂年暗恨他往日里有的没的教她太多,如今竟从她口中听不到一句真话。 客厅沙发坐感舒适,抱枕颜色鲜亮又不显得跳脱,沙发对面的电视墙两旁竖着玻璃橱柜,里面放着些她当年获得的表彰,以及很多泥塑玩具跟毛绒布偶。 ——周颂年知道她以前比较爱拼乐高,还有收集周边,比如hellokitty、美乐蒂这类女生会喜欢的卡通形象。 像是对童年缺失的弥补。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很精致,由下往上看,像是一场停驻在半空中的雨。 墙上的挂钟样式是一只黑色绿瞳表情高傲的猫咪,尾巴会随着时间流逝而一下一下地打着拍子,最有趣的是挂钟下小台桌上的节拍器,黑色,竖着两对猫耳。 周颂年猜测,这屋子里所有跟时间有关的东西,江月大概都选了跟黑猫相关的图案。 巧妙的小心思。 桩桩件件,都彰显着她曾用心布置过她的这个小家。 不像他们现在日常居住的那个地方,都是由管家一手包办,唯独在需要常居的主卧,她才选了她觉得颜色合适的窗帘。 视线收回,周颂年心软了一星半点,不想跟她打太极,索性直接陈述:“月月,我觉得你最近有事情在瞒着我。” 话说出口,他也惊了。 他要得到什么答案,如果江月老实交代,他该怎么做? 跟她离婚? 恐怕没那么容易。 他事业正在上升期,人人都提醒他在这种紧要关头,要防止后院失火,乍然离婚,损失估计不止几个亿。 但忍气吞声,跟她照常过日子。 周颂年几乎要冷笑出声,如果她敢,那他又何必有所顾忌,他大可以…… 江月感觉周遭气氛森冷下来。 明明室内灯火通明,但周颂年坐着的那块地方却像是一个光线死角,阴郁沉暗,仿佛一个要生出触手的可怖黑洞,把她拖下去。 难道他知道她要离婚的事情了? 江月暗自心惊,但面上不显半分,跟他对视,也毫不怯场:“有吗?反正我是不知道自己瞒了你什么。” “就好比这些垃圾食品,你以前答应过我不吃的。” 周颂年视线从那些零碎的残羹剩菜中划过,又落到她的脸上,似笑非笑:“炸鸡薯条,冰镇饮料,也不知道是谁吃多了,经期哭着说肚子疼,连连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吃。” “结果现在呢?月月,你背着我偷吃。” 他一语双关,说这话时,很难否认不带着些报复心。 江月却没听懂,反而靠近了他,撒娇似地扯着他手臂轻晃:“跟朋友聚会,总得吃些吧,我们是私聊,总不能点份西餐让酒店送过来,那多没劲啊。” “以前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不是吃这个,就是吃麻辣烫跟烤串,这都成惯例了,突然更改,大家都不舒服,我不想扫兴。” 她有时候真的挺愚钝,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反正周颂年松了口气之余,又被气的心肝疼,话也说得重了些,完全不顾她现在撒娇撒痴的可怜扮相。 他掰开她的手,但没有丢下,反而攥在掌心:“月月,诚实是一种很好的品质。” 这句江月听懂了,他在暗讽她不老实。 她忍不住顶嘴:“那如果希望别人诚实的那个人也不诚实,那又该怎么算?” 周颂年不假思索:“那就看谁是地位更高的那一个。” 江月冷下脸问他:“为什么?” “因为地位更高的人,理所当然拥有更多的道德豁免权。” 周颂年漫不经心地答,她的手相比起他的,有些太软太小,感觉很容易就能捏碎。 但实际上人体非常坚固,像一台精妙的机器,里头不知道竖着多少反骨,随时防备,要让伤害它的人受到重击。 第29章 好似外面包着皮肉的刺猬。 地位更高的人,理所当然拥有更多的道德豁免权。 好傲慢的一句话。 但偏偏又是实情,就好比位高权重的男人出轨,大家都觉得是理所当然,最多被骂一句男性本色,甚至还会被不少男性暗中羡慕夸赞,视为榜样。 但他的情人,却会被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人人唾弃。 原配都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会被嚼舌根子,说她缺乏女性魅力,或者性格孤高自傲,难怪不得人欢心。 江月笑得讥讽:“可惜现在时代变了,人人平等,思想转变,不然都按你那套来,未免太过可悲。” 周颂年似笑非笑睨她:“你历史一向学得好,” 江月不卑不亢:“这都得多谢周老师指点。” 第38章 神经 “我想我没指点过你每句话都要顶嘴。” 周颂年给她的话语加了定性,像是在表达不满,动作却愈发亲昵,与她十指交缠,肌肤接触摩挲,是让人头皮发麻的触感。 江月有些发慌,她撞进他眼眸里,黑嗔嗔的,黑曜石般透着无机制的晦暗感,好像他下一秒就要褪去人皮,化身成怪物妖孽,一口将她吃下去。 她是真的有些怕他,以前是,现在更是。 她能跟他撒娇卖痴,偶尔掠过他的底线,带着顽皮恶意的踩上几下。 但一旦周颂年认真,她就忍不住要投降。 就好比现在,江月立刻看向桌子上那堆残羹剩菜,这是他们争端的起源。 “我去把这些收拾掉吧。” 江月从沙发上站起身,想要借着机会溜走。 但周颂年没放开她,他的手像绳索一样把她钉在了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 “需要我帮忙吗?” 他脸上又出现那抹跟往常一样的温和笑意,唇下白牙整洁森寒,让江月联想到一些肉食动物。 类似鲨鱼一般的猎食者,吞吃猎物时张开獠牙的弧度也像极了笑容。 江月连连摇头:“我自己来就好。” 她哪敢让他帮忙。 万一周颂年一弯腰瞧见沙发下的公文包,江月怕不是今晚就迎来人生大结局。 “哪里敢劳烦您。” 阴阳怪气似的话。 周颂年已经习惯,索性不听她说,手上稍一用力,江月整个人就倒到他怀里。 就是姿势不怎么对,手肘直接往他肋骨上撞了一下,惹得他发出吃痛的闷哼。 江月坐在他身上,死死忍住嘴角欲要上扬的弧度,一脸担忧:“老公你没事吧?” 一边说,一边还骑在他身上盘摸,期间“不经意”的摁了好几下伤处,又自责道: “都怪我太不小心,怎么滑了一下,撞到你了。” 装模作样。 周颂年痛意过去,直接擒住她作乱的两只手,神情严肃起来,她立刻就闭嘴了,神色讪讪,心里不知道偷笑过几番。 他一阵头痛,怎么娶了这样的人,真是恨自己死得不够快。 要是哪天他出了事,怕是跑得最快的就是她,临走前指不定还要踩上他几脚,蹦跶着跳出来当个污点证人。 她这种人最是鬼灵精怪,见他表情不大好看,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笑容又甜又乖,亲亲热热的贴他,嘴上还问呢。 “老公你是不是生气了?” 又挤出两泡泪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口一个老公,刚才干嘛去了,难道他们是在这几分钟之内才结的婚? 周颂年懒得睬她,又嫌她叽叽喳喳烦人,索性去捂她的嘴。 脸也很小,一盖就盖了半张,让她像个被八爪鱼扒住脸的猫一样,一边摇头一边“呜呜呜呜”的叫唤。 “玩够了?” 周颂年觑她:“还说不说了。” 江月努力摇头,过了会又点头,眼睛往下,盯着他的手。 意思很明显,想让他放开她。 要不是她双手都被他扣押着,怕是现在早急着来扒拉他。 掌心下的小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偶尔泄出一点难以辨认的声音,支支吾吾的,反而显得像是许多个轻薄的吻。 伎俩还不少。 周颂年放开了她。 江月立刻抓紧机会大口呼吸,她差点没憋死在他手里。 等缓过神来,才发觉周颂年一直没再说话,她看见他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即使被她发现也毫不避讳。 江月故意装傻,只当做不知。 但下一刻周颂年就抬起手,指腹在唇上碾转几下,暗示意味十足。 她依旧没动,他便失了耐心:“刚才不是还挺会说话么……” 狗东西,就爱搞欲拒还迎这套! 江月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恍然大悟,噘着嘴作势要去亲他,但等快贴近了,又被他挡住。 只见周颂年皱着眉,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对她说:“算了,还是先漱口吧。” 江月忍不住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骂他:“你神经啊!” 周颂年倒在沙发上不住地笑,还好把她手抓住了,不然肯定得被她捶几下。 他多少有点了解他的妻子,她肯定假装不经意的会往他的伤处捶打。 “也许你说得对。” 江月听到周颂年含着笑意的声音。 “我可能真有点神经。” 第39章 定时 神经归神经,亲到底也还是亲了。 在两人都洗漱过之后。 冬日夜晚出奇的长,长到江月洗完澡,吹完头发,又被按着接完几个让人窒息的吻,时间还卡在夜晚十点半。 周颂年习惯在十一点左右睡觉,他们还有时间做些别的事情。 江月推他一下:“有点晚了,你明天还要去公司。” 周颂年低头看了下腕表:“还好,不用那么急。” 江月又说:“桌子上还有垃圾,我得收拾。” 周颂年扯住她手腕:“明天让保洁来。” 他不喜欢做家务,如果她非要做,那他也得跟着收拾。 喋喋不休,欲拒还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颂年懒得跟她绕圈,索性问她。 “你这是在拒绝吗?” “如果是拒绝,你可以直接sayno,而不是跟我绕弯子。” 江月就不说话了。 不拒绝、不同意、不主动、不负责。 很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周颂年只好做个坏人:“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江月看到他无奈叹气。 说实话,周颂年这人性格跟作风让江月很讨厌,但脸跟身材确实是顶配。 此刻眉心微蹙的模样更是诱人,卡在三十岁的关头,岁月为他那张脸的清冷颜色增添上几分成熟风韵,眼睫很长,垂眸时打下一片阴影,跟眼窝处那块相得益彰。 她想了想,伸手过去,将他高挺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取了下来。 没有镜片间隔,能看到他那双生得非常漂亮的眼睛,桃花般的形状,风流多情,谈笑生姿。 或者这也是他常常喜欢戴着眼镜的原因之一。 毕竟被这样的眼睛看着,很难让人不自作多情,产生一种“他爱着我”的自恋感。 她凑近他,很仔细地观察他的眼眸,像是要数清上面有几根睫毛,金边眼镜被随手放在台面上,周颂年没有动,他眼中闪动着怀疑跟审视。 “我似乎从来没有拒绝过你。” 周颂年面无表情,江月知道他有些戒备起来。 他在怕什么? 求欢的人是他,如临大敌怀疑戒备的人也是他,心有白月光的是他,隐隐透露出不想离婚一拍两散的人也是他。 他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能干脆一点,签一张支票,然后把离婚协议书甩她脸上,让她给宋墨挽让位。 她早知道他们感情深厚,何必要为了争一时之气,让她变成他们中间的一根刺? 江月搞不懂他,但最起码能搞懂自己。 她知道她现在想跟他做恨,毕竟白送的帅哥谁不喜欢。 市面上定制一个长相差不多、还不会动的人形手办要两万多呢,趁着现在他跟宋墨挽还没在一起应睡尽睡,以后找个低配版高级男公关可就不是免费的价了。 “现在也一样。” 江月的手搭上他肩膀,虚虚地环在他颈后,笑容狡诈如狐:“颂年,你一直都知道,我从来不会拒绝你。” 话音刚落,她便被人擒着胁下抱起。 “啪嗒”一声 江月笑着拍他:“你眼镜掉地上了。” 周颂年冷声说:“不用管。” 主卧的门被拧开,又很快关上,漆黑一片,是没有光的地方,四周像爬满了藤,与肌肤抵死纠缠,又像下了场带着火的雨,淋淋漓漓,缠绵不休。 周颂年很记仇,还记得她说天色已晚,于是取下床头柜上的闹钟 ——他留意了,果然是黑猫形状。 第30章 给她设置了个四十五分钟的任务。 江月听到他在她耳边轻笑,声音低沉丝滑:“四十五分钟,记得准时叫停,如果错过了……” 他语带暗示,江月有些胆战心惊:“错过了会怎么样?” “那就只好再来一次了。” 第40章 电话 一夜里闹钟响了两次。 江月哭哭啼啼缠他好久,好话都说尽了才被勉强放过。 浑浑噩噩,整个人像是被他从水里捞出来撑开展平,听到秒针行走时的滴答声都要呜咽发抖。 引得恶人轻声嘲笑:“月月时间观念好差。” 又哄骗她:“别哭,嘶……也别挠人,就快好了。” 最后终于结束,江月眼睛都困得睁不开,被抱着去洗漱一番,她才勉强回过神来,推拒着抱怨他。 “你又害我吃药!” 速效药副作用最多,但凡有得选,江月才不想祸害她自己的身体。 周颂年一脸抱歉:“你这里没有……” 他又意识到什么:“你之前也吃了吗?” 江月没好气地说:“不然呢?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周颂年话音顿住,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江月才听到他的声音。 “那就生下来。” 靠! 什么恐怖故事! 瞌睡虫被他一句话打跑,江月睁开眼,看到周颂年目光落在她肚子上。 江月低头看去,白皙皮肤上有闹钟压出来的温红压痕。 江月连忙扯过浴袍披在身上,好遮挡他的视线。 “别开这种玩笑。” 太渗人了,江月吓得恨不得立刻点一份药房急送外卖 怪异的动作自然引起周颂年注意,眸光微敛:“我从不开这类玩笑。” 他若有所思:“不是你跟方小姐说我们在备孕么?” “我还以为你想要个孩子了,你我年纪正好,生一个也不是不行。” 这话说的,好像孩子是超市里的促销商品,觉得价格合适就拿一个,后悔了还能塞回去。 江月一阵无语:“还是算了吧,咱们两个人挺好的,没必要在这时候生。” 万一到时候他们离婚了,小孩怎么办? 周颂年到时候二婚,不可能一直不孕不育,专心只抚养她的孩子,那是童话故事。 像他这种家世,有了孩子就相当于有了关系枢纽,就像两个公司合作一个项目,是可以实现利益共享的标志。 宋家跟周家都不可能允许两家联姻但没有结果,有钱有权的人在这方面特别传统,各个都当自己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到时候他们的孩子是豪门x豪门,强强联合,天之骄子。 她的孩子注定要坐冷板凳,运气好点能当个trustfundbabi,运气不好只能继承个百分之一左右的基础股份,一辈子仰人鼻息,对着异母弟妹点头哈腰。 江月太知道那种日子是什么滋味,不患寡而患不均,她饱尝过嫉妒的苦果,自然不想把另一个鲜活的生命带过来与她分尝。 “以后你跟她还是会有……” 说到一半,江月想起来他答应过她不聊宋墨挽,相对而言,她也不能主动提她。 “总之还是算了吧,现在这样我觉得真的挺好的,自由自在,没什么牵挂。” 周颂年也没想到轻飘飘一句话能炸出她大招,一改方才的困倦,眼睛睁得圆溜,极认真地看他,话里话外明示暗示,中心结论不过一个。 “你不想跟我生。” 不是你不想生,而是不想跟他生。 江月后背一寒,立即道:“我跟谁都不想生,我还年轻呢!我才二十五岁,才不要被小孩绑死。” 要是真怀了,离婚肯定要推迟好几年。 周颂年总不能人渣到让她孕期卷包裹滚蛋,周家也不可能让有自家血脉的小孩流落在外,主支总共就三人,孩子在家坐冷板凳是一回事,被亲妈带在外面“吃苦”就让人看不过眼了。 孕期加哺乳期,再加上规避女方以孩子年龄过小而争抢抚养权的时间,江月随便一算,最少都得三、四年。 他们熬得起,宋墨挽都熬不起了。 周颂年疯了吧?!!! 周颂年没疯,他还挺冷静的,表情也够冷:“不过是随口一说,何必这么认真。” 他又不是真想要孩子,不过是试探一句,再加上性后一时上头,想看她小腹被孩子,或者别的什么。 如果真有了,他反而要生疑不满。 江月能想到的东西,他未必想不到。 他们确实不相爱,最起码他不爱她,灵魂相距很远,但身体上太过契合,总会让人不慎昏头 生个小孩没什么不好,他现在欲望还未彻底消退,估计要她这所大学里毕业还需要些时间,而她已经有了欲要脱离的迹象,那块诡异的吻痕…… 掌控欲发作,周颂年故意吓她:“你现在还挺精神,不如我们回去再算算时间?” “我现在一点也没精神,我困到一沾床就要厥过去了……你别过来!” = 江月最后还是撅了过去,比她描述的稍晚了一些,累到连被拖去洗澡都不乐意。 等她单独从床上醒来时,已经被人洗刷过一遍,就是腰肢有些酸痛,整个人累得很。 “真是有够恶趣味……” 江月又恼又气,周颂年有时候疯起来,是真不把她当人用。 随手在手机外卖软件上找了个药店急送,又让酒店定时送餐。 江月别扭着洗完澡,恰好东西也到了,门铃被按响,她随手接过,又关上门。 吃饭时手机铃声响起,江月想也不想顺手接了。 “您好,我是xx金融的客户经理,看到您近日在软件上搜索借贷……” 江月皱起眉,她的手机里安过程序,按理来说这类广告骚扰应该屏蔽了才对。 她本想把手机挂断,但又隐约感觉电话对面的声音很是熟悉,像是她认识的某个人。 通话时间卡在两分三十秒,电话内容突然从广告推销变成了。 “好久不见,江小姐。” 跳脱圆滑的声线,江月立刻认出来是谁:“你有病啊,干嘛要装成推销广告,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挂断了,你再这样我拉你进黑名单了。” 还是这么趾高气昂。 柏漱笑了几声,耸耸肩:“我也没办法,您这边安保升级,我也要讲究控制风险嘛~” “对了,我这边有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您要先听哪个。” 江月无语道:“我要先扣你工资。” “那就先说坏消息好了。” 电话那头的柏漱笑嘻嘻的,好像一点不知道事情轻重,完全听不出是那天怕被监控拍到,宁可下车吃土的谨慎从心人。 说的话却把江月炸了个外焦里嫩。 “昨天你老公接到我电话了。” 艹! 第41章 出事 那个字江月说出来了,不止说出来,声音还特别大。 柏漱把手机拿离耳朵半米远,过了一会,没再听到尖叫声才重新接听。 “呃,你还好吗?” 江月灵魂析出,只剩下空壳肉体耷拉在那,有气无力道:“还没死。” 感谢周颂年没把她半夜掐死在床上,让她以后能死个明白。 “要是我死了,死前我一定让你来陪我,呵呵呵呵,地狱太冷你来殉我。” 江月阴冷的笑声犹如女鬼爬行,带着要拉人下水的怨念。 “那我还是跟您说个好消息吧。” 柏漱又不是真想死,他活得好好的,还不想被泥头车镶嵌到建筑物里做填充材料,恰好周家的那什么计划现在已经在施工。 “我对他说了刚才跟你说过的那些话,他只听了一分钟就挂了。” 谢天谢地。 江月感动地热泪盈眶,对他饱含热情地说:“沃日你叠。” “这不在工作范围内,呃,我是说您得加钱。” 江月决定把周颂年在她心里的有病顺序往下调,柏漱才是冠军,周颂年现在可以退居第二名。 两人互喷了些垃圾话,最后总算回归正题。 “好了不说这么多了,免得到时候周总查起来,发现您跟骚扰电话聊了半小时,到时候反手找人试探,然后把我摁死。” 柏漱想到这个就觉得头疼,怎么有人疑心病这么重。 “周太太,您知道他在你手机里安装了定位程序吗?” 江月点头:“我知道啊,防绑架的,不止我有,家里所有人都有。” 好吧,是他孤陋寡闻了。 柏漱又说:“那个定位程序有实时监视作用,不止能定位,还能搜查您手机里的信息,我顺着跳转进去,发现程序修改时间是在最近。” 哇偶,高端黑客技术? 江月突然好奇问他:“你怎么发现是在最近的?” 第31章 柏漱说:“呃,我找到了程序员在代码上的时间备注。” 一下子低端了起来。 江月面无表情:“你接着说。” “总之就是你的一切信息都被监视起来,可能我们现在这段通话,也有人在实时监控。” “那你还给我打电话!” 江月急了:“你就不能搞点传统方法吗?” 她作势要挂电话。 柏漱也很无语:“我难道要跟你飞鸽传书吗?鸽子很脏的,我才不养,而且只是可能而已,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吧,我在代码里也安插了一串,它大概率会把我当骚扰电话略过去。” “而且我也只跟你最后打这一通电话了,以后咱们就靠方大律师做中间人,除非面聊,否则绝不主动联系。” 看那多疑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绿了,一副要捉奸的架势。 就连昨天他假装骚扰电话,都被审讯似得排查。 每说一句话就要柏漱重复一遍他是谁,来自哪家公司,前天是什么软件里看到信息输入,询问时还颠倒顺序,搞错误排查,这能力不去做侦察真是可惜了。 要不是柏漱谨慎,事先搞了张纸打印内容,还划了重标记,指不定昨晚就得露馅。 柏漱没听到江月说话的声音,知道她还是怕被监控,索性问她:“您先生那边安保等级也升级了,我跟同伴们根本不敢靠近,稍有不慎就要被拍下脸做重点标记。” “江小姐,您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他产生了怀疑?” 他其实想问‘你是不是出轨被抓了,要不直接把奸夫供出来求宽大处理吧’ 但到底是给钱的老板,柏漱能跟她说几句俏皮话,却不敢真得罪她,不然别说尾款,分分钟前面那五十万也要打水漂。 江月好脾气,周家却不是好惹的。 “我知道了。” 江月心跳的很快:“没事,你们最近也不用急着去拍,计划后移,等风头过去了再搞也没关系,时间上可以放长线,这种官司,搞上一两年是常态。” 柏漱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要是江月非逼着他在这种危机时间踩线,他宁可赔钱当之前白干也要辞职,五十万很多,但犯不着为这点钱把名声砸了。 “行,我今天也就给您提个醒,下次有了新进展,必定来联系您。” 柏漱眯眼看了下昨天接收到的消息,本来不打算说,但江月对他也算够意思,态度是趾高气昂了点,实际上没有多少为难。 “对了,刚刚看到的消息,您弟弟那里出事了,现在被关在所里,京西那块,管辖人似乎跟宋家有关系。” 柏漱决定卖她个人情,毕竟还有长期“合作”:“宋墨挽的宋。” 通话挂断。 定格时间在九分三十秒,是微妙,但又不至于引起怀疑的时间。 第42章 火气 她弟弟出事了? 江月拧着眉,不应该啊,要是江奉出事,家里不可能不给她打电话。 要知道江奉可是吴敏敏的心肝,以前但凡磕破点皮,都要上蹿下跳闹个天翻地覆…… 但柏漱不可能闲着没事来骗她。 江月想着,又把电话拨了回去,同样的号码,但接听的人已经不是柏漱,而是某某公司金融经理,非常标准的诈骗电话,估计是他临时弄到的号码。 再点开绿泡泡,已经找不到柏漱这个人。 江月只得按排除法一个个筛查。 最终找到的是个穿着红色紧身裙,黑色丝袜的擦边网图头像。 由于他们之间发消息都会快速撤回,只保留文件,所以最终停留的信息是在昨天,他给她发了句: 【新年快到了,您有要买茶叶的打算吗?888三罐新摘铁观音,比市面上要便宜一倍,无论是送礼,还是自留,都是非常好的选择】 甚至还附赠一张意义不明的女性咬唇自拍照。 可以说伪装地天衣无缝。 江月索性回了句:【不买,滚。】 然后直接把他拉黑,把戏给演全了。 江奉出事,江月只觉得在情理之中。 她这个弟弟没什么出息,一天到晚惹祸,也就好在没坏到底,做不出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最多借着周家的名号出去耍耍威风。 江月敲打过他几次,江奉表面倒是一口一个知错了,姐姐姐夫叫得亲,实际上没过多久就要故态复萌,烦人的很。 要是放在平时,他被关几天就关了,权当教训教训。 但今时不同往日,宋墨挽前两天才对她发下“战帖”,后脚江奉就进去,谁知道里头有多少事情。 想了想,江月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今天只要不是她的账户余额出事,其他事情她都懒得管,谁也别想戳得她动弹。 …………………………………………………………………………………… 事实证明。 人不去找事,事也会来找人。 江月那天在市中心的屋里躺着了小半天,下午就回了跟周颂年的家。 一连好几天平安无事,就连周颂年也正常起来,不像之前那样发神经,他们的相处恢复地跟往常那三年一般,极少谈心,时常做恨。 就像宋墨挽还没回来一样。 但宋墨挽到底是回来了。 江月知道周颂年最近大部分活动都会跟她一起,周家跟宋家恢复合作,宋墨挽是中间人,辉鸿计划,他们也要进场分一杯羹。 江月稳了七八天没理会,果然接到了亲妈吴敏敏的电话。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问好,然后来一句:“月月,好久没见你了,还怪想的,要不要回家吃顿饭。” 江月嘴上应是,实际上佁然不动,只说:“有机会我一定回去,现在没时间。” 一连撑了十几天,吴敏敏果然着急,也不再伪装,电话一接通就开始哭诉,不是说他们小时候有多不容易,就是说他们姐弟是唯一的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最后落下通牒: “你要是不来,我就死给你看,早知道生出你这么个心狠的,我当初就该把你掐死。” 就连求人的姿态都那么又卑又亢。 江月听到话筒那头的嘈杂声响,又看了下吴敏敏最后约下的地址。 一家高端私房菜餐厅。 绝对不是她会去的地方。 ……………………………………………………………………………………… 餐厅私人包厢装修很好。 中古风格,木质家具为基调,几座修剪恰当的盆栽做点缀,很适合打卡拍照,发到ins炫耀。 江月一推开门,就瞧见宋墨挽在上座,下手处坐着王宝仪,两人谈笑风生,面前摆着些开餐甜点。 吴敏敏跟江肇站在一旁点头哈腰,好似服务员。 “爸、妈。” 江月不咸不淡地叫人,从她一打开门,所有人视线都落到她身上。 宋墨挽跟王宝仪是带着轻视,每根发丝都写满了:“我们跟你们不是一类人。” 资产阶级的蔑视,让人想把她们两个各自吊在路灯上。 吴敏敏跟江肇则是松了口气,像是来了人撑腰,但又没什么底气。 江肇对着江月扯出笑容,招呼她过来:“月月,来跟宋小姐打个招呼。” 无端让人矮了一头。 但又是熟悉的气氛,小时候他每次这么说,江月就要到客厅里向所有人表演诗朗诵。 现在不是小时候,江月不再需要看着他们脸色过日子。 所以她没理会,索性上前抽出椅子坐下,开门见山:“说吧,找我什么事。” 又对着江肇跟吴敏敏说:“你们怎么不坐下?” 虽然是疑问句,但却用的命令式的口吻,让人莫名觉得熟悉。 宋墨挽立时冷下脸。 吴敏敏跟江肇看她脸色,自然不敢坐下,又怕惹急了江月,左右为难。 王宝仪适当开口:“江小姐对自家人也这么不客气。” “怪不得平时吴姨让你回去,你都不回,草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自然容易忘本。” 王宝仪嗤笑一声:“可惜草窝就是草窝,里头孵出来的只有假货,看着像凤凰,实则一身土气,还没现身就露了穷相。” 一进门就来下马威? 又是这一套,没半点新意。 江月挑了挑眉:“我最起码还没沦落到要给人当打手,真没看出来,王小姐这般“富相”,爱好居然是出头当小丑。” “你!” 王宝仪显然没想到她会还嘴。 江月在她们心中形象早已固定,刚嫁进周家的第一年,郑惠对外从不给她面子,拿她当个排揎,甚至跟薄问雁一唱一和公然拿她取乐。 后来闹出了事,不管有什么活动,周家都安排她们分开,互不见面。 但实际上情况圈内人知道,江月是在躲着她走,不敢触其锋芒。 第32章 平民出身,伏低做小,这类形象像是刻在她脑门上,平时表现得再好,众人在周颂年面前也能装出几分尊重,但背地里依旧瞧不起她。 “你什么你,宋小姐还没开口,轮得到你来出头。” 江月说完,看王宝仪被她气得面色涨红,大小姐怕是一辈子没遇上有人敢跟她抬杠。 她又对上依旧站着的江肇夫妇:“你们怎么还不坐下?” 江肇露出屈辱愤怒的神情,江月知道他下一刻就要抬手,或许不敢打她,但嘴上必要骂两句。 但凡他骂出声,江月就能直接走人。 “大家都坐下吧。” 最后还是宋墨挽出面调停,她看向江月,红唇微勾:“江小姐今天火气倒是很大。” 第43章 巴掌 “我没空跟你绕弯子。” 江月毫不客气:“你把我弟弟坑进局子,现在来要挟我,难道我还得给你好脸色吗?” “江月!” 吴敏敏立即伸手来拉扯她:“你跟宋小姐说什么呢,她是来帮我们的。” 帮他们? 江月差点冷笑出声,但看到母亲哀求的眼神,到底忍了下来。 宋墨挽对她们母女的交谈毫不在意,只淡淡道:“既然江小姐这么爽快,那我就直说了。” “我要最近周氏集团竞拍场地的标书,一部分有关于辉鸿计划的可用商业文件,以及你跟周颂年离婚。” 狮子大开口。 江月没理她,转头去问吴敏敏:“江奉犯了什么事?他杀人了?” 要是这种情况,她是绝对不会去管的,最好连夜提桶跑路,免得沾上晦气。 “没有,他哪有这个胆子,他就是被朋友给骗了,他……” 吴敏敏说着,眼泪当场就下来,哽咽着半天说不出话。 还是江肇大手一挥,对着吴敏敏骂了句:“说话就好好说,哭什么哭!” 对着江月时,露出几丝愁容,苦笑道:“小奉他不懂事,前些时间跟狐朋狗友混一块,说是要一起投资,本来想着赚点钱傍身,也能给你这个姐姐当后盾,结果被人坑了。” 说了一句,还叹了口气,耷拉着眼皮,暗中去看江月脸色。 “到底什么事!” 江月实在摆不出好脸色。 她那个弟弟,说是酒囊饭袋都算好听,平时不打着她的旗号作孽就算好的,指望他给她做后盾,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起来。 江肇含含糊糊道:“他给朋友担保,现在那个人卷着钱跑了,其他人就把他告了。” “他去给人做担保?” 江月冷笑:“胆子倒大,” “我以前就说让他别跟那些人玩,他偏不听!现在好了,真出事了。那些人一个个没安好心,都是看他有点钱,上来就骗他,你弟弟单纯的很,哪里知道人心有多坏,不去找卷钱跑的人,偏偏去缠着你弟弟……” 吴敏敏又哭又骂,唱念做打一通,拉着江月的手: “月月,小奉他再错也是你弟弟,你得救救他,等他回来,你是要打要骂,我绝对不管,任你怎么教训他。” 说的好听。 江月太知道她妈什么德行,现在答应得好好的,等江奉一回来,她就只记得住她的宝贝儿子。 还任她教训,吴敏敏不帮着江奉教训她,那都是看在周家的份上。 “好在现在有宋小姐帮忙,她认识中间人,可以把小奉保释出来。” 江肇笑得谄媚:“宋家有本事,说是能把跑了的那个人给抓回来,到时候我们连钱都不用还。” 江月从听到钱字开始,脑海里就敲响警钟。 能让他们怕成这样,必然不是一个小数目。 “多少钱?” 江月试探般问。 吴敏敏刚要开口,却被江肇瞪了一眼。 江肇看出江月脸色不对,支支吾吾:“没多少,一点小钱,反正你答应宋小姐就行了,那些钱到时候也不用咱们赔。” “好大的口气。” 王宝仪双手往前一摊,像是在推牌桌上的砝码:“九千万都算是小钱,这笔钱都够买你们全家的命了。” “九千万?” 江月倒吸了口冷气,直接站起身要走:“抱歉,帮不了,你们枪毙他吧。” 她跟周颂年离婚也就只能分到这么多。 虽说生命无价,亲情万金,但江奉在江月这里值不了这么多钱。 吴敏敏连忙扯住她:“月月,你得救救你弟弟,你就这么一个亲人,你不能丢下他不管。” 江肇跟吴敏敏不是没想过要硬撑,九千万这个数字太大,把他们全部家当卖了都还不起,更何况他们还舍不得卖。 但捱了几天,上门要债的人越来越多,情绪也逐渐激烈,甚至有带着刀棍电锯上门的,要不是宋墨挽及时出手,他们差点被人给活撕了。 “妈求求你,妈给你跪下……” 吴敏敏作势要给江月跪下。 很戏剧化的场面。 江月时常觉得自己像是八十年代苦情剧里的女主,出轨的爸,痛哭的妈,脑残负债的弟弟,破碎的家。 按照常理,她该把吴敏敏扶起来,然后抱头痛哭,发誓为了弟妹,要献出自己的一切,然后去铤而走险,为了家人去趟雷。 王宝仪跟宋墨挽在一旁隔岸观火看好戏。 江肇缩在椅子上不敢出声。 他就是这么个软弱男人,只敢对着吴敏敏撒威风。 就像吴敏敏只敢对着江月使用亲情绑架。 她真的在江月面前跪了下来,涕泗横流,哭诉着这么多年的不容易,指天骂地,又求江月别走: “答应了这些对你又有什么坏处,那是一条命啊,什么东西能重过你弟弟的命,咱们三个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不能就这么放弃他……” 江月蹲下身,她看着她的脸。 吴敏敏比以前老了很多,眼尾嘴角弧度都往下走,瞧着显出了些苦相。 她以前是很骄傲的一个女人,绝无可能在江月面前痛哭,她对江月说的最多的话是让江月闭嘴、出去、以及你再哭就把你嘴巴缝起来。 她只会对她的丈夫跟儿子表露软弱。 现在是为了儿子在求她。 “什么叫没什么坏处。” 江月面无表情,掏出手机一个个搜索,亮到吴敏敏面前: “你知不知道盗窃商业机密算犯法,江奉进去是他活该,你是不是也想让我也进去?” 她又指向宋墨挽:“你以为她算什么好人?你自己想想你儿子怎么进去的吧,九千万我一分钱也不会还,江奉的死活跟我无关。” 吴敏敏瘫软在原地,泪水挂了满面,狼狈凄楚过头,反而显得好笑。 宋墨挽忍不住鼓掌:“江小姐倒是狠得下心,亲人的命都可以置之不理,就是不知道颂年知道了会怎么想。” “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江月没再管吴敏敏,而是大步走到宋墨挽面前,趁着所有人都没回过神,直接伸手拽住她的卷发,抡圆了胳膊,往她脸上甩了个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宋墨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仿佛还没反应过来,粉底都被打飞了一半。 江月伸手轻亵地拍拍她完好的那张脸。 “我今天就打你了,去调出监控找周颂年告状吧。” 第44章 坐下 小白花长相不是没好处。 最起码在江月动手之前,在场任何人都察觉不到她会抡圆了胳膊在宋墨挽脸上甩耳光。 直到王宝仪开始尖叫,众人人才回过神来。 江肇连忙上前把江月拉开,他慌得手心都在发抖:“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就是给他八条命,他都不敢去得罪宋家。 江肇一眼都不敢往宋墨挽那边看,他不是个傻子,刚才听江月一说,他就回过味来,知道这里头是有人下局害他们。 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宋墨挽,或者说她背后的那些大人物。。 “有时候我真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难看。” 江月甩了甩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宋墨挽脸肿了,她的手也会痛: “一个男人而已,何必搞到要动手的地步,我平生最恨别人动我钱包,掉了几百块钱都要心痛不止,您一出手就要抢九千万,兔子急了都要咬人呢。” 宋墨挽脸上烫的惊人,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她根本没想到江月是这种路数,一言不合就上手打人。 她是野蛮人吗? 武力震慑到底有用,最起码宋墨挽跟王宝仪不再用那种蔑视的目光看着江月,反而如临大敌。 “真没想到江小姐本性是这样。” 宋墨挽冷笑:“看来你在颂年哥面前装得很好。” 江月很想提醒她脸疼就不要笑了,再漂亮的脸生理性抽搐起来也是不好看的。 “周颂年是我的衣食父母,当然要毕恭毕敬的供起来,不然他走了,我后悔都来不及,上哪能找到这样出手阔绰,人帅能干的金主爸爸。” 第33章 江月坐回原位,这次再让江肇夫妻落座,没有人敢迟疑半秒,吴敏敏甚至连眼泪都飞速擦干净了。 “宋小姐一脸讨债相,还想要我用对待跟大金主的态度来对待你,未免有些太过自恋。” “那就是没得谈了。” 宋墨挽没了耐心:“那你过几天等着收尸吧,九千万,我看你家有几条命能填。” 江肇不由打起冷颤,吴敏敏求救似的看向江月,但不敢跟一开始那样道德绑架,吵闹威胁。 他们知道一旦出事,江月能背靠周家逃过一劫,但他们却是十有八九要赔进去。 宋墨挽他们不敢惹,如今翻脸不认人的江月他们也招惹不起。 “宋小姐不必急于威胁我。” 江月放松姿态靠在椅背上,无赖般笑着:“九千万确实能买我全家的命,无所谓,我会花个几十、甚至上百万给他们打几个上好的镶金水晶棺。” 她姿态恍若漫不经心,实则眼尾余光留意众人。 江月看到江肇瘫软下去,他最是怕死。 吴敏敏大口喘气,像是空气中有绳索勒住她的脖子。 宋墨挽神色惊疑不定,王宝仪直接有些害怕。 宋墨挽跟王宝仪她们两个手上一定没沾过人命,或许连威胁人可能都是头一遭,不然不可能这么容易被她吓住。 江月拿定主意,故作高深道:“剩下八千多万,我只买两样东西。” 她特地微垂下头,翻出三白眼来看人,面露浅笑,力求让自己看上去邪恶且疑似有神经病。 王宝仪心理防线一下被打破,她就是一起来陪发小耍耍威风,不太想跟疯子玩命。 “你……你要做什么!” 王宝仪色厉内敛:“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伤害我跟墨挽,王、宋两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害怕死了,你们两家合谋,碾死我就像碾死蚂蚁,真恐怖。” 江月语气惊慌失措,笑意却愈发加深:“但蚂蚁也想活命,我这人心狠,一旦发现有人想让我人财两空,或者命丧当场,就是豁出去了,我也要她们下来陪我。” “我知道我命贱,豁出去也不能让你们两位大小姐给我陪葬,所以我只要你们各自身上的一样东西。” “就好比宋小姐。” 江月紧盯着宋墨挽,越是清纯无害的相貌,在此时反差越大,好似摘下画皮原地化身怨毒恶鬼,就连视线都像淬着毒汁。 “从艺多年,为了美术梦想奔赴国外,甚至抛弃心爱的男人。” 江月夸张地双手捧心,用咏叹一般的语气说:“您一定爱极了绘画,天才美女画家,随便一幅画都能拍出几十万的“天价”” “花几千万就能买到这样一个天才的手,实在是太值得了。” 宋墨挽脸色苍白,在江月“痴迷”地看向她双手时,虽然强装镇定,但还是忍不住把手缩到了桌子下面。 “还有王小姐。” 江月猛地看向王宝仪,目光凝聚又带着探究,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王宝仪下意识吞了口口水,求救似的看向宋墨挽,连跟江月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您好像没什么特长。” 江月有些可惜,但很快又像是想起什么,眉眼弯起:“不过王小姐鼻子生得倒是好看,精致小巧,衬得整张脸都漂亮起来。” 王宝仪样貌只能称得上是中上。 眼睛有些小,脸型也偏方,但因为鼻子生得太过巧妙,硬生生把颜值提了上去,化完妆后,也能称得上是气质美人。 “你敢!” 王宝仪几乎是在尖叫。 江月反而冷静到恐怖,甚至还开玩笑般说:“你猜我敢不敢。” 投鼠忌器,王宝仪瞬间没了声。 江月的威胁正中二人最得意也最在意的地方。 对待这样温室里的富家千金,威胁她们不能用钱,因为她们钱多到不在乎。 九千万对江月,对整个江家来说算一笔大数目,甚至要为此铤而走险。 但对她们不过是心痛一段时间,回家挨几顿臭骂的事。 威胁性命,她们一来没有实感,二来也笃定别人没有那个本事,能越过重重包围对她们施暴。 要吓唬她们只能打蛇打七寸,戳中她们最在意,最不敢拿来开玩笑的地方。 江月知道这些事她要做到,可能性不高,但不是完全没把握。 而宋墨挽跟王宝仪根本不敢去赌她能不能做到。 场面一时僵持,除了江月外的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宋墨挽撑起身子想要离开,却还要放一句虚软无力的狠话:“我们走着瞧……” 王宝仪紧随其后站起身,她自然不敢再开口吸引火力。 江月一拍桌子,冷笑道:“我让你们走了吗?” “现在、全部、给我坐下!” 第45章 威胁 “训诫、命令,不过是一个不断重复的过程,人类在某些时候很有趣,当一个人乖乖听令时,其余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受到影响,进而遵照你的命令。” “当受影响的人越来越多,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他们执行照做,每一个随口说出的承诺,每一句假大空的所谓言论,都会被他们当真,甚至奉为圭臬。” 周颂年确实算得上是好老师,从来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江月第一次遇上实践课程,虽有些紧张,但还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眼见宋墨挽跟王宝仪重新落座。 江月松了口气之余,依旧保持着浅淡笑意:“现在大家手上各自都有筹码,倒是可以谈谈合作了。” 宋墨挽面色铁青:“江小姐好手段,空手套白狼,也敢来谈合作。” 江月靠着椅背,姿态舒展慵懒,很不像样:“谁说我空手套白狼。” “我手上明明攥着宋小姐最爱的筹码。” 她恶意地加重了“最爱”这两个字的读音:“周颂年,我敬爱的金主,唉,实在是迫不得已,我才不得不把他抵押在赌桌上。” “你说够了吗?” 宋墨挽受不了她用这种语气谈论他们,谈论周颂年。 那会显得她像是在争抢别人不要的东西。 “既然宋小姐不想谈情,那我们就摆明车马谈条件了。” 江月不再故意激怒她,正色道:“三天内,我要看到江奉回家,九千万一笔勾销,那些所谓的讨债人,通通给我消失,如果还有人借机生事,那就别怪我撕破脸。” “行。” 宋墨挽也很果断:“我刚才提的三个条件,周氏集团竞拍场地的标书,一部分有关于辉鸿计划的可用商业文件,以及你跟周颂年离婚……” “三个太多。” 江月打断她:“都到这个时候,宋小姐就别狮子大开口,想着要坑我。” 宋、周两家集团又要开始长期合作,标书也好,文件也好,迟早要共通。 宋墨挽要江月偷东西,无非是想到时候反手举报一波。 操作得好,直接送江月入狱吃牢饭。 如果周颂年想息事宁人,江月牢饭吃不上,那离婚也是板上钉钉,毕竟没人能忍受身边摆着个随时背叛的内鬼。 “标书、文件、周颂年,你只能选一个。” 江月知道她会选什么。 宋墨挽还想跟她谈条件:“我觉得这样不公平,九千万加捞你弟弟出狱,难道你以为很容易吗?至少要达成两件吧……” 江月直接下最后通牒:“一件,我数三声,如果你还选不出来,那今天也不用谈了,几天后我收尸,你们记得买好假肢备用。” “一。” 宋墨挽面色难看,王宝仪直接在桌台下掐她手臂,眼神疯狂暗示。 “二。” 三字还没说出。 江月就听见宋墨挽跟王宝仪齐齐出声。 “我选周颂年。” “我替她答应你!” 一阵沉默。 王宝仪铁青着脸,动作幅度很大地把包挎在身上,链子险些甩到宋墨挽。 “我不跟你们玩了,你们这群疯子!”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又响又快,包厢门被打开,又“砰”的一声被王宝仪重重甩在身后。 宋墨挽失魂落魄:“我的友谊结束了。” 江月接话:“但你的爱情开始了。” 江月学着宋墨挽刚才的样子鼓掌,吹捧她:“宋小姐很聪明,明智的选择,有了周颂年,前两样以您的聪慧,还不是信手拈来。” 计划达成,但宋墨挽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那我们要不要签署文件。” “做坏事签文件没用的,哪条法律条款能帮你落实?” “难道你要法官在庭上宣布,由于江月女士没有遵守文件内承诺,现特判她跟周颂年先生离婚,判决于今日即刻成立生效?” 江月摇摇头,又像想到了什么,伸手往领口处掏了掏:“不过我这里倒有份视频,加个微信,回去后拷贝给你。” 第34章 宋墨挽脸都绿了:“你居然偷带摄像头。” 江月摊摊手:“宋小姐难道没带录音笔?你衣领口袋那都露出来了。” 宋墨挽第一时间条件反射低头去看,又很快意识到,她衣领处根本没口袋。 她强装自然:“看来江小姐在颂年身边学到了不少。” 江月吹捧她:“比不上宋小姐自小耳濡目染。” “条件谈成,三天后,你弟弟会回去,钱的事我来摆平。” 宋墨挽不想再待在这个包厢,江月给她的观感很不好,心机深,难对付。 明明她早已抢占先机,却被人强行扳回一局,任是谁都不能平静。 “但你离婚要怎么退场,这件事得由我安排。” 江月没有出声反对。 宋墨挽松了口气,又接着说:“毕竟我可不想让周颂年离婚后还念念不忘,男人总是容易得陇望蜀,如果江小姐退场时太惊艳,只怕会让我未来的婚姻沾上污点。” 宋墨挽说着,面上多了几分笑意:“这种滋味,江小姐一定深有感知。” 江月也笑了:“成交。” “以及我提醒一句,宋小姐回去最好用柚子叶泡水洗洗脸,我这人很瘟,巴掌打到谁谁就要倒霉三年,上一个被打的还是周颂年,如你所见,他跟我结婚了。” 宋墨挽笑意褪去,她脸上没有方才那样热痛,但依旧像是沾了无数细小的刺。 撂下一句:“告辞。” 宋墨挽起身要走,却在经过江月身边时被她扯住手臂。 “你还要说什么?” 宋墨挽甩开她的手。 江月仰面看她,这个角度看不到被打肿的那张脸,宋墨挽很明艳漂亮。 她眨眨眼:“我只是想提醒你,回去后别搞什么录音或者视频剪辑,然后发给周颂年诬陷我。” “如果被我知道了,我就把你被扇耳光那段单独剪出来,然后花钱把那段视频在各个地区的时代广场上轮流播放,让你每隔几个月就上一次热搜头条。” 热搜标题江月都想好了,‘天才美女画家逼宫不成反被扇,泰氏宫斗重返江湖上演全武行’。 宋墨挽明显不懂她的幽默,狠狠推了她一把,咬牙切齿:“你真是有够贱格。” 如果她真当众出了这么大的丑,但凡要点脸面的豪门子弟都不敢娶她,更别提周颂年这类需要对外维护形象的集团企业继承人。 宋、周两家联姻在宋墨挽看来是必然。 但宋家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孩,指不定到时候就是七八个宋家女轮番上,谁能拿下周颂年,谁就能得到一笔天价嫁妆。 江月一脸无辜,仿佛不知道方才说的话会造成什么影响,但一出口,就让宋墨挽七窍生烟。 她说:“彼此彼此。” 第46章 跑路 等宋墨挽离开足足五分钟后。 坐在一旁极力压低存在感的江肇夫妻才终于敢开口。 吴敏敏表情复杂,有歉疚也有无措:“你是真要跟颂年离婚吗?他那么有本事,几千万而已,你跟他开口,他总不能看着你弟弟进去。” “你现在还搞不清楚情况吗?” 江月面无表情:“你以为这些事情周家一点风声都收不到?他们摆明了就是不想管,现在你们自己把把柄递到别人手上,连带着我都要被动。” 江肇讪笑着:“家里就你最有本事,我看周总待你很好,以后……” “没有什么以后!” 江月冷声打断他的话。 她视线射向江肇,他长着一张显年轻的娃娃脸,明明跟吴敏敏同岁,看上去却像是差了一辈人。 即便神态有些畏畏缩缩,但样貌还是好的,瘦高,挺翘鼻子,大眼睛,有些女相。 江月长得像他,也跟他一样靠着张脸依附人混饭吃。 “我跟周颂年迟早要离婚,往早了算,今年我就得滚,再迟最多能拖到明年。” 江月说:“宋小姐来势汹汹,离婚后我没了周家庇护,她迟早要找我算账,我也不可能还留在这座城市等她清算。” “这些天你们抓紧时间把该卖的东西都卖了,这些年背靠周家,一两千万总该有了。那些钱抓在手里,等江奉一回来,带着他去别的地方生活。” 江肇有些为难,但到底点点头,又问:“那些亲戚他们怎么办?” 人情社会,三姑六婆舅舅姨父求上门来,总没有把人赶出去的理,更何况江月不敢一门心思靠着周家,自家有人能发达对她没坏处。 但现在情况有变,自然也不能跟以前一样处理。 “自己的命都顾不上,哪里还管得了亲戚。” 江月叹了口气:“周颂年公私分明,有本事的那些不会受我牵连,没本事靠着我上位的跌下去,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江肇就不再问了,垂着头若有所思。 江月知道他不是好东西,但脑子还算够用,最起码她说了,江肇会照做。 就算他们不照做,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江月管不着。 吴敏敏在他们交谈时,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频频张口,却不敢打断,好容易等他们停了,她才对着江月说。 “那你呢?你到时候要去哪里?” 江月看向她:“我去哪你们不用管,你们只要记得以后夹着尾巴做人,别再惹出事来就行了。” “最后再说一句,当年是你们为了钱把我卖了,看在咱们两个往日相依为命的情分上,这么多年我没找你们算账,任由你们打着我的名义捞好处。” “但今时不同于往日,我离开后,你们最好别来找我,不然我怕我一时情绪激动,真给你们用上水晶棺材。” ……………………………………………………………… 家事了结。 宋墨挽言出必行,没到三天,江奉就被人放了出来。 比起江月,他长得更像吴敏敏,样貌秀气,个子瘦高,看着老实,实际上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江奉在所里关了几天,不知被多少人轮番吓唬,看上去胡子邋遢,憔悴不堪。 被吴敏敏开车接回家里,吴敏敏问了他许多话,他都没回答,靠着车窗看天看地看绿化,唯有到了家里,见到坐在沙发上的江月,才稍有些表情。 江奉讨好的上前叫了声:“姐。” “你怎么回来了。” 他心知肚明,这次能活着出来多亏了江月。 九千万的赔偿,即便不用死,最低也得判个十来年。 江月也不跟他客气,等人来到面前,对着他的脸就是一耳光。 吴敏敏连忙上来拦着,“月月,有话好好说,小奉已经受够罪了,你让他歇几天你再教训。” “没事,妈。” 江奉挨了揍,反而笑了出来:“你让姐打,姐什么时候消气什么时候停,我脸皮厚的很,打不坏的。” 他又说:“就是好几天没洗澡了,有点脏。” 吴敏敏眼眶当场便红了。 她生了三个孩子,最小的那个早早没了,江月跟她不亲,最疼的只能是江奉,江奉出事,要不是江肇拦着,她倾家荡产都要救他。 江月嫌弃地缩回手,骂了句:“赶紧滚去洗澡,身上这身衣服丢了,晦气得很。” 她说完,立刻跑去洗手台洗手,回头时看见江奉对着吴敏敏挤眉弄眼,吴敏敏也笑,笑着笑着就开始流眼泪,跟他小声说些什么。 口型像是在说:“你别惹她,就她那脾气,难搞得很。” 江月洗完手,又坐回沙发上,她跟吴敏敏无话可说,只能掏出手机刷刷软件。 气氛凝滞尴尬,直到江奉出来才有所缓解。 刮完胡子洗完澡,江奉瞧着精神了许多,吊儿郎当的往吴敏敏身边一坐,吴敏敏便放松下来,也露出个笑。 江月头也不抬:“说说吧,怎么给人做担保去了。” 江奉反而正经起来:“遭算计了,姐你是知道我的,我连借钱都不敢借给别人超过五千,天天听您耳提面议,哪敢去给人做担保。” “那天跟朋友出去喝酒,被他们灌了几轮,稀里糊涂签下的东西,按理说不应该生效,偏偏没过两天直接就有人上门讨债,我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抓进去了。” 吴敏敏忍不住骂:“都让你别跟那些狐朋狗友玩,迟早要被他们害了!” 江奉推了推她:“妈,您别提了,您一念叨我就头疼。” 江月没管他们,只在心里盘算着时间。 按江奉的说法,他签字的时间,比她跟宋墨挽在周家的那场会面还要提前。 那天宋墨挽是有备而来,怪不得她敢说那句话。 ——“不如你识趣点,我还能帮你保住点你应得的钱。” 后来江月的表现明显是不识趣,所以宋墨挽启动计划,要让她血本无归。 其实现在她计划算是成功了,江月答应她跟周颂年离婚,甚至退场方式都由她来定。 第35章 宋墨挽的损失不过是挨了江月一巴掌,留下一段可能会让她颜面尽失的视频。 好在江月跟她目的一致,她早想跑路了,之前是怕宋家对前事耿耿于怀,要下手把她碾死。 现在看穿了宋墨挽不过是纸老虎,不敢跟她鱼死网破 说不定跟宋墨挽的这次合作,反而能让她从中获利。 第47章 打击 江月对江奉其实也没什么话好说。 他们的关系不算生疏,但也没有特别亲昵,比起亲姐弟,更像是大姐头跟她罩着的狗腿小弟。 江奉没皮没脸,不管她是打是骂,照收不误,认错态度良好,甚至还能含笑带泪,发自肺腑的说一句。 “姐,还是你对我好。” 搞得江月不好再扇他,怕给他爽到。 吴敏敏在一旁急得像热锅蚂蚁,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脚下踩着的那块地板被她蹭的光亮,活像是新打了蜡。 江月只能把前两天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江奉立马就哭了,拉她袖子,被嫌弃地甩开,又锲而不舍地攀上:“你走了我怎么办?爸是不做人的,这次我闯了祸,要是没你罩着,他迟早打死我。” 吴敏敏好声好气劝他:“他怎么会打你,他都改好了。” 江奉瞪她:“你说得好听,当初我还让你别把他带回来呢,就当他死外头了,你听了吗?你没听,他跟你说两句好话你就让他进门了。男人就是败家的种!他来了就没有过好事!” 江月冷笑一声,第六次甩开他的手:“你不也是男人?” “所以我败家嘛。” 还挺有自知之明。 江奉抹着泪:“反正不行,姐走了我肯定挨他欺负,妈就是恋爱脑,这些年要不是我拦着,他又怕惹怒你,家里东西早被他搬去给外头那些人了。” “妈你也别瞪我,你自己说说,你哪里舍得骂他一句话?姐,我偷偷告诉你,妈上回还在外头说呢。” 江奉学着吴敏敏的腔调,夹着嗓子说话:“外头那些都是小的,我才是大房,以后就是有了孩子,抱我身边养着,照样管我叫妈 ——我觉得她就是电视剧看多了,都二十一世纪了,谁还搞那套!以前咱们日子多苦,妈的福气都让江肇那瘪犊子给享受了,过两年他再带个小儿子回来,你又不在,我迟早被他们折腾死。” 吴敏敏急得去拧他耳朵,但很快又哭了:“我能怎么办,他是你爸!我能不认他吗?我这都是为了你们!” “你可拉倒吧。” 江奉第八次去扯江月袖子,江月彻底没脾气了,他便抿着嘴偷笑:“你要真为了我们,早该把他扫地出门,他饿死关我们什么事?他死了,刚好撞上姐要结婚,那叫双喜临门。” “以前他踹我们姐儿俩跟踹土豆似的,大耳刮子一个接着一个,也没见您为了我们拦着。” “当我不知道呢,您不就图那个。” 他压低声音,颇有些鬼鬼祟祟:“我上厕所都看见了,手腕那么大……” 吴敏敏连忙捂他的嘴。 江月深吸一口气:“你别什么话都往外蹦。” 但她又有些好奇:“真的假的?” 江奉好容易挣脱开来:“珍珠都没那么真。” “妈这辈子,也就被一根那啥给耽误了。” 江奉觉得他说得还挺含蓄,但吴敏敏不知是羞愤,还是纯粹气的,脸色涨红,指着他的鼻子骂: “臭小子你再给我多说一句试试!” 江月出来打圆场:“好了,别提这回事了,都过去了。” 又问:“我让你们办的事搞定了吗?” 吴敏敏这才冷静下来:“你爸这两天都在外面忙着这事,都没空回家,他听你的话,房也好车也好,都是加急卖出去,七八折甚至六折都行,没办法,要快。” 一想到这,吴敏敏就忍不住痛心:“要是能缓一缓就好了,那些人看出来咱们急着兜售,价格都压下去不知多少,估摸着赔了好几百万。” 江奉也急,不过急的不是钱,而是:“你怎么让他去办?你自己难道不行?实在不行等我出来。” “等你出来让人坑吗?” 吴敏敏说:“他是你亲爹,害不了你!” “是吗?” 江月笑了笑:“你给他打个电话吧,问问他情况。” 吴敏敏敢骂江奉,但江月开口,她只有听话的份,立刻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第一通响了很久,没人接,第二通一响,对面就挂机。 吴敏敏心跳漏了一拍,她不敢再打,僵笑着:“可能现在忙,等会再打,等他忙完了就好了。” 等了十几分钟,再打过去,手机开了公放。 “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江奉面色凝重,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带人找他去!老小子,敢卷款跑路,今儿个他别想活着出这座城!” 真大难临头,吴敏敏也不哭了,面色在听到最后那通电话时瞬间晦暗,她呆愣愣地坐在原地,手不自觉发颤,过了几秒,就开始连连往自己脸上扇。 江奉连忙回去制止她的自残行为,又忍不住说:“您现在打自己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当年三妹被他抢走,没两年就病蔫蔫的被送回来,挨了几个月就死。” “您也不怪他,怪天怪地,怪自个儿命不好,怪我吃太多,怪姐读书要花钱——读书吃饭才能花您几个钱?比江肇在外欠下十几万甩你头上多吗?——现在好了,一夜回到解放前……” 吴敏敏痛苦麻木的神情让他住了嘴,缓和了语气,又说:“算了,他跑了也是好事,现在跑好过以后出事,咱们回头算算还有多少东西,才三天,他卖不完的。” 江月只当看了出好戏,直到吴敏敏求救似的看向她:“月月,你去把你爸爸带回来,妈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他不敢不听你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 江奉抓狂:“他拿你当过回事吗?你能不能清醒点,你想要男人我给你找啊,保准比他好看比他年轻比他能干,价格还比他便宜!什么鸭能卖几百上千万,要是钱真那么好赚我早下海了。” “我没想着他。” 吴敏敏推开江奉,跑到江月跟前,作势要跪下,但看到她冰冷的眼神后,不敢妄动,只恳求说: “月月,你爸……江肇这次就是死外头我都不管,你得把钱追回来,那么多的钱,不能白便宜了他。” 她活了大半辈子,此刻遭受重大打击,这才终于清醒。 江肇不是个靠得住的人,他们既不能同甘,更不能共苦,儿子也没本事,她能依靠的人只有江月这个女儿,以及仅剩的那些钱财。 “我跟你发誓,这次之后,我保证跟他离婚,带着小奉离他远远的。” “月月,我求你,我最后一次求你,那些钱我也不要了,你都拿回去,只要别便宜了江肇就行。” 吴敏敏忽然想起前些天江月威胁旁人时说的话,面上带了几分狠意:“那么多钱,我要全用来买他的命。” 她一贯贤妻良母,如今露出狠毒模样,倒是让原本叫嚣着要教训人的江奉吓了一跳。 江月审视般看她一会,反而笑了。 她取出手机,找到一个视频,点开,里面赫然传出江肇哀求的声音。 “别……别打了,你们要什么我都给,我女儿是周家的人,啊……要多少钱我……” 声音很快戛然而止,因为有人一棍子敲在了他嘴上,画面瞬间安静不少,只剩下棍棒拳脚捶打肉体的声音,像是乡下过年杀猪。 “不用找了,他现在在精神病院疗养,唉,他也是可怜,好好的突然就被检查出患有精神分裂,一时接受不了发病了,从三楼跳了下去,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 江月从包里取出张纸,递给吴敏敏:“不过他倒是讲感情,都这样了,还怕拖累了您,硬是撑着病躯给您签了张离婚协议书,要求净身出户,情深意切,实在令人感动。” 离婚协议书被吴敏敏接过,江奉见状十分上道,立刻从抽屉里翻出笔来,正正经经摆好。 “至于要不要签字,您自己看着办吧。” 第48章 在乎 吴敏敏没再犹豫,拿起笔就把字签了。 几十年的感情付出,此刻撕碎后反而像泄出一口郁气。 江月又掏出两张卡,一张递给江奉:“这是给你的,花销有限额,每个月最多能取出两万,一直持续到你四十岁,四十岁后,剩下那些钱随便你用。” “只要你不败家,不犯蠢给人担保或者没有自知之明,抽风跑去做生意,够你一辈子当个富贵闲人。” 江奉受宠若惊地接过。 江月把另一张卡递给吴敏敏:“六百万,我不管你怎么花,但只要你去找江肇,里面的钱我会直接划走。到时候你是去捡垃圾也好,带着江肇啃江奉也罢,我不会再管。” 第36章 “我对你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以后分开,也不是我欠你们,而是你们欠我。” 吴敏敏没接:“你收回去吧,你要离婚了,总得有点钱傍身,是妈以前对不住你,这些钱就当是我的心意了。” 江月直接把卡塞她手里:“你拿我给的东西还我?” “奉劝你一句,以后别跟男人搅和了,江肇那种你都搞不定,那些身经百战的男公关你更拿捏不了,明天我给你寄一箱电动玩具,比男人好使,还不怕染病。” 吴敏敏忍不住要捂脸痛哭,卡掉在沙发上,不远,就在她手边:“我没有别的什么能给你了,家是靠你撑起来的,我知道你们恨我没用,觉得我对你们不好,当年的事……” 江月懒得再听,拎起包往外走,江奉在后面小狗似的跟着。 大门被关上,吴敏敏的哭声隔绝于后,江月猛地回头,耳光甩在他脸上十分响亮。 “以后别跟着我,从今往后没人再有心思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江奉捂着脸,眯着眼笑,他在此刻又跟江月有些像了:“姐,给我买副棺材吧,水晶的就不错,镶金那就更好了。” “墓地选址离您近点,我没本事,有你罩着我,安全。” ……………………………………………………………… 江月没答应他,让他滚,然后开车回家。 回到家不久,正到晚饭时间,江月没什么胃口,但周颂年回来,她得过去作陪。 一餐用完,周颂年放下筷子:“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江月也跟着放下,瓷盘跟筷子碰触,发出细微轻灵的声响。 “没什么好说的,家里那点事,我自己能解决。” 周颂年说:“我还以为你会来找我。” 他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温和中透着疏离冷淡。 江月也只好笑笑:“他们一向这样,我自己处理都觉得烦,怎么好一直麻烦你。” 周颂年睨她,嗓音含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以前都不嫌麻烦,怎么现在这样客气。” 江月说:“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处理,现在正好练练手,你最近工作忙,总是因为这点小事打扰你,我心里过意不去。” 江月自认情绪价值给得足够,话语细细斟酌,没有半点不好。 但他还是敛了笑意,起身去了书房。 江月也没管他,一门心思只想着她的钱。 前几日借着处理家事,她偷偷往外转移了点财产,不多,七八百万,她怕到时候离场太狼狈,万一倒霉到要净身出户,这些钱就是她后半辈子的养老钱。 周颂年回了书房,坐在人体工学椅上。 他回想着方才江月生疏客气的语调,清纯漂亮的脸,眼睛却生得狡黠勾人,引得人不由自主地去看她,这便有些碍眼可憎了。 他正是因为这份可憎之处,才娶的她。 然后眼见她一日一变,渐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真奇怪,她以前似乎不这样。 她以前是什么样…… 周颂年沉默许久。 其实她样貌跟往日没什么变化,纤细柔软,新摘下来的栀子花,鲜嫩干净。 他记得她那时候半蹲着,脸枕着他的膝,泪落下来,濡湿温润,总有些爱哭。 周颂年只好帮她擦拭泪水,手帕浸透,长指梳理着她的发:“不哭了,打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小事情,哪里需要你哭成这样。” 她也不是真心要哭,就是有人安慰,止不住委屈起来,嘴里还骂他: “要你去管,江肇他死外头就死外头了,活该!你给他还钱做什么?有那么多闲钱不如给我呢。” 周颂年难免被她逗笑,又跟她说:“等下就给你,你要是不高兴,下次记得早点告诉我,免得我出手,你反而委屈生气。” “这还差不多。” 占了便宜,她也不哭了,抽走他手里攥着的手帕,假装擦眼泪,实则掩盖扬起的嘴角。 周颂年知道她看到江肇倒霉就要高兴,但心也软,看不得对方死在她跟前。 所以那伙人揍江肇时,他没管,要动刀了,他才派人去处理,顺便警告江肇,以后少惹事来烦她。 江月对江肇没什么感情,但对母亲吴敏敏倒是心绪复杂,每次接到对方电话,就要郁闷伤心好几天。 江肇被他威逼利诱一通,果然回去找吴敏敏老实过日子,吴敏敏心情好,也放过了江月,她变得自在轻松,周颂年觉得那笔钱花的不算亏。 但在她面前不能说出来。 周颂年知道江月要面子,也倔强,不肯承认她对亲人还有感情,她觉得那会显得她过于愚蠢、不够果断。 “反正以后你别管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关我们的事。” 她那时候爱说“我们”,好像他们才是利益共同体,别人统统排除在外。 她是什么时候把你我分得那么清? 是听到他跟李建洲说话那一次,还是被宋墨挽堵在柜子里那一回? 好像都不是。 周颂年其实隐隐知道,她是从知道他有未婚妻的时候,就跟他疏远了。 好在他也不是很在乎,世界上值得留意的事情太多,股票基金、生意股份。 江月不过是一个对他稍有吸引力的女人,他迟早要摆脱那些低级趣味,回归过往的生活。 而在那之前…… 周颂年看了看新接收的邮件,她倒是够明目张胆,在他眼皮子底下弄钱。 书房的门被敲响。 周颂年说了句:“进来。” 江月便推门而入,走到桌前,小心翼翼问他:“你是不是又生气了?” 周颂年说:“没有。” 他取下眼镜,她的脸在眼前变得模糊起来:“你不要乱想。” 江月半信半疑,“是我多心了。” 她没试探到什么,又怕打草惊蛇,只好退了出去。 周颂年在她转身的一刻便站了起来,但没有行动,直到门被关上,脚步声渐渐消失,他才重新落座。 没什么关系。 反正他也不是很在乎她。 第49章 吻痕 在周颂年看来,江月这些日子实在有些鬼鬼祟祟。 自从他那日在她身上检索到吻痕之后,一切诡异迹象变得清明起来。 江月开始频频外出,大多时候带着保镖,但偶尔也会独来独往。 理由也给的很充分,她娘家出事了,江肇被查出患有精神分裂,具有暴力跟自残倾向。 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江月的家事。 往大了说,江肇乍然发病,足以见她家有精神疾病史,有很大概率会遗传给下一代。 这对周家而言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没有哪一家能接受后代继承人是个随时会发病的准疯子,即便周老爷子再重视周颂年,也不可能把集团交给这样的子孙继承 ——那跟埋了块不知道引爆时间的定时炸弹没区别。 他们必然会勒令他跟江月离婚,二婚对象最好是宋墨挽,别的人也不是不行,虽然优先级没有宋墨挽高,但最起码没什么基因疾病。 郑惠已经收到风声,时不时打电话来抱怨: “江家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家有病怎么还敢一直瞒着,那跟骗婚有什么区别!真是的,以后家里搞婚前检查一定得就多做几项,稍不留神就要被别有用心的人蒙混过关。” 她又说:“颂年,你到底现在打算怎么办?你爷爷那边我跟你爸能替你瞒着一时,但其他几房的人未必不动小心思。” “集团是他老人家的心血,看得比亲儿子还亲,公司能交给你是不错,但万一下一代要暴雷,那他未必会选自己的血脉,反正都是姓周,谁坐上去,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如果周老爷子任人唯亲,那继承人现在理应是周泽,而不是直接越过一代人把决策权交给周颂年,让周泽只当个做个挂名董事。 毕竟他当时实在年轻,未来如何还不稳定。 周颂年沉默一阵,才说:“这些事我自己会处理,实在不行,你们也可以实话实说,爷爷那边我会亲自去交代。” 郑惠语气有些不好:“你别想着为了女人放弃大好事业,你不是爱德华八世,江月也做不了辛普森夫人,如果你不姓周,她二婚都轮不到你……”(1) “妈。” 周颂年平静地说:“您别提那些没有依据的假设。” “先不说江肇未必真有精神病,目前集团项目在开发,在这个紧要关头,我因为妻子家中有遗传病史而离婚,在人情上过不过得去是一回事,就是那些股东跟投资商都要开始重新思量,是否要接着跟周家进行合作。” 他对着郑惠分析利弊,可惜郑惠不太理解。 她一辈子没在实体企业里上过班,最多挂靠几个慈善机构当经理人,听的半懂不懂。 第37章 但核心思想郑惠也不是看不出来,她冷笑一声: “你借口倒是一套一套,说来说去,还不是不想离婚。” 激将法? 周颂年不为所动:“离婚是最后步骤,我有我自己的思考,您要是没别的事要说,我就挂断电话了。” 话音落下,郑惠没有下文,手机听筒里只能听到她变得沉重的呼吸声,彰显她的不平心绪。 周颂年挂断电话,问助理高望:“江月今天又去了哪?” 高望点了几下平板,看了看调出的信息界面: “江小姐早上十点钟起床,在家用过饭后,休息了两个小时。中午去了趟安定医院,在里面待了半个小时,下午回家——陈管家的记录里写了,她一切正常,下午茶还用了八块巧克力曲奇饼干,还有……” 高望有些为难,把平板递到他手上:“她这几天手机频繁搜查浏览一些信息。” 周颂年拿过平板扫了一眼。 “江小姐的浏览记录,刨去那些无用的碎片信息,提炼出来 ——她这一个月内,搜索精神分裂症遗传相关内容二十七次,其中有三篇进行了收藏,那三篇里都有关于患病育龄妇女是否可以进行生育的结论。” 搜索记录十分繁杂,从小说电视剧,到最新的娱乐新闻都有涉及,甚至还有某些游戏的剪辑攻略。 周颂年从上到下滑过,一目十行。 高望提取信息的能力很专业,记录跟他说的大差不差。 但看到海量信息里夹杂着的一条记录时,周颂年手微微顿住。 【如何消除掩盖吻痕】 ——记录时间是昨天。 周颂年一个星期前出的差,在现场做实地勘察,他心绪复杂,这次没有带上她。 他们分隔两地,她为什么要搜索这个? 周颂年抬起头,不经意问起:“她昨天的行踪记录,你还记得吗?” 高望很快思索,摇了摇头:“昨天江小姐出门没有带人,出去的时间在下班高峰期,我们这边的人跟丢了,只知道最终地点在世贸大厦,逗留了四个小时。” 他又想起什么,说:“陈管家发的记录里,江小姐回来时换了身衣服,陈管家猜测她大概率是去购物,hermès,世贸大厦有专卖店。” 世贸大厦位于城市中心,尽显繁华,不止有各大品牌的专卖店,上面还建了家五星级酒店,四周高楼大厦包围,led灯彻夜闪耀。 人多,复杂,最适合浑水摸鱼。 江月小财迷一个,这段时间大着胆子敢背着他偷偷敛财,明面上买hermès却居然不刷他的副卡。 周颂年太阳穴青筋狂跳。 高望似乎看出来什么,叫了声:“周总。” 周颂年浅笑,如沐春风般温和,把平板递回他手上:“你做得很好。” 高望接过平板,赫然发现下缘被压出细碎裂痕。 奇怪,怎么刚才没发现。 高望心里暗忖。 但周颂年已经大步往前走了。 他这些天行程排的很满,几乎每个小时都有一件新的事做,大小会议一个接着一个,晚上还要跟当地官员私下餐叙,细谈利益置换跟未来发展。 大饼还没画好,分餐的人就已经蓄势待发,要排排落座,分蛋糕这种事一旦处理不好,又是一桩麻烦。 周颂年太忙了,事业在紧要关头,工作繁重,带来的利益也足够可观,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搭理江月。 高望连忙跟上。 两人进了专属电梯。 高望又听见周颂年吩咐:“把行程安排加紧,五天内我要排出时间,回g市一趟。” ……………………………………………………………… 时间回到一天前。 江月坐在酒店总统套房的真皮沙发上,脚边摆着一堆购物袋。 她对宋墨挽笑得娇俏,眼睛眯起,活像一只狡诈红狐:“宋小姐好大的手笔,出手这样大方,等我跟周总离完婚,不如您来包养我好了。” 第50章 说谎 宋墨挽轻嗤一声:“颂年哥眼光不好是他的事,江小姐这样的聪明人,我可不敢把你放在身边。” 江月点点头:“他确实眼光很差。” 江月有意含沙映射,宋墨挽听出来了,表情有些不好,但好在涵养比江月高,没有翻白眼。 江月又说:“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好,你想让我离婚就离婚呗。” “前段时间江肇那件事不就安排的很好,现在不少人认为我家里有精神病史,周颂年跟我感情又一般,估计等风头过去,自然而然也就离了。” 自打宋墨挽回国,郑惠跟薄问雁的关系相较以往更加亲近,堪称“如胶似漆”。 郑惠又经常把宋墨挽带在身边,接人待物,甚至三人频频一同出席宴会。 旁人问起,她言语间也多有暧昧,打哈哈般笑着调侃,叫宋墨挽:“干女儿”,宋墨挽也一口一个“干妈”的称呼着,气氛其乐融融。 江月这个亲儿媳反而坐了冷板凳,几乎没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再加上江肇进精神病院的事在圈中流传,不少人暗中揣测,觉得周、宋两家的联姻又要重启。 “干嘛要让周颂年觉得我是出轨,万一翻车了,咱们俩都得摔坑里。” 江月实在不明白宋墨挽是怎么想的,但她丑话说在前头: 1 “反正我绝对不会跟他硬杠,要是周颂年跟我翻脸,我肯定立刻把你给供出来,你别想我会帮你隐瞒。” 宋墨挽端起茶几上酒店免费赠送的香槟,抿了一口:“无所谓,被他知道了又怎么样,反正我不怕他。” 江月觉得她真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被人当白月光就是好,怎么作都行,不像她,周颂年稍一动怒,她就得费尽心思,小心翼翼地去讨好。 酒杯中的香槟澄澈,细小气泡附着在杯壁上。 宋墨挽抬起酒杯,隔着杯子看向江月,眼中倒映出的女人扭曲而迷幻,像浅薄的白水,一眼就能看透,又像稀薄的云雾,永远抓不着。 宋墨挽从不将江月视作对手。 她把她看出一个谜团,很奇怪她为什么能撬动她盘亘十余年,堪称根深蒂固的联姻。 宋墨挽说:“我就想知道他以前说的话是真是假,忠诚协议,哈。” 她莫名其妙笑了一声,江月听不明白,“这里不欢迎谜语人,你能给我解释解释吗?” 宋墨挽摇头:“听不懂就算了。” 剩余的香槟被一口饮尽,门铃声响起,江月挑了挑眉,宋墨挽直接走去开门,特地避开上头监控,把来人引了进来。 来的人样貌看上去熟悉又陌生。 二十五上下,邻家哥哥般的气质,眼皮单薄,鼻梁瘦高,笑起来俊俏中带着几分秀气,如果周颂年是正统雅致的英俊,那他就是偏新潮的盐系帅哥。 江月认出他后,抿紧唇,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好现在有个洞,能让她钻进去。 “魏语迟。”宋墨挽对着江月介绍:“是我在rca(皇家艺术学院)就读时的学弟。” 江月佯装不认识,朝他伸出手:“你好。” 宋墨挽又对着魏语迟介绍:“这是江月,你这次要帮忙的对象。” 魏语迟把手插进口袋里,任由江月的手尴尬地停滞在半空: “我知道,她是大名鼎鼎的周太太。” “周太太算不上。” 江月收回手,撩了一下头发缓解尴尬:“很快就不是了,宋小姐来之前应该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想离婚,要你配合演一出戏。” “你又要出轨?” 魏语迟勾唇,有些讽刺:“难道周颂年快破产了?周太太急着要另寻下家?” 宋墨挽皱眉,不明白学弟怎么突然换了副面孔:“语迟,你别这么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颂年哥又没抢你女朋友。” 江月闻言差点没笑出声。 魏语迟瞪她一眼,又去回宋墨挽:“他确实没抢我的,是我绿了他。” 宋墨挽就是再迟钝,也看出来了,视线在江月跟魏语迟之间徘徊:“你们认识?” “认识。” “不认识。” 两人同时抢答,又对视一眼。 江月换了个说辞:“不认识。” 她看出来对方不想让宋墨挽知道他们认识。 魏语迟却像是跟她较劲:“当然认识,我们还是同学呢,外国语附属,她是高三调过来的,就坐我旁边。” 江月笑了笑:“是吗?多少年前的事情,我都忘了。” 魏语迟也笑:“你记性确实不好,当年一个英语单词要抄写三十多遍,在我旁边背诵课文,整个晚自习都在嘀嘀咕咕,我都会听会了,你却只能记住一半。” 宋墨挽眉心一跳:“老同学你都记得这么清楚,学弟过目不忘的本事原来是打小就有,怪不得博导那样看重你。” 第38章 魏语迟说:“这就夸张了,没必要这么捧。” “我记得江小姐跟周颂年当年不是情比金坚么?怎么忽然要离婚,还要闹这么难看。” 魏语迟盯着江月:“他现在可比当年要厉害,难道江小姐不怕他打击报复?” 江月也不避讳,索性直言:“没你想象中那么好,周颂年跟你学姐,也就是宋小姐,他们是青梅竹马,当年要不是宋小姐出国追梦,他不可能会娶我。” “我们结婚纯属意外,他跟宋小姐才是真爱。” “是么?” 魏语迟冷声说:“看来江小姐当年不止记性差,还有爱说谎的毛病。” 宋墨挽听了一耳朵垃圾话,绕得头晕:“你俩别当着我的面打谜语。” 她对着魏语迟说:“语迟,这事你要是不乐意帮忙,我也可以让别人来。” 魏语迟顿了顿,说:“我答应了的事,不会轻易反悔。” 说着,他又显露几分笑意,套房顶部的吊灯洒下光晕,有几丝落入他颜色浅淡、灰棕色的眼底,像撒进许多生辉的碎钻。 “更何况学姐出手大方,演一出戏就能赚五十万,片酬比许多小明星还高,这样的好机会,我怎么可能让给别人。” 宋墨挽知道他最近有些缺钱。 魏语迟是g市高官的私生子,前段时间得罪了老爹,被停了信用卡,偏偏他跟几个朋友共同创办的游戏公司正在起步阶段,正是要用钱的时候。 要不是因为这事,他还不一定答应她来帮忙演这出戏。 第51章 酸橘 他们师姐弟在说话,江月坐在沙发上,假装神游天外,实则目光暗中落到魏语迟身上。 如宋墨挽问的那般,他们确实认识,准确来说曾经还挺熟悉。 那时候周颂年刚解决完盯上她的一伙犯罪分子,又赶着回g市开拓事业。 豪门霸总也不是一上台就能当的总裁。 周颂年自小被周老爷子带在身边,言传身教耳濡目染,培养眼界心性。 等到十八岁上大学,每年都得调出时间下基层历练,花了几年时间,把集团各个部门的运行情况以及基本流程都盘摸清楚了,才能上岗指挥。 被分派的地方还是集团分公司。 相当于下派地方去干实业,干得好火速调回当集团下一任掌舵,干不好或者能力一般,那周老爷子就要掂量掂量,要不要把公司交到他手里。 江月就是在那时候遇到的他。 后来周颂年被调回g市,又不好把她丢在老家。 再加上江月成绩普通,周颂年觉得她老家师资太差,索性就把她带在身边,安排转学,到外国语高中复读一年。 那所高中就读的学生要么非富即贵,要么成绩优异突出。 江月一个资质平平的高三插班生,自然不怎么受人欢迎,好在g市人均素质还算高,倒没搞出什么校园霸凌事件。 魏语迟那时也不是什么校园里的风云人物,除了长得帅外,各方面在这所学校里都算普通,艺术生,话很少,没事就爱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江月被班主任安排到他旁边坐着,一个月下来,魏语迟总共就跟她说过三句话。 “你能让一下吗?” “我铅笔掉你旁边了。” “谢谢。” 这三句话都发生在同一场景,这让江月一度觉得他很讨厌她。 直到后来上英语课时太无聊,江月左看右看,不小心看到魏语迟本子里的画。 在他画的八开人体速写旁边,有一个像是他心血来潮随手临摹的女性侧脸。 年轻,鼻尖挺翘,眼睛睁得圆圆的,唇向下抿,不知是局促,还是在生闷气,总之是很生动,如卡通画般跃然纸上的人物。 侧脸上有被炭笔涂过的痕迹,很浅淡。 应该是原本被涂抹过一层,但作者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了主意,炭笔留下的覆盖性印记最终被橡皮擦掉,只留下浅淡的灰痕。 本子很快被人盖上,江月抬起头,就看见魏语迟在盯着她。 “你看够了吗?” 他问她。 语气说不上是生气或者不满,反而有些像是随口跟她打招呼。 江月尴尬极了:“对不起。” 她一尴尬就容易手足无措,就连说话也不着边际起来:“呃,我就是觉得你画得挺好看的,还有点眼熟……” 可不眼熟么。 魏语迟笑了起来,年轻男孩子,尚没在社会大染缸里染出老登气息,笑的时候眉眼弯起,窗外阳光打在他白皙侧脸上,像是撒了层闪闪发亮的金粉。 青桔般酸涩甜蜜。 “没看出来,你还挺自恋。” 江月没听懂,她以为他是在骂她,扁着嘴,皱着眉,余光瞥了眼讲台上的老师,打算等下课了就骂回去。 魏语迟重新翻开本子,又是熟悉的那一页。 江月懒得去看,他就把本子推到她桌面上,手很规矩,没越过他们隐形规定好的三八线。 江月避不开,只得低下头,只瞧见旁边伸过来一支铅笔。 笔尖顺着她的视线,点了一下她方才观察了许久的生动侧颜,在画里的女孩眼睛下面戳出一颗泪痣。 “不好意思,没经过你同意就把你画上去了。” 魏语迟小声问她:“你需要我跟你道歉吗?” 那天开始他们就成了朋友,课间聊天,晚自习对答案,互相吐槽对方的薄弱科目。 魏语迟会吐槽她的英语烂的令人发指。 也会在别人嘲笑她带有口音的英语发音时开启毒舌模式。 “有空纠正别人的发音不如管管你自己的嘴,问你了吗你就来抢答,这么多事怕不是出门看到别人抬粪,你都要拿根手指去蘸一蘸尝尝咸淡。” 他真不该叫语迟,骂人这么狠,真不知道怎么憋了那么久没跟她说话。 以及他吐槽她绝对是嘴下留情了。 直到后来,江月知道了宋墨挽的存在,知道她对周颂年可有可无。 不知是怀着怎么样的心理,但总归有几分心动喜欢。 所以她开始背着周颂年跟他偷偷谈起恋爱。 也终于完整的看到他随身携带的绘画本里都画着些什么。 是魏语迟跟她表白那天给她看的。 里面大多是人体速写,也有衣物褶皱练习,以及桌椅板凳,或者校园里随处一角的临摹绘制。 但每一页的同一个地方,接近书角那一块,都画着同一个女孩的半身像。 有时候是侧脸,有时候是正脸,沮丧的、喜悦的、面无表情的……像是偷了很多个不同时间的她,然后藏到书的末页。 藏在绘画时,会被手遮挡住的地方,藏在停笔观察时,难免会留意的地方。 “江月,我承认我说话不太能打动人,你前两天骂我狗嘴吐不出象牙应该也是对的。” 魏语迟忐忑又沮丧地说:“我就是喜欢你,其实也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跟你告白,我知道你对我没意思,但喜欢就是喜欢,我不能做到一直跟你只当朋友。” “当然你要是拒绝我了,我就会说咱们退回去当朋友吧。” 他似乎从江月尴尬的神情中,意识到他自己表情不大对劲,所以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当朋友也挺好的,你也不用觉得尴尬,表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有心理压力,也别这天以后就不理我了,不然我肯定觉得告白特别蠢,不止失败,连朋友我都失去了。” 说是不给她制造心理压力,但魏语迟还是很心机的站在比她矮了几个台阶的地方,刻意低她一头,自下而上地看她。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浅浅内双,弧度上扬的笑眼向下垂落,看着她时,带着含蓄地祈求,又有几分矜持。 江月莫名想到了边牧。 一种很聪明的小狗,就连向主人讨食都带着几分机灵的心机,矜贵地坐在原地,前爪绷直,侧着脸,一眼也不朝零食那边看,只用眼角余光偷瞄。 好像在暗示:“其实也不是很想要,但你给了,我也给你个面子,吃上那么一块。” 但实际上身后快摇成螺旋桨的尾巴完全暴露了它的心思。 如果主人不给零食,边牧也不像其他小狗一样,伤心地人尽皆知。 而是骄傲地垂着尾巴,好像不在意似的仰着头走了,只轻轻呜咽一声,所有委屈都藏在这一声里。 之后小狗照常跟你玩,但小狗也是会记仇的,边牧偷偷报复主人的事迹,在网络上可是层出不穷。 胸口像是被塞进去一颗青涩的酸橘,被捏出汁液,是带着苦涩的清香。 江月有些忘记她当时回答了什么,正要回想,耳边却听见一句话: “江小姐,你看够了吗。” 第52章 贪婪 江月回过神,发现宋墨挽跟魏语迟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表情各异。 宋墨挽是疑惑中透着审视,魏语迟直接是冷下脸。 第39章 江月不在乎地笑了笑,问宋墨挽:“不好意思,你们刚才说了什么?我走神了,没听清楚。” 宋墨挽说:“我们刚才在聊监控。” “正门那边的监控应该拍到小魏上电梯的身影,这边拐角处的监控我事先让人查过,很清晰,随便推算几下就能知道他敲得是哪一扇门。” 至于江月,她走的是私人通道,监控是拍不着,但一旦周颂年查起来,酒店内部的工作人员肯定对他不敢隐瞒江月的行踪。 而宋墨挽,她提前一天就到了这里,这家酒店有她堂哥入股,不然她也不会把地址选在此处。 宋墨挽又轻声细语地抱怨:“你也不知道戴个口罩,这样他查起来也能拖延时间,颂年哥性格我知道,别人越是隐瞒,他越是容易生气。” 魏语迟觉得不然。 周颂年看到监控里出现的是他的脸,已经够造成暴击了。 毕竟当年他跟江月接吻,可不是没被周颂年抓到过。 旧事重演,不知道周颂年还能不能维持他那副云淡风轻的伪君子假面。 “被他看到也没什么。” 江月说:“他其实不是很在乎,宋小姐,我之前跟你解释过了,他那天只是故意想要刺激你,实际上我们关系没那么好。” 几次相处下来,江月也知道宋墨挽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心狠手辣。 相反的,她有些天真,似乎不明白她背靠着的宋家有什么样的能量,能做到什么地步。 这一点跟周颂年不太一样。 江月觉得周颂年为人有点阴险,总是爱藏于暗处,蛰伏观察,出手即要一击毙命。 真不知道他那天为什么要把她堵在屋里,故意说那些有歧义的话吓她。 难道她害怕宋墨挽,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魏语迟低头看她,江月坐在沙发上,她看上去很放松,甚至有些像在摆烂。 她容貌没什么改变,气质倒变了很多,像枝头开到熟透即将掉下来的樱桃,散发着糜烂堕落的香气,肆无忌惮地招引蜂蝶。 或许也没有改变,她就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在乎。” 魏语迟说:“只要不是绿帽癖,老婆出轨,正常男人都会情绪激动吧。” 江月看了眼宋墨挽,耸耸肩:“反正你们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以前又不是没被抓到过,周颂年照样不在乎,只命令式地撂下一句:“跟他分了。” 江月那时候也挺贱的,还去问他:“难道你都不生气吗?” 周颂年便顺着她的话:“我很生气,我现在特别想去把你的那位小男朋友弄死,还好刚才开车的不是我,不然他现在已经嵌在地里,到时候只能让人把他一片片的铲出来。” “月月,你应该庆幸,我很理智,不然我会把你绑在副驾驶上,然后把车开到海里,拖着你跟我一起沉下去……” 他说这话时,神情也是平静的,嗓音低沉温润,像是在毫无起伏地低声念诵圣经。 唯有看她的眼神阴郁疯狂,江月吓得发颤,只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变成情杀案件里的女主。 但很快的,周颂年笑出声来,抬手拍西瓜似的拍拍她的脑袋: “骗你的,胆子这样小,几句话就吓成这样,居然还敢背着我跟别人玩。” 江月落下泪来:“我没有在玩,我们……” “你要跟我说什么?” 周颂年钳着她的下颌,逼她靠近他,他盯着她落泪的眼眸: “你要跟我说你们在谈恋爱?你对他是认真的?你爱他,你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足够了,现在要摆脱我,要去当一个正常的,自由的小女孩,要去跟自己真正爱的人在一起?” 他嗤笑一声,目光轻蔑又鄙夷,偏偏动作温柔,随手抽了几张纸巾,帮她擦拭眼泪。 “好孩子,别做梦了。” 江月感觉眼尾有些刺痛,是周颂年带着薄茧的指腹在上面摩挲。 “你敢去跟他告诉他么,告诉你的那位小朋友,让他知道,我们在这里,在你坐着的沙发上,在这一整栋房子里,我们都做过些什么事情。” 江月呼吸急促起来,气管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让她突发哮喘般上不来气。 周颂年抚着她的背,江月擦干了眼眶中溢满的泪,这下她能清晰地看清,他眼底流露出的几丝怜悯。 “你不敢告诉他。” 周颂年轻斥她:“小骗子,你都怎么跟他说的。” “他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才来的这座城市,你平时都跟谁在一起,你该不会去骗他,说那个在每一天放学时间,开车过来接我的人,只是我的哥哥吧?” 江月摇了摇头:“我没有骗他。” “隐瞒也是欺骗。” 周颂年冷声强调:“月月,隐瞒也是欺骗,就像那天我问你那个跟你一块出来的男孩是谁,你告诉我他是你的同桌,你新交的朋友。” “如果不是被我看到,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对朋友的定义,就是指可以两个人躲在树下接吻的关系。” “还好他只是你的“朋友”,不然我真不知道你能背着我做出什么事情来。” 江月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揭开一块皮。 明明周颂年很有风度,他没打她,甚至连辱骂也称不上。 他只是实话实说,语气都冷淡平稳,几句暗示般的讥讽冷嘲,让江月觉得比被殴打一顿还要可悲。 那时候江月其实有些被周颂年惯坏了,又正值青春期,头脑不够清醒,准确来说是愚蠢,他装得风度翩翩,她就真以为他是个绅士。 如果换到现在,她肯定不敢那么跟他说话。 江月那时候咬牙顶撞他:“可是你也有宋小姐,你是有未婚妻的人,你们都快要结婚了!” 结婚意味着什么? 对那时候的江月而言,结婚可是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 就连最轻浮的青春言情小说,婚姻都是要放在终结末尾,作为男女主幸福未来的通告。 如果故事的结尾是男主订婚后出轨,这样的结局比他死了更让人难堪。 “你都要结婚了,是你先隐瞒欺骗的我,凭什么我不能欺骗你?这样一点也不公平!”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论公平。” 周颂年站起身,他压着她的肩膀,不许她起来,也不许她躲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江月也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咬着唇,吐出一句:“凭什么?” “就凭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我。” 天花板上的吊灯光辉璀璨,落到他身上,使得江月面前身后,都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影子。 她被锁在他的影子里,回望他时,竟看不清他的面容。 眼前模糊一片,江月眨了几次眼睛,也没有变得更清晰,只看见一双阴郁幽暗的眼。 那双眼睛的主人跟她说:“是什么时候我让你有了这种错觉,让你认为我们是平等的关系?” 周颂年笑意冷嘲:“江月,你什么时候能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你这个贪婪、肮脏、下流的坏孩子。” 第53章 分手 贪婪,肮脏,下流,这是周颂年对她的评判。 “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你的错误,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留下这句话后,他就走了。 仿佛连看她一眼都嫌烦,摒弃垃圾似的把她丢在身后。 从那天开始,江月身上的卡,除了饭卡外全都停了,她再也没有能随意花销的钱财,出行也没有司机,除了日常一日三餐的供应外,一切都回到了她原本应有的模样。 周颂年照常回家,她每天都能看见他,他把她当成空气,她也不跟他说话。 他们每天下午六点都会准时回家,像是要在餐桌上较劲,好像谁先跟对方说话,谁就输了。 但事实上较劲的人只有江月一个,周颂年早看穿了她,只是在慢条斯理品味,等着她过来投降。 没有钱是一种很难熬的滋味。 江月一开始还过得去,最起码周颂年没狠到要直接饿着她。 在学校她可以用饭卡,没有司机,走路也可以回家,但读书是要钱的,学杂费、资料费、课外实践活动……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江月以前没在意过的费用,忽然间蜂拥而至,不到半个月她就有些熬不下去。 魏语迟应该是看出了她的难处,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帮她把那些费用给结清了。 等到江月问起,他就满不在乎地说:“这其实没什么,一笔小费用而已。” 江月面色苍白,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她跟魏语迟也不是平等的关系。 在她看来繁重的费用,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笔小费用”,价值比不上他脚下踩着的球鞋。 她不是得到仙女教母仁慈馈赠的辛德瑞拉,她的“教父”大她五岁,有未婚妻,会给她钱花,安排她的生活,然后偶尔跟她睡觉。 第40章 在每天下午放学铃声一响,她就不再是这所满是高干、富豪子弟里的学生。 她要回到那栋别墅里,靠讨好男人,好加价售卖青春年华。 周颂年说得对,她确确实实是个贪婪、肮脏、下流的人。 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她就忘了本了。 魏语迟看她不答,思索一会,又说:“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那天来的人是你哥哥吗?如果需要,我可以去跟他解释。” 江月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周颂年是谁。 这是魏语迟自己猜的,毕竟除了亲人,谁会派人每天下午甚至晚自习都在门口等人,他妈对他都没那么有耐心。 “他还挺看重你的,那天要是你不在场,估计他得上手揍我,而不是只让司机把我拉开。” 魏语迟说:“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回去打你了?” 他说着,表情变得有些愧疚,又带着几分揾怒:“就算是哥哥也不能这样吧,这都什么年代了,家暴是犯法的。” “他没有打我。” 江月脸色更苍白了,像一团揉皱了的a4纸: “他也不是我哥哥。” 魏语迟也意识到什么,他连忙说:“没关系,你不想说就算了。” 江月知道他对那天的事情有了怀疑。 自从那天被周颂年撞上之后,魏语迟有时候会旁敲侧击地问她,问周颂年是谁。 江月一直含糊其辞,所以他难免误会,代入了自身处境,魏语迟以为周颂年是江月同父异母的兄长。 江月觉得恶心,不是因为他,也不是因为周颂年,她觉得她自己恶心。 她是个贪婪自私肮脏下流的人,即将还要堕落成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他不是我的哥哥。” 江月深吸了一口气,心跳咚咚地响,像是在打退堂鼓,但她最终选择了诚实。 她艰涩地说:“他是……他包养了我,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骗了你。” 魏语迟整个人像是凝滞住的电影画面,卡顿,表情怪异:“你说什么?” 江月这次就说的很流畅了:“他是我的金主,我能来这里上学也是他安排的,我骗了你,很对不起,我们做不成朋友了,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魏语迟眸光黯淡,他提高声音:“别说了!” 江月却没有停,她眼眶发酸,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我们分手吧,对不起,我是骗子,我配不上你。” 她说完这句话,没敢再去看魏语迟的表情,便匆匆离开。 她在家里躲了三天,没有去上学。 生活助理很快把消息报备给了周颂年。 他那时候比现在还要忙碌,不是很能抽得出空来管她,所以特地从身边的生活助理中调出其中一个,专门来打理她的事情。 周颂年果然提前回来,江月听到他跟保姆说话:“她在哪里?” 保姆说:“在楼上房间。” 没过多久,房间门把手被拧动的声响传来。 江月躲进被子里,她听见类似重物被挪动的声音,还夹杂着规律的脚步声。 被子掀开一条缝隙,她看到一张椅子摆在她面前,而后周颂年落座,长腿交叠,他靠着椅背,熬鹰似地盯着她。 江月忘了她原本的目的,她原本是要来跟他认错的。 但她忘了,被子彻底覆盖着她,一丝缝隙也没有,里面潮热憋闷,二氧化碳浓度越来越高,让人喘不过气,枕头也被感染,濡湿黏腻。 她像是浸在了溅满黑泥的肮脏池塘,是垃圾的归处。 周颂年有洁癖,他肯定很看不惯家里藏着垃圾,他从来不许她在床上吃东西。 被子被人一下子掀开,江月看见周颂年站在她面前,他真的很高,肩膀宽阔,腰部劲瘦,形成一个夸张的三角,他脸色难看到像是要掐死她。 他要来清算她了,他会把她丢出去么? 她又要回到那个家里,回到以前那样贫穷但一点也不快乐的生活。 江月太害怕了,她哭不出来,连装可怜都做不到了。 她只能坐起来,匆匆忙忙地去抱着他的腰,恳求他:“我知道错了。” 她胡言乱语地叫他,周先生,颂年,老师,daddy,我的…… 不知道叫到哪一个,他软化下去,他把她抱了起来,他们一起坐在那张椅子上。 他问她:“你们分手了吗?” 第54章 手表 江月点头,于是她听到他叹了口气。 周颂年到底还是原谅了她,即使他不承认。 他说:“我没有怪罪过你,你只是还小,不大懂事,误认为青春期的萌动就是所谓的爱情。” 他看上去也不像是在乎,反而有种年长者对幼者的指引态度: “等你再大一些,你就明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爱情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真实。” 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江月觉得他必定深有体会,或许他在宋小姐那里学到过很多。 听说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认识很多年了,情投意合,所以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宋家跟周家默认将来的联姻。 周颂年比她大五岁,早可以去领证结婚了。 江月靠在他胸前默默落泪,手被他攥在掌心,眼泪不能偷偷擦掉,只能慢慢浸透他的衬衣。 “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周颂年话语声顿停,过了许久才问她:“你跟他认识才多久,你就这样爱他,为了他连书都不想读了。” 江月摇头,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只是害怕。” 她仰起脸,想要看他,却被周颂年按了下去,他下巴压在她的头顶:“接着说。” 江月只好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我们是同桌……” “明天开始就不是了。” “可我们在同一所学校。” 江月说出这句话,又很快后悔了,她拉着他的手,祈求他:“你不要害他,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欺骗了他,他以为你是我的哥哥,他不知道我们是这种关系。” 她听到他胸腔震动的声音,周颂年似乎在笑。 “你怕什么,难道我还能吃了他?” “你觉得我会为了你铤而走险,去把你的那位小男朋友给弄死?我是有这个能力,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理由仅仅只是因为他跟你接吻。” 周颂年说:“月月,你把你看得太重要了。” 后面他们还说了许多话,江月记不大清。 大概是周颂年说他对她感情平平,他有未婚妻,他们青梅竹马,快要结婚了,不可能因为她这点小事,让他的生活丛生波折。 他让她乖一点,去上学,别闹出丑事,少来麻烦他。 江月问他是不是生气,周颂年说没有,江月感激他没有因此抛弃她,周颂年便说: “我没必要因为沾上一点污渍,就丢掉一支合我心意的手表。” 冷淡的语气。 江月看不到他说这话时的神情,但也知道必然是平静淡漠的神色。 他彻彻底底物化了她。 周颂年不是个奢靡的人,他对待她就像对待一支还算喜欢,所以精心保养的腕表,脏了点没关系,擦干净就好了。 自那以后,江月再也没有忤逆过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跟他较劲。 她乖乖回去上学,没多久高中毕业,她被安排上了京大,又过了几年,宋墨挽出国,周颂年伤心愤怒之下,为了刺激宋墨挽,拉着她去结婚。 生活是个好编剧。 兜兜转转,江月坐在沙发上,周颂年的未婚妻宋墨挽在她右手边,曾经恋爱过的魏语迟在她身旁不远处. 他们在一起商量,要让江月假装出轨,然后被周颂年抓包,他们要大闹一场,然后让江月跟周颂年离婚,功成身退,卷着那些钱财滚蛋。 “爱情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真实。” 周颂年从来没有骗过她。 宋墨挽跟魏语迟的谈话也接近尾声,他们三人各自心怀鬼胎,一旦没人说话,气氛便开始尴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江月实在有些难捱,便说:“我能不能玩手机,说实话我有点网瘾,咱们还要在一块待两个小时呢,能别傻坐着瞪眼吗?” 宋墨挽低头看了眼手表:“我有事先走,时间到了之后,你们按照计划行事。” 她起身要走,但又犹豫地回头看他们,欲言又止。 江月朝她挥手,笑道:“宋小姐别担心,我有职业操守的,不会中途毁约。” “没说你。” 宋墨挽对着魏语迟说:“语迟,你今天状态不太对劲,如果我知道你们两个认识,我不会让你来演这场戏。” 宋墨挽不清楚他们之前有什么关系,但多少也能看出来,他们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 可惜现在计划开始进行,魏语迟没戴口罩,脸都被监控拍到了,中途换人肯定不行。 第41章 江月肯定不乐意伪装成一个习惯性出轨的荡妇,绿帽织一顶就够,织得太多,反而效果变差。 魏语迟站起身,作势要送她:“您放心。” 他笑了一下:“我也很有职业操守,对得起墨挽姐开的价。” 宋墨挽看到他无所谓的模样,反倒松了口气,“不用送我,你坐回去就好,记得时间。” 她吩咐完,便离开了。 走的是暗门,这家酒店的总统套后面有通道,原本是方便员工清洁打扫时穿行,现在反倒方便了宋墨挽。 屋里的人从三个变为两个,气氛更加凝滞。 江月掏出手机打游戏。 魏语迟则是看墙上的挂画,过了一会,他对江月说:“好久不见,你素质变低了。” 她以前玩手机还知道塞着耳机,避免产生噪音。 现在直接开公放,游戏音效吵得人耳朵疼。 江月头也不抬:“你不也是?为了五十万,都开始下海了。” 啧,年少恋人摇身一变,变成高级男公关。 这日子过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是下海了,不像江同学,上了岸就不认人。” 魏语迟讽刺她。 江月拧着眉,她操控的游戏人物在她说话时被敌方打死了。 游戏也玩不下去,江月撂下手机:“是你先说不认识我的,难道还要我热脸贴你冷屁股,自称跟你很熟?” 魏语迟说:“我们是不熟,认识一年而已。” 江月问他:“你为什么要掺和进来这件事,我不信你不知道周颂年跟我结婚了,那套话术你拿去骗骗宋墨挽还可以,用来跟我说,就有些敷衍了。” 是啊。 他为什么要掺和进来这件事。 江月跟周颂年离婚跟他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什么好人,出轨肯定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要流露出一点迹象,周颂年百分百会信。 魏语迟知道周颂年非常多疑,也知道他手段有多狠。 “因为我缺钱啊。” 魏语迟笑着说:“我缺钱,而且我真的想再看一次,我想知道,周颂年要是再看到一次咱俩在一块,会不会被你给气死。” 第55章 接吻 江月无语:“那你可真无聊。” 她又低下头,沉浸回游戏打打杀杀的世界里。 魏语迟也没有再来打扰她,很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时间快到了,江月起身,掸了掸衣服。 把手机收回口袋,检查一遍发现没有东西落下后,江月便要离开。 门在身后关闭,江月故意撩了下头发,假装是在尴尬掩藏,但实际上让监控摄像头能更清晰地拍到她的脸。 身后忽然传来门打开的机械摩擦声。 江月条件反射地想回头,却被人拽了一把,步履不稳,往受力的方向倒去。 魏语迟被撞得闷哼一声,很快扶稳了她。 江月觉得脸被人抬了起来,唇上像是压了什么东西。 一切都发生地猝不及防,江月眨了眨眼,只看到魏语迟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的脸。 皮肤白皙细腻,睫毛很长,淡色的瞳仁近距离看起来,像是个剔透的玻璃珠子。 他拇指按在她唇上,另一边则是他的唇,两个人距离非常近,都能清晰看到对方眼底流露的情绪 江月一脸震惊,魏语迟则是在笑。 他们两个这样的距离,从监控视角去看,简直就像是在热情拥吻。 江月忍不住想去看监控,魏语迟按着她脖颈,不许她转头。 “别看,江月,如果你不想被你丈夫知道你是在演戏,那你最好别去看摄像头。” 魏语迟低声说:“那样太假了。” 江月伸手重重地推开了他,压低声音去骂他:“你是疯了吗?” 魏语迟顺势回了套房内,在监控拍不到的地方,他收敛笑意,说:“做戏做全套而已,你现在可以走了。” 江月深吸了口气,忍住骂他的冲动,急匆匆地走了。 青春期那块酸涩的橙子逐渐成熟,到了如今,已经变得烂熟,再不能入口,连带着过往的记忆,都变得模糊起来。 = 等回了家。 陈琳早早在门口等着她。 一进门,陈琳便问:“太太今天买了什么东西?要不要让服装师帮忙搭配,挂到衣帽间里。” 这些天江月动不动就出门。 每次回来,要么手里提着东西,要么有奢侈品店的工作人员亲自送上门。 这些东西买回来,也不是放着落灰,会有专门的服装师帮忙搭配,力求让江月跟周颂年一去衣帽间,不用多想,就能拿到一套搭配合适得体的服装。 江月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 毕竟这种事情,不用吩咐,都会有人去做。 但她没有多在意,只点了点头:“你自己处理就行。” 陈琳应了声是。 江月又问她:“对了,颂年他离开多久了?” “有一周的时间了” 陈琳立即回复,又说:“太太要不要跟周总联系,最好打个电话,发条短信也好,毕竟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周总在那边估计也有些想您了。” 可不是想了么。 一想到周颂年的吩咐,还要一日比一日繁重的,几乎称得上是密不透风的监视。 陈琳暗自心惊,这简直就是控制狂。 哪个人能接受自己身处于这种堪称恐怖程度地监视中,一旦太太发现,关系迟早要陷入崩溃。 江月心想‘他才没空管我’。 周颂年这次的工作大概真的很繁重,要放在以前,出差超过三天,他就要派人来接她了。 现在都一周过去,连个消息都没发过一次。 要么是工作忙到他失去兴致,要么就是宋墨挽回来,他用不上她,自然让她留守家中,当个挂名妻子。 心底想是一回事,但对着陈琳,江月还是笑着说: “我怕他现在太忙,信息发过去会打扰他工作,还是晚上再说吧。” 江月随口说了句话来敷衍陈琳。 按照宋墨挽的计划,她还要跟魏语迟再多接触几次。 真是麻烦。 如果她早知道对方是自己认识的人,那她一定不会答应宋墨挽这个馊主意。 = 等过了两天,江月再一次去跟魏语迟见面。 这下两人之间不再像第一次那般气氛怪异,宋墨挽不在,她另外安排了一个工作人员监督他们。 江月忍不住吐槽:“宋小姐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怕我跟他学弟假出轨变真出轨,真刀真枪来上一场?” 魏语迟冷笑:“恐怕是怕江小姐反悔,中途临阵脱逃。” 工作人员夹在他们两个中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但总归有些尴尬。 他说:“这是宋小姐那边的吩咐,她让我告诉二位,监控她也看了,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内情,但建议不要乱来,以免计划出现失误。” 该死! 江月瞪了魏语迟一眼:“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跟你学姐好好解释。” “我解释过了,我说那天我们是在做戏,没真的接吻。” 魏语迟耸了耸肩,他坐在沙发上,剥着橘子,满不在乎的说: “但是她不信,我也没办法。” 江月翻了个白眼,对着工作人员说:“你听见了,这件事跟我没关系,让宋小姐找他算账吧。” 工作人员礼貌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 陈琳发现太太出门的规律变得频繁。 在三天的时间里,太太一天要出门最少两趟。 一开始还会买些东西回来,但渐渐地,两手空空,也不再有工作人员送货上门。 取而代之的是太太容光焕发的脸色。 陈琳见了,心吓一跳,但面上却笑着夸她:“太太这些天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太太便摸了摸脸,笑容甜美灿烂:“别这么说,医美而已,又是水光针,又是面膜光疗,一堆钱砸下去,任是谁都要变一变。” 她还说:“陈姐要不要去,我倒是能给你介绍个医生。” 陈琳也笑着点头:“那就谢谢您了。” 医生的微信被太太转给了她,而她又把联系方式转给了周总。 陈琳觉得自己这番举动不是很厚道,但没有办法,领一份工资干一件事,她是周总的下属,周总有吩咐,她也只能照办。 偶尔她也旁敲侧击,让太太多跟周总联系。 陈琳记得她以前很关心周总,时不时要让她跟周总身边的生活助理对接,了解周总的动向。 但现在即使陈琳提醒了,江月也置之不理。 最多敷衍般说一句“到时候吧,他现在忙。” 而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样的状态,即便陈琳对她很是信任,但久而久之,也难免要生出些疑心来。 第42章 而江月被陈琳多番催促之下,多少还是有些被洗脑了。 等到了晚上,她盘算着时间,离她跟魏语迟还有宋墨挽见面那天,已经过去了五六日。 江月拿起床头的手机,点开通讯软件,找到周颂年的头像,手顿住,半天没敢点开。 犹豫许久,江月还是给他发了条短讯。 【你睡了吗?】 第56章 在意 周颂年足足隔了一分多钟才回:【没有。】 很快的,下一条:【你有什么事吗?】 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们在软件上的联系一般都是这样,像上司对待下属。 江月思索了很久,想到之前陈管家说的那些话。 犹犹豫豫地发了句:【我有点想你了。】 她发完这句后,周颂年再也没有回她。 江月心不在焉地刷了会手机,一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她期间点进去周颂年的头像好几次,看到的最新回复还是自己的那一条。 自取其辱。 江月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了。 她随手把手机关机,丢到床头柜上。 没关系,他们很快就能离婚,不用再烦这些事情了。 = 午夜十二点。 周颂年在私人飞机里,面前摆着笔电。 电脑屏幕里正播放着他妻子跟其他男人幽会的画面。 他这些天接收到很多,但这一段实在让他记忆尤深,以至于忍不住反复观摩。 即使透过模糊的监控画面,也能看出江月那日打扮地很是用心, 她穿着一身长度到脚踝的黑色连衣裙,身姿曼妙,裙摆处翻出大团的白,像是盛开的铃兰,随着她的步履而动,墨发下缘微微打卷,是刻意卷烫出来的弧度。 即使隔着屏幕,周颂年都感觉到有香气在身边萦绕。 温热腥甜。 她用房卡划开房间的门,过了很久才出来,头发变乱了些,衣服也换了一套。 周颂年熟悉的那套,他见过她穿。 她在家里总是没那么精致。 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实在是处处都显露着敷衍。 手机传来震动。 周颂年打开,是江月发来的消息。 【我有点想你了。】 骗子。 她今天才跟情人去幽会,现在居然敢恬不知耻地说想他。 画面不断变动,一直在重复她进门跟出来那一段。 周颂年耳边甚至出现幻听,他听到她对着画面里的人,对着那扇门里的,她的情人。 她说:“我想你了。” 周颂年面无表情,死死盯着她,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晚自习结束,学校里放着抒情的歌。 一群学生们欢脱地背着书包冲出校门,年轻、青涩的面孔,勃勃生机,叽叽喳喳地交谈,像是一群没褪去绒毛鹅黄色的小鸡崽。 他的女孩也是其中一员。 在往常时候,她会随着人流一块出来,她一眼就能看到停在不远处,躲在树荫里的汽车。 然后周颂年就能看到她露出尴尬的神情,像是犯了错又不敢承认,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熟人在场,她才会径直朝他走过来。 上了车后,她就变得适应,柔软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问他:“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她抿了抿唇,周颂年看到她唇角陷下去一点,像是一个很微小的笑容。 “我记得你最近生意有些忙,如果没有时间的话,只让司机来接我就好了。” 似乎是意识到这话说得太生分,她又说:“我怕你太累了。 妻子般贴心的叮嘱。 不太适合出现在她这里。 周颂年那时候总觉得她还小,又偏偏爱装大人,于是总显得愚钝,像小孩穿了成年人的衣服。 但这是他的错误。 他指引她到了成人的世界,所以也无法让她在他面前回归纯真孩童。 周颂年语气冷淡:“没有很久,我习惯了。” 她也就不说话了,靠在他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颂年那时候总觉得她有些后悔。 但直到亲眼看到她跟别人接吻,直到那时他才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 一件他并不在意的事。 那天江月很久都没有出来。 周颂年有些烦躁。 司机提议他:“不如开车进去找找,或许江小姐只是有事情耽误了。” 周颂年拒绝:“不用了。” 他解开安全带,直接下车进了校园。 保安认出他是学校的注资方,他出钱给这所学校建了个篮球场,于是没有阻拦。 周颂年像是个急于寻找孩子的家长般在校园里穿梭,一步步跨上台阶,教室里漆黑一片,门也锁上,江月不在那里。 他只好离开,然后在教学楼拐角的树下发现江月跟一个男孩在接吻。 “你们在做什么!” 周颂年的声音冰冷严厉,面色阴沉。 他此刻看上去比起家长,更像是来抓早恋的教导主任。 两个坏学生立即分开,男孩把女孩藏在身后,勇敢地面对着他。 俊秀青涩的面容,不像成人般英俊锐利,眉宇间带着几分亲和,很讨小女孩喜欢。 周颂年认出他,魏语迟,高官魏常山的私生子。 周颂年跟魏常山之间有利益交换,在酒局餐叙中觥筹交错。 西装革履面对着学生制服,他们简直像差了一辈人,江月被那个男孩拦在身后,他们站在一起,穿着相似的衣服,她朝着他摇头。 周颂年理都没理,他直接上前将魏语迟推开,忽略他不满的声音,几乎是把江月提到自己身边。 “月月,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魏语迟原本想上前的脚步停住,他看向江月,挤眉弄眼,似乎是在询问他们之间的关系。 江月没有说话,昏暗的光线下都能看出她脸色有多苍白。 她一定是被吓坏了。 周颂年条件反射地揉了揉她发顶,又在意识到的时候僵住。 “嘟嘟——” 汽车喇叭声在身后响起,大灯照过来,将他们三人在黑暗荫蔽下诡异的站位照得一览无遗。 周颂年顺着光看去,看到是自家的司机。 应该是他找人太久,司机怕出事,只得开车进来搜寻。 意识到这一点后,周颂年回头看向魏语迟,不用三秒的时间,他就计算出这个男孩的价值。 眼中闪过寒芒,周颂年朝着魏语迟抬起手,司机在后方蠢蠢欲动。 但手还没完全抬起,就被另一个人拦住。 吃里扒外的小东西。 江月抱住了他,几乎要哭出来:“你不要这样……” 她死死地抱着他,把他的双手禁锢在她怀里。 “不关他的事,我们先回去,等回去了,我会好好向你解释清楚……” === 第二天晨光照入窗台,睡梦中的江月迷迷糊糊睁开眼。 她看见周颂年坐在她面前,膝盖上放着一本杂志。 “你醒了。” 第57章 敷衍 江月很是吓了一跳,表情活像是白日见鬼。 但她很快又找回理智。 眼眸发亮,巧笑嫣然,眼底像是要流出脉脉的光,随着视线浸到周颂年身上: “你怎么回来了?” 语气也是惊喜中带着掩不住的娇怯。 任是谁看了这幅画面,都要觉得江月对他情根深种。 周颂年心下嘲讽,‘她倒是个天生当演员的料。’ 如果周颂年对她情根深种,此刻的感受恐怕跟万箭穿心也不差什么。 毕竟谁能接受一个全心全意爱慕着自己的娇妻,莫名变作狠辣的潘金莲,前头撕心裂肺说着爱你,转眼就去找了别的男人私会。 ——跟情人私会时,身上穿着的那件长裙,刷的还是他的卡。 很难不觉得江月是不是在故意恶心他。 她明明都开始背着他转移资产,购买奢侈品几乎都是自付,好用来套现。 偏偏就那一件用了他的副卡。 周颂年自认跟江月感情平平,出轨又算不得什么大事,她以前又不是没搞过,他有的是手段摆平她。 但还是在看到监控画面,联想到那笔账单的时候,觉得头晕目眩,差点没气晕过去。 他甚至都能猜出来江月当时是怎么想的。 ——“周颂年现在去出差了,花他的钱买条裙子,算是让他有点参与感。” 江月后背发毛。 但看向周颂年时,又觉得是她的错觉。 因为周颂年看上去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还是那副平静温和中透着些冷淡的模样。 江月只好没话找话,故作惊喜:“你不是在出差么?我还以为你要很久才回来呢,昨天也不跟我说,害得我等到大半夜。” 周颂年将手上的杂志放到床头柜,头也不抬:“因为看到你说想我了,所以老公连夜赶了回来,月月惊不惊喜?” 第43章 惊吓还差不多。 江月捂着胸口,做出星星眼模样:“真的吗?老公你对我真好。” “当然是真的。” 周颂年似笑非笑,又反问她:“难道你觉得我在骗你,还是说你并不希望我回来?” 江月摇头:“怎么会。” 为表诚意,她几乎是立刻掀开了被子,朝他走去,本想像以前讨好他时那样,扑到他怀里。 但动作只做到一半,便被周颂年不动声色地挡开。 他嗓音温润平淡:“我回来还没换衣服,上面有很多细菌。” 江月只好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 周颂年是很爱干净的人,没换外衣绝不乐意踏入房间。 江月有一瞬间看到他用那种看脏东西的眼神看她,但下一刻,那种眼神又消失地无影无踪,好像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江月猜测他应该是看到那些画面了,宋墨挽还真速度够快。 那可真是喜事一桩! 她几乎立刻就笑了出来,故意伸手去抱着周颂年的手臂:“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周颂年试图将手抽出来,但江月抱得很紧,狗皮膏药似的扒着他,还说:“大不了咱们两个一块去洗澡呗。” 恬不知耻。 周颂年偏头看向她,娇俏的容颜,笑起来俏丽甜美。 容颜之下,是纤长细嫩的脖颈,引诱得他忍不住将手放了上去,虚虚地收拢着,指尖能按压到她跳动的脉搏。 江月笑容凝滞在脸上,“老公你干嘛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面的人看上去还挺理智平静,但他的动作属实有些吓人。 周颂年收回手,“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你脖子处有些空了,或许该给你买条项链。” ‘还买项链呢,我都怕你半夜拿项链勒我脖子。’ 江月腹诽,紧接着往后缩了缩脖子:“就不用了,我不爱戴首饰,坠得太重,压得脖子不舒服。” 周颂年笑道:“没看出来,你前些天不还天天出去购物么?嫌弃首饰压得脖子不舒服,倒不嫌弃买包拎得手累。” 江月打哈哈道:“可是我就喜欢包嘛,最近又恰好出了新款,认识的柜姐还打电话过来,说是特地留给我的,又热情又体贴,不帮她涨涨业绩,我都不好意思。” 周颂年口中说的柜姐是江月的老熟人了。 江月还在给周颂年当情妇时就认识了她。 两人一拍即合,约定好每个月江月去给柜姐刷业绩,柜姐帮忙把包出二手。 一来一往间,柜姐赚到了提成,有了个长期稳定的大客户,而江月则是套现到一只二手包的钱。 剩下的包装袋也不会丢,而是重新到某家可靠的义乌高仿店再定一只一模一样的包。 ——江月衣帽间里有不少这样的高仿货。 日常真假混背,也没什么人能看出来。 毕竟一来义乌商品有保障。 二来谁会想到周颂年的太太会戴假货。 她们就算看出不对,也只会觉得是店里藏起来的新款,旁人没有人脉还买不到呢! 周颂年对此心知肚明。 他也懒得去点破,反正也没人情商那么低,敢公然说他太太背的是假包。 “你倒是大方。” 周颂年说着,又伸手将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拂开:“最近出门都不用我的卡,倒是稀奇。” 江月便嗲着声道:“人家舍不得花你的钱嘛~,最近心情好,想给老公省点钱。” 省下来的刚好够给他织一顶绿帽子。 g市春冬天气冷得很,是该有一顶帽子挡挡风。 江月想法恶劣,声音反而夹得更甜:“你看我贴不贴心。” 这话出来,别说周颂年,就是江月自己也被恶心地一激灵。 周颂年拂开她贴着他肩膀的手,冷声道:“别这样,太假了。” 面具被戳破,江月收回手,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喜欢呢。” 周颂年嗤笑一声:“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敷衍了,装都不肯当着我的面装。” 江月委屈起来:“我哪有,我装得可好了,谁让你自己要点破,你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不都很高兴么。” 这倒成了他的错误。 周颂年冷笑:“你倒是想让我做个睁眼的瞎子。” 江月毫不示弱:“睁眼的瞎子我都做了多少年了,不也忍了下来,你才做了多久,这就受不了了?” “周颂年,你的忍耐力不过如此。” 第58章 情妇 没好上两个小时,气氛又开始剑拔弩张。 周颂年原先还想掩饰一二,如今却再抑忍不住。 他脑海里不断闪现着七年前江月跟魏语迟被他抓住的画面,再一闪过,便是她穿着长裙,风姿摇曳地踏入那扇酒店大门。 她跟他在那扇门前拥吻,又很快分开,江月低着头掩饰着离开。 而不久后,魏语迟却像是挑衅一般,他走了出来,抬眼看向镜头,像是在跟周颂年对视。 “你说的忍耐,就是指在我出差的时候,跟你的老情人幽会吗?” 周颂年忍无可忍:“江月,你能不能搞清楚状况。” “你今年不是十五岁,也不是二十岁,你二十五了,早成年了!” 周颂年厉声训斥江月,就差指着她的脸骂:“魏语迟这个时候来找你做什么?他是安着好心吗?你到底清不清楚你的身份!” “如果他是别有用心来接近你,就那段监控视频,就足以让你身败名裂。” 江月咬着唇,她有些难堪。 周颂年骂她的话,无一例外都是对的。 上市公司的总裁夫人,一旦爆出丑闻,在外头肯定能闹出风言风语,说不定还要连累周颂年一块跟着受影响。 如果她的目的是跟周颂年百年好合。 那她肯定立刻认怂,跪着求周颂年别放弃她。 但现在江月的主要目的是离婚,出轨只是手段之一。 主要是为了能更好地刺激周颂年。 江月要让他清楚,跟她这种人搅合在一起,不止不能做好明面上的恩爱夫妻,稳固形象,还很有可能被她牵连,影响到股市名声。 “我身败名裂又怎么样,难道我以前名声很好吗?” 江月故意反驳他:“周总,你怕不是忘记我以前是怎么上位的,小三狐狸精,这是好名声吗?” 周颂年呼吸沉重,几乎是在低吼:“你既然知道,那你就应该低调一点,每年我在公关上都要因为这件事砸几百万……” “那不过是在掩耳盗铃!” 江月提高声音:“圈里谁看得起我,谁不知道我的来历?郑阿姨的态度早就把一切都挑明了,周颂年,你做的那些无用功——充其量只是满足了你自己。” “就像你背着宋墨挽跟我出轨,又背着我跟宋墨挽出轨那样!” 周颂年便沉默了,他看向她,目光头一次没有掩饰,冰冷阴郁,甚至隐隐透着狠毒。 “所以你跟魏语迟幽会,你跟他进行到哪一步了?以前是接吻,现在呢?你跟他进了一个房间,你敢跟我说你都做了什么……” 江月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跟宋墨挽做了什么,我们就做了什么。” “颂年,这个回答你还算满意吗?” 她笑着反问。 周颂年面色铁青,他头一次这般失态,眼尾处升起绯红,表情几近扭曲,字像是在喉间挤压出来,几欲泣血。 “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江月,你明知道我……” “我不知道。” 江月冷漠非常:“周颂年,你别跟我说你跟宋墨挽没感情,你亲口跟我说过你爱她,你想跟她结婚,我不过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无聊时玩乐的消遣。” “我见过你在她面前是什么样。” 江月说。 她见过周颂年在宋墨挽面前是什么样。 周颂年在面对宋墨挽时,态度是平等的。 他会花时间给她过生日,在港城最繁华的地方摆满鲜花,盛大的烟花在十二点钟准时燃放,只为了让宋墨挽在许完愿后,睁开眼时,能看到漫天的烟花。 江月那时候就像个畏畏缩缩的老鼠,躲在最边缘的角落。 她贪心地摘下一朵玫瑰,藏到手里。 周颂年却很快捕捉到,他皱着眉,在众人欢庆的间隙,走到她身边,让她张开手。 江月只得听话。 她说着:“对不起。” 又摊开手心,那朵玫瑰很小,江月握得也足够小心,连花瓣边角都没有蔫,蓬松地绽放着。 周颂年深深看她一眼,而后冷淡地说:“不要拿她的东西。” 那朵窝在她掌心的玫瑰被周颂年取走。 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处理的那朵花。 江月想大概是丢到地上,最好踩上几脚。 她是不配碰宋墨挽的东西,而被她动过的玫瑰,早已脏了。 第44章 周颂年还欣赏宋墨挽的画作,甚至花钱给她融资。 即便宋墨挽为了追梦离开了他,他也依然会帮她造势,请来最好的公关团队来宣传她的绘画理念,把宋墨挽打造成时代性的新锐艺术家。 对待江月,他却时常不太耐烦: “你为什么要去做那些?月月,不要去做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你没有必要去浪费时间。” 他叫她月月的时候,不像是在亲昵地叫情人的小名。 反而像是在呼唤下属的代号,跟企业里每个人的工号一样。 只是恰巧她的“工号”听起来更狎昵些,正符合她目前所做的这份工作。 周颂年甚至亲口对她说过他不爱她:“爱情不是这样,它意味着平等、尊重、有礼有节,是两个灵魂的相融碰撞,像两只友好伸出的手。” 就像他跟宋墨挽的关系一样。 江月便问:“那我呢?” 实在是自取其辱。 周颂年便笑了,像看着不懂事的愚钝孩子:“你啊,让我想想。” 他思索一番,没有说话。 等江月再问,周颂年就说:“太笼统了,说不分明。” 江月便明白,他不爱她。 这很正常,没有人规定金主一定要爱上情妇。 他也有可能只是对她有些兴趣,恰好乐于、也有这个能力,随心所欲地去睡她。 梦想,名誉,爱情,三位一体地包围着周颂年跟宋墨挽这对金童玉女。 江月只是被周颂年强行扯进来的第三者。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也没有办法很好的逃离。 这样的日子江月过了足足七年,年轻的时候还能说是少不经事。 等逐渐成熟起来,情爱已经无法让江月再自我洗脑,去充当一个忍辱负重的娇妻。 于是她果断地去拥抱更切实际的金钱。 没有很多很多的爱不要紧,江月从周颂年身上捞到了很多很多的钱。 这笔钱多到能让她一辈子挥霍不尽,足以填满她过去现在乃至于未来的人生。 而在此时此刻,江月要做的事情,就是跟周颂年离婚。 让那些钱彻底变现,真正落入她的口袋,成为她日后荣华富贵人生的奠基。 “周颂年,你爱她,宋墨挽也已经回来了,你们的关系我根本插不进去,也不想再陷入这段畸形的故事里。” 江月几乎是在恳求他:“我们离婚吧,你可以把那段视频公之于众,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是我的问题” “你跟我离婚,会变成大势所趋,你不用再为了名誉守着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跟宋家联姻,总比身边的太太,是我这样的女人好吧。” 第59章 受够 “所以你是为了这些事情要跟我离婚?” 周颂年嗤笑一声,他不再维持着那副温和冷淡的伪君子面容,“你不是说你很能忍吗?你大方的忍受了我七年,怎么现在就忍不下去了?” “你知道我爱她,知道我在她面前是什么样,你觉得不堪忍受,怎么早不走?偏偏这个时候提离婚……” 周颂年逼近她。 他太高了,穿着西装也掩盖不住因训练有素而产生的肌肉轮廓,距离越近,带来的威慑力就越明显。 江月突然意识到,周颂年到底是个男人,他比她高大,健身习惯良好,如果他要对她施暴,她绝对打不过他。 她下意识想逃,却被周颂年扣住肩膀。 他擒着她双臂,力气很大。 江月强忍着没痛呼出声,反而怒视着他。 周颂年反而面无表情,语气也轻缓,只是抓她的力道愈发紧,手背青筋暴出,很是狰狞。 “你要离婚,到底是因为受不了我,还是因为你的老情人回来了,你想甩了我,去跟他双宿双飞?” 周颂年自顾自答道:“我想是后面那条,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联系,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好大的胆子。” 江月手臂生疼,忍不住推他:“我是因为受不了你才出轨的,怎么,凭什么你能出轨我就不能?我早不想跟你在一块了。” “周颂年,我早受够你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 话语在心底滑过,周颂年没问出口。 他知道她早受够他了,她在他这里得到的已经够多,时机已成,她自然要早早逃脱。 江月年轻,漂亮,跟他离婚后还会变得富有。 她大可以在离婚后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魏语迟也好,别的什么人也好,只要不是他,恐怕她都会敞开心扉。 她就是这样的人! 江月看到周颂年像是个凝固住的蜡像,表情僵硬,上边布满了裂痕 他问她:“难道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 “江月,这么多年,我有哪里亏待过你吗?” 周颂年质问她:“你想要钱,我有哪一次拒绝过你,你十八岁就有几千万的基金,你说你想要个家,市中心的房子也过户给了你。” “你想要去工作,我是没同意,我觉得你异想天开,你有什么必要,非到外面去吃苦。” “你以为工作很简单吗?你以为外面的人都会像我这样让着你,每天只用讨好我不过几个小时,说些言不由衷的漂亮话,他们就会把钱大方塞到你怀里,只为了换取你浅薄廉价的笑容。” 要是赔笑能换来那么多钱,周颂年只怕睡梦中都要保持笑容。 钱难赚,但容易花。 就算是周颂年这样的富三代,也要在时代浪潮中打滚。 他是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大手挥霍,当个每月领零花钱的trustfundbaby,但要做出事业,就必然要承担风险。 这些年破产的富豪难道还少? 被监视软禁,或者承受不住压力自杀的比比皆是。 如果他落败,江月肯定立刻带着他的钱,马不停蹄地跟着她的情人跑了。 “我是不爱你,你有什么值得我爱的。” 周颂年面无表情,冷漠地评判她:“自私浅薄,天真放荡,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也不想承担风险,想一出是一出 ——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对手公司派来的,要故意搅乱我的计划。” 江月被这样冷漠的态度刺痛,她也冷下脸:“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是自私贪婪,浅薄放荡。” “但如果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会去勾搭你吗?” 表面那层粉饰太平的面具早已摇摇欲坠,江月索性跟他撕破脸,不必再维持彼此的体面。 “我知道我比不上宋墨挽,以前跟着你,是为了生计,现在我捞够了,周太太的位置谁爱要谁要去吧!” 江月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周颂年,你自由了,你大可以去享受你那高端的,平等尊重,和平友好的爱情了!” “你不要提她。” 周颂年冷声警告。 江月反而笑了:“怎么,我连提起你的挚爱都不行了吗?” 周颂年胸口肉眼可见地剧烈起伏:“江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你自己也清楚你比不上她。” “最起码宋墨挽知道什么是忠诚,她有最基本的理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果现在是她在这里,她会诚实认错,然后商量该怎么解决问题。” “而不是像你这样,一边出轨,还要问我什么所谓的爱情,一边又闹着离婚,我不可能一辈子忍你,你最好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她那么好你找她去啊,难道我还拦着你吗?” 江月冷笑道:“你没有脸提忠诚,周颂年,忠诚的宋墨挽早被你背叛过了,我就是你们婚约里不忠诚的印记。” 江月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属于是丧失理智。 她不该这么跟周颂年犟嘴。 他绝对对她出轨这件事耿耿于怀,不然也不会每句话都若有若无地提忠诚,提她的情人。 万一周颂年气疯了,要报复她这个不忠诚的坏女人,那她的下场肯定很不好看。 如果换做以前,江月肯定滑跪,然后反手把宋墨挽给卖了。 紧接着对着周颂年说,主意都是宋墨挽出的,她不过是受了胁迫,逼不得已才假装自己背叛了他。 她跟宋墨挽连基本的同盟都不算,她没必要为这点事把自个儿搭上去。 “我知道我的身份,周太太嘛,这个身份我现在不要了,连你我也不要,咱们两个最好赶紧离了。” 但江月实在忍不下去,她不想再当什么周太太。 周颂年这个人她早看腻了,罪她也早受够了,这些年捞的钱就当做心理治疗费,她再也不想被人拿来跟宋墨挽做对比,忍受那些人明里暗里的嘲讽讥笑。 她想摆脱这样的生活太久了。 江月深吸了口气,强行镇定下来,去跟他商量:“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们回不去了,我受不了你,你也忍不了我,离婚是最好的选择。” 第45章 她如实跟周颂年说那些计划:“我们可以先离婚,但是消息不用往外传。” “周家在国外不是也有企业吗?我可以先去国外,伪装出我们只是两地分居,等哪天辉鸿项目稳定了,再公布消息也不迟。” 第60章 疯了 江月自认这套计划天衣无缝:“你跟宋墨挽本来就是金童玉女,浪子回头这种故事外面人肯定喜欢,我们可以长期分居,一年半载后,你再抛出那段视频,到时候我们离婚,肯定不会影响到你的名声。” “颂年,我清楚你的能力,这些事情不过是小事,你是有能力摆平的。” 江月甚至开始给他画饼:“到时候你跟宋墨挽联姻,还能从宋家那边获得一大笔资金,强强联合,辉鸿有你们两家背书,再加上港区李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这种事情,对周颂年这样的人来说,一定是不可拒绝的诱惑。 江月知道他有多重视他的事业。 周颂年是个十足的工作狂。 江月见过他连轴转忙着工作,忙到几天没有闭眼的模样,也见到过他在商场上,在名利场中意气风发,游刃有余的姿态。 更见过他为了谈成一笔生意,被某位高官为难,茅台兑着威士忌照样面不改色地往下灌,吹完一瓶后还能镇定自若侃侃而谈,说着事业理念跟未来展望。 谈笑风生中化敌为友,资金反而多出三亿。 也见过他回到家后,站在门口就吐了,江月要去扶他,反而被他推开。 他那时候已经不太清醒,但本能地排斥她。 她当时脸色肯定很难看,所以周颂年又很快找补: “我身上太脏了。” 他让她进去,别看他,也别去管那些呕吐物,“让工作人员来处理就好了。” 那是江月唯一一次被他带着去那种场合,参与他的生意。 后来周颂年就不让她去了,江月能施展作用的地方仅仅在维持表面联络的太太交际上。 然而在宋墨挽曾经还是周颂年未婚妻的时候,这样的场合从来不会缺席她。 哪怕到了现在,只要宋墨挽一回来,周颂年身边一定会出现她。 他们是事业上的合作伙伴,爱情上亦是志同道合。 就如他所说:“是像友好交握的双手,两个灵魂的相融碰撞,平等、尊重、有礼有节。” 彻头彻尾的周颂年式的爱情。 扪心自问,周颂年对江月不差,他是个人品不错的男人,不会因为他不爱她,就故意折磨她。 周颂年没那么贱格,要是他做事那么下作,江月早离开了。 正是因为他对她很好,好到超乎金主跟情妇。 ——毕竟没有人会费心思给情妇搞一笔几千万的家族信托基金。 这笔钱保障了江月就算以后“失宠”,改不了花钱大手大脚的生活习惯,也一辈子不会陷入经济危机。 这在跟他同阶级的豪门里,是亲生女儿才会有的待遇。 江月难免会对他心动,心动就会因为不能独占他而感到不满足,人一旦不满足,必然就会产生痛苦。 江月天生就贪得无厌。 她是个贪婪的坏女人,如果她对周颂年的爱到一定境界,她说不定会对宋墨挽下手,或者找人把周颂年撞成瘫痪,让他生理性一辈子离不开她。 但她胆子很小,人也懒惰势利。 要是周颂年真瘫了,她最多照顾他半年,然后找机会跑路,把周颂年丢回给宋墨挽。 ——最后等着周颂年被宋墨挽照顾到身体健康,一夜七次,最后龙王归来,狠狠报复她。 ——像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 “要是你是我爹就好了。” 江月叹了口气,顶着周颂年见鬼一样的目光小声说。 “要是你是我爸,咱们今天哪有这么多事,我花你的钱就花了,反正都是要留给我的,我也不用去想什么宋墨挽。 ——除非她是跟我抢财产的后妈。” 当周颂年的女儿可比当情人或者周太太好多了。 她这样的性格,心性,以及身份配置,完完全全就是恶毒女配的料,但如果作为男女主的孩子,估计还能吸到一波粉丝。 该死的周颂年,他怎么就不能努力一点,争取在五岁的时候生下她! 江月内心为自己不能投胎成富二代而痛苦。 面上却挂着浅笑:“事业爱情你都有了,何必要因为今天这点小摩擦而生气,你的未来肯定会步步高升,我会在远处祝福你,呃……祝福你们!” 周颂年沉默了。 他意识到,江月这次不是在跟他闹。 这是一桩无法用语言来摆平的谈判。 他不能再用威逼利诱让她妥协,就像以前那样,逼迫她离开那些她可能爱着的情人。 她逐渐变得成熟,他不再对她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周颂年一直知道,江月不是个驯服的情人,即便她曾经在他面前努力伪装,她很早就在反叛他,现在也是,用的工具还该死的是同一个人。 他从一开始选择她就已经错了,跟她结婚更是错上加错。 如果能回到过去,周颂年肯定一见到江月就跑得远远的,最好直接跳回g市,然后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 什么破分公司,他不管了,反正那一年赚的钱还没有他在女人身上花的多。 把她放到国外,真是打得好主意,山高天远,一过去她想怎么花天酒地就怎么花天酒地。 希望魏语迟这个倒霉的蠢货别真以为她爱着他,江月这个没良心的小骗子根本不爱任何人。 这些年要不是他管着,白马会所的男模名单都要被她翻烂了! 周颂年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他不再跟她争吵,也没有去指责她。 没有用的,就是神仙也不能让一个早打定主意的人回心转意。 江月的手被人牵起,周颂年把她扯到身前,工作人员早被他打发走了,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没有人能管着他,也没人能看见他。 ——于是他按着她,掰过她的脸,在她惊慌失措的神情中,痛苦而堕落地去吻她。 江月嘴唇被重重撞上,下颌骨直接被钳着掰开,周颂年这狗东西是真有一把子力气。 她尝到腥甜的滋味,舌头跟唇上不用说都知道出血了。 周颂年一直在深吻她,闭着眼,表情难看到像是在落泪。 江月推他半天没推动,直接摆烂当死鱼,半点回应都不给他。 很有效。 周颂年果然放开了她,他睁开眼睛时候还挺人模狗样的,嘴唇上染着血丝,桃花眼漾着春水,偏偏表情很冷,好像刚才强吻的人是江月。 江月也不惯着他,一巴掌直接甩到他那张俊脸上,把他眼镜都打掉了。 ——他鼻梁高,接吻时候眼镜是真的膈应人。 “周颂年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江月破口大骂,周颂年眼尾绯红,脸上也顶着巴掌印,她下手一点没留力,可见厌烦极了他。 “你说得对,我是疯了,我脑子有病,我神经发癫。” 周颂年看上去恨不得掐死她:“我脑子被你经年累月以来草傻了!” “这句回复够让你满意了吗?” 第61章 活该 江月觉得他一定是被她气疯了。 她跟他认识这么多年,都没听过他骂脏话。 周颂年是真的教养很好,江月甚至怀疑他这辈子骂的最脏的话都丢到她身上了。 周颂年说完,又要去拉扯江月。 江月自然不肯,死命推他打他。 两人拉拉扯扯间,周颂年脸都被她打红了,眼尾直接被指甲拉出两道长长的血痕,脖子处更是出现青紫色的掐痕,江月毫发无伤,还伸手要去扯他头发。 “你这个泼妇!” 周颂年气急了去拧她的手。 江月猛地伸腿踹他,被他夹着小腿,整个人架起来,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姿势,江月不敢再挣扎,怕他把她丢下去。 周颂年抱着她往前走,很快她就被他压在沙发上。 江月只觉得眼前一花,周颂年看着不胖,但真压在人身上的时候重地要死。 江月当即便落下泪来,发出一声哀叫,口中呼痛:“颂年,你压到我了,好疼……” 周颂年骂她:“你活该,这是你自找的!” 他直起身要看她,人还没全起来,江月又找准机会给了他一耳光。 她这个骗子,他就不该信她嘴里说出的任何一句话! 四周没有绳子,周颂年只能解下腰带去绑她,“我肯定没教过你怎么打人。” 周颂年抱怨,大掌钳着江月的双手手腕,腰带一卷一扣,她就没办法再去挠他,腿也被他压着,眼泪顺着眼尾落到鬓角墨发。 她活该。 周颂年把缠在她脸上的那几缕发丝拨开,以便他欣赏她落败的姿态。 第46章 江月的相貌跟她的性格截然不同,如果光看脸,必然会认为她是个天真娇弱,胆怯温软的娇妻小白花。 容易让人联想到栀子,铃兰,或者一颗香而嫩的脆桃。 周颂年就是被她这张脸给骗了。 实际上她就是个蝎子精,嘴巴像淬了毒,有的是力气跟手段,嘴上要骂他,指甲要挠他,但凡能抬起腿,她百分百要下死力想踹死他。 但她倒在那里,完全在他掌控之中的模样,依旧是可怜而动人的。 “你不是想让我做你的父亲吗?” 周颂年莫名涌起恶意,他捏着她的下巴尖儿,不许她偏头躲避,逼她不得不自下而上地直视他。 “好孩子,这么多年,你叫我daddy的时候难道还少吗?” 艹(一种植物) 江月骂了句脏话,下一刻就被周颂年打了一下屁股。 “不许说脏话!” “凭什么?” 江月气红了脸:“你能说我为什么不能说?我就骂你了!” 她连着骂了好几句,周颂年也不惯着她,一连打了好几下,江月立刻闭了嘴,红着眼瞪他,咬着唇半哭不哭。 不算疼,主要是屈辱。 “你这是家暴。” 周颂年冷笑:“那你去告我吧,记得对着警察掀裙子,让他们给你验伤。” “日你……” ——先人。 话音未落,就被紧接而来的巴掌打碎了。 江月沉默之后,周颂年反而得意了,居高临下地看她,耀武扬威似的。 她感觉臀部那块被人安抚般揉了好几下,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的手段,周颂年用惯了,江月以前很吃这套,现在腻烦得很。 “你跟他断了,以前那些事既往不咎。” 周颂年冷声说,他的手倒很热,裙摆不知不觉被他掀到腰下一点。 他蛇一般伸进去揉她。 热而烫,周颂年压在她身上,江月大腿那块像是敲着一块沉而重的烙铁。 周颂年眯着眼,似笑非笑,语气轻如呢喃:“真喜欢你穿裙子,下次穿黑色的长裙好不好,裙摆像是白色铃兰花苞的那条。” 还下次呢。 他可真会做梦。 江月嗤笑一声:“周颂年你少对着我精虫上脑,你是有绿帽癖吗?就喜欢你的女人出轨?怪不得你当年对宋墨挽说你不在意,原来是因为你口味独特,在这方面有特殊癖好。” 果然,一提到宋墨挽,他就没办法维持那副游刃有余面孔。 周颂年立刻沉下脸。 他不高兴江月就高兴了,她甚至还故意笑了好几声: “我就不稀罕穿给你看,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听过没?我爱魏语迟,我爱他爱了七八年,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我要跟你离婚去跟他结婚,听说他要搞公司,真好,我要拿你给我的钱去贴补他。” “一千万,够感动到他对我死心塌地一辈子了。” 一千万,亏她说得出来。 没有人比周颂年知道江月有多爱钱。 周颂年知道她小时候过得很不好。 他那时候刚认识她,怕她是间谍,偷偷派人到她邻里打探。 那邻居是个热心肠的胖女人,被来查探的人一问,倒豆子似得就说了: “你说江月啊,那小姑娘可怜着呢,她爸就是个畜生,跟破鞋跑了,跑了就算了,还把她学费都偷了,气得她妈见天在家打孩子。 ——要我说这事关她什么事,她才几岁,江肇一个大男人要抢东西,她哪有力气去拦着,那天玻璃窗都打碎了,要不是我男人听到声音,跑过去看,江月八成得被她那个畜生爸打死,一头一脸的血,太吓人了。” 胖阿姨说完,重重叹气,又对着来人说:“哎,你们是来查低保跟贫困生奖学金的对吧,他们家穷!小孩书都要读不起了,就为了几百块钱学杂费,让小姑娘挨家挨户找亲戚下跪。” “你们搞这个要不要人作证啊?要是要的话,我可以去作证,我男人也可以作证,写表彰书我也能写,她是真贫困生,不信我带你去看……” 她的邻居倒是很热心。 江月不止一次对他提过邻居阿姨对她的帮助。 所以周颂年在对方丈夫失业后,把她丈夫聘到他掌控的分公司那里当监控室保安,朝九晚五,后来升了小队长,月薪税后七千多,远超当地平均工资。 这样的出身,使得江月把钱看得比命还重。 大学时候跟他出去,不小心掉了几百块钱,能从上车哭到下车,两人约会都没约完,当晚找了一晚上的钱。 ——不是周颂年没补给她,他补了,她等他走了,私底下又跑回去找,轴得像块烧不坏的硬木头。 那天周颂年晚上回去没看到她,还以为她被绑架了。 紧急启动了安保程序,二十几辆车都开了出去,地毯式搜查她平时常走的那些路,市内只要是有摄像头的地方,监控都被调了出来,找了几个小时,总算在某个十字路口找到她。 周颂年看到她时心都发慌,脸色难看到吓人。 江月还傻乎乎的,看不懂氛围,傻狍子似地笑着朝他奔过来、 等到他面前,她便摊开手,献宝似的给他展示手心里攥着的三张不知道被车压过几次,全是车轮印的红色百元钞票。 “你看,我找到了。” 第62章 狼狈 就为了三百块钱。 一群人忙活了大半夜,开着车满城乱窜,不惜人力物力地去找她这个聪明的大宝贝。 周颂年不用想都知道旁人会怎么看他。 色令智昏都不足形容这件事的荒唐程度。 周泽、周老爷子、郑惠等人明天要怎么骂他,周颂年都懒得去想,只要不被人拍到登报挂上热搜,他就谢天谢地了。 周颂年表情太过外露,傻狍子江月都看出来了,笑意收敛。 “你别生气呀,我就是忘记给你打电话了,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所以才出去没跟你报备,下次出门我肯定跟你交代。” 江月说着,又咬了咬牙,把钱塞到他手里:“别生气了,都给你,找了一晚上呢。” 周颂年条件反射地甩开手,钱掉在地上。 下一刻他就看到江月表情僵住,像是猝不及防被身边人捅了一刀,一瞬间惊诧刺痛。 周颂年觉得她有些可怜,再生不起气,温声跟她解释:“太脏了。” 江月愣了一会,她轻笑起来,眼睛很亮,无所谓一般:“哦,我忘了,你有洁癖。” 她说完,又蹲下身去捡钱,周颂年想拉她起来:“别捡了。” 江月有时候真的倔,他不让,她偏要做。 周颂年只好妥协,看着她蹲下把那些钱捡起来,没立刻放到包里,她翻出纸巾,包了三层才放进去。 他知道江月是嫌清洗费贵。 “三百呢,周大总裁,你是真不把钱当钱。” 她笑嘻嘻的,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还从口袋里找出消毒湿巾,先把自己的手擦了,又让他抬手。 “给你也消消毒,我们家大总裁爱干净,唉,你的手怎么这么好看,平时背着我偷偷擦护手霜了?” 江月插科打诨,那件事很快就被遗忘,周颂年的手被她放下,空落落的。 四周的保镖都在看他们。 周颂年尽量保持严肃,带着江月往车上走。 车门被工作人员打开,周颂年想扶着她先进去,江月躲开他的手,“你先进去吧,我想坐在副驾驶。” “为什么?” 周颂年问她。 江月离他远了些,无所谓道:“我在外面走了大半天,身上很脏了。” 事情过去太久,周颂年已经忘记他当时是什么心情。 总归不会比现在更差。 一个为了三百元能在大马路上跑半天的女人,现在为了别的男人乐意砸一千万。 一千万除以三百,那都不能整除! 江月这七年里,送他的东西加起来都没有一百万。 “我是精虫上脑,我脑子没点问题我会跟你在一起吗?你给他花一千万,魏语迟他算什么东西,你从他身上得到的回报绝对不会比在我这里得到的更多。” 周颂年气得又想打她屁股,他低下头,凑近了去看她:“一千万,你倒是舍得。” 江月笑着说:“周颂年,我不做生意,也不想在这上面权衡利弊。” 她语气轻快,像是怦然心动的少女,因为但凡成年女人都说不出这种蠢话: “对心爱的人,没什么舍不得的。” 魏语迟要是不幸被周颂年记恨,那只能算他倒霉,谁让他跟着宋墨挽一起坑她。 五十万都收了,总要承担些风险吧。 周颂年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感觉他此刻似乎特别恨她,眼底血丝都冒出来了。 但又透着些悲哀,好像他真的被她轻飘飘几句话伤到那样。 第47章 这才哪到哪。 她都没开始编造到跟魏语迟的一百零八种姿势呢! 江月觉得周颂年百分百在做戏。 因为没有人会在伤心极了的时候,还记得去吻她。 他咬她的唇,舔她的舌头,被咬了照样混着血跟她接吻,就这样还要骂她: “江月,你真的没长良心。” 周颂年这人就是这样,在某方面输了,另一方面一定要找回场子。 他现在没办法从精神上控制她,只能采取物理手段。 ——比如把她睡服。 江月没给他这个机会,趁着他没防备,调整姿势,抬起腿用膝盖猛踢他:“我只对我不喜欢的人没良心,周颂年,要是没有钱,你算什么东西,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周颂年痛地吸气,表情几近扭曲,额头青筋暴起,透着愤怒,目光阴毒地看她。 江月毫不畏惧,她甚至嗤笑出声:“你是真的一点也不装了,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什么吗?” 周颂年看到她理智又冷漠的神情,看到她那张让人又爱又恨的樱唇一张一合, 他听到她冷声说:“你看上去像一条发情的疯狗。” 周颂年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桶冰水,从上到下凉了个透彻。 他没再说话,抬手擦了擦嘴角,喉间腥甜,手上沾着艳红的血,像是他吐出来的似的。 周颂年再去看江月,觉得她一点也不可怜,更不可爱。 简直是个泼妇,披散着头发,手都被锁起来了,还要张牙舞爪大动拳脚地要跟他拼了。 他绝对是疯了才去亲她! 周颂年胸廓剧烈起伏,头一阵痛过一阵,他盯着江月的脸,有那么一刻他是真想把她杀了。 死人最好,死人最听话,死人有什么不好,江月挂在墙上最起码还不会出轨了! 周颂年甚至都不想着到时候要怎么脱罪。 最好他们两个死一块,魏语迟那个贱人也得死,死比他跟江月晚一些,免得他们到了地底下背着他趁死得比他早,相携私奔了。 但江月死了不会变死人,她会变死鱼,不说话不蹦跶不理他 ——周颂年最受不了这个,他宁可她、宁可她…… “真是疯了……” 周颂年喃喃自语,他意识到他不能再待在这里。 江月这个女人有毒。 他在她身边智力会被拉到跟她同一阶层,然后被她用丰富的经验打败。 最惨的是他道德底线比她低下,江月不敢搞出人命,他却是有这个心性跟手段的。 周颂年从她身上艰难地挪开,尽量不去看她……不去看她的脖子,他怕他上手掐她,然后拖着她一起死。 ‘工作还没完成,他不能死在这里,那样简直毫无价值!’ 周颂年不得不理智地去想,工作很有性缩力,最起码他在想工作的时候能动一动脑子。 在江月看来,周颂年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步履紊乱艰涩,期间还一脚把他那被她打掉在地上,斯文败类十足的金丝眼镜踩碎了。 等彻底离开了客厅,离江月远远的。 周颂年随意找到一个房间,进去,跑到洗手台前。 水龙头打开时的流水声很治愈,他掬了几次水,往脸上浇,手比冰水还冷。 周颂年深呼吸几次,勉强冷静下来,看向洗手台前倒映出的男人。 头发凌乱,英俊的脸上挂着几道狼藉的伤痕,有一道甚至还在渗血。 衬衣更是像被蹂躏过,纽扣被扯开,其中一只纽扣不知飞到了哪里,露出的皮肤上还有青紫色的痕迹,不是被江月掐的,就是她挠的。 下摆也扯了出来,因为他腰带拿去绑江月了。 周颂年愣住了,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 好狼狈…… 第63章 惊醒 江月目送周颂年狼狈离开。 她在沙发上躺了一会,手还被捆着,江月试了几次,浑身像是泄了劲,几次都没能把自己撑起来。 她的力气早在刚才跟周颂年的那场单方面互殴里耗光了。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 江月见起不来,也没再挣扎,索性躺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等醒来的时候,手上束缚着她的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取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手,不是周颂年。 是陈琳,对江月忠心又不忠心的女管家。 陈琳在帮她手腕上药,其实也没什么伤,只是被腰带边缘膈得发红,酒精擦一擦,喷点药剂的事情。 “太太醒了。” 陈琳神色平常,江月等她做完事情,才缩回手:“你什么时候在的?” 陈琳想了想,说:“十五分钟之前,周总让我来看看您,要带上医药箱。” 陈琳听到那句吩咐后不可谓不害怕。 在陈琳看来,今天周总一回家气氛就不对,虽然看着还算温和冷静,跟她说话也不像有什么想法。 但就是有种微妙的不对劲。 像一块没有计时器的定时炸弹,精准地每秒发出“滴滴——”声,安定平稳,但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爆炸。 周总回来的时间是凌晨五点,风尘仆仆,透着些微不可见的疲惫倦怠。 陈琳作为工作人员,为了方便安排,也在生活助理的引导下,看过他的日程表。 按照日程表,他昨天晚上十一点还有商谈,现在这个时间点,怕不是商谈一结束,就连夜从另一个城市坐专机飞回来。 这是让助理临时排出来的时间。 按照行程,他明天下午三点之前还得坐飞机飞回去,然后一落地,休息半个小时,就得接着去实地考察工程开发。 他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客套,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问她:“月月出去了吗?” 陈琳摇头:“没有,太太今天一直在家,现在还在房间睡觉。” 她又问:“要不要把太太叫醒?” 小别墅里就是这样,一旦周总回来,所有人都得按着他的时间表走,像是被按时接通的机器。 包括他的妻子江月。 陈琳看到周总沉吟一瞬,似乎在思索要不要让她叫人。 但最终还是说:“算了,让她睡吧,我等下再去叫她。” 他说完,就去洗澡了,等洗漱完出来,正好五点半,他没有换便衣,而是让工作人员取一套西装来。 陈琳知道原因,周总到时候还要出去,这样比较方便。 ——这也意味着他不会休息。 所有人都知道周颂年有洁癖,他不可能穿着西装躺在床上。 ——这也是为什么周颂年跟江月明明在床边吵架,但却宁可多挨几个耳光,也非要把人转移到客厅沙发上的原因。 他对他的生活就是有这些在旁人看来吹毛求疵的高标准。 周总洗完澡,又去了太太的房间。 陈琳自然跟上,于是又听见他吩咐。 “今天下午三点之前,工作人员都不用过来上班,工资照常,没有吩咐,尽量别过来这里。” 相当于变相放假。 陈琳理应高兴,毕竟哪个打工人不喜欢带薪休假。 但她高兴不起来,陈琳怕这次的短暂休假可能会引发爆炸。 ——比如她会因此长久失业。 所以在离开前,陈琳像是偷窥狂一样偷偷往门缝里看。 太太睡觉果然踢了被子。 周总拧着眉,很看不惯,表情像是要把她叫醒狠狠训斥。 但最终还是沉默着,弯腰把被子提起来,小心翼翼地盖回她身上,动作很小心,半点声音没有。 最后他握着她侧躺着,横在床外的手,犹豫着要不要把它塞回被子里。 陈琳看到平时不可一世矜贵冷淡周总,在他太太床边慢慢蹲下,很久没动,像是在端详太太的脸。 然后很快,像是突然惊醒,他把她的手塞了回去,恶狠狠地,像是在抛下什么累赘,或者一块锁着他不知多少年的枷锁。 ‘他一定讨厌极了她。’ 陈琳甚至能脑补出周总满脸厌恶的模样。 ‘看上去像是在急于摆脱她。’ 听说周总跟宋小姐最近都在一起工作。 唉,可怜的太太,或许今天周总就是要回来提离婚的。 希望太太能多分点钱,最好把小别墅也分走。 陈琳想接着在她身边工作,工资下调一点也行,总比失业好。 陈琳想着,没有再敢窥视,万一被周总发现,恼羞成怒,怕是今天就要让她失业。 离开小别墅,陈琳到自己的员工套房躺了一会,闲着没事,烤了些小饼干吃。 这是她的爱好,也正是因此,她才能从那堆各色常青藤大学毕业的管家候选人中脱颖而出。 应聘那天陈琳烤了一堆圣诞题材的小饼干,花花绿绿,一口一个,跟周围各种高端蛋糕点心比起来,竞争力十足低下。 第48章 周总一看就笑了。 不是嘲笑,很礼貌,带着几分满意,就是话很奇怪。 “看上去应该很讨小女孩喜欢。” 他又问她:“能做无糖……或者少糖的吗?尽量别用色素,摆盘要漂亮。” 陈琳自然说会。 然后顶着竞争者们‘她好心机,她是不是走后门,这是有内幕,还是有小道消息’的目光被签了下来。 她当然不觉得周总口中的小女孩会是他太太。 江月那时候都快二十三岁了,不管从什么意义上来看都成年了。 而周总也才二十七、二十八,上市公司总裁,四十岁以下都算小,三十岁以下,那是年轻地不能再年轻。 陈琳那时候也听过流言蜚语,网上到处都是,随手就能查到一堆。 “要不是因为小周总未婚妻出国,小周总受了情伤,不然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心机女哪来的机会趁虚而入,呵,不过是靠着携孕逼宫,才得以上位,真当别人不知道她……” 诸如此类的扒皮帖子很多。 极力将太太塑造成心机捞女,邓文迪二代,现世狐狸精。 而宋小姐跟周总则是苦主。 时而被狐狸精玩弄于股掌之间,时而幡然悔悟,但难以逃脱苦海,只得两地分离。 陈琳对江月一开始印象不太好,后面渐渐改观。 就像网络上的帖子,在时间的洗涤下,主要舆论从江月狐狸精变成了江月倒霉蛋。 老公心有白月光,嫁入豪门却难以生育,明摆着是给人占着位置,等白月光回来,她就要趁早让位,被心有所属的冷漠总裁一脚踢开。 直到现在。 陈琳想着周总离开时的狼狈模样,以及太太毫发无损躺在沙发上惬意休眠,手上捆出来的印子,要不是她治疗得早,估计待会就好了。 江月突然笑了一下,她知道陈琳有时候跟老宅有联络。 江月对陈琳说:“你等下去告诉郑惠,告诉她,我把她那个不可一世的宝贝儿子打了!” “七个耳光,全打在他脸上,你让郑惠过来跟我谈话吧。” 第64章 变态 “啊?” 陈琳一瞬间脸皱成一团,差点指着自己说:“我吗?” 但很快她又恢复冷静,每年五十万的税后工资保证了她面对所有事都能波澜不惊。 陈琳面不改色,对着江月说:“太太,我今天早上摔了一跤。” 江月果然上当,关心道:“你崴着脚了?” “要不要给你放个假?” 陈琳摇了摇头,镇定地说:“没崴着脚,就是耳朵摔聋了,间歇性的,刚才您说的话我都没听见。” 间歇性耳聋。 江月被逗笑了:“这都能摔出来,你怎么不说摔成脑震荡。” 陈琳便道:“原本只是间歇性耳聋,刚才突然感觉是有些脑震荡。” “要不您给我放个假吧,一天就行。” 江月冷哼一声:“你想得美。” 陈琳看见太太表情酸溜溜的,说话也是:“就知道你向着他。” 陈琳摇了摇头:“我不向着他,太太……” 她想解释,但有些话是不好对着主顾或者说领导说的,尤其现在面对的两位领导,还是一对夫妻。 陈琳怕这边说了,后面他们和好,反而把她炮灰掉。 江月了然:“没事,我知道,你向着工资,这很正常,周颂年给你发工资嘛。” 她拍了拍沙发,对着陈琳说:“陈姐别蹲着了,怪难受的,坐上来吧。” 陈琳有些为难,但江月又说:“我就想有人陪我说说话。” 陈琳只好坐下,她们关系其实很好,但一旦掺杂金钱,就很难做到完全无隔阂。 沙发凹下去一块,陈琳坐在江月旁边。 江月自顾自地说:“你不告诉她也没事,郑惠耳报神多着呢,她迟早要知道,有时候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在这家里安监控了。” 江月抖了抖:“真变态。” 陈琳尬笑着点头:“是有点。” 郑太太安没安监控,陈琳不知道,但周总肯定是安了。 确实像变态。 “对吧,唉,我真讨厌他们。” 江月说:“我知道他们都瞧不起我,工作人员也好,那些跟周颂年一伙的有钱人也好。” “谁叫我出身低,又不是什么天才,长得也没有倾国倾城,对着男人笑一下就天凉王破,命都给你,对着观众笑一下就石破天惊全网爆红。” 她是真羡慕宋墨挽,长得漂亮,人还有钱,周颂年也对她念念不忘,鼎力支持。 当然,对江月来说,周颂年算个屁。 她真正羡慕的是宋墨挽投胎的本事。 宋家多有钱,虽然人口比周家多出好几倍,但就算是旁支子弟,也各个打出生就含着金汤匙,打呱呱坠地开始,就有一笔价值不菲的培养费,以及家族信托基金。 “我要是一生出来就是富二代该有多好啊。” 江月感叹。 陈琳也感叹:“我也想。” 谁不想当富二代啊。 “我以前还做梦呢,梦到我有一千万,多得都花不完。” 江月一说这个就忍不住笑:“起床之后,我还规划了好几个小时,后来发现我没有这笔钱,算了也没用。” 陈琳羡慕地说:“可是您现在有了,周总光是自身就有不下三十亿的资产,您是他太太,难道还少吗?” 江月摇了摇头,笑着说:“男人的钱是给女人看的,不是给女人花的,一千万是有,多了就没了,我这样的身家,能捞到多少是有定数的,敢再多动一点,周家能治死我。” 贫民窟女孩嫁到豪门,很多人都以为能捞到大把钱。 江月以前也是这么想,后来真进去了才知道,豪门也是看人下菜碟。 如果周颂年娶的是宋墨挽,那肯定是金钱均分,利益共享,甚至还要给女方更多,好换取岳家势力的支持。 他们是门当户对,势均力敌的真爱。 但他娶的是江月,她拼尽全力最多能捞到他几千万,更多的利益,就是真给她,她都不敢动。 她要防着周家其他人盯上她。 “其实周颂年也算不错了,我还认识别的二代三代,一个个比鬼还精。” 江月对着陈琳说:“他们会拿商超购物卡去骗漂亮女孩,那玩意每年都有商超白送,呸!一堆狗东西,仗着别人没见过世面,一点蝇头小利就能让他们玩了。” 陈琳叹了口气:“周总不是那样的人,您也不会落到那种境地。” 她想了想,又对着江月说:“太太,您有没有想过,给周总生一个孩子?” 生孩子? 江月知道她在想什么。 普通女孩嫁入豪门,想要真正能分到利益,就只能靠生育了。 江月是外人,但周颂年的孩子是周家的自己人,周家为了脸面,也算是奖励。 如果她能生下一个孩子或者两个孩子,最少也会给她一个亿的生育奖金。 有孩子在,她的婚姻也会稳固,最少能再撑三年。 最好拖到宋墨挽沉不住气,再次出国或者跟别人结婚,这样就算周颂年一辈子都记得她,但也只能跟江月好好过日子。 挺好的想法,陈琳是真的为她好。 但江月不大乐意:“算了吧,我以前当小三,现在是周颂年的倒霉蛋老婆,每天等着心有所属不回家的老公,以后还要当豪门里的苦瓜菜,带着孩子一起演爸爸去哪了——或者消失的父亲。” “想想就没劲,我还年轻着呢,等我离婚了,什么好日子过不了,不受这罪!” 陈琳仰头看天花板:“太太我间歇性耳聋又发作了。” 江月笑着摆摆手:“算了,不提这些了——你耳聋好了吗?” 陈琳立刻道:“刚好,太太算得灵。” “别叫我太太了,叫我江小姐也好,小江、月月都行。” 小江肯定是不能叫的,不尊重,江小姐又太生疏。 月月是周总用来叫太太的称呼,以他那小气劲,陈琳怕哪天说吐噜嘴,然后转头就被他觉得是女小三给开了。 “我还是叫您太太吧,亲近。” 江月委屈地扁着嘴,陈琳笑了笑:“我刚才进来之前,吓了一跳,还以为您这边情况不好。” “现在呢。” “好的不能再好了。” 太太又得意地笑,下巴抬得高高的,别提多神气:“那是当然,我很厉害的,我跟他打起来,周颂年打不过我,最后落荒而逃了。” 陈琳想到周总离开时就算已经自我打理过,还是掩盖不住满脸的伤,再看看江月毫发无损地模样。 周总身高差一厘米就要一米九,几乎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去健身房,晨跑哑铃力量训练一个不落,西装下的肌肉练得非常结实漂亮。 而太太,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最多练练瑜伽,还动不动因为不好好吃饭被周总拖起来管教。 第49章 他们是怎么打成这样的情况? 陈琳垂眸深思:‘莫非周总背地里偷偷打蛋白针了,肌肉注水导致战斗力下降?’ 第65章 亲人 这是不可能的。 陈琳心知肚明是周总让着太太,但却不点明,只说:“您威武,下回咱们去报个拳击班,以免周总攻击力上来,您吃亏。” “算了吧……” 江月说:“我吃不了那份累,反正周颂年被我打了一顿,估计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我了。” 那未必。 陈琳想了想,说:“他要是不想见您,怎么又让我过来给您看伤,火急火燎的,吓得我以为您出事了。” “他才出事呢。” 江月把手伸到陈琳面前:“你看,咱们聊天这会,我手腕都好了。” 陈琳低头去看,果然手腕光洁白净,连那点膈出来的红印子都快消了。 “您没事就好。” 江月笑嘻嘻地问:“你都不关心关心你周总,不怕他看出你偏心,扣你工资。” 陈琳也笑了:“太太不觉得我哪里做错,周总不敢扣我的,他怕太太打他,他觉得咱们两个是一边的。” 这话中听! 江月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陈姐,你坐近些。” 陈琳有些犹豫,还是坐了过去,江月又问她:“你能抱抱我吗?” 陈琳表情有些奇怪。 江月便摆摆手,很公正地说:“我就是累了,事先说明我对你没意思,咱们俩是非常正当的雇主员工情,你是光明正大来安慰我的。” 陈琳直接揽住她肩膀:“别说了,越抹越黑,没事都让您说出点事来。” 江月软软地靠了上去,她叹了口气,也不笑了,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琳小声问她:“小月,你是不是不开心。” 江月回嘴:“我特别高兴,我今天把周颂年打了,我再也不怕他们周家人了,郑惠要是敢来找我的麻烦,我就敢去跟她扯头发,我不要脸了,我本来就不要脸……” 陈琳听她说话渐渐大声,但到后面戛然而止,变作极力压抑的呜咽。 “唉。” 陈琳叹了口气,拍了拍她后背,江月还犟嘴呢:“陈姐,我没哭,你别乱想,我就是饿了。” “饿了好呀,饿了等下让厨师做饭好不好,白切鸡,龙井虾仁,排骨汤,波士顿龙虾——我记得太太最近喜欢咕噜肉,粉蒸排骨也来一小碟,咱们俩摆一桌子吃。” “不要白切鸡,讨厌,周颂年才吃那种没滋没味的东西。” “那就不吃那个,咱们吃水煮牛肉,水煮牛肉有滋味,让厨师加辣。” 江月这才满意了,“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就往陈琳怀里钻。 陈琳觉得她轻飘飘的,看着还算高挑,身上瞧着也有些肉,但人就是轻,像个孤魂。 她不呜咽了,但陈琳知道她在哭。 小时候因为哭泣挨过打的孩子都这样。 哭是不敢大声的,嚎啕声要和着眼泪吞进嘴巴里,嘴巴也不敢张开,像是怕飞进去一只蜘蛛,死死抿着唇,红着眼,或许也掉几滴泪,又很快擦掉,仰着脸告诉别人。 “我就没哭过,哭是没用的人才会有的情绪,我很厉害,挂在脸上的只有笑容,没有眼泪。” 像丛林里极力掩盖伤口的警惕小兽,弓着身,炸着毛来威慑入侵者。 只有疼极了,才会“呜呜”两声,连伤口都不去舔舐。 小兽疼极了,会“呜呜”叫。 人难受极了…… 江月不难受,江月开心得很。 于是陈琳听见她的太太小声在她怀里叫人。 “妈妈……” 像是在跟什么人对话:“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江月昏头了,她知道不会有人回答。 她妈吴敏敏前段时间带着钱跟江奉离开了。 江月没管他们去哪里,反正最好别在她眼前晃悠。 而且就算他们在,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吴敏敏如果在她面前,她只会劝她说:“你忍忍他,你让让他,男人都这样,等到时候就好了,咱们做女人的要大度,沾花惹草怕什么,迟早要回家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江月那时候好像是十九吧。 十几年来,她跟吴敏敏类似的对话太多,她都不记得说这话时是哪一次了。 总之江月问她:“我爸什么时候好过?要不是我被周颂年包了,你看他稀罕理你吗?” “你以为江肇是良心发现想回归家庭?” 江月冷笑:“他那是知道你家女儿卖出价了,看不得你自己一个人赚,他也要来分一杯羹!” 话音刚落,吴敏敏便抬手给了她一耳光。 吴敏敏撕心裂肺:“你以为我都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我想让你去卖吗?是你自己选的,你自甘下贱……” 话脱口而出,吴敏敏下一刻就后悔了。 她瞪大眼,颤着手要去摸江月的脸: “妈不是……月月,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你别往心里去。” 江月拍开她的手,恶狠狠地瞪她:“你嫌我的钱脏,你就别用,不要跟我假惺惺。” 吴敏敏便哭了,她一边打着自己耳光,一边问她:“你是要逼死我吗?他是你爸,他不在别人怎么说我们的?” “说你妈我不中用,留不住男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搞破鞋,女儿傍大款,你弟弟还读书,他同学都不跟他说话,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爸他说他赚到钱了,等他回来,咱们就不用这么苦了……” “都是借口。” 江月握住她的手,表情狰狞:“你别骗我了,你这辈子就是离不开那根……” 很难听的两个字眼,江月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说出来的。 吴敏敏当场就瘫了下去,靠着墙,面色灰败:“你恨我,我生你养你,你恨我。” “是你先恨我的!” 江月一滴泪都没流:“是你先恨地我!” “谁让你生得像你爸!” 吴敏敏压着声吼她。 江月也骂:“你爱他但是你恨我!你一辈子离不开男人,你看到是男的你就开心了!” “他对你那么差你都忍他,我呢,我给你钱,我从来不让你操心,外面的破鞋欺负你,我出去跟她骂架,我被打耳光,你只看到江肇来了,你就笑了。” 她们吵了好多好多架,骂起来好像恨不得对方死,嫌对方脏了自己,巴不得当场断绝关系分道扬镳。 好的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 总是有拌嘴的时候,也会因为一件事一起发笑,在同一张桌子上,或笑或气或骂,眼泪和着米饭吞,拌着水煮菜都发咸。 但吴敏敏是对她好过的。 江月不是一打生下来就十七八,一落地就能跑能跳长得漂亮能傍大款能赚钱养家。 吴敏敏给婴儿的她喂奶换尿布抱着哄,一哄就是一晚上。 也有过为了一点饭钱,顶着邻居亲戚黑脸讥讽筹借讨要,到了晚饭,江月碗里有大鸭腿,吴敏敏吃白菜蘸酱油。 吃完饭江月下了桌,没跑出门想起来要洗碗,回头看见吴敏敏捡她剩下的骨头吃。 吴敏敏看见江月,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板着脸:“怎么肉都吃不干净,白浪费了。” 这话说完,她就有理由去吃了,她是光明正大吃的。 吴敏敏可以光明正大吃江月啃下来的骨头,江月却心知肚明,如果是她,她是不肯做到这样。 人就是这么讨厌,坏也坏不彻底,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偏偏揪着心。 所以在十五岁的江奉拿着不知道去哪打工攒下来的钱,哭着对江月说。 在二十,或者二十一岁的江奉拿着江月给他的存款,笑着对江月说。 “姐,不要管家里了,咱们两个跑吧。” 江月一巴掌就打到了他脸上 打在弟弟或是哭,或是笑,反正是在讨好她,意味着恶意伤害的红痕印在这个纯粹爱着她的人的脸上。 这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江月冷冷地看着他,骂他,赶他走,走得远远的,最好一辈子别见面: “滚你丫的,她是你妈!” 第66章 家暴 江奉到底滚了,带着他的妈,还有她的妈。 江月订的机票,地点她懒得看,行李托运费倒是很多。 行李不重,重的是江月寄过去的七八十根各式各样形状各异功能齐全的玩具。 吴敏敏抹不开面买这些,那她以后就一定会去找男人。 年纪大又不聪明,贪慕爱情跟色欲的女人带着大量钱财,在别有用心的男人眼里就是大肥羊。 女人也会有欲望,越是压抑,越是疯狂,所以她才经年累月地抓着江肇不放。 吴敏敏最恨毁了她幸福跟婚姻的“破鞋”,偏偏她的女儿是别人口中的“破鞋”,所以她为江肇守贞,要证明自己跟那些“坏女人”不一样,要跟她们划清界限。 第50章 她恨江月,她嫉妒羡慕,也暗中向往着所有可能成为“破鞋”的女人。 即使她不承认。 好在这些事都跟江月没关系了。 他们关系断绝,以后吴敏敏只能烦江奉,江奉可不惯着她。 江月是个情绪过得很快的人。 反正她一点也没有难过,没什么好难过的,她脸上只有笑容。 江月擦了擦脸直起身,对着陈琳笑着说:“什么时候开饭呀,我都饿了。” 陈琳点着手机:“今天厨房的人下班了,刚才您笑的时候,我趁机在君临酒店那里点了些,大概二十分钟,酒店那边的饭菜就加急送过来了。” “那感情好。” 她们等了许久,都不说话了,各自拿着手机刷,很放松。 门口铃声响了,陈琳便去开门,三个酒店专用的外卖员便走了进来,后头跟着两个厨师,一堆人在餐厅摆了一桌子菜。 糖醋排骨、水煮牛肉、咕噜肉、香煎黄花鱼…… 蒜泥芝士焗波士顿龙虾还没吃就能闻到味道诱人鲜香,玉米排骨马蹄甜汤上撒着红枣枸杞。 摆在加热板上的黑椒牛扒还在滋滋冒着油星烟火。 两位厨师直接去灶台开火,红酒开台,“呲——”地在平面灶台上燃起一团蓝色的火。 陈琳在有人在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个严肃精英大管家,眼睛盯着人,像是在吹毛求疵地挑错。 她抖了一块被叠成白天鹅的方巾,铺到江月膝盖上,小声说: “您先吃着,待会还有魔术看,他们会用鸡蛋画爱心,还有分子料理,就是吹一堆烟起来,搞个噱头,虽然口味就那样,但瞧着挺好玩的。” 这是能说的吗? 江月看到竖着耳朵的厨师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么说不好吧。” 陈琳笑了笑:“我给他们加钱了。” 原来是出手大方的甲方爸爸。 江月懂了。 江月拍了拍旁边的椅子:“陈姐,菜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你跟我一块吃吧。” 陈琳婉拒:“这不大合规矩。” “那是周家的规矩。” 江月毫不在乎地说:“按他们家的规矩,论起来,我还不能跟他们一桌子吃饭呢,谁搭理他们。” 她看向陈琳,觑着眼,像是在斟酌,颇有些认真:“陈姐,要不你以后跟我干吧,一年五十万,五险一金交顶格,不升不降。” “除非哪天你卖了我,或者我死了,不然这活你能干一辈子。” 陈琳又惊又喜。 她知道江月说话是很有效的,不像有些老板,说话跟放屁似的,臭一阵就没了。 ——比如郑惠,传了一年多消息,半点分红不给。 虽然陈琳传的都是假消息,但试出来郑惠是真小气。 但面上她强压着嘴角:“这不太好吧……” 糟糕,拒绝生硬了! 陈琳又很快说:“我考虑考虑。” 江月两分钟没说话。 陈琳汗都要下来了,心底暗忖:‘早知道答应了,不知道现在降个五万…呃……十万一年还能不能保住职位。’ 眼见太太不动,只垂眸深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琳痛定思痛:“要不我……” 江月也在同时出声:“想什么呢你!陈姐,你都知道我这么多秘密了,该不会以为我会放你走吧?” “你跟着我干定了。” 江月大手一挥,十分豪迈:“现在赶紧坐下,来,看朕给你打下的江山。” 陈琳看向江月的江山 ——一桌子好菜,还有三个布菜、两个花里胡哨做饭的“大臣”。 她忽然明白入职那天,周总说的那句话。 ——周总看着那一堆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圣诞小饼干说:“看上去应该很讨小女孩喜欢。” 再看着这一桌子花里胡哨,色彩纷呈,酸甜可口,味道跳跃的菜,还有那些烟雾缭绕,又是火又是干冰的分子料理。 一点也不实在,但太太就是喜欢地不得了。 陈琳忽然意识到,江月才二十五岁。 有些读书晚的女孩,大学毕业时也就这么大,但她已经结婚三年了。 她什么时候认识的周总? 陈琳不去想了,她坐了下来,对着江月说:“月月,没办法了,你都这样说了,姐以后就跟着你混吧。” “好的呀。” 江月点头,然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分子料理冰淇淋,她皱着脸,跟陈琳小声说: “是不怎么好吃。” ……………………………………………………………… 小别墅里的江月红红火火吃大餐。 在她们议论中的周颂年却早已收拾整齐。 西装革履,戴着临时配好的眼镜,看上去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有些过分疲惫,正躺靠在通往工作地点的专机座椅上短暂休眠。 如果仔细去看,能看到他脸上不自然的痕迹。 高望很在意这份不自然。 天知道他家boss是怎么了。 回了趟家里,出来后却跟被人绑架了,刚拼死跑出来一样。 衣服整理过但是还有着褶皱,外套衬衣跟腰带都不搭配,头发透着凌乱,眼镜也不见了。 最吓人的是一脸的斑斓痕迹,又是挠出来的指甲印,又是巴掌印,甚至还有咬痕!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跑去跟美洲豹决斗了。 高望当时说了句蠢话,蠢到他现在都想打自己一巴掌。 他见到boss的第一反应是惶恐,而后很快义愤填膺地说: “太可恶了,您是遭受家暴了吗?!她怎么可以这样!” boss看他的眼神立刻变得严厉而冷肃。 高望汗流浃背,他甚至怀疑对方有在思考要怎么不着痕迹地人道毁灭他。 周总绝对能为了掩盖丑闻做得出这种事! 高望腿肚子发颤,只觉得小命不保。 '流年不利,早知道本命年就在西装裤里搭上条红绸裤了'。 好在周颂年最终冷静下来。 他用警告般地语气对高望说:“不要胡说。” “我只是不小心在浴室里摔倒了。” 第67章 伤痕 浴室里摔倒了…… 高望低着头,偷偷用余光去瞄周颂年的脸。 ‘所以您是说您在浴室里摔倒了,不慎在脸上磕出几个巴掌印,顺便手一不小心掐到了脖子,连带着被锐器划出两道血痕,以及下唇还被别人咬出印子了是吗?’ ‘真是巧合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浴室被绑架了,匪徒也是真够变态……’ 高望不敢说,高望甚至也不敢问。 他只觉得周总在他心里高深莫测,冷静平和,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的成功人士形象彻底碎裂了。 但凡在今天之前,如果有人告诉高望,周总会顶着一脸的伤出现在他面前。 高望只会嗤之以鼻,半分不信,还要嘲讽对方异想天开。 “周总是谁?那可是堂堂上市公司大总裁,二十岁大学没毕业,业余时间做风投都能孵化出独角兽公司,二十五岁上forbes排行榜,各大财经频道争相上门求采访,三十岁能空手撬动数十亿资金,联合数个豪门带动整个g市上下官员,共同开发项目的大型实体新兴企业家!” “他最穷的时候光银行卡里都有三十亿!” “谁敢打他?怕不是还没动手就被装箱子里填海,被狙击手阻妨,或者被保镖抓住十分钟内拷问出幕后主使了!” 高望在周颂年身边工作的时间越久,对他的崇拜就越深。 有一种近距离接触成功人士,被刺眼光芒闪耀到盲目的错觉。 高望没觉得自己狗腿,因为周颂年身边的其他工作人员,甚至跟他相处久了的豪门子弟跟高望的想法一样。 高望见过张家的小少爷,新竞的小张总张英奕,因为周总拍着他的肩膀,垂眸说了句: “我也不是万能的,英奕,有时候我也需要你的帮助,朋友的帮助。” 小张总当场热泪盈眶,看周总的眼神比看任何绝世美人都深情,比看黄金都痴迷: “颂年哥,我……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承认我,你要我做什么?是资金有问题……” 小张总甚至不去谈这个,直接问:“你要几个亿?股份行不行?我现在就紧急去折价出手。” 他真的去出手了。 周颂年没有要,但张英奕还是因为他通过了信任测试而又哭又笑。 类似的人高望见过很多。 他自己也曾因为入职时被周总亲自授函提拔而兴奋到一夜未眠。 男男女女,出身上层的二代三代少爷小姐,跟他一样的职场精英,甚至商业上的竞争对手。 李建洲李总曾经跟他不大对付,闹过些事情,各自坑过对方数个亿,现在照样心甘情愿给他打下手。 第51章 高望问起时,周颂年只笑着说:“商场是这样,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我们之间没有死仇,自然可以坐下拿着文件洽谈合作。” 他对外一贯谦逊,只谈说是集团作为平台的帮助,与个人能力深浅关联很小。 但李建洲对外也公开说过:“输给别人,我大可以拿着资金跟他斗到底,做事没有这种秉执坚固的心性,必然万事不成。” “但输给周颂年,算我技不如人,公平竞争中落败,结局我认,只希望以后有联手合作的机会。” 顶级精英男似乎都自带蛊王属性。 让人不由自主就想投靠,甚至奉献,众星捧月般围拢在他身边,或为了得到一句认可,或是为了能瓜分到他指缝里遗漏下的金钱。 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怪高望一瞬间失态,甚至都忘了权衡利弊,义愤填膺之语脱口而出。 居然真有人敢把周总打一顿。 打他的那个人还出身平平,武力值低下,不是什么高管子女,也不是什么亿万千金,性格据说还很怯弱温柔。 ——是周总的现任太太。 ——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江小姐。 为什么说是现任? 因为在高望跟很多人心里,江月迟早是要退场的。 虽然周总对她在经济上很宽容,态度也不错。 但奈何有宋小姐珠玉在前,金枝玉叶豪门闺秀,事业有成还是个艺术家,两人青梅竹马二十年,周家上下都满意她满意地不得了。 相比之下,江小姐连老宅都不能住,结婚三年都没孩子。 除非身体有问题,不然肯定是因为周总剥夺了她的生育权。 总不可能是她不肯生吧? 谁会那么傻,亿万资产放在眼前都不想去争取。 不管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和,宋小姐都胜过江小姐太多太多。 他们才是般配的一对,就像王子跟公主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江小姐连灰姑娘都不是,灰姑娘身份多少也是公爵的女儿。 客观而言,她最多算是扫地的女仆,或者变成南瓜车车夫的小老鼠。 但就是这样的江小姐,直接造反把他们老总给打了。 不知道他们是互殴还是单方面殴打,不管是周总打女人,还是周总单方面挨打,都令人难以想象。 高望隐隐有些佩服她,‘不愧是周总的现任太太,果然有过人之处!最起码胆子够大,动手能力也强。’ 以及:‘都这样了,他们估计很快就要离婚了。’ 高望侍立一旁,看着周颂年带伤的脸,到底什么话都没说。 集团在非洲也有业务,涉及基建跟医疗,人才缺口很大。 高望怕他今天多嘴说出口,明天就因为左脚踏进办公室,而被紧急派往非洲。 但不说话也不行。 高望一边头脑风暴,一边斟酌着说:“今天下午五点的会议可以紧急调整成线上会议,您可以暂时在市内休整一天,明天后头的行程也可以相应调整,等……等您排出空档后再进行。” 排出空档是假的。 等伤势好全是真的。 哪家公司老总能顶着一脸的伤去开会,从气势上就输光了。 股东董事会跟合作方要怎么看他? 周颂年知道轻重,所以他才没有回公司,而是在名下房产里就近找了一所比较隐蔽的安全屋。 然后把生活助理们、医护人员、还有高望这个秘书都召集了过来。 现在生活助理们被派到小别墅收拾他的东西,医护人员还在外面守候。 高望比较受信任,面对着他压力最大,口风也最严。 周颂年理智的时候判断很快,三十秒的时间便想清楚事情: “叫医生们进来,下午会议改线上,明天后天的行程不用重新排,今天内要飞回工作地点,所有计划照常进行。” 第68章 扯淡 他吩咐完,高望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几个医护人员很快进来,虽然口罩下的表情各异,但好在都签了天价赔款的保密协议。 周颂年不信他们敢往外乱说话。 脸上被无数只带着手套的手碰触,冰袋、酒精、医疗喷雾、纱布…… 这让周颂年有些犯洁癖。 即便他知道这些都是无菌医疗用物,但接触到皮肤时,心底依旧会因为被他人随意碰触而产生出厌恶。 “什么时候能好。” 周颂年脸上被贴着冰袋,平静地去问医生。 医生很尽责,解释详细:“要稍微等一会,您伤口面积不大,但要消肿还得多敷十五分钟,脖子处的青痕得三天才能消,脸上的划痕大概要一个星期的时间愈合。” 周颂年冷着脸道了句谢,然后敏锐地观察到医生同情的目光。 他怀疑如果他是普通人,医生可能会给他推送反家暴热线。 周颂年内心无感,因为他没有被家暴。 他们算互殴。 他单挑了一只穷凶极恶,很不可怜可爱的小美洲豹。 三十分钟后。 周颂年看着镜子,掌印消了不少,江月力气小,杀伤力不算很强,主要胜在羞辱性高。 指甲痕跟淤青比较明显。 医生很为难,说:“这个痕迹一时半会我们是真消不了,生长因子跟喷剂都用上了,您不想皮肤染色,我们也不敢给您用会渗入颜色的药液。” 高望看着周颂年镜子中的眼神,倒吸了口凉气,弱弱地提议:“要不明天……” “不用。” 周颂年说:“让化妆师来吧,线上屏幕不会很清楚,掩盖住就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 从那天开始,周颂年就过上了带妆上班的日子。 线上会议自然圆满结束,偏浓重的遮瑕在视频滤镜下毫无痕迹,只是近距离看能看出带妆。 等过了一天,红肿基本快要消退完了,稍微淡妆也能遮掩,红痕倒是比较麻烦,至于脖子上青紫痕迹 ——周颂年一向衣衫整洁,开春季节穿高领深衣实属正常操作。 工程考察跟线下开会商谈,在礼貌距离下,没人能看到他脸上那点不自然,甚至没有几个人能顶着他严肃的目光直视他的脸。 周颂年是个很谨慎的人,每间隔四个小时,他就会让高望招来化妆师在脸上补一次妆,力求毫无破绽。 连眼镜他都配了新款。 坏了的那个不要了,被他丢在小别墅,跟“造反”的江月一个待遇。 周颂年刻意冷落她。 他要让她知道自己的错误,他以前太惯着她了,把她惯得无法无天。 她对他一点也不尊重,甚至敢对他动手! 骂得话一句比一句脏,不是骂他贱,就是从生理上进行羞辱。 周颂年气疯了都舍不得那样骂她,他都没教过她说脏话。 一定是别人把她带坏了! 这次如果她不主动来认错,他绝对不会原谅她。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餐叙,距离太近,头顶吊灯布下的灯光太闪。 李建洲喝着红酒靠在真皮椅背上,红酒杯往上抬了抬,对周颂年说: “你妆花了,好像有点卡粉。” 原来这句话不止对女人伤害大。 周颂年不动声色看了眼锡盘,反光里能看到他脸上红痕显现。 江月上辈子一定是属猫的,指甲带毒,一个星期都没好全。 “你家小辣椒够火爆啊,居然敢直接往脸上打。” 李建洲嘲笑:“都跟你说了不要玩,现在好了,后宅失火,现在直接烧到你自己身上了。” “真难为你顶着这些来工作,前两天黄局长还说你瞪他,跑来问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我看不是得罪,是怕人看出你带妆上岗,真是尽职。” 社死在前,周颂年面不改色:“不是她打的,我太太乖得很,最是温顺听话。” 他胡说八道:“不过是工程考察的时候摔了一下,她知道了还打电话来嘘寒问暖,要过来陪我,我不让她来,把她急哭了。” “那可真厉害,工程考察都能把去考察的大总裁给摔了,那开发地那一块的地面找平技术可真不好,是扫地的偷懒了,还是抹石灰的没用心。” 李建洲不用听都知道他在扯淡。 上层领导下基层考察,安全帽肯定要戴着,地面连夜让清洁工清理好几遍,恨不得连个小石子都捡走,四面八方全是人,摔着谁都摔不着周颂年。 怕不是人才绊了一下,地上就躺着起码三个工程负责人等着当人肉垫子了。 李建洲嗤了一声:“别掩饰,你当别人看不出来?只是不敢说你罢了。” 周颂年懒得再辩解,端起高脚杯一饮而尽:“陪你一杯,能闭嘴了吗?” 李建洲偏不闭嘴:“我不喝闷酒。” “这不是闷酒。” 周颂年笑了笑:“这是八二年的拉菲。” 第52章 “扯淡。” 李建洲翻了个白眼:“酒店骗凯子呢,两百块的干红他们都敢说是拉菲,还八二年,我看是二八年。” 一旁的侍应生说:“先生,这瓶真的是八二年……” 李建洲回头看他,很不耐烦。 侍应生低下头,表情尴尬,不敢再开口说话。 周颂年解围道:“一点小事,聊天而已,别这么严肃。” 他又对着侍应生说:“你先出去吧,账单去找高秘书,小费标准是多少?你跟他说加百分之五,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侍应生感激地看向他,却撞见周颂年金丝眼镜后的幽深目光。 侍应生吓得怔住,包厢内空调太冷,后背发寒,额头却生出汗。 明明他带着几分笑意,看上去斯文儒雅,比李建洲好相处太多,但带来的压迫感却更强。 周颂年意有所指:“出去之后你只用说这句话。” 他摆摆手,侍应生才敢离开,步履紊乱仓促,还不敢踩出声响,逃一般的冲出了包厢。 “威胁警告?” 李建洲看向周颂年,双手环胸:“你可真会装。” “你就是直说,难道他还敢举报你吗?” 周颂年的笑容像是挂在脸上的面具:“我觉得做人要礼貌,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对着别人耍威风,用钱解决就好了。” “那你家小辣椒能用钱解决吗?” 李建洲故意问,果然看到周颂年笑意渐消 ——消了两三个像素点。 “对了。” 李建洲反而笑了,他看了眼桌子上的手机,上面发来一条消息。 紧接着,包厢的门被打开。 周颂年不喜欢有人介入私人场合,皱着眉朝包厢门口看去,有些愣住。 然后很快回头看着李建洲,眼神透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宋墨挽穿着一袭红裙翩然而来,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高级香水,每根发丝都透着精心修缮的精致,美得触目惊心。 李建洲朝周颂年挑了挑眉,没出声,做了个口型:“这个你能解决吗?” “建洲哥,颂年哥,没想到你们也在。” 她笑得妩媚横生,然后看到周颂年的脸,也愣了,几乎是在尖叫。 “江月她真打你了?” “她怎么敢的!” 第69章 美满 宋墨挽气冲冲地跑到周颂年面前:“别人跟我说我还不信,她真敢做这种事,她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她的身份是我太太。” 周颂年打断她,“我不知道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宋墨挽的话卡在喉咙里,她有些尴尬,愤怒心疼的表情僵住。 但很快,她又苦笑着说:“对,她是你太太,对不起我忘了,我出国太久了,我忘记你们已经结婚三年了。” 宋墨挽看见周颂年的神色微动,不知道是在愧疚,还是在斟酌着回答。 她好了解他。 她为什么要这么了解他…… 以至于居然能看出其中隐约存在的忍耐跟防备。 好在周颂年不是个喜欢让别人尴尬的人,长指在桌上轻敲,声线放缓: “你坐下吧,别站着了。” 李建洲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轮转,而后起身扯出一张椅子,对着宋墨挽笑道: “傻站着做什么?小公主没人帮忙拉凳子就不会坐吗?” 宋墨挽只好笑着落座,距离离李建洲更近,离周颂年更远。 他更防备她了。 周颂年眉心微蹙,透着淡淡疲倦:“谁对着你胡说八道了,我太太性格很好,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总是觉得她是洪水猛兽。” 宋墨挽没说话,她自顾自找了个干净杯子,往里面倒红酒,倒到接近满溢。 李建洲顺手把那杯挪到自己面前,被瞪了也没管,笑着说: “对,颂年太太公认的温柔听话,年纪还小,是十八还是十九来着?放哪里都不安心,只能在身边带着……颂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吓死了,知道不能提她,我自饮一杯,赔罪好吧。” 那杯满溢的红酒最终被李建洲一饮而尽。 周颂年也顺手把宋墨挽手边的红酒瓶拿走了:“我陪你一杯。” 他倒了半杯,酒瓶就空了,有些可惜:“现在看来只能陪半杯了。” 宋墨挽佯装生气:“你们喝光了,我喝什么?” 李建洲说:“你开车送人。” 周颂年笑着说:“司机送吧,她驾照多久没用了,英国开车靠左,别把我们撞死。” “呸呸呸!” 李建洲挺迷信:“你别咒我,大吉大利,大吉利是,墨挽你跟我一起呸他,霉运都给他一个人。” 宋墨挽朝他伸出手:“都说大吉利是了,利是什么时候给?” 李建洲随手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给你,不用找了,破财免灾。” 他又看向周颂年。 宋墨挽终于能光明正大顺着别人的视线去看他。 周颂年依旧含笑,很可恶:“我不迷信。” 他不给。 宋墨挽收回手,她捧着李建洲给的卡:“我发财了,小赚一笔。” 没关系,她不在乎。 宋墨挽不在乎地说:“我一直以为你婚姻幸福美满。” “我的婚姻一直很幸福美满。” 周颂年说:“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宋墨挽觉得要不是他顶着伤痕,要不是她跟江月谈过话,要不是她查出江月早就出轨过一次,要不是她在监控看到江月跟魏语迟假戏真做在门口接吻…… 或许她真就信了他的鬼话。 宋墨挽有句话在心里憋着。 ‘颂年哥你这话说得,真有点像被长期家暴的娇妻,看着就让人想尊重祝福锁死,’ 但宋墨挽不希望他们锁死,所以她憋着没说。 李建洲后悔把侍应生吓出去了,没有酒说这种话真的很干: “三年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结婚十几年了。” 周颂年耸耸肩:“三岁看老。” 宋墨挽笑了:“对,三岁看老,你很年轻,我老了。” 她意有所指。 在场三人都是青梅竹马,打小一块长大,有过矛盾,出过纷争,最终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 宋墨挽只比周颂年小一岁,她认识他太久太久了,久到似乎占据从前的整个人生。 周颂年很抱歉,他最起码看上去很抱歉:“这跟年纪没关系,我们都很年轻,就是建洲哥也才三十四岁。” 李建洲觉得瘆得慌:“你别叫我哥,我害怕。” “行。” 周颂年重复:“李建洲那老登也才三十四岁。” 李建洲皱着脸:“没那么老,最多算中登。” 宋墨挽想笑,她知道他们在故意逗她,但她也知道她此时笑起来会很难看。 “可男人永远只喜欢十七、八岁的,建洲哥的新女朋友,不是也才上大学吗?” 周颂年没接话,他对着李建洲递了个眼色。 李建洲深沉地说:“可是没有人能永远保持在十七、八岁。” 宋墨挽说:“所以当女人过了这个年龄,你们对她的爱情就贬值了,要由另一个更年轻的来接替上。” 周颂年叹了口气。 宋墨挽看向他,她觉得她有时候也没有那么了解他。 就像现在,周颂年明明坐在吊灯光源之下,但他看上去像是藏在阴影里,阴暗幽深,让人看不分明。 他眼窝深邃,睫毛也长,在眉眼处打下一片阴影,金丝眼镜一戴上,如果他不主动袒露,谁也瞧不清他的眼神,想不出他的思绪。 “这个年纪就不好谈爱情了。” 周颂年沉着声说:“又不是十几二十出头,何必那样幼稚。” 明明他先说的年轻,现在又到这一把年纪了。 宋墨挽几乎要嗤笑:“所以你以前就只是玩玩吗?” 周颂年抬手揉了揉眉心:“墨挽,不要胡思乱想,我很尊重你。” 宋墨挽想说些什么。 李建洲看她表情不大对劲,打哈哈道:“我看你们不太尊重我!” “你俩打哑谜唱双簧,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难不成是想把我念晕过去好逃单?” 周颂年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我看你记性变差了,账我刚才结了,算不到你头上。” 李建洲抚掌道:“刚才那是咱们俩吃,现在续摊了。” 他对着宋墨挽说:“墨挽,你想点什么?这家中西餐都挺好,我个人推荐鱼生,薄得透光,吃起来特别鲜甜,吊打国外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三文鱼。” 宋墨挽想了想:“要不要让服务员进来?” 李建洲摇了摇头,把手机亮给她看:“时代变了,现在都是线上点单扫码。” 第70章 童话 宋墨挽有些怀念:“真好,国外在这方面特别老土,还是现金为王那一套,一点也不方便。” 第53章 “国外学艺术好啊。” 李建洲把手机塞到她手上,让她自己点: “要不是我没那个天赋,我早出去了,干什么不比开公司强,从早忙到晚,累得慌。” 宋墨挽攥着手机,头也不抬:“嘴上说说而已,真要你们离开,怕不是要闹翻天了。” 搞艺术也就是对外有个好听的噱头,实际上在圈子里算不得高端。 出身平台摆在那里。 只要不是弱智,几千万几个亿的通告费砸下来,包装营销运营,甚至连购买都是左手倒右手。 再花钱找几个著名点评家吹嘘,她就成了世界性的新兴艺术家。 ——三十岁之内的新兴艺术家。 到了这时候,哪怕宋墨挽只在白纸里戳了个点,都有无数人输出一堆长度堪比大学毕业论文的超高评价。 谁叫她是宋小姐。 身份高贵的千金做什么事都是屈尊纡贵。 只是在圈内,像这样不参与集团企业经营的少爷小姐,不出两代,直接变家族边缘人。 对李建洲跟周颂年这种有事业心的人来说,那跟死了没区别。 “我倒要试试鱼生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宋墨挽很给面子地点了一盘李建洲大力推荐的鱼生,外加一份减量的牛扒,一碗油醋汁拌沙拉。 李建洲说:“不好吃我把另一张卡也给你,这地方就没有哪家餐厅比这里好。” 李建洲标准一向高,跟周颂年的不一样。 周颂年对吃穿没什么讲究,衣服只需要得体干净,要很干净,搭配恰当不突兀、吃东西口味清淡。 宋墨挽知道他是长情的人,一道菜能连着每天吃,吃几年、十几年都不腻。 如果没遇到新菜色,他可以吃一辈子。 李建洲不是,李建洲好新鲜。 什么鱼生醉蟹,米其林餐厅新推出的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都吃。 偶尔吃吐,经常满意。 吃喝玩乐求推荐,找他是最好的。 她把手机还回去,眨了眨眼,有些晶亮,带着怀念的语气,跟他们回忆往昔: “说到鱼,我想起来我们几个一起坐着看小美人鱼的日子,我最喜欢那部动画,以至于重复看了几十遍。” “你们还记得我最喜欢哪个情节吗?” 李建洲挠了挠头:“对不起我当时睡着了。” 周颂年当时没睡,他记忆挺好的,礼貌地说: “应该是大结局,你有时候会调到那里直接看。” 宋墨挽笑着说:“对,我喜欢大结局,不过不是动画片的,而是童话故事里面那段,王子跟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那小美人鱼呢?” 李建洲是真不爱看动画片,也不怎么喜欢看类似的童话。 他是个非常现实的人。 人真的不该回答自己不懂的领域。 李建洲一脸懵。 他问出来的话傻缺到让周颂年觉得他不是故意的,就是脑子抽风了: “不是小美人鱼吗?怎么突然变王子公主了?” “小美人鱼死掉了。” 宋墨挽笑意加深:“王子跟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小美人鱼跳进海里,死掉了,一堆泡沫,风一吹就都跑了。” 周颂年思索一番,解释道:“她得到了灵魂上的永恒。” 李建洲趁着他们说话偷偷在手机上搜索,翻阅过后,总算听懂他们的言下之意。 李建洲一脸的生无可恋,他有些后悔,或许真不该让她来: “我想当王子,我觉得当王子比较爽。” “……” “……” “……” “不是你们俩看我干嘛?不是在说小美人鱼吗?” 于是三个人都笑了。 真奇怪,人都在笑,但气氛就是很尴尬。 笑容原来不止是冰释前嫌。 宋墨挽知道原因,她不理。 她对着周颂年问:“小美人鱼死的时候知道王子不爱她吗?” 周颂年的表情很无奈:“我不知道,我不喜欢看童话。” 他放松下来,宽和,容忍,无可奈何。 像以前的任何一个时候。 宋墨挽觉得三年的时间,他其实也有些改变了,他更成熟,更游刃有余,掩饰地也更好,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他甚至在笑,他眼睛真漂亮,看着谁,就像是在爱着谁。 她也知道他希望她也有改变,要比以前更冷静理智,大度宽和,更配得上当“周太太”。 宋墨挽一直是聪明人。 最起码比江月聪明,比她省心,比她懂事。 宋墨挽就是疯了都不会沦落到让周颂年大半夜闹得满城风雨去找人。 所以周颂年在她出国后娶了江月,人总是更怜惜弱者。 “你说公主知道王子只爱着她吗?” 聪明人说话总是拐弯抹角,意有所指,真心只藏在假话里。 周颂年比她更聪明,所以他直接沉默。 李建洲脸色变了,他想开口:“你们……” 宋墨挽没给他机会,她突然不想一直当个理智的人了: “你只爱过我吗?” 李建洲重重地叹气,靠在椅背上,视线盯着吊灯,光太闪了,他抬手盖着脸。 他不该在这里,他应该在车底。 太他妈尴尬了。 周颂年也很尴尬。 他的笑容微微凝滞,而后坐直了身体,手肘压在餐桌最干净的位置上,双手合拢,指尖轻敲着手背。 宋墨挽说:“你不要一副要开会的模样,只是问一句话而已。” 周颂年没有叹气,他只是看着她,情绪藏在深邃眼窝跟镜片之后。 “人不是只有爱情,爱情是很容易消散的东西,荷尔蒙能坚持多久?不过一两年就消失了。” 他说:“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责任比一切都重要。” 温和有礼,很值得信任。 宋墨挽问他:“这是你的述职报告吗?” 周颂年表情没有半分改变:“这是心里话,墨挽,我尽力不去骗你。” “所以你娶她是因为责任,放弃我是因为爱吗?” 如果真让他实话实说,宋墨挽知道他会说是爱。 他的爱好理性克制,温和美好如童话。 他带着幻想中男人应有的所有美好品质爱她,爱得好到不像是一个人。 像两只友好交握的手,偏偏有一只太贪心,希望另一只握得紧一些。 但他好礼貌。 宋墨挽极力压抑,依旧带着哭腔:“我知道你是因为她怀孕才跟她在一起的,她假孕骗你跟她结婚,她以前就对你不好,她现在甚至做出这样的事情!” 第71章 喝醉 周颂年沉默良久,还是解释:“她没有骗我,她只是不大懂事。” “她要几岁才懂事?三十还是四十?我看你就算到她八十岁,你也会说你八十五了,比她年纪大,她不懂事你包容她是应该的!” 宋墨挽盯着他。 她想了三年,总是想不明白,她输在哪里,输在做未婚妻太合格吗? “你不像是个丈夫,你也不要求她当个好太太,你什么都不要求她,你不爱她……” 但她也没有全输了。 她知道周颂年爱她,就像周颂年自己希望的那样。 她是最适合他的周太太,他是最会权衡利弊的商人。 宋墨挽很努力地克制。 她问他:“我知道你不会爱她,那这么多年,你到底是娶了她,还是养了个女儿?” “我不喜欢在背后谈论别人。” 周颂年说:“你喝醉了。” 宋墨挽哭了出来:“对,我还没喝我就醉了。” 她不慎把酒杯碰到了,玻璃杯摔下的声音不高不低,碎片迸射一地。 空杯子,没有一滴酒。 周颂年皱着眉:“你需要冷静一下。” 他起身对着装死的李建洲说:“我不太适合在这里,墨挽情绪有些失控,你照顾她一下,等会我会让工作人员过来。” 尽完了礼数,他就走了。 包厢的门关上,李建洲终于敢说话了。 “你怎么跟他说这些,你应该跟他说些更实际的东西。” 李建洲教她:“公司、股份、资金、以及宋家能带来的帮助,周颂年是理智的人,你跟他谈情不如谈报表……” 他看到宋墨挽滑落的泪,叹了口气:“他以后不会再单独跟我出来吃饭了。” 宋墨挽抬手擦了擦:“对不起,麻烦你了。” 李建洲耸耸肩:“无所谓,他这人理智,私交如何不影响合作。” 他有些寒颤:“你说什么爱不爱的,乱七八糟,跟演电视剧似的,我都听不懂。” 宋墨挽啜泣一声:“你说如果今天哭的是她,他会走吗?” 又来了。 李建洲扶额:“他肯定走,周颂年最烦别人在他面前哭,他就是个机器人,一辈子都没什么情绪波动,给他一巴掌他都不变脸的,ai你懂吧,要不是我跟他一块长大,我都觉得他是蜥蜴人。” 第54章 “冷情冷性的,不知道你们都喜欢他什么。” “因为他聪明,人也好。” 宋墨挽很仔细地去擦眼泪,她不想花着妆容出去: “他这人真的挺好,太好了,做朋友时候很好,做未婚夫时候也很好,当周先生的时候也很好,他坏就坏在人太好了,好到遭人恨,让人忍不住贪心。” 李建洲点点头,赞同道:“聪明人就是这样,只用三分心力,就能把事情做到十分,谁都挑不出他的错处。” 宋墨挽说:“有时候我真希望他做错,或者能跟我吵一架,他从来不跟我吵架,他甚至没有冷脸的时候。” “这样不好吗?” 李建洲不理解:“跟他吵架有什么好处,我都不理解为什么你当年要走,你要是不走,现在那位估计早熬不住了。” 圈内男男女女关系复杂,各玩各的是常态,半点不遵守公序良俗。 也没人会要求他们遵守。 人性就是多心放纵。 李建洲自己也不干净。 泡名模玩小明星,脚踏三四五六七条船,照样没人说他的不是。 外面只会骂那些女人攀附权贵,如果被分手,立刻便要受到大众的嘲笑谩骂,如果当上豪门太太,还要被讥讽位置迟早坐不稳。 对男人而言,只要事业做的好,其他都是小问题。 花心被夸做是风流,放纵就是真性情,出手大方是金主爸爸,小气抠门还会被夸精打细算,笑女人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颂年算不错了,这么多年外面也就一个,你要是想当周太太,何必去管她?难道还怕她生孩子威胁你地位?” 李建洲笑了笑:“大不了让她去绝育,钱拿了这么多,总该吃点苦吧。” 很残忍的话。 宋墨挽说:“我只怕他不肯。” “难得那位江小姐还敢跟你顶?现在她敢是因为还占着位置。” 李建洲摆摆手:“大不了当时多给她点钱。” 宋墨挽知道他想错了,她没有纠正,而是说:“我不怕他找女人,找十七个,二十七个,哪怕是七十七个我都无所谓。” 李建洲说:“你心也挺狠的,七十七个,铁人都不敢这么玩” 他也才找十几个。 七十七个,怕是换八个肾都搞不定。 “我要当大太太嘛,我有肚量,只要生了孩子,核心资产拿到了,男人在外怎么娱色,难道我还犯得着去管吗?谁家里不是这么过来的,我爸爸私生子女都一大把呢……” 这话李建洲不好接,他未来也是这样的人。 他习以为常,并不觉得羞耻,但这话不好接。 “可他偏偏只找一个!” 宋墨挽看到纸巾上沾着眼睫毛,化妆师给她化得非常细致,眼睫毛都是一根根粘上去的。 “他只找一个,一直都是那一个,他说他不爱她,我知道他不爱她,他爱我,他记得我的生日,每年都会让人布置宴会,知道我的喜好,他做未婚夫做的好尽职。” 宋墨挽脸上的妆容花了,再仔细的擦拭,都不能让满是泪水的脸保持体面。 还好用的不是香奈儿,粉底不会浮出七八条泪痕。 她对着一脸烦恼不解,但还是努力想词安慰她的李建洲说:“哪怕我逼问他,要他真心实意说实话……” “他一定会说不爱她,他爱我,他礼貌克制,有礼有节,带着尊重跟冷静地深爱着我,他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关注她,甚至连喜欢都不是,喜欢只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但他跟她结婚了。” 有些话在心里憋久了,难免要倾泻。 宋墨挽觉得她可能真喝醉了。 她又想起那个一堆人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的旧事。 周颂年离她不近不远,他看着屏幕,小美人鱼丢下匕首跳海了。 宋墨挽在看他。 第72章 出局 他没有看她。 小美人鱼变成了一地的泡沫,被风吹跑了。 王子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美好的结局。 宋墨挽说:“我以前看童话故事,就一直在想,小美人鱼知道王子不爱她,那公主知道吗?” “公主跟王子结婚后会不会在夜里突然去想,王子真的不爱她吗?” 简直是在胡言乱语,但宋墨挽不管:“她会不会想到那一天,小美人鱼跳进海里变成泡沫,王子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很平静地去把匕首捡起来,对着公主说,“她走了”,他对她毫无感情,说“好在她走了。”” “但公主低头看见地上满是血。” “原来王子把匕首拿倒了,他握着刀刃,手指都快被割下来了,流了好多血,但是他好平静,苍白着脸,眼睛藏在笑容后面,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说他不爱她。” 唉……” 李建洲重重叹气:“我真搞不懂你们折腾什么。” 宋墨挽像是泄出一口气,整个人软了下去,倒在椅背上:“建洲哥,他爱我,但是他不疼我。” 李建洲想了想,说:“我看他现在倒是挺疼的,脸上两道长疤,你猜他为什么一直穿高领衣?脖子八成也被挠花了。” 他们之前一直觉得江月走的是绿茶小白花路线,没想到这么刚。 看把周颂年打的。 “周颂年最近都避着媒体走,生怕被拍到,活该,让他别这么搞,果然遭罪了,玩女人也不知道找懂规矩的,解语花不爱,偏喜欢去招惹霸王花。” 宋墨挽冷哼一声:“我也搞不懂我为什么爱他,江月怎么就敢去打他,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夫人爱财,小姐爱色。” 李建洲笑了:“周颂年那混蛋小子长得是真的帅,我要是女人,天天对着他,我也想嫁。” “把他脸挠花了也好,省得出去沾花惹草。” 宋墨挽也笑了:“没关系,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反正我也不爱他,我就想要周太太的位置,谁是周先生无所谓。” 无所谓吗? 宋墨挽说:“反正他们迟早要离婚,最后的赢家会是我,我们才是一路人。” “江小姐这么搞,估计早失宠了,你看他最近带她吗?” 李建洲宽慰她:“迟早要离的,你只要稳住别做傻事就行了,最好别听你家里人说的那些话,要去搞什么恐怖威胁,颂年念情,他看不得自己的人吃苦。” “他也就看不得她吃苦了。” 宋墨挽苦笑一声:“我知道轻重,现在干妈他们都支持我,江月什么都不是。” “郑阿姨是喜欢你。” 李建洲有些话没敢说,只隐晦地提醒:“她跟颂年有些矛盾,你别靠了婆婆,失了丈夫。” “八字还没一撇呢。” 宋墨挽这么说,但神情却是胜券在握:“我就不信颂年哥这么看不清局势,干妈还说要是他要闹,她就把他从继承人里踢出去。” 李建洲垂眸看向锡盘。 郑惠踢周颂年出局? 他们倒是真有矛盾,李建洲或多或少也听说。 前几年闹得很大,郑家当时跟周家有合作,郑惠的几个兄弟出手要卡周颂年职位。 周颂年也不惯着,拿着一手提箱报表带着一群职业经理人跟董事会成员去跟周老爷子拍桌子。 把周老爷子气了个够呛,郑惠在集团没什么职位,那几点股份分红周家懒得管。 倒是周泽倒霉,受老婆连累,差点被周颂年踹出董事会名单。 六十多岁放别的集团董事身上,还算是当打之年,现在还好,被提出来当吉祥物摆设,前两年只能在家坐冷板凳领退休金,老宅门可罗雀,闲得要生蘑菇。 现在周家又闹矛盾,不知道是郑惠自己的主意,还是周泽要跟周颂年争权…… 李建洲盘算着要怎么趁机分一杯羹,面上却不动分毫,笑着朝宋墨挽举杯:“祝你成功吧。” 宋墨挽嗤笑一声:“你杯子都是空的。” 包厢的门被推开。 服务员推着餐品进来。 李建洲笑着说:“酒来了。” ……………………………………………………………… 周颂年离开包厢后,便在保镖们拥簇下回了住所。 不耐烦别人动他的脸,自己对着镜子卸妆,脸上那两道印子结痂了,遮瑕一旦花了就容易显现。 等他离开盥洗室,高望还在门口等着。 两人一齐到了客厅,周颂年坐下,又对着高望说:“你也坐,别站着,站一天了。” 他是那种很讲人情味的领导,不爱为了维持点威严就故意折腾人。 高望自然坐下,没靠着椅背,只坐了半个屁股,一直在审视着平板上的信息。 ——其实就是在装忙。 情商多低的人才当着领导的面偷懒。 周颂年知道他在装,没管,坐姿放松,靠着沙发软垫,长腿交叠,他倒是真有些想喝酒了。 第55章 女人真奇怪。 江月那样就算了,周颂年就没指望过她干什么好事。 不出轨,不被骗,不招人欺负,不闹着要走,不跟他吵架打架,就已经很乖很乖了。 宋墨挽指责他是在养女儿,周颂年都想笑。 养女儿哪有养江月费心。 翻遍整个周家,都生不出这么闹腾能折磨人的小孩。 “墨挽最近心情不好。” 周颂年对着高望说:“你看看行程,要是有跟她撞上的,尽量避开。” 她需要冷静。 周颂年很信任她,宋墨挽是聪明人,被情绪管控只是一时的,迟早要回归清醒。 周、宋两家很快就要合作,他不太希望出现状况。 高望竖着耳朵,立刻应了声:“是,我现在就去跟秘书团联系,排出档期。” 周颂年又说:“我身边有人透露我的消息。” 高望身子一僵,又听见他说:“知道不是你,没有在试探你。” 高望这才放松下来,笑着说:“我知道您是信任我才告诉我。” 挺会拍马屁。 周颂年觑他,都怪今天太多人提江月,以至于他忍不住要问: “她这些天有发什么消息过来吗?” 江月有时候生气了,或者惹他生气了,就不主动联系他。 而是去找生活助理问东问西,生活助理们对有关于他的事情,从来不瞒着她。 希望她知道错了。 高望后背一凉,只感觉周总看他的眼神有些幽深,但很快就想出回复,斟酌着说。 “江小姐她最近很谨慎,不敢主动联系您这边,就是……” 高望想着措辞。 周颂年有些不耐烦:“她又闹什么了?” 高望说:“她刷爆了您的副卡。” 第73章 折腾 周颂年:“……” 周颂年问高望:“她是被诈骗了吗?” “哪有诈骗团伙敢找江小姐。” 又不是不要命了。 高望在周颂年身边待了也有五年,自然知道不少内部消息。 在他看来,周总跟太太江小姐虽然关系平平,但周总为人眼底容不得沙子,本性也比较护短。 周家的内部矛盾是一回事。 江小姐嫁了进来,再怎么样也是自己人,哪里能容外人上门欺辱。 前些年有犯罪团伙盯上江小姐,拆白党们不知被谁指使,还是看上了江小姐出手阔绰,穿戴奢靡,总之是盯上了人,要搞欺诈绑架那一套。 结果动作太大惹怒了周总,被一窝端了。 小喽啰全进去,判最轻的那个至少也要关上十几年。 领头那几个直接被处理了。 至于吓疯了慌不择路私逃到东南亚那堆人,如果不出意外,重新投胎,估计今年也有个五、六岁。 希望他们这辈子能当个好人。 总之自那以后,国内外所有类似团队都把江小姐拉到最高黑名单,生怕哪天广撒网不小心打错电话被周家盯上围剿。 高望摇头:“我中午问过陈管家了,说是江小姐最近心情不好,又病了,需要开解。” “她开解什么了?” 周颂年冷笑,他都没需要开解,她倒是要了。 但想了想,还是问:“她又病了?” “如果是病了,就把医护人员全部调去她那里。” 周颂年知道轻重,工作人员有时候也会看人下菜碟。 江月身份不高,又不掌权。 空有周太太的名号,实则依靠着他过日子,身边人大多也是看他的脸色。 万一碰到哪个蠢货要对着她惩“官威”,打着他的名号折腾人,到时候她得恨死他。 “她现在还是周太太,我没有下达过任何要苛责她的指令。” 高望沉默半响,说:“江小姐在小别墅开party,请了几个小明星过去开宴。” “男的女的?” 高望低下头,周颂年便什么都明白了。 “我看是男的居多。” 周颂年脸上表情很冷:“陈琳怎么也不拦着,她就是这样看着人的吗?” 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 高望立刻回道:“陈管家哪里拦得住,前段时间外面不安全,江小姐关在家里闷久了,大发脾气,拿打火机点了窗帘,又要求让张医生开安眠药,张医生只敢开半颗,江小姐当场就哭了,说要报警,举报您虐待家属……” 他就知道她不安分! 周颂年一阵头疼,还好他没给她留手机,不然现在天都要给她捅出个窟窿。 陈琳估计是真管不得她。 江月这人拧得很,打不得骂不得,被养得极娇纵,实实在在被惯坏了。 真要惹急了她,豁出去做出大事来,能把人烦死。 周颂年半点不想见她,但她闹腾起来,哪里能放在家里。 工作人员又不敢管她。 真派人去动手欺负吓唬…… 他还没下作到要去那种地步! 周颂年蹙眉,很是不满,他真不想见她。 “明天派人把她接过来吧。” 高望抬起头,有些讶异。 他视线十分隐晦地划过自家周总的脸,两道长长的结痂还没好全。 他以为发生那种事之后,周总再见江小姐,应该要到他们协商离婚的时候了。 但才过了半个月不到。 周总的伤甚至都没好全…… 高望眨了眨眼,思绪过得飞快:“江小姐的住处要安排在哪?是临阑别墅,还是安排在新悦开发区?” 高望有意试探。 这两处住所都是周总名下,很隐蔽的地方,跟安全屋差不多,工作人员也齐全,一过去就能入住,不需要重新布局安排。 就是位置有些微妙。 临阑景区别墅在郊区,风景自然是好,但远离人烟,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新悦开发区离公司较近,日常工作结束,直接就能顺道过去。 “临阑那里吧,那里清净,正好要开春,花草嫩芽也漂亮,找人带她去那里玩一玩,散散心也好。” 主要是离他比较远。 高望人精一个,怎么想不明白这道理。 看来江小姐“失宠”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高望想着,正要动手下达指令,又听见周颂年说: “算了。” 高望动作顿住,只看见周总若有所思,像是在思索…… 或者说纠结。 高望等了一会,周颂年没有下达新指令。 高望斟酌着提议:“新悦开发区那边绿化也做起来了,离商超也比较近,安保比临阑更高级,也热闹,过两条街还有动物公园,江小姐心情不好,去那里散心也很不错。” 如果去新悦,那高望就要重新审视一番江小姐的地位了。 好在他从来没有说过江小姐的坏话,也没有给宋小姐递过消息。 做人谨慎总是有好处。 “新悦么……” 周颂年皱着眉,他不是个容易纠结的人,很快拍板:“都不用,送到我这里,别人管不住她。” 他冷笑一声,极不满,像是在跟谁斗气:“我倒要看看她还敢折腾出什么花来!” ……………………………………………………………… 江月没折腾出花,她就是玩爽了。 世界上最爽的事情就是去享受的时候,不花自己的钱。 小别墅里的厨师最近形同虚设,因为她天天让陈琳联系各个酒店、餐厅订餐。 甚至还请了交响乐队在小别墅后面的音乐厅里演奏。 派对沙龙也开了几场,来的人不多,也不是什么圈内名流,反而是小明星,真假名媛,男模特们挤了一屋子。 各个争奇斗艳,或浓妆艳抹,或清丽脱俗。 泳池那边男男女女穿着清凉,不是在滑旋转滑梯,就是在打水球,运动间荷尔蒙肆意挥散,肉体靓丽紧实。 餐厅那里几个西装革履,抹着能滑死苍蝇的大背头的男模特在那凹造型吃西餐。 东西没吃多少,照片倒是拍了几十张。 陈琳直接走过去,对着男模开口:“这边禁止拍照,你手机怎么运进来的?” 男模很尴尬:“不好意思,我不太知道规矩。” 不是不知道,而是到周家做客这件事太有吸引力,放到网上估计能引发不少讨论度。 这年头谁不想当网红,不知道多少人豁出命去都想博出位。 这也是不让这些人带手机的原因之一。 江月隔着老远看到,摆了摆手:“别为难他。” 又招招手让他过来。 男模自然听话,但没敢离她太近。 ——没办法,江月身边站着六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在自家开派对,有监控盯着都不放心,还要保镖真人上阵做左右门神。 有心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是被老公管得很严的富太太。 第56章 不敢随意招惹。 第74章 监视 “手机给我一下。” 江月对着男模说,男模自然受宠若惊,虽然有些纠结,但还是很快把手机递了上去。 “真对不起,我不懂规矩,您可以把照片删了,我不会备份。” 才怪。 江月不用想都知道他会偷偷留存然后往外发。 不过她不在乎。 手机一拿到,立刻点了几下。 点的幺幺零。 后面的保镖眼疾手快,把手机取走:“江小姐,得罪了,这是周总的吩咐。” 不止取走,还直接掰折了。 “我的手机……” 男模惊叫了一声,保镖把电话卡给他取了出来,内存卡没给,警告道:“别乱动!” “今天入场的人都有留下了身份证号,建议这位先生回去最好别乱说话,如果在网络上发现任何不利言论,我方会直接追究法律责任。” 男模脸色难看,但还是闭嘴。 冒犯规矩的是他,如果不是江月叫了他过来,现在他已经被丢出去了。 保镖说着,又把手机跟内存卡用塑封袋包装起来,递给过来的工作人员。 “为了避免你跟外部有特殊联络,烦请跟我们走一趟吧,顺便谈谈赔偿问题。” 江月看到男模战战兢兢地被带走,身边的保镖也从六个变成五个。 四周原本热闹的人群也动作也停滞下来,气氛一瞬间尴尬。 江月冷笑:“怎么,周颂年监视我监视的还不够吗?手机没收,别墅门都不能出,现在还要怎么样?要不直接把我关房间里别放出来好了!” 保镖们都沉默不语,甚至连表情都没变,站姿笔挺,像是一尊尊石塑雕像。 陈琳连忙上来劝她:“月……太太,这也是周总的吩咐,他们只有执行的份,你消消气,待会要吃饭了,憋着气吃对身体不好。” 江月也知道不是工作人员的错。 她就是心情不好,被关久了,连手机都不让玩,实在郁闷。 “要不你让他把手机还我,大不了把卡拔了,我有网瘾的!” 江月红着眼抱怨:“不能玩手机,电脑也不能开,天天在家里转圈,转圈就算了,身边还跟着一堆人,一天天的跟遛狗一样,要不你让他牵根绳把我栓起来得了。” “周颂年那王八犊子自己跑去爽了,凭什么啊,把我关这里……” 陈琳闻言连忙取了手帕递上去:“您先消消气,在外头呢,咱们回去再说。” 她说着,又朝四周的工作人员使眼色,让他们把客人们都清走。 根本没必要。 那些名媛模特小明星各个是人精,听到江月对着周颂年开骂,有一个算一个都躲出去了。 跑得快的现在都到区间车那里等着司机送人。 真正意义上的作鸟兽散。 没人敢真傻乎乎站在那去探听豪门秘辛。 “你看现在。” 江月冷哼一声:“人也都跑了,都看周颂年的脸色,你也看,我也看,他们也看,他一天不高兴,谁都不能过好日子!” 陈琳看了眼还围在后头的保镖,劝她:“想开点,实在不行咱们去买点黄金首饰吧,让店里送过来,太太您亲自挑。” 首饰包包衣服这类东西,到时候分财产时会比较偏向江月。 这也是她为什么能把周颂年副卡刷爆的原因。 这些天她买的hermès奢包都能组成系列组,衣帽间还让人拓展出一面玻璃墙,专门用来做奢包展示。 lvuitton跟chane.l也有一些,但江月更偏爱hermès。 不是因为她是忠实客户,而是hermès出二手更保值,有些珍藏款还能加价出。 其他两个也算不错,八折七折也能套点现。 coa.ch是完全的垃圾,二手折价率十不存一,四千买的包,五百卖还得搭上一个零钱包。 没用的东西! 当然,更值钱的是黄金首饰,越花里胡哨,越女性化越好。 工价江月完全不计较,只要求一眼看上去就是女性配饰,到时候离婚,以周颂年的性格,不会贪她的东西。 就算他贪,打起官司,这些女性饰品的归属权也会更偏向她。 “挑完了咱们就边看电视边吃饭,或者一边吃饭,一边让那些人抬着东西任您选。” 江月总算有几分笑意:“我要边看电视边吃,周颂年那狗东西得亏没把网线拔了,不然我恨他一辈子。” 成天关家里,连手机都玩不了,要不是能吃好喝好,看看电视剧,以及现实中来做客争奇斗艳的俊男美女,顺便挑点好东西…… 她非得无聊死。 可惜说曹操曹操到。 江月刚回屋,沙发都没坐上,就看见陈琳一脸凝重。 保镖们很有分寸,在屋外的时候全程跟人,但到了门口,没有一个敢进来,甚至各自监督,谁要是敢越雷池一步,当场就要被其他人拿下。 周颂年防着他们监守自盗 陈琳耳边一直戴着接受上层指令的蓝牙耳机,看上去像是接收到了什么吩咐,非常正经严肃。 “怎么了?朕的狗头军师,周颂年事儿精毛病又犯了?” 江月笑嘻嘻的:“他怎么一天到晚对着别人那么多命令,说好的体谅下属呢?你别管他,咱们待会搓一顿……” 江月话音刚落,就看见陈琳朝着她的方向转头,皱着眉,说: “月月,周总他让我给你打包行李,明天之前坐飞机过去。” 陈琳报了个地址,赫然是周颂年现在正考察的地方。 江月眉毛也拧起来了:“他有病?” 周颂年以前在外面工作,待得时间久了,难免有需求,找别人不大放心。 一来、他有洁癖,怕得病。 二来、他跟宋墨挽感情深,不敢花心太过,万一名声烂的跟李建洲一样,怕是会被所有豪门小姐三震出局。 李建洲现在都不结婚不是他爱自由,而是豪门小姐也有要求。 新时代了,很少有女人会接受男公交车,除非是底层出身,要拼命往上爬,不然不会什么垃圾都吃。 三来、江月以前是真听话,完全满足了他那该死的大男子主义掌控欲。 种种原因交杂之下,她自然是最优解。 现在两人都闹掰了,又打又骂颜面尽失。 江月都做好了逐渐“失宠”,被打入“冷宫”,最终离婚甚至跟周颂年打官司抢钱的准备了。 结果还没过半个月他就召她过去…… 不是吧,周颂年是有那啥瘾吗? 他喜欢挨揍? 第75章 重婚 “陈姐,你没听错吧?” 江月一脸疑惑:“如果是签离婚协议,你让他直接寄过来,只要不是净身出户,我都签。” 周颂年多要脸啊。 江月知道他天生就是个死装货。 所以她那天才会别的地方都不打,专门挑着他的脸又挠又抓又扇耳光。 就是为了留下痕迹,让他对外丢人,最好被媒体拍到,到处宣扬他“疑似”被家暴。 这么一搞,周颂年为了挽回颜面,怎么也得跟她隔离开来。 最好被气到主动提离婚,甩给她三千万,让她滚出周家。 一想到要迎来这样悲惨的结局。 江月伤心地眼泪都要从嘴角流下来,甚至跃跃欲试:“他是不是要找我签字?实在不行我找他签字也可以。” 陈琳手指捏着蓝牙耳机,神色凝重:“周总说不签,让我告诉您,他让你现在最好乖乖过去……” “你把耳机给我一下。” 江月一下子就听出来,绝对不是高望或者其他秘书助理在吩咐。 如果是他们,说话会比较委婉。 ——话术会类似于“周总那边吩咐要接您到当地游玩。” 或者“这里有个活动需要江小姐您参加”这样。 全是体面的幌子。 游不游玩,参不参加活动,主要看周颂年的心情。 大部分时候没什么活要干,主要是负责应对周颂年,当随叫随到的枕边玩伴。 陈琳也不会说话这样不客气。 简直像是在复述。 下命令的那个人绝对是周颂年! 陈琳听到联络对面的周总像是轻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单纯觉得好笑。 “把东西给她。” 看来是拒绝不了了。 陈琳把耳机递给江月,又朝她频频使眼色,做口型,努力到眼角那块皮肤都要抽筋。 “月月,你可悠着点,别又骂起来……” 在陈琳看来,跟江月跟周颂年作对肯定得不了好。 前段时间两人吵了一架,周总明面上没说什么,实际上却把别墅周围全封闭起来。 手机电脑这类电子产品也统统让人收走。 就连工作人员的手机,都是上班打卡前,要交由员工宿舍门口的保镖保管,一直到下班离开小别墅后,跟保镖打完报备才能取回。 第57章 江月开派对他也不管,只是进来的人也不许带任何电子设备,警戒程度拉满。 真不知道那小男模怎么把手机带进来的? 总不能是塞在鞋底夹层带进来的吧,那脱鞋后岂不是一米八变一米六,跟踩高跷似地…… 总之在陈琳这类工作人员眼中,周颂年基本上切断了江月跟外界的所有联络。 这是她被冷落的标志。 私底下还有工作人员讨论:“以前周总最多是人有些冷淡,现在直接上升到把太太软禁起来,怕不是要出事。” “也不知道是要离婚,还是就这么关着……” “唉,咱们都连带着不好过。” 也不是没人拜高踩低,周颂年身边一个生活助理就卡过小别墅里的物资运送。 原因是:“周总没有下吩咐,他人在外地,最近小别墅里开销远超于正常水平,我这边得去财务处对接报备。” 拿着鸡毛当令箭。 陈琳气不过,告诉了江月,又打电话去跟高望那边汇报情况。 不到三天,那个生活助理就被开了。 之后再没有人敢管江月怎么花钱,副卡刷爆了,秘书那边还得重新找一打额度更高的卡送过来。 只是对江月来说,没手机没电脑日子是真难熬。 要不是周颂年还没缺德到让人去拔网线,留了个电视机给她解闷。 江月绝对不会只烧烧窗帘,装装抑郁症。 陈琳在一旁无声的劝诫。 江月重重点头,但开口就是:“你找我做什么?” 语气不算很好,准确来说是很不好,气冲冲地,听上去很生硬。 她觉得周颂年可能会找她兴师问罪,要是他骂她,她一定要想好措辞骂回去,不让他占半点便宜。 周颂年的声音在蓝牙耳机里传出来时,有些失真。 他说:“别闹了。” 隔着网线都能听出其中的无奈跟包容。 又是这种语气! 很讨厌。 好像她做的事情只是小打小闹,是小孩撒泼,根本无关紧要。 江月被他轻蔑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态度气到,骂他:“我就闹,你管得着吗你?” “怎么,脸上现在养伤好了,忘了疼,又跟我耍起威风来了?” 周颂年被她噎得沉默片刻,半响后才说:“我看你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不是你前段时间哭哭啼啼的时候了。” 他怎么知道? 江月心生怀疑。 陈琳方才伸着脖子凑到耳机旁,自然也听见,对着江月做了个“我冤枉”的表情。 周颂年则是跟江月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明明相隔很远,他都没看见她,却硬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脸上的表情: “别胡乱去揣测身边人,你哭没哭过我随便猜一下就知道。” 搞得好像他很了解她一样。 江月冷哼一声:“你哭了我都不哭!” “对。” 周颂年说:“你没哭,哭得人是我,我晚上趴沙发上,趴床上哭了,一觉醒来枕头都是湿的,眼睛都哭肿了,要找医生来看,闹到第二天下午六点都不肯吃饭。” 张医生居然打小报告! 真没想到他浓眉大眼的,居然是周颂年安插在家里的卧底。 周颂年老奸巨猾! 在家里还搞潜伏,他怎么不在她身边安插侦察兵呢。 江月冷笑:“那是因为我死了老公,要当寡妇继承亿万家产了,流下的幸福的眼泪。” “是吗?” 周颂年说:“你什么时候又结婚了?是哪家的富豪,真是没有半点福气,死的真可惜,要不要我去给他上炷香。” 江月觉得他说话没个正形,一直在打太极绕她:“我跟你离婚之后结的,不要你去,我怕他变鬼缠着你,索你的命。” 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又是离婚又是索命。 就差骂他怎么不去死了。 周颂年笑了笑:“那你算是犯重婚罪了,在你亡夫追魂索命之前,先想想怎么脱罪吧。” “那你去告我吧。” 江月声音冷冷。 “没那个必要。” 周颂年不慌不忙:“我又不用去告你虐待家属,也没有病到要一边吃安眠药,一边开泳池派对看男模特小明星的腹肌作为辅助治疗。” 第76章 领证 陈琳听了半天,不太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怎么突然话题就拐到乱七八糟的地方去。 又是死老公,又是亡夫索命,又是重婚罪又是看病的…… 听起来像是互呛,但周总的语气又不像是生气,反而像是在说笑。 陈琳看得出江月的表情,她明摆着在故意挑事。 但电话那头的周颂年不接招,四两拨千斤把话丢回去,自己毫发无损,游刃有余,江月反倒要生闷气。 陈琳只得又双叒叕次感叹:‘有钱人的夫妻关系是真让人看不懂。’ 好在她的前途看得很懂。 要么在他们离婚后被月月继承,要么在他们不离婚的情况下阳奉阴违拿周总发的工资。 横竖都有得赚! 周颂年说的其实都是高望汇报给他的原话。 江月跟周颂年认识太多年,知道这人阴得很。 他很少正面去骂她,上次是被她气到神经错乱、口不择言,说的话跟疯了没区别。 但他平时情绪稳定的时候,对江月生出不满,要么主动找她严肃训话。 要么就像现在这样,看似在说笑,实则明里暗里讽刺她。 看男人腹肌治病…… 江月听得出来他在嘲讽她花痴。 “我爱看什么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撕破脸后江月半点都不装了。 什么温柔小白花,娇弱小兔子,都见鬼去吧。 “你什么时候把离婚协议书送过来,我立刻签字,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周颂年显然在那小半个月里冷静了很多,听到她说要离婚,情绪波动的幅度也不像以前那么大。 他低头看着摆了一桌子的离婚文件。 ——不是他拟定的。 前些日子他跟江月吵架,离开g市后虽然不想见她,但人也没闲着。 离开江月之后周颂年脑子明显好用了很多。 足以支撑他一边处理公务,一边派人到江月名下所有住所排查。 市中心那所房子更是勒令重点关注,地毯式搜查,果然有所收获。 江月听到周颂年轻声抱怨:“你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随便丢在家里沙发底下。 不知道藏好一点就算了,他人都走了,市中心那边又没人看着,她居然都不第一时间跑去销毁罪证。 周颂年给她的手段打了个不及格分:“离婚可以。” 他猜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大概率会笑。 烦人精,亏她笑得出来。 江月眼睛眯起,唇角上扬:“协议什么时候寄过来,事先说明,我不会净身出户的,最少我要一……三个亿!” 谈判技巧有加分。 周颂年翻过她调查到的那些资料。 估算了一下,他推测江月大概想要的钱在一点五亿到七千万之间。 她一向不算贪心,要三亿不过是想先狮子大开口,试探他底线,后面才好各退一步协商。 周颂年在心里给她加了十分。 照样还是不及格,把重要证据随便乱丢,不扣成负分都算是有滤镜加成了。 “协议的事情以后再说,明天有人会去接你,让陈管家早些叫你起床,好好把早饭吃了,你坐飞机反应大,别到时候不吃早餐,饿了吃飞机餐反而在上面吐出来。” 真奇怪。 周颂年觉得自己也有毛病。 之前乍然听到她离婚,哪怕没有当真,只觉得她是借机闹事,但还是忍不住要生气发火,忍不住要对她进行恐吓教育。 现在找出她真的在策划离婚的“罪证”,反而整个人平静下来。 不痛苦,但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悲哀,只有一点点,在心里占不了多少位置。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 周颂年仔细去听她的声音,年轻小姑娘,说话总是脆生生的,又轻又快,像一曲小调。 她故作聪明:“我才不过去,你把协议寄过来,我现在就搬东西离开。” 她去哪里? 魏语迟最近可没有时间管她。 周颂年前些天不过在酒宴上暗示了一句:“你说小魏?他爸做事可以,但去年都退下了,势力洗牌后,手里的权柄大不如前,他倒是不太清楚状况,还当是以前呢,不大懂事,学生气太重了。” 一句不大懂事,学生气重。 就引得在场众人纷纷思量,有心要投资的也住了手,生怕哪里有得罪。 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第58章 当天使投资人可以,但没人想去做纯粹亏本的买卖。 还有人笑着试探他:“集团是不是也要往娱乐方面发展?这些年网游也好,手游也好,赚钱跟捞金一样,我们哪个看了不动心,要是您去开发这方面,那我可就一定要跟一笔了。” 又有人端着酒来说笑:“那些都是红海了,现在进场只能打价格战,营销费不花个七八亿,恐怕游戏名字别人都记不住。” 周颂年不说有,也不说没有,只含笑道:“合作是迟早的事情,大家都是朋友,有钱自然一起赚,我一向不吃独食。” 迟早,迟也迟,早也早。 反正不是现在。 “你不来怎么协商。” 周颂年说:“你也可以不来,反正我不急,公司项目在开发,拖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你在家好好待着吧。” “喂!” 江月急了:“你几个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 周颂年手指轻敲桌面,视线看着桌上的资料,上头印着他们的结婚日期。 三年前,快四年了,回想起来真是好混乱的一天。 江月又生气了,周颂年听到她气呼呼的声音,呼吸比平常重一些。 希望她现在是红着眼眶跟他说话。 最好满脸是泪,难过地像是刚死了丈夫,但是很快发现她自己继承不到一丁点亿万遗产。 江月在他看来太爱哭了,越哄越容易哭,不哄就要被她暗自记恨。 他们领证那天她就哭,从盥洗室出来,哭得肝肠寸断。 周颂年那时候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他只好自己去找原因。 他在盥洗室走来走去,然后在洗手台垃圾桶里找到一根验孕棒。 周颂年那时候洁癖比现在还要严重好几倍,但当时什么都没想,大脑一片空白,等清醒过来的时候,验孕棒已经被他翻出来。 脏死了。 但是上面有两条杠。 一深一浅。 “你怀孕了。” 第77章 旧账 她怀孕了。 周颂年都没想过会有这个可能。 他们相遇的时候她太小了,年轻稚气,是鲜活又怯弱的,躺在他掌心中的雏鸟。 但她怀孕了。 这是他的错误。 江月像是喘不过气,她摇头:“我不是,我没有,那不是我的东西。” 她实在是慌神了,借口找的非常蹩脚。 这屋子只有她住着,清洁打扫做饭的都是钟点工,到点就走,谁会把验孕棒留在这里? 江月很快意识到不对。 周颂年怀疑他的表情吓到她了。 总之她很快擦干了眼泪,对他挤出笑容:“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处理。” “你要怎么处理?” 周颂年说:“你连自己的大学论文都处理不了,你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她在他这里的形象就没有靠谱过。 上半年他还要因为她搞毕业论文搞得焦头烂额,抓着他撒娇,而去帮她到处搜集资料。 前段时间还因为冷食吃太多腹痛,说是不麻烦他,要自己跑去医院。 导致他以为她不见了,到处去找,最后两人都被媒体抓拍,花了几百万才压下去消息。 从认识开始,无论是日常吃穿消费、交朋友、身边工作人员安排这种小事,还是她上大学、选专业、处理危险因素这类大事…… 种种种种,几乎都是他一手包办,她自己半点不上心,也用不着她操心。 今天她反而说要自己处理这样的大事! “我们现在去医院。” 周颂年乍然想起她腹痛的事情。 他怀疑那不是腹痛,而是先兆流产。 她太不靠谱了,完全是小孩子个性,连经期推迟都没留意。 周颂年抽了两张纸巾把验孕棒包起来,又去洗手,全程盯着江月。 他说:“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江月的脸刹那间煞白,像刚刷过一遍灰的墙面。 真到大难临头,她反而不哭了,没有一点娇气,强颜欢笑: “我可不可以自己去。” 江月那时候半点离不开他。 她还没有毕业,手上是有点钱。 周颂年对她很好,两人确定关系不久后,他就砸了一笔钱,帮她在别的集团挂名搞了个家族信托,保障江月每年都能领个一两百万的花销。 这笔钱能一直领到她死。 她不缺钱。 但她不知道离开后该怎么生活,她那时候的生活太单调了。 学校、家、他身边,她只在这三个地方流转。 妈妈那里她不要回去,江肇在那里。 江月一看到他,就会想起被瓦罐砸破头的那一刻,攥着钱袋的手因为争抢时太过用力,指甲都掀开。 “颂年,我可以自己去,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让秘书跟着我。” 江月故作轻松。 她觉得喉咙像是有热气往上蒸腾,眼眶发酸,要有水沸腾出来。 她眨眨眼,又要笑了:“一点小事而已,你不要总是这样大惊小怪。” “这不是小事!” 周颂年看不惯她无所谓的态度:“月月,你怀孕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我知道我怀孕了。” 江月打断他的话,她抬高声音:“你不用一直强调这一点,这个孩子不是我强迫你搞出来的,你不要给我摆脸色!” 她在他面前其实有些娇纵。 以前被捉到早恋时候,倒是心虚乖巧了一段时间,对他百依百顺。 后来发现他对她态度纵容,自然看着脸色顺杆爬,尤其是这两年,总忍不住要发小姐脾气。 盥洗室的镜子倒映出他们两个人的脸。 江月泪痕没有擦干净,气势少了大半,但神情很冷,像是透着厌烦。 周颂年难得生出无措。 但他到底还是好声好气跟她说:“我没有对着你摆脸色,月月,你情绪有些激动了。” “是吗?” 江月冷冷地说:“你这些天没对着我摆脸色吗?周颂年,你扪心自问,你这些日子,对我摆得脸色还少吗!” 她跟他翻旧账。 周颂年最不耐烦别人不就事论事。 顶撞一两次是情趣,被缠着闹,就要生出揾怒: “月月,这跟我们现在要处理的事情没关系,如果你有哪里不满,可以等回来后再说,不要借题发挥。” 他其实不应该跟她说这样的话。 如果换到现在,周颂年肯定哄她两句,事情就过去了。 但那时候他也被她怀孕的消息吓了一跳,头脑混乱。 他都蠢到要动手去翻垃圾桶了。 “我是不是借题发挥你自己心里清楚。” 江月故意说,她想把他刺走:“你从半个月前就一直不阴不阳,一到我面前就冷脸,难道我还要惯着你吗?” “我看你才是被惯坏了!” 周颂年冷声说:“你也不想想,那时候你都做了什么。” “大半夜自己跑出去,司机都不叫,随便打车独自离开,你知不知道你在别墅区打车,有多容易遇到不怀好意的人。” “要是你被绑架了,我们现在都不用在这里讨论是谁对谁错。” 周颂年最气她这一点。 搞不清状况,没有一点防备心。 但却看到她一脸的不满,好像在对他说: ——‘说得好听!’ 江月冷笑出声:“你真的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才这样吗?” 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你明明是因为宋家的小姐要甩了你,她要出国读研究生了,你们的联姻出了问题,你觉得是我的责任,所以才迁怒的我!” 江月说:“你是因为那天被拍到了,消息传得到处都是,你丢了面子,宋小姐不要你了,你才天天对我摆脸色。” 周颂年沉下脸:“江月,你不要胡乱揣测。” “是我胡乱揣测,还是你心虚,你自己清楚。” 真当她是个瞎子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宋家的宋小姐要出国求艺,离开前举办了一场派对,当着众人的面隐晦透露要退婚。 时间在她跟周颂年医院被拍过后没多久。 其中隐情人尽皆知。 宋墨挽要走,不少人心生同情,甚至周颂年身边人都撺掇他去主动挽留。 周、宋两家的联姻计划不知道维持了多少年,十几年来合作共赢。 周颂年跟宋墨挽的婚姻,必然会使得两大集团强强联合,日后一起开发项目,对谁都有好处。 就连周颂年的母亲都十分焦急,被人调侃问起,冷笑一声: “不过是外面养着的玩意儿,哪家没有这种事情,使手段被拍到就以为能上台了?大不了给一笔钱打发她走。” 甚至还对外公开宣布:“除了墨挽,其他人我是一个都不认。” 第59章 周颂年这段时间待她非常冷淡,时常若有所思,过来的时间越来越短,说话也心不在焉。 江月知道他应该在权衡利弊,盘算着要怎么甩了她。 像甩掉一个麻烦的累赘。 第78章 傲慢 江月绝对不要让自己落到这般田地。 她已经在他人口中,甚至事实上是道德败坏的小三,她不想又变成他人口中,因为耍心机而被男人抛弃的弃妇。 “你走吧,你回去找宋小姐谈一谈,我自己会管好我自己,用不着你来操心。” 她明显动怒,悲哀藏在愤怒之下,忍不住生出怨恨。 周颂年被她连连呛声顶撞,脸色难看。 这些天周、宋两家岌岌可危的联姻关系,家族、父母施加的压力,外部的舆论纷争,以及多年未婚妻宋墨挽的负面情绪暗示…… 这些都组成他压力的来源,光是因这些事而多出来的工作都足够让人烦心。 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借题发挥翻旧账,半点也不听话的江月。 “说够了吧。” 周颂年不屑跟她争执,上去牵她的手腕。 “我不跟你说这些事情,懒得跟你吵架,你生气只能气到你自己,正好要去医院,好让医生给你开点中药泄泄火。” 江月不让他牵,她甩开他的手就要跑,转身时还踩到水差点滑了一跤。 周颂年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等她站稳了,半牵半抱把人从盥洗室挪出来。 ——那里地板太滑了。 周颂年想着今天过后要找人把盥洗室地板翻新,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那里这么危险。 江月在他怀里挣扎,他不耐烦,忍不住训斥她:“别这么毛毛躁躁,你还怀着孕,摔倒了怎么办。” 江月这时候还在冷声呛他:“周先生,这恐怕不关你的事情。” 好一个周先生! “什么叫不关我的事情。” 周颂年目光森冷:“我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江月说:“还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呢。” 牙尖嘴利。 周颂年被气得头疼,若不是她怀孕,他必要按着她打一顿屁股。 “行,不是我的,现在咱们去医院做亲子鉴定,要是你出轨,我就把那个野男人当着你的面填海。” 江月受不得气,被他说得红了眼眶,伸手推他:“我就不去,你管不着我!” 周颂年不理她了,几乎是把她架起来往外走。 江月气急败坏,挣脱不得,扑腾起来,像一条被丢上岸乱跳扑腾的白鱼,连着踹了他好几下。 周颂年吃痛,怕摔着她,只好放开手,呵斥了句:“别闹了。” 结果转眼就瞧见恢复自由的江月在原地大跳。 “江月你疯了!” 周颂年脸色黑如锅底,再不留情,直接把人按住:“你闹什么!你还敢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 “我现在怀孕了,是你的种,很了不起吗?你是不是还要亲手把它挖出来!” 江月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很不漂亮的哭法,皱着脸,眼泪像是打心里涌出来。 “我知道这是你的……” 她被死死压在他怀里,挣脱不得,无助地啜泣,带着哭腔:“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一定要今天就带我去医院,你是怕我背着你把它留下来吗?” 江月像是对他发誓,也像是在对自己发誓:“我不会留下它的,我不要它,周颂年,我绝对不会生下你的孩子,我可以自己去打掉它。” 她本来就不想要孩子。 她还年轻,才二十二岁。 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对待一个新的生命,她承担不起做父母的责任。 于是在知道怀孕的一刻,江月只觉得天崩地裂,吓得六神无主,慌不择路地逃出盥洗室,才被周颂年撞见抓到把柄。 而且江月在豪门圈子边缘混久了,多少也有些自知之明。 她知道周颂年即便被宋小姐甩了,他也会有新的联姻对象,他是周家的继承人,多得是豪门小姐乐意嫁他,。 周颂年不可能娶她,她不想让她的孩子变成私生子,一辈子陷入舆论漩涡。 这种事情她已经经历过,不想再带累另一个无辜的人。 “你不要陪我,算我求你,如果你非要我不想打胎的时候还想着你在外面,然后一出门就看见你带笑的脸。” 江月一想到这种场面,就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哭,怨恨也油然而生。 如果他真敢这样,她一定要把胚胎放到福尔马林里,然后在他结婚的时候作为礼物送给他。 不、 她一定要找机会把他捅死在床上。 江月捂着眼睛,尽力不让人看出里面的怨毒,她落着泪,哭腔像是被人掐着脖子: “都怪你,你为什么不戴,你害死我了……” 男人都是骗子,说什么安全期,全是假话! 反正不小心怀上,不管是生育还是打胎,受苦的又不是他们,他们就知道爽了! 贱人! 但现在这个贱人还养着她,她不得不依靠他。 于是江月忍气吞声,她恶狠狠地抬手用袖子擦泪,眼下皮肤红了一片 “你明天可以让秘书带着我去,就那个叫高望的,他肯定不骗你。” 他们都知道这个孩子不应该留下来。 这是原罪,生下来就自带了罪孽,是背叛的象征,它有一对不忠的、败坏道德的父母。 周颂年的观念不允许他做出这种事情。 道德是一回事,如果他有私生子,到时候舆论会非常难看。 这会影响到他的职位、集团的股价、他人的议论、父母失望的眼神、继承人的位置…… 这是完完全全赔本的买卖! 周颂年钳着江月的肩,把她从怀里捞出来,她一点也没反抗,好像对命运完全接受,任人摆布。 他轻声问她:“你真的不要它吗?” 他看见江月懵懵懂懂地点头,好像还不清楚情况,她哭得厉害,眼下红了一片,但声音,或者说意志很坚定。 “我不要你的孩子。” 她凭什么不要? 周颂年沉着声说:“如果我一定要你生下来……” 真奇怪。 她一边因为觉得他要带着她打胎而哭泣,但等他提出不用,她反而更加惊恐。 “我不要!” 江月几乎要激动地去扯他衣领:“你是怎么想的?我自己去打掉就好了,它绝对不能被生下来,我还年轻,你也有宋小姐,没有宋小姐也会有其他人,你休想用私生子绑住我……” 她的声音一瞬间消失了。 周颂年知道原因。 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傲慢的,冷漠的,完完全全地居高临下,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物。 江月的心沉沉坠了下去,往日的粉饰太平被赤裸裸地撕开,她在这一刻突然发现原来他们是这样的不平等。 周颂年嗓音冷的像是新开刃的利剑。 “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江月,你是我的东西,它也是。” 第79章 拿捏 江月对他的神情话语惊恐万分,面色苍白,不敢说话,几乎是在战栗发抖。 她被他拖着换了衣服,上了车。 司机很有眼色,隔着很远都看出她在哭,一上车就把隔音板打了上去。 江月垂着头,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周颂年冷声问她:“你肚子疼不疼?” 他是不怎么爱她,但她怀孕了,他的孩子,他不可能不关心她。 周颂年知道江月胆子小。 她敢跟他闹的时候,都是因为他看上去没生气,不像是要教训她。 一旦他真动怒,她反而要缩回去,小心翼翼地去觑他。 他对她没那么坏,但是她就是凭着敏锐的直觉,本能地怕他。 就像现在,周颂年看到江月手紧握成拳,他皱着眉,把她的手握住,放到他膝盖上摊开。 掌心处有四个月牙似的红印,红印下的皮肤被压得很薄,仿佛要渗出血丝。 她指甲掐得好用力。 “江月,不要玩自残的手段。” 江月抬起头,她不再掩饰,流着泪,怨怼地瞪他:“你想让我怎么做?颂年,你告诉我,你想让我怎么做!” 周颂年反而平静:“只是去医院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那就保胎,你还小,打胎太伤身体了。” “生下来就不伤身体吗?” 江月质问他:“你以为小孩是什么,超市里的购物袋吗?它会长到五六斤,最后不得不让人开刀从我身体里挖出来,把我变成一个破烂的纸皮袋,然后被你嫌弃地一脚踢开。” 她见过妈妈肚子上的妊娠纹。 皮肤上堆砌着灰黄褶皮,数道瓜裂纹盘根其上,像是一颗丢到臭水沟里泡了几天后,又捞出来晒干的发皱橘子。 第60章 江月最恐惧的事情就是跟变成母亲一样的人。 “月月,你太悲观了。” 周颂年想象不出江月所恐惧的那副画面。 他只觉得担子又重了些。 他以后会有一个私生子,一个会闹出轩然大波的定时炸弹,彻头彻尾的赔本买卖。 但江月难道就让他赚大发了吗? 赔本买卖他在她这里不止做了一次,沉没成本大到惊人,如今不过是接着续摊而已。 反正周颂年有的是钱。 “你没必要那么害怕,我保证从现在到这个孩子生下来,你不会吃到苦头。” 周颂年拉着她的手,跟她分析:“我们可以去请那些专业的医学团队、月嫂、营养师、健身教练……让这些人帮你调养身体。” “如果你怕小孩太大了,生不下来,那就让人教你怎么控制它的体重,我不讲究迷信,不要求你一定要生什么六点六,八点八斤的小孩。” 他们这圈子追求这种事跟疯了一样。 还有人为了追个好日子好时辰,强行让产妇催生或者硬挺着晚生。 周颂年都想象不到江月挺着肚子被那样折腾的模样。 准确来说他根本想象不到他们会有孩子。 ——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但他必须跟她谈这个。 在他看来江月有些执拗的性子。 她天性如此,周颂年不大喜欢,但有时候也会觉得能窥见那么几分可爱之处,他不喜欢。 “营养针也好,无痛也好,镇痛泵也好,到时候统统都让人用上,我知道你害怕,尽量不让你疼。” 他说的很有条理。 江月想:‘他是在谁那里做足了准备?’ 反正不是她。 江月抿着唇,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她以后再也不要让他碰她。 但是他不让。 她的手就只能待在他的掌心里,就像她这个人。 “你想让我把这个孽种生下来。” 周颂年冷声何止她:“你说话不要那么难听。” “它以后会听到的难听话更多!” 江月垂眸,尽力不去看他:“它以后要叫你什么,又叫我什么?是叫你爸爸,然后说我是外面养着的阿姨,还是叫我妈妈,然后问你是谁,为什么总是来我家,又为什么总是不回家?” 周颂年的母亲郑惠,早对外放出了话。 她不许除了宋墨挽以外的女人进门。 ——当然,比宋家更有权势的人家,她一定万分欢迎。 她对外的发言,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周家内部的想法。 他不可能娶她,但她却要生下他的孩子。 周家可能会认有自家血脉的子嗣,到时候江月就会变成绑死在周颂年这条船上的“外室”。 他们不会让她这样的人养周家的孩子。 如果周家不认,她就要带着孩子一起坐冷板凳。 谁知道周颂年的新鲜感能持续多久,哪有人包养情妇包养五十年。 他迟早要抛弃她。 “一个不受人喜欢的私生子,跟着我这样傍大款的小三情妇,有什么好处,到时候是你们周家要抱走去养,还是丢给我,或者丢去福利院……” “说够了吗?” 周颂年冷笑:“你不要总是说这些无边无际的臆想,我说过我会负起责任。” “什么叫负起责任。” 江月喘不过气:“把它生下来只要养活就叫负起责任吗?我知道你有钱,但我不要,你想要孩子,宋小姐也好,别的小姐也好,她们都乐意跟你生。” “你想让这个孩子成为你未来婚姻里的一根刺吗?” 周颂年眸光深深,他盯着她,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说:“江月,你似乎没有明白,你本人已经是我婚约里的一根刺了。” “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江月觉得周颂年对宋小姐因为她闹出来的事而要离开,他对此肯定有怨气。 因为她听见他说:“不然你以为宋墨挽为什么要走?你太能闹腾了,她在向我施压。” 周颂年冷冷地看她:“你也是。” 江月很冤枉:“我对你施压什么了?” 周颂年说:“你在威胁我,江月,你在威胁我,你想用孩子拿捏我,就像我的未婚妻想用婚约拿捏我一样。” 女人就是这么麻烦又贪心。 宋墨挽是,江月也是,他两个人都不想满足,谁都拿捏不了他。 江月有些怒了,她瞪着他,很倔强:“我不威胁你,我也不拿捏你,我跟你分手,孩子我本来就不想要,谁稀罕你的东西,明天我就去打掉它!” 周颂年不受她威胁。 像是在跟谁赌气。 宋墨挽想让他赶走江月,一心一意待她,江月想打胎跑路,拿了他的钱洗手上岸享受美好人生。 她们都别想如意,就像他一样。 他敲了敲隔音板,隔音板被放下来,司机问他有什么吩咐。 周颂年说:“回家。” 江月用力甩开他的手:“你又折腾什么!” 周颂年一脸嘲讽:“拿身份证,恭喜你,你的孩子以后可以叫我爸爸了。” “就像你一样。” 第80章 婚爱 他们到底还是结婚了。 都带着气,似乎都不情不愿。 反正江月是不情不愿,甚至可以说是在痛哭。 她意识到她变成了周颂年的某种工具。 她大部分思想是被他灌输教育出来,自然而然也能猜到一些他的内心想法。 江月哭着说:“你不要利用我!你要用我来做什么反抗?又或者拿我来刺激什么人?我又不是工具,我不要跟你结婚。” 周颂年理都不理,自顾自地去抽屉里取她的身份证。 又从保险柜里翻出他的户口簿。 还前段时间他因为跟老宅那边意见不合,怕他们生事,把该拿的资料都转移到这里。 不然他就得回家去偷。 堂堂大总裁在家做贼,传出去谁都没有面子。 万一不慎被工作人员发现,怕不是周家要全家人上阵来联合批斗他。 江月伸手去跟他抢。 周颂年直接把人按住,就听见她尖叫着指责他。 “周颂年你别太过分了!你不能因为宋墨挽跑了你就拉我来做替死鬼……” 周颂年额角青筋直跳,抓她抓得很紧:“对,你就是我的工具,我就是故意的,我的未婚妻因为你跑了,现在你正好顶上。” 他威胁她:“江月,你最好别对着我折腾,不然我就停了你的银行卡。” 这两句话影响力太大了。 周颂年不知道哪一句真正让她听了进去。 总之江月安分了下来,不再闹腾,她甚至不再说话了。 她被他扯着去领了证。 公车开道,加急办理,为了防止江月逃跑,道路两旁全是保镖便衣,几乎是押解着去领的证。 一切都是那么迅速,好像没有一个人动用过大脑仔细思量,全凭着一腔情绪做事。 以至于等两人冷静下来时,只能对着那张褐红的结婚证无言以对。 证件照拍得很不好看。 照片里的人是好看的,但是呈现出来的效果很差。 新娘像是被绑过来的一样,化过妆后眼尾尚存泪痕。 新郎更是像刚杀过三个人,现在血性未消,随时要把别人做成第四个受害者 ——身旁扫兴哭泣的新娘绝对是他的首要目标。 照片有两张。 一张贴在结婚证上,另一张在周颂年随身携带的钱包里。 他偶尔会看,时刻谨记这场因情绪难以自控所造成灾难。 至于孩子,自然是个大乌龙。 该死的验孕棒诊断错误。 ‘真不知道是哪家公司的产品,做得这么垃圾!’ 周颂年心里骂完,然后翻了下,发现是自家集团名下的某个生物科技公司里的产品之一。 ‘制作团队肯定有问题。’ 周颂年暗自想着要派哪个下属去那家企业做产品调查,出错率这么高,别拉低了集团的公众评价。 对他而言,好消息跟坏消息都是江月没怀孕。 以及她身体被他养得非常健康,只是忌讳吃生冷食品,否则容易恶心腹痛。 ——为此他没收了冰箱里所有的冰淇淋。 江月自然喜出望外,连连大呼:“太好了!” 又撺掇他:“我就说不用你负责,你看吧,没有,那天的那些事白做了,真不知道咱们吵个什么劲。” 她倒是高兴得很! 甚至还不停明里暗里暗示他离婚:“咱们结婚多儿戏一件事,宋小姐现在还没走,万一这消息爆出来,怕是要真气到她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周颂年面无表情:“她已经在计划出国了,托你的福,我现在被未婚妻甩了,如果按你这么做,我还要即将变二婚。” 第61章 说得好像他要从正价商品变为打折促销。 二手男人有时候就像二手货,周颂年算是其中的奢侈品。 可惜就算是奢侈品,被人用过之后,除非典藏款,否则二次销售总要折价。 反正他不离,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反正肯定不是因为爱她。 占有欲作祟,想负责任当个好爸爸,不想变成闪婚闪离的二婚男,脑子抽风了,惦记着前未婚妻要刺激她…… 理由诸多,色彩纷呈。 他们结婚的消息终究被无处不在的狗仔队发现爆料。 宋墨挽被气到哭着坐飞机走,一堆人跑来兴师问罪,口水仗打了七天七夜,一场大龙凤闹到人尽皆知,就差拉着律师上场对簿公堂。 之后再到婚礼、婚姻、期间也有过几次吵架,很轻微的摩擦,江月到底有些怕他。 她当上周太太后可算是称心如意。 最起码小心思藏得很紧,在外在内大把捞钱,把他当做心爱的凯子。 周颂年知道她爱他,她不可能不爱他。 世界上没人对她比他对她更好。 好到江月有时候真忍不住要把他当成精神上的父母跟导师。 常常全副身心地依赖着他,靠在他怀里,任他施为,亲昵地叫一个不能写出来,但非常令周颂年喜欢的称呼。 有时候也怕他,总保持着一些距离,哭得少,笑得多,她尽量不来惹怒他。 婚姻连哄带吓的情况下持续了三年,他们认识七年,正值七年之痒。 所以江月出轨,跟他互殴,骂他贱,挠花他的脸让他到处丢人,打定主意要给他的精神状态来一场巨大暴击。 还好周颂年不爱她。 不然他现在肯定要发疯把她关起来,最好锁在他的每一张床上,这样起床就能看见,回家就能找到。 赤裸鲜活的奥菲利亚,从水里捞出来,摆在枕榻之间。 无需触及心灵,纯粹的肉体欲望。 周颂年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她轻快的声音,蠢蠢欲动。 江月说:“你要是把我逼急了,小心我现在就去起诉你!” 周颂年有些好笑,她现在可是连门都出不去。 但他还是跟她好商好量:“月月,现在有离婚冷静期,如果我不放人,你就算是去起诉我,我也能轻轻松松拖三年。” “你就不怕丢人?” 江月冷笑:“到时候你我离婚闹得人尽皆知,你就不怕被挂上热搜,到时候你家里人要怎么看你,股民肯定会觉得你的家庭状况不够体面,竞争对手也会来分一杯羹。” 威胁的话也很有效。 周颂年忍不住把她提到五十九分。 真不愧是自己养出来的,扎心威胁一扎一个准。 周颂年笑意深深,他唇型锋利,笑起时真的像某种肉食动物。 他夸赞她:“宝贝,你现在真的挺会威胁人,比以前聪明多了。” 第81章 或许 就是把主要证据乱丢这一点扣了大分。 相当于大学专业课全上,偏偏考试那天缺勤,如今能有五十九分,算是周老师对得意门生手下留情。 这样丢三落四,她要怎么毕业? 怕不是才离开他,就要被人生吞活剥了。 周颂年内心细数着时间,他知道她不会不回答。 在江月听来,他就是在变着法说她蠢。 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多年的金丝雀,似乎真的挺蠢。 但兔子急了都咬人,江月是鹰,周颂年没熬赢她,注定要被她啄瞎了眼。 江月冷哼一声:“我跟你没什么好协商的。” 周颂年笑着说:“我跟你有的是事协商。” “好孩子,别闹了,今天人都派过去了,难道你要为难工作人员吗?” 江月翻了个白眼:“你少道德绑架我,要为难也是你为难他们。” 她还吐槽他:“你别一副年纪很大的样子,一口一个孩子,老人味都出来了,听上去比我那垃圾爹还老。” 真是够呛人的。 周颂年沉默半响,忽然说:“可是你上个月才叫我daddy,好像还叫了什么来着……” “你闭嘴!” 江月心底骂了句脏话,嘴上也骂了:“我半个月前还叫你贱人呢!” 悄默默凑在一旁窃听的陈琳也听见了。 她直接一秒闪到了三米开外,头左右摆动,假装看风景,没敢往江月那边看一眼。 江月能明显感受到她的尴尬,以及尴尬之下掩藏着的好奇。 国内人总是相对含蓄,陈琳的好奇类似于 ——‘哇,你们背地里玩这么大吗?’以及‘这也是我能听的吗?’‘真不愧是有钱人,刮目相看了!’ 这种好奇。 江月也被连带着尴尬起来:“你说话能不能看看场合,你身边有人吗?” 周颂年故意说:“我在开会。” 江月忍不住骂他:“你这个疯子!我日你……” ——先人。 周颂年严肃起来:“江月,不许骂脏话。” 江月半点不怕他:“凭什么?就不听你的,你能拿我怎么着。” 她听到耳机那边的周颂年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乖一点,我这边没人,我又不是你,口无遮拦,对着谁都要乱说话,陈姐那边倒没什么忌讳,你以为那些计生用品的快递都是谁帮你取回家的。” 成年夫妻,又是正年轻的时候。 彼此没有厌倦,自然乐于在工作之余,压榨出时间来放纵玩乐。 自从出了那场乌龙,他们避孕一向做得很好,计生用品都是论箱买,一用就是最少都是半盒。 周颂年在她那里装不出什么禁欲派。 斯文模样只在一开始认识时勉强装了几个月,后面的败类德行却是占了个实打实,最会连哄带骗。 江月现在也不敢去直视陈琳的脸了,热气往脸上涌,手摸一下都是烫的。 她对着陈琳摆手,示意她离开。 陈琳立刻会意,从逃离的姿势跟速度来看,估计早想着跑了。 “你少跟我来这套!” 江月瘫在沙发上,她怀疑周颂年在故意挑拨她跟陈姐的同盟关系。 “那也是因为你,你们这些奸商,货物大小标志都不一样,不然我也用不着去买外国货。” 怨气十足的样子:“都是你的错!” 这一点上周颂年倒很冤枉。 国内男性有些问题确实羞于启齿,又不敢承认。 计生用品制造商也只能把实际上的超小号改成中号,中号改成大号,大号……大号卖不出去基本停产,好让他们一逞“雄威”。 不这样标怎么卖得出去? 难道要他们一拿出盒子,上面直接标着超小号,顺便添个‘实在没有必要’或者‘都这样了,不如先去一趟医院查查生理发育吧’‘姐妹演技真好堪比影后’的标语吗? 到时候怕不是一半用户到处打市长热线投诉,另一半用户在天桥上表演泰坦尼克号。 ——你跳我也跳。 好在周颂年是男人,江月虽然骂他,但在某种意义上,却像是变相的夸赞肯定。 他挺受用,认错态度也良好:“是我的错,连累你了,下次你把地址发我,我自己去取快递,不劳烦别人。” 这还差不多。 等等…… 江月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他绕了进去,“喂!你不要老是转移话题。” 周颂年笑声从耳机里传来:“你现在才发现啊,我就说你比以前聪明了一点。” 也不多,就一点点。 江月指甲挠着沙发,想象这是周颂年的脸:“你真是闲的没事干了。” 周颂年说:“我挺忙的,早上开会刚结束,等下还要去督导巡查,估计今晚要折腾到十点,月月,抽出跟你打电话的时间很不容易。” “你也不是跟我打电话。” 江月扯了扯蓝牙耳机的对讲器,周颂年的声音果然变成了电音,特别好笑。 “你明明是在给管家下命令,我连手机都没有,跟你打什么电话。” “记性真好,可惜没用到地方。” 周颂年笑:“原本只是三分钟就能搞定的事情,现在你把时间拖延到半个小时了,磨人精,我的休息时间全被你占了。” 江月撇了撇嘴:“又不是我要占的,你不想听你可以挂电话。” 周颂年说:“我用的是对讲机,挂不了电话。” 又哄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们月月只是不主动不拒绝而已,你是被迫自愿的。” 他到底有些郁气,总忍不住带上几分嘲讽。 “不主动不拒绝,你是不是还要加一句不负责啊?” 江月嗤笑:“怎么,又要开始骂我贪婪放荡,自私自利了了。” 真是属刺猬的,稍碰到些事,立刻就把全身的刺竖起来了。 但女孩子这样也好,比她以前好,以后到了外面不会轻易受人欺负。 第62章 周颂年有些感叹,她真是为了跟他离婚做足了准备。 从身到心。 轻敲桌面的指尖停顿,渐渐紧握成拳,一瞬间目光幽暗。 原来隔着一段距离,他看不见她的脸,情绪波动就不会那么强烈,不会被气到胡言乱语神经错乱头痛欲裂。 或许他不该让她过来。 或许他应该如她所愿跟她离婚,一纸协议送回去,江月就算不想离她都必须离开,而她恰恰盼着要走。 第82章 五亿 但周颂年还是说:“不骂你,我们只是协商,如你所愿的协商。” “你乖一点,明天把早餐吃了,休息半个小时再上飞机,衣服之类的生活用品,这里都准备好了,你想带什么,也可以让管家帮你收拾。” 这种废话,江月听都不听。 周颂年也能猜到,于是问她:“家里没有手机,很无聊对不对?” 江月抱怨:“你为什么没收我的手机,一点也不人道。” 周颂年笑着哄她:“明天一上飞机就给你,wifi都让人连好。” 江月果然高兴,周颂年隔着对讲机都能听见她轻快的笑声。 他知道她有点网瘾。 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在她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那会她才十八岁,从老家跟着他转学到g市。 什么都不懂,机票是他让人定的,行李是他帮忙打包,走在机场特殊通道时左看右看,满脸掩饰不住的好奇。 等上了头等舱,也是见到什么都新奇,不好意思跟空姐对话,只敢小声在他耳边问他: “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有什么作用呀?” 周颂年一一答了,又让人找出安全手册给她看,满足她的好奇心。 飞机刚起飞,江月就捂着耳朵抱怨,说耳朵里全是嗡鸣声。 他让空姐找出降噪耳机,又亲手给她塞上,她又扁着嘴,娇声娇气: “更难受了。” 难受归难受,等半个小时后飞机餐上了桌,她又问:“你的那份午餐为什么看上去比我的好吃?” “我们是一样的。” 周颂年说,插了一块他面前餐盘里的牛排喂她。 江月又故意说:“就是比我的好吃。” 周颂年让她给他切一小块,让他试试。 味道是一样的。 手机忘记在飞机飞起前联网,前一天也没有下载什么单机游戏跟小说电视剧。 几个小时干坐在飞机上,她哪里坐得住。 没过多久她就无聊到扯着要趁着时间休息的他说话。 周颂年那时候正是最忙碌的时期,周老爷子下达的考验命令一重接着一重,把他往死里用,连轴转了半个月。 上了飞机,好不容易能睡一会,还要被扒拉起来陪聊。 周颂年那时候眼皮都在打架,强打起精神跟她说话,连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哪一句搭错了话。 就惹得她潸然欲泣:“你敷衍我!你跟我说话都不专心了,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周颂年深呼吸,她系着安全带,他不能把她扯到怀里,只好牵过她的手,低头吻了下手心,又抬起来盖在自己眼睛上。 “月月,我困死了。” 很委屈的语气,他这辈子怕是只在她面前这样说过一次。 江月果然心疼,她那时候对他可比现在好多了。 “你睡吧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说是不说话了,但她又忍不住抱怨:“你爷爷怎么这样啊,赚钱也不是这么赚的,你白头发都要熬出来了。” 周颂年垂着眼,眼睛被她的手挡住,她看不见:“嫌我老了?” 江月笑声很甜,脸上的笑意嫣然,不用猜他就知道看了以后会很喜欢: “谁说你老了,风华正茂,我们周哥哥年轻着呢,只比我大一点,特别好,我就喜欢比我大一点的。” 净会胡说八道。 周颂年不想承认被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哄到了,但他唇角上扬的弧度是个人都能发现。 他实在太困了,不然可以骗她说出更多甜言蜜语。 江月很体贴,帮他盖着眼睛,又小声叽叽喳喳说话夸他,一口一个哥哥,努力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挺助眠的,像个货真价实的美梦。 但美梦很快就破灭了。 因为江月晕机很严重,她不适合在飞机上睡觉,更不该吃那顿丰盛的飞机餐。 总之她吐了。 ——吐在周颂年身上。 这下睡意全都飞了。 周颂年脸黑如锅底,头等舱空姐忙着给他取纸巾取新衣服。 周颂年说不用,他不穿外面的衣服,好在包里有新衣。 江月又尴尬又害怕,她低着头,跟他说:“对不起。” 像犯了什么不可弥补的错误,连认错都有心无力。 等周颂年换完衣服回来,她还坐在原地,垂着头,手指揪着裙摆,手足无措,衣襟上沾了些灰渍,有些邋遢。 周颂年又犯了洁癖。 他看不过眼,跟空姐要了许多消毒湿巾,走到她跟前,长指挑起她的下巴尖儿。 还好没哭,只是眼眶有些红。 周颂年松了口气,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丝绸手帕,帮她擦嘴角:“一点突发情况而已,看把你吓的,下次记得把自己的衣服带上。” “刚才漱口了吗?” 他又问她。 嘴角倒不脏,就是有水渍,周颂年怀疑是眼泪。 看他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江月点了点头,很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周颂年又取了几张消毒湿巾给她擦衣领,这些事空姐也能做,但她会不习惯。 她不是那种能心安理地接受别人服侍的人,而且别人对她,也没他细心。 “飞机上确实不舒服,我以前坐飞机也头晕,第一次都这样。” 他骗她的,他早习惯了。 但江月放松了些,总算有很细微的笑容,或者说她觉得自己在笑。 “我下次不会这样了,麻烦你了,我以后会带好新衣服,不坐在你身边,也不会吐了,我可以不吃东西,空腹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小心翼翼的态度。 周颂年知道原因,他把她从老家带过来,她很不习惯,也有些害怕。 既怕被他抛弃,也怕离开原本生活的地方,只能尽力没话找话吸引他的注意力,难受成这样都还要尽力展现懂事,怕他嫌她肮脏麻烦。 他很关注她,自然能看懂她行为下的小心思,表现得非常耐心,句句都回应。 “不麻烦,月月,这是我该做的。” 他又让她不要饿着自己,问她:“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有没有哪里难受?” 江月摇头,“谢谢你。” 可能从小没人哄的孩子都这样,别人骂她,对着她摆脸色,她就能接受的非常良好,甚至看上去不当回事。 但一旦别人好声好气跟她说话,帮她解决问题,给她擦嘴角擦衣服,温声细语地哄她劝她,她就忍不住心酸了。 眼泪一滴滴落下,砸在他手背上,像是顺着指尖浸到心里。 周颂年擦了几次都无济于事,只好无奈地笑:“小姑奶奶,能别哭了吗?” “我就带了一张手帕,待会还得接着用呢。”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又乖巧又美好,扑腾着翅膀的雏鸟,还要挡在他身前,捂着他的眼睛哄他睡觉。 周颂年那时候很看不得她哭。 现在巴不得。 离婚的时候她一定要哭得比他们结婚时更厉害,比婚礼那天更崩溃难过。 不然他绝不甘心,一定要狠狠地施展手段报复她。 周颂年轻声对着对讲机那头哄她:“过来吧,我们协商,三亿太少了,我们的婚姻没那么廉价,月月,你觉得五亿怎么样?” 他说完,直接挂了连线。 滴—— 滴—— 滴—— 江月睁大了眼。 五个亿?!!! 她捧着脸尖叫,然后很快意识到一点,有些懊悔: “我刚才是不是要少了?” 第83章 拿乔 周颂年派的人来的很快。 不止人来了,还提前把手机交到了江月手上,虽然没有手机卡,但也够让她开心了。 江月捧着手机险些热泪盈眶,爱不释手:“我的宝贝,可算回来了。” 比对着周颂年情真意切一百倍。 专门来处理她事情的是秘书长庄向荣。 他看上去四十几岁,西装革履,面带微笑,对着她时腰微微有些躬着,身后带着六个相对年轻些的工作人员。 庄向荣在集团工作二十来年,当年还是跟在周泽身边的人,后来投了周颂年,最是老油条一个。 自从之前某位对着江月耍“官威”卡资金的小中层被开除,公司里人人都看风向,不敢得罪江月这个“风头正盛”的周太太。 第63章 话也说的相当客气:“江小姐,您的东西我们都准备齐全了,周总那边吩咐,明天上午十一点的班机,下午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三点左右到停机坪,出行全程走私人通道,安全问题您不用过多考虑,落地后的接送事宜也都一应安排好了。” 江月假装仔细在听,实际上一直在摸手机,出于礼貌,她没有打断庄向荣说话。 庄向荣资历高,把他派过来算是给她面子。 周颂年一向很礼貌,对身边的工作人员态度温和,他这么要求自身,自然也常常管着她要如何说话做事。 江月就算不想听他的教育理念,但耳濡目染之下,到底还是有所影响。 “不好意思,庄秘书。” 江月说着不好意思,但表情没有一点歉疚。 她笑着说:“我这几天身体不适,不太适合乘坐飞机。” 庄向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但反应很快,又提出:“飞机是负担比较大,高铁怎么样?市区到那边的高铁动路线倒是很贴近,小张把路线规划一下,给江小姐看。” 庄向荣点了个后面的年轻人出来。 那个被叫小张的年轻人有些紧张,但做事很麻利,手在平板上点了几下,行程规划就跳出来了。 显然是有备而来。 江月不用猜就知道周颂年让人准备了七八套应对她刁难的计划。 他知道她不会那么安分,她也知道他知道她没那么安分,所以她就是要不安分。 江月抬起手,非常做作地扶着太阳穴:“我最近头疼,看不得电子产品,蓝光辐射照得我眼睛疼。” ‘那你还攥着手机死活不放手。’ 不知道多少人心里闪过吐槽。 但江月不管。 陈琳非常有眼色,让阿姨扶着江月回房间,打配合:“太太这几天老是头晕想吐,昨天才去张医生那边看过,说是要好好休息,王姐,待会记得把中药煮上,待会要喝了。” 一行人目送江月上了楼。 庄向荣问陈琳:“江小姐病了,周总怎么不知道?” 陈琳微笑:“周总如果去问张医生,那他现在肯定知道了。” 庄向荣后面的一个男秘书问:“咱们怎么办?行程都规定好了,她不配合……” 话没说完,就被庄向荣跟陈琳双重目光扫射。 陈琳皮笑肉不笑,看着那位男秘书,盯着他胸前的胸牌: “我们太太病了,赖子奕助理,你想让她怎么配合?” 赖子奕直接被点名,额头霎时渗出薄汗。 “赖助理,还不到你汇报工作的时候。” 庄向荣皱着眉,看向陈琳时神色缓和:“都是工作,我们都是配合周总跟太太的行程,哪有让他们配合我们的道理。” 陈琳对着老前辈也没有咬死不放,有台阶就下:“是这个理,都是工作,太太身体不舒服,要是明天坐着专机过去,周总见到太太脸色不好,心底八成也不舒服。” 她提议:“要不你们等几天,就当是在公费休假。” 这话一出,陈琳就看到庄向荣后头几个小秘书小助理神情各异,有紧张的、有无措的、还有两个隐隐藏着不满。 都是微表情,但陈琳也是工作已久的人精,哪里看不出来。 她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庄秘书,我得去厨房那边看着煎药,失陪了。” 正事当前,庄向荣自然不好拦她。 等陈琳走了,庄向荣看向赖子奕:“赖助理,你进公司也有一年多了吧。” 赖子奕呼吸都不敢起伏太大:“是,一年三个月了。” 庄向荣又说:“不应该啊。” 不应该什么,他没说,带着人走了。 赖子奕不敢跟上,只能灰溜溜站在最末尾,跟所有人隔着些距离。 等离开了小别墅,一行人回了g市公司大本营,到了更隐蔽的会议厅,所有人都依次坐下。 庄向荣才再度开口:“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意见,对着江小姐跟她身边的人都不要乱说话。” “周总最忌讳下属议论他的家事,更不允许有人对着江小姐指手画脚,上回刘主管的事情如果还不能让你们吸取教训,那我只能建议各位提前收拾好工位了。” 他一番话说完,其他人只有听话的份。 倒是小张胆子大些,问他:“那行程怎么办?这是周总的命令,我们是不好违抗的,江小姐没去,周总会不会觉得我们办事不力。” 庄向荣点头:“这件事我会主动跟周总说明,他们是夫妻,私下自然会商议。” 他有意提点:“别看我职位比你们高一些,但到底是员工下属,没有参与到上司夫妻之间讨论商议的道理。” “宋小姐做人是很好,彗兴集团跟我方也预计会保持长期合作,她作为彗兴集团的代表人之一,动不动请大家吃吃喝喝,星巴克、小蛋糕、早茶晚茶是常态。” 宋墨挽这些日子不止对周颂年穷追猛打,对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亦是照顾有加。 大冬天里集团总部员工人均手握一杯热咖啡,忙完项目下班时派人送上丰盛的下午茶,小恩小惠不断,自然收买了不少人心。 “你们领她这份情可以,但如果因为这些而影响到工作,那就是因小失大。” 言尽于此,庄向荣不再多说,反而是到后面的隔音小平台那里给周颂年发信息。 很快,周颂年电话就打过来。 “周总。” 庄向荣对着周颂年把事情尽数说了。 周颂年听完,沉吟一会:“没事,情况我知道了,你们等她几天,不用去催促她,如果一个星期内,她还不乐意来,那你们就……” “是,是,就按您说的办。” 周颂年留下几句吩咐后就挂断电话。 “真是聪明了。” 周颂年似笑非笑,他知道江月在跟他拿乔。 要是他一提五个亿,江月就眼巴巴地过来,那就不是她了。 她会被钱拿捏,但不会完全被钱拿捏,欲拒还迎才是她最喜欢施展的手段。 江月打定主意要跟他“斗法”,引他着急。 周颂年不慌不忙接招,他最擅长四两拨千斤。 无所谓,反正他等得起。 周颂年想着,又从抽屉里翻出一片小镜子。 他最近上班不像早前,还要带妆上岗,脸上的伤基本好全了,就连那两道抓痕也结痂尽褪,现在只剩下一点点红色划痕,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但周颂年看得很仔细,越看越觉得突兀,愈发在意。 “来晚点也好……” 若是顶着痕迹被她看见,还不知道要把她得意成什么样子。 他如今可见不得她得意。 第84章 太太 江月拿乔装病不去时,心底也不是半点都紧张。 一上房间,她就暗戳戳地打开一条小门缝鬼鬼祟祟偷听楼下的动静。 可惜那些人说话声音很小,小别墅里隔音垫铺的也够厚。 一点声音没听到不说,陈琳开门时,靠在门口的江月差点摔出去。 “月月,你怎么躲在这里。” 陈琳有些好笑,江月拍了拍裙摆上的灰:“我偷听啊。” 偷听还这么光明正大。 陈琳摇了摇头:“您偷听什么,直接在楼下坐着都不怕。” 江月笑嘻嘻的:“我在装病嘛,都病了还加入战局,岂不是很敷衍。” “那有什么。” 陈琳也笑:“庄秘书可是千年的狐狸,难道他还敢当面数落您装病?他怕是对着周总都是说您身体不适,半句指摘都不会有。” 哪有老油条敢去挑拨大老板的夫妻关系。 又不是疯了。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躲还来不及,有点脑子都不会去撞枪口。 “倒是有个小助理特别蠢,还在那想挑您的刺。” 陈琳对着江月告状,“我觉得他八成选了一派站队,急着出头表忠心呢。” 江月听了,倒没说什么:“随便啦,难道他还敢对着周颂年上眼药?” 也是。 陈琳想到这些天她打听到的消息,凑近了些,小声说:“宋小姐这些天还挺张扬的,周总不是出差么,她也跟着去了,据说在那里天天“布施”,各种请吃请喝送小东西收买人心,咱们要不也……” 江月立刻反对:“我才不要,周颂年也配让我花钱?他想得美。” 江月直呼周颂年的名字,陈琳跟没听见似的,见她没同意,也就算了。 反正离不离她横竖都有活干。 “您打算拖多久啊?万一周总不耐烦了,把您丢这里……” 陈琳有些担忧:“他在g市房子多了去了,哪怕到时候工作结束,可能也不会回来这里,月月,你真打算跟他犟着,一点余地不留吗?” 江月垂眸深思。 余地肯定要留,不然她不会那么蹩脚地装病。 第64章 而是大吵大闹嚷嚷着如:‘我就不去,有本事你让周颂年过来跪着求我走’这类肯定会把周颂年气到再不想搭理她的逆天话术。 拿乔拿乔,那是得拿起来一会,拖着时间摆着为难自抬身价。 要是上赶着过去,反倒掉价了。 指不定到时候五亿变五千万,周颂年可是商人,精打细算地很! 思绪闪过万千,江月又很快抬起眼,笑道:“你就放心吧,要是拖不下去,我肯定立刻跟他认怂。” 看谁熬得过谁。 ……………………………………………………………… 江月在家里假借养病照常躺了五六天。 有手机就是好,虽然没有电话卡,但刷刷视频,玩玩手游有wifi就够了,想打对抗类游戏就上陈琳的号,验证码都不用自己接收。 唯一不好的就是她技术不怎么样,反向上段位,惹得陈琳怨念颇深。 庄向荣一行人在小别墅后面的员工宿舍好吃好喝待了好些天,跟休假差不了多少。 只有第三天时按部就班地催了她一下。 江月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事情糊弄了过去。 庄向荣也不敢对着她多嘴,微笑着应是,转头就给周颂年发消息。 得到的只有一句回复:“按计划行事。” 按计划就按计划。 一周时间过去,只被人催过一次,江月有些坐不住了。 她暗戳戳让陈琳去打听消息。 但陈琳回来时有些忧心忡忡:“月月,庄秘书那些人开始收拾行李要回去周总那里了。” 江月抿唇:“他们没跟你说什么吗?” 陈琳摇头,想了想,又点头:“没有,就说时间到了,周总那边说要是太太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张姨昨天跟我说,庄秘书跟周总打电话,她偷听到他们好像提到什么五亿,可惜什么的话,不过她没敢凑太近,也不敢保证那些话一定是真实的。” 江月这下是彻底坐不住了。 她“噌”地一下站起,来回在沙发前走了几圈。 走得陈琳眼花缭乱,刚要发问,就看见江月脚步顿住。 她回头对着陈琳说:“陈姐,你去君豪那边订一桌子好菜,越快越好,尽量一个小时内让人送过来,他们不是要走吗?现在让人过去通知,待会有餐叙,就说是我给他们饯行。” 陈琳立即会意,说:“行。” …………………………………………… 好在时间不算很晚,中午十二点,正是开饭的好时候。 君豪酒店能在g市屹立不倒多年,除了名字够吉利豪气,大厨厨艺也是实打实的厉害,色香味俱全。 最好的是粤菜较多,摆盘精致,吃起来口味清淡鲜美不说,吃完嘴上也不会沾上半点油污,最适合商务谈事。 江月坐在首座,右下手是庄向荣,左下手是陈琳。 选位都用了心机。 右尊左卑,庄向荣是周颂年的人,江月这般布局,相当于变相低头。 几个小秘书小助理看着眼色行事,各自落座,尽量让两边位置人数均衡。 赖子奕独自坐在右边队伍末尾,对面无人。 周太太有请,谁也不敢告假推辞,因此,哪怕他说错过话,也只得、只敢坐在末尾,相当于自罚自坐“冷板凳”。 江月其实不太耐烦这套排资论辈、处处小心的规矩。 但现在有规矩总比没规矩好,她是既得利益者,不会拆自己的台。 还未开餐,江月对着庄向荣举了举杯,里头装着香槟: “庄秘书当年是跟着周董事长的人,论起来还是我跟颂年的前辈,我该敬你一杯。” 庄向荣不敢受,身子躬起,屁股离开座位:“不敢不敢,我是周总的下属,不过生得早,工作时间长久些,哪敢在周太太您面前“倚老卖老”。” 他这回倒是叫起太太。 江月心底里更喜欢别人叫她江小姐。 比起周太太这个称呼,江小姐最起码有名有姓,是她自己。 而周太太么…… 呵,往老宅那片别墅区丢一块砖,估计都能砸中好几个所谓的“周太太”。 第85章 台阶 但她现在能装腔,凭的是“周太太”的身份。 江月不会矫情到对着应尚荣强调自主意识,那会显得她很多事:“别这么说,你坐吧,今天是你们要回去了,单开一桌算是给你们践行。” 她带上几分笑意,调侃道:“免得你们到了颂年那里,还要告我的状。” 男人好像但凡去上过班,岁数一旦超过三十,就会自我领悟一套令人不适的官腔。 庄向荣正有这毛病,忙说不敢,“哪有,是周总问了太太怎么还不过去,连着问了几天,我们不敢再留,电话商议总是不够准确,只能早点回去汇报情况。” 江月一听就知道,又是一个台阶,眨了眨眼,问:“他真问了好几天?” 庄向荣坐下,笑着说:“是,每天下午准时拨过来一个电话,我这边说什么都不敢推辞了。” 江月叹了口气。 陈琳接过话头:“周总那边都问了些什么?” 庄向荣做出回忆的姿态,顿了一会,才回答:“问我们什么时候接太太过去,我这边没办法给个准数,只好推脱,他又问了太太的身体情况,说要是实在坚持不住,那就只能让我们自己回去了。” “周总目前在那边忙着的项目,最少还要再持续观察半个月以上,不少开发商都在观望,应酬强度很大,我们这些人被派来这么久,也变相耽误了许多事情。” 前一句话表达了周颂年的关心,后一句话表示了己方的为难。 顺便还捧了周颂年的刻苦精神,跟集团项目的重要性和可发展性,一番话滴水不漏,堪称满分作文。 江月稍一思索,立刻做出感动模样,半真半假地甜蜜抱怨,看上去像个被老公关心了一下就感激涕零的娇妻: “他真是的,有话居然都不跟我说。” 说个屁。 手机都没插卡,神仙都打不出电话。 周颂年要是真那么关心,家里难道没座机? 说白了就是庄向荣说好话哄她下台。 而江月此时也正想找台阶下,立刻又说:“前些天是不大舒服,怕上了飞机一路奔波过去,万一身体不舒服,反而给大家惹麻烦。” 陈琳很快做出担心模样:“还好这些天也让医生来检查过了,张医生在三甲医院工作许多年,周总最信得过他,中药西药都用上,养身体倒挺有效的,太太也不像前些天,动不动就容易头晕。” 庄向荣听完“大喜过望”:“那太好了,待会我就跟周总汇报这个好消息。” 江月又问:“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过去的班机。” “怎么没有?” 庄向荣对着下属说:“小张,加订一张头等舱机票,时间要在下午一点半钟之前。” 又转头看向江月:“希望您不要觉得我自作主张。” 江月笑了笑,朝他举杯:“怎么会。” 目的达成,她也懒得再跟他打官腔,真不知道这一套谁发明的,说完后胃都有点疼,根本吃不下饭。 “不聊这个了,开餐吧。” …………………………………………………… 江月饭没吃多少。 一来是说了太多让人没胃口的官腔废话。 二来是她坐飞机总是不舒服,吃太多容易全吐出来。 庄向荣那边跟周颂年也联系了,周颂年问了遍他们吃饭的时间,十二点半,算了算后,便要求他们把订票时间改到两点左右。 下午两点乘坐的飞机,到目的地的时间预计是下午三点半。 江月今天选的不是个好日子。 最起码对周颂年来说不是。 项目大开发,又来了个新的注资方。 是一个近七十岁的海外富商,名字也很中古,叫孟玉楼,跟周泽是老交情,周颂年跟他的熟悉程度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你孟伯伯以前还抱过你呢。” 简而言之,不熟,但也不能怠慢。 孟玉楼刚来前三天,周颂年只在第一天去接待过。 对方风尘仆仆刚下飞机,不用过多应酬,送回酒店套房安置休息就完事了。 等第二、第三天缓过劲来,正有新鲜感,提出要游览国内环境,抒发怀旧迎新情怀时,被派出去的是张英奕。 很合适的人选。 张英奕在团队里多少算是个张总,但又算不上中流砥柱,派他过去,不会显得他们过分殷勤,反而被人拿住架子。 而且他嘴巴甜会来事,哄老人是一把好手,不会跟李建洲那样没谱。 如果让李建洲上场,他八成要带着古稀老人上夜总会,或者搞一堆乱七八糟的特色美食,年轻人抵抗力强吃了没事,老人吃了立刻上吐下泻,到时候别投资的钱没赚到,还要摊上人命官司。 第65章 周颂年用人倒是不错。 张英奕没两天就把孟玉楼哄得服服帖帖,觉得项目情况大好。 等到了第五天,考察也考察过了,时差差不多也倒好了,就要开诚布公谈合作。 开会、餐叙、下工地看看建设,再回会议室交接报表,签署文件…… 一通折腾下来,转眼就到下午三点半。 “看就不看了,年纪大了,看到这些蝌蚪字就眼睛疼。” 孟玉楼从秘书手里接过文件,随意翻了两页,就签了名。 又看向周颂年,笑着说:“别人我不信,难道我还不信你?我跟你爸爸认识多少年了,年年都通电话,去年摔了一跤,小腿骨折,还是他介绍的医院,国内大三甲,医生技术比国外好。” 孟玉楼是非常标准的老派儒商形象。 年纪虽然大了,头发花白,但打理地非常干净利落,灰色西装,腰背挺直,不见一点大肚子,目光也是清澈锐利,因着有些年龄,笑起时自然皱纹纵深,但不过分老态,反而有几分宽和慈祥。 周颂年态度也比较庄重:“签字是走的固定流程,若是在我爸那个年代,跟您合作,口头承诺就够份量了。” 李建洲在一旁微笑附和:“国内外发展如今都比较趋同,差距越来越小,英奕带您在附近游玩了几天,孟老先生应也有所感悟。” 孟玉楼叹了口气:“当年没想到变化日新月异,目光短浅出了国,如今发展反而不如老朋友们了,年近七十,也不知还能有什么建树。” 第86章 热闹 这话别人不大好接。 尤其是周颂年,他爸就是老朋友之一。 怎么接话都不对,要捧孟玉楼吧,平白贬了自己,要是赞同他的话,有显得过于自得。 “孟叔,您这话说的,六十多怎么了?美国那边七、八十岁还争总统呢,六十岁正值当打之年,能跑能跳能打高尔夫球,这算什么老?” 张英奕跟孟玉楼相处过几天,比其他人更熟悉,笑得眼睛都眯起:“过两年项目建成,大家分账,难道还愁事业不能再创辉煌?” 孟玉楼点了点他,笑道:“你小子最会哄人,打小嘴巴巧。” 张英奕耸耸肩:“难道您不信我?” “信,怎么不信。” 孟玉楼调侃:“难道你们这么大的企业集团,还能做局坑我?未免有点杀鸡用牛刀了。” 他说完,众人便都笑了。 孟玉楼又看向坐在人群最末的两个人:“这是宋家的孩子吧,瞧着像是宋珏那一支的。” 是宋墨挽跟她的弟弟宋墨哲。 似乎姐弟组合都这样,相貌上有相似之处,但姐姐总是要更精致好看一些。 宋墨挽很落落大方,被人点到,立刻看着对方,笑着回复:“孟伯伯记性好,我爸爸前两天还问起您,说是他身体不好,不能过来跟您叙旧,让我来跟您打个招呼。” 宋墨哲也有几分大方的气场,没有开口,但看着样子就不算失礼。 孟玉楼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什么,说:“我倒是记得你,叫墨挽对不对?” 宋墨挽笑着应是 孟玉楼又说:“你小时候总跟在颂年后面跑,偏偏他性子冷,对谁都爱搭不理,傲气得很,你哭了,他就说……” “孟伯伯。” 宋墨哲看出宋墨挽脸色不太好,笑着打断:“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大伙都快忘干净了。” 李建洲也打哈哈:“不提这些,说起来这座城有一个景点,三百年前的高塔,至今保留完整,那附近有家私房菜特别好吃,尽显当地特色,今晚我请您老去一趟。” “孟叔你可别信他,他最爱什么鱼生醉蟹,分子料理。” 张英奕笑着接话:“有一回不知道哪个餐厅出了小肠刺身,他还非拉着我去试吃,我胆小,把周总也骗过去了,结果搞得大家都好几天吃不下饭。” 周颂年不说话,除了面上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其他态度完全在公事公办范畴。 一句话被轮番打岔,还抛出了旧年糗事。 孟玉楼察觉到不对,笑了笑没当回事:“年轻是这样,我跟老周年轻时候也是什么都试过,什么都玩过,颂年看上去比他爸当年稳重多了。” 周颂年说:“您是老大哥,我爸敬重您,他说在别人面前敢玩,在您面前可不敢造次。” 孟玉楼摇了摇头:“那他可没跟你说实话。” 周颂年只好笑笑。 他对父亲当年的事情并不十分感兴趣。 手机非常适时的响了两声。 周颂年不动声色去看,其他人也在看他。 孟玉楼问:“是有什么紧急通知吗?” “倒真挺紧急。” 周颂年笑了,手机界面朝着他们亮了亮:“我太太今天过来,现在刚下飞机,我跟她说今天忙,没空接她,她不信,现在在机场休息室休整,发现真见不到人,正闹脾气呢。” 孟玉楼闻言,余光扫了眼宋墨挽,当即明白过来,笑道:“那确实是十万火急,我说你怎么眼睛老是飘到手机上面,原来是等消息。” “哪有。” 周颂年摇头:“我那是看文书,忙着招待您呢。” 孟玉楼微抬下巴,笑觑他,神态看上去不像是个老人,反而很狡黠:“原来我这老家伙这么重要,既然如此,咱们待会再去吃一顿饭,让工作人员去接你太太如何?” 周颂年就不说话了。 孟玉楼摆了摆手:“快去吧,该签的文件都签了,该盖的章也都盖了,律师跟秘书们都开始交接了,公章除了你,谁也动不了,动了也没法律效应。” “倒是你再拖着时间不去接人,怕是气到了老婆,明天人赌气又飞回去了。” “她乖得很,不敢这么做。” 说是这么说。 周颂年还是起身,对着孟玉楼说:“抱歉孟伯伯,是我这边招待不周,明天我一定设宴款待。” 孟玉楼笑道:“犯不上,明天晚上我设宴,东门豪居,你带上你太太一块来。不许推辞,不然我打电话告诉你爸。” 周颂年自然说不敢,又揣上手机出去。 似乎在发信息。 会议室的门关上。 孟玉楼有些感叹:“他真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他那时候真是又冷又傲,谁的话都不听,他爸还跟我抱怨呢,说是不管谁出了事,他都只有一句话……” ——“让工作人员过去处理。” 宋墨挽跟他异口同声。 “对。” 孟玉楼说:“就是这句,老周说他都没人味了,做什么都不紧不慢,动辄让人冷静,嫌弃别人哭哭啼啼情绪激动,闹得他烦。” “我看他现在倒挺有人味,不让他亲自去,他都能急死。” 宋墨挽笑意勉强:“他是变了很多。” 李建洲笑道:“也没怎么变,颂年疼太太是出了名的,前几年还因为几句话跟我杠上呢,搞得我焦头烂额,只能破财免灾。” 孟玉楼觑他:“跟我上眼药?” 李建洲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连连摆手:“不敢,我哪敢啊,我就是千年的狐狸,都不敢在孟老爷子您面前演聊斋。” 孟玉楼冷哼一声:“我这个年纪,说什么可都不忌讳了。” 李建洲话都不敢说了,只得苦笑。 张英奕朝他做了个“活该”的口型。 宋墨哲看了眼宋墨挽,总算开口:“颂年哥太太我倒是认识。” 孟玉楼看向他,没说话,但表现很明显 ——“你接着说。” 宋墨哲便接着说:“我们都是京大的学生,而且还是同一届,不过我学的是管理,她是学哲学的。” 哲学这个专业,在场人都懂。 这类高校冷门专业,有时候就相当于有权有势人家的后门,砸钱送楼建研究室,足球运动国奖加分,多的是路子让人走。 周颂年那种体量,送成绩不上不下的小情人进个高校冷门专业,谁都卖他面子。 “专业不一样,自然不是很熟。颂年哥太太姓江,当时没人知道她跟颂年哥的关系,又经常豪车出入,背后挺多人议论她,论坛上很热闹。” 李建洲跟张英奕明显感受到一点火药味,明哲保身,并不开口。 孟玉楼自周颂年走后,就靠着椅背,看着这群小辈在他面前搭台唱戏,也不恼,反而好奇地问。 “怎么个热闹法?” 宋墨哲顿了顿,见宋墨挽颔首,才说:“他们背地里说她是哪位豪门大少爷养在外面的小星。” “后来看到保镖的铭牌,就有人开始叫她周宝贝。” 第87章 死装 “我以为是什么呢。” 孟玉楼笑着说:“原来是年轻人谈恋爱这种小事,就这点事情,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宋墨哲有些尴尬,他还欲开口。 李建洲警告地看他一眼,又对着孟玉楼说:“您说的在理,男人谈个恋爱,结个婚,又算不了什么大事,过往那些花花新闻,说出来让人平白觉得没意思。” 第66章 话题被轻松揭过,之后再谈,也都是跟项目以及国内外发展的大小事宜,或怀旧迎新,或忆苦思甜。 宋墨挽跟宋墨哲两姐弟在旁人有意无意的排斥下,不太能插得上话,只能沉默陪笑。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周颂年,早已坐上私家车,正在前往机场的道路上。 周颂年看着手机不断发来的消息。 不是江月发的,她手机没插卡,电话不能打,短信自然也发不出去,就连绿泡泡都登录不上,通讯手段全被禁止。 是庄向荣在不停给他汇报江月的情况。 情况很好,最起码下飞机没有吐,只是有些不大舒服,正在贵宾室躺着休息。 他不是特地跑来找她,江月只是他用以离开尴尬场合的借口。 宋家姐弟今日明显来者不善。 因为前些天宋墨挽的情绪过于外露激动,行为上也是对他穷追猛打,颇有当年两人订婚时期的热络。 如果周颂年未婚,宋家要派人联姻,他自然乐见其成。 但他现在是已婚人士,不大想在事业上升期闹出大丑闻,行程上一直在躲着她走。 接待孟玉楼这件事,人员名单上也没有宋墨挽,她是跟在宋墨哲后面,在考察途中突然插进来的。 但到底是相识相知多年,周、宋两家目前也有合作。 周颂年,不会主动点出这一点,故意给人难堪,避其锋芒是最好的选择,接老婆也是最好用的借口。 ——最起码能对着孟玉楼这个新投资人,装出他家庭和睦,为人稳重的假象。 周颂年捏着手机,余光看向窗外,两边都是各色商铺,房屋建筑很有当地特色,也足够古老,墙面发灰斑驳。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对着司机老张吩咐了句:“停车。” 老张不敢怠慢,找了个停车位缓缓停下。 他的车一停,前后左右伪装成同路的普通私家车也停了,高望从车上下来,又走到周颂年车窗前,躬下身,询问。 “您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办吗?” 周颂年把车窗摇下,对着等吩咐的高望说:“麻烦你去后面药店买几瓶藿香正气水。” 想了想,又觉得这笔钱对方不好找公司报销。 周颂年从随身钱包里找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高望:“谢谢。” ………………………………………………………………………………………………………………… 江月看到周颂年的时候,她头晕已经好了不少,正带着人、拎着包走出专用通道。 机场专用通道外人流涌动,好在她身边的人不少,再加上各个西装革履,自然隔出一片真空地带,江月甚至发现有人在拿手机朝她这边拍摄。 周颂年个子高,隔得老远都能看见。 江月立刻对着旁边人说:“我们换条道走吧。” 庄向荣不明所以,还欲说些什么。 但周颂年已然发现了他们,便衣保镖开道,很快就到江月面前。 该死! 眼见躲不开,江月立即露出非常公式化的笑容。 在她看来,周颂年穿着一身黑色大衣,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看上去特别斯文败类,人模狗样。 他脸上被她揍出来的痕迹全消了不说,还有几分被滋润过的容光焕发,皮肤白到反光,整个人特别耀眼。 江月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几遍,忽然说:“周颂年,几天没见,你背着我打水光针了?” 这话一出,原本要跟周颂年打招呼的庄向荣立刻住嘴,带着人走到高望旁边,两帮人低声交接事宜。 周颂年眉心一跳,很快露出无奈的笑容:“月月,别胡闹了。” 好像一个被娇妻耍脾气捉弄的无奈男人,心平气和地忍耐着她的“作怪”。 假得要死。 江月知道他就是死装。 周颂年这人在她这里一般分为三种形态。 一种是在床上或者其他地方,情//欲饱满,人面兽心,衣冠尽褪,禽兽十足。 一种是欲望消减后的严肃冷淡,就像他平时在家那样,神情凌然压迫感极强,好像随时要对着所有人发号施令。 还有一种就是在外,只要是他们两个人在场的第三方场合,他极少会不给她面子,反而乐于装让步、装无奈,对她施展地所有刁难手段顺服接受,甚至不允许有人在他面前冒犯她的尊严。 ——这也是为什么江月去捉奸那天,宋墨挽的舔狗林浦泽刺她一句,周颂年立刻变脸给她撑腰,连宋墨挽的面子都照下不误。 成功男人都爱在外面表演,建立“爱妻人设”。 这好像是男权社会约定俗成的惯例。 每一个成功男人都爱装家庭和睦,对外吹嘘自己身后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几个听话乖巧的孩子,以及对他寄予众望的父母。 江月才不配合他表演,依旧问他:“所以你真的去打针了对吧。” 话语轻佻,目光更轻佻,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一句:‘呵,心机男,这么努力还不是为了吸引我。’ 周颂年被噎了一下。 他没有打针,但前两天确实去了趟市内最顶尖的美容院。 目的是除去脸上的那些微不可见的红痕。 他不可能顶着现在去见大客户,更不可能那样狼狈地来见她。 那会让她过分得意。 周颂年最看不惯她得意的样子。 “是。” 周颂年笑意加深,他脑子转得快,一秒不到就想出最佳回复:“月月说什么都是对的。” 完全敷衍,这样的话一出,是对是错都没人理了。 一旁的庄向荣跟高望甚至对他有些隐约同情。 江月不用看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娶小娇妻除了能得到对方的青春貌美活力,其他时候,实在是弊处多多,江小姐实在不会看场合,不配做周总的妻子。’ 无外乎是这类言论,她都不知道明里暗里听过看过多少回了。 江月心下冷哼一声,但面上还是笑着,像是被哄得特别开心。 她朝着周颂年扑了过去。 周颂年立刻防备起来,想起她那天如美洲豹般的凶悍姿态,心里打退堂鼓,脚步硬是钉在地上没动,只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江月看都不看,笑得欢欣甜蜜,双手抬起,假装要“捧”周颂年的脸。 啪—— 清脆的声响。 江月踮起脚尖,凑近周颂年,满意地看到他白皙的脸又浮起红痕。 声音愈发娇嗲甜蜜,夹得渗人。 “老公,人家好想你。” 让你装! 第88章 演绎 周颂年脸上一痛。 但没有特别痛。 一回生二回熟,他判断出这次留下的痕迹,估计几个小时内就消了。 早知道前天在美容院就应该试一试美黑,皮肤够黑的话,就算脸被打红了,旁人也看不出来。 但这不代表他能忍气吞声。 周颂年低下头,看到的就是江月带笑的脸。 眉眼弯弯,眼底闪着光亮,眸子倒映出他的面容,她笑起来唇角会陷下去一点,像是一个浅浅的梨涡,很俏皮。 俏皮到让人想按着打一顿屁股。 “月月,你真的有一点过分。” 周颂年的抱怨声若有似无。 江月“捧”着他脸的手很快被他拽了下来,擒在掌心。 他手很大,指节也非常长,一只手就能控制住她。 另一只手抬起,捏了一下江月脸颊,用了些力气。 直到江月眼底立刻含了两泡泪,隔着眼底的雾气瞪他。 周颂年一副跟她打情骂俏的模样,低下头,作势要给她一个额头吻。 为了防止江月故意低头用头槌撞他,周颂年捏着她脸颊的长指转移到她尖俏的下巴上。 靠! 心机男! 居然使用精神攻击! 江月十动然拒,要是手不被人抓着,她一定会疯狂推周颂年的脸。 然而她手被人攥着,周颂年一用力,她就跑都跑不了,只能维持着踮起脚的姿势,被他在额头上“盖章”。 从外人的角度看,甚至还是她自己“投怀送抱”,扑到周颂年怀里求亲。 四周人,尤其是周颂年的下属更是没眼看。 一个两个不是心惊就是沉思,好像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妲己转世,引得他们boss“色令智昏”。 甚至周颂年报复完她,也不顺势放手,离她更近,呼吸缓慢悠长。 江月忍不住用肩膀抵他一下:“你能不能放开我。” 她认怂了。 周颂年轻笑声在她耳边响起,他告诉她:“有人在拍照,我刚才注意到了,戴着港台记者铭牌,刁钻地很。” 江月一听,耳朵立刻竖起:“在哪?” 她平生最怕娱记。 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就被拍过,闹得厉害,因为媒体宣传标题里带了“豪车宝贝”四个大字,导致学校里也有不少人这么叫她。 第67章 豪车宝贝这词还是当时媒体给她单独创立的。 后来被人用来专指那些傍大款,被人拍到坐豪车副驾驶上“名媛”。 等她跟周颂年结婚那段时间,又是一次媒体大狂欢,大报小媒新闻不断,连着上了好几次头条热搜,实时状态都是按秒切换。 好在江月是素人,挖不出什么料,加上周颂年以势压人,钱权开路层层警告封口。 不然某涯、某瓣、某博上,她跟周颂年还有宋墨挽的爱恨情仇怕不是要经典永流传。 即便如此,集团每上一次新闻,还是会有人跳出来“理淘”(理性讨论的意思)一下他们的故事。 大多都是周颂年跟宋墨挽的神仙爱情,兰因絮果,以及江月的狐狸精行为,倒霉蛋本质。 最后留下一句预言。 生活是个好编剧,十年之后,至少还有几场大戏上演。 究竟是是狐狸精抓稳大金主,上演道德败坏,你恶我享的下流爱情,还是浪子回头幡然醒悟,踹掉心机女,追回旧日爱的传统故事,让我们拭目以待…… “他们在哪?” 江月想转头去找人,但下巴还被周颂年捏着,只能眼珠子乱转,转得自己晕头转向。 周颂年俯首在她耳边警告:“别乱看,配合点,月月,要是被人拍到我们不合,那五个亿就不用协商了。” 他一提到钱,江月立刻打起精神。 也顾不得跟他斗法,乖乖巧巧地说:“你先放开我,不跟你闹了。” 周颂年将信将疑,他放开手,江月揉了揉手腕,又很快挽上他肩膀。 “老公我们快走吧,这里人好多,我有点累了。” 一边说,一边还用爱意满满的星星眼看他,好像万分依恋,一刻都离不开他,上半身贴的非常紧凑,黏黏糊糊,腰部以下隔着距离,隐含排斥。 跟周颂年这种两面派不同。 江月扮起好太太来非常专业,演艺生涯七年,任是谁第一眼看来,都会觉得她爱他爱到不行。 周颂年看她一眼,笑意顿住。 应向荣总算找到机会,立刻拍马屁:“周总跟太太感情真好。” 高望识趣不说话。 周颂年笑了笑,没多说,只恍若情不自禁般来了句:“她啊……” 短短两个字,意味深长,任由四周人猜来猜去。 江月假装害羞,垂首埋在周颂年肩膀上,实则手指偷偷掐他臂膀,催促。 “快走嘛,我好累了。” 周颂年便不再开口,揽着她肩膀,被一堆下属保镖拥簇着往外走。 等到了车上。 江月看到前头是老熟人张叔,身边只有一个周颂年,立刻松开手,弹射到旁边,安全带系上,她拍拍手。 “不用演戏真好。” 周颂年朝她伸去的手顿在半空,又很快收回:“原来你一直在演戏。” 江月不明所以:“不然呢?” 周颂年似笑非笑:“没什么。” 反正他也一直在演。 互相无爱的婚姻,怎么可能会有真心实意,哪有人会去自己骗自己。 周颂年说:“希望你明天也能维持像今天地跟今天一样“演技超群”,不要掉链子。” 江月皱着眉头:“你不是找我来商量离婚协议的事情吗?” 啪—— 又是一声脆响。 不是在打耳光。 而是司机张叔识时务,江月口中离婚这两个字一出现,他就当机立断,把隔音板升起来了。 周颂年目光幽深地看向江月:“你该不会以为五亿那么好赚吧?” “月月,你是时候要尽一下作为太太的义务了。” “比如?” 江月问。 周颂年觑她,嗓音低沉温润,像小心翼翼捕猎的,柔滑的蛇。 “比如明天晚上,换上晚礼服,陪我去参加晚宴,扮演一个跟我感情和睦的周太太,做好你应尽的交际义务。” “哇偶。” 江月夸张地双手捧心:“您可真是无利不起早,尽显商人本色,钱还没给,活就先派上了,还换晚礼服,当我是灰姑娘吗?要不要给我买一双水晶鞋?” 周颂年被她逗笑,抬手拍了拍她脑袋,被江月嫌弃地甩开。 “水晶鞋给你你都不敢穿,红宝石怎么样?” 周颂年说:“三天前,我在嘉德拍下来一条红宝石项链,二百万,不算贵,如果你去,那它就是你的了。” 红宝石唉。 江月眼睛亮了亮:“成交!” 第89章 控制 藿香正气水到底还是喝了。 江月眼看着周颂年从他大衣口袋里翻出一瓶药水。 每次看都觉得很神奇,男人的衣服口袋就好像哆啦a梦的神奇口袋,什么东西都放得下。 “下次你能帮我带个吹风机吗?” 周颂年:“……” 周颂年觉得他听错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 江月看着他手上那瓶藿香正气,有些头皮发麻。 其实陈琳上飞机前也给她准备了,但是她死活不喝,这药味道很怪,也不是不好喝,就是闻着就让人开不了口,如鲠在喉。 周颂年也不逼她喝,慢条斯理地拧开瓶盖,又松松地关紧,恍若无意:“买项链的时候,顺带还买了一对钻石耳环。” 江月看了眼他手里的药,有些挣扎:“钻石是碎钻吗?” 周颂年笑了笑:“外围有一圈碎钻,亮晶晶地,很漂亮。” 像她眼里偶尔会散出的光。 江月有些松动,但还是问:“内围呢?人造还是天然?” 周颂年说:“粉钻,三克拉,月月,我不喜欢人造钻石,因为……” 江月接话:“因为它没有被人为赋予收藏价值。” “对。” 周颂年把药塞到她手心里,含笑看着她的眼睛,隔着镜片,江月能看到他眼底沉郁的色彩,像一块深不见底的黑洞。 “月月,它没有被赋予价值,所以即使比真钻石还要纯粹美丽,也依旧廉价。” “但我会拥有真的,对吗?” 江月接过药水,攥在手里,瓶子已经染上身边人的体温,很微妙的触感。 周颂年说:“如果你够听话的话,你拥有的一切都会是真的,不仅仅是钻石。” 江月唇角勾起,果断拧开瓶盖,仰起头把药水一饮而尽。 依旧是难喝的味道。 但是佐料是钱,再难喝也变得美味起来。 好似镶金的针。 扎人很疼,但把金子融了去卖,足以抚慰伤口。 ………………………………………………………… 周颂年似乎在每个落脚点都有几套住所。 江月被安排在其中之一,到了晚上,她以为对方会走,但周颂年没有离开。 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这里离项目建设地比较近,我每天要去上班巡查,不可能把大量时间浪费在通勤上。” ‘那为什么不把我安排到远一点的地方?’ 江月心里这么想,但她还没有问出口,周颂年就又说:“你明天要陪我去晚宴,离得太远了,到时候不方便,难道要让化妆师两边跑?那太麻烦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他一贯是不喜欢生事的人,又爱互相维持基本脸面。 江月听完后也表示理解:“原来如此,你安排地很好。” 周颂年还补充:“我们不用睡在一起,楼上楼下……” 他犹豫一会,又说:“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尽到丈夫的责任……” 江月做出非常感动的样子,然后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不用了。” 她看了眼周颂年的脸色,嗯,带着浅浅微笑,不像是在生气。 “我带了玩具。” 周颂年脸上的微笑没了,盯着她,有些阴恻恻地开口:“你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江月双手环胸,笑着说:“因为我觉得那玩意比男人好用,最起码话比较少,也不需要离婚冷静期。” 废话,那玩意要是真能说话,跟白日见鬼有什么区别。 周颂年沉默半响:“我无所谓,你只要不带着男人过来就行了。” 江月看他脸色,眼睛笑得弯起:“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支持开放性婚姻,就大家各玩各的,不被发现就行。” 周颂年似笑非笑:“你可以试试。” 他说完,也不再搭理她,随手指派了个工作人员跟在江月身边,帮她收拾东西,而后转身去了浴室。 江月耸耸肩,被工作人员带着到了提前安排好的房间。 房间采光很好,飘窗阳台落地窗,还附带衣帽间跟茶室。 工作人员带她进衣帽室内,一进去,就看见一套礼服挂在类人衣架上。 黑色的晚礼服,上面撒着许多碎钻,裙摆处翻起栀子花般带着灰度的米白,江月不用穿上,就知道穿着它走起路时,裙摆会如花苞般翻涌。 第68章 工作人员说:“这是周总半个月前让人定制的礼服,配套的首饰在这里。” 她说着,又带着江月去看。 玻璃橱柜里,红宝石项链铺陈在水晶展台上,颜色浓郁犹如鸽血,被切割成多边形,在光线下熠熠生辉,旁边点缀着一圈黑曜石跟小体积钻石,亮到要闪瞎人眼。 与之相比,旁边那两颗分量不小的粉钻耳环都相对低调起来。 江月看了看,对着工作人员说:“耳环只有钻石的吗?项链已经用了宝石,再戴着钻石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工作人员想了想,回答:“目前只带来了粉钻,金材质,还有珍珠,您稍等一下。” 她说着,又一个个指给江月看,怕隔着橱柜看不清楚,输入密码,戴上手套将首饰取了出来。 江月看了几眼,说:“就珍珠的吧,低调温润,也能压场子。” 工作人员点头,当着摄像头的面把粉钻跟珍珠位置调换,关上橱柜,又夸赞她:“您的品味真好,我们这边的设计师也说珍珠配宝石比较搭。” 江月知道她在说客套话,笑了笑:“谢谢你夸奖,我没什么要逛的了,你可以下班了。” 工作人员的笑容变得真心起来,带着江月往房间走,又说:“好的,如果您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按铃叫我们。” “明天的行程周总应该跟您说过一遍了,等到下午六点零零分,化妆师跟造型师团队都会过来,协助您做好一切准备,祝您有一个愉快而美好的夜晚。” 非常公式化且专业的回答。 江月点头,又道了声谢,工作人员这才离开。 等门关上,江月放松了许多,她有些累,但不想立刻上床, 不知道是不是设计时就备好,落地窗旁有一个刚好能让人躺进去的室内半封闭式秋千。 她刚好看到,觉得还算喜欢,于是躺了上去。 临睡前,江月想起宋墨挽给她发的消息。 她没有手机卡,但是陈姐可以自由出入。 用人不疑,江月很信任她,没几天就把柏漱介绍给了她。 柏漱也很给力,不仅搞到了一台老旧的诺基亚备用机,还附赠一张手机卡。 “老式手机虽然在玩乐上有所欠缺,但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不会像智能手机那么容易被人监视。” 柏漱说:“江小姐,你老公真的有点像控制狂。” 第90章 嫉妒 以前只是在手机里安装监视系统。 柏漱暂且能把这个当做是富豪对家人安危的过分警惕。 现在软禁play都出来了,下一步还要做什么? 小黑屋吗? 控制狂不控制狂,江月懒得理:“管那么多干嘛,反正又死不了。” 柏漱听到她无所谓的语气,反而吐槽:“你们到底什么关系,这是你们的特殊情趣吗?找我来该不会是因为要拿我当play的一环吧。” 江月翻了个白眼:“对,就是这样,你要是再逼逼赖赖,我就说你是我的男小三,让周颂年开车把你撞死。” “那多难看啊,还得一片片地铲出来。” 柏漱笑嘻嘻的,在江月听来很惹人厌:“比起被车撞,我更喜欢被人用金子砸死。” “金子用不上。” 江月毫不客气:“你要是不中用,我就去兑换一万元一毛钱钢镚,团成球锤死你。” 真是粗暴。 柏漱惹她不起。 好在他虽然为人有些吊儿郎当不靠谱,但好在办事确实有一套,很快就帮忙联系上宋墨挽。 不知道为什么,宋墨挽最近似乎火气也很大,一拿到江月的联系方式,就发出去好几条质问的信息。 【你是怎么回事?】 【骗我是吧?】 【你就不怕我把你家里那点事全抖落出去。】 江月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并表示:【你吃枪药了?】 宋墨挽秒回:【我真是小看你了,又背着我跟颂年哥搞上,我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 那个“又”字真的非常灵性,放语文试卷上,考生最起码得写出不下于三种回答。 江月皱着眉:【你别污蔑我,我最近都没搭理他,当然他也没搭理我,姐妹,说好的他对你是真爱呢?】 最后那句似乎有些阴阳怪气。 江月很快撤回,又难免有些好奇,怀着吃瓜般的心情问了句:【你们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最好是宋墨挽把周颂年甩了。 既要又要的贱男人活该受罪! 不对。 还是他们重修旧好,破镜重圆,百年好合比较符合她的利益。 这样周颂年就不会抓着她当替死鬼了。 江月每每想到离婚时会分到的钱,嘴角都会流下伤心的泪水。 唉,被丈夫抛弃的女人就是这么可怜,除了可恨冰冷的金钱以外一无所有。 几千万怎么能比得上热乎乎的男人! 这种福气还是留给别人吧。 江月决定要一边哭泣,一边抱着prada,hermes、宝石项链以及房产证,在“痛苦悔恨”中度过余生。 她不喜欢宋墨挽,但宋墨挽给她买过包,四舍五入也算是她的金主。 江月现在对除了周颂年以外的金主,服务态度还是很好的:【需要我帮忙吗?】 另一头的宋墨挽估计是被她气到了,隔了好久才回复:【不需要。】 连谢谢都不讲。 真没礼貌。 江月“切”了一声。 又很快看到宋墨挽回复:【你只要照计划行事就好,江肇在疗养院过得不错,希望你还能遵照你之前许下的承诺,而不是出尔反尔。】 威胁我? 江月挑了挑眉,特别想回她一句: ‘要不你把他弄死吧,谢谢您了,我的贵人。’ 但想了想,江奉跟吴敏敏现在虽然跑路了,但到底跑路的时间太短,估计还没换几个迷惑型站点。 以宋家的体量,真铁了心要找人,现在未必找不到。 于是江月还是装出一副担惊受怕被人掣肘的模样:【你不要伤害他,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有点太假,江月又回复:【我知道了,我会按你的计划的,颂年他现在对我很冷淡了,等我们离婚,我会跑得远远地,绝对不碍你的眼。】 按计划行事…… 江月一想到宋墨挽的计划,就觉得一脑门黑线。 但金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是不会反驳的。 宋墨挽说周颂年会来接她,没两天的功夫,周颂年就真派人来了,看来他们两个私交确实很好,周颂年连这种事情都不瞒着她…… 江月抱着膝盖躺在秋千上,摇摇晃晃,她觉得有点累,不像释怀,也不怎么开心,胸口沉甸甸的,像压下来什么,又像是切割掉了什么。 总之不舒服。 “早知道就把红宝石拿出来了……” 江月有些后悔。 最起码看到钱的时候,是她最高兴的时候了。 ……………………………………………………………………………… 到了第二天起床,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 江月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 奇怪,她似乎昨天没上床吧…… 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毕竟昨天她睡得不是非常舒服,也有可能是半夜自己爬到床上,因为太困了所以没察觉。 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江月决定有空还是要去查查自己有没有梦游的毛病。 周颂年这边住所里的工作人员非常殷勤。 一见她下来,立刻上来迎接,还递上平板,说:“太太想吃什么可以在这上面点,周总早上七点多就上班去了,估计要到下午五点半左右才回来。” 江月对这套流程也算熟悉,接过平板点了几道爱吃的菜,吃得很克制。 她下午要去晚宴,不能吃太多,不然穿着礼服肚子突出一块会很难看。 等到了下午,更是只吃了几块甜点防止低血糖。 化妆师造型师也蜂拥而至,一堆人围着她梳妆打扮,还有珠宝鉴定师跟保险员在一旁给她的项链耳环拍照鉴定。 ——这是为了防止丢失或者被人临时调换。 等忙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打扮好,周颂年才姗姗来迟。 他看到她,没有像小说里男主看到女主改头换面那么惊艳,只是目光稍微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很快就落到她扁平的小腹上。 “你吃饭了吗?” 江月也说不上失望,他们认识太久,确实对彼此没什么新鲜感。 好在要离婚了,二十五离婚,总比四五十岁人老珠黄被甩了强。 “我吃过了。” 周颂年说:“没问你。” 他看向一旁的几个工作人员。 其中一个站出来,微笑着说:“太太用过一些点心。” 周颂年点点头,也去换了套西装,整套打扮不过花了二十分钟不到。 第69章 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最多就是纽扣跟领带比平时花哨了些。 江月有些嫉妒。 凭什么他不用那么费事 她可是在镜子前坐了两个小时,屁股都坐麻了。 心下一动,江月默不作声地走到周颂年跟前,假装挑剔地上下打量他。 “怎么了” 周颂年问。 表情看上去像是在说:‘你又要作什么妖?’ 江月沉吟一会,说:“你要不也化个妆我觉得那样气色会好些。” 诅咒他待会卡粉。 这样方便她嘲笑他。 周颂年如临大敌。 他想:“她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第91章 珍珠 周颂年有些警惕地看她。 但很快他就发现江月大概没发现那些事。 她只是一时兴起想作妖而已。 周颂年松了口气,说:“我化妆做什么脂粉气太重,显得人轻佻。” 江月撇撇嘴,就知道他不同意。 周颂年又问:“你昨天睡得好吗?” 江月敷衍地说:“不好,难受,像是被鬼压床。” 她故意说话刺他。 正常情况下,别人问她睡得好不好,哪怕是不好都要说出个“好”字来。 但她偏不想让周颂年如意。 四周的工作人员听他们说话有些夹枪带棒的火药味,只自顾自忙碌着做事,低头装作没听见。 周颂年好脾气地笑了笑,低头看向她脖颈上戴着的红宝石项链。 红宝石坠在她锁骨之间,沉甸甸地压着底下那团白腻肌肤,极艳。 江月肤色白,被鸽血红一衬,更显得欺霜赛雪,又比冷彻的雪更鲜嫩,带着勃勃生机,他选的裙子相对保守,浓重黑色的裙领离锁骨不过一指距离。 黑白红三色相撞,反倒衬出几分平日里见不到的浓艳。 江月对他欣赏中带着浓厚侵略性的视线有些不适。 她退后一步,肩膀缩起,抬手捂着她锁骨间的红宝石。 “说好了给我的,你不会要抢回去吧。” 哎,男人无爱了就是这么小气。 要是周颂年真抢她的东西,江月可不介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周颂年:“……” 周颂年不用看她表情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有些无语,但还是夸了句:“这红宝石很衬你。” “那是当然。” 江月依旧有些警惕,她慢慢放下手,发现周颂年视线不再停留之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我觉得大部分宝石都很衬我,红蓝黄绿我都爱,尤其是我自己的,我最喜欢。” ——‘所以你不能抢。’ 周颂年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有些失笑。 “我在你这里大概没做过“周扒皮”。” 周颂年含笑说:“月月,一条项链而已,都没有你当年调过来读书上学时,我请人吃饭花的钱多。” 她读书其实算不得很好。 哪怕是被调到g市最好的私立高中复读,请了一堆名师给她做私教,成绩也是堪堪过一本线。 周颂年自然不会觉得是江月太笨。 小地方师资就那样,江月家里还一堆烦心事,是个人都不能静下心读书。 遇到他之前更是离辍学打工只有一线之隔,先天基础没打下来,后面得花好几年才能赶上。 好在周颂年够有钱有人脉,请校长校友们吃吃饭,背地里塞点钱,投资建个实验室,搞到几封知名教授推荐信,再请专业团队来,给她搞点乱七八糟的奖项跟游学经历。 一套流程走下来,各大名校自然随意进出。 要不是周颂年不放心江月出国,不然把人塞进哈佛都算绰绰有余。 “你好烦啊。” 江月一听这个就心慌头疼,她偏过头,态度明确,听都不听。 她动作幅度一大,耳垂下坠着拇指大小的水滴状珍珠也随之摇摆,很引人瞩目。 原来珍珠不仅仅是端庄,偶尔也会显得灵动俏皮。 周颂年目光停驻一瞬,又有些恼恨。 长得太符合他的审美,未必不是江月的可憎之处。 周颂年有些憎她,但面上不动声色,含笑说:“好,不说那些了。” 他等江月转过头看他,才抬起手,示意她来挽上:“走吧,周太太,再不去我们就要迟到了。” “你大概不想体会压轴出场,万众瞩目的滋味吧。” 想想尴尬癌就犯了。 江月也顾不得跟他抬杠,匆匆挽上他的手臂,几乎是拖着不紧不慢的周颂年往外走。 “快走快走,要是迟到了你就自己进去。” 第92章 年轻 迟到自然不会迟到。 东门豪居坐落在城市郊区,环山而建,国内老派有钱人最是讲究风水,住宅一般都要求依山傍水。 山寓意“有靠山”,河流清泉则寓意着“能聚财”,内部道路必有几条铺着鹅卵石,偏正中位也会用泰山石搭建一大片假山,假山上引活水,下造池塘,池塘里养着金鲤鱼,看着特别吉祥。 就是跟周围的欧式建筑有些不搭,半中半洋,江月被周颂年扶着从车上下来,踩着红毯。 宴会厅门口守着的一队侍应生忙上来迎接,服务态度非常好。 江月跟周颂年被拥簇着进去,打眼一看,在场的有不少老熟人,也有一半新面孔,大概是本地的豪族,或者新兴企业家。 官员是不会来这种场合的,太高调,容易被审查。 他们一般都是私下单独聚会,一堆知根知底的人开宴喝酒,玩玩掼蛋,暗地里搞好交际,日后好分账。 这场宴会不算很盛大,毕竟还是小城市,不像g市名流那么多,动不动搞什么百人以上的大宴,光是说话谈天都聊到口干。 孟玉楼身边站着的那堆人更是熟悉,宋墨挽、宋墨哲两姐弟,李建洲、张英奕、还有一男一女两张生面孔,外边围着一圈侍应生跟打扮鲜亮的名媛小姐。 他们一见到周颂年过来,目光自然凝聚,各自朝着对方走去。 周颂年伸手跟孟玉楼交握,又很快放开,揽着江月笑着介绍:“孟伯伯,这是我太太,江月,您叫她小江就好。” 又低头对着江月,嗓音温沉:“月月,这是孟伯伯,爸的旧相识,他要是来了,都要叫一声老大哥,当年两家一起做生意,承蒙他照顾。” 他们来时其实早对过账,江月不可能不知道对方是谁。 周颂年明显是在给孟玉楼戴高帽。 江月收了好处,自然不会拆台,反而笑着打招呼:“孟伯伯好。” 以她的身份而言,这副表现其实显得她有些拘谨,不够落落大方。 江月看到宋墨挽露出满意又带着几分轻蔑的笑。 周颂年也很满意,江月最起码是在正常跟人打招呼,只要她没缩到他身后,扯着他衣摆说要走,他就没有不满意的。 孟玉楼很体面地打量她,跟她握手,又对着周颂年说:“看着可不像是你说的那样闹腾娇气。” 周颂年立刻想起他那时为了脱身而找的借口。 江月没听懂。 但她猜出可能是周颂年对外诽谤了她什么。 他这人经常拿她作筏子躲事,以前他们刚结婚不久,周颂年被周老爷子选做继承人。 权力越级交接,集团内自然有些风云涌动。 老是有周泽那一辈的老股东,老董事约他,或是餐叙,或是投诚,或是试探口风,总之是很考验心眼跟费脑力的活。 周颂年那时被叫烦了,便勒令江月每到下班时间就打电话来探班。 电话里说话也不用跟平时一样客气,最好急切些,装出离了他就不行,就要闹的模样。 公费骂老板,这种活江月怎么可能不接,电话里的声音一次比一次不客气。 最后一次更是直接高声呵斥:“周颂年!十五分钟之内,我没见到你滚回来,你就等着我找人打上你办公室!” 周颂年那时候“假装”“不小心”开了公放,本是要找个理由溜走,结果没想到江月这样不客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抬头目光在众人脸上巡视。 四周或坐或站的秘书高管、股东董事们如坐针毡,看他的眼神都奇怪起来,但等周颂年看过去,又各个避开他的视线。 场面僵持一会 还是其中年纪最大的老董事出来打哈哈,笑着说:“既然如此,颂年你还是赶快回去吧,别惹得太太不高兴,女人还是得哄着,我这把年纪,听到老婆高声说话,都要抖三抖呢。” “就是就是……” 又有几个高管跳出来接腔,各自举了几个河东狮吼、畏妻如命的例子,真假难辨,反正是一个比一个夸张。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都这样了,你赶紧走吧,别到时候真打上来了。” 第70章 周颂年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机,全当在听故事会,而后起身,微笑:“她乖得很,嘴上说说而已,哪敢真那样做,你们可别误会。” “不误会,不误会。” 高管连连摇手:“我们哪敢误会,您赶紧回家吧。” 周颂年撂下一句:“失陪。” 而后抬脚离开。 等回了家,胆大包天胡说八道得意洋洋的江月自然迎来了应有的惩罚,大难临头,腰酸背痛,膝盖发青,眼睛也哭肿了。 边哭边骂周颂年说话不算话:“明明……明明是你让我装的,混蛋,不许再过来!” 而后很快被迫闭嘴,最后像死鱼般瘫软在沙发上。 经过一番不太友好的协商。 江月之后的人设也从河东狮吼的泼妇,变作一步也离不开老公的绿茶作精粘人娇妻,一听到周颂年在电话那头说“不”就要哭哭啼啼,活像死了老公。 惹得私底下不少知情人暗自羡慕周颂年的御妻之术。 而郑惠更是瞧她不起,气到接近发癫。 江月回想往事,挽着周颂年的手偷偷掐他,又对着孟玉楼笑,看着有些:“孟伯伯,他都说我什么了?” 周颂年不动声色地按住她的手,低声说:“没什么,夸你在家里听话懂事,特别乖巧。” 孟玉楼看到他们的小动作,挑了挑眉,但没拆周颂年的台,抚掌大笑:“他说的没错,是在夸你,听到你坐飞机过来,颂年就嫌我们这些人碍事,丢下我们去接你了。” “哪有。” 周颂年含笑捏了捏江月的手臂:“我哪敢嫌您碍事,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年纪小不懂事,只怕在外面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孟玉楼闻言,又去打量了眼江月:“今年二十二?” 江月回的很快:“二十五了。” 孟玉楼沉吟一会,看向周颂年:“也算不得很小了。” 他们这圈子人都早熟,人均十几岁开荤,十七八岁就得下基层调研工作,二十出头就身兼要职,做得出成绩就能进入继承人备选团,做不出成绩,那就滚去坐冷板凳靠分红信托过日子。 二十五岁,算年轻,但也不能被人护崽子似得圈在身后了。 “对颂年哥来说算小。” 宋墨挽接过话茬,她今天穿着一袭红裙,波浪长发,口红也是正红色,妆容不算浓,但她五官深邃,整个人又飒又美。 宋墨挽见众人都看向她,笑容更是明媚娇艳,目光与周颂年对视,见他笑意微顿,反而心下舒服: “毕竟嫂子遇到颂年哥的时候,似乎还不到十八岁,实在年轻地过分。” 第93章 嫂子 孟玉楼话被人截断,不再开口,在一旁静观其变。 张英奕立刻看了眼周颂年的脸色,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好似什么都没听见。 李建洲似笑非笑,跟侍应生要了杯香槟,又对着后排某位样貌艳丽的名媛眨了眨眼,惹得对方脸红心跳。 ——为钱而跳。 还有两个明显比周围人都年轻的少爷小姐兴致勃勃。 他们是孟玉楼的孙子孙女,孟含章、孟越,还未成年,最是爱听情感八卦。 更外围的名媛小姐,跟他们隔着一段距离的本地商圈名流,各个都竖着耳朵,要探听隐情。 能来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人精,来之前早已将宴会中主要人物的基本履历跟杂七杂八花边新闻看了个遍。 尤其是宋墨挽,江月,周颂年这种在各个豪门扒皮里轮番上映,经久不衰,篇幅堪比长篇小说的狗血拉扯三角恋。 如今在现场真人亲身上演,俊男美女,自然更是惹人注目。 即便不能获得什么利益,但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听上一耳朵g市豪门的爱恨情仇,接下来半个月的话题就有了 宋墨哲扯了扯宋墨挽的手,他就算是傻子都能感知到现在气氛有多尴尬。 周、宋两家联姻还未确定,他不希望宋墨挽的名声在这里毁了个干净,那会让她从此以后不得不只能吊死在周颂年这一棵树上。 这不符合他,或者说他们这一支人的利益。 江月也兴致勃勃。 她发现人只要够不要脸,自己的戏也是很好看的。 周颂年揽着江月的手更紧了:“陈年旧事而已,那时候我也二十出头,她也成年了,算不上差别很大。” 如果相差十来岁,算他禽兽。 但五岁的年龄差,进可攻退可守。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江月太小,跟未成年谈朋友,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所以周颂年打死不会承认他勾引十七岁花季少女。 那太不符合他坚持多年才打造出的严肃正经,风度翩翩,能独当一面的话事人形象。 周颂年似笑非笑,眸光森冷:“宋小姐跟我相识多年,出国三年许多事情记不得了,大概也把我的年龄给忘了吧,长辈在场,怎么好提那些陈年琐事。” 宋墨挽对上他的视线,心底有些发冷,她太了解他,知道他现在对她生出不满。 他最厌恶旁人公私不分明,私底下在其他宴会遇到她,能谈笑风生叫一声“墨挽”。 但一旦她侵犯到他的利益,周颂年也会毫不留情。 一句宋小姐,就将关系间隔开来,暗示她越俎代庖,拿着陈年琐事来烦扰旁人。 宋墨挽撩了撩墨发,避开他的视线,笑着说:“大概是我记错了吧,希望颂年哥跟嫂子不要怪罪。” 周颂年没回话。 江月眼神在众人脸上一扫,小脑瓜子立刻闪出主意,对着宋墨挽连连摆手。 “怎么会怪罪。” 嘶…… 话刚说出口,肩膀就被周颂年掐了一下。 江月硬是忍着,扯出一个咬牙切齿的微笑:“宋小姐夸我年轻貌美,我哪有不高兴的道理,更别说怪罪了。” 宋墨挽扯了扯嘴角。 江月倒是脸大,她什么时候夸她年轻貌美了? 攥着江月肩膀的力度到底还是放开。 周颂年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实则头脑风暴,只想着待会要怎么接招。 江月笑意愈深,朝宋墨挽眨了眨眼:“您也别叫我嫂子,听上去多别扭啊。” 周颂年彻底放开了她,跟侍应生要了杯红酒。 “论起年龄,再论一论先来后到,以及其他的比如情谊之类的东西。” 江月满意地看到众人变了脸色。 孟玉楼含笑,张英奕朝她微微摇头,李建洲被香槟呛到都死命憋着不咳嗽。 宋墨挽也有些失色,宋墨哲看江月的眼神像是在看着疯子,看宋墨挽的眼神则是带着“姐你惹她干嘛!”的崩溃。 听八卦的那些人更是恨不得跑到她身边听她细聊,来讨好人的名媛小姐甚至都打开了手机,脸上倒映出青色的光,不用想都知道在疯狂跟小姐妹吐槽。 果然还是人多的地方最适合作死。 江月想到宋墨挽的计划,有些紧张:“我应该叫您姐……” “姐姐”这词还没说完,她就被周颂年扯了一下。 江月不满地回过头看他。 周颂年指了指他身上的西装,白衬衣上撒着一大片红酒渍。 深邃暗沉的红,从衣领到胸腹处浸染一片,让他看上去像是刚杀了人,或者不慎被人抹了脖子。 顶着这样一身衣服,周颂年依旧不紧不慢,神色平常:“宝贝,我不小心把酒撒衣服上了,你可以陪我去换衣服吗?” 第94章 冲动 又不是上厕所都要带着朋友一起的高中女学生,换个衣服还要人陪着…… 江月很想吐槽。 周颂年也看出她很想吐槽,动作比她的嘴快,直接抬手捏住她后颈让她被迫“点头”,然后下一秒对着众人礼貌地说了声:“失陪。” 说完后,几乎是把江月架起来拖走。 江月双脚一离地,人就变得特别安分,还朝着周颂年露出讨好的笑,成功收获一道对方冰冷警告的眼神。 周颂年难得大庭广众之下冷脸。 他心情不畅,也没人敢上来搭话。 前头招待的侍应生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带着人到更衣室处,又说:“如果您这边需要新衣,我们也可以帮忙联系……” 周颂年只把江月塞到身后,对着侍应生态度温和:“多谢,不用了,待会我的助理会送过来。” 他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便关上了门。 等转头面对江月,便是一副冷脸:“月月,你怎么回事?” 江月左看右看,把更衣室的装潢巡视了个遍,就是不看他。 高跟鞋一下一下地敲着地面,声响很有节奏,显得她特别悠闲,甚至还有些得意。 “没怎么回事,有感而发,实话实说而已。” 好一个实话实说。 周颂年冷笑:“那你怎么不实话实说,说你以前是第三者,勾引人家宋小姐未婚夫,现在还要洋洋得意,对着别人耀武扬威?” 第71章 江月这下终于正视他,冷哼一声:“那还不是为了给你留点脸,老公,人家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不说那些的。” “那你可真贴心。” 周颂年阴阳怪气:“要不要我给你颁发一张奖状?感谢你让我在客户跟长辈面前大丢脸面。” 江月一副没听懂的模样,故意装傻:“奖状我不要,你给我发点钱就行。” 周颂年被气得头疼,刚要训斥,又听见她说:“而且我也没勾引宋小姐的未婚夫,我只是勾搭了周先生,只是他没告诉我他有未婚妻而已。” “如果我知道他是宋小姐的未婚夫,我就不会去找他了。” 周颂年怔愣一瞬,愠怒被她一番话打得烟消云散。 他看着江月的脸,似乎隐约透过那层精致的妆容,见到那个青涩稚气的女孩,扯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他: “周先生,我做错什么了吗?” 斥责的话再说不出口。 身上沾着红酒,周颂年克制着不要去抱她,那会染脏她的衣服:“你不来找我,那你要去找谁呢。” 她那样可怜,又无依无靠,不来找他,她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周颂年尽量不去深想。 底层的漂亮女孩,引导她走向堕落的道路太多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弄死那些不怀好意的拆白党的原因。 江月傍上了他,并不代表她本身有什么实力,如果手段不狠,不能杀鸡儆猴,展现他的重视,那对她下手的人只会更多。 而宋家那边,如果见他是个软柿子,也不会甘心吃这份亏,眼睁睁看着他把未来的“夫妻共同财产”,白白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贫民窟女孩。 江月的回答在他看来却是太天真了。 她扬着脸,下巴尖尖,得意中带着无知懵懂。 “我哪里都能去,有手有脚,难道我还能饿死?” “但你一定过不上现在这种生活。” 周颂年说:“月月,你太天真了,对,你是饿不死,但你也不会过得很好。” “如果你没遇上我,你的第一学历只有高中,现在外面大部分工作,哪怕只是不断重复做琐事的白领,基础要求都是本科,你是愿意去当销售,还是说要去从事体力工作?” 周颂年冷静评判:“我很了解你,你吃不了这份苦。” 如果江月能吃苦,能抗得住压力,当年就不会爬他的床了。 她不是世俗意义上温柔贤淑忠贞恋家的好女孩。 她长得漂亮,并且自知美貌,也豁得出去。 周颂年跟她相识前期甚至会被她的直接鲁莽吓到。 今天在场有很多名媛小姐,背着或是贷款,或是二手,或是某些纨绔公子哥送的皮包,穿着或是露胸或是露背,反正一定会露腿的连衣裙。 就连脸上的妆容都很一致,如出一辙的青春靓丽,笑容也是相似到好像出自同一个培训班。 周颂年每每看到这种都会心惊,常常会去想如果江月没遇到他,她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希望最好不会,不然他绝对不会看上她。 但极有可能把藏在地下室的枪支取出来,然后抵在她脑门上,把她跟她攀附着的某位“公子哥”一齐送上天堂。 江月知道他说的那些话是对的。 周颂年在某种程度上比她自己还了解她。 她是她一手铸就的作品,或许有些残缺,但周颂年不允许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来批判,因为那意味着在挑衅他的尊严。 ——这也是他总护着她的原因之一。 周颂年坏就坏在他不爱她,但好也好在即使他不爱她,但他也会尽力去维护她。 江月脸有些发烫,像被班主任点名罚站的坏学生,依旧不平地犟嘴: “所以你是要把自己给摘出去吗?因为我道德败坏,吃不了苦,想走捷径,所以你想说你是被我骗了,是我为了过上好日子所以才去坑蒙拐骗勾搭你吗?” 周颂年看出她情绪有些不对。 很明显,她的脸微微发红,倔强地瞪着他,但是眼底却含着些许莹润的水,像一片薄而透的玻璃,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周颂年抬手去摸她的脸,想安抚她,却被她嫌弃地避开。 他一瞬间有一股冲动,她太不听话了,他应该要给她一个教训,最起码要让她学会在他面前要乖顺一些。 如果他伸手,她绝对不允许避开,最好主动将脸贴到他手心里,虔诚驯服地亲吻舔舐他的指节。 江月有时候真的很敏锐,有一种如食草动物般的警惕直觉。 她快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去握他的手,稍显黏腻的肌肤接触,不适合他们这种感情破裂,接近离婚的表面夫妻。 周颂年缓慢低沉地说:“月月,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有在指责你。” “在与你的关系纠葛中,犯下大部分过错的人是我。” 第95章 惩罚 江月打蛇随棍上,也回了句:“那当然是你的错,不然还能怪谁我那时候还小呢,都是你把我带坏了。” 周颂年忍住要掐她脸颊软肉的冲动。 江月看出来了,又退后一步,警惕地看他:“你不要轻举妄动,我脸上化了妆,你要是把妆弄花了,我今天就不陪你出来了!” 原来她不让他碰是因为怕花了妆。 周颂年收回手,又去审视她的妆容。 挺好看的,她皮肤状态比他好,最起码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卡粉浮粉。 江月把责任都推他身上,周颂年也没什么异议。 能当顶层老板的人,就没有不敢背锅的。 能顶事,能抗压,善反思,敢决断是构成成功人士的基本要素,剩余其他性格特质都是锦上添花。 周颂年认错态度相当诚恳:“月月,过往那些事是我的错误。” 甚至还提出了建议跟补偿:“但事已至此,我们最起码不能一直在别人伤口上撒盐,你不要总是去挑衅宋小姐,我向你承诺过,只要你想,我可以让她从此不会介入你的生活。” 承诺? 什么时候? 江月思索了一会,恍然大悟:“你是说我们在老宅那天啊。” 她记得那天周颂年好像跟她说过,以后不会提到“宋墨挽”这三个字。 但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 如果是在三年前,江月听到这个消息估计会很高兴。 她那时候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偷,总是害怕苦主会找上门,然后把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再度夺走。 于是常常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维护。 维护婚姻,维护跟周颂年父母的关系,维护她自己的精神状态,维护他们两个对外的形象,像个勤勤恳恳的编织女工,在一团破布中修修补补,做尽无用功。 但现在她不需要做那些了。 维护婚姻需要耗尽心血,百倍千倍地努力,还要足够钝感,被针扎都要深觉幸福。 但抛弃婚姻,只需要男人签一次字。 离婚协议书签完,她就能带着几千万甚至几亿的钱财傍身跑路,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享受幸福人生。 婚姻都无需维系,宋小姐不宋小姐又有什么可重要的 宋墨挽现在还是她的客户呢,配合她说几句话就能换三个十万元左右的真皮包。 真算起来,她可比周颂年大方,最起码宋墨挽不要求她陪着睡觉,也不需要她过分“劳作”。 “没关系。” 江月笑着说:“颂年你恐怕忘记了,我来找你不是为了真来当周太太的。” 她看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周颂年真的很冷静,该死地冷静,她对他说这样的话都不能让他神色上有丝毫变化,甚至目光都是冷淡而温和。 江月有些失望,不是因为爱他爱到难以自拔。 这份失望源自于她被被击毁无数次但又无数次勃发重生的女性自信心。 “我们现在还在协议离婚期间,你找我来,是为了商讨离婚事宜,我们尽量和平分手,戴好体面面具,不让对方吃亏难堪。” “至于我今天过来,也只是你需要一个能出席的太太,而我爱上了你给我,也就是我现在已经拥有了的项链跟耳环而已,等价交换,钱货两清,跟工作没什么区别。” “工作……” 周颂年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字眼,然后把它嚼碎了吞下,化作面上的一抹浅笑:“所以你觉得你戴好了体面面具是吗?” 周颂年冷静地说:“月月,你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出的事情已经够让人难堪了,如果我不拦着,大概你我都要颜面扫地。” “或许还要搭上一个宋小姐。” 周颂年似笑非笑:“宝贝,这可不是要两清的态度。” 江月有些心虚,但她理不直气也壮:“你总得允许我工作上有些失误吧,人家一时间情绪激动,没有把工作跟生活分清而已。” 第72章 工作跟生活。 她还真敢想。 周颂年藏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桃花眼弯起狭长弧度,暗芒锐利。 “办事不力,总要受些惩罚吧。” 周颂年说:“既然这是一份工作,那你刚才的举动算是大过失了。” 江月闻言,又退了一步,想躲开他,周颂年这次不让着她了,步步紧逼,直到将人抵到墙边。 周颂年皱着眉,掐着她的腰不许她靠到墙上:“脏死了,你穿着黑裙子也敢靠墙上,真不怕等下出去后背全沾着灰尘。” 死洁癖! 江月翻了个白眼,正要骂他,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他们现在这情况可不好被人看到。 知道的知道他们在吵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么急不可耐,在更衣室不过待了五六分钟,就忍不住搞起来了。 那才叫真丢人! 江月可不想社死,她还打算离婚后假装自己纯洁无瑕没碰过男人呢。 于是她推了周颂年一下:“你才脏死了,身上都是酒味,外面应该是助理给你送衣服来了,赶紧去拿,拿完洗个澡咱们还得出去。” 她不说还好,一提这个,周颂年就觉得身上黏腻地吓人。 他是那种不小心手碰到一块脏污,都要水洗一遍手,再用消毒凝胶擦一遍的人。 完全不理解刚才为什么能撑那么久。 周颂年把江月安置在一个远离墙的地方,又脱下西装外套,把内衬翻出来,外面朝下内衬朝上铺在更衣室的真皮软椅上。 “如果你要坐,可以坐在这上面。” 周颂年说完,转头去开门,从助理手上拿到衣服。 是由内到外的一整套,被分门别类熨平不折叠平铺在黑色无菌袋里,甚至还有手工雕刻的袖扣跟领带夹。 周颂年把该穿的衣服挑出来,按着分类摆放在一旁,本来是要直接去洗澡,但看到江月无所事事坐在那开始玩手机,总觉得有些碍眼。 他干咳一声,江月果然朝他看过去。 周颂年指了指自己穿着的脏污的衬衣,对着江月颐指气使:“月月,工作时间到了,作为你办事不力的代价,现在过来,帮我把这件衣服解开。” 什么鬼 江月不满地说:“你没长手吗?三十岁了还要别人帮你解扣子脱衣服。” “你又不是第一次脱我衣服。” 周颂年看江月“蹭”地一下站起身,像是要过来跟他辩解,准确来说是吵架。 他觑她,眼底含着笑意:“红酒渍太脏了,我不想碰,一个合格体面,热爱工作的太太,会连这种小事都不帮忙吗?” 江月想翻白眼,但周颂年下一句话却把她气得跳脚。 “算了,你不干也行,基于你刚才的恶劣表现,现在我要没收你的项链跟耳环,月月,你现在总算能认识到真实的职场是什么样了。” 周颂年的笑容在江月看来无比可恶,声音也如地狱发来的恶魔低语: “工作第一课,犯大错的员工,现在要被老板扣掉所有工资了。” 这个该死的“周扒皮”! 第96章 袖扣 “周扒皮”又发话了:“月月,你现在能做出选择了吗?” “是帮我解扣子,还是扣工资……” 江月打断他:“你说好给我的!” 周颂年面不改色:“我们说好的是你配合我,我就给你,月月,你失职了。” 他还特别无耻地指出:“而且我们既没有签合同,口头承诺你也没录音,宝贝,你应该知道这种赠与没有法律效应吧。” 他不绅士的时候真的能把人气死。 哪有有钱男人跟女人算这种账,东西给出去又要回,要不要脸! 不对,有钱男人不要脸的多了去了。 还有一堆前脚把东西给出去,骗女人给他做担保当法人,后脚或是起诉,或是欠公账不还被起诉,最后卷着钱大肆挥霍,让被骗的可怜女人顶着几千万欠债坐牢的。 这么一想,周颂年也没有那么贱格。 最起码都是他贴钱给她,抬抬手就能赚几百万,也不算很亏了。 江月给自己来了一套精神按摩,总算能忍住脾气,快步走到他面前,臭着脸: “知道了,你烦不烦!” 她急匆匆去给他解开衣领纽扣,故意非常用力,真丝衬衫被她扯出有些怪异的声响,看他没反应,又想伸指甲挠他。 周颂年咳嗽一声:“殴打老板可是重罪,不仅要扣工资,还要送去拘留。” 江月咬牙切齿地收回指甲,纽扣几乎是被扯开:“你不要碰瓷好吧,谁殴打你了,我碰都没碰到你。” “该死的资本家,每一滴血都是黑的……” 江月低声嘟囔抱怨,周颂年只闷笑两声:“怎么还骂人?” 江月白眼朝上看他:“上班骂老板是打工人的日常活动之一。” “嗯?” 周颂年沉吟一瞬,说:“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当着老板的面骂。” 江月冷笑,手里还捏着他衣领下第三颗纽扣:“怎么?你又要扣我工资” 要是他再敢逼逼赖赖,她一定要用他的衣领勒死他。 周颂年很识时务,立即笑道:“不敢,江秘书服侍地还算周到,勉强算得上差强人意,但脱离职场多年,再次回归,还能保持一定水平,实在令我刮目相看。” 神金! 江月把衣服纽扣给他解开,周颂年又伸手示意她帮忙解袖扣。 他衬衣袖扣是成对的红宝石,被切割成平面薄片,颜色没有江月戴着的宝石那么纯粹耀眼,但也是牛血般的凝红,低调深沉,外圈还点缀着些许细小碎钻,像星河里的荧光沙。 江月秉持着做就做完的原则,袖扣也给他解了:“好,搞完了,你快走吧。” 周颂年也不磨蹭,带上衣服就往更衣室内自带的浴室走。 等走出一段距离,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她。 周颂年顶着江月‘这家伙又要搞什么事’的不耐烦神情,朝她浅笑:“刚才忘记说了,珍珠耳环也很衬你,送你了,记得以后多戴着它“上班”。” 他说完,转身就走。 江月抬手摸了摸耳边垂挂着的珍珠,触手温润光滑,如玉般温腻。 她嗤笑一声,小声骂他: “有病。” ………………………………………………………………………………………………………… 周颂年进去时麻烦,出来时倒把事都自己做了,只在最后让江月把那两枚旧的红宝石袖扣穿到他的新衬衣袖口上,并帮忙系好。 江月不情不愿地做,他便盯着她圆润的后脑勺。 很想摸一摸,但他知道肯定得挨骂。 周颂年极轻微可惜地叹了口气,又夸她:“你现在倒真像一个合格的妻子。” 他自认比她省心,最起码他抬手不用人提醒。 但江月依旧不满,冷哼:“你是要夸我贤良淑德吗?” 那倒也没有。 周颂年说:“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这么认为。” “我不想,谢谢。” 江月总算把他袖扣固定好,然后收回手,看着周颂年自己给自己打领带。 ——他太高了,江月给他系的话要踮起脚。 她穿着高跟鞋,容易崴脚,不大方便,而且会很累胳膊。 江月看着他长指慢条斯理地系着领结,酒红色,有些艳,跟她的项链,他的袖扣很搭。 看来负责搭衣服的工作人员还挺用心,刻意帮忙营造“cp感”,方便他们这对表面夫妻对外“营业”。 “我特别讨厌贤良淑德这个形容词。” 江月说:“一听就觉得不是什么好词,就像你以前跟我说过的,温良恭俭让都是蠢话,做人如果五项全占,到时候只能成为被摆上台面,任人宰割的肉。” “世界上贱人总比好人多,有钱人更是贱得出类拔萃,女人还好,男人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狠毒过毒蛇黄蜂……” 后面那句简直是指着周颂年鼻子骂。 但她没指名道姓,周颂年就可以欣然不接受,脸皮厚也是成功人士的秘诀之一。 只要不被点名,就可以装若无其事。 ——反正骂的又不是他。 江月说:“如果我是贤良淑德的好女人,估计早被吃干抹净了,我一听到这个词就起鸡皮疙瘩,希望你不要这样咒我。” “我哪舍得把你吃干抹净。” 周颂年看着她,神色无奈:“你把我吃干抹净了还有得说。” 他除了她出轨被他当场抓包跟旁人接吻,还执拗跟他较劲死不低头的那次之外。 其他时候从未克扣过她钱财,甚至多有补贴,生怕她哪一日过得不好,或者在对他的吸引力退散,被他“分手”之后,因手头拮据而难过哭泣。 包括给她提升学历,也是因为这份担忧。 周颂年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装地再儒雅温和都难掩市侩本性,榨干别人的每一分价值是他与生俱来的技能。 第73章 偏偏这样的人,唯独见不得她吃亏。 正是这份扭曲本性的行为,锻造出一片似乎爱她的假象。 周颂年当然不爱她,但他总希望她开心些,于是叹了口气:“算我说错话了,月月你一点也不贤良淑德。” 他想了想,又说:“那祝你恭喜发财好了。” 江月果然笑了出来,挽上他抬起的手臂,又去看他的腕表,惊呼: “都快半个小时了,赶紧走!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磨磨蹭蹭做什么了。” “月月,我时间没那么短……鞋跟那么高,你别摔了。” 周颂年看了眼江月脸色,又改口:“最先那几次不算。” 江月无语瞪他,一边拽着人走一边骂:“你真是烦死了!” 第97章 舞池 周颂年去换衣服,但宴会还是照常举行。 水晶灯耀眼夺目,照着底下一群觥筹交错,巧笑言谈的人,澄黄色香槟点缀着些许气泡,在侍应生盘中端站,又不知被谁拿走,落入哪位名流口中。 是熟悉的交际应酬。 周颂年再度归来,孟玉楼依旧去应,抬手拍拍他肩背,笑说:“李建洲说你疼女人,我还不信,想着你以前多静一个人,现在看来,原来是我看走了眼。” 周颂年听了,先是不动声色看了眼江月,见她没什么特殊反应,很少松了口气,也笑: “哪有。” 孟玉楼抬抬手打断他:“别对着你孟伯伯嘴硬,说句老话,你小时候还是我抱大的,三岁看老,难道我还看不出来?” 周颂年只好垂眸,又很快直视对方,笑意中多了几分无奈:“没办法,好不容易娶来的太太,若是不疼惜,只怕人跑了我都追不上。” 听着好卑微。 江月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 孟玉楼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带上几分打趣:“是这个理。” 又半真半假地说:“你要还是以前那样,我可不敢找你合作。” 张英奕隔着老远看到周颂年的身影,立刻抛下身边围着的人,溜到他们身边。 顶着宋墨挽看叛徒的眼神,张英奕面不改色,夸赞了句:“颂年哥跟嫂子感情确实好。” 江月真佩服这些人变脸的本事。 两个月前她去捉奸,张英奕还想跳脸帮着发小给她一个下马威。 结果周颂年一表现得像个“妻奴”,他们就跟着转变态度,好像他们不是只隔着一段距离见过几次面,半点没听过她以前的传闻。 舒缓的音乐声在背后响起。 江月回头去看,就看见舞池中间的平台有一队乐队入场,钢琴声非常动听悠扬。 孟玉楼看出她的好奇,解释:“我是国外回来的,习惯了宴会要跳舞,你们国内似乎不讲究这些。” 他是在跟她说话。 江月自然不能再保持沉默,礼貌地点头:“我们一般比较注重吃,谈生意爱在饭桌上谈,跳舞动作幅度很大,会觉得不太庄重。” 反正她没看过周颂年跳,也没被带着去过类似的需要上场跳舞的宴会。 这个圈子的人似乎总是自持身份,他们可以高高在上地去欣赏、评判,但极少会真下场去表演。 “原来如此。” 孟玉楼也不失望:“倒是我不太清楚现在的形势了。” 倒是他身后跟着的孙女孟含章说:“爷爷太老派了,我就说开香槟宴会比较好,我看在场会跳舞的人也不多,但只要长了嘴巴的人都会喝酒。” 孟玉楼好脾气地笑了笑:“下次就按你说的办。” 江月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抬头去看身边的周颂年,被对方摸了摸后脑权当安抚。 舞会在上流社会流行的时间其实不是很长,主要在上世纪流行,国内近三十年根本没人办这种宴会。 国内发展日新月异,大部分人多是实干派,极少有人喜欢这类墨迹洋派流程,谈生意多爱餐叙,或者直接在会议厅看ppt讲解以及各类发布会现场对着媒体表态。 但伺候好投资方也是乙方应有的职责。 周颂年看了眼除了乐队外空无一人的舞池,揽着江月对孟玉楼说:“没关系,我会跳一点,如果孟伯伯不嫌弃,我倒是能进去开个场。” 他表了态,张英奕也立即举手:“我擅长。” 江月有些想躲:“我不是很会,我基本没跳过。” 孟含章双手环胸,她是那种看起来很酷的年轻女孩,正处于青春期,自我意识过剩,高抬着下巴,自觉谁都比她笨。 她对着不远处跟某位当地豪族小姐谈笑的宋墨挽招手。 宋墨挽朝她走了过去,她们似乎有些熟悉:“含章,怎么了?” 孟含章说:“墨挽姐,我记得你,告别婆娑那个画展我去过,设计非常新颖,尤其是开场舞会那段,您也是穿着一身红裙跳舞,特别漂亮。” 宋墨挽被夸了一通,颇有些不好意思,明媚美人乍然含羞,非常耀眼夺目:“还好,当时只是一时兴起,也没想到能有什么成绩。” 孟含章说:“你那段视频在圈内很火的,我们学校很多人都喜欢你,待会我估计要跟你要很多张签名。” 原来是宋墨挽的粉丝。 江月了然,她知道宋墨挽在艺术造诣上确实有点东西,一幅画最高拍卖出九百万,价值高昂。 “以及……” 孟含章余光瞥了眼周颂年跟江月,又对着宋墨挽说:“你肯定是会跳舞的,对吧。” 宋墨挽不明所以,点头:“我确实会。” 孟含章再看向江月时,江月已经明白。 这姑娘不仅仅是宋墨挽的粉丝,而且还是她跟周颂年的cp粉。 谁能懂近距离看自家cp现场热舞的心情? 江月懂,所以江月立刻说:“我真的不会跳舞,我怕上去之后出丑。” 拒绝地非常彻底。 以至于孟玉楼微微皱眉,不是对江月,而是对着自家孙女孟含章。 孟含章显然很受宠,被爷爷这样看着,丝毫不怕,还拉着宋墨挽的手,把她带到周颂年面前: “周叔叔,看来江小姐是真的不会跳舞,你的开场舞伴在这里。” 宋墨挽有些尴尬,这一出不是她安排的,但事已至此,她只能昂首挺胸,对上周颂年难以揣测的视线:“颂年哥,我……” 她想解释,但周颂年只是很礼貌地笑了笑:“这不合适。” 是啊,他们现在不合适。 宋墨挽脸色苍白一瞬,又笑着说:“没关系,我知道。” 周颂年对着孟玉楼说:“我还是带着太太下场吧,再不去,曲子都要弹完了。” 江月刚要拒绝,就感受到原本揽着她肩膀的手滑到她后颈上,轻佻地撩拨她戴着的项链,金属跟肌肤摩挲,很痒。 周颂年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你的工资还没发呢。” 又是这一套! 奈何形势不由人,江月为了珠宝已经付出太多,沉没成本在那里,哪敢半途而废。 江月只得对着众人,主要是宋墨挽露出抱歉神色,又很快恢复如常,被周颂年带着下了舞池。 第98章 交错 周颂年算是这场宴会中地位最高的人,他一下场,其他人自然也陆续过来,不管会不会跳,做个架势总好过平白得罪人。 孟含章对着沉默的宋墨挽小声说:“你的王子跟你告别了吗?” 只有她们俩才听得懂的话,出自宋墨挽的画作。 “没有。” 宋墨挽摇头,又说:“他现在不是我的。” 李建洲不知何时溜了过来,听得牙酸,“你们俩真是一对谜语人。” 等她们不满地回过头,李建洲又若无其事地对宋墨挽说:“小公主,我能邀请你跳舞吗?” 宋墨哲跟在李建洲身边,立刻对宋墨挽说:“姐,咱们两个跳。” 李建洲名声太差,哪家小姐乐意跟这样的花花公子沾染绯闻,平白跌了身价。 最终还是宋墨挽跟宋墨哲两人入了舞池,李建洲随手指了个小名媛,问了句:“几岁了?” 小名媛说:“二十二了。” “成年人,挺好的。” 而后带人入了舞池。 孟玉楼看了一出好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透其中隐秘。 他对着孟含章咳嗽两声,等对方看来,才说了句:“小孩别老掺和成年人的事情。” 孟含章才不怕他,吐了吐舌:“爷爷你不懂。” 一旁的孟越默不作声,只说:“周叔叔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得罪吧。” 孟玉楼想到李建洲说的话,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不过我看他还是给了我面子。” 不然直接当场翻脸走人就行。 毕竟现在是孟玉楼散财想找周家合作表态,要博一个再度回归国内社交圈的机会。 而不是周颂年有求于他。 第74章 这些天这样给面子,大多还是看在周泽跟他的老交情,以及孟玉楼撒出去的两个亿的份上。 孟玉楼想着,又对孟含章说:“不管你跟宋家有什么交情,正式场合也要放准眼光。做生意最忌讳意气用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含章,你今天表现非常不好。” “我们家没有重男轻女,你跟你哥哥继承顺序都是一样的,但是如果你以后还是这样的表现,那会降低我对你的信任分。” 这话就有些重了。 能被长辈带在身边的小辈,大多是当做继承人看待的。 就好比周颂年,没做上总裁之前,也是一直被周老爷子带着到处出席各大场合。 相当于变相的表态,对外彰显重视。 孟含章立刻低头,不再流露出那种年轻女孩特有的锐气,而是说了声:“抱歉,是我冲动了。” 孟玉楼拍了拍她的肩膀:“跟你哥哥学学吧。” 点到为止。 孟玉楼不再多话,而是到一旁看台,观察舞池里人的动向。 孟越看了眼孟含章,说:“爷爷走了,还低着头呢?” 孟含章瞪他一眼:“你等着吧。” 孟越看了眼手表,又去看舞池里的人:“别想了,这时候站队宋家有什么好处,宋家那两姐弟都不一定斗得过他们家那位来势汹汹的私生子,当年订婚板上钉钉都没结成,现在回头要勾住周家的继承人,可未必能成功。” 孟含章冷笑:“你觉得你很聪明?” 孟越看着舞池里那两道贴地极近的身影:“我不是聪明,我是男人,你见过男人对心上人吊着十几年不结婚吗?” “周太太今年才二十五岁,估计是一到法定年龄就被带去扯证了,前段时间是有些风言风语,是周、宋两家要重新联谊。 但如今亲身体会一番……” 孟越摇了摇头:“悬着呢。” 孟含章若有所思,很快笑了出来:“无所谓,我可以两头下注,这次算我输,用力过猛,戏演过了。” “反正谁是周太太,都不会影响合作,我只是想多捞一笔而已。” ……………………………………………………………………………… 舞池中。 “你踩我脚了。” “你还踩……” “周颂年你故意的是吧” 江月压低声音说:“就算我要了你近三百万,你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 “刚才你还不许我殴打老板,你看现在……” 江月低头示意周颂年看她的脚。 银色高跟鞋鞋面有明显的凹痕,不是穿久了自然出现的折叠痕,而是被踩过后,在框架上印出来的褶皱。 江月忍着疼抱怨:“我这都算是工伤了,你真的会跳舞吗?你的动作笨拙地像一只横冲直撞的帝企鹅!” “比喻用的很好。” 周帝企鹅颂年不吝夸赞,然后在舞步中又把另一对共舞的先生小姐吓得步履紊乱猛退三步。 “抱歉……” 又一次被踩到,江月人都麻了。 她怀疑再跳下去,明天她就可以去居委会领市内特殊残疾人补贴。 “所以你刚才是骗孟伯伯的对吧。” 江月抓狂地说:“你根本不会跳舞!” 周颂年面不改色:“我也没说我擅长,我只是会一点。” 看过别人跳也算会。 反正他节奏也没出错,一直跟着舞曲,步伐也严格遵守规定。 唯一的缺点只是会不小心“碰到”舞池中的其他人,以及伤害自己身边的舞伴而已。 江月看着他们身边的空地不受控制地变得越来越大。 其他人或自觉或被动地给他们留出空间,显得他们好似主角粉墨登场,惹得没下场的那些人人都在看他们。 短短一支舞还没跳完,江月人都麻了。 不敢让周颂年再带着她,江月反客为主,搭着他的肩,小腿去缠他的腿,又带着些报复心,直接踩到他皮鞋上。 “你别动,我带你跳。” 真不知道他做什么吃的。 明明其他运动都很擅长,打篮球也好,健身、卧推、长跑甚至高尔夫跟网球这类运动都能做得很好。 偏偏跳舞跳的像四肢刚长出来似的,一整个小脑发育不完全。 周颂年这时候倒很听话,她怎么带,他就怎么走,洁癖犯了依旧忍着江月踩在他皮鞋上的举措。 两人距离非常贴近,他能感受到她身上蒸腾过来的暖意,带着冷而甜的香。 珍珠耳环很长,垂挂在江月脖颈两侧,偶尔她转头,圆润的珍珠便会敲打周颂年的胸口,像是短而促的心跳。 江月感觉腰被人揽紧,有些不舒服。 她抬起头,便对上周颂年幽深阴郁的目光。 他一直在看她。 视线重叠交错,小腿勾缠,气息温热,像两只丛林中乍然相遇的兽。 很危险。 偏偏贴得太近,各自都逃不脱。 周颂年嗓音低沉柔滑如大提琴,在江月听来却是带着毒蛇吐信般的磁性危险。 他问她:“你好像很熟练的样子,以前跟谁跳过吗?” 江月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反正不是跟你。” 而后脚面又是一痛。 江月咬牙切齿:“你再踩一个试试!” 第99章 最好 周颂年才不试,曲调一变,江月手扶着他的肩,他稍一用力,就把人整个提起来,足尖都沾不着地,几乎是挂在他身上。 “你可以直接踩在我鞋子上。” 这样就不会被他踩到脚了。 江月垂眸:“你不嫌脏?” 周颂年说:“我不嫌你。” 说得好听。 江月几乎要嗤笑出声,真当她是傻子,看不出他以前有多嫌弃。 死洁癖为了稳住她还真是下了血本,装相能装地这么有诚意,怪不得他能赚钱。 江月有意要试探他底线,索性挂在他身上,踩着他的鞋,仰头去看。 此刻两人距离实在太近,华尔兹舞曲悠长,江月看不清周颂年的眼神,只能注意到他微蹙的眉,以及含笑的唇角。 真是矛盾的人。 她还想在看,却被人按了一下脑袋:“月月,你不该这样看着我。” 江月问:“为什么?” 周颂年不说话了,他抱着她转了个圈,很幸运,这次没有撞到别人。 “所以你以前跟谁跳过舞?” 他没回答她,而是反问,揽着她腰的手微微用力,白皙手背点缀着青色脉络,江月被迫紧贴着他。 很不舒服的距离,甚至令人惊惧。 他太高大了,西装下肌肉勃发,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频率非常规律,意味着这颗心脏的主人十分冷静,毫无波动。 周颂年在舞步中见缝插针,俯身在她耳边说:“月月,你跟宋墨挽在算计我。” 江月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周颂年掐着她腰的手,现在仿佛化作剥了皮的蛇,嘶嘶吐气,要与她不死不休。 “你胡说什么?” 江月自然死不承认。 坦白从宽肯定会被周颂年判“死刑”,抗拒从严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江月很努力在这样的距离下抬头去看他神情。 周颂年说出的话很是吓人,但他瞧着没有一点惊诧愤怒,也不见为难忍耐,平静到令人恐惧,他们隔着镜片对峙,毫不示弱。 他甚至笑了出来,似乎想亲吻她额头,但怕花了她的妆,招惹怨怼。 薄唇极不经意,轻巧地碰触了下她墨发,周颂年哄她:“别害怕。” 显得他好像有多包容她,溺爱到连她吃里扒外,踩在他头上蹦迪都多番忍让,舍不得半点惩罚。 打一巴掌给一甜枣。 要换做几年前江月肯定吓到老实招了,然后被得知真相翻脸的周颂年狠狠责罚,净身出户扫地出门。 但她现在是钮祜禄江月。 她进化了,也变强了,对他这套敬谢不敏,鸭子不死照样嘴硬:“谁心虚谁才害怕,我没做过,你休想污蔑我。” 江月想了想,又做出委屈模样:“我只学过半个月跳舞,我想在毕业舞会上见到我想见的人,后来我想起来,他是不能陪我的,他甚至当天都没有过来。” 废话。 周颂年那时候正处于风口浪尖,要是真跟她跳一场,八成第二天就要上热搜,他那亘古久远,持续了长达十来年的婚约,平等尊重的美好爱情估计会碎成渣渣。 他连她的拨穗礼都没来看,可见是为了避嫌。 而且江月也没等他。 周颂年没来,江月总算被放出笼,在晚宴上宛如花蝴蝶般在花丛中到处穿梭,光是舞伴就换了六个,最后还跟方青筠双人共舞,男步女步穿插,整个一京大dance女王。 周颂年沉默着看她,一直到舞曲结束,他抱着她离开舞池,跟侍应生要了杯樱桃汁,递到江月手边。 第75章 “月月,我很抱歉。” 周颂年没找借口,迟到就是迟到,坐飞机加开车赶了二十多个小时照样是迟到。 他总是错过她人生的重要节点,即使后来再做补偿,但缺憾就是缺憾。 江月接过高脚杯,抿了一口:“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原谅比仇恨更令人憎恶。 江月笑着说:“其实你人挺好的,世界上没人比你对我更好,如你所说,我是一个很廉价的人,如果没有你赋予我的那些附加值,我丢到社会上,月薪最多不过八千。” 钱是真的很难赚。 江月知道钱有多难赚。 她妈吴敏敏一直当售货员,每个月工资四千不到,还背着江肇丢给她的十几万债务。 年纪大了还被裁员,只能去打打小工,连孩子都养活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最小的妹妹死在家里的床上。 ——医院病床太贵了。 最后由江月背着她去火葬场,小小的妹妹,变成更小的骨灰坛。 在江月傍上大款之前,妹妹的骨灰坛就安置在她们家里,因为他们买不起坟地,而夭折的小孩不配进江家的祖坟。 贫穷太可怕了,让人连死都死不起。 江月以前常常会在客厅看着那个小小的坛子,她觉得很冷,好像那个坛子迟早要把她也装进去。 后来大了一些,她可以趁着寒暑假去打工。 剥虾厂一个小时八块钱,江月一个小时能剥一百来只冷冻的虾,四个小时后手会变成紫色,但不会麻木,会很痒。 她长得漂亮,厂里会有人骚扰她,动手动脚,嘴里不干不净。 但好在长得漂亮,所以她可以去酒店应聘服务员,端杯子递酒,对着客人说好听话,偶尔被喝醉了的顾客,或者发脾气的经理辱骂。 ——那份工作的月薪是三千。 周颂年是暴君,他不爱她,有时候说话会刺痛她,居高临下、忽冷忽热的态度总让人觉得恐惧又惊慌,生怕哪里得罪了他。 但他确实对她最好。 不是男人嘴上哄两句夸夸你,说早安午安晚安爱你一万年,时不时带点早餐夜宵的那种好。 周颂年很舍得在她身上花钱,光是她上学这件事,即便他不说,江月也知道他花了不下千万。 名师辅导,砸钱开路,还花了三十几万让人来教她英语跟法语。 江月那时候太自卑了,她英语稀烂,有口音不说,还张不开嘴。 越是学不好,越是不敢去说,生怕被人嘲笑。 以至于她上私教课,周颂年都要一直在。 一方面怕私教老师不敢管她,导致越学越差,另一方面要盯着私教,不许别人露出半点讥讽或者不耐烦的神色,一旦看到,立即换人。 他就像个定心柱一样站在那里。 不管江月出什么丑,犯什么错,紧张成什么样子,一篇文章念得磕磕绊绊,但看到的只会是周颂年温和的神色。 ——除了他亲自教的时候。 第100章 管教 周颂年天生就是做老板的料。 监督别人教江月是一把好手,一旦他亲身上场,则会给双方都带来暴击。 当然也有可能情绪再稳定的人,辅导孩子做作业都会暴躁。 江月成绩原本就不是很好。 一方面是小城市教育资源差。 另一方面是她本身也不是那种非常爱读书,能在各种艰难环境下努力的人。 她那时候一下学就要无缝衔接去打工,作业跟试卷能不能写完都是问题,更别提努力读书积极进取。 尤其是跟周颂年厮混之后,见过花花世界,沉迷不已,一度全科成绩加起来只有四百出头。 周颂年也很快发现这个情况,请了一堆家教多对一专业辅导,重点是教英语。 周颂年说:“英语很重要,其他科目你学不会,我能帮你包装,毕竟没有人会当众让你做数学题,或者考考你政治背得怎么样,但英语不行,如果你英语不好,一张口就能把你有几斤几两完全暴露出来。” 他说这话时,一下又一下地捋着她的长发,像在摸猫,也像大猫在给小猫舔毛,细心地教授小猫狩猎技巧。 “月月,不要过分排斥,它对你的未来会有很大帮助,现在跨境电商正在走上坡路,你英语够好,将来想要从事这类工作会有很大好处。” 周颂年以前真挺好的,比现在像个人。 他曾经有用心谋划过要给她的未来铺路。 江月那时候也很敏锐,似乎捕捉到他话语或者神情中的哪个点,她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很平缓,连带着她的都慢慢协同,变得平静淡漠。 江月忍不住抬头看他,尖俏下巴抵在他胸口。 周颂年停下手,问她:“怎么了?” 江月眼尾低垂,她相貌很娇弱,每每自下而上看人,总有股子可怜味:“你不要我了吗?” 太恋爱脑了。 要是现在的江月遇到以前的她,肯定忍不住想捶死她。 周颂年倒是很吃这一套,放在她脑后的手微微顿住,含笑问她:“怎么会这么想?” 他的回答模棱两可,连一句“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的套话都没有,典型的用问句来回答问句。 但江月却傻乎乎的,以为这就是保证。 她安下心,重新靠了回去,看不见他的脸,只好抓着他的手,像抓着救命稻草跟倚靠。 他的指节好长,掌心修长宽大,指甲修剪地非常干净,手背皮肤白皙,以至于青筋明显,掌心跟指节上有一些薄茧,但总体养尊处优的一双手。 她看过他弹钢琴,也被他抱着坐在钢琴上。 十指交扣,江月对周颂年说:“我永远不要离开你。” 谁会想离开遮风挡雨的庇护所? 除非是被一脚踹出去。 周颂年被她握着一只手,不太方便,但另一只手依旧抬起,去抚摸她的脸。 没有泪水,也没有笑容。 如果他低头掰起她的脸去看,会看到一张决绝的容颜。 像是要拖着他一起去死。 周颂年没有摸到眼泪,松了口气:“月月,没有人会永远不离开另一个人,就连父母跟孩子也会分离,这是注定的事情。” 江月说:“包括你跟我吗?” 周颂年没有回答。 于是江月说:“因为我叫你daddy,所以你才举的这个例子吗?” 她故意做怪,周颂年被逗笑了,轻轻捏了一下她脸颊:“不要这么调皮。” 江月故意闹他,他便去揉了揉她脑袋,亲吻她的额头:“乖孩子,我的好女孩,我们不谈这个了。” “你明天还要早起去上学,不要来招惹我,不然你明天又要来求我打电话给老师解释你的迟到原因了。” 他们之后再也没谈过这个话题。 当然,江月在说完永远不离开他的三天后就很想拔腿跑路了。 给她授课的名师真的很牛,榆木疙瘩被这样精准灌输加题海战术都会进步神速。 但耐不住周颂年看久了忍不住亲身上阵。 效果非常差! 他每教两章就忍不住骂她一次,被他恨铁不成钢中带着疑惑不解,仿佛被蠢人刷新下限的眼神看着,江月会觉得自己像是个弱智。 往往教到三章,江月就忍不住出言顶撞他。 最恶劣的一次,江月直接撕了卷子,丢他脸上:“我不写了!不读了,你烦不烦!” 辅导老师见状只留下一句:“你们冷静点。” 然后拔腿就跑,溜之大吉。 而这时候周颂年往往也会失去耐性,将她按在桌子上。 裙摆掀起,江月尖叫着骂他,周颂年反而轻笑,掰过她的脸跟她接吻。 江月很惊恐,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很快被他从背后拥抱着吻到窒息落泪。 周颂年把她眼角的泪擦拭干净,又捏着她的下巴尖,示意她看那道她做错了三遍的题。 “事不过三,月月。” 周颂年叹了口气,又对自己的行为美其名曰:“宝贝,这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学聪明点儿。” 这个混蛋! 吃一堑长一智,吃两堑长两智,吃三堑长三智…… 吃了十几堑后。 江月终于可以做到对周颂年的刻薄评价跟好为人师的恶劣举止充耳不闻。 但这种行为对周颂年而言,分明算是挑衅。 课桌是他的最佳刑罚台。 周颂年这位老师实在热衷于鞭策江月这个目无尊长,屡教不改的坏学生。 直到她哭着认错,并且在啜泣声中将错题订正修改,期间还要不停把课桌挪回原位,以及防止自己腿软摔倒在地上。 非常累人,好在教育成果尚算可嘉。 ……………………………………………………………………………………………… 第76章 仔细回想,他们的关系一直以来都算得上亲密,甚至有些黏腻。 最起码在某一方面如此。 契合到过分,仿佛天生一对,一碰见就要天雷撞地火,鱼水交融到双方都化成一滩烂泥。 但情感上却很畸形,或近或远,时而亲密,时而又冷淡疏离。 周颂年只爱她的身体,他的灵魂爱着另一个跟他相配的女人,但身体上却沉迷着她。 江月有时候甚至能察觉到他对她有一种物尽其用的态度。 这很可怕。 她常常觉得他像是要把她玩腻了就毫不留情地丢掉,于是时常不安。 但周颂年把她养得很好,他教她太多如何维护自身利益的事情,让她认识到这个世界的冷漠与残酷。 他把江月养得挑剔,自矜,养出了她原本没有的高自尊,让她不再那么具有钝感力,不再对着一切磋磨都说yes,说我接受,我可以,我忍耐。 所以江月也敏锐地意识到她的痛苦。 并极力地要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她想跟他离婚,再困难也要离,她想拿到她应有的钱。 她不要净身出户,凭什么她要净身出户? 这可是周颂年教她的,他是个商人,他早该知道教会了徒弟,就要饿死师傅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自己找上门来,要抱着她取暖,她的丈夫,恩人,精神上的父亲与母亲。 她注定要反咬他一口,她真可怕,像他那样可怕。 江月闭上了眼,又很快睁开,她看到周颂年在看她。 他的西装领带和她的红宝石项链好搭配,镜片后的眼睛也很漂亮,挑花眼太过多情,再冷漠的人拥有着这样一双眼,也很难不让被他看着的人产生错觉。 江月踮起脚尖,极轻地去轻吻他的唇角:“我爱你。” 但是,她更爱她自己。 她是她自己的宝贝。 第101章 失败 周颂年乍然被娇妻公然示爱。 如果换做平时,周颂年恐怕会捏着她肩膀将人推远一些,然后低声责备:“月月,你不能在这里……” 这样太不体面。 但私底下她如此,周颂年只会乐意至极,然后跟她从沙发桌台闹到床帏浴室。 最后抱着她,摸索她腰上软软的肉,鲜嫩滑腻的肌肤。 暖而温热,像是一团软在他怀里的烤牛奶。 他会去亲吻她的脸颊,额头,但不会亲吻樱唇,那样太不庄重。 等觉得腻味了,周颂年还会装模作样地笑骂一句:“月月,不要总是勾我。” 而现在。 周颂年只觉得冷,心冷,像被泼了一盆冰水,人却像被放在火上烤,天堂地狱,水深火热皆在一念之间。 他低头认真去看江月的脸。 巧笑嫣然,一如过往岁月。 时隔七年,周颂年依旧没有对这张脸,这副身体产生腻烦。 江月是一种针对他的瘾。 好像上天对他过得太如意,生出不满,所以丢下这么一个人到他面前,如漩涡般搅乱他的心绪。 好在周颂年足够理智,任何事情都不能绊住他的脚。 包括江月。 七年来尝试各种疗法,从大吃大嚼到细嚼慢咽,从饥饿疗法到频频接触的脱敏实验。 周颂年自觉已经能做到平静无波波涛不惊,只等着按部就班,在“江月”这所大学中顺利毕业,然后将她抛之脑后。 而现在,他恍然惊觉。 什么学校要读七年才毕业 他不是优等生,也考不了“江月学”研究第一名。 周颂年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失败。 他是个延毕多年的留级差生,不仅持续七年都毕不了业,现在还要被不耐烦的学校踢出校门,只丢给他一张学费清单,然后告诉他“把钱还了就滚蛋!” 周颂年当然不爱她。 哪有差生会爱学校。 江月就像一面风月镜,照出的只有他或沉迷情欲、或居高临下、或充满掌控欲望、或狰狞、或恶毒怨怼、或狼狈不堪的脸。 世界上哪有这样的爱情,不带半分美好,全他妈是心机算计充斥着低俗的瘾与欲。 粗俗低下到跟脏话没区别。 但对上她的视线,莹润的眼。 周颂年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昂贵如百达翡丽也会因为造价不过一毛钱的磁铁吸引而跳停。 他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江月。 他的妻子,他的女孩,他的瘾,他照在沟渠中的小月亮…… 她要离开他了! “月月……” 周颂年去握她的手,冰凉的,他忍不住去暖她,宴会厅冷气开太足了。 但江月偏偏喜欢这份冷意,就像她晚上不喜欢周颂年给她盖被子。 他是很体贴,但她不需要,她觉得热。 江月浅笑着:“怎么了?你现在连我亲你一下,说我爱你都难以忍受了吗?” 周颂年紧盯着她,眼底闪过寒芒。 如果她要离开,那时间也该由他来定,谁能忍受豢养多年的爱宠的逆反。 “江月。” 周颂年想说些什么,但江月扯了他一下,他顺着她的眼神提示去看,就见到孟玉楼朝他走近。 孟玉楼端着两杯酒,抬了抬手,递给他一杯:“刚才才听你们说国内风气保守,我看却不像。” 孟玉楼含笑,看周颂年接了酒杯,又抬手暗示般碰了一下自己唇角。 周颂年很快意识到什么,长指拂过刚才被江月轻吻的地方,垂眸去看,指尖沾染了些许红印。 与生俱来的体面跟冷静又回到身体里。 周颂年勾唇微笑,跟侍应生要了张纸巾擦了擦,又对着孟玉楼说:“让您见笑了。” 孟玉楼看了眼江月,笑意中带着调侃:“夫妻感情好是好事,有什么可见笑的,只是没想到你会这样。” 上流社会,各个都爱立人设。 成功人士既要家庭和睦,太太还得端庄大方,最好双方都带着点性冷感,出席活动两人站那一看,俨然要将庄严两字进行到底。 像江月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跟丈夫行为亲密的类型,多少有些让人看不上。 如果是郑惠在这里,估计已经忍不住要拉着小姐妹对她进行说教。 或者忍气吞声,等回到老宅后三番两次找事给江月来几场下马威,进行彻头彻尾的语言霸凌。 但孟玉楼出国多年,作风比国内要开放许多,反而对此无感。 甚至还觉得看小辈们拉拉扯扯,还挺有趣:“看你跟以前比变了很多,我算是对我们的合作更有信心了。” 孟玉楼说:“前几年听说你们集团内通行了女性生理期假跟生育假,我还不信,前几天考察才知道是真的。” “看来你比以前有人情味多了。” 江月不太耐烦听这些集团公司里的事情。 一来她跟周颂年背后的集团接触不深,听了多少也不能获取更多利益。 二来她以前在周颂年手下工作过一段时间,干的是随行秘书的活,杂事繁冗,周颂年当起资本家可比他当情人恶劣太多。 当然,也有他那时候要打消她外出工作的念头,所以往死里折腾人的缘故。 哪有打工人会爱去听前公司的运行? 稍稍听到就觉得烦死了。 周颂年原本想要质问江月,心底也翻涌起许多不太正当,堪称阴暗狠辣的念头。 但被孟玉楼一打岔,却不愿露出半分,只揽着江月的肩膀,亲昵地假装出一副关系极好的恩爱夫妻模样。 看到江月不耐烦,揉捏了一下她肩膀,在她耳边笑说:“没事,很快就回去了。” 他故意做戏给众人看。 果然看到孟玉楼调侃的目光,张英奕跟李建洲像是在说些什么,宋墨挽微微怔愣,又被宋墨哲扯了一下,在场其他名流视线投来,名媛小姐更是对着江月露出艳羡的神色。 ——丈夫俊美有钱还夫妻感情和睦,谁会不喜欢这样的人生? 周颂年将那一道道视线收入眼底,面上波涛不惊,不带半点计谋得逞的自得。 他们大部分人都会觉得他们夫妻关系很好,最起码现在很好。 周颂年能忍受无爱婚姻,但不能忍受失败。 尤其是失败露出在众人面前。 周颂年低头看了江月一眼,暗示般叹了口气:“以前见过女孩一边工作一边因生理性原因受苦,又恰好下属提出这个提议,也就通过了。” 他说着,又笑了笑,把话题格调抬高:“国内集团运行这么多年,钱少说也赚了几百亿不止,运行逐渐平稳,自然要在福利上跟国际接轨,不然怎么留得住人才。” “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孟玉楼朝着周颂年举了举杯:“这一杯敬你们夫妻,希望你们不要计较我孙女方才小小的失礼。” “也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接轨国际,共创辉煌。” 第77章 周颂年跟他碰了下杯,将杯中的酒喝了半杯,又递到江月面前,示意她喝下。 江月有些不情愿,但到底不敢在这里拂他面子,就着他的手喝完了那杯二人共饮的酒。 周颂年对着孟玉楼亮出空杯,金丝眼镜镜片下目光晦涩幽暗,但整体看上去风度翩翩,儒雅温和。 “合作愉快。” 第102章 装睡 宴会总算圆满结束。 或许不那么圆满,但总归是结束了。 周颂年揽着江月率先离开,剩下的人稍有停留,但也陆陆续续撤走。 偌大的宴会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净寂寥。 宋墨哲拉着宋墨挽特地找了个基本无人关注的小包厢。 寻了个位置坐下,才抬头对着失魂落魄的宋墨挽说:“你看见了吧。” “周颂年看样子是不打算跟他现任离婚了。” 宋墨哲说:“他今天的举动,不管是演戏也好,是真的也罢,都证明了他们夫妻之间,关系不错,最起码达成了共识。” 打算离婚的夫妻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是亲吻,又是跳舞,甚至还当着孟玉楼的面共饮了一杯酒。 要知道孟玉楼当时提的不止是跟他们赔罪,还有庆贺合作项目。 这种情况下共饮一杯,明摆着就是表示他们是利益共同体。 对底层出身的太太表露出这样的态度。 但凡有脑子都知道,他们必定有足够的感情基础。 “以前大家都听说过他跟他太太的事情,包小星包的那样大张旗鼓,甚至搞出小孩。” 宋墨哲想着,摇了摇头:“当年你离开,他是冷了她几年时间,孩子也逼着去打了,但那位江小姐实在太会争宠,大庭广众都敢亲人……” 宋墨挽重重坐在软椅上,冷声说:“那是她手段低下。” “但是男人喜欢。” 宋墨哲叹了口气,劝她:“姐,男人都是很贱的,江小姐是很不庄重,但漂亮女孩投怀送抱,大庭广众“情不自禁”去亲丈夫,世上没有男人会不喜欢。” 话也不能说得太死,宋墨哲又说:“除非那男的不行,是gay,或者性冷淡,姐你瞪我干嘛……” 宋墨挽靠着椅背,心情郁闷:“你别胡说八道。” 宋墨哲看着她,颇有些苦恼:“我是不是胡说八道您自个儿也清楚,周颂年肯定不是gay,性冷淡从今天看也不像。” 但凡他是性冷淡,也不会喜欢江小姐那种调性的女人。 估计江小姐一亲他,他就得把人推开然后冷声呵斥,那才是性冷淡的基操。 但宋墨哲觉得周颂年还挺受用的,把人宝贝得跟什么一样。 从宴会开始抱到宴会结束,换身衣服都要老婆跟在身边。 哪怕跟人应酬,江小姐暂时退场,周颂年眼睛都要时不时往她那边看,见到她吃小蛋糕吃得开心,还跟孟玉楼要了配方。 宋墨哲暗中观察了一整晚,心知肚明。 光看肢体语言,江小姐绝对不是外界传闻里说的那样,是个备受冷落只给自家姐姐占着位置的倒霉蛋。 宋墨哲叹了口气:“反正他行不行你知道。” 这她还真不知道…… 宋墨挽没开口。 谁会相信她十五岁就跟周颂年订婚,一直到他们退婚,她二十六,周颂年二十七,双方都没有发生过关系。 周颂年在她看来,一直是个有些冷感的人。 脸上表情很少,性格温和平稳中透着冷淡,对来自他人的肢体接触有明显的排斥。 宋墨挽不止一次看到过他拒绝那些来投怀送抱的各色名媛、小姐,男女明星,一脸厌恶地让保镖将那些人丢出门外。 她以前很喜欢炫耀这一点,略带自得,暗藏欢欣。 她的未婚夫在为了她守身如玉。 后来也为这一点而烦恼,但羞耻心让她做不出投怀送抱的举动。 她觉得那样下贱。 就像江月,或者说像江月那一类人。 周颂年对她很好,他本身也很好。 在同阶层的适婚男性里,周颂年长得最好,事业也最好,得家族看重,自己也有本事,大学投资的独角兽公司足以让他财富自由,更何况他背后还有周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 好到让宋墨挽能忽略那一点点的不安。 她安慰自己,她的未婚夫只是有些冷感,他只是不爱跟人接触。 他对她挺不错的,人除了性以外,还有许多许多的东西,比如尊重,比如爱情。 直到她知道的江月的存在。 原来他不是性冷淡,也不是排斥跟别人性接触。 他只是在另一边吃得够饱,完全餍足,以至于不再需要从别的地方汲取。 宋墨挽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可是他们还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就是对她最有利的一点。 豪门重婚姻,但江月家世背景太差,对周颂年没有半分助力。 而且现在江月还出轨了。 以她对周颂年的了解,他这辈子都不会去碰她了,他会嫌脏。 “没有孩子,没有利益联结,他们迟早会离婚的。” 宋墨挽想到一些事,压低声音对着宋墨哲说:“干妈跟我说过了,她看不上江月,他们江家还有精神病,周家不可能会让这样的女人生孩子,周爷爷那边还发火了。” 江肇有没有精神病,宋墨挽跟江月都清楚。 江月想离开,宋墨挽也想让她离开,一拍即合,拿钱跑路是她最好的下场。 宋墨哲重重叹气:“姐,你是真要在周颂年那里吊死,不想找个下家?” 宋墨挽双手环胸,又拾起几分明媚清高的神色:“圈里要是有比周颂年条件好的,那我自然乐意。” 她不是没去相亲过。 但那些人条件没有一个比得过周颂年。 他一直是她能找到的最优选项。 而且…… 宋墨挽苦笑一声:“我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如果当年我没走,周太太的位置就是我的。” “我只是想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 江月被周颂年带着回了住处。 时间已经很晚,晚上十点半。 她脱去累脚的高跟鞋,在化妆师的帮助下卸妆,又换了身家常衣服,在浴室洗完澡后,吹干头发,爬上床,只觉得满身疲惫。 架着手机侧躺在床上硬挺着刷了几个短视频,实际上眼睛都睁不开。 门被人从外敲响。 江月懒得起床开门,索性直接装睡。 敲门声停下,江月松了口气。 但很快她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 随之而来是被极力放轻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最后床垫凹下去一块。 江月紧闭着眼,脸颊被人捏了一下。 紧随而来的是男人的轻笑声,很熟悉。 周颂年含笑说:“还装睡呢?” 第103章 老了 江月依旧不睁眼。 周颂年轻叹一声:“原来真睡着了。” 他说完,江月感觉身边凹下去的床垫又回弹。 她猜测他是起身要走。 但下一刻,江月睁开眼,在被子里抵住他的手,拧着眉:“手拿开。” 周颂年没听,反而握着她的手继续,桃花眼翻出潋滟光彩,语调含糊暧昧:“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宝贝,原来还醒着啊。” 搞得好像刚才说她装睡的不是他一样。 江月咬唇,推他:“你喝醉了别对着我发疯。” 周颂年低头看她,小而白的一张脸,眼底莹润着水光,双颊不知何时泛上绯红,咬着唇,半在推他,半在顺从。 他莫名有些自得。 最起码他驯服了她的身体。 这是独属于他的伊甸园。 “你带来的玩具似乎不太有用。” 周颂年说着,被子下的手抽出,在江月面前摊开展示。 他的手真的非常漂亮,骨节明显但不突兀,指节修长灵活,有些恰到好处的薄茧,指尖…… 他爱干净,像是他平时爱用的免洗消毒液。 江月的脸轰然涨红,睡意烟消云散:“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周颂年抽了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他知道她喜欢他的手,喜欢他戴着金丝眼镜,喜欢袖口动作幅度大时露出的,跟手表交界处的腕骨,以及西装衬衣解开几个扣子时露出的肌肉轮廓。 女人似乎总是专注这些小细节,然后为此而心生悸动。 “月月,如果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就不会来这里。” 周颂年像是在故意引诱她:“宝贝,我在邀请你,我想征得你的同意。” 优秀的商人,要学会适当地展示货物。 江月的视线落到周颂年解开的领口。 第78章 他应该是洗漱过了,身上散发着的沐浴露味道跟她一致。 穿着的睡衣很保守,黑色,丝绸质地,像他平时穿的衬衣。 但要更柔软,垂坠感很强,稍微一动,就能看到里面暗藏着的肌理轮廓,扣子解了两颗,露出一截锁骨,胸肌若隐若现。 周颂年注意到她的视线,将纸巾折叠放入垃圾桶,又抬起手,去解第三颗纽扣。 动作很慢,他一直在看她,视线没有丝毫转移。 第三颗扣子解开,胸口肌肉终于能出来透透气。 周颂年的手放在第四颗:“月月……” 暗含催促。 江月一只手撑着头,轻笑着觑他:“接着解。” 于是第四颗解开,第五颗,第六…… 等到最后一颗纽扣,周颂年去抓她的手,放在衣服上,示意她自己解开。 很微妙的地方,接近人鱼线。 江月大饱眼福。 但凡是个女人都爱看美男献身床帏示范脱衣舞。 但也就看看,真上手就算了。 江月渣男般甩开他的手,还给了个差评:“没有以前好看,颂年,你年纪大了,新陈代谢也低了。” 其实没有。 他训练弧度比以前更好,肌肉紧实,漂亮到像是ai建模。 配上他那张精英式冷淡温和中难掩傲慢的脸,非常诱人。 周颂年是个完美主义者,他不会容忍自己跟其他中年男人一样,挺着个大肚子,不修边幅,卖相不堪。 他低头看了一眼,跟以前没差,轻嗤一声,露出稍显落寞的神色: “嫌我老了。” 如果是以前,江月肯定心疼死了。 她会握着他的手,埋在他怀里,一下一下地去亲他线条锋利的下颌,然后到他的脸,他的颧骨,他桃花般的眼睛,最后捧着他的脸,去吻他薄而锋利的唇。 江月的眼睛看着他时总是在发光,声音甜而娇,笑着说: “才不老,我最喜欢你了,只大了五岁而已,我们年龄很相近,近到没有一点差距。” 周颂年那时候也很爱逗她,故意说:“只是现在我还年轻,如果我长皱纹了,你就要吓跑了。” 他们都知道她不会,她太爱他了,像基督徒爱着救世主。 她离不开他,从生理到心理,再到残酷的现实。 江月很会哄人,她直起身,稍稍离开他一点,佯装观察。 周颂年任由她审视,带着几分笑意。 她便去摸他的眼尾,惊呼:“哎呀,你老是笑,如果有皱纹,肯定是鱼尾纹。” 周颂年不笑了。 江月又去摸他的唇角:“你不笑,以后嘴角就会下垂,这个叫什么来着……” 她冥思苦想,然后眼睛亮了亮:“对了!叫木偶纹。” 在岁月面前,笑与不笑都是罪过,除非医美拉皮,否则哪里能延缓衰老。 周颂年知她调皮,有些手痒,打心底想给她一个不轻不重的小教训。 但江月比他速度更快。 她笑着又去亲他的唇角,吻慢慢攀升,直到眼尾停下。 “干嘛这么紧张。” 江月脸颊蹭着他的脸,像猫咪互相交换信息素。 “你长皱纹了,我也喜欢啊,连带着皱纹都喜欢。”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气息交融,周颂年克制着不去吻她。 他在床榻上向来是个昏君,最爱听她这妖妃佞臣吐露的甜言蜜语。 “我总是叫你daddy,真奇怪你为什么要纠结年纪,daddy有点皱纹不是更有魅力吗?还是说daddy觉得腻了,希望我换一个称呼?” 乖巧可爱调皮的好女孩,像一块香甜可口的六寸蛋糕。 周颂年不嗜糖,他一见到就被吸引,囊中也并不羞涩。 他想只吃一块,两块……直到腻了,就付钱买单,付出远远超出这块蛋糕的价格。 七年过去,他没腻,或许是吃得太克制,又或许是蛋糕材料太好,甚至还加入了些许药物。 但她腻了,学校关门要把他开除,蛋糕变质,不再适合他食用。 变了的江月太过无情,无情到令人心冷。 她的容貌没有改变,但心变了,扑通扑通着跳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于是对他全然冷情。 她说:“你确实老了,颂年,我突然发现我不能接受三十岁的男人,我觉得有些恶心。” 七年就像一个魔咒,七年之痒,像人必须经历的一道坎,过了是生,不过是死。 周颂年垂眸,他理应为此难过。 但他没有。 因为他不是真的来接受她的意见,然后祈求获得允准。 他只是不想让场面闹得太难看。 或者说太血腥。 第104章 惩戒 这注定是一个纷闹的夜晚。 一切的来源都由于江月那句带着嫌弃的:“你老了。” 她觉得他恶心。 周颂年偏要她喜欢,以至于到最后江月啜泣不已。 她说出了许多几年前才会殷勤糊弄他的甜言蜜语。 最后哭到语不成调,说出的话,除了叫老公,就只剩下一句含糊不清的我爱你。 中间略微过火。 因为江月在他愠怒时故意挑衅。 她不想跟他再有身体上的关系,她要离开,由身到心离开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周颂年自然不肯。 他按着她的后背,像在剖解一条被捕上岸的白鱼。 甚至还打了她的臀几记,训诫意味非常强。 “不许逃。” 江月拧着身要跑,偏偏嘴硬:“凭什么?周颂年你的洁癖呢?” “我告诉你,我可是出轨了!” 周颂年最恨她说这个。 他有洁癖,他连掉在地上的钱都不会去捡。 偏偏江月出轨,她很久以前就跟别的男人接吻,被他当场捉奸。 甚至现在还振振有词,在他面前诉说跟别的男人的出轨经历:“我跟魏语迟什么都做过了,你亲眼看着我进的房间,你该不会以为我跟他在被子里看荧光手表……” “闭嘴!” 江月被他呵斥,没有半分惧怕,也一点也不为她说的那些话感到羞耻。 直到被周颂年放开,她才转过身,盯着他表情冷峻森然的脸,吃吃地笑: “怎么?想骂我脏?” “周大总裁一辈子干干净净,怎么跟我这种下等人,脏东西搅和在一起,传出去多丢人啊。” “我劝你赶紧跟我离婚,以及最好别再跟我搞了,我怕我一时控制不住,抱着别人的孩子,骗小孩以及你,说你是他(她)的爸爸。” “江月。” 周颂年冷冷地说:“你不要恶意地去羞辱你自己。” 也别有心故意来羞辱他。 江月微微愣住,她想说些什么。 但后面再没有开口的机会。 因为周颂年堵住了她的嘴。 以吻封缄。 他的手真的又漂亮又灵活修长。 江月带来的那些东西都派上了用场。 周颂年身体力行的证明了他还算年轻,年轻到让江月害怕。 她忽然意识到他以前对待她的方式明显保持着收敛,温和而容忍,他过往或许一直在忍耐着,没有真正地将她物尽其用。 最起码他以前不会这么过分。 夜晚的时间被无限延长。 江月在永不满足跟乍然过载之间反复循环。 像浸泡在温暖的水里,愉悦跟痛苦只有一线之隔。 也像一块u盘,因信息量过载而容量析出。 周颂年一直在吻她,偶尔又俯身在她耳边问:“魏语迟真的那么好?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是这样,还是……” 但他又不愿意听她回答。 周颂年知道她狗嘴吐不出象牙,说出的话八成要把他气死。 他目前还能保持着紧绷成线的理智,并不想酿造出血色案件。 江月第二天醒来,整个人像是迎面遭到了一场车祸。 肇事者非常没良心,连洗都不给她洗,甚至还在她腰下垫了一个枕头。 江月用别扭的姿势把枕头取走,腰像是断成了两截,又酸又麻。 脑袋也疼,昨晚她撞到好几下床头跟墙壁,还在宴会上喝了些酒,吃了几块酒心巧克力跟红酒慕斯。 不头晕头疼就出奇了。 但最令她烦忧。 或者说令她害怕的是周颂年昨晚说的话。 “月月,我们试一试吧,看你到底是会怀上我的,还是抱着别人的孩子叫我爸爸。” 他疯了!!! 江月无比后悔,她就不该为了逞一时之快故意说那些话。 周颂年明显进化了,她昨天骂他贱,说他是狗,他都不吭声,也不像上次一样被气到跑路。 反而借着她说错话来惩治她,让她自己一字一句地去认错,甚至还轻笑出声,说: 第79章 “月月怎么这么乖?老公知道你最爱我了,嘘,好孩子,别这么大声,我怕你明天嗓子哑了。” 她带来的那些小玩意也被他卷走,估计是销毁了。 因为周颂年说:“你知道吗?宝贝,我觉得你不经我同意就……,这也算是一种出轨。” 周颂年进化了,他不再因为那些明显挑衅的话而跳脚。 江月每发出的毒舌话语攻击,都会遭受到他的反击。 他耐得住,她却受不了。 江月觉得她昨天肯定哪一句暴击了他,以至于打出了boss的二阶段。 他变强了。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江月饿了。 以及她觉得她好脏,脏的像是从泥地里捞出来,满身的泥泞。 江月在床上挺尸了半个小时,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整个人像是刚进化出腿部,走路姿势活像奇行种。 等洗完澡出来,她跟工作人员发了条信息。 【能不能找一张轮椅推上我的房间。】 十分钟后。 江月坐着轮椅被推出房门,送到餐厅用餐。 而负责清洁打扫的阿姨看着屋内,又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着屋内。 默默在手套外又加戴了一层。 江月头都不敢回,面上尽力维持着云淡风轻。 太社死了。 但她是不可能做家务的! 都怪周颂年,他为什么那么懒? 他就不能把床单被罩都换一遍,衣服洗了,床头柜擦一擦,顺便把地也给拖了。 三点钟睡觉八点钟起床上班是理由吗? 他真是一点也不努力! 江月暗暗想着要给阿姨加一笔奖金。 餐厅里早已备好了菜,热腾腾的,大多是她爱吃的酸甜,甜辣口味。 估计是小别墅那边的厨师把食谱传过来了。 江月吃完一顿,又被推回打扫干净的屋子里。 江月对着工作人员说:“辛苦你了。” 工作人员难掩同情:“没关系,您也辛苦了。” 人就是这么倒霉。 不吃工作的苦,就要吃另一种苦。 原来豪门太太也不是好当的。 江月深呼吸,在对方同情的视线里,默默摇着轮椅,把门关上。 确定门锁上之后,江月探头探脑地观察一圈,最后摇着轮椅回床边。 她伸手努力掀开床垫,把藏在底下的诺基亚抠出来。 手机被点亮,先跳出来的是宋墨挽的质问。 【江月,你是真的要离婚,还是一直拖延时间在骗我。】 江月看都不看,跳到柏漱那里。 【姐,你玩这么大吗?】 【我的狗命可只有一条。】 【我申请退圈,侦探我不干了,钱赚够了,我要金盆洗手,上岸重新做人,你这玩的太大了,我怕被你老公记恨上,申请派人送我退出生物圈。】 第105章 女配 江月面无表情,发了条:【多给你一百万。】 柏漱秒回:【我将加入您的战队。】 呵,男人。 江月手指在键盘上点点点:【资料备好,自己小心点,这段时间少跟我联系,你去找方律,她是专业的。】 柏漱默默打出一句最毒妇人心。 但没敢发出去,又沉默着仔细删了,非常乖巧地发了个: 【好的。】 糊弄完柏漱,江月又翻回去前面,宋墨挽发来的短信很不客气。 江月也很不客气,她对着自己来了张自拍,然后发过去。 宋墨挽几乎是秒回:【你挨揍了?】 怎么看怎么幸灾乐祸。 江月翻了个白眼,回了句:【对,周颂年发现我出轨,把我打到坐轮椅了。】 宋墨挽心里咯噔了一下。 要是周颂年是个家暴狂,那她可不敢去接江月的盘。 她只是不甘心失去了长得帅又有钱,还对她不错风度翩翩、履历极佳的未婚夫。 而不是生来犯贱,想找个民间家庭拳击手当全自动包扎沙袋。 豪门结婚容易离婚难,别到时候挨了揍离婚都离不了。 宋墨挽想了想,特地点开那张图片。 诺基亚自拍出的照片糊到自带网络包浆,绿油油的,像她前未婚夫头上的颜色。 宋墨挽仔细放大,用宛如侦察兵般的视线在照片里的江月身上搜索。 照片只拍了上半身,能看到自上而下斜角看到江月坐在轮椅上的模样。 江月面容看上去有些萎靡,但算不上很憔悴,头发稍有凌乱,但穿着的睡裙露出的锁骨跟脖颈皮肤上印着些青紫痕迹。 好像是…… 宋墨挽被气笑了:【你故意来挑衅我的是吗?!!!】 她有病吧? 至于这么炫耀吗? 【江月,你耍这种小手段,就不觉得恶心吗?】 江月发了句:【还好。】 看别人跳脚挺好玩的。 江月有时候觉得她真像小说里发癫给女主发各种诡异照片的恶毒女配。 还是最低级的那种。 放里活不过五十章,放虐文里估计能虐女主千百遍。 女主宋墨挽显然比她大度多了,只回了句:【你幼不幼稚?不想合作可以直说,别搞旁敲侧击刺激人那一套,我三岁开始就不玩了。】 【那你成熟的可真早,吃的什么生长激素,分享一下。】 江月猜宋墨挽估计又在打字骂她,她才不会老实挨骂。 于是又立刻发了句:【合作当然是要合作的。】 【我们的目的都很明确。】 江月仔细分析:【我想跟周颂年离婚,你想嫁给他,我听说你们宋家现在开始搞九子夺嫡了,你弟弟我也认识,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火急火燎的归国,估计也有这个原因。】 宋家跟周家的家风不太一致。 周家的老一辈,比起商更偏向官,走的是正途,自然不敢在外胡搞,哪怕真有私生子女,也是藏着掖着,对外宣称只有独子一个。 而宋家则乱得多,已故的宋老爷子循的是旧例,光妻子就前后娶了三任,更别提外边养着的小星。 婚生子私生子一大堆。 儿子们一边骂老爹偏心,一边抬出母亲来打擂台,但私底下也有样学样,表面爱妻人设,动不动就对着媒体说:“对老婆好旺福旺财。” 实则背地里三妻四妾,大开后宫。 百年下来,宋家有名有姓的子嗣满打满算估计能有数百。 刨去旁支那些人,主枝一百也是有的,竞争压力不可谓不大。 宋墨挽的父亲宋珏就是九子…… 不对,是一百零八子夺嫡上位。 上位艰难,又有兄弟姐妹等人虎视眈眈,自然信奉胜者为王,对孩子们都进行蛊王式教育。 现在宋珏势力最大的私生子宋明曜,联合着几个同为私生子女的兄弟姐妹,靠着联姻加在集团高位任职,步步逼宫。 宋墨挽就是在这种局势下,因为失去了周家这个靠山,而被宋珏发配到国外。 现在宋墨挽好不容易回来,要是跟宋墨哲两人再支棱不起来,估计以后就要沦为旁支。 虽然以宋家的实力,衣食无忧过着小富二代的生活是肯定的,但他们的妈薄问雁一辈子忍到头,好处全归了旁人,也是活受罪了。 柏漱真的很有用,消息能探听到的都给江月发过来了,可以说是最佳辅助队友。 【咱们俩目的一致,我爸也在你手里。】 江月故意把自己形容地特别谄媚:【宋小姐,我就是您手里的小蚂蚱,最多蹦跶两下,别的我可是不敢的。】 【就希望您以后看在我识相的份上,您跟周颂年周总关系好,青梅竹马未婚夫妻,哪天他要是想整我,或者要我净身出户,您也帮忙拦着点。】 宋墨挽看着短信,又想到周颂年最近的态度,跟昨日晚宴上周颂年跟江月的互动。 颇有些拿不准。 她知道江月能查出她的事情。 周家大太太不是好当的,要是没点手段,江月估计早被生吞活剥了。 宋墨挽起初有些看不起江月,但被扇了一耳光后,倒是能正眼看她,最起码江月是个有气性的。 人都势利眼,越是性格软,越是招人欺负,江月硬气一回,多少也让人投鼠忌器,不敢再随便使阴私手段,怕她拽着她同归于尽。 【你记住你的本分就好,我们既然合作,我也不会一味让你吃亏。】 宋墨挽想了想,还是没把从郑惠那边得到的消息说出来。 她对江月既看不起,又很防备。 她在江月不知道的时候,就洞悉了她的存在,虽然没有当成对手,但碍眼的石子瞧多了也总让人烦心。 薄问雁也教授过她不少当大太太的手段,对付这样的小星…… 【颂年哥妻子的位置,你不过是替我占着,以后物归原主,你也最好别再纠缠。】 第80章 江月嗤笑一声:【行。】 …………………………………………………………………………………… 在话题中心的周颂年还不知他何时变作了两个女人之间的交易品。 或许他知道,但并不是非常在意。 久居上位的人,目下无尘,再温和儒雅也带着一股子傲劲。 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们,自认能掌控全局。 周颂年看着办公桌上的报表,有些心不在焉。 江月昨天说的那些话,他明知她是在故意气他,但依旧在心里留下痕迹。 江月是女孩,又是从十七八岁就被他豢养着,自然学坏不到哪里去。 如今说那些话,八成也是有人在里头从中作梗,故意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 周颂年想着,又对着一旁的高望说:“听说魏家那边给魏语迟牵了条线?” 高望立刻会意。 虽然他不知道魏家的那个刚回国不久的私生子怎么惹到他们大boss。 但做员工的肯定不会去挑老板的错。 “是,牵的是李家那边的人,李家三房的李建恒。” “是港区那边的人。” 周颂年沉吟一会,对着高望:“既然是熟人,那你给他打一通电话,就说魏家得罪我了。” 李家那边要在内陆做投资,不问问地头蛇怎么行。 魏语迟敢带坏他太太,就该知道会遭到他的打击报复,公司破产滚回英国算是他手下留情。 但凡再敢越雷池一步…… 周颂年也不怕旧事重演。 第106章 喂食 已婚夫妻的真谛就是,不管场面闹得有多难看,但到了下午,归根结底,到底还要出现在同一张饭桌上。 江月被工作人员推着轮椅坐在桌前。 周颂年第一眼看到,皱了皱眉:“你今天摔倒了?怎么不去让医生来看看。” 江月朝他翻了个白眼:“我这是被你打的,你这个家暴狂。” “我可不记得我下手那么重。” 周颂年唇角微微上扬,挑剔她:“是你太不中用。” 他还敢说! 江月气了个倒仰,对着身后的工作人员说:“把我推回去,不吃了!” 话音落下,三分钟后她的轮椅都没动。 江月回头一看,哪还有什么工作人员,餐厅区域一个人都没有,空旷干净,好像从来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江月更气了,摇着轮椅就往后倒车。 她是绝对不会当着周颂年的面用奇行种的姿势走路的,贱男人,等她好了她要把他按着打一顿! 周颂年看着她在那里倒车,无奈扶额,不太想管。 但到底还是站起身,在江月如临大敌的视线里把她的轮椅推到他座位旁边,从两人对坐,变成了紧挨着。 “别闹了,先把饭吃了再说。” 周颂年说着,还踩了一脚轮椅的刹车,轮椅的轮子被卡准,椅子固定在原地。 江月这下算是被套牢,坐在轮椅上进退两难。 她在生气,生气的时候要是还吃饭,岂不是证明自己是在装相? 但要是不吃,看着周颂年吃,她又不甘心。 她也饿着呢。 江月憋着气,偏过头,看都不往饭桌上看一眼。 周颂年气定神闲看了她一会儿,把碗筷米饭都收拾好摆到她面前:“还生气呢。” 江月眼眶红了,不看他,也怕被看出来,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周颂年站在她身后,按着她的肩:“你说那些话,我都没生气,你倒好,现在饭都不吃了。” “月月,你几岁了?” 周颂年觉得有些好笑,她有时候真的挺幼稚,没出过社会的人,总是保留着几分成年人少有的天真。 “不会真的把我当成爸爸,要玩小孩子闹脾气不跟家长同桌吃饭那一套吧?” 周颂年说着,缓缓俯身,几乎是在从背后环抱着她。 江月不算娇小,但跟他比起来确实小了好几圈,整个人陷入他的包围,恍如他的所有物。 而且她坐在轮椅上,逃都逃不掉…… 周颂年心下悸动,眸光微黯,长指轻拂过江月的脖颈,那里有一些尚未消散的咬痕。 “宝贝,我的好女孩,你需要我喂你吃吗?” 江月感觉像是被蛇缠上,周颂年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肩颈,温热,但是她觉得冷。 一种源于原始本能,被捕食者盯上的冷。 “不用了。” 江月抬起手去拿筷子:“我自己会吃。” 气氛霎那间缓和。 周颂年松开了她,取了块叠成天鹅状的餐巾抖开,铺到江月腿上,而后才在她身旁的座椅落座。 江月偷偷用余光去瞄他,非常吓人,她居然从他脸上看到遗憾。 他是真想喂她…… 江月后知后觉,在老宅那天,演戏的人该不会只有她自己吧…… 一时不察,江月的偷瞄被周颂年当场抓住。 他比她要光明正大地多,直接转头看她,问:“怎么不吃,是不合胃口吗?” 江月怕他搞事,匆匆扒拉了两口米饭。 她的轮椅被卡的有点太靠近桌子,她不好起身,右手边又是周颂年,更不方便伸手夹菜。 周颂年看了一会,像是突然明白过来,说了声:“抱歉。” 江月以为他会给她调整一下椅子。 结果他只是去取了个碟子,用公筷给她夹了些菜,摆到她面前。 “还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 这不还是投喂吗? 江月有些无语,但她也不想干嚼白饭,只好不情不愿地去夹菜。 周颂年也不再说话,只是刻意分出几分心神去观察她。 时不时给她夹几筷子她爱吃的菜,然后看着盛放。 他其实婚前婚后都没少去观察她。 他知道她爱吃的口味,到了几点容易犯困,喜欢熬夜,在他不在的时候会偷偷打游戏通宵,手机里有很多餐厅的订餐号码…… 熊孩子一个,除了家里的饭,哪里的都好吃。 对食物如此,对人也是一样。 不仅吃,还要背着他偷吃,外面的野食未必有多好,但她只是享受那份僭越的刺激。 周颂年放下筷子。 他不应该去想那些,显得他好像有多耿耿于怀。 她只是年纪小,还不懂事,小姑娘贪玩而已,魏语迟跟她的玩具也没什么区别。 他是她的丈夫,他跟她会永远在一起 等她懂事收心了,自然就会乖乖回家,再熊的熊孩子在外玩腻了都会回家吃饭。 就像现在这样。 江月觉得膝盖凉飕飕的,转头就看见周颂年盯着她的腿看。 她觉得瘆得慌。 饭吃得差不多了,江月也连忙放下筷子,盯着周颂年,示意他把轮椅刹车松开。 周颂年也不知道是看不懂,还是故意的,取了张纸巾来给她擦嘴角。 “嗯?我昨天似乎没拧到你手臂吧,刚才吃饭要人夹菜,现在连擦嘴都懒得动了。” 语气听上去不像嫌弃,反而带着些笑意。 江月越发觉得瘆得慌,夺过他手里的餐巾,整个人贴在轮椅椅背上。 “周颂年,你别这样,我害怕。” 她真后悔了。 昨天就不该那样故意激怒他。 谁能想到周颂年不是被气到抽身就走,而是开启了第二形态,跟个变态一样。 他看到她坐轮椅时最先是有些惊讶,以及些许担忧。 但很快江月就察觉到他的担忧变了味。 尤其是刚才在饭桌上,她进退不得只能任他摆布的时候…… 周颂年收回手,含笑觑她:“你有什么害怕的?我一没打你,二没骂你,更没有让律师过来把你出轨的事情当做分割利益的筹码,费心思搞资产转移,剥夺你的所有财产,再给你安上几千万的负资产。” “月月,你在我这里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害怕。” 如果他真要吓唬她,法子多得是。 床榻上那些手段不过是皮毛而已。 第107章 腻烦 江月咬了咬唇:“你在威胁我。” 周颂年叹了口气:“月月,如果我真那样做了,我就是在威胁你,但我没有。” 商场上哪有人会只用说话来威胁旁人。 周颂年一般真要威胁,要么是直接卡对方资金,要么是撬走对方的大客户,或者联合各大企业跟官员施压、抽检。 还有些更黑暗的手段,恐怕放到电视剧里都不能过审,他不想吓坏了她,自然不会在她面前直说。 “我只是在提醒你。” 周颂年说:“月月,你想从我这里要到钱,我不是不给你,但你不能一边惹怒我,一边又要从我身上捞钱,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看江月有些挂不住脸。 到底心软,抬手用手背轻抚她的脸颊,她没敢避开,他心下更为满意。 第81章 听话乖巧的好宝贝,总是比熊孩子更得人欢心。 周颂年收回手,软而滑腻的触感似乎还在指尖停留,他对上江月的眼睛。 莹润的,楚楚可怜的眼睛,在她那张白净的脸上,下巴尖俏,菱唇一点,整个人透着淡淡的萎靡。 看着就像个没主见,性格软的小金丝雀。 她的爸妈兄弟跑的跑,病的病,谁都只想着自己,卷了钱就跑,半点也不顾及她。 她离了他,无依无靠,也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 外面的世界风吹雨打,陷阱多到吓人,温室里养大的花,丢到外面,只怕没多久就要遭罪枯萎。 周颂年也没想当她一辈子的依靠,跟她永远在一起。 好吧,偶尔会想,不然他不会鬼迷心窍娶了她,也不会忍气吞声,觉得别人都是宾馆,是用以消遣的玩具。 而他是她的丈夫,她的归宿,她的家。 但他不爱她,欲望不可能永远占据他的大脑。 他到底是个冷情的人,很难肩负起照顾她一辈子的责任。 好在他至少怜惜她。 而且他现在还没有腻,自然不想放她走。 金丝雀养得太久,养出了习惯,身体太过契合,泡软了骨头。 周颂年不想放她走。 最起码现在不想。 “月月。” 他又在叫她。 声音很轻,但像一个魔咒。 江月太依赖他了,她一直在他的庇护之下,所有向上的成长路径都离不开周颂年的身影。 做出离开他的决定,对她而言,其实无异于在精神上杀死自己的父母跟导师。 周颂年的手段比pua更恐怖。 江月这种脾气,要是真遇上pua话术,估计没说两句就能跟对方打起来。 但周颂年不是。 他几乎没有贬低过她,除了她真的犯错,把他气得够呛的时候。 可即便是那个时候,他说的难道就不是实话吗? 他用权势将她捕获,金钱给她打造出牢笼,用温和的言语,英俊的外貌,近乎体贴的怜爱,化作拴在她精神上的枷锁。 但他不爱她。 江月不是渴望爱情,而是她太明白一个男人如果不爱一个女人,他绝情时候能有多残忍。 她想趁着周颂年对她还有那么一丝半点怜惜时候离开,而不是人老珠黄后被一脚踹走,只能求着他从指缝里洒下一点钱财。 那很伤自尊,而且一定分不到什么钱。 周颂年朝她伸出手,江月也很识趣,不能反抗的时候她是很识相的。 她把手搭在他的掌心上。 周颂年攥着她的手,亲昵地揉捏指骨掌节,很软,像是要化在他手里。 “宝贝,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是有哪里让你不满意。” 周颂年真的有些疑惑:“我以为你是真嫌我老了,或许是我这些年太过收敛,没把你喂饱,可能你长大了,食量也比以前旺盛。” 江月吓得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然后摇着轮椅跑路。 但周颂年攥紧了她的手,安抚般的拍了拍。 他看向餐桌,上面摆着八盘佳肴,但无一不是只用了一点,剩下的尽数浪费。 “但事实证明,月月,你胃口很小,一桌子都是好菜,但再好吃,你也就只能吃那么一点,给多了你吃不下,硬吞还容易伤到你。” 江月现在很庆幸工作人员都跑了。 不然她现在直接就是一整个社死状态。 她不敢像昨天那样故意去贬低辱骂他。 她怕他又要身体力行,向她证明他有多年轻。 江月忍气吞声,但越忍越气,指甲挠他的手心:“可是你不应该那样,我不想……” “月月,那是你的工作之一。” 周颂年在江月看无耻之徒的表情下轻笑出声。 他有时候真的挺爱逗她玩,气定神闲地去欣赏她又恼怒,又不敢跟他硬刚的可爱表情: “五个亿不是那么好赚的,月月,你得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这个奸商! 好在江月也早有了打算。 周颂年昨天要是因为她那几句话,就把她丢下走了。 她就会知道他的态度是觉得她可有可无,最起码不能越过他高高在上的自矜个性。 他们离婚只会是时间的问题,估计几个月内就能协商好各个事项。 然后她拿钱跑路,好一点五亿,不好的话两三千万也能满足,最后祝周颂年跟宋墨挽锁死,不孕不育子孙满堂,跟她一辈子不再相见。 但他昨天没走。 周颂年脑子有病,被这么骂都不滚,江月实在是猜不透他。 但猜不猜得透,都不影响他们离婚。 最多是场面闹得更难看而已。 江月定了定心,深呼吸几次,对着周颂年说:“可是我不知道我的工作范畴,周总,那五亿是算我陪你睡觉的嘉奖,还是算我工伤的损失费。” 跟他睡觉都算是工伤了。 周颂年紧盯着她,像是在盘算从哪里割肉。 “月月,我们还在婚姻存续期间,性生活是基本构成条件。” 江月谈到利益也不怕他,她是有些小心机在身上。 周颂年的手心略微有些痒,他低下头,发现是江月的指尖在轻触他。 指尖从手心攀到手腕,又虚虚地环绕着。 周颂年心下微动,但面上不动声色,只静静地看着她,静观其变。 江月撒娇似地晃了晃他的手,询问:“颂年,你该不会骗我吧?说好的要跟我离婚,五个亿我都不敢要,你该不会不想离婚,故意骗我吧。” 周颂年反握住她的手:“当然不会,月月,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们都是自私的人,婚姻是为了谋取更高的利益。” “但是我很难对着你说谎,月月。” 周颂年话语间露出略显艰涩的神情,他难得有些难为情:“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没有腻了你。” 第108章 娇气 这是周颂年真心实意的疑惑。 七年了。 如果他们只纯粹是荷尔蒙之间的特殊吸引,七年都够他腻了三四回了。 江月的长相是很合他的心意,但同款长相的漂亮女孩不是没有。 李建洲有一段时间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病,估计是对他跟宋墨挽退婚的事情有所不满。 所以天天带着一堆小秘书到他面前晃悠,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清纯长相。 周颂年一点感觉没有,甚至觉得李建洲很无聊,所以直接让人拍了照片送到李建洲他爸那里,使得他继承排名又后退了几位。 江月的样貌算不上倾国倾城无可挑剔,性格又倔,家世平平甚至偏低,还老是惹祸。 更可恶的是她软饭硬吃。 周颂年跟她没有什么包养协议,也不搞一天多少钱的那一套,江月只要抓着他的手,掉两滴眼泪,或者什么都不干,只是坐在被他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她就要什么有什么。 可她依旧出轨,两次,跟同一个人。 忠诚度连及格分都达不到。 还要踩在他雷点上反复横跳,跟他互殴,嫌弃他老,说跟他睡觉算是受了工伤。 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天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毫不腻烦,以至于难以放手。 周颂年只能归结于他不爱她,所以容忍度很高。 但凡他爱她,现在要么已经被她气到一命呜呼,让她躺赢亿万家产,或者拔枪带着她同归于尽,两人下地狱接着做一对合法鸳鸯。 他们迟早要离婚,早点解脱或许没什么不好…… “你抓疼我了!” 江月用力去甩他的手,眼眶微红:“你干嘛啊,这么用力,我手都被你抓疼了。” 周颂年稍稍松开手,对她说了句:“抱歉。” 江月冷哼一声,“道歉是最没用的表达歉意的方式。” 周颂年便说:“要不你掐我一下?” 那倒也不必。 江月想着周颂年刚才说的话,以及他这些天来种种言行举止,聪明的小脑袋瓜发动。 她咬了咬唇,然后试探般问:“会不会是你这些年都没吃饱,所以才不腻?” 平心而论,他们之间的体型跟体力确实有差距。 周颂年长期有良好的运动习惯,体力很好,某些方面也非常优越。 而她以前年纪小,双方自然大多睡的素觉,亲亲抱抱举高高,跟养孩子没区别。 婚后又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吃药吃到心如死灰,恨不得立刻遁入空门。 周颂年再怎么禽兽,也不会下手去摧残一个病人,甚至还要主动担当辅助治疗药物,避免她变成性冷淡,或者因为走不出情绪问题而不得不被送入医院。 现在则是要离婚,动不动分居十几甚至几十天。 而且他也忙得很,工作量很大,应酬也不少…… 第82章 估计从认识以来,他也就在昨天,以及她大三大四,婚后第二年等日子能勉强吃饱。 江月仔细算算,他们还真相处时间算不上多。 认识七年,这七年里的相处时长全堆在一块,可能只有一到两年。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周颂年眉心蹙起,他不觉得他是纵情声色的人。 但稍稍一想,便明白了江月的念头,眸光微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带着些许挑剔跟不赞同的神色。 他问她:“所以你要怎么做?” 江月说:“供给过多会使得货价下跌,在其他方面估计也差不多,咱们俩可以试试。” 周颂年仔细端详她的神情,发现她居然还挺坚定,不像是在口是心非。 江月看到周颂年的目光在她身上停滞一瞬,但又仿佛是她的幻觉。 因为他看上去对她说的话没什么兴趣,只是淡淡开口:“可以。” 貌合神离的夫妻又在此刻心绪同频。 ——“他(她)要借此稳住她(他)。” ……………………………………………………………… 饭桌商议结束。 周颂年推着江月回了房间,又伸手将人放到床上。 “真有这么难受吗?” 周颂年不理解:“我觉得那种事应该不至于把人弄成下肢截瘫。” 江月伸手怒掐他手臂。 周颂年身上肌肉紧实,掐了半天,他没事,她手疼了。 江月只得收回手,尽力控制着不要露出无能狂怒的表情:“我腰酸,我腿疼,我昨天以为我要死了,我现在一站起来就觉得腰不舒服。” 还挺可怜。 周颂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以后不会那样了。” 还以后呢。 呸! 周颂年不用看都知道江月肯定会在心里骂他。 所以他理都不理,没骂出声就当不知道。 周颂年蹲下身,捏了捏江月肚子上的软肉,有些好笑,像摸到一只警惕性非常高的猫咪的肚皮。 被萌到的同时,还有一点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月月,你不能再懒惰了,以后我去家里的健身房,顺便把你带上吧。” 江月十动然拒,推开他的手:“不要,我对我的身材很满意。” 周颂年说:“其实我也很满意,但你体力太差了,月月,按照你现在的体力,我想我们的婚姻最少还能再持续十年。” 江月反唇相讥:“可是男人三十五岁后就断崖式下跌了。” “好吧。” 周颂年没反驳她,只是淡然道:“那我们的婚姻还能再持续五年。” 江月气急败坏:“可能你明天突然受到重创,身体不行了。” 周颂年不搭理她,抬手按了一下她的腰,然后满意的看到江月眼泪汪汪,闭着嘴不敢说话。 这种情况下,她实在很难反抗他。 周颂年伸手一揽,江月就落到他怀里,不情不愿地被抱起来,连挣扎都不敢。 ——她怕他把她摔了。 江月扯着他衣领,情绪激动:“你不至于这么禽兽吧,我都这样了,你非要在今天试吗?” “我会死的,我绝对会死的” 好像他有多禽兽,都这样了还要故意折腾他。 周颂年闷闷地笑,引得她更害怕了,看他犹如看吸人血的男狐狸精。 “别胡思乱想了,带你去洗澡而已,你不想脏着睡觉吧。” 周颂年又低声说:“顺便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娇气包。 周颂年腹诽。 娇气包江月生无可恋,被提溜着进了浴室。 第109章 情话 受伤自然没有受伤。 周颂年一向很有分寸,待她尤其如此,盛怒过头,也顾忌着不要动作过分。 江月不舒服,多半是因为平常太少锻炼,柔韧性也不高。 乍然间高强度运动,导致的肌肉酸痛跟韧带拉扯过度,以及有点肾虚…… 仅此而已。 ………………………………………………………… ………………………………………………………… 但人这辈子总要进一次坑。 在之后的日子,江月无数次后悔她灵光一闪对周颂年提出的那个提议。 自从得了允准,周颂年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整个人烧起来了。 回住所的时间跟频率都大幅度增加。 到了工程开启中期,不再需要他频繁下基层视察,投资商也都稳定之后,周颂年更是直接连续多日居家办公。 每当到周颂年开会时,江月没来得及跑路,就得躲在书房的各个角落,或者他的办公桌下。 有时候衣冠整齐也会假装贤惠娇妻,在一旁端茶倒水。 办公时也很折腾,周颂年像是要把以前没享受过得待遇统统享受一遍。 带着一种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有今天没明天的折腾法。 常常坐在人体工学椅上,把江月抱在腿上,勒令她滚着鼠标,协助他检阅报表,翻得太快,是不敬老板,翻得慢了,就是偷懒,活该受他惩处、 至于夜晚,更是没有闲暇时间,工作强度大得惊人,恨不得把江月除了睡觉之外的所有时间全都占据。 气得江月挠他,破口大骂:“你要早说周太太这份工作是007性质,连单休都没有,我早就脱离苦海,不上你的当了!” 该死的资本家! 江月小发雷霆,反被打了屁股。 周颂年神情正经中透着冷淡,但桃花眼里闪现的餍足之意藏都藏不住。 偏偏义正言辞:“老实点,这建议可是你提出来的,月月,你也不想半途而废吧。” 江月咬牙切齿,奈何不了他,又怕被找着机会教训,只得忍气吞声。 周颂年居家了不到一星期,江月就受不了了,天天当“贤妃”劝谏“昏君”。 一见到周颂年,江月开口闭口都是:“颂年,你要以工作为重,不能这样玩物丧志,你的抱负跟事业呢?老公,快去上班吧,我怕你破产了没钱赔给我。” 有时候晚上闭着眼,眼皮子打架,都要抓着他的睡衣后领念叨:“快去上班,快去上班,快去上班……” “快去赚钱,快去赚钱,快去赚钱……” 活像一个背后灵。 周颂年被气笑了,本来要放过她,还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背过身连她衣角都不敢看。 却不想江月胆子这么大,被教训了几次还敢念叨。 周颂年转过身,握住她的手:“月月,你就这么不想我在你身边?你该不是又要后悔了吧。” 江月自然不肯后悔。 她这些天沉没成本太多,几乎算是赔进去了半个肾,要是现在半途而废,说不定下次谈离婚都得到五年后了。 以现在周颂年的折腾法,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得过五年。 她可还有着后手。 柏漱那人奸诈地很,要是被她背刺,绝对会把她的小算盘全对着周颂年抖露出来。 到时候江月要么被送到精神病院“疗养”,要么人道毁灭,最好的结局也是变成周颂年的禁脔,搭进去两个肾。 江月这些天也在高强度训练中学到了许多,不敢对着周颂年说嫌他要离开他。 反而努力睁开眼,咬着唇软着声说:“我是很想你陪在我身边,但是工作也很重要呀,颂年,你最看重事业了,我不想你因为我耽误事情。” 她说着,还艰难地往周颂年所在的位置挪,直到整个人靠到他怀里: “人家真的真的不想离开老公,这么多年你第一次陪我这么久,好幸福。” 江月哭唧唧说:“但是我好怕你工作做不好,被爷爷骂,阿姨那边也会对我有意见。” 理由非常充分。 周颂年总算舍得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头顶,温香软玉在怀,连声音都比往日多了几分温柔:“既然离不开,那为什么又要走?” 也不知道是在说江月要他去正常上班这件事。 还是在暗指她要跟他离婚。 江月心脏紧缩,总觉得这是一条送命题,眨了眨眼,立刻落下了泪:“我不知道,颂年,我只是觉得好痛苦。” 周颂年衣襟被打湿,想低头去看她,却被江月抓着领口。 她抽了抽鼻子,哭唧唧说:“别看我,不好看的,本来就没有别人好看。” “谁说的。” 周颂年哄她:“我们月月最漂亮了,眼睛疼不疼?” 江月便摇头,又点头,夹着嗓子抱怨:“眼睛不疼,腰疼死了!” 她抬手捶他,周颂年闷哼一声,没有反抗,只一下又一下地拍她的背。 画面非常温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恩爱。 直到最后,江月像是泄了气,捂着脸哭出声,周颂年总算能去看她,爱怜地吻走她的泪水,苦涩微咸。 第83章 他抱着她:“月月,不哭了,我们不离婚好不好,谁也不能抢走你的位置。” 江月摇头,又被他捧着脸。 周颂年紧盯着她的眼睛,笑意温柔,眼眸漆黑到如同扭曲黑洞:“月月,你这样可怜,无依无靠,离开我,你要到哪里去?” 这个死骗子! 江月无比确信他就是在骗她。 周颂年就是个自私鬼,装得再风度翩翩骨子里也是个自私鬼,资本家本性就是榨干别人的所有价值。 他不把她玩腻了是不会放她走的。 如今不过是图穷见匕的试探,但凡她答错一个字,百分百要被他监禁起来成为禁脔。 这些天的折腾不过是小试牛刀,周颂年可没那么容易满足。 江月不住后怕,好在她也留有后手,不然现在就要翻车。 死咬着要离婚肯定是不行了。 她决定调整战术,宋墨挽跟柏漱还有方青筠,不管是对手还是队友,都会是她最好用的棋子。 江月泪盈盈地,她这种相貌,娇软怯懦,一旦透出执拗之意,仿佛要跟着他从生到死。 周颂年屏住呼吸,紧盯着她,都舍不得眨眼。 江月恨恨地说:“我是因为你要离开我,我才要离开你的,我不要被你先一步甩掉。” 她说:“颂年,我不要被你先一步甩掉,我会疯的。” 她果然爱他。 周颂年忍不住去吻她,倔强的小兽,终究还是被他驯服。 这一刻获得的成就感比大学做天使投资赚了三十亿还要蓬勃,比被宣布成为继承人更要欢欣。 他蠢蠢欲动,握着她的手,跟她唇齿勾缠。 气息交融间,周颂年虚情假意地低声哄骗她,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信: “我们当然会一辈子在一起。” 是男人骗女人的,虚假的情话。 第110章 探班 等到第二天醒来。 江月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中午十二点,周颂年睡着的地方温度都散了。 这可太好了! 江月恨不得跳起来在床上蹦两圈。 但因为腰不好,只好在被子里蛄蛹了几下。 蛄蛹完,江月觉得手指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她皱着眉,抬起右手,上面赫然是一枚钻戒。 钻戒款式很经典,铂金素环,最上面是一圈一克拉小钻石围绕着一颗六克拉的蓝钻,很重,除非刻意调整,否则钻石总是敲在尾指或者中指上。 ——这是他们的婚戒。 江月平时不会戴着,大部分时间锁在老宅的珍宝屋里的某个宝石保险柜里,由多人互相监督保管, 也不知道周颂年什么时候让人送来的。 昨晚她睡得太死,被套上了戒指都不知道,还好睡着时没把戒指蹭掉。 江月想到他们那场纷乱复杂,全程没有一个人高兴的婚礼,莫名有些想笑。 但钻石很漂亮。 江月欣赏了一下她的额外资产,挺漂亮的,然后戴着起床吃了顿午饭。 晚饭她跟周颂年一起吃,气氛很好。 周颂年看着她戴着钻戒,也满意地笑:“以前总觉得你的手空落落的,结婚戒指不常戴着怎么行,显得好像我待你刻薄了。” 江月擦了擦嘴角沾上的酱汁,内心平静,面上有些羞怯:“可是这太张扬了,而且我觉得有点重,戴着手上很不方便。” 周颂年便说:“是我疏忽了,过两天我们去挑一个小一些的吧,方便你戴出去。” 江月觉得麻烦,推辞了几句。 周颂年当即就冷下脸,但他没再说其他事。 当晚他们睡在一起,什么也没做,中间隔开一段距离,宛如楚河汉界。 周颂年除了那一夜外,没有再刻意太冷落她、 只是话变少了,面上的浅笑很虚假,下班回家时盯着她看,但江月一问,他只摇头,说: “没什么,月月不要胡思乱想。” 吓得江月立刻胡思乱想,生怕他发现了她的计划。 直到三天后,吃早餐时被工作人员提醒。 江月才明白过来。 “太太,今天是您跟周总的结婚纪念日,周总问您今晚有没有时间,跟他出去吃晚餐。” 原来他们结婚都四年了。 江月恍然大悟,总算明白周颂年为什么这些天态度忽冷忽热的原因。 原来是他记恨她忘记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几天旁敲侧击试探,估计现在已经憋气很久,不然不会还刻意让工作人员提醒。 毕竟要是真要请吃烛光晚餐,何必要别人大费周章通知,直接发条短信,难道江月还敢不去? 江月想了想,对着工作人员说:“十一点之前你们帮忙准备一份午餐,就按颂年的口味,装在保温盒里。” 工作人员没问江月要做什么,只是默默应是,然后通知厨房。 等到了中午。 江月拎着保温盒,坐在私家车上,司机在前面开车,而她则用手机给高望发信息。 ——因为近段时间的良好表现,周颂年也不再限制她的对外联络。 【高秘书,我想问一下你们周总现在在公司吗?】 信息传输的速度很快。 高望看得也很快,第一时间就告知了周颂年。 周颂年扫了一眼,神色淡淡:“告诉她我在公司,让她直接来顶层办公室。” 高望立即会意,恭恭敬敬发了信息回去,将周颂年的话如实告知。 信息发完还没过三分钟,高望就听到自家boss吩咐。 “你去星巴克那边下一笔订单,今天公司内所有员工人手一份,就说是我太太来探班,顺便犒劳员工。” 高望微微一顿,又很快应声:“好,我现在就去办。” ……………………………………………………………… 江月到公司时正是中午十一点半。 离员工十二点休息还有半个钟。 她没有按照周颂年规划的路线走私密通道,而是先从员工通道进场。 前台小姐一见到她,就很热情的迎上来帮忙按电梯,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看人下碟或嚣张跋扈。 电梯一层层直上。 期间有人拿着电脑或者文档进来又出去,行色匆匆,看到江月这个连工牌都不戴着的生面孔,依旧目不斜视,显然被工作榨干了一切好奇心。 或许有人认出了她,但也没人那么不识趣,要主动跟她打招呼。 等电梯门最后一次打开。 前台小姐对着江月说:“抱歉,江小姐,我这边的权限只能上来第二十层。” 江月摆了摆手:“没关系,我待会让秘书下来接我。” 说完她就出了电梯,前台小姐很是松了口气,飞快地关闭电梯门,乘坐电梯回到工位。 二十层被分割成许多间办公室,跟楼下那堆普通员工的l型工位形成鲜明对比。 分公司跟总部到底有些区别,因为是新楼,建筑设计线条干净,现代感十足。 高跟鞋敲击瓷砖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楼回荡。 有人或是好奇,或是皱着眉往外探看,一见着是她,都有些惊讶。 庄向荣是第一个站出来跟她搭话的,满面含笑:“周总太太来了,许久没见,您气色比第一次见面时还好,对了,周总知道您过来吗?” “要不要我上去告知一声,或者我带您上去。” 庄向荣既站了出来,后面自然也陆陆续续有高管出来接见。 说话一个比一个好听,面上的笑容无一不透着友善和蔼。 江月一一扫过他们的脸,跟他们打完招呼,又对着更为熟悉的庄向荣笑着说。 “不必了,我刚跟高秘书发过信息,现在他估计下来了。” 高望确实下来了。 跟着他一块下来的还有周颂年。 工作时的周颂年显然比在家里多了些魅力。 西装革履,大衣裁剪修身,配上他有料到如同建模般的身材,非常凸显气质。 最主要的是他的脸也修炼到位,金丝眼镜架在高挺鼻梁上,遮挡住他稍显风流的眼。 斯文败类,风味十足。 “老公~” 江月声音夹得娇滴滴的。 高管们表情略微有些抽动。 虽然众人已经在线上会议隔着屏幕见过江月几次,但真没想到周总的太太会是这种类型。 撒娇撒痴的小妖精,看着就跟冷淡清高的周总不太搭配。 莫名让人品出一种,有些人人前正经,人后放纵的意味。 周颂年一听便笑了,朝她招了招手,江月也不客气,跑过去挽着他手臂。 “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江月,我想你们也应该认识了。” 第111章 体贴 “周总太太,怎么还能不认识。” 某位高管笑着奉承:“我们还是沾了您太太的光,大冬天喝上一杯咖啡,确实暖手提神,手底下那些员工们也都高兴,集体精神都加强了。” 第84章 又是一套官话。 江月注意到他说的咖啡二字,做作地捂着嘴笑:“前些天宋小姐请得难道不够多?哪有那么好。” 这话没人敢接。 周总的前未婚妻,豪门宋家的长公主宋墨挽在公司当散财天女到处布施。 公司上下,极少有人没吃过她给的好处。 更何况宋家也是合伙人之一,虽然排位不前,那也是实打实出了以亿为单位的资金,分公司的高管们自然给她面子。 而这位江小姐是周总领了证办过婚礼的妻子。 模样看着娇弱温柔,一开口却是图穷见匕,来势汹汹。 按理来说,江月这种没家世背景的太太不会那么受人忌惮。 但谁让她这段时间确实受宠。 周颂年居家办公时期,勒令她陪在身边,线上开会也不避着她。 能混到高管位置的有哪个不是人精? 自然能看出江月在周颂年那里很受重视,即便以前有些风言风语或者真备受冷落,但现在绝对待遇不差。 没有人想平白无故得罪集团未来掌舵者的身边人。 场面凝滞一瞬。 周颂年扫了一眼众人,将他们各自的心思猜了个透彻抬手握住江月的手,笑着问:“今天怎么想到来看我?” 又看向高望,点她:“高望刚才不是说让你坐直通电梯上来,怎么耽误这么久,还要人下来接。” 他有意岔开话题。 高望也做好了背锅的准备。 好在江月并不在宋墨挽的事情上纠缠,只抱着他的手轻摇,又举起保温盒示意他看: “我来给你送午饭呀,顺便看看公司现在怎么样。” 周颂年笑着调侃:“我还以为是你想我,没想到原来是领导过来视察,要来巡视我的工作进度。” 这话一出,在场人都笑了,纷纷夸他们感情好。 周颂年又提出:“今晚请大家到豪园那边聚一聚,也算是……” 他话说到一半,却被江月扯了好几下手。 周颂年看上去有些无奈,但非常温和纵容。 他偏头看她,低声问:“怎么了?” 江月咬着唇,自下而上仰视他,很是依赖:“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说好要陪我的。” “是结婚纪念日吗?” 周颂年似笑非笑:“我都忘了。” 江月便露出有些郁闷的神情,挽着他手臂的手也松开了,提着保温盒,默不作声离他远了些。 ——显然是在发小脾气。 高管们哪里不懂看脸色,庄向荣跟江月更为熟悉,资历也算高。 主动站出来,说:“既然是结婚纪念日,那还是陪太太比较好,聚餐什么时候都可以,纪念日一年可只有一次。” 既然有人开口,别的人自然附和。 “是这个道理。” “还是结婚纪念日比较重要……” 江月听完,郁闷的神情散去,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但并不说话,只满怀希望地看向周颂年。 周颂年勉为其难,被架在当场,但依旧从容不迫: “既然如此,那只好把聚餐时间往后拖一拖了。” 周颂年说完,又看了一眼腕表,对着高管们说:“现在已经十二点,也该下班用餐,你们还有什么工作要汇报吗?” 他表露离意,自然没人会煞风景地说有。 一场大戏演完,周颂年揽着江月回到他的办公室。 他对着依旧跟在身后的高望说:“你也去吃饭吧。” 高望立刻应是,不紧不慢地离开,听到门关上后脚步立即变快。 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江月打量了一下周颂年的办公室。 复式两层。 办公桌在一进门的右前方,很大,呈三面包围,颜色是黑白灰三色,桌面上摆着三面环弧形显示器,文件纸笔摞得整整齐齐。 办公桌后是人体工学椅,椅后则是一面立柜,柜上的收纳空间各自摆着玉貔貅、书籍、以及一些被锁在钢化玻璃后的文件。 办公桌对面是沙发,沙发前摆着茶几,下沉式设计。 应属于会客区,同坐沙发显得主人平易近人,若坐在办公桌区域跟沙发上的人对话,也能增加几分气势。 休息区域在办公室的后方,指纹解锁自动开门,为了美观,是无需门把手的侧推开门。 绿植很多,摆放的也恰到好处,可见设计师十分费心。 周颂年牵着她到沙发坐下,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捏她的手: “这下可算满意了?” 他今天在人前可算是给足了她面子,帮着她宣告主权,也对外展现了她的重要性。 甚至不惜抹黑自己,来扮演受不得老婆撒娇难过的二十四孝好丈夫。 江月唇角上扬,很傲娇的说了句:“才没有。” 又打开保温盒,一层层把饭菜拿出来,摆到他面前。 全是他爱吃的清淡口味,连龙井虾仁都有,最下层还是一盅放在瓷盅里的汤,呈金黄色,不熬个两三个小时,都熬不出这样清亮的颜色。 筷子江月也仔细用纸巾擦了,推推他: “你看看喜不喜欢,人家第一次带餐探班,还挺紧张的。” 平时哪见她这样体贴。 可见是真高兴了。 估计还有几分忘了他们结婚纪念日的心虚。 周颂年很宽宏大量,原谅了她,接过筷子赏脸吃饭。 又想到什么,问她:“你吃了吗?” 江月摇头,周颂年就说:“怎么不点几份你喜欢吃的带来。” 他不挑食,江月喜欢吃的,他也能吃。 但江月挑,口味偏重,偏爱酸甜口或者甜辣口,太清淡的菜她吃着没滋味。 “算了,给你点一份餐厅的配送,月月,吃饭时间要学着规律些,不然胃容易出毛病。” “别念经了。” 江月笑盈盈的:“我骗你的,早吃过了,我又不是你,忙起来忘这忘那,我才不会饿着自己,只给你送吃的。” 第112章 升职 周颂年这才放心用餐,期间还把那盅汤都喂给了江月,美其名曰: “给你补补身体。” 江月总觉得这其中含义很微妙。 像是要把家禽养肥了再吃肉。 周颂年爱干净,看不得桌子上脏,江月本来主动提出要收拾,被他赶到休息室洗手漱口。 等再出来,茶几已然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饭盒也被洗干净摞好摆在一旁。 周颂年见她出来,也没说什么,自顾自去了浴室洗漱。 他爱干净,日常生活也很规律。 吃完午餐后洗个澡,换上睡衣刚好能休息半个小时。 奈何江月憋着坏,见他没带衣服进浴室,料想他没带,于是偷偷在休息室的柜子里翻出一整套西装,然后蹲浴室门口等。 等了一会,果然听到周颂年说:“月月,能帮我拿一套睡衣吗?” 江月偷笑:“我就知道你没拿,早备好了,能开门让我进去吗?” 下一秒,浴室的门被打开,江月被人扯了进去。 新风系统很好,浴室里没有烟雾,周颂年腰下围着浴巾,宽肩窄腰,腹肌长腿一览无遗。 江月眯着眼从上看到下,活像偷了腥的狐狸。 周颂年也不避讳,任由她看,只问:“我的衣服呢?” 江月把西装往他手上一递:“在这呀。” 周颂年低头看了一眼,剑眉微挑:“我说的是睡衣。” 江月说:“你穿西装好看,比在家里穿家居服好看多了。” 见他不应,又抬手握着他手臂撒娇:“穿给我看看嘛,我就喜欢看你穿西装打领结,多帅啊,我不管,你不穿我就不放你出去。” 江月说着,后背抵着门,俨然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周颂年只觉得有些好笑:“这下倒不嫌我老了。” 江月知道他小气,说错一句话能记一辈子,连连摆手:“才不老,周总才三十,年轻力壮,最是风华正茂。” “你倒是会哄人。” 周颂年嗤笑一声,到底还是接了衣服,当着江月的面穿上,领带没拿,等衬衫扣子都一一扣好,才低下头,示意她帮忙系上。 “只希望你不要借机报复,估计拿领带勒我就好。” 江月抬起的手顿住。 他怎么知道她会这么做? 她踮起脚尖,只对上周颂年俯身看着她,幽深如渊的眼,心脏一缩,总感觉像是被人看穿了一般。 “别胡说。” 江月嗔他:“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 又故意作怪,勾着他脖子,把他压下来,在他耳边说:“我怎么敢伤害周总,您可是我的上司,我要靠您发工资呢。” 踮着足尖到底很累,江月软软地松开手,却被周颂年掐着腰抱起来。 她吓了一跳,刚要挣扎着逃跑,就被呵斥了一句:“小心把你摔下去。” 第85章 江月不敢乱动,被一路半提半抱出了浴室,周颂年本来要把她丢床上,却被死死扒着:“我不要在这里。” 磨人精。 周颂年冷笑一声,没跟她动真格,又是一扇门被打开,江月只觉得后背一凉,等反应过来,已经被压在偌大的办公桌上。 她仰躺着,身后是冰冷的办公桌,身前是周颂年,就算想往下滑,也被对方的腿抵住,躲都没地方躲。 周颂年钳着她的下颌,不许她偏头躲避,冷着脸:“你刚才叫我什么?” “周总……” 江月怯怯地伸手去牵他衣袖,自下而上看他,特别无辜可怜:“周总,您忘了吗?我是您的秘书。” 反正她还真给周颂年当过秘书。 职场生涯虽然很短,但是…… 周颂年显然也是想起什么,松开了她,后退一步,十分正经 ——如果他的领带没有挂在江月手上的话。 “江秘书,你不是说身体不舒服,不能陪我居家办公,还请了假,要仔细休养?” 江月咬了咬唇,支起手肘要将自己撑起来,但因为没地方着力,有些艰难。 周颂年看不过眼,扶着她的腰把人托起,却不想江月诡计多端,顺势落他怀里,指尖撩拨着衬衫衣扣,半解不解。 偏偏嘴上还装纯:“我是请假了,但是想到周总要一个人上班,如果您饿着了,岂不是我这个当秘书的不够尽职尽责?” 好一个尽职尽责。 周颂年有些想笑,她真当秘书的时候,哪有尽职尽责过。 上班时候一脸心如死灰,下班后跟同事团建吃自助餐,喝醉了就骂上司才是她的实态。 总共就打过两个月的工,其中一半时间是试用期,也好意思自称秘书,要尽职尽责…… 周颂年眸光微动,问她:“月月,你现在还想来公司里上班吗?” 给她安排点工作也好,放眼皮子底下,总比安置在家里好看管。 周颂年知道江月有多能折腾人。 江月才不肯应,故意调笑:“难道我现在不是周总的员工,您什么时候把我开除了?” 周颂年知道她不应,也不恼怒,只是放在她肩上的手落到她腰间,钳着她的下颚抬起,以吻封缄。 他暗暗想:‘总有她答应的时候。’ 等总算被人放开,江月喘息急促,又像是想起什么,推他一下,说:“把你手机给我。” 周颂年皱眉:“怎么了?” 江月朝挂钟那边扫了一眼,示意周颂年去看:“现在离两点就剩二十多分钟,待会高望进来看见怎么办?” 周颂年说:“他不会进来。” 又带上几分笑意:“我们可以赶着时间。” 江月白他一眼:“你以前还说四十五分钟刚好呢。” “快给我,我不想被撞上,那太丢人了。” 江月朝他伸手,又添了句:“而且我要查岗,你不敢给我,那就是你心里有鬼,手机里存着跟其他女人的通讯记录。” 前一句轻松带过,可见后面才是她的真心。 女人的嫉妒心。 周颂年说:“你以前可不查。” 江月说:“我以前也不爱你。” 周颂年便愣住了,薄唇紧抿,把手机从抽屉里取出解锁,递到她手上。 江月接过之后,佯装查看,实则偷偷给旁人发消息。 等结束后,又示意周颂年去看:“我跟高秘书发了,让他三点之后再来上班。” 周颂年没看,他冷笑着睨她一眼,架子端地忒高:“江秘书,这是你跟上司说话的态度吗?” 江月不明所以,有些跟不上他节奏,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周总,我错了……” “你没有错,月月。” 周颂年莫名叹息,俯下身跟她平视,那张俊美的脸在江月面前放大,很有冲击性,他紧盯着她,声音低沉如大提琴。 他宛如桃花般的眼泛起笑意,有意诱她:“江秘书,你升职加薪的机会到了。” ………………………………………… ………………………………………… ………………………………………… 半个小时后。 门铃响了。 第113章 算计 周颂年皱着眉停下。 江月泪眼朦胧,依稀看到他脖颈处的红痕跟下颌那里浅浅的口红印。 门铃又响了几声,有些急。 江月颤着声问:“是谁来了?” 一副惊慌失措地模样,攥着他的西装下摆:“是有什么紧急文件送来吗?” 周颂年比她看着要体面太多,稍离开她,整理一番,依旧衣冠楚楚。 “你先回休息室。” 周颂年摸了摸她的脑袋。 江月露出些许委屈样,他又有些抑忍不住,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安抚般说: “别害怕,外面听不见的,你先进去,我待会再去看你。” 江月闷闷地应了声,被抱着下了桌台,但没回休息室,只坐在他的座椅上休息。 周颂年也没强求。 外头门铃声越来越急,他只皱着眉去开了门。 不是想象中的高望,或者其他有急事找他的下属。 而是宋墨挽。 宋墨挽明媚的脸上挂着笑意,很是动人:“颂年哥,你怎么忽然让我过来,还催得那么急,要我半个小时内赶到……” 她说着,话音突然顿住。 宋墨挽死死盯着周颂年下颌处的口红印,像是紧盯着一个缠绕她多年的噩梦。 当发现一只蚂蚁时,家里必然遍布了蚁群。 她忽然窥见周颂年衣领有些乱,洁白修长的脖颈喉结处有着咬痕。 他开门也不开全,身体只露出一小半,但脖颈跟下颌处的印记,已然让观看者脑补完全程。 宋墨挽看向周颂年,只能看到他平静的神情。 他说:“我没有让你过来。” “是你让我过来的。” 宋墨挽慌乱地取出手机,心跳紧张犹如擂鼓,她点开聊天记录,让周颂年看。 【墨挽,你能来我办公室一趟吗?我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 【有关于我们婚约的事情。】 周颂年一看就知道是谁搞得鬼,一阵头疼。 怪不得江月刚才硬是跟他要手机,原来算计在这里。 宋墨挽面色涨红,她意识到什么,对着周颂年问:“里面的是谁?你以前做得还不够吗?看来你这次找的出轨对象要比江月要嚣张地多。” 周颂年深吸了口气,刚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一阵轻巧的足音。 而后他便被人从身后抱住。 他回过头,只看见江月光着脚站在他身后。 地面很冷。 周颂年的脸色更冷。 江月却带着浅笑:“宋小姐怎么来了,要不要进来坐一坐?” 宋墨挽的表情凝滞,整个人像一块蜡像一样僵持在那里。 她看着江月胜利者般的笑容,心绪翻涌,如同吞了一块咽不下又吐不出的硬骨头,把她搅得天翻地覆。 宋墨挽几乎是在尖叫:“为什么你在这里?” ‘你别忘了江肇还在我手里。’ 宋墨挽想吐出威胁,但很快又意识到周颂年的存在。 她不敢让周颂年知道她跟江月的交易,所以她注定要咽下这个哑巴亏。 江月笑意更深:“因为我的丈夫在这里。” 她踮起脚,当着宋墨挽的面亲了一下周颂年的侧脸。 周颂年估计是没想到她能这么疯,竟然没推开她。 这对江月来说可谓是局势大好,所以她紧贴着他,轻声抱怨:“原来宋小姐能随意进出你的办公室,我都不知道呢。” 字字句句无比清晰,在场的人只要不是聋子就不可能听不见。 这样一出下来,宋墨挽哪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被气得发抖:“江月你真是好样的!” 她当年就应该早早摁死她,不然现在也不会像这样被动。 被这种泥腿子出身,半点脸都不要的心机女逼到这样的境地。 宋墨挽看向周颂年,倔强地仰着头:“颂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故意羞辱我,羞辱我们!” 以她这么多年对周颂年的了解。 眼下他心中必然怒不可遏。 江月故意挑衅的态度太过明显,几乎是踩着他们两个的脸面,来让她自己高兴。 周颂年是要脸的人。 他最恨别人公私不分,把私情放到台面上让人难堪。 宋墨挽看到,周颂年冷着脸把江月的手扯下,将她推到身后,等他再转身看向她时,面上带着些许郁气。 她听见他说:“抱歉,这件事是我的责任,我会处理好。” 明晃晃的偏向纵容。 宋墨挽再忍不住,她落下泪来,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86章 周颂年皱起眉,他看出宋墨挽的情绪不对,刚要追上去,就听见江月冰冷的声音。 “你要是敢跨出去这道门,我们今天就离婚。” 江月背过身,她没敢看周颂年的表情,心脏紧缩着。 她知道她现在的举动有多危险。 完全是在悬崖上踩钢丝线。 稍有不慎就要坠入万丈深渊。 宋墨挽今天算是被她往死里得罪,而周颂年的态度不明。 但江月这些天渐渐能摸清他一点心思。 只有一点,不清不楚的心思。 周颂年忍无可忍,他上前钳住她的肩膀,手指陷入她的肉里:“江月,你不要总是把离婚挂在嘴边。” “你欺骗我,用我的名义去把宋墨挽叫过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月没有回答,于是被他强压着转过身。 周颂年身上的低气压像是压在她头顶的浓重乌云,她瑟瑟发抖,深呼吸了几次,才想起原本的目的。 “我只是希望她离我的丈夫远一点。” 江月眼下立刻滑过两行泪,但她仿佛浑然不觉:“如果她一直在,她会把你抢走,你一直爱她,你为什么要爱她” “你既然爱着她,那又为什么不放我走?” 江月恨恨地说:“我就是要把她逼到国外,让她这辈子都没脸回来!” 周颂年默然无言,他的脸色难看到可怕,他看着她,楚楚可怜的,莹白的,落着泪的脸,跟她湿漉漉的眼睛。 “所以你算计我。” 半晌后,周颂年才缓过神来,声音冷得像冰:“你今天过来,也不是因为我们的纪念日,而是因为你自己的心思。” 江月闭上眼,不敢去看他。 良久之后,她才睁开眼,声音极轻,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对,我是在算计你,我不高兴,凭什么你能高兴?” 江月呢喃着说:“周颂年,你休想一边霸占着我,一边跟你的前未婚妻藕断丝连,我说过了,我要牢牢地抓住你……” 怨怼的话语。 周颂年心绪复杂。 他应该为此愤怒,最好跟她离婚。 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 她太自私,也太荒诞,自私到对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完全不顾及,荒诞到把他的脸面,把周家跟宋家的脸面都放地下踩,只顾着她自己高兴。 但他…… 宋墨挽到底没有跑得太远。 她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凭什么每次都是她逃走,而他们却能留在原地。 龌龊的从来不是她,她是受害者,或许后来又变作了加害者。 但她依旧是受害者。 她想,‘她要回去,她要亲眼看着江月这个女人要怎么应付暴怒的周颂年’ 于是她又折返回来。 透过敞开着的,没人管的,被遗忘的大门。 宋墨挽看到周颂年跟江月在拥吻,两张漂亮的脸,他的手压在她后脑上,很热情,像是要吻到天荒地老,要把被吻着的对象吃下去。 ——原来这就是他对她惩罚。 宋墨挽苦笑一声,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公司大楼。 等回到家,她不再去想江月所说的那些承诺。 她意识到那是对她的缓兵之计。 江月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跟骗子,她不应该信她说出的任何一句话。 宋墨挽拿起手机,找到通讯录里的一个人,电话拨通。 “墨挽,今天怎么有空跟干妈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是郑惠的声音。 宋墨挽啜泣了一声,对着郑惠说:“干妈,江月她……” 第114章 利用 周颂年过了很久才放开她。 江月被他按在怀里,发出几声轻微的啜泣,实则却想着宋墨挽。 她刚才看到了宋墨挽折返回来的身影,她知道宋墨挽一定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以宋墨挽的性格,现在估计去找郑惠告状了,她手里还有江肇,而江肇有“精神病”…… 如果宋墨挽有点脑子,那一定能借此做出大文章,而郑惠的性格,说好听点是高傲直爽,说难听点,是看不清局势,分不清远近亲疏,特别容易挑拨。 周颂年不知道她脑子里转过多少想法,只听见她啜泣。 他低头看她,没看到脸,只看到乌压压的发顶,以及她凌乱的衣裙,露出在外的肩颈满是红痕,有指印,也有咬痕,她依偎在他身上,攥着他的衣摆不肯分开。 周颂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抱着江月到沙发坐下,捧着她的脸:“月月……” 他的眼睛黑慎慎的,近距离去看,有一种无机物般的诡谲冷硬,让人难以看透。 就像江月难以理解他为什么要说出这句话。 “月月,如果你想,我可以跟她划清界限,事实上我跟你结婚之后,基本不会在没有第三人的地方跟宋墨挽单独相处。” 周颂年说这话时的神情倒比刚才怒而亲吻她时平静太多。 自从上次恼怒中说出心意,周颂年说这些话时也没以前那么觉得难堪:“月月,虽然这样说很可耻,但你会因此嫉妒,我其实未必不高兴。” 他骗谁呢? 江月心下冷嘲,宋墨挽是他的青梅竹马未婚妻,十几年感情,哪里是她能随意撼动的。 郑惠冷嘲热讽时甩出的种种往事,足以让江月窥见他们以往的情谊。 江月抬手要去把脸上的眼泪擦干,虽然接下来还要做戏,但眼泪干在脸上很难受,而且也不好看。 她知道周颂年只喜欢她的脸。 ——或许还有她的身体。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你别骗我了,你要是不爱她,为什么刚才要跟我生气?” 周颂年看她的眼神像看着不懂事的孩子:“月月,你不能一边利用我,一边让我不生气。”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周颂年问。 江月点头:“结婚纪念日,我记得的。” 她知道他是小气鬼,要是现在跟他斗气,咬死说不记得,以后肯定有得折腾。 周颂年便说:“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说要来给我送餐,我很高兴,让人给你开了私人通道,你偏不上来,要走公用电梯,借着通道没及时关闭,去骗宋墨挽过来,故意刺激她……” 周颂年在看到宋墨挽上来的那一刻,就想清楚了江月的算计,怪不得她要多此一举,从公用电梯过来。 之前他还以为她是想宣誓主权,有心纵容,没想到是借机生事,故意引人上钩。 如果是别的日子也就算了。 偏偏要在今天故意算计他。 周颂年又不是天生犯贱,喜欢在好日子吃瘪。 江月前几天不记得日子就够气人了,好不容易等她来赔罪,他还以为她学乖了,面上不说,但要说没有暗自惊喜,那绝对是口是心非。 谁想到她会借着这一天给他添堵。 江月听着,垂下了头,一副心虚模样。 实则半点不怕,反正她就是故意的,宋墨挽要是这次不上来,下次她就得发周颂年的床照过去刺激她。 最好把她气得理智全无。 算起来,现在江月还算给周颂年留脸了呢。 周颂年忍住没摸她的头,只握着她的手,温声说:“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人,你不高兴,为什么不跟我说,大不了以后互相远离,何必故意发信息引人过来,她受了刺激,难道我们两个就很有脸面?” “要是她闹起来,带着宋家的合作人员上来,或者拿着你发的信息到处宣扬,那岂不是我们理亏?” 周颂年知道宋墨挽不是那种能豁出去的人。 但谁能知道人气急败坏到一定程度,会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还好公司的窗户都做了特殊处理,推开后的最大弧度也不超过二十五度。 不然周颂年还要防着宋墨挽跳楼。 宋家的大小姐在公司跳楼身亡,再被人把往事翻出来,足以让他在这个关键时期丑闻缠身。 江月懒得回话。 她巴不得宋墨挽带人上来,最好闹得特别大,大到传到周老爷子耳朵里,她就不信到那时候周颂年还能跟她死缠着。 周颂年看她还低着头,情绪更加缓和。 他自认江月还小,以前又被郑惠欺负,他当年未能及时发现,本来就心存愧疚,自然纵着她,就是生气,也气不了太久,更谈不上要怎么教育她。 周颂年在江月这里从来做不得严师。 “月月,我们是夫妻,总要互相维护体面,宋家跟我们是合作方,宋墨挽跟她弟弟宋墨哲是宋家派过来跟我们谈交易的,合作关系,实在没必要互相折腾。” 周颂年想了想,又问她:“除了信息,你没发别的吧?” 他好脸面,做事也油滑,除非对方妨碍到了他的重大利益,不然他一贯做事留一线,不把人逼上绝路。 第87章 江月摇头:“没有,我只用你的手机邀请了她上来,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周颂年懒得去看,事情都到这了,他只能去想着解决。 他对江月说:“算了,这件事我们不提了,待会我会让高望去跟宋家那边交涉,让他们换个代表过来。” 宋墨挽现在的情况实在不适合跟他谈生意,换个冷静些的更好。 宋家内务复杂,薄问雁在宋珏那里失宠,宋墨哲能力平庸,宋墨挽也很少参与集团事务,现在宋家那位私生子跳出来要抢权,他们地位已然尴尬。 这也是周颂年之前被缠着虽然不太高兴,但也只是躲着宋墨挽走,而不是撤了她的原因。 一来是两人认识多年,夫妻做不成,但还是一起长大的熟人。 他以前做事不对,现在宋家姐弟有了难处,他没必要让人难堪,也不想让人觉得他过分冷情,没有人情味。 二来他也想从宋家争权中夺得好处,不止他这样想,李建洲估计也有分一杯羹的想法。 商场上人心沉浮,没有永远的朋友跟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但现在江月已经把事情做绝,他是她的丈夫,自然要分清楚界限。 周颂年又看了眼江月,她太不安分,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闹出事,要是放回家里…… 周颂年一阵头疼,重重叹气:“至于你,以后就跟着我,按时按点上班,也让你知道我每天都在做什么,免得你在家里胡思乱想。” 江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很想拒绝,但看着周颂年严肃的神情,莫名惊慌。 又怕崩了人设,惹得他怀疑。 只能挤出一个笑来:“真的吗?” “真的。” 他就知道她不乐意! 周颂年握着她的手,故作温柔,眼神黏腻宠溺地要溺死人:“月月以后能天天陪在老公身边,开不开心。” 江月心底咬牙切齿,但面上却露出欢欣笑意:“能天天陪在老公身边,我可太开心了!” 第115章 战争 日子照常还要过。 江月被周颂年带在身边,渐渐摸透了他的本性。 他跟她想象中的暴君有些不同,对她的态度总是有些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看着唬人,实则纸老虎一个,落两滴泪就能把他泡软。 如果她再乖顺些,甜言蜜语地哄着,时不时亲他两下,用崇拜的眼神看他,然后敷衍地说几句: “老公你真好,老公对我最好了,我爱你,我永远不要离开你……” 这之类的套话。 周颂年虽然明面上会回应冷淡,甚至会露出有些尴尬的神情,提醒她: “月月,注意分寸。” 实际上心情特别好,晚上也不会故意折腾人。 贱男人,闷烧不死他。 当然也可能是他最近吃得太饱,欲望餍足后难免觉得她顺眼,以至于不会跟以前那样故意找事冷脸为难。 江月最近的生活可以说是平静到无聊。 周颂年在那天之后,给她安排了个秘书的岗位,但没怎么给她安排工作。 最多让她去泡杯咖啡,然后剩下的时间就把她丢到她专属的办公室坐着,打游戏也好,玩电脑也好,反正只要没闹出事来,他就不管她。 到了月底,江月看着两万元的工资条,只觉得周颂年在玩什么奇奇怪怪的play。 ——他确实挺喜欢办公室的。 宋墨挽也给她发过消息,大抵是用江肇来威胁。 江月才不怕这个。 她妈跟她弟现在估计早跑得无影无踪,连她都联系不上人,宋墨挽现在也支不动宋家帮她做脏活,不然早动手了,哪里用来威胁她。 于是江月直接回了句:【要不你把他弄死吧。】 还很有礼貌,添了句:【谢谢。】 然后她就被宋墨挽拉黑了。 给人添堵的感觉真爽。 江月总算知道为什么郑惠那么喜欢找她的麻烦了。 因为真的很爽。 分公司所建设的项目到了中期,周颂年其实早该回去。 但江月在这里显然比在h市要轻松,而且她最近越来越粘人,有些离不开他。 而他回了总部,就不好再把她带在身边,如果被媒体拍到,估计会多生事端,周家那些人也会添油加醋上眼药,很烦。 几十岁的人了,他不理解他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告家长。 周颂年有意拖延时间,但周老爷子那边却不知为何,指派了人过来询问近况。 其实就是变相的催促。 老马恋栈,周老爷子执掌集团太久,哪怕已经当众宣称了周颂年做继承人,但也怕下面的子孙脱离太久,要把他以及他身边的人统统架空。 周颂年是他一手带大,性格上很有相似之处,自然能理解他的顾虑。 只是依旧逗留了三天,趁着闲暇,带着江月在城市里到处逛了逛,游山玩水,享受美食。 ——她年轻不定性,不撒撒欢玩够了,整天闷着办公室,等回了小别墅,又被偷偷待在家里,迟早要作妖。 顺便还仔细整理了一堆纸质报表文件,表明自己有在工作,文件乌泱泱地尽数装在公文包里,检查无误,这才带着江月坐飞机回h市。 等下了飞机,小别墅里早有人在等候。 是周老爷子身边的工作人员。 相貌普通,年纪接近退休,跟在老爷子身边工作的时间,比周颂年的年纪还大,头发花白,姓宁,很受信任,周颂年见了,也得给面子地叫一声宁叔。 周颂年一见到他,皱起了眉,但又瞬间恢复平静,上前跟他握手,微笑。 “宁叔,爷爷那边怎么派了您过来。” 宁康神色有些凝重,跟周颂年重重握手,他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有一份感情在。 但看到江月在场,不太好说,只开口道:“老爷子那边有些情况,催你过去,听庄秘书说你是早上的飞机,一大早就遣我过来,专门等你。” 周颂年一听就知道有事,只是不清楚是老爷子的身体,还是别的情况。 风雨欲来。 江月隐有所感,她挽着他的手臂,面露紧张,但没敢说话。 周颂年看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长辈在,他不好做出过于亲密的举动,只安抚道: “没事的,爷爷只是让我过去说说话,你坐飞机回来也累了,先在家休息,我待会就回来。” 江月“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难得温婉懂事:“你去吧,我等你回来,希望能赶得上跟我一起吃晚餐。” 周颂年摸了摸她的头,便跟着宁康走了。 等到了车上,看到开车的人是张叔。 周颂年才问道:“爷爷那边出什么事了?” 宁康也不敢太过瞒着他。 周老爷子年近九十,俨然是摇摇欲坠的黄昏,周颂年是继承人,除非在此之前被踢下去,不然谁都想卖他个好。 庄向荣那些人就是抢先投诚,不然也会跟周泽班底的其他人一样,被安排到偏远部门坐冷板凳,甚至排挤出集团外。 宁康神色稍有犹豫,但还是说:“他老人家有些生气,不过倒不是因为您,我只知道这事跟您的婚姻有些关系,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的婚姻? 周颂年面上冷静,仿佛大松了口气。 但心脏却紧缩起来…… …………………………………… 而江月那边,周颂年走后没多久。 她还来不及跟陈琳交接事项,就迎来了一位气势汹汹的不速之客。 ——周颂年的母亲,拱火老达人,心直口快的郑惠女士隆重登场。 这是属于她的赛季。 江月一看到她那做了医美异常容光焕发的脸,以及脸上那恍如调色盘般的三分冷笑,三分寒意,一分高傲,一分不满跟两分嘲讽。 江月立刻意识到。 战争开始了。 第116章 上钩 周颂年到了周老爷子所在的疗养院。 说是疗养院,但里面的病人也只有周老爷子一个人,环境建设也不像寻常医院那样刻板冰冷,到处透着消毒水味。 里面的工作人员领着他跟宁康一行人去周老爷子所在的地方。 周颂年看见周老爷子坐在躺椅上,上面架着巨大的遮阳伞。 前面是特地开凿出来的人工湖,防护措施做得很好,四面都围着比腰还高的栏杆,还竖着几个牌子,上面写着“禁止垂钓”。 而周老爷子正在甩杆钓鱼。 看样子像是钓了很久,但他腿边的桶是空的。 周颂年瞄了一眼湖面,鱼又大又肥,乌泱泱成群结队,雕塑那边还趴着几个乌龟。 宁康上前对着周老爷子说:“老爷子,颂年过来了。” 周老爷子便回过头,笑骂了句:“哪来的臭德行,还老爷子,你怎么不叫我阿玛。” 宁康弯着的腰略有些僵。 第88章 周老爷子又拍了拍他的肩:“叫董事长,我还没退下呢,怎么就叫起这种称呼。” “是,董事长。” “好了,小康你也一把年纪,弯着腰也不怕闪了。” 周老爷子摆摆手:“快回去歇着,我这里还用不着你,会客厅那里有几罐茶,看得上的你就带回去喝点。” 他看宁康要推拒,又说:“别跟我客气,那茶是颂年他妈带来的,我喝不了,人老了,喝点茶晚上都睡不着觉。” 宁康这才点头,抹着额头上的汗,闪身走了。 走之前还招了招手,把其他工作人员也带走,就剩两个护工在那里看着场子。 周颂年走上前,很正经:“董事长。” “叫什么董事长,我是你爷爷!” 周老爷子冷哼一声:“按着京市的规矩……” 周颂年便笑:“我是该叫您阿玛,还是玛法?” “没规矩,叫老爷子!” 又软又硬的下马威。 周颂年也不犟嘴,周老爷子不说,他就当不知道,跟他插科打诨。 周老爷子不理他,在一旁钓鱼,周颂年就闭嘴,找个有阴影的地方,背着日光站桩,比的就是谁耐得住性子。 “臭小子,你跟你爷爷玩熬鹰。” 周老爷子年纪大了,熬不过他,便骂:“有点心眼子全往我身上使了。” 他软下身态,周颂年也借坡下驴,道了句歉。 又让护工拿椅子来坐下,才对着周老爷子说:“您这次叫我过来,我想应该是妈那边说了什么。” 周颂年顿了顿,又说:“她是长辈,我不该挑她的错,但妈的性格,爷爷您也知道。” “我跟她向来有些合不来,周家的集团企业,她要让郑家的人来插一手,我不同意,她就去搅乱我的家庭。” 他难得有些情绪外露。 跟其他人口庞大的家族不同,周老爷子的正经孙辈就周颂年一个。 周泽跟郑惠年轻时候不管家事,周颂年是老爷子带大的,自有一份亲近在。 周老爷子不看他,只回收鱼竿,上头空空荡荡,鱼没钓到,饵料也没了。 “你跟你妈斗法,把你爸牵连进去,手底下的高管或拉拢或打压,让他做了三年光杆司令,你那两个舅舅,到现在都只能在郑家当边缘人……” 周老爷子一把年纪,目光依旧锋利如鹰:“你娶平民太太也好,跟你爸妈争权也罢,这些我都不管你,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管事,也有手段收场。” “你爸需要找门当户对的太太增加竞争力,你比他有能力,不需要做这些。” 周颂年对上周老爷子的视线,没有低头躲避,反而很从容。 赞同的话往往是先礼后兵,他等着老爷子要说的正文。 “但是……” 周老爷子说:“你不应该把你的私情放在集团的利益之前,更不应该有意来欺瞒我!” 话说得重。 周老爷子难得对周颂年板着脸。 周颂年沉吟一声,面露诚恳:“爷爷,我什么时候将私情摆在集团前面?又怎么欺瞒您了?” 他说着,又将装满纸面文件的公文包放到周老爷子腿边:“如果您是觉得我中饱私囊,拿集团的钱来肥自己的口袋,那就让人过来鉴定,甚至派委员会那些人去公司查,我也是不怕的。” 周老爷子看都不看。 他还不了解自家孙子的手段? 如果周颂年真要捞,绝对能做到不落下一丝痕迹。 “你是我的继承人,东西该你的就是你的,我去查什么。” 周老爷子语气缓和。 周颂年笑道:“但您是董事长,您还没退下,一切都还是您的。” 这就是富三代的弊端。 周老爷子能宣称自己是千亿身家,知名企业董事长,周氏集团掌权人,哪怕他垂垂老矣,谁都知道他迟早要退位,但集团还是他的。 周颂年只是继承人。 说好听点,叫背靠千亿资产,天之骄子,但说难听点,在继承权没彻底落实之前,谁都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如果最后继承财产大头的人不是周颂年。 那他只能拿着这些年赚的百来亿流水,一部分不动产,还有辉鸿这个目前市值六十亿,未来发展不定的企业项目另起山头。 周老爷子咳嗽两声,不再跟他绕弯子,到他这个年纪,说话已经不用跟年轻人那样顾忌。 “颂年,你不该欺瞒我。” 周老爷子说:“你以前先斩后奏娶了小江,我不反对,宋家那边事态复杂,你说你不想蹚浑水,也不用靠娶名门太太增加竞争力,小江家世清白,小门小户,哪怕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料理起来也简单。” 很现实的话题。 平民女孩嫁入豪门,不等于就能跟豪门人平起平坐,更不等于能一劳永逸,随随便便就能分走几亿几百亿。 那是童话故事。 现实社会有婚姻法。 而婚姻法,只保护有产者,它不维护爱情,只维护人身财产。 这也是周颂年娶江月能轻易压下反对声的原因之一。 江月的影响很小,小到无论怎么处置,都不会让企业发生波折。 最多就是离婚声势闹得大了些。 但多花钱推几个知名明星的丑闻去吸引视线,网民自然会转移注意力。 这种事周泽算计不过周颂年,他骗他爸骗得毫不费力,也一点都不愧疚。 但周老爷子能一眼看穿他的手段。 “但小江家有精神疾病遗传史,颂年,这踩到了我的底线。” 周老爷子目光冰冷:“我们家不能有可能会爆发精神病的后代,你喜欢她,我没意见,周家养得起。” “但周家继承人的夫人发病,又或者你的下一代出现隐患,这对谁都不是好事。” 他语重心长:“颂年,我是只有你一个孙子,但继承人不是只有你一个,与其让集团的未来埋下隐患,我宁可把集团交给职业经理人,或者其他姓周的侄子侄孙们。” 周老爷子看到周颂年神情一瞬变得严肃起来,知道他把话听进去了,视线这才回到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湖面。 “你回去好好想想,一星期内,我要看到你的回复。” 鱼竿甩了出去。 等再次抬起时,上面吊起一条金色的大鱼,挣扎着摇头摆尾。 “鱼上钩了。” 被郑惠劈头盖脸,耀武扬威骂了一顿的江月极力忍住笑意。 她知道,她的计划成功了。 第117章 真爱 郑惠来势汹汹。 不仅保镖带了一堆,甚至各个都佩戴着电棍,身边还围了几个秘书,拿着资料文件,可见是早有准备。 只是骂人的话还是老三样。 先是鄙视了一下江月的出身,然后拿她来跟宋墨挽做对比。 对比很鲜明。 江月确实比不上。 所以郑惠如往常般来一句类似于:“你不配,赶紧离开我们周家……” 之类的套话。 现在还又加了一句:“你这个骗子,你们家有精神病,我就说当年怎么说你两句你就跟我装疯,原来是真有疯病。” 她像是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把柄,高抬着下巴,轻蔑道:“现在老爷子那边也知道了,你跟颂年谁都瞒不过去,你隐瞒婚前疾病,恶意骗婚,就等着净身出户吧。” 江月坐在沙发上,被骂了一通,强忍着没翻白眼。 她一直有一件事不太理解:“阿姨,你跟你儿子是有什么仇吗?你跟他作对,是有什么好处吗?” 郑惠只是冷笑:“用不着你来挑拨我们的关系,江月,当初要不是你,颂年也不会跟我吵架,你少对着我用那些伎俩!” 郑惠从小娇生惯养,出生在豪门郑家,长大后嫁给周家直系二代周泽,闺蜜是高官薄家的长女,儿子也很有出息。 可以说一辈子荣华富贵,顺风顺水,没受过半点委屈。 偏偏人到中年,五十来岁,被周颂年的婚事搅得心绪不宁。 她原本早早就跟闺蜜薄问雁约好,要让周宋两家联姻。 宋家出资帮周颂年开拓事业,周家给薄问雁的儿子宋墨哲当靠山,帮他拿下宋家继承人的位置。 再加上宋墨挽实在得她的心,从小在面前长大,情分接近母女,就算各有心思,也要比江月这个半路出来摘桃子的亲近。 本来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却因为江月的出现而不得不终止。 宋墨挽远走国外,宋墨哲处境尴尬,薄问雁的地位岌岌可危。 周颂年包养小星的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被到处宣传。 郑惠自觉丢人,又舍不得怪自己儿子,只得把锅丢到江月头上,对她态度恶劣。 一开始家里人还能理解。 周泽时不时劝慰几句,周颂年带着江月躲着她走,周老爷子不管事,但也知道她骄傲惯了,现在心里憋屈,给她娘家分了点好处。 第89章 后来闹出了事,也没人向着她了。 周颂年直接翻了脸,找了个错处,把她的两个弟弟从合作项目赶了出去,让她在郑家那边抬不起头。 郑惠跑去找周泽告状,周颂年也不客气,连带着把周泽也架空了。 郑惠要找周颂年理论说情,周颂年直接搬家,门都不让她进。 小别墅里外各三道防线,所有保安一看到来人是她,直接降杆封锁,紧闭大门,然后给周颂年拨打紧急来电。 周颂年则是把消息发给周泽,让他过来领人。 几次下来,他们父子不和的事情,到底闹到了老爷子那里。 周老爷子把人全都叫来骂了一通,先骂周颂年年轻气盛,性情不稳定。 又骂周泽耳聋眼瞎,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家事都管不好,没本事还敢仗势欺人,被架空也是因为能力不足,活该退位。 郑惠在一旁站着,虽然没被骂,但也知道老爷子在点她。 最后周颂年跟周泽倒是握手言和了。 郑惠里外不是人,两头都遭埋怨。 不仅不能随意到周颂年的新居所附近,甚至连参加宴会都要跟江月避开,免得再生事。 郑惠起初还觉得心虚,毕竟事情确实是她造成的。 但日子久了,就觉得都怪江月挑唆,要不是江月的出现,她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 “当年颂年要娶你我就不乐意,现在也算是拨乱反正。” 郑惠嘲讽道:“只希望你不要死赖着才好,不然你以前吃进去多少东西,我都要让你吐出来。” 神经。 江月深吸了一口气,特别想送她一句 ——‘男宝妈滚出地球!’ 但对着郑惠这种人,跟她吵架是没用的。 所以江月做出娇娇怯怯的绿茶模样,对着她说: “您问过颂年的意见吗?颂年可是跟我说了,他要永远跟我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跟我离婚。” 刺激男宝妈,当然要猛戳她的心窝子。 郑惠果然生气,她冷笑道:“如果颂年不同意,你觉得我能进来?江月,别跟我装,真当我不知道你让人把我挡在外面。” 江月还真不知道。 她以为郑惠不来小别墅是因为她很骄傲,不屑跟她这种人计较呢。 “我没有那样做。” 江月弱弱地说:“应该是颂年的意见,他不想见到您,所以才……” “你少来挑拨!” 郑惠更为生气,她打断江月的话,声音泛着冷意:“我告诉你,今天我过来就是颂年的意思。” 她说着,又让身边的秘书给江月递了份文件。 “离婚协议书就在这里,我劝你最好签了。” 江月接过扫了几眼,直接翻到财产那一栏。 郑惠确实有够小气,婚内财产半点不给,还要写她是过错方,因为心中有愧,才自愿放弃财产。 江月傻了才会去签。 郑惠眼下一看就没跟周颂年通过气,她要是贸然签了字,估计会把周颂年气到把她关起来。 如果周颂年再贱一点,顺水推舟签字跟她离婚,但又不放她走,那她的未来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仅捞不到钱,还要接着给周颂年当外室禁脔,看着他结婚生子,估计得熬到人老珠黄被厌弃后,才能得已解脱。 江月眸光微动,直接当着郑惠的面把离婚协议撕了个粉碎,往上一扬。 戏非常多,画面像经典老旧豪门电视剧。 可惜郑惠不是给她五千万让她滚蛋的恶婆婆。 不然江月肯定麻溜签字,对她感动地说一句: “欢迎下次光临。” 可惜她不是。 郑惠只是该死的资本家家属。 贪婪是她的本能,毫不让利是她的宗旨。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敲骨吸髓,让江月倒给她五千万。 江月倒很有小白花女主风范,楚楚可怜,哭哭啼啼:“我跟颂年是真爱,你休想拆散我们!” 她倔强地提高声音:“郑阿姨,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你不要再来侮辱我,侮辱你的儿子了。” 话术也很经典。 一套真爱无敌组合拳打出去。 在场人看她都像是看傻x。 郑惠脸都红了,不是生气,而是羞愤。 她怎么就跟这种人做了婆媳,不仅丢脸,还侮辱智商。 她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瞧。” 然后带着一大串人离开。 江月找了几张纸巾擦脸。 她待会还有一场戏要演,别现在就把脸哭坏了,那多不值当。 而没过多久,被郑惠的人拦在外头,热锅蚂蚁一样乱转的陈琳也找到机会冲进来。 陈琳面色铁青,把手机递给江月。 “月月,你爸爸患病的事情登上热搜了。” 第118章 心惊 离开周老爷子那里。 周颂年没有第一时间回小别墅找江月。 反而是到公司里敲打下属,顺便查是谁走漏了消息,阳奉阴违,背着他跟郑惠勾结。 周老爷子已经在疗养院住了好几年,事情大多都交到了周颂年手里。 平时最多是问一句项目总结,看一看具体规划。 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精力不济。 年近九十,又是癌症患者,养得再好也不能跟正常人比。 另一方面也是周颂年从中作梗,刻意封锁消息,想让继承权落实时能实现软着陆,而不是被动地等他老人家主动放权。 但现在郑惠能到周老爷子那边告状,周颂年这边却是半点风声都接收不到。 这就已经能显现出很多问题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对集团内部、对疗养院内的工作人员的管控出现了状况。 县官不如现管。 周颂年人去了外地考察项目,带走了不少自己队伍里的高管。 哪怕现在实行的是信息化办公,在掌控力上也会出现缺漏。 而周泽再是坐冷板凳,但本身他人在总部,又有着董事的名头,有着集团的原始股份。 他要办事,自然有人乐意递上橄榄枝,想要“雪中送炭”。 周颂年到总部排查了一通,筛出几个怀疑对象后,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让人先去撤走一笔跟郑家合作的资金。 郑惠是他妈,他犯不着真去整她本人。 但让人不好受的法子也不少。 比如让郑家那两个舅舅永远在继承权边缘游走,逼他们不得不向他投诚,从而削弱郑惠的影响力。 虽然这样说很冷血。 但郑惠能力越小,越战战兢兢,局势对周颂年就越有利。 如果她不是他亲妈,周颂年估计现在已经在物色新人选,想方设法翘掉她的位置,换一个更听话的人上位。 他甚至不怕有新的兄弟姐妹。 先不说周泽敢不敢背着他生,就是生下来,差了三十岁,再怎么努力都夺不走他的权。 更黑暗的做法,甚至都不能书写出来。 每一个成功的天龙人都注定缺乏人性。 一半来自于基因自带的天赋,另一半则来自于男权社会的筛选以及教育。 有时候脑海里闪过的一些过分恶劣的念头,甚至会让思考者本人都觉得心惊。 就好比周颂年在周老爷子让他在婚姻跟继承权之间做抉择的时候。 周颂年的第一反应不是这两个选项中的任何一个。 而是要跟周老爷子争权,架空他的位置,让他以后只能安安分分在疗养院养老…… 非常冷血无情的想法。 周颂年很聪明,他是在名利场上长大的人,算计是他的本能。 一瞬间内他就能想出这个想法要如何实施,能用的人是谁,要打压的派系又是哪些,他手上的筹码能让他撑到什么地步,能不能撑到老爷子不得不低头…… 像是早已在脑海里演算过千百遍 他甚至能预测到最坏结果,那就是他们两个斗起来,把集团彻底分裂。 以他现在的能力跟对集团的掌控力,估计分走三分之一。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太荒谬了。 他本来能吃到一整个蛋糕,为什么要因为一段婚姻就让蛋糕严重缩水? 这完全不符合他的利益观。 更何况周老爷子是他的亲人,他的爷爷,他是他一手带大的。 如果没人性到这种地步,以后国内谁还敢跟他合作? 没有人喜欢合作对象是一只贪心不足的毒蛇! 周颂年不想被打上不值得信任的标签,本身也没冷血无情到要对着养大他的爷爷下手。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就做出了抉择。 办公室的门被直接推开。 紧接而至的是高望带着焦急,又强装镇定的脸。 他身后带着一整个秘书团队,还有公关部门的主管吴明威。 第90章 “怎么了?” 周颂年语气温和。 高望沉重地说:“周总,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解释,您先看一眼吧。” 周颂年接过高望递过来的平板,上面显示的是实时热搜。 很平常的一件事,昨日上午九点,市内某精神病人闹市跳楼,砸伤一名路人。 按理来说,这样的新闻会被很快压下。 但媒体记者偏偏拍到了那位精神病人的脸,还录像了全过程。 是江肇。 江肇穿着一身蓝白条纹服,嘴里不清不楚地说着什么,然后从三楼一跃而下。 紧接着记者又去采访了精神病院院长。 评论跟弹幕都很多。 置顶的几个评论回复尤为醒目。 【这个人的长相好熟悉啊,是不是以前上过新闻?】 【是姓江的吧,我们本地人都知道,他女儿嫁给了某知名企业集团的三代,huihong你懂吧,咱们市领导都去接见的那位,前段时间剪彩,挺热闹的。】 【这谁不知道,以前的老新闻了,现在都还有痕迹呢,全家都被扒皮出来…… 他怎么疯了?还跳楼,真吓人。】 【出事了呗,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被戳死了,内部消息,他女儿估计也疯了,一家子精神病,你没看她多久没出席活动,估计也跟这个一样,在秘密治疗。】 【呃,只有我同情那个被砸到的护工吗?好惨……】 【门不当户不对,唉,普通人嫁到豪门,哪里会有好结果,参考英国王妃,希望那位还活着吧,rip。】 【做小三有这种下场也活该吧,嘻嘻,当年撬人家宋家长公主的未婚夫,还故意恶心人办几亿的婚礼,现在遭报应咯。】 【没必要这么恶毒吧,如果是真的,那对方是病人唉……】 【这算恶毒吗?你帮小三说话,你不会也是小三吧?】 【这种事都是男人的错吧,男的不出轨,哪里会有小三。】 …… 评论区风向跟新闻内容明显不符。 周颂年一眼就看出有人在其中带节奏。 他站起身,对着吴明威说:“公关部那边难道昨天没有收到消息?为什么今天才来汇报?” 吴明威额头冒汗:“周总,这个新闻是昨天发的,但舆论发酵是在今天凌晨三点,浏览指数爆发性上涨,跟寻常新闻完全不一样。” 周颂年知道有人故意在背后搞鬼。 半夜三更,舆情部门的工作人员又不是铁打的,肯定有疏忽的时候。 理解归理解。 但周颂年依旧冷着脸,对着吴明威施加压力:“你去通知公关部下属部门,一个小时内,我要看到消息被压下去。” “以及去查出这件事背后的水军公司是哪一家,让他们董事长明天亲自来总部。” 吴明威苦着脸,战战兢兢应是。 周颂年又对着庄向荣说:“你现在去找发布新闻的媒体领导,用集团的名义对他们施压,如果他们推拒,直接找省厅那边的人。” 庄向荣点头,又问:“是要让他们把新闻撤了吗?” 周颂年沉吟一瞬,说:“不用撤新闻,放到后台冷处理,尽量降低浏览量。” 撤新闻反而会激起群众逆反,让讨论度变高。 周颂年说完,让他们出去,又紧急通知各个相关部门的管理层上来开会。 互相探讨间又是几项命令下达。 半个小时不到,就已经确定好应对公关危机的三份应急计划。 会议结束,周颂年没有在公司逗留,而是直接回了家。 保时捷在公路上飞速行驶。 周颂年看着路边不断倒退的树木,心思深沉。 高望一句话都不敢说,贴在另一扇车窗边。 周颂年对他说:“你让家里那些工作人员做好保密措施,别对着太太说那些烦心事。” 江月最好别知道那些事情,也别太闹腾。 不然他…… 第119章 月月 小别墅的门被高望推开。 一见到室内的场景,高望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回头看了眼周颂年的脸色,不敢耽搁,立刻闪身到了一旁。 周颂年迈步进去,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高望会愣住。 小别墅的入门客厅处很纷乱,丢了一地的纸屑,有几张椅子被掀倒,原本摆在柜台上的装饰性花盆也碎了,绿植跟黑色的泥土就大喇喇洒在光洁地面上,对比强烈。 周颂年眉心蹙起,他对高望说:“陈琳还有保洁都去哪了,她们就放任屋子变成这样?” 脏还在其次。 那么多碎片落在地上,划伤了人怎么办? 江月在家只穿软底拖鞋,她走路是从来不看地面的。 高望在他身边跟了几年,很有眼力见,立刻就给陈琳那边发了通知,勒令她立即过来。 陈琳也来的很快,气喘吁吁,一看就是从二楼跑下来的。 她一见周颂年,还没等他训斥,就先开口,满脸惊慌:“周总,不好了,太太她……她……” 话语像是哽在喉咙里 “她怎么了?” 周颂年冷声说:“你缓一缓,正常说。” 陈琳声音像是在尖叫:“她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主卧里。” 那还好。 周颂年松了口气,只是自闭,还能哄。 陈琳一个大喘气:“还带了水果刀!” 话音落下,陈琳等着挨骂,但什么都没有,她只能看到周颂年匆匆离去的背影。 陈琳跟高望面面相觑,等两人反应过来,这才跟着往楼上跑。 几个保姆堵在门口,在大声地劝门内的人出来。 周颂年脸色难看到吓人,保姆一看到他,吓得直接跑到陈琳身边,问她怎么办。 “都闭嘴!” 这么多的噪音,跟故意刺激人有什么区别? “你们都给我下去,别围在这里吵。” 周颂年冷声呵斥,保姆们不敢逗留,都跑到楼下等消息。 他看都不看,只抬手拧了几下主卧的门,门锁发出机械碰撞的声响,但打不开。 门被从内反锁。 “月月,月月,你在里面吗?” 一句废话。 江月理都不理他,瘫在懒人沙发上,拿着手机玩开心消消乐。 “月月,你在吗?你别害怕,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你别听他们胡说,你出来,我们谈谈……” 门锁被拧动的声音非常急切。 像是外面的人恨不得把锁拽开。 但周颂年的声音却越来越温柔,近乎诱哄:“宝贝,你出来让我看一眼好不好,今晚嘉德有拍卖,你是喜欢红宝石还是喜欢蓝钻?” “你不用选,两个我都买给你,刚好镶在我们上次选的素圈婚戒上,你可以换着戴。” 好香的饼。 江月知道周颂年真的会给她买。 如果她打开门,别说两颗宝石,拍卖行里的所有东西,只要她要,只要周颂年买得起,那就都是她的。 但江月不想吃饼,她不要宝石,她要的是离婚。 “江月,把门打开!” 周颂年的声音变得严厉而冰冷,他对着门重重地砸了一拳,声音很响亮。 陈琳跟高望被吓了一跳。 从上楼开始,他们两个就陷入恐慌状态。 因为周颂年看上去非常不对劲。 他英俊的面容上表情狰狞,额角青筋暴起,偏偏故作镇定,用温和的嗓音跟门内的人说话,场面诡谲到像是日式恐怖片。 锤在门上的那一拳就是拉开的序幕。 周颂年靠着门,里面静悄悄的,半点声音都没有。 家里隔音太好了,该死的好,他以前就不该让装修公司多加装隔音棉! “江月,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让人把门撞开。” 周颂年下了最后通牒,又对着高望招了招手。 这也是个蠢货,反应力差得要死! 高望尚不知自己被上司心里骂了一轮,连忙上前,就听见周颂年低声说。 “还不赶紧让保镖都上来!” 周颂年声音很轻,跟高望说话,目光却紧盯着门,神情紧张到透着偏执跟神经质。 “你亲自去,让他们上来,越快越好!脚步要放轻,不要让房间里的人听到。” 周颂年对着高望吩咐完,直接推开他,重重地去撞门。 江月被突如其来的声响震得手机都掉到地上,顾不得捡,连忙掐了几下手臂,挤出哭腔。 “你这个骗子!说好数三声的……” 声音很小。 陈琳距离算不得远,但听不见半点她的声音、 周颂年却捕捉到了。 他如释重负,紧紧地贴着门,太好了,她还在跟他说话。 周颂年甚至不想为她刚才故意不理他的行为生气,她拿着刀进的卧室,她待在里面很久。 第91章 但她现在还在跟他说话。 “月月……” 第120章 好狠 门最终还是被破开了。 在江月还一无所知,拼命挤着哭腔的时候。 周颂年一边花言巧语地哄她,分散她的注意力,听到她没受伤,很是松了口气。 高望带着一大帮保镖上来,周颂年示意他们压低声音,快步走过来。 陈琳深感不妙,但不敢在周颂年的面前轻举妄动,给江月传递消息。 “月月,你把门打开,我们谈谈。” 周颂年嗓音温润,三秒后,没听到江月的回答,他推测她不在门边。 砰—— 门被人重重撞开。 几个保镖顺势涌入。 江月还坐在沙发上一脸懵,但很快她就意识到问题,立刻挤出眼泪: “周颂年你这个骗子!” 骂声中气十足。 周颂年很是松了口气,连忙到她身边,没敢坐到沙发上,怕刺激她,只得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窥探她。 “月月,对不起。” 周颂年诚恳道歉:“我只是太担心你了,你能原谅我吗?” 他说着,又试探性地想去握她的手。 江月一把将他推开,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周颂年也跟着起身,要去追她,几个保镖堵在门口,她走投无路,捂着脸落泪。 周颂年从背后揽住江月的肩膀,牢牢地抓着她:“月月,别跑了,你出不去的,你为什么要……” 他话说到一半,却是哽住。 因为他看见江月从口袋里拿出水果刀。 江月颤着声说:“你离我远一点……” 要是现在就被抓了,戏还怎么往下演? 江月是早准备好了,她带着刀进的房间,本来是要先给自己来上一下,施展施展苦肉计吓人。 但水果刀刚对上手腕,江月比划了几下,死活下不去手。 那可是自己的手,又不是别人的。 白嫩嫩的手腕,割到还不得疼死! 江月平时不小心撞到桌角都要委屈半天,哪里舍得往自己身上喇刀子。 她又不是没痛觉的纸片人。 苦肉计不成,江月就只能另辟蹊径。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感谢风油精,弥补了她演技的不足。 “你就一定要逼死我才甘心……” 周颂年呼吸都屏住了,他松开手:“月月,你冷静些。” “你让他们都出去。” 江月把水果刀横在手腕上,周颂年不敢碰她,怕她划伤。 他对着那些保镖们下令:“你们退出去!” 保镖们面面相觑,但没敢逗留,都退到了门外。 周颂年看着江月朝他转过身,她仰着头,看向他的眼神里透着决绝。 江月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透着凄厉,她总算说出了那句著名霸总文学名句: “周颂年,你好狠。” 周颂年只看着她落泪的脸,仓皇无措的,惹人怜爱的,像他们婚礼的那一天。 …… 婚礼要开始了。 但后台的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跑过来。 他们七嘴八舌,面目慌张,对着他说:“新娘不见了。” 江月跑了,在他们的婚礼现场。 周颂年没有生气,他只是困惑,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跑,明明一切都合了她的意。 那天很多人都在找她,隐秘地找,背着宾客跟新人家属。 没有人想让这件事闹大,那会让这场婚礼变成一个盛大的笑话。 周颂年也在找她,婚礼场馆两千多平,占地面积大,光是休息室跟接待室都有几十间。 但他偏偏有预感。 穿过重重花墙,周颂年找到衣帽间。 他拧开门锁,走了进去,白色的西式雕花衣柜很大,大到能装下一个穿着婚纱的新娘。 也很小,婚纱裙摆没能全挤进去,边缘卡在衣柜下缘,像是灰姑娘不慎落下的水晶鞋。 一种天注定要让他找到她的破绽。 婚礼最终还是正常举行下去。 过程坎坷,人员纷乱,谁都没有好脸色,相关人员不开心,围观群众看好戏。 这就是他们的婚姻。 …… 周颂年那时候就很想问她,但没问,疑惑积压到了如今,才能脱口而出。 “月月,为什么?” 极其笼统的问询,没有一点指向性,让人难以回答。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声音轻到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江月依旧落泪,风油精涂多了,有点止不住:“是我要问你为什么!” 江月瞪着他,水果刀刀口从对着自己到对着周颂年:“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绑在身边,愚弄我很好玩吗?” “颂年,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这样对我。” 江月恨恨地说:“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们可以协议离婚,各自分开,但你偏偏要骗我,在我以为你爱我的时候,曝光我爸爸的病情。” “你好残忍!” 第121章 恶女 周颂年兀自镇定下来,他对着江月说:“月月,你先把刀放下。” “我们之间有误会。” 周颂年说:“月月,我没做过算计你的事情,如果我要那样做,那为什么要找你,让你来我身边?” 他一字一句跟她分析:“曝光你的爸爸对我有什么好处?月月,你冷静下来想一想,如果我要跟你离婚,直接签字不好吗?” 周颂年说得非常有道理,但是江月表示不听不听。 “你不要再骗我了!” 江月情绪激动,握着刀的手都在颤抖,看上去透着一股子神经质:“你一直在算计我,你想要逼疯我,想要让我跟我爸爸一样被关到精神病院里……” 周颂年眸光一黯,在他看来,江月的状态明显不对。 她的想法太过偏执,像是钻了牛角尖,陷入了她自己的想象。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精神疾病是有可能遗传的,就像是定时炸弹,一旦碰到刺激源就会爆发,然后把患病者本人的脑海炸成一片混乱的废墟。 江肇发病后多次跳楼自残,还殴打过几次护工。 他有着明显的攻击倾向。 而江月…… 她从来没有去伤害过别人。 她性格太软,被逼急了也只是无助落泪,等到他面前,也不会主动告状,而是忍着委屈,对着他强颜欢笑。 周颂年想到周家老宅发生过的事情,只觉得心脏僵冷。 尤其是他听到江月说。 “我不会如你的意的,你们休想逼疯我!” 江月说着,刀刃对准了她自己。 兵行险招,她打算要是周颂年不来拦她,她就假装摔倒,然后把刀丢出去。 周颂年的反应比他们两个人想得都要激烈。 一切发生地猝不及防。 等到他们都回过神来,水果刀已经被他抢下,远远地丢到了门外。 光洁地面上滴滴答答落下许多血珠,很是渗人。 江月很是吓了一跳,都顾不上装疯,上去握住他的手。 “周颂年,你疯了!” 周颂年的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西装被打湿,黏在伤口上,里面的白色衬衫被染得殷红。 看着就疼。 江月深吸了口气,周颂年这人特小气,现在被她划伤了,肯定记仇,日后指不定要怎么找她算账呢。 她当即落泪,帮他压住伤口上方止血,又带着哭腔:“你抢什么?知不知道会划伤你,你是故意要让我愧疚对吧,你真是一点都不想让我好过……” 她倒打一耙。 周颂年反而笑了。 江月离他很近,盈盈落泪,粉白脸颊上还挂着泪珠,明明伤了人,她反而哭得比受害者还可怜。 她看见他面露笑意,却是一愣,有些惊慌,但手依旧压在他伤口上帮他止血。 像一只呆愣愣的小狍子,明明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去,偏偏要站在原地,睁着圆溜莹润的眸子,与捕获她的猎人对视,好似无处可逃。 周颂年情不自禁,在她垂着泪的脸颊上亲了一记。 江月更是慌了,她瞪着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吓到你了。” 周颂年抱歉道:“我不是故意的。” 江月泪落得更多,这次是真吓哭了:“你干嘛啊,你都流血了怎么还这样……” 她哭哭啼啼,周颂年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要帮她拭泪,结果抹了点血在她脸上。 “你还笑!” 江月想骂他,又怕被他记恨,毕竟她真伤到他了,未免有些心虚。 只好一边帮他压着伤口,一边扯着他到门口。 那些保镖碍于周颂年的威严,他没叫人,他们也不敢随便进去。 现在周颂年被江月拖着出来,也是一个个站得笔直。 第92章 江月看他们就像看着一群呆木头,很是生气:“你们没看到你老板都受伤了?赶紧去叫医生来!” “让医生把缝针缝线麻醉针都带上,他流血都快流死了!” 趾高气昂的,很是神气。 保镖们看了眼周颂年,他除了手上被开了道口子,但面色倒也不苍白,应该没割到动脉,不像要死。 周颂年对着他们微微点头,他们这才跑去找医生。 高望则是在保镖后面,他个子中等,被挡在后面什么都没看见,等人走了,他才见着周颂年受伤,连忙冲过去。 “周总,您还好吧?” 高望对着周颂年说,又一拍脑袋,看向在后面没跟上来的陈琳:“陈姐,家里有止血带吗?” 陈琳点头,她匆匆忙忙地说:“我现在就去拿。” 她说完,一溜烟就往楼下跑。 真吓人,她以为江月就只想吓唬吓唬周颂年,没想到真闹起来,还见了血。 周总也够变态,自己流血就算了,怎么还往月月脸上抹。 渗人…… 高望也没闲着,立刻去推了两张椅子来,供周颂年跟江月坐下,还抬过来一张小高台,让周颂年把手放在上面。 人不聪明,力气倒挺大。 周颂年勉强满意,他对着高望说:“你去催一催医生。” 等高望走了,他才看向江月:“没事了,一点小伤,缝两针就好了。” 江月强颜欢笑,眼眶发红:“我知道,我不怕的。” 周颂年便笑:“割我身上,你当然不怕,又没伤着你。” 倒是实话。 要是不是怕被周颂年事后报复,江月巴不得给他来一个三刀六洞,把他扎到能嘴里喝水,腹部浇花。 江月忍着没翻白眼,委委屈屈:“我倒宁愿割着我自己。” 周颂年摇头:“那还是算了。” 见她疑惑看他,又温声哄道:“我舍不得。” 周颂年知道江月最怕疼。 以前委屈成那样,也只敢吃药,把安眠药就着温水,当珍珠奶茶喝,一吃就是一整盒。 然后躺在浴缸里假装睡美人。 可惜周颂年不是王子,他只是个平凡的男人,回家后在浴室找到了她,浸在温水里,她的长裙在水中漂浮,半醒不醒的奥菲利亚。 周颂年的吻肯定是救不醒她,所以他一边给她催吐,一边打了急救电话,还让老宅里所有医护人员都过来施救。 很幸运,她活了下来。 周颂年再不爱她,也见不得她受伤,更见不得她死。 “月月,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周颂年沉着声问她,看她脸上不好,又说:“如果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江月可想说了,她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是郑阿姨来找我了。” 江月低着头,她故意抽噎了两声:“她说我爸爸是疯子,我也是疯子,说我以前都是故意装病,有心要去害她。” 绿茶坏女人怎么会不抓着机会给人上眼药? 如果这是一本通俗霸总文学,江月就是里面的恶毒女配。 现在正在胡作非为,肆意挑拨霸总的家庭关系。 不过没关系,最终女主(宋墨挽)会让他们和好如初。 然后让江月这个坏女人拿着她的几千万黯然离开,然后为失去了周颂年这个好男人而失魂落魄,一辈子为自己只有钱,没有男人而伤心痛苦。 “我没有装病。” 江月又哭了,风油精真顶用,熏得眼睛疼,眼泪更是止都止不住:“颂年,我好害怕,我该不会真的疯了吧?” “我明明没有想伤害你,但是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居然弄伤了你……” 她越说越激动,看着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周颂年立刻喝止:“月月,月月!” 他扳着她的脸,让她直视着他:“你看着我,先别急着哭,深呼吸……” 他引导着她深呼吸几次,让她将情绪平复。 江月的脸上乱七八糟的,哭到浮肿,又是泪痕,又是沾上他的血。 真是花猫一般。 周颂年深深地叹了口气,高声让保姆去打一盆温水,温水来了,打发走战战兢兢的保姆,又用能动的那只手给她擦脸。 动作温柔又细致。 他唇角上扬,低声哄她:“没事了月月,我在这里,没有人能欺负你。” 第122章 不配 江月脸被擦干净了,主要是没了风油精,这才止住泪水。 她按压着周颂年的手臂,小声说:“对不起。” “没关系。” 周颂年知道她有心结,开解道:“月月不是故意要伤害我的,是我去抢你的刀,这只是一场意外,如果你非觉得自己有错,那我现在原谅你了。” 他顿了顿,又去摸她的脸,拇指在她唇上按了一下。 “如果你还觉得过意不去,可以亲我。” 周颂年含笑说:“我酌情看看能不能给你减刑。” 没个正形。 江月嗔他:“老实点吧,医生要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保镖果然架着医生过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一整个医疗团队。 不知道的还以为周颂年在家里被开膛了,来这么多人急救。 护士上前帮周颂年包扎的时候,江月想要退开,却被他牵着手,不得不起身站他身旁。 划开的衣袖被血粘连在伤口上,只能用剪刀把粘连处剪开,然后一点点撕下来。 江月看着都疼,所以她选择不看。 周颂年深吸了口气,抬眼看她,发现江月闭着眼偏着头躲避,笑骂了句: “小没良心。” 伤口很快缝合好,周颂年动了动胳膊,没什么牵扯感。 这证明他没有被割伤筋脉跟神经,在家里缝几针就好了。 要是伤到神经,肯定要去做外科手术,到时候事情也不好瞒下来。 周颂年想着,又对医生以及保镖、下属们说:“今天我受伤,是切水果时不注意,不小心划伤了自己。” 他眼神一凛,话语中充满警告:“这件事只有这一种说法,要是外面还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那只能说明在场有人对外造谣生事。” 周颂年没有说出威胁的话,对会怎么惩处告密者绝口不提。 但所有人都能听出言下之意。 他警告完,又让众人自行离开,江月则被他带到浴室,原因很简单。 “我手受伤了,洗澡换衣服不方便。” 他拿江月当护工使。 江月因为心虚,格外听话,洗着洗着,忽然想起她想过要让人把周颂年撞瘫的旧事,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周颂年问她笑什么。 江月便说:“我刚才在想如果你以后老了瘫了,我应该也是这么伺候你。” 周颂年薄唇紧抿,他坐在浴缸里睨她一眼:“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他是喜欢她叫他daddy。 但不是真的想当被女儿伺候的瘫痪老爹。 前者是情趣,后者…… 周颂年想,‘他还没那么变态。’ 江月被他逗笑了,但笑着笑着又开始哭。 周颂年拿她没办法,只觉得头疼:“小姑奶奶,你又怎么了?” 江月不说话,她跨进了浴缸,浴缸很大,容纳下他们绰绰有余,但她还是挤到周颂年怀里,好像只有这一个容身之地。 周颂年没办法,任由她钻进来,受伤的手架在扶手上,他用能动的那只手揽着她,避免她滑到水里。 “宝贝,你的裙子湿了。” 江月盖在脸上的长发被人拨开,周颂年吻了她额头几下,长指抚过她眼下那处的皮肤,把眼泪抹匀。 江月声音很小,与之相对的是她紧紧地抱着他:“我不要离开你。” 是死死缠绕着树的菟丝子。 离开了能遮天蔽日的大树,它就没了养分,要枯萎而死。 她想起很多年前,周颂年跟她说过:“世界上没有人会离不开另一个人。”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 就像树跟菟丝子,缠得再紧,也不是同生。 它只是寄生在树身上,汲取着树的养分,最终的结局要么是把寄主的营养吸干,不同生,但共死。 要么被欲要挣脱的树摒弃,枝节被崩断,孤零零地委顿于地,变成一滩软烂、毫无营养的泥。 江月不算菟丝子,她是一棵歪歪斜斜的小树苗,短暂地靠在了一颗比她大的树上,慢慢地攀正了身体,渐渐成长,不再需要依赖攀附别人。 “但是颂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周颂年却有些不甘,他以为她是菟丝子,任由她缠上了他,与他分享同一片阳光雨露 ——他的财富。 他抚着她的脸,慢慢抬起,让她不得不看着他,目光对视,江月毫不躲闪。 第93章 周颂年有些不解:“你为什么总是想着要离开我?” “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你。” 江月也不哭了,她的手攀上他的,手心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脸窝在他的手心,像一只小小的文鸟,依恋的雀。 “我只是配不上你。” 周颂年想说什么,但她抢先一步,伸手去捂他的嘴。 狗东西,再不让她发挥情绪就没了! 奥斯卡之神好不容易附体,江月就是死也要把戏演完。 “你总是不听我说话。” 江月失魂落魄:“我难道连跟你对话的资格都没有吗?” 周颂年无奈地叹息,气息吹拂过她的手,像一个漫长的吻。 他允准了。 于是江月便笑,“我有时候真希望你是个瘫子,这样你就会在生理上有残缺,别人也不会再觉得我不配,反而要同情我。” “为了钱嫁给一个瘫子瘸子,多少也是有一点可怜的。” 但周颂年很健全。 他身体很好,没有半点残缺,也没有被岁月摧残发福成为猪头,反而逐渐沉淀,有了几分成熟风韵,事业也更加成功。 于是她就更不配了。 世界对女人就是这么残忍。 如果男人高攀,他们必然会说他有过人之处,并大肆吹捧,争相羡慕。 如果女人高攀,那多得是人拿她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月很不幸,她不仅高攀,还做过第三者,参照对象还是宋墨挽那种样样都好的原配大小姐。 这足以让她在舆论层面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超生。 “我知道你也看不起我,你有时候肯定也会想,如果你没有钱,像我这样的女人,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如果周颂年真那么想。 江月只能说他想的没错。 要不是为了钱,她才不会跟他演戏,早收拾东西跑路了。 第123章 恋雀 但戏依旧得演下去。 江月松开捂着他嘴的手,仿佛无能为力:“颂年,郑阿姨说的那些话是对的,我们并不般配,强行在一起只会让互相都过得不好……” “所以你要抛弃我。” 周颂年冷声说:“你要因为她说的那些话而离开我。” “是你要离开我!” 江月才不会让他把黑锅扣在她头上:“你当我不知道吗?爷爷知道我的事情了,他知道我家里有精神疾病了。” “周颂年,别告诉我,他会允许你跟一个病人结婚生子,然后生下一个随时跟他的母亲一样变成疯子……你别碰我!” 江月狠狠地推他,“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还受着伤!你要做什么,你真的想要一个会发疯的私生子吗?” “他不会是私生子。” 周颂年压着她,手臂上的伤口因为突然发力而崩裂,渗出许多鲜血: “我们结婚了,你的孩子会是我们的继承人。” “但他只能是我们的继承人。” 江月苦笑着说:“颂年,别这样,我们都知道周家不会想要一个随时会发病的孩子。” “但是我想要。” “我不想!” 声音抬高,她有些吃痛,难免落泪:“我不要生下这样的孩子,我不能承担……承担这份责任,我不会照顾他。” 江月苍白着脸。 她不该离他太近,周颂年对她来说永远危险。 好在这份危险源到底对她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怜惜。 周颂年退开了些,低声跟她说:“月月,我们去国外吧。” 他说完,竟也觉得惊诧。 多年的事业,从小到大的努力,祖父跟父母的期许,他为了成为继承人付出了那么多…… 他是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他不是周家的继承人,那他的路只会比现在难千百倍,阶级滑落是他注定的未来。 周颂年一眼就能看清所有的弊端,但他依旧握着江月的手:“我们不要孩子了,什么都不要,我带你去国外,如果你生病了,那我们就去找最好的治疗方案。” 江月傻眼了,她看着周颂年,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呆呆地说: “爷爷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周老爷子就这么一个直系孙辈,他能接受周颂年搞丁克就有鬼了。 国内资本家最怕后继无人,他们是真有几千亿要继承的。 而且她主要是没病啊! 但凡被周颂年带去国外一查,发现她是装病。 以周颂年的性格,八成得真把她关精神病院里好好“接受治疗”。 他怎么了? 被她上次打傻了吗? 江月十分后悔那天打了周颂年的头,她把她老公打出毛病来了。 “你明明都不爱我,你为什么要这样?” 周颂年握着她的手,很是深情款款:“月月,我是你的丈夫,我对你有着责任。” 他想了想,怕说服不了她,又说:“我爱你,我怎么不爱你,月月,你不要总是想那些有的没的,如果我不爱你,我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你?” 那表情,要多假有多假。 看着就像是为了安抚精神病人而做出的假象。 江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一脸感动:“颂年,你不用为了我做这样的牺牲。” 她想甩开他的手,但周颂年的力气比她大,江月只好接着说。 “我知道你为了你的事业付出了多少,颂年,你冷静些。” 周颂年很冷静,他的大脑清明,还知道要对着她组织语言:“月月,难道你就那么希望离开我吗?” 简直是车轱辘话! 江月有些抓狂,周颂年太会抓重点。 他不会说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导致我们分开。 他只会说是“你想离开我。” 这恰恰击中了江月的死穴。 江月强颜欢笑:“我怎么会……” 周颂年便说:“那我们达成一致了。” 去他的达成一致! 江月直接急哭了:“你就一定要逼疯我吗?” 周颂年捧着她的脸,他的伤口崩开,把浴缸里的水染成粉红,沾到了她的衣裙上,将两个人都浸染。 “月月,我怎么舍得逼你。” 他又去亲她,吻走她的眼泪,怜惜中带着一点憎恨:“是你在逼我,你想让我选你,我偏偏……” 他为什么总是要如她的意? 江月就没见过他这不管不顾的疯劲,一开始还忍着承受,后来喘不过气,忍不住咬他一口。 舌尖尝到腥甜。 周颂年反而更兴奋,尽数将血液哺喂给她。 等他终于退开,江月已经没了力气。 她抬起胳膊,软软地甩了他一巴掌。 周颂年被打了一下,没觉着疼,她真是爱撒娇。 于是他握着她的手,反去在她手心处亲了一记。 她脏了!!! 江月喘着气,差点没厥过去,她红着眼眶瞪他:“你欺负我。” 周颂年揉捏着她的手,小巧纤细,很是可怜:“你可以欺负回来,我很乐意。” 江月靠着浴缸的恒温缸壁,看向他的眼神里透着恨意:“我才不跟你走。” 周颂年变了脸色,她依旧恶狠狠地说:“如果我跟你走了,到了国外,你会恨我的。” “你会去想,“为什么我当初要为了这样的女人抛弃了一切,我有那么多的钱,我要什么女人没有?我因为一时的冲动失去了那么多,她要怎么才能偿还给我。”” 江月学着他的口吻。 她眨了眨眼,把眼泪都吞回去:“周颂年,我还不起这么重的债,我不要你为了我牺牲。” “你回去告诉爷爷,你会跟我离婚,你可以接着当你的继承人,你可以去找宋墨挽,你跟她联姻,或者跟别人联姻,你今年三十了,也应该有个孩子……” “有个健康的孩子。” 江月哭不出来,所以她捂着脸,肩膀瑟缩。 周颂年的声音很冷,他攥紧了她的手:“那你呢?我去跟别人结婚生子,你怎么办?” 江月手有点疼,但没敢抽出来。 她隐约意识到了周颂年想听什么。 贱男人! 自私鬼! 狗东西! 江月抬起头,脸上满是刚才从浴缸里泼上来的“泪水”:“我会等你,周颂年,你这辈子休想摆脱我!” 一点也不温柔。 她的目光执着又坚定,还带着决绝,好像恨他恨得要死。 但周颂年竟有些隐秘的欢喜。 非常下贱,完全违背世俗的所有美好品质。 江月看到他的深邃漆黑的眼眸,隐隐扭曲的神情。 他的眸子倒映出她仓皇狼狈的面容,周颂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额头慢慢抵上她的额头。 “月月,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对吗?” 江月心脏不安地跳,她咬着唇,闭上了眼。 第94章 她成功了。 一个星期后。 江月跟周颂年协议离婚。 第124章 分割 一切都来得太快,江月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高兴地差点没跳起来。 轻飘飘的一张暗红小本,盖着章印着字。 比他们那张诡异的结婚证好看太多。 过程也不是没有坎坷的时候。 尤其是在财产分割上。 周颂年很大方,江月乐见其成,周老爷子不管事,他只要看到结局,过程他不在乎。 周泽在这件事上直接就是个隐形人,生怕被儿子记恨,又继续坐冷板凳。 但郑惠有意见。 周家老宅。 郑惠坐在真皮沙发上,跟周颂年之间隔着一张茶几,周泽坐在中间,面无表情。 “江月是什么出身?平民阶级,又没什么本事,嫁进来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没有……” 郑惠有意挑刺,原本还要说几句关于江月基因问题,以及骗婚的事。 但转眼看到周颂年脸色不对,到底有些心虚,又换了说辞: “你以前给她的那些东西已经够她花一辈子了,现在还要再给她五个亿,你当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周颂年很淡定,他靠着沙发,看向郑惠的眸光深沉:“您为什么私下去找我太太?” 郑惠一句话哽在喉中,过了半响才说:“去都去了,你还提什么,江月跟你都离婚了。” “我提什么?” 周颂年冷笑:“如果不是您去找她,她也不会跟我翻脸,现在她以为我们家算计她,要让她净身出户,先一步出手把我的资产都查了个遍。” “辉鸿是婚后财产,如果她真的贪心,想要我的钱,分走三、四十亿都不是没可能。” 假的。 这是他早跟江月约好的说辞。 像周颂年这种身家,避开婚姻法给自己捞好处的方法太多了。 事实上江月也没想要那么多钱,能拿到一亿就够她开心。 但周颂年不开心,他总担心她离开他会过得不好。 女孩子出门在外,没点钱傍身怎么行? 协议离婚的前两天。 江月还躺在他怀里哭哭啼啼,抱着他不肯撒手。 周颂年只得哄她,又教了她许多管住钱的方法,重点是: “月月,你不适合去做生意,钱存在银行,光利息就够你花一辈子了,如果有人跟你说要带你去做生意,投项目,你绝对不能答应,更不能让人用你的名字去注册什么商标。” 她实在是耳根子软,周颂年怕她一拿到钱,就被人坑了。 “也不要去信你的家里人,他们不靠谱。” 周颂年想了想,又说:“平时要做好防护,不能跟现在一样,不带着保镖就出门,以前是有周家在,他们不敢招惹你,但我们离婚的消息宣布后,别人会把你当成一块大肥肉。” 他让她尽量别去酒吧会所,那里鱼龙混杂,不少x少爷x小姐在那里染上了管禁药物。 又怕她实在好奇,如果忍不住一定要去玩,就去他名下那几个,那里有定时排查,安全性有保障。 “你最好不要出国,英美最喜欢收割你这种携带大额财产的富家女,东南亚那边更是危险。” 周颂年暗含警告。 国外太远了,如果她在那里有了危险,他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如果他们断了联系,他只怕会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如果你打算去,我会派人把你抓回来,欧洲澳洲轻松些,但你的英语太多年不说,语言不通……” 他第一次对着她有这么多话要说。 嘱咐殷切,字字句句都很实用,结合起来,都能出版一部名叫《豪门小姐避开破产危机的三百六十招》的书。 江月起初听得很有耐心,听到后面就有些犯困。 但眼睛刚闭上,就被周颂年摇醒了。 “你干嘛呀!” 江月发了脾气,打了他一下。 周颂年抱着她,像抱着个大型玩偶,时不时摸一摸她的脸跟手。 他深深地叹息:“月月,你太不让人放心了。” 周颂年不明白她为什么还睡得着觉。 她的心怎么那么大? 这些天一想到江月要走,他做梦都会梦到些不好的场景。 不是她被坑破产,被人拐带,然后孤零零地被关在小黑屋里哭着说:“daddy救救我。” 就是她到处找男人玩,广开后宫,一三五点卯,二四六挑人的糜艳故事。 前者令周颂年心惊又不忍,恨不得穿越时空过去把可怜兮兮的她带出来,抱着哄一句: “宝贝没事了,老公在呢。” 后者令周颂年嫉妒又愤怒,十分想把江月拖出来打一顿屁股。 尤其他梦中,江月后宫里的妃嫔还十有八九是魏语迟,气得周颂年想要开车把魏语迟那张脸惯会骗小姑娘的漂亮脑袋压爆。 他早该那样做了! 周颂年连续好几天从勃然大怒中惊醒,然后看到身边的江月,反而变成了怒然…… 江月被折腾地够呛,天天沾床就睡。 心底暗骂他占便宜没个够,狗东西都要离婚了还死命吃肉。 周颂年看她睡眼惺忪,很是惫懒,只好放开手,任由她倒在他胸口,长指梳理着她的长发。 “月月,我知道你查出了我的财产。” 江月睡意直接被吓跑了,周颂年察觉到她身体一瞬紧绷。 她努力地半支起身体来看他,眼睛睁得很圆,像警惕的兔。 “别这么看我,你把那堆文件随意丢在我送你的房子里,如果我发现不了,那才叫奇怪。” 江月咬着唇:“你调查我。” “对,我调查你。” 周颂年笑意温和,又把她按回去:“放轻松点,宝贝,我们做个交易吧。” “我会给你很多很多钱,但你以后不许改嫁。” 周颂年想,他真是一个自私的男人,他要剥夺他的妻子,未来的前妻追寻幸福的机会。 他教她那么多规避危险的方法,独独忘了一条。 那就是她身边最大的危险人物,明明是他自己。 周颂年忽然觉得江月有些可怜,她早已掉入陷阱,却还依恋地靠在危险边缘,难以逃离。 “月月,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爱我,离不开我,你是不会拒绝我的提议的,对吗? ……………………………………………………………………………………………… 郑惠冷笑一声:“她敢要三十几亿?也不怕拿了钱没命花。” 周颂年倒了杯茶,茶盏在他修长的手里,像个灵巧的玩具。 “我奉劝您别对她动手。” 周颂年的威胁没有半分掩饰:“您是我妈,我是不好动您,但郑家跟我可没那么亲。” 郑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已经把投资收回了,你还要怎么样!你不要忘了他们是你的舅舅,你们是亲戚……” “生意场上哪有什么亲戚。” 周颂年慢条斯理地品茶,气定神闲:“他们姓郑,我姓周。” 郑惠有些恼怒,色厉内荏:“你就不怕我告诉老爷子!” “郑家要是还想插手集团内部的事情,就别怪我折了他们越界的臂膀。” 周颂年放下喝了小半杯的茶水,面露浅笑,话却说得十分混账,图穷见匕:“不是只有您一个人会告状。” “现在要靠着郑家维护地位的人是您,不是我,我要做的,只是把那些无关紧要的障碍去除,不需要任人唯亲。” 第125章 天性 周家老宅罕见又爆发了争吵。 主要是郑惠在吵架,她面红耳赤,愤怒非常。 周颂年看上去反而很平静,好像他不是在话题中心。 甚至还有余力讥讽:“妈,您到底在心虚什么?” 郑惠气得发笑:“我心虚,我能心虚什么?当年你娶江月我本来就不同意,墨挽哪里不好,让你这样欺负,不过是打算计划出国,结果转眼你就结婚了。” “江月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周颂年只淡然道:“那是我的选择,跟其他人无关。” “你的选择?” 郑惠怒道:“你的选择就是选了个贪心的拜金女,离婚还要给对方割地赔款……” “她不是拜金。” 周颂年打断她:“这笔钱是我非要给她的。” 郑惠一脸地不可置信,好像听到周颂年说了什么天方夜谭。 她对自己儿子多少也有些了解,周颂年在她看来是十足的商人,性情异常冷漠,周泽跟他比起来都算是人情味十足。 最起码周泽不会把亲戚全都从公司里踢出去。 或许周颂年已经忘记,但郑惠永远记得那一天。 在周颂年还只有七岁的时候,她突发奇想,忽然想增进一下跟儿子的感情。 第95章 郑惠其实有些嫉妒那个从小将周颂年带到大的保姆。 豪门父母不是每一个都有时间育儿,大多时候,孩子都会交给保姆带着。 保姆也不只有一个,标配是三到四个有育儿经验的保姆,两个营养师,以及一些辅助人员。 但保姆跟保姆也是不同的,主管孩子的保姆有时候就像古代的奶妈,会跟豪门小孩的关系非常亲近,不少少爷小姐在成年结婚后,依旧带着她们,给她们养老。 如果女主人因为嫉妒把保姆辞退,孩子们还会啼哭抱怨,求着妈妈把保姆请回来。 郑惠已经不记得那个保姆的姓名,但她还记得要辞退对方时,她的心虚跟不安。 她想着如果儿子哭了,她该要怎么应付。 周颂年很少哭,最起码她没怎么见过。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带他带得少,她那时候也年轻,花花世界等着她去探索,既然有别人带着,她又何苦自己费心。 但不幸的是,周颂年没哭,他像没事人一样,照常做作业,看新闻,时不时去跟老爷子下棋,下得很烂,但输了也不生气。 镇定地不像一个孩子,好像他们家里从来没有过照顾他长大的那个人。 郑惠实在没忍住,她找到他,主动开口:“颂年,妈妈把阿姨给辞退了。” 年幼的周颂年只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像在接收下属的报告。 他从小跟在周老爷子身边,有时候会去模仿对方的行为模式。 郑惠以为他只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颂年,辞退的意思就是她不在这里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 周颂年拧着眉,有些不解:“她是工作上出了错误吗?” 郑惠摇头。 周颂年又问:“那您给她发工资了吗?” 郑惠犹豫了一瞬,但很快点头。 周颂年的视线便从她身上,又转移到电视机,那里正在放财经频道,周老爷子在里面,他在接受记者访谈。 “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事情了。” 他不再理会她,就差加上一句“请您不要打扰我。” 非常冷漠的态度,小小年纪就这样,让郑惠一度怀疑他有生理上的情感缺失。 郑惠心寒,但日子久了,她也忘了这件事,直到周颂年十几岁,她再度想发散母爱,却被顶了回去。 理由很简单: “我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您实在没必要这样。” 周颂年有些不耐烦,但到底维持着礼貌,甚至还带着些苦恼:“我不需要你们过度的关心,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节奏,之前十几年您都没管我,现在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郑惠手足无措:“我只是关心你,你是在指责我以前的不管不顾吗?我可以弥补。” 她是真有心要弥补。 但周颂年只是平静地说:“谢谢您,但我现在不需要,我也并没有指责您,我只是希望您不要打扰我。” 他不像她的儿子,他们住在同一个家里,但老宅太大了,大到只要他不想,他们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 人类的生理决定了不止孩子需要母爱,母亲也需要孩子给予的反馈。 周颂年天性冷漠,郑惠在他那里得不到反馈,只能从其他地方找寄托。 宋墨挽是郑惠闺蜜薄问雁的女儿,从小就很漂亮听话,每次见到她都乖乖地叫着郑阿姨,后来又变成干妈。 郑惠几乎是看着她长大,自然喜欢,宋墨挽从小就喜欢周颂年,黏在他身边跑,郑惠更喜欢。 宋家跟周家门当户对,宋墨挽跟她很亲近…… 但江月把一切都毁了,周颂年抛弃了宋墨挽跟江月结婚,现在还因为一些不知名原因,死活要给她赔五个亿。 而郑惠还要面对她天性冷酷无情的儿子的指责。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一定要针对她,现在她被您逼走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周颂年冷笑着说:“五亿而已,她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毕业后就没出去工作过,她连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没有,我不给她钱,难道要看着她以后穷困潦倒?” “我没有您那么狠,要上门去逼我太太净身出户。” 郑惠手都在抖:“你说我心狠?难道不是你为了周家的继承权,所以放弃了她?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会这样吗?” 周颂年沉下脸,目光带着些寒意。 实话总是够戳人。 周泽也不再沉默,他怕郑惠把周颂年刺激大发了,直接跟他们翻脸:“你们都少说两句。” 郑惠便不说话了。 周泽又说:“既然你决定给她五亿,那就给吧,我跟你妈不管这件事了。” “五亿太少。” 周颂年说:“我现在想了想,五亿有些不够,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一年一亿,给八亿比较好。” 周泽一句话噎在喉咙里。 郑惠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八亿?” 八亿跟集团比起来不算什么,但离婚给江月分八亿,那是纯粹的亏本买卖。 就是跟门当户对的妻子离婚,最多也就分走三四亿。 江月对家族一点贡献没有,她凭什么分这么多? “您觉得少?” 周颂年扫她一眼,“那就十亿好了。” 郑惠闭嘴了,靠在沙发上喘粗气,贵太太风范荡然无存。 但她没敢再开口。 她怕她再说,周颂年立刻说他要净身出户。 最后敲定的协议离婚补偿是十亿。 五亿直接给,一大部分来自原本要投给郑家的那笔投资金,三亿的流水结合些许房产,小别墅也给了江月,那里安保比其他地方更到位。 剩下的五亿以赡养费的形式按月发送,除非江月再婚,不然这笔钱能给到她去世。 对此郑惠只有一句评价:“我真是生了个大慈善家!” 周颂年的讥讽也很到位:“如果您跟我爸离婚,分到的只会更多。” 周泽面无表情:“你们母子吵架,尽量别扯上我。” 一场闹剧,最后的赢家只有江月。 她看着银行卡后面的一串零,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搂着陈琳,右手搂着方青筠,眼泪普拉达普拉达地掉下来: “我发了!!!” 第126章 影后 江月恢复单身,又喜提身价十亿,高兴地不得了。 直接在家里开起了单身派对,又或者是庆功宴,柏漱跟方青筠都在其内,她还顺便把他们的尾款结了,还各自发了笔奖金。 流水席从早吃到晚,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还让人搭了香槟塔,喝是喝不了多少,只图个高兴吉利。 方青筠站在小别墅的空中花园,看着下面的泳池,对着身边吹风解酒劲的江月说:“可惜了。” “今天怎么不请些男模特过来?” 要是能开一场泳池派对,那该有多好啊。 以前江月就办过一场,请了她过来,结果被出差提前回家的周颂年撞见。 男模们做了鸟兽散不说,方青筠还应江月的要求,假装是外来人员躲到一旁,还偷看到江月被周颂年训斥。 隔得太远,方青筠虽然看不清他们的神情,但也知道江月心里不好受。 豪门太太的日子不是好过的,男人花钱养着她,肯定也会有所要求。 江月现在能拿钱上岸,也算是熬出头了。 方青筠心下感叹,她朝着江月举了举酒杯:“庆祝你恢复单身。” 江月也跟她碰了碰杯,又抿了口香槟:“我也想请男模。” 陈琳像是接收到了雷达,警惕道:“这几天最好别,周先生还关注着这里呢。” “谁管他啊。” 方青筠不明所以:“他不都是月月前夫了吗?” 正说着,江月的手机就响了。 江月从口袋里把手机取出来,一看到手机显示屏,酒立刻醒了一半。 “你们找个地方藏一藏,是周颂年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她给陈琳做了个手势,陈琳立刻会意,拉着还有些懵的方青筠躲到花墙后。 等她们藏好了。 江月才拍了拍脸,觉得清醒了些,才接通电话。 “月月,你今天为什么没给我发消息?” 周颂年嗓音低沉,视频里的他看上去比真人要柔和很多,没什么压迫感。 但江月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她低下头,假装难过:“我们都离婚了,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发信息过去骚扰你。” 看着倒很委屈。 隔着一段视频,周颂年伸手碰了碰屏幕,冰凉凉的,他摸不到她的脸,也难以用空泛的语言去安慰。 即使他内心深处知道,她不需要安慰。 小骗子,拿到钱就恨不得能直接甩开他就跑。 即便江月千百次说爱他,但周颂年依旧有那么几分冷静。 第96章 自己亲手养大的玫瑰,哪会不知道她的刺长在哪里。 只是玫瑰生长在他的花园,再怎么也逃不出去。 周颂年对她的处境有所怜悯,怜悯到很难不让一切如她的意。 周颂年透过视频去看她,看她后面的那片漆黑星夜:“这是我的责任。” 他们之所以会离婚,原因只是因为他太过无能。 江月察觉到周颂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的表情就很不对,跟即将要黑化了似的,越发让人看不懂。 江月对他的状态十分警惕,立刻解语花般安慰:“没关系的,我可以等你,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你跟别人结婚,但我会一直陪着你。” 呕呕呕…… 江月差点没把自己说吐出来。 当年生活所迫,年纪太轻,脑子有坑,外加周颂年威逼利诱,所以她才会误入歧途。 现在江月好不容易洗手上岸,她才不要重蹈覆辙。 但男人就是男人,没有男人不喜欢妻子,或者说情人离不开他,甚至为了他甘愿做三。 这大大的满足了他们的劣根性。 周颂年的表情看不出满意不满意,但他没有反驳她。 他沉默着,只是一直在看她。 江月有些慌,急忙找了个话题:“如果你们以后有了小孩,我能看看吗?我一直很好奇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小孩。” 周颂年说:“因为你一直很排斥,以前你想打掉,我觉得或许是因为我们没结婚,你不想生下私生子,但婚后你也不想,会自己去吃药。” 他不是没想过要个孩子。 周颂年安全措施一向不忘,如果哪天忘了,那八成是故意,剩下两成是顺水推舟。 但江月不想,她还小,她爱自由。 周颂年很纵容她,事实上他也没想过她怀孕的模样,她在他心里一直是个小女孩。 但如果她愿意生,周颂年也会很开心。 他的事业渐渐平稳,他可以每天抽出三个小时来陪她,跟她一起照顾他们的孩子。 或许他内心早有期待,不然他不会在江月二十岁那段时间,频频关注那些育儿信息。 ——虽然他那时候养着的孩子正是江月本人。 江月一看到周颂年怅然若失的表情,就知道她说错话了。 她猛地掐了一下手心,挤出两滴泪:“你别说这种话了,我很庆幸我没有孩子,不然要是小孩遗传了疾病,我要怎么对得起他(她)。” “月月别哭了,我不该说这些话。” 周颂年无奈叹气:“为什么你在我面前总是要哭。” 偶尔的泪水能作为情趣,他很喜欢她的相貌,哭的时候楚楚可怜,笑起来也很可爱,很惹人动心,勾得人蠢蠢欲动。 但江月哭得太多,软融融的眼泪浸到他心里,泡得人骨头发酸,心也揪着。 尤其是他现在还不能在她身边。 刚离婚就跟前妻相聚,老爷子跟他父母那边估计会觉得他是仙人跳。 故意挖公司的钱献给前妻,博美人一笑。 虽然他确实如此。 “你还想跟我说话吗?” 周颂年问她。 江月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我想见你,但是我现在一看到你就难过。” “对不起。” 江月擦了擦眼泪,眼下还挂着泪珠,唇边偏偏勾起笑容,强颜欢笑:“我是不是太扫兴了。” 周颂年只温和地说:“月月,别靠在栏杆上,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们以后可以只发信息。” “不要忘了离婚协议书上签的条款。” 江月点头:“我记得的,我要早中晚给你发消息报平安。” 周颂年便不说话了,电话最终是江月挂的。 她不敢跟他沉默着对视,她怕露馅。 等电话挂断两分钟,陈琳跟方青筠才从花墙后面钻出来。 陈琳贴心地给江月递上手帕。 而方青筠只竖起大拇指:“姐妹,奥斯卡不给你发小金人真是可惜了。” 第127章 掌控 方青筠又多少有些好奇:“那个早中晚报平安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哪有离婚了的夫妻天天发信息的。 在她的视角里,江月跟周颂年就是感情破裂离婚。 周颂年在外还有个宋小姐,跟江月的婚姻已经走到陌路,双方智计百出,互相算计。 按方青筠这么多年处理离婚案的经验,离了婚的夫妻,哪个不是看到对方就觉得不顺眼。 好一点的一笑泯恩仇,当对方是死了。 差一点的法庭门口都能当众大打出手。 尤其像江月跟周颂年这种既有大额财产纠纷,还有情感纠纷,双方各有小三小四,互相算计的夫妻,见到对方不拔刀互砍都算好的…… 还天天发信息。 别不是天天发:“你今天死了没?” “没死,你不死我怎么可能死。” “呵呵,我要熬死你,看着你火化了我再死。” 互相诅咒都算好的,有一些还会从线上纷争转化为线下真人快打,最后双双了进医院。 江月叹了口气:“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她带着方青筠跟陈琳就近找了个避风的茶室,两人坐下后,陈琳又说:“我去拿小蛋糕跟葡萄汁过来。” 葡萄汁解酒,也好喝。 等一切准备齐全,江月才做出高深莫测的模样,跟方青筠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所以你离婚也不算是真离了。” 方青筠不赞同地说:“姐妹,你这是骗婚啊。” 江月插了一块草莓放到嘴里嚼嚼嚼,草莓汁液在口中爆开,酸甜可口。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骗。”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我们真离了,协议书签了,离婚证拿了,放哪国法律都算是离婚,只不过周颂年觉得我是离婚不离家,要一辈子赖着他当情妇而已。” 江月表述地十分平静,胜利的快乐其实坚持不了很久。 她要打的是持久战,离婚是战略性的成功,但并不代表她迎来了美好大结局。 “我家有精神病,周颂年他爷爷不可能接受我给周颂年生孩子,他们家跟宋家不一样,家教很严。” 江月对着方青筠说:“他们不接受私生子上位,如果我不能生,那就必须让位,要是周颂年死活不肯跟我离婚,那他爷爷可能会把继承权交给别人。” “这就是你之前让柏漱去办事的原因?” 方青筠懂了:“怪不得你让他找水军把江肇的新闻顶上去。” 江月谦虚地说:“那倒没有,新闻是宋小姐找人发的,事情是我前阿姨郑女士告的状,她们要搞臭我,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江月知道凭她自己肯定撼动不了周颂年。 周颂年背靠着周氏集团,本身能力也够出色,控制个女人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偷税漏税,江月还是他的妻子,家庭内部的小纷争,当然不会有人管他。 但凡江月没祭出有精神病遗传这一招,按前段时间的折腾法,她现在估计都怀上了。 然而一旦影响到下一代,周家,尤其是周老爷子不可能坐视不管。 周颂年是他最疼爱的儿孙,寄予厚望,继承权甚至越过了周老爷子的亲儿子周泽。 这足以见周老爷子对周颂年的重视。 如果不出意外,下下代继承人一定是周颂年的孩子,除非那孩子不争气。 ——比如遗传了母系的精神病基因。 宋墨挽跟郑惠不可能不拿着这件事大做文章。 而周老爷子为了集团奉献一生,肯定不会对此坐视不管。 江月在豪门圈子混了八年,再蠢都能想到他八成会去勒令周颂年跟她离婚。 而周颂年这个人最是冷情冷性。 但凡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无情的工作机器,天生的资本家。 什么都越不过他的事业,包括周颂年他本人。 江月甚至怀疑周颂年是含着算盘出生,婴儿时期学会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或者“妈妈” 而是在集团顶楼办公室爬行,趴在钢化玻璃落地窗上,看着下方陆续进公司的工作人员,邪恶的小脸露出邪魅一笑,奸诈地吐露恶魔低语: “我要榨干你们所有人的剩余价值!” 十足的邪恶资本家。 周颂年装得再好,再风度翩翩,也掩饰不了他利益至上的本质。 他这种人,满脑子的权衡利弊,算尽机关,爱情被压缩在最后面,像手机备忘录里永远不会点开的待办事件。 即使是待办事件,他的爱情名单上写着的也只有宋墨挽一个。 周颂年是这么说的,江月也是这么信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被逼到绝路,就死活不跟她离婚。 江月觉得只有一种解释。 第97章 那就是像周颂年说的那样。 ‘他的脑子被她经年累月以来草(一种植物)坏了。’ 周颂年有洁癖,本身也不是很爱跟人接触。 可能这辈子碰过的女人只有她跟宋墨挽。 宋墨挽是大小姐,估计不太能满足他那有些过度的浴望,以及那些不太正常的阴暗嗜好。 江月则无所谓,她喜欢钱,又爱玩,本质上也有些逆来顺受,个性软绵绵的。 周颂年哄哄她,给她点钱花,她就真的会把他当金主爸爸撒娇撒痴当粘人精。 以至于周颂年到现在还觉得她是他的好宝贝,乖女孩,被迫离开主人的可怜小猫咪。 那十亿就像猫奴出差在家里铺满了的猫粮一样,主打的就是一个:“离了我,我家宝贝怎么活?算了还是得多给点,不然毛孩子饿死了怎么办!” 江月也不得不每天给他发信息报平安,拍拍照片,打打视频,满足一下他过于旺盛的掌控欲。 “所以你是说你们离婚后,你前夫让你每天给他发最起码早中晚各发三条信息,报平安,发自己好好吃饭的图片。” “外加每个月他会让医生过来给你做检查,防止别人虐待了你,或者你虐待了你自己。” “他还得到了你的探视权,每个月要跟你起码见上一面,还会按时给抚养费。” 方青筠说着说着,目光逐渐变得有些呆滞。 江月点头:“对啊,这不是很正常吗?” 周颂年多给了她那么多亿,难道是白给的? 资本家怎么可能让她白白占了便宜。 周颂年怕她卷钱跑路,肯定要看着她点。 而江月…… 江月没敢这么快就跑。 她还有后招没用,现在跑了,被抓回去,那可能就真的要周颂年被关一辈子了。 方青筠跟陈琳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错综复杂的神情。 方青筠:“我觉得他不像你前夫。” 陈琳也接了话:“我也觉得。” “周颂年简直就像你爹。” 方青筠深吸了一口气:“可能这就叫父爱如山吧,我等凡人不懂,我是真服了。” 第128章 晚安 再热闹的宴席也会散去。 方青筠明天还要上班,她提上挎包,对着江月说:“不用送了,下星期我休假,到时候咱们接着玩,好久没打游戏了,你家二楼那个电脑房能开吗?” 江月说:“行,下次咱们通宵。” 挺好的,自从跟周颂年住到一块,她就几乎没通宵打过游戏。 周颂年掌控欲很强,他在家的时候,会让江月跟他保持同样的作息。 十一点之前睡觉,至于几点钟起床,周颂年倒不管她,记得把饭吃了不饿出胃病就行。 毕竟他也心虚,知道她起不来是谁害的。 江月只有在周颂年去出差,没空管她的那两天能抓着机会熬夜。 明明在自己家,偏要跟做贼一样,摸黑跑到电脑房打开游戏界面,然后当星露谷农夫,或者当拆塔小达人。 后来被周颂年发现,江月很心虚,怕他训斥她。 周颂年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后来一到晚上十点,电脑房就落锁,把她拒之门外。 现在小别墅归了她,钥匙自然也是她的,周颂年管不着。 江月想着,又对一旁的陈琳说:“陈姐,你也忙了一天了,回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陈琳说了声好,但还是把她送上房间。 门关上之后,江月待在主卧。 主卧装潢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她今天才拿到钱,还来不及重新装修。 江月也有点懒得换装潢,她是个惰性很强的人,以前周颂年让她给主卧添点软装,她就一直推拒,后来被缠着久了,才挑了个顺眼些的窗帘。 绿色的。 很浓郁的绿。 像她这么多年婚姻里头上一直顶着的颜色。 像她跟他翻脸后,疯狂往他头上涂抹的颜色。 手机响了两声。 江月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她前夫,下次她要偷偷把他的备注也改成绿的。 这样她就能一看到他发信息就忍不住要笑。 周颂年问她:【月月,你睡了吗?】 江月很想装睡,然后把他的信息躲掉。 但她又怕周颂年给她打视频电话,如果他打视频,她又得装哭。 她其实挺开心的。 江月思索着打了七八个字,又觉得不太好,太热情,删删改改,最后只回了句:【晚安。】 周颂年则是秒回:【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活像一个业务经理,在对着主顾群发祝福信息。 江月觉得有些好笑,她往上翻了翻信息。 他们在手机上的联络一直很公式化,一般是周颂年通知她一些事情。 比如:“我派人过去接你,明天下午两点,记得收拾好东西。” 又或者:“电脑室的钥匙我拿走了,别去为难管家。” 江月的回应也很恭敬:“我知道了。” “好的。” “我知道该怎么做。” 活像上司对下属,一个发号施令,一个战战兢兢。 周颂年不喜欢在软件上大秀恩爱。 他在现实里,会捧着她的脸,用低沉温润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唤:“宝贝”,“月月”,“我的好女孩”。 但在消息通知里,永远只有一个冷冰冰的“你”。 江月知道他是个伪君子,他在防着她,怕她截图到处乱发,对着所有人彰显他背地里有多衣冠禽兽。 ——不少大佬就是被情妇这样搞下去的。 他对外也很端着,那时候江月不太懂事,跟他太亲近,闹出了许多笑话。 总之他们发信息的频率其实很少。 婚姻存续期间,一个星期都不见得能发几条信息。 但离婚后反倒要早中晚都发。 江月觉得有些讽刺。 她把手机关机,决定睡到明天再说。 至于周颂年,谁要去管他。 她快要二十六岁了,她完成了她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梦想。 “我要有很多很多钱,多到连我的欲望都装不下它。” 她成功了。 ……………………………………………………………………………………………… 天气渐渐由春变夏。 天气回暖,日照时间也变长,昼长夜短,让人如何在床榻辗转,都觉得有些欠缺睡意。 周颂年站在窗台,去看天上的月亮。 今夜无星无月,g市的空气还是有些太差。 月亮看不着,周颂年只得去看手机。 江月很没良心,她就发了一条晚安,就再也没理他。 存心不想让他好睡。 周颂年也不去打扰她,她能睡着已经很好,最起码能显示出她精神状态很健康。 他应该为此而高兴。 没心没肺的小没良心。 周颂年希望她是哭着入睡,又祈祷她眼睛没肿,不然他难免又要忧心。 说起来很巧。 江月似乎总是在他面前哭。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哭了,虽然她自己不知道。 第129章 故梦 再难熬的夜晚终究也会过去。 周颂年觉得他只是有些习惯了江月陪在身边。 她在他怀里,小小的,又很温暖,像个大号又乖巧温驯的抱枕。 夏天的时候会有些嫌他,睡觉时候手脚并用把他推开。 如果周颂年强行把她拖到怀里,她就闭着眼哼哼唧唧:“颂年,好热,放开我,求求你了。” 又或者撒娇耍赖,说一句:“我要被你烫熟了……” 但冬天又会特别粘人,八爪鱼似地扒在他身上,稍一推开,她就不满地咬他一下,又或者小声假装啜泣。 “不许推开我!” 很霸道。 她被他惯得很娇气,豌豆公主一般,稍有一点不顺心就要闹他。 但又偏偏藏得很好,江月年幼时的生长环境太过恶劣,她习惯了掩饰真心,不管发生什么都强颜欢笑,说一句。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但心里暗暗记仇,憋着不说,等哪天受不了了,才暴起炸得他灰头土脸。 也只有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她才会吐露真心。 所以周颂年也喜欢在那个时候折腾她,骗她说几句关于爱他的真心话。 他年幼时候对玩具没有兴趣,成年了反而容易沉迷。 他对跟江月在一起的这场游戏要玩多久才会腻? 周颂年不太明白。 他只知道突然戒断是没用的。 前段时间他们才谈好,江月加大剂量来治他对她的瘾,八年来头一次这么大方,周颂年十分感激。 ‘真是贴心的小宝贝,她乖死了,她怎么这么好?这么好的小宝贝是谁养的?’ 第98章 ‘他自己养的。’ 周颂年带着感激之情,并带着一种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有今天没明天的紧迫感。 他大吃特吃,犹如饕餮,狠狠满足但依旧意犹未尽,每天上完班回家都期待感满满。 好不容易能得到餍足。 现在自助餐盛宴吃到一半,突然被人砸了锅。 江月大学好不容易念着旧情,留着他这坏学生得以延毕,双方都要约定好一起研究铸就学术成果。 ——他想要个孩子,她没能力反对。 结果忽然被人釜底抽薪,表示学校资质不够,容不得他这位大神,宣布强制闭校。 周颂年前段时间还娇妻在怀,乐不思蜀,恨不得把工作全带到家里做。 现在离完婚,只能看着前妻发来的几条短信聊以慰藉。 他就是神仙都难免要孤枕难眠。 他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可能他有些认床,老宅的床垫没有小别墅里的舒服 ——床上没摆着他的专属洋娃娃。 好不容易熬到生物钟自然起效,周颂年昏睡过去,偏偏又做起梦来。 一个很不好的梦。 半点也不甜蜜。 断断续续地,是七八年前的琐碎往事。 周颂年第一次见到江月是在八年前。 并不美好的一天。 他大学刚毕业,二十二岁,正是初出茅庐的时候,虽然已经做出了些成绩,但依旧被周老爷子下派到分公司。 美其名曰:“你现在什么都好,只是日子过得太顺,缺乏磨砺。” 所以他就被丢到穷乡僻壤的小公司沉淀去了。 分公司的人很不好管。 他们把他当成上边派来的二世祖,年轻,面薄,只不过是下来镀金,最多待几个月就走。 所以主打的是一个能糊弄就糊弄,表面文章做得很好,内里一塌糊涂。 周颂年很不耐烦。 那天早上他才刚骂过分公司老总太过敷衍,下午他们又犯了老毛病,显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当地富豪开了宴会,在某五星酒店,来的全是当地有名有姓的地头蛇,听说g市周家的大少爷被下派过来,纷纷邀请。 为了开拓事业,早点回g市,周颂年又不得不去。 周颂年有时候觉得这真是命运作弄。 那座城市属实克他,居住环境乍变导致的水土不服,下属阳奉阴违,一个接着一个,不能推拒的应酬,以及那业绩为负,但又偏偏不倒闭的小分公司。 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生活捶打! 但有时候又有些庆幸,还好他去了。 他被生活捶打后,变得很沉静了许多,也能真正沉下心去做事,而不是自视甚高,真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霸道总裁。 总之他是在一个宴会上遇到的江月。 说是在宴会上,其实不太准确。 准确来说是宴会中途,他出去透透气。 周颂年不抽烟,抽烟室显然不是个能休息的好地方,也谢绝了几位公子哥的邀约。 他在那家酒店漫无目的地乱逛,酒店风景不错,很有当地风情,还建了几个树屋,里面实则是温泉,可惜现在还没开放。 不过开放了周颂年也不去。 他洁癖很严重,不会在这种公开场合泡澡。 鬼知道那里以前泡过多少人。 走走停停,也不知走到了哪里,没什么人,灯光也稍显暗淡。 “你是怎么做事的?” 是中年男性斥骂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今天来的人都是谁?你端着酒过去怎么还砸了杯子,那些京区、港城来的老板最是讲究吉利,你一过去碎了杯子……” 紧接而来的是女孩的声音,像是在压抑着哭腔。 声音很小,奈何地方空旷:“不是我砸的,是那个人要端酒,他没拿稳,自己掉的……” 周颂年便明白了,应该是领班在骂服务员。 她真不应该顶嘴,那个领班明显在气头上,估计是想找人发泄。 她要是直接认错,估计对方还没地发挥。 但她偏偏反驳。 于是领班像是找到了借口,大肆发挥:“你别在这里找借口!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杯子摔了不要紧,关键是你这个认错态度不够陈恳,江月,你这样我怎么留你?” 那个叫江月的服务员立刻意识到问题,声音有些急了:“对不起。” 她朝着领班认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又是一项低级错误。 她已经错过了认错的最佳时机。 现在认错,只会激起旁人的审判欲。 果然那个领班又开始骂她,还扣了两百的工资。 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工资在当地不算很低,四千出头,两百是她一天半的工资。 “我是看在你家庭条件确实不好的份上才网开一面,你以后干活小心些,不要毛毛躁躁。” 领班开始发表胜利感言:“还好这次王总没计较,不然下次人家说一句,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得被开除。” 一场单方面的情绪虐待。 周颂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听了那么久。 按理来说他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但他还是听了。 那个女孩不说话了,她的声音很清脆,听上去就很年轻,像一只雏鸟,被砸了一下,然后哀哀的叫唤。 周颂年难得起了点同情心,现在快到新年,年关将近,还被扣了工资,实在惹人同情。 可能是他那时也身在异乡,多少有些感情泛滥。 又或者江月就是有一种魔力,他甚至都没见到她,就不由自主产生怜惜同情。 总之他站了出来。 周颂年的脸很让人印象深刻,领班一眼就认出了他,点头哈腰,再没有刚才的气焰。 领班后面的江月也有样学样,垂着头,看都不敢看他。 周颂年没看清她的样貌,只看到她头顶乌压压的发,梳成丸子头,绑在发网里。 她头发太多,发网有些笼不住,有几缕跑出来,飘在她白皙的脸颊边,软蓬蓬的,像一只打蔫的毛茸茸小黄鹅,又或者炸毛了又被训乖的幼猫,总之是可爱稚嫩的小生物。 周颂年一眼都没看她。 他也没像霸总文学里的男主一样,一脸的义愤填膺。 周颂年看上去风度翩翩,没有半点傲气,只微微蹙眉,一点也看不出来他那么好事,在一旁偷听很久。 好像他只是忽然撞上这场闹剧,被他们吵到了一般,透着些不耐,但看上去依旧斯文温润。 “摔个杯子而已,没必要在这里吵嚷,王丰要是听到你把他说得这么小气,估计要跟你急。” 第130章 房卡 领班只能连连道歉,点头哈腰,没有一点刚才的趾高气昂。 江月头埋得更低了,很慌张的模样,像是怕他也来训她,直直盯着地板,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去。 周颂年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鬼使神差,他叫住了她。 江月忐忑不安地到他面前,神情惶恐,又强行压抑着,她抬头看他,微微一愣,又立刻低头。 周颂年有些无奈,他想他大概没那么可怕。 他温声问她:“你是刚才在宴会里的服务员吗?” 江月有些呆愣愣的,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是,是的。” 周颂年从大衣里翻出钱包,递了张红包给她:“你提供的服务很好,这是给你的小费。” 江月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领班急忙提醒,她才接下红包。 她抿着唇跟他道谢,但周颂年没看她。 他的视线不在她的脸上,即使那很吸引人。 他看着她领口的污渍,领班说她刚才弄掉了杯子,这大概是那时候留下的痕迹。 周颂年有洁癖,他很难不去注意那点脏污,他跟江月在一起时总是在意这些。 在意那些肮脏,污秽,并不美好的地方。 梦总是有些混乱无序。 跟现实不同。 现实的周颂年那天跟江月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一切都只是生活中的小插曲。 而梦中的周颂年,他把江月骗到了他的房间,骗她亲手脱下那身带着脏污的衣服。 然后…… 然后他手搓了一晚上衣服,最后发现死活洗不干净。 而娇怯怯的江月则在一旁看他,眼神从忐忑不安,到莫名其妙,最后变成看神经病。 “周颂年你别洗了,你都没做过家务,这么洗是洗不干净的。” 江月骂他,她扯开他的手,有些嫌弃。 但她还是软软地靠在他身后,她抱着他,靠着他的后背,很温暖。 梦最终还是变得乱七八糟。 周颂年从床上起来,睡袍脏了。 他面无表情地去冲了个冷水澡,换了身衣服。 离婚没什么不好的,他最起码被动地摆脱了江月,被迫肄业也挺好。 第99章 他迟早会习惯这种生活。 摆脱那些低俗欲望。 周颂年想着,他点开了手机。 很好,江月没给他发早安,希望她是睡过了头,而不是故意不给他发,惹他生气。 她是有点小心机在身上。 ………………………………………………………… 江月睡醒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一点。 她急急忙忙点了餐,给周颂年发了自拍照过去。 周颂年已读不回,态度明显。 他有些生气。 才离婚三天,她就态度敷衍,周颂年不满也是正常的。 江月没管,她只把这当成任务打卡,周颂年爱回不回,不回她还舒服些。 婚内她怕他冷暴力,为此战战兢兢。 但婚都离了,钱也分了,只要不撕破脸,气到周颂年亲自跑来抓她,江月是能敷衍就敷衍。 只是每天早中晚发消息,难免让她有点想起从前。 听说人只有在开始衰老才回忆过去。 江月很年轻,她觉得是周颂年这个三十岁的老东西,他把老人味传给她了。 但那时候周颂年还不算老,虽然他总是爱板着脸装成熟。 江月更年轻,十七岁,还在读高中。 她遇见周颂年的那天很不好。 领班在骂她,内容她忘了,总之很不客气。 她还记得那天的情绪,全身像是浸泡在水里,窒息,恐惧。 她不想失去那份工作,她必须得在寒假挣到一笔钱,不然她就得在高三退学。 那家酒店很好,是他们当地最豪华的酒店,过年会给他们开三倍工资,每天包两顿饭,超过八小时有加班费,如果有幸遇上宴会,她还能拿到小费。 很好的工作。 领班说:“要不是看你生的好,能当门面,我也不会破例让你进来。” 他说:“现在这社会,就算是服务员,高端一点的地方都要本科学历了。” 所以她一定要赚到钱读书。 江月成绩不好,卡在本科线边缘。 但即使读个大专,也比高中肄业好。 所以她会急急忙忙地去跟领班解释。 “不是我砸的,是那个人要端酒,他没拿稳,自己掉的……” 这是实话。 实话不管用。 她就认错,穷人不需要脸面,弯腰鞠躬说:“对不起。” 这对江月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 被扣了两百工资,很委屈,但没关系,工作保住了。 现在是新年,她下个月能领到五千元,能坚持到高中读完。 至于大学,高三毕业的暑假也是能赚钱的。 老师说过她家庭不好,可以申请用助学贷款。 领班还是在骂她。 江月很专注地听,她怕她漏过什么,显得态度不好,惹他更生气。 周颂年就是在这种时候给她解的围。 他给了她一张红包,不算薄。 可观的小费。 她不仅有了小费,现在连领班也不敢扣她的钱了。 因为周颂年说:“你提供的服务很好。” 上位者一句话,就能让下位者逃离困境。 即使她的困境是因为另一位上位者摔了酒杯。 那位王总皱了眉,所以江月被领班骂了半个小时,但这位周总笑了,江月便摇身一变,由罪人变做功臣,额外得到一笔奖金。 周总长得很好看。 是那种带着疏离,很有距离感,昂贵精致的好看。 即便他脸上带着笑意,江月也能注意到他微蹙起的眉头。 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到的是衣领上的污渍。 她很狼狈,脏兮兮的,衣领沾染着红酒渍,像是有人在她心口开了一枪。 地面上有一条细小的裂缝。 江月觉得那条裂缝越来越大,好像要把她装进去,或者宽宏大量地容许她钻进去。 青春期就是这么奇怪,一点错漏就够让人无地自容。 江月低下头,她抬手盖住那片污渍,条件反射地道歉。 “对不起。” 她不知道周颂年有没有听见。 她只知道他转身就走,像是看厌了好戏。 江月松了口气,等他走了快一分钟,她才打开红包。 里面装着一千块钱,很幸运,这是她五分之一的工资。 但也很不幸,里面有一张卡。 黑色,鎏金质地,上面印着花体英文。 江月认出来,这是她工作着的这家酒店的总统套房房卡。 第131章 贩卖 江月那时候傻乎乎的。 但时至今日,她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周颂年别有用心的邀请,还是他真的拿错了。 她只知道周颂年是很谨慎的人。 但她那时候真的有点笨,还很倔。 她以为他是拿错了。 所以她追上了他,拦在他面前。 周颂年比她高,腿也长,她追他很不容易,气喘吁吁,胸口起伏,那片污渍更明显了。 所以他皱眉。 他的洁癖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就让她印象深刻。 江月来不及捂着胸口,污渍就在那里,她捂着也没用,所以她破罐破摔,任由他看。 “你的房卡落在我这里了。” 她很恭敬,是双手捧着要递给他的。 周颂年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江月看不懂,但她能品出复杂中透着的嫌弃。 她奶奶就经常用嫌弃的目光看她,因为她是个女孩。 所以她对这种情绪很敏感。 他一直在看她衣领上的污渍,并没有接过那张房卡。 或许他是嫌她脏。 江月抿着唇,她又想跟他说“对不起”了。 周颂年却只看了她一眼,这次他的视线总算落到她脸上,神情莫名其妙得显出些无奈。 “卡给你了,这是别人送的,我基本不在这里住。” 他给她这个做什么? 江月不明白。 但周颂年很有耐心:“你去那里换一件衣服吧。” 他果然觉得她脏。 但周颂年又说:“总统房每天都会有人往上边送果盘跟点心,我平时不住在那里,拿着也是浪费,送你了。” 那家酒店的总统套房,开一天的价格是六万。 江月受宠若惊,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他,她怕他是在耍着她玩。 但周颂年面上只带着浅浅笑意。 他真的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皙,五官深邃,鼻梁很高,戴着金丝眼镜,眼镜后面的眼睛也很漂亮。 江月那时候对英俊男人的想象大多来自于电视剧里那些男明星,偶尔也会对周边的男同学感到稍许心动。 但他们跟他比起来,实在逊色太多。 周颂年有一种冷淡疏离的气质,矜贵自持,端方有度。 好看到江月觉得他对她没有坏心思,即便他给了她房卡。 房卡她最终收下。 因为周颂年说:“如果你不要,那大概也是浪费,反正这张卡也就开三天。” 三天,十八万。 他轻飘飘的态度,好像是他只丢了十八块钱。 十八块钱,江月在学校一日三餐正常吃,有菜有肉,要奢侈地点一份榨菜炒肉丝,才能吃这么多钱。 那张卡江月到底收下了。 她懵懵懂懂,凭着本能中的贪婪。 周颂年走了。 他不是这里的人,他只是出来散散心,终究是要回到金碧辉煌,觥筹交错的宴会厅。 江月属于是那片金碧辉煌的灰暗角落。 上流社会举酒品茗,在璀璨灯光下大谈人生理想,像江月这种人则是在背后工作。 昂贵的香槟塔是他们搭的,酒后随手放置的杯子由他们来捡,不断呈上的精致美味甜点,由厨师的手,交接到服务员端着的餐盘。 从甜点室端到宴会桌,从后台到宴客厅。 手帕,纸巾,红酒,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性笑容,这就是江月能献上的所有东西。 她用劳动力跟附带的笑容换取工资,普通人连争取到服务这些上流人士的机会都来之不易。 ——最起码他们要有长着一张能拿得出手的脸蛋。 宴会结束。 江月跟在其他服务员后面收拾残局。 蛋糕被遗落下很多,没人吃过,她可以偷偷吃一点。 江月很喜欢吃卡布奇诺跟拿破仑,但她从来没有点过,酒店的东西太贵了,一个拿破仑蛋糕要六十八。 领班看到了她,他或许一直在找她。 他看到了江月偷吃蛋糕也没有骂她,反而是带着些讨好的笑。 他说:“江月,你真是有出息了。” 江月听不懂,她只是很快放下了蛋糕。 “没关系,你继续吃,想吃多少都行,反正到时候也是浪费。” 领班变得很客气,笑容里带着些讨好。 第100章 但江月心底有些慌,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有些油腻,像是在看着一个意外卖出超出它本身价格的货物。 颇有些奇货可居的意思。 江月有些不安:“是我犯什么错了吗?” 她还以为她不会被扣工资了。 还是领班想让她把那一千块上交? 江月庆幸自己没把拿了多少钱告诉领班,她最多只上交五百,剩下的她要偷偷留着。 但领班只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意有所指:“你知道刚才给你说话的那人是谁吗?” 江月不知道,所以她摇了摇头。 领班便说:“那位是g市来的,听说是周家的少爷,咱们市最大的那家公司就是他们家的。” “今天这场宴会也是咱们市首富为了接待他特地操办,有头有脸的基本全来了,你就想吧。” 江月想了想,说:“那他人还挺好的。” 领班的眼神也变了,像是在看傻子,又像是在说:“你接着装。” 江月假装没看懂,嘴里的蛋糕变得没滋没味,红包在她的口袋里,那张黑色的卡片似乎在隔着布料烙她的皮肤。 领班便说:“不知道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家不是缺钱么?” 他抬了抬下巴:“那外地来的大少爷估计对你有点意思,六万六一天的房间随便你上去玩,你要是上去了,也不用在我们这里苦哈哈的干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还嘟囔一句:“还是当女人命好,我怎么没这运道。” 江月没管他,只拿了几块蛋糕藏到随身的包里。 宴会厅很快被收拾干净。 她一边嚼着蛋糕一边回家,蛋糕很好吃,红包也很厚,里面有足足一千块钱。 如果每天都能遇上跟周颂年一样的主顾,那积攒六十六天,她就能攒到钱去住一天总统套房。 但江月没想去住,她想的是:“如果他要邀请我,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六万?套房他本来就要住,我上去也就是沾沾光,呸,真是赔本买卖。” 后来江月把这想法告诉了周颂年。 周颂年只揽着她闷闷地笑,他说:“月月真是好聪明,要不要跟着我做生意?” 他在逗她玩,但江月知道她已经在做了。 她在贩卖自己。 但江月当时不知道,她只是又想:“他长得挺帅的,应该不至于,可能他就是好心吧。” 蛋糕最终全被她塞进嘴里,太腻了。 江月有些反胃,那张黑色的鎏金房卡膈着她的皮肤,很不舒服。 她把卡从口袋里取出来,夜晚的灯光昏暗,越接近她家就越暗。 她家外面的那条小巷子有一个接触不良的路灯,一闪一闪的。 路灯下是垃圾堆,经常会有几个老婆婆在那里捡垃圾,江月有时候也会捡,她喜欢矿泉水瓶,因为一个能换两毛钱,二十个就是一顿午饭。 下个月她会有五千元,她现在还有一千。 她应该知足了。 所以她把她命运的钥匙 ——那张房卡。 她把它丢到了垃圾堆里。 “去他的大少爷。” 江月冷哼一声:“我可是要上大学的人。” 她才不要去卖。 第132章 借口 但那张被丢在垃圾堆里的卡,最终还是被江月捡了回去。 她可以找很多理由。 比如那天江肇回了家。 吴敏敏特别高兴,家里的饭菜很丰盛,江奉跟江月吃不了多少,妈妈会盯着他们动筷,吃的都进了江肇的嘴里。 江月不想看见他,索性直接回了房间,江奉则是披上衣服要出门。 吴敏敏没管江月,江月一向懂事,除了打工之外不会往外跑,等下江月还会出来洗碗。 她问江奉:“你要去哪?” 江奉没说话,吴敏敏便有些急:“你这孩子!” 江肇听声音应该是在拦她:“你管他去哪?大小伙子,总不能被人拐了。” “小奉也真是。” 吴敏敏抱怨:“他要是有小月一半听话就好了。” “她听话?” 江肇嗤笑:“她最精,在你面前装乖,看到我连句爸都不喊,下巴要抬到天上去,心气高着呢。” 吴敏敏斥他:“谁让你当初打她!头都被你打破了,还好没留疤,不然女孩子以后日子多艰难。” 斥责轻飘飘的,连抱怨都算不上。 江月闷在房间里写寒假作业。 房间很小,冬冷夏热,没有空调,江月跟江奉住在一个屋里,只用一道帘子隔开,放假期间不能在学校住宿,两个人都很尴尬。 所以江奉经常会离开,把空间留给她。 英语试卷真的很难,江月基础很差很差,词汇量只有初中水平。 她看着阅读理解,感觉在看着天文,架着笔不知道在想什么。 家里的墙很薄,隔音自然也差,稍一分心,外面的话就都听进了耳朵里。 “小月今年也十六了吧?” 是江肇的声音。 妈妈说:“你这记性,她今年十七了。” 江肇说:“十七了还天天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 妈妈说:“谁说她不干活,她没事就帮我扫地擦桌子,家务活都是她干的,这几天没空,她在外面当服务员,一个月三千呢。” 江肇便问:“是在哪当的服务员?” 妈妈如实说了。 江肇便笑:“她骗你呢,我一朋友就在那里工作,过年一个月拿七八千,三千,我看她是防着你。” 她有些尴尬,“别胡说,她以后还要上大学,没点钱怎么行。” 江肇说:“还上大学?咱们家什么家庭她要上大学?还不得把家都拖垮了!” “你小点声!” 吴敏敏扯了扯他,因为江月听到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家里的墙壁太薄了。 “她在房间里,你别把她吵到了。” “小月心气高,她要读书,难道我这当妈的还能拦着?” 她听上去是有些不赞同的。 江月放下笔,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一张红包来,有钱人给的红包封面也很雅致,红纸配上烫金的梅花。 她一张一张地去数钱。 一、二、三、四…… 翻来覆去,有时候是十张,有时候是九张,十张的时候江月有点高兴,九张的时候她就紧张,又翻来覆去的数。 到底只有十张。 一千块钱,这是她的底气。 吴敏敏跟江肇是一伙的。 江月想,‘妈妈跟江肇是一伙的,她背叛我了,她总是这样。’ 就像今天,江肇回了趟家,吴敏敏就高兴了。 高兴到忘记两个月前江肇才抢走了她的钱,他把江月的头都砸破了。 吴敏敏回来,看到一地的狼藉,看到坐在厨房拿布捂着头的江月,看到被砸碎一地的存钱罐,哭得撕心裂肺。 “天杀的,江月,你怎么就不知道拦住他!” 她又跳又骂,最后拿着扫把扫地,没扫两下,又重重地摔了扫把。 木杆打到了江月,江月只得站了起来,吴敏敏又哭骂:“你是死人吗?不知道动。” “现在钱没了,咱们三个抱着一块死吧!你爸去哪了?你赶紧去把他找回来!” 江月找不回江肇,吴敏敏也没办法,哭骂了一个星期,被街坊邻居们看足了笑话。 她抱怨哭诉的话里好像恨极了江肇,连带着江月也要被她怨怼责怪。 但江肇一回来,她又软了,恨意全部消失,只化作一句含笑带泪的: “你还知道回来!” 然后江肇死皮赖脸说两句好话,她就宽宏大量,把一切都容忍了。 女人都会变成这样吗? 江月不知道。 吴敏敏在跟她吵架时经常会说:“等你长大就懂了,你以后结了婚,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吴敏敏平时也会说:“你这么懒,以后嫁到了婆家,肯定得挨打。” 江月很讨厌这些话,她觉得她以后一定不要结婚,除非对方很有钱,而且死得早。 江肇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咱们家还欠着十几万,她还去读大学,多没良心,这是非要逼死我们。” 吴敏敏说:“那钱都是你欠的,都说了让你不要做生意……” “哎呀!” 江肇不耐烦地打断她:“你是我老婆,我欠的还不是你欠的,除非你是想跟我离了。” “我看你是想跟我离!” 吴敏敏抬高声音:“又是被外面的破鞋撺掇,回来要跟我离婚是吧?江肇我告诉你,我拖也要拖死那个破鞋!” 江肇嘟嘟囔囔,最终还是劝住了吴敏敏。 他说:“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吴敏敏便感动哭了。 江月在房间里嗤笑。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 江肇说:“让她高中毕业后就去打工吧,隔壁张嫂她女儿不就是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了,现在一个月两万,全寄回家里,张嫂他们一家都不用在外面干活了。” 第101章 吴敏敏讥讽说:“谁知道她女儿在外干什么……” “但人家日子好过,咱们这种穷人哪里配读书!你去劝劝她。” “要劝你去劝,她倔得很,别以后怨上我……” “她敢!你是她妈妈,你生了她,她一辈子还不清恩情……” “江月你去哪?” 江月没说话,她摔了门出去,江肇跟吴敏敏被隔绝在门后,她听见吴敏敏说: “你瞧,她听见了,这脾气谁敢劝她……” 江月闷着头往外走,邻居那个胖胖的阿姨看见了她,问了句:“小月去哪里?” 江月也没应,她自顾自地往前,她走到那个灯光昏暗,一闪一闪的垃圾堆,她踩到了一块烂柿子,软烂的汁水溅到她的腿上。 好恶心。 江月想。 但她没有去擦。 她在那堆垃圾面前蹲下,那里的灯太暗了,垃圾堆里的东西看不清晰,更何况她要找的东西也是黑色的。 “说不定那张卡已经被人捡走了。” 鎏金的黑磁卡,看着也挺值钱的。 “希望她们别把它当塑料卖了,那多不值当。” 冬天的垃圾是很好的垃圾,因为放久了会冻硬。 但也不好,因为人的手在里面翻搅久了,体温会把那些汁水融化,然后黏在皮肤上。 江月觉得她恶心极了,脏得要命。 但很快,她又开心起来,因为她把卡翻出来了。 那张能刷开一天六万六元总统套房的鎏金黑磁房卡,被她死死握在手上。 她抓住了打开命运大门的金钥匙。 江月喜笑颜开,为此而欢欣雀跃。 江月不会给自己选择找借口,世界上没那么多迫不得已,也没那么多言不由衷。 她心知肚明自己踏上了一条捷径,那个长得很帅的周总可能是想睡她。 她很乐意陪他睡一睡,如果能赚钱就更好了。 好女孩肯定不像她这样。 她们都是宁死不屈,傲骨铮铮的人。 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小磨难就心甘情愿地去走捷径,去接受潜规则。 江月想,她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仅仅只是因为本性贪婪。 仅此而已。 第133章 摆脱 其实贪婪没什么不好。 江月本性贪婪,所以她成了周颂年的情妇,后来又阴差阳错当了他的妻子,现在变成豪门弃妇。 虽然被不少人看笑话,也引起了一段时间的网络热议。 但她手握十亿资产,属于是功成身退,哪怕是骂她的人也忍不住眼红,说一句: “这世上还是没道德的人过得好,贫民出身,傍大款上位,现在拿着这么多钱退场,我要是她,睡着都能笑醒。” 江月倒没有睡着笑醒,但她每天看到银行卡余额的时候确实很开心。 十亿。 如果江月当初没选周颂年,她得从元谋人时期开始打工,不吃不喝打上一万六千六百多年,才能攒到十亿。 唯一的缺点是她前夫最近有些粘人,像是得了分离焦虑症,如果江月哪天漏了给他发信息,他就阴阳怪气的。 昨天甚至还发了几条让她后背发凉的消息: 【月月,你最近实在是有些敷衍。】 【你是觉得你能摆脱我了,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吗?】 【小骗子,连敷衍人都这么没诚意。】 吓得江月立刻给他打电话,哭哭啼啼地表了半天忠心,才得到周颂年似笑非笑地一句: “姑且信你。” 坏了。 她前夫似乎回过味来了! 江月从来没怀疑过周颂年的智商,他之所以被她框了,八分是因为轻敌,两分是怕她自残。 不止她想稳住他,他其实也想稳住她。 周颂年最看重名声,他也怕江月在婚姻存续期间死在他家里,影响到他的名声跟事业。 江月知道周颂年笃定她翻不出什么风浪。 他算盘打得很好,即便他们离了婚,江月也离不开他。 最多从正房变二房。 江月觉得周颂年估计盘算着,等他结婚生子之后,时不时还能找她,他是真喜欢她的身体,他们灵魂距离很远,但肉体非常融洽。 江月跟周颂年在一起七八年,不是没有观察过他。 在江月看来,周颂年在情感上惰性很足。 从他这么多年只包养过她一个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不喜欢在女色上费心思,他每天工作就已经够累了。 江月觉得这些年,他估计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毕竟都八年了,说不定还真攒出了点塑料感情。 他们离婚一直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月,周颂年自然不想放手。 说起来宋墨挽也挺没用的。 她现在都从国外回来了,打定主意要当周太太,宋家跟周家又合作,周颂年对她有感情,江月也让了位,郑惠这个婆婆还喜欢她喜欢到不行。 天时地利人和都集齐了。 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拢住周颂年的心? 她怎么这么不努力! 江月这边忧心忡忡地抱怨,给周颂年发消息也勤快了些。 好在半个月后,事情就迎来了转机。 因为有人出面约了她聚餐。 不是周颂年,也不是宋墨挽,而是李建洲。 李建洲这人花花肠子多,江月都不太敢跟他正面接触。 她怕艾、梅、疣能通过空气飞沫传播。 主要也是怕受了他算计。 但李建洲有一句话特别吸引人,他说:“江小姐,那天建峰集团董事长、墨挽以及你的前夫都会到场,我想你应该不想错过这些场面。” 建峰集团董事长? 江月稍稍一想,才想起来是宋墨挽的父亲宋珏。 宋珏跟宋墨挽还有周颂年一起到场,听上去像是岳父带着女儿女婿。 难道周颂年跟宋墨挽又要订婚? 江月的心怦怦直跳,她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如果运作得好,她就能直接假装深受情伤,然后用此做借口远远逃走。 等熬上那么几年,周颂年跟宋墨挽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估计他也就没心思管她了。 江月想着,又对着陈琳说:“陈姐,陈姐,把我那身战袍收拾出来” 陈琳问她:“怎么了?” 江月说:“我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 陈琳不明所以,江月又说:“李建洲约我去参加周颂年跟宋墨挽的订婚宴。” 陈琳立刻跟打了鸡血一样:“你是去打脸的对吧,我这就把最好看的那套取出来,让你在订婚宴上闪亮登场!” 江月沉默了一瞬:“不是,我是去被打脸的……” 她决定要在宴会上当小丑,彻底拉低周颂年对她的印象分。 顺便帮宋墨挽这个女主抬轿。 订婚宴没有绿茶女配怎么行? 江月已经做好要哭哭啼啼扮受害者的准备了。 “衣服要黑色那套,就周颂年送的那件裙子,比较有纪念意义。” “顺便准备一瓶风油精,避免到时候被打脸不能及时表演大崩溃,高跟鞋就不用了,我怕我到时候逃跑当场摔地上。” 她信心满满,满怀希冀。 该死的周颂年,她就快要摆脱他了。 第134章 宴会 周颂年最近日子不太好过。 离婚这件事到底对他还是有些影响。 在名声上,江月家里刚爆出有精神疾病,周颂年就火急火燎的离了婚,纵然江月有骗婚嫌疑,但他离得太快,未免显得心冷。 股价稍有下跌,但好在影响不大。 因为他跟宋墨挽即将订婚的消息也隐隐传出,证据非常鲜明。 ——他妈郑惠天天把宋墨挽带在身边,是个人都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抛弃小娇妻,迎娶大小姐,在人情上略显冷血,但在利益上反而更增优势。 所以周颂年没有处理绯闻。 从理性的角度来讲,这对他而言是最佳选项。 而从情感而言。 宋墨挽前些日子对他表态:“我知道你跟江月现在还有联系。” 周颂年目光淡淡地打量着她,并不开口。 宋墨挽觉得有些难堪,但她还是说了:“没关系,我可以当做看不见,你需要一个妻子,来帮你在老爷子那里争取信任分,而我需要助力。” “我们可以合作,互惠互利。” 她比上次见面要冷静很多。 最起码不是哭着跟他提那些所谓的感情问题。 宋墨挽一向聪明,她知道她一旦去提那些,周颂年只会转身就走。 他向来懒得处理别人的情绪问题。 周颂年没有同意,但他也不拒绝,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可能在国外的那几年宋墨挽真的过得不好,不然她不会忍得下这口气。 不过也有可能是江月不能生下他的孩子,所以宋墨挽自觉安心。 第102章 毕竟哪有人养外室能养几十年。 江月不能生,等年华老去,又没有孩子做情感羁绊,她迟早是要退场…… 周颂年尽量不去想这个问题。 他最近对江月有点戒断反应,时常早上醒来冲冷水澡。 又或者午夜梦到她抚摸着隆起的肚子,脸上肉多了些,透着些许母性光辉,然后慢慢对着他的方向抬起头,露出温婉笑意。 她娇怯怯地唤他:“颂年。” 当然有时候也叫“daddy” 非常非常诱人。 周颂年经常在梦中后悔怎么没让她给他生一个,然后醒来又后悔自己戒不了对她的瘾。 这种情况一般冲两次冷水澡就能恢复冷静。 然后打开手机,像例行公事一般看几眼江月每天发来的打卡信息。 她是真的有些小气,离了婚后对他的态度日益敷衍 周颂年有点恨她为什么吝啬到只发短信,从来不给他发语音。 他们已经持续两个多月没有见面。 江月那么爱他,怎么舍得不跟他打一打视频? 周颂年面无表情地发过去几条意义不明的威胁短信。 如果江月不回,他就有理由怀疑她对他说谎。 也有理由亲自去拷问她。 但江月真的有点小聪明,直接给他打了视频通话过来,哭哭啼啼地倾诉委屈。 “你跟宋小姐都要订婚了,还让我发什么?” 江月啜泣两声,又擦了擦眼泪,倔强地瞪他:“我就不给你发,除非你先来找我,不然我才懒得理你。” 语气很是娇纵,又透着委屈,好像真的被他的冷落伤透了心。 周颂年莫名想起那几个混乱无序的梦。 怀着孕的江月身姿稍显浮肿,她坐在他的腿上,委屈落泪,又握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颂年,你摸摸它,你不想看看它是什么样吗?这是你的孩子……” 她软着声叫他,然后又埋在他怀里啜泣,手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衬衣衣襟。 周颂年只觉得一阵窒息,好像她攥着的不是他的衣服,而是他的心。 心脏跳动抽搐,江月在咬他,像是恨极了他,但又松了口,委屈巴巴地求他。 “你能不能不要抛弃我……” 周颂年忘了他梦里回答了什么。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视频电话最终是周颂年挂的,很艰难,但他做到了无视江月楚楚可怜的祈求。 ——也无视了她明显松了口气的神情。 江月对他的影响最近变得有些过分,或许是断崖式分离导致的情绪反扑,又或者他真的很迷恋她的身体。 也或许是家里催婚催地有些紧急,好像每个人都得了繁殖癖。 恨不得他原地结婚,三年抱两,生出几个绝世神童,三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能当世界级黑客,十二岁在机场抱着他的腿喊爸爸然后背地里掌管世界经济命脉。 简直是神经。 世界上没有人会不烦催婚。 周颂年就很烦,所以他直接从老宅搬了出去,新家离公司很近,离小别墅很远。 周颂年工作很忙,他一天都想不起江月几次。 除非她给他发短信。 周家跟宋家的合作一直在走流程。 只是合作对象从宋墨哲变成了宋明曜,那个私生子确实有点本事,最起码他比较懂事,不敢跟宋墨哲一样给他添麻烦。 宋珏对周颂年提拔了他私生子的事情还挺高兴。 甚至还办了宴会,要对着众人承认宋明耀的地位。 被私生子公然踩脸,薄问雁很是发了脾气,又叫上郑惠给她撑场面。 准确来说,是对着郑惠表了忠心,让出不少利益,就连周老爷子也难免动心,派了周颂年出面,给薄问雁包括她的两个孩子撑场面。 如果这场宴会不出意外,那周颂年跟宋墨挽的联姻,或许真的会再度重启。 …………………………………………………… 然而这一切江月都不知道。 她本来就是豪门边缘人,离了婚直接变成豪门弃妇。 阶级下滑板上钉钉,以前靠着周颂年得来的关系网纷纷抛弃了她。 江月本人也懒得理周颂年那些绯闻,她巴不得周颂年再婚,然后把她抛诸脑后。 宴会在傍晚开始。 江月早早就做了准备。 她换上战袍,把风油精装在包最容易拿到的地方,又化了个淡妆,穿上平底鞋,这才在保镖们拥簇下出了门。 宴会是宋家办的,宋墨挽的主场。 江月一进去就能嗅到风雨欲来的气息。 不少人看到她后神情诧异,但都是人精,手机键盘点出花来,面上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客客气气地叫她一声:“江小姐。” 第135章 会面 如果有什么能词形容江月现在的心情。 那就是后悔,相当的后悔。 宴会的开场其实很符合江月的心意。 宋珏带着宋明曜对着社交场上的众人大肆介绍。 薄问雁连同郑惠带着周颂年跟宋墨挽出场,直接化身名利场引来所有人争相讨好,暗戳戳打脸宋珏。 这种场合公然携手出面,周颂年跟宋墨挽虽然没当众宣布订婚,但也差不多相当于走了形式。 而江月,江月跟李建洲打了个招呼,就果断无视了李建洲暗戳戳的提议: “要不要去跟你前夫打个招呼?” 江月才不会去跟他打招呼,她选择缩在角落当阴沟老鼠。 她又不是傻了敢在这种场面搅局。 万一周颂年又发癫说他未婚妻被气跑了,拿她顶缸怎么办? 江月才不会做蠢事。 她最多偷偷拍两张照,然后等周颂年跟宋墨挽真订婚了,再发给周颂年,表示自己受伤很深,急需到国外治疗精神疾病。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周颂年眼睛感觉像是长了个定位仪,隔着那么远都能看到缩在角落里的江月。 而江月那时候还浑然不觉,在跟几个名媛说八卦。 名媛a说:“宋家那位大小姐该不会真的要跟周颂年结婚吧?他不是才离吗?进展这么快?” 名媛b说:“谁知道呢?说不定他们早勾搭上了,啧,有钱人关系真混乱。” 名媛c说:“他们也算是般配,当初要不是某位小星耍了心机,说不定周太太的位置早是宋小姐的了。” 江月说:“你们怎么敢在这里说这些话,你们是不是收她钱了?” 这话一出,名媛abc纷纷看向她。 这年头感觉她们这些捞金女孩都出自同一个培训班,每个人从长相到妆造都如出一辙。 放消消乐里都能直接连接消除。 名媛b以为她是同行,点了点头:“你难道也收了?” 怪不得。 江月啧了一声,她就说怎么有人那么蠢,居然在宴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聊这些。 又不是没手机。 “你不是那个江、江……” 名媛a有些惊讶,以至于一时间想不起江月的名字。 江月摆摆手:“不用在意,我就问问,大家都是一个圈子,我只不过是上过岸而已。” 她还真没说谎。 以前江月没名没分在周颂年身边时,为了提升“工作效率”,也加入过圈内著名的名媛群。 其中有一个章小姐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江月记得那时候章小姐在沙龙聚会里夸夸其谈,神情落寞中带着几分炫耀. 她楚楚可怜的说:“哎,其实我们这些人都挺可怜的,他们有钱人圈里都不把我们叫做“女朋友”。” “哈,在某先生身边待了七八年,充其量也只能说是“跟”,多年青春,仅仅只算跟过他们一场,实在有些可怜。” 江月听到一半就忍不住翻白眼,碍于礼貌,还是等她说完,最后锐评了两个字。 ——“煞笔。” 然后她就被排挤了。 当时周颂年知道情况后也很是不满。 他对着江月说:“你别跟那些人玩,别让她们带坏了你。” “江月,我不需要你去学什么乱七八糟的技术,更不许你去打针整容,你年纪还小,不要去跟那些坏朋友来往,被她们拖着走下坡路。” 周颂年斥责完她,就把她塞到了京大,还严格管控她的交际情况,生怕她再度学坏。 江月对此很是感激。 这也是她为什么至今这么想摆脱周颂年,但从来没有做过真正伤害他的事情的原因之一。 ——出轨跟家暴不算,周颂年又不在乎。 不然她大可以收他竞争对手的钱,然后对着媒体胡说八道,搞臭周颂年的名声。 名媛a自然听说过她的事迹,当即有些星星眼:“您有打算出书吗?您以前上得是哪个名媛班?是雯雯姐那个吗?” 第103章 雯雯姐? 江月觉得这个名字挺熟悉的:“是章雯雯吗?” 名媛abc齐齐点头:“对,她现在是网络导师,我们都在她那里进修过,还买了水晶。” 好家伙。 章小姐不去傍大款,改行割韭菜了。 江月忍不住笑了,她刚要开口,肩膀就被人压了一下。 声音很熟悉,透着一股冷意。 “月月,你怎么在这里?” 是周颂年的声音。 对江月而言不亚于大白天见了鬼。 江月脖子像是一个卡了壳的齿轮,一顿一顿地回头,果然看见了周颂年那张清冷倨傲的脸。 靠! 还不如见了鬼呢。 名媛abc非常人精,虽然收了钱,但还是不想陷入修罗场。 于是在周颂年警告的目光下迅速踩着高跟鞋跑开。 江月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装出伤心不已的模样,就被李建洲出言打断。 “颂年,江小姐是我请来的贵客。” 李建洲笑容爽朗,他一边说着:“就不用我给你们互相介绍了吧。” 又一边当着周颂年的面,挽着江月的手臂,将她撑了起来。 宋墨挽跟在周颂年身后。 她看到这副情景,脸色有些难看,但她没有看一脸尴尬的江月,而是看向了李建洲。 宋墨挽冷声说:“建洲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建洲依旧带笑:“没什么意思,是你父亲让我来当个说客,我想着江小姐跟颂年关系不错,所以让她一起帮忙劝一劝颂年。” 江月故作委屈的表情僵在脸上。 该死的李建洲,她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更惊悚的是江月看到郑惠也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这真的是大型修罗场。 他们这堆人一凑到一起,简直就是一出围绕着周颂年跟宋墨挽的狗血豪门八点档。 集齐了婆媳关系、精神疾病、前妻前夫、豪门纷争等一系列热门元素。 江月甚至注意到在场有不少人目光投来,显然是在暗中吃瓜。 而周颂年…… 周颂年除了跟她说过那句话后一直沉默。 他今天没戴金丝眼镜,那双黑嗔嗔的桃花眼完全暴露出来。 周颂年目光紧盯着她跟李建洲互相挽着的手臂,唇边笑意似笑非笑,颇有些嘲讽意味。 江月注意到他的视线,瑟缩着抽出手。 周颂年这才把视线落到她脸上,漫不经心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第136章 中间 周颂年说这话时,看都不看李建洲一眼。 矛头明显对准的是江月。 江月抿着唇,突然不是很想回答他。 主要是她现在说什么都很尴尬。 好在郑惠来的及时,她下巴微抬,对着江月说:“你怎么在这里?” 江月立刻把锅甩到李建洲头上:“是他让我来的。” 郑惠又看向李建洲,态度比对着江月要缓和很多:“建洲,你怎么让她过来?” 李建洲笑着回答:“郑阿姨,这不是宋董事长有事让我帮忙,我想着颂年跟她关系不错,这才请了她过来。” “是么?” 郑惠笑得讽刺:“我还以为她跟你搭上了关系,毕竟你小子花头多,玩玩也没什么。” 这话李建洲没敢接,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向周颂年。 周颂年也很不客气,神情淡漠,冷声道:“我想李建洲还没禽兽到要动我的人。” 场面瞬间变得无比尴尬。 李建洲神色错愕,郑惠直接黑了脸,宋墨挽一言不发忍气吞声,江月脚趾抠地根本不敢说话。 气氛焦灼粘滞。 只有周颂年这个不要脸的神情自若,还能端着一副高岭之花面孔。 眼看着大型修罗场即将结成。 宋珏这个主办方也不再敢作壁上观,而是主动下场,带着薄问雁跟宋明曜走到修罗场圈内。 “颂年怎么沉着脸?” 宋珏年纪比周泽要大上一些,身材略微发福,面上总带着笑,看着像个慈眉善目的弥勒佛。 眼下这个弥勒佛笑呵呵的,对着周颂年调侃:“难道是嫌我礼数不周,怠慢了你?” 周颂年对着长辈一向有礼貌,也做出个笑模样来:“那倒没有,只是有些烦心事而已。” 烦心事? 宋珏年轻时候就是花花公子,老了也不改风流,只抬头看了一眼众人,就将一切了然于心。 “我看你在前程上是没什么烦的,辉鸿前景大好,日后我这些长辈估计还要跟着你的步子走。” 宋珏有意抬他。 周颂年态度不卑不亢:“建峰集团是老企业,稳扎稳打这么多年,辉鸿是新秀,公平合作,没有谁跟在谁后面的道理。” 宋珏便笑:“你做事一向稳重。” 他又拍了拍宋明曜的肩:“要是这小子有你一半强,以后我就不用愁他的前程了。” 薄问雁面上的笑容微微顿住。 自从宋墨哲被周颂年调出项目,宋珏对他们这一房的态度日益冷待,颇有失势的苗头。 今天更是直接不让宋墨哲来。 如果不是薄问雁说动了郑惠跟周老爷子,让郑惠带着周颂年跟宋墨挽出场。 今天恐怕就是他们这一房彻底失势的见证。 宋墨挽也有些紧张,她看向周颂年,内心隐有期待,但又有些悲哀。 她太了解他的本性。 周颂年是生意人,他只要牟利,除非有足够的利益能说动他,不然他不会帮着谁打谁的脸。 但好在周颂年有合作精神,只是面露浅笑,并不接话。 李建洲也适时出面:“宋董事长这话说的也太夸张了,您的儿子要是还愁前程,那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岂不是连前程两个字都不敢说?” 众人便都笑了。 江月也笑,附和着笑。 这些该死的资本家! 宋珏说完,又跟周颂年聊了一会,大多是项目的合作方案。 他对订婚的事情只字不提,薄问雁跟宋墨挽也只能在一旁沉默。 说到后面,宋珏直接开门见山:“我原本还想着要私下请你见面,没想到你今天也到场,既然如此,颂年也就直说了。” 周颂年知道躲不过去,索性大大方方地说:“我倒是想听听是谁找上了您。” “有个人拜托了我很久,他说曾经有事得罪了你,想跟你见上一面,至于是谁么……” 宋珏只说:“你跟我去一趟包厢就知道了,他现在估计在那里已经等了很久,只怕他心急。” 他藏着掖着没说是谁。 周颂年也懒得反对,他做事一向油滑,不落把柄。 做生意难免要得罪人,只要不是死仇,宋珏要做中间人,那他也没有理由不给面子。 宋珏不仅请了周颂年,宋墨挽跟宋明曜自然是要跟随。 江月本来要逃跑,但李建洲摆明了赖上了她,顶着周颂年不善的视线照样抓着人不放,硬生生把她拖入了修罗场。 等进了包厢,众人各自落座。 江月站在最末尾,死活没敢坐下,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像是打起了鼓。 坏了,这是冲着她来的! 根本不用风油精,江月直接就能吓出眼泪。 只见宋珏坐在主位。 他的下手处依次坐着宋墨挽、宋明曜、周颂年。 另一边坐着的则是一个江月不认识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六十多岁,穿着西装,有些啤酒肚,神情严肃,样貌周正,颇有点不怒自威的气势。 而最让江月在意的是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邻家哥哥般亲切俊俏的脸,鼻梁瘦高,薄薄的单眼皮,但眼睛不小,反而很有神。 他一见她,就笑了:“原来你也在啊。” 是魏语迟! 江月一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 靠!她上当了! 李建洲则是在她身边,笑着说:“人都齐了,江小姐怎么还不找地方落座?” 宋珏对在场人的关系并不十分清楚。 他只知道周颂年跟江月还有宋墨挽关系复杂。 而李建洲一贯看热闹不嫌事大,又跟宋墨挽关系匪浅。 如果不是请不动张英奕出面当说客,宋珏也不会让李建洲在中间当调和剂。 “都坐下吧。” 宋珏语气略带催促。 周颂年也似笑非笑地睨着江月:“月月,你打算坐在哪里?” 他下手处的位置空着。 李建洲显然不怀好意。 而魏语迟笑容中带着讥讽:“周总叫得真是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跟江小姐正处于新婚。” 他身边的男人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宋墨挽冷着脸不说话。 她是做好了为了母亲跟弟弟忍气吞声,任由周颂年在外搞七搞八的准备。 第104章 但不代表她能忍受周颂年能当着她的面跟江月不清不楚。 而江月则是额头瞬间冒汗。 右边是刚离婚不久的前夫,以及前夫的准未婚妻,左边是前夫眼中的情夫。 身边还有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李建洲。 江月沉默了三十秒,然后顶着周颂年的死亡射线找了个最末尾的位置,跟宋珏大眼瞪小眼: “我坐这里吧” 她选择中间。 第137章 前妻 对江月来说,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自从她选了中间的座位,周颂年就再也没理过她,在场所有人都把她当成空气。 宋珏对着周颂年态度很是客气:“颂年,这是魏长山魏厅长,当年你父亲做生意的时候,我们都呈过他的情。” 自古官商不分家,能在g市站稳脚跟的企业,没有哪一个上头没人。 周颂年还更特殊些。 周老爷子的第一桶金靠的结婚,他的妻子,也就是周颂年的奶奶是大院子弟,身份特殊。 因着这一层关系,周家只要不是犯了天条,基本上官商两界极少有人敢来招惹。 而魏常山,他从周泽那一辈开始就跟周家有利益交换,就连他上位都跟周家脱不了关系。 如今他在政斗中落败,退休养老,算得上是失势了。 “如今他儿子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你,我也怕是老一辈有交情,小一辈不认识,所以才开了这次席,让大家有什么话都说清楚,也免得下手太重,闹到明面上来,各自伤了情面。” 宋珏这话说的很有水平。 魏常山也适时站起身来,对着周颂年道:“周总,我也不敢跟您有多套近乎。” 周颂年面上彬彬有礼:“您客气,论起来您还是我的长辈,实在不需要这样说话。” 听着挺谦卑,但他人坐在座位上不动地。 周围人看这情形,也知道这不过是场面话。 江月坐立不安,她总觉得这事跟她有点关系,毕竟魏语迟跟她确实有些不清不楚。 但又不太相信。 毕竟周颂年跟她说过:“月月,别把你自己看得太重。” “我的情况您也知道,膝下就两个孩子,语迟他大哥前些年开车出了事故,至今还没醒来,算是个废人,论起来,我也就剩他这么一个儿子。” 魏常山重重叹气:“当年他是得罪了您,但也吃过教训,我那时上门说和,您也应了,只说让他离开本市,最好到国外,只要您不见着就行。” “但现在他回来了。” 周颂年抬眼看了看魏城:“当年我说过,只要他不在我面前晃悠,不给我找事,我就当他不存在。” “但现在呢?” 周颂年说:“看来您是不太管得住儿子。” 魏常山听见这话有些心惊。 当年的事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魏语迟是他的私生子,但很受魏常山喜欢,而魏常山还有妻子高敏跟婚生儿子魏语城,不同母的兄弟,利益纠纷太多,自然爆发竞争。 起初不过是些小摩擦,最多让人觉得有些烦心。 但后来愈演愈烈,高敏跟魏语城像是背后有人指点,有几次甚至险些害了魏语迟的性命。 魏常山再蠢也该知道有人从中作梗,派人去查。 消息来的非常快,像是有人故意给他留下线索,仿佛丝毫不怕他报复。 魏常山看到幕后主使是谁,也是一阵头疼,但他膝下就两个儿子。 兄弟阋墙,不管折了哪一个,都够让他痛心。 于是不得不登门拜访,让对方留一条生路。 周颂年当年要年轻气盛许多,不像现在这般不显山不露水。 被魏常山找上门来询问,回答地也很直接。 “魏厅长,事是我做的。” 周颂年承认地大大方方。 魏常山暗自心惊,只不动声色地打量周颂年。 他们有过几次合作,但周颂年今天的态度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温和有礼。 魏常山看不出背后缘由,只得开口询问:“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颂年,你一向性格温和,不是个会下狠手的人。” 如今时局不像是周老爷子当年那般竞争激烈。 阶级逐渐固化后,各大豪门对子女的教养也渐渐变得温和。 讲究利益至上,但也有个度,各自留一线,不会跟老一辈一般磨刀霍霍,随时准备把人逼上绝路。 周颂年就是这种教育下的产物。 每一代官商似乎都自带一种时代风气,就连做事手段都如出一辙。 但魏常山知道,周颂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这类人似乎天生心性就比普通人残酷。 他不下狠手是因为没有必要,而不是狠不下心。 周颂年在魏常山如临大敌的审视态度下,并不显露惊慌。 只是微微露出苦恼神色,对着魏常山说:“他是得罪了我,魏叔,您是知道我的性格,我一向厌恶旁人来争抢属于我的东西。” 魏常山一听这话,也很快反应过来,他没问魏语迟跟周颂年抢了什么。 只问:“那你怎么样才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聪明人说话总是很简单,无需过多解释,对方就明白相互之间的言下之意。 周颂年也不兜圈子,只淡然道:“让他离开吧,退学,出国,或者离开g市,总之以后别在我面前晃悠就行。” 一句话就定下了他的未来。 魏语迟那时候刚从高敏派来的绑架团伙中脱困,情况危险,险些被人挑断脚筋,是靠着跳车才逃出生天,身上大伤小伤无数。 手术做完不久,只能躺在病床上。 但就是这种情况,愣是刚能下地就被魏常山送去英国留学。 跟流放边疆没什么区别。 如今旧事重演,魏常山心脏紧缩,他低头看了眼魏语迟,怒道:“你这次又做了什么!” 宋珏听见他们的对话,也反应过来:“老魏,你来之前可没跟我说过还有这些旧事。” 李建洲原本是要起到润滑剂的作用,但他实在人精,看情况不对硬是一声不吭。 倒是宋墨挽瞬间明白过来。 她看向了江月,细眉皱起,颇有种正室夫人看着褒姒妹喜的不满。 但宋墨挽不得不开口,毕竟这事她也插了一手,万一被周颂年揪出来,他们谁都不好过。 “都是陈年旧事了,颂年你大度些,小魏当年或许是得罪了你,但现在都多少年过去了,你何必记着这点小事。” 周颂年没搭理她,只看向魏语迟,眼神中透着轻蔑嘲讽。 魏语迟被他这么一激,沉不住气:“周颂年,你别以为你能得意太久,你当年没能下手把我弄死,现在更没有这个可能。” 周颂年闻言只嗤笑一声,像听到什么笑话。 他难得露出倨傲神情,嘲讽道:“我当年也没想对你怎么样。” 江月觉得周颂年居高临下的态度也是够气人的,因为众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 尤其是听到那句更气人的话之后。 “魏语迟,别把你自己看得太高。” 魏语迟面露讥讽:“我看是您老人家本事不行,也只会耍耍嘴皮子了,我可不信你人那么好,真有机会下手还能放我一马。” 魏常山看上去像是恨不得去捂他的嘴。 李建洲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宋珏,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宋墨挽面上有些挂不住,但又不敢开口。 而周颂年只淡淡道:“我这人是不好,但我是成年人,没有成年人会跟小孩动真格。” 他说完,便站起身要往外走,等走到江月身边时候,又停住脚步。 周颂年手搭在江月的肩膀上,转身看向宋珏,冷声说:“宋董事长,您以后少接这种人情单。” “恐怕找您的人没跟你说明白事情。” 江月感觉肩膀被人揉捏了一下,后背一阵阵发寒。 她听见周颂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透着一股子轻蔑: “我之所以针对他,是因为他勾搭我太太。” 江月憋了好久,但听到他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弱弱地开口反驳: “现在是前妻……” 第138章 进化 周颂年沉默了三秒,捏着她肩膀的手转移到了后颈,指尖撩拨着她脑后的碎发。 他有些无奈:“别胡闹。” 江月一动也不敢动,她后背发寒,被周颂年指尖碰着的地方更是麻了一片。 他们姿态相比起他们的身份而言过分亲密。 周颂年毫不掩饰他对江月的掌控,他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投下的阴影要把她整个人吞噬进去. “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周颂年说完,也没管江月乐不乐意,拖着她就往外走。 而魏语迟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对着江月的背影来了一句:“上次你好像也是穿着这身裙子。” 第105章 这个贱人! 江月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颂年面无表情,只是脚步更快了些,几乎是架着她往外走。 等他们走后,宋珏对着魏常山说:“你这事做得实在不地道。” 魏常山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长叹了一口气:“我没办法,我……” 宋珏摆了摆手:“算了,这件事我现在也帮不上你的忙,咱们老交情了,不谈这些。” 只是他又看向魏语迟,态度稍有些冷:“语迟,你爸爸拜托我来帮忙,你却砸我的场子,未免有些不懂事。” 魏语迟挑了挑眉:“抱歉宋叔,我也不知道您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毕竟我跟江小姐的事情,还是宋学姐一手促成的。” 宋墨挽闭了闭眼,显然,魏语迟是在拖她下水。 而李建洲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说周颂年那小子当年怎么跟我杠上了。” 宋墨挽闻言看向他。 周颂年跟李建洲早年间是有些不对付,以前还好好的,算得上是表面朋友。 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就隐隐有些针锋相对,甚至还出过好几次商业竞争。 双方各有损失,李建洲损失更大,一次地产竞标中失败,周颂年拍下了地也懒得开发,只挂着高价要把那块地卖给李家的竞争对手。 要不是他低头低的快,对着媒体表态示弱,现在估计已经被暴怒的父亲赶回家去当啃老族。 宋墨挽的目光带着些许疑惑。 李建洲也不吝啬为她解谜,笑骂一句:“周颂年平时看着挺大方,没想到在这方面那么小肚鸡肠。” “我不过对着他的宝贝小情人说错了几句话,他面上不说,心底里记恨,千方百计要坑我。” 李建洲摇了摇头:“实在阴险。” 眼下的场合不再适合魏家父子待着,魏常山很识趣地带着魏语迟离开。 宋墨挽听得半懂不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明艳的脸上泛着冷意: “这话你怎么以前没跟我提起过。” 李建洲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她:“我没跟你提起过吗?” “哦,我忘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跟周颂年是真爱,不用去计较这些,这次帮着你把江小姐请过来,我以后还不知道得被周颂年怎样记恨。” 宋明曜全程都沉默,存在感低到如同空气。 他是私生子出身,蛰伏多年,已经将沉默形成了一种本能习惯,像不叫的狗,只在关键时候一击毙命。 他跟李建洲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坐直身体,仿佛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而宋珏眉心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他看向宋墨挽,语气严肃森冷:“墨挽,你跟我解释解释今天的事情。” …………………………………………………………………………………………………… 江月被周颂年带着离开了修罗场。 宴会再好他们也欣赏不下去。 周颂年掏出手机给老张发了条信息,让他来接人,又将他离开的消息告知了郑惠,免得她闹出什么事情。 期间江月的手腕一直被他握在手里。 任由她怎么挣扎,周颂年眉头都不动一下,俨然把她当做不存在。 江月最讨厌他对她冷暴力。 她以前会因此战战兢兢,忍不住对他献身讨好,做小伏低只为了让他别这样冷待她。 但现在他们离婚了。 周颂年这副冰冷倨傲的脸色只能对着空气甩。 江月想到魏语迟刚才说的话,有意试探:“怪不得你给我买黑色的礼裙,原来是因为我跟魏语迟见面那天也穿了。” 周颂年果然看向她,他今天情绪非常外放,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但很快他的不满又化作一种在江月看来带着阴险的温柔神色。 “是啊。” 周颂年居然承认了。 江月觉得他特别不对劲,好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又偷偷进化了一次。 这次着重加厚了脸皮,以及心理承受能力。 周颂年的视线从她的脸一寸寸下移到裙摆,不带情欲,反而像是人工智能在对人进行检索扫描。 最后视线又回落到她的脸上。 周颂年似笑非笑,眸子黑嗔嗔的,像是要钉住了她:“月月,我说过了,你穿那条裙子很漂亮,我想让你在我面前穿一次。” 他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用了些力,把她扯到他身前。 周颂年俯身在她耳边叹息:“可惜你不乐意,好在月月记性不好,从来不去记老公说过些什么,我送给你,你就穿上了。” 他什么时候说过那句话? 江月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周颂年现在的状况很不对劲,也知道她不喜欢他这样。 所以江月推了他一把,顺便强调一句:“是前夫!我们早离婚了!” 周颂年也没死抓着她不放,反而任由她推开他,轻笑道:“对,我们是离婚了,小骗子,你说你爱我爱得要死要活,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记得你跟李建洲关系一直不好,偏偏今天他让你来,你就来了。” 周颂年唇角上扬,目光一直落在江月身上,笑起来露出的尖尖犬齿像是蛇的毒牙。 “他的话你都听,那我让你来找我,你推拒什么?难道你怕你的前夫把你吃了?” 他明明在跟她说笑,语气轻快,不含半分怒意。 五官深邃的俊美面容因笑意而变得比往常更加柔和。 但江月就是觉得渗人,像在直面一个巨大、冷血、带着毒牙跟致命杀伤力的掠食者。 她毫不怀疑周颂年真会把当场她掐死,然后把尸骨埋在他枕头底下,当做睡前的安枕玩具。 周颂年朝她伸出手,示意她乖顺地靠过来: “月月,好孩子,跟我说说吧,你今天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139章 看穿 如果换做以前。 江月肯定会眼底含泪,怯懦地跟他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又或者强颜欢笑:“你跟宋小姐要再订婚了,恭喜你。” 她会半真半假地流露妒忌,甚至还要加上几分痴缠不舍,好满足周颂年那日渐增长的控制欲。 她知道周颂年不一定会信。 但他肯定会升出些隐秘欣喜,离婚后前妻还对他念念不忘,到处把别的女人当假想敌嫉妒不已。 是个男的都会为此产生愉悦,除非他对她特别厌烦。 江月猜不透周颂年的想法,但她对他有一种本能的直觉。 他肯定不厌烦她。 甚至现在还有点想睡她。 很明显,不然他不会一直跟她肌肤接触,表现得像是一个皮肤饥渴症患者。 周颂年的眼神非常贪婪,看上去像迫不及待要把她吃下去,他以前从来不这样,除非江月在他怀里,不然他一向喜欢半推半就,自诩冷静自持。 江月有些怕他,但又难免好奇:“你跟宋小姐进展不顺利吗?” 宋墨挽应该也很讨他喜欢。 难道她是基督教徒,所以一直没让他吃饱? 周颂年似乎听不懂她的暗示,只是死死盯着她的脸,不错过一丝一毫神情。 他说:“月月,不要转移话题。” 被发现了。 江月心下叹了口气。 话题转移不了,眼见着周颂年朝她逼近。 江月就只好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听说你跟宋小姐要订婚了……” 她咬着唇,自下而上地看他,如果是一个跟她身高差不多的男人,会觉得她是在翻白眼。 但周颂年比她高很多,所以只看出其中的委屈,跟暗藏着的讨好。 “我想来看看你,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宋小姐的生日宴,你连夜让人给她摆了满场的玫瑰花,十二点准时烟花燃起,很漂亮。” 江月眼中带着些回忆。 不过她想到的并不是那年宋墨挽生日的场景。 而是更久一些的深刻记忆,深刻到距离现在足足八年,她依旧记忆犹新。 江月记得那天下着淋淋漓漓的小雪,接近新年,酒店的红毯上有被烟花余烬烫出来的小洞。 同事刘姐对她说:“月月,记得下班前把新地毯铺上。” 刘姐小声地抱怨:“老板也是够小气的,房间几千元一间,换个红毯都舍不得雇人,还得让我们出力。” 江月下班前也确实换了地毯,酒店的红毯不管看上去多光鲜亮丽,实际上还是很脏。 她洗了四五次手,又换了身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是觉得身上残留着气味,让她回想起初见那位周总时,他审视着她衣襟前沾染着污渍时的挑剔目光。 江月心下忐忑,她怀揣着那张房卡,沿途避开所有可能认得出她的人,像做贼一般刷开vip专用电梯。 电梯直达房间门口。 第106章 今天是她碰见周颂年的第三天,她记得他说过这个房间他只开了三天。 ——前面两天她一直在做心理准备。 准备地很不充分,江月站在套房门口,心脏剧烈跳动,她甚至怀疑它要扯着她的肺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一阵心悸,但手很稳,她不够聪明,但多少有点莽撞大胆的心性。 滴的一声。 套房的门被刷开。 房间很大,装潢上像是一个缩小的现代别墅,囊括三间卧室,一间棋牌室,会客厅,健身房以及开放型吧台等基本设施。 灯光亮起,套房内空无一人,环境非常干净,干净到没有一点生活痕迹。 江月站在客厅中央,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挨了一个耳光,打她的那个人名叫自作多情。 更不幸的是三分钟后一堆人进了房间。 是她的同事们。 双方对视时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错愕。 但她们没做亏心事,所以很快镇定下来,对着江月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她们说:“小姐,这是酒店赠送的甜点跟香槟,请您品尝……” 服务态度很好,但是江月能感受到她们目光中带着的好奇跟探究,甚至有几个知道她家庭情况的,隐隐流露出鄙夷。 装着甜点、蛋糕跟果盘的餐车被推了进来,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点心被摆在盘中。 盘子很大,蛋糕很小,价格很贵,铺了满满一餐桌。 江月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止不住自嘲发笑,但蛋糕很贵,所以她吃得也很开心,几乎是在贪婪地往嘴里塞,一直吃到呕吐落泪才终于停下。 时至今日江月都不知道周颂年那天到底是不是故意。 他到底是人真的很好,还是这就是他拿捏她的手段。 但她只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情。 江月清楚地知道,她的自尊心就是在那一天被彻底摧毁。 不管有意无意,周颂年从他们相遇的初始阶段,不过用了一张房卡,就把她变成了一块任他揉捏的泥。 江月很感激周颂年有着洁癖。 这意味着他喜欢独占,而不是把她共享出去,变成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公用情妇。 江月眨了眨眼,她真不该去想那些,她已经上岸了,没必要一直想沉在泥潭里的日子。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江月斟酌一会,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有些不对劲,于是又说: “抱歉,没有打探你隐私的意思,我只是想打听清楚日子,以免日后发生冲突。” 江月自认说得很得体,但周颂年看上去反而更危险了。 “发生冲突?” 他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了:“月月,你是说你要去记我的新结婚纪念日吗?” 周颂年轻嗤一声:“得了吧,你对我哪有那么费心,你甚至连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都不记得。” 江月有些心虚:“我只是那天碰巧忘了。” “是吗?” 周颂年问她:“那你记得我们离婚多少天了吗?” 谁会去记这个! 江月努力回想,然后答出一个她觉得接近的日子:“两个月了。” 很笼统的回答。 周颂年反而笑了:“小骗子,我就知道你不上心。” 他说:“是八十四天,两个月零二十三天,这么近,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不记得,你现在跟我说你对我现在的情感状态很在意……” 周颂年抬起手,修长宽大的手像是要把她的整张脸包进去,江月有一瞬僵住,没敢躲开,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眼底那片肌肤,很痒。 他神情还算温和,但话语中充满警告:“江月,别再对着我说谎了。” 第140章 心软 江月是真的有些怕他。 她不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对着吴敏敏都容易心软。 而周颂年…… 他几乎是她精神上的父母,江月能生出脱离他的想法,无异于一场精神上弑父。 周颂年没有催促,他看着她,像是在跟她无声角力,他看到她眼底含了些泪。 她总是有些爱哭。 就像他时常对她心软。 但周颂年心软会忍不住把她拥入怀中。 而江月则是会一边哭一边推他,好像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就好比现在,她咬着唇看他,试图用眨眼把眼泪吞回去。 江月说:“因为我不想如你的意。” 她对着他总是有些叛逆,本能地违抗他:“为什么我要一直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周颂年,这根本就不公平。” 江月说着这样的话,但脸依旧枕在他的掌心。 她是开了笼也会飞回主人手心的金丝雀。 金丝雀也有闹脾气的时候,它会用尖尖的喙人的掌心,有时候会痛,但更多时候是痒。 心痒。 周颂年想,他一定是太久没见到她了。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先教训她,她怎么敢对他说这样的话。 但现在…… 周颂年只想试探着先去吻她。 他想,所以他也这么做了。 江月没有推开,周颂年知道原因。 他教了她很多,但唯独没有教过她推开他,他对她总保留着一些阴暗的小心思。 她真的很乖,一点都没有反抗,但也很不听话,因为她完全不回应他,只睁着眼落泪。 周颂年也被迫尝到许多苦涩,夹杂在甜蜜之中。 他只得放开了她,退出一段很近的距离,能嗅闻到她身上的气息,难以形容,不属于芳香,而是丝丝缕缕,散发着清甜的粉红丝线。 ——是独属于周颂年的镇定剂。 “你哭什么?” 周颂年问她,语气中带着些无奈。 江月目光直直地看向他,带上些嘲讽:“你就这么想睡我?” “那你以前装什么?” 周颂年怔住了,江月很少跟他提从前。 她一直是,或者说一直装做向前看的人,她对过去的态度像对待垃圾,唯一拿出来用的时候就是为了对他展露嘲讽。 ——比如骂他比以前老,没有以前中用。 ——或者一边假装甜蜜地叫他“daddy”,一边说要抱着别人的孩子喊他爸爸。 故意要让那些勉强称得上美好的回忆染上污渍,铁了心要恶心他,让他每每回忆过去,都忍不住要想起那些带刺的话语,心生幽怨愤怒。 他们关系的开端真的很不好。 肮脏,混乱,情欲迷蒙,与世间的一切美好无关,是注定见不得光的关系。 周颂年第二次见到江月的时候,是在她学校的庆典上,他给学校捐了一大笔钱,大部分用来建操场或者别的他不在乎的东西。 剩下的那些是发给学生的奖学金。 周颂年调查过江月,这笔奖学金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只能分到二十分之一,其他十九个人,是幸运的陪衬。 校领导们发表的感谢演讲在他耳边犹如伴奏,周颂年靠在椅背上,目光像是不经意般落到那群领奖的学生里。 江月夹在人堆里,她排在中间,并不出挑。 这是一场隐秘的狩猎。 演讲过后,周颂年给每一个得奖的学生颁奖,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有意图,但不显露。 他对江月的态度跟别人没有任何不同,但他知道她认出他了。 因为她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就表现地非常不自然,尴尬、错愕、还有点难堪。 ——他知道为什么。 江月的班主任看到她这样,有些紧张,小声叫她:“跟周先生说谢谢。” 于是江月垂眸,她一眼都不敢看他,那声谢谢声音小如蚊呐。 “谢谢。” ‘不用谢。’ 周颂年在心里回她,落到现实只不过是一抹浅淡笑意。 羔羊无知地对着猎人道谢,多诡谲的场面。 即使是皮厚心黑如周颂年,都未免有一刻生出心虚。 等一切散场之后,周颂年被校领导拥簇着,他们在他身边说话。 大多是感谢,吹捧,也有人问他:“您是怎么想到要在我校捐款?这实在令人好奇。” 毕竟这所学校在市内都排不上名气。 师资不够好,招生也只能招那些不上不下的中等学生,每年的本科率不过在百分之三十左右,甚至连教学楼都能称得上年久失修。 江月在周颂年看来很差的成绩,在这所学校居然能领到奖学金,真是奇迹。 但周颂年面上很礼貌,他浅笑着,将那些挑剔都压回心底:“大概是一时兴起,我也是刚到这座城市,偶然听说起这所学校,正好手上有一笔资金,比起随意挥霍,不如投入到有意义的事情上。” 这番话说完,那些人又开始吹捧他对教育事业的看重,感谢他做出的贡献。 甚至副校长还表示:“等操场建成,我们会在外部的围栏上挂上您公司的广告,这边人流量不算少,也算是我们的诚意。” 第107章 周颂年知道他是有些惶恐,只笑着说:“那就不必了,捐款是发自本心,如果还要弄个招牌,未免显得太过功利。” 他说完,又低头看了眼腕表,这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不好意思,我八点半还有一个会议要开。” 那些人也很识趣:“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还有人殷勤说:“我送您出去吧。” 周颂年拒绝,他此刻看起来不太好接近,他们也就散了。 周颂年独自一人往外走,他走到一个拐角处,没有进去,反而直接开口。 “这个时间不去上课,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有人出来。 周颂年只好走进那片被高楼跟树木遮蔽的阴暗里。 江月似乎没想到他会进来,她眼睛睁得很圆,像是逃课的学生乍然遇到教导主任,惊悚中带着心虚不安。 但很快她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周颂年看见江月那张小而白的鹅蛋脸上浮起笑意。 带着些讨好,跟她以前在酒店大堂接待客人时差不多。 可能其中还带着些男女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她那时候太小了,小心思根本藏不住,浅薄地像一杯白水。 周颂年能轻易看透她,也能稍花点心思,随意品尝她。 江月垂眸,她不敢看他,如果周颂年这时候去仔细思量,那他一定能看出她暗藏着的破罐破摔的绝望。 “您还记得我吗?” 江月抬眸看向他,很快又问:“那天我上去找你了,但是你不在那里。” 第141章 亵渎 周颂年听完,并没有解释,只是笑觑着她,“甜点好吃吗?” 江月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但抿了抿唇,还是回了句:“好吃的。” 她又说:“但我不是很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 周颂年没有问,他只是抬了抬手,摸了一下她还长着细碎绒毛小脑袋,像抚摸一只毛发打理地乱糟糟的流浪幼猫。 “先回去上课吧。” 他们有很多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但江月把这当成了拒绝,她扯住他的衣袖,还好他今天穿的是大衣。 她说:“你不喜欢我吗?” 横冲直撞,她不太懂那些含蓄的暗示,也不接受模棱两可的回答。 但这份鲁莽,未必不是可爱之处。 周颂年叹了口气,莫名有些想笑,他想逗弄她几句,但又怕把她惹急了。 于是只好任由她把大衣袖口攥出褶皱,他带着感叹般的语气安抚她:“或许我真的很喜欢你吧。” 很可恶的人,说一句喜欢,都要加上或许二字, 像是在有意无意地逗弄,撩拨试探她的心思。 但江月真的很直接,她松了口气,转眼间又质问他:“那你那天为什么不来?” 真是让人头疼。 周颂年只得找出个理由应付她:“我说过我不住在那里,它是留给你换衣服吃点心的。” 但她脸色不太好,显露出一星半点的难过。 周颂年只好又说:“而且我很忙,那天我在公司上班。” 他这说的倒是实话。 周颂年也是要上班的,老爷子把他丢到这里不是体谅他辛苦要给他放假。 而是要看看他的具体能力,如果周颂年能力不行,担不起集团的担子,他爷爷有可能要把他从继承人的备选中划走,让他领着股份分红一辈子当富贵闲人。 对周颂年这类人而言,沦落到那种地步,跟被判了死刑没有区别。 这个理由江月接受了,她放开了他,总算又展露笑颜。 “原来是这样。” 她很大方地原谅了他。 周颂年也仿似松了口气,他明知故问:“那张卡还在你这里吗?” 江月迟疑着点头,也问他:“那你以后会过去吗?” 很大胆的话,周颂年觉得不应该从她嘴里说出来。 但他依旧回答了:“我后天有时间。” 后天是假期,她不用去上课。 江月便说:“那我去找你,你会在里面等我吗?” 周颂年说:“不一定,因为我要上班,可能到的时间有些晚,你不用等我,你可以先吃些东西,然后回家。” 他们没必要真的发生关系。 周颂年想。 他是觉得她有些可爱,她的身世也很可怜,如果她愿意,他可以去当她的资助人,或者别的什么。 他不是纵欲的人,立志要摆脱那些低级媚俗的肉浴,他有关系很好的未婚妻,他连跟人牵手接吻都觉得有些肮脏烦腻。 江月似乎在犹豫,或许她有些退缩。 周颂年也没问她,只是说:“时间到了,你该去上课了。” 活像个教导主任。 他实在没有跟穿着学生制服的女孩调情的兴趣。 他又不是变态。 江月听到他说的话,也急匆匆地走了,背影看上去有些慌乱,左顾右盼,像是做贼心虚。 周颂年第三次见到她,是在他的床上。 江月骨子里总有些莽撞大胆,有一股子不死不休的倔劲。 她说要来,就真的来,不止来,还直接剥光了衣服,枕在他的床榻上,头发都没吹干,像一只被雨淋湿的褪毛乳鸽。 周颂年很是吓了一跳。 他的第一反应是观察四周,找找有没有微型摄像头,或者会不会突然跳出几个人来对着他们疯狂拍照,然后在第二天顶上新闻热搜。 ——《豪门公子深陷情色危机,女方竟是未成年》 随便描述两句,就让人忍不住想思考,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发生。 早在昨天他就让人清了场,不仅严密排查了摄像头,还把床具都换了一遍。 如非必要,周颂年不会在外留宿,再豪华的酒店,他都会觉得不干净。 她胆子真的太大了。 周颂年莫名有些恼怒,心底不由自主涌起些阴暗念头。 比如:‘她经常这样吗?’ 又或者:‘是不是任何一个男人对她做出那些事情,她就可以脱下衣服,如同上了岸的白鱼,滑溜地钻进对方的被窝,任由旁人品尝?’ 亵渎的想法。 周颂年步伐有些重,他打算给她一个教训,最好吓到她以后不敢再做这种事情。 等她认错,他才会原谅她,解释说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但走到江月面前,周颂年才意识到他的想法有多虚伪。 因为江月一见到他,或者说从他开门的那一刻,她就忍不住瑟缩,她一直在哭,不知道是从他进门开始,还是哭了很久。 周颂年觉得应该是哭了很久。 因为她的眼睛周围的皮肤被眼泪泡得浮起红肿。 被子刚才还在锁骨,但他过来了,所以她把它扯到脖子上,把自己包裹地像一只待宰的鹅。 周颂年的怒气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好笑跟无奈。 他知道他站起来时很有压迫感,他太高了,样貌也不够亲切,他会吓到她。 所以周颂年蹲下身,他半跪在她的床前,平视着她,温声问她:“你哭什么?” 江月则是抬手去抹泪,然后咬牙说:“我没哭。” 睁眼说瞎话。 她的眼泪把他的枕头都浸湿了一大片。 但周颂年很配合,他神色平常,又问她:“你冷吗?” 她躲在他被子里瑟瑟发抖,刚才离得远没发现,近距离看,完全展现了什么叫抖如筛糠。 江月抿着唇,她是真的害怕,既害怕他,也害怕他嫌她现在这副模样上不得台面。 都出来卖了,怎么还能端着架子。 所以她朝他伸出手,她握住了他的手腕。 周颂年微微蹙眉,她的手有些凉,手臂细瘦伶仃,他一向排斥来自旁人的肉体接触,他在某方面洁癖很重,人也娇气,受不得半点不适。 但他还是任由她握住他的手,江月没用什么力气就制服了他。 直到指尖触及到温热绵软的肌肤,周颂年才如梦初醒,像是被烫到一般抽出手,惊疑不定地觑她。 江月依旧落泪,但她到底露出了很浅淡的笑容,带着些许自嘲。 她问他:“我冷吗?” 第142章 羽衣 触碰过她的指尖像是燃起了一串火星,一路点燃,烧到心底里。 周颂年露出有些不适的神情:“你不用这样,我找你过来,不是想跟你做这些事情。” 江月看上去有些疑惑,她的表情很奇怪,仿佛看穿了他,在跟他说: ‘你装什么纯’ 周颂年不能说自己纯然无私,他是有一些念头,但未必要真的实施。 江月长着一张纯然无辜的脸,她有意诱人,但面上还挂着泪,她还在读书上学的年纪,偏偏枕着他的枕席,带着恐惧跟怯懦,以及极力想展现的讨好。 第108章 她又问他:“你不喜欢吗?” 周颂年不能违心说对她此举厌烦,但他又有几分心惊。 他压低了声音问她:“以前也有人让你这样做过吗?” 漂亮又贫穷的女孩,在没有足够的阅历跟理智之前,要面对的陷阱太多了。 周颂年自己起了坏心,以己度人,难免会怀疑是否有别的人在他之前对她下手,以至于让她养成了这样的…… 习惯。 她不回答,他以为她不懂,又问:“以前有人骗过你,跟你说给你一点好处,然后让你脱下衣服吗?” 如果江月说有。 周颂年想,他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不管有没有证据。 然后他得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大部分遭遇过这种事的女孩会有心理问题,或许她来找他,只不过是因为自暴自弃。 江月咬了咬唇,她以为他是在挑拣她。 很可悲,人一旦把自己搬上货架,就会任人挑拣,就像那一封封投入招聘网站的简历,将每一项履历都开诚布公,力求在每一个人生阶段都没有空白。 而她出卖的要更彻底。 她要对着老板证明她的履历完好无缺,一片空白。 江月想到周颂年的洁癖,她急忙说:“我没有……” “我只对你做过这样的事情。” 她说出这番话,显得有些难堪,又啜泣了一声:“我不是傻子,不会别人给我一颗糖我就对着别人脱衣服。” 周颂年却是松了口气,他唇边挂着的笑意浅淡,到底抬起手来,他摸了摸她的头,夸奖她。 “好女孩,你做的很好,很聪明。” 江月很少被人夸奖,他抬手的时候她想躲,但是被夸了一句,她就乖乖地不动了。 但转眼,他又摆出有些严肃的模样:“但是你不应该这副样子出现在我的房间,如果我要对你做什么,你会很危险。” 江月不以为意,她觉得她早做好了准备,带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我没关系。” “你有。” 周颂年抬手去扯了一下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江月猝不及防,她尖叫一声死死攥着被子,面色瞬间苍白。 周颂年松开手,他对上江月惊慌失措的目光,冷静地说:“你不愿意。” “我愿意!” 像是在跟谁较劲。 周颂年无奈地伸手去摸她的脸,动作很轻柔,神情也不带半点侵略性。 他指尖沾染了一些她面上的泪水,展现给她看。 “如果你愿意,那你为什么要哭?” 江月睁着眼,她呆愣愣地,好像没意识到她一直在哭,而后她阖上眼,仿佛引颈就戮。 周颂年没遇上过这样的人,半点不讲道理,他明明最烦心旁人不够冷静理智,也不喜欢处理情感问题。 如果是别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不说话,他估计只会找理由离开,然后把事情交给工作人员处理。 但现在…… 周颂年站起身,他卧室外走,身后的江月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睁开了眼,忍不住问: “你要去哪里。” “去找你的衣服。” 她的衣服在浴室,或许是她出来的慌乱,也或许是她下定了决心,衣物落在浴室的地板上,被浸湿了。 周颂年不可能拿这种衣服给她穿,太脏了。 浴袍也不太好,干不干净是一回事,露肤度太高,如果是在进房间之前,他能自信他有自制力,但现在不行。 周颂年只得又折返回房间,这次她的啜泣声变得更明显。 他走到她面前,果然哭得更厉害了。 “你又哭什么?” 周颂年问。 江月哽咽着回答:“我以为你走了。” 周颂年从床头那里抽了两张湿巾,他这次在碰她之前,还礼貌地询问:“你能允许我帮你擦眼泪吗?” 江月没有回答,但她没拒绝。 他就当她默认了,抬手攥住她遮挡着眼睛的手,另一只手帮她擦拭眼泪。 周颂年没伺候过人,但江月很好伺候,像一只要顺毛捋的警惕流浪猫。 “别哭了,我不需要你做那些事情。”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江月有时候真的很执拗。 她不觉得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她好,人要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 周颂年说:“我想让你对我笑一笑。” 江月有些疑惑,但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周颂年便露出满意的神情,她的脸被擦干净了,耗费三张湿巾。 “我想让你换个枕头,这个枕头湿了,你的脸泡着应该不舒服。” 她乖乖照做。 周颂年很想捏捏她脸颊。 “我想让你告诉我你的穿衣尺寸……” 周颂年顿住。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对着生活助理发了条信息,生活助理很快发了一大堆女装店的链接。 是现在能直接送货上门的高奢女装,尺寸可以直接在里面选。 周颂年把手机递给江月:“你挑几件喜欢的,待会穿上。” 江月明白了他的意图,她抿着唇,从被子里伸出手,接过手机后随意选了一条,然后又把手机推给他。 周颂年看了一眼:“只要一件吗?” 江月嗯了一声,又很快想起什么,她抬手扯了扯他衣摆,周颂年没低头看她,只是又把手机递了过去。 生活助理很贴心,衣服都是买的一整套。 江月安了心,她蒙着被子,只露出脑袋来,像一只褪了毛后耻于见人的天鹅。 周颂年收回手机,然后听到江月问他:“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很小声。 但他听见了。 周颂年低头去看她,小小的一张脸,很苍白,泪痕被擦干净了,但总有些可怜样。 他让她伸出手,江月动作迟疑,但周颂年很有耐心。 等她的手心在他面前摊开,他便从口袋里取出许多带着体温糖果。 “我刚才开车看到你在楼下超市买了糖。” 周颂年把糖果倒到她手心里,有零星几个掉到地上,玻璃糖纸在映照着昏黄的灯光,折射出些迷幻的颜色。 “月月,我能这样叫你吗?” 江月极轻地点头。 周颂年便说:“我想让你对我笑一笑。” “只要这些?” “只要这些。” 江月只得又露出笑意,比方才要真心实意很多,她的眼睛很亮,比掉在地上的玻璃糖纸更显晶莹。 周颂年也笑了,他说:“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吗?” 江月问:“像什么?” “像脱下羽衣的天鹅。” 门铃被按响。 周颂年站起身,他伸出手,安抚般地摸了摸江月的脸: “你的羽衣到了。” 第143章 试探 周颂年永远不会知道那一天对江月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像他不知道江月在超市买糖时的自言自语。 她从货架上挑拣了最贵的那种糖,拿了三颗,然后到柜台结账,糖很足称,花了她四块钱。 江月直接把糖塞到嘴里,很甜,她想,她都要出卖灵魂了,总是要吃点甜头。 但他们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周颂年把衣服拿回来,然后他就退了出去,把房间留给她换衣服。 等江月穿着一身新衣服出了门,他就让她在他面前转个圈,眼中带着欣赏。 “你这样穿很漂亮。” 又皱眉:“只是有些太冷。” 外面下着雪。 周颂年没有指责她为什么不挑一件大衣,而是把他的大衣脱下,披到她身上:“希望你不要介意。” 江月摇摇头,他便露出温和笑意:“我送你回家吧。” 她实在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他是慈善家吗? 致力于帮扶每一个弱小的漂亮女孩? 但她到底是安全的。 江月松了口气,但她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手攥着,悬吊在半空。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她被周颂年,或者说他跟他的司机送到那条小巷门口。 周颂年解开安全带,像是要送她。 江月拒绝了:“这条路很脏,你不会想踩到垃圾吧。” 他果然踌躇。 周颂年的目光落到她的衣裙上,伸手帮她拢了拢大衣领口,窗口适时吹进来冷风,他皱起眉,把围巾也取下来,围到她的脖颈上。 很新奇的体验。 像是在打扮一个洋娃娃。 江月身上全是他的衣服,她洗浴时的沐浴露也是他惯用的,他们现在散发着一样的香氛,一种隐秘的联结。 周颂年有种诡异的满足感:“回去之后记得给我发信息。” 江月说:“我没有手机。” 周颂年顿了顿,他说:“那等明天你放学,就在门口等我,我们去挑一台你喜欢的。” 第109章 他其实可以让助理现在直接去给她买一台送过来。 但他为什么不? 周颂年也不清楚。 江月低下头,她攥着拳,她是第一次开口跟别人要东西,不劳而获的感觉很不好,像是在对着别人卑躬屈膝。 周颂年看出来了,但他没有直接宽慰她,只是说:“等你拿到手机后,要每天早中晚给我发信息。” 像颁布了一个任务。 江月抬眼看他,问:“我要发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 周颂年说:“一个表情包,中午好,或者我今天还活着。” 她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他有义务保证她不要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而有心理阴影。 “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不给我发。” 他意有所指:“如果你缺钱的话,可以把这些衣服都卖出去,不过我建议先出围巾,因为不贴身,比较好卖。” 周颂年报了个不高不低的数字。 二手的衣物,虽然折价,但对江月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月月,你会卖掉它们吗?” 他含笑询问,带着几分暗示期许。 江月迟疑了,她试探般摇了摇头。 于是又得到了他满意的夸赞。 类似于“好女孩”或者“好乖”,是如同赞叹般的语气。 他明明没有动,但是江月却觉得头被人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温暖到要让人落泪。 周颂年帮她解开安全带,又很贴心地帮忙开了门。 江月知道她该走了,但她急急忙忙地抓住他的手,“你明天在会来吗?” 周颂年说:“如果你愿意等我的话。” 江月的眸子亮莹莹的,像是攒满了一汪水,揉碎了许多星。 她应该不知道她此刻的神情有多动人,以至于周颂年忍不住捧住了她的脸。 江月闭上眼,她心脏怦怦直跳,周颂年没有去吻她的唇,极轻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又很快离开。 等她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周颂年带着些许戏谑的笑意:“不要胡思乱想。” 他揉了揉她的头,又帮她梳理有些杂乱的发丝,把一缕头发别到她耳后。 车门被推开。 “快回家吧,明天见。” 冷风吹进来更多了,还夹杂着些细碎的雪。 江月身上的衣服很暖和,她走了出去,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也小声对他说: “明天见。” …………………………………………………… 时过经年,兜兜转转他们好像又回到一开始的状态。 只是成长成中登的周颂年明显了没有以前的风度。 江月对他说:“你不就是想睡我吗?你装什么?你凭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骗我,我又凭什么要偏偏如你的意!” 江月狠狠地推他:“周颂年,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贱,所以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你想要情人你找别人不行吗?” 周颂年只是面带浅笑,他死死攥着她的手,被骂了也面不改色,目光贪婪地紧盯着她。 “月月,你想让我去找谁?” 周颂年含笑问她:“你这次又要跟谁合作?宝贝,我在你这里值多少钱?” 江月被吓得愣住,周颂年的笑意也消失了,他冷声说:“江月,你真的很不会撒谎。” 靠! 江月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颂年这个疯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刚才只是凭着直觉在试探她! 第144章 骗子 周颂年审视着她,目光锐利地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剖开:“跟你合作的人是谁?宋墨挽还是我妈?或者李建洲?” 周颂年从她躲闪的视线判断,应该是宋墨挽跟郑惠,又或者她们两个都参与了。 至于李建洲。 他只要有利可图,哪个位置都会站一站。 江月低下头不敢看他,她推拒着他的手,几乎是在尖叫:“你放开我!” 她看到几个侍应生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但周颂年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就识趣的跑远了。 这里不是宴会大厅,本来就没什么人会来,即便有人来了,看到纠缠她的人是周颂年,但凡有脑子,都不会来强出头。 周颂年拽了她一把,把她压在怀里,抬起一只手,钳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直面他。 “她们给了你什么好处?月月,她们给的比我多吗?” “你是舒服日子过久了,我这些年对你娇纵太过,以至于让你忘记了谁才是你的……” 完了。 江月看着周颂年的脸,他英俊的面容有些扭曲,像是恨极了她。 以周颂年的骄傲,他被人这般愚弄,估计会一心想让对方付出代价。 江月被吓得大脑宕机,做出了一件她清醒过后后悔地要死的事情。 她狠狠挠了一把周颂年的手,然后趁着他吃痛失神的瞬间转身而逃。 彻头彻尾的失误决策。 看过动物世界的人都知道,永远不要背对着危险源。 周颂年的动作比她想象地还要快,几乎是瞬间就抓住了她,他制住了江月的动作,还有余力解下领带,将她的双手绑在背后。 “月月,看来你没有好好地去上防绑架课。” 周颂年嘲讽她:“怪不得你的体育永远不及格。” 江月很想踹他,但凡她这次能跑,她第一件事就是去学自由搏击,两拳给他打成熊猫眼。 车很快开到他们面前。 周颂年把不断挣扎的江月推进车里,安全带又成了束缚她的另一个工具。 司机老张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就把隔断打了上去,权当什么都不知情。 江月对她跟别人合谋的事情死不承认,她知道在周颂年这里没有坦白从宽,只有抗拒从严。 江月闭着眼装死。 周颂年含笑睨她,他发现她被绑起来动弹不得,不得不应付他的模样实在让他觉得称心。 车行驶地很快,周颂年在g市有很多住所,老张识趣地选了最近的那一套。 等车停下来,周颂年就抬手把她身上的安全带解了,他半拖半抱地把她拖到车外,等有了足够的施展空间,手伸到江月的膝下,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江月只觉得天旋地转,失重感让她很是不安:“周颂年,你放开我,你这是绑架!” 周颂年没搭理她,只是径直往别墅里走。 有几个工作人员看到他回家,帮忙打开了别墅大门。 他们就像没看到在他怀里不住挣扎的江月,仿佛对周颂年跟江月此时此刻的在做什么浑然未觉。 周颂年甚至在众目睽睽下笑觑着怀里的人,恬不知耻地说:“对,我绑架了你,月月,你去报警吧。” 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一层卧室的门敞开着,周颂年走了进去,他把江月丢到床上,按着她的后背。 他俯下身,低沉的声音滑腻如毒蛇吐信:“你跟他们说你的前夫把你绑架了,再过一会,他还要……” 非常亵渎的话语。 江月不可置信:“你是疯了吗?” 周颂年说:“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混乱无序的午夜,一切美好的伪装都在这一天被撕得粉碎。 江月几乎没有什么抵抗,他们都知道原因。 周颂年从来没有教过她怎么拒绝他。 而且他们在这方面确实有够契合,仿佛天生一对。 等一切结束之后,周颂年意犹未尽地看着江月的脸,她的妆花了,口红全被他吃了进去。 “你要去告我吗?” 周颂年轻笑:“我建议你不要,这会给别人添麻烦。” 他不怕她告他。 即便他给她留下了许多罪证。 江月闭着眼,她知道周颂年不怕,因为没有人敢去抓他,她也不会跟他死磕,她刚拿到十个亿,如果她在这个时候得罪了他,估计很快就会破产。 如果运气不好,极有可能会被他以精神病发作的理由关起来。 谁让她为了离婚,伪造江肇有精神病,如果她哪天传出发病了,那也是情有可原,谁让他们江家有精神病基因。 江月闭着眼躺了一会,她决定装死。 主要是腰有点疼,她年纪大了,娇生惯养七八年,是真受不得折腾。 他们在一起太多年了。 周颂年一直扮演着照顾者的角色,即使他现在依旧对她不满,但还是抬起手,帮她揉着腰。 他看着她的目光幽深阴暗,像猎食者看着在岸边酣睡的猎物,又像是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要盘算着将她剥皮剖骨。 但很快的,江月像是休息够了。 她睁开了眼,周颂年停下动作,冷眼看她。 江月抿着唇,她别别扭扭地投到他怀里,枕着他的心。 江月说:“我好想你。” 周颂年看都不看她,冷声说:“谎言。” 第110章 江月说:“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周颂年嗤笑:“又是假话。” 他天天暗示她过来,她知道他的地址,他的每一个住所都会对她大开方便之门。 但她不理,如果不是他在她这里积威够深,她连每天三次的消息跟视频通话都不想给他发。 江月哭着说:“你一点也不爱我。” 周颂年说:“骗子。” 江月说:“我爱你。” 周颂年不说话了。 江月在心里骂他,狗东西就爱听这种话。 周颂年说:“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肯定句。 她在他眼里浅薄地就像一杯白开水,周颂年轻而易举就能看透她, 如果看不透,那只有一个原因。 ——他不想。 江月把头埋进他怀里,她咬了咬唇,又挤出一句: “我爱你。” 她抬手去摸周颂年的右手,上面有她挠出来的痕迹。 江月握着他的手,周颂年没有抵抗,好像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他。 江月把他的手放到了她的腹部,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周颂年的视线。 她太知道他现在想听什么了。 “颂年。” 江月对他露出缱绻的笑,她戏演多了,演技变得十足精湛,看着他的眼神痴缠,仿佛此生非他不可。 “我们生个孩子吧。” 是彻头彻尾的假话。 她这次的目的是什么? 她是否跟李建洲有合作,或者跟周家的其他人有契约? 周颂年看穿了她,他知道这么做的风险是什么,老爷子那边肯定会因此生气,会对他产生不信任,这会影响到他的继承权。 他从出生开始就接受的灌输教育,日渐膨胀的野心与权力欲,权衡利弊的本性都在他脑海中撕扯,像是一根绷到极致的弦…… 但周颂年依旧死死地看着她,跟那双莹润的眸子对视,带着若有若无的悲哀,他说: “好。” 第145章 宝宝 而对江月来说,他这句回应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知道周颂年想要个孩子。 毕竟没有什么比孩子更能拴住女人。 尤其是江月对家庭还有心结,她这么多年没生孩子,除了怕生小孩对身体的影响之外。 也害怕她有了孩子,就有了顾虑,毕竟孩子不是超市的打折商品,不想要了还能塞回去,那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她不能把它带到这个世界,然后任由它胡乱生长。 江月怕她会因为小孩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变成她的妈妈。 无论丈夫怎么坏,她都要拉扯着小孩等他回家。 豪门圈要比普通家庭复杂太多。 一旦陷入争产危机,江月没有把握能保住她孩子的命,也不能给小孩增加什么助力。 她怕孩子坐冷板凳一辈子低人一头,也怕以后老了被子女推出来争权,在报纸上贩卖隐私,为了继承权日复一日地对着众人扮相,厚着脸皮宣告一句: ‘我才是名副其实的周太太。’ 然后被一群人指出她不过是莺莺燕燕中的一员,宋墨挽才是门当户对的原配。 江月有着许多多余的自尊,她不想面对那些极有可能发生的恶劣场景。 她做出一副贪婪面孔,仿佛阴谋得逞,又好似欲壑难填:“可是颂年……” 她又在叫他。 周颂年眼睛一眨也不眨,黑深的眸子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吞噬进去。 “你以后是要跟宋墨挽结婚的,我们的孩子会变成私生子。” 周颂年没有说话,他只是按了按她的肚皮,仿佛要穿透血肉,抚摸到里面那个不存在的婴孩。 真奇怪,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油然生出些许温情。 周颂年不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他对他的至亲都有些冷漠。 大部分原因源于他天生就有些缺乏感情,少部分也可能来自他年幼时受到的关注太少。 周家老宅太大,每个人都住着独栋,除非周泽跟郑惠有意,否则他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父母几回。 大多豪门子弟都是如此,被保姆带大,父母偶尔心血来潮去看一看,日常被一群工作人员包围,从小受到拘束教养,耳濡目染学会利己自私,争权夺利。 学好了便是精英人士能力超群出类拔萃到足以担当事业,学坏了则变成心胸狭窄的小人,又偏偏有钱有势,迟早要因为这份教育闹出祸事。 等稍长大些就要面临竞争压力。 如果不够出色,做不出成绩,那就只能一辈子当家族的傀儡,做父辈光环下的无能庸人,看着其他同姓族亲步步高升,饱尝嫉妒滋味。 周颂年是豪门中的典型产物,天生的掌权者,像一段完美无瑕的高级程序,过多的情感对他而言只会成为负担。 但现在,他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诡异的温柔。 江月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得自顾自地将戏往下演:“颂年,你会喜欢它么?” 周颂年竟然露出浅笑:“或许?” 完了。 江月怀疑他被催产素搞坏了脑子。 据说那啥之后确实会分泌一些激素,会让人觉得对方看上去很顺眼。 但男的好像不会吧,贤者时间不是会让他们看女人犹如枯骨,嫌对方烦人吗? 江月急急忙忙地说:“那它能继承到什么?” 她的语气有些委屈:“它都是私生子了,一辈子在别人的阴影之下,要是在继承权上一点东西都没有,以后别人要怎么看待它,又怎么看待我。” “那些媒体,还有圈子里的势利眼们肯定会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嘲笑我机关算尽,结果只是带着小孩坐冷板凳,一点好处都没有。” 江月低声抱怨。 她知道她这一刻的嘴脸很不好看,像是在跟他讨价还价,把孩子当做争夺金钱的工具。 豪门圈最忌讳情妇贪心,要了钱还不够,还要带着小孩来分大头的家产。 这也是许多女明星在豪门路上折戟沉沙的重要原因。 富豪们宁可去要那些毫无威胁,样貌稍有逊色,但严格遵守三从四德的“贤妻良母”。 毕竟没有人会引狼入室,把这样的危险人物安置在身边。 江月想,或许是她之前的表现太让周颂年安心。 毕竟她以前只是有点爱捞钱,而且捞的很规矩,连离婚补偿都不敢狮子大开口。 也很乖顺,他不想要孩子,她就不生,她本来也不想生。 这么一想,她以前还真有点“贤惠小娇妻”的意思,怪不得那么憋屈。 但现在情势早已不同。 江月都说出这样的话了,野心昭然若揭。 但凡周颂年有点理智,他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然后重新审视他跟江月的关系有多不可靠。 这样贪心的女人留在身边,迟早要酿成祸患。 江月能想到的事情,周颂年没有理由想不到。 但他依旧抱着她,脑子慢悠悠地盘算思索。 周颂年不会对着江月承诺,说:‘以后周家的所有东西都给你跟我们的宝宝。’ 这种话太假了,他不是喜欢说大话的人,对商人而言,信用是很珍贵的东西。 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继承到所有家产。 所以周颂年只看着江月的眼睛,很郑重地说:“它能继承到我的财产。” “全部吗?” 江月此刻的表情看上去恨不得当场生出一个宝宝,然后周颂年立刻原地去世,让她们母女(母子)继承所有家产。 周颂年沉吟一会,说:“大部分。” 他总得给她留一些。 江月性格是不适合执掌公司,但他也不是刻薄丈夫,会在遗嘱上写家产全给孩子,半点不给老婆。 当然,要是他们死的时间接近就好了。 周颂年希望他能死的时间比江月晚上一天。 这样他就相当于掌控了她的全部人生,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让他满足,周颂年只稍微一想,就觉得心下悸动。 爱不爱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他想要,他得到,他拥有,完完全全地占据跟征服才是他的人生主题。 而江月…… 江月“喜极而泣”,她扑到周颂年怀里,莹莹落泪:“老公人家最喜欢你了。” 周颂年冷哼一声:“不是前夫吗?” 江月锤他一拳:“别说那些话了,你怎么这么扫兴……” 她头皮发麻,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枕在周颂年的胸口上,他传递过来的体温很热,像是点燃的火,要将她焚烧殆尽。 江月的笑中带着扭曲的决绝。 周颂年一定不会想到,她现在不是在为将来可能得到的钱财高兴,而是在心底怒骂他。 ‘死骗子!说好的吃腻了就放人呢?’ 第111章 该死的周颂年,她不过试探一句,他就连小孩的继承权都敲定了。 鬼知道他要跟她纠缠多久! 万一他玩弄她玩到四五十岁才放人,她就算拿着再多的钱,拖着一副衰老的身躯,带着一两个野心勃勃的小孩,估计这辈子都得搭在他身上。 狗东西,想的还挺美。 她才不要给他生。 江月在心底规划着最佳逃跑路线。 她以前还对周颂年怀着一种迟早脱离的希望,所以按兵不动,在g市当着翘首以盼的“望夫石”前妻。 现在希望没了。 江月也很现实。 她要在他真回过味之前,趁他尚还留存几分心软之际,尽早卷钱跑路,跟她的死鬼前夫这辈子再也不见。 第146章 过关 江月跟周颂年的关系就像一个怎么都绕不出去的鬼打墙。 她到死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兜兜转转努力了这么久,婚都离了,财产也分了,到头来却还是要跟他不停虚与委蛇。 以前的虚与委蛇,只是要不停装哭,假装爱他爱到不行,时不时寻死觅活,扭曲女鬼一般说一句: “我永远不要放开你。” 而现在,她不止要不停表白,不是在说:“我爱你” 就是露出一副痴缠娇妻、幽怨弃妇面孔,盘问他:“你今天去哪里了?” 或者连体婴似地跟他难分难舍。 最近周颂年一回家,江月就得不停在他面前晃悠,只要他坐下,那江月就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坐在他腿上,如同狗皮膏药似的粘人。 还动不动查他手机,他不给她就闹。 江月甚至还偷偷看了三句话让男人给你花一百万,以及付费购买了章小姐(没错就是之前那位章小姐)的捞女课程 ——《剪刀石头布,上嫁婚姻修炼守则》 江月深入学习,基本掌握,然后开启反向操作。 她甚至还买了杀烂桃花的黑曜石狐狸,每天拜三拜,祈求能把周颂年克死。 周颂年对这一切心知肚明。 明了一半。 他以为江月只是单纯在咒他,想等她生下孩子后,他就原地去世,让她升官发财死老公。 周颂年觉得她这份小心思也挺有趣,蹦蹦跳跳的小松鼠,每天祈祷她藏着巨额宝藏的大树倒下。 小没良心,也不想想树倒了,她这娇惯坏了的小东西有谁能护着。 就是给她金山银山,恐怕也多得是人来坑来抢。 但周颂年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教育一句: “少搞点封建迷信。” 反正他命硬,她咒不死。 要是一颗破水晶就能害死人,周颂年肯定每天雇二十个人天天磕头咒死魏语迟,再雇八十个人磕死他商业道路上的所有竞争对手。 周颂年想着,他低头看了眼闭着眼睛在那边拜拜拜的江月。 又抬头跟摆在案桌上的吊梢眼九尾狐对视。 周颂年暗自盘算。 他今晚就要派工作人员出动,趁着江月睡觉的时间,偷偷把那颗黑曜石九尾狐下面压着的他的生辰八字,换成魏语迟的身份证号。 而江月则是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又扯了扯跪出褶皱的裙角。 等做完这些,她才像刚发现周颂年的存在一样,冷哼一声: “今天去哪里了?” 修炼守则第三十二条:永远不要去问男人在哪,这会让你显得很烦人,像怨气深重的黄脸婆。 这样的女人最让男人心烦,容易丧失新鲜感。 周颂年面色如常:“上班。” 江月阴阳怪气:“真的是去上班了吗?没有背着我乱搞吧。” 修炼守则第十一条:即使心中有怀疑,尽量旁敲侧击,不要直抒胸臆。 作为捞女,沉不住气怎么行? 不仅会让男人生出警惕,还会让外面的女人有可乘之机! 周颂年坐到沙发上,他拍了拍大腿,假意咳嗽一声。 江月立刻会意,条件反射般走过去,坐到他腿上,这些天养成习惯了,有点拗不过来,还假惺惺地捧着他的脸,关心道: “颂年,你怎么咳嗽了,是不舒服……” 过了三秒后江月反应过来,抬手掐他胳膊:“是在外面乱搞把身体搞虚了是吧!” 他胳膊上的肉特别韧,手感奇差,肌肉结实。 江月掐得手疼,又不好因此抱怨,那样显得太娇气了,于是只好气咻咻地借题发挥指责他: “周颂年你故意的,你要逃避话题。” 周颂年闷笑一声:“没有。”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周颂年你说谎我看得出来。” 婚姻修炼守则第…… “你又看什么书了?” 周颂年捏着江月的小尖下巴:“胡搅蛮缠,好像是第十七条,月月,一个星期了,你怎么还没玩腻?” 江月死不承认,还说:“你偷看我手机!” “倒打一耙,第十二条。” “你不要胡说八道……” “故意犟嘴,反驳型人格,第七条。” “我讨厌你!” 江月气急了要骂他。 周颂年话语顿住,他视线审视般看着她,唇边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个我没看到,是新学的吗?” 江月立刻偃旗息鼓,她知道周颂年又踩雷了。 离了婚后,周颂年似乎觉醒了敏感肌,雷点多到像是突然改换国籍变成了偷国男人,随便说点什么话都能戳中他那颗脆弱的心脏。 当然,他被踩了雷,顶多就在做恨时没那么收敛。 准确来说是有点疯狂扭曲…… 除此之外,周颂年对被划到自己人阵营里的人员还是挺不错的。 就像出轨事件,他对江月的惩罚永远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勃然大怒,怒完了就没事了,顶多坐两天轮椅。 但对撞他枪口上的外人,比如魏语迟那些,就没那么好运了。 周颂年在某些方面也挺小气,对男小三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无情,重拳出击,从事业到心灵再到肉体全方位打击摧残。 魏语迟命好,以前年纪小,周颂年都没把他当对手。 只是猫捉老鼠般玩弄,看他被丢到海外当丧家犬也就算了,当然要是一不小心导致对方被人道毁灭,那只能算魏语迟倒霉。 江月在“不经意”的情况下,“非常不小心”地发现了周颂年当年的所作所为。 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一边想‘怪不得魏语迟老是阴阳怪气,千方百计要给周颂年添堵。’ 一边又想:‘这哥们命也挺硬的,这样都不死,这要换了她,现在至少都重开三次了。’ 以及觉得魏语迟胆子真大。 她要是碰到这种事,估计一辈子都会躲着周颂年走,宁可去趟地雷都不要在他面前露头,而魏语迟居然敢挑衅他,也算是个人物。 江月对倒霉的前男友升起一些同情跟敬佩,还有几分把无辜之人拉入战场的愧疚。 但这些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 毕竟现在她要面对的是被踩了雷点的周颂年,稍有不慎明天又得坐电动轮椅。 “颂年,你怎么又生气。” 江月夹着嗓子撒娇,然后果断献吻,去亲周颂年的脸:“你又想骗我说爱你了是吧,我才不上当呢。” 她一连亲了好几下。 周颂年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诡谲神情。 江月狠了狠心,闭着眼去亲吻他的薄唇。 很有效。 大概两分钟后,周颂年放开了她,对她的认错态度勉强满意,总算开了金口: “算你过关。” 周颂年看江月依旧有些喘不过气,大方的让她靠在他怀里,又说:“真是在上班。” “我不是把定位器都留给你了?休息室里也装了监控,月月最近查岗那么勤,难道还不知道我都见了什么人?” 江月软软地靠在他肩膀上,趁着周颂年看不见,偷偷翻白眼。 她冷哼一声,学他说话:“算你过关。” 第147章 耐心 除了日常要在周颂年面前假装怨妇娇妻、作精绿茶之外。 江月最近还有一个紧要任务。 那就是做恨! 不对。 以前叫做恨,现在叫造人。 周颂年似乎真铁了心要让她生,最近出外应酬的频率大幅度减少,也开始减少酒精饮料的摄入,其实跟戒酒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生活习惯好,对酒没什么偏好,也不抽烟,做这些不像某些准爸爸一样,难受得要死要活,然后借题发挥处处在生活中挑剔妻子。 反而心情不错,看上去甚至还带了几分享受。 顺便还请了几个妇科产科的女主任给江月做产前工作,主要给她打打预警,避免以后因为怀孕出现的自然变化而产生心理落差。 第112章 搞得江月大为紧张。 她是真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她前天甚至还看到周颂年跟家政公司的老总联系,让对方介绍几个懂事能干的保姆月嫂。 似乎是看不惯江月天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周颂年还带着不情不愿的江月一起去医院做了检查。 他的指标全正常,健康到像个假人。 倒是江月查出些源于生活习惯而导致的小毛病。 周颂年翻看了几遍她的检查单,又抬眼看向江月,皱着眉:“月月,你还是太缺乏运动了。” 江月嘟嘟囔囔:“还好吧,我觉得我很健康,小毛病而已……”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在周颂年审视的目光下,直接低下了头。 可恶的医院。 为什么不能查出她身体差到不孕不育? 周颂年看了她一会,轻叹口气,站起身去抱她:“没有怪你,是我以前太疏忽了。” “本来就是你的错。” 江月绝对不会错过这个顺杆爬的机会。 她倒打一耙:“你不带我来检查,我不就没毛病了?” 简直是没理搅三分。 换了正常人,性格再温和都要觉得她有点爱挑刺。 但周颂年不是正常人。 他接受能力好到过分,半点没生气,反而还有余力摸着她的头,哄她:“是我的错,月月能原谅我吗?” 温柔到让江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总怀疑他在算计着什么。 比如等真把小孩生下来,她被套牢了之后,就要被长期受气的周颂年狠狠惩罚…… 江月从周颂年怀里挣扎着出来,惊疑不定地看他。 “怎么了?” 周颂年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笑意,修长手指摩挲着她的脸。 江月没敢说话。 周颂年自顾自回答:“看来我要监督你多动一动了。” 江月疯狂摇头:“我不要,我懒,我拒绝!” 周颂年只当没看见:“就这样决定了。” 周颂年的执行能力真的很强。 他定好的事情基本在当天就开始准备,等到第二天,江月早晨六点半准时被周颂年叫起来,然后被他拖着沿别墅慢跑。 他们现在住着的别墅占地面积很大,延伸出的跑道自然也长,弯弯曲曲,沿途有精心修饰的绿化、花园以及假山,附带一个不大不小的网球场,泳池在别墅中间,风景不可谓不好。 但再好的风景对江月来说也是负担。 她是真不爱运动,更别提一大早被人薅起来慢跑。 江月跑了四分之一的路程就开始摆烂,等到跑完三分之一的路程,直接要到旁边的石墩上坐下,开始耍赖。 周颂年也不催她,只是拦着不让她坐。 江月忍不住瞪他,有些委屈:“你干嘛呀,累了还不让休息,周颂年你是不是存心折腾我。” 她说着,眼睛又有些发酸,她就没受过这种气! 周颂年知道她是有些被他惯坏了。 他故意的,她脾气越坏,越娇气越好,最好娇气到除了他谁都受不了她。 但现在周颂年倒不想把她惹哭,只得含笑解释:“别生气了,不是不让你坐。” “你刚刚才做完剧烈运动,直接坐下容易不舒服。” 江月没觉得不舒服,她挺想坐的。 周颂年不用看都知道她在想什么,索性说:“会让乳酸在肚皮上堆积,腰跟大腿会变胖。” “那我不坐了。” 江月立刻站直身体,被周颂年带着从慢跑变慢走。 周颂年并不催她,也不嫌她烦人,即便他知道她是故意在捣乱,极力展现她有多不配合。 但最后江月也没跑完,她是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周颂年身上,被他背回去的。 晨跑失败。 周颂年觉得应该是江月有起床气,所以把跑步时间从早上变成了下午。 偶尔也会带着她去打网球。 江月负责站在原地接球打出去,周颂年负责满场乱跑,把被打得乱七八糟的球准确打到她能站着不动,但挥拍就能打到的地方。 周颂年有时也会故意把球打到江月接不到的地方,然后让她跑着去捡球,距离跟频率控制地很好,卡在江月有些烦,但不会抗拒到不肯去做的范围内。 说实话这比单纯运动要累得多,不仅考验自身运动能力,还考验了人的耐力跟双商。 一段时间下来,周颂年的身体比以前更健康了。 而江月…… 江月要开始用左手举哑铃,因为她长期右手接球,现在左右手肌肉不一样大了。 当然,周颂年也不是没有被她惹到的时候。 一般周颂年被惹生气了,他也不会直接表现出来,如果江月没能及时弥补,等待她的就是夜晚的噩梦时分。 好在江月装乖也有一手。 她知道周颂年现在不会因为她变成烦人作精就受不了她,选择放手。 他很有耐心,白天受的气,晚上自然有的是机会发泄出来。 所以江月经常踩在周颂年的雷点边缘蹦迪,练习蛇形走位,让他在有意要教训她,跟算了吧月月是不大懂事这两个想法之间来回游移。 “颂年,你生气了吗?” 又是惯常的套话。 周颂年唇边依旧噙着一抹笑意:“没有,月月不要瞎猜。” 那就是有了。 第148章 可恨 江月抿着唇,她站在周颂年面前,像是要犹豫着要不要坐下。 周颂年的眼神很奇怪,带着几分笑意,但黑深的眸子晦涩难言,让江月想帮他把眼镜戴上,那样最起码让她觉得安全。 她到底还是坐到了他大腿上。 最近那里几乎变成了她的座驾,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专属。 江月跟周颂年面对面,他的小腿很长,大腿肌肉结实。 她知道他的身材观赏性很强,肌肉分布恰到好处,不会毫无威胁力,也不会像那些健身狂一样虬结到吓人,再配合上白皙浅淡的肤色,将近一米九的身高…… 江月觉得就算周颂年哪天破产了,凭着脸跟身板,谈吐修养以及某些硬件,下海做鸭都能东山再起。 “说说吧。” 周颂年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很舒展,靠着椅背,跟她拉开一点距离,“月月这次又有什么奇思妙想,要忍不住对着你的前夫分享。” 狗东西。 江月都不敢接话。 自从上次在众人面前提了一句前夫,这个词也变成了周颂年的雷点之一。 而且还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那种。 他可以拿来自嘲,但江月要是敢顺杆爬,等待她的就是暗无天日的惩罚,阴暗扭曲到不能在蔬菜网留下痕迹,只能在花卉市崭露头角。 叫老公也不行。 这比叫前夫还严重,因为周颂年一听就会想起他们离婚了。 江月对这两个词有点心理阴影,一听他提起,耳边好像响起男人低沉的轻笑声,带着讥讽跟嘲弄:“谁是你老公?嗯?看来我的乖宝贝似乎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看来你对离婚这件事很开心?月月,我的好女孩,需要把离婚纪念日纹在你身上吗?” “为什么要拒绝?难道你觉得它不够有纪念意义?我还以为你会很开心。” 三句话,配上周颂年阴暗幽深的表情,差点把江月心脏病吓出来。 那天她大脑宕机到只会重复:“我爱你。” 或者小声啜泣,说一些污染耳朵,但周颂年很喜欢的讨好话语。 江月咬着唇,忍不住产生怯意。 周颂年看得出来,他长指按了按江月跪坐在他身侧的膝盖:“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甚至调侃她:“需要我教你怎么深呼吸吗?” “你生气了。” 江月挺直腰,她这样坐着,看上去要比他高上一些,很能壮胆:“颂年,你生气了可以直说,为什么要隐藏?” 江月露出疑惑的表情,略微带上些不满:“你这样很不利于沟通,如果我害怕你,那我以后什么事情都会瞒着你了。” 周颂年的笑意有一瞬间凝滞,但又在极快的时间内恢复如常:“我没有隐藏。” “你就是有!” 江月信誓旦旦,她贴近他,手臂架在周颂年的脖颈两侧,这样既能方便她推开他,也显得很亲近,遭遇不测时还能掐着他脖子绞杀他。 她动作幅度很小,犹如羔羊小心翼翼,警惕地接近一只假寐的雄狮,生怕下一秒就被暴起的雄狮按在地上咬断喉咙。 直到额头快要相抵,江月才停住。 周颂年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放松慵懒,没有半分紧迫威胁。 他们对视着,距离近到能嗅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纠缠交叠的信息素,带着感官上的趋同。 周颂年知道原因。 第113章 他们用着一样的特调香氛,她的日常衣服齐齐整整地挂在他的衣柜里,每次打开,灌进来的空气会让衣服摆动交叠,贴合一瞬后又缓缓分开,像是一场短暂的交际舞。 江月整个人都被他的味道浸透了,彻头彻尾是周颂年的人,亲密无间到如亚当夏娃。 ——仿佛她的脊柱恰恰来自他的肋骨。 江月是天生天养的,属于他的造物。 眼下可怜可爱的夏娃狐狸似得眯着眼,仿佛脑子里藏着无数猜测思绪,随时准备着对她的造物主发动进攻。 她说。 江月说:“不要骗我,我看得出来。” “是么?” 周颂年似笑非笑:“月月看出什么来了?我倒很想听一听。” 一般话到了这个地步,江月就会认怂,胡言乱语地撒娇,然后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但今天不一样。 江月这回很坚定,她没有退缩,反而镇定地开口:“我看出来你在骗我,虽然你在笑,但你一点也不高兴。” 周颂年说:“我没有不高兴。” “你就是有。” “月月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颂年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你说我不高兴,那我就不高兴好了。” 为表诚意,周颂年还收敛了笑容,摆出严肃神情,抬手打了一下她屁股:“女人,你现在惹到我了,你点的火,你自己灭。” 他有病吧! 江月羞愤地捂脸:“你又偷看我手机!” 她就喜欢看霸总漫画怎么了? 谁说嫁给总裁老公就不能看霸总漫画了? 她就是喜欢看别人正常狗血的浪漫爱情,谁还没点小爱好了。 有错的明明是偷看别人手机的周颂年!凭什么她要因此羞愤难当? 眼看着江月的羞愤逐渐转变为恼怒,周颂年只闷闷地笑,等嘲笑够了,才“好心”解释:“不是我偷看你手机,昨天你睡着了,手机还亮着,我是不小心看到的。” 信他就有鬼了! 江月气咻咻地瞪他:“你不要一直转移话题!” 周颂年点头:“嗯,我错了。” “这根本不是认错的态度。” 江月立刻红了眼眶:“你就是在敷衍,你觉得我是不配跟你好好说话吗?反正我是你的乖女孩,你手里捏着的小蚂蚱,你想怎么在我面前掩饰都可以,反正我也拿你没办法……” 这就是真的恼了。 周颂年却依旧摆出那副无可奈何的温柔模样:“怎么会,月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生你的气?” 江月知道他最会打太极,三言两语就把她绕进去,如果他心情不好,还会给她设几个语言陷阱,抓着漏洞来惩戒她。 所以她直接闭上眼,恨恨地说:“因为我爱你,我特别爱你,我爱你爱到忍不住想了解你。” “一想到这么多年你都在我面前隐瞒情绪,我就忍不住恨你!周颂年,你太可恨了。” 江月说着,还挤出了两滴泪。 等她再睁开眼时,看见的是周颂年怔忪的神情。 周颂年眼睫止不住震颤,弧度很小,像肌肉在不自主痉挛。 他甚至想推开她,但最终他没有。 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卡在江月的腰上,看似在往外推,实则她想跑都跑不掉,本能地在欲拒还迎。 “月月,你又在骗我了。” 周颂年看上去想露出笑容,那是他惯有的伪装。 但嘴角死活扯不起来,死死抿着,目光犹如含恨:“小骗子,你到底想玩弄我到什么时候?” 第149章 平等 江月觉得她的腰窝被对方重重揉了两下,酸酥麻意从腰椎传到大脑中枢,差点没趴到周颂年怀里。 好在她最近受过锻炼,能撑住身体,不至于那般没出息。 江月毫不示弱地跟周颂年对视,甚至还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明明是你一直在骗我!你只知道哄我,骗我,欺瞒我,仗着你体力比我好来欺负人” “你把我当什么?你床上摆着的洋娃娃,还是天生哑巴还断手断脚,离了你就活不下去的软骨头?” 江月眼底透着冷嘲,不像在嘲弄他,反而像是在嘲弄自己: “你是不是想让我一辈子做满足你洛丽塔情节的乖女孩,做一旦容颜老去就该销毁,就该被抛诸脑后的做恨机器人?” 在周颂年看来,江月此刻看上去太不安了,很可怜,可怜到既怨念又悲哀。 她恨极了他,偏偏视线一点也不舍得避开,怕到发抖都强撑着跟他对视,一边落泪,还要一边说: “你怎么这么讨厌!我恨死你了。” 但很快她又说:“我恨死我自己了!我为什么就离不开你?明明你对我这么坏……” 她看上去没有撒娇时的动人,甚至因为情绪有些激动,表情难免扭曲,按理来说不是很好看。 但周颂年偏偏喜欢,比她说爱他时要喜欢上百倍。 因为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周颂年没忍住眨了眨眼,再睁眼时她依旧在质问他,表情凶狠。 周颂年觉得他现在很冷静,冷静到他对江月说:“你能允许我先跟你接吻吗?” 接吻是很好用的镇定剂。 因为接吻时周颂年看不见江月的脸,但他们贴得很近,气息交融,既能让他冷静下来,也不会产生分离感,唤醒他的另一种焦虑。 这能很好地控制周颂年内心的阴暗念头。 比如把此刻的江月字面意义上弄到支离破碎,再榨成一杯鲜红的汁一饮而尽。 他推测她喝下去是水蜜桃味。 如果伊甸园上挂着的是她,那不用毒蛇引诱,周颂年一定会抢在所有人之前狼吞虎咽地把她吃下去。 江月完全不理解周颂年的心理。 谁能知道一个男人面对着声嘶力竭质问的泼妇,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类似于爆发可爱侵犯症。 她只觉得他有病,在故意戏弄她。 以及:“这是什么鬼问题?!” 周颂年没管。 他的询问一般不需要得到回答,yes跟no都是摆出来的障眼法,真实意图只有get或者更进一步的getting(得到)。 江月被他这举动激怒了。 她觉得他是在故意羞辱人,于是表情难看地去推他的脸。 “你少对着我我睛虫上脑,我现在不吃你这一套了!” 她真是一点也不乖。 周颂年暗暗想,这时候她怎么能说这种话。 她难道不应该努力对他大表忠心,说点好话然后借此机会跟他要好处? 他暗恨她不懂看气氛,但到底还是顺着她的力道靠回椅背。 唯一的反抗不过是把她推拒着他的手攥在掌心里,握着她比他小上几圈的手细致揉捏,恨不得把肌肤之下包含着的每根骨头都把玩一遍。 周颂年说:“月月,我对你没有很坏吧?” 他笑容戏谑:“你是没见过坏男人,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哪有坏人会给你这么多好处,生怕你人生的哪一步走错了路。” “我给你钱花,花几千万供你上大学,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了,你闹着要离婚我就分给你十个亿,现在还要跟你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小宝宝,好让你将来能顺利分走我的大部分财产……” “月月,我对你实在太坏了。” 周颂年黑嗔嗔的眸子紧盯着她,压迫感很强,江月觉得被扫视过的地方都在隐隐发烫。 “你能对我这么坏吗?月月,我善良的乖宝贝,你能不能也像这样对我坏一点?” 江月嗫嚅半响,最后发出的声音小如蚊讷:“可是你毁了我人生的所有可能。” 周颂年毫不羞耻:“你人生的其他可能性有一条比这条更简单,更好走,获利更多吗?” 他们都知道没有。 如果没遇上周颂年,江月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能过得这么好。 住着豪宅别墅,最低学历是京大本科,一辈子衣食无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专门的工作团队帮她拿到手。 她只是要陪周颂年睡睡觉,说几句好听话,把他哄地高高兴兴的,再应付应付他难搞的亲人,应付不了,或者想偷懒了,就把一切难题推给他就行了。 但江月就是有些不甘心,她可能天生就比较贪婪,总是觉得不够,时常需要索取。 “可是我们一点都不公平,你对待我就像对待一个宠物。” 江月低声说:“你让我害怕。” 周颂年放开她的手,转而去捧着她的脸,用一种带着蛊惑性的语气:“好孩子,你怎么这么天真,世界上哪里有绝对的公平。” “男人跟女人之间不公平,成年人跟幼童之间不公平,穷人跟富人之间也不公平,如果你用必须公平的态度对待他们,那世界会变得很可怕。” 周颂年还给她举例:“你想想看,如果是一个成年人在路边哭着喊妈妈,旁人只会觉得他是神经病,或者有智力障碍。” 第114章 “但如果是一个孩子在路边这样哭,路人看见了只会安抚,好心一点的还会帮忙寻亲。” “你能想想象到有人对着路边哭泣的小孩说:“找什么找,你真是吵死了,能不能学会闭嘴”吗?” 周颂年摇了摇头:“那样就太不近人情了,文明社会不该出现这样的场景。” 江月说:“你这是在狡辩。” 周颂年说:“可是你没有足够的理由来反驳我。” “奥运赛事会分男女赛道,老板跟员工,穷人跟富人永远无法共情对方。” 周颂年叹了口气,拇指指腹摩挲过江月脸上滑嫩的肌肤,把那滴落下的泪抹匀:“我从来不会跟我的员工说,请你们站在我的位置上思考问题。” “因为他们一旦开始思考,就会忍不住想把我吊到路灯上,并且破口大骂我是个阴险狡诈的资本家。” “而我也不会站在他们的位置思考问题。” “那样太苛刻了,人受到的教育不同,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会不一样。” 周颂年甚至用冷淡的神色,说了一段现实到残酷的话:“事实上如果没有法律保护,没有舆论谴责,没有竞争压力等等原因,我想我会做的坏事要比现在多出很多。” “育儿假,绿色创新部,双休,节假日……,这些福利他们想都不要想,不996、007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周颂年说着,他对江月露出一个很可恶的,显现出他尖锐如吸血鬼般的犬齿,如大型猎食者般的阴险笑容。 “我的宝贝,你哪里见识过真正的坏人,你只是在撒娇,在对着你仁慈的daddy说:” “请帮帮我,你再不哄我我就要哭出来了……” 第150章 溺爱 江月死死咬着唇,让自己尽量不要因为那些刻薄的话语而哭泣。 但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落下,她捂着脸,很是羞愧,不知道是因为她太容易受他影响,还是因为周颂年说的话确实一针见血,戳中了他们纠葛的本质。 “真哭了啊。” 周颂年毫不心虚,他颠了颠腿,故意做出哄小孩的姿态,低沉嗓音中带着戏谑:“把手放下来让daddy看看,有没有把眼睛都哭红了。” 一句话成功让悲伤化作怒火。 江月放下捂着脸的手,然后抬手就朝着周颂年甩了一巴掌。 没打到。 周颂年似乎早有预料,偏头躲了过去,还擒住了她作恶的手。 江月更气了:“你还敢躲!” 周颂年轻笑着说:“你打我我还不躲,月月好霸道,抬手就要打人,还不许受害者躲避,你以前可不这样。” “你少在这里pua我。” 江月嗤笑一声:“我以前是蠢,自轻自贱到被人当宠物养着都心甘情愿,完全没有一点自尊。” 挺奇怪的。 她骂周颂年,周颂年没什么反应,还能含笑戏谑,对她言辞挑逗。 但她一提从前,他就不大高兴了。 周颂年原本还挂在面上的几分笑意瞬间消失,目光极具压迫感,江月被他看得噤声,垂眸不敢跟他对视。 她安分下来,他自然也没了动怒的理由。 江月低垂的目光能看到周颂年的手,那双手不再握着她的腰,反而收回到主人身边。 她的视线跟随着他的手游移。 江月看见修长灵活的手指在快速的拆解领带,他把领带从西装领口抽下来,又翻转折叠,最后看上去就像一个叠好的小手帕,干净的那面朝上。 最终那张领带折叠而成的小手帕被周颂年捏着贴到江月脸上。 周颂年语气冷淡:“你还要给我罗织什么罪名?宝贝,你不能因为你不喜欢听实话,就说我是一个犯罪者。” 他看上去像蒙受了不白之冤,但又对诬陷者万分留情,不忍再说重话,于是只轻飘飘的圆了一句:“我想你大概是不清楚这两者之间的界限。” 江月不想跟他在这个话题纠缠了,又有些生气,于是故意挑刺:“你在外面工作了一天,领带都脏了,你还拿来给我擦脸。” 周颂年的动作顿住,江月知道他现在肯定特别想去洗澡换衣服。 死洁癖,被拿捏了吧。 但周颂年到底还是没有推开她独自去洗漱换衣,反而还好脾气地接着帮她擦脸上那些残留的泪痕。 江月做事有时候真有些没轻没重,外套衣袖上有观赏性的褶皱,她都敢重重地往脸上蹭。 周颂年一抬眼就能看到她眼下那块红了一片,他是看不惯她变相自残,同情心泛滥,才会帮她这惯会反咬一口的小白眼狼拭泪。 “是啊,我身上太脏了。” 周颂年说:“可是谁让我一回家就被你缠上,哪里有时间换衣服,好在没换,不然我现在还得抱着你去找纸巾。” “谁要你抱着。” 江月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没长腿,我要什么自己会去拿,用不着你管。” 她说着,又作势推他,要从他身上爬起来。 周颂年按着她的腰,抬手打了她屁股一记:“这是宠物跟主人说话的态度吗?” 他对上江月不可置信的目光,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眉心皱起,像是在有意挑剔,就连嗓音也变得低沉严酷,犹如训诫。 “月月,你说得对,我们是不平等,我把你当成宠物,小猫小狗,喜欢了就来逗一逗,不喜欢就抛诸脑后……” 江月腰后一重,是周颂年的手在压着她,让她不得不贴近他。 江月没想到周颂年真的会说这些话,她总觉得他会给她留一点体面,不会把一切都血淋淋地撕开。 即使最先说这些话的人是她自己。 但周颂年冷着脸的时候真的很吓人,神情严酷挑剔,看着的眼神她仿佛在看着地上的一抹灰渍。 他说:“作为宠物还敢对着主人顶嘴,敢动手打人,这么不乖,就不怕我把你丢到外面流浪?” 周颂年说着,还伸手去钳住江月的下颌,让她不得不以低他一等的姿势,自下而上地仰视他。 “哭什么?月月,你不过是一只我豢养着的小猫,现在被教训一下就想哭了?” 周颂年冷笑:“我还没让你跪下,没给你脖子上挂上项圈,让你一天到晚除了房间跟厕所哪里都不能去,什么时候把我们的宝宝生下来,什么时候才能求着我牵着你到外面逛一圈……” 他说这话的时候,音量不算很高,但江月还是被吓得抖了抖。 完了,她前夫真疯了!!! 江月心底敲响警钟,头皮发麻,盘算着要怎么逃跑,要是真过上那种日子她不如死了算了。 不对,她要在死之前先把周颂年捅死! 江月惊疑不定,连自己什么时候又哭了都不知道。 反倒是周颂年笑出了声,抬手帮她擦拭:“月月,我骗你玩的,我哪里舍得那样欺负你。” “小娇气包,不过几句话你就吓成这样,我要是真是你口中的恶人,你现在哪里敢跟我这样闹。” 周颂年看她真吓到了,难得生出几分心虚,捧着她的脸,安抚般亲吻了一下她额头。 “不哭了,好孩子,以后不会这样吓唬你了。” 江月啜泣一声,“你就是故意的!” 周颂年只得又亲了她几下:“对不起,我吓着你了,月月宽宏大量,能原谅我吗?” 江月低低地“嗯”了一声,反正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她被吓到了,只想让这件事赶紧翻篇。 周颂年反而不再配合,没有跟她一起粉饰太平,而是带着几分劝解:“月月,或许是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太小了,所以你不太能分得清床笫上有些过火的话语跟现实的区别。” 江月看上去很排斥这个话题,她垂下眸子,看都不愿意看他。 周颂年也没强求,他只是贴近了她,跟她额头相抵。 大量的皮肤接触能最大程度缓解人的不安情绪,他抚按在她身后的手能感知到她的心跳呼吸,他在引导她镇定。 “我没有不尊重你,我只是……” 周颂年很无奈地说:“太溺爱你了。” 第151章 爱恨 江月没说话,但她的眼神出卖了她,仿佛在对着周颂年嗤之以鼻,说一句: ——“你可拉倒吧。” 周颂年倒是很平和,平和到带着一股子疯劲。 江月很是吓了一跳,因为周颂年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低头去舔舐了几下她的脸颊,把上面沾染着的泪水都吃走了。 “你干嘛啊!” 江月捂着脸尖叫。 周颂年闷笑着说:“我刚才这样做,你会觉得我是一只动物吗?” 江月觉得她脏了,扭着腰要往外逃:“我觉得你好畜生,你怎么可以这样!” “月月。” 周颂年制止了她,有些严肃地说:“你不可以这样骂我,事实上我从来没有这样骂过你。” 第115章 他哪敢这样骂她,怕不是刚说出口就要被怀恨一辈子。 当然,对周颂年来说被江月恨一辈子未必不是甜蜜的经历,但她情绪不太稳定,他不会故意去刺激她。 “谁说你没有!” 江月反驳:“你以前骂我是个贪婪下流,是个坏女孩。” 她也不想想她那时候都做了什么。 周颂年没提那些事,他不想显得自己过分在意:“你也可以骂我贪婪下流,是个恶毒的男人。” 江月无语了。 那些话放在周颂年身上,根本不是辱骂,那只是单纯的陈述而已。 “你这个万恶的资本家。” “月月说的对,我血管里流着的每一滴血都是黑色。” 周颂年笑着说:“你要把我的心脏剖出来看看吗?” “神经。” 江月被逗得笑了一下,又很快抿平唇角:“你就是不尊重我。” 周颂年说:“我比你大五岁,月月,这个差距或许你觉得很小,但它是存在的,我们的成长经历不同,我不能做到你想要的那种平等。” “但我绝对没有把你当成宠物,我没有跟宠物睡在一起的癖好。” 周颂年看着江月那张在他看来可怜可爱的脸,她跟他之间总是有些难以互相理解。 但人跟人就是这样,哪怕是灵魂伴侣都会因为生活中的小摩擦而对对方生出恼怒,垃圾谁来丢,马桶盖子是否抬起这类小事都能引起一场决定婚姻去向的旷世决战。 更何况他们这种复杂的无爱婚姻。 周颂年觉得他能克服这些困难,就像他能一步步扩张商业版图,他的月月总不可能比甲方还难搞吧? “我刚才舔你的脸,你会觉得我是你的宠物吗?还是说你需要我蹲下来,对着你“汪”一声?” 周颂年说着,又忍不住皱眉:“我建议你不要让我这样做,不然今晚可能会发生一些你不太喜欢,但很令我愉悦的事情。” 明目张胆的威胁。 江月忍气吞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不配合策略,抵抗型人格。” 周颂年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还没玩够,那本婚姻手册我翻了一遍,已经背下来了,月月,那些知识对你来说毫无用处,你不需要像书里说的那样对我费心讨好。” “不过有一条倒是很有用处。” 那本《剪刀石头布,上嫁婚姻修炼守则》因为多次应用失败,早被江月抛诸脑后,他不提,她根本想不起来。 但周颂年的话还是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你别卖关子。”她扯了扯他的衣领。 周颂年笑觑着她,“书里说你应该多对着你的爱人诉说爱意,比如你现在应该对我说“我爱你”” 江月拒不配合,还说:“我讨厌你。” “你爱我。” 江月逆反地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周颂年依旧含笑:“月月最喜欢我。” 江月忍无可忍地说:“我恨你。” 周颂年肆无忌惮,他仿佛早看穿了她,游刃有余,很可恶地说:“月月最喜欢口是心非。” 江月冷笑着说:“那我确实喜欢口是心非,我爱你。” “这是实话。” 周颂年说:“你有时候也喜欢把真话藏在谎言里。” 江月沉默了,过了一会,她说:“我真的恨你。” 周颂年也不再摆出那般犹如花花公子玩弄痴心可怜女人的罪恶面孔,他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侧脸贴着她的侧脸,像狮子压住一只柔软的猫。 “那你就恨我吧。” 江月没敢推开他,她对他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她回抱他,气氛变得很安静,暗潮涌动,犹如深海。 江月枕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问他:“颂年,你生气了吗?” 周颂年半真半假地回答:“是的,我生气了。” “为什么?” “因为你不爱我。” 他说完,江月便被逗笑了:“这个理由太假了。” 周颂年也笑,他放开了她,看上去没有半分触动:“我以为能骗到你。” 江月早知道他在骗她,因为周颂年是利益至上的人,他不会爱她,就像狮子不会爱上青草,她对他而言没有半点实用价值。 他们注定不会平等,没有尊重,谁会去爱卧室里的洋娃娃? 他们只会在离开房间后表示他从来没有迷恋过她,即便只是最低端的肉体迷恋都没有,更何况更高级的灵魂。 江月的笑意更深了,带着几分讨好:“你知道我没有问你今天的事,颂年,你这些天都在生气什么?” 周颂年这次没有骗她,只是看上去稍显冷淡:“因为你最近很不配合,月月,我怀疑你没有很盼望我们的孩子出生。” 废话,只要她没疯她就不会盼望。 谁有了十个亿还会脑子犯抽,想着去给男人当贤惠大婆。 更何况江月也不是正室,周颂年迟早要跟宋墨挽结婚。 她最多能当个贤惠二房,听上去跟老封建似的,迟早要被扫到历史的垃圾堆里。 周颂年本性谨慎,智商也不低,更何况跟她认识多年了,她的人格几乎是他一手铸造出来作品,江月毫不怀疑他能看穿她的想法。 但她也能猜到周颂年想听什么。 他对她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宽容,他不想因此惩罚她,跟她撕破脸,然后破坏他们现在和谐的关系。 周颂年只是想要得到一份过得去的答卷,能让他心安理得的忽略她的反抗,包容她的逆反,或者说她的一切。 江月斟酌了很久,她也学着他的模样,抬手去摸他的脸,眼神痴缠又依恋: “我只是有点太喜欢现在的日子,你以前从来不会陪我这么久。” “我总是在等你,每天只有在你工作过后的闲暇时间才能见到你,而那个时候你也不会跟我说很多话,有时候我会觉得我是不是除了在床榻上的有点作用之外,其余时间在你眼里只是买回家里放着的摆设。” 江月有些忐忑地说:“我害怕孩子生下来,你达成了目的,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一直关注着我了。” 第152章 隔阂 江月其实心里清楚她没有她说出来的那么可怜。 事实上她过得挺好的,周颂年婚后从来没有在生活上苛责过她。 吃穿用度都是顶配,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也不限制她的零花钱,而且周颂年前些年还很忙,忙到有时候都没时间来管她。 他们新婚的时候正是他事业最艰难的时候。 周颂年跟宋家联姻中断,娶了她这样毫无帮助的太太,不少人觉得他走了一步臭棋。 宋家也有要为女儿出头的意思,事业上的合作伙伴逐利而走,自然也有人从支持变为观望。 就连周老爷子那边也隐隐透出不满,或许这点不满不足以撼动周颂年的继承人位置,但会让他开展工作时变得没那么顺了。 郑惠也借着这个由头,打着给他增加助力的名义给郑家兄弟铺路。 在这种不安稳的情况下,周颂年还要发展辉鸿这个项目,要搞出点成绩来,争夺话语权,好摆脱上一辈人的桎梏。 周颂年是真的忙到没有时间回家,拉投资,拿批准,搞交际…… 有时候一天要横跨好几座城市,最忙的时候日程表都是按小时来划分工作,整个人连轴转好几天,只能靠坐飞机的那段空档来补充睡眠。 有钱有闲,老公还不回家,除了偶尔要装粘人绿茶小娇妻,不能随便包男模,以及周颂年心有白月光之外,日子很难说过得不好。 唯一的遗憾是周颂年偶尔会诈尸,时不时要展现一下存在感,要过一过掌控者的瘾…… 江月知道她的指责周颂年有一百种应对方案,只要抬出一条事实 ——他太忙了。 就能自圆其说。 她也会顺着他圆下去,毕竟她只是想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他,而不是想当怨妇跟他撕破脸。 但周颂年没有找理由,他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歉疚,他握住她的手,很郑重地说:“以后不会这样了,是我冷待了你。” “没关系。” 江月说,她说完,很主动地把脸贴到他的脸边,亲昵地蹭了蹭。 “我原谅你了。” 周颂年想抱她,却被江月推开,他微微皱眉,但还是忍着没有把她压到怀里。 江月浅笑着,抬手摸他的下巴:“你刮到我了,颂年,你是不是最近疏于打理?” 周颂年很爱干净,他对他自己的要求很高,似乎永远衣衫齐整、风度翩翩,矜贵体面。 这份高要求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能称之为偏执。 总之周颂年在自认二人和好之后,就抱着江月一起去了浴室,原因很简单。 “我回来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月月身上也被我染脏了。” 第116章 至于沙发跟客厅,自会有工作人员去清洁处理,消毒杀菌。 等两人都洗漱一番后。 江月披着浴巾坐在洗手台上,她看着脸上打着泡沫,手上拿着电动剃须刀的周颂年,忽然突发奇想。 江月问:“我能帮你刮吗?” 她平日里起床比较晚,很少会见到周颂年这副模样,他以前也会刻意避开,不让她看见。 原因大概是他有偶像包袱,而且他们确实不够亲近。 周颂年没说话,他只是把剃须刀递给她,然后低下头,很信任的姿态,完全把自己交到她手上。 江月按了一下开关,抬手随意在他脸上刮了几道,便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一点也不好玩,跟广告里不一样。” 周颂年则是洗了脸,擦干了才跟她说话:“哪里不一样?” “广告里的比较帅。” 周颂年睨她,故意冷哼了一声。 江月立刻找补:“你也帅。” “是吗?” 周颂年不信。 江月想了想,灵机一动:“我想到了,因为广告里他们用的都是手动的剃须刀,电动的虽然方便,但看上去就没有那种氛围感。” 她说着,还一直盯着周颂年看,眼睛透着光,一看就别有所图。 周颂年还记恨她方才夸旁人,故意道:“我没别人长得好。” 江月缠他:“你最好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有人比你长得更好看。” 周颂年抿平上扬的唇角,他已经三十了,他的相貌从来不在青春洋溢的范畴,沉稳跟矜持才是最优选项,喜形于色会很容易折损魅力。 “月月,我不是你的玩具。” 江月很粘人,犹如一只执着于玩雄狮尾巴末端毛球的幼狮,顽皮中还带着年轻小姑娘特有的坚持。 她双手合十,祈求他:“求求你了,我想试试,我就试这一次,以后不这样了。” 周颂年到底还是答应了她,人的底线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被磨没的。 他有些暗恼自己没有自制力,迟早被她磨得连星星都要摘给她,又一边觉得这在承受能力之内,毕竟买一颗能冠以江月名字的小行星对他而言并不算很艰难的事情。 如果她撒娇耍赖跟他要,他肯定会买一颗送给她。 周颂年从洗手台下的柜子里找出一体制的手动剃须刀,捏着刀背将刀柄递给她,重新涂好泡沫,无可奈何地等她动手。 江月捧着他的脸,动作还算细致,手上一动,泡沫就被刮下,露出光洁的皮肤。 她有一种蓄谋已久的冲动,这把刀很锋利,只需轻轻一划,周颂年就算是神,也不能在切开动脉跟气管的情况下活下来。 周颂年在她手下一点也不紧张,即便刀片有几次堪堪划过他的喉咙。 他只是专注地在看她,仿佛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但依旧有恃无恐,还带着些类似于轻蔑的纵容。 他掩饰地很好,依旧隐藏不住骨子里的傲慢。 刀片最终被放下。 周颂年毫发无损,他再度去洗了脸,然后抱着江月带着她洗手。 这段带着危险跟调情意味的小插曲仿佛戳破了他们之间的隔阂。 周颂年抱着江月回了房间,他们自然而然的牵手,拥吻…… 一切都顺理成章,温暖到他们似乎天生就该在一起,从来没有过纷争跟难分难舍的纠葛。 等到第二天早上,周颂年把江月摇醒,他在她朦胧迷茫的目光中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要去上班了。” 然后又让她接着睡。 但实际上周颂年没有去上班,他去的地方是周老爷子的疗养院。 就像江月也没有接着睡,她翻找出好不容易从柏漱那里再次搞到的诺基亚,拨通电话,说: “漱口水,我这边又有新单子了,有兴趣做个交易吗?” 第153章 复婚 对周颂年而言,最近的日子不可谓过得不好。 江月自从那日跟他说开了之后,二人心意相通,变得又乖巧又粘人,对待要孩子的态度也不像以前那么排斥,反而还渐渐显露妒心。 在床榻上也调皮地很,偶尔咬他一口,然后显露出调皮的神情。 “周颂年,你是我的。” 她拽着他的衣领,威胁般说:“你要是敢跟别的女人生孩子,抢我的东西,我就咬死你。” 她一贯是有些贪心,得到了一点,就想要更多。 周颂年为此有些苦恼,甜蜜的苦恼,毕竟没有男人不喜欢情人对着自己显露爱意,嫉妒是爱意其中带着酸涩滋味的附属品。 周颂年尤其喜欢。 所以他很纵容,纵容到他跟江月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一如七年前那般毫不掩饰,纵容到当着周老爷子明说他想跟江月复婚,甩出来的原因也很任性。 “她是我自己挑的人,我们生活很多年,我不能接受分开这个结果。” 周老爷子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神情严肃:“这就是你给我的理由?你的那位太太有精神疾病家族史,我不能接受你的下一代携带这样的基因。” 周颂年的回答很得体:“现代医学可以补足这一点,事实上我们在尝试备孕,我不认为这会对我的下一代有什么影响。” “更何况江肇的疾病也没有完全确定,我已经派人去医院把他接出来了,心理医生说他只是有点创伤应激,未必是真的有可遗传的精神疾病。” 周老爷子便沉默了,过了良久,他说:“你父母已经听到消息了,他们等下会过来,你想想怎么去说服他们吧。我老了,搞不定你们年轻人的事情。” 周颂年对着周老爷子露出感激的神情:“谢谢爷爷您的理解。” 周老爷子嗤笑一声:“谢谢我的理解?你不如去感谢感谢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如果我不理解你,你是不是要把集团拆了才甘心?” 养虎为患。 周老爷子只能想到这个成语。 周颂年在宴会把江月掳走的那一刻,或许还要在更早之前,他就做好了打算。 他确实有要复婚的想法,又是执行力相对较强的人,日思夜想久了,难免也为此做了几个计划。 集团能安稳交接,他能顺利继承固然很好,但把集团拆开来,他拿着那些资金另立山头,未必会很差。 辉鸿的项目已经开始进展,宋家李家还有g市不少高官富商被他拉上了这条大船,如果他沉了,其他人未必会好过到哪里去。 而在周家那些子弟里,周泽能力不如他,其他旁氏族亲更难接他的班。 至于周老爷子,他老了,时间是很残酷的东西,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只要周老爷子一去世,其他的周家人只有听话依附,或者被他生吞活剥这两个选择。 周颂年能想到的东西,周老爷子未必想不到,心惊之余,也有些不解:“颂年,你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一个女人而已,你喜欢,可以一直把她留在身边做个情人,何必要动把集团都拆分了的心思。” 把江月一直留在身边当情人? 周颂年不赞同道:“那样太委屈她了。” 周老爷子则是说:“她有什么委屈?难道你钱没给够,还是陪她的时间不够多?我看你恨不得一天到晚黏在她身上。” 这算是有些严厉的指责了,毕竟要干大事的人,哪有一天到晚跟女人贴在一起,听着就不像话。 周颂年只冷淡道:“但我没有耽误过工作,工作之余的空闲时间,比起在外面花天酒地,我更愿意分给我的家庭。” “好一个家庭!” 门被人重重地推开,郑惠高跟鞋踩在实木地板上的声音颇有些杂乱,好在地毯吸收了部分声音,因此不显得过分刺耳。 周颂年侧身去看她,只看见郑惠气势汹汹,“我倒没见过你把这么多时间分到家里来,看来是只有那位江小姐才是你的家人,我们这些人都是陪衬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 周颂年微微蹙眉:“您太激动了。” 郑惠冷笑:“你让我怎么不激动?我的好儿子又在同一件事上重蹈覆辙,甚至连人物场景都跟七年前毫无变化,不如你现在直接告诉我,你跟江月又已经领证了,现在过来不是为了解释,而是简单的通知。” 周泽在后面比郑惠晚了一步,他对着周颂年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 ‘现在不适合谈话。’ 周老爷子咳嗽一声,郑惠这才意识到老爷子还在。 她看向老爷子,“不好意思,爸,我太生气了,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辜负过墨挽一次了,现在还要做这种事情,实在让人良心难安。” 然而在场有良心的人太少,利益至上者占了四分之三。 周老爷子只是又干咳了几声,周颂年给他倒了杯温水,递到手边。 即便他们有一些冲突矛盾,但到底是一家人,周颂年倒也不至于在一旁干看着。 第117章 周老爷子喝了口水,缓了一会,才开口:“你们活了这么大岁数,眼力见还不如颂年。” 他意有所指:“颂年的婚事是家事,何必要把外人牵扯到里面。” 郑惠拧着眉:“墨挽不是外人,爸,您以前不也很喜欢她,也支持她跟颂年结婚?” 周老爷子说:“但她姓宋,而且他们也还没结婚,宋小姐为人做事很有章程,我不讨厌这样的小辈,至于喜不喜欢,你得去问你儿子,二十一世纪了,年轻人不接受包办婚姻,我这快入土的老东西也没办法。” 郑惠的脸色有些难堪:“那我姓郑,对你们而言,我是不是也是外人?” 周老爷子目光一凛,因久病而浑浊的眼锐利如鹰。 周泽拦了郑惠一把:“你说什么胡话,我们结婚几十年了,颂年是你儿子,你说这种话,是存心要让我难堪。” 郑惠冷笑着偏过头去,半点不听。 周泽只摆出一副严厉面孔,他训完郑惠,又上前几步,对着周老爷子说:“爸,小惠她气糊涂了,一时间口不择言,您别跟她计较。” 周老爷子倒没那么小气,只是说:“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就别闹脾气了。” “你们都坐下吧,一个站得比一个高,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得仰着头看人,怪累的。” 第154章 再婚 周老爷子开口,其他人自然得遵从。 纷纷落座之后,周颂年淡然道:“我跟江月肯定是要复婚的,我如今也三十多了,婚姻大事不可能再被你们把控,如果你们能接受这件事,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不能接受,日后我也会带着她尽量避开你们。” 郑惠愣住了:“你这是要跟我们分家?颂年,就为了一个女人……” “她是我的妻子,您应该尊重她。” 周颂年打断郑惠的话,冷声说:“我们很早之前就分过家了,三年前我就警告过您不要去找她的麻烦,跟她结婚做决定的人是我,您有什么不满也应该对着我说,而不是对着无辜的人宣泄。” 郑惠胸廓剧烈起伏,她极力维持着平静:“你是在质问我吗?周颂年,你是我的儿子,却跟我不是一条心,我不过是对着她说了几句话,她自己情绪不稳定,要去……” 周泽重重地咳嗽两声,郑惠那句话卡在喉咙里,咽不下,但也吐不出,因为她看见周颂年冷漠不耐的眼神。 很伤人。 她毕竟是一个母亲。 但周颂年却完全无视了她的情绪,他不是很容易跟旁人共情。 郑惠从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的儿子是个极其冷漠的人。 他似乎缺乏正常人的情绪感知能力,旁人觉得悲伤,他只觉得吵闹。 就像他会对她辞退那位从小带他长大的保姆视若无睹,就像他背叛相识多年的未婚妻,恶劣到就像圈内的任何一位出轨专业户。 不对,他还要更恶劣。 毕竟就连宋珏这种从年轻花到老的男人,也不会接受跟门当户对的未婚妻断绝联姻。 “她敏感是她的事情,不是旁人拿来作筏子欺负人的借口,我也不喜欢您一直对我的家事指手画脚。” 周颂年说着,看向郑惠的眼神中透着几分警告:“我是成年人,您也是,就算我是您的儿子,但最起码的边界感也得遵守。” 郑惠的手紧紧攥着扶手,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微抬着下巴,强撑着高傲的姿态,对着周颂年扯出一个讥讽的笑来: “这几年你大展手脚,把你的两个舅舅,你爸爸都从集团赶出来了,难道这还不够吗?你到底要迁怒我到什么时候!” 见她情绪不稳,周老爷子适时插了句:“你们母子要吵架就出去吵,不要当着我的面。” 周颂年微微颔首:“我很抱歉。” 郑惠只叫了声:“爸……” 周老爷子没接茬,只看向一旁沉默的周泽:“这是你的问题,不仅不能在家庭中充当调停的角色,反而还要因为处理不好太太跟子女的关系而受到牵连。” 周泽只得说:“是我的错。” “确实是你的错。” 周老爷子语气有些重:“这几年你在家里,集团没你的事,难道就不知道多陪陪妻子,只知道整日清闲,事情闹到我面前了,你才知道认错。” 周泽被轮番指控,实在无言以对。 面前是积威深重的父亲,身后是虎视眈眈的儿子。 身旁的妻子回家后肯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最差也得当桌面清理大师帮家里换一套新碗碟。 倒是郑惠看不过眼,又说:“爸,您也别光抓着他一个人训斥,宋家跟周家的联姻您难道不看好吗?” “宋珏的私生子上门逼宫,宋太太跟我们家交情很好,我们扶她儿子宋墨哲上位,颂年娶她的女儿,作为交换,等宋墨哲坐稳了位置,宋家的资产自然得让我们分一杯羹。” “更甚者可以让墨挽跟颂年生两个孩子,二胎随宋家姓,日后把他们家的商业版图并到我们家里,他们那一支得到地位稳固,我们得到宋家的原始股权,这明明是双赢。” 郑惠说着,只觉得计划天衣无缝,信誓旦旦道:“天大的利益放在面前,为什么我们不去争取?” “难道你要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情爱,枉顾这么多的利益,违背家族,违背你爷爷跟我对你的期许吗?” 她说这话时,没有看向周颂年,反而看的是周老爷子的脸色。 郑惠很清楚这屋子里最大的话事人是谁。 周颂年是翅膀硬了,但老爷子还没瘫在床上起不来,只要他够强硬,周颂年还是得让步。 除非他不再想当这个继承人。 周老爷子扫了眼周颂年,干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妈都这样说了,我听着也挺好,颂年,你打算怎么办?” 周颂年只是笑了笑:“我们家能抬出去联姻的人也不止我一个吧。” “哦?” 周老爷子来了兴致:“仔细说说。” 郑惠一脸不解。 周泽则是索性摆烂般直接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嘴角微微向下耷拉。 ——“他就不该来这里。” 周颂年倒没残忍到去跟周泽对视,只是淡淡地说:“我爸不也可以吗?” 郑惠倒吸一口凉气:“你疯了吗?他都结婚了!” 周颂年说:“可以离,你看我不也离了,离了也挺好的,如果他以后想不开还能再复婚。” 郑惠猛地抬起手,指着周颂年的指尖都在发抖:“有你这样的儿子吗?撺掇你爸妈离婚,周颂年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撺掇你们离婚,我只是觉得爸也应该为了周家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周颂年义正言辞地说:“他是比我更合适的联姻人选,一来他快退休了,有很多时间跟新妻子联络感情,二来他的身份足够说服众人,对联姻对象而言也算可靠。” 郑惠嘴唇翁张几下,眸中闪过惊诧,像是听到一个令她万分惊悚的鬼故事:“你想让你爸跟墨挽联姻,你……你……” 她“你”了好一会,硬是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她觉得她儿子疯了。 好在周颂年摇了摇头,然后说出了句令郑惠更惊悚的话。 “爸跟宋小姐不太合适。” 周颂年面色如常,冷静到不像是在发表逆天言论:“我的建议是您跟爸离婚,然后您去说服薄阿姨跟宋珏宋董事长离婚,然后让薄阿姨跟爸结婚。” “妈,您也不用这么惊讶,不就是分析么,我也能跟您分析这么做的好处。” 周颂年的神情看上去像是在讲解方案,严肃正经:“薄阿姨跟宋董事长结婚三十多年,根据婚姻法,她现在离婚,能分到的财产会远比她许诺给我们的要多很多,甚至可以起诉离婚,提交证据冻结宋珏的财产。” “如果她跟爸结婚,那么宋墨挽跟宋墨哲就会是爸的继子女,我们可以操控他们到宋家争产。” “那时宋家想必已经被分裂开了,我们进场分一杯羹,肯定比我扶持宋墨哲,最后能分到的比例更多,即便在宋家争产失败,爸还能保底得到薄阿姨的支持。” “而且还有一个好处。” 周颂年看向大脑宕机的郑惠,露出浅笑。 郑惠喃喃道:“什么好处……” 周颂年说:“我的月月跟宋小姐确实处不来,但您跟薄阿姨关系很好。 “等她跟爸结婚了,您肯定能心甘情愿地去当二房,顺便还能跟姐妹一起天天相聚打牌逛美容院,再也不用等对方空闲时间了。” 听到最后,郑惠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张了张嘴,最后只化作一声土拨鼠尖叫。 “周颂年,你脑子有病吧!” 第155章 工具 郑惠气得都维持不住她贵太太的伪装,指着周颂年骂了足足三分钟。 周颂年全程不为所动,跟没事人似的坐在椅子上,权当她是空气。 第118章 倒是周老爷子重重地拍了扶手,呵斥道:“我看你们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郑惠这才闭了嘴,看向周颂年的目光中,依旧透着怒意,还透着几分不可置信。 她完全没想到周颂年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把父母当什么? 牟利的工具吗? 周颂年则是对着周老爷子道:“抱歉,打扰到您了。” 他看上去没有半分歉意,道歉不过是礼貌为之。 “不过我还是认为我的提议很有可行性。” 周颂年看向郑惠,只用一句话就刺激到她差点又站起来骂他:“毕竟都是为家族牺牲,牺牲我跟牺牲爸爸也没什么区别,妈这么识大体,肯定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郑惠的火气又被激起来,恨不得指着周颂年的鼻子,骂他一句:“死绿茶装什么白莲花。” 但碍于周老爷子在场,只得冷笑着说:“你自己过得不舒服,你就想让我跟你爸也跟着受气,撺掇自己的父母离婚,你倒是很大方。” 周颂年露出惭愧模样:“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让你们离婚。” “但家族联姻是一定要进行的,既然都是要牺牲,不如大家一起牺牲好了。” “你什么意思?” 郑惠皱着眉,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了。 周颂年平静地说:“如果您一定要拦着我复婚,那我就把爸派出去联姻,离一个是离,离两个也是离,既然要接着联姻获取利益,那就走获利最高的那条路,没理由只牺牲我一个。” “顺便要是月月不能生,爸还可以跟新妻子帮我再生一个继承人。” 这话说得,简直是直接周泽当做了工具人。 郑惠坐在椅上,颇为无力,她看着周颂年淡然的神色,他说出那些残酷的话,眉头都不皱一下,但她就是知道他做得出来。 郑惠不敢再跟周颂年掰扯,只得对着身旁一直一言不发的周泽说:“他都说得出这样的话了,你就不管管他!” 周泽则是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对着周老爷子说:“讨论完了吗?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周老爷子摆了摆手:“你走吧。” 他儿子夹在战场中间也怪可怜的。 周泽得了允准,又看向郑惠:“你走不走?” 郑惠犹豫了一瞬,周泽便径直走了,她不想再跟周颂年共处一室,只得憋着气跟着走,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响很重,隔着厚厚的地毯都发出敲击声。 等人都走干净了。 周老爷子才对着周颂年道:“你别老是欺负你爸爸。” 周颂年面露愧色,嘴上却说:“我只是提出了一个提议,而且它确实具备可行性,不是吗?” 周老爷子嗤笑一声:“别在我面前装相。” 周颂年正色道:“爷爷,我很抱歉在您这里说了这些话,但您在场总好过不在场。” 这倒是实话。 要是周老爷子不在这里镇着场子,万一他们母子吵起来,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周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劝解道:“你爸爸是精明脸蛋,老实性子,所以需要有个精明强干、有背景的妻子,才能压得住场,你妈妈是郑家的女儿,她性子傲,这么多年都拿不到中心继承权,心里未必不委屈。” 郑惠在郑家的地位很高,一来当年她父亲是郑家的掌权人,二来她牺牲自己选择联姻,在周家没少为郑家牵线。 唯一不满意的地方便是周泽,周泽的能力跟心性如果放在别的地方,能称得上优秀。 但放在周家,上比不过老爷子,下争不过儿子。 年轻时候郑惠被周老爷子跟当时还健在的周老太太压一头,好不容易熬到老太太去世,周老爷子得癌,不得不暂退二线养病。 郑惠过了十来年风光日子,结果儿子一上位,继承权旁落,两个弟弟还因为周家的家庭内部争端被一并赶了出去,自然心底气不过。 她疼爱宋墨挽,想让宋墨挽跟周颂年联姻,一来确实是能为集团获取到更多的利益渠道。 二来也是想用宋墨挽来牵制、监视周颂年,毕竟宋墨挽是她的干女儿,上位也有她一份助力,豪门联姻,比起丈夫,婆婆的喜爱更为关键。 周颂年知道缘由,周老爷子也清楚,他以前对联姻的态度是赞同,现在也不持反对意见。 联姻确实好处多多,尤其是宋家这种复杂情况,水搅浑了,大鱼才更好摸,如果运作得够好,甚至能直接把宋家并入周家。 但周颂年不接受,那周老爷子也只能让步。 毕竟谁也不知道一旦周颂年忍气吞声结了婚,多年之后大权在握能爆出什么大雷。 他现在都想把集团拆分成好几份,说不定等到四五十岁,中年叛逆期一起来,先吞并宋家,再锤死郑家,折腾完外人折腾内部人,迟早要酿成血案来。 豪门圈联姻出过不少这种事,出家的,婚姻不幸,到外面找刺激玩极限运动把自己玩死的,公然带着舞女踩脸联姻妻子的,设计妻子兄弟出车祸,好方便兼并对方企业的…… 女人婚姻不幸容易产生精神疾病,男人婚姻不幸迟早要暴雷,把身边所有看不惯的人全部炸飞。 周老爷子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没有一味地阻拦,只是最后说:“该做的检查都做一遍,然后把结果递给你吴叔。” 又审视般看着周颂年:“最好别造假,我看得出来。”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周颂年点头:“我知道。” 结果肯定不造假,但过程他就不保真了。 周老爷子冷笑一声,指了指门:“别打扰我清静,狗孙子,现在给我滚出去。” 第156章 例外 周颂年从周老爷子的疗养院走出来,心情倒是不错。 好在如今周、宋两家的联姻也只是有些风言风语,没什么实际承诺,不然又是一桩麻烦。 复婚的事情他现在不会跟江月说。 周颂年知道江月有些小心思,他打算先让她怀上,把人绑定了之后,再去谈那些复杂的事情。 他不爱对着女人说大话,那会降低他在江月那里的信用分,复婚这件事还没变成板上钉钉,他不必急于一时。 周颂年想着,一路回到公司,高望很早就在专用电梯处等待,他欲言又止。 周颂年没管,他向来不理员工们的小心思,工作做的好就行了。 “高望。” 高望听见自家上司的声音,立刻挺直腰板:“您有什么事要吩咐?” 周颂年说:“你去联系婚纱设计师,让他们明天下午到我的住处。” “还有我以前结婚时的团队,告知他们我要再婚,场地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婚期不确定,但你要对他们说是让他们提前三个月去布置。” 三个月的时间很好,如果怀上了,穿婚纱不会太明显。 周颂年不在意江月大着肚子嫁过来,她怀着他的孩子穿婚纱,在众人面前跟他宣誓,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关系匪浅,可怜可爱的小新娘正怀着她丈夫的子嗣。 她和他们的孩子,这些都名正言顺归他所有,无人敢来觊觎。 这对周颂年而言,是占有欲的充分满足,滋味美妙到要在此后人生中不断细细剖析品尝。 但江月肯定会介意,她好面子,也爱漂亮,肯定受不了被人议论。 周颂年不想看见她再次在他们的婚礼上落泪。 高望点头应是,他没敢去问这场婚礼的女主人是谁。 宋小姐有联姻传闻,江小姐现在已然被金屋藏娇,两边都不好惹,打工人也不敢去问打探老板的隐私。 只是他迟疑再三,还是对着周颂年道:“宋小姐方才上去了您的办公室,一直到现在都没下来,权限是董事长夫人给的,我的级别太低,没办法阻拦。” 高望说完,就感受到周颂年冷然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头不由自主就垂下去,要逃离那份瘆人的压迫感。 高望暗叹自己为什么今天不请假,或者宁可直接缺勤,都好过陷入大boss的桃色修罗场。 “我知道了,是我的疏忽。” 周颂年收回视线,安抚道:“这件事我会解决,如果下次董事长夫人再提出这种无理要求,你有权拒绝,如果她恐吓你,你可以申请法律援助。” 高望抬起头,就看见领导神色温和。 周颂年说:“别这么紧张,集团不是家天下,你是我的秘书,不是我的仆人,工作上的事你处理地很好,我的家事不在你的工作范畴。” “如果还有下次,你拦不住,就直接给我发信息。” 高望立刻点头:“是,不会有下次了。” 上司开了权限,高望只要不傻就知道该怎么操作。 周颂年只看他一眼,笑道:“比起下次,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先按电梯。” “是……是我的疏忽。” 第119章 高望深吸了口气,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为什么电梯一直没动静,连忙按了电梯,然后杵在一旁装盆景。 等到了办公室那一层,周颂年推开门进去,高望也自觉留在门外,甚至想先行避开。 周颂年却敞开门,对着高望说:“你留下。” 他不想落人话柄。 宋墨挽听到办公室大门处传来的声响,她转过身,只看见大敞着的门,在门口的周颂年,以及规规矩矩站在门外的高望。 宋墨挽看向周颂年,撩了撩头发:“我还以为你会关上门。” 显然她听到了对话。 周颂年则是说:“那不合适,会影响你的名声。” 宋墨挽扯了扯唇角,牵起虚假的笑意:“是影响我的名声,还是影响你跟江小姐的关系?” “二者都有。” 周颂年冷淡地说,好像他根本不知道说这些话对宋墨挽来说意味着什么:“我要复婚了,如果传出流言,我太太会不高兴,她怀孕了,我得为了我的孩子着想。” “她怀孕了?” 宋墨挽脸色煞白,她几乎是在尖叫:“那我算什么?” 高望站在门外很是尴尬,有些话他已经不能听了。 周颂年也知道他的顾虑,对他说:“把门外监控往这边调一下,做完后,你就可以回秘书部了。” 高望如释重负,直接往高层监控室那边跑。 周颂年看到正对着大门的监控摄像头动了几下,最终稳定后,这才往办公室内走。 宋墨挽看着这副场景,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沉重,她想质问他,想把这间办公室里的东西都砸一遍。 她想这么做很久了。 但她最终没有,宋墨挽只是用颤抖的声音发问:“你至于这么防着我吗?” “这只是必要的流程。” 周颂年坐到他平时办公的座位上,公事公办般说:“我不会跟任何一位异性下属,或者异性合作方,在没有第三人见证的情况下单独相处,那样很不安全。” 谁知道对方会做什么,万一她们拿刀捅他,或者录音录像搞仙人跳呢? 至于江月…… “那为什么江月可以。” 宋墨挽觉得自己在自取其辱。 周颂年也不失所望:“她是例外。” 宋墨挽想,她应该早知道这个答案才对。 毕竟李建洲提醒过她,宋墨哲也提醒过她。 宋墨哲说:“姐,你小心点吧,颂年哥养在外面的那位不是好解决的。” 那时候宋墨挽还没什么实感,出轨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是常态。 他们拥有的资源太多了,相貌优异的男男女女,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能随手摘来的花。 不过是有些花廉价,亮出身份就能引得他们趋之若鹜,主动找上门来,有些花昂贵,需要付出许多金钱,部分时间,以及一些除了头脑发昏的人才会信的甜言蜜语。 但宋墨挽没想到周颂年会出轨。 他在她眼里是很冷淡的人,外表看上去再温和儒雅,都掩盖不住内里的清冷淡漠,她追在他身后很多年,自认要当焐化冰山,摘下高岭之花的幸运者。 干妈跟她说笑时也说过:“我那个儿子啊,性子冷,就是得要你这样的才能降服他。” 宋墨挽略显羞涩地偏过脸:“您说什么呢。” 她真的能做到吗? 她看向周颂年,他对她报以浅笑,说了句:“你们接着聊,我要去公司开会。” 然后就离开了,他一向不爱掺和她跟干妈的相处。 宋墨挽有些失落,但她到底是他的未婚妻。 所有人都知道,周颂年的父母也承认她,只差一场婚礼,他们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一对。 周颂年对她还是不错的,他记得她的生日,知道她的禁忌,他对她的关照跟所有未婚夫妻没有区别,甚至比别人做的更好,他是一个很周全的人,仅仅只是在相处中有些冷淡而已。 但那是他的本性,她正是被此吸引,怎么能怨怪他过于冷情。 他们会有着一份有礼有节,板正如同教科书般的爱情,门当户对,互相尊重,毫无轻薄,如同左手右手相互交握。 但高岭之花也会出轨,或许只要是男人都会出轨。 如诅咒一般的恐怖故事。 周颂年在她这里装矜持,实际上背地里包养小女孩。 不过下放出差半年的时间,他身边就有了新情况。 第157章 出轨 宋墨挽从来没想过周颂年会出轨,他们这个阶级,有时候面对的诱惑太多了。 饭局、酒局、私人派对,甚至只是一场单纯的外出工作,多得是想要一步登天的男男女女主动献身。 身边的亲友不分男女,大部分十几岁开荤,之后情人便如流水般一源源不断,短则几日,长则数月,新鲜的美人像树上摘之不尽的果,被浅尝一口,就抛诸脑后。 有些品性恶劣的人,还会把果放在地上踩,践踏到体无完肤后再甩一笔足够对方挥霍半生的钱。 好在周颂年不是这类人,他洁身自好,他有洁癖,风度翩翩,性格冷淡,一向对外部诱惑敬谢不敏。 但他也是会出轨的。 自从从外地回来,围绕着他的风言风语太多了。 如果是李建洲出轨,肯定没那么多人说嘴,但周颂年不同,因为没人能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高岭之花,哈,跟别的男人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闺蜜兴致勃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见过他的那位新任吗?听说年龄很小,在外国语那边读书,看上去特别清纯。” “没想到他的品味还是古典派,喜欢玩霸总跟小白花那套。” “我不关心这个。” 宋墨挽耸了耸肩,无所谓般说:“情人而已,谁都会有,他以前做的够好了,现在想分分心,我无所谓啦,反正那种女孩随时都会换。” 闺蜜便大笑:“你看得开就好,我只怕你想不开。” “对了,你最近别去林家玩。” “为什么?”宋墨挽问。 “他们家有个旁支脑残,找了一帮拆白党要去探一探周颂年的小情人,结果触怒了周颂年,那堆人字面意思上被周颂年拆开了,也是倒霉,留国内还有个全尸呢,偏偏要跑去东南亚。” 闺蜜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林家那小子也是,出了事后求爷爷告奶奶的跑去你干妈那边下跪拜山头,他父母也急急忙忙上门赔罪,周颂年倒是大方,表示不跟他计较。” “那种人啊,捡回一条命都不知道珍惜。” “估计是劫后余生,一心只想着爽,天天酗酒还乱用药,事情才过半年不到就死屋里了,死前身边还有两个女伴,名声烂得要死,他们家嫌晦气,连葬礼都是草草办了。” 宋墨挽听着,只觉得背后发凉。 她想,‘或许周颂年只是不喜欢别人冒犯他。’ 任是谁都不喜欢别人把手伸到自己身边。 但她还是偷偷派人去调查了。 林家那位死的并不蹊跷,他本身就有不良嗜好,烈酒猛药加美人,是个人都得倒。 周颂年没什么嫌疑,他跟对方的接触仅仅只有对方主动上门冒犯,以及事后求饶。 他反而还是温和大方的苦主,只警告了句:“以后别做这些让人困扰的事情。” 之后就再无交集,只当没发生过这些事,一点秋后算账的迹象都没有。 人都是有惰性的,宋墨挽查不出什么,她就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情人而已,他正新鲜着,她没必要去触这个霉头。 宋墨挽很懂规矩。 她是上层阶级最喜欢的那种大太太,颜值过关,履历优秀,最好的地方是大度平和,能做到对莺莺燕燕视若无睹。 但风言风语实在是太多了,流言纷纷、尘嚣而上。 周颂年对她的态度没什么改变,没有因为有了情人而对她冷待,也不像其他出轨的男人一样对她报复性补偿。 周颂年看上去也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或许有一点不同,他更讲究了,像随时预备开屏的孔雀,浑身上下都透着精致二字,手上戴着的腕表几天一换。 她问他那些换下来的东西都去哪里了。 周颂年只微微蹙眉,但很快又恢复平常,笑意温和:“我送人了。” 她真不该问。 宋墨挽想。 装聋作哑就好了,妈是这么教她的,干妈也很喜欢她。 她该有的都会有,她迟早会变成周太太,她有这个准备。 一切的转折点似乎都源于那一天。 那些纷扰的流言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平静,所有人似乎都默认了周颂年身边确实有一位尚算得宠的小星。 宋珏很生气,他的私生子女最近在工作上做得很好,反衬出宋墨哲能力平平,不堪大用。 宋墨挽也被训斥,宋珏说她连男人都管不住,周颂年依旧不肯给宋家大开方便之门。 第120章 等出了门,母亲也很不满:“颂年都把那位小姐带到办公室里了,你还不上心,墨挽,你不像我的女儿,你没有一点上进心!” 宋墨挽知道母亲只是有些着急,她的地位被威胁,急需要一份足够可靠的姻亲助力。 但她还是说:“情人而已,爸有很多,难道他当年会因为小星破坏跟您的婚事吗?” 薄问雁只是冷笑:“你爸当年一个星期换一个,颂年呢?三年了,那位一进场就住到了他名下的居所,现在直接上了办公楼,你们现在却还在牵手阶段。” 她甚至斥责她:“你要什么时候才清醒?等她带着私生子上门继承家业的时候吗?” 宋墨挽被训斥地面色涨红。 她是正常女性,她会有生理上的冲动。 她很想对着母亲大喊,‘周颂年不喜欢我有什么办法,我难道能强迫他吗?’ 说不定他跟那小姐也只是睡素觉呢? 但她最终没有喊出来。 宋墨挽憋着一口气,带着人去敲响了那间办公室的门。 门到底是开了。 敲门的保镖被人拖走,周颂年警告般看着她。 宋墨挽只当没看见,抬着下巴趾高气昂的走进去:“怎么?颂年哥不把你的小女朋友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宋墨挽听见自己轻笑着说:“你难道是怕我吃了她?” 周颂年没拦她,他似乎觉得她应该知道,这是她作为未婚妻的权利。 他只是平静的开口:“她胆子小,你贸然过来容易吓到她。” 好像她要来看那位江小姐还需要审批一样。 他们的交流很多。 周颂年甚至建议她也去找一个,散散心,别来找他的麻烦。 他可真大度。 宋墨挽朝他大声抱怨,周颂年冷静应对,中心思想只有一条。 ——让她少管他的闲事,婚事会如约进行,但他会有情人,他们是开放式婚姻……他当然不爱她,但养都养了,如果她不能接受,他们可以退婚。 宋墨挽不接受退婚,最终的商议结果是江月尽量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他们都很混蛋,周颂年无情到把两个女人都当成工具,宋墨挽也有样学样知道怎么物化他人。 ——所谓的上流社会都是这种混蛋,不分男女。 又是一扇门被打开。 门内的场景尤为昏暗,宋墨挽似乎感觉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捡起来,是一团发皱的面料。 藕粉色,很轻薄,吊带挂在肩膀上会摇摇欲坠,下摆被撕得不能看了。 宋墨挽愣住了,她看向周颂年,她似乎现在才意识到他会在办公室里做什么,明明他的下颌处有一道划痕 ——指甲挠出来的。 他的衣衫没有平时那么齐整,像是匆匆披上,扣子解开了两颗,下摆处微微发皱。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暖香。 宋墨挽如梦初醒,像是被母亲早前的话打了一记重重的耳光,险些落下泪来。 原来像周颂年这样的人,也会对女人也会有着赤裸凶悍的浴望。 第158章 笼络 她其实早应该明白,江月是不一样的。 跟其他女人一样的人是她。 周颂年有洁癖,但他会有生理浴望,毕竟他也是人,他只是懒得去找女人,不像圈子里的其他人一样,玩腻了,玩够了,才找一两个女伴稳定下来。 他的时间很少,工作比女人更能宣泄无处安放的冲动,毕竟什么样的女人所带来的满足感,都比不过一个百亿项目的成功。 这样的项目他手上有好几个,基金对冲,企业投资,周颂年的钱多到十辈子都花不完。 金融玩腻了就去搞实业,实业成功了就去操盘m国政选当镰刀,当年大学时很多人以为他会去华尔街,毕竟那里更方便。 但周颂年没去,他在国外也有点影响力。 毕竟刚上市了一家独角兽企业,还控股了不少当地资本,如果他想,他能把控很多人给他当银舌头,然后摇身一变,成为网络上名不见经传的掌控世界的某某家族。 可惜他还是觉得国内更好,他不喜欢那些过于混乱的玩法。 周颂年控制欲强,他乐意当个守序的人,或者说他喜欢制定规则。 这也是为什么周家对他在宋墨挽预备出国后,直接毁约结婚却没有阻拦的原因之一。 在周老爷子看来,周颂年是为了家族留在国内,从而失去了更好更自由的发展机会,他理应得到补偿。 如果他性格如周泽般不够强势,或者能力稍差,估计大概率会被押着跟门当户对的小姐结婚。 一辈子嘛,忍忍就过去了,男人在这方面远比女人要开放地多,又不是不让出轨,能多生几个孩子反而更好,周家有得是公司等人继承。 偏偏周颂年能力超群,性格强势坚定的同时,还附带超强的执行力跟极低的道德观,周家人反而不敢逼他做什么。 万一他气不过把周家老底都给拆了怎么办? 反正他去哪都能活,人脉广泛,大不了跳到国外接着当投资人,操控议员利用信息差收割美钞,集团没了其他人就真没了。 宋墨挽很早以前崇拜过周颂年,也庆幸自己有这样优秀的未婚夫。 但后来就不庆幸了,因为根本没人能掣肘他。 她扬言要去国外,其实心里未必乐意,宋墨挽想:‘如果周颂年来找她,她就回去,前提是江月不能给他生孩子。’ 周颂年也没有来。 她知道他在困扰一件事。 在此之前他们吵过架。 宋墨挽说:“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有多怀疑我自己,你把我当做女人看过吗?” 周颂年说:“我没有把你当成男人看过。” 宋墨挽冷着脸指责他:“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碰我,明明你对其他女人也会有……” 她说着,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 或许是她以前太过矜持。 那位江小姐肯定在某方面天赋异禀,她靠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笼络住了他。 周颂年没经历过那些,他洁身自好惯了,他珍惜她,他只是把除了她以外的女人当做发泄的玩具。 毕竟他也没有多尊重他的那位小情人。 即便他在她的生日宴上分心,一边跟其他人交流,眼神却紧盯着不起眼的角落,最后像是忍无可忍般离开名利场,走到他那位小情人身边,略显傲慢地跟对方说什么。 好事的好友跑去偷听,然后贼笑着跟他们分享。 “他让她别拿你的东西。” 林浦泽冷声说:“应该的,上不得台面的小星,估计是她缠着,周颂年才让她来,登堂入室本来就不应该,是该敲打敲打。” 还有人撺掇:“墨挽你就是太大度了,我要是你,现在就过去把酒泼她脸上。” 宋墨挽扫她一眼,是宋家的旁支姐妹宋林芝。 宋林芝蠢蠢欲动,好像恨不得替她去当大婆打小三。 宋墨挽知道她在想什么。 宋家重男轻女,宋林芝还是旁支,她的继承位很低,低到甚至非常乐意给宋墨挽当刀。 准确来说,是借着她去给周颂年当二房、三房。 过分优秀的男女从来不缺追求者,多的是人想要竞争上岗,雄竞雌竞暗潮汹涌,不止女人趋之若鹜,如果周颂年是gay,多得是男人要来献身。 娱乐圈多得是双插头的男星男模,男女金主都要伺候,如同一摊待价而沽的猪肉。 屁股卖得还更贵呢。 宋墨挽只轻蔑一笑:“要不你过去泼一下试试?” 宋林芝便笑嘻嘻的说:“我可不敢,你是正经的未婚妻,未婚妻把玩具拆了都不算事,我这种外人可不敢下手。” 真是人精,什么时候都能捧人。 宋墨挽生不起气,喝了杯酒,说了句:“风吹得我头疼。” 转身回了宴厅。 第159章 夺回 宴厅内的郑惠跟薄问雁正在交谈,她们关系一向很好,既有利益交换,也有部分真心。 郑惠看到她,便笑了:“墨挽怎么在一旁看着?不过来跟干妈打个招呼?” 宋墨挽立刻上前挽着她的手,“干妈,我这不是看您跟妈咪聊的很好嘛,可不敢上前打扰您。” 郑惠果然喜笑颜开,她一向很喜爱她,比母亲的喜爱更纯粹。 宋墨挽知道郑惠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但又不乐意再受生育之苦、 以前还打算去代一个,引得周老爷子动了怒,骂她跟周泽:“有点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什么是底线,什么东西不能沾。” “周家不会参与到那种产业链的任何一环,如果你们敢阳奉阴违,被人抓住把柄,就别怪我把你们赶到国外去当土人。” 周老爷子是老一辈,年轻时候保家卫国扛过枪,他比很多权贵有底线,看不得这种不把人当人的事。 第121章 有底线的人总是能比没底线的人走得更远、 所以周家才能一直以来权商恒通,而不是被当做干脏活捞钱的白手套。 倒是薄问雁在她身边看了一圈,问:“颂年去哪里了,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宋墨挽的笑僵在脸上。 郑惠冷笑一声:“能去哪里了,估计在那小狐狸旁边呢,不安分的玩意儿,今天是墨挽生日,她竟然也敢缠着要来……” 更难听的话郑惠也说不出来,只是拍了拍宋墨挽的手,安抚道:“没事,以后干妈再教训他们,颂年以后不敢这样了。” 宋墨挽只摇摇头:“没关系,我不介意。” 她不会蠢到当着郑惠的面指责周颂年。 干女儿再亲,难道还能亲得过儿子? 薄问雁也说:“小星而已,谁家没有,宋珏还把私生子带回家了呢,我不也没说什么,墨挽有这个肚量。” 宋墨挽的笑意更僵了。 郑惠一脸的不赞同:“那种不正经的人生的小孩,我们周家是不认的,老爷子规矩重,看不惯这些事情。” 薄问雁便笑:“谁不知道周泽好,身边干干净净,不像我,这些年烦都烦死了。” 郑惠也笑了,只是嘴上依旧抱怨:“谁知道他们父子背后搞什么鬼,我这把年纪,看见都要装看不见,他们藏得好,我乐得清静。” 郑惠说着,又看向宋墨挽,带着几分劝解:“他们在外面花就花了,只要有孩子,能拿到继承权,男人花心算什么,利益得到手才是真的。” 是啊…… 利益到手才是真的。 上层阶级金钱权势的传播方式比艾滋病还要严苛,一般只有两条道路。 ——母婴与性。 宋墨挽对这些事接受良好。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做好了要跟周颂年结婚的准备,她这些年一直为了这个目标在努力。 她对他生活中的所有习惯都了如指掌,日常琐事,家中工作人员的管理,那些必要的太太交际,逢年过节接人待物时的种种安排…… 她什么都做得很好,没有人比她更担得周太太的位置,有她做前车之鉴,后面所有妄图来取代她的女人都会望而却步。 毕竟谁也不想跟宋墨挽竞争,她太卷了,卷到这个岗位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上岗都要被拿来挑剔不足。 卷到周家所有人都认可她,就连周颂年本人都觉得满意。 她确实是最适合他的妻子。 甚至郑惠还对外扬言:“除了墨挽,其他什么莺莺燕燕,我是一个都不认。” 天时地利人和。 宋墨挽什么都掌控了,唯一只差一点。 ——她需要给周颂年生一个,或者两三个孩子,好巩固她在周家的地位。 那天她有些操之过急。 一切的经历宋墨挽永远不会回想。 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周颂年避开了她的吻,但那张俊美的脸上依旧含笑,风度翩翩:“我很珍惜你,只是现在做这些有些太急躁了,我不习惯。” 周颂年总是这样,似笑非笑,黑眸深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都猜不透他的心意。 他是满分的未婚夫,日后也会做满分的丈夫。 只要她能接受柏拉图,能对小星忍气吞声。 至于孩子,自有其他女人给他生。 甚至不让她养。 因为周颂年说:“你比较坚强,但她不行,我做不出抢夺别人小孩的事情,那会逼死她。” 宋墨挽从来没有把江月当做过对手。 因为她清楚,像江月这种人,她说的话没有任何份量。 周颂年的态度才是让动摇他们未来婚姻的根本。 宋墨挽回去后慌乱了很久,被狐朋狗友一撺掇,就来了次以退为进。 这一退,就退了三年。 三年里,宋墨挽不是没有找过其他男人,但周颂年太优秀了,衬得所有人都不如他。 又或许是她不甘心,几十年的努力化作虚无,任是谁都不会甘心。 尤其是周颂年退婚后,对她的态度不算很差。 作为补偿,或者说跟宋家的利益交换,他对她的事业很支持,花钱为她造势,请动几个艺术杂志撰稿人,再加上宋家的帮扶,宋墨挽事业获得大丰收。 而周颂年的婚姻也算不上幸福美满。 郑惠对江月很是挑剔,她确实比不过她,只能在她曾经的光芒下躲藏。 周颂年很少让他的新妻出现在各大宴会派对。 “说好听点叫金屋藏娇,说难听点,平民女孩就算上了位都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墨挽,所有人记得的只有你,江小姐永远不会得到承认。” 薄问雁跟她远程通话。 她信誓旦旦地说:“你干妈很讨厌她,有些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旁人抢都抢不走。” 朋友也说:“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江月?不知道这个人,颂年哥带她出来过几次,大家当着颂年哥的面好好的,私底下嘛……” 甚至宋墨挽还听说过江月在宴会上不懂规矩,被郑惠当众训斥的传闻。 郑惠也打电话来抱怨:“墨挽,我真后悔我当初为什么没有阻止这桩婚事,颂年他昏了头了,一心只想跟你赌气,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再后来就是江月半年没有在社交场合出现,不少人以为她死了,甚至还有写了几篇意有所指的文章。 ——《贫民窟女孩嫁入豪门,被磋磨致死,门不当户不对,经典惨案再度重现》 ——《山鸡变凤凰?只怕要变落汤鸡!》 教育意义非常明显,评论区不少人感叹门当户对的真理,一时的悸动哪里撑得过漫长的婚姻时光。 宋墨挽觉得很好笑。 江月在她手上输得彻彻底底,她还没露面,她就已经溃不成军。 原因很简单,周颂年不爱她。 肉体吸引只是一时的,灵魂共鸣才是永恒。 所以宋墨挽到底还是回来了,她迟早要夺回属于她的东西。 这么多年下来,周颂年总该想清楚他需要的人到底是谁了。 现实不是童话故事,就连童话都只敢写到灰姑娘嫁入王宫,用来骗骗那些心比天高想步入名利场的小女孩。 故事永远不会写到灰姑娘被抛弃,然后公主登堂入室,接管那些原本就属于她的一切。 第160章 监控 事实证明,她回国之前的一切预设都遭受到了重创。 宋墨挽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周颂年为什么死活不愿意离婚,甚至离了都要复婚。 绿帽子戴头上了都不在意,明明他最是洁癖,别人碰过的东西他根本不会再用,一块价值数百万的手表不过染了点污渍就被他紧急出手。 现在还大敞着门,好像恨不得赶紧送客。 周颂年轻敲着办公桌,公事公办般问:“你这次过来是有是什么事情,我之前警告过你不要随便来我的办公室。” “宋家的合作负责人现在是宋明曜,你私底下找我,就不怕宋珏不满?” 他抬出宋珏来压她。 宋墨挽却只勾起浅笑:“颂年,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你没必要跟宋明曜一起挖我的根基,郑阿姨知道了也会不高兴。” “高不高兴是她的事情。” 周颂年看上去十分冷酷无情:“我是商人,我只看重利益,前些时日你回国,我给过你面子,带着人帮你、你弟弟,还有薄阿姨撑场面,这是出于多年相识的交情。” “是你们先翻脸,联合旁人在我的家庭里捣乱,难道指望我会忍气吞声?” 他当然不会忍,自觉被冒犯到后直接换了负责人。 现在宋墨哲在项目上被淘汰,不堪重用的标签已经贴到他身上。 而宋明曜作为后起之秀,本来就受到宋珏重用,现在更是联合了好几个异母的兄弟姐妹上场“逼宫”,以至于他们母子三人处境尴尬。 宋墨挽在周颂年这里端不起什么架子,因为他随时可以拿捏住她的七寸。 原本的笑意也变得苦涩,宋墨挽说:“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 周颂年则是面无表情:“所以你确实联合了别人在我家里闹事。” 多可怕的人,他没有任何实据,仅仅只凭直觉猜测,就直接对她家人下手。 直到现在她闹到他面前了,他才出言试探。 宋墨挽只觉得齿冷,她快步想跑到周颂年身边,又被对方的目光钉在原地。 她站在办公桌前,跟他对视,中间隔着一段宽阔的距离。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她不明白,这么多年难道都是假的,那她的青春过往都算什么? 宋墨挽绝不承认她输了,她只能归结于周颂年脱离不了肉体吸引。 男人都是这样,俗之又俗,只要女人肯在他们面前脱衣服,他们就欣然接受,周颂年更俗,他甚至会因为这一点跟别人结婚。 第122章 不就是脱吗?谁不会啊? 她身材还比江月好呢,她没有任何一点会输给别人! 如果这样能挽救她的家庭,她为什么不愿意去做? 宋墨挽抖着手去解她的衬衣扣子:“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跟江月一样,那些事我也能做……” 周颂年只是礼貌的避开视线,冷声说:“你喝醉了吗?别搞这种小动作。” 宋墨挽觉得很冷,窗外吹过来的风太大了:“我对你而言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你宁可去睡一个贫民窟里姿色平平的女孩。” 他为什么不去找那些世界选美小姐,为什么不去找女天才女企业家,或者任何一个桩桩件件都超过她的女人。 “周颂年,你明明不讨厌我,你难道要告诉我你是个天阉,或者你喜欢男人,你对着女人就是没有半分反应?” “我知道你有,你是正常男人,你只是自认脱离了低级趣味,但你的肉体没有……” “别在我这里脱衣服!” 周颂年皱着眉:“宋墨挽,你没必要这么折辱你自己,你情绪太激动了,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往外说。” 宋墨挽没听,她想朝着他走过去。 周颂年眸光一凛:“你要是敢乱来,我就让保镖上来把你拖出去,上面有监控,你诬陷不了我。” 不是在跟她调情,虚张声势般的威胁。 周颂年不搞欲拒还迎那一套,宋墨挽知道他真的会让人把她拖出去,然后让宋家人开车到楼下接。 宋墨挽不敢想象那副画面,她会被宋珏视为弃子。 她急忙去拢衣服,然后惊觉自己此刻的行为跟她以前最讨厌的那种类型的女人 ——江月,或者说她想象中的江月,以及那些跟宋珏纠缠不清的女人没什么区别。 宋墨挽心里空落落的,原来人的堕落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有一点不甘心就够了。 她看见周颂年在拨弄手机,她以为他要打电话报警,连忙要上前去抢夺手机。 周颂年洞穿了她的想法,冷笑着说:“我在给我太太打电话,她有办公室的监控权限。 宋墨挽面色煞白。 她没想到相识这么多年的人会如此不留情面,更没想到会在江月那里如此丢脸。 “你就一定要这样羞辱我吗?” 宋墨挽嘴唇翁张。 周颂年很不耐烦,他忽然惊觉似乎身边的女人都听不懂人话。 郑惠是这样,宋墨挽也是这样,豪门的地位给她们只带来了傲慢跟自视甚高,连别人的明确主张意愿都入不了半分耳。 “我没有羞辱过你,事实上我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现在我要跟我太太解释,这很麻烦。” 宋墨挽第一次被人当做是麻烦。 从小到大她的所有评价都是优秀,但在周颂年这里却屡屡碰壁,偏偏他没有绝情到底,对手下败将太过礼貌,以至于她连输都输得不够甘心。 手机响了很久,没人接听,甚至还被挂断了一次。 周颂年不厌其烦地打过去,好像他的时间半点不值钱。 而江月在卧室看着监控画面。 她最近收买了周颂年身边的某个助理,宋墨挽一上去她就知道了,只等着拍下证据闹出走。 ——指真的出走,再也不会回来的那一种。 甚至还能把锅扣到别人头上。 结果周颂年突然给她打电话。 还踏马的是视频通话! 他脑子有病吗? 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是把她当场play的一环,想让她帮他们助助兴? 江月脑海直接就能出现画面,床,男人,女人,以及男人睡得像死猪一样,独自睡在一旁,地震了都没反应的妻子。 他至于吗?现在玩这么大了?办公室还不够是吧! 电话江月到底还是接了,她刚想假装无事发生,然后偷偷搞事。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周颂年说:“月月我知道你在看,待会监控会全调出来。” 他甚至还预判了她的操作:“我很清白,你不要想着借题发挥。” 第161章 交易 周颂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视频是不可能视频的,江月怕她的表情泄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来。 周颂年拿捏她拿捏的很准,最近也隐隐约约透着点变态控制狂的意思。 江月可不想还没出逃就先被关了小黑屋,她甚至连话都不敢多说。 电话里的沉默被周颂年当成了她生气嫉妒的表现,月月是这样,一不高兴就不理人,爱玩冷暴力,坏习惯。 “月月。”周颂年唤她:“真的什么都没有。” 外人在,他不好低三下四、没皮没脸地去哄她。 今天真该带她来,最好旁人一开门就看见她坐在他腿上。 宋墨挽呼吸变得急促。 过往的事情在她这里依旧留有阴影,但她也很聪明,顷刻间便明白了联姻不可行,周颂年对她无情到这样的地步,他们现在只能谈利益。 “江月怀孕的事情,你家里人知道吗?” 宋墨挽呼吸急促,她想着周颂年当年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时光真可怕,三年前她宁可用出走去断绝这个可能性,现在却要迫不及待地摆出欣然接受的架势,好获取一定的谈判可能。 ——她要做最听话,最大度贤惠的周太太。 她什么时候怀孕了? 江月瞪大了眼,她怎么不知道?难道周颂年背着她偷偷给她抽血检验了? 她就知道他是个死骗子! 江月咬着牙,打算待会就去医院把孩子打了。 宋墨挽从来没有觉得说话竟然需要人耗费这么多力气:“你爷爷大概对这件事不太接受,颂年,你以前的那个提议……” “什么提议?” 周颂年死也不会让江月知道那些事。 他们刚“和好”,江月对他又爱又怕,好不容易哄到她给他生宝宝,他这些天把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名下的高端私人医院随时准备“接驾”,育儿保姆请了七八个,儿童营养师,高级月嫂…… 林林总总三十多人,目前暂定的是这么多,以后估计还会根据需求再添几个,反正他不缺这点钱。 甚至连儿童房也装好了,墙体是嫩黄色,男孩女孩他都喜欢,不偏心,该给的信托基金也让经理人在仔细打理。 江月也有一份,那是她应得的奖励。 “我建议你仔细想想再开口,不要因为你的无端猜测,来扰乱我的家庭关系。” 周颂年声音平静中带着几分微妙的警告,“至于我爷爷,你不需要操心,联姻在四年前已经结束了,宋家下一任继承人估计跟你这边也没什么关系。” “听说薄阿姨跟宋明曜母亲斗过法?” 宋墨挽也没隐瞒的意思,这在圈内几乎是公开的秘密:“是,胜利者是我妈妈。” “但现在的失败者是你弟弟。” 周颂年公事公办地说:“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会去整合资产,然后想办法转移到海外。” “宋家观念比较老套,你的继承位很靠后,你弟弟是废棋,如果薄阿姨跟宋明曜母亲关系好,还能让他吃吃老底,现在嘛……” 他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有钱人又不是慈善家,当了权谁会让得罪过自己的人接着啃自家家业,不做局把人坑死都算手下留情。 宋珏现在还掌权,到底是亲爹,再看不上儿子也犯不着折腾人,但换了异母的兄弟当家,薄问雁那一派的男丁肯定是死定了。 “你能不能帮帮我。” 宋墨挽的祈求在她面上流淌,好在她没落泪,声音也不算哽咽,她不想让江月看笑话。 周颂年靠在椅背上,很冷漠地说:“我帮过你,前段时间我看在十几年交情的份上让你借过我的势,但你太越界,把手都伸到我家里,闹到我太太怀疑我乱搞男女关系,我怎么敢再帮你。” 他说的都是真话,如果忽略他当时的心理想法。 没办法,人就是会变的,周颂年以前想着要尝试摆脱江月,尝试过,失败了,就像他二十五岁时尝试过要跟江月解除肉体关系,结果第二天又准时在她身上起来一样,失败地彻彻底底。 离婚后那两个月戒断反应严重到他满心满眼都是破坏欲,恨不得把集团、郑家或者其他所有阻碍他的人与事全毁一遍。 只能靠着江月每天发过来的几条“慰问”短信当饮剂,偶尔大发慈悲贡献来的视频通话算是打镇定,周颂年全都录屏保存,有时候看,晚上则用她的声音当睡前助眠,这样他每晚能睡三到五个小时。 周颂年暗戳戳对着江月表忠心,这种机会很难得,他得把自己说得大公无私点,好增加些表现分。 等回家他可以借机诉苦,然后诱骗她跟他接吻。 “我现在不需要联姻,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人选。” 第123章 周颂年不假思索:“李建洲就不错,他事业做得还行,对你也有意思,如果你去投靠他,他会很乐意帮助你,毕竟扶持出一个羸弱的建峰集团,于他而言很有吸引力。” 于他而言也是。 谁会不喜欢身边有一块软趴趴的肉排,只要缺钱了,或者只是想捞一笔,就上去割一点,薄问雁跟宋墨哲卖了女儿姐姐赔了钱赔了发展机会,反而还得谢谢他们呢。 毕竟以他的能力,没他们他连被割肉的机会都没有。 给李建洲卖个人情也不错,反正李建洲懂事,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换利益。 周颂年盯上了香江一块高发展基地,这件事谈成,李建洲不给他那就怪不得他去抢了。 “你要把我推给别的男人?” 宋墨挽脸色苍白:“颂年,我不是你可以共享的情妇!” 周颂年听到手机里传来一声冷哼,立刻道:“别误会,我跟你没关系,最起码我结婚之后确实没有,我一向不爱玩女人,何况你也没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话在宋墨挽这里说其实不太对,毕竟江月…… 江月还在听,越听心越凉,她似乎又窥见到周颂年无情的一面。 宋墨挽跟他十几年的感情,他都能把她推给别人,甚至还是李建洲,他多脏啊,但好像有钱男人大多不干净,一个个跟禽兽没区别,男女关系混乱到令人发指。 周颂年不乱是因为他有洁癖,且独占欲强。 但要是他哪天把她玩腻了…… 江月想都不敢想这种事,周颂年教她的东西太多,她从始至终胆战心惊。 第162章 露馅 周颂年不知道江月的想法,知道了他也不会理解。 这些事对他们这类人而言是常态,宋家培养女儿都是走的联姻路子,甚至还有不少私生女在大佬身边当二房三房。 宋墨挽当年的目标联姻对象也不止他一个,光是他身边的人就有李建洲,张英奕,林浦泽,还有其他某某家族的abcdefg,他也是,可能要娶的女性甚至有几个还是宋墨挽的堂姐妹。 他们只是相对更合适。 周颂年不讨厌宋墨挽,宋墨挽肉眼可见地喜欢他。 圈子里的适婚女性对他献殷勤的不少,豪门圈子太小了,大家互相之间选择范围也就那样,更何况周颂年有着一张讨人喜欢的俊脸。 “你需要一个能支持宋墨哲争权的丈夫,李建洲会比我更合适,未婚,无子,他家人一定非常欢迎你。” 周颂年平静地跟宋墨挽分析:“不过我觉得以你的性格,或许不太接受莺莺燕燕,你可以去跟李建洲商量,他很疼你,估计乐意忍一忍。” 三十多了估计也该玩腻了,正好能借着结婚上演一场浪子回头。 宋墨挽显然不能理解周颂年的好心,“你让我跟他谈什么?谈我能卖出多高的价格吗?” “别说得这么难听。” 周颂年微笑着说:“我认为这只是互惠互利,提出建议而已,你可以不接受。” 他又不是欠李建洲的,非要帮他促成这件事,周颂年没那么闲。 提一嘴而已,能成他就赚一笔,不能成就跟李建洲好好商量那片区域的归属权,反正他想要,迟早都能拿到手,最多过程麻烦点。 “我不接受。” 宋墨挽情绪激动地说:“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 周颂年打断她:“我太太在听电话,你不要说那些让人误会的事情,我回家还得跟她解释。” “宋墨挽,你是聪明人,你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威胁? 江月挑了挑眉:“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周颂年,你自己心虚也别在这里吓唬人。” 她态度还挺嚣张。 宋墨挽眉心一跳,她还以为江月不敢来听,毕竟手机一直没有传出声音。 周颂年听到手机传出的声音,反而松口气,愿意开口就不是在生闷气:“月月,我不心虚,我清清白白,有监控作证。” 他怎么不说他对天发誓呢? 江月冷笑,把手机随手丢茶几上,她才不要听周颂年的蛊惑。 宋墨挽的脸色很难看,她甚至有点感谢江月在场,这样她能忍着别哭出来,周颂年不会来安慰她,他只会自认为体贴的避开,然后让工作人员过来解决她这个麻烦。 “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我没有做绝。” 周颂年没有故意为难女人的兴致,他的教养让他不会对着宋墨挽说难听话。 “我建议你找个椅子坐下,你想谈交易,我跟你谈了,只是你不接受,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别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 周颂年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劝解:“墨挽,有些事情当年办不成,现在只会更办不成,没必要把自己禁锢在过去的事情里。” “联姻就好比做生意,这一单谈不成,换一个客户说不定就搞定了,就算是最基础的电话销售都不会吊死在一棵不发芽的树上,你是聪明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宋墨挽懂,她就是太懂了,所以她才看不透。 “那你跟她也是在做生意吗?” 宋墨挽诘问他:“难道她能带来的利益就比我多吗?你不是一样吊死在那棵不发芽的树上?我最起码是在“谈生意”,你在做什么?你在浪费时间!” 周颂年一瞬间闪过的表情很危险,阴恻恻的,但又很快转为冷淡:“我有我自己的考量,我们不是能谈这种事的关系,你应该有点边界感。” 宋墨挽想说去他妈的边界感,她捂着脸,但没有哭,她在笑,周颂年也遭报应了,她早该想到的,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不遭报应。 她输给江月她认了,因为周颂年也没有赢,他活该倒霉! 面前的周颂年还在自诩冷静地跟她说话,宋墨挽的耳朵能听到他的声音,眼睛透过指缝去看他,最终手放下,她直面这个她曾经爱过的,傲慢的男人,他真聪明,聪明到骗了所有人甚至骗了他自己。 他活该。 她看见周颂年时不时地去瞥一眼手机,很隐晦,或许连他本人都没察觉到他的这个行为。 “如果你不想跟李建洲结婚,那我建议你把资产转移到英国,你大学在那里读书,对那里比较熟悉。” 周颂年做人的时候很通人性,表达建议如同知心多年的老友,温和中透着成年人特有的边界感。 “薄阿姨的话,如果她不一心扶持儿子,最好的选择是直接离婚,然后跟宋珏谈判,她跟宋珏有着三十多年婚姻,离婚于她而言会比她维持婚姻在资产分割方面更有利。” 宋珏这种掌权人,最怕的就是家产被“分封”,现代资本家也怕“推恩令”,他们会偏向于把财产继承权大头集结到某位继承人身上,其他人只能喝汤。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跟李建洲很乐意帮帮忙。” 帮忙把建峰集团给拆分了,大集团外部打击可以死撑着,内部出了问题只有死路一条,但宋墨挽一家三口可以拿着最起码三分之一的资产跑路。 正常人都知道这是双赢结局。 周颂年不觉得宋墨挽会不想上桌,不管是嫁给李建洲,还是拆集团,或者两样一起干,对她都是有利的。 宋墨挽确实想上,她知道哪条路最有利,她只是有点不甘心。 所以她对着周颂年抛出了交易条件:“我可以跟你合作,把建州哥也带上吧,联姻不需要,事情办完后我会回英国。” “对了,事成之前,我跟你透个底吧,就当做是我的诚意。” 躲在手机后偷偷录音的江月意识到了什么,她乍然开口:“你们做什么交易?不会是背着我乱搞吧……” 宋墨挽眨了眨眼,笑容明媚:“嫂子别太紧张,我是不会跟颂年哥透露你背着他跟我合作的事情的。” 靠了! 她就知道宋墨挽这个女人不靠谱! 江月只能垂死挣扎:“周颂年他早知道了,呵呵,你挑拨离间也没用。” 周颂年则是看了眼手机,轻笑一声,“月月,你别撒谎了,真的很容易让人看穿。” 然后他看向宋墨挽,带着几分审视跟催促。 宋墨挽心中涌起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感,原来当八婆的感觉这么爽,尤其是看到周颂年那难看的脸色。 早知道她就早点爆料了。 “江月她跟我合作,九千万,买断她弟弟欠下的债务,代价是跟你离婚,江肇的病也是假的,我猜测她应该是打算假装精神病人,倒逼你家给你施加压力……” 第163章 混蛋 她就知道宋墨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月头皮发麻,听着电话那头的宋墨挽对着周颂年陈述她们之前的种种谈判。 当然,是避重就轻版本。 宋墨挽没敢把她威胁江月的那些话都对着周颂年说出来,只把大部分责任推到江月头上,“她一早就想着要跟你分开,要争财产,所以在我找上门的时候,就主动跟我合作了,江肇的事情她出了主力。” 第124章 九分真,一分假才是最完美的谎言。 宋墨挽深谙这点精髓:“颂年哥,我不否认我有私心,但身边躺着这样心机深沉,并且有外心的女人,如果您不加以警惕,日后难免会出祸患。” 周颂年一直保持沉默,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机,江月没有挂断,她的心虚一目了然,或许现在还有惊惧惶恐。 “所以魏语迟也是你们算计好的一环?” 周颂年抬眸看向宋墨挽,“她倒是舍得。” 魏语迟跟她有着同一个研究生导师,宋墨挽不觉得这件事能瞒得过周颂年。 宋墨挽不由自主低下了头,躲避他极具压迫感的视线,装傻:“魏语迟?他只是我的师弟,跟江月有什么关系?” 周颂年长指敲了两下桌子,这是他不耐烦的证明:“宋墨挽,你是觉得你现在绝顶聪明,能算计到我头上了。” 宋墨挽抬起头,一副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该说的我都说了,颂年哥,这难道还不能表明我合作的诚意吗?” 她可是冒着被他厌恶的风险,曝光江月的种种劣迹。 周颂年胆子也真够大,身边躺着这种女人,真不怕哪天被对方盗取机密,或者投诚竞争对手,当污点证人,把他坑到身败名裂。 有权有势的男人最忌讳身边人不忠,毕竟谁的手上都有不干净的时候,情妇举报是不少大佬陨落的导火索。 “我改主意了,宋墨挽,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合作。” 周颂年眸光深沉,神情却愈发温和,甚至还带着浅淡笑意:“我给你三十天的时间,收拾好东西滚出国内,如果三十天后你还在,明年我就带着我太太去给你上坟。” 这话一出,不仅宋墨挽惊愕,就连江月也吓了一跳。 她从来没有听过周颂年这么直接地去威胁别人。 在江月看来他不是那种会踩线的人,唯一一次在她面前动真格,还是整治一堆劣迹斑斑的恶人。 “为什么?”宋墨挽红唇翕动,明艳的脸瞬间煞白:“她背叛了你,你拿我来出气……” 宋墨挽深吸了口气,极力压抑着自己不要声嘶力竭:“周颂年,你混蛋!” 周颂年不为所动,“宋墨挽,你太自作聪明,我跟江月一起生活很多年了,我了解她是什么人,如果不是你主动招惹,她绝对不会跟你合作。” 江月是什么人? 她没那么大胆子去跟和他出身在同一阶级,并且有多年交情的人合作,她会怕对方告密,事实上也是如此。 上层阶级人均两面三刀,这是他灌输给她的观念,她一定会牢记,恨不得躲着他们走。 以她的性格,最有可能合作的人是她那位律师朋友,或许还找了几个花钱就能卖命的小人物。 周颂年跟方青筠所在律所的合伙人有联系,在发现公文包的时候就有了警惕心,让对方有情况就及时上报。 好在江月现在很安分,虽然有点叛逆心,但她终究是对他又怕又爱,也学乖了,毕竟她离了婚都跑不掉,等有了宝宝,难道她会乐意当单亲妈妈? 她最重亲情,为了孩子考虑,估计在小孩成年之前,都不会再动小心思。 “你是怎么说服她的?或许更应该说,你是怎么威胁她。” 周颂年唇边笑意泛冷:“九千万,她账户里可没有这份来历不明的进账,恐怕是你给她安上的债务。” 八成又是江家人留下的坑,江肇对江月而言什么都不算,但吴敏敏哭求的话,江月未必不会心软,当然,最有可能犯事的是江奉。 江月对江奉还是有些感情,而江奉那小子很讨厌他这个姐夫,经常搞点小动作给他添堵,不大懂事。 事情败露,宋墨挽只得迎难而上,她没有正面回答周颂年的审问,反而露出明媚笑意: “颂年哥何必这么小气,这点事情难道能让您放弃瓜分建峰集团的机会?我还以为您是利字当先,没想到居然这么儿女情长。” 激将法。 成功人士家庭和睦是好事,儿女情长却是弊端,谁会喜欢顶头上司是个为了女人什么都能放弃的恋爱脑。 商场上能扎根的企业家,各个是磨牙吮血的虎狼人精,一旦被人发现弱点,必然会被群起而攻之,周颂年想瓜分建峰集团,别人未必不想来瓜分他名下的企业资产。 宋墨挽跟他阶级相当,自然明白什么话能真正让周颂年在意,她有意拱火,想要搅混水。 但周颂年只淡然道:“宋墨挽,我想找人合作,未必要找你,你威胁我的妻子,这一点就很难让人跟你合作了。” “更何况你自视甚高,喜欢故作聪明,还出尔反尔,在我面前出卖了你曾经的合作伙伴。” 周颂年摇了摇头:“没人会跟一个信用破产的人合作,看在认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四十五天的时间收拾东西,以后除非遗体归国下葬,否则别再回来了。” 真的假的? 江月摸了摸手臂,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身上披着厚毯,因为她刚才瑟瑟发抖,被工作人员看到,对方以为她冷,所以给她拿来的。 江月用毯子把自己牢牢围住,企图寻找一点安全感。 宋墨挽再撑不起笑容,她面色灰败,步履紊乱地离开了办公室,她比江月更清楚周颂年的手段,如果江月对此还有怀疑,那她心中残留的只有恐惧。 只是宋墨挽依旧不甘心,所以她在离开之前,还对着周颂年的位置,狠狠地竖起了中指。 ‘去他的周颂年,去他的初恋,去他的未婚夫妻,混账东西,活该跟江月绑死!’ 宋墨挽抹着泪,她想:‘不对,祝他们她逃他追,同归于尽!’ 周颂年理都不理,他没有欣赏落败者垂死挣扎的兴致。 他只是挂断了电话,然后隔了三分钟,重新打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视频通话一秒接通,周颂年看着镜头面前出现的江月,笑容愈发深沉,声音温柔地不可思议。 “月月,你现在是在家里吗?” 第164章 做空 他、绝、对、是、生、气、了! 江月瑟瑟发抖,她对着周颂年露出歉疚神色,果断低头,然后挤出两滴泪:“颂年,我知道错了!” 死不认账肯定是不行的,有些事她不说周颂年也会去查,万一查到柏漱那里她就真的完了。 还不如好好认错,积极改造重新做人,周颂年还想跟她生孩子呢,他总不能现在就打死她吧…… 周颂年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家具布局,确实是在家里,他神情看上去很温和:“吓到你了,月月怕什么?我只不过是问问你在不在家,最近外面有点危险,不要乱出门。” 江月立刻摇头:“我不出门在家里可好了我最讨厌出门了。” 他都这么说了,江月就是傻子都该知道这时候不能踩雷。 “不哭了,又没人说你。”周颂年笑盈盈的:“你今天乖不乖,老公现在还在上班,等晚上再陪你吃饭。” “好的。” 江月抽了张纸巾擦泪,然后露出无比乖巧的笑容:“我等你,我今天特别想你,我待会就去吩咐厨师做几道你喜欢的菜。” “按你的口味吃吧。” 周颂年温声说:“我不挑食。” 江月猛猛点头,她睁着眼,仿佛在跟周颂年对视,实则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整个人吓得魂飞天外,连自己对着周颂年这笑面虎承诺了给他生两个都脑子发懵。 直到视频电话被挂断,她才回过魂,手机被猛地丢到沙发角落,动作犹如避瘟神。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江月一脸崩溃,周颂年要是对她发火还有得救。 但他笑盈盈的,那双眼睛看着就阴险,跟黑化了似的,还把时间推到了晚上,鬼知道他是要去上班还是要去准备刑具。 江月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她当机立断打算直接逃跑,但还没出别墅大门,就被保镖拦下。 “太太,周先生说最近外面不太安全,让我们注意您的安全,减少出门频率。” 江月扯出一个温婉的笑容,佯装无事发生:“他什么时候说的?” 保镖说:“刚才。” 江月说:“一定不能出去吗?” 她撒泼打滚试试呢? 保镖说:“可以出去,但是跟在您身边的人可能会有点多。” 他说着,还对着对讲机说了些什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立刻有一队穿着一致的保镖围了上来。 江月一眼望去,至少有三十多人,这排场,就是苍蝇都飞不出去,更何况是她了。 江月尬笑了两声:“我其实也没想出去,我就是看看你们会不会听周总的吩咐。” “所以你们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对吧。” 江月盯着保镖,保镖朝她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当然不会。” 第125章 那就是会。 她完了。 江月转身就回了屋,她听到身后大门关上的声音。 看来物理逃跑逃不了了。 江月深呼吸了几次,然后跪在了黑曜石九尾狐前,双手合十:“九尾狐大仙保佑,天杀的周颂年可千万别回来,祝他回家路上出车祸,出门倒霉摔断腿,被天降花盆砸出失忆症……” 江月对着狐狸猛猛磕了九个头,祈求周颂年千万别回来。 远在公司的周颂年完全不知道江月对他的种种诅咒。 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毕竟九尾狐下面压着的是魏语迟的身份证号,江月诅咒魏语迟,跟他周颂年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他还不迷信。 周颂年真挺忙的,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跟江月培养感情,忙着造人备孕,工作上难免有些耽搁。 没办法,人的时间就这么多,普通男人尚且能扯几句公务繁忙,敷衍妻子情人,像周颂年这类总裁董事,自然也没什么清闲,繁忙时计划表里的行程安排甚至得精确到分钟,分给江月的多了,其他地方就少。 好在他不喜欢在外应酬,非必要不参与带有玩乐兴致的庆功派对,不然每天都能忙到十点之后才能回家。 周颂年受过教训。 新婚那段时间特别忙,对家庭稍稍疏忽就出了事,自那之后他再忙都会排出时间在家里吃晚饭,大不了吃完就回公司开会,或者到书房处理文件。 会议中途,周颂年还接了个电话。 周泽打来的。 周颂年跟父亲关系其实不错,有时候周泽说话他也会听,当然,仅限于他想听的时候。 而周泽对周颂年也有几分愧疚疼爱,没办法,没有男人会讨厌自己有出息的儿子。 他不介意被儿子抢权。 周泽六十多了,什么都看得开,退休就退休了,他没那么恋权,集团被亲儿子继承总好过让给族里的兄弟子侄,周颂年要是跟老爷子斗起来,他站哪边还不好说呢。 “颂年,你妈妈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别计较,我今天说过她了,你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 周泽一贯不是很温情的角色,但郑惠如今装不好慈母,他也不再好接着当严父。 母子失和,他必须在中间做调和剂:“我打算带你妈妈去一趟国外,散散心,也让她减少跟小江接触,等你办婚礼的时候再回来。” 周颂年点了点头:“可以,先避开也好,婚礼举办的时间还不确定,我们还在商量,不过最起码有三个月的空档。” “那就好。” 周泽沉吟一会,有些欲言又止:“你妈妈让我问你,你是不是一定要对郑家动手,她对家里人有感情,这把年纪了,背后没有势力,到底心慌。” 郑惠离开老爷子的疗养院后回家发了好一通脾气。 周泽也没怎么劝,只说了句:“你少掺和你儿子的事情,他那个性子,爸都管不住,你去跟他对着干,迟早要出事情。” “我为什么不能掺和,我是他妈!” 郑惠怒气冲冲:“周颂年今天说什么你没听见?他拿你当工具,哪有这样当儿子的,让父亲离婚再娶,江月脑子有病全世界都知道,到时候再生出了精神病孙子,我丢不起这个人!” 周泽冷笑一声:“你们斗法,少拿我当筏子,颂年不过说一句你就生气了,你逼他离婚,也不怕他发火。” 郑惠黑着脸:“他难道还能拿我怎么样?” “他是不能拿你怎么样,毕竟你是他妈。” 周泽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老爷子珍藏的茶确实不一般,直到被郑惠瞪了一眼才慢悠悠开口。 “他背地里联系了国外的合作伙伴,搞了个对冲基金,打算做空你家里那几个公司股票,你去闹他吧,反正贸易大厦每年都要跳下去几个人,你多闹一闹,过段时间跳楼的那堆人估计多半得姓郑。” 第165章 项圈 娘家就是郑惠的死穴,她有自知之明。 周家如今今非昔比,当年周郑两家能称得上是势均力敌,但现在周家稳压郑家一头,更何况郑家如今掌权的还不是她的兄弟。 如果周颂年去整治郑家,那她帮哪头都有错。 帮着娘家对付儿子,周泽跟周老爷子百分百跟她翻脸,说不定没两年她就得被迫离婚,但帮着周家,娘家那边没落了,她跟儿子又不亲,圈内拜高踩低,多得是旁人再背后戏谑嘲笑。 “周泽,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颂年这样胡作非为?他现在能对外祖家这样,你就不怕他以后也对你下手?” 郑惠当机立断,想给自己拉个帮手。 周泽并不上套,只冷声说:“我跟颂年没什么利益冲突,你这招挑拨离间对我没用。” “谁说没用。” 郑惠嗤笑一声:“他抢了你的职权,只给你留了个董事会成员的空名头,我就不信你能甘心。” “我有什么不甘心?”周泽面无表情:“集团本来就是给他的,我亲儿子,不给他难道给其他族亲,帮着外人挖儿子的墙角?” 他嘲讽般说:“我可没你那么大公无私。” 郑惠一拍桌子,气得发抖:“我娘家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周颂年为了女人斗外祖家,难道你也要帮着他欺负我娘家人?” “如果颂年需要,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很乐意去搭把手。” 周泽在郑惠不可置信的受伤神情下微微勾唇。 周颂年在外貌上跟父亲有几分相似,周颂年更精致些,周泽则是更冷峻,凤眸如鹰,瘦削严厉,寡言少笑。 “这几年经济下行,日子太平静了,有时候水搅浑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市内老牌企业被撕碎瓜分,集团三年内的财务报表一定非常好看。” 话是这么说,但看到郑惠真被气得头昏,低了头,扬言不再管周颂年的事情,周泽到底还是给儿子打了个求和电话。 父子交流很简洁,大致意思是你妈认错了,郑家没必要现在割肉,经济下行老牌企业出现大波动,失业率上调,上头看着数值难看,难免要来插手之类的话。 周颂年的回答也很简洁:“我知道了。” 他不表态,最起码现在不行。 不管他妈是真认错,还是在虚与委蛇,周颂年都要捏着七寸,防着她故态复萌再度在他婚姻上搅事。 江月一心要跑,跟宋墨挽都能合作,要是哪天又起了叛逆心,跟他妈联合…… 虽然可能性极小,但周颂年稍一联想,就忍不住露出阴森险恶的笑容。 希望她最好不要,不然他暗地让人加固的安全屋估计会成为她的最终居所。 他当然很疼爱她,舍不得看她一直战战兢兢,或者被教训到心灵枯萎丧失活力,但屡屡被踩底线,再仁慈的daddy都会忍不住惩罚过分调皮的小女孩。 江月在家里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吓得她连忙对着九尾狐大仙又磕了几个头。 嘴里念念叨叨:“克死周颂年,克死周颂年,千万要在今天就克死周颂年……” 事实证明,封建迷信要不得。 到了傍晚,周颂年没被克死,他平平安安回了家。 江月听到工作人员给她报信,立刻装乖,从垫子上爬起来,假装无事发生,还很谄媚地在门口等候,对方一进门,她就迎了上去,声音夹得又甜又嗲,听起来瘆得慌。 “颂年,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想你怎么还没被克死。 周颂年睨她一眼,笑盈盈的:“今天月月等多久了,吃饭了没有?” 江月摇头:“没吃呢,我说好的要等你一起吃。” 还眼巴巴的看着他脱下外衣,伸手要接,反被周颂年拦住:“我在外面一天,衣服脏了。” 江月讪讪地收回手,周颂年把外衣挂好,换了鞋,这才去牵她,跟她一块洗手,吃饭,洗澡,然后江月回房间,他去书房看看新接收的文件。 一切平静到犹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甚至周颂年还喂她喝了一盅补身体的甜汤,夸她:“月月今天好乖,平时都不肯喝的。” 江月躺在床上,看着那两通电话,又是疑惑又是惊慌,总觉得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她都不敢躺在床上。 江月现在一整个左右为难。 既怕周颂年欺负她欺负地太狠,又要腰痛到去坐轮椅,又怕他不跟她做恨,然后把事憋在心里,等过几天她一起床就发现脖子上戴着项圈。 想着想着,江月就觉得头晕乎乎的,仿佛看见周颂年居高临下在面前。 他伸出手,修长手指仔细梳理她的长发,笑意温柔深沉,桃花眼内黑眸深邃,好像随时要伸出触爪,把她裹挟进去 江月张了张嘴,哭唧唧地求饶,叫了他一声:“颂年。” 他动作顿住,她以为说错话了,又试探般叫了声:“老公?” 紧接着是一声讨好的:“亲爱的先生……” 第126章 周颂年食指压在薄唇上,“嘘”了一声,他不笑了,但另一只手依旧摸着她的小脑袋,动作很轻,但眼神看上去像是要把她的头捏爆: “月月真乖,不能叫老公,颂年也不是你能叫的,你应该叫我……” 江月听到那两个字,直接吓哭了,睁开眼后抬手就去摸脖子,空空如也,没有项圈。 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猫咪用品。 原来刚才她睡过去了。 江月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离她回房间不过过了三十分钟,她这个时候怎么还能睡得着觉! 江月在床上蛄蛹了几圈,不敢去找周颂年,又怕他憋着坏,最终还是痛定思痛,下了床,踩着拖鞋跑去敲响了书房的门。 ——她这次甚至不敢直接推开,她以前都是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请进。” 周颂年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江月竖着耳朵趴在门上,没听出什么危险信号,松了口气,推开了门。 周颂年靠在椅背上,朝她招了招手:“怎么过来了?” 等她凑近,他又问:“眼睛还红了,难道是做噩梦了要找老公安慰安慰?” 江月呼吸急促,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周颂年这人太阴了,谁知道他背后会怎么算计她。 她闭上眼,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周颂年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带着挤出来的哭腔:“老公我错了你不要吓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我这一回。” 假的,她还敢,死周颂年在梦里都要吓唬她,等过了这一关他就等着瞧吧! 第166章 狡辩 “怎么还哭,真吓坏了。” 周颂年笑着拍她的背,行为上很疼爱。 但说出来的话让江月差点被吓到跳起来:“月月,哭泣不是能让你蒙混过关的手段,你的眼泪更应该用在合适的地方。” 比如他的床榻上。 江月正动着脑筋拼命想着那些能让她蒙混过关的说辞。 周颂年却失了耐心,钳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扭过头来正视他。 江月心虚到躲都不敢躲,只敢垂眸避开周颂年的视线,然后看到他薄唇微启,也只得委委屈屈张嘴,紧接着就听见男人满意轻笑。 周颂年这人真的很得寸进尺,婚姻存续期间还能假装一下冷淡丈夫,正人君子,离婚后直接装都不装了。 自从被江月坐过一次大腿,自觉享受,之后只要他有空闲,二人相处的时候,她就必须坐到他腿上; 在老宅体会过一次投喂的快乐,日常也会时不时手喂她一些甜点羹汤,其他的亲密行为更是不胜枚举,还为了方便,搞出不少指令性举措。 就好比现在,他不过轻启薄唇,江月就得乖乖献吻。 被对方吃干抹净,大脑缺氧宕机后还得到一句差评:“月月,你还是有点缺乏锻炼,最起码肺活量不行。” 这又不是什么极限运动! 江月忍不住在心底吐槽,她眼角的泪也没了,被周颂年那个死变态全吃走了。 “月月这么怕我啊。” 周颂年捏着她的下巴尖,似笑非笑:“如果你平时也有这么乖就好了。” 那样最起码不显得她如今过分殷勤,敏锐的小东西,还挺了解他的。 江月觉得这又是一个语言陷阱,思索着要怎么回答,就听见周颂年说:“月月,你为了跟我离婚,还真是不择手段。” 来了来了,送命题来了! 江月肯定不能承认她是为了离婚才这样不择手段。 她狠狠掐了一把手心,又挤出两滴泪:“我没有,都是宋墨挽威胁我的,老公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哦?” 周颂年笑起来阴恻恻的:“别人威胁你一句,你就跟她合作了,我问你那么多次,你怎么不知道跟老公告状?” 江月当时哪敢跟他告状。 她那时候还以为他爱宋墨挽爱到即便不能说是要死要活,那也是青梅竹马,打算共度一生。 哪有蚊子血敢告白月光的状? 她怕不是还没开口,就被周颂年强制消除了。 更何况江月本来就计划好了要离婚,宋墨挽送上门来帮忙,她自然顺水推舟。 白嫖来的资源为什么不用?要不是翻车了,她还得谢谢宋墨挽呢。 “因为……呃,因为……” 江月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来之前没做好心理准备,再加上满脑子都是那个戴着项圈的噩梦,说实话,不是很有胆子在周颂年面前演戏。 奥斯卡小金人溜走,她像个演技奇差的女流量,张嘴就是一通不在剧本内的废话,闭嘴也落不下泪,手心掐得生疼。 早知道她就涂点风油精了。 “因为什么?” 周颂年不慌不忙地警告催促:“月月,别对我撒谎,我太了解你了,如果你一直撒谎,那会很令人生气。” “那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江月被这句话酸得倒牙。 但戏都顶到这了,她也只能迎难而上,信誓旦旦道:“没错,都是我太爱你了,颂年,离婚是我对你的考验,我想看看我跟集团你更看重哪一个。” 江月说着,还露出一个苦笑。 整个人犹如一个思维逆天的恋爱脑,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手机到red书上发帖: ——“我老公宁可选事业也不选我,他不配拥有真爱,贱男人伤透吾心,我要绝情断爱。 虽然他获得了千亿集团,但失去了最爱的我,以后只能在万人之上,无人之巅,孤独终身,这就是我对他的惩罚!狗东西后悔去吧!” 然后被网友截图录屏,从此在互联网上变成抽象文案获得永生。 “事实证明,你没有。” 江月忍住别笑出声,悲伤地说:“比起我,你更看重你的事业,你的钱,我对你来说微不足道。” “你为什么要笑?” 江月红着眼眶瞪人。 周颂年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如果这是江月的计策的话,那她还真挺聪明,知道跟他斗智斗勇没有好结果,就开启装可爱路线,靠胡言乱语逗他开心。 周颂年觉得他还算吃这一套。 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在对方恼羞成怒的神情中收敛笑容,故作严肃:“你继续说,让老公听听你是不是在狡辩。” “我怎么会狡辩我说的都是实情。” 江月攥着他的衣领:“都是因为你不够爱我,我才这样的。” “所以你跟宋墨挽合作,也是因为觉得老公不够爱你?” 周颂年笑盈盈的,江月泄了气。 她真讨厌他笑面虎般的模样,逃避般把头埋到他怀里:“你就是不爱我,我要是跟你告状,你肯定要先教训我,你今天就是回来教训我的。” 真可怜,心知肚明要被训斥,偏偏无处可躲,还得强撑着跑到施刑者身边,埋在对方怀中乞怜。 江月知道她只能在这里才能获取安全。 周颂年也知道。 所以他消了气,抱着她:“不教训你,月月,我说过我很溺爱你,遇到危险你可以躲到我身后,有人威胁你,你应该第一时间跑到老公面前告状。” “你要跟我说,告诉我欺负你的人是谁,我很疼你,我不会去帮着别人不帮你。” “如果那个人是你喜欢的人呢?” 江月说。 “我没有喜欢的人。” 周颂年低声哄她:“如果非要类比的话,你会比较重要。” “为什么?” 江月很疑惑:“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以前明明说过你不爱我,你让我不要太贪心,不要过分高看自己,你甚至不让我去捡别人的花……” 后面的话几乎像是在控诉。 周颂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我的错误,月月,有时候我也会误判形势。” 他当时怎么会知道他时至今日都戒不了瘾。 往日的戒断措施在现在全化作了生活上的雷区,数年前打出的子弹现在正中他胸口,过不了关他的月月八成得记恨他一辈子。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周颂年觉得他得说点实话,不然被兴师问罪的人就要变成他了。 “我当时在想,为什么月月要去捡别人的东西,我就在她面前,她看都不看我,一朵破花,她对我说一句好话,我能给她买一车。 但月月没跟我说好听的话,她一张嘴说的是对不起,好像我们做错了什么一样……” “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一样。” 周颂年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阴暗晦涩:“月月,你有时候真的很会惹人生气。” 第167章 疯子 周颂年说的是实话。 部分的实话。 他会对她有所隐瞒,隐瞒那些她不太能接受的观念。 比如他们很难是平等的关系,又比如他曾有过的,或者现在想要实施的许多阴暗想法。 第127章 周颂年在当时如果听到她撒娇,他会给她买花,买很多,多到她看到花都腻烦。 他的月月不用去捡别人的东西,她可以拿他的,也只能拿他的。 就像他会因为江月想要读书就把她一路保送到京大,因为江月说她想要一个家,他就送给她市中心的房子。 江月觉得未来无依无靠,他就给她搞一笔家族基金,让她每个月躺着都能收到钱,不管有他没他,一辈子不用为生计奔波。 但他当时确实没想过要娶她。 爱情更是无稽之谈。 周颂年以前觉得他对宋墨挽可能有点爱情,毕竟确实够般配,在世俗意义上简直堪称完美。 现在周颂年发现了他对爱情的理解谬误。 像他这种人脑子里根本不会萌生出这种无用累赘的情感,他大概只会有占有欲跟征服欲,他对谁都不会有无私奉献。 ——那简直是违反人性,周颂年没那么善良。 他只会像占地盘一样占着江月,把她圈到他的保护圈内,然后在阴影里盯着她,偶尔从阴影中伸出触手触碰她,时常拥抱享用她,直到她死,直到他死。 江月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的心虚害怕立刻变成了条件反射般的反击。 “你别花言巧语在这pua我,你一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现在还成了受害者了是吧?” 她冷笑出声,没理周颂年的说辞,并且给了他一记耳光,“颂年,你不要当我是个傻子。” 周颂年在江月打到自己之前,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叹了口气:“月月,你有时候也可以不用这么聪明。” 太清醒也不好。 江月如果好骗一点就好了。 她太敏锐,他当初教她时确实没留什么底。 毕竟他一心想让他的乖女孩规避那些“坏男人”,结果忘记了她身边能接触到的男人只有他。 “你不要忘记了,月月,你为了跟我离婚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周颂年握着她的手,笑着威胁她:“装精神病,拿着刀在房间里装自杀吓唬人,顺手还割了我一刀,搜集我名下的资产,联合外人算计我,爆料我的隐私,还假装受害者欺瞒蒙骗……” 周颂年细数她做过的种种“恶行”。 他什么都知道了,他甚至还能盘算到她的后备计划。 “如果我没猜错,要是当初我没有因为家里的压力而离婚,你应该也会申请起诉离婚,然后用冻结我名下资产的方式来逼迫我签协议。” 江月后背发凉,她完了,周颂年肯定不会放过她,他笑得那么阴险,握着她的手那么用力。 他该不会要掐死她吧? “月月。” 周颂年唤她,江月因愤怒而消退的恐惧又蔓延回心底。 他说:“你确实长大了,真聪明,老公以前低估你了。” 她坐在他腿上,手被他握着,周身像是缠上了冰冷的蛇。 周颂年低沉温润的嗓音就是蛇信,舔舐过她的耳廓,打着旋往她脑子里钻。 他说:“如果是别人做出这种事,他现在已经在太平洋上漂流了,游轮的螺旋桨会把他们打成肉泥,底下的鱼群会帮我把碎屑处理干净。” “你威胁我。” 江月又想扇他了。 她强忍着对他的恐惧,也抛弃了无用的眼泪攻势,她觉得周颂年现在不吃这一套了。 “你被我戳穿了真面目,你就威胁我,你是不是也要对着我说,要是我不听话,你明年就要给我上坟?” 周颂年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贴在他胸口上。 江月呼吸急促,她发现周颂年的心跳居然还是平稳有序的,没有任何心跳加快的迹象,仿佛一台运作精妙的机械。 他还是人吗? “怎么会,月月,我最疼你,怎么可能伤害你。” 周颂年看着她略显惊慌的面容,神色温柔:“很抱歉让你听到了那些话,我当时有些生气,一时疏忽,吓到你了。” 他就是故意的! 江月气急败坏想要抽回手。 周颂年不放,不仅不放,还掐着她的腰,把她搂得更紧。 “月月跑什么,老公对你不好吗?你要什么我没给你,我们过段时间就复婚,你今天好乖,还承诺说要给我生两个孩子,你都这么乖了,老公怎么舍得罚你……” 周颂年看起来一点也不因为江月的忤逆而生气,他甚至还趁着江月怔愣的时机,捧着她的脸,去亲她的眼睛。 “月月高兴坏了,怎么呆愣愣的?” 周颂年拇指压着她的唇,示意她张嘴,他还没亲够她呢。 “疯子……” 江月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地步。 明明宋墨挽回来了,她的婚也离了,为什么她还是在周颂年身边。 周颂年甚至都知道一切都是她在从中作梗,知道他们离婚她也出了一份力,按照他的性格,他怎么会容忍背叛者在身边,甚至还说什么要跟她生两个孩子…… 他绝对是疯了! 正常人怎么能跟疯子沟通? 江月根本说不动他,周颂年自有一套逻辑,甚至还有足够的权势来让她顺着他。 江月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搬出周老爷子:“可是你爷爷觉得我家里有疾病,郑阿姨很讨厌我,他们是不会同意我们复婚的。” “他们同意了。” 周颂年含笑睨她,好像对她的思想一清二楚:“月月,我跟他们说你怀孕了,所以他们同意我们复婚,毕竟周家孩子很少,我也三十多了,怎么可能会让小孩流落在外。” 他鬼话连篇。 但江月不知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我上哪给你变出孩子来,你对着他们撒这种谎,也不怕到时候被拆穿了丢人。” 周颂年一脸无辜,说出来的话极可恶:“所以我们需要努力,三个月的期限内,总能造出一个宝宝来交差,月月,我相信你可以的。” 可以个屁! 第168章 獠牙 江月崩溃了:“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都不爱我,你根本就不想跟我结婚,你以前还觉得宋墨挽好,迟早要跟我离婚,你要跟她结婚,让一切都恢复原状……” 她扯着周颂年的衣领,他身上真丝衬衣上的纽扣被她直接拽飞,弹到地上。 周颂年握住她的手:“月月,别说胡话了,我们结过一次婚,很快又要结第二次,你不要这么激动,万一你现在已经怀孕了怎么办?” “怀孕!怀孕!又是怀孕!你把我当什么,装孩子的容器吗?” 江月甩开他的手,重重地推他,兀自落泪:“上次就是因为怀孕,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只是觉得我好控制,把我当成你孩子的容器。” “江月。” 周颂年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按住她,江月的后背抵着冰冷的办公桌,她懒得挣扎,只自顾自地哭泣。 周颂年则是沉着脸,冷峻严肃:“月月,你不是装孩子的容器,你不能说这种话。” “那你希望我说什么?” 江月恨恨地说:“你明明就……” “我喜欢你,月月,我很喜爱你。” 周颂年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哄住她,他以前就是太诚实了,女人有时候是需要谎言的。 “我要是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跟你生小孩?” 周颂年严肃地说:“月月,那是我的继承人,我不是做慈善的,我不会随便跟别人分享我的财富。” 上层阶级男性从来不会缺星资源。 多得是女人上来攀附,千方百计地想生下他们的子嗣,好用来换取一个肉眼可见光明的未来。 他们只负责从中筛选出最适合,最有利的一个或者几个,生下子嗣,然后再从那堆孩子中挑选出继承人。 孩子是继承人,是家族资源的受益者,日后也会是集团企业的掌舵人。 但凡有点脑子的男人都不会随便播种。 大部分豪门选好人选后生小孩都是三个起步,基本不会去搞什么丁克或者独生,周家这种只生一个的都算少见了。 江月垂眸:“你只是想要控制我。” 周颂年捏着她的下巴,不许她避开视线:“那我为什么不去控制别人?” 谁知道因为什么。 或许就是他脑子有病,就喜欢不喜欢他的呢? 江月嗤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跟宋墨挽合作吗?” “我告诉你。” 江月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她不要再在他面前失态了,周颂年凭什么能一次次打破她的防线,她恨死他了。 “因为你爱她,你以前亲口跟我说过你爱她,你对她的爱像友好交握的手,你们有如同细水流长般几十年的感情。” “你跟我结婚也只是因为我怀孕了,所有人都知道你跟她才是一对,跟我不过是过渡性的婚姻,甚至你一直想着迟早要跟我分开,回到你原本的生活里。” 第128章 “你让我怎么敢跟你告状?” 江月扯出讥讽的笑:“你让一个意外,一个玩物消遣去告真爱的状?周颂年我没这个胆子,我有自知之明,我不会因为你睡我睡多了几次我就忘了天高地厚。” “离婚有什么不好,明明你以前也是有这个打算,但凭什么我实施了就是罪大恶极,就要等着被你教训!” 她明明是打算来认错的。 江月也不明白为什么她改了主意,居然选择在这个时候顶撞周颂年。 但说都说了。 她总不能下一秒又说:‘老公我错了,对不起刚才我被鬼附身了,那些话你就当没听见吧。’ “原来月月是因为怕我不够爱你才跟她合作的。” 江月觉得她真看不懂周颂年。 他被指责了一通,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他绝对是有病。 周颂年那双如桃花般漂亮多情的眸子泛着光,他看上去像是想吻她,又像是想掐死她: “月月应该更信任我一点,如果你早点跟我说这些话……” 周颂年话音顿住,他又说:“这是我的问题,对不起,月月能原谅我吗?”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江月想冷笑,但她觉得有些累了,她没必要跟他争什么对错,感情上的破事就是一团乱麻,神仙都理不清。 而江月要学会是把那团乱麻一脚踹出她的生活。 她对着周颂年说:“周颂年,我斗不过你,我认输,你让我生我就生,要复婚就复婚,我累了,我不跟你说了,你爱把我当什么就当什么吧。” 江月选择摆烂。 周颂年反而不乐意了,他又去抱她,温声说:“月月,别这样。” “你想要我怎么做。” 江月说:“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她打定主意要做个复读机,冷漠机器人。 但周颂年一句话就让她破防了:“那月月先对我说几句我爱你让老公听一听。” “我们离婚了,你不是我老公!” 江月深呼吸。 周颂年抚摸她的背,帮她做呼吸调整:“我知道啊,我们现在还在考虑生宝宝跟复婚,月月我打算等宝宝三个月的时候再办婚礼,这样不容易出意外。” 江月额头青筋狂跳:“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不是要逼疯我你才满意。” “月月现在这样我就很满意。” 周颂年等她呼吸平稳后,才缓缓靠到椅背上,抬手摸她的脸:“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江月拍开他的手:“你别对着我发癫,周颂年你想要孩子多得是人给你生,宋墨挽现在还没走,你可以把她叫回来……” “月月,她已经走了,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不用再在意她。” 周颂年甚至还不赞同地说:“不要把无辜的人卷进我们未来的生活里,月月,你胆子很小,不会想听到熟悉的人的死讯。” 江月愣住了,她其实一直不觉得周颂年会那么狠毒。 周颂年叹了口气:“月月,我很不希望你怕我。” “你以前总抱怨我为什么不肯带着你参加那些宴会,我也不爱跟你说原因,月月,我的女孩,我不想让你接触到那些过分阴暗的事情。” “因为如果你真知道了那些,见识到我们这类人的生活常态,你会忍不住一看到就我就发抖。” 周颂年对着她笑了笑,像展露獠牙的鲨鱼:“就像你现在这样。” 第169章 意识 就像你现在这样,就像你现在这样,就像你现在这样…… 江月发抖根本不是被吓的,她是纯气。 死周颂年现在是一点都不做人了,装都不装。 江月黑着脸,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冷声说:“那你想怎么样,恐吓威胁,是不是我那天惹到你了,你也要把我弄死。” “怎么会。” 周颂年立即否定,犹如宣誓:“月月,我说过我很喜欢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你现在就是在伤害我。” 江月说。 周颂年露出无奈的神情:“月月,我也不想这样,我不想吓到你。” “所以我不带你去那些你会不习惯的地方,我以前也从来不跟你说这些话,我在你面前一直是相对无害的模样,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我很乐意在你面前装一辈子。” 他今天到底是有些失控了。 从宋墨挽说出真相开始他就一阵阵头疼,忍不住要撕裂面具,露出他隐藏多年的底色。 周颂年很感谢当时江月没有在场,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可惜偏偏江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到他面前蹦跶,他都躲着她走了,她偏偏还要到书房来找他。 也不知道她是太敏锐还是太迟钝,是猜中了他的打算——那所密不透风的安全屋——还是纯粹想要蒙混过关,心存侥幸觉得撒娇撒痴就能让一切回归原状。 他是吃她这一套,觉得很可爱。 她都肯为他费心了,月月努力让老公不生气的模样本来就很讨人喜欢。 他可以因为她的讨好而做出消气的模样,他们总是要在一起的,他们会永远在一起,死了都要埋在一块,他不希望她心情难过。 但她不能每次总是装到一半就一副受不了的模样跟他翻脸。 她愤怒哭泣,她在乎他,周颂年未必不为此欣喜。 但她为什么又那么小气,小气到他给出这么多东西都不愿意真心实意地把自己嫁给他。 她一直在质问他爱不爱她,为什么要一直管束着她,不放她自由。 周颂年要是自己能想明白这个问题,能解决控制这件事他早就、早就早就早就……他不放她走! “我对你不好吗?” 周颂年不再是那副全无所谓的模样,他很疑惑,疑惑中透着愤怒,或许还有些许刺痛。 “这些年你要什么我没给,月月,你要读书我就供你读书,你喜欢钱我就给你钱,房子、车、甚至还有时间,我再忙我都会抽时间回家陪你,我出差把你带在身边……”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他当年为什么要去娶她,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去勾搭一个跟他天差地别的女孩,花钱花时间花精力装好人,拿几千万几个亿捧到她面前充当消遣 他周颂年什么时候变成了大慈善家? 他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他每分钟能获得起码上百美金的进账,每天睁开眼就是开会统筹办公巡查市场规划左右逢源上下打点。 仅有的休假都用在了她的身上,最忙的时候还得兼顾她的学业,排查她是不是交了什么坏朋友,顺便搞死几个对她图谋不轨的罪犯。 江月的名字在网络上是禁词,每个月都要炸掉一堆喜欢夸大说辞的营销号,公司公关部门甚至有一个小组是专门管控关于她的,唯一一次失利是因为涉及家族内部斗争,员工不好进场。 “月月,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你觉得我让你生孩子是在剥削你吗?” 周颂年觉得江月的聪明从来没用对过地方。 他不想指责她,这是他的错误,他教她的东西太过杂乱,不够系统化。 或许是过分冷静自持的人,越渴望真情,不希望身边人一心权衡利弊跟他一样利益至上。 所以他保留了一部分,他把她藏在身后,遮住她的眼睛,人为制造出一片净土,保护她不被异化成上流社会的衣冠禽兽,把其他人的血泪转化为手上戴着的红宝石。 ——那些坏事由他来做就行了,她可以做一个快乐无知的既得利益者。 “月月,我不缺女人给我生孩子。” “那你就去找别人生。” 江月油盐不进。 她看到周颂年抬起手,忍不住往后躲,办公桌压得她后背疼,好在他最后没有碰她。 周颂年想触碰她,但在她警惕的目光下还是垂下了手:“我只是想跟你生,我的继承人应该由你来生,我们的利益会深度绑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的地位都不会被动摇。” 他的地位也不会动摇。 他们会有一个非常稳固的家庭,稳固到他的女孩永远逃不脱他。 周颂年觉得他的孩子应该不会蠢到帮着母亲脱离父亲,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子凭母贵,如果蠢到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他就得着手准备生二胎了。 江月说:“我不需要地位,我们离婚了。” “月月,我们会复婚,不要把离婚挂在嘴边我真不喜欢听。” 周颂年平静地说,他自认为平静地说:“月月,你要现实一点,我们是不会分开的,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我们会复婚,你会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你为什么要这么抗拒?” “月月,你可以像以前那样,把我当成atm机,随便刷我的卡,每天说两句好话就能换一大笔钱财以及美好的未来,世界上多少人渴望这种生活……” 第129章 “我不渴望。” 江月嗤笑一声:“你应该去找渴望的人,她们会很乐意接受你,你的下一任妻子应该跟你门当户对,般配无比。” 周颂年知道会有很多人乐意。 当年宋墨挽打算离开,要不是他领证领得太快,估计未婚妻预备役们都在努力竞争争取上岗了。 很现实的事情。 有权有势的男性从来不会缺乏女人,就像有权有势的女人也不会缺乏一心向上的漂亮小白脸,更何况周颂年既有脸也有钱权。 他的结婚对象不是只能在江月跟宋墨挽这两个人中挑选。 如果真的是为了气宋墨挽,他为什么不去娶她的旁支姐妹,或者圈内其他跟她不对付,但跟他门当户对的对象? 甚至宋墨挽也不是一定忍不下江月。 如果当初他愿意让步,承诺跟对方也有孩子,不管是肉体接触,还是科学辅助,宋墨挽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能忍下来。 联姻不过是两家集团的利益结合,继承人是核心。 宋墨挽不能接受的是有名无实。 她付出婚姻跟时间,必须要得到核心价值,而周颂年不愿意给,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谈崩了。 甚至在谈崩的中途,在一切还留有余地的时候。 周颂年头脑发昏,在江月不肯给他生孩子的时候,直接拽着她去领了结婚证,见家长,操办婚礼,这似乎不是头脑发昏就能做成的事情。 但他就是这么做了,并且时至今日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后悔,他现在唯一后悔的是离婚。 周颂年的手在发颤,神经系统像是失去了控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死不承认,反而露出深情款款的表情,虚假到像是面具。 “可是她们都不是你,月月,不是你就不行,我只想跟你结婚。” 第170章 甜文 他的表情看上去太假了,假到简直像是专门去骗女人的花花公子,说情话说得游刃有余。 “别人都不可以,这个位置是留给月月的,怎么能让别人抢走。” 周颂年肯定地说。 他的月月从他这里拿到的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学历、金钱、不动产、未来保障…… 现在他甚至连核心利益都要跟她共享了,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一朵破花耿耿于怀。 小气的坏姑娘,贪心的熊孩子,别人家的东西都是好的,他送的她只会撕了拿去泡脚。 江月一脸的不信任,准确来说她的表情更类似于 ——‘你又撒什么癔症。’ “周颂年,你该不会要对我说你爱我吧?” 江月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想吐。 周颂年的神态也很扭曲,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正中面门,等他看清时,还发现对方拳头上沾着牛粪。 他张了张嘴,一句话像是在口中反复咀嚼,艰难倾吐:“我……我很喜爱你。” 江月点头:“我懂的,我也很喜欢猫猫狗狗,只是你比较奇葩,爱跟猫狗睡觉。” 从容易破防的韩国男变为荤素不忌的印尼佬。 江月觉得周颂年的人品真是随着时间的变化日渐贱格,甚至比他当年诱骗小女孩还要低劣。 因为他现在还是个情感骗子(没有说他以前不是的意思)。 “那不一样。” 周颂年握着她的手。 感谢他们最近养成的好习惯,江月一进门就坐到了他腿上,在他跟办公桌之间,跑都跑不掉,不然他真不知道要怎么控制她。 他真喜欢这个。 就像喜欢她最近每天早上目送他出门,喜欢她嗲着声音叫他的名字,喜欢她千方百计想办法讨好、或者算计他,为他费心思,因为他而情绪剧烈波动,落泪、愉悦、痛苦、欢欣、躺在床榻上泪眼朦胧还软绵绵地撒娇让他抱她…… 婚姻存续的那三年实在是在暴殄天物,他是怎么做到能长期忍着不跟她亲近的? 但凡现在能穿越回去,周颂年第一件事就是趁着她还没有离婚打算时跟她生一个。 一张结婚证,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再搭配一些女人都会喜欢的甜言蜜语,以及大量的钱财时间,他就不信套不牢她。 时至今日,周颂年都不觉得他爱江月。 他们确实不平等,她只是被圈定在他自己人的范围之内,是他的一部分,是他豢养着的笼鸟,是他密不可分的肋骨。 现在肋骨自己拆卸下来,扇了他几耳光卷了他的钱就要跑路。 他怎么放她走,她走了他的心脏就要暴露在外了,那多危险。 周颂年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他觉得这时候是应该哄她了,他是生意人,他最擅长画饼,哄哄自己老婆难道还有罪吗? 所以他做足了心理准备,非常温情,几乎是用含情脉脉的语气对江月说:“那不一样,月月,我爱你,我是因为爱你才跟你结婚,才想跟你生宝宝,要和你一辈子在一起的。” 原来这种话说出来这么容易。 周颂年决定他背地里要多加练习。 他要像做模拟试题一样把类似的话以及变种题型复诵练习上千遍,这样等到她面前时就不会显得过于狼狈艰辛,他学习能力很强,他相信他很快就能掌握。 江月觉得真好笑,所以她笑了,周颂年立刻跟上,仿佛在模仿她的神情。 ‘神经病跟伪人一样,他是被人抓了替身吗?’ 江月在心底暗骂,周颂年露出委屈神色:“我没有被抓替身,我是真心实意的。” 原来是不小心骂出声了。 江月一点也不抱歉,她是很清纯的相貌,眼睛圆,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俏,皮肤又白,栀子花似的鲜嫩,脆桃般诱人。 周颂年心生警惕,又忍不住想去贴她,当然他很克制。 主要是江月的问话确实有点攻击性:“周颂年,你变脸变得太快了,刚才你还说不爱呢。” 周颂年一脸无辜:“我没说不爱,我一直说的是我很喜欢你,溺爱关心你,疼爱纵容你。” 他才不会给她留下把柄。 月月最小气了,他以前踩过雷,后来即使看不清形势还想着他们可能会分开,但周颂年还是本能地会避开她的雷区。 江月仔细回忆,还真想不出他有什么作死语录,毕竟周颂年自认是个绅士,自然不跟她说难听话。 也不会跟她看过的霸总文一样对她这种炮灰说:“你也配跟我的白月光比。” 他最多会说:“月月,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很关心你,我们要一起解决问题。” 虚假到像是在做慈善。 而且他也不会解决问题,他光顾着解决她了。 江月说不过他,周颂年坏就坏在做什么都不留把柄,好也好在他不留把柄的方式是对她确实不错。 如果她真心实意对当周太太这件事非常热衷,想跟他共度一生并且生下一到两个“爱情结晶”的话,他们一定能走向he结局,还是甜文向的那种。 第171章 赌徒 有钱,有孩子,有幸福。 老公除了脑子有病偶尔像伪人之外堪称完美。 江月想了想那个结局,挺甜蜜的。 可惜她不想配合,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配合,她凭什么要配合。 她现在手握着至少五个亿的资产,早已不是当年一无所有的小女孩,不需要再跟他纠缠不清,贩卖青春换取金钱。 周颂年变脸变得太快,江月拿什么去信他真爱着她? 她觉得他最多是对她控制欲发作,谁让他在她这边沉没了太多成本,周颂年是个商人,他总是要捞回本的。 颂年,你不觉得你说这种话太虚假了吗?你说你爱我,为什么?” 江月想了想,做出一副被打动了,但依旧小心翼翼试探的模样: “是什么让你突然发生了变化,说实话你说的话对我而言跟看到你鬼上身了没区别,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月看不透周颂年,她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 她只知道周颂年没什么道德。 他们上层人本来就没什么道德,一个个宛如天生的反社会人格。 他们会把每一个人放在天平上,另一端则放着不等价的金钱,几近严苛地分析衡量别人的价值,然后在将对方榨干之后像丢垃圾一般抛之脑后。 “你真可怕。” 江月说。 周颂年依旧含笑。 他觑着她,眼眸深邃,似乎有情。 他此刻真有点恨她。 问那么多做什么,爱来爱去多麻烦,把他当atm机每天刷卡不好吗? 周颂年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 化身成为捞女江月天天缠着他要钱,一口一个:“老公给我买这个。” “你的钱跟我的钱长得一样怎么就不是我的?” 然后时不时袭击式查岗,排查他身边的所有异性,动不动查手机调监控,恨不得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为了绑住他获取更大的利益,缠着他生下属于他们的宝宝。 第130章 然后抱着宝宝撒娇撒痴跟他要抚养费,要生育奖金。 那简直是神仙日子。 钱算什么,周颂年多得是钱,他才不会蠢到去纠结江月爱的是他还是他的钱。 他只怕她不要。 试想一下要是江月当初不要他的钱,他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呢。 江月以为她先前做的那些事是在招人烦,毕竟很少有男人会喜欢过分缠人的伴侣,而周颂年也很乐意愉悦地陪她出演他有多不“适应”。 他总要让她赢一赢,他们现在坐在同一个赌桌上。 他的月月是最吝啬的赌徒,她握着那枚曾经摆在他面前又回收走的砝码,时而抛掷于桌,时而捞回手上,翻来覆去地拿捏他。 周颂年推到她面前的砝码已经够多了。 他是个商人,权衡利弊是他的本能,他绝对不会在江月把砝码押下去之前就赌出自己的全副身家。 “我不可怕。” 周颂年说:“月月,你其实心底里并不真正地恐惧我。” 他到底了解她。 江月是他豢养多年的金丝雀,他在她那里是毫无威胁的饲主,她知道他比她高大,知道他有多大的能量,知道他轻而易举就能伤害她。 但她内心深处知道他不会,不然她不敢想演就演,不想演就给他一耳光,口口声声质问。 他对宋墨挽的话确实吓到她了,让她有了点警惕。 但她要是真怕他怕得要死就不会敢跟他叫板了。 或许是他给了她太多底气。 上流社会大方人少。 他们养女人,该给的是生活上的富裕跟实际物质上的贫乏,这样她们会因为不想脱离目前优渥的生活而费尽心思讨好她们的情人、丈夫、饲主。 但周颂年给江月的太多了,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好到她离了他照样荣华富贵,以至于她忘了她现在的生活都是谁带来的。 周颂年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值得后悔,给了就是给了,他的月月天生就应该被富养。 “至于你问我为什么会说爱你……” 周颂年想,他没有输,他手上也握着砝码,他只是在哄女人,他要把江月骗到他身边,这是他自己的节奏,他把握得住。 “那大概是因为月月太爱我了,你表现得实在太好,老公怎么能不爱这么喜欢我的月月,我于心有愧,被月月的情意打动,所以也爱上月月了。” 江月听着周颂年的疯言疯语,忍着没抬手就揍他。 周颂年这人似乎越疯的时候越显得妖冶昳丽,桃花状眼眸笑起时分外留情,往日冷峻淡漠的神情褪去,徒留活色生香。 贱男人,笑笑笑,这么爱笑怎么不去卖笑! 周颂年看她不答,还微微蹙眉,握着她的手到唇边亲了亲:“月月怎么不理我,难道是高兴坏了?” 他叹口气,眉目含情的背后是阴暗的审视:“难道月月不觉得这件事值得高兴吗?” “高兴。” 江月咬牙切齿,她再傻都能知道这件事必须得翻篇了。 周颂年现在看上去就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卡在黑化边缘游走,稍有不慎他脑子犯抽,真把她绑床上戴着项圈一直到怀孕才能出门怎么办? 她到底是软了身子,任由他把她抱到怀里。 周颂年如愿以偿地亲到了她的额头,脸颊,疼爱意味很重。 但很快他又觉得不满足,捏着她的尖尖下巴跟她深吻,直到她喘不过气,他才勉强放开,揽着她,在她耳边倾诉。 “月月,现在我们是两情相悦了。” 神经病。 江月在心底骂他,然后被搂得更紧,几乎要嵌进对方怀里。 周颂年宽容地原谅了她极力掩饰,但依旧泄露出的小心思。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他不必急于现在就要她千依百顺。 有小心思,努力跟老公斗智斗勇的月月也是很可爱的。 周颂年很有兴致,他乐于接受来自她的挑战。 ………………………………………… ………………………………………… 事实证明,每一个胜券在握的大反派都会因为过分自信掉到坑里。 周颂年也不例外。 一个月后,得知江月逃跑消息的周颂年第一次在会议上失态。 他无比后悔之前对她的溺爱纵容,更后悔他以前为什么那么好为人师。 好学生江月青出于蓝,把他愚弄了个彻底,深刻贯彻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条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用实际行动往他脸上狠狠扇了几记耳光,并且告诉他。 ——“菜,还得练。” 第172章 计划 江月的出逃计划其实没有缜密到天衣无缝。 如果周颂年没有发癫,没有超绝自信觉得她一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觉得月月是蹦不出他圈定范围内的小金丝雀。 或者如果他没那么纵容她,没有因为她哭一哭闹一闹就于心不忍,舍不得看她在家里闷闷不乐,放任她带着保镖随意出门。 那江月大概率是逃不掉的。 但一切的如果都不成立,事实江月就是跑了。 …………………………………………………… 一切回到一个月以前,在那天他们“互通心意”之后。 周颂年似乎打通了任督二脉,又或者真被伪人夺舍。 总之他又烧起来了,比以前烧的更旺。 以前周颂年只是在床榻上比较主动活跃,而现在这种症状已经逐渐蔓延到了现实,日常生活异常黏腻,恍如情侣热恋期,一整天都抱在一起照样不觉得腻。 好在他们做恨频率没有前段时间高。 原因很简单。 “月月,我们要备孕,这些事情需要规律进行,你身体不好,我们要把时间尽量选在排卵期……” 周颂年神情平静,好似在做什么科学实验。 如果他的实验对象不是江月的话。 江月或许还会对他戴着金边眼镜的清冷样貌稍稍心动。 周颂年很禽兽。 频率降低,他吃不饱。 所以每一次进食时间都刻意延长,细细斟酌品味,老饕般将每一次进食当做一场持久的盛宴。 最近甜言蜜语给的也够多,动不动就夸她。 “月月好可爱,月月真厉害,让老公亲亲我们宝贝怎么今天这么乖?” 他不去当牛郎真是可惜了。 明明长着一张清冷俊逸的脸,结果撕下面具后偏爱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而且他最近似乎发现了她的隐藏喜好,只要不贴在一起,立刻戴上金丝眼镜装高贵冷艳矜持霸总,把斯文败类贯彻到底。 书房再次遭殃。 从办公场所变成了霸总秘书cosplay活动基地,周颂年这次懒到连指挥都不指挥了,借口都懒得找,图穷匕见。 ——反正他就是要找机会罚她。 江月也很配合,伪装出一副被老公宠爱到不可自拔的小娇妻模样,反正周颂年的惩罚也就老三样,她又没真的吃到苦头。 而且她最近还有些悍妒。 一个星期内带着保镖们去公司查了三次岗,惹得流言纷纷,不少人怀疑周颂年再次暗地出轨。 ——“不然那位怎么天天查岗?你看她前几年有这样吗?还不是因为离了婚,没了底气,只能靠当妒妇争宠咯。” “不是吧,真的假的,万一他们就是感情好呢?” “呵,那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实际上么,懂得都懂…… 八成是因为外面有情况了,啧,刚斗倒了宋小姐,转眼又出了新情况,婚都离了她照样离不开周总,万一周总再婚,她日后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要我说还是门当户对才好,不般配的婚姻,两个人都嫌累,你看周总最近被缠的,别看他笑,心底苦着呢,那位实在不懂规矩。” 似乎人就是这样,恨人有笑人无。 周颂年跟江月以前关系偏向冷淡,旁人议论她不受宠给人当垫背过得苦哈哈。 周颂年跟江月最近频频秀恩爱,旁人又说他们是装的。 实则一个因为老公出轨又“被离婚”心理扭曲所以才天天查岗,越没什么越拼命秀什么,另一个因为于心有愧所以忍气吞声,被疯狂前妻缠上难以摆脱。 当然也有吃瓜群众建议他们锁死。 最好离婚再婚再离婚再再婚,两个人联合出演八离世家,顺便加点男配女配,上演一场豪门恩怨纠葛狗血八点档长剧让大家助助兴。 江月经常翻看这些搞笑言论,然后到周颂年面前装委屈,骗他心软。 好处是周颂年确实会对她心软,抱着她哄了半天,并且签订了许多不平等的条约,态度进一步软化。 坏处是营销号又被炸了一堆。 江月的睡前娱乐没了,搞得有些无聊。 周颂年管她管得很严,非必要不许出门:“家里什么都有,月月你要什么我可以直接让人给你送过来,别墅难道不够大吗?想散心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庄园。” 第131章 庄园,指的是周颂年名下那块地处于郊区的别院,占地面积非常大,苏州园林式的建筑风格,现代化的设施。 最关键的是安保人员非常多,除非江月长了翅膀,否则她等闲飞不出去。 “不去不去……” 江月摇头,扯着他的袖子:“去那里多无聊,我好久没出去购物了,我想出去逛街,我要去大都会,要去购物中心,天天闷在家里不见人我都无聊死了。” “难道我不是人?” 周颂年板着脸。 ‘你是禽兽。’ 江月心底暗骂,却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带着几分讨好:“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daddy,老公求求你了,我就想出去玩,你让让我好不好。” 她撒娇撒痴,周颂年很吃这一套。 他让步了,让了一半。 奢侈品专卖店的女模特们被请到了家里,一个个身材高挑纤细,容貌姣好,面露微笑在女店长的指挥下,到江月面前走秀摆pose展现服装细节。 江月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随意指了两套,店长便立刻联系店员,让他们将新衣送到这里。 ——模特身上的都是展示品,没有人会想花一手的价格穿二手货。 等周颂年下班回家,看见的就是江月在花团锦簇环绕中,依旧闷闷不乐的神情。 江月看到了他,眼睛稍微亮了亮,但很快又抿着唇故意不搭理他。 周颂年走到她身边坐下,含笑问她:“喜欢哪些?还是说月月全都喜欢,想全买回来?” 他一过来,模特们脸上公式化的笑容竟变得有几分生动。 周颂年脸长得好,身价也够高,实在容易招蜂引蝶。 尤其是他对着江月含笑而视,清俊冷淡面容带着几分风流,又兼之出手大方,再加上外部那些传闻,在场人未免有几个动了心思。 江月抬眼一看就看得出来,她跟周颂年结婚后有一段时间很小心,直到现在依旧对旁人这类心思非常敏感。 她抿了抿唇,摇头:“我看够了,让她们都回去吧。” 女店长也明白了什么,她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模特儿们,再想了想自己丢失的业绩,心底骂街。 但当着大主顾的面没有发作,只礼貌地道别后,才带着员工们离开,等被送出别墅区,才显露怒火,脸色黑到吓人。 而江月则是在所有人离开后愤然暴起,去掐周颂年的脖子:“让你招三惹四,周颂年我掐死你!” 第173章 作妖 周颂年顺从地让她掐了两下,然后在江月要伸爪子挠人之前,抢先一步,把她提着抱了起来,安置到腿上。 “我什么时候招三惹四了?” 周颂年语气还挺委屈:“月月可不要冤枉我。” “呵呵。” 江月冷笑:“我刚刚都看到你跟那些模特眉来眼去了,你还对着她们笑,你当着我的面都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说着,又入了戏,垂下头红着眼眶:“你欺负我没钱没势,居然敢当着我的面选妃,这样羞辱我。” 话音落到周颂年耳中,几近含恨。 周颂年觉得她有演戏的成分,但多少有些拿她没办法。 他们相处模式不比其他人,他确确实实有些惯她,以至于江月有恃无恐,在他面前随便大小演,周颂年也只能哄着。 没办法,是他把她惯成这样,周颂年乐意承担这份责任。 更何况他乐在其中。 “最近又看什么小说了还是刷了什么短剧,代入感这么强,让老公看看是不是真哭了” 周颂年说着,还凑到江月面前,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 在看清她眼底的莹润水光后,温声说:“真哭了啊,瞧这可怜劲,我上哪去选妃,有你就够我受的了,月月,我很忙的。” “谁知道你忙什么。” 江月犟嘴。 周颂年笑道:“忙着赚钱给我的月月花,你花剩下的那些就留到以后,给我们的宝宝当奶粉钱。” 说得好像他有多居家。 假死了。 “那你还跟她们眉来眼去,还对她们笑!她们看到你比看到我热情多了,就是你故意勾搭的。” 江月胡搅蛮缠。 周颂年身边确实桃花多,毕竟谁会不喜欢钱,更何况他长得还帅。 但凡他性子不够冷,或者有那么几分花花心思,估计乐意勾搭他的名媛模特小明星能从公司排队排到家里。 周颂年不是傻子,自然美(富)而自知,于是在外一向态度冷淡,自带生人勿近气场,自觉自主杜绝桃花,避免影响名誉跟家庭。 “月月,我可没有,我一回家光顾着看你了,哪有空跟别人眉来眼去。” 周颂年的语气很委屈:“我对着你笑难道也有罪了,难道有外人在场,我还不能对着自己太太笑了?” 江月不理他,偏过头,似乎连看都不乐意看他。 周颂年无奈叹了口气。 他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嗓音低沉暧昧:“月月,我可就只勾搭过你一个,有点时间全花在你身上了,我怕你怕得很,哪里敢在外勾三搭四。” 他看到江月耳廓红了一片,不由轻笑,又被她气急败坏推了一把。 周颂年顺从地靠在沙发上,一改方才的轻佻,表情正经中透着清冷,眼镜遮挡住过分深邃风流的眼眸,整个人特备斯文败类: “月月怎么这么没安全感,是因为老公最近陪你不够多吗?” 江月根本不敢回答这句话。 明显就是陷阱。 她回答是,那以她对周颂年的了解,说不定他上班都得把他放在身边,大不了多开一份秘书工资,被人在背地里说两句嘴。 如果回答不是,那就证明她假吃醋,实则心怀鬼胎不知道要做什么,周颂年百分百要找机会罚她。 他前两天才因为江月作妖教训过她。 江月腰臀被打了二十下,周颂年可恶到让她自己报数,最后大发兽性,彻底不做人。 或许是因为本来就没吃饱过几天,就要又要规律禁浴,周颂年最近做人的时间愈发变少,整个人呈现一种越憋越变态的趋势。 江月要不是黔驴技穷憋着劲要跑,不然现在哪里敢去惹他。 yes跟no都不能选。 江月在周颂年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斟酌一番,冷哼一审声:“哼,算你过关。” 她选or。 周颂年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听见江月下定决心:“不行,我以后再也不让那些人来家里了,搞得我好没安全感。” 这句话显然是铺垫。 周颂年并不接招。 江月觑他一眼,又说:“从明天开始我要自己出去逛街购物,不给你跟别人勾搭的机会。” “是吗?” 周颂年似笑非笑:“原来月月这么在意我啊,嫉妒心这么强,老公还以为你是纯粹想出去玩,所以一直找借口闹我呢。” “我本来就很在意你。” 江月脚趾抠地,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说了几句周颂年喜欢听的话:“我说过的,我要牢牢绑住你,不许你身边出现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你是我的,这个也是我的……” 她说着,笑得犹如偷了腥的红狐。 周颂年常年健身,腹肌很结实,人鱼线也练得非常漂亮,身体宛如建模,衣摆被掀开一角,能看见腰部肌肉上明显的青筋。 周颂年神情严肃,他随手拿起抱枕挡在身前:“月月,提出你的诉求,别搞这些小动作。” 声音仔细听竟有些发颤。 欲拒还迎。 江月却在周颂年纠结的目光下收回手,“知道了,我不碰你了,反正你就把我关在家里吧,关到死都行,我又拿你没办法,你跟别人怎么样我都拿你没办法。” “哪有什么别人。” 周颂年无奈,抱枕依旧挡在他身前,“我有你就够了,月月,我工作很忙,我没时间跟别人有关系。” 他到底又让了步:“你想玩,想热闹,我可以让人在家里办沙龙办派对,可以把方律师跟陈管家也请来,都是你的朋友,让她们来陪你散心好不好。” “不好。” 江月胡搅蛮缠:“那都是假热闹,我就想出去逛街,出去玩,你老是管着我受不了。” 说着,她又假意落泪:“我都快抑郁了,要是怀了宝宝,心情这么差宝宝掉了怎么办?” 周颂年打断她:“不许说这种话。” “你还说不要封建迷信呢。” 江月扑到他怀里,拿脸蹭他的脸,故意往重度洁癖的周颂年脸上蹭了许多眼泪,又一下一下地去亲他薄唇: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颂年,老公,周老师,daddy,亲爱的,放我出去嘛,求求你了。” 周颂年故意逗她:“这房间装不下这么多人。” 江月没憋住笑,打他:“你怎么这么扫兴。” 周颂年半真半假地说:“月月这么殷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急着要跑呢。” 第132章 第174章 出逃 一句话吓得江月后背发毛。 但她最近也练出抗性,不像以前被他诈一诈就露馅,反而上前跟他贴贴,夹着嗓子说:“我能往哪里跑呀,这就是我的家。” 她说完,又退开些距离。 周颂年没忍住去抱她,又被她轻而易举地阻挡,只看见她怨怪般的目光。 “颂年你在这里,你那么厉害,我跑不掉的,你这个坏人,我这辈子都被你坑进去了,要给你生宝宝,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狗东西,就知道他喜欢听。 周颂年觉得人的底线真是一步都不能让,尤其是对着江月。 她最会得寸进尺,你一让,她就步步紧逼,迟早要踩到你头上作威作福,要人对她千依百顺。 好在他管得住她。 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偶尔的叛逆、间歇性出现的别扭,都只是小女孩的恶作剧,她这辈子都栽在他身上了,他让让她又能怎么样。 总归他是庄家,不管赌出什么筹码,他都会是最终的赢家。 “我们当然会一辈子在一起。” 周颂年的神情缱绻温柔到不可思议,他太会骗人,看着谁就仿佛在深爱着谁,实则他最爱的人是他自己。 他只是暂时拿她没有办法:“你出去玩可以。” 周颂年艰难地说:“但是要带上保镖,人数可能会有点多,月月,最近外面不安全,我不希望你出现什么危险。” 江月点头,亲了亲他的颧骨:“老公你真好,我都听你的,月月最听颂年的话了。” ……………………………………………… 逃跑对江月而言并不是简单到能一蹴而就的事情。 周颂年对她的了解颇深,为人也足够谨慎,最要紧的是他势力庞大,有权有势到了一定程度,权力触手能延伸的范围超乎寻常人想象。 江月不敢一得到允准就跑,她怕稍有不慎,被周颂年抓回去,分分钟开启小黑屋结局。 毕竟周颂年这人最喜欢做各种abc备用计划,江月合理怀疑他在她这里也做了。 比如她配合他就当好老公,天天‘宝贝小乖我的月月你要做什么老公都依着你,全世界我对你最好。’ 周颂年对她好的时候真的很宠,江月在他圈定的范围内做什么都可以,爱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反正她再怎么败家都没有周颂年赚得快。 但如果她不配合,周颂年肯定也有无数手段来盘剥她。 囚禁是最低级的手段,万一他狠下心要搞什么精神控制,把她搞成斯德哥尔摩…… 江月想想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周颂年很少在她面前施展手段,但隐约窥见的冰山一角已经足够令人恐惧。 好在她对周颂年也很了解,她老公…… 不对,她前夫确实有点癫癫的,脑回路跟三观异于常人,也有点过分自信,毕竟从小到大确实没挨过什么社会毒打。 江月最近摸透了他的姓癖,演得非常卖力,日常在绿茶作精粘人小娇妻妒妇这些人设之中灵活跳转。 虽然试探性地出门逛了几回街,然后又在周颂年下班之前乖乖回家等着接人。 “这几天出去玩开不开心?” 周颂年含笑问。 江月抱着他手臂,点头:“开心的。” 她稍显落寞:“要是你陪着我一起我会更开心。” 周颂年摸了摸她的脑袋:“下次吧,下次有时间我再陪你,你说西街那边的私房菜好吃,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去。” 江月嗯了一声,透露出几分意犹未尽。 她以前出去玩一玩就是一整天,经常能卡在宵禁的最后一刻回家。 现在被关这么久,估计是怕被他训斥,只敢在外面逗留不到三个小时,每天像迎接主人的猫一样,竖着耳朵听开门声。 “月月不用每天提前回来等我,我身边不缺人。” 周颂年难免心软:你可以多玩一玩,找几个朋友结伴出去,只要回家时间不超过晚上十点就行了。” 他总觉得她有些小孩心性,到底年轻。 既然都让她出去玩了,索性叫她玩到腻,腻了就知道待在家里好了。 江月点头应下,但接下去好几次出门,依旧是卡在生活助理通知周颂年下班了的时间提前回家。 这是她找借口套到的时间,她必须要好好利用。 装乖装了一两个月,周颂年的警惕性愈发降低。 因为江月嫌人太多,乌泱泱的,太过惹人耳目,“好像在对着别全世界说:“这里有个有钱人”,跟提醒他们快来绑架一样。” 保镖也逐渐从三十人团队,慢慢削减为十人左右。 看管变得不再严苛,保镖们也逐渐态度放松,不再像前几次出门那么如临大敌。 当江月在某奢侈品专卖店购物时,收到柏漱的消息后,她知道机会来了。 江月将手机收回包里,为了方便出逃,她最近一直借口怕被媒体拍到,以及预防流感,所以戴着口罩。 “不好意思,我先去趟盥洗室。” 江月对着柜姐说,身边的保镖基本都是男性。 即便有三个女性保镖,也不会跟着她一起去厕所,毕竟她一直以来的态度都是注重隐私,对旁人的跟随很不适。 等到了盥洗室,江月走进了第二扇门。 “你可算来了,刚才外面有人排队,我一直不出来她们还骂我是不是在里面拉虚脱了。” 说话的是一名女性,跟江月身形非常相似,头发长度也几乎一致,最妙的是她们眼睛生得很像。 江月认识她,林倩,她们以前混过同一个名媛圈,长相很趋同,不过关系比较一般。 林倩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提着的包上,啧了一声:“姐妹,混这么好,当年咱们那么多人也就你上了岸,怎么现在突然要跑了?” 江月叹了口气:“一言难尽,有钱男人太难伺候,我受不了,得顾着保命。” “那倒确实,男人抠得很,捞他们的钱难于登天,我都懒得去捞,还不如开直播算塔罗牌卖水晶给那些想招桃花的小妹妹。” 林倩说:“要不是这次章小姐牵线,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们呢。” 章小姐价值2888一节的网课果然没白买。 周颂年百密一疏,知道查她手机,可惜看不懂她们这些捞女的抽象语言。 他以为江月买课是为了折腾他,实则是暗地跟小姐妹联系,撒钱找替身,黑水晶值几个钱,她砸五十多万,要的是章小姐的人脉圈。 江月笑了笑:“有发财的事,忘了别人倒是有,怎么可能忘了你。” “包,衣服,耳环,手表,项链都是你的,折价后最低三十万,我们之前签过电子合同,你应该也找律师看过了,是有法律效应的。” 江月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当着林倩的面换衣服,林倩也很迅速,从随身携带的白色皮包里取了套衣服递给她,顺便把江月脱下来的衣服首饰全戴好。 等两人换完装,江月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长发剪到下巴的位置。 “反侦查能力都练起来了。” 林倩吹了个口哨:“小江,你在周家是去当兵了吗?” 江月翻了个白眼:“我去里面做贼了,别贫,办正事呢。” 为了避免被堵在盥洗室,江月跟林倩商议后,决定她先冒险出去。 “要是我先出去被抓了,我就假装抑郁症爆发,发癫剪头发闹出动静,你就躲在里面别出来。” 林倩问:“那没被抓呢?” “没被抓我就跑了呗。” 江月说:“反正你先躲个三分钟,就当我拉肚子吧,那些保镖很有分寸,不会问你什么的。” 一切都计划好后。 江月戴上口罩,忐忑不安地离开盥洗室,她步履平稳,手紧紧攥着林倩给她的皮包。 她能感受到身上传来几道探究的视线,江月极力调整呼吸,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怪异。 或许是她变化太大,不仅换了身衣服,还剪了头发,就连口罩也从n95变成了普通的蓝色医用口罩,总之没引起保镖们的注意力。 很快,江月就离开了保镖们的视野,她缓步走到走廊尽头,混在人群中搭乘电梯。 等到了负一层,江月给柏漱发了定位,很快她身边传来一道喇叭声。 一辆黑色私家车朝她行驶过来,柏漱摇下车窗,朝她招手,他套着滑稽的头套,整个人看上去犹如要去抢劫银行: “姐,赶紧上车,这边有监控,我不想被拍到。” 还是熟悉的话语。 江月深吸了口气,打开车门坐到后座上,忍不住想笑:“总算逃出来了。” 第175章 小狗 逃跑真的是很艰难的一件事情。 柏漱开着车载着江月离开了商圈,没过十分钟,他就收到消息。 “姐,你请的那位林小姐被人发现了,盯梢的朋友说那边闹起来了,不少便衣在里头找人,商场那边在搞紧急封锁,说是有危险物品……” 第133章 柏漱啧了一声。 他又换了副装束,头上滑稽的头套被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能遮挡住半张脸的口罩,以及镜片极厚的黑框眼镜。 “还好咱们跑得快,不然现在被锁在里头了。” 江月头也不抬,她在拆卸手机,等把电话卡拆开之后,卡片直接折断从窗外丢了出去。 紧接着她叫了个外卖跑腿,给了一个十分偏远的地址,让对方一路将手机送过去。 “我手机里有定位,应该能干扰他们一段时间,你避开监控走,把车还给车主。” 他们坐着的这辆私家车并不是柏漱的车。 原车主是老城区那边的某个失业中年男人,租车抵押用的身份证也是在城市街角找的三和大神,一千元,能租一个月。 私家车车很快被开回原车主处。 出面退车的人是江月,她对着一脸不信任的中年男人说: “不好意思,我老公他应酬喝了酒,开不了车,所以让我给您开回来。” 中年男人绕车走了一圈,没查出什么异样,很大方的摆摆手:“没事,车没坏就行,押金我待会就退回去,要是有什么咱们就再联系。” “行。” 江月点了点头,便做出一副家里有事要急着走的模样离开了。 等走到街道拐角,柏漱才慢悠悠地迎了上来,笑着说:“姐,你胆子也是够大的,这么信任我,难道不怕我绑了你跟你前夫要钱?” 江月觑他一眼:“你不敢,你只想赚钱,不想卖命,要是我出了事,你在国内百分百要出事,要是去了国外,死的只会更惨。” “你最多卖一卖我的消息。” 江月说:“我猜你大概会在我离开之后,反手把消息卖给周颂年,两头都赚,还避免了得罪人,实在是好买卖。” 柏漱被点破了心思,毫不羞愧,甚至连笑容都不减半分。 “姐,我也没办法,我以后还要在g市混呢,哪里敢得罪大佬……”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腰后忽然抵上一块尖锐物体。 柏漱能清晰感知到毛衣被划破的纤维断裂,令人毛骨悚然。 ——是刀,大概率有二十多厘米,一刀下去能给他腰子扎个对穿。 他缓缓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对不起我错了,别捅我腰子,万一哪天活不下去了我还得靠这个活呢。” 江月歪了歪头:“你卖肾?” “差不多吧。” 柏漱含糊地说:“我可以去当鸭,怎么卖不是卖……大哥别戳了我害怕,你别喇到我!” 江月说:“你小声点,别想着搞出动静逃跑。” “我要是被抓回去,我就对周颂年说你是我买的鸭,咱们两睡过百八十次,你为了钱要带我私奔,然后中途后悔想把我卖了。” 江月似笑非笑,警告他:“周颂年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管是真的假的,反正你肯定是死定了。” 柏漱倒吸一口凉气,苦着脸:“最毒妇人心,早知道我就不接你这单了。” 两百万确实够多,但事太大了他有点兜不住。 柏漱挺后悔的。 他还不如老老实实帮富婆打小三查资料卖消息呢,虽然钱少,至少人平安。 但现在后悔也没用。 他很识时务,对着江月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姐,我老实了,你放了我吧,给我八个胆我都不敢卖你消息了。” 江月不理,他又说:“不放也行,你让大哥把刀先放下,时间紧任务重,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回,咱们逃跑要紧,别在我这里耽误时间。” 连咱们都说出来了。 柏漱真的很识时务,脑子转得也快。 g市百分百是混不下去了。 江月现在看穿了他的打算,要是被抓回去,第一个就拖他下水。 柏漱专做豪门生意,不可能不懂那些大佬手有多黑,还不如认怂跟着对方跑,大不了到时候分道扬镳,反正这一单赚了两百多万,够收手养老了。 想到这里,柏漱也不由庆幸。 还好他当初没在这里置办什么房产,不然现在跑都跑不脱。 江月看出柏漱的动摇,对着柏漱身后的人说:“小奉,把刀放下吧,都是朋友没必要再吓唬他。” 江奉倒是很听话,默不作声地把刀收回刀鞘里,但依旧站在柏漱身后。 ——他防着他逃跑。 柏漱则是大大咧咧地站在原地,跟江月商量:“姐,你待会要怎么跑?我的计划您肯定是用不上了,你要去哪我都听您的。” 江奉盯着他的后背,乍然开口:“她不是你姐。” 柏漱抖了抖,只觉得后背发毛。 他有点毛病,一害怕就忍不住胡言乱语:“对,不是我的,是你的,江小姐是你永远的姐,我就是一条狗所以咱们能说正事吗汪汪?” 两声狗叫叫得千回百转。 江奉黑了脸,刚要说什么,但看见江月笑了,他就闭了嘴。 江月没忍住笑,朝着江奉招了招手:“别跟他计较,咱们走吧。” 江奉便点头,清秀的脸上也浮现笑意。 他开着车来,套牌的车,依旧一路躲避着监控,直到避无可避,上了高速路口。 江月跟柏漱坐在后座。 柏漱半点不安分,猴子似的左动右动,实则在观察路线,他手机被收了,又怕江月姐弟灭口,只能在脑子里规划路线,还竖着耳朵听江月跟江奉对话。 江月说:“妈那边怎么样了?” 江奉看着路,控制方向盘转了个弯:“妈很好,她最近交了男朋友,她性格是这样,没有男人心里不安,不过钱都在我这里,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江月没问为什么江奉明明跟吴敏敏去了新城市,但偏偏又折返了回来。 为什么要千方百计跟她取得联系,为什么要跟魏语迟勾结,为什么要出门帮她从那位一直交易的奢侈品导购那边取回她多年积攒的三千万私房钱。 她很太了解这个不学无术,没有出息,动不动找麻烦给周颂年添堵,张牙舞爪折腾着吸引她的注意力的弟弟。 江月跟江奉相依为命很多年。 他们的相处方式不像是寻常姐弟,幼年时的生存环境太恶劣,导致他们的相处模式异常扭曲,如同大姐头带着手下的忠心耿耿的小弟。 他当然会回来,就像小时候他每晚都会把小小的床让给她,然后依恋地睡在她的脚边。 就像他会不厌其烦地在学校内巡逻,跟每一个打她主意的校霸,或者霸凌者拼命。 就像他会在江月从周颂年那里换了新裙子回家,然后苍白着脸哭着问她去哪里了,又很快抹了泪捏着捡废纸赚来的十几块钱跟她一块去吃宵夜。 江奉是江月豢养多年的一条并不沉默、惹是生非,但十分听话的、会咬人的狗。 时隔多年,这条狗要来履行他的承诺。 ——“姐,咱们两个跑吧。” 第176章 车祸 江奉的车一路从高速口驰向海滩,汽车压在沙地上,轮胎在上头压出清晰的痕。 魏语迟带着人在那里等候。 似乎这是江月人生中的一场大戏,每一个主要角色都要来露一露脸。 最终他们站在岸边,看着那辆江奉开来的车被操控着往海里开,最终沉了下去。 柏漱有些心疼:“多好的车啊,四五十万呢。” 江奉还有点记恨他,冷笑:“又没花你的钱。” “哥们,真没人跟你抢位置,我是津门人,我见谁都叫姐解。” 柏漱吹了个口哨:“你要是记恨我对你姐狗叫,要不你也叫三声,比我叫的响就行,我只是暂时来流浪的,你才是你们家永远的狗。” 江奉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露出一副受了委屈的绿茶模样,对着江月告状:“姐,你看他!” 江月拍了拍他脑袋,“别气了,咱们待会再买辆车把他装进去。” 柏漱立刻九十度弯腰:“对不起我错了,饶我一条狗命。” 魏语迟旁观半天,很无语:“你们一人两狗待会要去哪里,需不需要我送一送?” “不用了。” 江月摇头:“你处理好这里的痕迹就行,伪装成我连人带车开进海里,估计能骗周颂年一段时间。” 汽车下海之前,江月还敲碎了车窗,伪装成跳海后后悔,砸开车窗逃跑,但由于不善水性所以溺亡的模样。 如果到时候汽车被人捞出来,里面没有尸骨,也能有个解释,多少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二十一世纪,江月不可能找个跟自己差不多的人塞进去,她只是想给出逃多争取一些时间,并不想当法外狂徒。 “听说他离婚给你分了近十亿,你装死逃跑,那些钱怎么办?” 魏语迟说。 柏漱听到十亿,眼睛都亮了起来,满是艳羡,还有几分对江月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可惜。 第134章 然后他的肩膀便被江奉按了一下,“别起歪心思。” 江奉笑起来时眼睛狭长,他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跟江月有那么几分像,似乎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虽然姐姐说你是我们的朋友,但我可不这么认为。” 柏漱默默离他远了一点,他最怕这种不讲规矩的人。 周颂年让人恐惧是在于他能力超群,能把他弄死之后不留下任何痕迹。 而江月的这个弟弟…… 估计只要他姐一声令下,他就能不管不顾去当法外狂徒,连收尾工作都懒得去做,事一办成就摇着尾巴跑去姐姐那里邀功了。 “你俩别吵架。” 江月扫了他们一眼,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就老老实实站得板正。 柏漱笑容谄媚,江奉老实乖巧,不经意间互相对视一眼,都嫌弃对方太过狗腿,一个撇嘴,一个翻白眼,很是不对付。 江月懒得搭理他们,索性往前走了一段,魏语迟默默在后面跟着,碾她的脚印,踩着她的影子。 最终江月停了下来,她回过头: “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 魏语迟也停下,他又看到她那张熟悉的侧脸,他对她的侧脸剪影永远比正脸熟悉。 没办法,他们以前是同桌。 高中读书实在太无聊,她背单词背不出来的模样太愚钝,上课睁着眼睛听不懂发愣的模样很滑稽,神游天外打瞌睡的模样太好笑。 魏语迟那时候太闲,于是常常看她。 看久了便觉得顺眼,不知不觉间便临摹了许多张,画在抬起画笔就看不见的地方,画在放下画笔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你别跟我说对不起。” 魏语迟说:“江月,我不会原谅你,你这个骗子,你不止是骗子你还懦弱,你连我的面都不敢见你就跑了,让周颂年来对付我。” “我没有让他来对付你。” 江月说:“我还以为他不会在意这种事。” 魏语迟嗤笑一声:“他在意得要死,不止在意得要死,还在意到想让我死。” “谁让咱们俩当年是自由恋爱,他一包养女学生的老男人当然受不了,你也挺倒霉,看在你要走了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但我不原谅你。” 成年人了,魏语迟也不是什么痴心不改的男二男三。 他帮助江月的感情因素其实占比很少,更多的是为了报复,周颂年倒霉,他高兴,更何况江月还给了他很大一笔钱。 江月出逃,不管在周颂年眼里是死是活,他估计都没空再对他进行打击报复。 魏语迟可以趁此机会,再卖几个概念把公司股价炒起来,然后卷着钱跑路出国。 他没必要跟周颂年斗个鱼死网破,一来斗不过,添点堵出出气就好,二来年轻时候感情上的一时意气,怎么能比得过可以傍身的钱财,以及他的未来。 他知道江月也知道这个道理。 时过境迁,两人都不再是什么好好学生,暧昧同桌。 反而一个成了背夫出逃的豪门贵妇,一个是拿创立的游戏公司当跳板,想卷钱离场,顺便报复报复旧人的投机主义者。 曾经所谓的青涩情感早已变成腐烂的橘,渗出的汁水香而烂,早已不能入口。 江月想说些什么。 魏语迟知道她要说什么,左不过就是些愧疚之言,她是个心软的人,知道他曾经的遭遇,自然会觉得心中不安。 “江月,你也不用觉得太对不起我。” 魏语迟说:“我回国后也坑过你,故意对着周颂年胡说八道,挑拨你们的关系,我其实挺见不得你好,我这人打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内心还很小肚鸡肠。” 这是她以前抱怨过他的话。 他们曾经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朋友,相互揭短,嘴上都不饶人。 江月笑了笑:“唉,没办法,我连累了你,我当年不应该因为心里不平衡就把你当成……” “别说这种话。” 魏语迟打断她:“江月你别跟我说这种话,我怕我骂你,你知道我嘴很毒的,我现在可不会让着你。” 他话说得很急切,打断的速度非常快,像是把这段用来阻止她的话语翻来覆去在梦中练习了很多年。 “江月,我遇见你真是倒了霉了。” 魏语迟抱怨般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又笑了出来:“希望你背负着良心债过一辈子,毕竟我这人真的很自私小气,自私到只要跟你未来在一起的人不是我,我就永远不祝你幸福。” 一道远光灯朝着他们的方向打了过来,是来接江月三人走的汽车。 喇叭声响起,江月跟魏语迟都吓了一跳。 他们条件反射般朝着车的方向看了一眼,曾经的那位不速之客没有来,司机也不会踩着油门要来撞人。 江月抿了抿唇:“再见。” “再见。” 魏语迟说:“一路顺风。” 他不会祝她幸福,但一路顺风总是可以的。 江月带着柏漱跟江奉坐上了车,汽车飞驰,魏语迟带着他的人在后面收拾残局,主要是消除那些容易引起怀疑的痕迹。 江月非常谨慎,逃跑的道路她准备了小半年,光是坐着的汽车就换了四五辆。 她没有选择乘坐飞机出国。 因为飞机需要签证,一旦留下痕迹,周颂年绝对能顺着购票记录抓到她的踪影,他有这个能力。 高端的出逃方式往往选择最朴素的手法。 江月最终选择乘坐的是一台私人拉客的绿皮大巴车。 包车费五千,一辆车里只有她,柏漱,江奉以及司机四个人,身份证用的柏漱的假证件,交易花的是现金,一套计划堪称天衣无缝。 距离从商场那边逃离,时间已经过了六个小时。 大巴车上,跟江月隔着一个过道的柏漱忽然惊呼一声。 “卧槽。” 柏漱瞪大了眼,他手忙脚乱地把手机递给江月,“江小姐,你前夫出车祸的事情上热搜了。” 第177章 带刀 江月听到柏漱说的话时,第一反应是有些迷糊,大脑像是慢了半拍,莫名犯了轴。 “你刚才说什么?谁出车祸了?” “你前夫啊。” 柏漱说着,还想把手机塞到江月手里,但她没接,靠在大巴车座椅上,有些软。 “他死了?” 要是小车祸,周家一定会把消息压下去,不会放出来搅乱人心。 最起码周颂年会让人去压消息,而不是放任自己出车祸的事情被摆上热搜。 毕竟周颂年最讨厌因为一些恶性事件出现在大众视线内,他是很讲究的人,对外总是光鲜亮丽,风度翩翩,十足十的衣冠禽兽。 而且辉鸿刚走上正轨,开始盈利,结果总负责人出了车祸,这会很影响他的事业。 周颂年是工作狂,他绝对不会放任这种事发生。 “您别怕,没当场死亡。” 柏漱看了眼她的脸色,默默收回了手,低头看着手机,摇头: “上边只说车前保险杠撞变形了,看上去挺严重的,安全气囊都弹飞出来,三个小时前被送往就医,看现场最低也是轻伤。” 三个小时…… 他们三个多,接近四个小时之前才把车沉到海底。 如果周颂年动作快,估计车祸发生时,他应该恰好收到了江月的“死讯”。 柏漱都能猜到事情的经过。 他们离开商圈不到十分钟,那位伪装成江月的林小姐便被保镖们发现,商场被封锁,搜查,同时有专业人士一路排查监控。 以江月那位前夫在g市的势力,搜查出他们沿途的行经路线,不是什么难事。 即使没有监控辅助,光靠人力跟天眼系统,最多也就比他们慢一个小时。 这也是为什么江月要把车沉到海里装死的原因。 她要在最大程度地扰乱周颂年的视线,至少要争取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差,好让她能快速中转,趁早脱离g市。 她的计划很成功。 周颂年被拖延住了,不止被拖延住,他直接出了车祸,估计短时间内没空管她。 ——如果他没死的话。 “他没死啊。” 江月扯了扯唇角,努力露出笑容,眨了眨眼,语气好像在跟人开玩笑: “他肯定没死,周颂年是不可能死的,他是霸总唉,什么事都做得很好,他那么厉害肯定是不会死的……” 谁死周颂年都不会死。 他就是个祸害,暴君,万恶的资本家,这种人是要遗千年的。 江月甚至想不到他会跟死亡会扯上联系。 周颂年最惜命,出门带着不知道多少个保镖,前后左右都是他的人,他身边最安全、 江月知道很安全,因为她曾经被圈在安全的范围之内。 她是他掌心里的雀,周颂年是她万能的造物主,她反抗他,有时候厌憎他,也曾经依恋他,她甚至没见过他失败的模样,更何况是他的死。 第135章 “姐。” 江奉听了许久,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转过头去看她。 “姐你看着我。” 江奉说。 他姐姐的脸缓缓地转向了她。 江奉看不出姐姐漂不漂亮,他从小到大一直看着她,初生到这个世界上,他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她。 “是姐姐啊。” “小奉会不会说话,叫姐姐好不好,不叫不给你吃这个。” “你真讨厌,不带你玩了……怎么还哭了?我不走,姐姐带你一块好不好?” “不要因为我去跟那些人打架,你还要上学,你不想被开除吧。” “江奉,有点出息,我不过是换了身衣服,我们以后会很有钱的,你赶紧把眼泪擦了,咱们今晚不在家吃饭,姐带你去吃顿好的。” 江奉尾随过江月的约会,他把手插在兜里,若无其事地远远跟着他们。 姐姐身边的男人很让人讨厌,穿着一身看上去就很昂贵的行头,个子很高,肩膀宽阔。 江奉推断如果他从后背处偷袭对方,有百分之四十的概率会被制服,而对方身边似乎还带了人,最起码有三个人他能确定是保镖伪装成的路人。 所以江奉十分小心,好在老家的街道他比他们熟悉,他们捉不到他。 但姐姐捉得到,她似乎一早就看见他了,但是没有理睬。 直到江奉越来越近。 他看见江月转过身,她一眼就捉住了他,她跟她身边的男人说话,带着笑,口型像是在说。 “那是我弟弟,要不要让他跟你打声招呼?” 那个男人,或者说周颂年审视般的扫他一眼,像是鹰盯上了猎物,但很快他收回视线,也对着姐姐笑。 “不用了。” 周颂年抬手,摸了摸他姐姐的发顶:“我想你应该不会很习惯,等你什么时候想真正把家人介绍给我,我再跟他们见面。” 似乎很体贴。 但江奉看得出来,只要是男人都看得出来。 他不是他的猎物,姐姐才是。 鹰只想捉住稚嫩美味的雏鸽,他对鸽子翅羽下的破烂巢穴毫无兴趣。 江月朝他走了过来,背对那个男人之后,她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江奉有些怕她,他是被姐姐揍大的,但不敢逃跑,不然她以后就不理他了,姐姐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她生气了就不理他了。 好在江月没有当着那个男人的面打他,她只是拖着他走。 江奉低头能看见她的发顶,他记得以前他仰头才能看见她的衣角,后来能跟她的发尾平视线,渐渐地又到她的肩膀,下颌,眼睛…… 现在到她要仰着头看他了。 手也变小了,不像小时候能把他牢牢握住,现在江奉可以随时甩开她。 姐姐变小了,打在脸上的力道也不怎么疼。 但江奉依然捂着脸,跟她哼哼唧唧耍赖。 ‘她怎么能为了外面的野男人打他?姐姐真是会欺负人,再不安慰他他就要闹了。’ 江月今天不吃他这一套。 她严厉地呵斥他,眼眶微红:“把你口袋里的东西给我拿出来!” 江奉噤了声,他一动不动,也不敢闹了,像做错了事在主人面前夹着尾巴的狗,心虚到连视线都不敢跟她对视。 “拿出来!” 江月很凶,她甚至不直接搜,发号指令般让江奉自己认错。 江奉只得把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是一把水果刀,刃特地磨过,江奉试验过,能一次性刺穿铁皮。 “你要做什么?你是不是想对他动手?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跟以前那些小流氓不一样,你捅伤他是会出大事的!” 江月气呼呼的,她指着他骂:“小奉你不要做这种幼稚的事情,你下次再这样我就要揍你了。” 江奉乖乖地听,等她骂够了,才问:“那是姐姐喜欢的人吗?” 真讨厌那个人。 江奉笑着说:“姐是自愿的对吧,你不讨厌他,你不想让我伤害他。” 第178章 应得 江月便不说话了。 过了良久,她才朝他伸出手。 江奉是很听她的话的,他比她高了,她手抬久了会累。 所以江奉慢慢蹲下,他街溜子一般蹲在她的腿边,任由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揉他的头,有些用力,他头皮有些疼。 “小奉,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江月低声说:“他很有钱,我现在很需要钱,如果你把他吓跑了,我会觉得很困扰。” 她会觉得他麻烦。 江奉很怕这个,江肇以前嫌他哭麻烦,所以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大街上,怕吴敏敏没了儿子骂他,便跟破鞋跑了。 吴敏敏也恨过他,问他为什么不死在外面,骂江月为什么要捡回他。 但过了几天,她就待他很好了,他是她的儿子,是男人,吴敏敏难以自抑地爱他,对他的怨恨就像对江肇的怨恨,是一种另类的嗔。 “我知道了。” 江奉只得点头,于是他听见姐姐的轻笑,他仰起脸,能看见江月的笑颜。 他实在分不清江月到底漂不漂亮。 女人才分容貌高低,姐姐就是姐姐,姐姐只是姐姐,姐姐的脸在他看来是一团诡异的混沌,是吸引着飞蛾的烛光,是被飞蛾死死跟着,忽闪忽闪的萤火虫。 她的手依旧放在他的头上,指缝间是他的发。 有些疼。 但他不叫唤,他只是蹲在她的腿边,仰着头看她,听她说话。 姐姐说:“小奉,我的弟弟,我的小狗,你会听姐姐的话的,对吗?” 江奉艰难地点头。 于是他听了她许多年的话。 比如不许去杀了还敢回来的江肇,不许抛下妈妈,不许伤害姐姐选择的男人,见到男人要叫姐夫…… 要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后要去男人的公司里当小职员上班,要按时上班打卡,不能去给人做担保,最好别去惹是生非…… 只有最后那条江奉没听。 他偶尔还是会给她找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麻烦,不然江月太放心他,她就不找他玩了。 江奉很机灵,他每个月花销不会超过五千,能蹭周颂年的就蹭,工资能攒下来很多,会帮江月收集一些小消息。 比如哪个人说了她坏话,比如宋墨挽回国,比如问江月要不要他开卡车去把她的情敌撞死,刚好他考了证。 她自然不同意,姐姐就是太心软,所以才会给宋墨挽可乘之机,要不是姐姐扇他耳光警告,他一定要把她弄死。 但姐姐就是因为太心软,所以才没有把他们这些累赘抛下。 江奉一直都感激她这一点,但现在多少有些憎恶。 “姐,你想回到他身边吗?” 江奉说。 他暗自祈祷她不想,他知道她又心软了,但他祈祷她不想。 如果她想,他就得听她的话,他这次不太想听。 “他又没死。” 江月看着江奉,一脸疑惑:“他都没死我回去干嘛,我又不能继承遗产。” 话说前夫死了前妻能继承遗产吗? 好像不行。 江月想了想,国内似乎不怎么承认事实婚姻,唉,太可惜了。 “对了,姐……姐解,我忽然想起来你不是死遁吗?那你遗产继承人是谁啊。” 柏漱看着她的脸色,试探性般开口,语气却故作轻松:那么多钱呢,唉早知道咱们就提前把钱都取出来了。” 前面是为了逗乐,说到那么多钱的时候。 柏漱的表情难免有些扭曲,十个亿呢,他要是有十个亿,他可以…… 算了不可以,身体很重要。 柏漱不想老了兜不住被护工扇耳光。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在遗嘱里添上你。” 江月笑盈盈的:“你要吗?” 柏漱疯狂摇头:“算了算了,这钱我拿着烫手,咱们是一伙的,我知道错了,我从心,你不要害我。” 他又不是傻子。 但凡江月真在遗嘱上添了他的名,她那前夫百分百会查出来,万一真误认为他们俩是私奔,柏漱估计以后只能去天地银行取钱了。 “你不回去了对吧。” 江奉眼睛亮了亮,他忍不住要笑,但又怕显得太幸灾乐祸。 周颂年在姐姐那里有点地位,他不会在她面前搞事。 江月叹了口气:“跑都跑了,我都把那么多钱留给他了,哪里还有回去的道理。” 她看得很透彻。 不能离开周颂年,什么五亿十亿都是假的,她是能花,是能随意挥霍,甚至花完了周颂年肯定会再补给她。 但那有什么意思? 江月只想拿走她该拿的钱,不想要那么多的负担。 所以她也只拿走了她这么多年偷偷从周颂年身上抠出来的三千万。 一笔不在周颂年管控范围内的钱,一笔她能心安理得花销的,属于她的财产。 第136章 江月很有自知之明,她只拿她应得的那些,至于剩下财产,她立了遗嘱,只要周颂年办理了她的死亡证明,那些钱就都是他的。 她把钱还给他了,她把自由从他那里赎回了。 他们两清了。 手上被人塞进去了什么东西。 江月顺着方向看向江奉,江奉耸了耸肩:“这卡姐你拿着吧,我拿着钱没用,男人是败家的根,你比较适合管钱。” 他又试探性般说:“姐,你以后每个月能给我发两千零花钱吗?我得有点钱买菜,顺便吃宵夜。” 柏漱弱弱地举手:“我也想要,我都没工作了,姐解你以后也给我发点,就当养狗……呃你已经有一条了。” 柏漱跟瞪着他的江奉对视,默默改了说辞:“养保镖了,富婆求您疼我,要求不高,比你弟少两百也行。” 江月都没答应,她捏着钱,十足吝啬地说:“你俩别想了,都给我滚去打工,我这里不养吃白饭的。” 第179章 不散 柏漱便把手放下,头转向窗外,切了一声,超大声“嘟囔”:“真小气!” 江奉倒老实:“那我以后上交工资吧。” “哥们这你也要内卷吗?过分了吧,说好的咱们穷人一条心呢?” “谁跟你一条心,一边玩儿去。” 绿皮大巴车依旧行驶,成功过了几道高速关卡,江月看到g市知名高速路标在身后渐行渐远。 她终于离开了。 ………………………………………………………… 离开g市的第三个月。 江月觉得她已经逐步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她现在居住的地方是南方的某个三线小城市,物价不高,风景不错,有一片湛蓝的海。 江月在这里租了套两百多平的大平层,月租八千八,分上下两层,上层她住,下层住着的是江奉跟柏漱,每天走到阳台,低头就能看到春意盎然的花园。 江奉在家里闲不住,跳脱得很,最近在外面找了份工作,朝九晚五,偶尔加班。 而柏漱神神忽忽的,不知道每天在干嘛。 江月怀疑他是打算在这里重操旧业,虽然这边有钱人没有g市多,但私家侦探总是不会缺活。 即便几十万一单的大活接不到,但几千上万元的找小三找出轨证据,查查对方名下资产这些小收入总是有的。 江月懒得管他。 毕竟柏漱作为室友挺勤快的,也很爱干净,每天回家就开始打扫卫生丢垃圾,有空的话还会顺便把晚饭给做了。 唯一的缺点是有些龟毛,可能是职业病吧。 他会把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归置好,还会按照颜色深浅来进行整合,但凡有哪一样出现偏差,柏漱都能纠结很久。 江月上次不小心撞翻了书,没有按照顺序随便就摆了回去。 结果被柏漱跟在后头怨念地念叨了好几天,直到给他发了六十六元红包才获得安宁。 “可累死我了。” 柏漱端着汤锅往桌子中间放。 桌上满满当当六菜一汤,咕噜肉,八珍豆腐,蚝油菜心,清蒸黄鱼,蜜汁叉烧,蒸排骨,以及一道玉米排骨汤。 都是好菜,忙活了一下午,柏漱没听到想象中的雀跃吵闹声,有些不满。 他抬起头,看了眼坐在桌前玩手机的江月,又扫了眼看似正襟危坐,实则偷瞄江月手机的江奉。 柏漱重重地咳嗽一声。 只发出响来,没张嘴,怕脏了菜:“吃饭不许玩手机,能不能尊重一下干活的人?再这样我就不给你俩煮饭了。” 江月立刻放下手机,鼓掌:“哇,今天吃这么好,柏老板您可真会做饭,盖了帽了,从没吃过这么地道的菜。” “敷衍。” 柏漱看向江奉,江奉立刻棒读:“哇,今天吃这么好,中间忘了,地道!” “哥们你吃点核桃补补脑吧。” 柏漱冷哼一声,“记性这么差,小心以后得老年痴呆。” 江奉没回嘴,他是等着吃饭的,不敢得罪厨子。 柏漱见他不接茬,只得重重坐到椅子上。 他手边放着两双碗筷,没主动发,等着人要。 可惜江奉早已看穿他的打算,立刻站起身,对着江月笑盈盈的:“姐,我去给你拿碗筷吧。” “柏漱哥可能是忙,他把这事给忘了。” 好心机。 柏漱决定下次就往江奉的碗里抹芥末。 但转头江奉又把他手边的碗拿走了:“你洗不干净,我姐吃饭的碗都是要烫过的。” 挺招人骂,偏偏江奉帮他也烫了碗,柏漱不好发作,只得在对方把碗筷摆好之后闷头吃饭。 江月懒得理他们的之间的小争端。 柏漱跟江奉好像天生就不是很对付,有事没事就要斗一斗,前几次拉着她来评理,江月只得各打五十大板,结果两个都跟她闹,烦都烦死了。 日子久了,江月也懒得管,反正这俩都惜命,打不起来,就算打起来了,她最多也只说一句: ——“要打去练舞室打。” 等吃完饭后,三个人都有些晕碳。 各自坐在椅子上,不是刷手机,就是撑着肚子看天花板。 江奉歇了一会食,对着江月说:“姐你明天有没有行程安排?” 江月摇头,江奉便说:“后天公司要求我出差,可能要去隔壁省市忙个四五天,你在家要注意安全,不要随便给别人开门。” 柏漱接茬:“我觉得家里挺安全的。” “你最不安全。” 江奉眼睛眯起,带着警惕审视:“柏漱哥,虽然你人挺好的,但是我姐就一个人在家,男女有别,你这样不太好吧。” 言下之意。 ——‘你要不别住这儿了。’ 柏漱耸耸肩:“弟弟,我什么人你不知道?给我八个胆我都不敢惹你姐,你有空防着我,不如去防着那几个没事就来献殷勤的邻居。” 他说着,又觉得有些好笑:“隔了快一公里,还能说是邻居呢。” “不过我偷偷去查了,三个人里有一个条件不错,k大毕业的律师,家里还有点小钱,长得也还行。” 柏漱啧了一声,对着江奉笑着说:“恭喜你弟弟,你要有新姐夫了。” 江奉面色一瞬间阴沉,但很快又恢复原状:“真的吗?” 他看向江月,依旧在笑:“姐,我怎么不知道?” 江月只淡淡地说:“你听他耍你玩呢,我没事给你找姐夫干嘛?有钱女人是不可能结婚的,我怕男人抢我的钱。” 结婚对现在的江月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有钱又闲,自身资源已经足够抵抗外界风险,在这种情况下引进新人,反而容易暴雷。 谁知道那些男人是奔着她的人来,还是奔着她的钱来? 为了钱鲨妻,故意借贷几千万导致女方负债累累,杀猪盘骗投资,拆白党骗财骗色…… 周颂年曾经给江月灌输了不少社会险恶知识,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举的例子都是真实可查,并且被害方凄惨无比。 吓得江月好几个月不敢乱出门。 即便现在周颂年不在身边,江月依旧对这些事非常警惕,甚至复刻不了那些离了婚就到处找小白脸找男模的富婆故事。 ——她怕对方有备而来,即便不被害,也会怕得病。 “姐,你在听我说话吗?” 江月听见江奉的声音,回过神,笑了笑:“听着呢,你说你要出差嘛。” 真该死。 她怎么又想到周颂年了? 这个贱男人真是会阴魂不散,明明都离婚且逃离了,他依旧像一个死不瞑目的鬼一样缠着她,影响着她的思想,生活,几乎一切。 江月甚至在电视上看到过他。 第180章 前任 在财经频道看到的。 周颂年出车祸那段时间,集团内部出现了些变故。 江月没有那么多消息来源,倒是柏漱连着好几天各打电话接电话联系“老朋友”们,最后只跟她说: “我消息没那么灵,只知道最近这么乱,八成是跟他们家的集团企业继承有关。 ——周家家大业大,人也多,心思自然难免出现分歧,主支那边除了周颂年以外没有其他后代,而周颂年又恰好出了车祸,是死是活没人知道。” 柏漱啧了一声,带着几分感叹:“周家不少人以为他死了,只是周董事长一家为了争权不肯对外宣布,所以一个个跳出来抢权。” “还有不少人传播他死亡的消息,以及一些生前的绯闻事迹。” 生前事迹…… 江月抿了抿唇:“不会也有我吧?” 倒不是她自恋,而是他们的曲折离奇的感情纠纷确实在网上热闹过一段时间。 豪门八卦,谁不爱看? 江月要不是当事人,那她八成也得在背后跟人蛐蛐。 第137章 上帝是个好编剧,人生能编排出的剧情往往比八点档还狗血。 更何况周颂年的绯闻还掺杂着诸如豪门三角恋,婆媳纷争,情人上位,白月光回国追爱等等等等一系列大众喜闻乐见的经典元素。 外加参演人员各个相貌不凡,自然会被人当做偶像剧或者伦理剧细细观赏。 不少媒体小报,营销号瓣人恨不得趴在床脚细听他们的恩怨情仇,缠绵过往。 柏漱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看得很仔细。 江月瞪他:“看什么呢?找抽是吧。” “干嘛呢,这么凶,我这不是看您跟照片有几分像么。” 柏漱一边说,一边把手机亮给江月看:“您最近别出门,瞧瞧!照片都在网上传播开了。” “虽然被网络包浆包得有点绿,但多少也能看出个人形来,别到时候被人撞见,随手拍两张照,你前夫带着人杀过来,我肯定死定了。” 江月看着手机照片里的女人,有些诧异。 她记得周颂年曾经让人炸了不少营销号跟豪门八卦圈博主。 网络上除了早已退出市场的某涯,其他地方找不到她的照片、 甚至连去慈善晚会的照片都没有,会有保镖盯着,以侵犯肖像权的名义把“不慎”拍到她的记者带去谈话。 江月想:‘或许是因为人死了,所以就无所谓了吧。’ 她转念又想:‘也有可能是周颂年没空管了,毕竟他最近肯定很忙,自然懒得理这些小事。’ 江月谨慎地说:“那我还是少点出门吧,要是有人来,你帮我把他们打发走。” 柏漱自然乐意,还狮子小开口:“我可以假装是你男朋友把你的那些追求者吓走,但是你得给我两百,不然我不干。” “你为什么要假装我男朋友?” 江月翻白眼:“你可以说你是我弟。” 柏漱摊手:“我不敢,我要是敢假装你弟,你弟八成得半夜拿枕头闷我。” 江月冷笑:“那你就说你是我养的狗吧。” 柏漱乐了:“姐解,你不想被人知道你背地玩这么大吧,还养狗,那我是不是该叫你祖银?” “到时候别人一敲门,你就牵着我出去,我就跟他们说:” 柏漱阴阳怪气:“干嘛呢祖银,介就是祖银的朋友是吗?请进,你们要不要喂狗?给十块钱买个煎饼果子吧,就当是喂鸡了—— 姐我错了你别抽我,你抽你弟去,他爱挨抽……” …………………………………… 周颂年出车祸不到三天的时间。 周泽就再度出山,以董事会成员的名义,联合了不少大股东给儿子站台。 周老爷子态度不明。 他的兄弟子侄有不少在公司工作,七八个姓周的分公司总裁,主公司经理,以及大股东小董事联合逼宫,以至于有一段时间股市波动很大。 但最终又在第二个月的中期彻底平息。 集团内部人员大洗牌,不少x总遗憾退场。 甚至还有几个跟在旁人身后用力过猛,表现过度,上蹿下跳的中高层锒铛入狱,喜提玫瑰金手镯一双。 内部问题处理完,外部舆论依旧尘嚣而上。 周颂年也不得不出面接受采访。 好让外界那些小股民以及底层员工们安心,稳定股市,以谋求事业进一步的平稳发展。 ………………………… 江月那天躺在床上,本来是想睡觉,但忍不住玩了会智能手机。 结果很不幸地看到了来自前夫的直播采访切片。 ——好吧其实是她特地“不小心”搜到的,谁让他们今天吃饭的时候看电视,结果跳台跳到了财经频道。 周颂年那张脸出现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江月的筷子甚至都吓得掉到了地上,一瞬间带来的惊吓,无异于大白天见了鬼,没有尖叫就是她最后的尊严。 周颂年真的很阴魂不散。 祸害遗千年。 那场车祸没把他撞死,不仅没撞死,而且还没毁容。 时隔两个月周颂年再次出现在大众眼前,依旧是那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风度翩翩的死模样。 最多是身型更瘦削了些,不笑时候显得有些阴沉,金丝眼镜下隐藏着的眸子更幽暗了。 但好在他接受采访时礼貌的浅笑像是镶嵌在脸上。 不然江月吓都能吓死,根本不敢去搜他。 江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搜他,总之不是因为还对对方有什么残留的爱意。 她觉得她也有点犯贱,主要是犯贱在她既不希望周颂年死,也不希望他过得太好。 据说一个优秀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 江月很安静,她在周颂年那里确确实实死了,但她也很可怕,因为她活着并且偷偷窥屏对方,心中暗自诅咒。 ‘死周颂年,你可千万别过得太好。’ 第181章 凌晨 周颂年最近过得确实挺好。 出了车祸,但人没死,只是撞断了条肋骨,好在断骨断得很平整,也没戳到什么心肝脾肺肾等主要器官,手术也做得很顺利。 脸上被玻璃划伤,光是美缝祛疤就花了几十万,幸运的是现代医美行业进步神速,钱砸得够多,不仅疤痕没留下半分,皮肤反而还养得更好了。 周颂年借着车祸事件装了一段时间生死不明,引出了不少蠢蠢欲动的人。 一番大清扫之后,现在还留在桌上的基本是他这个派系的人,就算墙头草都知道看风向,周颂年从继承人彻底转为了实权派,地位无可动摇。 集团内部稳定后,他还抽空去接受了次采访。 周颂年本质上不是很爱在外出风头,他本性比较低调,喜欢闷声发大财。 但许久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难免容易引发舆论。 集团跟辉鸿在g市以及周边城市影响力很大,一旦出现重大问题,保守估计能直接到影响数万人的生计。 最近出了些波动,底下的员工股民以及相关从业人员心怀不安,网络上阴谋论盛传,就连上头的那些天龙人也有不少开始暗自揣测。 周颂年必须在众人面前露面,否则难免又要生出些事端。 好在他是个很会说场面话的人,在直播采访镜头里镇定自若,风度翩翩。 “企业不是我个人的一言堂,个人英雄主义适合出现在漫威电影,但不适合出现在集团运转上。” 周颂年靠在真皮沙发上,姿态放松,大部分身体对着观众,视线则是对着记者,看上去压迫感不强,但也不显得过分亲切。 他背后不远处是一整面的落地窗,窗外是g市科技园的高楼大厦。 他所在的这一层相对最高,摄像头点位摆放也很有意思,从镜头语言上看,颇有点俯瞰众生的意味。 “每一项预案的决策都由多个部门联合把关,像一台精准的机器,一往无前的航船,即便掌舵者暂时出现危机,也会有不下三个紧急预案,保证企业运行能实现安全软着陆。”(1) 视频很短,记者的问话被剪得很简洁。 大部分是问他的身体状况,车祸事件是否会影响企业发展,以及礼貌性地让他给出建议。(2) 周颂年的回答倒是很清晰简洁。 没有很深奥,连专业术语都没用几个,只是给出了部分营收数据作为依据。 虽然装,但装得很有格调。 再配上他那张一看就很精英的脸,背后能影响数万人生计的庞大集团,以及自身拥有的至少上百亿的个人资产,这点装就变成了成功人士独有的逼格。 江月一边看一边起鸡皮疙瘩,再翻到评论区,简直看不下去。 世界对有钱男人真的太友好了,不仅有梦女还有梦男。 她怀疑周颂年哪天破产了,可以去搞直播带货,肯定能拉到数十万不管他卖什么都来买的死忠粉。 “狗东西,过得这么好,真让人嫉妒。” 江月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滋味。 反正肯定有点酸,来自普通人对死资本家的酸。 她要是也有那么有钱就好了。 真讨厌。 她要是一出生就是豪门子女,或者是什么绝世天才,倾国倾城大美人那该有多好。 出趟门就被星探发掘,拍个照就惊艳众生,一秒涨粉八百万,三分钟内全世界人类都变成她的粉丝,左手操盘世界,右手牵着美人。 受过最恶毒的骂是:“江月虽然愚蠢但过分美丽。” 受过最大的苦是:“你们只顾着忙工作,给我几百个亿有什么用,我需要的是关爱,关爱你懂吗?你不懂,你们只知道给我钱!” “几百个亿也换不到父母一分钟的陪伴!我不管我就缺爱,除非你们给我三千亿,不然我就不从地上起来了!” 但凡她有那么厉害,现在哪里用死遁逃跑。 原本到手的十亿打了水漂,在法律意义上变成了“死人”,现在甚至还要看着企业家前夫在镜头面前光鲜亮丽。 第138章 江月嫉妒到能拿心底的酸水去沤肥。 她太酸了,酸到睡着了,做了个梦。 梦里她是一株栀子花树,正值花开的季节,于是肆意展露香气,香到每一个嗅闻的人都要倒一个跟头。(3) 周颂年这狗东西就被熏倒了,他慢悠悠地走过来,把枝头上的花摘走了。 很恶毒,不仅摘走了花,还蹙着眉,挑剔她:“怎么这样香,香得太浮艳,轻薄,贪婪自私,缺乏管教。” 气得江月原地从栀子花化身打人柳:“去你——的,我想怎么香就怎么香,你管得着吗?” 周颂年像是根本没有痛觉一般,任由她打。 江月打久了,累了,稍一懈怠,就看见周颂年薄唇微…… 不对,是深勾! 江月看到周颂年的唇角咧到耳根,活像个裂口男。 他张开嘴,把那朵香到腻人的栀子花吞了进去,细细咀嚼,花苞被咬碎,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叫人毛骨悚然。 花最终被他吞咽下去,周颂年的脸慢慢转向了她,唇角的弧度更大了,像一只刚学会幻化成人的邪恶狐狸,白牙森森,要过来追魂索命。 周颂年看到她的一瞬间,表情神经质般的兴奋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像紧盯猎物的狼。 “抓到你了抓到你了抓到你了抓到你了……” 窸窸窣窣的温润低语,在江月听来简直是精神攻击。 江月毛骨悚然,喉咙忍不住挤出尖叫:“你不要过来啊!!!” 三秒后。 江月醒了。 低头看了眼智能手机。 时间恰好是午夜三点。 “自己吓自己。” 江月松了口气,她摸了摸额头,一头的冷汗,“周颂年这人真的有毒,该死,明儿个我就去庙里拜一拜,免得让他缠上我。” 态度活像真见了鬼。 为了避免再次做这种噩梦,江月把周颂年的名字设置成了屏蔽词,她觉得她短期之内真的不能再看到他了。 太吓人了,这简直是灵异事件! ………………………………………………………………………………………… 凌晨三点。 周颂年从床上起来,最近的事情有些多,或许是压力太大,他有些失眠。 被子被掀开,新风系统保证了室内温暖。 周颂年缓缓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梳妆台上的镜子倒映出他的脸。 清冷、瘦削、透着淡淡的疲倦。 如果这时候有人仔细去看,会发现他的瞳仁颜色深得不可思议。 是十分纯粹的黑,明明感应夜灯自动开启,但眼底却没有吸收到半分光亮,目光中透着股神经质般的偏执。 周颂年看了眼梳妆台上放着的手表。 凌晨三点,又是这个时间。 梳妆镜被修长的手推开,露出后面一体化的长柜,上中下三排,很宽敞,但如今那上面全都满满当当排列着药瓶。 分门别类,归置整齐。 摆放的人一定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并且出现了典型的刻板行为。 第182章 惜命 周颂年最近的日子过得很好。 真的很好,特别的好,在车祸中幸运地没有死亡,脑震荡恢复迅速,骨折手术也做得很成功,车窗破碎的玻璃被安全气囊弹开,他也没有毁容。 更幸运的是江月对他的影响力史无前例地变低。 很正常,有权有势什么都有的男人,男人,哪怕只是一个人,纯粹的人,自私的人。 只要是个人,活生生的人,有脑子有自理能力的人,就不会出现谁没了谁就活不下去的情况。 周颂年过得很好,他每天早上七点钟之前起床,上班,处理工作,开会,审批文件,拉投资,他什么都做得很好,江月对他没有一点影响。 甚至没有了她,他能更倾尽全力地投入工作。 他能更快地掌权,车祸甚至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她没有死。 周颂年没有酗酒,也没有衣衫不整。 他爱干净,永远西装革履,衣冠楚楚,领带、腕表、宝石袖扣、婚戒…… 周颂年出门固定要洗七次手,门锁开关三次,然后走出去十五米,最后折返回房间,房间里没有人,他把被子盖回去,然后坐车上班,没有任何一天会迟到,即使根本不用按时打卡。 “月月又出去玩了。” 周颂年根本不会想起她。 偶尔会想。 他从来没有梦到过她。 有时候会梦。 梦里的江月很活泼,小小的,尚且是在枝头上的年纪,苍白的小鹅蛋脸,说话的声音清脆,像一曲欢快的小调。 她从背后抱他,他能看到她有些肉的脸颊,粉扑子似的,鲜而嫩。 “你为什么不理我?” 她问他。 周颂年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说话,目光像是死在了那里,化作了碑,再不动了。 他不理她,于是她便有些生气,推开他:“你怎么这么讨厌,我以后再不找你玩了。” “为什么?” 周颂年想问她。 但她不管,自顾自地走了,他自知追不上,总是追不上的,他跟着她走太多次了,总是追不上。 周颂年依旧迈着脚步跟上 砰—— 是什么东西高空坠落的声音。 异常响亮。 周颂年在吵闹声下回过了神,原来是他撞掉了天台处的花瓶,守夜的工作人员被吵醒了,一堆人正在下面收拾。 他当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周颂年很惜命,他不可能跳楼,那太丢人了,他很爱惜名声。 那个花盆说实话也是太小,天台处的栏杆早在前两个月就做了加固,增宽增厚,栏杆之间的距离不到十五厘米,还做了防攀爬设计。 别墅里每一扇窗打开幅度不超过二十度,每一个阳台都有又厚又密的防盗网,最高层搭建了亭台,上下左右都做了封禁。 活像个监狱。 “周总,您怎么在这里。” 是陈管家的声音。 周颂年回过头,看见陈琳带着五六个保镖站在拐角处,神情看上去很紧张。 周颂年不紧张,因为他们都签了保密协议。 周颂年淡然地说:“睡不着,上来看看风景。” 说完,他懒得理会旁人的反应,又径直回了房间。 很正常的一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都相安无事,比……在的时候还要更好,好上一百倍。 周颂年回到房间,视线落在梳妆台上那排整整齐齐摆着药瓶上。 “原来是忘记吃了。” 周颂年无奈轻笑,他去倒了杯温水,温度是三十七度,水杯摆在右手侧四十五度角。 他左手握着瓶身,右手拧开瓶盖,倒出一粒药来,又把盖子盖回去,同样的动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五颜六色的圆粒堆积在他手心。 或许是几颗,或许是十几颗。 周颂年没有算,他仅仅只对这个数字不怎么敏感。 药要一粒粒吃,或苦或甜,温水咽下后没滋没味。 头有些晕,很适合睡觉,周颂年躺回床上,被子盖得非常平整,四个角齐全,仿佛盖棺。 今天没吃褪黑素,所以他又开始做梦。 她总是会来。 调皮地很,白天见不到人,晚上便蹦出来了,如同丝丝缕缕的粉红丝线,活要缠死了他。 是十七岁的江月。 她侧着脸,不许他看,眼眶红红的,透着点倔。 她就是这性子,是个又好又坏的倔孩子,偏偏又那么鲜活漂亮,一双眼眸莹润动人,实在招人恨。 “别看我,没什么事情,我不小心碰到了。” 周颂年审视般看着她,冷着脸不说话。 江月便心虚了,色厉内荏:“你烦不烦呀!都说没什么事情了!” 他是很让着她的。 谁叫她年纪小,不懂事,小姑娘一个,他跟她计较什么? 她要什么他给就是了,闹他烦他他难道忍不下?他的月月再磨人难道还比得过公司里的老油条,烦得要死的甲方? 但周颂年那天没有让着她。 他左手擒着她的手臂,右手捏着她尖尖的下巴,她那时候比现在瘦很多,像个孤零零的猫崽,瘦到没什么力气。 被一直掩藏着的左脸肿起,应该是冰敷过了,又养了一两天,消下去一些,但还是肿着的。 “这也是你磕碰出来的?谁打的?” 江月眸子动了动,很明显,她想狡辩。 耍小聪明,他以前让着她,乐意装作一个能被肆意蒙骗的愚蠢情人。 但现在不行。 周颂年难得在她面前动怒:“月月,别对着我撒谎,我看得出来!” 第183章 受欺 江月避无可避,只得任由他审视,眼底含着泪,似乎是觉得很难堪。 第139章 周颂年这些天很忙。 他要带着文件到g市述职,顺便拉一波投资,既然回了g市,自然也少不了应酬。 回来后还要跟当地的话事人商讨一下上头下达的新文件。 分析其中含义,并推测对企业发展有什么影响,以及对抗地产行业逐渐没落所导致的金融市场波动。 ——他当时还抽空做了几个国际金融相关的风投,投了数个亿出去,收益很好,翻了几番,甚至还捏着一个独角兽公司的原始股,手上现金流甚至多过许多实体企业。 一天二十四小时根本不够分配。 周颂年恨不得把睡眠都给进化掉,一天睡超过五个小时都嫌懒惰,每天只用保持三个小时的黄金时间用来睡眠。 在这种情况下,情感上的那些小烦扰自然要被排到待办事项的范围内。 周颂年足足有六七天没跟江月见面。 当然会发信息。 江月给他发:“早安。”“午安。”“晚安。” 或者:“我今天吃了青椒炒肉。” “讨厌吃葱,为什么每道菜都要放葱花呀?” “食堂里的姜好会伪装,我把它当成肉咬了一口,喝了好多水都觉得舌头里辣辣的。” “食堂的饭好好吃,本来想给你带一份,但是你不吃外面的东西所以就算了吧。” “我要吃舒芙蕾,就要吃就要吃就要吃,不管,明天就要吃到,求求你了,给我带一份,你最好了。” ——这种一般后面会附带一张表情包,磨人精就喜欢在这时候装可爱。 除了吃吃喝喝,江月偶尔也会发一些她平时的心情,甚至还有天边飘过的某个在她看来十分像猫(其实一点也不像)的云朵。 而周颂年的回复一般很简洁。 “好。” “可以。” “明天见。” “嗯,确实很像,月月很有绘画天赋。” ——指抽象画。 以及各式各样、数额不一的转账。 他不是很喜欢在社交软件上留下痕迹,但转账可以。 周颂年其实不算很大方,实干派比起领分红的trustfundbaby总是要更计较一些,希望每一笔钱都落到实处,获取更多利益。 跟李建洲或者张英奕这些豪门公子哥相比,他在女色上面花的钱几近于无。 但他很乐意给江月花钱。 就像如果有别人动不动给他发这么无聊的信息…… 周颂年明面上或许不会说什么,但心底必然会给对方打上“没轻没重”“缺乏边界感”“不值得信任”的标签。 除非对方是他的甲方,或者能给他带来巨大利益。 但江月给他发,他会觉得有那么几分可爱之处。 周颂年很不想承认他有空时会去重复翻看那些消息。 没办法,日子过得太累,总是要找些令人愉悦的事物来促进一下多巴胺分泌。 他权衡利弊、锱铢必较的神经会在那时麻痹,脑海中取而代之浮现的是江月或嬉笑怒骂,或撒娇耍赖,或闹脾气的鲜活神情。 手指微微一动,一笔几千元的转账便发了过去,没什么特殊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他高兴,他乐意。 ——其实应该给更多才对,但发数额太大,月月就不敢收了。 可惜她后来再也没有给他发这些消息,态度也慢慢转变,犹如下属对着上级。 周颂年知道原因。 就像他知道为什么她在他们的婚礼上逃跑,知道她那天会躲在柜子里,知道她在里面默默啜泣一样。 …… 但在那个时候,周颂年尚还对那些未来无从知晓。 周颂年只知道他才离开一个星期,明明他们有短信联络,明明江月随时能找到他的生活助理寻求帮助 ——他把对方的联系方式给她了,避免她哪天有事而他正在忙赶不及到场。 偏偏在这种情况下,她还叫人欺负了。 周颂年尽力调整表情,不要显得太过严酷,以免吓到她,就连声线也放缓:“月月,出什么事情了?” “是谁欺负你了?” 他嗓音愈发温和,循循善诱,活像是在哄孩子:“月月,你说过会对我诚实,这些天我们每天都在互发消息,但你脸肿了,像是被人打的,这么严重的事情,你却一点也不告诉我。” 周颂年神色中故意显露些许失落:“难道是我不值得你信任,所以你连被欺负了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他怀疑她是遭受了校园霸凌。 学生时期很多年轻人不大懂事,把校园当成了斗兽场,见到相对孱弱的个体便扑上去撕咬,肆意挥发人性恶意。 江月性格不算很强势,生得又漂亮,家境贫寒,学习一般。 这种小姑娘最容易遭欺负。 要是她在外头受了委屈…… 周颂年抬手摸了摸江月依旧肿着的脸,眸光幽暗。 可惜还没来得及盘问出什么,江月便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咬着唇,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一边哭还一边推他:“谁也没欺负我,就你最欺负人!” 实在是被惯坏了,还是个小窝里横,在外面挨了欺负,却不敢声张,对着他都绝口不提。 偏偏还有点小脾气,对着谁都不发,全往他身上使唤了。 周颂年被推了几下,佁然不动,只无奈地笑了:“我又怎么得罪你了,难道你脸上的伤还是我打出来的?” 江月圆着眼他,又哭:“就是你打的,你欺负我,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周颂年自然没打过她。 江月是被问急了,故意作他,好发泄发泄心中郁气。 但周颂年却自有几分心虚。 毕竟他是成年人,而她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他们却偏黏在一块,确确实实算是欺负了她。 江月不乐意说,甚至偏过头,不许他看她受伤的侧脸。 周颂年也只好揽着她,亲了亲她额头:“好,算我欺负了你,以后都不问了。” 江月这才安分下来,也不说他欺负人了。 靠在他怀里软糯糯的,活像个粘人的糍粑,全推不开,抬手捏一下粉颊,眼底便要腻出蜜来。 “要去吃舒芙蕾吗?” 周颂年低声问她,他记得她上次说想吃。 江月摇了摇头:“吃过了,刘助理给我送的,奶油太腻,蛋糕有些腥。” “那就换一个吃,拿破仑蛋糕,这个你总是喜欢的。” 第184章 诫命 江月不肯说,周颂年也不逼她。 新居那边最近请了个甜点师,手艺很不错,尤其擅长做黑森林蛋糕以及拿破仑。 江月都很喜欢,懒洋洋地倒在沙发上,面前就是电视机。 电视里播放着周颂年除非脑残了,否则绝对不会看的偶像剧,音量很小,她总是有几分小心翼翼,蛋糕被贴心地装在盒子里,方便她躺着时也能拿勺子挖着吃。 周颂年看她挖了好一会,盒子空了大半,才微微蹙眉:“别吃太多,到时候又牙疼。” 谁能想到他包养情人,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跟对方亲密接触,而是辅导作业、检查成绩、排查对方是否有心理问题、以及带对方去看牙医。 好在江月不近视,不然他还得带她去验光配眼镜。 跟养了个女儿没什么区别。 江月倒是很乖,他一说,她就把蛋糕放下了,还跑去洗手台那边刷牙漱口,没办法,被金主强行带去看牙医的体验真的非常令人不安。 太诡异了,他们不是能做这种事的关系。 她剩下的那些蛋糕周颂年捡起来吃了。 他其实不太喜欢吃甜品,糖分太高,会影响健康。 周颂年也不是什么环保主义者,他多少有那么点铺张浪费的习惯。 但江月会有些舍不得,这来自她贫瘠的生长环境,如果今天不把这个蛋糕吃完,她就会把它塞到他的冰箱里,第二天再吃,多少有些不干净。 蛋糕吃完,医护人员也到了。 周颂年开门让他们进来,又把江月从盥洗室找出来,按在沙发上,让医生护士给她检查。 检查过后,护士拿着工具帮江月敷脸。 周颂年低头看了一眼,说:“别用碘伏,她明天还要去上学。” 江月好面子,要是脸上顶着黄染,被同学盯着看,那会让她对学校产生排斥感。 护士便放下夹着碘伏的镊子,转而给她脸上涂软膏。 江月脸皮薄,被打破了一些,养了一两天还是没完全养好,她乖乖坐在那里任由旁人上药,眼睛一眨也不眨,圆溜溜的,像个被缝缝补补的老式布娃娃。 周颂年看没什么问题,才去跟医生交流。 “耳膜完整,没有见到穿孔,口腔内有少许出血,不过能看出是大概两到三天前受到了击打,颊黏膜跟牙齿有磕碰,肉眼能清晰看到开放性伤口。” 周颂年听出来,是没什么大事。 第140章 只是医生看他神情严肃,所以忍不住各种甩术语,听上去倒挺吓人。 周颂年微微颔首,问:“那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医生说:“日常生活中注意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饮用水不要过热。 “适当冰敷,每次冰敷时间不要超过十五分钟,等表面创口愈合后可以尝试热敷,注意不要引起口腔溃疡,如果出现溃疡问题,您可以再次跟我方联系……” 医生戴着口罩,但露出来的眼神很明显。 ——“尽量别跟我联系。” 他觉得他们小题大做,跟轻伤都不挨边的小伤势,没必要让医护人员特地上门一趟。 周颂年只当看不见,听了一耳朵注意事项以及用药准则后,就把人送出了门。 江月依旧坐在沙发上,脸上涂着一层药膏,药膏外还敷着一层凝胶,那是生长因子,药膏吸收完可以促进伤口愈合,最外面是一层薄薄的纱布。 她看起来更像一个被缝补过的布娃娃了,小小一只,狼狈又可怜。 小布娃娃见到他来,眸子亮了亮,水晶吊灯的光碎在了里面,又很快垂落下来。 是她的泪。 周颂年想也没想,在手边的纸巾盒处抽了几张出来,抵在她的眼下,接住了那些零碎的泪: “别哭了,眼泪要是滴在药里,药就不生效了。” 江月闷闷地“嗯”了一声,周颂年便坐在她身边,让她干净的那半张脸靠在他怀里。 “哭什么?难道护士背着我用酒精给你擦脸了?还是药膏涂着疼,或者是生长因子粘在脸上不舒服?” 周颂年不是多话的人。 但江月总是值得人去娇惯,他理应去哄她。 江月的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是否定的意思。 纸巾被沾湿的范围扩大了。 她平日脆而快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潮湿的,像淋了雨:“对不起。” 周颂年叹了口气,他不能摸她的脸,即使很想,但那里现在涂着药膏。 “怎么了?” 他问。 江月软软地说:“我不应该那样说你,你对我很好,我还诬陷你。我拿你出气,我……” 她抽噎一声:“我太坏了。” 周颂年想,她确实是有几分可恶。 可恶在实在太会讨人喜欢。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可恶到让人第一眼看到就喜欢,让人忍不住想要占有,得到,吞噬,甚至摧毁…… 好在他仅仅止步于想占有她,暂时的占有,浴望不会永远主导他的生活,理智才是永恒的真谛。 他们迟早会分开,他只是暂时地包养了她。 周颂年下颌抵着江月的发顶,不让她看到他此刻的神情,嗓音低沉温润,犹如丝滑的大提琴曲。 “没关系,月月只是想撒娇而已,我不会生你的气。” 他知道她是怕他嫌她。 江月再怎么被娇惯,过往的生存环境到底在她灵魂上刻下烙印。 她不会相信有什么不劳而获,犹如一只万分警惕的小松鼠,为了取得猎人手上的松果,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一旦出现半点风吹草动,她就要逃得无影无踪。 “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 周颂年知道他此时该说什么,他是个恶人,在拐骗一个本身就别有用心的小女孩。 “以后你有什么事就要跟我说,如果有人欺负你,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捏着她的下巴,紧盯着她的眼睛,带着几分压迫感,话语犹如诫命:“知道了吗?” 江月只得重复,她到底怕他:“知道了。” 他们谁都没有再提她脸上的伤。 周颂年不提,他是希望她对他诚实,但偶尔的小叛逆也可以容忍,他们才刚认识不到半年,他不想现在就吓到她。 反正他可以自己去查。 第185章 羔羊 周颂年消息源很广泛,不到一天的时间便查了出来。 其实并不难猜。 毕竟能欺负了江月,她还不愿意告状的人实在没有几个。 她亲缘薄,母亲吴敏敏待她实在一般,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 生理学父亲江肇更是不堪为人,年轻时在外勾三搭四,抛妻弃女,后来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反而让债主去吴敏敏那边逼问要钱。 倒是弟弟还算像样,矮子里拔高个,没什么能力,但为了姐姐能跟着他一路,也算是有那么几分姐弟情谊。 那天保镖其实看到他了,但周颂年没让人去拦。 那毕竟是江月的家人,他是对他们有些看不上,但江月很重视他们,所以周颂年也乐意在吴敏敏跟江奉面前装出大方女婿,温和姐夫的模样。 反正他们也不敢蹬鼻子上脸。 但江肇敢。 周颂年冷笑,他是帮着把江家那些外债给还了,但那是因为江月胆子小,追债人半夜在门口砸门泼猪血,她害怕,她来找他,他没理由不帮。 吴敏敏对他千恩万谢,那是江月的妈妈,江月即便嘴上不说,但她是个孝顺孩子。 周颂年自然也会在吴敏敏面前做出一副极有风度的温和模样,偶尔甩个几万元的红包,顺便让助理按着日子买些瓜果花篮生鲜往江家送。 ——这些好处,是要补贴到月月身上的。 但江肇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动手打她。 周颂年只好约他出来“谈一谈”。 江肇自然不会老实,不过手被保镖们折断了一只后就不敢嚷嚷了。 恰好是打过江月的右手。 时代变了。 周颂年不能随意把江肇装水泥罐里往海中心丢,那很不文明,会造成海洋污染。 他是生意人,没必要把事情搞得过于可怖,他很文明。 所以周颂年文明讲理地恐吓了江肇一番。 江肇也很懂“礼貌”,差点没给他跪下磕三个响头。 只是嘴上还有些硬。 没办法,周颂年最近在江月身上花的钱确实有些多了,光是江月本人知道的数额就有三十多万,恨不得每一句信息后面都跟着一个五千元以上的转账。 跟动辄花费百亿千亿的霸总文学不同,现实中的钱是很值钱的。 某些高干大佬包女人也就五万一个月,最多再送几个包,给个一两张购物卡。 明星网红或者知名模特则是另算。 毕竟找这类的女伴男性主要需求是面子,既然要面子,那就得为对方的名气付出些溢价。 周颂年不玩女人,但他知道规矩。 就像狼生来就知道要吃羊。 而他天生就是牧羊人,狼是他手底下的犬,其余的是被圈养着的羔羊,他会给羔羊们提供一些在限定范围内的“草料”,作为犒劳它们努力的奖赏。 江肇眼高手低,没什么自知之明,右手手臂刚被保镖无麻药原地接骨了一次,却还是梗着脖子,硬着头皮说。 “小月到底还是我的女儿。” 江肇瞄了眼周颂年。 周颂年似笑非笑,只朝他微微颔首,意思很明显:‘你接着说。’ 江肇瑟瑟发抖,话卡在喉咙里,想吞回去,却也不敢,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 “打断骨头连着筋,她到底是我生的,您就是再霸道,也不能让她不认我。” 周颂年面上那抹笑意更深了,透着几丝嘲讽:“她不是你的女儿。” 她是他的。 “最起码从现在开始不是了。” 周颂年连威胁警告都说得很有风度,语气听上去十分平和。 好像他现在不是带着一群保镖威胁小情人麻烦的父亲,而是在高级餐厅用餐,顺便给身边的服务人员打赏一笔小费。 “以后不要去纠缠她,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对她动手。” 周颂年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用比较直白的语言,毕竟太过文明的措辞,会让江肇这种市井泼皮以为这件事还有让他犯贱的余地。 所以他浅笑着说:“我就把你脖子上顶着的那颗东西拧下来。” 江肇最终被好好地送回了家,临走前惊恐的表情以及那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让人印象深刻。 这辈子他估计再也不敢动江月半根头发。 周颂年没让人送他去医院,他的钱可不能花在这种人身上。 可惜江月的母亲对丈夫留情太深,江肇出了事,肯定要牵连到他的月月。 周颂年难得感觉自己受到了束缚,江月不算他的软肋,但因为她而感到被束缚。 这件事他也没什么解决办法。 或者说…… 他乐在其中。 …………………………………………………………………… 到了夜晚,他飘零的、可怜的小月亮便扑到他怀里。 她枕着他的胸肋,听他的心跳,咚、咚、咚、连带着她的也一起跟着跳了。 周颂年摸了摸她的发,江月便抬起头,仰视着他,看他犹如看她的救世主。 第141章 她说:“我永远不要离开你。” 是来自菟丝子的诅咒,丝丝缕缕,活要缠死了他。 周颂年那时候答了什么? 他好像…… 他好像跟她说…… 周颂年抚摸着她的侧脸,没有摸到泪水,他松了口气。 她总是有些爱哭,海绵似的小姑娘,挤一挤,泪便汪出来了,淋淋漓漓的,像一场延绵不绝的春雨。 周颂年看她的神情,总是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或者像雄狮俯视着领地内的一只把它尾巴末端毛球当做逗猫棒的愚蠢幼猫,好似她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 他那时候总是这样,他现在也总是这样,她对他来说确实太小了,不是年龄上的幼小,他们其实只差了五岁。 是思想上的稚嫩。 她太幼稚了,犹如初生的羔羊,毛茸茸从雏鸟,蹒跚学步的幼猫,稚嫩到令人生出居高临下的怜悯。 “月月,我不是你的救世主。” 他迟早会离开她。 那样对她似乎有些残忍,但周颂年到底是个无情的人。 “没有人会永远不离开另一个人,月月,分离是注定的事情。” 分离是注定的事情。 于是梦境开始扭曲,逆转,他的月月那张小而苍白的鹅蛋脸支离破碎。 时间收束让周围的一切犹如万花筒,颜色艳丽纷呈,形状扭曲,宛若盗梦空间。 周颂年推开了门。 第186章 呓语 门被拉开了。 江月依旧在那里。 她靠在核桃木衣柜的边缘,后背抵着柜板,瞧上去比以前长大了些,但还是那样爱哭。 柜门被周颂年拉开,光照进来,刺伤了她的眼,眨了两下,又是一滴泪,从她的腮边滑落,砸到他心底。 江月穿着他的衬衫,呆愣愣地抬起头看他,唇角抿得很紧。 “她走了。” 他说。 她不出来,垂眸不再看他。 周颂年忍无可忍,他把她从那块狭小的空间里抱了出来。 江月身上被他常用的特调香氛浸透了,幽深清冷,尾调泛着苦味,是带着点辛辣腻味的冷调龙舌兰。 但她是暖的,香而暖,是扑簌簌的天鹅绒。 “你为什么会找过来?” 她带着哭腔问。 周颂年眼睫微颤,场景竟再次转换。 江月身上的衣物,由他亲手披上的衬衣换做了一身极华贵的洁白婚纱。 周颂年的手在她的膝弯之下。 他将她抱起,手臂能感受到婚纱上点缀着的宝石,如同不慎落入珍珠贝内的沙砾,如同他们的婚姻,是对当事人的一场彻头彻尾的甜蜜折磨。 “因为你在这里。” 周颂年说。 他冷冷地说:“月月,不要这么任性,这是我们的婚礼,你却躲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 “我知道。” 江月有时候真的很任性,偏偏又哭得像是在跟他撒娇:“我们不要结婚了,你想找她你就直接去好了,为什么你们闹别扭要拿我当幌子,你们拿我当什么,play的一环吗?” “你们平等自由尊重的爱情一定要在里面掺杂一点润滑剂么……” 全是借口。 周颂年只听见了一句真话。 江月含着泪,她恨恨地说:“我讨厌你!” 那她就讨厌他好了。 真可怜,她要跟一个厌恶的人生活在一起,直到他腻。 周颂年浅笑,带着几分恶意:“月月,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我是很疼爱你,但不代表我不会生气。” “婚礼会照常进行,你最好表现地好一些,做个听话的乖女孩,让我们彼此都能在这里稍微留下一点体面。” 江月含着泪,她说:“我讨厌你。” 于是他的笑容敛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严酷的神情: “江月,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这样跟我说话,你没有这个资格。” 江月便不说话了,她紧闭着眼,整个人湿漉漉的…… 她沉在浴缸里。 她沉在浴缸里。 她沉在浴缸里。 水还是温热的,她的裙摆在水里漂浮,墨发如同海藻在水体里纠缠不清,是他半醒不醒的奥菲利亚。 周颂年颤抖着伸出手,他想像以往的每一个梦境一般把她从里面捞出来,他做过这件事,他做得很好,他让她睁开了眼睛…… 月月、月月、月月…… 水里的江月睁开了眼,红唇一张一合,她说: “我恨你。” 浴缸里的水渐渐漫了出来,到脚踝,到膝盖,到指尖,再到脖颈…… 她说:‘我恨你。’ 水没过了头顶。 周颂年没有感觉到窒息,她对他说:“我恨你。” 凭什么? 她有什么资格对他说这句话! 他都没有抱怨过她扰乱了他的人生,他给了她多少好处,他在她这里做了多少血本无归的亏本生意,违背了多少信念准则。 他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还是人生太过走运,上天看不过眼,所以把这份罪孽降临到他身边? 他尚且没恨上她这个罪魁祸首,她倒是恨上他了。 凭什么! 周颂年兀自恨着她。 恨不得把她榨成一团黏腻的汁,然后仰颈一饮而尽,他要嚼碎了她,把她吃到肚腹里,藏到肋骨后,锁在心窝里,才能勉强有那么几分安心如意。 四周是一片寂静的海,幽静无光,黑深一片。 “颂年。” 是他的罪孽的声音。 周颂年一听就知道是她,于是急急忙忙去寻,都顾不上再去对她展露愤恨。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月月就是很调皮,总是喜欢在水里,是来自骨子里对母亲,对羊水,对安全的眷恋。 水是生命的源泉,深海却是危险的。 周颂年看到她被困在车窗里,她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又落下了泪,飘在水体里,犹如从贻贝里剜出的珍珠。 她好可怜,拍着车窗,求他:“救救我。” 月月哪里受过什么苦,她连吓唬他都只是拿刀比划比划,自己半点伤没受,刀口倒是划到他身上了。 她为什么又要到水里来,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危险!为什么一旦有向下的道路她就要朝着那边奔去…… 周颂年知道原因。 那是他犯下的罪孽。 “月月,别害怕。” 他兀自镇定地说着,使劲去砸那扇关着她的车窗,指尖死死嵌入了车窗的缝隙里,甲盖掀开,模糊的血肉在海中蔓延,延伸出丝丝缕缕的血线。 “别害怕,我带你出来,不哭了,很快我们就回去了……” 是低沉的呓语,周颂年很冷静,指尖翻出来白骨,疼痛钻入心底,但他只死死地盯着她含泪的眼睛。 砰—— 沉闷的响声响起。 周颂年看到车窗被敲碎,他的月月消失了。 那台汽车被吊车从海里拖了出来,停在沙滩上,里面空无一人,车窗被击破,留下一个巨大的豁口,上面的玻璃碎得参差不齐,很尖锐。 他脑海中似乎浮现她惊恐又疼痛的神情。 周颂年想:‘月月最怕疼了,她是连打针都要纠结半天,抿着唇不敢去看护士的人。’ 那么多的碎片,她如果要逃出去,必然是被割伤了。 她会有多疼,多无助,她一定很想来找他,她只是一时没有想清楚,她最后必然是后悔了,不然不会把车窗砸开…… 水再次漫过头顶。 周颂年独自一人在暗无天日的深海里,他四处去寻找她的声音,他必须要找到她。 “月月。” 他唤了她一声,四周只传来空荡荡的回音。 像无数个他在寻找她。 月月,月月,月月,他的奥菲莉娅,他的魂,她又飘到哪里去了…… 凌晨四点半。 周颂年直挺挺地从床上醒来。 第187章 遗忘 周颂年坐起身,静静地靠着床头。 最近吃的东西有些混乱,出现了情感淡漠的情况,好在没有影响到工作,不如说反而让工作进展更加顺利。 集团跟辉鸿就像一艘平稳行驶的航船,周颂年是中间的核心。 他一向不会被情感影响,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周颂年安静地坐了五分钟,姿势有些僵硬,整整五分钟内没有任何动作,就连呼吸跟眨眼都按照着一个固定的频率,仅仅只是生理性的运作着。 如果江月半夜起床看到他这样坐在身边,百分百会吓一跳,然后骂他: “颂年你被鬼附身了吗?半夜坐床头干嘛,吓死人了!” 骂完之后又后怕,找补一句:“老公你没事吧,人家就是太关心你了,你不会跟你的宝贝计较吧……” 第142章 她会双手合十,做出像小猫讨食般的拜拜动作,跟他撒娇。 她脸上的笑容,脸上的笑容…… 周颂年眨了眨眼,如梦初醒。 他似乎梦见她了,他梦见了,梦见了梦见了梦见了…… “月月怎么还没回来?” 周颂年有些愠怒。 ‘她真是太调皮了,他不过给她解了禁,她就夜不归宿,连条短信都不给他发,可见是胆子大了。’ 他想:他实在不能这样惯着她。 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碰到危险了怎么办! 他们现在可是离婚了,她拿着五个亿的资产,这是很危险的,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别有用心的人想要越过他去坑害她。 周颂年对江月从来没有吝啬过。 他是可以一次性给她十亿,但偏要分成两份,一份是直接给的现金跟资产,另一份犹如赡养费,每个月的月初、月中、月末准时发放。 那五亿的赡养费,一半是为了防她在外面大开后宫,月月最爱钱,不会为了所谓的男色抛弃大额钱财。 另一半也是怕她遇上危险,有钱没权的年轻女孩就犹如一块鲜嫩的肥肉,多得是人想要上前啃一口。 赡养费一个月发放三次,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上门拜访查探,要江月亲自出来签字,他们才会发放资金。 这样操作,哪怕周颂年哪天需要长期出差,工作人员也能注意到江月是否安全,然后及时采取措施。 毕竟周颂年就是为了这点事养着他们一整个工作室,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们也别出来工作了,不如直接去投胎换个好用的脑子。 包括把小别墅留给她,把安保人员以及所有工作人员都留在她那里,由他出资供养,大部分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毕竟忠心、不乱说话、不勾结外人、身家清白、没有恶习的员工其实并不好找。 周颂年不否认他有私心。 他搞这一出,基本上有脑子的人都默认江月还是在他管辖的范围之内,顶多从合法夫妻变为地下情人。 那些蠢蠢欲动的,无论是想攀附她的小白脸、还是为了捞金的所谓的高级男模、觉得大佬玩过的女人必有过人之处,也要上手的拜金男,以及不怀好意要坑害她的人…… 他们根本不敢去找她的麻烦。 至于跟他同阶层的人,也犯不着去招惹江月,那是明晃晃踩周颂年的脸。 女色什么地方找不着,犯不上为了这点事跟周颂年硬杠。 江月在他的羽翼庇护下很安全。 但她太调皮了,夜不归宿,半点危险意识都没有。 周颂年想,实在不行就松松手,出差几天,让不怀好意的人吓一吓她,好让她知道…… 但想到一半又觉得算了。 她胆子小,吓坏了又哭哭啼啼的,他还得去哄她。 ‘她怎么还没回来?’ 周颂年皱眉,他从床头柜的支架上把手机取下来,长指轻点,点开江月的头像。 里面江月发出的消息映入眼帘,他最近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 周颂年这些天情感淡漠的问题愈发严重,情绪平静到犹如入土三年。 已经基本能做到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真的修成了传统霸总必有的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以及一副天塌了都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 但每次看到江月信息的时候,还是被气笑了。 她给他发了很多表情包刷屏,挺可爱的,就是信息叮叮当当了一天,没办法,谁让他给她设置了特殊备注,别人都是静音,就她最吵。 倒数第三句是——“周颂年,我凑你的嘛。” 倒数第二句是——“不陪你玩了,神经伪人,你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我玩腻你了,之前那些都是骗你的,再也不见,你被甩了。” 以及最后一句——“这么简单都看不出来,颂年,人菜,就还得练,别以后又被女人骗了躺床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默默流泪。” 没礼貌的坏女孩。 周颂年太阳穴青筋狂跳,恨不得把她揪出来狠狠打一顿屁股。 他这次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不会因为她哭哭啼啼就停止让她报数,教训还没教训几下,就因为她撒娇,就抱着人哄半个小时。 周颂年生气了十分钟,头有些疼。 多半是被她气的。 很想教训人,但江月不在。 她以前再怎么胡闹,晚上总是会回来,偏偏今天又不在。 又? 周颂年头更疼了。 他冷笑一声,也没再管,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得半生不熟。 他早习惯怀里有人,夜里的江月很温暖,像是一片暖融融的抱枕,她枕在他身上,像是睡进了他的心里。 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最乖巧安稳,漂亮可爱的眼睛紧闭着,不露半分情绪,让他可以说服自己,她或许可能也爱着他。 周颂年到底还是醒了。 也说不清自己睡没睡过,脑子被搅得一团乱麻,点开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五点。 凌晨五点。 周颂年从床上爬起,再睡不着,去她卧室外面敲了敲门,没人应,或许她睡着了,所以他只好推开门,她不在里面。 她不在里面。 周颂年有一瞬间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一个一个房间搜寻,等走到最后一间卧室,江月就躺在那里,被子被踹到床下。 她睡觉一向不安稳。 周颂年看不过眼,他其实是不想找她的,他只是强迫症,看不得有人晚上不好好盖着被子,他一定要把被子盖到她身上。 江月在梦里不满的挣扎,中央空调温度适中,她觉得热。 周颂年实在不满,所以爬上了她的床,把她牢牢地按住了,她又安分的睡在他的心里 ——隔着一层厚厚的蚕丝被。 周颂年很心虚的在她身边安睡,又幻想着她早上起来看到他时的神情,那一定很有趣。 但江月早上没有醒,只有他睡着了。 他神魂颠倒,昏睡在他爱情的婚姻坟墓上,像一条挣扎到死的狗。 即使他死不承认。 …………………………………… 凌晨六点。 周颂年准时醒来,昨晚的江月早已走了,他身边只剩下一条被揉乱的衣裙,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暖而甜。 周颂年凝视着那条藕色的裙子很久,似乎意识到什么,沉沉地叹了口气。 月月似乎很久没回来了。 生不见人,生不见人。 打捞团队在中下游守了两个月,来来回回捞起来不少人,周颂年每次都亲自去,不是她。 于是他庆幸,卑劣的庆幸,……的是别人,不是她,那些家属或悲或痛或麻木的神情似乎出现在他脸上,而后又很快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药,满满当当,药瓶塞满了柜子,药剂灌满了他的脑,他越来越平静了。 周颂年面无表情地把那条裙子挂回衣柜。 凌晨六点半。 周颂年爱干净,洗漱穿衣,西装革履,衣冠楚楚,领带、腕表、宝石袖扣、婚戒…… 他洗过七次手,每一次都很仔细,门锁检查过三次,不会把她关在外面。 一切都做完了,周颂年径直往外走,面上笑意浅浅,跟管家打招呼,吩咐:“把早饭温好,月月早上醒来喜欢吃点热的。” 陈琳的表情很奇怪,但没有否定:“好的,周总。” 于是周颂年便放下心,他缓缓朝外走,越过天蓝色的花瓶,红木的书架,或黄或粉的花束摆放在大理石桌台上,门是深黑,天是蟹壳似的青,朝阳红得像血。 走到别墅门外十五米。 周颂年又皱着眉折返回去,他想:‘月月最小气,要是知道他去上班又不叫她,她会觉得他冷待了她。’ 于是他折返回去,回到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卧室里。 被子掀开,里面空空荡荡。 周颂年扶额,他又忘了。 好在时间还来得及。 周颂年上班从来不会迟到,他永远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是总裁,是精英,是牧羊人,是掌舵者,是无情而刻薄的丈夫。 江月对他的影响史无前例的低,他都快要把她抛诸脑后了。 周颂年最近过得很好。 第188章 创伤 周颂年的情况必然也引起了周泽、郑惠,甚至周老爷子的注意。 周老爷子现在已是认了命,继承人只能是周颂年,他到底是俗人,偏心亲孙子。 其实不偏心也没用,周家那些人联合起来跟周泽掰手腕都够呛,更何况跟在集团里扎根多年,连中高层都清洗过一遍的周颂年。 既然认了命,那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周颂年出事。 ‘集团是一艘一往无前的大船,精准的机器,无论如何都能运行’ ——这种话都是说给外头那些人听的,实际上掌舵者的位置至关重要。 第143章 出身决定了一个人的下限,能力的高低决定了一个人能走到什么位置。 豪门企业里多得是履历漂亮的二代三代上位,然后没几年就带着企业走向末路,百亿资产秒变负债,最后全家上新闻当老赖。 周颂年这种后代可遇不可求,周老爷子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周泽性格上难以做到左右逢源,御下跟交际能力显然不如他们。 更何况前段时间才发生了争权风波…… 周颂年在这个节骨眼出了事,集团难免要生出大波动。 周颂年找的心理医生很有职业道德,在郑惠的逼问下什么都不肯说。 但周泽有钞能力。 还发动了:‘如果你敢隐瞒,就让你在g市混不下去’的技能。 威逼利诱之下,总算撬开了心理医生的嘴。 “周先生目前的症状不容乐观,据我观察应该出现了幻想,幻视,幻听症状,是很明显的创伤应激障碍,甚至有解离症。” 心理医生看上去很紧张。 周泽对他而言是在新闻报纸里才会出现的人,不是在这里剪彩,就是在某会出面跟领导拍照握手。 气势十分压人。 周颂年身上有压迫感,但到底是年轻一派,讲究几分亲和。 周泽那个年代,以他的出身,基本不讲什么亲民,更无需故作姿态: “所以你是说我儿子大脑方面出现了问题?” 周泽冷声问。 他没问他儿子是不是疯了。 事实上周颂年在他跟郑惠面前表现地非常正常,在工作上也没有任何失误,甚至还出席了一次商业剪彩,以及上了财经频道。 在几千万人面前直播,照样面不改色,风度翩翩,一副成功人士,高级精英模样,话说得很漂亮,事业也做得极好,一场直播,让股价直线上涨了六个百分点。 这样冷静的模样,自然也引得不少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说他心狠,冷漠,以及猜测周泽的那位前儿媳的去向——周颂年封锁了消息,除了内部人员,基本上没人知道江月出了事。 要不是周颂年最近在小别墅里的表现有些吓人,工作人员扛不住了,有几个受不了辞了职。 周泽也发挥了点钞能力,撬开了辞职人员的嘴。 不然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周颂年私底下情况竟然如此不容乐观。 心理医生连连摆手:“大脑方面是没有问题的,周先生很配合,他去做了脑部ct,都是正常的。” 他自然不敢说周颂年疯了,谁知道有钱人会不会把他灭口。 只能暗自祈祷,二十一世纪,希望他们这些天龙人不要随便做法外狂徒。 “只是心理层面的问题,创伤应激障碍,他……” 门“砰——”的一声被人重重推开。 屋内的人朝外看去。 只看见一群穿着黑色冲锋衣的保镖,其中一个明显是领头的人把被踹开的门往两边推开。 周颂年信步闲庭走入室内,抬眸看向里面的人:“你们怎么在这里。” 第189章 阴鸷 周泽坐在沙发上,下巴微抬,看着周颂年,神情颇有些严肃:“下次进来之前记得敲门,不要随便踹门,很不礼貌。” 又不是他踹的。 指使保镖踹门的周颂年面不改色,只重复了一句:“你们怎么在这里?” 郑惠心虚不已:“我们只是关心你。” 心理医生整个人都吓麻了。 他可是签过保密协议的,两边要是闹起来,他们父子没事,别到时候把他的执照证件啥的给吊销了。 好在周颂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们有什么事可以来问我,不要为难医生。” “把刘医生请到隔壁休息室那边坐一会。” 周颂年对着保镖吩咐,又看向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立刻点头,强装镇定:“好的。” 于是周颂年对着高望颔首,高望立即会意,带着心理医生跟保镖们退出了房间,还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等回到了休息室,心理医生没敢坐休息室的沙发上,反而是看着高望,似乎想问什么,但是又不太敢。 高望看了眼侧对面的沙发,对心理医生道:“您坐吧,情况周总那边也大概了解了,不会为难您的。” 心理医生这才坐下,没敢全坐着,但也没什么谄媚的姿态,只是说:“诊疗室有监控,等回去我就把那些监控都交给您。” 之前每次会面之前,监控都会被关上,还有专人过来室内检查,确定无误了周颂年才会进去。 这次是事出紧急,谁也没想到周泽夫妇会直接杀到这里。 高望礼貌地笑了笑:“上面的监控现在是关着的,前面那些也都取出了,如果您没什么重要记录,那我们就把监控带走了。” 心理医生松了口气,摇头:“没有,您这边能带走就行。” 要是留着他反而还要担惊受怕。 “今天的诊疗费跟误工费会在三个工作日之内发放。” 高望看到心理医生正襟危坐,也知道对方想听什么,于是接着说:“至于保密协议,这次是特殊情况,我方也并不打算追究您的责任。” 他话音顿了顿,两个人都知道对方下一句还有一个:“但是……” “但是这种情况也只能出现一次,如果还有下次,我方会让专门的法务人员过来处理,保密协议的条款您应该清楚,人生很长,没必要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断送了整个职业生涯,甚至未来。” 心理医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头上像是悬了柄巨剑,好在巨剑砸下来的黄金足够值钱,足够他在今天之后休假三年。 “是,我清楚了,高秘书,我有职业道德,今后也会严格遵守保密协议,绝不跨越雷池半步。” “那就再好不过了。” ……………………………………………………………………………………………… 诊疗室内。 周颂年坐在被换过坐垫的医生位上,靠着椅背,百无聊赖地说:“你们没事不要随意探查我的隐私,太没有边界感了。” “颂年,我就你一个儿子,我这次做的事确实冒犯了你,但你要体谅我作为父亲的心情。” 周泽叹了口气:“我没有办法在知道我的儿子出现了疾病的情况下,还保持着作为外人才会有的冷静跟边界感。”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在装相,毕竟小时候没有管过你,年纪大了,退了位,反而要装什么慈爱父亲,要管你的事。 你一直是个独立的孩子,你有很强的自制力以及驱动力,我从来不会去打乱你的节奏,你什么都做得很好,从小到大都不让人操心……” 周泽的手在桌面上握成拳,又很快垂落到身侧。 他一向寡言少语,刻板严苛,很少没说这么长一段话了,尤其还是在周颂年面前,颇有些捉襟见肘的窘迫。 “我一直觉得你令我骄傲,你爷爷把事业交到你手里,所有人都能放心,包括我也是。” “颂年,我从来没有因为我们之间的权力斗争而生过气,老马恋栈,我却不恋权即便我输了,也是输在自己儿子手里,你能青出于蓝,胜过我许多,我心底其实很高兴。” 郑惠在一旁听着,不知道想着了什么,竟是啜泣了两声,捏着手帕擦泪。 她或许有许多日子没有去医美了,也没有化妆,看着比往常老了几岁,哭起来也端不出那副平日里的高傲贵妇模样。 周泽拍了拍她的手,又看向周颂年:“但现在我反而希望你平庸些,玩女人也好,开豪车炸街也好,胡作非为也好。” “只要不杀人放火,不玩那些摧残身体的东西,几十几百亿供着你,玩到老也没事,总好过你现在……” 周颂年是他的独子,周泽平日里再冷漠严峻,也不会不喜爱这个优秀的独子。 他六十多了,再生固然是还能生,试管嘛,大不了以后在外头多养几个女人,跟宋珏一样,养蛊似的生,哪个孩子厉害哪个就上位。 但那是下下之策,周泽不想在这个年纪承受丧子之痛。 郑惠更不想。 自从知道周颂年心理方面出现了问题,周老爷子头一次把她叫到面前,骂了个狗血淋头。 周老爷子年轻时脾气强硬,老了慈爱了些,这么多年从没说过嫁进来的儿媳妇一句不是,就是动了怒,敲打的也是子侄。 郑惠头一次被点出来呵斥,连带着名下的几个基金跟慈善项目都被收走了。 掌权太后梦碎,要是周颂年没了,她连周太太这个位置都坐不住,甚至因为老爷子迁怒,说不定离婚后分的钱还没有江月多。 “我现在也很好。” 周颂年冷淡地说:“我在工作上没有出现任何失误,我没有恶习,也没有做过任何损害集团利益的事情,您不用为此担心。” 郑惠急忙说:“但你在生活上过得……” 第144章 “我在生活上过得也很好。” 周颂年打断她:“您最好别管我生活上的事情。” “我怎么不管你?你天天在家里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半夜梦魇在别墅里乱走,要不是早先做了安全措施,你现在已经死了!” 郑惠胸廓剧烈起伏,根本不敢想象那副场景:“你要是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办?江月那件事谁也不想发生……” 周泽心跳漏了一拍,刚要出言呵止,便听见郑惠说: “你不能因为死了一个女人你就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这是在给关心你的父母施加精神压力。” “她没有任何事情!” 周颂年神情一瞬间变得阴鸷,眼神凌厉如刀:“您跟她关系再不合,也不应该这样诅咒她。” 第190章 震颤 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在周颂年说出那句话后变得压抑无比。 连空气都似乎凝滞住了,犹如一场停滞在半空的瓢泼大雨,稍有动作,就要倾泻一地。 “我是不是诅咒你自己心里清楚!” 郑惠再受不了压抑的气氛,落下泪来:“两个多月了,那么多人去捞,大队都出动了,一点人影都没有,要是真活着早跳出来了。” 两个多月的时间,那条江月沉车的海不知被打捞搜捕了多少遍,能捞出来的东西都捞干净了,光是运污费就花了大几百万。 更别提捕捞船长期作业的费用,周颂年还豁然大方起来,做了几回善人,帮那些被捞出来的尸骨寻亲下葬。 “你让我怎么忍受你变成这副样子?当年你要是按着安排娶了墨挽,你现在什么都太太平平,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番境地。” 郑惠暗哑着嗓音哭诉:“颂年你清醒些吧,人死都死了,你们也早离婚了,你能不能……” “说完了吗?” 周颂年面无表情:“你情绪太激动了,与其让我清醒,不如你先去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 他说完,从座椅上站起身,看向周泽:“您不用太过担忧,我没有任何问题,谢谢关心。” “好。” 周泽闭了闭眼,呼吸深而慢,郁气堆积在心底,是理不清的思绪:“我以后不会再插手你的事了,她也不会。” 这个她指的是郑惠。 周颂年冷笑道:“希望如此,如果她实在太闲,我也不介意让她回到外祖父那边,一心去忙着处理他们家的大事。” 门开了又关。 周泽缓缓看向失魂落魄的郑惠:“这段时间你先回你家里散散心吧,从今以后颂年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了。” “凭什么!” 郑惠猛然站起身,头有些晕,似乎是低血糖,她强撑着,对着周泽怒然道:“我是他妈,他的事我为什么不能管?” 周泽深吸了口气:“你想你娘家破产你就去管,你想进精神病院你就管,郑惠你是不是没长脑子!” “你听听颂年都说了什么,你想想爸那天骂你都骂了什么。” 周泽这么多年头一回生这么大的气,黑着脸,手重重地拍着座椅扶手:“你今天还敢对着他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要是颂年一旦出了事,以爸的性格,把你送到国外疗养院都是轻的!” “你以为他老人家默不作声就是好相处的吗?你看到时候郑家那些人会管你吗?你把颂年往死里得罪,你以为他没有脾气吗?” 周泽看着郑惠瞬间灰败的脸色,连嗤笑都欠奉,只冷声说:“你先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如果期间我知道你又忍不住搞出动静,不用别人动手,我先把你送进去。” 周泽忍无可忍,他站起身,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 几道命令下去,小别墅那边安保再度升级,工作人员全副武装,栏杆上甚至都失去了美观装饰,转而换成细密到蚊子都飞不过去的超厚防盗网,恨不得把整栋楼包装成小型监狱。 …………………………………………………………………… 周颂年离开后,并没有回公司,而是让老张把他送回小别墅。 他在这里生活了四年,已经习惯了,比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周家老宅还要习惯,那是他的家,他跟月月的家,他应该回到那里。 陈琳听到门禁处保安发来的通讯,一早在门口等着。 小别墅的大门敞开,周颂年朝陈琳微微颔首,忽略掉对方:“您怎么回来了,有什么吩咐”之类的话语。 周颂年像是忽然意识到陈琳面上的紧张神情。 他不动声色地去打量四周,工作人员的表情似乎也有些怪异,他们跟在他不近不远的地方,目光落在他身上,令人不适。 周颂年习惯了被众人包围的生活,从小到大都是在工作人员的包围之下。 所有的繁杂琐事都能用金钱外包,花一点钱,就能买断对方八小时内的劳动力,将繁琐的工作外包,好换取自身的惬意舒适。 甚至周颂年偶尔还要参加晚宴,应付记者,上财经访谈会,以及各大有合作的商区开盘剪彩,他是比较低调,但也不是敏感的人,反而对这一切游刃有余。 但现在,旁人的目光让他不适。 不是他的问题,而是他们,员工在警惕地看着他,犹如看精神病患者,跟他对视后,又避之不及般移开眼。 周颂年脚步顿住,对着陈琳问:“我最近看起来很奇怪吗?” 陈琳面上的笑意僵住,摇了摇头:“没有,您看上去很好。” “我上次不小心碰掉了花瓶。” 周颂年浅笑:“或许是吓到你们了。” 陈琳头摇得更快了:“那只是一个意外。” “最近类似的意外很多吗?” 周颂年平静地说:“多到有员工辞职,以及到老宅那边告状。” 陈琳沉默了,她的面上的表情与其说是犹豫,不如说是惊恐。 周颂年便明白了。 “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我会按铃叫你。” 周颂年回到房间,礼貌地对着陈琳说了句话,而后关上了门。 等门锁锁上之后,周颂年才抬起手。 他静静地看着他的右手,右手在不由自主地震颤,犹如神经痉挛,震颤规律难以捕捉,周颂年一路上压抑了许久都没有克制住。 第191章 愉悦 这也是他没有直接回公司工作的原因。 他绝对不能在众人面前显露颓势。 周颂年一向自尊自傲,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面无表情走入房间,走到那个熟悉的梳妆台前,拉开镜面,把镜后柜子里的药物一一清点出来,按照顺序排列,而后依次拧开。 右手拧瓶盖时偶尔会发生失误,药不慎多倒出了几颗,但他没有在意。 三十七度的温水,放在右手边四十五度角的方向。 红蓝黄绿的精神治疗类药片依次吞入口中,随着药效开始,右手的震颤逐渐得到克制。 周颂年将手摊开又合上,试探几次,除了有些麻木感之外,一切都变得正常。 “月月。” 周颂年轻声自语,身边似乎出现了一道身影,不太清晰,但他能听见她的声音。 似乎在叫他的名字。 周颂年轻笑:“我就知道你会在。” 是肯定的语气。 他看着镜子里那道模糊的身影,有些苦恼:“你不能总是乱跑。” 外面太危险了,他实在是不太放心她。 周颂年叹了口气。 其实江月对他没那么多影响,他对她全然无情,他的人生不会因为她有丝毫改变。 但他就是不放心她。 多可怜的女孩,一辈子都没逃出他的手掌心,她现在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害怕。 周颂年以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最近难免生出几分迷信,总觉得江月躲在哪个暗黑无光的地方,哭啼啼的,咬着唇,不肯叫他,却偏偏心底等着他主动来找。 她性子就是这样倔,早被惯坏了。 他不去找,她就要一直躲在里头哭,非得要他亲自把她抱出来,哄上许久,才稍微称心如意,勉强露出那点甜蜜可爱的笑容。 手又开始止不住得发颤。 周颂年蹙眉,又倒了些药出来,温水吞服,大脑开始出现异样的响动,像浸泡在大海里,十分沉闷的气泡蒸腾声。 他不会放过她,月月太不乖了,私底下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周颂年想:‘他总是会找到她的,就像婚礼那天他会找到躲在柜子里的她。’ 他们死也要死在一起,他要比她晚一点死,晚上那么一天,这样他就相当于占据了她的所有人生,是彻彻底底的征服胜利。 周颂年眼前有些模糊,他只得把金丝眼镜又戴上。 眼前依旧不清晰。 地下室有他很喜欢的东西,周颂年更年轻的时候很热衷于此。 第145章 热衷于扳机扣动的“啪挞”声响,鲜红的靶心上留下黑深的洞,他做什么都是一击而中。 周颂年的本性并不像他的外表一般清冷俊逸,气质儒商般温和沉静,他是伪装可以得很好,面具像是长在了脸上,他能装一辈子,但不代表他就是这样的人。 相反,他的人格底色异常冷漠,缺乏常人应有的同理心。 就好像他年轻时会带着江月去西伯利亚狩猎野兔棕熊,打开保险,扣动扳机,后坐力于他而言微乎其微,猎物躯干、大脑被穿透,或痛苦挣扎,或僵直躺地…… 周颂年会在一旁观看许久,享受收割生命的愉悦乐趣。 大学时期酷爱玩对冲基金,搞对赌协议。 天凉王破做不到,他是个遵守社会规则的人,但每隔一段时间也能为高楼大厦底下的绿植增添一些人体肥料。 江月永远想不到她成年后每个月领的基金来自于周颂年的第一桶金。 他跟旁人合作,最后瓜分到手有六千三百四十七万。 这笔钱来自某个倒霉的公司老总。 据说后来那位老总破产后承受不住压力,在世贸大厦玩自由落体,结婚两年的娇妻也成为了李建洲的情妇之一。 儿女们则是为了躲债,带着剩余的钱跑到了国外,现在大概窝在某几个消费较低的旅游城市,或安稳度过余生,或承受不住落差把钱财挥霍完便颓废不甘地死去。 周颂年对此全然不在意,他只觉得无聊。 运作的过程稍微费了些心,因此还算得上有趣,但结果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成就感,所以周颂年毕业后老老实实回了家族企业,走上制定规则的道路,那是他的新玩法。 反倒是拿着这笔钱给江月建立基金时,心头涌上的恶趣味更令他愉悦欢欣。 ——他们分享着同一份战利品。 虽然江月并不知情。 那会吓到她,就像他们一起去狩猎,江月不过是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兔子,就吓得哭了出来。 ‘游戏要两个人玩才叫游戏,月月既然害怕,那我们以后就不来了。’ 从那以后周颂年再也没有带着江月去玩那些他以前热衷的游戏。 或许是因为确实疼爱她。 也或许是因为他找到了更令人喜欢的“新玩具”,他的宝贝,他的女孩,他甜美可爱的小月亮。 周颂年忽然觉得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 于是他站起身,打算去一趟地下室,那里封存着他当年的“旧玩具”。 手机传来震动的声响。 ‘是有工作上的事么?’ 周颂年眨了眨眼,大脑又恢复了清明,他看都没看就接通了电话:“你好。” 电话那头是老熟人,褚冠,搞侦查的。 毕业于国防,目前在少壮派中级别不低,周颂年跟他有利益关系,只是一个在商,一个在……,不好明面上走得太近。 “颂年,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痕迹了,沉水的那辆车有专人去验过,有几个可疑的地方,我建议你现在过来一趟,有些事得当面跟你说。” “有什么疑点?” 周颂年的心脏狂跳,下眼睑微微痉挛抽动两下,呼吸轻而漫长。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一声:“别那么紧张,好消息,你一定喜欢听。” 第192章 物质 自从离开了周颂年,江月的日常变得非常平静。 平静到如果小学生拿来当做作文素材,或者写作寒暑假日记,都会被老师划上红线,并批注: “太过敷衍。” 开始的前一个月,没人管束,江月大熬特熬,在星露谷疯狂收割农作物,偶尔还要到峡谷(用的柏漱的号)来几场巅峰对决。 黑眼圈比死了老公继承亿万家产,每天梦中笑醒夜不能寐还要浓重。 最惨的是柏漱段位掉得太快,又缠着她闹。 他已然变得十分贪心,六十六元哄不好,江月只得多给了两百五十元,暂时买断了他有着全皮肤的账号。 熬了几个大夜之后,江月深感自己即将猝死。 索性多熬了几个通宵,把夜都熬穿了,这才彻底将生物钟调整好。 熬夜太久,江月有小半个月身心俱疲,一天天的打不起精神,好在从网上学了点八段锦,每天练个十分钟,出点汗,倒是舒服了很多。 到了第二、第三个月,江月彻底适应了没人管的生活。 自由,但无聊。 她的照片前段时间在网上传播了不少,害得她疑神疑鬼,不敢随便出门。 在现在居住的小城市也没什么朋友,江月也没什么不良嗜好,酒吧舞厅这些危险场所一应不去,每天最大的运动量就是戴上口罩去最近的商场买点小零食囤囤货。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去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但江月觉得她目前心理有些像张爱玲女士笔下的曹七巧。 有钱,吝啬,怕被人算计,所以死死攥着手里那点钱,生怕被男人骗。 也有男人给她献过殷勤。 毕竟江月生得还不错,清纯甜美,看上去没什么心机,美貌,但没有半分攻击性。 对普通男人而言,算得上是经济适用型妻子,说句难听话,也能称之为 ——“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你不是那么物质的女孩。” 真有人跟她说过这句话。 江月一听到当场差点没吐出来,恨不得租一辆豪车在对方面前玩漂移,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物质。 柏漱听完她的吐槽后,将其备注为“献殷勤但马屁拍到马腿上的嫌疑人c”。 “祖银,我建议你别跟那种人接触了。” 柏漱啧了一声:“那哥们脑子有病,我去他工作的地方干了几天,他同事跟我分享了,说那玩意背地里说他在追你,快追到手了,你是外地人,到时候这房子还不是他们家的。” 这是美化过的修辞。 事实上嫌疑人c的同事对他早看不惯,柏漱随口一问,对方就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你说他啊,对,他最近老是去郊区别墅群那块,那边不是新搬来个小姐姐么,其实早先谁都不知道,毕竟大家也不关注这些,上班就够忙了。” 女同事瞄了几眼休息室的门,没听见动静,这才倒了杯水,压低声音,跟柏漱说悄悄话:“我跟你说哦,他真挺不像话的,前段时间出去团建,多喝了两杯,就扬言说找到了富婆,钱多漂亮还贤惠。” “就有人起哄问他。”女同事学着那天问话人的谄媚语气:“张经理职场得意,情场也得意,就是不知道那位富婆小姐跟您怎么认识,又怎么找上了您?”” “他就说,那女的也就是看着有钱,以前还不知道做什么的呢,我肯接盘就不错了,要不是长得还行,再有钱我都弯不下这腰。” 女同事露出想吐的表情:“yue了,姐妹,你说他平时看着人五人六的,喝醉了酒直接暴露真面目了,还有一群男的捧臭脚,给姐们看吐了都。” 柏漱还记得他的人设,立刻皱眉,声音尖了八个度:“就是,太恶心了这种男人,我们千万不能找!大男子主义。” “嘘,小点声!” 女同事掐了一下他肩膀:“别被听到了。” 又吐槽:“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这完全就是新时代小男人,没担当,势利眼,还爱造谣。” 柏漱附和:“呸,垃圾,老娘迟早要撕烂他的嘴。” 他是纯直男,但有时候也不是不能牺牲一下名声。 没办法,gay蜜的身份总是要比直男更容易打开女人八卦的心扉。 毕竟谁会不喜欢跟一个妙语连珠、同仇敌忾厌恶恶臭男的“男姐妹”吐槽同事呢? “唉,要不是为了工作,我也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他爷爷的居然还是我的上司,一天天对着这种奇葩,心累。” 女同事话音一转,八卦对象又从嫌疑人c变成了老总的某个养在公司里的小秘。 柏漱立刻竖起耳朵来听。 他来这公司也不是多爱打抱不平,给室友查探新“追求者”。 他这次是接到了某个老总夫人的委托,来查小三的。 小三在财务处,跟老总一块偷偷往外转移资产。 柏漱查清楚后便将消息转给了老总夫人,并赚取到了五万的佣金,顺便还把消息泄露的锅栽赃陷害到了嫌疑人c的头上。 最后以被歧视的lgbt人士的身份退出职场修罗场。 以及给女同事送了她想买很久的办公按摩椅,作为她八卦的回报,获得了对方赐予的“你是我最好的姐妹”这一超绝称号。 而江月完全不知道柏漱背后的努力。 她只是偷偷地翻了个白眼(没办法,她打峡谷还需要柏漱给验证码):“你别一天天不着调,还祖银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变态。” “你都在家养两条人形犬了,这还不变态呢。” 第146章 柏漱笑嘻嘻:“对了,江奉出去两天了,他干嘛了?在新公司日理万机,都没空回家了?” 江月想了想,说:“他们那边是搞外贸的,小奉大学学的小语种,说是这次的客户比较难搞,所以出差时间会长一些,小奉说如果谈成,应该能分到百分之三的盈利。” “行吧。” 柏漱说:“您以后注意点,别又被那些苍蝇缠上了,那个男的看着人模人样,实际上垃圾死了,对了,那个律师你要不要我也帮你考察考察,规矩你懂……” 他拇指食指交叠,做了个数钱的手势。 江月撇了撇嘴:“你好恶心,还对着我比心。” 柏漱也不让着她:“您为了不给钱,装傻说这种话更恶心。” “你敢骂我,今晚你洗碗,洗碗机我不给你开了!” ……………………………………………… 被水浸泡过的汽车车身出现锈纹。 为了不破坏现场,周颂年没让人给车进行保养,而是直接放在某个仓库,由专业人员进行查验、看管。 褚冠带着他环车身一圈,问:“看出什么疑点了吗?” 周颂年想了想,说:“没压线。” 褚冠呵呵了两声:“你这个冷笑话说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这时候你还要心情开玩笑,我看你也不是很着急啊。” 褚冠不紧不慢,看着周颂年。 周颂年似笑非笑:“我一向不被情绪主导。” 第193章 端倪 “是吗?” 褚冠挑眉:“我前几天在新闻上看到你了,霸道总裁,真够风光的,可惜端杯子的时候手抖了两下。” 他也不跟周颂年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问:“最近吃得什么药,怎么还有神经性震颤了?” “这件事跟你说的疑点有什么关联?” 周颂年被点破,表情却没有丝毫心虚,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甚至还开始抨击对方的信誉:“如果你没事过来只是为了说几句废话,那我觉得我们之后也没什么合作的必要了。” “急了。” 褚冠叹了口气:“你平时话不会这么多的。” 周颂年冷笑:“你平时也不会没事耍着别人玩。” “我没耍你啊。” 褚冠说:“当初让你进国防学侦查你不去,现在好了,脑子都陷到那些没用的弯弯绕里,钱是赚够了,智商却不如以前高了。” “是啊,我钱赚够了。” 周颂年说:“所以我现在特别不喜欢别人耽误我时间,如果你再拖延,我觉得下个月的研发基金可能会暂时审批不过。” “真玩不起。” 褚冠知道周颂年一向言出必行,立即指着车窗对着他讲解:“你看到这个车窗了吗?虽然击打痕迹因为在海中浸泡,已经接近消失,从外面看,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有内往外看的话……” 褚冠说着,从工作人员手上接过手套,上前拉开车门,而后又将门关上,模拟出由内往外砸车窗的状态。 周颂年仔细查看,垂眸深思,不到一分钟的思考时间,大脑灵光乍现。 “玻璃碎裂的方向不对。” 褚冠跟周颂年异口同声。 “如果是从内向外砸车窗,由于力的作用,以及海水倒灌与反推的冲击,车里不应该有这么多的车窗碎片。” 褚冠说:“看这些碎片的痕迹,我认为这辆车是被人从外部破开,同时这辆车被破开的车窗处也没有任何人体组织或者衣物纤维组织,太干净了,这放在现实中非常不合理。” 他说着,又打开了车门,从里头钻出来,拍了拍衣服:“里头玻璃渣子太多了,真扎啊。” 周颂年只淡然看了他一眼:“你是在跟我演福尔摩斯吗?” “我不信你只有这点线索,就会直接来找我说事,这辆车被捞上来时我并不在场,运到这里之前,我发现它被人动过手脚,组织物或许被处理干净了。” 褚冠来找他,百分百有其他更确切有效的线索。 周颂年固然十分惊喜,但面上不表露半分。 对方请他过来,大费周章,必然是要开价。 他不能把在意显露地太过明显,免得褚冠坐地起价。 最起码现在知道江月还活着,周颂年只觉得魂回来了一半,神思清明,无论能不能从褚冠这里拿到她的消息,他都有法子把她找出来。 天眼查不到,那大不了开启地毯式搜索,不必烦忧人力物力。 周颂年有的是钱,也有的是愿意大开方便之门的人脉。 褚冠笑了笑:“我记得你那时候是出了车祸,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大情种。”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只会说“女人影响了我拔剑速度”的人呢。” 周颂年淡然道:“意外而已。” “你就装吧。” 褚冠牙酸:“怪不得你老婆要跑,你当着我这个朋友装没事,当着太太装,女人很难哄的,装着装着她就信了,信着信着人就跑了,你追都追不上。” “所以你今天让我过来是为了上情感课程吗?” 周颂年面无表情:“需不需要再买点紫水晶加持一下桃花?” 褚冠挠头:“那是什么?” 那是江月经常看的《爱情三十六计,捞女上嫁剪刀石头布守则》。 周颂年带着几分已婚人士对未婚单身男子的优越:“你不懂。” “你很懂。” 褚冠说:“但是你老婆跑了。” 周颂年便冷下了脸:“她只是比较调皮,出去玩玩而已。” “行。” 褚冠摇了摇头:“我说不过你。” 他说完,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 是一个透明塑封袋,里面装着一枚小小的u盘。 “这是你太太那天在g市的行经路线,以及载她的大巴车车主的口供,我只能给你这些,其他的你就得自己去查了。” 周颂年接过u盘,面上总算浮上几分浅淡笑意,眼睫微颤,瞳孔似乎有一瞬紧缩,犹如猎食者捕猎前一瞬的焦躁兴奋。 他礼貌矜持地对着褚冠说:“非常感谢。” 而褚冠也笑了:“希望你不要搞出人命,颂年,咱们多少也算是亲戚朋友,你这个级别的犯了事,八成案子要交到我手里。” “当然不会。” 周颂年说。 当然不会。 周颂年回到家里,缓缓走到地下室。 地下室说是地下室,不如说是一个地下大平层,在软装布置上跟小别墅几乎是一比一复刻,只是面积要小上许多,只有三百多平。 甚至还有一个观影间。 周颂年跟江月曾经一起来过这里,甚至一起坐在他现在坐着的沙发上,准确来说,是他坐在沙发上,江月坐在他的腿上。 然后他们一起看电影。 似乎是某部新上映的青春爱情片,周颂年看得犯困,觉得不如去看财务报表或者股市涨幅线。 但江月还挺入迷,时不时小仓鼠似的嚼两口爆米花、小蛋糕,小饼干。 声音细细碎碎,很催眠。 但周颂年不能睡,因为她肯定会嫌他敷衍,然后借机生事。 好在她也乖得很,知道他无聊,偶尔会亲他一下,又或者拈一块小饼干喂到他嘴里。 周颂年会挑剔一句:“月月,这样很不干净。” 但被她瞪一眼,也将就着吃了。 挺好的,他不爱吃甜食,有洁癖过分爱干净。 但月月给的东西总是能增添一份特殊意味,能暂时缓解他对她的瘾。 就好比现在,周颂年死死地盯着似乎是从监控,或者天眼那边截取出来的片段。 四周黑深一片,播放出来的画面也是寂静无声。 江月的身影不过是从街角一闪而过,就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周颂年眼睛一眨不眨。 他眼睁睁看着江月离开商场,看着她在地下车库坐车离开,看着不知道是哪一户人家门口的监控出现她惊鸿一瞥的身影,看着她乘坐的车一路飞驰到海边 ——这些都是他曾经无数次重复观看的场景。 观看到呕吐,观看到大脑承受不住开始遗忘,观看到被心理医生诊断出患有ptsd。 周颂年现在又有些想呕吐了。 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对那幅画面脱敏。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江月的身影。 是新的画面。 在那辆车沉入海面三十余分钟后,他的女孩出现在了g市之外的某个老旧驿站的超市的监控里。 第194章 亲手 她买了一瓶水。 周颂年看了眼,是碳酸饮料,他忍不住皱眉。 周颂年忍不住条件反射地去想:‘月月生理期快到了,她喝这些冰饮,等生理期来了,会闹着说肚子疼。 她在他这里一向有些不安分,她会因为自己不舒服,到了晚上看他在床上舒服地躺着,很是看不过眼,必然要作妖闹他,也不许他安生。’ 第147章 而后监控消失,画面是一片黑,只有褚冠跟几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你是亲眼见到那位小姐把车还给你的,对吧。” 褚冠说。 中年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紧张:“是、是的。” “我失业了,有时候会开出租车,有时候累了想歇一天,也会把车租出去给别人,但是那天来租车的明明是一个男人,但最后帮忙还车的却是一个女人,她还跟我说了几句话。” 褚冠饶有兴趣地问:“说了什么?” “她好像说……让我想想……” 中年男人沉思许久,像是想起什么:“对,她说她老公没时间,所以拜托她来还车,因为她看上去很年轻,我也就多注意了些,女司机嘛,我怕她把我的车刮坏了。” “不过后来我看车没什么事,就让她离开了,然后等她离开后不久,那个租车的男人就把我拉黑了,押金也没要。” 中年男人有些心虚:“押金有一千三百,我看他们没要,我就留着了,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如果你们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我可以退回给你们。”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激动,透着紧张跟羞愧,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失业前八成是白领。 因为在社会摸爬滚打的底层不会有这样高且纠结的道德心。 褚冠说:“不用,那笔钱是他们留给你的赔偿,今天过后,三个工作日内,我这边还会给你一笔信息费,就当做你提供线索的报酬。” 音频出现一段时间的空白,而后又变成另一些人的声音。 是大巴车司机。 在磕磕巴巴地对着褚冠,或者说对着褚冠以及他带着的一堆沉默的保镖倾诉。 这次的对话比较含糊,或许是因为时间比较久远,也或许是因为大巴车司机每天要接触的客人繁多,以至于对方一直在不断回忆。 回答也有些混乱,没有之前的中年男人那般简单清晰。 但周颂年依旧在混乱的答复中搜寻出了想要听到的东西。 “你说那天啊,那天我,唉,我是有些记不清了,要不是那天只有几个人包车,我估计现在都不知道你们说的人是谁。” “他们是嫌疑犯吗?还是犯了什么事?” 大巴车司机有些后怕:“我说呢,三个年轻人,都漂漂亮亮的,也不坐高铁,来包我这种绿皮车,一看就没什么好事,要不是他们出钱多,里面还有个女的,不然我都不敢载人。” 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女性。 周颂年瞬间变得有些警惕。 不是害怕江月出轨,出轨在这种场景里还算是好事,最多比较伤害他本人的心情。 他主要怕她被绑架,如果是被绑架,绑匪现在都没有给他发勒索信息,那只证明一件事。 ——月月她有可能…… 周颂年心跳漏了一拍,呼吸沉重,肺像是撒进去一把沙硕,导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摩渗出血气。 他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象她当时的无助惶恐,怪不得她日夜在他的梦中哭泣。 如果她…… 他绝对会让那些人付出惨痛代价! “你问我那天发生了什么,哎,大多忘了,大晚上一心都在开车……” 司机想了想,又说:“对了,我那天听到其中有一个男的对同行的女的说,“你前夫出车祸了”。” “哦?” 褚冠立刻来了兴致,原本百无聊赖的声音瞬间变得兴致勃勃:“那接下去呢?” “接下去,接下去那男的就问“姐你伤不伤心,要不咱们回去吧?”” 司机回答:“那女的好像说: “回去干嘛,又没死,等死了我再回去。”” “应该是这么说的,我有点印象,毕竟两男一女嘛,其中一个听上去是她弟弟,啧,跟带着奸夫私奔似的,我还听见他们讨论能不能分到那死了的前夫的遗产。” 周颂年听见褚冠幸灾乐祸的笑声。 以及大巴车司机啧啧称奇的感叹: “哎,现在的女人哦,根本没有上一辈女人那么吃苦耐劳,都忘了本了。” 褚冠连忙叫停:“行了,就说到这里,你可以回去了。” 大巴车司机又吞吞吐吐地跟他讨价还价。 录音戛然而止。 周颂年靠着观影椅椅背,笑意森然,很有价值的视频,值得他审批发放一笔三千万的研究资金。 月月真不愧是他养出来的,实在是聪明,太了解他了,她是从什么时候计划这件事? 从他们离婚? 周颂年垂眸深思,他想:“不对,应该要更早一些,月月胆子很小,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计划好要离开他。” 她跟宋墨挽的合作,大概是她早有此意,然后顺水推舟,怪不得她不跟他告状。 当然,月月是有错,但协助,或者说诱导,推动她一步步走上这条路的人才是罪大恶极。 周颂年想着,太阳穴青筋忍不住地跳动,呼吸急促,瞳孔紧缩,像是陷入了极度地兴奋。 他从沙发上站起,去淋浴间洗漱,更衣,缓缓戴上手套,然后往地下室最深处走去。 戴着白色无菌手套的手覆上保险柜,修长的手指细致灵活。 周颂年听着保险柜逐渐解锁,齿轮交错发出的机械“啪嗒”音,心情竟然出奇的好。 柜门自动弹开,周颂年看到了他的旧玩具。 ——是黑如曜石“泊莱塔” “月月真是太不乖了。” 周颂年看着他的旧玩具,笑意加深。 或许只有这样她才会更乖一点,就像他以前想的那样,只有……才会最听话。 周颂年脑海里浮现他一直想做的一件事,一件非常幸福愉悦的事。 ——他要占有她,直到她死,直到他死 第195章 偏好 远在离g市足足有两千多公里的江月并不知道,她的前夫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是如何地阴暗爬行。 更不知道对方已经在着手调查她目前的位置,并加班加点安排工作行程。 力求能排出一段时间的长假,空出时间,将一切后事都安排妥当,保证即便集团在没有掌舵者的情况下,依旧能封锁消息,稳定运行一个月。 让他能有时间上门捉人。 或者说完成他一直以来内心深处隐约期盼着的夙愿。 江月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她只享受着久违的自由跟快乐。 手上捏着三千多万的活期存款,曾经给江奉,前不久又收回手中的卡,每个月也有两万元按时发放。 妥妥的小富婆一枚,有钱又闲,不用每天上班打卡,也不在控制狂前夫的管辖范围内,可谓是自由自在,幸福感拉满。 完全是她想象中才能有的美好生活。 随着时间的流逝,网络上关于她的传闻也少了许多,江月偶尔也能到外面逛一圈。 当然,她偶尔也会想起周颂年。 没办法,也不是江月犯贱,主要是他们在一起太多年了。 错综复杂的关系从江月十七、八岁的恋爱脑少女时期,一直持续到她变为“冷漠毒妇”(夸奖意味)的二十五岁。 说难听点,她没遇上周颂年的时期基本上是属于野蛮生长。 遇上周颂年之后,才算真正意义上被养了一遍。 人的思想就是这么复杂,“精神弑父”过后,偶尔也会怀念怀念有“严父”管着的好。 尤其是在遇到几次“追求”,或者以“追求”为名的骚扰之后。 江月难免有些怀念当初只用应付周颂年的日子。 但如果有人说“daddy”真的会在不久之后出现她面前…… 江月只会觉得活见了鬼,然后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跑路。 好在柏漱觉得不错的律师追求者倒还算正常。 律师姓赵,名恒,相貌中等偏上。 好在身材很好,大概对于精英男性而言,穿上西装后笔挺的身材也是能增添竞争力的一部分。 赵恒赵律师的追求也相对含蓄。 从商超相遇时偶尔搭话。 “是江小姐,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 “呃,好巧呢。” “你也喜欢喝这类饮料么?最近这类代糖奶茶感觉在女孩子那里很受欢迎。” “应该吧,我不太清楚,是你女朋友跟你说的吗?” “不,我目前单身,是我妹妹跟我分享的,她让我出门给她买一箱回去囤货。” “这样啊,你们家人感情真不错呢,呵呵……” 对话大多是诸如以上这些干巴巴的,搭配着假笑的尬聊。 再到接下业务,帮助江月解决房东忽然狮子大开口的提租要求。 ——当然,是付费的。 赵恒看在两人是熟人的份上,打了个友情折扣,七折。 江月很是松了口气,对现在的她而言,给钱不算难事,但还人情债会很麻烦。 第148章 最后进展到偶尔能约杯咖啡。 柏漱毫无边界感地来问:“你俩谈上了?” 明明是他说不错的人,但问话时的表情有些怪异,酸溜溜的:“我还以为您瞧不上呢,毕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陪伴过狮子的人,怎么可能跟狗在一起。” 江月斜他一眼:“动物世界看多了?又是狮子又是狗的,我还不能谈几个灵长类了。” “哟,您知识学的还挺杂。” 柏漱阴阳怪气:“咋不说您谈的是灵长目人科人属物种呢。” “少跟我阴阳怪气,还没谈呢。” 江月抬着下巴:“没那么快,我们目前处于暧昧状态,他还在考察期呢。” “怪不得你前几天去了x马会所。” 柏漱来了兴致:“我还以为您只是单纯的道德败坏,没想到是赵律师没能上位,您要多找几个“考察期”人员。” 一听柏漱说起x马会所,江月就有些来气。 “可得了吧。” 津门话真的有些人传人。 江月被柏漱时不时熏陶,莫名学会了捧哏腔调。 “我还以为那地界有多好玩呢,结果一进去,那几个哥们一身的古驰香水味,害得我以为我进了酒店厕所。” 江月吐槽:“等我看清楚人长什么样,我更后悔了,一个个的,妆比我还浓,等看完一圈,我都想给他们介绍几个男朋友。” “还有两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一个蛤蟆成精,一个蜈蚣得道,朝我一看,我还以为我是个蛇精呢。” “好么。” 柏漱吹了个口哨:“祖银,您也是演上葫芦娃了,高低算个女明星。” “正经点吧。” 江月白他一眼。 柏漱便笑:“你眼光那么高,又怎么看上那位赵律师了?难道是因为他英雄救美?” 那倒没有。 帮忙跟房东谈个条件而已,江月签租房合同找的看合同的律师是赵恒的同事。 她是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签的字。 而且对方帮忙,她也付了钱了,肯定算不上英雄救美。 仔细想想,她原本对赵恒赵律师其实没什么感觉。 唯一一次稍有心动,还是因为对方在咖啡厅跟她洽谈房东抬租时,中途接了个紧急来电。 等回来后一脸抱歉,跟她说:“不好意思,我上级领导给我发了一个案子过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能在这里接收一下文件吗?” 赵恒说是在询问她,但视线频频看向电脑包,神情颇有些为难。 江月又不是什么矫情作精。 她知道对方对她有点意思,但也没什么想借机为难,搞“是我重要还是你工作重要”那一套踩线操作。 于是十分体贴道:“既然是领导发的案子,还是先处理比较好,我这边不着急。” 赵恒很是松了口气,他对着江月投以一个抱歉中包含着隐晦满意的浅笑,而后取出电脑开始办公。 认真工作的人总是有那么几分特殊魅力。 江月忽然意识到他的手指很是修长,骨节分明,上面点缀着恰到好处的青色脉搏。 有些涩气。 再一抬头,赵恒直挺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薄唇抿紧,下颌线清晰,完全没有往日的亲和,反而看上去稍稍有些严肃。 江月眨了眨眼,心底暗骂一声:“真是见了鬼了。” 她怎么就好这一款呢?! 第196章 含恨 江月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赵恒此刻看上去真的有点像那个谁。 虽然在相貌、身高、长相、职业、甚至生长环境都不一样,但就是有那么一点像。 “完了。” 江月哀叹一声,她前夫是霸总,不代表她也要染上这种坏习惯吧。 20xx年了。 现在还敢随便找替身的霸总可是要被是深情男二天凉王破,虐身虐心五百章。 还要被摇身一变转换成复仇女王林品如的女主啪啪打脸。 然后看着男二女主潇洒离去,但时不时展现甜蜜细节的背影悔不当初,阴暗爬行,痴迷疯狂。 结局要么在疯人院玩自由落体,为花草树木增添营养,要么天天一脸智障模样“呵呵呵呵”傻笑,念叨着女主的名字回忆往昔。 霸总找女替身尚且如此。 她一个霸总的落跑前妻找替身岂不是死的更快? 江月心生纠结。 要是赵恒跟她前夫没有一点相似,那她或许会因为这份心动,而直接跟他步入恋爱关系。 但偏偏…… 可要是没有这一点相似,难道她也会跟当天那样动心吗? 赵律师怎么也想不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江月一看他就想起某人,但其他追求者她又有些看不上眼,思来想去,还是先暧昧为好。 反正她又不急着去谈什么甜甜的恋爱。 每天在星露谷钓鱼浇水做任务熬到凌晨两点昏迷已经很累了,她甚至打游戏打出了腱鞘炎。 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她可是要成为村长的女人! 当务之急是先…… “什么乱七八糟的。” 柏漱听完江月的一番讲述,露出了纠结中带着点嫌弃的笑容:“姐姐,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先把“蔬菜小说网”给卸载了。” “以及少看点短剧吧,别把脑壳看坏了。” 柏漱眼神中透露着同情。 江月一甩手:“哎呀,跟你这种人说不通的,你是南通,你们喜欢的类型跟我不一样。” “我怎么是南通了,我是直男好吧。” 柏漱一听她这话,差点没急得跳起来:“我真是直男,铁直,我交过女朋友的,我万花丛中过……” “但你偏爱一根草。” 江月用“懂得都懂”的语气说:“好啦,别这样姐妹,我能理解的,你不想出柜嘛,我可以帮你隐瞒,但是你不要乱欺负女孩子,要是你敢找同妻,我第一个聚宝你。” “喂!” 柏漱连连摆手:“我都跟你说那件事是误会了,给我寄礼物的是我的前同事,我是私家侦探好吧,007你懂吗?要伪装的!” “我真不喜欢男人,那只是我的人设……” 柏漱盯着一言不发,只捂嘴偷笑的江月:“你一定会相信我的对吧。” 江月重重点头:“我信你的,漱口水你根本不喜欢男人,对吧,姐妹。” 她还眨了眨眼,这个举动在柏漱看来十分可恶。 柏漱小发雷霆:“我开始记恨你了,从今天开始,三天的时间内,我不会再给你我的峡谷登录验证码了。” 江月得意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 “而且你这三天都得吃外卖。” 江月彻底不笑了。 “而且下个月水电费你自己去交。” 江月开始摇头。 “垃圾你也自己丢。” 江月开始双手合十做出求饶动作。 “灶台刚做完饭,还没来得及打扫,你待会自己擦。” 江月开始一边摇头,一边拜拜求饶。 “衣服你也……” “衣服可是我自己洗了晒的!” 听上去还有些小骄傲。 柏漱冷哼一声:“我也不开小电动去快递站帮你拿新衣服了。” “不要啊,这种事情不要啊。” 江月假哭:“你知道我最讨厌做家务了,姐妹……” “嗯?!” “直男,漱口水,你特别直,比钢筋还直,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么说你了。” 江月说着,又掏出手机:“我给你发六十六元吧,就当是我们和好的见证了。” 柏漱又冷哼一声:“六十六元就想收买我?” 江月警惕地说:“最多八十八,再多就不礼貌了。” “吝啬。” 柏漱小声嘀咕:“真是人越有钱越吝啬。” 江月斜他一眼:“你说什么?” “我说江小姐可太大方了,八十八元,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那你要不要?” “要。” 随着电子金币声响起,江月跟柏漱的和谐友谊又回归从前。 柏漱说:“……” 江月立刻打断:“你不许再借题发挥了!” “不是。” 柏漱想了想,说:“我刚才叫你姐的事情别告诉你弟,他小心眼,我怕他半夜往我身上泼开水。” “小奉哪里会这样!” 江月条件反射先站在江奉那边反驳。 而后也想起什么,跟柏漱对视一眼:“他好像有小半个月没回来了吧。” “虽然前几天才跟我发过消息,还拍了照。” 柏漱耸耸肩:“可能就是忙吧。” …… 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被七八个穿着统一制服黑西装的保镖看管起来的江奉面色苍白。 他是在出差的第二天,刚离开江月落脚的城市,便被周颂年派来的人抓了个正着。 第149章 准确来说,这就是专门针对他的陷阱。 什么难搞的甲方,小语种的工作,甚至突然涨租的房东,完全是周颂年布下的天罗地网。 江奉被捉住后直接被看管了起来,保镖们对他的态度完全没有当年的客气,要不是江奉据以力争,估计连上厕所的自由都没有。 周颂年对他们下达的命令非常严苛。 “在保证他不死的情况下,把人看管起来,如果他反抗意愿过分强烈,也可以使用非常手段。” ——一些人为让他不能再随意动弹,但可以术后逆转的非常手段。 周颂年尚还保留着几丝理智。 江月对江奉还是有些感情,要是江奉出了什么大事,她恐怕会恨死他。 但现在他不怕她恨。 她最好一直恨他,恨到要让他们一起去死。 第197章 死定 柏漱觉得最近日子其实还算不错。 小城市风景很好,江月租的房子虽然在郊区,但环境真是一绝,江奉出差后,他更是霸占着整个一楼。 五房两厅。 柏漱占两间,一间用来住,另一间是归纳室,专门用来存放他收集的线索,用得上的人员资料,电话本…… 甚至还买了个大黑板搞思维导图,活脱脱一个新时代福尔摩斯。 “要是江月同意把门牌换成贝克街221b就好了。” 江月肯定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还吐槽他:“中二病又犯了,还贝克街221b,你咋不说是老娘舅大集会呢。 “反正你每天也是在忙着帮人找小三查家私,到处去玩角色扮演,多少也算一名优秀的家庭调解员了。” 虽然被他“调解”过的家庭大多都散了。 甚至连现在住在他楼上的江月,也是被他搅和散了的一员。 柏漱被怼了一通,也不跟她一般见识。 自从江月吃腻了这座城市的外卖之后,他作为家里的一级厨师,已经掌握到了主动权,更何况他还兼职了做家务跟拿快递。 日子一天天过,柏漱觉得也挺安乐的。 正好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帮有钱人办私事,多少也存下了不少钱。 几个亿肯定赚不到,但七八百万还是有的。 他盘算着要不就趁着现在房地产不中用了,把现在住着的房子买下来,钱也不让那什么老板赚了,索性他来给江月当房东。 以后两人再拌嘴,他肯定能稳占上风。 柏漱想着,又慢腾腾地收拾背包。 江月刚吃完饭,在家里转圈消食,瞧见他收拾东西,还问了句:“你干嘛去?” 柏漱知道她就是随口一问,纯属闲的,一天天没什么事干,把他跟江奉当电子宠物养了。 “最近市里开了个射击俱乐部,我交了会费,去玩一玩。” 虽然想要金盆洗手,但老本行还是不能忘。 柏漱经常会去健身房,练的是长跑跟搏击。 没办法,他干这行的,跑不快被抓到百分百得挨一顿胖揍,要是遇到对方情绪激动,说不定当场把他攮死。 其实他以前工作基本不会给别人真身份,大多是拿个假身份证来跟主顾谈话。 毕竟干私家侦探属于是捞偏门,钱多,风险也大,暴露身份容易出事,尤其是被卷入豪门纠纷里。 虽然时代确实变了。 但天龙人跟普通人的差距还是摆在那里。 柏漱胆子小,像一只经常在洞穴门口探头探脑的狐獴,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要跑得无影无踪。 真不知道他那天为什么脑子一抽就给了真名。 柏漱吹了个口哨,见江月不满地看过来,笑嘻嘻的:“晚上回来给你带宵夜,烧烤吃不吃。” “吃!” 江月想起柏漱上次给她带的烧烤,眼睛都亮了:“我要微辣,鸡中翅……” “鸡中翅带三对,蒜苔一串,淀粉肠一串,一份炒田螺,羊肉串,要瘦肉,越瘦越好。” 柏漱像个接到无数次同一客户点餐的外卖小哥。 连对方的备注都倒背如流。 江月猛猛点头,又说:“我还有烤鸡架,孜然香辣的,顺便买一箱肥宅快乐水回来,囤货快没了。” “少喝点吧。” 柏漱说:“小心糖尿病。” 说是这么说,但他晚上肯定会给她带一箱回来,毕竟江月有时候真的很烦人。 “还有你最近少出门,我在g市的眼线传了点风声回来,你前夫好像离开g市了,前天出面参加剪彩仪式的人是周董事长。” 柏漱想了想,又忍不住皱眉:“江奉还是没回来,你把他公司的信息全发给我,我得去探一探底,哪有出差这么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绑架了。” 虽然好几个月没出山,但柏漱还是隐有直觉。 这其中八成有什么古怪。 别不是什么人知道他们有钱,把江奉坑去传x了吧…… 柏树觉得他查完还是得去一趟江奉出差的地点,要是人没事他就当去旅游了。 要是江奉出了事,只要不是撞上什么大人物,柏漱都有把握把人捞出来。 等到那之后,江奉那小子肯定不敢再因为他喊了江月一句“姐”,就暗自记恨,在他每次洗澡时都偷偷关燃气了。 江月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忧心:“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明明昨天还给我发了信息报平安。” “应该不会。” 柏漱拉上背包拉链,就是真出事了他都不会跟江月说。 江月瞧着挺厉害的,但本质上还是被娇养惯了的“小姐贵妇”,色厉内荏,又容易钻牛角尖。 柏漱想,要是他能自己搞定就没事了,要是让她自己去做,说不定她会为了江奉,又跑去跟她前夫求助。 那多没劲。 “我就是有点职业病,江奉公司里一个高层跟我客户有那么点关系,我想查一查,连带着看看江奉最近在忙什么,然后盘算盘算我做的事会不会影响他工作。” 柏漱背上包去穿鞋:“你知道的,上层出了事,下面一般要洗洗牌,要是我把你弟弟工作害没了,你还不得揍我。” 江月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行,待会我整理整理发给你,你记得看,顺便晚上给我带宵夜。” “肯定不会忘了这个。” 柏漱站起身,挤了两泵免洗消毒液在手上,等清洁后又把衣服扯平。 这是在江月这里养出来的习惯。 她虽然不爱做家务,东西也经常搞乱,要等别人来整理,但意外的居然还挺爱干净。 “我跟你说的你也记着,少出门,那什么赵律师也先别见了,虽然条件是不错,但配你还是差了点。” 柏漱絮絮叨叨的,磨蹭了半天才在江月一脸“你还走不走啊”的表情中出了门。 大门刚一关上,检查了一遍,已经上好了锁。 柏漱这才转过身,要朝平时停车的方向走。 但他刚转过身,看到眼前的场景,瞬间愣住,下一秒条件反射地要跑。 但很快求生本能就压过了他想要逃跑的欲望。 柏漱视线里只看见那柄“伯莱塔”,黑洞洞的,九毫米的口径正对准他的眉心,吓得他一动都不敢动。 举着它的人正是迫使他们逃到此地的元凶。 ——江月的前夫。 前夫哥此时正紧盯着他,似笑非笑,金丝眼镜镜片在柏漱眼中看来闪烁着诡异的光,配合他那双比黑曜石还要幽暗的眼睛,以及唇角若有似无的浅淡笑容…… 贞子从井底爬出来都没这大哥看着阴! 柏漱打了个寒颤,汗流浃背差点没给他跪一个。 心底只闪过一个念头:“这次他是死定了!” 又觉得有些冤枉,很想申诉一句: “哥们你枪口别指着我啊,我又没勾搭你前妻,你要搞事去找那位赵律师,他绝对心怀不轨,您不要欺负我这种老实又无辜的路人甲。” 第198章 敲门 但那句作死的话到底没敢说出口。 柏漱看着眼前黑洞洞的“伯莱塔”的九毫米口径。 再看一眼阴恻恻的周颂年。 眼神四处偷瞄,还瞧见了不少围过来的便衣保镖。 真该死。 他们就应该租市中心的房子,那里人流量最多,周颂年就算再肆无忌惮也不敢在市中心公然biubiu了他。 毕竟这里是x市,不是自由的丑利坚。 可惜这里是郊区,又是独栋,方圆几公里内房屋很少,平时更是没几个路人会过来。 他们一行人把居住地选在这里,原本是为了防止江月不慎被人认出来。 毕竟她是假死出逃,要是被拍两张正面照,那岂不是要炸? 在这种情况下,环境优美的偏僻居住地是他们的最佳选项。 但现在最佳选项也成了最大的弊端。 柏漱毫不怀疑,周颂年绝对派了不少人来控场,指不定还在路口处拉了网状线,派专人看守,防止旁人闯入。 第150章 柏漱也不是没想过“嗷”一嗓子,让江月闭门不出,或者跟周颂年讲讲道理,让他放过他们。 但周颂年手上握着真理。 真理不讲理。 七步之外真理最快,七步之内真理又准又快。 而现在,真理正对准他的脑门。 柏漱不学哲学,也不想上天堂见塔斯基。 所以他汗流浃背,抖着嗓音说:“大哥,我就是来收水电费的,您别误会……” 周颂年笑而不语。 柏漱便知道他已经把他的底子查了个底朝天。 该死的天龙人,普通人在他们那里几乎是透明的,半点隐私权都没有。 柏漱痛定思痛,决定牺牲一下名誉:“收钱办事,我对不起您,但我罪不至死吧……” 他声音压地极低,几乎是在飘着:“不知道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跟您前妻…不,是太太,您的妻子,没有任何超过合作的关系,我……” 柏漱求生欲极强地说:“我是gay!” 周颂年看他的眼神跟看弱智差不多。 柏漱却是松了口气,一般被人当做弱智的家伙都能好好的生存下来,这就是装傻充愣的好处。 但又暗暗咬牙,决定等这次活下来,就偷偷上围脖投稿,揭露周颂年歧视南通,骨子里是老旧保守的大男子主义的事实。 他本人根本没有他对外营销地那么“温润儒雅”“平易近人”。 周颂年平静地看着柏漱在他面前恨不得抓耳挠腮的狼狈模样。 月月总是喜欢交一些三教九流的“坏朋友”。 以前他觉得这些人价值低下,威胁不足,因此并没有过多干涉,最多是管着不许她跟那些名媛们学整容,学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 其他的基本都是顺着她,即便江月花几十万买水晶报什么剪刀石头布的网课。 周颂年的态度也相对比较宽容大方。 毕竟月月都陪在他身边了,心情不好,花点钱怎么了? 千金难买她高兴。 反正那点钱他分分钟就赚回来了,她找点事做心情好,少作他几次,待他亲昵些,他心情好,赚钱也更有动力。 反正他身边就她一个,赚了钱不给她花给谁花。 ——那是周颂年当时的想法,甚至还带着几分被妻子索取(钱财)的隐秘愉悦。 但经过江月逃跑一事的启迪。 周颂年发现有时候还真不能小看这些小人物。 高高在上久了,居然丧失了警惕之心,周颂年多日来再三反省,已然深谙不会小瞧任何一个人的道理。 他也绝对不会再对江月掉以轻心。 他们到底是在一起多年,江月日渐成长,迟早会有脱离掌控的时候。 他当时看不明白,现在却一清二楚,甚至还有些庆幸。 她现在闹出事,总好过等到以后他垂垂老矣时再暴雷,到那时他未必还能如现在这般管得住她。 周颂年想着,笑意愈深,早已有了决断。 ‘希望他跟她在今天过后,还能用得上安全屋里的那些东西。’ 四周的保镖看他们僵持半晌。 其中一个看着相对级别高的走到周颂年身边,恭敬问: “周先生,要去敲响太太的门吗?” 柏漱心里一紧。 江月自打在这里定居下来之后,警惕性就没那么高了。 估计别人一敲门,她要么以为是他折返,要么以为是外卖快递…… 说不定还真毫无防备就给人开了门! 周颂年沉吟一瞬,他看向柏漱,语气竟出奇地平和:“你去敲门。” 柏漱倒吸了一口凉气:“您这不是害我么……” 他要是去敲门,江月还不得记恨他。 说不定还以为他跟前夫哥是一伙的,到时候打击报复…… 不对。 柏漱目光瞬间悚然。 这就是江月这位前夫哥的计策! 他就是借此挑拨他们的关系,先是搞走江奉,又是让他去敲门,让江月怀疑他跟他有勾结。 以至于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柏漱有些犹豫,他是很怕死,但这么做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下一秒求生欲就占了上风。 因为他看到周颂年打开了“伯莱塔”的保险。 那道轻微的“咔嗒”声在寂静如死的环境下、在极度惊恐的柏漱耳中,犹如一记重锤。 周颂年甚至连微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动,指尖扣上扳机,看着他的眼神也平静无比,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路边的一个垃圾桶。 清冷平和中透着几分疏离。 好像他不是在举枪胁迫,而是在参加晚宴,或者即将跟什么重要人物共进晚餐。 明明周颂年看上去没有任何威胁之意,但柏漱的心跳却不受控制,跳动幅度堪称剧烈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穿破喉咙,从他嘴里跳出来。 柏漱毫不怀疑下一秒周颂年就会扣动,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死亡离他这么近。 柏漱有种预感,这份预感来自他过分敏锐的直觉。 ——他是真会杀了他! “考虑清楚了吗?” 周颂年笑意盈盈:“三、二……” “好。” 柏漱闭上了眼,等再睁开时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 “您别介啊,敲门嘛,我去就是了,拿着枪干嘛,也不怕吓着您太太。” 对不住了江月。 虽然你人很好,但命还是很重要的。 柏漱转过了身,有什么东西抵在他背后——是接替周颂年来威胁他的保镖手里拿着的电棍。 柏漱有些忍不住想笑。 “江月这个乌鸦嘴!这真踏马的是gay才会有的待遇!” 第199章 再遇 当柏漱在屋外陷入了天人交战的时候。 江月还瘫在沙发上玩手机。 峡谷之战暂时开不了,江月捶了几下抱枕,小声抱怨:“柏漱怎么都不看消息的,明明钱都给了,还是不给发验证码。” 太过分了! 这简直是得寸进尺! 她决定要跟他绝交一天,直到明天吃午饭时再原谅他。 ——因为江月不想备菜做饭,更不想洗碗。 砰…砰…砰…… 是三声敲门声,很响亮。 江月有些不满,敲门的也太没礼貌了,平常哪有人这样敲门的。 她站起身,朝门的方向走去:“谁啊?” 没人应。 江月皱起眉,等过了足足半分钟,柏漱的声音才响起。 有点有气无力:“江小姐,是我。” 他怎么叫她江小姐? 听着怪奇怪的。 江月的心脏莫名紧缩起来,但多日的安逸磨灭了她的警惕, 她踮起脚尖,悄悄去看猫眼, 门外果然只有柏漱一个人。 ‘自己吓自己。’ 江月松了口气,一边开门,一边抱怨:“你干嘛啊,我不就是跟你斗了几句嘴,至于这么别扭……” 大门打开。 江月的话语被噎回喉咙里,如鲠在喉,空气似乎都有一瞬间凝滞下来,肺里像是被什么人撒了一把刀片,连呼吸都变得艰涩。 柏漱看她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歉意。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他就被近处跑来的保镖捂着嘴拖走了。 在他的身影消失前,江月看到他挣脱保镖,没说话,只朝她猛猛摇了几下头。 意思很明显,江月甚至能脑补出他贱嗖嗖的语气。 ——“姐解算我求你,你可千万别惹怒他!” 江月也真没惹,也不是因为她有多听柏漱的话。 而是她眼角余光,也扫到了周颂年拿着的真理,说实话第一眼看到还以为是假的,但再抬头看了眼周颂年的脸色。 这玩意绝对是真的! “不是…哥们……为什么?” 江月身子止不住发颤,呼吸短而急促。 她愣愣地看着周颂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莹润天真,像头一次撞入猎人枪口的傻狍子,浑然不知自己死期将至,连逃跑的本能都生不出来。 周颂年紧盯着她,笑意温和,他抬了抬手,江月的视线便跟着他的手动,瞧着无辜又可怜。 金丝眼镜下幽深眸子闪过几丝恶意,周颂年低沉的声音犹如诱哄:“宝贝,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江月瑟瑟发抖。 周颂年要是跟她大发雷霆,黑着脸怒斥她不听话乱跑,或者索性直接来教训她,江月或许还没那么害怕。 但他却笑盈盈的,黑嗔嗔的桃花眼漾开弯弧,温柔多情。 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她也从来没有假死落跑,他们的关系一如往常,好像他们这段时间的分离,仅仅只是周颂年为了忙公务去出了几天差,现在正回来跟她相聚。 江月抿着唇,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顺从地拉开门,然后让开一点距离。 第151章 周颂年迈步走进,丝毫没有初次做客的生疏,反而像是雄狮在巡视他的领地,目光在房屋中寸寸搜寻。 看来一楼不是她常住的地方。 周颂年能看出来,他实在很了解她。 江月因为年少时过于缺乏个人空间,她其实不太喜欢跟旁人住在一起。 当然,他除外。 或者说,曾经的他除外。 因为他是她的金主,是需要讨好的上司,以及她依恋又畏惧的保护者。 她是被他豢养大的文鸟,眷恋的、惹人怜爱的雀。 周颂年静静地看着她现在的居所,右手又忍不住有些想要发颤。 她逃跑了整整有九十八天。 眼睁睁看着他着急,却一点消息都没漏。 她过得倒是挺好,多好的人,他的妻子,在听到他出车祸的时候,想着分遗产也就算了。 她想分遗产难道不应该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偏偏要逃到这里,躲他躲得远远的…… 江月后背发凉,她看着周颂年在屋里巡视,似乎是放松了警惕,但她久久没敢动作。 气氛冷寂,安静到只有他平稳规律的脚步声。 江月表情扭曲,特别想抓着他的袖子大喊: ‘老公你说句话啊,你有什么直说好不好?这样太吓人了,我都要吓吐了!’ 但江月什么都没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只是暗戳戳地一边留意着周颂年的背影,一边往门的方向挪动,想找机会逃跑。 周颂年脚步顿住,他转过身,看向她:“月月,不要想着跑,外面有很多人,我想你应该不会想在这个时候惹我生气。” 江月立刻站直了身体,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她从始至终一言不发,恐怕是厌极了他。 周颂年低沉声音透着浓郁的恶意,如死缠的蛇,蛇信舔食着她的耳廓,要钻到她脑子里: “宝贝,你又想逃到哪里?” 第200章 反骨 江月有时候真的觉得周颂年很像一条阴险狡诈的毒蛇。 天生的冷血动物。 总是藏在暗处伺机而动,抓准了机会就要朝着她的方向飞扑过来。 蛇身死死地缠着她,把她圈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张着獠牙,蛇信时不时舔舐而过,像是亲昵,也像是用餐前的品尝。 她是他的猎物、美食、享乐的工具、以及偶尔聊以慰藉的取暖抱枕。 她对他而言似乎有那么几分重要。 毕竟夜里太冷,而这个冷血动物把她抱在怀里取暖的时间也太长,整整八年,就是个枕头都睡出感情了。 但又没那么重要,排在她前面的东西太多。 他喜欢她,或许也很疼惜她,待她既大方又小气。 但他不爱她,这是他亲口承认的,也是他内心深藏的。 江月怕他怕得要死,谁敢在毒蛇身边安眠? 但偶尔也难免有那么片刻会患上斯德哥尔摩。 谁叫这毒蛇有时待她太好,张着的獠牙迟迟不咬,倒是分享给她不少财富,允许她在他的领地里肆无忌惮,踩着他的尾巴抱着他取暖。 就连江月偶尔捶他,他都心甘情愿受了,还要去亲她的脸跟手,亲昵地嗔一句: “月月,生气也不能打人,你真是太爱撒娇了。” 江月低垂的眼眸能看见周颂年手里拿着的“真理”,也能看见他缓缓的逼近她。 周颂年今天见了鬼似的,打扮隆重到好似要出殡。 深黑色的毛呢长风衣,自肩到腰皆是贴身设计,显得他宽肩窄腰,身材比例优越,下摆却很落拓。 朝她走过来时,衣袍翻飞,露出包在西装裤里的小腿,修长笔直。 门襟在腰处,被一颗纽扣系起。 袖口处露出的白色衬衫颜色对比强烈,黑领带,白衬衣,浅色的领口被压在黑风衣之下,黑白分明,颜色线条皆是干净利落。 看上半身像西装革履严肃精英,看下摆处又像庄严神父。 仿佛下一秒就要为她祷告。 衣冠楚楚、庄严肃穆,反衬得穿着一身家居睡裙的江月好似误入片场的路人甲。 周颂年太高了,离她越近,所带来的压迫感就越强。 再瞧一眼他手上握着的东西。 江月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她怀疑他有可能是要来物理超度她…… 周颂年走到她面前,江月听到他极轻极轻的叹息,像心情很好,又像是无可奈何地叹气。 “月月,不要闹了,这些日子在外面也该玩够了。” 他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朝着她的脸伸过去。 江月一向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 她应该乖乖地去贴他,脸颊枕在他的宽大修长的手掌里,如同一只小小的文鸟,依恋的雀,被他牢牢掌控,永远蹦不出他的掌心。 周颂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充满蛊惑,既是胁迫,也是诱引: “月月,我的宝贝,我的乖女孩,你是时候该回家了。” 他到底疼她。 他的月月细瘦伶仃的脖颈离他很近。 周颂年做过手术的肋骨处有些发痒,是伤口愈合的生长痛。 那里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即使花大价钱在私营医院做了美缝,依旧留下了淡白色的痕迹,像被谁捅了一刀。 但至少现在他的心脏不会暴露在外了。 然而下一刻江月的举动却让周颂年沉了脸。 他盯着她细瘦的脖子,有那么一瞬间胸口涌起浓重的破坏欲。 因为江月甩开了他的手。 她后退一步,背抵着墙。 江月看到她离右边的门只有两米不到,左边则是一个木架,上面摆着许多零碎的装饰物。 恐惧过头后人的生理本能会分泌肾上腺素,肾上腺素会刺激大脑,将极度的恐惧逆转为愤怒。 江月咬着唇,怒视着周颂年,挺直了腰杆,话语掷地有声:“我不跟你回去!” “我跟你已经离婚了,我是自由人,你没有权力把我带回去。” 她真的好想说这句话。 比离婚还要想,她是自由的人,不是他婚姻里的什么过渡性妻子,更不是他甜蜜谎言里的什么心肝宝贝乖女孩洋娃娃。 在江月眼中,周颂年的表情看上去阴森十足,像是下一秒就要过来掐死她。 她依旧怕他,来自于本能中的求生欲。 江月一直知道周颂年有能力把她送上天,并且还能全身而退。 他有钞能力,有人脉,有权势,他多得是方法脱罪,实在不行,甚至还能派出几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帮他承担罪名。 但她就是不想再跟他虚与委蛇了。 她装够了,她不要再做违背自己本心的事情了。 “周颂年我受够你了!” 江月恶狠狠地说:“我也受够在你身边的生活了,我再也不想去过那种什么都做不了主,天天担惊受怕的日子。” “每天不是怕你什么时候冷淡了,把我甩了要让我净身出户,就是怕你们家,怕你,怕你身边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什么时候又想搞死我……” 江月死死瞪着周颂年。 瞪着他那张可恶的、冷峻的、阴恻恻森森然,吓得她不由自主发颤的脸。 尖利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半点不动听,几近歇斯底里。 “我实在是受够你了!” 她受够他了。 他早该知道,她受够他了…… “你总算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江月,你真是好样的,你早受够我了是吧。” 周颂年几乎要冷笑出声:“这么多年你的演技一如既往的差,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你知不知道我要信你需要花费多大的努力?” 周颂年额头青筋直跳,眸中倒映出她那张小小的,满是倔强反骨的可爱面庞。 右手的颤动更剧烈了,但他死死地压抑着。 他没必要现在就要了她的命。 即使他很想。 周颂年矜持地俯视着她,言语刻薄地说:“最起码要把脑子丢了,智力残缺到只剩下三分之一,最起码要跟你齐平,不然怎么信得过你这个连欺骗别人都只能骗到一半,其他时候全靠对方主动上钩的小骗子。” 他就知道是这样,他早该知道是这样! 自欺欺人到这种程度也该有清醒的时候了。 他在江月第一次出轨的时候就该清醒,在他们婚礼的时候就该清醒。 在她第一次提离婚的时候,在她跟宋墨挽勾结的时候,在他们互相戳对方痛处,撕破脸互殴的时候,在她千方百计装抑郁装精神病骗他离婚的时候…… 但周颂年又想:“凭什么……” 凭什么她厌倦了,受够了就能轻而易举地离开。 她把一切都弄得一团糟,她毁了他的生活,把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让他受困于瘾逃脱不得。 第152章 他如今已然是认了命,她反倒是轻飘飘的,嚷嚷着要走,要解脱了。 凭什么! “你凭什么说我是骗子!” 江月被指责了一通,气上心头,也顾不得他手里还拿着真理,抬手就推他。 “明明是你先骗的我,你装单身……” 周颂年冷笑着说:“我也没跟你说过我没有未婚妻。” 江月则是嗤之以鼻:“你也没说过你有,你故意误导我。” “后面你知道了,你为什么不走。” 周颂年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带着几分轻蔑。 江月也回以轻蔑地看他,故意说:“为了钱,怎么,我就是爱钱不行吗?你要是没钱你看我稀罕理你吗?” 第201章 爱慕 哈,为了钱。 “既然是为了钱,那为什么你不把那十亿带走。” 周颂年逼近她,目光凛然:“你在我身边能得到的好处只会更多,你会有花不完的钱。” 多悲哀。 他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要跟她谈条件。 周颂年真想让江月开一个明确的价。 只要给得起他索性就给了她,暂时给不起的话,他也可以尝试分期,他很能赚钱,也有足够的资本,他总能填满她贪婪的胃口。 只要她…… “我不要。” 江月那双圆溜莹润的眼看着他,透着薄薄的雾气。 周颂年竟一时不敢看她,更不想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调。 江月难得在他跟前这么坚决。 这些时日的脱离到底养出了几分自傲,她不是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小可怜,她可以过得很好。 他说的是对的:“世界上没有人能离不开另一个人,月月,你太幼稚了。” 所以江月成长了。 她一直在想,从他跟李建洲说完那句话后就在想:‘他可以随随便便拿我当消遣,那我也可以。’ 不就是玩嘛,谁不会啊。 “我不要跟你回去,我也不要你的钱,你的钱我都还给你了。” 江月说这话时抬着下巴,多少有些傲气。 她还给他写了遗嘱呢。 虽然方青筠跟陈琳都排在他前面。 江月给了方青筠一笔钱。 有方青筠两年的工资加起来那么多,足够她歇息很久了,江月记得方青筠说过很多次想去旅游,但一直没时间。 以及给陈琳留下一份永不解雇的承诺。 如果周颂年不遵守,那他就没办法继承她的小别墅,周颂年最喜欢在那里住了,他肯定会遵守的。 就算周颂年不遵守,他也可以继承她的十个亿。 而小别墅会被租出去,租金付陈琳的工资,流水的屋主,铁打的管家。 ‘她对他其实也是很大方的。’ 江月想着,很骄傲地笑,下巴抬得高高的,虽然踮起脚尖还是比他个子矮上一头,但却一点也没有仰视他的意思。 “十个亿,够买断我这些年的自由了。” 亏她说得出来! 周颂年阴恻恻的眸光紧盯着她,恨不得把她,把他骄矜叛逆的小月亮嚼烂了吞到心腹里: “你拿我给你的钱还给我?” “你懂不懂法。” 江月翻了个白眼:“那是夫妻共同财产,我要是跟你打官司,我能分到的会更多,谁叫你没签婚前协议。” 包括她现在攥着的六千多万,都是她应得的钱,她的婚内财产。 谁让周颂年不签婚前协议,真要计较起来,她还要少了呢! “是啊,谁叫我没签婚前协议。” 周颂年逼近她:“你说我为什么没签婚前协议,因为我犯贱,喜欢让你来分我的钱吗?” 难道他天生就爱做个慈善家? 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分走他的身家? 周颂年捍卫他的金钱权势犹如捍卫领地。 如果跟他结婚的人不是她,如果他按部就班地娶了别的人…… 估计他的婚前协议能签出至少二十厘米厚。 有钱人就是这么吝啬,女人永远分不到他们的资产,听话乖顺的最多也就能拿个几百几千万被打发走。 ——除非她们诞下属于他们的子嗣。 江月却似乎对这类现象浑然不知。 她故意不知。 她为什么要去考虑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去思考他种种行为中的深意? 她又不是讨好型人格,也不是他的心理医生,她要是有那么好心也不会去为周颂年这个黑心资本家着想。 有那份精力她去当社区志愿者,还能赚到一箱小零食呢。 江月冷冷地说:“我管你是为什么,或许你那天就是脑子抽了,也或许是你的未婚妻跑了,要抓我去顶缸,又或者你们周家高贵的血脉不能流传于世。” “毕竟你是周大总裁,最看重名声,自然也会怕在机场的vip通道遇到有小孩抱着你的腿喊爸爸。” 周颂年差点没被她给气死。 多可恶的人。 喜欢他的时候,有求于他的时候,一张嘴就是甜言蜜语,一口一个老公daddy亲爱的求求你,再佐以俏丽甜蜜的笑容,亲昵的举措,软软地贴他。 眼下用不着他了,玩腻他了,想着要走了,就连演都懒得演。 以往含情,仿佛爱他爱得要死,离不开他的目光变作轻蔑,像看着墓碑旁的一条死狗,恨不得掩鼻而走。 扪心自问,她这些年难道演技就很好吗? 对着他的时候没有真心流露过厌憎吗? 她连赌桌都没有下,砝码宁可丢脏污沟渠里都不乐意给他,他却已经把全副身家都投了进去,半点本钱没赚回来,真是彻彻底底的赔本买卖。 “如果那个孩子是你生的,那确实可以在机场喊我爸爸。” 周颂年想,他至少应该得到一样吧。 灵魂没有,得到肉体也是好的。 她不爱他,他也不爱她,好在他们肉体上十分契合。 他尽量不去探究她的灵魂,这是从始至终都要铭记的深刻教训。 他只要稍稍一忘,试图去窥伺她的灵魂,触碰她心灵的本质,就会遭到暴击,而后便是持久的隐痛折磨。 所以他不去计较了。 他们会有一段无爱的,过渡性婚姻。 过渡到她死,过渡到他死。 周颂年又恢复了平静,犹如以往的,从始至终的,麻木的平静:“江月,你不要去想那些无用的事情了,我不会放你走,不管你说什么都好,我绝对不会放你走。”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江月瞪他。 周颂年却笑了,带着几分自嘲:“对啊,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你都这样厌恶我,我为什么还要对着你讲道理。” 江月抿着唇,这是她不满的象征:“周颂年,你知不知道死缠烂打的男人一点魅力都没有。” “是么?” 说得好像他以前对她很有吸引力一样。 周颂年浅笑着说:“没关系,钱跟权是最好的包装,你会喜欢的。” “我不喜欢。” 江月说。 “你必须喜欢。” 周颂年说。 他逼近她,微微抬手。 咔嗒—— 是机械保险栓拉响的声音。 是盛大剧场拉开的序幕。 周颂年阴恻恻的,在江月的耳边恶魔低语,低沉嗓音犹如蛇信舔舐耳廓:“月月,我的宝贝,你没有选择的权力,你必须喜欢,或者说必须……” 爱慕…… 第202章 翻脸 周颂年冰冷的枪口正抵在江月的小腹。 隔着薄薄的睡裙,肌肤被压陷下去一点。 江月能客观感受到金属冷锐的触感,被接触到的皮肤仿佛被人往上头撒了一团冰,冻得她止不住战栗。 枪口顺着皮肤向上滑动,衣裙被阻力撩起,又因为重力坠落。 自腹到腰,再到肋骨的剑突,最终停留在她的心口。 周颂年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握着真理的手在她心口处轻轻敲了一下,像是在叩问她的心。 “月月,你是爱我的,你离不开我,对吗?” 对你——个头! 江月咬牙切齿,这个动作对她现在而言有点艰难。 主要是吓的,牙齿都在打颤。 她忍着颤意,深吸了口气,质问,或者说辱骂他:“周颂年你是不是疯了?!” 他脑子有病吧! 哪有正常人是这么求爱的。 是不是她回答一句不爱,他立刻就掏出真理biubiu了她,然后冷漠地留下一句: ——“这就是你不爱我的惩罚。” 神经!!! 江月紧盯着周颂年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但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因为周颂年此刻该死的平静。 平静地就好像他没有拿真理抵着她,没有跟情痴一样问什么“爱不爱”“离开不离开” 第153章 ‘都他大爷的二十一世纪了,20xx年了,谁还谈爱啊,恋爱脑都是要被送去挖野菜的。 现在连三流言情都不谈爱了。 一天到晚爱爱爱爱爱不完的角色,放小说里都是迟早要被各路穿越重生留学归国的男主女主啪啪打脸,最后破产流落街头死无全尸的倒霉蛋。’ 似乎人越紧张,脑海里的声音就越乱。 就像每逢大考脑子就变成全自动点歌器一样。 江月真想骂他:‘你这狗东西能不能搞点高大上精神追求?少来找我犯贱。’ 但她没敢,最起码现在没敢。 因为真理正对着她的肋骨,在跟她“扪心自问”。 而脑子有病的前夫正盯着她的眼睛。 江月眼睫颤个不停,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 周颂年在这个时候还一副冷淡矜贵的模样,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复杂到她完全看不懂。 不对,她最起码看懂了一样。 ——她前夫绝对是疯了,百分百疯了,而且在很早之前就疯了。 只是他以前是个文疯子,所以隐蔽性比较强,现在变成了随时biubiu别人的武疯子,连演都不演了。 江月暂时还没想上天堂打算。 所以她又战略性地软了身段:“你明明都不爱我,你为什么不让我过我自己的生活,你其实也早就想摆脱我了,没必要因为一时之气,毁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他再厉害也不能杀人放火吧。 就算现在能掩盖过去,但一件事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 周颂年是个很理智的人,他看重名声,最会权衡利弊,不可能不知道鲨妻这个罪名在国内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不知道多少高官富商想要捉他的把柄,他才三十多,他的未来肉眼可见的光明…… 他只要还有那么一丁点理智,他就应该知道这样做的弊端。 江月想的事情,周颂年未必没有想过。 但他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语气意外地很温柔,虚假到像在演什么三流偶像剧: “月月,跟我回去。” 江月死活不肯。 周颂年看到她双手合十对着他拜拜,就像她以前在那尊九尾狐水晶像面前诅咒他一样,面露祈求,圆润晶莹的眼眸自下而上地看他。 犹如讨食的幼猫,犹如信徒仰望着拿捏她性命的神明。 只是说话太不中听。 “颂年,这些年算我错了,我当初不该去招惹你,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 江月假意啜泣了一声。 他以前一听这个腔调就心软了,再生气都不忍心罚她。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不想害你变成这样,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我一见到你我就躲到八百米开外了……” 听听这些话。 仿佛是在狠狠地踩他的痛脚,要故意激怒他,要让他们两人一同走向无法挽回的余地。 周颂年僵在原地。 他面无表情,整个人像被一团滚烫如岩浆的软蜡从头浇到尾,软蜡渐渐冰封凝固,叫他死在了那里。 “颂年,你说句话呀,我害怕。” 她又在叫他了。 周颂年只得去看她。 看她那张惹人恨的故作娇怯的面庞,看她滴溜溜乱转一秒打着起码三个坏主意的可爱眼眸,看着她里头潜藏着八百个小心思的机灵脑袋的毛茸茸发顶。 他说:“月月,事已至此,你没有后悔的余地,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我绝不放你走,即便你恨我……” 他心意已决,他今天必定要带走她。 她是说不通他的。 于是面前这个佯装娇怯怯的小栀子花又换了副嘴脸。 江月气急败坏,她这都拿不下他,周颂年已然究极进化,她奈何不了他了。 但她不可能对着他投降。 她已经投降很多次,妥协很多次了。 如果这次回去,以后肯定有的是好果子吃! 天知道周颂年这人有多小气。 她今天说的任何一句话,不慎泄露的半分令他不满的神情,都会变作他日后借题发挥的工具,他是要活吃死了她。 于是江月索性破罐破摔跟他翻了脸。 江月咬着唇,她抬起手,握住了抵在她胸口的“伯莱塔”,倔强地抬眸直视周颂年。 “你就一定要把我逼到这种境地吗?” 周颂年回以浅笑,很温柔,但莫名教人看出一种穷途末路的绝望感:“月月,是你先逼的我。” 他何尝又想遇见她。 自小受到的异于常人的严苛教育,与生俱来的谨慎本性。 一向贯彻的克制准则、苛刻的洁癖习惯、本应保持的冷静、难以抵挡的诱惑、她…… 这简直是罪恶! 是上天实在看不惯他,不许他在权力中心游刃有余地游走,不许他过着曾经平静的生活,不再允准他冷静自持。 江月是神明恩赐下的,独属于周颂年的神罚。 啪—— 江月重重地甩了他一个耳光,把他的脸都打偏了,打理整洁的额发凌乱垂落,配着侧脸的巴掌印,很是狼狈。 好在这次眼镜没被打掉,他至少还能看得清她。 江月怒视着他:“你再给我甩锅一个试试看呢!” 第203章 可憎 江月紧紧握着抵在她胸口的真理。 说不害怕是假的。 毕竟谁能不害怕碳基生物冷静器,这么近的距离,真着朝她的胸口biubiu她一下,恐怕是神仙都救不回来。 但她就是生气,就是不想装了,就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 她不要跟周颂年回去,她回去做什么? 去接着当他高高在上俯视之下的乖女孩,当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永远低他一等的嫁入豪门的灰姑娘? “我说了,我不要跟你回去……” 江月握着真理的手都在颤抖:“你从来不听我说话的,我是没你有钱有势,但我不是天生就比你低贱,贱到你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贱到你今天说喜欢说要一辈子在一起,明天就觉得我不听话该换人随手就换了。” “周颂年我告诉你,我不是好欺负的!” 江月怒视着他,她才不要怕他,她打过他至少三回了,今儿个也不怕再打起来,大不了就豁出去不活了。 “周颂年我真受够你反复无常的样子了!” 周颂年凝视着她的怒容,头一阵阵发疼,像是有锥子在里面翻搅 她恶狠狠地说:“你当年跟我说什么?说你跟宋墨挽的爱情多么多么好,你们是成年人,你们认识十几二十年了。” 江月学着周颂年的腔调,做出一副冷漠又不屑的模样:“你们的爱情意味着平等、尊重、还特别有礼有节,是你们两个高贵灵魂的相互触碰,像两只友好伸出的手,一握就握了十几年。” “而我是笼统的,说不分明,是不健康、不正当,但愉悦放纵的消遣。” 她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把这句话记得这么清楚。 可能人就是会将不好的记忆铭记于心。 周颂年对她其实也有好的时候。 好的时候特别的好,要什么有什么,她什么都不用担心,他是世界上最好最体贴的daddy,最温柔多情的情人,把她圈在保护圈内,包办她的一切。 她只需要无忧无虑放弃自尊跟多余的思想,放弃那些贪心的念头,就能永远成为他的乖女孩。 江月知道她本性上很懒惰,她不爱改变,害怕受到伤害。 还贪财吝啬好色,以及馋过周颂年的身子。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肤浅,就是喜欢周颂年这个类型的斯文败类金丝眼镜男老东西贱男人死装货。 所以她总是听他的话,也不觉得被包办一切有什么不舒服。 她其实就是吃这一套的。 周颂年的阳谋阴谋在她这里总是得逞,因为他教给她的东西确实让她规避了大部分伤害。 以至于如今能伤害到她的玩意只剩下他。 周颂年怔愣住了,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江月打断了他的话。 “周颂年,你别跟我说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都是言不由衷。” 江月冷笑着说:“你当年对宋墨挽好过,现在却对她这么无情,直接下达死亡威胁,而我呢?我由始至终不如她,我有自知之明,你以后有了新欢,你会怎么对我?” 周颂年那张平静的面具总算碎裂。 他看上去很急切,以至于冷淡俊逸的面容稍显扭曲:“月月,我不会出轨,我也不会……” 周颂年顿住了,在江月眼里,他神情稍显悲哀,像难以抗拒地认命:“我不会离开你。”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我就是你出轨的罪证,你在我眼里就是个道德败坏的男人。” 江月嗤笑一声:“而且不是你离开我,是我要离开你,我不要你了,你滚吧。” 第154章 她觉得她不能总骂周颂年是个狗男人。 狗是多么好的小动物,它们身上总是有着人身上稀缺的品质。 ——忠诚。 一如既往的忠诚。 周颂年他其实仅仅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抛弃他身上的其他光环,精致俊俏的脸,富裕的钱财,高大上的背景,以及什么智慧心胸等等等等外界以及教育赋予的种种因素。 他仅仅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一个很普通的男人。 而且现在还是个很偏执的男人,因为他又抬手去抚摸她的脸:“月月,不要哭了。” 周颂年紧逼着她,他们贴得更近了,近到如果他开枪打她,后坐力会打断他刚做完手术,还没拆下钢钉的肋骨。 “我不可能放开你,你恨我也好,想离开我也好,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放你走。” 他看着她的眼睛,跟她讨价还价:“我承认我以前伤害了你。” 伤害就是伤害,没有掩饰的余地。 江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可能知道他千回百转的心思。 更何况即便是周颂年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从始至终都戒不了对她的瘾。 简直就像是诅咒。 但他该死的喜欢。 “我可以弥补,除了自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不要。” 江月瞪他:“周颂年我警告你,你别想着拿这玩意威胁我,我现在不怕了,你有本事就开枪打死我,我承认我打不过你。” 周颂年比她高大那么多,一身训练有素的肌肉,要是随便给她来几下,江月肯定打不过他。 但弱者也有弱者的手段:“你要是强逼着我回去,你以后睡觉都得给我一只眼睛眯着,一只眼睛放哨,不然我半夜勒不死你。” “你就这样恨我……” 周颂年黑嗔嗔的眼眸黯淡下来,像死了一次。 江月却偏要在他尸体上捅刀子:“我不恨你,我只是不在乎你而已。” 就像他以前不在乎她的感受一样。 “原来如此。” 他说。 周颂年说:“嫁给不喜欢的人,想来确实很痛苦。” 怪不得她新婚那日要躲在柜子里哭泣。 周颂年想,他其实那个时候就意识到了。 他的月月不是什么浴望的载体,不是他灵魂的缪斯,他的瘾,独属于他的小月亮。 她只是一个小女孩,比他小好几岁,莫名其妙、懵懵懂懂地被强逼着嫁给他,搞不清楚情况,或许也有些后悔,又不敢直言,只好躲在柜子里啜泣。 周颂年觉得她真可怜,又难免有些恨她,在爱与欲望里沉沦纠葛的只有他一个。 她只是轻飘飘地来,带走了他的魂,反而嫌无趣,转身便走了。 这多可恨。 “我觉得你更可恨!” 江月听周颂年一脸阴暗地说那些鬼话,气得发抖:“谁要听你胡说八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不在乎我,你就是沉没成本太大,宁可自己不舒服也不要我开心。” “你为什么不放我走,你为什么要骗我,你……” 周颂年阴恻恻地看着她,往日矜贵儒雅的英俊面庞难以言喻的扭曲,几近痛苦。 “你问我为什么?” 他低垂着头,活像被上了绞刑架。 桃花般漾开弧度的眼眸紧紧盯着她那双带着愤恨不满以及怨怼的眼睛,低沉的声音仿佛是撕裂灵魂的嘶哑怒吼。 “因为我恨你!” 扳机扣动。 轻微的“咔哒”声几乎是在他们耳边响动,震耳欲聋。 真理的枪柄由于机械运动敲击周颂年的肋骨。 江月睁着眼落泪,她从来没想过周颂年会真的伤害她,她忽然意识到她为什么敢这么大胆。 因为周颂年这死装货在她这里就是纸老虎,被她打了都不知道反击的,她怎么骂他,踩他底线,他生气了也会罚她,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去伤害她。 他明明是会保护她的。 “你居然真要杀我……” 江月委屈死了,她咬着唇哭了出来,都没意识到身上一点都不痛。 而周颂年这纸老虎一脸颓丧,他说:“你赢了。” 他输了。 他永远赢不了她。 江月没听清,她看自己没死,还以为是他的枪卡壳了。 秉持着趁他病要他命的原则。 江月连忙伸手去摸身边置物架上的东西。 ——那上面摆放着很多玻璃制品,还有几个观赏性的小花瓶。 江月恰好摸到一个细颈花瓶,于是她毫不犹豫,想都没想,仅仅凭着本能的冲动…… 砰—— 花瓶由于作用力从她手里弹了出去,碎片四下飞溅,有些划过她裸露着的脚踝,带来细微的刺痛。 再看一眼周颂年。 他的额头在往外泵血。 因为江月刚才拿着花瓶狠狠地砸了向他! 她总是比他要心狠。 第204章 痴狂 江月看着周颂年。 他的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那么硬的花瓶砸下去,居然这都不晕。 甚至面上的神情也由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再到接受现实,紧接着恢复了以往的麻木不仁冷漠无情,最终渐渐转向阴狠。 “完了。” 她想。 她这次肯定死定了。 周颂年手里还握着碳基生物冷静器呢,万一那玩意好了,随便给她来一梭子,她待会就直接投胎了。 江月又觉得委屈,她钱还没花完呢。 江月吓坏了,又没有办法,于是只好哭了出来,带着哭腔指责他:“你为什么要过来,我明明没有你也过得好好的……” “是啊。” 周颂年恶毒地说:“你为什么离开我还能活得好好的。” 他抬起手去摸被她砸出来的伤口,低头看到的却是一手的鲜血。 怪不得那样痛。 跟她离开那天撞断了肋骨的心脏一样痛,痛到他以为折断的肋骨刺进了胸腔,刺穿了他的心。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难看。 周颂年看见江月呼吸急促,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恐,又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总之她一副吓坏了的模样,伸出手扯他的衣领,又很快踹开了脚上踩着的棉拖鞋,急急忙忙地凑近他,脚踩在他的皮鞋上,踮起脚尖,仰起头重重地碾上他的唇。 不像接吻,反而像是在跟他打仗。 ——这是她的诡计。 周颂年心甘情愿中计,他欣喜若狂地去吻她,连手中的真理什么时候被她拿走丢掉都不知情。 反而还有些庆幸。 最起码他可以捧着她的脸,不怕真理膈到她了。 周颂年忘情地跟她接吻。 江月也很配合,还一步步把他往沙发那边推,直到最后他倒在沙发上。 周颂年额头不住往外渗血,甚至有一些顺着他的脸滑落到他薄唇上,又顺着吻在他们二人舌尖勾缠。 血腥气弥漫。 江月忍不住皱眉,要推开他,周颂年却不肯放。 不放更好。 江月想着,她抬起手,鬼使神差地去把他的领带抽了出来,利落地解开,这种事她做过很多回,闭着眼都能解。 ——然后狠狠地往上一勒。 周颂年被迫松开了她,毕竟他还是人,被勒了还是会窒息的。 “周颂年我杀了你!” 江月觉得她也疯了,被周颂年这贱人逼的。 她的手越勒越紧,似乎还给他脖颈处打了死结,她看着周颂年的脸,他青筋都被她勒出来了,他看上去没有平时那么好看了。 江月哭着说:“我恨死你了,你凭什么说恨我,明明是我恨死你了……” 她要杀了他,她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做了。 她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周颂年就睡在她的身边,对她毫无防备,她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 谁叫他那么坏,沾花惹草,他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他以为她是随便招惹之后就能轻飘飘离开的消遣吗? “周颂年我告诉你,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江月觉得她此刻的表情肯定不好看,要比周颂年刚才阴狠的表情恶毒太多,整个人像三流小说里求爱不得的阴暗女配。 就连说的话也很像:“我从十八岁开始就想杀了你,你这个自私的贱人,死骗子,偏执狂,你凭什么恨我,凭什么不放过我,明明是你先不爱我的,现在还要来恨我……” 江月眨了眨眼,总算能看清他了,她盯着他狼狈的脸,恶狠狠地说:“我要杀了你!” 周颂年或许是因为窒息,他没有挣扎,只是在她哭泣的时候抬起了手,轻轻帮她拭泪。 他说…… 他说不出话。 但江月看清了他的口型。 好像在说:“别哭了。” 第155章 “月月,对我笑一下吧。” 这个疯子! 江月乍然清醒过来,她松开了手,往后退开,她坐在他的大腿上,看清了他的脸。 狼狈不堪的,他的脸异常的红,额头满是青筋,眼底血丝都被她勒出来了。 天哪…… 江月忽然有那么一刻平静下来,她想。 “或许她也是疯了……” 第205章 遗嘱 周颂年已经被她勒得开始生理性落泪,胸口的起伏开始慢慢变缓。 但他一点都没有挣扎,甚至江月放开了他,他也没有解开领带的意思,反而是转头看向了她。 眼神跟着她走,连魂都要跟着她走了。 江月对上了他的眼睛,霎时落下泪来,抖着手去给他解领带。 一边解还一边骂他:“周颂年你是死人吗?我勒你你都不知道挣扎的,你白练那么多肌肉了,蛋白粉吃多了脑子不好是吧……” 她骂着,眼泪落得更凶了。 因为江月发现周颂年脖子上的领带是个死结,她刚才是真想杀了他。 但江月现在后悔了。 她急得团团转,忙不迭打了周颂年的胸口一下,本能地看向他,跟他求救:“我解不开,周颂年这玩意怎么解啊!” 周颂年没有回答。 缺氧让他的大脑运转能力有史以来降到最低。 降低到他只顾着去看江月的脸,看着她带着惊慌和愤怒的动人面庞。 她在哭,为他而哭。 此时此刻他才确信,她爱他,她也是爱着他的。 所以他没有挣扎,只是看着她含泪的眼睛。 周颂年想,‘如果能死在这一刻就好了,太好了,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她是爱他的,他要死在她手里。’ 但江月到底是有那么几分聪明。 周颂年不中用了,她也能想到方法,茶几上有水果刀,很锋利,削水果特别好用,割领带也割的很快。 就是有些太好用了,又或者周颂年的脖颈皮肤离领带太近。 总之她不小心划伤了他。 领带被割断,从两边滑落,周颂年脖颈渗出一连串的血珠,他的脸渐渐恢复了正常的颜色,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活像是死不瞑目的鬼。 他甚至看上去胸廓都没动静了! ‘他肯定是吓坏了,被她勒晕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看她?’ 江月害怕起来。 周颂年的手段她多少了解,她差点杀了他,他一定会报复她的! 江月惊慌失措,她急急忙忙去试探他的鼻息:“周颂年,你没死吧?” 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下一刻周颂年就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拿着匕首的那只手——然后狠狠扎进了他的胸膛。 江月第一次感受到匕首刺入肉体的诡异触感。 跟平时切牛肉羊肉猪肉等肉类根本不一样。 人类的肉是薄的,薄而韧,切进去先是弹,而后是韧,温暖的血迸出,一阵一阵的,是心跳的频率,连带着刀柄都震颤。 江月狠狠打了个哆嗦,她吓懵了,鬼使神差的,拔出了刀,狠狠地丢了出去。 下意识的反应是:“她不能让周颂年拿到这个。” 她看出来了,他今天带不走她,他就要死在这里。 那把枪根本不是用来打她的,他是打算…… 但等刀拔出来后,江月又吓哭了。 她当年就应该听周颂年的话好好去上防绑架课,不然刚才也不会被吓懵之后就拔了刀,她忘记刀插在胸口上能止血,一旦被拔出来就容易血崩了。 江月低头,她看着自己手上那些黏腻的鲜红,再看一眼周颂年,完全是头破血流,伤痕累累的代名词。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他这样狼狈。 江月莫名有些想笑。 她想,他出车祸的时候估计也是这样的,那次她没见着,这次倒撞上了。 他胸口被水果刀破开的地方不断涌出艳红的色彩,又被黑色的外套吸收。 周颂年长得是真好看,明明那么多脏污的颜色在他脸上,衣衫也凌乱不堪,胸口更是直接破了个洞,但他就是好看的。 狼狈、凌乱、疯魔、妖冶…… 犹如一具死而还魂的苍白艳尸,死了都要勾人。 ——或者说处心积虑地去勾她。 他甚至现在还哑着嗓子,对着呆愣愣的江月说:“月月,不哭了。” 江月眨了眨眼,她都没意识到她一直在哭,只是稍稍有点清醒之后,就扑到周颂年身边,拿手去堵他身上的伤口。 “周颂年,你怎么流这么多血……” 江月抽抽噎噎地说:“你的血好烫,黏在我手上了,我害怕……” 她说:“你不要死。” 她才不是对他有什么感情,她日子过得好好的,都是他过来瞎搅和…… “我钱还没花完呢,我……我才二十多岁,我把你害死了,我以后怎么办,周颂年你教教我好不好。” 江月感受到手底下他的心跳,每一次震颤都会带出一些淋淋漓漓的、温热的血,而他的脸也变得更白了。 周颂年自然也是痛的,所以他眉心紧皱,却对着她笑:“没关系……,你……你去把外面的保镖叫进来,他们会帮你毁尸灭迹。” “你说什么疯话呢!” 她怎么能杀他,毁尸灭迹,他到底想做什么! 江月深吸了口气,死死抿着唇,她尝试这样做,她把原本勒着周颂年的领带从他身上抽了出来,卷了卷,往他胸膛上的伤口里塞。 周颂年忍不住吸气,难免动了几下。 江月急的想打他一耳光,骂他:“都什么时候了还乱动!” 但看到他带着伤口、苍白的脸,却忍了下去。 周颂年看着她,跟有病一样,一直在笑,他的血暂时止住了,止住了一点,最起码没有跟刚才一样恨不得每秒都在狂飙。 他一有点力气,就来哄她。 他觉得他挺开心的,希望她也开心些。 “月月,不哭了,你不该这么做,如果你想摆脱我的话。” 周颂年说:“我如果……,你让保镖们进来把我分了,他们会处理。” 他想了想,又说:“我留了遗嘱,月月……” 周颂年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活像在交代后事:“你可以继承到我一半的遗产。” 他不能全部给她,不然剩下那些人,那些拿不到的人,他们会不遗余力地去挖掘他的死因。 其他钱是用来堵其他人的嘴的,如果他们非要查,那他的所有身家都会捐出去,他的月月,他的唯一指定继承人拿不到,其他人也别想拿。 周颂年想起那段录音,江月在大巴车上跟别人的谈话。 他抬手摸了摸被吓得懵懵懂懂的江月的脸,笑得很温柔:“月月会变得很有钱,你能继承到前夫的遗产了。” “开不开心?” 第206章 冥婚 开心他个头! 江月根本不敢去看周颂年了,他就是个疯子,现在还要把她也给带疯。 瞧瞧他说的那些话吧! 什么叫把他分了?还遗产,他要是死在她手里,她下半辈子怎么活,她…… 江月咬牙切齿:“周颂年,你太可恨了!” 他简直就像旧社会的刁民,坏到没边了,他这种行为跟半夜偷偷吊死在仇人门口有什么区别? 他存心要恶心她,要让她下半辈子都不得安生。 “被看出来了啊。” 周颂年笑盈盈的,他看上去一副快死了的模样,目及所见的地方都是伤口,头被她打破了,血溅在他的脸上,干涸了,凝固在那里,有几滴在眼下,是怨鬼痴缠的泪。 他的唇上也有一些,被抹匀了,就像她唇上的一样,就像他们的关系一样。 面面相觑的两个人,活像是刚配了冥婚,新郎新娘在棺材里,红艳艳的唇上涂着的是同一张鲜红口脂。 唯一的区别是江月毫发无伤,而周颂年胸口还破了个洞。 好在往里头塞了些东西,血是一点点渗的,而不是往外喷涌。 周颂年遗憾地说:“月月真变聪明了。” 他依旧在笑,阴谋得逞的笑,獠牙森森,他终究是个恶毒的男人:“不过没关系……你会一辈子……你会永远记得我。” 没办法。 他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 周颂年手上拿着真理,真理里面可不是空的。 但对准她时还要再三检查是否上了保险栓,要听到那熟悉的机械声。 他看不得她受伤,作为保护者的那一面永远在其他比如妒忌,比如仇恨,比如怨怼的人格之上。 周颂年有时候也会想,要是江月真是他的女儿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全然无私地去喜爱她,喜爱他的珍宝,而不是掺杂着那些属于男人,属于情人、属于丈夫的错综复杂的浴望。 第156章 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他遇到她的时候更年长一些。 比如三十,比如四十…… 或许他会足够冷静克制,只将他们的相遇当做一场平平无奇的艳遇,那时候他肯定已经结婚了。 跟宋墨挽,或者其他同阶级的女人…… 他一定会出轨,他的人生轨道只要遇到她就会变轨,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会占有她,但也仅仅如此。 他不会跟她结……他不会跟她离婚……他不会…… 总之他的人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可惜他不是。 他遇到她的时候是该死的二十二岁、该死的、幸运的二十二岁,不够成熟,不够心狠,对付她远远不敌,他是世界上最可恶的诱拐犯跟最幸运的她的丈夫。 现在是前夫。 如果再不幸一些,不久之后还会变成她的亡夫。 没办法。 他带不回她,她已然不听他的话,全然无情地抛弃了他,他拿他的这个致命仇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他只能去学那些无赖的做法,比如死在她手上。 周颂年只能让自己变成一根永远卡死在她喉咙里的刺,如鲠在喉,让她午夜梦回时也能想一想他。 江月一点都看不懂周颂年千回百转的眼神,她这辈子都读不懂他。 哪有正常人能读懂神经病,她又不是跟他一样疯! 江月只是一味的哭,扑在他身上,跟死了老公哭丧似的:“周颂年你别死,我不要你死……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这么坏,我以后睡不着觉怎么办……” 她连杀鱼都不敢。 第一次去学做饭的时候,就被活蹦乱跳的鱼吓得吱哇乱叫,还把在被赶到厨房外观摩的他吓到了。 周颂年以为那条被摔了四五次,受尽折磨、生不如死、死不瞑目的鱼咬她了。 江月连切肉时候都要戴着厚厚的塑胶手套,不然会觉得很恶心。 尝试着做过几次除了周颂年之外谁都吃不下去的饭之后。 江月就再没有下过厨了,都是坐在桌子前等着吃现成的。 明明在遇到周颂年之前她什么都能做,但遇到之后却变得懒惰,娇惯,像那种大城市里被父母放在心尖尖上的独生女。 哪怕事情办不成,也厚着脸皮,敢仰着头要求别人夸奖她。 毕竟周颂年会摸着她毛茸茸的头发,温和地说:“我们月月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努力了。” “月月也是很聪明的。” “今天怎么这么乖,想要什么奖励?珍珠项链跟宝石选不出来?那两个都买给你好了。” “现在先不要亲我,也不要抱过来,月月,不是在批评你,我在外面忙了一天了,衣服是脏的……唉,抱就抱吧,月月怎么噘着嘴?可委屈死了。” 周颂年这个人太可恶了,好的时候特别好,坏的时候也特别坏。 她恨死他了。 恨死这个该死的骗子,忽冷忽热的丈夫,温柔的情人,她的拯救者,她精神上的父与母。 她被他养得这样娇气,他却害她捅了他。 江月都不敢想周颂年要是真死了,她以后会不会一闭眼就是他的脸。 该死的比见了鬼还可怕! 要是真的有鬼他肯定会缠她一辈子的。 周颂年当人的时候都玩得很大了,死了那还得了?!!! 江月坐在他的身上,手能触碰到他胸口那一片渐渐转凉的鲜红血迹,她咬着唇,眼泪打湿了他干净的那片衣服。 “我不要你死,你怎么会死,周颂年你是那种谁都死了你都不会死的人。” 江月哭着说:“祸害遗千年,新闻上才说你出了车祸,结果一点事情都没有,我上次都看到你上电视了……” “你多光鲜亮丽,谁走了都对你没影响,明明我也一样,你还在那里说什么公司多好多好,什么漫威,我都听不懂,你明明过得很好。” 江月哭着哭着又有些想打他了。 周颂年就是有这种魔力,她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手,一定是因为他确实有点贱。 “你明明应该一直过得很好,好到我离开没几天你就忘了我。” 江月说:“好到根本不会来找我,然后我拿着那些钱快快乐乐的过我的下半生,等老了之后我就指着电视机里的你,告诉我的孙女,这个人特别贱,您奶奶我以前揍过他,扇了他十几个耳光,别人我都不告诉……” 周颂年被她逗笑了,但顿了顿,又有气无力地问:“孙女是跟谁的?” 江月瞪他一眼:“反正不是跟你的。” 周颂年不笑了:“那还不如死了……” 第207章 凶案 在江月跟周颂年你来我往,将精神意义上的爱情战争,转化为线下真人快打,并即将达成前夫-1鲨夫证道的成就的时候。 而此时的郑惠,还在坐车赶来的路上。 郑惠死死抓着手上的皮包,指甲在真皮上划出几道斑驳痕迹,她尝试着深呼吸了几次,但还是没能缓解紧张情绪。 早在周颂年离开g市的时候,她跟周泽就收到了消息。 上层社会就是这样,父母亲人之间隐私其实很少。 尤其是在信息时代,不管是坐飞机也好,乘高铁也好,只要动用了网络,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更何况他们还动用了线人。 ——褚冠。 那小子一份信息两份卖,卖完周颂年,算了算时间,再加上多方打听,推测周颂年已经离开了g市。 于是又果断把消息再一次卖给了找儿子心切,担忧不已,急得团团转的周泽。 第二份甚至出价比第一份还要昂贵。 如果周颂年擅长权衡利弊,是压价的好手。 那周泽就是钞能力玩家,不仅买到了消息,甚至还通过各方面联线,直接锁定了江月、或者说周颂年现在所在的位置。 ——他投资了一家射击俱乐部。 这类带有危险性的娱乐场所是需要审批的。 有审批,就必然要签名,有签名,就有备份,有备份,那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周泽找到了周颂年的所在,于是立即派了人驱车前往。 而他本人则是去找当地官员喝茶,避免周颂年出了什么事他来不及打点处理。 郑惠则是买通了他的人,也得到了消息。 “姑妈,你们一家怎么跟玩碟中谍似的。” 郑惠的侄子郑铭坐在她身边,忍不住吐槽。 郑惠瞪他一眼:“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 郑铭叹气:“姑妈您可就别折腾了,我爸跟三叔都多大岁数了,早该退休了,别人想上位就让他们上呗,咱们一家子拿着原始股吃分红也没什么不好。” “再说了,颂年哥那脾气,你别老是招他,前段时间您搬到玫瑰园那边住,有人到我们跟前试探,还把我爸吓了一跳,还以为您这把岁数还闹离婚呢。” 郑惠一听这话,心气瞬间就下去了。 她没有跟郑家交代回家的原因,但郑家人未必猜不出来。 周颂年出车祸,江月生死未卜数个月没出现在人前。 薄问雁跟宋珏大闹离婚,翻脸举报闹到要冻结宋珏资产,最后跟宋墨挽合伙分了宋珏小半身家远走国外,宋珏的建峰集团资金链出现状况股价大跌。 周颂年跟李建洲、张英奕以及其他企业集团老总高层则是趁机低价收购了不少资产…… 这几个月里的大新闻太多了。 而且几乎每一件都跟郑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的兄弟就是再蠢,稍微转一转脑子,也能猜出来里头点事。 再结合一下当初被周颂年踹出合作项目的事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个个连夜去找郑惠谈心,核心思想就一条:“姐姐,我滴个老姐姐,咱们以后能不能别招他了,他收拾不了你,难道还收拾不了我吗?” “大家都一把年纪了,没必要搞那些事了,颂年要是我儿子,我捧着他都来不及,你看周泽不就干得挺好?您老逮着他得罪也不是个事啊。” 话说的或许没那么糙。 上流社会,总是会讲点说话的艺术。 但修辞手法用得再多,也掩盖不了其中传递出来的,认怂的意思。 甚至还对她的行为表示谴责。 郑惠一开始还生气,但日子久了,也有些后怕。 毕竟她就周颂年一个儿子,周颂年要是出了事,别人不提,她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 到时候别说什么掌权太后的梦。 怕不是周老爷子一生气,直接把她算盘砸了,甩一张鉴定为精神病单子,把她丢到北美别墅里蹲一辈子号子。 真要出了这种事她后半辈子跟死了没区别。 再加上陈琳通风报信,说周颂年去了地下室,还把保险柜打开走了。 郑惠很是吓了一跳,连忙联系上人,带着一堆保镖,以及郑家派来监督她,避免她又搞事的侄子郑铭一同赶往周颂年的所在地。 第157章 其实她现在已经到了这里差不多两天。 只是心里不舒服,低不下头,又怕出事 原本还在纠结着要什么时候才上门跟周颂年以及…… 赔罪。 但人还没想清楚,就接到消息说周颂年带着一堆人去了江月家里,甚至还在道路上拉起了警戒线! 郑惠也顾不得面子,索性带着侄子跟保镖去事先打听到的江月的住处。 等车一停。 郑铭急忙扶着郑惠下车,被一群人拥簇着往院子里走。 门被推开。 几个保镖拦在他们前面:“不好意思,周总吩咐过,不许任何人入内。” “你们周总难道没告诉你我是谁?” 郑惠冷着脸呵斥:“都给我让开!” 保镖们不让,领头的反而又重复了一句:“周总吩咐过,不许任何人入内,请董事长夫人理解。” 郑惠不理解。 郑惠还抬了抬手,让她的保镖也出来,保镖们有备而来,人手一根电击棍: “今天我非进去不可,要是出了什么事,大不了我赔钱!” “姑妈,没必要吧……” 郑铭看着打成一团的保镖们,额头瞬间冒汗,“咱们是来求和的,不是来打仗的……” 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被押着的柏漱总算找到机会挣脱。 他一眼就看清了郑惠的模样,毕竟他就是干这行的,没点认人的眼力见怎么行? 于是柏漱当机立断,扯着嗓子喊:“大姐,你儿子带着那啥进去了,我刚才都听见响了,你要不进去看看出没出人命吧!” “什么?!!!” 这话一出,在场人都愣了。 郑铭一抬眼,指着柏漱的方向:“抓住他。” 不管是真是假,消息都不能让外人透露出去。 而柏漱也很精,说完话就直接顺着墙爬了出去,骑上摩托车跑路。 他又不傻。 郑惠是周颂年的妈,她得知了这消息,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抓他灭口。 周颂年带来的保镖们,也被柏漱说的话镇住了。 抵抗渐渐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烈,有那么几分放水的意思。 他们也很难做,忠心不忠心是一回事,但来的人是boss的自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别到时候龙王没事,他们这些小兵全当了炮灰。 门到底是被推开了。 郑铭没敢进去,在外面假装指挥作战。 郑惠骂了他一句,见他不动,也只得自己推门进了屋。 一进去,她的鞋就踩到了什么硬物,低头一看,差点没把她心脏病吓出来。 是带血的水果刀! 郑惠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惧怕哆哆嗦嗦往内走,绕过遮挡视线的置物架,她看见了沙发上的人影。 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坐着的那个看着没什么伤势,面色苍白、哭哭啼啼的,看的人心慌。 而躺着的那个…… ——正是周颂年。 郑惠看到周颂年头被打破了,鲜血流了小半张脸,胸口处黑红一片,白色的内衬几乎染成了酒红色,外围的地方还发着黄褐…… 他闭着眼,看上去像是走了有一会了。 再看一眼江月,她似乎意识到有人来了,也不哭了,反而转头看向来人。 她脸上也沾着血! 眼睛空洞无神,抬了抬起了红彤彤的手抹了抹泪,结果眼睛底下的皮肤被抹上了不少颜色。 江月指向了正看着她的郑惠,在对方眼里,她甚至还露出了诡异的、宛如变态鲨人狂的愉悦“笑容”。 郑惠:“……” 郑惠直面“凶案现场”,吓得变成了崩裂中的尖叫土拨鼠,连手上抓着的皮包都掉到了地上: “啊!!!” 第208章 去死 江月被郑惠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刚想伸手去把周颂年摇起来。 但郑惠看到她朝着周颂年伸手,尖叫着喊:“你干什么!” 她说完,捡起地上的皮包就朝着江月的方向冲了过去,要把她从周颂年的身上拽开。 郑惠没敢直接碰江月,只是狠了狠心,要拿皮包打她。 没曾想周颂年这时候睁开了眼。 一点也没有方才看着江月哭泣求他别死时的半死不活、有气无力。 反而眼疾手快地把江月推到了身旁,然后抬起手把郑惠甩过来的皮包拽住。 周颂年皱着眉,看向郑惠:“您这是干什么?” 郑惠嘴唇嗫嚅两下,她看着冷冷看着她的周颂年,没忍住小腿有些哆嗦 ——主要是对方一脸的血,太吓人了。 郑惠松开了皮包,抬手指着江月:“她要杀你,我、我是在救你……” 周颂年睨她一眼,冷淡地说:“您先出去吧。” 郑惠看了眼他身上的伤,没忍住,险些要落泪:“你都这样了,还要我出去,你报警了吗?救护车打了吗?” 周颂年点头:“叫了,早叫了。” 他意识到郑惠在场,看了眼神情紧张的江月,不动声色地改了口:“在我刚才不小心摔到头的时候,医生那边就接到通知了。” 周颂年说着,又朝门口探头探脑的保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进来:“先紧急处理一下伤口吧。” …………………………………………………………………………………… 十分钟后。 训练有素的保镖们给周颂年身上的伤来了次紧急处理。 伤口看着很严重,实际上也不算很轻。 但远不到危及生命的地步。 一来江月力气没那么大,砸在他头上的花瓶也小,不然他早脑震荡晕倒了。 二来他握着江月捅他自己的时候,因为还处于窒息之中,力度上没那么凶狠。 甚至还本能地避开了重要部位,以及身上的各处血管,仅仅只留下一个瞧着吓人的开放性伤口。 就连血也被江月塞的布条及时止住。 加起来总共也就流了两百毫升不到,离死亡的距离还远得很。 不然以周颂年这样,出趟门都要带起码十几个保镖,至少五辆车掩护的惜命性格。 他不会故意拖延时间。 甚至还在江月提出要打120的时候,以避免引发公关危机为由婉拒。 不过好处也不是没有,最起码他骗到了江月对着他盈盈落泪,哭哭啼啼地求他别死,甚至靠着花言巧语跟装死,还哄骗到对方急急忙忙亲了他几下。 至于打120…… 没必要。 他戴着的手表有监护作用。 周颂年在骗到江月眼泪,听到她求他别死的时候,便不动声色地点了紧急预案。 估计医护人员现在都快到了。 周颂年觉得这次算他赢了,于是心情大好,也不计较江月跟他互殴的事情了。 毕竟他也有错,他拿着真理过来,确实吓到她了。 郑惠到底没有离开。 她是真怕周颂年死了。 而周颂年也没有一门心思赶她走,他安安分分的等着保镖给他包扎好伤口。 等一切处理好后,他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出去。 人都走了。 周颂年才对着郑惠说:“这事您不用管,也别跟家里打小报告,我跟月月闹着玩呢,瞧着是吓人,但一点事都没有。” 郑惠看着像是凭空老了几岁:“你们这么玩?”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周颂年,又看了看江月,没敢细看,但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们……,你们……啊!!!” 郑惠崩溃了,她深吸了好几口气:“你们有病啊这么玩!怪不得你不喜欢墨挽,感情你,你……” 她哆哆嗦嗦,指着周颂年说不出话。 郑惠虽然是老一派,但到底见多识广,豪门圈里什么丢人现眼玩意没有? 一个个有权有势没道德,不知道私底下做过多少法外狂徒的事情。 飙车蹦极降落伞,玩女人、玩男人,玩自己…… 也不是没人搞出过人命。 只是郑惠没想到自己儿子也是那种…… 那种圈子里的。 而且甚至还不是主导方! 这跟生了个儿子是gay,甚至当不了1,只能当躺0有什么区别! 郑惠重重吐出几口气,看上去一脸的悲哀:“怪不得你对墨挽……” 原来是癖好对不上。 “我……我以后不管你们了。” 周颂年说:“谢谢。” 郑惠又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冷笑:“别谢谢我,你待会去跟你爸解释吧,我给他打过电话了。” 她说完,也不想再去看周颂年什么反应,扶着沙发扶手,慢腾腾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外挪。 看背影,像是遭受到了人生的重大冲击。 好在此时医护人员也及时赶到,推开门涌了进来,瞧见郑惠脸色不好,还扶着她坐下,帮忙测了个血压。 第158章 ——高压一百八。 而周颂年也被带着去往本地的高端私营医院。 在离开前,他看向意识到了什么的江月,半点也不心虚:“月月,你跟我一起去吧,我看到你小腿也被玻璃划伤了。” 江月现在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什么快死了,什么遗嘱,什么殉情,什么月月继承前夫遗产开不开心…… 全都是周颂年骗人的鬼话! “死骗子……” 江月看向一脸关怀的周颂年,他现在哪有方才那么有气无力,一副离死不远的模样。 江月气得直发抖,愤怒地对着他竖起了中指:“周颂年你去死吧!” 第209章 嘲笑 江月到底是被周颂年半拖半揽着去了医院。 周颂年这人特别卑鄙,知道她吃软不吃硬,只伸手去抱她。 江月自然不乐意,推他一下,他也不恼,只是做出被伤口牵扯到的吃痛模样。惹得她心虚。 周颂年装了蒜,还偏偏要故作无辜,对着江月扯出一个“强忍痛意”的笑来:“月月,没关系,你不用自责,我没有牵扯到伤口,一点也不疼。” 听着非常绿茶。 江月觉得他是在套路她。 但瞧一眼周颂年头上缠着的白纱带,以及他脖子上被她用领带勒出来、现在正逐渐泛出青紫色的一圈淤青。 到底还是没有在众人面前下他面子,被连哄带骗地带着上了车。 江月身体投降,嘴上还是在跟他犟:“你去死吧,死骗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身边没了人,司机又上了挡板。 周颂年笑的特别奸诈,透着一股子志得意满:“我不死,月月舍不得我死,我要是死了,她眼睛都要哭瞎了。” 贱男人! 江月气得咬牙切齿,手也痒起来,又想捶他。 可惜周颂年浑身是伤,她打到哪里都要良心一痛,道德-1。 周颂年也很识趣,知道她纠结,于是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再说了,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月月,我没有骗你,我的遗产必然有你一份。” 他在这上面是从来不骗她的、 说给她的东西一定会给,而且只会多给,从来不会少上半分。 周颂年半真半假道:“只是那么多的钱,我只怕你守不住,怕你要被别人做局坑了,或者受了欺负,被拐被骗或者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合同,就是死了也难安心。” 有钱没权的人,不分男女,都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男人还好一些。 毕竟有钱男人普遍长的都比较丑,有那方面癖好的人也少。 但女性往往总是要更加危险,尤其是江月这样的漂亮女孩。 针对她们的骗局甚至能生出无数条产业链。 豪门圈多得是人没了靠山,没几年就阶级滑落。 运气好的一辈子守成当个中产,运气不好的染上什么瘾头,最后穷困潦倒死在某个旅游小岛,又或者遭遇那些更黑暗的事情。 这个圈子从来不缺“意外身亡”的人。 谁的手上也都干净不到哪里去。 周颂年是真的担心,只要江月不在身边,他有时候甚至会整夜辗转反侧,焦虑到睡不着觉,非得把人放眼皮子底下看着,在可控范围内管着,才能有那么一时半刻的安心。 当然要是她过得特别好,改嫁给了待她很好的靠山…… 周颂年哪怕死透了,半夜也得还魂从地里爬出来,去索她那位新任丈夫的命。 江月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我没有你我也过得好好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接不住那么多钱?你少pua我。” 她还给他设置了个陷阱题:“难道在你心里我特别蠢,是个随时会被别人坑骗的弱智?” “当然不会。” 周颂年又露出那副江月看不懂的复杂表情:“我一直觉得月月很聪明,是个一点就透的……” 他顿了顿,原本是想说“好孩子”或者“乖女孩”。 但到底吃过几次教训。 江月正气头上,听到这两个称呼,百分百又要借题发挥嫌他老。 “是个聪明宝贝。” 周颂年很快地接了话,自然到好像他一点卡壳都没有。 江月小狐狸似的眯着眼:“你就是觉得我傻是吧。” 周颂年摇头:“真没有,月月不要贬低自己,我是真觉得你聪明。” 这话说得太假。 江月懒得搭理他了,看都不看他一眼,偏过头去,连眼睛都闭上了。 周颂年看着她圆润的后脑勺,没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 没挨揍。 于是他得寸进尺,把她的头挪到了他的肩膀上。 江月皱着眉,很不满。 但周颂年身上混合着一点点血腥气以及杀菌喷雾的香氛太熟悉,熟悉到令人安心。 汽车行驶时的轻微颠簸也很催眠。 江月打了个哈欠,也懒得推他,索性由着他去。 反正她就算反抗了,周颂年也会千方百计装绿茶装受伤来达成目的。 她是懒得跟他较劲的。 江月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私营医院的vip病房里的病号床上躺着了。 身上盖着的被子跟床单显然不是医院标配。 一看样式就知道是周颂年这个死洁癖又犯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运过来的。 江月抬眼看了下挂在墙上的时钟。 下午三点十七分。 她估算着自己大概睡了一个多小时。 江月掀开被子,打了个哈欠,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于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口守着的保镖见她出来,连忙问:“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江月摇了摇头,“没有。” 她又问:“周颂年哪去了?挂了?送到哪个太平间了?” 保镖像是没听见她如同诅咒般的三连问,公事公办般回答:“周总现在在做缝合手术,局麻,他去做手术之前吩咐过,他要大概在一个小时后,也就是四点三十分之后才能见您。” “他还吩咐,要是您起床饿了,现在应该医院应该已经没有餐饭可以点了,您也不喜欢这么清淡的口味。” 保镖说着,从一旁的柜台取出了一叠类似于传单合订本的东西。 “这是这附近能配送的酒店跟餐厅,菜单都在上面,角落有二维码,您看哪一样喜欢,您就扫码点单。” 还挺周到。 江月冷哼一声:“是他想出来的吗?” 保镖反而愣了一瞬,而后很快回了句:“周总说,您要是问了这句话,他就让我告诉您,不是他想的,是生活助理提的建议,他说他不会骗您。” “我就知道。” 江月唇角上扬,“他才没那么多心思管我。” 周颂年要是一天到晚光顾着想女人吃什么喝什么,那就不是他了。 他这种人说勤奋也勤奋,说懒也很懒,反正能用钱外包出去,而且不耽误他赚钱的事情,他是一定会外包的。 就像他说的那样。 “要是连这些琐事都要我自己去考虑、去做,那我请那么多员工做什么?钱太多了没地方花?” 周颂年就是这样的人。 江月想,她真挺讨厌他的。 “他下手术台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下。” 她要去看他刚下手术台,狼狈出丑的模样。 然后狠狠地嘲笑他。 第210章 眼镜 事实证明。 周颂年真的老奸巨猾。 而且还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他早就料到了江月的所思所想,甚至不止防着她,连传递给门口保镖的时间都是错误的。 早在江月起床想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做完了手术。 伤口被包扎地很规整。 看上去像是某些三流影视剧里,为了突出男主美貌以及虚弱时的昳丽娇柔模样,而刻意制作的战损妆。 而且胸口上被水果刀捅穿的伤口。 由于切面非常平整,在经过手术,美容缝合对齐,基本看不到什么痕迹。 据说等缝线吸收完毕,伤口完全愈合之后,只会在皮肤上留下白色的浅浅纹路。 倒是额头上的比较麻烦,钝器伤总是不太好缝合。 更倒霉的是。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江月吃饭那么快,被护士带着来找他的时候,还恰好撞见了他跟医院主任的对话。 周颂年浅笑着问:“额头上面的伤口涉及到了头皮,等伤口长好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主任瞄了一眼他额头上被包扎好的伤,又低头看了眼病例,中间还不动声色扫视了一番周颂年脖子上的勒痕。 主任摇了摇头:“大概率不会影响头发生长,毕竟伤口的深度只有……” 主任抬手比了个很小的距离:“这个范围是正常来说,是不会影响到毛囊。” 第159章 但话也不能说死。 于是主任又说:“但事情也不是绝对,如果有影响的话,我院皮肤科也可以做植发,主刀医生是从国外毕业的,不过您这个情况,我个人建议您在g市做比较好,毕竟预后……” 主任正说着,就看到周颂年脸色一变。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能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的护士跟江月。 主任不由自主地又瞥了一眼周颂年脖子上的勒痕, 周颂年面无表情,他对着主任礼貌搪塞了几句,而后起身朝着江月的方向走去。 幸运的是江月当时并没有直接当着医护人员的面嘲笑他。 而是一副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模样。 甚至江月还在周颂年诧异的目光中,乖乖的跟带她来的护士小姐道谢,一副乖宝宝模样,被他提溜着回了病房。 不幸的是江月的乖巧有时限。 前面的第一、二、三天,由于他刚做完手术,看着伤还挺重——毕竟头都被包起来了——因此没有太过作妖。 等到第四天周颂年换完药之后。 江月就开始看着他被简装包扎的脑袋,时而“啧啧”两声,时而一边看一边摇头。 周颂年没敢招她,忍了两天,在江月的目光由看戏变为嫌弃的时候,他总算忍不住出声。 “月月,不要老是盯着别人的伤口看,这样很不礼貌。” 又是教育一般的口吻。 江月下巴微抬,很傲娇:“我就看,你管我。” 周颂年只好无奈地笑了笑:“你看就看吧。” 他说完,还真不管了,抽起病床上的长板,就开始就地办公。 甚至还使唤江月:“月月,能从柜子里帮我把眼镜拿出来吗?” 江月撇了撇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从柜子里帮他翻眼镜。 金丝眼镜除了装相之外也确实有用。 毕竟周颂年是个名副其实的近视眼。 度数不算很高,三百多度。 至于为什么不做手术。 周颂年的态度是:“手术意外风险太多,甚至有失明风险,既然戴眼镜就能矫正近视问题,那我何必去冒险做手术。” “更何况月月也很喜欢。” 周颂年的笑永远不怀好意,哪怕看上去斯文俊秀,骨子里还是透着那么几分坏。 “每次我戴眼镜,月月的眼神都很……看上去像是要把我吃了。” 江月越想越觉得不满。 他们的回忆一点也不伟光正,没有半点在寓教于乐的健康范围。 周颂年简直就是斯文败类。 不是个好东西! 柜子被她翻的啪啪响,最后还不情不愿地把眼镜盒丢给他。 “给你。” 周颂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等眼镜盒砸到自己之后,捂着胸口,发出吃痛的吸气声。 江月条件反射朝他看去,拧着眉:“我砸到你了?” 声音凶巴巴的。 周颂年“强颜欢笑”:“没有,月月怎么会砸到我,是我自己不小心,牵扯到伤口了。” 真的假的? 江月有些不信:“那肯定不是我砸的,你别想诬陷给我!对了,你疼不疼?要不要去看看伤口裂开了没有?” 周颂年摇头,但又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月月,我看不见,你能帮我看看吗?” 江月警惕地说:“我可以去让医护人员进来给你看。” 周颂年面不改色:“月月,不要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去麻烦别人,医护人员多忙啊,因为这点小事把他们叫过来,会显得我很矫情。” 周颂年说着,还露出几分委屈:“而且我不太习惯别人碰我,会觉得很难受,很想去洗澡。” 由于伤口不能碰水,周颂年洗澡非常不方便,他坏毛病多,爱干净到接近病态的程度,还不乐意请护工从旁协助。 而江月正是害他受伤的从犯,这个艰难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她的头上。 周颂年黑嗔嗔的眼眸透着不怀好意的光:“我是不介意你陪我的,就算月月总是趁着洗澡的时候摸我的腹肌,我也不会。” 他话音顿住,继而朝着江月露出十分矜持含蓄的浅笑:“不如说我很喜欢……” “闭嘴吧你!” 江月气红了脸:“你这是造谣、污蔑!谁摸你了!” 明明是他借着洗澡的名义,攥着她的手往他腹肌上放。 还动不动用低沉的声音,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什么:“月月我好想你。” “月月你真好。”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在医院一点也不方便。” 还有一些污人耳朵的话语 甚至在蔬菜网都不能写! 周颂年说:“是么?我还以为是月月摸的,原来是别人啊,看来我得报警,举报有人在医院里猥亵病人……” “周颂年你不要脸!” 江月气呼呼的朝他走过去:“看就看,我什么没看过,周颂年我诅咒你成为斑秃!” 第211章 社死 面对江月的诅咒。 周颂年十分镇定:“不会斑秃的,最近头发都长出来了。” “等你半夜睡着我就都给你拔了。” 江月恶毒地说。 “原来月月不止喜欢偷摸我,现在还想要虐待病人了。” 周颂年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这可不好。” “你烦死了!” 江月不跟他说话了,索性走到周颂年面前,一把掀开了他的衣服。 她急忙忙扫了一眼,瞧见胸口处包扎的绷带没有出血,也就把衣服随意扯了下去。 江月敷衍道:“好了,没什么事,你不要瞎矫情。” 周颂年微微蹙眉:“可是你都没看清楚。” 见江月瞪他,他又故作可怜:“月月,我有点疼。” 周颂年以往在江月面前一向是很能忍受的类型。 像一些大型的猫科动物,除非快疼死了,不然永远是一副胜券在握、高高在上的模样,永不示弱,仿佛一但露出弱势,就会迎来豺狼虎豹上前扑咬。 他总是一副无所不能的模样。 严肃,矜贵,淡漠、忍耐,这些特性是他性格构成的底色。 也正是因为如此。 江月如今才会时不时上他的当。 她这回又上当了。 江月抿着唇,再次伸手撩开周颂年的衣服,她警惕地凑近了他,像一只想要拿到猎人手里的松果,却忌惮防备着猎人的小松鼠。 事实证明。 猎人的好心总是要让猎物付出代价,握在手中的松果只是捕获松鼠的陷阱。 周颂年也没有被她砸伤,他只是骗她凑近他。 让她离他更近一些,更近一些…… 然后猛地抱住了她。 “抓到你了。” 江月听到周颂年得意的笑,低沉暗哑,像是在发颤。 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抱着她的力道很大,像是要把她揉到肋骨里。 “我真想你,月月,我的……” 他似乎在说什么,声音很小。 江月听到他说的好像是珍宝,宝贝,还是灵魂,反正乱七八糟的,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江月抵着他的腹肌推他手没敢抬到胸口,怕他借题发挥:“你勒疼我了。” 周颂年笑着说:“月月也会疼吗?” 他又低声问她:“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我总找不到你,在外面有没有受人欺负,我看你眼睛下面都有黑眼圈了,又吃褪黑素了?还是光顾着打游戏没有好好睡觉?” 周颂年不赞同地说:“这习惯真不好,你一没人管着,就不知道爱惜身体了。” 神经病。 江月觉得他现在有点像冷宫里失去了孩子的废妃,神神叨叨的。 而她现在就是废妃手上抱着的布娃娃,被神经废妃周颂年抱着,絮叨他那些陈年旧事。 江月可不吃这一套了。 “周颂年你几岁,一张口跟四五十岁似的,在这跟我追忆起往昔峥嵘岁月来了。” 她翻了个白眼:“收收你身上的老人味吧,我最近过得特别好,要是你不来,还会更好,我还学会打八段锦了呢……” 周颂年抱她抱地更紧了。 活像是邪恶养猫人在强迫他不情不愿,正在挣扎逃跑的猫咪。 江月整张脸都埋到了他的胸肌里,只觉得一阵窒息,挣扎着说: “周颂年!你再拿胳膊勒我信不信我待会一拳把你打晕过去……” 周颂年叹了口气,没放手:“月月,你有时候说话真的很不中听。” “那都是跟你学的!” 病房最外处的门传来门锁被转动的声音。 而后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的就是周颂年所在的内室门锁被扭开的声响。 “颂年,你没事……” 周泽急匆匆走入病房内。 他前些天忙着应酬,应酬完还要带着不知为何一脸看破红尘的郑惠去接受心理咨询。 第160章 今日好不容易抽出点空闲,自然要来看看他受伤住院的儿子。 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这样的…… 惊喜。 周泽未出口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他没敢去看病床上抱到一起的两个人,只是默默往后退了几步,退回vip病房的客厅,坐在沙发上,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跟在他身后拎着一堆补品水果,以及抱着文件的助理跟秘书们也什么都没问。 虽然由于周泽走在前面,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但看董事长这架势…… ——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 三分钟后。 周颂年披好衣服。 他抬起手,摸了摸江月由于想要憋死自己,脸朝下埋在枕头里,所以暴露在外的圆润后脑勺。 她还是脸皮太薄。 周颂年脸上不见半点羞愧之色,甚至连常人应有的尴尬都没有。 他镇定自若地安抚她:“月月,你先在这里待一会,我去跟爸聊就行,你就不用出来了。” 江月没吱声,像一条死了三天的鱼一样,直挺挺地瘫在床上。 她不应他,周颂年也没什么不满。 反而很贴心地帮她把被子给盖上了。 ——给她留了一层遮羞布。 等走出病房,周颂年将门带上。 转头对上周泽谴责的目光,周颂年脸不红心不跳,“爸,您下次进我房间记得敲门。” 周泽扶额,闭上了眼,点头。 周颂年又对着站着的助理跟秘书们吩咐:“把东西放下,你们先出去吧,要休息的话就到楼下去坐,不要坐在医院走廊占排队病人跟家属的位置,有事的话,董事长会发信息给你们。” 助理跟秘书们纷纷应是。 但还是等看到直系上司周泽点头之后,才依次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 周泽看着周颂年,欲言又止,再三叹气,最后憋出来一句:“颂年,你这个年纪,也该爱惜一下身体。” 第212章 我们 周颂年:“……” 周颂年对上周泽谴责的视线,平静地说:“我才三十一岁,想来还没到需要注意身体的年龄。” 周泽面无表情:“三十也不算很年轻了。” 周颂年沉默了一会,若无其事地问:“您是不是听别人说起什么了?” 周泽深吸了口气,目光深沉:“颂年,你有什么爱好,我一向是不管的。” “作为家长,我自认已经算得上开放,但开放也得有个度,我就只有你一个孩子,如果你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对我而言,不止是失去了继承人,我还失去了唯一的孩子。” 周颂年坐到沙发上,姿态放松舒展。 他浅笑着说:“您多虑了,我不会用身体来开玩笑。” 周泽没说话,但表情明显不信任:“那你们刚才……” 周颂年微微颔首:“意外而已,我刚才弯腰要拿东西,伤口突然发疼,以为是撕裂了,所以让月月来帮我看一看有没有出血。” 看一看需要靠那么近? 周泽觉得他可能不太懂年轻人了。 “你知道分寸就行。” 周泽叹了口气,又问:“你的伤还好吗?不是已经开始愈合,怎么突然裂开了?” 周颂年公事公办般回答:“只是还有些疼,医生说愈合的很好,如果不是额头上的伤势需要观察,现在已经可以出院了。” “事实上下个星期我也要逐步减少线上办公的时间,大概在三号之前就会回到总部开启下一步的计划统筹。” “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谈公事的。” 周泽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你跟小江现在是什么章程?” 他是真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虽然周颂年也不算很年轻。 但他跟宋家的小姐,以及前儿媳江月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外加上这一年里发生的各种跌宕起伏的故事 ——或者说事故。 实在是让周泽应接不暇,眼花缭乱,头晕目眩,深深感受到自己已经老了,跟不上时代,完全搞不懂他们到底在搞什么新奇的玩法。 尤其是看到郑惠非要掺一脚,结果现在整个人心如死灰,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的下场。 周泽更坚定了不要瞎掺和的决心。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现在郑惠还天天时不时抓着他问:“我们儿子是不是脑子有病” "周颂年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不是咱们的教育出了问题?还是基因不好,他怎么是这样的,我真受不了,他居然,居然……唉我真是造孽啊!” 周泽没好意思说她:‘你其实也没教育过几次。’ 因为他也是周颂年成长过程中的缺席者。 这也导致周颂年对父母的信任值不高,甚至对养大他的老爷子也深有防备。 儿子大了,不听话是常有的事。 周泽如今奈何不了他,只能斟酌着试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复婚?前段时间不是都在操办婚礼了,婚庆公司那边的老总还来问我,说项目停了几个月,不知道我们这边还需不需要。” 周颂年没应声。 周泽便说:“这也看你的态度,主要是你年纪也不小了,前段时间还说要生小孩……” “咱们家生孩子时间都晚,稍微出点事就容易断代。” 周泽眉心皱出深深的川字:“前段时间你出事,因为继承权的事情,家里闹成什么样你也知道。” “如果家徒四壁,我也不敢催你,但咱们家是真有一堆钱等着继承,你爸我不是慈善家,也没有那么大的心胸要把钱留给别人,或者捐给上头,颂年,你不年轻了,下一代该有还是得有……” 国内有钱人基本不玩丁克。 尤其是这些干企业的,一个个都当自家有皇位继承,有些思想老派的人,比如宋家、李家那种,甚至还要求继承人性别必须为男。 周泽对性别倒是没有要求,但孩子该有还是得有。 周颂年听了一耳朵催婚催生的婆婆经,挺诧异。 他爸以前也不是这么多话的人。 但被说了一通,也只好点头:“我知道了,我这边是没什么问题,您回去等消息吧。” 周泽听出他话里敷衍的意思,到底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周颂年权当什么也没看见,笑着说:“我去跟助理们打声招呼,您先回去吧,公司离不开您。” 他看周泽还有些欲言又止,立即添了句:“待会医生也该来给我换药了。” 送客之意明显。 周泽也只好离开。 等人走了。 周颂年步履轻轻地走到内室病房门前,然后快速地拉开门。 躲在门后边贴着门偷听的江月一时不察,被他扯了出来 要不是周颂年眼疾手快,及时提溜着她的衣领把她扯到怀里。江月能直接被甩到地上。 周颂年含笑睨她:“还偷听呢,人都走光了。” 江月推他一把:“你才偷听,我是光明正大听的。” “是么?” 周颂年被推了,也没有强抱着她,顺势退开了些,理了理衣服:既然是光明正大,那为什么不直接出来跟我爸打个招呼?我看他还挺想见你的。” 那多尴尬…… 江月想到刚才被周泽撞见的那一幕,脚趾都忍不住疯狂抠地。 她摇了摇头,“这不合适,我们已经不是能随便见家长的关系了,更何况我跟你家里人其实也不是很熟。” 周颂年顿了顿,说:“没关系,你以后估计也很少会见到他们了。” 自从他们搬出去住以后,去老宅那边的频率一年比一年少。 而且大部分时候只有周颂年一个人过去。 江月不喜欢周家老宅的氛围,有时候还会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周颂年也几乎很少要她陪他一起过去。 一半是因为前尘往事的影响,他确实挺疼爱她,不想看到她情绪低迷。 另一半则是他当时也觉得他们的婚姻不会太过长久…… 当然现在确实也后悔了。 好在周颂年是向前看的人。 人生还很长,他总有机会弥补过去的遗憾。 周颂年神色愈发温柔,嗓音低沉丝滑如正在演奏曲调的大提琴:“月月,我们下个星期一起回家吧,你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正好可以商量商量婚期、以及婚礼操办的各种事宜。 “我们?” 江月的表情看上去很诧异:“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回去吗?” 周颂年温柔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因为他听见她说:“周颂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需要我提醒你吗?” 第161章 “我们已经离婚了。” 第213章 故态 我们已经离婚了…… 周颂年一时愣住,没来得及回答。 江月却露出惊恐的神情,她看了一眼他的胸口,而后快步跑去了护士站。 周颂年不明所以,刚要去追她,却发现病号服的胸口处渗出斑驳的血。 “原来刚才的疼痛不是错觉啊。” 周颂年无奈地笑了笑,而后被紧急赶来的医护带去治疗室包扎。 江月一向是不会陪着他来做这些的。 她胆子小,被他那天的操作搞出了心理阴影,甚至连续好几天没吃除了鸡肉以外的,类似人体组织的肉了。 等伤口包扎好后。 周颂年问护士:“我太太还在外面吗?” 戴着口罩的护士小姐摇了摇头,她说:“江小姐刚才办理了家属出院手续,说她要出院了,以后也不会再过来了,您如果身边缺人,可以自行出资寻找护工。” 当然,是美化后的说辞。 实际上江月说的是。 “我以后不会来了,除非他意外身亡,需要我过来签字。” “对了,记得告诉他,要么自己干活,要么请助理,请护工,别哪天滑倒摔死在浴缸里,赤条条被捞出来,连死都死的狼狈丢人。” 周颂年沉默片刻,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 自从江月说完那番话后,她就再也没有去医院探望过周颂年。 周颂年也没去请护工。 事实上他的伤病还没有严重到一切都需要旁人辅助的地步。 他只是在江月面前比较矫情,毕竟她确实吃这一套。 住院期间,周颂年也不是没发过几次装可怜的信息,骗江月同情。 最露骨的一次是他拍了一张伤口被水泡的发白的照片。 并配上一条短讯:【月月,我伤口出现恶化,你能陪我一起去做检查吗?我身边没什么可以信赖的人了。】 江月看了一眼,觉得挺吓人的,于是回了句。 【鬼图不看。】 之后就把他拉黑了。 开玩笑。 周颂年身边会没人? 别以为她不知道高望带着一堆秘书从g市过来了,还有一堆本市名流,据说在她离开后,连市书记都带着一帮官员来探望过他。 vip病房大门时常打开,各界名流走进来。 补品花束名贵水果流水似的被人送到病房里,没放多久,又被周颂年借花献佛,让保镖送到江月家。 一堆人在他身边从嘘寒问暖,到谈发展谈指向谈需求谈开发,时不时还要谈谈合作,续一续合约…… 俨然把病房都当成了某种社交场合,每个人都在尽力表演,然后从中捞得好处。 最后的“合作愉快,保重身体” 是对周颂年这病人唯一的人道关怀。 但江月不管。 她懒得理他,对他最大的关怀就是没拒绝他送来的那堆东西。 “所以你是说来探望他的人给他送了一套chanel女装?” 江月提起手提袋,递到保镖面前:“你确定?” 保镖重重点头:“是的,周总说他不需要,所以就给您了。” “那他确实不是很需要。” 江月笑得很假:“这个尺码他穿不上,你回去告诉他,他以后要是想穿女装,我可以给他寄。” 保镖一脸惊恐的摇头:“您可以当面跟他说。” 而后又迟疑一瞬,还是秉持着敬业原则,对着明显不满的江月说:“周总说他要回g市了,明天会派人来接您。” “我不回去。” 江月斩钉截铁地说。 保镖提醒道:“您把周总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吧,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看江月不以为意,他斟酌一番,又添了句:“是关于您家人的事情。” 家人…… 江月心跳漏了一拍,她对着保镖佯装平静:“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等人走了之后。 江月立刻转身回了屋,关上门,随手将周颂年送来的东西丢在鞋柜上。 江月快步走到客厅,重重地坐到沙发上,从包里翻找出手机,把周颂年从黑名单拉了出来。 【周颂年你几个意思?不是说好了放了我弟弟?你又把他抓回去了?】 【你在这里跟我演七擒孟获是吧?!!!】 周颂年没有回复。 只是在她发出消息焦急等待了半个小时之后,才拨了一通视频通话过去。 如果他是秒回,江月必然要气得骂他一通。 如果他是十分钟之后回,江月也会焦急地指责他。 但时间整整隔了半个小时。 江月刚才都差点要打车去医院找他算账了。 周颂年一通视频通话打过来。 江月反而平静了许多,没有等待时那么焦躁。 她看着镜头中周颂年的脸,他比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看上去要好很多。 额头上被她砸出来的伤基本好了,上面留着浅淡的疤痕,据说他打算回g市再找医生祛疤;也不再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而是一身休闲装扮。 高挺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像是焊死在了他脸上,显得人很斯文,透着一股子儒雅精英,冷淡疏离。 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前几天给她发消息时显得那么可怜。 周颂年也看见了她,笑意浅浅,透着些势在必得:“月月,好久不见。” 江月最看不得他这副对什么事都尽在掌握的得意样,咬牙道:“周颂年,你又搞什么,你不是说你把我弟弟放了吗?你这个死骗子!” 周颂年摇了摇头:“我确实把他放了。” “那你的保镖说……” 江月说到一半,又听见周颂年说:“但我又把他抓了,连带你的那位一直声称自己是gay的宠物朋友。” “什么玩意?” 江月一脸疑惑。 但又很快想起来,gay加宠物,那八成是柏漱没错了。 柏漱真是不止嘴上没点把门的,人也分外不靠谱,说好的带着刚被周颂年放出来的江奉一起跑。 结果现在两个人都被周颂年抓包了。 周颂年似笑非笑:“就是你的那位侦探朋友,他跟我分享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月月,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位律师?” 周颂年跟江月隔着屏幕对视,阴恻恻的眼眸紧盯着他,仿佛要把她嚼碎了吃下去: “怎么不跟我介绍介绍……” 第214章 约法 “关你什么事?” 江月冷笑着说:“周颂年,你要记得你的身份,你现在不过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前夫而已,轮得到你在这里问东问西吗?” “先别说我跟赵律师只是普通朋友,就算我们谈恋爱,睡觉,结婚,你管得着吗?” 她以前应该很少对他这样说这些戳人的话。 不然周颂年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 “月月,你真的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周颂年面无表情:“你弟弟他们还在我手上……” “那你枪毙了他们吧。” 江月摆了摆手,很无赖的样子:“我想明白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劫难,我不可能一辈子给他们擦屁股,当然,他们这次受我牵连算他们倒霉,可能这就是他们必须要经历的劫难吧。” 她才不要每次都因为这件事顺周颂年的意。 “你这招对我不管用了,你动手吧,如果他们死了我会每年给他们烧香的。” 江月说:“当然,你以后也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要么你死要么我死,你看着办吧。” 江月狠心起来是真的狠心。 好在周颂年还准备了其他方案。 “月月,你脾气还是这么差。” 周颂年收回那副带着隐晦威胁的深沉面孔,转而露出温和神色:“刚才是逗你玩的,不过是想知道你最近认识了什么新朋友。” “毕竟你也知道,我一向很关注你的……” 周颂年刻意咬重读音:“安全。” 江月翻了个白眼:“你不如说关注我的贞洁好了。” 周颂年没接话,只是矜持地笑了笑,桃花眼漾开弯弧,看上去颇有几分昳丽姿色。 江月觉得他不怀好意,但还没来得及骂他。 周颂年就调转了一下手机镜头。 江月能看到镜头缓缓转向了他对面的方向,那里正坐着两个人。 正是江奉跟柏漱。 江奉一看到她,眼睛亮了亮,跟她挥手打招呼:“姐,我在这,挺好的,您别害怕,周先生说他只是想跟我“聊一聊”。” 周颂年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警告般睨他一眼。 江奉这小子挺不好收买。 他姐姐跟他婚姻存续期间,他还给点面子,叫他一声“姐夫”。 第162章 现在离了婚,不止在江月那里变成了“前夫”。 在江奉这里也从“姐夫”变为了“周先生”。 其中落差可想而知。 而坐在江奉身边的柏漱,则是一脸的心虚。 他对上视频那头盯着她的江月,眼神躲闪,但又看了眼周颂年的脸色,立刻夹着嗓子说话。 “姐妹,我还以为周先生是你老公呢,他一问我就答了,你应该不会怪我吧姐妹。” 江月皱着脸:“你嗓子怎么这样了。” 柏漱捂着脸笑:“你讨厌啦,人家最近去了一趟泰国,完成了我多年以来的梦想,现在人家已经是女孩子了呢,姐妹,呵呵呵呵……” “对了。” 柏漱问:“姐妹你不会真的放弃我吧,我们的友谊就这么浅薄吗?” “你当初可是说过别人毁我一双翅膀,你就毁掉他们整个天堂,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会为我报仇,把害死我的人大卸八块,跟他一辈子死生不复相见这件事你不会忘记了吧?” 后面那些话明显是说给周颂年听的。 但周颂年听了跟没听见一样。 可能霸总的修养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都面不改色,依旧能保持着礼貌而不失风度的笑容。 反倒是柏漱身边坐着的江奉一脸不适,表情逐渐从嫌弃转化为扭曲,还默默挪远了一点,偷偷搓了搓胳膊上浮起的鸡皮疙瘩。 江月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想要骂他的欲望。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她就没见过这么抽象的人! 柏漱露出非常苦涩悲伤的笑容,他朝着江月小幅度的摇了摇头,示意她悠着点,又含笑带泪说了句: “姐妹,你不会放弃我的对吧。” 看着一副很命苦的模样。 他平时贱兮兮的,一天天嬉皮笑脸,哪里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看上去像是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一天连喝三杯美式咖啡,结果月底薪水不到三千,还要交一千元房租水电的新时代愁苦佃农。 江月深感同情,甚至还原谅了他打小报告的事。 “算了。” 江月说:“周颂年,你把镜头调转回去吧。” 她想了想,又说:“我有点想你了,想看看你。” 在镜头调转回去的最后一秒,江月看到柏漱偷偷露出了想吐的表情。 这也是个贱人! 江月决定还是让他死吧。 倒是周颂年看上去颇为动容,还显现出几分令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惊恐的羞腆。 “月月也想我了么?” 周颂年偏偏还故作矜持:“其实我也有一点想见你,当然也没有特别想,就只有一点点想……” “好了别说这些了。” 再说她也想吐了。 可惜最终江月还是如了周颂年的意。 倒不是她对江奉跟柏漱的遭遇心软 ——好吧其实也有那么点心软,毕竟他们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人。 江月很有道德,以前当过别人play的一环,现在就不希望别人也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毕竟现实生活不是cosplay展,没必要搞太多play。 真正打动她的是周颂年的一句话。 “月月,你真的得回去了,你现在已经在我这里暴露了身份跟住址,你也不想被注销身份证,最后所有财产都被收回吧。” 那可是十个亿! 那可是钱! 江月能为了自由抛弃钱财,但现在人已经被周颂年发现了。 自由不知道能不能争取,她现在在他面前演都不演了,自然也不想人财两失。 更何况如果她还“活着”,或者说在法律层面上还活着。 周颂年动手时还要顾虑一二,一旦她在法律层面上成为了“死人”,那他想怎么拿捏她,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江月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定跟周颂年回g市。 但在此之前,她要跟他谈谈条件,约法三章。 第215章 归途 “第一……” “我不叫喂。” 江月额头爆出青筋:“柏漱你要是再不闭嘴,跟我玩烂梗,我就真把你送到泰国当换装女王。” 周颂年闻言抬眼往对面一扫。 柏漱立刻安静如得了瘟病的野鸡,讪笑着说:“您们聊。” 江奉又默默离他远了一点,避免被他传染疫病,折损智商。 他没提醒柏漱,您字后面正常来讲是不加们的,这放语文题里得扣两分。 江月见气氛陡然安静下来,这才开口:“第一,你把我弟跟我的……我的宠物姐妹!” “你先把这俩倒霉玩意先给放了,以后也不许再随便抓我的家人朋友,不然我肯定要跟你翻脸。” 周颂年沉吟一会,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静静看屏幕里面的人。 月月看上去比以前要有活力很多。 非常非常鲜活动人。 像一颗脆蓬蓬的鲜桃,正是最甜蜜可口的时候,挂在枝头上招摇,额边碎发毛茸茸的,莹润眼眸发着亮光,落地窗后的光洒在她身上。 仿佛在对每一个驻足的看客试以引诱,眼睫微颤,笑意甜美,轻飘飘地留下一句: “请君浅尝。” 周颂年右手微动了一下,很想去碰一碰她。 但手抬起来,却只碰到冰凉的屏幕。 原本准备好的讨价还价、或者说威逼利诱的说辞也尽数吞入腹中。 他总是希望她能开心些。 周颂年凭着本能,做出佯装思索的模样,等江月有些不耐烦了,才面色淡然地说: “我可以答应你。” 但实际上他连她第一条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好像是说江奉……倒霉玩意什么的…… “我可以跟你回g市,但你以后不能随便管我。” 江月听他应下,松了口气,又说出了事先打好腹稿的另一条:“我们已经离婚了,按理来说已经没有关系,当然,我也会遵守以前的条款,我不会再婚。” 有钱女人再婚、恋爱的风险其实很大。 毕竟谁也不知道再婚对象到底是人是鬼。 有不少分了一婚丈夫财产离婚的富姐以及手头上有钱的女明星,或再婚,或包养了一些很会装相的小白脸,结果一结婚就发现对方劣迹斑斑、债务暴雷。 损失几百几千万还是小事。 有些比较倒霉的,被拍下亲密视频,被绑架、被鲨妻骗保、被嫉妒女方有钱觉得低人一头的小心眼男打亖,被男方亲属投读,最后男方继承女方所有财产,还出谅解书的…… 江月很惜身惜命。 男人有毒,除非倒查三代,详查银行流水、疾病卫生,所有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不然她可不敢沾。 不过等回了g市,她名义上是周颂年罩着的人,想来也不会有人敢随便对她动手。 大不了只去周颂年指定的地方玩呗,偶尔吃吃窝边草也没什么不好。 江月算盘打得啪啪响。 周颂年今天也像失了智,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可以,你说第三条吧。” 第三条…… 第三条江月还没想出来。 但这并不妨碍她故作深沉,假装深思熟虑,最后抬着下巴,很傲慢地说: “这条保留,至于以后是什么,主要要看你表现。” 她要留着这一条做免死金牌,以此来拿捏他。 周颂年看出她的小算盘,笑意愈深:“那我也有一个要求。” 江月没想到他这时候跟她讨价还价,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 但周颂年不管:“你以后不能跟那位赵律师联系。” “凭什么?” 江月不满道:“我以前也没有要求你跟你的朋友保持距离。” 周颂年没有顺着她的话走,只淡然指出一点:“月月,我刚才答应了你三个条件。” 想要谈判成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时刻谨记自身观点。 绝对不能陷入自证陷阱,被对方带着走。 “而现在,我只提出了一个要求,你却千推万阻,这让我很难相信你的诚意。” 他不止没被江月的话带着走,还暗指她合作态度“不真诚”。 甚至表情森冷,隐约有些恫吓之意。 明显在暗示跟他对峙的另一方,表示他有多不满。 仿佛一旦对方回答稍有差池,他就要掀桌翻脸,用更加直接暴力的手段达成目的了。 江月到底没敢去惹他,色厉内荏地说:“不见就不见,反正我要回g市了,这里的朋友估计也会渐行渐远。” 毕竟江奉跟柏漱这两“人质”还在他手上。 她倒不怕跟周颂年翻脸。 毕竟她确信对方不会对她进行现实层面上的伤害,但江奉跟柏漱不一定。 尤其是柏漱,要是被保镖揍一顿,他以后都不会把游戏账号借给她,也不会在她的星露谷里当只有单间的网络佃农,天天浇水钓鱼做任务了。 第163章 甚至还有可能跟背后灵一样在她的账号地图里插满指向牌,每一个指向牌都写满对她的怨念。 “月月,我说的可不是渐行渐远。” 周颂年说:“你要在全社交平台上把他拉黑,就像你前段时间对我做的那样。”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跟那位赵律师是什么关系。 周颂年只是让手底下人去查了查那位赵律师的资料,再看了眼照片…… 真不知道月月哪里养成的坏习惯。 对方从家世到学历到履历都不如他,甚至年龄上也只差了三岁。 周颂年当时一边翻看资料,一边被气笑了。 ‘正主在她面前她不喜欢,偏偏要到外面去吃代餐。’ 周颂年想:“月月岁数是长了些,但眼光倒是差了不少,当年一见面就相中了他,小手段小伎俩层出不穷,现在条件好了,反而找的还不如他。” 不过好也好在她是吃代餐。 如果对方跟他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之处,周颂年估计只会更生气。 江月抿着唇,不情不愿地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这是拒绝交流的意思。 周颂年笑盈盈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们一起回g市,至于小奉跟柏先生……” 江月皱着眉:“他们自有去处,你不用操心。” 周颂年没说话。 倒是柏漱狗腿子一般说:“我也回g市,我好多东西在呢,还有老客户找我,现在回去刚好能接上几单。” 这个叛徒! 江月磨了磨牙。 江奉看向神色如常的周颂年,又看了眼衣服后背都湿了的柏漱,眯了眯眼。 “既然大家都回去,那我也回去好了。” 反正他考了卡车驾照,大不了等回了g市,再找机会撞亖周颂年。 第216章 重聚 他们到底是坐上了回g市的飞机。 周颂年跟江月位置坐的很近。 近到周颂年能监督着江月把手机通讯录、以及各个社交软件里的赵律师删的一干二净。 近到江月能一边删人,一边看着周颂年被砸出浅淡疤痕的脑门,嗤笑一声,说: “老年哈利波特来了。” 近到柏漱在后面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然后挨了周颂年射过来的一记眼刀,全程死死闭着嘴,感觉嘴唇都要憋烂了。 近到江奉嫌丢人朝柏漱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声音响的像拍皮球以至于所有人都忍不住往他们的方向看。 近到高望…… 高望没敢看,全程盯着窗外的云,并且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嘀咕: “这云长得可真像云啊。” 这是一种表态。 意思是他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周颂年忍住抬手摸额头上疤痕的冲动。 ——他不想显得太过于在乎。 周颂年沉默半响,对着江月冷淡地说:“我们只差了五岁,其实算不得很老。” 江月冷哼一声:“今年差五岁,明年差五岁,加起来就是十岁了,你安静待着仔细算算去吧。” 周颂年无语:“这根本不是数学题。” 江月捂着耳朵:“不听不听,你就是不肯承认你自己老了,你都三十五了……” “是三十一。”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什么?四十了!怪不得你头上秃了!” 周颂年不说话了。 他没秃,花瓶制造的伤口大部分在额头,发际线被打到了一点,但现在头发都长出来了,根本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 脸也算不得老? 周颂年才被江月胡言乱语借题发挥说了一通,现在有些不太确定,他打算去做疤痕修复的时候仔细咨询一下医生。 他很讲究卖相,尤其是现在他唯一的主顾,他的月月正在挑剔他。 即便周颂年知道她多半是在故意作妖。 毕竟她半个多月前才爱不释手地摸着他的腹肌,抬头对上他视线时,贪婪之色几乎要从眼睛里淌出来。 但既然被挑剔了,那便是有地方真做的不好,不然她为什么不挑剔别人,只挑剔他? 周颂年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 江月也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所以她语言攻击了他,并且丝毫不愧疚,甚至开始塞上耳机开始打游戏。 周颂年在一旁用手机看文件。 柏漱在后面跟江奉蛐蛐:“你姐夫跟你姐像隔了一辈人。” 很不中听。 但姐姐跟姐夫这个称呼并不令人讨厌。 所以周颂年十分宽容地原谅了他。 等下了飞机。 周颂年带着高望,以及那堆坐商务舱的秘书们回公司处理公务。 他有一段时间没在集团总部露面,虽然有周泽镇场,但有些事多少还是得他亲自去办,有些人也得亲自去联络交际打点,处理交易后的扫尾工作。 江月则是被一脸怨念的陈琳接机带回了小别墅。 一路上陈琳都念念叨叨的,等回了家,把保姆保镖们都打发离开后,更是一点都不掩饰了。 “小月啊小月,你怎么这事都瞒着我呢,害得我以为你出事了,你看我这眼睛!” 江月凑近去看:“没什么呀,挺漂亮的,睫毛哪里接的,下次咱们带着青筠一块去。” 陈琳哼了一声:“漂亮什么呀,不许打岔,还接眼睫毛呢,你瞧我眼睛哭的!鱼尾纹都长了老多条呢!” “你还敢提方小姐,你是不知道哦,你出事后,方小姐不知道哪里得的消息,哭着喊着让周总赔人,可把我吓坏了。” “周总这人最近神叨叨的,我都怕他做出什么事情来,还好没出事,他还给了方小姐一些钱,被方小姐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别提多……” 陈琳学着方青筠那天的语气:“我去你妈的,拿钱当封口费是吧,老娘明天就收集证据,举报你贿赂律师,你坐牢去吧!” 江月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的假的?姐们这么勇吗?周颂年那小心眼子,该不会报复她吧……” “那哪还有假。” 陈琳低声说:“还好周总没生气,他那段时间估计也生不起什么气来。” 毕竟药吃多了,情绪抑制挺严重的。 由于周颂年事先打好了招呼,陈琳也不跟江月说这事。 一个合格的管家是不会让雇主承受不必要的心理负担的。 至于周总会不会因此受委屈…… 管他呢,反正他现在也不是她雇主了,雇主的前夫倒霉,这难道还是一件坏事吗? “周总对着方小姐说:“谢谢你还记得月月。” 然后方小姐就哭了,那眼泪掉的,小月你等等哦。” 陈琳掏出手机,给江月看了段方青筠哭泣的视频。 确实哭的很凶。 江月看着又想哭,又觉得方青筠哭成这样太好笑了。 于是她把视频给自己发了一份并且保存,而后给方青筠打了个电话过去。 铃声刚响了一声,就被方青筠挂断了。 江月再打,方青筠又挂断了。 江月再再打,方青筠又又挂断了。 江月再再再打…… 这次方青筠接了,声音都在发颤:“月月,你来找我了是吗?” 江月“嗯”了一声:“对呀对呀,我好想你,这些天你不在,我一个人在那里好孤独,好想让你来陪陪我。” “好怀念你跟陈姐,咱们仨一块吃喝玩乐的日子,要是你能来这里陪我就好了……” 电话那头的方青筠屏住呼吸:“姐妹这可不兴陪的,咱们这情分,你不至于要我去“陪你”吧,毕竟咱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她看了眼外头的天,黑漆漆的。 风一吹,高层公寓的窗户响起一阵刺耳的呼啸声。 方青筠虎躯一震,颤抖着手挂断了电话,“假的吧,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我一定是太久没上班,出现幻觉了……” 声音越说越大,显然是在强装镇定,自我安慰。 但没过两分钟,江月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在方青筠眼里,惊悚程度堪比贞子! 方青筠后背发麻,她想把电话挂断,却不想手一抖,反而给接通了! 紧随其后的是江月不满的声音:“什么叫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好的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做彼此背对背的依靠呢?” “方青筠你飘了是吧,信不信明天晚上我上门来找你,桀桀桀桀……” 宛如恐怖电影女鬼般的笑容从手机听筒处传来。 给方青筠吓得掉了两滴泪。 江月则是想到视频里方青筠哭泣的模样,露出邪恶奸诈的笑容。 她要用这个视频敲诈她一顿火锅! “青筠,你在听吗?桀桀桀桀,我看见你哭了,人家好感动哦。” 刚意识到自己吓哭了的方青筠:“……” 方青筠大崩溃:“你不要过来啊!!!” 第164章 第217章 享乐 江月是在第二天傍晚,带着陈琳、以及一堆自动跟随过来的保镖来找的方青筠。 方青筠一开门魂差点被吓飞。 等她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露出了无语且愤怒的神情。 只觉得手很痒,特别想抬起来猛捶江月的脑门。 但看了看江月可怜兮兮、朝着她心虚讪笑的脸。 方青筠叹了口气,跟她抱成了一团。 方青筠愤愤不平地说:“江月,你下次出门也得给我发条信息吧,不然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她那天跑去骂了周颂年一通,虽然周颂年当时没发火,但方青筠事后也提心吊胆了许久。 “还有你给的那笔遗产,还好我没用,明天咱们去办手续,我把它转回给你。” 江月摇了摇头:“那笔钱就是给你了,休个假吧,我看你这几年忙业务也挺累的。” 她看方青筠还想推拒,又说:“就当是你去咒骂周颂年的报酬了,我也挺想骂他的,要是有录音就好了。” 方青筠遗憾地说:“唉,事出紧急,我也忘了录音了,不然还能让你听着出出气。” 陈琳在一旁看着抱成一团的两人,又不动声色看了眼站在外头面无表情的一排保镖。 她提议道:“咱们要不先进屋里说吧,在屋外聊天怪冷的。” 希望他们不要跟周总打小报告。 周总真的很小气。 陈琳真怕他把方青筠当成女小三。 等回了屋,方青筠把门关上。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边点外卖边聊天。 主要是方青筠问江月这些天都去了哪,都干了什么,以及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而江月则是端着红酒杯里的可乐,摇了几下,故作深沉地抿了几口,吐出带着可乐甜味的长叹。 “一言难尽啊……” 但再难尽的话语,也在喝可乐的吨吨吨,吃外卖的嚼嚼嚼,以及烧烤跟麻辣大龙虾的香气中被说了个一干二净。 方青筠哀叹一声:“完了,你前夫怎么跟鬼一样阴魂不散,他该不会这辈子都缠着你吧……” 江月嚼着口中陈琳剥给她的龙虾肉,稍一联想,差点没被卡在喉咙里的龙虾肉呛吐出来。 陈琳连忙给她拍背:“小月不至于,吃个烧烤咋还急成这样了,在那里是没吃什么好的吗?唉,我就说别的地界没咱们这里东西好吃……” 江月好容易把卡在龙虾吞下,顺过气来,“没事,我这是吓的。” 她又对着方青筠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管他呢,他现在才不敢来招惹我,我咬死不复婚,他又不能拿我怎么样。” “再说了,他现在都三十好几了,我听他家里人的意思,是要催着他赶紧生小孩,毕竟老男人一个,再过几年x子质量都不知道有多低,想生都生不出了。” 虽然现代科技确实足以弥补这一点。 毕竟港区某大佬七十多岁都造出了两个健康漂亮的小孩。 但江月才不要受那份罪。 生孩子本来就很痛了,试管只会更折腾人! “我看他这兴致也坚持不了几年,估计只是觉得自己突然被甩了,不甘心而已,等日子久了,自然而然就放弃,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结婚了。” 江月还严谨地补了句:“如果对方看得上他的话。” 江月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陈琳跟方青筠却心有余悸。 尤其是陈琳,她是亲眼见识过周颂年那段时间的失态,有些想要提醒,但又不知要如何说起。 毕竟说吧,有帮着周总卖惨的嫌疑。 万一月月吃这套心疼了怎么办? 但不说吧,又怕江月毫无警惕,迟早要被周总坑到手…… 陈琳左思右想,脑子都想痛了。 最后决定事已至此,还是多吃两条龙虾要紧。 “对了,你有打算发展新恋情吗?” 方青筠提议:“对方要是知道你有新恋情,应该也会知难而退了。” 江月想了想,说:“没有这个打算,但是……” 她对着方青筠跟陈琳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们靠过来。 “正好咱们这段时间都有空,不如咱们一块去酒吧会所玩玩吧,刚好我知道有几个地方比较安全。” ……………………………………………………………………………………………… 对周颂年而言,这段时间的心情实在是跌宕起伏。 集团管理工作进展十分顺利,辉鸿项目的一期创收也非常圆满,可以说远远超出预期。 如果后续不出现问题,那市值破百亿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且他的头发也逐渐长回了原本的长度,额头上的疤痕也被尽数消除,完全看不出曾经遭受过创伤。 他还去咨询了整形跟皮肤科的医生。 经鉴定后,医生表示他皮肤管理很好,由于日常饮食少油少糖,衰老速度还会比别人慢好几年。 周颂年希望是五年。 这样的话,他跟江月以后能勉强称得上是同龄人。 以及顺便去做了套全身检查。 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健康,某方面也并不缺乏质量,正处于适龄生育期,甚至由于有良好的健身习惯,女方孕期反应会相对较少。 事业得意,身体健康。 唯一让他心情跌宕起伏、郁郁不平的只有一条。 ——他的月月最近又闹出了些事情。 她带着她的几个朋友,在他名下的会所,肆无忌惮玩乐。 这个周颂年能忍。 毕竟她以前被管的太多,现在好容易解禁,多少有些报复性享乐意思。 好在江月还是知道轻重,只去他指定的几个地方玩。 那些场子安全,人手也干净,没有某些会所里常有的藏污纳垢的事。 最要紧的是老板算是他手底下的员工,也知道他们的关系。 一个个对江月万分重视。 只要江月一来,店内必定监控全开,男女保镖伪装成气氛组在周围控场,自动组成人墙把不怀好意的醉鬼弹开。 江月去上趟厕所,也会有至少五个人盯着遗留下来的酒杯,生怕有人对她图谋不轨。 但在如此严防死守的情况下,江月还是给他搞出了点事情。 高望拿着平板,看着自家boss的脸色,心底一阵发虚。 因为他刚才跟周颂年汇报了一件事情。 “呃,周总,erfreut现在的经营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询问您的意见。” 高望看着那串信息,战战兢兢地说:“他说江小姐要求他帮忙找几个男模特、男公关过来玩玩……” 第218章 捉拿 周颂年听完直接给气笑了:“她在我的地盘要求点男模?” 高望恭敬地站在一旁,没有接话。 他清楚地知道boss只是气上头了,没有要跟他交流的意思。 “真是好样的。” 周颂年对着高望道:“告诉erfreut的负责人,不许给她点,发条信息问一问,她现在还在不在里面。” 高望照做,很快就收到了回复:“负责人说江小姐……说太太还在,并向您寻求指示。” 周颂年沉吟一瞬,很快道:“让负责人拖住她,最起码要拖延半个小时,我待会有一个小会议要开,半个小时后我亲自去拿人。”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周颂年眼下总算明白这个道理。 熊孩子是不能惯的,一惯就会得寸进尺。 泡吧、享乐、会所、男模…… 她下一步还要做什么? 周颂年目光晦暗幽深,他想:‘纵容的时间过去了,他也是时候该给她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教训。’ ……………………………………………………………… 远在erfreut会所的江月没有感受到风雨欲来的气息。 这得归功于周颂年这些日子,一方面忙于工作,腾不出手来管她。 另一方面,他对她还保留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特殊情愫,态度宽容到不可思议,甚至能真正称之为溺爱。 一开始带着人到会所酒吧玩乐,江月也不是不紧张。 毕竟她一向被管惯了,很怕别人打电话给周颂年告状,然后他又找借口来缠她。 但连续多日下来。 周颂年除了每天给她发两条通讯消息之外,其他什么事都没有,看不出半分要找茬的痕迹。 江月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从一开始的喝喝小酒,准点回家,再到玩到半夜三更,最后到夜不归宿。 期间还跟不少酒吧会员加了联系方式,约好时间一起出来玩uno、狼人杀等社交类纸牌游戏。 而现在,她已经明目张胆到喝了两杯,就敢对着erfreut负责人问: “你能帮我联系几个男模吗?我以前加的那些人都被删了,现在加回去好没意思。” 第165章 江月当周太太的时候一向乖得很。 她是上嫁,哪敢跟其他阔太一样跟老公搞开放式婚姻。 就算她当年有点贼心,周颂年也会及时发现,并施以严厉恫吓,不许她再敢生出半分贼胆。 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 她已经变成离异人士,控制狂前夫也不管她,再加上手头宽裕,还在外舒坦了很长一段时间…… 江月的贼胆逐渐变大,两杯特调酒下肚,更是肆无忌惮起来。 “你这边能找吗?” 江月慵懒地躺在圆椅上,问负责人:“我上次看到在酒吧驻场的小哥长得挺帅的,你能帮我问问他有没有意愿跟我“交个朋友”。” 连人选都找好了! 负责人想到高秘书下达的命令,瞬间额头冒汗:“这要看对方的意见,毕竟驻场歌手也不是下海公关,要是闹出事情,我这边不好向上头交代。” 江月唉声叹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这里业务不过关啊。” 方青筠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怎么连这些都没有,我看电视跟短剧里可是什么都有的。”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vip超大包厢,驻唱帅哥,顶级男模…… 这些可都是高端场所标配。 负责人擦了擦汗:“江小姐,方小姐,我这里是正规场所,有些业务是不能随意开展的。” 阔太富豪找小星哪里要到他们这里找。 多得是名媛男模公关小姐主动上门。 就算不要这些主动上门的,也会有私底下交好的“妈妈桑”摆货任挑,谨慎些的还可以飞去海外某些旅游城市玩乐。 哪怕以上通通都排除,也可以开着豪车到大学门口转一圈,或者上网刷刷保时捷灯牌。 自会有一堆捞男围追堵截,私信里满是“姐姐”跟“求您疼我。” 负责人头疼不已,只觉得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江小姐在哪里玩都好,但在他这里玩不行,要是出了事,周总那边他实在是没法交代。 江月则是一脸的疑惑:“我也没让你搞什么不能做的事情啊,你想哪去了?你不怕出事,我还怕得病呢。” 陈琳看出负责人的为难,秉持着打工人关爱打工人的原则。 陈琳劝了句:“月月,人家这里没有这些项目,你要是想找人,我这里恰好有几个人员名单,就以前开party时候加的,待会就让他们到家里来。” 那还不如不劝呢! 负责人看了眼墙上挂着的中古时钟,时间才过去十分钟不到。 远远没有达到高秘书下令时候的最低时长。 ——三十分钟。 负责人犹豫片刻,看江月跟陈琳真有要走的意思,咬了咬牙,压低声音,对着她们说: “erfreut这里是不提供您说的服务,但是我们有……” …………………………………………………………………… 等周颂年处理完事情匆匆赶来时。 看到的就是江月坐在豪华真皮沙发上,盯着面前那群衬衣扣子解开到腹肌尽显,或唱或跳的小帅哥们两眼放光的模样。 负责人在一旁战战兢兢,额头冒汗。 而方青筠已经选好其中一个肌肉健硕,但脸看上去十分清新稚气的小哥哥在一旁喝酒闲聊。 唯有陈琳注意到周颂年的到来,眼神从兴奋转为心虚,以及几分不易察觉的惊恐。 她扯了扯还在兴致勃勃观赏美男,甚至没注意到周颂年过来的江月。 等江月看过来,陈琳示意她看门口,并小声提醒:“月月,周总来了。” 江月没听清,醉眼迷蒙地说了句:“他来就来呗……” 然而下一刻,周颂年冷淡严厉的质问声在门口响起。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第219章 身份 包厢内瞬间安静下来。 唱跳的几个小哥还没搞清楚状况,麦克风跟音响就被负责人关了。 到底都是混迹多年的老油条,看了眼负责人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八成是阔太老公来捉奸。 一群人瞬间都往暗处躲。 陈琳提醒完江月,也站了起来,默默挪到角落。 她也不是有心要卖了江月。 主要是她知道周颂年大概率不会拿江月怎么办,但事后难保不会留意迁怒她。 而醉了酒的江月反应稍显迟钝。 她眨了眨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酒瞬间醒了大半。 江月先是心虚害怕,条件反射地往沙发深处躲,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江月提起胆子,对着门口处的周颂年挥了挥手:“哟,你来了。” 还挺理直气壮。 周颂年站在包厢门口,看着江月,目光异常森冷,他没有说话,江月却忍不住抖了抖,总觉得他在盘算着什么令人惊惧的事情。 顶头上司夫妻斗法。 负责人看了看众人脸色,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周颂年身边走。 他点头哈腰:“周总,这些都是酒吧驻场的歌舞艺人,都懂规矩,升降台离您太太一米开外,绝对不敢越雷池半步……” 方青筠闻言立刻推开了身边的小帅哥。 虽然她早前敢去骂周颂年,但那是因为以为江月没了,气上心头,一时间丧失理智,才做出的事。 但现在人好好的,她也不太敢去招惹看上去情绪明显不对的周颂年。 场面凝滞僵持。 一直到周颂年大步走近,拖着江月的手要往外走,众人才回过神来。 “你干嘛啊!” 江月推他的手。 周颂年嗓音却异常温和,他甚至在对着她浅笑:“月月,我们回家吧……” 如果忽略掉他漆黑到连光都照不进去的森冷目光的话,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拿调皮妻子无可奈何的温柔丈夫。 江月跟他目光稍一对上,整个人吓得抖了抖,反抗更激烈了,一边推他,一边尖叫: “我不跟你回去,我们离婚了,我要回我家才不要跟你走……” 方青筠跟陈琳听到江月的尖叫声,也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方青筠上前要扯开周颂年的手,却被负责人拦住:“方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方青筠尝试着越过对方,但原本还在讨好她的小帅哥也一脸抱歉地挡在了她前面。 方青筠气急:“你们做什么?那是我朋友,你知不知道非法监禁是犯法的?” 负责人则是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方小姐您注意影响,周总只是要带他太太回家,您一个外人,不好掺和到别人的家事里去吧。” 陈琳倒是步子快,她越过还在跟负责人扯皮的方青筠,跑到周颂年身边,求情道: “周总,月……太太她不是有意的,这些人来就是图个热闹,连太太的手都没碰到,您也别太用力,太太今天早上才摔到了手……” “周颂年你放开我,我们早离婚了。” 江月无视陈琳脸上挂着的“小祖宗您别说了”的祈求表情。 她对着周颂年不客气地说:“你现在没有资格管我!” 周颂年更不客气,只淡然道:“我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 他说完,直接擒着江月的手,将人提着抱了起来,还抽空腾出手打了她腰臀一记。 江月怕他把她摔了,红着眼眶骂他,身体却很老实没动。 包厢的门被有眼色的负责人帮忙推开,方青筠跟陈琳还想抓着空档拖延时间,但外头的保镖却抢先一步拦住了二人。 等江月被周颂年安置在车后座上,她一踩到实地,立刻抬起手,朝着给她系安全带的周颂年扇了一耳光。 周颂年被打多了,敏捷度也练出来了。 不仅躲过了耳光,还顺势握住了她的右手,捏着看了一圈。 他冷笑道:“这就是你们说的受伤了?” 江月朝他翻白眼:“关你什么事,你管那么多。” “我为什么不能管?” 周颂年冷眼睨她:“月月,你是不是忘了你以前都跟我承诺过什么,而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你该不会以为我让你回来,就是为了看你花天酒地,天天找各种男人玩闹享乐,败坏你我的名声……” 江月打断他:“我最多也败坏我自己的名声!周颂年你不要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只是我的前夫,我做什么你管不着我。” 江月对上周颂年阴沉的视线,满不在乎地说:“周先生,你要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第220章 禽兽 江月手心微微出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故意挑衅明显在气头上的周颂年。 但眼前的场景太过熟悉。 依旧是那辆低调保守的黑色保时捷。 开车的司机也还是老张,他一如既往的识时务,甚至一见两人坐上了车,挡板就自动拉上,根本用不着周颂年提醒。 第166章 而周颂年冷着脸,坐在她面前,对着她发出质问。 唯一转变的只有她没有以往那么怕他。 好吧,还是有点怕。 但没有以前那么恐惧,她当初甚至不敢直视周颂年森冷的眼眸。 而现在,江月却敢毫不示弱地跟他直视,甚至还出言嘲讽:“看什么看,我难道说错了吗?” “你不要每次理亏说不出话就在这给我施加压力,我不吃你这一套了。” 江月冷笑着说:“我离婚了,我想找男人我就找,别说今天只是看看,就是我真睡了,又关你什么事,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吗?” 伶牙俐齿。 周颂年阴沉着脸:“江月,你要不要我提醒你我们两个是为什么离的婚?” 要不是那天她情绪太过激动。 要不是他怕她真的精神出现了问题,要不是她故意丢出的假消息引发老爷子给他施加压力…… 周颂年冷声说:“是你先欺骗了我,我甚至还打算跟你一起离开这里,你却……” 江月双手环胸,嗤笑道:“你骗谁呢?” “真实原因难道不是我们两个性格不合,没有感情,并且你嫌弃我身份不够高贵,配不上你,打算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她可不是傻子。 她承认周颂年说的是实话,但吵架要的不是实话,而是站在制高点。 江月还指出一点:“你那时候还想让我给你当情妇,你完全是在故意羞辱我。” 大房变小三,放到哪个女人身上能忍? 虽然江月是有意为之,但不妨碍她以此来指责周颂年。 周颂年却仿佛抓到了她的漏洞,怒极反笑:“那我之后有把你当成情妇看待吗?” “我让你在我的居所随意进出,只要没有应酬,工作之后的休闲时间全花在你身上,你要什么就给什么,甚至还打算你一怀孕就找机会复婚,连遗产都归给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周颂年死死盯着她,企图从江月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羞惭或者悸动。 但什么都没有。 她还是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甚至说:“那是你的选择,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江月咬着唇,眼眶也红了:“凭什么只能你出轨我就不能出轨,我都二十五了,我就想谈一场如同左手握右手的健康平等温和什么乱七八糟的恋爱,不行吗?” “我找不到这样的人,我以前有过的那位被你赶走了,他被你害到怕了,跑到国外不要我了……” 江月觉得脸上有些凉。 但好在周颂年的脸色更难看,苍白地像个死了起码二十天的鬼。 现在赢的人是她。 江月想着,又对着周颂年抱怨:“你说的那种爱我根本找不到,我就想花钱找点快乐,想尝尝你以前那种居高临下被人讨好的滋味,也不行吗?” “周颂年你凭什么管我,我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所以你恨我。” 周颂年对上江月愤愤不平的目光,连唇角挂着的冷笑都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怪不得你恨我,我赶走了魏语迟,不许你跟那位赵律师联系,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一天到晚管着你,不许你玩乐的、跟你没关系的恶人……” 江月垂眸,不敢看他的表情,小声反驳:“那不然呢?” 细如蚊呐的声响,在周颂年耳中却无异于一道惊雷。 周颂年再无法保持那副冷峻淡然的神情,眼尾都被气红了,额角青筋狰狞,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堪称咬牙切齿: “江月你没良心!” 那怎么了? 江月刚想说这句话,周颂年却冷着脸伸手把她身上的安全带系好了,还顺手敲了敲升降隔音板。 老张立刻把隔音板降下去,极自然地开口:“周总,您有什么吩咐?” 仿佛他根本没有从后视镜观察到后座坐着的两个人脸上各自挂着的难看脸色。 周颂年一向不会把情绪发泄在员工身上,他深呼吸几次,调整好状态,才对着老张吩咐: "开车去麓湖一路,我跟太太有事要商量。" 他无视了江月在身后那句:“我不是你太太”的反对言辞。 只对着老张说:“开车,别管她。” 江月气得要扯开安全带下车。 周颂年按住了她的手,等汽车发动后才收手,速度很快,像是怕被什么脏东西沾到。 他看都不看江月一眼,冷然道:“你解吧,反正待会一个刹车就撞到前座毁容的不是我。” “我就解!” 江月逆反心一上来,上来了一点,因为她没敢解安全带,但却不肯服输,张嘴就威胁周颂年。 “我不止要解,我要是不停我还要跳车!” 周颂年被气笑了,他对着老张说:“找地方停一下车,我有事要做。” 等老张把车停靠在安全地带。 江月本能地感知到危险,当机立断解开安全带要往车下跑。 但车门被拉扯了半天,却纹丝不动。 ——因为老张非常有眼色地只开了位于周颂年那一侧的车门。 而周颂年则是看着她从激动的推扯车门,再到发现推不开的惊慌失措,最后眼珠子乱转,挣扎着要从他身边爬走。 周颂年不紧不慢地拿出早已准备好,放在车内不知道多久了的捆绳,在江月挣扎着爬过他大腿的时候,周颂年按住了她。 江月的挣扎被他一只手完全掌控抵消,甚至还有余力用棉绳在她手腕处穿插打结。 江月咬牙骂他:“周颂年你有病是吧,你放开我!” 一边骂,她还一边想要抬腿踢他。 周颂年挑了挑眉,把她翻了过去,重重打了一下她的腰臀,又趁着江月含泪忍痛的间隙,把她腿也给绑上了。 “别挣扎,越挣扎越紧。” 周颂年含笑睨她:“局部组织受限过久,可能会坏死,但我不介意你永远失去行动能力。” 他恶趣味地捏起她下巴,观赏了一会江月倔强不屈的眼神。 周颂年看够了,才用暧昧缱绻的语气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 “我可爱的洋娃娃,你会学乖的,对吗?” “我去你x的周颂年!鬼才是你的…唔……” 江月话还没说出口,周颂年便捂住了她的嘴,从后视镜对上了老张暗中观察的视线。 老张偷窥撞上正主,一时间惊恐又尴尬。 周颂年却没有发难,只是平静地说:“隔音板打上去,去麓湖一路,地方到了再提醒我。” 老张连忙点头:“好…好的。” 他甚至不敢去看江月从后视镜投来的求助目光。 隔音板再次被打上去。 周颂年把被捆住手脚还不死心,一个劲蛄蛹的江月用安全带拴在了车座上,低斥一声。 “你老实点。” 江月才不老实。 她今天就是跟周颂年杠上了,打不过她还骂不过吗? “周颂年我……” 她尖声的斥骂声还没出口,就被周颂年捏着下巴的深吻打断。 江月躲又躲不了,条件反射想咬他,但周颂年也自有力气跟手段。 周颂年抬手钳住她的下颌关节,仗着他手长力气大,直接逼她微张开嘴,极重地去吻她,像是要把她贪婪地卷到肚子里吃下去。 江月感到一阵窒息,甚至还在喘息的间隙听到周颂年可恶得意的轻笑声。 这个禽兽! 第221章 厌恶 一被周颂年放开,一直在窒息边缘徘徊的江月呼吸急促。 她瞪着他,眼睛由于缺氧而浮起生理性泪水。 周颂年难得好心帮她拭泪,又忍不住舔舐掉指腹沾染上的泪水,他紧盯着她,猩红舌尖宛如自然界探索信息素的蛇信。 ——是冷血猎食者即将捕获猎物的前兆。 江月一看他这样就忍不住来气:“周颂年我去你……” 话音未落,周颂年便故技重施,又撬开了她的唇。 江月再一次体会到犹如溺水般的窒息。 周颂年跟她深吻时,表情依旧平静淡漠。 仿佛不是在以吻封缄,示以惩戒,而是年长者在对她循循善诱,是一种带有俯视意味的引导。 如果他没有过于热情,以至于瞳孔骤缩的话,还真能夸一句他有着霸总文学中常见的本人引以为傲、实则完全无用的自制力。 吃一堑长一智,吃两堑长两智,吃三堑长三智…… 等江月嘴都肿了,她总算不再开口骂他,转而有些抽抽搭搭地落泪。 周颂年捧着她的脸,两人呼吸交错,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一个哭啼啼的,瞧着很惹人怜,另一个则冷着脸,眼尾颧骨也因为窒息酡红一片。 活像两个醉鬼,共饮的酒名为折磨。 第167章 互相折磨。 “学乖了?” 周颂年嗓音低沉暗哑。 而回答他的是江月撞到他额头上的一记头槌。 她一向是极倔强的性子,不肯服输,便是暂时吃了他的亏,迟早也是要找回场子来。 以前是暗暗作弄他。 比如晚上睡着佯装做梦把他从床上一脚踹下去,或者在他强行抱她时给他来一下肘击,又或者在知道他有未婚妻之后,找个小男友故意气他…… 前两样周颂年能忍。 妻子能及时发泄情绪,心情转好,有利于婚姻的可持续发展。 但后者不行。 他对此非常警惕,甚至可以称之为憎恶。 就在周颂年考虑要不要再次施加“刑罚”的时候。 老张暗示般的敲了敲挡板,意思明确: “地方到了。” 周颂年微微蹙眉,但到底还是放开了江月。 他打开了位于身侧的车门,又快步走到江月那一侧。 车门敞开。 江月能看到周颂年俯下身,一边防备着她暴起,一边谨慎地帮她解安全带。 等到安全带被顺利解开,周颂年才抱着她一路往住所里走。 麓湖一路位于g市郊区,安保级别世界顶尖,最大的优点在于远离人烟,又是他本人的住宅,等闲无人能进,是一处极好的安全屋。 而对江月而言,也是防范森严的监狱。 可惜她现在还不知情。 江月一边骂着周颂年,一边被神情阴沉的周颂年抱进早已在工作人员安排下,处处房门大敞的别墅内。 周颂年径直走向一个离他们最近的房间。 到了房间里。 他先是把江月安置到床上,而后才关闭房门。 江月仰面朝上,她能听见门被上锁的机械齿轮运作部声,而后便是周颂年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等周颂年停到她面前,她对上对方审视的目光。 而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 周颂年按着她的后背,不许她挣扎。 江月整个人以面朝下横卧的姿势倒在床上,周颂年的大腿膈应着她的肚子跟骨头,很不舒服。 他们两个人现在看上去像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十字架。 江月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提起力气挣扎,尖叫。 “你放开我!” 周颂年按在她后背的手更用力了,右手抬起,重重打了她腰臀一记。 江月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用这种龌龊手段,只觉得特别羞耻,又很委屈。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哪有成年人还被打屁股的…… “知道错了吗?” 周颂年低声斥责她。 江月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周颂年你混蛋!” 周颂年却嗤笑一声:“对,我确实是混蛋,月月骂的真好,多骂两句给老公听听。” “我老公早死了,我未婚夫被你赶出国外去了,我未来老公还在小县城等我去联系他呢……” 江月真的很会戳人心窝子。 周颂年被气到头疼,太阳穴青筋暴跳,一贯冷淡清俊的面容异常扭曲,看上去像是恨不得当场把她掐死。 过分浓重的破坏欲导致他有一瞬间丧失理智。 等回过神来,江月也不敢再挑衅他,反而涨红着脸,呜咽啜泣:“周颂年你、你王八蛋!再打我跟你拼了……呜呜……” 哭得实在令人心软。 周颂年就像每一个纵容熊孩子的心软家长,听见她张牙舞爪地示弱,原本高抬的手也放了下来。 “你再打我,我就要告你家暴,我要申请限制令,你不许再……呜呜呜……周颂年你放过我吧……” 江月撒娇似的哭啼在他耳边回荡。 周颂年没再下手,只是看着江月横躺在他膝盖的身体,而后无视她本能的瑟缩躲避,朝着她被打的地方安抚般揉了揉。 周颂年扶着额角,到底觉得该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于是又问了句。 “你知道错了吗?” 她才没有错! 江月心底犟嘴,现实里却认了怂,十分顺利地就憋出了真情实感的哭腔:“颂年,我疼……” “以后还去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吗?” 周颂年不理会她隐晦的求饶,掌心落在她的腰部,很危险。 江月抿着唇,半晌不答,他的手便离开了。 她看不见,但又敏锐地感知到那只大手抬了起来,于是立刻摇头:“不去了。” 声音小如蚊呐。 周颂年冷声道:“没听见。” 江月抽噎了一声:“不去了!” 周颂年这才满意,他听见她在啜泣,本来想把她翻过来,抱在怀里安慰。 江月却不肯,埋着头,显然不想被他看见。 周颂年没办法,只能从床头柜处抽了两张湿巾,作势要帮她擦眼泪。 等手伸到江月眼下,他却感觉到手腕处一阵剧痛。 是江月趁着他给她拭泪的空档,果断咬住了他的腕部。 本能让周颂年想甩开,但下一瞬,理智就制止了他。 周颂年冷声呵斥:“松开!” 江月就不松。 不止不松,她还咬得更用力了,几乎是拼着一股子恨意跟狠劲,要把他腕部的肉给扯下来。 很快的,江月就尝到了腥甜味。 周颂年没有挣扎,他认命般任由她咬着,手腕处破开的伤口从疼痛到麻木,偶尔会传来几阵刺痛。 是她的泪落到了伤口里。 血与泪交融,未必不是一种亲密。 过了许久,江月才松开他,还呸呸呸了几下,嫌弃他的血味道腥气。 而周颂年则是把她翻了过来,钳着肩膀提起来,面对着他。 江月的唇上是他的血,场景一如当初。 她跟他对视,立刻露出毫不屈服的冷嘲:“周颂年,我厌恶你。” 周颂年觉得他此时应该痛苦,但好在他没有,他只觉得麻木,像他被她咬到外圈青紫内圈渗血的手腕。 近乎绝望的麻木。 周颂年唇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我早就知道了。” 第222章 恶心 知道又怎么样? 江月看着周颂年脸上那抹讥讽笑意,她能感受到他握着她肩膀的手都在颤抖。 她心底涌起一股报复般的快感。 江月看不出周颂年会不会痛苦,她只知道他不会无动于衷。 而她正因此而感到愉悦。 江月紧盯着周颂年,想看出他内心深处的思绪,但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太会装了,伪装跟防备几乎是他的本能。 “我恨你。” 周颂年听见她这样说。 他听过她说这种话,就在一个多月前。 周颂年感到一阵窒息,明明她被绑了起来,但他居然觉得她吊起了他的颈。 他的判官在对他施加绞刑。 而他恰恰希望死在她手里。 所以周颂年没有反抗,也没有制止,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莹润可爱的眼睛。 江月像对付一颗难开口的牡蛎一般对付他。 语言是她的锥刺,她已经摸清楚他的弱点。 江月对上周颂年的视线,他漆黑的,进不去一点光的眼睛痛苦一闪而逝,却还是自虐般跟她对视,隐隐带着几分警告跟排斥。 仿佛要用曾经阴险恶毒所留下的余威,震慑住如今的她。 江月笑意愈深,她一字一顿地说:“我觉得你恶心,在你身边的每一天,跟你接触的每一次,我都觉得非常恶心。”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直亲我。” 江月轻声询问他,似乎真的很想知道答案:“难道你不会想吐吗?” “我刚才就很想吐。” 话语轻飘飘的,疑惑不解中还带着不屑。 周颂年不堪忍受地放开了她。 江月倒在床上,她仰躺着,看不见他,只能看到高高的天花板,四个角各自刻着浮雕。 哈,好一个伊甸园。 她能听见伊甸园的男主人此时沉重凌乱的脚步声。 犹如落荒而逃。 ‘他逃什么?不是挺厉害的吗?’ 江月想,‘他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对付。’ 门锁拧动的齿轮声在耳边响起,周颂年太好笑了,他现在居然拧不开门锁。 江月看不到周颂年此时颤抖到难以做出精确动作的手,以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好在她看不到,不然今天这屋里必定要死一个。 周颂年不想伤害她,他不要她死。 他已经承受过一次失去痛苦了! 他受够了! 所以他只能躲开,躲到她看不到的地方,躲到他听不见的地方。 江月听着门口处的动静,止不住地想笑,无声的笑,笑到腹部都开始痉挛抽痛。 第168章 最后,门似乎被打开了。 江月止住笑意,对着不知道还在不在房间里的周颂年说: “跑吧,你这个懦夫。” 周颂年离开了。 落荒而逃。 门被关上。 江月脸上还挂着笑容。 她赢了。 但赢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江月在床上蛄蛹,该死的周颂年跑就跑了,也不知道给她松松手,被捆成这样,连翻身都不容易。 好在江月最后还是翻了身。 侧躺着挺舒服的,她懒得折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膝盖。 秉持着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平的原则,由于玩不了智能手机,江月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睡梦中,似乎有谁又走了进来。 脚步声很熟悉。 江月脸上有些发痒,很讨厌,像是被带着薄茧的指腹抚摸眼下,再到脸颊,鼻尖,下颌。 又有谁在亲吻,或者说舔舐她的脸,如最虔诚的信徒恶意地玷污神明。 江月忍不住皱眉,她昏昏沉沉,很想起来打人,却抬不起力气。 在最后她听见长长的,如同哀叹的叹息声。 还有一道熟悉但讨人厌的声音:“明明说了很厌恶我……” “你为什么还要哭?” 他得不到她的回答,因为她睡着了。 好在她睡着了。 他不奢望她的回答,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如果她醒着,她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来折磨他。 周颂年抚摸着江月的脸。 他手不再颤抖了,他吃了很多镇定的药,现在心情很平静,平静到像已经死了,时间超过三天。 他阴恻恻地看着她,修长手指忍不住滑到她脖颈处。 伶仃可怜的小东西,他一只手就能掐死她。 睡梦中的江月皱起眉,嘟囔了句:“走开。” 周颂年如梦初醒,他眼睫颤动,收回了手,不动声色地去观察她。 ——他还以为她醒了 好在没有,坏在没有。 她连睡着了都这样厌恶他,仿佛这是她的本能。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都要叫他:“滚开。” 即便她的说辞没有那么激烈,但她就是这么想的。 周颂年薄唇抿地很紧,他蹲下身,看着江月的脸,极力想调动厌恶的神经,然后就是一连串熟悉的失败。 甚至他还愈发贴近了她,鼻梁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周颂年低声跟她宣战:“我也讨厌你。” “我恨你。”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 他尝试着几次,但说不出来,或许是他不记得她说的话了,毕竟那时候头太痛,肺也像被一只手攥着,喘不过气,头昏眼花,心脏抽搐。 ——他有一段时间没吃药了。 副作用太明显。 周颂年嗫嚅几次,最后颓丧地说:“我不觉得你恶心。” “我讨厌你。” “我恨你。”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不觉得恶心……” 第223章 偷学 自从那天以后,江月有好几天没见到周颂年。 捆着她手脚的绳子第二天就被解开。 江月知道是谁解开的,因为那天她做了个梦。 一个回味无穷的梦。 很久以前的场景,她像个长期缺爱的恋爱脑一样,枕在他怀里问东问西。 而周颂年的回答也不像曾经那么温和,还能骗她一句:“我或许很喜欢你。” 或者:“太笼统了,月月,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相反的,梦中的周颂年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路边的一团污渍。 他甚至还对她说:“我讨厌你,我恨你,在你身边的每一天都……” 接下来的话江月忘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梦中的他没说话。 毕竟江月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直接暴起,抄起床头柜的花瓶就给他开了瓢。 然后一边骂着:“周颂年你这个贱人,滚开吧你!” “你去死吧!” 一边拿碎玻璃捅他。 而后看着明显凉了的周颂年惊慌失措、哭哭啼啼。 最后为求自保,把他折叠进行李箱里,一路开车到海边,把他空投喂鱼…… 很爽的梦。 从男女暧昧,到渣男恶女,再到冤冤相报,最后走向法治在线变成公路追逃片。 这个梦爽到江月一脚蹬被子把自己蹬醒。 醒来之后,江月笑得止不住,觉得就算周颂年本人在她面前,她也会暴起赏他三个耳光。 可惜周颂年不在。 这个懦夫把她关在这里就自己逃了。 还好周颂年还有些人性。 他人跑了,给她留下一屋子任她差遣的员工,厨子做饭也符合她的口味。 甚至还给她准备了一台没插电话卡,但是能连接网络并且自带游戏的平板,供她打发时间。 而她现在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座独栋别墅,总体有一千多平,其中大部分是绿化、休闲、职工休息室等配套建设。 周颂年对她的自由没有过于严格管控,她可以在保镖陪同下四处乱逛。 江月逛了几天,越看越心惊。 这里似乎远离人烟,而且外墙很高,墙上甚至还有感应系统。 通过旁敲侧击身边员工。 江月还打听到,这片区域进出至少要经过三道门禁,出入靠的是人脸识别,如果想出最外层的门禁,甚至还要同时出示指纹跟员工卡。 江月基本丧失了离开的希望。 每天在家里吃吃喝喝打游戏。 连续熬了几个大夜之后,周颂年应该是从员工那边知道了这件事。 于是到了晚上十点。 江月抱着平板,表情犹如冷宫中捍卫皇嗣的弃妃,警惕怀疑中透着神经质: “你们要做什么?” 工作人员脸上挂着露出八个牙齿的公式化微笑: “太太,由于医生诊断,您最近的睡眠情况实在不利于身体健康,因此先生吩咐,让我们每天十点收走平板,帮助您调整睡眠。” 很有理有据。 但江月死活不听,死死护着怀里的平板:“我不给,你们休想从我怀里夺走它!”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偷看她的浏览记录。 万一看到她搜索里的那些漫画跟小说怎么办? 工作人员被她吓得退后一步,连连摆手:“没有夺走,是先生吩咐,说……” “我管他什么吩咐!” 江月摆明了不配合:“平板我就不给,要是你们趁着我睡着过来偷抢,我明天就给自己改花刀!” 工作人员也很为难:“可是先生说了,您的睡眠情况很不乐观,他下达了命令,我们也是没办法。” “周颂年他凭什么管我?他把我关在这里还不够吗?” 江月冷笑着说:“反正我不同意,你们回去告诉他,有种就自己来跟我说,别躲在别人后面当爹味控制狂,我不吃这一套了。” 如果放在早几年。 江月肯定会因为不希望工作人员为难,乖乖把自己的东西交上去。 但时过境迁。 她才不要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几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不得不让步。 “好的,我们会跟周先生说明情况,您还好吗?” 毕竟江月再怎么被限制,名义上也是“太太”,算是她们的雇主方。 平板收不回算办事不力,最多挨顿骂,把江月逼急了,真在自己身上改花刀,她们就得担责了。 工作人员想着,面露关怀:“需不需要我给您倒杯温水,或者做些别的事情放松心情?” “不用了。” 江月警惕地说:“你们都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房间。” “好的。” 见她太过排斥,对方也不强留,反而有序离开房间。 最后一个工作人员离开前,还留下一句:“如果您有什么需求,可以按铃,或者通过平板下达命令。” 见到江月点头,她才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将门关上。 江月看人都走了,才倒在床上玩平板。 等玩累了,她放下平板,侧身躺着,能看见床头柜处摆着一个黑猫形状的闹钟。 墙上也挂着一个,要更大一些,整体大概接近四十厘米,圆圆的轮廓上竖着一对猫耳,最下是弯曲成s形的猫尾巴,随着时间流逝摆动。 她现在住着的地方很奇怪。 时钟、闹钟,所有代表时间的物品,都是黑猫样式。 她现在的房间内还有一个小客厅,客厅墙面两侧有镶嵌式的玻璃展示柜,柜台里放着很多乐高积木,有拼好的,也有没拼的。 柜子没上锁,她随时能拿出来玩。 而且这些天工作人员时不时会送她一两个软蓬蓬的可爱玩偶,还有美乐蒂周边。 第169章 江月回忆着那些画面,总觉得既视感分外诡异。 画面仿佛在外出差的父亲,没事就安排人给留守在家的女孩寄她喜欢的玩具。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衣帽间也很奇怪,居然还放着几个只能挂两三件衣服的小型衣架…… 桩桩件件,诡异中透着熟悉。 江月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想了许久才恍然大悟。 ‘这栋别墅里的软装、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黑猫时钟、衣架、玩偶、周边、甚至她这些天脚上踩着的兔耳朵棉拖鞋…… 分明跟她在市中心自己装修的房子一模一样!’ 江月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骂一声:“周颂年这个学人精!” 而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学人精周颂年总算回归。 他站在她面前,投视过来的目光中带着几丝微不可见的期许。 周颂年低声说:“听工作人员说,你想见我。” 第224章 同生 她什么时候说过…… 江月头上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但很快她就想起来,她昨天似乎说过:“反正我不同意,你们回去告诉他,有种就自己来跟我说,别躲在别人后面当爹味控制狂……” 比起找他,更像是一种情绪发泄。 但人来都来了。 江月也顺势而为。 她指了指屋内的椅子,对着周颂年说:“你坐下,我们谈谈。” 周颂年审视般看着她,但没过多久,到底还是去把椅子搬过来,跟她面对面坐下。 面对面平视交谈,有利于降低对方所带来的压迫感。 周颂年唇角微勾,无论江月怎么讨厌他,但她所使用的伎俩,都是他灌输教育之下的产物。 她已然融会贯通,不容小觑。 周颂年默默在心底打好腹稿,在知道江月要见他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不能对她掉以轻心。 最起码不能像上次那般,被几句话气到夺门而逃。 而江月也在跟他对峙,斟酌一番,才开口道:“我之前还有一个要求没有提出。” 周颂年沉吟一会,说:“除了给你自由之外,其他的我都能答应你。” “你要这么关着我一辈子吗?” 江月冷笑:“你当初让我从那里回来,说的可不是同一套话。” 周颂年则是说:“我从来没有承诺过要给你自由,月月,我由始至终只是想要你在我身边而已。” “即便我不情愿。” “即便你不情愿。” 周颂年说:“你情我愿是很难得的事情,如果你不情愿,那我只能强求,我不会放手。” “为什么?” 江月看着他,疑惑中带着几分了然,但她还是问了:“你为什么一直要这样,明明你之前也有想要离婚的想法,明明你没有那么需要我,明明我已经逃了,我甚至还出轨,你为什么要这样……” 周颂年听到她一连串的问询,反而笑了:“因为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想要得到你,所以我就会这么做。” 江月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在心底寸寸盘剥,然后发现他此刻说的是实话。 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 “所以你不要奢望我能放你自由。” 周颂年说:“除非我们复婚,你生下我的孩子,否则你连这栋别墅都走不出去,我会一直关着你,直到你……” “心甘情愿。” 他的神情平静而温和,透着几丝疲倦冷淡。 偏偏说的话异常可恶。 江月深呼吸几次,避免自己破防辱骂他,或者扇他几个耳光。 她瞪着他,咬牙切齿:“周颂年,你还是学不会尊重人是吧!” 周颂年却摇了摇头,“我很想尊重你,月月。” “但如果尊重你的前提是有可能失去我应有的一切,那我不得不舍弃这份尊重。” 他对着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月月,我是个商人,我不做赔本的买卖,如果利润高达百分之三百,我甚至愿意出售能吊死我的麻绳。” “而现在……” 周颂年嗓音温柔,看着江月的目光却足以让人后背发麻:“绳的一段正在你的手里,你当初没有直接杀了我,这才是造成如今局面的原因。” “你那天根本就没受什么重伤,你让我怎么杀你?” 江月想到那天的场景,忍不住冷笑:“你这个骗子!” “我没有骗你。” 周颂年说:“如果你那天勒死我,或者多捅我几刀,那我的保镖会进来帮你,律师会帮你脱罪,甚至你还可以继承我的财产,但你没有。” “你哭着求我别死,一直在看着我的脸,帮我按压伤口,甚至还吻我……” 周颂年说这些话时,笑意仿佛要从眼底流淌出来,神情温柔缱绻。 他看着她,仿佛要把她铭刻进心里,又像是一瞬间洞悉了她,甚至他还指出: “你没有你说的那么厌恶我。” 周颂年到底是聪明人,他在被江月羞辱之后,情绪不稳时会落荒而逃。 但等他冷静下来,不断复盘,将每一段记忆中,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揣摩一遍,也能开始掌控局势。 最起码江月现在不得不跟他谈判。 即便她不甘不愿,还要骂一句:“我那是觉得你可怜!” 江月威胁他:“周颂年我告诉你,你把我关在这里,以后你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你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在江月看来,周颂年把她关在这里,还能想什么? 八成是打着把她当成禁脔的主意。 周颂年不是清心寡欲的人,最起码在她面前不是,他可不玩柏拉图,一旦在她身上耗费了几分心思,他就一定要吃到肉。 彻头彻尾的黑心奸商。 江月在这里一无所有,她唯一的筹码就是她自己。 而周颂年恰恰最想引她把这份筹码摆到桌面上。 他笑意愈发深沉,眼眸漆黑深邃,分外多情:“月月,我没说你不能杀我,我很乐意死在你手里。” 江月当即手痒,站起来就要掐他脖子。 但周颂年下一刻又说:“但我这次不会帮你脱罪。” 他仰头看她,对着她眨了眨眼:“我这几天仔细想了想,如果我死了,你拿着我的钱去找男人,或者受了什么人蒙骗欺负,我怕是死也不安心。” “所以我一定会带走你,宝贝,我的月月,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江月抬起手,打算扇他一记耳光。 但垂眸看去,周颂年笑盈盈的,一点躲避的意思都没有。 她不由把手放下了。 她不想奖励他。 周颂年现在看上去像是会在挨打之后来舔她的手心,太恶心了,稍微想想都要头皮发麻。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江月冷眼睨他。 周颂年只是淡然地说:“我一定会这么做,我们会复婚,有一个或者两个孩子,就像我以前说的那样。” 死性不改。 第225章 要求 江月冷笑道:“看来你已经做足了准备。” 周颂年平静地说:“月月,我在你这里一向准备充足。” “你就不怕我跑了?或者死在你面前?” 江月有意激他。 周颂年眼尾肌肉小范围痉挛抽搐,但下一秒他就放松下来,发颤的右手也被收到身后,避开江月暗中观察的视线。 周颂年面上依旧是那般镇定自若的模样,最起码在江月看来是如此。 “这里的安保等级很高,月月,当初如果不是我对你心软,你根本逃不出我的手心。” 周颂年说:“鉴于上次的教训,这次我不会让你有逃离的机会,至于你说的另一个可能……” 他没有谈及那些字眼,在他看来,也只有江月才会这么毫无心理负担地把那些话随意说出。 周颂年稍微一想,就觉得头疼欲裂,想把她按在腿上教育一顿。 最起码要让她知道不能在他面前说那些话。 “它不会发生。” 周颂年浅淡笑意中带着势在必得:“这里设备齐全,你不会有这个机会,我想你应该已经发现了。” 江月深吸了口气,颓丧地坐回了床上。 周颂年说的是真的,她这些天不是没想过要使用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但这里连用来上吊的绳子跟围栏都没有,甚至连水果刀这类家常用具都找不到。 吃西餐时的短刀很钝,并且有专人看管,饭后立即收走。 江月吃饭时甚至能摸到西餐刀手柄处的标记。 最可恶的是就连花瓶、台灯这类装饰性易碎品,都是不知道用什么胶水粘在台面上,生拉硬拽都拔不出来。 “你就不怕我咬舌头?” 江月威胁他。 周颂年不受她威胁,反而还指出一点:“月月,你很怕疼,而且咬舌很难自尽,房间里有警报系统,你睡觉的床还能记录你的睡眠呼吸以及心率……” 第170章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如果这样你还是会离开,那我也没有办法,月月,我会去陪你,毕竟你这样胆小,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估计到那里也会受人欺负。”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 简直就像阴魂不散的诅咒! 江月深呼吸了几次,最后还是没忍住,打了他一耳光。 周颂年没有躲,他抬手摸了摸被打得发红的侧脸,竟诡异地感觉到安心。 “你笑什么?” 江月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周颂年有些疑惑:“我笑了吗?” 他确实笑了,即使他没有意识到,但修长手指轻覆,还是能抚摸到勾起的唇角。 在江月看来,周颂年的笑无疑是猎食者的狂欢,她已然成为了他的掌中之物,挣扎只会变为他的乐趣。 他自然会笑。 因为现在,他才是赢家。 “你这个变态!疯子!精神病!” 江月怒骂他,甚至还想抄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然后扯了两下,都快把床头柜抬起来了都没扯动。 ——涂抹在底下的胶水质量真是该死的好。 “诡计多端的贱男人!” 台灯拿不起来。 江月只好抄起枕头打他:“你去死吧!做出这样的事情居然还有脸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你的禁脔吗?” 周颂年任由她打,只是不许她拿指甲挠他的脸。 毕竟他明天还得去上班。 直到最后,江月没了力气,被他制住,反手按到床上。 周颂年一边亲她的眼睛,一边说:“月月,我把你当做我的妻子。” 江月朝他竖起一个中指。 周颂年皱起眉:“宝贝,这样可不礼貌。” 江月想骂他,但还没开口,就被人翻了过去,周颂年像以前那样教训她。 她以前很喜欢他的手,手指修长,掌心宽大,皮肤白皙细腻,手背点缀着些恰到好处的青色筋脉,指尖处有着薄薄的茧。 现在恨得慌。 真巴不得把他手剁了丢到南极喂企鹅。 周颂年惯用枪械,力气也大,与之相对的就是他没用什么力气,只在她腰臀处打了两下。 江月就差点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咬着牙没啜泣出声,周颂年却像是知道她的情绪,安抚般按揉她被打的地方。 “月月,你真不该做那些不礼貌的事情,我之前明明没有教过你那些。” 他带着几分训诫意味,在她耳边低诉:“以后不要让我听到那个字眼。” 他可不希望她每天某个字眼挂在嘴边。 “你这是家暴……” 江月含泪抱怨。 周颂年垂眸:“我想这算不上家暴,宝贝,鉴于我脸上的伤,即便你去申请援助,对方也会觉得我们是在互殴。” “前提是你得出示一下你的伤口。” 江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周颂年翻了过来,准确来说是提了起来,坐在了他的腿上。 死东西,力气这么大…… 江月意识到如果周颂年真要跟她对抗,她是肯定打不过他的。 先不说他们之间的体型差,周颂年比她大了好几圈,江月站起来眼睛只能平视他的下巴。 更别提他还有健身习惯,常年练习防绑架跟对抗训练。 可恶。 等这次逃过一劫,她一定要去学搏击。 但在学搏击之前,江月只能手忙脚乱地去推周颂年的脸:“你做什么?你有病吧!” 周颂年一手擒住她的手,另一只手钳住她的脸颊,捏核桃似的捏开她的下颌关节。 “在亲你啊。” 周颂年恬不知耻地说。 并且也这样做了。 更过分的是,他在她濒临窒息的时候放开了她,含笑道:“需要我帮你,帮我们可怜的,经受了家暴的月月检查一下伤口吗?” 这个贱人! ………………………………………………………………………………………… 江月到底没有十分抵抗。 毕竟这种事他们做了很多年。 而且周颂年很有服务意识,态度良好。 素质高到甚至让人联想不到他有洁癖。 最后他们躺在床上,江月背对着他,以一种抵抗的姿态,而周颂年不厌其烦地去抱她,拥抱紧到她推都推不开。 他的脸埋在她的肩窝,江月觉得肩窝处像是浸了水,很不舒服。 她听到了他深重的呼吸声,像是在嗅闻她,又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但他最终用暗哑的声音说:“你终于回来了,月月,我的女孩,我的……” “我找到你了。” 江月咬着唇。 她闭上了眼,对周颂年说:“我想到我的第三个要求了。” “我想出轨。” 第226章 开放 周颂年沉默了许久。 “你说什么?” 他觉得他应该是听错了。 但江月接下来的回答告诉他,他没有听错。 因为她说:“我可以答应你,我会跟你复婚,生孩子,但我一定会出轨。” 江月语气出乎意料的冷静。 她甚至都想不到她有一天会对着周颂年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说过的吧,你以前一直向往的婚姻是平等尊重,有礼有节,像灵魂相融碰撞,像两只友好交握的手。” “现在我也想有那样的婚姻。” 周颂年绊过她的肩,把她按在身下,注视着她的脸庞。 江月看上去很认真,认真到透着执拗:“你以前可以接受开放式婚姻,那我现在也要这样,我可以跟你复婚,孩子要不要都无所谓,但我要出轨,你没有资格拦着,因为我们是平等的。” “开放式婚姻,你总不至于贱到你可以开放,但是我不行吧?” 她讥讽的笑了。 周颂年冷声说:“我没有背叛过你。” “谁知道呢。” 江月理都不理:“我又没在你身上安贞超锁。” “是吗?” 周颂年自嘲:“我还以为你在我脑子里安了呢。” “我管你背没背叛过。” 江月表现的像是一个正处于叛逆期的熊孩子,尖刺竖起,势要把周颂年捅个对穿。 “我只是提出我自己的诉求而已,你要复婚,想要孩子,我没意见,不就是结婚么,婚姻又不代表一男一女要互相忠诚。” 她一脸的无所谓:“大不了婚后乱搞呗,反正你们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我都习惯了。” 周颂年的表情看上去很怪异,隐隐有些扭曲,他问她:“那你以前怎么不习惯。” “因为以前我蠢啊。” 江月笑着说:“我以前看不清这些,现在我在圈子里耳濡目染久了,我习惯了,我愿意接受这种生活。” “毕竟婚姻只是维持秩序的工具,孩子只是利益交换的枢纽,不管话说得多漂亮,有多情真意切,本质都是不变的。” 江月说:“所以我接受了,毕竟你很有钱,上次离婚分了十亿,如果我生下你的孩子,以后能分的只会更多。” 她甚至笑着吹捧他,抬起手去摸他那张神情愤怒扭曲的脸: “颂年,你这么理智,一定能想清楚吧。” 周颂年想不清楚,他冷声威胁:“我不同意。” 说这话时,他还捏着她的脸,阴恻恻的深黑眸子紧盯着她的眼睛,指尖从下颌滑落至颈,施以无声威胁。 “你想出轨,除非我死了。” “那你就去死啊。” 江月厌烦地拍开他的手:“天天说等你死了等你死了,你看上去像是要死的样子吗?” “你身体那么健康,你让我怎么相信我以后能继承你的遗产?万一我跟你复婚,结果被你给熬死了,那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颂年。” 江月直呼其名,一点也不客气:“你是生意人,不做亏本买卖,我也不是蠢货,要搭上一辈子去赌一份“有可能”得到的遗产。” “真论起来,这些还是你教给我的。” 她用犹如调情的语气,讥讽般对他说:“周老师,你对你学生的表现还满意吗?” “月月。” 周颂年遮住她的眼睛,江月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手掌加重收紧,却尽量克制着的力道,以及低沉暗哑的嗓音。 “你身体没那么好,吃不消的。” 威胁她? 江月可不吃这一套:“我这人现在比较贪心,就算不吃,我也要多摆几道菜在面前看着。” “我是其中一盘?” 周颂年问。 “不是。” 江月答:“我不好你这口,你是跟我一起吃的人,我的丈夫,我们是平等的,你会接受我的提议,对吗?” “我不接受。” 周颂年冷笑着说,“我不可能接受,我建议你换一个要求,不然我怕我真忍不住又要教训你。” 第171章 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惯的。 周颂年觉得他是时候该成为一名合格的东亚家长了。 前提是他没有压在她身上。 江月急于挑战他的权威,半点也不怕他,她脱离过一次,就这一次,已经足够让她生出许多底气。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你也就那点手段了。” “但这是对你刚好够用的手段,不是吗?” 周颂年把她又翻了过去。 他不想看到她的脸,尤其是她那双满是倔强跟反抗的眼眸,更不能让她看到他此刻分外诡异扭曲的神情,以及他发颤的手。 总之他们又重复了一遍…… 或者说好几遍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江月腰臀处的皮肤像是古代挨了顿板子的宫女,一看就知道挨了教训。 周颂年这次可不留情。 毕竟她全程都在嘴硬,就算哭出来了,都不肯改口,张嘴就是: “我不管我就要那样,我就出轨,你管得着吗?” 被逼急了,还拉过他的手就咬。 周颂年冷笑一声,这正合了他的意。 直到最后,江月抽抽噎噎地晕厥过去。 周颂年还尚有余力,把她绊过来,面对着他,捏着她的脸跟她接吻。 许久后才放开。 他看着脸上尚余泪痕的江月,嗤笑一声:“胃口这样小,没吃两口就撑了,还想出去玩呢。” 江月迷蒙着睁开眼,抬起手打了他一下,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 偏偏嘴上还逞强:“你才没用,我偏要玩……” …………………………………………………………………… 等到江月再次从床上醒来,已经到了下午三点。 腰酸到直不起来。 江月强撑着坐直身体,靠在床头,忍不住咬牙。 她是该买点肾宝片吃吃了。 以及周颂年这贱人肯定背着她吃了小蓝片,毕竟都三十几岁了,按照常识,他应该不中用了才对。 等到傍晚六点。 周颂年从集团总部回家,在饭桌上看着又双叒叕坐上了轮椅的江月,唇角微勾。 “你改变主意了吗?” 江月垂眸,手狠狠地切着牛排,似乎把它当成了周颂年的脸。 听着餐刀跟瓷盘交错发出的刺耳声音。 周颂年挑了挑眉:“怎么不说话了?” 江月抬眼看他,冷笑:“我就要找几个男人玩玩,你管得着吗?” 欠教训。 第227章 剖析 晚饭过后,江月被周颂年推回了房间。 “你需要我抱着你去浴室吗?” 周颂年看着江月圆蓬蓬的后脑勺,没忍住抬手摸了几下。 江月偏头躲开:“不用你。” “你今天不是才跟员工说腰疼吗?” 周颂年低笑:“需不需要让张医生给你开点药吃。” 江月冷哼一声:“我觉得你更应该吃,谁知道你昨天是不是吃小蓝片了,以前看你也没什么能力。” “是吗?” 周颂年挑了挑眉。 或许男人都不喜欢被人挑剔某方面的能力。 但江月坐轮椅的可怜样也挺叫人心软。 周颂年叹了口气,伸手到她胁下,从后面把她举了起来。 江月像个被抱起来的企鹅一样开始不住挣扎:“你干嘛?周颂年你再这样我就跟你拼了!” 周颂年把她抱在怀里,一边往浴室走,一边安抚闹腾的江月。 “你还真想自己走着去?月月,你缺乏运动,现在估计提不起什么力气,我怕你在浴室里摔了。” “不要你假好心。” 真那么好心昨天何必要折腾她? 江月骂了一句:“伪君子。” 周颂年眼也不眨:“月月骂的对。” 他在她这里,一向做不成什么正人君子,能做个伪君子,已经是很努力克制的结果了。 等进了浴室。 周颂年也没对她做什么,反而跟个护工一样伺候她。 恒温按摩浴缸躺着很舒服,还有人帮忙洗头发涂沐浴露。 唯一不好的是他洗着洗着,会突然像是难承诱惑般,低头亲她的额头跟脸颊。 周颂年甚至还发出痴迷般的呓语。 “月月怎么这么讨人喜欢?” “捉到你了。” “不要睡在浴缸里,很危险……” 不像是被揩油。 反而像是遇上天选之猫的猫奴上演的奇怪剧情。 江月一向懒。 起初还不满地挣扎。 后来看他虽然奇奇怪怪,但也没对她怎么样,反而还细致地伺候她,自然放下戒备,甚至还开始挑剔他。 “你手太重了。” “不要勾到我头发” “喂,做什么呢你!走开啦……” ……………………………………………………………………………………………… 等到江月总算洗完,周颂年也被甩了一身水。 他给她换了身衣服,因为身上都是浴缸里泼洒出来的水,所以暂时不能抱她。 周颂年让她自己走到浴室的梳妆镜前坐下。 江月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姿势有些怪异。 她可不想被罪魁祸首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以前她都会把周颂年打发走,不许他看,为的就是避免他太得意。 ‘这都是他的错!’ 江月坐到椅子上,看着镜子中头发湿漉漉披散着的自己。 在抬起头,看了眼站在她身后垂眸看她的周颂年,心底恨上了他。 偏偏周颂年毫不知情,居然还敢在她身后感叹了一句:“我就说你吃不了那么多。” “月月,你体力不行,胃口也小,不管是什么珍馐美食,一旦多吃了两口就要吐,强行逼着吃下去,便要哭出来,吃太多对身体也不好。” 周颂年见江月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以为意,到底还是没忍住暴露了真实意图。 他半是诱哄,半是劝诫:“不要找别人玩了,月月,你应付我一个就够吃力了,如果你觉得吃不饱,那我也可以……” “不要。” 江月抬着下巴,趾高气昂:“我很贪心的,吃不下我也要吃,大不了每道菜只吃两口,反正我是出价的,难道还需要我去满足别人吗?” 她没回头去看周颂年,但扫了眼镜子里周颂年的脸色…… 江月抖了抖,捏着软椅扶手,直起腰,不敢对上镜子反射出来的,他的视线。 江月说:“你看别人家老公,就王宝仪她姐姐王宝淑的老公,人家多懂事。” “王宝淑前段时间看上一个小明星,还是她老公帮忙担保牵的线,你看她老公多大方,不骄不妒,还知道为妻子分忧,再看看你,哼。” 江月叹息一声:“我怎么就没那么好运气。” 王宝淑的丈夫是张英奕的堂哥张英宗。 两人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甚至性情也相投,都是玩咖,而且玩的还都是男人。 经常夫妻联合狩猎,互相打配合。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们二人堪称圈内模范夫妻。 周颂年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含笑说:“那运气给你你可不敢要。” “张英宗想要孩子,王宝淑还得去做试管,促排取卵都是要打针的,针头跟手臂一样长,听说他们最近在追三胎,月月,我可不敢这么折腾你。” “你不也需要我生孩子吗?” 江月冷笑:“说的跟你乐意做丁克一样。” 他是不乐意。 不过…… 周颂年俯下身,在江月耳边问:“难道月月也真心实意不想要吗?你是完全不想要孩子,还是说不想要我的。” “又或者说月月胆子太小,害怕承担责任,一辈子走不出父亲跟母亲所带来的阴影,所以既渴望家庭,希望有一个跟你很像的小孩。” 她看上去很紧张,眼眶都红了,颤抖着唇,像是急于反驳,又说不出话。 周颂年隐约知道原因。 他话音顿住,内心挣扎许久,到底还是克制住心底涌上的怜惜。 他终归是个自私的人。 周颂年质问般说:“但一想到会有人爱你,依赖你,跟你组建家庭,有牢不可破的链接,或者说只要想到家庭,想到父母几个字眼,你就忍不住想跑?” 江月忍不住低下了头,她甚至不敢看镜子中的自己。 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撕开了一层皮。 没有人会喜欢被人窥视到真实的自我,即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他说的话是否为谬论。 江月的手死死攥着浴袍,咬牙呵斥:“周颂年,你说够了吗!” 周颂年没回答她,只是抬手掰正江月的脸,逼她直面镜子中的她跟他。 江月看着镜中的自己,竟然看出几分动摇之色。 周颂年的话音依旧在耳边响起。 第172章 明明是质问的话,他的神情却宛若祈求。 “月月,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希望我怎么做。” 第228章 允准 “真是够了……” 江月被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彷徨、惊恐,还有几分被人戳穿的心虚。 “我就是喜欢逃避怎么了?我就是不想要家庭又怎么了?!我就是害怕怎么了!” 她对着周颂年,声音尖利刺耳:“我为什么不能逃避,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让自己舒服的状态,我就喜欢躲在壳里,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敲碎它,逼着我从里面出来!” “别把你说的那么高尚,周颂年,你只不过是想让我满足你的愿望而已。” 他看穿了她。 但她也未必不能洞悉他。 她是他教出来的,他们有着同样的本质。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江月既是他的宝贝女孩洋娃娃,也是在实际意义上、他独一无二的财产跟精神双方面的继承人。 没有人能取代江月在他心中的地位。 孩子不行,其他女人不行,甚至连生他的父母,带大他的爷爷也不行。 江月亦是如此。 他们是一体两面的镜子,只能照出对方,照不出自己。 每当要以对方为鉴的时候,镜面折断的疼痛,自我剖析的痛苦,都会让他们忍不住故态复萌,将痛苦转化为对双方的互相伤害。 现在情况倒是发生了改变。 周颂年认清了自己。 即便是他认不清的时候,也是嘴上不承认,但实际行动却是一直在投降。 江月是不愿意投降的。 她是个十足的执拗性子。 宁可把他捅死,把两个人都撕扯到面目全非,也不肯认输低头。 于是江月怒骂他:“你这个自私的恶毒男人,你什么都不懂,我偏不要如你的意!” 周颂年神情麻木地看着她,“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又一次对她投降。 即便这场“战争”刚才由他发起。 “我要你放我自由。” 江月一开口就要踩他底线。 周颂年也一如既往,没有同意:“只有这一点不行。” 江月冷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是既想禁锢我的自由,又想复婚,还要我为了你的愿望,从壳里出来……” “说什么改变现状,学会成长,你们这些人口中的所谓的成长,只是因为它有利于你们而已!” 他们只是想让她变成对他们有利的人而已。 就像心理医生会让她学会原谅父母所带来的伤害。 就像从小到大别人要她换位思考。 要学会体谅别人的处境,要学会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要听话,要懂事,要做个好孩子,要成为别人家的好媳妇,要做个对别人有用,有帮助的人…… “小月,你不这样做,未来的婆家迟早要把你赶出去。” “冬天洗几个碗而已,用得着放热水么,矫情,我当年嫁给你爸爸的时候,生孩子还要下地干活呢。” “江月,你去给人当情妇了是吗?你这样跟……有什么分别?” “你跟你爸简直是一个样子!你怎么不去死啊!” “小月,都是因为你,他们才看不起我们家,你爸爸现在回来了,别人就会知道我们是正常的家庭,不是一家子破鞋,不是没有男人……” “你老公不是很有钱吗?你为什么不让他帮忙,你爸爸他创业欠了钱,你也应该承担吧。” “小月,周家对你很好,颂年也对我们家很好,你要听他的话,你们快点生几个孩子,占住地位,外面的女人才不会抢了你的位置……” …… 无数的声音在耳边环绕。 严厉的、凶狠的、哀求的、温柔的、质问的、声嘶力竭的…… 江月眼前闪过女人或哭泣、或愤怒、或不满的脸。 女人的唇一张一合,像是菜市场海鲜摊上嘴唇翕张着的濒死的鱼,牙齿由白到黄,面皮由紧致到皱纹攀附,皮肉松弛,眼睛也逐渐浑浊。 终归是一道极好吃的肉。 未必十足新鲜,但到底比死的值钱。 她手上还牵着一个女孩,裙摆之下,一道长长的红绳垂了一地,将她们链接。 女孩抬起头,江月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 “妈妈。” 江月怔愣愣的,她看清了自己的脸,也看到了吴敏敏的脸。 她忍不住捂住了脸,哭了出来:“不要再骂我了,我根本就做不到,我恨他,我恨你们,我根本就不想出生。” “你以为我想出卖自己吗?你以为我天生就愿意做一个下贱的……” “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把我打掉……” 她带着憎恨,恶狠狠地说:“我早就该死了!” “月月!” 周颂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蹲下身看着她。 从刚才跟镜子里的人对视上开始,江月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一瞬间变得惊慌失措,甚至开始止不住落泪。 周颂年在一旁叫她,她也不应,只自顾自的盯着镜子,而后捂住脸啜泣。 情况看着就不对。 周颂年也不敢招惹她,事实上他从她哭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了。 他宁可被她辱骂,戳心窝子甚至挨巴掌,也不要看见她这副模样。 毕竟于他而言。 如果痛苦由她赐予,那它与蜜糖将毫无区别。 江月依旧在哭,他安抚般抱住了她,她在啜泣中忍不住颤抖,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口中喃喃自语。 周颂年尽力去听,很零碎的话,他要从中分析出可用信息。 直到他听到那句话…… 周颂年觉得不能再让她这样下去了。 江月是有一定的自毁倾向的,这种情况在他们相遇之初他就发现了。 只要有向下的道路,她就一定会往下滑,好像在报复着什么人一般,宛如割肉还骨。 无论他怎么拉扯,怎么引导她向上,怎么解决,隔离那些有可能伤害她的人。 一旦遇到触发点,她就会做出类似的选择。 “江月。” 周颂年扯下她捂着脸逃避的手,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他们距离非常近,近到没有办法掩饰他们对视着的眼眸。 “你不许死。” 周颂年冷静地说,他此时此刻必须冷静,要比她更冷静。 “我不会允许你抛弃我。” 第229章 安全 江月呆愣愣的,似乎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但她没有再哭,也不挣扎。 周颂年退开一些,捧着她的脸,拇指抚过脸颊,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月月,别说那些话了。” 周颂年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你不该死,月月,你一直都做得很好,那些事情都是别人的错,你一向很聪明,怎么能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可是……” 江月嗫嚅着,她想说些什么,但下一刻周颂年的脸在她面前放大。 以吻封缄。 他一向喜欢这种惩罚方式。 ——在她说错话的时候。 过了许久,周颂年才放开她,温和地说:“我想现在我们都冷静下来了,宝贝,你能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吗?”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手放在她身后,一下一下安抚般地抚过她的脊背。 又引导她深呼吸,平复心情。 见她不答,只抬头看向他,周颂年又说:“不要再说跟死亡相关的字眼,这很令人伤心,如果你说了那些话,那我会像刚才一样吻你。” 江月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骂他:“你变态。” 声线绵软。 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因为方才的窒息。 周颂年恬不知耻地点头,对着她浅笑:“你知道的,我向来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你要骂我是个坏男人,贪婪、下流、放荡、肮脏、变态……” 他说这些字眼时,语气不带半分贬低,如平铺直述般倾吐而出。 甚至说到结尾,周颂年还微微颔首,赞同般说:“那我会说,月月骂的真对,宝贝真了解老公,奖励你亲老公一下。” 神经病。 江月抿着唇,忍住不被他逗笑。 周颂年却接了一句:“这句骂的也对,现在你可以亲我了。” 他说着,还俯下身,单膝跪地,在她身前半蹲下来。 江月坐着,他单膝跪地,比她矮上一些。 周颂年矜持地仰起头,仿佛在等着她献吻。 江月垂眸,“我没有说话。” 她不理他,自然也不吻他。 “是吗?” 周颂年凑近了些,对上她垂落的视线:“刚才你的眼睛跟我说话了,它说你骂我是神经病,或者精神有问题。” 第173章 她一向藏不住情绪,最起码在他面前是这样。 真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被她骗的。 可能是他变蠢了,又或者她实在聪明,学会了对付他的高招? 周颂年觉得应该是后面一项。 她一向是很聪明的,他的得意门生。 江月不想看见他的脸,伸手推他:“你起来,不要这样。” 她知道他在哄她开心。 周颂年一直用平常的语态,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在骗她说话,引导她走出那些不良的情绪。 江月知道他对她是好的。 如果周颂年真的想控制她,他大可以看着她堕落。 整容、厌学、不良嗜好、家庭压力…… 这里面任何一项都能让一个类似她的女孩走向堕落的深渊,变成许多人谈笑中被讥讽的:“跟” 但周颂年没这么做。 他一边砸钱联系名师教授她学业,又捐了一栋研究院把她塞进好的大学,禁止她和那些名媛们交往,不许她接触那些坏朋友。 教这教那把可能会遇上的危险,应该要学会的技能,都强行灌输进她的脑子里…… 养出她带有高防备的意识,绝不被对方侵占利益的敏锐度,以及清高自傲的自尊心。 还给了她十个亿。 她遇上的人里他对她最好。 所以江月也最恨他。 恨不得…… “我不要看到你。” 她低声对他说。 周颂年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怕刺激到她,周颂年只得站起身。 膝盖处的衣料触了次地,他觉得很脏,但也没办法,江月是很难哄的。 一会没听她的话,眼泪便砸了下来。 周颂年心知肚明,她在口是心非。 他现在就是洁癖跟强迫症同时犯了也不能走。 他这个时候要是转身就走,下半辈子但凡在江月身边睡觉,就真得两只眼睛轮流站岗。 避免哪天一不小心。 就真变成法治在线里,被妻子半夜勒死、或者抡床头柜、抡红酒瓶砸死的死者周某某。 更何况他本来也不想走。 他不可能留下江月一个人在浴室里,那太危险了。 “月月。” 周颂年揽着她的肩膀,但还保持着一定距离,他身上全是水,现在冷透了,不干净,也不舒服。 他保持着碰到她,但不会弄脏她,以及引起她反抗的距离:“宝贝,daddy的乖女孩……” 周颂年叹了口气:“你能别哭了吗?” 江月又要伸手推他:“要你管!” 周颂年擒住她伸过来的手,等她抬眼瞪他时,指了指自己:“我身上很脏的,全是你洗澡时候故意泼的水,还碰到了地上。”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她眨了眨眼,调笑般说:“对了,还有你刚才的眼泪。” 瞬间她眼下淋淋漓漓的小雨转为延绵不绝的大雨。 哭得更大声了。 周颂年拿她没办法,不得不把她抱到怀里,任由她把眼泪全擦在他的衬衣上,暖融融地化到他心里,岩浆似的烫。 他按着她的后颈,手抚过她的背,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两人调整一下位置,便变成了他坐到椅子上,而她靠在他怀里。 ——反正脏都脏了。 “月月,不哭了,谁又欺负你了?跟我说说。” 他无奈般说:“总不能因为老公不让你养情夫,你就这样耍赖吧,宝贝,哪有人会这么做,你这样简直像是……” 像是吃定了他不会,或者说不忍心拒绝她一样。 恃宠而骄,彻彻底底被惯坏了。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有用的。 至少周颂年知道一点。 江月不会抗拒他的拥抱,就像小寄居蟹不会抗拒金刚石质地的蚌壳。 她知道哪里是安全的所在。 第230章 恋爱 江月在他怀里蜷缩着,抽抽噎噎。 而周颂年则计划着以后要把浴室梳妆台盆前的椅子换了。 换一个至少要能坐下两个人的软椅。 因为他现在就像快要被内部夹心挤破了的煎饼,已经被他的月月挤压摊成了薄薄的一片。 宛如过分松弛的海绵垫。 过了好一会,江煎饼夹心月才止住眼泪,抱怨:“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煎饼皮周颂年只能无奈地说:“宝贝,因为你刚才朝我泼水了,你需要我调一下新风吗?” 江月常居的室内温度,一般保持二十四度,浴室湿度为50%,周颂年日常待着的书房会更冷一些,十八度,适合办公。 温湿度跟通风排气都是工作人员早早就设定好的。 如果要变动,那他就得起身去拿遥控器。 总不能在这种情况去按铃呼叫工作人员吧? 周颂年可没有在旁人面前现场直播的爱好。 他比较保守,拒绝透露隐私。 他动了动身,江月八爪鱼似的缠着他,抽噎一声,又要哭。 周颂年没办法,又靠了回去。 ——他未必不觉得享受。 但这是不能在她面前透露出半分的。 于是周颂年只得叹了口气,把她抱地更紧了,最起码他身上是热的。 “宝贝,还在哭吗?能不能让老公看一看?” 他揉捏着她的肩膀,但没推开她:“眼睛肿了会很难受的,让我看看好不好?” 极温柔的语气。 江月很难抗拒这样的态度,她不想承认自己缺爱,即便她确实如此。 不然她不会沦落到要找“daddy”。 “妈妈。” 江月挣扎一番,总算从他怀里出来,周颂年看清了她的脸。 很好,没什么泪。 因为都擦在他衣服上了。 她啜泣一声,皮肤太薄,哭了好一会,眼睛周围的皮肤都泛出了红,好在周颂年也很狼狈,头发乱了,被甩了一身的水,现在衬衫还被她攥出折痕。 江月得到了一星半点心理安慰。 她就像以前遇到不理解的事情一样,向他寻求答案,一如七年前。 “妈妈,我又做错了吗……” 周颂年有些难以启齿。 这个称呼他实在是不想应下。 但江月说完之后,抱着他的脖子,双手在他颈后交错,力道感觉像是要绞杀他,但她的脸还埋在他的颈窝,眼泪滚落,搅得他意乱心烦。 实在惹人怜。 “月月哪里做错了,能跟……跟我说说吗?” 周颂年对那个称呼含糊其辞。 但江月还是听见了,她有些想笑,懒得去看他的脸,自顾自地发泄。 “我很坏吧。” 江月看着浴室,隔着两扇玻璃门的地方,浴缸正躺在那里。 离她很远。 但江月还是觉得她就躺在里面,无比窒息。 “我出卖了自己,跟您以前骂的昌伎破鞋没什么区别,我根本不能原谅江肇,他打我,还抢你的钱,你为什么只爱他跟弟弟。” “妹妹就摆在我们家的客厅里,你为什么看不到?江肇把她害死了,是我背着她去火葬场的……” 江月很想遗忘那天的场景。 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忘记了那个趴在她背上的,小小的人。 连名字都没有的妹妹,家里最不受重视的小人。 那个小小的妹妹,一开始还有些力气,问她:“姐姐我们去哪里?” 短短一句话,说了很久,她病了太久,实在提不起气说话。 江月没有回答,她太恐惧了。 后来小人不说话了,一开始是软的,又软又沉,慢慢就冷了,硬的像一块冰,镶嵌在她后背上。 最后变成一个小盒子。 无处安放,摆在客厅的一角,江月每次经过,都会浑身发冷,仿佛听见她的质问。 “我们要去哪里?” 她们能去哪里? 她会死在贫穷跟疾病里。 而她也死了一点,以后会逐渐麻木,最后变成跟吴敏敏一样的人。 爱着她的丈夫跟儿子,怨愤到了极致,也只能略带几分纠结的眼神,以及一句:“你不离开这个家就好,我们一家人总算团聚了”的嗔。 但江月知道,吴敏敏这样的人,她也是有恨的。 她恨着她的女儿跟一切可能成为破鞋的女人。 因为她们用性别、用手段,逼走、拐走了她的丈夫跟儿子。 她天生就是妈妈的仇人。 “我恨你!” 江月咬牙切齿地说:“你也是我的仇人,我永远不会听你的话,什么听话,什么婆家,我一定要……” 杀了他们所有人! 江月极尽怨恨,她讨厌吴敏敏,就像她也讨厌郑惠,她最恨母亲这个象征,所以她去寻找了父亲。 不是江肇。 她巴不得他死。 是“daddy”,她自己找到的父亲,她精神上的父与母。 第174章 周颂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其实很难不意识到,因为江月收紧了手,真的打算要绞杀他。 而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在这个时候死去可没有价值,周颂年有自己的判断,他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会更有利于自己。 所以他强硬地掰开了她的手,修长宽大的手掌圈住她伶仃的手腕。 她瘦了。 明明江月说她离开他以后过得很好,但是她瘦了,眼底也青黑。 关着她的时间还不到半个月,每天吃了多少东西,荤素各自多少克,几点睡觉都有工作人员做数据记录,想来不至于能让她变成这种状态。 周颂年意识到了什么,手钳着她的脸,逼她直视他。 他用极其认真的语气,对她说:“月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非常好,不是昌妇,不是别人辱骂你的任何词语。” 江月很小心眼,又落了泪:“你以前还说我贪婪自私下流。”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记得那么牢。 她性子真是又敏感,又犟得很,还无比记仇。 但她现在是在跟他说话,而不是跟所谓的“妈妈”。 周颂年回了句:“我也是贪婪自私下流的人,我还有精神病,以及是个变态,这些都是你说过的,月月,我们现在很般配了。” 江月嫌弃地说:“你现在配不上我了。” 她可没有精神病,也不变态。 而且她听出来,周颂年太精了,她还骂过他贱人呢,他怎么不说? 可见是留了一手,要算计她。 “是啊。” 周颂年浅笑:“我配不上月月了,所以只能用钱来弥补。” “你要说你买下了我吗?” 江月又竖起了尖刺。 周颂年知道她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于是摇了摇头:“不,月月,我想你误会了什么。” “我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你是“跟”了我,或者我包养了你。” 他到底是个谨慎又精明的商人,绝不会落人话柄。 “当然你跟那个谁在一起的时候不算,你出轨了,我非常生气,你不能要求我在那种情况下还要保持理智,并且对你进行尊重友好的训诫。” 他对江月可没有对魏语迟狠。 他甚至都没让她知道他认真起来会怎么教训人。 周颂年顶着江月防备的视线,桃花眼眸光潋滟,他温声问她: “我们不是一直在谈恋爱吗?” 第231章 耍赖 ‘他们一直是在谈恋爱?’ 江月眼睫微颤,她看着周颂年的脸,一副十足深情的模样。 他这人极坏,与大部分被誉为美德的特质背道而驰,偏偏脸生得好,性子矜贵冷淡,桃花眼看着谁,仿佛就在爱谁。 而且还极其精明。 明明以前他们那种身份,他竟能做到尽量在她面前不落话柄,减少了她翻旧账的余地。 但也只是在她面前而已。 他们最终还是谈崩了。 因为江月推开了他,她说:“我没有跟你谈恋爱,那是你自己的感觉,不是我的。” 她是没有办法反驳他。 周颂年很会说话。 跟小说里的冰山霸总不同,他是生意人。 一天到晚不是开会就是整合、应酬、偶尔还要下基层查看情况,避免上下一心对他阳奉阴违。 牛鬼蛇神都见过,高官富商奉他为座上宾,甚至还有人预言他在不久之后,也能坐在花车之上,像周老爷子当年一般,在庆典上发表观礼感言。 语言的艺术她玩不过他,在心机算计上她更斗不过他。 一味的纠缠只会被他带到陷阱里,甚至被吞吃了,也未必不觉得幸福。 但她也有自己的逻辑。 “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 江月闭了闭眼,心脏咚咚直跳。 她不敢承认她在听到周颂年的话之后想哭,想被他抱在怀里,很紧的那种拥抱,像是要把她嵌进肋骨里。 想骂他,然后被他亲吻。 她知道他会这样做,周颂年在她这里没有一点矜持,说不定她打他他都觉得高兴呢。 她想…… 她真想杀了他! 江月深呼吸了几次,把那些温吞懦弱的眼泪都独自咽下。 许久之后,江月才再次睁开眼,对着周颂年说:“我想多找几个人玩一玩,我想知道你当年是什么感受。” “月月。” 周颂年俊脸上露出几分委屈:“你一定要这样伤我的心吗?你又要像上次一样抛弃我吗?” 抛弃? 江月想:‘她真讨厌这个字眼。’ 说得好像她有这个能力一样。 明明从始至终,能做出选择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她的半推半就里,只有周颂年能决定今天是她的“推拒”有效,还是她的“屈从”可行。 他是她的主宰,起码曾经是。 即使到了现在,依旧留有余威,毕竟江月的性子就是这般软,要借他几根骨头,才能把自己撑起来。 ——但他当年不给。 总之最后,江月双手拽住周颂年的领口,脸上满是方才遗落的泪痕,眼睛睁得极大。 江月愤恨地说:“明明是你先要抛弃我的!是你们先这么做的,凭什么我不能抛弃你?” “凭什么只有你们才能做决定,颂年,我已经不在乎当年的事情了,太愚蠢,太混乱,我只想现在。” 她到底冷静下来,跟他发出最后通牒:“我坚持我的诉求,我跟你复婚,生宝宝,以及开放式婚姻。” “谢谢你今天愿意安慰我,我亲爱的……” 江月讥讽般说,周颂年看到她又落下了泪:“妈妈。” 真是犟种。 偏偏爱哭。 周颂年自然不肯应她,于是他们僵持了一会。 江月脸上那抹讥讽渐渐消失了,她看着周颂年。 看着他温和平静的神情,如同看不懂事熊孩子般的眼神,以及根本不配合,打定主意要让她自己尴尬地上演独角戏的阴险算盘。 江月莫名觉得委屈,越看越委屈。 他怎么不顺着她的路子走? 就连她拽着他的衣领,他都不反抗。 江月最讨厌他这副冷静模样,忍不住要闹他:“我不管,我不管!我心理不平衡,我就要这样!” “你不是说喜欢我,疼爱我吗?你连我找男人都忍不了,这算什么疼爱,你不是“daddy”了,我要重新找一个更顺着我的……” “不能帮妻子找情夫的算什么好男人,周颂年你说我们在谈恋爱,你要拿出诚意来呀。” “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她捧着他的脸,撒娇似的祈求:“你帮我找一个嘛,你出面,我的情人肯定就不怕被你报复了,你最好了,帮帮我嘛,亲爱的、妈妈……” 到后面几乎是在胡言乱语。 毕竟周颂年不能又是“daddy”又是“妈妈”,以及老师,先生,老公,前夫,甚至还有一句阴阳怪气,八成是跟什么人学的“祖银”。 这房间都容不下这么多人。 以及让周颂年对某个称呼出现了心理阴影。 他以前可是很喜欢,要骗她许久才能听到一声,现在稍一联想,就觉得没兴致了。 以往的乐趣被蒙上阴影。 江月还一个劲跟他胡搅蛮缠。 周颂年冷着脸,不理她。 倒不是冷暴力,而是这个时候要是理了,她只会更起劲。 最后等到江月闹累了。 周颂年才把她抱了起来,往浴缸的方向走。 江月伸手推他,“你干什么?!!!” 她怕他借机报复她。 周颂年却忍无可忍地把她往上颠了颠,吓得她尖叫起来。 “江月,不许折腾。” 周颂年也不叫她月月了。 呵,男人,得到了要翻脸,没得到也要翻脸。 江月心下冷嘲。 周颂年无奈般说:“宝贝,你知不知道我们两个现在有多脏。” “只有你脏。” 江月表现得像个杠精。 周颂年则很会打太极:“一开始是我脏,后来你非要钻到我怀里,你就也被弄脏了,洗洗吧,不然待会怎么睡觉?” “我不跟你睡觉。” 江月反驳。 “是我要跟你睡一张床。” 周颂年也有自己的坚持,“你不是说要跟我复婚吗?哪有夫妻不睡在一起?会很影响感情的。” “我们是开放式婚姻。” 江月固执己见。 周颂年也点头:“对,开放式婚姻也有感情,你看张英宗跟王宝淑,他们俩还生了三个呢,六年三个,效率确实比我们高太多了。” 还六年三个。 司马昭之心。 江月生闷气,忍不住要嘲讽他:“那是因为你不行。” 第175章 周颂年哂笑,觑她的脸色,又变作一副深思熟虑的神情。 他沉声说:“也可能是因为计生产品确实质量好,过段时间我派几个技术员工过去学习学习。” “死工作狂,恶毒的资本家!” 没拌几句嘴,他们就回到了浴缸前,放水,清洁。 江月嘴上不饶人,其他地方却是软和的。 任他拿捏清洗。 浴缸很大。 但周颂年进来之后显然没有一个人躺着舒服。 她实在有些困了,也懒得理,又被周颂年洗了一遍,迷迷糊糊睡着。 她真应该睁着眼。 毕竟如果江月睁着眼,就能看到周颂年在她睡着后异常难看的脸色。 以及不住颤抖的,放在她脖颈上的右手。 周颂年面无表情。 他想:“下次还是不要这么脏了,差点在她面前因为洁癖,而爆发强迫症。” 以及:“真想掐死她。” 毕竟江月方才死皮赖脸、撒泼打滚让他容忍她找情夫,甚至要求他帮忙找的时候…… 周颂年确实气得够呛。 忍了半天,把发颤的手背到身后,一句话都没说。 他真怕自己没忍住,被她回了几句嘴,就把她按在腿上打。 打到她腰臀红肿,夜里躺床上,只能含着泪,一晚上趴着睡觉。 实在是欠教训。 第232章 冷漠 自那天起。 江月跟周颂年就陷入了冷战状态。 说是冷战,其实也并不完全准确,因为他们有时候也会热战。 比如江月有时候会忍不住拿枕头去捂周颂年的脸。 而周颂年也会在江月太闹腾的时候——一般是她闹着要找情夫,并且要求他帮忙——忍不住把江月按在腿上揍一顿。 并要求她自己报数,甚至不许她哭。 “哭一次就加三下。” 周颂年笑声在江月听来,犹如恶魔奸计得逞时发出的奸诈笑容:“宝贝,现在是第几下了?” “错了,月月,你是故意这样做的……对吗?” “虽然很可爱,但乖女孩太调皮也会令人觉得困扰,月月……嗯,怎么又哭了?” 而江月则是忍气吞声,最后忍无可忍,“周颂年,你给我等着!” 周颂年自然等着。 毕竟她半夜拿枕头捂他的脸,被抓到不是一次两次。 只要当场没死,接下去就是令人愉悦的惩罚时间。 愉悦到让他不知道江月是不是故意的,调皮的坏女孩,最喜欢玩吃一堑吃两堑吃三堑的小套路。 周颂年自认对她宽宏大量,极尽溺爱,怎么能不满足她的小心思? 但在江月眼里,他就是个老谋深算的阴险中登。 因为她发现整个别墅内所有原本能挪动的陈设都加了配重,原本被粘在台面上的东西,更是重新不知道添了多少遍胶水。 以至于她现在既拔不出花瓶,也抬不起床头柜了。 更别提那些什么西餐刀,这类锐器,都被磨了一遍,钝到跟假牙似的,切肉都难。 “真讨厌!” 江月把西餐刀往盘子上重重一搁,敲击声有些刺耳。 周颂年矜持地擦了擦唇角,他的餐刀倒是好用的。 “又怎么了?” 周颂年浅笑着开口:“小姑奶奶,今天又是什么不如你的意了。” 装相。 江月磨了磨后槽牙:“肉太韧,吃不下。” 周颂年笑着说:“你是牙口不好,只适合吃软饭。” 言下之意,都吃软饭了,怎么还能让金主带着去找情夫。 那多没有职业道德。 江月就没有,她不止软饭硬吃,还要给金主脸色,抢金主的盘子。 或者说金主,不对,是周颂年。 他跟身边站着的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江月面前又摆上了一盘牛扒,以及杯装在锡杯里的酱汁。 胡椒、戴安娜、以及她最喜欢番茄酱汁。 “都是切开的,宝贝,你不想切,可以提前告诉员工,而不是在这里发脾气。” 他温声劝阻。 江月不搭理他,想转身就走,但又觉得不能因为周颂年几句话,她就不吃饭饿肚子。 忍气吞声吃了个半饱。 江月朝周颂年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离开了餐桌。 从那天起,江月就知道对付周颂年,热暴力是不管用了。 因为他似乎有点奇怪的……癖好,被她欺负了也没什么弱势的模样,反而还会反过来配合她,然后玩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法。 江月不觉得很讨厌,他们在xp上面出奇的合适。 毕竟以她的性格,要是不吃这一套,早八百年前就造反了。 但这也是周颂年的讨厌之处! 这个男人恐怖如斯! 这肯定是他的心机!算计!邪恶的资本家! 热战结束。 江月开启了新玩法。 她开始对周颂年进行冷暴力。 每天都把他当成空气,周颂年跟她说话她不理,问她事情她当没听见,故意逗她她就用“你真无聊”的眼神看着他。 甚至偶尔到了半夜,偷偷溜到其他房间,然后打一晚上电子游戏,看着周颂年早上起来满世界着急找人。 最后等他慌到不行,才走出来,轻飘飘地说一句。 “你闹什么?真烦人。” 甚至连做恨,她都跟死鱼一样…… 好吧,这个失败了。 因为周颂年确实有点东西,有得是力气跟手段。 只要他想,确实能逼得她一整晚跟他说好听的话,哭哭啼啼叫他几个他特别想听的撒娇称呼,以及为白天冷落他的事情道歉。 最后江月总是累到厥过去,被周颂年抱着去洗澡,然后一整晚被他锁在怀里,枕着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声。 她有时候甚至能看到,抚摸到他车祸时接骨留下的伤疤,还有他们两个三个月前联手捅出来的,在他接近心脏的那几根肋骨处的浅白色缝合痕迹。 她在夜晚,会严丝合缝地镶嵌在他怀里。 仿佛她生来就是他不可分割的部分。 但到了白天。 江月故态复萌,依旧把他当成空气、泡沫、讨人嫌的丈夫,以及在他身边装成木偶跟死鱼。 周颂年起初还能维持着温和的表象。 但日子久了,他便愈发沉默起来。 甚至开始疑神疑鬼,觉得她跟工作人员勾结,暗地里开始大排查。 夜里情绪失控,过分之后又揽着她道歉,问她:“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月月,跟我说说吧。” 江月皱着眉,闭着眼,看都不看他。 周颂年只得又做了一遍恶事,逼得她不得不开口。 他低声说:“你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跟我说话了。” 江月没听见,因为她又睡过去了。 第233章 不安 等到了白天。 到了两个人都清醒的时候。 周颂年还是那副淡然矜贵的模样。 由于江月经常半夜偷跑,以此来捉弄他。 以至于周颂年每晚睡觉都会把她牢牢锁在怀里,连起夜上厕所都得把他先摇醒,然后被迷蒙着双眼睛的周颂年抱到浴室门口。 如果不是江月极力反对,他甚至想抱着她进去。 江月反抗过几次:“你能不能给别人留一点隐私,你这个变态!” 周颂年睡眼惺忪。 他是被江月闹醒的,抱着她过来全凭本能。 偏偏还记得要在她面前故作无辜:“可是房间隔音很好,我什么都听不见。” 这是隔音的问题吗? 哪有人会守在浴室门口等别人出来。 他们又不是高中女生,根本不需要互相陪着上厕所! 但江月也知道,她这样吐槽,周颂年肯定是不会听的。 于是她提出了她的诉求:“你以后睡觉不许抱我。” 一听这话。 周颂年的瞌睡立刻醒了大半。 这件事已经是他这么多天努力争取到的福利了。 周颂年根本不想去回想那些事。 不想去回想前段时间一觉醒来,发现江月不在身边,用手一摸,她昨晚睡着的床铺是冷的,再观察一番,发现枕头也不见了。 好像整张床上由始至终只睡了他一个人。 好像他没有把她找回来, 她开着那辆车走了,最后沉在浴缸里,沉在深不见底的海水里…… 这类联想逼得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四处找寻她的踪迹,甚至还破天荒的,第一次对着工作人员发了脾气。 那种犹如梦境坍塌碎裂般的惊骇感,是他前些日子每隔几日就要经历一次的恐怖事故。 周颂年对此深恶痛绝。 整个人的状态也有些神经过敏,宛如被旁人盯上了巢穴的剧毒眼镜王蛇,即便外表上看上去与平时无异,但实则如临大敌。 第176章 周颂年开始不停为她们现在的住所增添安全系数。 不仅增加了安全屋内的安保巡逻次数,就连外墙的三道检验手续也更加森严起来,别墅区的安保等级攀升。 仿佛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高深机密,杜绝外人查访。 有一种急于避免领地被因外物而破坏,或者繁殖所需的配偶从内脱逃的紧迫感。 如果连夜晚抱着她都不被允许…… 周颂年异常警惕起来,看着她,眸光阴恻恻的,没有回话。 “你干嘛这么阴险地看着我。” 江月恍若未觉。 她打了个哈欠,没事人一般抱怨:“大半夜的,你蛋白粉吃太多,胸肌差点没把我憋死。” 周颂年稍稍放松下来,眼中已然一片清明:“最近已经在减少健身频率了。” 他其实也没有特别壮。 身材维持在薄肌跟健身爱好者之间,体态很好,腰杆挺直,也没什么三角肌或者脖子过分粗壮的毛病。 堪称肌理细腻、骨肉匀亭。 身高也够,看上去不显得过分粗壮、或者瘦弱到撑不起气场。 西装革履,正装示人时,更是风度翩翩。 毕竟周颂年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既要保持健康,也要在穿脱衣物后,具备一定的观赏性。 他这类人,只能说是开屏孔雀。 而不是真头脑发热,要把自己练成头尖尖的剥皮青蛙。 “而且我觉得你也没有特别讨厌。” 周颂年含笑睨她:“宝贝,我觉得这也是你叫我妈咪的原因之一,有时候我没有抱你,你也会自己枕过来,然后……” “周颂年你要不要脸!” 江月捂着耳朵大声尖叫,声音刺耳,像指甲挠玻璃。 直到周颂年闭了嘴,她才收了神通。 明明前段时间还一脸抗拒,不想应下,现在倒一副接受良好的模样。 呸!下流! 江月冷哼一声,偏过头,不跟他说话,转身去了浴室。 周颂年则是一脸无辜。 他想:‘她今天挺精神的,看来没有抱她回去的机会。’ 周颂年回到床上,闭着眼,调整呼吸,假寐。 等江月回来躺下,以为他睡着了,也迷迷糊糊睡过去,然后到第二天早上,又是被周颂年起身的动静折腾醒。 不用猜就知道,他昨晚肯定又偷偷抱她了。 诡计多端的男人。 更诡计多端的还在后头。 或许是江月那天在浴室门前反抗的态度,戳伤了周颂年宛如韩男般的弱小心灵。 江月自那以后再也没能半夜起来。 因为周颂年每天都会把她折腾到撅过去,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江月甚至还能猜出他的另一个意图。 “月月不是想找情夫吗?那一定是吃得不够饱。” 江月脑补出周颂年阴森邪恶的语气:“那就让她吃到撑,吃到吐,吃到再也吃不下为止。” 有一种东亚严厉家长的既视感。 以及令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背着她偷偷吃小蓝片,这简直都有点违反常理。 他都三十一了! 总之对江月而言,周颂年最近确实有些供给过度。 以至于现在江月见到他都有些怕。 腰会莫名其妙发酸,腿也软,被他抱在怀里时,也会有些忍不住战栗。 周颂年看出了这一点,到底减少了供应量。 他可不希望她对他产生排斥感,他为数不多的优势里,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她生理上不会对他产生恶感。 他们在这方面相当契合,仿佛天生一对。 乐趣减少。 周颂年不得不寻找新的爱好。 ——比如把在床上瘫成一团的江月从床上薅起来,陪他一块吃早餐。 “月月,你今天想做什么?” 周颂年放下刀叉,擦了擦嘴,对坐在对面头也不抬的江月温声说: “我待会要去上班,你要自己在家待着,闷的话可以到花园走走,不要一直玩平板,对眼睛不好。” 江月没理他,他又自顾自道:“宝贝,你会听老公的话对吗?” 类似的话他说了许多。 嗓音温柔,神情缱绻,离开前还会绕过餐桌,走到她身边,捧着她的脸,俯身亲一亲她的额头。 周颂年恍若不舍,薄唇离开她的额头,浅笑着说。 “下午见。” 但江月依旧固执,理都不理。 周颂年一放开手,她便低下头吃东西,全程看都不看他一眼,头也不抬,仿佛他不存在。 周颂年右手微颤。 他把因为神经性痉挛,而不住颤动的右手藏到身后,左手若无其事般摸了摸她的发顶,作势要出门上班。 等周颂年离开住所,走出十五米的距离,又条件反射般想要回去检查一下她人还在不在。 他真不该这么做,明明也吃了能克制情绪的药了。 但他忍不住。 江月抬起头,对上周颂年的视线。 周颂年松了口气,‘最起码她还在。’ 他佯装无事,对她浅笑:“我的东西落在书房了。” 然后假装去书房寻找,又多看了她几眼,是真的在,不是臆想,不是幻觉。 ——因为幻觉不会对着他偷偷翻白眼。 周颂年这才安心离开。 第234章 惊变 等他走了,江月也觉得没趣。 她现在住着的私家庄园太大了。 别墅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仅仅作为住宅、娱乐、以及宴客区。 除此之外还有户外景观绿化,泳池、网球场甚至玻璃花房等基础建设…… 将近两千多平,约等于五个篮球场。 大到如果她跟周颂年互相都不找对方,躲开那些可能碰面的的时间点。 比如早餐、晚餐这两个关键时间。 那他们估计能维持连续一整年都见不到对方的面。 大到她半夜偷偷溜出去,周颂年得让人去调查监控,外加让工作人员层层扫荡,开门找人,毕竟江月有时候会躲到类似更衣室的边边角角里。 而更衣室,这栋别墅里有至少八间。 工作人员等闲不跟她搭话,就算她找他们闲聊,态度也是战战兢兢,假笑僵在脸上。 动不动:“您有什么吩咐?” “好的。” “我们尽力配合。” 完全把她当成了难搞的大小姐。 江月知道原因。 因为她前段时间为了平板电脑的使用权,对着别人发癫。 而周颂年最近因为她,也发了次癫,虽然发癫发的很含蓄,只当场批评了管家,但在场人多少也有些怵他那异常难看的脸色。 再加上别墅内管理日益森严…… 几件事交叠,导致现在江月在他们眼里就是癫原体。 不敢随意接近,但要小心伺候。 江月也没有一定要为难工作人员、要求他们在她面前曲意奉承讨好的习惯。 她觉得看着不舒服。 “您还需要些什么吗?” 工作人员由于她坐在餐桌前呆坐太久,不得不到她面前,询问她的意见。 江月只摆了摆手,浅笑:“不用了,谢谢。” 她一定不知道,在其他人看来,江月这个时候跟周颂年很相似。 不是相貌的相似,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或者说气质。 礼貌中带着疏离。 她是宅女,不怎么爱出门,想买什么东西可以直接网购,或者跟工作人员说一声,实在不行还能让人上门服务。 周颂年只是限制了她不能随便出去。 但不会限制她除了找情夫外的其他乐子,也不管她如何败家。 他很能赚钱,很乐意她赏脸来花。 除非她过分沉迷,影响身体,不然周颂年绝不会扫她的兴。 他很希望她能找点事情做,解解闷,舒缓舒缓心情。 然后多对他笑,少点折腾他。 江月最后独自回了房间,躺在被窝里打了会游戏。 被窝里是香香的味道,略带几分甜,因为她最近腻了周颂年,所以网购了蜜桃味的香氛。 而周颂年很喜欢跟她保持一样的味道。 他是个学人精。 一想到学人精,学人精就给她发了消息: 【月月,今天下午要去应酬,回来的时间大约在晚上十点,你乖一些,不要乱跑,希望回去能见到你。】 江月扫了一眼,已读不回。 他其实挺忙的,日常工作应酬不少,以前更忙,动不动就要飞这里飞那里统筹开会,连轴转二、三十个小时是常态。 甚至被她讥讽过:“总裁真是日理万机,分分钟几百万上下,连吃饭睡觉都能进化了。” 而周颂年的回复也很矜持:“江秘书,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他看江月噘着嘴,捏了捏她脸颊,又笑:“一分钟几百万上下没有,除非是在审批财务处发来的文件,签订协议或者赢了对赌,不过分分钟赚个几十万,那倒是可以。” 第177章 “所以江秘书又看上什么好东西了?” “需要刷一刷你日理万机的上司的卡吗?” 笑容势在必得,话语含蓄中透着几分锋芒,很是意气风发,又惬意地跟她调笑。 一点也看不出他没当上继承人前。 作为乙方被周老爷子授意,让甲方有意为难,要挫一挫他所谓豪门大少爷的锐气时,那副略带苦恼的模样。 江月才想起来,那时候周颂年应该也才二十五吧。 他到底是从哪学的,整天在她面前一副“父爱如山”的模样。 难道是无师自通,天生“daddy”人格? 怪渗人的…… 但回忆归回忆。 周颂年待她再好,江月现在也要维持着对他的冷暴力。 就像江月再冷,周颂年也会不厌其烦地去打扰她,千方百计要她顺他的意。 他们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熬鹰似的盯着对方,等待着对方落败,然后把主动权抓到自己手里。 周颂年手上握着的筹码比她多。 他有权有势,名下不知道有多少个庄园能把她藏在里面,让她失去自由,变成他的“乖女孩”。 而江月筹码很少,很难以启齿,放现在别人肯定都骂她恋爱脑想多了精神胜利法冷脸洗内裤……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偏见性话语。 但她确确实实有一枚能撬动周颂年的筹码。 ——她知道他或许、有可能、真的、有那么一点爱她。 不然以周颂年的性格,根本不会跟她玩什么恋爱游戏。 他对不在意的人冷漠到像是个天生的反社会。 绝对不会允许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犯到他的利益,损害到他的自尊,人格,财产、甚至身体。 周颂年只会在对方越线的时候警告。 然后事先想好一系列可行的报复措施,最后在再一次被踩到底线的时候,想方设法,用可规避风险的手段,送那位倒霉蛋去投胎重开。 所以江月难得有几分耐心,有恃无恐地跟他熬。 说白了,她多少有几分清楚:‘周颂年这个纸老虎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他一向是拿她没办法的。’ ………………………………………………………………………… 但江月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来的这么快。 并且如此的出乎她的意料。 在她冷暴力周颂年的第四十九天,她的前夫,睡在她身边的周颂年,在半夜自顾自地从床上起来。 江月迷迷糊糊被他吵醒,起了身,对着他抱怨了句。 “你好吵呀。” 但周颂年却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他一开始还神情麻木,目光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呆立在房间正中央,露出惊恐又颓丧的表情。 他的目光明明扫过了她,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现,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 “月月怎么又不见了……” 第235章 花房 ‘大晚上不睡觉发什么癫。’ 江月很想这么骂他。 她是有点起床气在身上的。 要是周颂年是故意把她烦醒,她肯定要在睡饱后故意折腾他。 然而他没有。 周颂年的状态看上去很怪异。 像是梦游,但又跟梦游有些区别。 绝大部分梦游的人,他们要么闭着眼,要么目光是直愣愣,带着几分呆滞的。 而周颂年却是一副十足警惕的模样,一直在兜兜转转,四处探查,好像要搜寻出他口中,那位消失了的“月月”。 江月有些别扭,她是要跟他冷战到底的。 但周颂年对她真的挺好。 即便他有很多错处,他们之间也有不少龃龉…… 江月恨他诱骗了她,待她好的不够,最起码对她而言不够。 但他从来不会在她明显需要关心的时候说她,也不会嘲笑她生病,或者说她发癫。 ……………………………………………………………… 在以前她不舒服的时候。 刚搬离老宅的那段时间。 周颂年常常会把她抱在怀里,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贴着她的额头跟脸颊,用体温慢慢去暖她。 等她平静下来,周颂年便温柔安慰:“没事的,月月不要胡思乱想,你没有生病,是那里太压抑了,我们已经搬出来了,谁也不能给你脸色看。” “以后你们不会碰面了。” 他低声跟她邀功:“那些人也不敢再在你面前说三道四,你也不用怕她们,谁要是敢说你,你就直接怼回去,掀桌子也好,泼红酒也好,不用给她们留脸。” “月月,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是你的丈夫。” 他说:“即便感情再不好,我也肯定是要站在你这一边的,这是我的义务。” 那些人当着她的面确实没有。 除了郑惠跟薄问雁打配合折腾人以外。 其他人最多敢遮遮掩掩,顺着她们的话,丢个软钉子过来。 有些被周颂年警告过之后,连软钉子都没了。 但背地里怎么议论,暗处你来我往轻视的眼神…… 谁叫她天生没有个当官当富豪的爸妈。 还在周颂年跟宋墨挽的爱恨纠葛中充当了令人不齿的角色,自然处在豪门鄙视链的最底端。 江月其实有自知之明。 周颂年不可能管得住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她,他不是太平洋警察,管不了那么宽。 都20xx年了。 除了天凉王破霸总文学。 哪有谁会搞什么‘因为你在背后说了我的女人的坏话,我就要弄死你,搞到你全家破产死无全尸……’ 这类犹如弱智般毫无根据的清算。 就算他奶奶是开服玩家后代,爷爷坐过几次花车巡游。 再大的背景,也不能大张旗鼓,针对同阶级、或者普通看豪门热闹的吃瓜群众搞“因言获罪”那一套。 要是周颂年真恋爱脑、小心眼、报复欲强到成那副样子。 以他的手段跟心性…… 迟早哪天真得被当做典型案例,送去吃紫蛋。 就连他本人也不是没有被人背地里骂的时候。 周颂年也不在乎别人私下里怎么骂他而已。 挨骂又不会掉肉,骂就骂了。 毕竟他从对方身上不知道合法“掠夺”了多少钱。 就算当年去收缴那位签了对赌协议最后破产跳楼的某富豪的遗产,被对方子女当面诅咒‘断子绝孙,非人类,不得好死永远得不到幸福……’ 这类气急败坏的辱骂。 周颂年照样眼皮都不抬一下。 最多回一句:“人身攻击,我的律师会来跟你商讨如何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他早已习惯如此,更兼之本性淡然冷漠。 自然懒得去在意旁人的暗藏嫉妒的叫嚣,或者手下败将强撑出来的虚张声势。 所以他也无法做到对江月的困境感同身受。 就像鹰鹫与金丝雀永远无法互相理解,江月对着周颂年,也永远无法敞开心扉,坦然相待。 他只是用了作为强者的能力,把她从不好的环境中带出来。 然后让她栖息在他的羽翼之下,庇护着她。 让她成为他的掌中之物,成为金丝笼中享受安逸的夜莺。 周颂年很珍惜自己的所有物,他的宝贝,他的乖女孩。 等江月心情好些,有时候他还会揽着她往窗户那边走,夸她:“月月真有眼光,家里什么都不叫人满意,偏偏就你选的这个窗帘最漂亮。” 他睁眼说瞎话。 那窗帘绿油油的。 绿的就像他们两人在婚姻里,互相头上顶着的颜色。 她就是故意选的这个颜色,时刻要记着他的仇。 偏偏这个仇人还抱着她,哄着她说:“月月真会挑,你喜欢这个颜色?要不要再让管家去联系家具公司,让他们把图册送过来让你挑?” ‘要不把全屋都染成绿的?’ 江月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觉得很好笑。 周颂年却以为她是高兴了,便哄她拉开窗帘,朝外面看。 江月顺从了。 她有一段时间很依赖他,从老宅搬出来的那几个月尤其如此。 窗帘被拉开,阳光照了进来。 周颂年指着别墅外的一处,示意她看。 那里原本是一片草坪,现在却被建起来一栋玻璃花房,里面满满当当的玫瑰,正对着她的窗台。 江月很喜欢没事坐在窗台那边吃甜点。 而现在,只要她拉开窗户,就能看到一年四季,随时有花匠打理更换的、仿佛永不凋谢的花。 “月月喜不喜欢?” 周颂年像是被她眼睛里的折射出的光引诱了,没忍住亲了亲她薄薄的眼皮,然后吻渐渐转到额头。 不带半分暧昧。 第178章 反而恰似怜惜,恍若疼爱。 “在这里给你搭一个秋千吧,能让你睡在里面的那种。” 他顿了顿,难得带了几分忐忑:“你喜欢吗?” 江月那时候好像在想。 “她讨厌死了。” ……………………………………………………………… 周颂年真的讨厌死了。 待她又好又坏,藕断丝连。 要是他一直很坏,江月就能心安理得的在所有时间都对他进行灵魂暴击,精神伤害。 ——她其实知道周颂年受不了她冷暴力他。 毕竟他最近心情真的很差,就算在她面前掩饰地再好,一副要磨到她心软的模样,但到底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难以承受的压抑。 如果江月在明显发现周颂年不对劲的情况下还去骂他。 那真的有点略显恶毒了。 ‘谁让我是个善良的人,就算是室友关系,也不会做那么坏的事情吧……’ 江月心中懊恼。 但她到底还是从床上起来,悄悄的跟在由于在房间里“找不到”月月,所以开始往门外走的周颂年身后。 ‘我这是为了找他的把柄!’ 江月恶狠狠地想。 第236章 碎裂 周颂年真的很怪。 明明一向是很敏锐的性子,而且他还谨慎的很,学了各种反跟踪、防绑架、反侦察等一系列生存必备技能。 要是放在平时,江月悄默默地跟着他,一般不到三十秒就被他拎出来教育。 但现在。 江月在他后面跟了快十分钟。 周颂年却半点也察觉不到,自顾自地往前走,偶尔经过一间卧室,便打开门,像是在寻找什么。 每次开门之前,周颂年唇角便会挂上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也带着几分期许。 很熟悉。 江月甚至能脑补出他会说的话:“月月,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在家里等老公回来?” “有没有想老公?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想了。”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额头。 然后在意识到这个动作之后,嫌弃地甩了甩手。 ‘都赖他!’ 都怪他最近的坏习惯。 周颂年这段时间,每天早上出门、下午回家,都会做一件事,那就是俯身亲昵般吻一下江月的额头。 早上还好,一般亲完,摸摸头,就心满意足地上班去了。 下午回家时最烦人。 跟得了分离焦虑症一样。 常常故意无视她冷漠的态度,自顾自地跟她贴贴,仗着比她高大,直接把江月拎到他大腿上坐着,一边贴贴,一边嘴里还说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搞得江月现在一看到他那副表情,就会像经常被猫奴缠上的猫一样。 不是条件反射般要捂着额头不许他动手动脚。 就是要伸手去推开他。 周颂年进门时的神情就是如此,期待中带着几分忐忑,好似怕她嫌弃抗拒。 但等他到卧室内“搜寻”了一圈,没找到他的“月月”。 江月就会看到他的神情,从期待转变为带着几分神经质的淡漠麻木。 周颂年眨了眨眼,似乎恢复了几丝清明。 “这里也没有吗?” 他低声自语:“又跑到哪里去了……” 声音很小。 但依旧让在他身后不过几步的江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他的语气并不是无奈或者苦恼。 而是带着几分恨,几近怨愤,仿佛要把他口中的那个背弃他逃跑的人嚼碎了吃下去。 简直是恶魔低语…… 好在他找不到,又重新开始四处乱转。 江月也只得搓了搓胳膊上吓出来的鸡皮疙瘩,跟在他后边走。 周颂年给她的感觉像是他在梦游,又偏偏留有那么几分理智。 因为他知道按电梯。 一层一层地寻找,很有目的性。 江月越跟着走,越觉得心惊。 这个时间,除了巡查的保安,其他工作人员基本都下班了,而她忘记带手机,也不敢去按警报铃。 她怕周颂年乍然回过神。 看他现在这样,回过神后,估计要么暴起把她活吃了,要么大脑应激损伤,乍然猝死。 两样都不落好。 江月只得一路心惊胆战的跟着他,耳朵里能听见的声音,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周颂年几次找不到她之后,整个人安静麻木到像是个刚出土的僵尸。 直到他们一起上了顶楼。 周颂年站在窗台前,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居然突然拧开了窗户,作势要往下探。 “周颂年你干什么?!” 江月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怕了。 她连忙上前,从背后抱住他,使劲把他整个人往回拖。 周颂年浑身僵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总算听到了她的声音,感受到她的体温,软而暖。 她就在这里。 周颂年回过神来,眼神清明,他意识到她就在他的身后。 于是他转身抱住了她,半提半抱地把江月带离窗台,低声道:“这里太危险了,月月怎么过来了?” 等到了离窗台稍远些的地方。 周颂年话语中又带上几分欣喜,那双看着她的桃花眼里,眸子亮地惊人。 “找到你了,我就知道月月舍不得我……” 简直是在胡言乱语。 但江月还是松了口气,缓了一会,才红着眼睛推搡他:“你是不是疯了,大哥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高?” “你要是掉下去你就成一坨番茄酱了,大半夜的能不能有点公德心,我才不想明天带着人到楼下把你铲起来!” 别墅挑高可不比普通民宅。 三层加起来至少十二米,还不包括地下室跟最上面的半开放花园。 周颂年被吼了几句,神情稍显茫然。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斟酌一番后,才找补道:“月月,别太紧张,我只是夜里睡不着,上来看看风景。” 周颂年猜测可能是他做出了什么奇异的举动。 最近这段时间他服用的药量一直在逐日增加,快要逼近他误以为她…… 离开了的那段时间。 周颂年不得不这样做。 他最近情绪不稳,时不时头疼,手也发颤,这种情况随着时日的增长而愈发严重,尤其是在她面前,尤其是在看到她冷漠的态度之后。 江月已经学会了怎么对付他。 如果他不努力克制,很可能被她发现他的弱势…… 周颂年对此极为警惕,堪称深恶痛绝。 他看江月还在气呼呼地瞪他,又含笑说:“逗你玩而已,我就知道月月最关心我,月月,不要生气了,以后不这么吓唬你了,我们和好吧。” 周颂年说着,又朝她伸出手,作势要捏一捏她气鼓鼓的脸颊。 江月更气了,抬手就打掉他伸过来的手。 周颂年则做出一副无奈模样,牵她打他的手:“小姑奶奶,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要是换了不知情的人来看。 哪里能看出周颂年刚刚才被江月从窗台前扯下来。 反而会觉得他像是拿妻子没有办法的温柔丈夫。 此刻正对着发脾气的妻子做小伏低,温声细语地哄着妻子,让妻子不要生气,要跟他甜甜蜜蜜、握手言和。 就连江月都生出几分怀疑。 ‘难道他刚才真的是在故意吓唬她?’ 周颂年好像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他上次就这么吓过她。 江月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锤了周颂年一下:“你真是吓死我了,一起床就看到你直接出门上了顶楼,吓得我以为你梦游呢。” “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周颂年一脸抱歉,又带着几分欣喜:“月月,我再也不会吓到你了,我们算是和好了,对吧。” 她到底是关心他的。 然而下一刻,周颂年注意到江月脸上挂着的僵硬假笑。 那份欣喜乍然褪去。 在江月眼里,周颂年的眸子一瞬间黯了下去,氛围陡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江月没敢躲开。 她怕他。 为什么? 周颂年太过聪明,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神情像被砸在地上的陶瓷人偶,一瞬间扭曲碎裂。 “月月,你为什么一定要对这件事追根究底……” 第237章 诘问 江月不敢轻举妄动。 周颂年看上去完全没有平时那么情绪稳定。 即便他极力克制,但不由自主透露出的、犹如刺痛般的神情,还是透露了他暗自隐藏着的阴暗心绪。 恍若一具裂开数道缝隙的陶瓷人偶。 不知何时,就会有丝丝缕缕的黑色触手从面上龟裂的缝隙中钻出,最终凝结成类人的恶鬼,把眼前的、叫他深恨的人一口吞噬。 第179章 他知道她一定发现了。 江月其实很聪明,在他这里尤其如此。 毕竟他们在一起太久,对对方的了解太深,就像周颂年能看穿江月的小算盘,江月也能发现他的故意隐瞒。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天天住在一块,睡在一张床上。 被她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周颂年逼近她,捧着她的脸,不许她逃避:“月月,你为什么一定要追根究底,一定要套出你想要的那个答案。” “难道你觉得把我逼成一个疯子,很让你有成就感吗?” 周颂年眼底浮上几分悲哀,不多,也就一点。 他厉声质问她:“你到底还要翻来覆去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含恨带怨。 如果不是他们贴得太近,近到他随时都能吻她。 恐怕旁人听到他的语气,看到他狰狞扭曲的表情,还要以为江月是他刻骨铭心的仇人。 近到江月能看到他不受控制颤动的眼睫,以及眼底潋滟的水汽。 “我没有想要折磨你。” 江月垂眸,不敢对上他的眼睛:“我只是想要坚持我的诉求。” “坚持你的诉求?” 周颂年冷笑:“你的诉求就是背叛我,要我给你找情人,拿着我给你的钱去花天酒地,然后把我当做一个愚蠢的凯子,随意地抛诸脑后。” 江月皱眉:“你说话太难听了。” “因为你想做的事对我来说就是如此。” 周颂年厉声说:“你现在还冷暴力我,江月,你敢说你不知道你这些天做的这些事情,对我而言就是在故意折磨,你明明知道我受不了你离开,你逃跑那几个月我已经受够了!” “但你呢,你前段时间做了什么?” 周颂年的语气很重,带着愤恨跟指责:“你半夜偷偷躲了出去,然后看我焦急地找,最后看腻了,笑够了,才像是看足了戏一样跳出来,然后一边嘲笑,一边指责我烦人。” 他很少会说这么多抱怨的话。 或许被伤害的一方话总是要更多。 而伤害别人的人,只会踌躇地,完全不能感同身受地说: “我不知道……” 极可恶的人,明明被捧起了脸,周颂年不许她逃避,但江月偏偏垂着眸,长而密的眼睫遮盖着眼。 她抿着唇,不看他:“颂年,你为什么要这样痛苦,我不理解,我以为你不太在乎。” 她居然还说:“毕竟你以前也不在乎跟别人开放式婚姻,为什么不能忍受我?” 江月执拗地看他,她真是个极坏的人,铁了心要逼他:“是因为我出身不够高,所以不配跟你平等吗?” “去他妈的平等!江月你别跟我扯这些。” 周颂年看到江月吓了一跳,像是第一次了认识他一样,被吓到之余还有些震惊。 在江月看来,周颂年是不会说脏话的人。 骂人也骂的文绉绉的,讲究一个含蓄、细致、不粗鲁,不仔细想都听不出来是在骂人。 尤其是在她面前,他一般都表现地很有社会责任感,防止带坏“他的乖女孩”。 但他现在就是说了。 就像他上次气疯了,在她面前说脑子被她草(一种植物)坏了一样。 “江月,你看着我。” 江月听到周颂年沉重的呼吸声,像是溺水之人的垂死挣扎。 周颂年低沉压抑的声音,仿佛苦情人夜中在她耳边诘问: “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是真的一点原因都不知道,你完全不理解我为什么不许你找别的男人,为什么不愿意跟你开放式婚姻……” 话音顿了顿,仿佛仅仅从几句话中带出来想象就足以让人无法承受。 周颂年问她:“你是真心觉得,我这么做仅仅只是因为我看不起你,我不愿意跟你平等,我想掌控你吗?” 江月被强制着一定要直视他。 周颂年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平时的循循善诱,平静淡漠的面具被打碎,略显狰狞,满含怨愤。 江月未必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 周颂年是永远不可能最先开口说爱她的。 他可以很疼她,极尽溺爱,跟她共享财富,把江月娇惯到无法无天,由着心意去折腾他。 哪怕她半夜拿枕头捂他,周颂年也未必不觉得这是他们共同的情趣。 唯一厌憎的点是她不理他。 因为没有人会喜欢被伴侣故意冷淡。 折腾是乐趣,冷暴力却是折磨。 但周颂年永远不可能先一步说爱她,除非她先爱他,她先把所有筹码甩到牌桌上,他才会佯装屈尊降贵,勉为其难地收下。 然后妥帖地把那些筹码锁进肋骨,藏在心口里。 先说爱的人是输家。 周颂年的本性会催促他去掌控主动权,他是不能忍受失败的人,他不能输,最起码在她面前不能。 猎食者一旦显露颓势便要被四周虎视眈眈的秃鹫瓜分血肉。 商业战争很残酷,但爱情战争未必有多和平。 没有人会喜欢当输家,也没有人会喜欢失败者。 所以周颂年死也不会在她面前真心实意地说“爱”。 他只会对着江月说:“月月,你敢对着我承认吗?” 是上位者咄咄逼人的姿态。 “我为什么不敢?” 江月觉得眼底发酸,像是有气泡在往上涌,她眨了眨眼,把那些可能冒出来的眼泪吞下去。 周颂年不想输,但江月也想赢。 她斩钉截铁,有意要去戳他的心,谁叫他自己暴露出来了:“我本来就是这么觉得的。” “原来你一直这么想我。” 周颂年放开了她,江月看到他发颤的手垂落,他没有再掩饰了,“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江月还以为他会退开,就像以前那样,让话题终止。 但是周颂年没有,他甚至拽着她的衣领,几乎要把她提起来。 江月惊慌失措,她忍不住推了推他,但周颂年太高大了,她只得闭上了眼,偏过头,一副认命摆烂的模样 这反而让周颂年更生气。 他质问她:“你是以为我要殴打你吗?月月,这么多年我碰过你一根手指头吗?” 江月睁开眼,直视他:“你打我屁股了。” “所以你是觉得我那时候是在家暴你?” 周颂年嗤笑一声:“那你别故意装哭撒娇,不然我还以为你在跟我玩呢,我看你挺喜欢的。” 江月涨红了脸:“周颂年你混蛋!” “对,我混蛋,我恶毒,我是控制狂,你还要骂什么,今天一并骂出来好了。” 周颂年眼底露出怨憎,阴森扭曲,再也没有往日那般冷淡矜贵:“月月,你想找情人,我以后不会再拦着了,你去找吧,你自由了。” 江月反而有些不可置信,她嗫嚅了两下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下一刻周颂年却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即将要说出的话。 “但是……” 他恶毒地说:“最起码我要在场,江月,我要看着你。” 第238章 怨憎 看着什么? 江月大脑一瞬间宕机。 她无法理解周颂年刚才说的话,什么叫“你可以去找情人,但是我要在场,我要看着你。” 他是又觉醒什么奇奇怪怪的xp了吗? 江月大脑好不容易想清楚他话中的逻辑,心底咯噔了一下。 周颂年现在已经够变态了,他要是还突然患上绿帽癖,那还了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月垂死挣扎:“你想在我跟情夫旁边看着?” 她强忍着没有露出“哥们你这有点怪了”的意味深长中带着几分嫌弃的表情。 但在周颂年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试探。 他讥讽地说:“这不正合你的意吗?” “你天天跟我闹腾,仇人一样对我冷眼相对,不就是为了这点吗?” “你想看我嫉妒,想要逼疯我,折磨我,月月,你赢了。” 周颂年怨毒地看着她:“我告诉你,你永远摆脱不了我,我承认我嫉妒,我是个疯子,以后你大可以随便去找情人,我会一直看着你,包括你在别人身边的时候。” 江月被他凶恶如毒蛇般的目光震慑住。 周颂年这一次似乎是认真的。 跟以往含怒带怨的调情不一样,他是认真在思考这件事情,并且做出了最坏的猜测,以及他可能要用到的一切手段。 周颂年跟她认识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他有着高超的手段,超乎常人的能力,极强的执行力以及极其低下的道德感。 甚至由于在上层阶级耳濡目染,早已被浸泡地透彻。 没有什么传统的贞洁观、婚姻观,或者遵循公序良俗的价值观。 毕竟这个圈子有起码一半人在乱搞,并且绝大多数人会不把普通人当人。 第180章 所以他用一种深思熟虑的语气,带着诅咒,怨愤,和笃定。 周颂年跟她说:“但是我会杀死你碰过的任何一个男人。” “我想你也知道我曾经怎么对付过魏语迟。” 周颂年心知肚明她知道。 因为那些证据是他故意放在书房,特地留给她看的,当时是为了威慑她,现在也是如此。 “当年我留了手,毕竟没有成年人会跟小孩子计较,你们玩过家家而已,所以我也只是教训教训他,没有真的想要他的命。” 周颂年要是真下死手,魏语迟根本逃不脱。 甚至魏家都不敢回来借机报复。 谁让他拿捏着魏语迟的父亲魏常山的罪证,以及魏语迟母亲跟魏常山的妻子争斗,把正房大儿子搞成植物人的直接证据。 魏常山提前退休有他的手笔。 等他退下去后,周颂年又借机推上了己方的人上位。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做的事情可以凭心,但绝对不纯粹。 即便是在发泄怒气跟嫉妒时候,也会敏锐地发现可乘之机,然后抓准时机为自己的事业争取更多利益。 “你要做什么?” 江月听出其中的含义。 她忍不住伸手去他扯着她衣领的手,咬牙道:“周颂年你疯了吗?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没必要再去报复别人吧。” “你这个时候倒是记得维护老情人了,我还以为你没有心呢。” 周颂年额角跟太阳穴处一阵一阵剧痛。 像是又被江月砸了花瓶,砸得他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疼痛频率与心脏泵血跳动的频率一致,连带着胸口都抽痛起来。 以至于他眼尾处的皮肤抽动痉挛:“毕竟你前些日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提他,我还以为你巴不得他死,最好是被我杀了,这样你就可以去当污点证人检举我,就有理由永远摆脱我了。” 周颂年睨她,神色森冷:“江月,我不怕你检举我,我随便你去找情人,反正我也不在乎手上脏不脏,你找一个我杀一个。” 他甚至诅咒她:“我得不到幸福,你也休想得到。” “月月,我知道你想摆脱我,那些罪证我都会送到你手里,等你随时帮我定罪。” ”但你也别觉得我死了你就好过了,我没那么大方,我得不到,别人也不行,我会让你下来陪我,所有保护措施我都会撤掉,你去跟那些人争我的遗产吧。” “我很期待他们会在三个月内把你送下来。” 怨憎、恶毒、诅咒、嫉妒…… 不见半分温和美好。 他们由始至终都是扭曲的关系。 一开局就不够美好,性在爱前,权在欲后,扭曲的开始怎么可能结出甜美的果实? 周颂年以前有期盼。 但现在这份期盼已然随着江月的冷淡逐渐消弭。 他不想再陪她玩那些翻来覆去闹别扭的爱情游戏了。 她不是喜欢想跟他玩上层社会那一套吗? 那他就真把那一切撕开给她看看。 让这个被他珍藏在温室里的,没有看过真正黑暗世界的小月亮看一看那些丑恶的真实。 别让她真以为上边处处是天堂,谁都能像他一样纵容着她胡闹! 江月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她早就意识到了。 周颂年真的是个疯子。 伪装地很好的,扭曲癫狂的疯子。 第239章 价值 江月想:‘这真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时机。’ 谁能想到她只是一开始单纯的良心发现。 突然想要关心一下她半夜三更不睡觉,发癫跑到楼上想要化身为空中飞人玩自由落体、最后大概率变成爆浆番茄的枕边前夫。 结果还没试探两句。 就要面对周颂年一连串的大破防质问。 以及他怨怼愤怒,幽怨含恨到恨不得掐死她的凶恶目光。 “月月,别打小算盘了。” 周颂年最恨她沉默的模样。 抿着唇,一言不发,那双莹润的眼滴溜溜乱转,仿佛一秒八百个小主意,让人恨不得凿开她的脑子,把里头那些小心思盘摸清楚。 他知道她肯定又在想着要怎么摆脱他。 或者给他戴几顶绿帽子。 周颂年恶毒地说:“不管你想什么,不管你要做什么,背叛我也好,想当个玩咖也好,我可以如你的意,但你也管不着我会怎么对付你的情人。” “你有你的自由,我也有我的,我们迟早要一块拖着下地狱!” “好吧。” 江月也懒得再挣扎。 周颂年力气是真的大,抵着墙、扯着她的衣领,把她都快提起来了,足尖垫着地。 “开放式婚姻的事情待会再说,反正你也接受了,以后我想找情夫我再跟你商量。” 江月很体贴地说:“为了保证你跟我的安全,颂年,你放心,我肯定会去找那些为了钱什么都能干的小白脸,这样你解决起来也方便点。” 周颂年被她气得额头青筋都暴出来了,眼尾泛红。 他嗤笑道:“江月,你可真是够狠心。” 也不知道这份狠心指的是对他。 还是指对那位被她犹如玩具般挑出来,玩完后又随手丢给周颂年泄愤的“小白脸”。 “谢谢周老师夸奖。” 江月觉得她只是青出于蓝,耳濡目染学会的这套技能。 然后顶着周颂年阴恻恻的目光,江月原本想要掰开他手掌的手,反而将手放到他肩膀上,像是一个怪异的拥抱。 “那些我们先不谈啦,颂年,不要生气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撒娇似的跟他说软话。 没办法,识时务者为俊杰。 周颂年眼看着情绪就不对,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快憋炸了的核聚变体,分分钟要人命。 他这几天失控的时候太多了。 江月真不想连续几天都得趴着睡觉,人生快乐很少,这种事就不要造成心理阴影了。 江月尽量去贴他,想用大面积的皮肤接触,缓解对方情绪,又温言软语: “你能谈谈你为什么要上来吗?” 周颂年却松开,准确来说是推开了她。 “你不要再用这种模棱两可,左右摇摆的态度来对待我,江月,你不要以为我会一次次地上你的当。” 周颂年一反常态,平静下来,面色森冷淡漠:“每次事情不能如你的意了,你就要跟我玩冷暴力。” “要我降低底线,心甘情愿帮你去找情人,花着钱还得供养着你踩在我的头上,然后任由你搜寻我的缺点,以此来进行抨击。” 周颂年想,或许江月真是他的药。 不然怎么解释她一贴近他,跟他说软话,他便忍不住要冷静下来,止不住地想要步步退让。 但有些事是不能让的。 他是人,是有高自尊,有自己的一套三观和行为准则的人。 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很多年,力争上游不甘居于人下,掌控、抗压、决策是他的日常,调和、狡诈、互利是他的手段。 周颂年要是没有这份心性跟手段,也不会越过那么上一辈人直接成为周家的继承人,最近还逐步成为实际掌权者。 他但凡不是这样的人,没有这样的心性。 早去当什么洗钱艺术家,靠着脸跟履历娶个门当户对但掌权的老婆当软饭男了。 ——圈内没本事、没能力的trustfundbaby都这样。 也轮不到江月今时今日来挑剔他。 周颂年不可能去做一条在女人面前摇尾乞怜、毫无自尊的扭曲舔狗。 连妻子的背叛都甘之如饴,在一旁端着毛巾随侍。 或许在江月想象里。 他还得夸她或者情夫一句:“你们做的真好,谢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陪她。” 人要是贱到那种程度还不如去死。 周颂年不会犯贱。 在他人生见闻里那些没有底线、没有原则的软体虫大部分死得很惨。 如果事情沦落到那种地步,周颂年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拿着真理在江月跟某个小白脸脑门上开洞。 然后抱着他冷却的洋娃娃一起去坐游轮。 最后两个人被螺旋桨搅合成一团永远分不开的泥浆。 “月月,你真的没有一点合作精神。” 周颂年严肃而冷漠地说:“这是我的错误,我太娇惯忍让你,让你觉得我没有底线,可以任由你随意拿捏,也让你完全不知道婚约里应该承担的责任跟义务。” “可是你从来不要求别人忠诚。” 江月说。 周颂年说:“因为我对别人没有要求,她们干什么我都无所谓,她们也没有因为我有多获利,但你不行。” “月月,你不能一边拿着我给的钱肆意挥霍,扶持家人,被我养出几分傲骨,然后就想着借此来摆脱我。” 周颂年是很现实的人。 第181章 现实的男人,他不是凯子,不会对什么人都大方到过分,资本家的每一滴血都是黑的,他惯于榨干别人的剩余价值。 而江月是他喂养出来的花,专门蚕食他的菟丝子。 “我不想跟你谈钱,这样很伤感情,但利益我给够你了,月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命运赠与的馈赠都会在暗中标注好价格,既要又要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周颂年是不爱在她面前说这些的。 太现实,太赤裸,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伤人。 而她又极爱哭,就像现在,被说两句就要落泪。 江月看上去太软,一落泪,活像挨了欺负,完全看不出她那嚣张到恨不得踩在他头上的坏意图。 她倔强地说:“可我只是想拿到钱就跟你离婚,这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 周颂年残忍道:“月月,你也知道你拿了钱,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份工作比你现在赚得多,我们没有孩子,你也对集团没有任何贡献,甚至你现在能拿到钱,也是因为我乐意给你。” “不然我随时可以请出国内最好的律师团队,联合法官,让你净身出户,甚至背上一大笔债。” 他看着江月不可置信的目光,含笑说:“毕竟集团每年发给员工的薪资福利都有数百亿,随便分你一点,都够你还上八辈子。” “而且你还装病,我名下有恰好有几家能放你进去的疗养院。” 残酷而阴险的话语在江月耳边响起,她的丈夫再一次撕开了那层温柔儒雅的面具。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月月,我已经足够疼爱你了。” 他用事实来告诫她。 这回她真的玩大了。 第240章 温室 江月在每一次玩大了之后都忍不住逃避。 周颂年的威胁正中她的软肋。 她未必不知道她之所以能在他面前蹦跶折腾,是出于他对她的忍让。 她能捞到他的钱,也是因为他乐意给钱给她花。 周颂年敢跟她说这些,敢指责她:‘没有合作精神。’ 也不是因为他能说会道爱画饼。 而是他真的先把好处都堆到她怀里,然后再对她施以要求。 普通丈夫对妻子是不会这么忍让的,再好脾气的男人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也是会忍不住要发火。 但凡周颂年没有“daddy”人格,他不会这么忍她。 准确来说也不会在当初一见面就打主意包养她,带她到g市,隔绝她的父母,供她上学,教她许许多多生存手段,给她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真要论起来,周颂年简直是她的大恩人。 如果江月想要狡辩,她也可以说她给他提供了很多情绪价值。 但什么情绪价值能换上亿? 她可做不到像女公关一样讨好他。 周颂年所得到的大部分情绪价值,其实仅仅只是他看到她,然后他就莫名其妙满意高兴了。 就要念叨:“我们月月怎么这么可爱。” 或者假装冷淡,对她微抬着下巴,手暗示般放在腿上,说一句:“坐过来。” 等江月坐到他怀里,他就抱着她,像是抱着一个大型玩偶,捏着她的手,下巴搁在她肩头上。 偶尔江月还能察觉到他好像在嗅闻她。 仿佛她后颈那块皮肤有什么很吸引人的信息素一样。 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一改往日精英男模样,跟她一块瘫在沙发上。 哪怕连续一个小时什么都不做,只是亲亲捏捏她,就足以让他得到休息,以至于偶尔还会忍不住喟叹,说一些污人耳朵的话跟她调情。 “命运的馈赠都会标注好价格。” 江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很老套的一句格言,或许曾经刚写出时,作者的意思并非十分残酷。 但经过岁月的演变,从任何人口中说出,都像是在指着别人的鼻子说:“你不配得到更好的。” 江月才不会觉得她不配,尤其是被周颂年这么说。 毕竟她的配得感跟底气还是他养出来的。 谁叫他以前哄她开心的时候说过:“我们月月值得最好的东西,管他谁说的周家老宅是什么豪门家庭认证,什么祖传戒指……” “我们是合法婚姻,这才是认证,至于祖传戒指,太小了,老公给你买更大的。” 他跟她商量:“上次看到的那颗矢车菊蓝就很好,鸽子蛋那么大,也够闪,一抬手别人就知道你很有钱,很讨老公宠爱喜欢。” 周颂年调笑般逗她开心。 但最后也真给她买了,甚至还豪奢到在蓝宝石周围镶了三圈钻。 离婚后戒指被塞到别墅的保险仓里,跟他名下的、他们住了好几年的小别墅一起留给了她。 以至于江月此时此刻被周颂年威胁。 有点怕,但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怕,她其实也不是很善良,毕竟善良的人不会说。 “你杀我的情夫随便啦,反正不杀我就行。” 她真的很油盐不进,专会气他。 江月抬手擦了擦泪:“你干嘛这么讨厌,我只是想问问你怎么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我还以为你要跳楼呢,结果你突然骂我这么一大串。” “你要是想跟我吵架就直接说呀,一边骂我一边又说你疼爱我,你是不是年纪大了,男性更年期到了。” 温言软语。 全是软钉子。 还变着法说他年纪大,激素紊乱不能控制情绪。 周颂年觉得他真不该跟她说这些道理。 他就该把她按在腿上打一顿,再教教她吃一堑吃二三四五堑的道理。 如果当好丈夫的代价是一退再退,那他还不如翻脸当暴君,大不了大家以后都别想好。 他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每天晚上只能趴着睡。 ——因为腰臀那一片全被他打肿了。 “算了,大半夜的,咱们也商量不出什么来。” 江月打了个哈欠:“你没事了对吧,没有很想跳楼了。” “我本来就不想跳楼。” 周颂年冷笑着说:“这栋楼的窗户最多能打开十五度,除非我是纸片人,不然根本卡不出去。” “那你在这里看什么?大半夜的风景这么好?” 江月故意刺他。 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周颂年威胁她,她未必不生气。 而周颂年则是忍无可忍,他拽着她的手,让她看窗外。 “我在看那里,月月,你这些天只顾着为了养情夫跟我玩冷暴力,恐怕其他的一点都没有心思关注。” 他也讥讽她。 不是指责她“养情妇背叛婚姻”,就是抱怨她:“冷暴力他”。 江月不情不愿地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 那里是一大片的玫瑰丛。 养在刻意修建地精致温馨的玻璃温室里。 或许是因为不想破坏别墅布局,所以温室建在了她平时不怎么逛的地方。 即便三更半夜,温室内依旧明亮,玫瑰红得热烈,一簇簇的,被花匠特地修剪过,似乎朝着某个方向看最为明显美丽,像是故意等着什么人来观赏。 周颂年冷笑着说:“看来你还真够不情不愿,这么多天,连我们房间的窗帘都不舍得拉开来看一看。” 第241章 博弈 窗外的玫瑰花房真的很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在设计上花了大心思,玻璃温室并没有像寻常温室一般有太多框架,反而像是一个小型的水晶宫。 亮闪闪的,但从她现在住着的房间窗户往那边看。 即便是在有太阳直射的情况下,反出来的光也不会让人感到刺目,反而显得花房晶莹剔透,玫瑰漂亮到像是假花。 但确实是真的。 因为江月在那天跟周颂年争吵之后,跑过去看过,很漂亮的花。 花匠也很用心,似乎是得了什么人的吩咐,见她进来,便问:“您是想要带一些回去吗?” 江月迟疑了一会,点头。 几个花匠便去修剪下来许多玫瑰,削刺,添加花泥、以及其他花卉作为装点,包装。 最后到江月手里,便是一大捧精致的玫瑰花束。 以及一堆散装的,装在篮子里的花。 “这些您可以留着插在家中的花瓶里。” 江月垂眸看着怀里的花,篮子被身边跟着的工作人员接下。 “谢谢。” 江月对着帮忙打包的设计师说。 专门包装花卉的女设计师对江月笑着说:“周总吩咐过,说只要您来了,就得让我们一定要给您包一束花拿回去,只是之前一直没见到您,我没有用武之地,领工资都领的有些心虚。” 江月便不说话了。 她捧着花往外走,只觉得沉甸甸的。 或许是玫瑰太多,太重了。 周颂年最近也在跟她冷战。 他不肯跟她说他为什么要上楼,一提这件事他就冷脸,要跟她翻旧账,不许她“找情夫”。 第182章 其实江月也多多少少有些清楚原因。 周颂年是个很自尊自傲的人。 即便前段时间在她面前故意装绿茶,拿着伤口跟她博同情,但一旦身体上真出现了缺陷,他是死也不会在她明显暴露。 而且江月猜测。 可能他真的像他那天说的一样:“已经被她逼疯了。” 尤其是她最近拿到了手机,跟陈琳取得了联系,然后得知了周颂年那段时间的日常。 说实话她了解到后的第一反应是害怕。 她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刺激了一个疑似患有“强迫症”跟“ptsd”以及“幻想”的病人。 她以前骂周颂年“神经”。 不是真的觉得他是神经病,而是觉得他异于常人,有那么点怪,这是对他强势地位下的掌控表达不满。 而不是真的认为、并且希望他患有疾病。 周颂年本来就吓人了,要是他哪天被刺激到发疯了。 留下一句:“月月,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 然后半夜拿真理biubiu了她,字面意义的让俩人一辈子锁死永不分离…… 江月对此非常后怕。 后怕之余,也有点心虚。 毕竟她真不知道他这样,而且还是因为她才这样,她要是知道她就不故意折腾他了。 她又不是什么大恶人,谁会去欺负一个病人。 那也太坏了! ……………………………………………………………… 而对周颂年而言。 他们最近的关系陷入了冰点。 之前能显得亲热,是因为他有意营造。 在她单方面冷暴力他的那段时间。 周颂年每天都要跟她亲亲抱抱举高高,动不动亲额头,出门回家都要说几句类似于: “月月记得想老公。” “月月今天做什么了,跟老公分享一下,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故意骗别人来亲你?” “真是个坏女孩。” 这类带有故意招惹性质的、调情的话。 以及用她看过的霸总文学小说里面的台词,或者她当初要装作精的时候看的《剪刀石头布》系列里的捞女语录,有意去逗弄她。 江月有时候被激到了,或者觉得过分羞耻,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也会暂时忘记她还在跟他玩冷暴力,然后跟他闹起来。 与其说是闹,在周颂年看来反而像是故意作他。 不管是臭着脸推他:“周颂年你怎么这么讨厌!” 以及:“走开啦,不许再亲我。” “你又偷看我的书,周颂年你再偷看一个试试,你这个学人精!” 或者闹过头了,嚷嚷着要开后宫,要把他这个“失宠”的老男人打入冷宫一辈子再也不见。 然后被气上心头的他按在腿上训诫了几下,眸子含泪,忍气吞声地被逼出一句: “讨厌你……呜,不许再动手了,颂年我知道错了,你最好了,封你做贵妃……不,皇后!做皇后! 呜呜呜你就饶了我吧……” 不情不愿的语气。 张牙舞爪地示弱求饶。 满脑子打着要翻身做主,半夜偷偷使坏,从他怀里溜走的坏主意。 但在周颂年看来,当时的江月多少有那么几分可怜可爱在。 极惹人疼。 反正总归比她装死鱼、不说话、不蹦跶、不理他的时候好。 但现在他不想再去那样逗弄她。 周颂年必须得让她知道他不是没有脾气。 他能那样哄着她,逗她玩,惯着她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闹腾人…… 不是因为他天生爱犯贱,而是因为他喜欢她,乐于去宠爱她,希望用这样缓和温柔的手段,磨到他们之间关系的破冰,让她能心甘情愿地跟他和好。 好打消掉她脑海里那些僭越的、让他完全无法接受的想法。 ——比如出轨,比如开放性婚姻。 周颂年那天还对她说出了毫不留情的话。 “你不能既要有权有势能包容你,给你兜底教你成长的“daddy”,又要对方摒弃掌控欲,放下自尊当绿帽奴舔狗,对着你摇尾乞怜。” “这根本是自相矛盾,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人,除非他是精神分裂。” 以及:“如果我是那样的人,那我根本不会喜欢你。” “月月,那样的男人不会喜欢一眼看上去就怯弱无助的小姑娘,喜欢对着别人摇尾巴的狗只会去寻找“女主人”” “而你,月月,你做不到那样,我知道你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但你做不到掌控别人,你连你自己晚上不要熬夜玩手机都掌控不了……” 有时候现实真的很令人难以接受。 但周颂年不得不把一切掰开给她看,因为他也很自私,他可以惯着她,但不能惯到让她能抛弃他。 就像他能宠爱她,喜欢她,溺爱她,娇惯她。 但不敢真正的说“爱”她。 他没有那么高尚无私纯洁的爱。 他做不到让她能随意自由,如果把心交出去会她丢到沟渠,成为败者,满盘皆输…… 就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他会做出什么样的恶事! 所以他尽量不理她。 跟她分房、冷战、相敬如“冰”,互不搭理。 他就是不想如她的意! 如果她出轨,他绝对会遵循他做出的承诺。 ——他会残忍地杀死她的情夫。 当着她的面。 第242章 斗法 在他们分房的第二个星期。 周颂年发现他的冷暴力行动奏效了。 因为江月最近开始频频偷看他,然后在他朝她看去的时候,“咻”的一下偏过头,十分可疑做作地假装去玩手机。 手指敲敲点点,好像在打字。 以至于本来想跟她冷战的周颂年都忍不住要提醒她。 “你手机不小心按成手写了。” 江月极尴尬,脚趾抠地,耳根也发红。 但面上却若无其事,找补了句:“我这是在测试屏幕灵敏度。” 鬼才信她的话。 表现地这么明显刻意,好像生怕他看不出她在装相。 但她很快在尴尬中恢复战斗模式,“我不要跟你说话!” “好像我想跟你说一样。” 周颂年垂眸看她一眼,冷笑一声,便去书房了。 他忙得很,没空跟她玩小女孩的别扭游戏。 用餐时。 江月也不再坐得远远的。 没有再像以往那样,一定要跟他隔着起码两个位置,全程低着头,宁可看素色瓷盘,用刀叉跟酱汁在瓷盘上作画,也看都不看他。 他们开始互相冷暴力之后,江月反而坐的离他近了许多。 周颂年不由有些后悔他餐桌订小了。 虽然他一开始买六人座餐桌的意图,正是能让她离他更近一些。 最起码不要像婚内那三年一样。 如果她不想跟他说话,可以隔着长长的位置,只要不刻意去看,就能彻底在餐桌上把他视若无物。 尤其是现在,她有意靠近,跟他只隔着一个座位。 仿佛是为了避开跟他面对面。 但有时用罢晚餐,起身离场时,江月会不经意地路过他,身上半点不挨着他,好像只是躲避工作人员,要营造出他们尚且和睦的表象。 她表情是极不情愿,极不甘的。 但细弱的指尖、睡袍宽大的袖口、或者调皮地从真丝发圈中遗漏出的丝丝缕缕的发…… 从他肩膀的一端滑向另一端,间或绕过脖颈。 被碰触过的地方,酥的像是划过一连串细小电流。 很不舒服,极惹人厌。 但等他由于那份惹人厌之处,蹙着眉看向她。 江月便像是吓了一跳般躲开了,睁着莹润的眼,微微启唇,好像是他吓到了她一样。 甚至有一次她还故意怯懦而小声地说了句:“抱歉。” “我不是有意要碰到你的。” 好像她对他有多避之不及,好像他对她有多避之不及。 两人之间碰一下。 就活要把她这偷了食,尝了腥的小松鼠吓死了。 “还是那点小伎俩。” 周颂年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嗤笑一声。 ‘他如今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在他看来,江月现在就像是有意招惹了同居人类的坏猫。 做坏事时是故意气人,要惹人发怒。 但等旁人真生气了,要惩处她,她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偏又娇得很,不愿先低头道歉,更不肯“喵喵喵”几声过来撒娇哄人。 只竖着尾巴,恍若不经意地蹭一蹭他,还要防着他占她便宜,或者借机惩戒她。 于是不过被他盯上一眼,她就赶忙跑了。 好像是旁人先故意作怪,招惹了她似的。 “故技重施。” 周颂年被撩拨了几次,如今是眼都不抬一下。 第183章 他以前吃这套,是觉得你情我愿,这是夫妻爱侣、是情人之间独有的、你来我往、心照不宣的暧昧乐趣。 而不是她用来控制他的手段。 更何况她的手段也没有多高超,周颂年是只吃过她这么一个,却不知看过多少次猪跑。 江月那点手段在他面前都不够看。 旁人要是用这种拙劣手段在周颂年面前乱跳,早被他叫保镖拖出去,警告之下,但凡有点脑子都该知道这辈子躲着他走。 也就江月觉得他肤浅至此,随便敷衍敷衍,他就如她的意了。 他这回偏不顺着她。 ——除非她先跟他认错。 最起码得跟他保证一句:“颂年我们复婚,我以后绝对不敢朝三暮四,不提什么找情人了,老公我都认错了,你就让让我吧……” 类似于以上这样的、撒娇承诺讨饶的话。 但周颂年很快就后悔了。 事实证明人一旦遇上台阶,真的得马不停蹄的下。 尤其是对手是江月这样反复无常,娇纵肆意,已然半点也不怕他,并且劣迹斑斑、前科累累的邪恶前妻。 她可不是什么小猫咪,她是美洲豹,折腾许久,还是吃不到好处,那她就要闹的。 总之江月到底还是敲开了周颂年现在住着的房间的门。 然后对着故作矜持的周颂年,含糊地说:“你不是说我找情人,你要在一边看着吗?” 周颂年的脸色霎时变得无比难看。 “你想说什么?” 嗓音也冷得像冰锥,感觉恨不得戳穿她的喉咙。 江月被他凶了,反而像是有了底气,唇角上扬,声音也大了起来:“我要找情人,现在已经找到了!你上次说你要看,现在你还看吗?!” “别这么大声。” 周颂年冷眼睨她:“你是要把所有人都叫出来,听听你说的话吗?” 江月若无其事地说:“我就以为你年纪大了耳背,听不见了,所以才大声些。” “我这是关爱体贴老……” 周颂年斜她一眼,她便改了口:“青壮年人。” 好像她还挺骄傲。 周颂年真后悔当初尚未步入双方冷战的时候,没忍心下狠手惩戒她。 江月真的很欠教训,让人忍不住手痒。 以后要是有机会,他非得给她来两记狠的。 但在机会来临之前,周颂年只撩起那双黑深如墨的眸子,冷声问她:“你认真的?” 江月笑得没心没肺:“对呀,我人都找好了。” “周颂年,你监视我手机监视了那么久,不会一点也不知道吧。” 第243章 梦游 周颂年还真不知道。 因为江月最近使用的小伎俩太多。 甚至有一天从花房里摘了不少花出来,在家里到处装点,就连他们餐桌上的花瓶里都插满了玫瑰。 哪哪都有。 恨不得在厕所香薰瓶里都插上两枝。 偏偏就他的书房里空荡荡的。 书房里的颜色设计很简单,黑白灰三色完美融合,看上去十分简约干练。 周颂年平时觉得没什么。 但现在一对比,便觉得有些太过刻板冰冷,缺乏那么几分鲜妍颜色。 越看越不舒服。 周颂年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等他回过神来,就看见江月站在拐角处盯着他看。 准确来说是盯着他的手。 周颂年低下头,发现他手上赫然拿着许多枝玫瑰。 ——这是他图方便,从餐桌的花瓶里薅出来的。 拿走前还吩咐了工作人员:“记得把花补上,不要让她看出来。” 视线从花束中移开。 周颂年看到江月脸上那仿佛在说“抓到你了”,以及“我就知道你会上当”的得意表情。 他便知道他中了她的计。 但他半点也不尴尬。 周颂年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跟没事人一样,兀自回了书房,又找了个花瓶把花安置好。 虽然没有她装扮的漂亮,但这束花是经过她的手的,好歹也有那么几分令人心仪的颜色。 等再次办公时,周颂年也不会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只是到了第二天。 生活助理像是往常一样跟他报告江月的日常,以及她手机里都浏览、发送了什么关键信息。 周颂年听着听着,不由想起她昨日得意的神情。 周颂年微微皱眉,打断了助理的报告:“以后她的消息不用传给我,只要她不打幺幺零,没做什么过于出格的事情,就不需要关注。” 他冷着声,仿佛在跟某个磨人精赌气警告:“我时间有限,懒得管她。” 事实证明。 做上司的真不能对着下属说带有主观情绪的话。 以及周颂年有些怀疑,他雇佣的那位专门监视江月日常网络信息的生活助理,脑子似乎不太好使。 毕竟他当时吩咐时还留了余地:“没有过于出格的事情,就不需要关注。” 江月都通过手机找到情夫了,这明显是应该“重点关注”的消息! 对方却半个字都没报告上来。 以至于周颂年在面对江月邀请他去观看情夫的时候,竟然毫不知情,险些被气昏了头。 可见要么是没用心,要么是没脑子。 好在周颂年很会装相,即便现在额头一阵一阵发疼,但还是保持着面无表情。 “我确实监视你了,江月,你倒是大胆,知道我监视你,你还敢做出这种事。” 江月也毫不心虚,甚至还说:“谢谢夸奖。” 引得他忍不住要冷笑。 ——被她气的。 “所以你走不走?” 江月朝他挑衅般眨了眨眼:“你不去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了,对了,你能不能让他们把门禁开一下,咱们都开放性婚姻了,你总不能连大门都不给开吧。” 听听她说的话! 周颂年冷着脸:“随便你。” 江月只觉得手心湿冷湿冷的,后背也发毛。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周颂年的作息跟老年人一样,日常早六晚十,估计刚刚都已经睡下了。 但她知道他经常半夜会醒。 ……………………………………………………………………………………………………………………………… 一个星期前。 在江月半夜想去上厕所的时候,看见周颂年站在她床头。 他一动不动,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差点没把江月当场吓出心脏病。 “周颂年你干嘛呀。” 江月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打开了灯,小声抱怨:“大晚上的你这么搞真的要把我吓死了……” 等床头灯打开。 江月才发现周颂年就像是没发现她醒了一样。 只自顾自地站在那里,哪怕江月伸手到他面前晃了晃,他也毫无察觉。 甚至表情也严肃到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而她正是他要暗算的目标。 太他妈吓人了! 江月坐在床上,生怕他突然暴起,但僵持了十多分钟,还是选择起了身。 并且心下暗暗祈祷:“他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掐她。” 她真的不想挑战自己膀胱的极限。 好在一直到她上完厕所,周颂年都没怎么动弹。 活像被贴了符的僵尸。 江月觉得她手也挺贱的,观察了他一会,就没忍住要抬手去戳他。 戳了一下脸。 即便是周颂年,脸也是软的。 周颂年没动,她就更大胆了些,抬手就去捏他。 他的脸捏起来也是软的,脸皮也不像他的所作所为一样厚,反而没碰两下,就浮起一片红。 一点也看不出平时那副死装死装的斯文败类模样。 让人很想蹂躏。 “你可算落到我手里了!” 江月“桀桀桀桀”的奸笑着,然后悄默默跑到衣帽间,从里面翻出周颂年这个可恶的家伙曾经威逼利诱,连哄带骗让她戴上的…… 猫耳朵发箍。 “周颂年,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装的。” 江月一边打着坏主意,一边蹑手蹑脚的把发箍戴到他头上。 一个动作停三下,生怕他是装梦游,待会拿这个做借口惩戒她。 好在周颂年没醒。 他就像他那天神神叨叨到处找“月月”一样,甚至现在还要更糟糕,因为他好像一点神智都没有,就连被触碰到了,也一动不动。 目光只死死地盯着江月平时躺着的地方,连生理性眨眼都吝啬,好像生怕那里有什么宝贝不见了。 “噗。” 江月退开几步,坐在床上欣赏着周颂年戴着猫耳发箍的模样。 毛茸茸的猫耳,本来是很可爱,带有几分讨好意味的。 偏偏周颂年的表情太过严肃冷峻,眼神更是阴森幽暗,有种霸总被逼下海的反差感。 第184章 看上去特别好笑。 江月忍不住拍了十几张照片,然后又悄悄地把发箍取了下来。 她猜测周颂年应该会跟上次一样,不会记得他“梦游”时做过的那些事情。 而邪恶的江月,正好可以借机留下许多“纪念”。 第244章 安睡 在被周颂年午夜盯床的第五天。 江月已经给他戴过了兔耳朵、猫耳朵、以及她偷偷购买的覆面系狐狸面具。 虽然周颂年无意中流露出的阴恻恻表情实在有些吓人。 但面具遮挡后给人的感觉超级“涩”! 再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小装饰,比如金丝眼镜,无框眼镜、项圈什么的…… 江月一边谴责自己:“这样也太坏了!” 一边十分诚实地拍照保存了几百张照片。 并且还在发现他真的毫无察觉之后。 开始肆无忌惮地去摸他的腹肌,人鱼线、薄唇、锁骨、长而密的眼睫毛、骨骼分明的手腕,修长漂亮的手指…… 女人总是会被这些小细节吸引。 周颂年这个人是很讨厌,但脸跟身体确实很诱人。 尤其是他平时死装死装的,总是捍卫着他的上位者权威,常常端着姿态,冷着脸,一副高岭之花冷淡总裁的模样,不许她随便僭越。 即使有时候周颂年故意勾她,那也是只许江月碰那么两下。 一旦她稍有放肆,那他就要找她“算算账”了。 要不是因为他一直端着,江月才不会这么稀罕他现在这副模样,更不会费心去“装扮”他。 一直到xp彻底大满足了之后。 江月才稍稍有那么一点点良心发现。 她开始经常观察,准确来说是偷窥周颂年的日常。 然后发现周颂年白天看上去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工作上似乎也没出现什么失误。 甚至还因为她老是偷看他,不知道暗地里脑补了什么,变得比以前更装了,一天到晚冷着脸,路过她的时候更是目不斜视,好像看她一眼都嫌烦。 气得江月每天晚上都偷偷揪他耳朵,掐他的脸。 不过她也不是毫无发现。 最起码她察觉到,每次她对他冷言冷语的时候,周颂年的手似乎会颤几下。 每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快速而自然地把手藏起来,然后故意用冷淡的态度来对待她。 陈琳知道了周颂年半夜盯人的事后,在电话里也跟她说。 “月月,唉,我以前是不想告诉你这些的。” 陈琳犹豫了一会,才接着说:“周总那时候精神状态是真的很差,每天晚上都会在一个固定的时间起来,然后像是找什么东西一样,一个一个房间找过去。” “一直找到最后一个房间,他才停下,然后在那里睡一晚,等第二天起来,还嘱咐我让我给你做饭。” 时隔数月,陈琳一想到那画面,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你也知道,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你出了事,就也不敢跟他说什么,还有几个员工被吓到辞职了,因为他半夜往顶楼跑,有几次直接站到了平台上……” 江月听了许久。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原来这栋住所,以及她的小别墅里,那些不能打开超过十五度的窗户,高层处新修建的栏杆、铁网、以及各种防护…… 有可能不是仅仅只为了困住她。 而是为了困住另一个人。 “真讨厌啊。” 江月在听完陈琳说的那些事后,拿周颂年取乐的兴致都没有了。 总感觉良心有点痛痛的。 倒不是她对周颂年有多心软。 而是江月也有过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 要是当初周颂年敢让她在不舒服的情况下,还戴这些东西,甚至胆敢拍照。 江月肯定半夜偷偷掐死他。 “明明那么爱装可怜骗人,为什么现在跟哑巴了一样,一句话也不说……” 江月对着站在她床头的周颂年说话。 周颂年也不应她,只是执拗地看着她平时会躺着的地方,像是在找什么。 不对。 不是在找。 而是他已经找到了,所以要死死地盯着,守着,生怕他守着的珍宝被人夺走,或者逃出他的视线。 江月推测他从寻找变为守候的契机,恰恰源于那天她把他喊醒了。 不然他那天不会欣喜若狂般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肩窝处,一边嗅闻她的味道,一边得意地说: ——“月月,我抓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周颂年,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江月问他。 周颂年不回答。 或许这也是回答。 就像他以前说的那样:“我只是想看看你……” 只是他不说,周颂年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白天他意识清醒,会故意对她冷淡,跟她保持距离,矜持地等她来道歉,等到了夜晚,意识睡去,他的身体便会诚实地到她身边蹲守。 一直到半夜三点。 周颂年才会心满意足地离开,回到他的房间安睡。 江月拍照拍腻了,也不想叫醒他,毕竟她也不知道要是再刺激周颂年,会造成什么结果。 她是懒得再跟他吵架了。 “周颂年你真的麻烦死了。” 江月嘟囔着抱怨。 她有时候觉得周颂年要是一直跟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不会说那些伤人的话,不会总是提醒他跟她之间的差距,也不会总是希望她遵循他的意愿,做他的乖宝贝好女孩洋娃娃。 但他对她总归坏不到哪里去。 就像他说的那样,掌控欲跟保护欲往往共存,周颂年在没被踩到底线的时候,往往是带着几分溺爱态度来对待她。 所以江月才会一边想逃离他,一边又依赖着他。 而且他现在还生病了。 江月难得对周颂年生出几分心软。 在某个夜晚,她第一次牵住了无意识的周颂年的手,不再故意摆弄嘲笑他,而是把他推到了床上。 江月做好了准备,暗自决定:‘要是周颂年醒来敢骂她,她就一定要跟他掐架!’ 而无意识版的周颂年真非常任人摆布,她拽着他躺到床上,他就真的顺从了。 仿佛他的身体早已习惯驯服于她。 只是眼睛还睁着,表情严肃,有些吓人。 江月皱着眉,她刚才动了动,发现他的视线在跟着她走。 “你是不是在装?” 她试探性地骂了周颂年两句,又说:“你再不起来我就去找几个男人玩玩了。”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训斥她。 那应该是没装了。 一直睁着眼也不是个事。 江月想了想,还是把手盖到了他的眼睛上。 周颂年的眼睫毛很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生理性眨一下眼,江月觉得手心痒痒的,很别扭。 而且他这样都不闭眼。 “周颂年你都不累吗?” 江月抱怨,但她也知道他根本不会回答她。 于是她只好像以前某几次被他带着出差,面对着连轴转不知道多少个小时,但还固执地要趁着时间看报表,不肯休息的周颂年一样。 她轻声说:“颂年,求求你了,快睡嘛,你累死了谁挣钱给我花呀……” 遮盖着他眼睛的手心仿佛有蝴蝶在里面展翅。 江月猜测是他的眼睛处的皮肤在生理性痉挛颤动,所以眼睫毛一直划她手心。 她忍不住撤开手,想看看他是不是再一次被她唤醒了。 等手挪开。 周颂年的脸完全暴露出来,鼻梁很高,薄唇,英俊中透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疏离冷淡,睫毛很长。 江月看到他的唇微微上扬,弧度很小。 周颂年闭着眼,平静的睡着了。 第245章 气愤(加更) 醒着的周颂年显然比他失去意识的时候讨人厌多了。 果然最好的情人就应该是无脑单机机器人。 周颂年现在冷着一张俊脸,眼神看上去像是盘算着要怎么把她活吃了。 半点也看不出来他曾经连续两个星期,在每天半夜两点跑到她房间当盯人狂魔。 最搞笑的是他每次睡在她床上时,要听的哄人语录都不一样。 起初说一句:“颂年,求求你了,快睡嘛,你累死了谁挣钱给我花呀……” 就能哄好。 但等到下一次,就得牵着她的手,并且江月还要换一个更好听的,比如:“颂年你最好了,快睡快睡,等你起床我们就和好了。” 这类的话。 不然他是不肯闭眼睛的。 再到下下次,说辞就得变成:“老公月月特别喜欢你,咱们世界第一好。” 以及某些他比较喜欢听,但说出来确实有些不太正当的称呼。 等到了凌晨五点。 第185章 周颂年便会准时直挺挺地从她的床上醒来,然后跟梦游一般回到他的卧室。 有时候江月都怀疑周颂年是不是在套路她。 毕竟哪有人生病搞这样的。 但江月又确实观察到他的某些,例如洗手次数固定,或者对某些数字,颜色,物品摆放十分敏感,以及要连着拧三次把手,才会推门的刻板行为。 甚至她还趁着他上班,偷偷潜入了他的房间。 并且在床头柜里找到了许多药瓶。 床头柜里的药物很多,江月只能一个个对照着去查,大部分是针对情绪抑制类的药物,以及一些补充营养的胶囊。 最令她惊恐的是,周颂年吃这些药物的频率真的有些太高了。 江月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偷偷溜进去检查一次,但每次检查,都会发现药瓶要么变轻了很多,要么已经换了新的。 神仙这么吃都容易折寿。 周颂年再这么吃下去八成那天就猝死了。 以他现在跟她的关系。 江月觉得这个恶毒的家伙说不定现在已经雇佣了几个biubiu射手,专门等着把她也一波带走。 她可不想陪他下地狱。 而且江月真的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哄人睡觉的词了。 再哄下去,她都要在口头上承诺,要给“机器人”版周颂年生八个了! 以她对周颂年的了解。 一旦他哪天突然苏醒,或者大脑接受到这段记忆…… 他一定会以此来做借口,千方百计要让她来履行她的“承诺”,最起码要履行四分之一。 这个可怕的男人! ……………………………………………………………………………… 而现在。 可怕邪恶阴险狡诈,外加脸色难看的周颂年,正跟温柔善良可爱娇俏的江月对峙。 周颂年强忍着要训斥质问她的冲动,尽量用满不在乎的语调说: “你的情人是在什么时候找的?” 听上去酸溜溜的。 周颂年又找补了一句:“我这是为了避免你碰上某些针对你的杀猪盘,江月,即便我们夫妻关系不好,但如果你出了事,也会影响到我的名声。” “没事,咱们现在还不是夫妻呢。” 江月无视了周颂年警告般的眼神,装傻道:“周颂年你干嘛这样看我?怪凶的。” 周颂年却面无表情。 他懒得再跟她扯东扯西,极不耐烦:“那个男人是谁?” 声音冷得像冰。 江月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脸色,自然能看到他眼底那抹猩红,以及那一闪而过的,仿佛要将她话中的人见血封喉的怨毒。 “人是谁我还不能告诉你。” 江月半点也不怕他,做出一副要据理力争维护情人的勇敢模样。 然后被周颂年恶毒地目光扫了一眼,又怂了下来。 她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周颂年看。 “反正就是这样啦,你不要老是追根究底,跟我一块过去,看着我们玩就好了……” 很理直气壮的模样。 周颂年只觉得太阳穴处青筋直跳,头都有些发昏。 他开门前就应该多吃一把抑制情绪的药,不然今天非得被她气死! 但周颂年到底还是把视线转移到了江月明晃晃亮在他面前的手机屏幕上。 ‘他如果要下手,最起码得知道情夫长成什么样。’ 周颂年想着,并决定在三分钟后联系一下某些“熟人”。 而江月似乎也早有准备。 照片里的人脸上被打了一层薄薄的码,能看到模糊的陶瓷狐狸面具,犬科特有的长长吻裂,被用暗红色刻意描绘,犹如勾唇浅笑,眼睛部位也涂上了黑金色的狭长弯弧。 男人身材倒是很好,肩宽腿长,看着个子不矮,有明显的训练痕迹。 身上穿着的衣服倒很怪,是寻常的睡衣,但腰部却束上了类似皮革束衣一般的腰封,被刻意勒出弧度,跟肩臀对比明显。 周颂年看着,忍不住开始冷笑:“原来你花钱买的好东西,都寄到别人那里去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去某宝上定制了这款面具,还有腰封。 亏他还以为她又有了什么小爱好。 没想到是用来讨好别的男人去了。 最可恨的是她不仅给对方的脸打了码。 后面的所有背景,比如头发,比如墙面家具等都做了非常细致的模糊处理。 以至于周颂年不能通过某个高端家具,或者窗外背景,又或者房间墙面布局等等因素,让人去定位对方所处的位置。 “你就这么怕我找出那个人是谁?” 周颂年猜测她估计还给对方的身形做了处理。 他笃定道:“这个人我一定认识,江月,他是谁?” 毕竟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她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 周颂年了解她,江月不是那种细致入微的人,只有他们共同认识的人,才会让她想到要给对方做这么多模糊化处理,让他尽量找不到那个人。 “是家里的员工吗?” 周颂年一边盘问,一边死死盯着她的脸,生怕错过她面上的任何表情。 “还是说这是你的那位宠物朋友?” 他问完,又讥讽地说:“看来不是了,月月,你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什么样的玩意儿都能入你的眼了。” “还是说你又想跟上次那样,要找一个拙劣的,跟我有那么几分相像的“模仿者”?你难道看不出来那个人在故意迎合你的喜好?” 周颂年一把夺走她的手机,逼近她,钳着她的下巴让她跟他一起看。 “还是说你就喜欢这一款?” 周颂年轻笑着说:“如果喜欢这一款,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呢? 这种喜欢模仿别人,借此来吸引别人妻子,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下贱东西,就这么讨你喜欢吗?” 真当他跟江月一样,看不出来照片里的贱人是在学他? 肮脏的蠢货! 什么档次跟他穿同款睡衣。 光就这一点就足以让周颂年想把他送到北极当冰雕了。 而江月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说:“我知道他在模仿你,他穿着的睡衣还是我偷的你的呢。” 周颂年嗤笑一声:“那他可真不要脸。” 待会他就让工作人员把家里这一款的睡衣全找出来,当着她的面都烧了。 真恶心! 第246章 丑陋 江月一点也没有要维护情夫的意思。 反而双眼发亮,附和道:“你说得对,他确实不要脸。” 周颂年却觉得她是故意气他,冷笑着说:“我真没想到你会看上这种玩意儿,看来你的品味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渐低下。” 他都开始人身攻击了。 江月却只眨了眨眼:“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倒也没有很看上他。” “那你还让我去看,江月,你是不是在故意羞辱我?” 周颂年沉着脸,语含警告:“我建议你最好别这么做,否则……” 江月本来还忍着笑。 但下一刻,周颂年卡着她下颌骨的手却开始收紧,力道大到仿佛要把她撬开,甚至还有要顺着脖子的方向下滑的趋势…… 江月狠狠掰他的手,呵斥道:“你放开我!” 周颂年力气大得很,手扣在她脸上,活像个铁钳。 再一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江月吓得打了个寒颤,也不敢再跟他搞无用的对抗,眼底瞬间含了两汪泪。 “颂年你掐疼我了……” 夹着嗓子,声音娇怯怯的,活像要哭。 周颂年如梦初醒,几乎是立刻就松开了手,条件反射般要往后退,但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反而离江月更近了些,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 江月能感受到他的手在抖。 周颂年也察觉到了,他本能地要缩回右手,不让她发现。 江月却比他更快,哭唧唧地说了一句:“你不要动,我疼。” 周颂年便不动了,任由她把手盖到他的右手上。 江月的手日常很凉,便是被揣到怀里,也得捂好一会才会回暖。 小小一只,软绵绵的,糯米糍似的招人喜欢,让人忍不住想握着揉捏把玩,从有肉的掌心捏到伶仃的指尖,连每根骨头都要盘摸清楚。 但现在,这只温凉绵软的小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周颂年能看到她的手也在发颤,恍若惊惧,极狼狈难堪。 ——她一定知晓了他的秘密。 与她接触的手背皮肤像是在接受凌迟,被切割的地方是他的自尊。 周颂年呼吸沉郁,很想把手收回,又怕她疼,只得自虐般任她拿捏,反而还要问她。 “我弄伤你了?” 他又后悔自己没有多吃药了。 江月难得待他好些,摇了摇头,“你没有弄疼我,你只是吓到我了。” 第186章 她也不怎么疼,就是故意吓唬他。 周颂年便松了口气。 他最近情绪并不是很稳定,他有自知之明,其实不应该跟她接触太多。 如果再一次当着她的面发病…… 周颂年宁可去死! 江月觉得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忍不住要问:“你是不是冷?” 他只穿着睡衣,又不知道从哪里学的,总喜欢待在寒冷的环境,还美其名曰:“可以锻炼意志。” “或许?” 周颂年不知道。 他只觉得头疼,周身有些寒津津的,胸口处极憋闷,偏偏被江月握着的手却恍若火烧针刺。 他连她说了什么都听不分明。 只能盯着她的脸,以及间或垂落视线,目光扫过地上被摔裂屏幕的手机,看向她戴着面具的下贱情人、那个藏头露尾把她推到台面上的缩头乌龟,几丝怨毒从眼底闪过。 很可悲。 周颂年觉得他现在就像被从深海里打捞上来的丑陋水滴鱼。 自险恶深海里打造出的坚韧盔甲在气压之下寸寸崩裂,皮肉翻腾,最终露出狼狈不堪的内里,最后被窥视着他的江月在内心讥讽嘲笑。 ——“都这样了,还在我面前装daddy呢,周颂年你现在羸弱无能的模样真是丑陋死了。” 周颂年稍微联想,便觉得头痛欲裂,心底不知道翻涌起多少恶意的念头,恨不得把她跟他一块拖着下地狱! 或许是他的脸色太过难堪。 江月不由放开了他的手,又在他惊疑不定的视线中抱住了他。 他的莉莉丝正在他耳边巧言令色,温软地陷入他怀里,带来许多如蜜桃般的芬芳。 ——是禁忌的果。 “颂年,你要是太嫉妒,太不想面对,那我们就不去好了。” 江月说:“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会嫉妒,你上次也跟我说过了,我以后……” 话音未落。 周颂年便推开了她。 他冷着脸,神情端肃到像是在参加自己的葬礼,谁让他现在的脸色苍白到像是个死人。 周颂年垂眸看向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他的爱情虚无缥缈,但自尊十足坚韧:“去就去。” 他镇定地说:“我倒要看看你的那位情人到底是谁,是什么样的货色,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跟你私会,还穿着我的衣服。” ‘真不要脸!’ 周颂年在心底唾骂。 “好吧。” 江月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似乎吃不定他在想些什么。 但周颂年已然恢复平静,他对着江月留下一句:“外面冷,换一身衣服吧。” 便推着她回了她的房间。 关上门。 江月那张逐渐褪去稚气的、透着几分茫然动人的小鹅蛋脸被隔绝于门后。 周颂年也回了他的房间。 一路走到房间最深处的储物室,周颂年拨弄着保险柜,机械齿轮转动咬合的声响像是最后的倒计时。 漆黑的真理再一次被他握于掌中,而后被枪套悬挂在腰部。 周颂年对着全身镜换衣,或许是难得真遇上竞争对手,难免要开始比较。 他记性很好。 至少能清楚地记得江月给他看的照片。 照片里的某个玩意儿显然个子没有他高,腿也比他短上一些,穿得那么严实说不定是因为佩戴了肌肉衣,是个假货,勾引女人都不敢露脸,八成是长得太丑…… 周颂年换了好几套衣服,才总算勉强觉得称心如意。 而江月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哈欠连天。 等周颂年总算开门出来。 江月看着面前穿着黑色西装款长风衣,虽然没打领带,但行动间风衣衣摆翻涌,超级“不经意”地显露出被宽腰带束缚着的窄腰线条,并且衬衣还心机地解开了两颗扣子的周颂年。 “你现在是要去联合国开会吗?” 江月挑了挑眉:“我就去玩一玩小情人,你干嘛穿得这么隆重,也太给他脸了。” 她似乎真的不在乎她那位小玩意。 但周颂年神情依旧严肃冷峻:“我是要让你知道,赝品就是赝品,再怎么东施效颦,也不会有半点可收藏性。” 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腰部挂着的真理。 如果她非要收藏…… 他也可以直接砸了她的算盘,毁了她的玩具。 第247章 文鸟 无论周颂年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他们最终还是坐到了同一辆车上。 开车的人不是老张,虽然周颂年确实有打算把对方半夜薅起来工作。 但江月还是以“咱们还是要点脸吧”为理由制止了他。 并且在周颂年主动提出要开车的时候。 江月一脸惊恐地制止了他:“颂年你别搞我,你的车技是真的不太好,上次我看到你开车,还是你出车祸上热搜的时候。” 天知道他有多长时间没有自己开车了。 而且…… 江月偷偷瞄了一眼他的右手。 她是真怕他突然被刺激到手抖,然后一拐角把他们两个都送上天堂!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周颂年只得说:“那就让保镖开。” “还是我开吧。” 江月拉开车门,示意他进副驾驶:“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坐一坐了。” 又自夸:“我的车技还不错,出去的那段时候天天开车去沃尔玛购物,已经练出来了。” 周颂年拿她没办法,只得坐到了副驾驶。 等江月也上了车,他下意识想帮她扣好安全带,但却强忍着没动,看着前方,目不斜视。 他已经变了,他们冷战了很久。 而她现在还要带着他去见她那该死的情夫,要跟他搞什么开放式婚姻,当着他的面乱搞…… 周颂年感受着腰间挎着的真理,愤恨地想:“他再也不会给她系安全带了!” 为保安全,他们还是带了十几个保镖。 被五辆车包在中间,安全感确实满满。 江月看着路开车,半夜开车就是爽,由于不在节假日,路上没什么车,也根本不会堵塞。 周颂年在副驾驶上一直沉默着。 江月偶尔能从后视镜那里看到他并不友好的脸色。 “如果你太过排斥的话,其实也可以不去。” 她试探性的对他说。 但周颂年只是冷声道:“我没什么意见。” 他已经做足了准备,也早已下定决心。 如果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他确实可以坦然接受,不管她愿不愿意。 江月有些贱兮兮的,偏要撩他:“那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转性了,真接受不了开放性婚姻。” “我说过了。” 周颂年难得诚实:“我只是不接受跟你开放性婚姻。” 或许是知道他的秘密被看穿,眼下正在被邪恶前妻不断试探踩底线,话语中竟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那你为什么说要在旁边看着。” 江月笑得没心没肺:“我还以为这是你的特殊癖好呢。” 车上了高速。 周颂年能看到那些不断倒退的树木,那些焦躁、痛苦的情绪似乎也被甩到了脑后。 他面无表情,淡然地说:“我没有这个癖好,月月,我想看着你只是因为……” 话到嘴边到底艰涩。 周颂年顿了顿,又说:“我不觉得你是真的会喜欢出轨,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讨厌这种行为。” “是吗?” 江月嗤笑:“原来你知道我讨厌。” 这便是他的原罪了。 他们从来不是一段忠诚的关系。 在遇上江月之前,周颂年也不觉得他需要考虑忠诚这个命题。 对有钱有权的人而言,世界太过繁华纷乱。 姿色上佳的男男女女就像摆在餐盘上的肉,果园枝头上挂着的果,供他们任意采撷。 或大吃大嚼,或浅尝辄止,或嬉笑着把蜜果肆意交换,玩腻后便抛诸脑后,有些恶劣的,还会划开果实皮肉,甚至丢到地上随意踩烂。 周颂年没有这么做也不是他热爱守贞。 仅仅只是因为他喜欢遵循秩序,不喜欢那些太过低劣的玩法,以及有超乎常人的洁癖。 不管是身体,还是情感。 所以他跟宋墨挽从来不会计较对方是否“纯洁”。 她知道他在外面养着江月,而他也知道她跟某几位大少爷保持着“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朋友关系。 周颂年并不否认:“这是我的错误,但如果你觉得这样就能报复我,就能让你快乐,那我想你一定会后悔。” “为什么?” 江月抿着唇:“不要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周颂年真的有一种魔力。 他失去意识的时候有多讨人喜欢,现在就有多讨人厌。 让她总是忍不住想跟他吵架,或者挠花他的脸。 第187章 “我是不了解你。” 周颂年说:“但是我了解我的月月,我知道她不会因此而感到快乐,她会腻烦这样的关系,讨厌那些别有用心的男人,会觉得陷入这种关系的自己很可悲……” “你说够了吗?!” 江月高声打断了他的话:“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 周颂年只笑了笑:“看路吧,我也怕你出车祸。” 似乎又怕她太生气,反而找回了最初的那个话题。 像是在隔着时间回答她:“月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出在旁边看着吗?” 江月不理他。 他便自顾自地说:“因为我怕你会觉得背叛了曾经的自己,因此而觉得难过。” “我怕你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欺负,在那种时候人是不会有防备的,而你又很容易受到旁人的影响,如果他们给你灌输了那些不好的念头,引导你去做那些你不想做的事情。” 不管江月有多折腾人。 在周颂年眼里,她依旧是那个会在夜晚躲到他怀里,像对着神明祈求庇佑般,祈求他“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的倔孩子。 他从她那里汲取过温暖。 或许世界上也多得是人愿意暖他,比她更尽心尽力,更费心讨好,贤惠得体,甚至还有那么极小的概率可能不求回报。 但他偏偏选了她,也只选了她。 周颂年只会喜欢上自己选择的人,他几近专横独断地相信着他灵魂所指引的直觉。 他曾抓住过那只温软而眷恋的文鸟,拢在掌心取暖。 “你不要总是把你说得那么高尚。” 江月忍不住顶撞他:“明明你也做过这种事。” “我确实没有很高尚,月月,我在你这里一直是个低劣的男人。” 周颂年温和地说:“我曾利用这一点得到了我想要的,所以我会嫉妒,会害怕,甚至愤怒。” “你是因为我对你用了这些手段所以才这么依赖我,如果有别的男人也这么做了,你会不会也依赖他呢?会不会把我抛诸脑后,又或者觉得我不过如此,然后把另一个人当做你的依靠?” 周颂年看向她。 江月的侧脸在月光跟路灯的照应下,在周颂年眼里,仿佛散发着一层暖光,莹润的眼也亮闪闪的,像是某个夜晚他塞到她手上的玻璃糖纸。 周颂年低声问她:“月月,你会这么做吗?” 第248章 病症 你会这么做吗? 会为了报复某个男人,而去寻找另一个大概率还不如他的男人,会为了得到一时的安慰,去伤害一个待你好的人,把别人当做依靠,把被替代掉的他抛诸脑后吗? 问问问问问,会不会会不会会不会…… 她是小学生点读机吗?问那么多! “周颂年你真的烦死人了!” 江月踩了一脚油门,看都不看周颂年。 她是开着车的,她才不要因为一点情绪问题而出车祸,她比他要理智厉害多了! 江月操纵着方向盘拐了个弯,动作很精准理智,嘴上却恶狠狠地说:“我就会,我就爱这么做,你知道我有多喜欢折磨人。” “你再管不着我了,我不仅要那样做,我现在还要带着你一起去海边,就像你当年说的那样!” 当年? 周颂年仔细思索。 他们的当年太长了,甚至已经渡过了七年之痒,感情化为阵痛,如附骨之疽般在胸口弥漫溃散,苦痛折磨。 温馨快乐的日子不少,争执愤恨纠缠也有许多。 是纯粹恨与瘾与欲的纠葛。 周颂年细细思索,最终停留在一个很久远的午夜。 他刚抓到出轨了魏语迟的她。 准确来说是她拦下了想让人把魏语迟嵌在地上的他。 他似乎说过:“你应该庆幸我现在还留有理智,不然……” “周颂年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最起码现在不会。 车速变得更快了,好像开车的人一点也不怕身边保镖的车跟不上,或者失手撞上什么围栏。 “我一直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的话,你说过我是你最善于聆听、记忆最好的学生。” 江月轻笑出声:“周颂年我现在可一点都不理智,我不绑你,你可以试着跳车,后面的车辆刹不住,会把你的头嵌到沥青地里,到时候得让人一点点铲出来。” 她可不是什么大方乖巧的好女孩。 江月小肚鸡肠得很,他欺负她的事情,她都一笔笔记着呢。 她是要找他算账的。 周颂年面无表情,他冷声说:“你是要为你的旧玩具讨回公道吗?” 江月轻哼一声,说了一句经典渣男语录:“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于是周颂年脸上便更难看了。 他残忍恶毒地说:“那你等着给他收尸吧。” 魏语迟别想着跑到国外就能逃过一劫,他还没跟他算他帮着江月消除痕迹的账呢。 “那倒用不着。” 江月笑意加深,眼眸弯弯,在周颂年眼里甚是甜蜜娇俏。 只是说的话让人觉得她是不是疯了。 因为她用甜蜜而温柔的嗓音,讥讽般说:“他可以来参加我们的葬礼,颂年,我亲爱的daddy,我永远记得你跟我说的话。” “背叛的人,会被绑在副驾驶上,然后被他的情人拖着沉入海底。” 年轻的小姑娘,声音也脆生生的。 像一曲轻快的小调,像在伊甸园把玩着甜蜜果实,对着亚当招手的夏娃。 她对他盖棺定论,语意决绝:“颂年,先背叛的人是你。” 所以她会拖着他沉入海底。 跟她一起。 周颂年没有再回话。 心跳异常加快,快到近乎怦然心动,恰似心脏病发。 他的事业、过去、未来、出事后集团可能面临的危机、外界会带来的舆论跟造谣抨击、他最注重的名声、与生俱来,埋藏在人性深处本能的求生欲望、她…… 他的罪孽! 周颂年极想去制止她。 毕竟他是个人,他本能地想活下去,他看穿了她今天不是带他去找什么情夫,而是要奔向另一个毁灭性的结局。 保镖们也会帮他制止她。 周颂年瞬间想到了不下于三个解决方案。 好一点的,他可以用语言去劝服她。 或者让后面的车辆帮忙卡车位缓慢减速,即便是最坏的方案,出现意外车祸,他们也绝对不会因此受到过于重大的不可逆转性伤害。 周颂年心底闪过万千思绪。 现在的局面未必不可逆转,毕竟他了解江月,他手上还握着真理,甚至江月就在身边,他也有能力去制服她。 但最终他没有动。 江月看到他掏出手机,像是对着什么人发号施令。 “你是要求救吗?” 她轻笑着问,又唾骂他:“你这个懦夫。” 周颂年不答,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额头上青筋直跳,捏着手机的指尖也发白。 很快的,那些原本紧紧跟着她的保卫车都逐渐放缓了速度。 一脚油门踩下,江月将他们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真是疯了……” 周颂年近乎感叹般呢喃。 不会有人再来救他们了。 一切都消失了,在这个空寂无人的午夜,只剩下他跟她,滚滚行驶的车轮就像不可逆转的命运,带着他们走上宿命必经的道路。 周颂年竟陡然平静下来。 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的伴侣载着他,怨怼着他曾经的错误,要带着他走上绝路…… 斯德哥尔摩实在是世界上最浪漫美好的疾病,他们都是对方心甘情愿的罪犯与患病者。 她永远是那个在午夜枕在他胸口,要跟他纠缠至死的,活要缠死他,要用他血肉来豢养的菟丝花,这是他的,也永远是他的…… 江月似乎听到身边人传来的低沉笑声。 前后无车,天上无云无雨。 她鬼使神差朝他看了一眼,竟惊觉周颂年在笑。 他那张永远矜贵傲慢的脸上是扭曲痴狂的诡异神态,往日阴恻恻的目光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替代,像碾碎了所有柔情,缓缓从他眼底流淌下来,要浸到她那里。 明明无雨。 江月却像是听到一道惊雷,震耳欲聋。 她不敢再去看他。 却隔绝不了周颂年的声音,他说: “好幸福……” 车一路飞驰,他们会驶向海的深处。 他们会死在一起。 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 ——他们要永远在一起,哪怕是下地狱! 第249章 示爱 车驶向大海。 周颂年能看见海面上耀眼的光,来自停驻在远处的一艘巨大的游轮。 游轮下长长的阶梯蔓延到海岸港口上,两边站着许多迎宾的侍应生,还有几个明显是更高级别的管理人员站在最前,翘首以盼。 第188章 江月拐下高速,靠边找了个停车位停车。 离港口的人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她没有通知,他们也不会贸然过来。 周颂年难得有些愣住。 他看向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沉默了,面上的表情很尴尬,甚至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他真的有种想拔出真理对着自己脑门来一下的冲动。 好在江月抱住了他。 她说:“我赢了。” 她确实是他最好的学生。 青出于蓝,她把她的老师逼到了绝境,他再也没办法对她扳起那张冷漠刻薄的脸了。 周颂年面上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悲哀,又暗藏着几分隐秘的、卑劣的欢喜。 他不再反抗,名副其实般犹如死在了她手上。 江月问他:“你是一直有手抖这个毛病吗?” 是死亡的宣判。 周颂年到底不是认命的人,他垂死挣扎,像被掐了头还要蹦跶两下的低等动物。 “你是因为我生病了,才这样吗?” 在她抱住他的那一刻,周颂年便知道他跟江月已然和好了。 这是他们之间特有的默契。 他们对生病的人总是带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同情。 江月不满地抬起头,要推开他。 周颂年却不许,他把她按在怀里,一点也不想看见她同情的目光。 他今天带了真理,他不想现在就吓到了她。 江月气哼哼的,她咬了他一口。 胸口处传来钝痛,周颂年觉得那是他的心,只盼着蹦到她嘴边,被她吃下去,又怕被她听见咚咚跳得太响,嫌弃聒噪。 等她总算放开,周颂年才听见她的声音。 “周颂年你怎么这么笨啊。” 江月抱怨道:“你觉得我是什么很好的人吗?我可是你养出来的,如果今天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很讨厌的人,他还敢囚禁我,还带着这个……” 她抬手拍了拍他腰间的真理。 周颂年吓了一跳,连忙捉住她的手:“很危险!” 毕竟真理枪口对准的地方离她更近。 江月也没有在意他明明可以把她的手甩开,但偏偏握在掌心里,还习惯性的揉捏了两下的怪异亲昵行为。 她知道周颂年有着怎样高傲的自尊,以及固执的思想。 江月说:“要是你是那样的人,让我半点也不喜欢,那我肯定巴不得你死了算了。” “我会骗你车抛锚了,让你下去帮忙看看,然后假装不经意踩了下油门,把你来回碾几遍,最后请一大堆巧舌如簧、来自最高学府人脉众多的大律师,到法庭上,帮我具以力争……” “我还会在法庭上哭哭啼啼,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很爱我的丈夫,我只是不会开车,一不小心就把他压死了……”” 江月说着,还做作地嘤嘤哭诉,假装啜泣落泪。 好像她真的是案件中假装可怜,故意戕害丈夫,在法庭上装模作样的坏女人。 周颂年拍着她的肩,半真半假:“那他可真是幸运。” 最起码在人生的末尾,还能得到妻子的示爱。 即便是假的。 “难道你不幸运吗?” 江月指尖勾了勾他掌心,而后又被一把攥住,再动弹不得。 “我可没有杀你,我不喜欢的人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在意。” “颂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我不爱你,你病了就病了,最好去死,死了我还能继承一笔财产,然后自由自在地过着我自己的小日子。” 她把自己说得好恶毒。 偏偏周颂年极喜欢听,甚至隐隐流露出几分幸福色彩,眼底的温柔悸动藏都藏不住,仿佛听到妻子在对他示爱。 不对,他的月月就是在对他示爱! 这怎么不令人满心欢喜,为此欢欣雀跃。 只是江月又问:“那你以前照顾我,是因为你人好,或者你对我有着责任吗?” 真是调皮的坏女孩。 她在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闭嘴,过来献吻亲他,或者闭上眼睛,微微撅起红唇,待他采撷? 周颂年极轻的叹息一声,眼底浮上笑意:“月月,我是一个恶毒、贪婪、下流的男人,我……” 话语到底还是有几分艰涩。 脸皮厚如周颂年,面对现在的场景,也难得生出几分别扭羞怯。 毕竟他已然习惯沉稳,他年纪渐长,自知毛头小子般的热烈只会显得愚蠢,含蓄才是适合他这种类型男性的永恒美学。 但女人总是要哄的,江月尤其要哄。 不说点真心实意的话,是真的会被打入冷宫。 周颂年再艰涩,也得对着他的月月说:“我只会去照顾你。” 他又不是闲得没事干。 周颂年的时间很宝贵珍惜,他没有那么多精力花给那些不必要的人或事。 相识八年。 除非他们冷战别扭,否则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工作、睡觉以及江月上。 甚至睡眠时间都可以适当减少,但陪她的时间只会变得渐多。 江月却不满意,她推了推他,想往后撤。 周颂年不许:“我也只会照顾你,我很乐于照顾你,因为我是你的丈夫……” 她冷哼,他又急急忙忙地找补:“我也很疼爱你,我们是因为互相喜欢才在一起的,我要是不爱你我就不会跟你结婚了,月月,你知道我一向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 周颂年絮絮叨叨的,求爱的话都像胡言乱语的呓语。 最后他一脸颓丧,好似自知堕落,又像忍无可忍般,图穷匕见,艰涩地在她耳边说: “月月,我想亲你。”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在混乱中亲了她发顶好几下,甚至薄唇还碰触到她的额头,仿佛下一刻就要去亲她的眼睛。 但见到江月那张面无表情的、冷漠的小脸。 周颂年像是被蜡浇筑活死人。 身上犹如有火在烧,偏偏动弹不得。 江月冷声说:“你还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你是不是又要欺负我。” 她这样冷漠,周颂年往往要逆反。 于是江月反应极快,很快滴了两滴泪下来,咬着唇指责他:“周颂年你欺负人。” 周颂年只得缓缓地放开了她,动作艰难,关节都像是生了锈,留恋不舍。 等彻底放开她后。 周颂年慢慢退回到他的座位上,后背抵着车门。 他看着她,眼神还流露着几分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地想去抓她,但最终还是钉在了那里。 犹如一条危险十足的巨蟒,盘成了一个极具威慑力的圈,直着半身,正对着猎物虎视眈眈,眼底的垂涎都要滴落下来,活要吞吃了她。 但最终这冷血残酷的猎食者,还是在猎物的无用眼泪攻势下后退蜷缩起来,仿佛在说: ——“我会停在这里,你不要害怕……” 又暗藏着几分危险的挣扎祈求。 ——“也不要逃走……” 第250章 爱情童话 江月知道周颂年是那种很有进攻性的性格。 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又偏强势,掌控欲强到跟控制狂只差一线,还没什么道德。 一旦落了下乘,他就忍不住要暴露本性。 又偏偏高傲得很,绝不轻易言败。 便是被煮熟了,脸都是冷的,嘴也硬得像是一块永垂不朽的坚固钻石。 ——做不到万年不腐,但至少也能硬气上百年。 此时此刻能钉在那里,只面露隐晦威胁,已然是他苦苦压抑本性的举措了。 江月仔细观察着他。 直到周颂年快要抑忍不住,才露出一张甜而俏的笑脸,亲亲热热地去贴他。 亲他的脸颊、颧骨、下巴,仿佛是小猫在跟大猫在亲昵玩闹,不带半分暧昧。 死活不去碰他极力想要克制,但依旧紧抿着,等她来吻的薄唇。 ——‘她在故意勾他,吊着他,惹他不安着急。’ 周颂年心知肚明她坏得很。 也知道此时此刻他只要专固自身,也可以磨到她屈服,跟她互相折磨,消耗辰光,未必不是乐趣的所在。 但他到底还是屈服了,周颂年不会输给利刃,但会输给她的吻。 更何况她才说过她喜欢他。 “我爱你……” 他艰难地说。 神情颓丧,像挨了一顿揍,被赶出领地的雄狮,微垂着头,又野心勃勃,目光幽暗深远,肌肉勃发,期待着能占据另一块地盘。 ——比如她的心。 周颂年到底还是伸手捧住了江月的脸,她也有些愣,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对她说那三个字。 虽然他以前也说过,但那如同被揍了一拳的表情实在让人感动不起来。 江月有些想躲避,但到底忍住了,周颂年在她这里是属大猫的,一旦看到猎物躲避,露出后背,便要忍不住展现攻击欲。 第189章 她佯装没听见,故意试探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 薄唇几乎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形状好看的唇珠被隐去了,周颂年看上去极不甘愿。 江月也气咻咻的,她都这么努力了,他却又缩回了壳子里。 他是什么傲娇大小姐吗?!!! “你又不承认了!” 她在他这里总是有着能随意挥发的别扭怒气。 好在他们离得极近,江月极容易就能贴近他,然后在周颂年闭着眼等着迎接她的头槌的时候,她便恶意的、极坏地咬住他的唇。 周颂年自然不许,启唇跟她较劲。 舌尖勾缠,凶狠地掠夺走她的气息。 逼得她不得不在窒息中软下来,靠在他怀里,含着生理性溢出的泪,偶尔唇边泄出的一丝嘤咛,便是她在这场小型斗争中投降的预兆。 不知过了多久。 江月才在窒息中被人放开,眼角滑落的泪被罪魁祸首吻走,周颂年的轻笑在她耳边回响。 他似乎在说:“多谢款待。” 江月偏过头,含着泪不理他了。 周颂年只得抱着她,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那枚关乎性命的筹码到底落了地,心脏闷闷地响,痛苦到仿佛要牵扯出来。 江月觉得肩窝处温热滚烫,是他沉重吹拂的气息。 “我爱你……” 周颂年低声说:“不要再跟我生气了,月月,跟我和好吧。” “嗯。” 江月眼底发酸,她眨了眨眼,把那些没有出息的小气泡都憋了回去,努力地去抱住他,指尖扣入他背部的皮肉里。 “嗯是什么意思?” 周颂年不接受模棱两可的回答。 只有这件事,他不容许有半分灰色。 好在江月是世界上最最好的女孩,待他最好,也最好只待他好。 “我们早就和好了。” 江月希望她的声音听起来不要像在哭,最好不带半分啜泣:“我一点也不喜欢跟别人吵架,也不喜欢故意去跟别人冷战,辜负别人的好意……” 她对旁人的好一向是很珍惜的。 她会记得吴敏敏曾经抱过她,把她考第一的奖状贴在家里最明显的地方,会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把唯一的鸭腿塞到她嘴里。 她会记得江奉会为了她跟那些不怀好意的校霸、那些青春期对同性带有恶意的坏女孩们拼命,会努力去赚钱,捡瓶子也好、在杂牌小炸鸡店、奶茶店当店员也好。 江月知道江奉是很笨的弟弟。 努力赚钱的样子就像笨拙的小狗,努力地在垃圾堆里翻找骨头,然后拿着这些被压榨过的辛苦钱,和她一起吃宵夜,摇着尾巴邀请她跟他一起逃跑。 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她有多想逃离,江月到底还是没有待他们很差。 她对她身边的人待她好过的人都很好。 她会离开家人,但离开前她会给吴敏敏跟江奉很多钱。 她会记得方青筠想要放长假到处旅游的梦想,所以在离开之前,给她赚了一笔足够她歇息环游一整年的钱。 她会记得陈琳对失业的恐惧,所以留给对方一个永不失业的工作。 她会给魏语迟未来的公司注资,当他的天使投资人,因为她为曾经的事情感到亏欠。 她似乎待谁都很好,好像缺爱到懦弱。 偏偏这样的人,待周颂年最坏。 谁叫他待她最好。 好到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好到让她像一个第一次被抱起来,摆放到温馨房间的孤儿一般不知所措,甚至生出怨毒恨意。 恨他来的不够早,恨他待她太好,又好的太力所能及。 “我跟你和好,不是因为我想要逃避,也不是因为你生病了我同情你,我跟你是一样的人,我对别人没有一点多余的同情心。” 说话真的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周颂年抱她抱得太紧,紧到她或许窒息,难免落泪。 “我是因为你对我很好,你真的很疼爱我,你会照顾我,纵容我,我才跟你和好的。” 好自私的话。 或许她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周颂年的喜欢,或者说他的爱太拿得出手了。 他的时间很值钱,所以他尽量抽出时间陪伴她,他守卫自己的利益犹如守卫金库的恶龙,但他会把她一起接到他的堡垒里,跟他共享他那些来之不易的财富。 他是一个觉得情绪价值一文不值的人,但他会本能地去照顾她,去填充她生命里那些缺失的角色。 老师,父母,恩人,以及极好极坏的情人。 他在他还不爱她的时候,就已经在用他能做到的,最好的待遇来对待她了。 “所以你是因为这些才留在我身边的吗?” 她最坏的情人在她耳边低声询问。 她永远自私贪婪,就像他一样。 他们都想剥夺对方手上死死攥着的那枚珍贵筹码,像是上了一个不能赢,便要死的致命赌局。 江月已经得到了他给出的筹码,天平的一端朝她倾斜。 所以她难得大方,努力地挤出笑容,让自己显得好看一些。 “不是哦。” 江月说:“我是因为爱你才这样做的。” 他们打成平手了。 筹码互相交换,由他的心,落到她的手,再持久的战争也会到达和平。 毕竟这是一本庸俗的爱情童话。 第251章 连理枝 和平的战争有和平的解决方法。 比如现在。 在他们和好的十分钟后,江月总算领悟到一个能让周颂年嘴不要那么硬的方法。 ——那就是在他一要嘴硬,把“我爱你”这句话用非常别扭且恶意的话语去修饰的时候,她就要立刻去亲他。 亲到他们两个都昏头转向。 周颂年便会放弃抵抗,果断投降,十分真诚地说出他的心里话。 比如:“我爱你。” 比如:“月月真可爱。” 再比如:“我真想死在你身上……” “这句话收回去啦!” 江月涨红着脸,推了他一记:“你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外说!一点也不健康!” 以及周颂年真的很聪明。 他的聪明具体表现在接受能力特别强,在大脑不是十分清醒,最起码被小头跟过于激荡混乱的情绪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时候。 周颂年依旧能领悟到江月所做的举动代表着的含义,以及对此举一反三,加以利用。 就像现在。 他开始佯装艰涩,有意去说一些无伤大雅的反话,一边暗戳戳告白,一边骗她主动来亲他。 甚至还会在其中掺杂几句十分动人的情话,来诱骗出江月的真情实感,哄得她也诉说了一些他非常非常喜欢听的蜜语甜言。 等江月终于从这个上头的互相驯化游戏中回过味来。 时间已然又被他拖延了十多分钟。 最可恶的是她的嘴都要被他亲烂了! 周颂年却依旧是一副并不餍足,依旧蠢蠢欲动的垂涎模样。 “周颂年你这个骗子!” 江月气呼呼的,总算推开了他,然后在周颂年还想伸手抱她的时候,捂着红肿的唇,小声指责他: “你不要再粘过来了,我们不是亲嘴鱼,我的嘴巴已经破皮了,我等下还要见人呢。” 见人就见人。 周颂年恬不知耻的凑近她,在她防备的视线中,出言诱骗:“哪里肿了,月月把手放下来,让老公看看是不是受伤了。” 他才懒得管别人怎么看他们。 他跟自己的宝贝亲近,难道还要跟那些外人报备? 什么太平洋警察,管东管西还要管他今天是不是在跟他的月月亲呢。 周颂年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给她打上的标记,让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他天生是资本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圈地。 江月要是信他就有鬼了。 周颂年有张良计,她自然也有过桥梯。 索性大大方方放下手,又故作委屈地说一句:“颂年,我嘴巴真的破皮了,有点疼……” 她一说疼,说不舒服。 周颂年的理智便立刻回魂。 捏着她下巴凑近,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她的“伤口”,发现只是有些肿了,这才放下心。 江月握着他的手,本来想直接丢开,但是看到周颂年落寞的眼神后,到底还是跟他十指相扣。 “你有点太粘人了。” 江月小声吐槽。 周颂年只当没听见,她的手很软,捏在掌心里像是没有骨头,他都不敢重重去握,生怕把她捏坏了。 两人连体婴似的下了车,牵着手往那边停渡的游轮走去。 礼貌地应付完那些热情迎接的工作人员,在他们暗藏八卦的视线中,两人牵着手,并排坐着,分享了一顿美味的宵夜。 第190章 并且周颂年无视了江月:“不要牵了,感觉我们像是那种青春期的热恋情侣,看上去特别恋爱脑、不聪明、以及没有边界感。” 类似这样的抱怨。 他们是花钱服务的顾客,江月甚至包了这一整艘船。 如果船上的服务人员因为情侣正常的亲昵行为而露出不满神色,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周颂年半点也不会因此尴尬,甚至微微颔首,示意她插一块甜橙亲手喂给他吃。 理由也很充分。 “月月,我们现在在牵着手,我有些动不了了。” “动不了你就放开呀。” 江月别扭地说着,但到底还是顺着他了。 毕竟周颂年故作可怜,桃花眼眼尾下垂的落寞模样确实有那么几分惹人心软。 安保人员也都被周颂年叫了回来,甲板上还是得有全副武装的自己人,他才会觉得安全。 周颂年很庆幸自己还保留着谨慎的本性,留了一手,没让他们直接下班,而是找地方停车等待他下令,或者等待六个小时后的紧急预案。 ——帮忙打捞车辆。 这样可以避免他被泡得太丑,下地狱后吓到了她。 周颂年问:“怎么忽然想要坐船?” 江月便说:“我想看在海上看日出。” 意思很明显。 等到白天他们就会停岸,这件事发生的突然,周颂年没有排好休假的档期。 他是那种很讲究秩序的人。 就连要去找假死出逃的她,都要努力工作,压缩时间,期间不断派人搜集她的信息,尽量让人拖住她。 直到他在工作档期中排出一个合适的时间,并且留下了应对各种风险,比如“集团当权者突然因意外逝世” 诸如此类的方案之后。 周颂年才会来找她。 唯一一次意外。 还是在那天接到消息,听到她开着车去了海边,一时间情绪失控,第一次在会议中途撬会,连司机都忘了通知,直接开着车要去找她。 然后没过多久,就在半路上因为听到她沉海的消息而出了车祸。 如果江月知道,那她大概会在心底吐槽: “周颂年的车技确实有些过于差了。” 第252章 坏月光 今天事发突然。 周颂年明天还要去处理某个项目的统筹工作,以及在外地分公司的老总要过来汇报工作进程。 江月贴心的时候真的很会体谅人。 周颂年难免觉得亏欠:“月月,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 工作是做不完的,他或许应该趁早休假一段时间,多去陪一陪她。 “不用啦。” 江月说:“你上班很正常呀,反正你赚钱也都是给我花,只要你不把身体熬坏,那就按照你的行程走好了。” 她又不是没了周颂年就不能独立行走的粘人生物。 周颂年不在的时候她就当放假了。 毕竟真没人能顶得住被人一直盯着,周颂年在家的时间一多,百分百要折腾她,不然就是管这管那,可招人烦。 看周颂年还要说这个话题,江月生怕他真一时想不开搞了个长假来烦她, 江月连忙道:“不说这个了,很晚了。” 她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扯着他往房间里走。 周颂年自然依从,游轮的房间倒没什么特殊之处,反正面对他们这类人的服务场所,装修不可能不奢华。 等各自洗漱过之后。 周颂年走出浴室,却没有看到江月的身影。 “月月,你在吗?” 叫了几声。 从“月月”到“江月”再到“你出来!” 没有人应他。 房间也找遍了。 他问了外面的服务员,对方看他的眼神很惊恐。 周颂年想或许是他的表情不太好看。 太过狰狞。 “先生,我们没有看到江小姐,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调过道的监控,您放心,游轮安全系数很高,我们一定能把人找到……” 周颂年一时间只觉得心沉沉地坠到了胃里,被胃酸浸地透彻,怄到让人恨不得把它们一并剖出来锤烂了。 他又被骗了。 江月这个小骗子,游轮是她包下的,那些服务人员自然听她的话。 她又去哪里了? 这是她的报复吗? 一定要等他把心都剖出来给她看了,把筹码都压到了她身上,她才会称心如意,然后一脚把他这份并不讨她喜欢的恶人,踢到岁月的鸿沟里。 周颂年真恨自己为什么刚才信了她的谎话。 什么“爱不爱”,“喜欢不喜欢”。 他不该那么贪心,他只要得到就好了,只得到人,总好过现在一无所有,她现在又跑到哪里去了…… 周颂年想着,他阴沉着脸,捏着手机,找出那串私密电话。 只要拨通,他们就再也不会有分离的烦恼了。 他不要再被她欺骗了,被同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愚弄,实在是…… “颂年……” 是她的声音。 透着几分怯。 周颂年连忙循着那惊鸿一现的声响去寻找她,就像江月离开的每一个夜晚,他在偌大的别墅中寻找一抹孤魂。 寻找他的魂。 最终他停留在游轮套房的衣帽间里,面前是一扇极大的衣柜。 雪白色,上面雕刻着壁画,是一簇又一簇的洋桔梗、穿插着玫瑰,铃兰、风信草,环绕着它们的是月桂枝藤。 周颂年觉得很熟悉。 像某一场他参加过的不幸婚礼。 他抬起手,但最终没敢拉开那扇门,他不知道江月在不在里面,更不想看到她不甘不愿地哭。 ‘她又后悔了吗?’ 或许今天只是他的梦? 也或许他真的疯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回来过,他只是没有找到她,所以臆想自己得到了一切。 不然她怎么可能跟他示爱。 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不真心实意地说爱他了。 “颂年,你在外面吗?” 氛围寂静如死。 江月总算躲不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点衣柜,从缝隙中去窥看他。 然后她看见了周颂年阴沉的脸色,他的眼睛…… “颂年你眼睛怎么红了?” 江月连忙推开衣柜,周颂年躲都不躲,只一味地紧盯着她,柜门险些撞到了他。 江月讪讪地笑,扯他的衣袖:“我不是故意这样的,我刚才发现这个柜子跟以前那个很像,我就玩一玩,结果听到你在找我……” 她听到的时候差点没吓死。 周颂年喊她的时候百分百生气了! 江月承认她是有点坏心眼,本来只是想吓吓他,结果没想到能把他气成这样,怕挨他教训,自然不敢出去。 本来想等他消气了再出来。 却没想到周颂年突然安静下来,他这人可怕得很,板着脸训斥她还好,一旦静悄悄不做声,那必定是要搞出大事情! 江月再不敢躲,本着他今天肯定心软的心思,出言叫了他一声。 却没想到看到周颂年这副模样。 更心虚了。 “颂年,你不要生我的气。” 江月咬着唇,然后很快又不咬了,她嘴巴疼,刚被亲肿了,现在还没好。 “我不是故意要气你的,你眼睛怎么都气红了,我害怕。” 她说着,但实际上看上去没有半分胆怯。 毕竟如果她真的怕他,就不会主动伸手去揽着他的脖颈,一下一下地去亲他紧抿着,不肯被她撬开唇舌的薄唇。 “你不要生气了。” 她也是很会哄人的。 周颂年被亲了好几下,她是温热的,眼眸莹润可爱,声音清而绵软,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甜,像一颗挂在枝头上只朝他招展的脆桃。 脆桃蹦跶着跳到了他怀里,温言软语地跟他说话。 哄了一会,见他还木愣愣,一副十足生气的模样,不肯理她、 江月便也生气了,拧他的胳膊,抱怨他:“颂年你不要这么小气,你大方点好不好呀。” 她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他的幻想。 周颂年呼吸急促起来,但心又悬挂回了安全的所在,定了神,伸手就去抱她,力道大到像是要把她嵌到他的肋骨里。 “月月,你不要再乱跑了。” 江月没听懂,“我没有乱跑。” 但她到底还是回抱了他。 暗戳戳地引导他:“你不生气了对吧,我们可是和好了,你不许再欺负我,不然我……” 周颂年目光一凌,抬手便打了她腰臀一记,冷笑着说:“你就是故意的,你下次要是再这样折腾……” 他不能让她这么把玩他。 不然真的要折寿十年。 江月含着泪,好在他没有接着罚她,反而揉了两下,又问:“知道了吗?” 第191章 “知道了。” 她不情不愿,含含糊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扯着他,要他跟她一起倒到那个大衣柜里。 柜门自然而然地关上。 无光无影的黑暗之处。 周颂年听到他的女孩,那抹照在他身上的小月亮,那个永远比他要勇敢的倔孩子。 她说: “周颂年你给我从实招待你跟宋墨挽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不然我等下就掐死你!不许挣扎,你脖子上已经被我挂上领带了,哼哼,你这个没有防备心的家伙!” 第253章 小河蚌 周颂年的心中那些文艺的感动瞬间消失。 甚至手还有点痒。 想对着她化身东亚强势家长,让这个不知死活、非要踩在他雷点上蹦迪的坏女孩吃一吃她应得的教训。 看看能不能稍微为她增长一些必要的智慧。 最起码要让她知道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着急,却躲在衣柜里一言不发。 但周颂年也知道这次对话非同寻常。 江月是很小心翼翼的人。 是封了口的倔强小河蚌,衣柜是她觉得安全的领地,她把他接纳进来,问一些她很在意的话。 一些不太光明的、带着心酸跟嫉妒的问询。 回答至关重要。 最起码关乎到他的宝贝以后会不会不理他。 ‘真不知道她想问这些有多久了。’ 周颂年稍微一想,便觉得心酸,他头一次反思自己,实在是个恶人,怎么敢那样去欺负她。 只是反思归反思。 周颂年对她的询问异常重视,自然更不可能随心所欲地说话。 反而带着几分诱导跟暗示地去问她:“月月,你想让我回答什么?” 你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他会尽心尽力地去编造,在未来一丝不苟地履行,他要比他想象中还要更溺爱她。 脖颈处的领带收紧。 他的宝贝女孩冷笑着说:“周颂年这个坏男人!不许编造谎言,更不许哄我,我要听你说实话,不然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 那可不行。 周颂年叹了口气。 她了解他就像他了解她,谁让他们一起生活了八九年,如果他在三十多岁时碰到她,一定能伪装地天衣无缝。 可惜他那时候也才二十三岁。 跟如今相比,尚且手段稚嫩,错漏百出。 更何况她是他亲自教出来的,对付别人不知道行不行,对付他却是一打一个准,可见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不许笑!” 江月抬手就打了他一记。 轻飘飘的,仿佛在跟他调情。 周颂年握着她的手,含笑着亲了亲:“月月是在嫉妒吗?嗯,怎么这么会讨老公喜欢,是故意要让我爱你,喜爱到离不开的程度吗?” 然后他就感觉系在脖子上的领带松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宝贝近在咫尺的委屈啜泣:“你又跟我含糊其辞,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周颂年立刻直起身。 又被江月按了下去:“你不许动!” 声音像憋着哭腔。 衣柜很大,但他身量实在太高,两个人挤在一起,像叠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摞着一个。 ——而她恰恰坐在他的腰上。 紧密温热,在黑暗中看不清对方,却能听到互相近在咫尺的呼吸,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以及渐渐萦绕过来的,带着同一种香氛味道的气息。 周颂年想伸手去摸一摸她的脸,最好能拂去她眼下的泪。 但江月不领情,她别扭地拍开了他的手,非要他给出答案。 周颂年只好说:“月月,我不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 周颂年这人挺神奇的。 在没有什么道德的同时,居然还具备着极高的素质跟仿佛刻到骨子里的涵养。 他几乎不会对旁人的事情说三道四,极少极少说脏话,就连骂人都带着几分文绉绉。 对待下属员工也好,服务人员也好,或许有些淡漠疏离,但绝对不会一副高高在上,仿佛对方只是尘埃的模样。 他是非常符合时代的资本家。 内心再怎么孤高自傲,面上依旧因为涵养,而流露几分温和儒雅,甚至能称之为“亲民”。 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为了讨好情人而去说其他女人的坏话,就连那次对宋墨挽的死亡威胁,也是因为对方先惹怒了他,侵犯到了他的利益。 但江月要的是特殊。 她知道她现在显得有一点作,但也都是被他惯的,她要是问不出准话,心底怕是要怄气一辈子。 那样太难受了。 周颂年看穿了她,到底纵容,极轻地叹了口气:“月月,我跟别人都没有关系,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给我脑子里上了贞操锁,所以我才这么……” 江月故意说:“我才没有给你上什么锁。” 周颂年便笑着哄她:“是我自己上的,我一见到月月,别人就再也……” “我是认定了你了。” 他悲哀地说:“可能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来还债了。” “你也可以不还。” 江月故意顶嘴。 好在他知道她在口是心非,他心甘情愿死在她手里,再悲哀都是暗藏愉悦的。 “是我偏要还,月月,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上辈子也会,现在也好,下辈子也好,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周颂年暗自恼恨,他还是学不会哄女人的好听情话。 磨炼太少,想的太多。 这也是一项值得改进的缺陷。 好在她笑了。 带着几分被溺爱出来的娇气。 她又跟他翻旧账:“那你为什么支持她去当艺术家,你为什么不支持我,难道我就不能好好发展,当艺术家……” 江月思索一番。 艺术家估计不行,她没那个天赋。 “当演员,或者老板什么的。” 犹豫的语气,好像要在里面挑选。 她也只有在这种安全、狭小、互相看不见对方的阴暗地方,才敢跟他敞开心扉。 诉说那些以前她以前从来不敢说,生怕被人嘲笑讥讽的话。 周颂年却板起脸。 还好江月看不见,不然她又要闹了。 他到底没舍得训她,只解释说:“月月,周宋两家有过合作,婚约解除这件事,我的责任比较大,自然也理应对宋家的损失做出合理赔偿。” 比如输送一些不太重要的利益。 毕竟联姻而已,婚结不成不代表要结仇。 双方合作照旧,又各有过错,他作为男方,自然要摆好姿态,给对方几分无关痛痒的补偿。 第254章 保护欲 江月因此嫉妒。 周颂年未必不暗藏欣喜。 毕竟他确实很享受被江月佯装嫉妒,频频查岗的模样,甚至还为了表忠心,直接把办公室跟休息室的监控权限都交给了她。 只怕她不看不查。 真正令周颂年严肃起来的,反而是江月随口说的那些话。 “月月,我敢跟你保证我跟宋墨挽在婚约结束之后,就再也没有单独相处过,即便是在婚约存续期间,我也没有越线过。” 周颂年说:“婚约口头约定的时候,我只有十五岁。” 他以前总不大好意思跟她说这些。 那样会显得自己过分孱弱,仿佛在卖惨。 周家跟宋家的婚姻也不是什么十分正式的约定。 毕竟双方年龄太小。 十几岁,都还没定性。 现代社会又不是古代,包办婚姻早已被淘汰。 除非是那种没什么本事靠家里吃饭的小开,不然结婚,跟谁结,大概率是双方自由选择的结果。 既然婚姻不能直接包办, 那周、宋俩家也自然不会让子女搞什么大型订婚仪式。 毕竟宋墨挽跟周颂年都是有联姻价值的人,而且也不一定会真的绑死,双方各自还有备选人abcde,张王赵李裴,谁知道最后会跟谁结婚。 万一出了事,岂不是双方脸面都不好看? 公认跟公证的区别就在于此。 他们是圈内公认大概率会结婚的“未婚夫妻”,郑惠跟薄问雁关系极好,利益关联,也乐于互相帮忙造势。 至于公证…… 除非离结婚只差临门一脚,不然不可能会有。 毕竟婚姻是生意,生意也是生意, 总不能因为婚姻这一桩生意没成,就把其他生意给砸了吧。 周颂年把那些在所谓上流社会的“约定俗成”逐一拆解,仔细跟她解释。 又难得诚实:“月月,我在当时没有选择的权力,同时也对集团对周家负有一定的责任,事实上我也因此得到了好处。” 周颂年不会不承认这一点。 就像即便宋珏现在来了,也不敢说他没有靠着女儿的婚约,跟周家进行了更深度的合作。 第192章 “所以即便退婚,我也跟宋家那边保持着基本的合作关系。” 当然现在是没有了。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他们都只是纯粹的食利生物。 宋家现在被拆分成好几份。 至少有四分之一的资产流落海外,三代继承人们内部斗争激烈,对外还被周颂年这类人紧盯着找机会割肉,金币不知道被爆了多少。 名声扫地,股市跳水,银行抽贷。 阶级滑落依然是板上钉钉。 即便日后缓过劲来整合,也要耗费上百年才能重新跟他们以平等的关系建立合作,而不是被当成白手套压榨过后用完就丢。 “月月,我们这个圈子就是这么残酷,所有人都会盯着对方,企图吃对方的肉,喝对方的血。” “或许会有所谓的朋友,看着似乎感情很好,但几千万上亿甚至几十亿的利润摆在眼前,你会完全不看利益,只去看跟对方的感情吗?” 江月听的心惊:“我以为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十几二十年的发小情谊,说是挚交都不为过。 江月只觉得她的下限又被刷新了。 至少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为了钱去算计方青筠。 “利字当头,人是会变的。” “张英奕也好,王宝仪姐妹也好,甚至李建洲,他说他把宋墨挽当妹妹,甚至还想娶她。” 周颂年嗤笑一声:“但他们都在宋家出事的时候落井下石,我也是如此,甚至我还是把宋家推下井的人之一,只不过没有亲自动手而已。” 他不过是说了几句话,换了换合作的职务人。 宋珏的婚生子跟私生子便各分阵营打起来了,对外界的危险一无所知,宋墨挽又刚巧来找他的麻烦,他这做前未婚夫的,自然要给她出个好主意。 那天他说的那些话,不是说给宋墨挽听。 而是说给宋墨挽背后的薄问雁。 自己的利益,跟儿子的利益。 她会选哪一边? 事实证明,薄问雁能跟郑惠成为多年闺蜜不是没有道理。 她们都是忠于自身利益的人,是豪门用以联姻的女性的最佳典范。 衣柜里的空间还是那样逼仄。 周颂年传来的热度很暖。 江月身上冷得厉害。 她没忍住发抖,像一只突然被丢到寒风里的家雀。 周颂年察觉到了。 他抱住了她,用自己的身体去暖她。 “我在这里,月月,别害怕,我很抱歉让你听到这些,我知道我在你那里一直是个坏人,我不符合你理想中的丈夫应有的形象,我看重利益,我并不善良。” 他尽量放缓声线,不要让自己显得太过严肃跟冷漠。 “月月,我……” 周颂年难得嘴拙,只干巴巴地哄她:“你不要害怕我。” 不要因为他跟她的差距,因为他注重利益的本性,而去有意疏远,甚至恐惧他。 或许是四周太过黑暗。 周颂年看不见江月脸上惶恐的神情。 所以他没有向以往那般深思熟虑,三缄其口。 反而难得敞开心扉。 周颂年低沉的声线在江月耳边滑过。 “月月,我不会让你去当什么艺术家。” 江月总觉得周身像是缠了蛇。 她理应觉得害怕。 但现实却是她落下泪来,愈发抱紧了他,她惊觉她并不惧怕他说的话,甚至还庆幸。 最起码他是握刀吃肉的人,而不是被甩在砧板上的肉。 这个极坏极坏的恶人。 是她最忠实的骑士,即便他冰冷带刺的盔甲也会在不经意间伤到她。 “我不想在背后嚼人舌根,但这份职业没有别人想的那么光鲜亮丽,有些事情一旦沾上,这辈子就很难脱身。”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 手一下又一下,轻轻地去拍她的背,像在哄他的小女孩:“我给你的每一分钱都是正当干净的。” “你的信托基金在婚前办理,是婚前财产,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至于我们离婚我给你的钱,全都来自我这些年赚到的盈利,跟周家没有关系,甚至还有单独的法务部门来处理我给你的那些资产。” “即便日后周家出了事,我出了事,不管我们当时是否复婚,你都不会承担半点损失,就连我现在也动不了你的那些资产。” 周颂年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跟她谈爱,他只谈利益。 他在最“不爱”她的时候,都对她抱有着最高的责任感跟极强的保护欲。 所以他允许她跟他共享财富,把那些他最看重的,觉得好的东西一股脑地塞到她手上,还要教她一大堆维护自己的方式方法。 甚至周颂年连他自己也不信任。 在教了她如何防备“坏男人”之后,还要亲自动手,帮她建立了一支只跟她的财产利益相关的法务部门。 目的是为了防备未来的他。 他不容许日后思维转变的自己,侵犯她的任何利益。 第255章 永恒之爱(正文完结) “说得好听。” 江月咬了他的肩膀一口,磨了磨牙:“算你过关好了。” 她到底有些执念,气哼哼的:“艺术家不许当,演员跟老板也不许吗?你这么有钱,扶持我一下怎么了?” 周颂年垂眸,冷笑:“演员更不许,月月,你得有点公德心。” “我怎么没有公德心了?” 江月不服:“我又没做过什么坏事。” 周颂年半真半假道:“月月,你要是去当演员,总不可能一点亲密戏份都没有,就算你知道我舍不得拿你怎么样,你也不能把其他男演员的命不当回事吧。” 演艺圈就是大染缸。 多干净的人进去都得染一层色。 别的不提,光是因戏生情的剧组夫妻都一抓一大把,一堆俊男美女天天对着演感情戏,没事都要生出事了。 周颂年可不想为自己未来的情感生活增添烦恼。 更何况网络上那些人最爱嚼她这种“嫁入豪门”的女孩舌根。 要是江月真去演戏,或者当什么网红、明星,不管演技如何,百分百要招来攻讦谩骂。 江月又菜又爱看。 时而得意于别人“骂”她是“有手段的漂亮狐狸精”。 时而又因为旁人攻击她的家庭,以及某些好事者通过猜测臆想,撰写她与他与她的豪门三角恋,深宅意难忘,而自我代入心酸难过。 周颂年手底下的公关部门不知道炸了多少营销号。 到现在还时不时被翻旧账。 估计不到五十岁,她都要记着他的仇。 实在是甜蜜的苦恼。 至于做老板…… 周颂年沉思一会,“月月,我知道你一直不满我不让你到外面上班的事情。” “但工作是很累的事情,没有人会喜欢被剥削。” 他捧着她的脸,“不要咬唇,月月,我不是在教育你,你不用觉得委屈。” “但是我不能随便放你出去,你得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签下的每一个文件、留下的每一个签名,指纹,都需要深思熟虑,不然日后极有可能会迎来一场无妄之灾。” 周颂年是真怕她在这种事上犯轴。 每次一提,都忍不住要三令五申。 “月月,我不是神仙,我总有管不到你的时候。” 周颂年说:“你根本不明白有多少人在盯着你,他们会像蚊蝇一般缠绕着你的周围,只等着用那些精心修饰过的语言跟文件,骗你签下那些所谓的合法条约,然后好顺理成章地去吸干你的血。” 他就像他们刚离婚那样。 抱着她,神经兮兮地跟她絮叨谱写那篇:《关于豪门小姐防止破产的三百六十五招》 具体内容可浓缩为一句话。 “远离老三套,不许做生意,拒绝乱签名,有事找律师,积极求老公,绝不搞冷战……” 后面那句绝对是因为私心故意加进来的。 江月只觉得周颂年今天异常多话。 也异常粘人。 死死地抱着她,好像生怕没抓牢,她就要因为对他的恐惧,一溜烟的就跑掉了。 她顺着他拍背的力道,深呼吸了几次。 “知道了知道了!” 江月到底还是没忍住打断了他的话。 她忍无可忍地尖叫:“周颂年老爷爷我都听清楚了,我以后再也不提了!你也别念叨了我耳朵都要被你念到长茧子了!” 又特别小心眼地把眼泪全都抹到他怀里。 周颂年有洁癖,她就要故意作怪,去欺负他,看他皱着眉,又不得不忍受她的模样。 好在衣柜里没有光亮。 不然江月就要看见周颂年望着她,柔软到一塌糊涂的眼神。 以及听到她说他是老爷爷时,没忍住抬起的手。 第193章 “我知道了,我不会去做那些的,我都这么有钱了干嘛还要去折腾,我只是想故意试探你而已,我想听的只有你爱我这三个字啦!” 江月捂着脸,只觉得面上一阵阵发烫。 “而且我才不会害怕你。” 江月把脸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了。” “我一点也不在乎你对别人怎么样,反正你对我最好,我就是很自私,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我只要你跟我好就行了。”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更何况又被他养过。 哪里真的会是什么好女孩。 周颂年摸了摸她的脸,粉扑扑的,好在没有一直哭,眼泪都沾到他衣服上了,实在可惜。 喉结滚动,周颂年觉得渴。 他温声说:“月月,跟你认识之后,我很少会去做那些会让你觉得不喜欢的事情了。” 周颂年确实没什么道德。 同理心很少,共情能力低下。 如果不是足够克制,以及对秩序有着极高的推崇,不然他跟反社会人格没有区别。 周颂年在遇到江月之前,会因为想要获取利益,靠着信息差玩对冲基金,将对手视若老鼠般玩弄,用合法的手段获取最高的利益。 甚至连对手因他所施展的种种手段,负债累累,宣布破产,最后在压力之下跑到大厦玩自由落体。 周颂年都只觉得是对方给他增添了麻烦,要在收取的金额里面多算上一笔误工费。 他是在遇到江月之后才多少增加了点同理心。 或者说把内心深处那份暴虐阴暗隐藏起来,就像他在发现她害怕被打穿躯壳的动物,于是就再也没有带她去打过猎那样。 周颂年开始有所顾忌。 不再那么锋芒毕露,一出手便要把事做绝。 反而开始讲究起商业秩序。 从玩基金转为脚踏实地的真正去干实业,从破坏转为到主动建设,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总要留一些好的东西给她。 像一个有家有室的成熟男人。 开始要承担责任,注重安全跟稳定,减少结仇,互惠互利,去做一个符合现实要求的,温文尔雅、亲民实干的所谓儒商。 现在想想,实在是个奇迹。 周颂年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又去捏她的脸跟手,像在抚摸一只小小的猫: 江月听到他莫名其妙开始胡言乱语。 “我的小月亮,你怎么这么好,是谁把你送过来的?你是为我而生的吗?” 一听就知道他脸皮极厚。 “才不是!” 江月反驳:“我是为了我自己而生的,说不定你才是为我而生的,你一生下来就是在等着我。” “嗯。” 周颂年点头,“月月说的对,我就是在等着你,你怎么这么坏,晚了这么多年,那可是整整五年的时间,你算算让老公亏了多少本。” 他语气严肃:“你至少得弥补我八十年。” “还八十年。” 江月吐槽:“咱们俩都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那就下辈子。” 周颂年顺着她的话说:“现在欠我的,下辈子补也可以,你先亲我两下,让我提前收一收利息。” 以及。 “月月,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第0章 番外:日出了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江月眨了眨眼,反问他:“不知道是谁,以前跟我说……唔……” 她还要翻旧账,却被周颂年重重吻住了唇。 以吻封缄。 却十足克制。 他还记得她疼,不敢一直吮吻她肿起的唇,只好在黑暗中摩挲着去亲吻她的脸颊、额头、以及漂亮的眼睛。 漆黑逼仄的衣柜里。 周颂年的眼睛亮得惊人,脉脉的光从眼底流淌出来,似乎要如触手般勾勾缠缠,一股脑钻进她那里。 “月月,不要说那些了。” 江月气哼哼地伸手推他的脸。 周颂年反握住她的手,亲她的掌心,江月觉得手心有些痒,像被鹅羽扫过一遍,是他羽扇般的长睫。 “月月,我的好女孩,你最宽宏大量了,宝贝,以后再跟老公算账好不好……” “不好。” 江月摸索着系在他脖颈上的领带,然后在周颂年毫无防备的时候束紧。 周颂年被勒了一下,江月只听见黑暗中他低沉的闷笑,不管不顾地,他抱住了她。 气氛潮热窒息。 空气中似乎都含了水。 恍若一场潮闷的梅雨,湿漉黏稠,胶黏般死活分不开,藤蛇缠枝,是死而生的境地。 周颂年难得在关系中处于下位者。 领带束紧,他的命是悬挂在她手腕上的一条细细的绳。 一直到他们两个都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潮热的梅雨才总算结束。 最后是周颂年抱着软成一滩的江月出了衣柜。 他洁癖又犯了,总觉得身上不干净。 江月迷蒙着眼,倒还知道吐槽他:“你这人除了自己,谁都不觉得干净。” 周颂年觑着她笑,到了有光的地方,那双桃花眼漾起弯弧,潋滟如开屏孔雀。 “我可从不觉得你脏,不然我怎么会……” 不敢再说,只怕她恼。 除了家里,周颂年从不用别的地方的浴缸。 他抱着她去淋浴,极为细致温柔,好像满腔的柔情都去了她那里。 周颂年一向冷淡严肃,今日难得这般温柔。 江月却只觉得这是另一场灾劫,毕竟她不可能约束住虎狼在碰到美味生肉时,能忍住半口不沾。 身上穿着的是他的干净衬衣。 他们身上浸染着的是同一种香氛味道。 浴室里满是水汽,烟雾弥散。 周颂年推开门,抱着她到沙发处坐下,倒了杯温水,送到她唇边,喂她喝了两口,眼角眉梢带着几分餍足,动作也更为温柔体贴,几近诱哄。 “宝贝,你醒一醒,喝点水再睡。” 不然明天得嗓子疼了。 等江月喝完水,整个人看上去没有那么神智涣散,总算提起精神。 周颂年才温声说:“月月,我们复婚吧。” 司马昭之心。 江月冷哼一声:“才不要。” 周颂年那几分略带得意的餍足便褪去了,问她:“为什么?” 他知道她今天心软,又恰好心意相通,自然要趁热打铁。 不然等她回过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成夙愿。 周颂年佯装落寞,“月月,你刚刚才答应我要跟我复婚,怎么现在又反悔了?出尔反尔可不是好习惯,这会降低我们之间的信任。” 还敢威胁她。 江月咬牙瞪他:“你怎么不说我为什么才答应?” 那种情况下,她能不答应吗? 但凡敢说一个不字,周颂年能把她给拆了! 她就知道他死性不改,不管装得有多纯良,看上去有多委屈,实际上骨子里还是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男人! 周颂年便低垂着头,下巴搁置在她的肩颈上,一下一下地磨她: “月月说话不算话,想来今天说的那些,估计也都是骗我的。” 绿茶。 江月才不上当,她冷哼一声:“你连婚戒都没有送,也没有求婚仪式,就想这样把我给糊弄了?我才不要上你的当呢,周颂年你这个可恶的坏东西!” 她高昂着头,极傲娇的模样。 周颂年偏头去看,只觉得心沉沉地坠到了胃里,眼底笑意再抑忍不住。 亲了亲她粉颊。 周颂年含笑说:“我是坏东西,月月好就行了,我们恰好互补。” 江月困得一直在迷迷糊糊打盹。 周颂年盘算着她这时候最是没防备,又暗戳戳地引导盘问: “月月,老公知道你这次是为了我才包下的游轮,宝贝真好,这么爱老公,只是不知道那个被你用来骗老公的那张照片,里面的男人是谁?” 江月瞌睡瞬间醒了一半。 她该怎么跟周颂年解释,那个照片里的人就是他。 以及要怎么规避掉被恼羞成怒的周颂年,在勃然大怒下狠狠惩罚…… 江月立刻装睡,然后含糊道:“是随便找的网图啦。” 她打了个哈欠:“老公人家一点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困了我要睡觉了求求你不要闹我了。” 一看就没说实话。 但她睡眼惺忪,又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 周颂年再心狠都不忍心把她摇起来回话,只得抱着她回床上,两人一起入眠。 难得一夜无梦。 到了第二天。 江月迷迷糊糊地被周颂年摇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抱在他怀里,清晨甲板上的风吹拂过她的脸,海风微凉。 旭日缓缓升起。 湛蓝的海跟炙热赤诚的耀眼旭日对比分明,海面上波光粼粼,是大自然才能带有的特殊震撼。 第194章 “月月你看。” 周颂年说:“日出了。” ============================ 嘟嘟嘟~嘟嘟~ 开往完结的小火车已经到达,请尊贵的旅客们前往这里,遵照数字12345……依次标注时间,向下接龙,领取回您高贵而智慧的大脑: 注意注意! 不要插队,不要冒领,强烈谴责偷窃其他旅客大脑的邪恶行为! ============================ 甩下裤衩子的尊贵旅客请在这条队伍领取您的裤衩子,不要走错队伍: ============================ 嘟嘟嘟~嘟嘟~ 不想排队的尊贵旅客请前往这里,以下为vip专用通道。 ↓↓↓↓↓ 入v仅消耗一个爱发电,或者一个五星好评,赠送随心,请动动您的小手,为vip的尊贵智慧大脑运送车、vip的大黄色裤衩子运送车充能: ============================ 领取完的旅客如还要再逛,可到此处等待。 嘟嘟嘟~嘟嘟~ 发往甜蜜番外的直通车即将到来,诸位读者旅客请稍等,诸位读者旅客请稍等: 第0章 番外水深火热 自从那日结束。 江月便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水深在她发现了豪门圈水确实很深,她掌控不来,也再没有那些突发奇想,想去创业、当演员、或者当什么艺术家之类的高大上念头。 毕竟她确实如周颂年说的那般 ——“不够狠心。” 也不能跟他一样仿佛可以随时把睡眠进化掉,每时每刻都精力充沛,明明熬了三十多个小时,但面对媒体采访拍照时,看上去依旧精神百倍。 甚至连黑眼圈都没有! 而且即便在连轴转的情况下,周颂年在发布会上面对带着恶意引导的诘问,依旧能面不改色,对答如流。 甚至还能如说笑般带动气氛,顺便抛出另一个话题,去考察诘问他的记者是否具备专业素养。 凭心而论,江月做不到这样。 所以她的那些原本只是用来跟他闹别扭的念头,也都全打消了。 只可惜周颂年是个十足谨慎的人。 尤其如此是在对待江月的事情上。 自从听说她要做生意当演员当艺术家,周颂年整个人的表现,就犹如发现了家中二代即将要被忽悠着去搞大额投资的富豪老爹。 如临大敌。 一天到晚阴沉着脸。 甚至还私下暗自揣测,江月是不是已经偷偷被骗去做了投资,不然她怎么突然跟他提这些? 圈内也有不少常年宅家的豪门太太,在家待久了,不知道受了什么启发,突发奇想,意识觉醒,要翻身做主人把控财政权。 然后就被那些所谓的职业经理人坑蒙拐骗,破产大套餐点击即送。 最后不仅自己的信托被坑没了,还牵扯到了丈夫的生意,只能被切割离婚,惨淡收场。 周颂年自然不会切割她。 但一想到江月会被骗,被外人欺负,还可怜兮兮地被抢走了他给她的钱。 抢走那笔特殊的,象征着他对他的宝贝女孩的怜爱,他耀武扬威般赠与她的战利品。 ——那一笔由他的第一桶金所构成的、独属于江月的信托基金。 周颂年便怒不可遏。 好在最后查出江月很老实。 她只是口头上说说要“做生意”,实际上乖得很,不敢去乱搞投资,周颂年才勉强放下心来。 只是到底怕她不死心,惦记着要搞事。 周颂年经常会抽空授课,三令五申。 今天更是在直接输出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豪门小姐防破产的三百六十五招》之后。 还让人打印了十份看上去都很有发展前景的项目文件,一一讲解,最后让江月逐个仔细查验。 周颂年一边盯着她,不许她偷懒耍赖。 一边时不时发出灵魂提问:“月月,你仔细看看,这些项目中都有哪些陷阱类问题,又有哪一个项目是最安全,最可行的。” 他低沉的嗓音,在现在的江月听来跟恶魔低语没有区别! 江月就像是个刚到早六就被人薅起来,然后连续上了十个小时大课的笨学生。 明明成绩一般,努力也不够持久,却偏偏被坏心的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手足无措,臊眉耷眼,软蔫蔫的,极可怜。 江月努力地分辨了一会。 周颂年的教育挺有效的。 最起码她现在不会像一开始那样觉得全都不错,反而还能发掘出几个不利于她的点。 江月犹豫着对周颂年说了。 周颂年严肃的脸上便挂上几分笑意 抬手摸了摸她耷拉着、不太自信的小圆脑袋,夸赞了句: “月月学的很快。” 又引导她:“宝贝你要自信一点,老公知道你很聪明的。” 虽然那些问题不算高深。 大多是他十几岁时要面对的一些“小困境”。 但周颂年还是觉得欣慰。 毕竟江月没有经历过系统化的训练,能看出这些,证明她确实不是一个笨孩子。 “你刚才说的很对,月月,有时候那些经理人会用一些早已被更换替代的法律条款,来欺骗投资人,让你以为这是合规条约,然后在正式启动的时候被某些部门警告收缴。” “还有通过分发新股或者期股的方式去稀释股份,来降低你手中原始股的含金量……” 周颂年声线故意压得温和,灌输般教育她。 “月月,你看那些人多阴险,还好你聪明,今天又学会了许多,不然日后就要被那些坏人给骗了。” 他说着,时不时还会俯身亲一记她的额头。 权当是在收缴学费。 江月眨了眨眼。 她一点也不想承认她居然被周颂年夸得有些飘飘然。 可惜糖果后面紧随着的就是大棒。 周颂年极坏。 一边极尽温柔地去夸赞她,一边又在江月被夸到飘飘然的时候,骗她去在里面选一项最可行的项目。 等江月选完。 他便让江月去阐述选择的原因,以及这个项目的可行性。 江月这次表现得要自信多了。 她伸手挑了一个她觉得最有可行性的项目,然后对着周颂年努力讲解,难得这般认真努力。 周颂年也很配合,等聆听完后,含笑对她说: “月月,做得很好。” 然后在江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夸奖的时候。 周颂年发表出一句无情的宣判:“恭喜你,月月,因为你正确的选择,宝贝,你现在损失掉七千万了。” “如果不及时收手,后续还要摊上官司,我估算了一下,如果你不能在半年内拿出三亿作为赔偿,那你就得去踩至少一年的缝纫机。” 江月亮晶晶的眼眸瞬间晦暗下去。 她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上,变成了一只被生活捶扁了的烂泥巴,让周颂年捞都捞不起来。 偏偏周颂年恶毒得很! 居然还开始嘲笑她:“嗯?就这点承受能力吗?宝贝,你其实可以硬挺着不还钱,厚着脸皮当……” “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我以后再也不搞事情了……” 江月软趴趴地朝周颂年那边爬。 然后被他闷笑着捞了起来,在他腿上被摆正坐好。 “你不要再打击我了,我真的不会去做那些了,颂年你饶了我吧。” 江月被他嘲讽地眼泪都要下来了。 天知道她这些天是怎么被他一边夸着: “宝贝好聪明。” “月月你掌握了一个新理念,学得好快,我们月月怎么这么优秀。” “如果月月跟我出生在同一个家庭,现在一定非常非常优秀了。” 这类的话夸赞着。 而且周颂年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给她一种,他是言不由衷,或者只是在哄小姑娘的既视感。 他是真的在夸她,欣赏她。 甚至还生出几分亏欠。 前几天周颂年还在半夜醒来,歉疚地对着被他吵醒的江月说:“月月,我太坏了,我怎么没有在你一出生的时候就把你抱到身边养。” 她这样聪明。 如果在思维还没定型的时候,从小进行精英式教育,未必不能成才。 但江月也知道周颂年对她有着那么一点点滤镜。 她忍不住吐槽:“大哥你那时候才五岁,收养流浪猫都难,还想养小孩呢。” 半点不解风情。 好在周颂年不计较。 毕竟他现在随时随地都能吃饱,时刻餍足,精神状态都比以前稳定许多。 似乎每个父母都会觉得自家小孩天纵奇才。 周颂年也真的会觉得江月非常聪明。 她只是不够勤劳努力,而且有思维局限性而已,这不是她的错,这都是别人给她教坏了! 第195章 所以他对她也稍微有那么一点严厉。 具体就表现在他会在江月被夸到飘飘然的时候,给她来那么一点东亚家长都会使用的挫折教育。 比如现在…… 周颂年捧着江月的脸,极亲密地去贴她,眼底含着笑意。 潋滟生姿,不怀好意。 江月后背发毛,恨不得直接蹦起来逃跑。 偏偏被他禁锢在怀里,所有的动作对对方而言,都是带来隐秘愉悦的刺激源。 还要听到周颂年得意的,耀武扬威般的邪恶声音: “月月,你又输了,你选择的项目亏损了七千万,换算一下,宝贝,你明天可能又要坐轮椅了……” 这次是真的有点过于火热了! =========================== 嘟嘟嘟~嘟嘟~ 读者宝宝们请排队,番外列车即将到来,番外列车即将到来: 第0章 番外磨人精 等到周颂年总算过足了当“私人教师”的瘾。 江月已经断断续续地度过了坐轮椅的第二十七天。 陈琳偶尔来探望她,然后露出类似“恨铁不成钢”中带着几分同情的眼神,并劝诫她: “月月,你……唉。” 她叹了口气,“你们偶尔也得悠着点。” 江月低着头,极羞愧,又有些委屈:“我也不是自愿的,谁叫我项目一路亏损了六十多亿,只能卖身偿债了。” 江月最近老是选择亏钱的项目。 每次选择都信誓旦旦,然后被周颂年挑出几个对他而言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商业“陷阱”。 然后周颂年便化身债主,得意洋洋地过来收取她欠下的“债务”。 而且他并不是那种坏心到全给她坏项目。 每十个项目文件里,最起码有一到两个是具备可行性的。 但江月就是死活选不出来。 而周颂年反而还会一边笑着,一边夸她:“月月其实已经很厉害了,我们宝贝这次只亏了三千万,比以前少了整整四千万呢。” “而且这里面还有几个亏损至少为三亿的暴雷项目,被包装地很好,看上去也最吸引人,月月没有选这些,这证明你至少具备一定的风险意识,已经超过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八的人了。” 虽然是夸奖…… 但听起来跟嘲讽似的,让人更生气了!!! 江月上完大课,虽然挨了坏心的周老师的教训。 但也会暗自庆幸。 ‘还好她胆子小,一直听周颂年的话,没去做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意,不然现在早破产了。’ 反正周颂年给她规划的信托,每个月都会发给她七万多元,再加上离婚时早早制定好的抚养费…… 她现在每个月能拿的“零花钱”,可能比一些小公司的可用流水还要多。 而且还都是在分发生效后。 所有人、包括连周颂年这个支付者都动不了的钱…… 江月觉得她确实可以安心躺平了。 于是她在周颂年又要故技重施,要给她“上大课”的时候。 江月果断把头埋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哭唧唧地缠他:“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周颂年我投降了,我真的不会去做生意了。” 她甚至还提前抢答:“我知道我很聪明,你的宝贝就是聪明,没错都是周老师教育的好!” 周颂年本想说的话全被她占了,话堵在喉中,只化作轻笑。 “就这么不耐烦啊。” 他无奈地抱着她:“上课很枯燥吗?月月,你真不让人放心,要是你哪天真要去开会,岂不是要无聊死了。” “不枯燥。” 江月从他怀里挣扎着露出小脸,“我喜欢跟你上课,因为你会跟我说很多话,教我很多有用的东西,也会夸我,亲我,我不讨厌这些,也不觉得无聊。” 人的时间是有限的。 江月倒没有没良心到觉得周颂年天生欠她。 活该挤出那些在忙碌之后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时间,用来教授她那些他多年来摸爬滚打,在实践中整理出来的繁复理论。 他要是不爱她才不稀罕跟她说这些。 周颂年要是愿意到外面授课,指不定有多少人愿意花上上百万,只为了能争取听到他几句指点。 “我只是知道我不是那块料而已。” 江月看见周颂年微微皱眉,似乎很不赞同。 她又补充道:“我也知道我很聪明啦,我只是不适合做生意,我胆子小,老是听你说那些我可害怕了,半夜都要偷偷去看卡内余额,生怕被别人转走了钱。” 周颂年看到江月骄傲地抬着下巴。 她本来就很聪明。 要是不聪明,以前怎么可能能把他折磨成那副模样。 就算是到了现在。 江月被磨了这么久,天天看上去开开心心的,好像爱他爱得不行,但依旧还是不愿意跟他复婚。 周颂年连钻戒都送了三次,一枚比一枚大,甚至其中还有一颗镶了鸽子蛋大的蓝宝石戒指。 上面的宝石来自国外某家族的百年珍藏。 烟花也放了好几场,玫瑰雨也置办过几次,烛光晚餐更是几乎一天吃一顿,以至于别墅里厨房的员工也跟着新增了两个,不然真不够他们折腾。 别说是聪明。 就是学着江月看过的那些、在周颂年看了会觉得十分尴尬的霸总文学,说她是个“磨人的小妖精”,都一点也不为过。 而现在。 他的女孩。 他磨人的小狐狸精、可爱的伴侣、永远唯一的情人。 他聪明的小月亮,正在用清脆甜蜜的声音对他说:“我才不要去做生意,太麻烦了,我明明已经做成我人生中最厉害,最成功,最赚钱的生意了。” 江月得意洋洋,像踩到了他这只纸老虎的致命弱点。 ——他的尾巴。 “我跟你结婚了,你赚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还是我的钱,难道这还不算成功吗?” 江月说完,还仰着头,看向周颂年,很骄傲的模样。 他知道她现在正等着他来欣赏夸赞,或者说几句调情的蜜语甜言,这能极高地拉高他的印象分,为再婚争取更多机会。 但周颂年却难得避开她的视线。 他尝试着深呼吸了几次,依旧觉得难熬心脏跳得太快,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然后跳到近在咫尺的她的怀中。 周颂年甚至暗自庆幸。 ‘还好她为了看着他说话,没有再抱着她,不然她一定会发现……’ “颂年你耳朵怎么都红了?” 江月睁着眼,不可思议地去仔细查看,周颂年想躲,却被她扯住了领带。 “真的红了哎。” 江月捂着嘴巴,发出桀桀桀的坏笑:“你是在害羞吗?不是吧不是吧?周颂年你不会在害羞吧?我们大名鼎鼎的周总居然会因为一句话耳朵全红了哎,咦,你该不会……” 话未说完。 便被恼羞成怒的周颂年狠狠堵住了嘴。 周颂年企图用夺走她肺部所有空气的方式来谋杀她。 接吻的唇跟勾缠的舌只是他必用的手段之一,是这场“谋杀”所使用的最佳工具。 江月也从最初的得意,变作惊慌,最后喘不上气开始呜呜着投降求饶。 等好不容易被放开。 江月听到周颂年威胁般说:“月月,你再提一句试试。” 试试就试试。 江月冷哼一声:“你耳朵红了。” 然后在周颂年勃然大怒,要惩戒她之前,立刻交出她的“王牌”。 “我们明天去领证吧。” ============================ 嘟嘟嘟~嘟嘟~ 番外列车正在行驶,番外列车正在行驶,请各位旅客稍安勿躁,有序等候下一趟列车的到来: 第0章 番外不讨厌 新证件上的照片拍得很好看。 最起码江月很好看,相貌清纯,笑容甜蜜。 反衬托地站在她身边,一脸严肃正经、笑容僵硬的周颂年像是误入画面中的考察领导。 江月举着照片看了又看,然后眯着眼,看向周颂年,流氓似的吹了吹口哨,说: “笑一个给我看看。” 态度活像是训狗。 周颂年斜她一眼,江月立刻正襟危坐,无辜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平时笑起来会不会也这么怪。” ‘调皮精。’ 周颂年心底斥她,面上还是顺从地露出一抹虚假的笑。 他长得好看,即便是假笑,看着也温文尔雅,温润中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疏离。 江月的表情却更怪了。 “奇怪了,你现在笑的就很好,为什么拍照的时候那么奇怪啊。” 她一脸不解,天知道他们的结婚照拍得有多艰难。 现在能留存下来的这张已经是他看起来最善良的一张了。 在其他照片里,周颂年看上去要么像个斯文败类,笑容深沉幽暗,看上去随时要把身边“纯洁无知”的新娘做成今天的晚餐。 第196章 要么看上去像是领导下基层视察。 对着相机,脸还是英俊的,就是眼神格外居高临下,笑容和蔼中带着挑剔,整个人凭空有着一种四五十岁的深邃气场。 江月看的时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最后是拍到她都有些不耐烦了,才从那些照片里挑出一张相对善良点的,紧接着使用了点邪术 ——伟大的ps! 才成功勉强挽救了他们岌岌可危的婚姻(第二次)。 周颂年不动声色地凑近她,低头看照片。 他觉得挺好看的,江月笑得比他们第一次结婚甜蜜多了,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她对身边的新郎有多满意。 所以新郎也很满意那些照片。 被江月舍弃掉的每一张照片,他都暗地里让人打印了出来,妥帖地藏到保险箱里,顺便还塞了一张到江月偶尔拜拜,用来诅咒他的九尾狐内部。 周颂年坏心眼极多。 并且非常乐意跟他的宝贝妻子同生共死。 想是这么想。 但他脸上依旧露出几分落寞,又“极力”掩藏,唇角挂着的笑意别提有多苦涩。 “月月,我那天有些太紧张了,我也不想……,你不要又嫌我。” 这个“又”字用得就很精髓。 江月立刻想到了什么,有些心虚,果然转过身去抱他,脸贴着他的腹肌,猫儿似的蹭了蹭。 “我没有嫌你,颂年你不要老是胡思乱想啦。” 她甚至都忘记了再次去挑剔他结婚照中诡异的笑容。 在周颂年伸手爱怜的摩挲她脸颊时候,江月也极乖巧、十分依恋地把脸靠在他手心里,拇指在唇上擦过,像是汲取了一个细碎的吻。 “你要我跟你说多少次你才信?” 江月有些苦恼,“我真的不讨厌你,我那时候只是在跟你斗嘴吵架,不是真的说讨厌你,恨你。” 她要是真恨他,早趁他病要他命在半夜捅死他了。 江月脾气算不上很好,动手能力也极强,瞧着娇弱,实则带刺,要是她半点不喜爱周颂年,那她是真的会把他直接扎死。 在她看来,周颂年真的很小气。 而且他记性太好了,精神状态也很微妙。 自从他们和好之后,周颂年再也没有在半夜三更苏醒,但取而代之的,是他晚上一定要确定她在怀里,不然就会立刻惊醒。 而且还是有意识的清醒,然后去找她。 等找到她之后,周颂年也不会说实话,只是抱着她,过了良久,才露出浅淡笑意,说自己‘半夜想喝水了’,或者扯一些其他还算得上合理的理由。 甚至还会因为噩梦惊醒。 然后对着被他吵到,睡眼迷蒙的江月道歉。 “月月,吵醒你了。” 周颂年那时候的表情真的很阴暗爬行,偏偏话说得极温柔:“下次不会这样了。” 又顿了顿,过了许久,才试探性地说:“我以后不会再吵到你了,你不要讨厌我……” 第0章 番外翻旧账 他都这样了,江月哪里会忍心去抱怨他。 周颂年丧失神智时期的照片还全都存在她手机里呢。 烫手山芋。 偏偏江月舍不得删,偶尔在“大课”期间亏损了几千万,被周颂年拿捏着,当做借口惩戒教育时,也会小发雷霆,看着照片里的周颂年狠狠嘲笑。 然后在第二天半夜。 对着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四处寻找她,然后露出温和神情的周颂年。 江月再有起床气,也都化作一句:“不会讨厌你,躺下吧,我想抱着你睡。” 她有意表现出依赖的模样。 周颂年也便安了心,唇边噙着一抹笑,却偏偏要故作矜持地叹一句:“月月真是有些太粘人了。” 然后迫不及待地伸手,把她捞到怀里。 两个人小勺子似的依偎妥贴。 江月甚至能感受到他深埋在她肩颈处,似乎在克制地、不引人注意地仔细嗅闻她,然后渐渐放松下来。 一般在这个时候,周颂年会缓上十几分钟,然后才会生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困意。 仿佛身体已经确认好环境安全,适合入眠。 或许是江月的心软过于明显。 周颂年又一次发现了她动人的小缺点。 于是常常利用,故作委屈,流露出几分对过往她有意伤害他的话语的在意。 动辄:“月月不要讨厌我。” “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或者在午夜梦回,在他们都醒着的时间,露出一个浅淡而苦涩的笑,对她说: “月月,我又梦到你说恨我了。” 在那时候,周颂年的表情必然是故作冷淡,实则暗示她他在委曲求全,“满不在乎”地说: “我当然知道那只是个梦,都是假的,月月不要怕,我知道我的乖女孩最喜欢的人就是……” 就连这种装可怜的时候,都忘不了要占一占她的便宜。 然后引得江月哄他。 满脑子坏主意的小圆脑袋此时此刻也不会再想着要怎么折腾他,而是绞尽脑汁,去说几句令周颂年无比喜欢,喜欢到忍不住要奖励她的甜蜜情话。 就好比现在。 周颂年又听到江月温言软语地来宽慰他。 “老公你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说好了翻篇了,你却还是这样。” 江月暗暗带了几分抱怨,嗔他:“我这些天,有哪一天不是一起床就说“我好爱你”,我们都结婚了呀,我不爱你我为什么会跟你结婚。” 这又是一个雷点。 周颂年笑了笑:“是啊,月月不爱我,怎么会跟我再婚。” 结婚,再婚。 一字之差。 周颂年真的很爱玩文字游戏。 江月抬手去拧他的胳膊,也不抱他了, 周颂年一时不察,被江月闪身躲开,手空落落的,立刻皱起眉。 而江月则是靠在沙发上,圆着眼瞪他:“你还敢提再婚的事?是谁以前装相,说我一点也不重要的?过渡性婚姻是什么,谁是你的消遣?” 江月冷笑一声:“周颂年你现在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 装可怜失效。 眼见要翻车。 周颂年当机立断,不再装相,反而露出几分得意缱绻之色,俯身捧住她的脸,趁着江月愣神之际,重重地去吻她。 等把江月亲得晕头转向,缺氧窒息,才意犹未尽地放开。 温声去哄她:“月月怎么会不重要,老公最疼你了,是过渡性婚姻,至少要过渡八十年,最好过渡到下辈子,下下辈子。” 一听就知道是假话。 江月伸手推他,没推动,不甘示弱道:“那消遣呢?周颂年我可是很记仇的,你居然在别人面前那么说我,我……” 她又想说恨他。 又觉得周颂年太小气。 以前说说就算了,反正她那时候一心要跑。 但现在都复婚了,万一被他记住,八成等两个人都到了九十岁,周颂年都会半夜站在她床头,颤颤巍巍地念叨。 “原来你恨我……我早该知道!” 怕不是要直接把她吓到当场去世! 于是原本的责备最终还是化作了她委委屈屈的一声抱怨。 “我难过死了!” 江月沮丧地说。 周颂年最近太惯她,除了半夜惊醒,以及偶尔会装绿茶骗她说好听话。 其他时候江月说什么,只要他办得到,基本都应下了。 日常被作几下,周颂年也是乐在其中地去哄她。 真恨不得把她捏成巴掌大的小人,随时随地都揣着走,上班累了,工作无聊了,或者只是纯粹有些想她,就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来欣赏把玩。 江月也逐渐有些娇气,以前觉得没事,反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现在稍一回想,眼底瞬间含了点泪,这回周颂年要亲她,就被她重重地偏过头,不理会了。 “还生气呢?” 周颂年被躲了几次,只得坐到她身旁,把她抱到腿上坐着。 “月月饶了我吧,好女孩,老公知道你最宽宏大量了。” “你少给我戴高帽。” 江月偏过头,看也不看他。 但周颂年能观察到她微微翘起的唇角。 李建洲真是该死,周颂年有些后悔,他当年怎么没有把他捶回李家当躺平啃老族,反正李家孩子多,继承人不差他这一个。 项目已经到了平台期,换个人进行合作也不是不行。 但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得哄好妻子。 周颂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月月,你凭心而论,我有把你当消遣吗?宝贝,别告诉我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对我而言有多金贵,时间跟钱都给你了……” “明明是给工作了。” 江月故意道:“你的时间花在工作上明明更多。” 第197章 周颂年便笑:“不工作怎么给我们月月赚零花钱,月月太会做生意,动辄亏损几千万,老公要是不赚钱,家里都吃不上饭了。” “你再提!” 江月气急败坏伸手捶他。 她又没亏掉现实中的钱,更何况他还拿这个当借口,不知道讨了多少利息。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得就是他! “你这个邪恶资本家!” 周颂年任她打了几下,等江月差不多消气了,才握着她的手,“还噘着嘴呢,怎么这么委屈,月月,不要生气了,你不是消遣,你是我的宝贝,老公一生下来就是为了等你,要娶你,给你钱花,让你一辈子开开心心的……” 他到底是生意人。 商人么,最是会花言巧语骗人。 或许偶尔也会流露几分真心…… 就比如现在,江月总算不再躲他。 周颂年如愿以偿地亲到了她的脸颊,又低声在她耳边,用得意的,阴暗的声音诉说: “宝贝,我的乖女孩,你这辈子都逃不脱了。” 所以,还是尽量开心点吧。 ========================= 嘟嘟嘟~嘟嘟~ 番外小火车正在启动中,请诸位旅客稍安勿躁,有序排队等待火车启动: 邪恶贪婪的列车长作者正在汲取旅客们手中的爱发电能量,有需要的乘客可使用一个礼物,即可催动列车快速行驶(其实不行,太懒了,随心吧就) 第0章 番外婚礼的实质 婚礼到底还是办了。 办得非常盛大,比他们第一次结婚时还要更豪华,名流云集,觥筹交错,于新郎新娘而言是爱情的再一次见证,于宾客们而言,则是更为盛大的社交场合。 郑惠没有出场。 林家经过一段时间的洗礼,继承人也换了一支。 新继承人十分懂事,一见到新郎新娘,立刻恭敬上前,满脸堆笑,恨不得张口“百年好合”,闭口“早生贵子”。 毕竟他清楚得很。 林浦泽被踢出继承权外,八成是因为得罪了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周先生。 “真是蠢货。” 新继承人想。 当年周太太初入豪门,阶级原因,瞧不起她的人不少,但大部分最多背后蛐蛐,当着周太太的面,照样要搞好太太交际。 敢明着跳脸的,除了郑惠,也就剩他那个蠢货堂哥了。 郑惠是周先生的生身母亲,再得罪他,最多也就被判个“分家”出走。 而林浦泽一个外人,为了追女人去公然跳脸别人太太,遭到打击纯属活该。 有钱人不像地痞流氓,动辄来一句“你敢欺负我女人”,然后跟对方打成一团。 衣冠禽兽当久了,做事总讲究个体面。 无需亲自动手,社交圈稍加排挤,投资上略显偏向。 几句言语之间,数次“正常的”“年轻人都会碰到的”事业挫折,就能把一个原本能作为继承权备选人的青年才俊,变为在家里坐冷板凳的颓废分子。 手段干干净净,全是阳谋,不带半点阴鸷报复。 外人半点看不出主导人是谁,甚至还会觉得周颂年颇具眼光,能“透过现象看清人的本质”。 便是内部知情人士,知道了也只会说一句:“那是他自己的问题,抗压能力太弱,性子太跳,不知道审时度势,自然要被淘汰。” 婚宴上的绝大部分人都各有心思。 艳羡、嫉妒、审视、斟酌、盘算…… 一道道目光汇聚,恨不得逐帧盘查,看透他们的关系,找出其中的价值,试探着在这个场合获取到新的利益,建立新的关系。 或许还有几个格外小心眼的人,对江月咸鱼翻身的捞女行迹羡慕嫉妒恨。 恨不得以身代之。 让无知而天真,被坏女人蒙骗的周颂年知道什么才叫真正贤惠懂事不麻烦的“好男人”“好女人”。 算计很多,祝福很少。 这就是上流社会婚礼的实质。 ……………………………………………………………… 江月对这场婚礼最大的感觉就是累。 心累。 身体也累。 婚纱太重,人心太杂。 在这样的大型社交场合,就连周泽这种一向以严肃寡言形象示人的老派霸总都要跟别人谈笑风生。 她自然也得在周颂年身边,扮演成一个大方懂事“周太太”,挽着丈夫的手,听着他们说那些基金、股市、投资、继承人等等等等的话语。 然后从中提取出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 ——这是周颂年教的。 他对教师游戏永远玩不腻,而她永远是他的好学生,唯一一个要他倾尽心血来描绘的宝贝作品。 怪不得柏漱不肯来。 江月想。 虽然那天柏漱的拒绝理由非常充分。 “姐姐,你能不能好好想想,你一婚变二婚我也是有出过一份力的。” 柏漱从心地说:“本来你前夫就看不惯我,万一婚礼进行时他突然想起来,看我不顺眼,把我填到马里亚海沟玩精卫填海怎么办?” “而且你以为我搅合散的只有这一家吗?” 柏漱笑得贼兮兮的,悄声说:“我帮着某些太太小姐做过她们丈夫的背调,虽然用的都是假名,但万一被某些人瞧见我出现在婚礼上,八成要吓一跳,说不定哪天心一横就让我在国道上横着了。” 江月半信不信。 柏漱这小子满口胡咧咧不是一天两天。 但她倒也没有要让他冒风险的意思,只是嘴上不饶人,冷哼一声:“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参加我的婚礼呗。” “下次吧,下次一定来。” 柏漱对她眨了眨眼。 然后就挨了江月一记拳头,并且“忍辱负重”地答应了要连续一年都请她吃烧烤。 江奉倒是很老实,反正他也不太在乎江月嫁给了谁。 毕竟不管是怎样强大的人,在百吨王面前,都只不过是减速带而已。 所以他很老实地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顶着一张清秀俊俏的脸,在婚礼上当背景板,然后暗自揣测他姐姐的前夫以及现任,在百吨王的碾压之下,会呈现出的各种模样。 以及在对上周颂年警告的视线时,露出单纯的笑颜,并叫一声。 ——“姐夫。” 周颂年微微颔首,睨他一眼,并不过多交谈。 今天是他的婚礼。 他不想在这种场合教育小舅子,那会显得他爹味很重,跟身旁的妻子拉开年龄距离。 等婚礼总算结束。 江月整个人累得快要瘫在床上。 周颂年则是皱着眉,“月月,这样不干净。” 他说着,又将她扶起来,让累兮兮的江月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然后帮她换衣服,抱着她去洗澡。 等洗完澡,江月已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猫是极其警惕的生物,即便是在它们睡觉的时候,也会留意周围的环境……”(1) 周颂年把江月放到床上,脑海中莫名其妙出现这一段话。 他低头看着睡得昏天黑地的江月,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的脸。 江月没有动,依旧睡着。 周颂年觉得有些好笑,唇角不由自主上扬,捏着她的手心摆弄。 只是看得久了,难免生出几分怀疑,他忐忑不安地去探她的鼻息,手扶在她的颈后,将她撑起来。 江月整个人软绵绵的,很无力的模样,更叫人心慌。 “月月!” 周颂年心跳漏了一拍,没忍住唤了她一声。 江月迷糊着睁开眼,抱怨了句:“你讨厌死了。” 她的小心眼的新婚丈夫便冷了脸,只低声问她:“你说什么?” 江月后背发凉,只觉得腰臀处即将出现幻痛! 她人还未全醒,倒是先条件反射地来了句:“老公我最爱你了我们快睡吧你的宝贝要困死了。” 没听见他回答,又小声问:“你不会跟我计较吧?颂年不要这么小气……” 说着话,还不忘故作委屈,就是有些太困了,头一下一下地往下点。 周颂年轻笑一声,摸了摸她的脸,把人捞到怀里,灯光啪的一声被关上。 “我知道月月最爱我了。” 是男人低沉的笑音。 “你接着睡,我不闹你。” 他是根本不打算让人好好睡觉的! 毕竟这可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呜……周颂年你真的太可恶了!” 这是江月在新婚夜当天啜泣着发出的抱怨。 周颂年也不是没遭报应,后背被妻子挠成了残破版猫抓板,起码得等上一个星期才能全部消除。 但这也只是他们生活中的甜蜜小插曲。 ………………………………………………………………………… 真正可怕的事发生在他们婚礼的不久之后。 第198章 江月发现周颂年还有比之前的所有日子都要更可恶的一面。 ——因为他发现了她手机里的那些邪恶照片…… 这简直是地狱! 第0章 番外诡计多端 如果非要让江月说出一件她此生最后悔的事情。 那她一定含着两汪泪水,跪地痛哭着说:“都怪当初太过贪心……” 早知道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她就应该在一开始就把那些照片全部删掉!备份也删掉!统统都删掉!最好连手机都丢到海里彻底毁尸灭迹! 江月无比后悔,她真的不应该小看男人的嫉妒心。 尤其是她面临着的,还是周颂年这种前科累累,谨慎专制,性格恶劣,表里不一,衣冠禽兽,人面兽心的恶毒男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在一边享受着她心虚讨好的同时,假装相信了她说的:“照片里的人是网图啦,老公你不要老是问这些,难道你不信任我吗?” 江月至今还记得周颂年当时的神情。 他露出了无奈又宽和的表情,伸手抚摸她的脸,指尖摩挲着她眼下薄薄的皮肤,笑容温和中带着几分危险。 “老公怎么会不信月月。” 周颂年说着,又去牵她的手,眼神仿佛早把她看透了,又好像只是跟往常一般,带着几分虚假的深情款款。 虚假的伪人! 总之他到底还是把她骗到了他的怀里,洋娃娃似的摆弄,像是破坏欲极强的恶劣分子得到了令他爱不释手的心仪玩具。 想弄坏,又不舍得。 破坏欲跟保护欲扭曲成团,最终只化作一声恍若轻笑的叹息。 “月月最爱我了,对吧。” 是男人餍足过后,带着几分自信笃定的语气。 要不是当时她心虚得很,又怕他恼羞成怒拖着她再来一次。 江月真想回他一句:“恋爱脑不许说话!” 但即使是进化成了恋爱脑版本。 周颂年还是那么诡计多端。 他似乎真的相信了她。 - 最起码从那以后,周颂年再没有提过什么照片的事。 整个人表现地非常正常,就连精神状态也变好了,除了在家的时候比较粘人以外没人任何问题。 江月渐渐放下了戒心。 她不是没想过要删除了那些照片,但每次点开,都有点舍不得,最后只好把照片隐藏隐藏再隐藏,密码都设了好几个,才放下心来。 而周颂年也从来没有放下过他的怀疑。 在江月逐渐放松警惕的之后,周颂年开始暗自搞起了大排查。 首先要剔除掉有内鬼暗地里偷他宝贝的可能性。 内部检查,排除完危险因子之后,又开始监测她的所有浏览信息。 被江月小号关注的网红明星要针对性排查,毕竟她都私底下保存图片了,八成有那么几分喜欢。 周颂年自认自己非常宽宏大量。 月月还年轻,年轻小姑娘看点帅哥又不是什么大事,她成年了,自然会受到一些来自社交媒体上的异性吸引,看看而已,这点小事连道德瑕疵都算不上…… 他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就那么一丁点。 不诚实的坏女孩理应得到一些适当的小惩罚。 而且江月心虚讨好他的模样未免太过可爱,周颂年难免要生出几分恶趣味,有意无意地去借机逗弄她。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如果周颂年没有因为那一丁点的嫉妒心,打开了江月藏了好几手的相册的话…… 事实证明,没有人能从伴侣的手机里活着走出来。 在看到那些…… 诡异的照片之后。 周颂年有一种想把地下室保险柜里的真理掏出来,在自己脑门上来一下的冲动。 手忍不住发抖,很想把某个坏家伙按在腿上狠狠教训一顿。 教训到她哭哭啼啼地求饶,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为止! - 婚后的第三个月。 江月迎来了史上最大的危机。 在某个暗无天日的夜晚,她的丈夫当着她的面,点开了她的手机。 江月的相册设置了三重密码。 而周颂年使用了破解程序。 那些佩戴着猫耳的、面上覆盖着狐狸面具的、被掐着脸的…… 一堆乱七八糟、堪称周颂年人生最大黑历史的照片在江月眼前一张张划过。 而这些照片的主人,她的丈夫正浅笑着看着她,往日温情款款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周颂年阴恻恻地问她:“月月,这些都是什么?” 江月被捏着下巴,连躲都躲不了,只能跟他一起看那些图片。 江月绝望地闭上了眼。 然后她就听到了周颂年带着恶意的,滑腻的声线:“宝贝,逃避是没有用的……” “还是不肯睁开眼睛吗?” 周颂年轻笑着说:“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那些……可爱的小配件。” 江月看向他,故意憋出两滴眼泪,疯狂摇头。 “我一点也不喜欢,老公我知道错了,我都是因为太爱你才这样做的!” 遇事不决,先说爱他准没错吧…… 江月心虚地想。 周颂年唇角依旧噙着笑,仿佛看不懂她惊慌中带着讨好的表情,说出的话犹如恶魔低语:“装可怜也没有用,月月,你这次太不乖了。” 她理应得到惩罚。 由他施加的惩罚。 江月看到周颂年露出了些许怜悯神色,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正在用侵略性的视线,一寸寸地巡视着她。 好像一只按着猎物的雄狮,在思考要从哪里下口更为方便美味。 “你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 周颂年低声对她说。 江月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只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甩开了他的手,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周颂年没有追她,甚至被推了一下,就顺势松开了手。 他看着江月径直往门口处跑,很慌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皱眉,生怕她不小心摔了,即便地上铺着厚厚的软毯,摔一下也是很疼的。 好在江月没有摔倒。 她动作很快,像忙于奔命的兔,敏捷而迅速地跑到了门口。 江月打算拧开门锁就跑,最好跑到别的城市住上三五个月,等周颂年气消了再回来。 计划很好。 可惜门锁拧了几下,死活打不开。 周颂年听到门把手被拧动时的声响。 起初很激烈,能听得出站在门口处的人心情有多急切,后来渐渐放缓,似乎对方意识到了什么,最终化为平静,仿佛已是认了命。 江月低头看着门。 她怎么忘了,这门是周颂年关的,诡计多端的男人,他百分百把门反锁了! 最可怕的是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不带半分急躁,规律而悠闲。 他离她越来越近了,江月甚至能感受到他明显比往日沉重的呼吸声,像是猎食者狩猎前愉悦兴奋的前兆。 死定了。 江月眼睫微颤,差点没吓哭出来。 她痛定思痛,决定还是转身回去跟周颂年说一句:“老公我错了,求你饶了我。” 希望这样能争取到宽大处理。 但在她转身的前一秒,后颈处却被人按住,整个人被抵在了门上,耳边传来周颂年恶劣的低语。 “嘘……宝贝,别想着求饶,我给过你求饶的机会了。” “你很喜欢拍照是吗?老公也很喜欢。” “浴室的全身镜很好,我们待会可以慢慢看,至于现在……” ……………………………………………………………… 江月看着浴室里的镜子,到底还是没忍住落下了屈辱的泪水。 “周颂年你太可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