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临死前表白了》 第1章 [穿越重生] 《逆徒临死前表白了》作者:战十七【完结+番外】 本书简介: 【超正经文案】 上一世,父亲从青楼赎回个狐狸狐气的少女,名唤千澈。她凭借吟风弄月的好手段,从此在家中地位一路上青天,还成了闻玳玳的师父。 教她招蜂引蝶的剑舞、荒谬滑稽的七绝诗,对她鄙夷不屑,冷言毒语。 闻玳玳日日饱受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摧残,曾以为人生大劫不过如此,忍忍就过去了。 谁知,在她十七岁生辰那年,千澈恩将仇报屠灭全家,最后翻身登基为皇,才让震惊的闻玳玳彻彻底底明白,何为深渊沼泽,何为白骨地狱! 很意外,生生被吓死的她重生了。 绝望发现上一世的所有悲剧,在无法控制的重复上演。 合算自己未来死期后,闻玳玳列下遗愿清单,决定从源头做起,必须干掉千澈。 奈何,整整十五年的生死较量。 闻玳玳打不过、骂不过,美不过,甚至野不过。 挫败绝望,郁闷至极时惊悚发现千澈是男扮女装?????? 死期来临,她决定铤而走险。 坑他屈膝折腰,叛他通敌求荣,把欺师灭祖,谋逆犯上给发挥到淋漓尽致,拍案叫绝。 不成想。 原本无一拉下的悲剧重演,却在闻玳玳身上出了偏差。 大限已至,坏事做绝疯狂等死的她,万念俱灰平安的渡过了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闻玳玳:.......? *** 囚牢之中。 师父,徒儿倾慕您十五年了! 尉迟千澈拿刀尖戳了戳虚伪的闻玳玳:你确定不是想干掉为师十五年了? 想起来真是可笑,同样重生的尉迟千澈为逆前世悲剧,扭前世乾坤,仅仅护下她一人之命,付出了百死一生的代价。 而这份难得匀出的真情,却被逆徒毁的一塌糊涂。 要说,有时候,能动剑时,少动心! 【人缘好,脾气好,看谁都像蠢货的冷血师父vs小透明,够乖顺,天天想欺师灭祖的热血逆徒】 *** 【成长.逆袭征文东山再起绝地反击参赛理由:】一场重生,一场阴谋,一场误会,将本该背负复国使命,忍辱负重韬光隐晦的亡国太子男主,推向前世复国未能察觉的复杂陷阱之中。为救下亲手养大枉死的女主,他以身入局,横刀斩棘,撕开黑暗,为女主挣得一线与命运、与诡谲阴谋对抗的光。同时,男主也在拔树寻根的斗争中,夺回国土,踏上重返权利巅峰的道路。符合成长标签。 *** 避雷指南(非纯爱文): 1:男主为复国,隐藏身份,忍辱负重男扮女装,不娘,man到爆。 2:男女主十岁年龄差,男主带娃,微爹系。 3:剧情反转多,秉承持续一路爽到底,结局he。 4.挖坑必填,不烂尾不太监,作者求生欲极强! 5.真心欢迎小仙女们的喜爱与收藏,献吻,么么哒! 内容标签:重生 复仇虐渣 成长 师徒 救赎 主角视角尉迟千澈/尉迟长云视角闻玳玳配角好多好多 一句话简介:临死前跟仇人表白了,结果没死成 立意:活时尽兴,去无所羁! 第1章 蚀云国。 夜深寂静,本该熟睡的时辰,鞭炮轰鸣,唢呐锣鼓,像索命的妖魔哭嚎响彻整个鬼鹰村。 附近居住的村民,沉睡的飞禽,忍不住凑出看热闹。 老闻家怎么大半夜办喜事? 不知道了吧,这叫冥婚。你难道没听说,老闻家死了十年的儿子坟头突然闹鬼,只要阴天下雨,就有个穿绿衣的姑娘绕着坟又唱又跳。 另一人接过话头:坟头跳也就算了,反正平日看不见。可是那绿衣姑娘生怕老闻家里人不知道,还时不时跑到院子里边儿跳,就着实瘆人了。连续惊吓外带霉运连连,家里人不得不寻了个道行高深的法师。法师说啊,十年的坟即圆满,算是喜坟,必须尽快寻个与老闻儿子八字合适的姑娘,压坟结阴亲。 正交头接耳。 摇头摆脑吹吹打打的人,抬着繁花锦簇的花轿面无喜色的进了闻家大门。 屏息凝神,所有人伸长脖子等待喜棺抬出。 却不成想。 轿内走下一个搀扶被嫌晦气,仅有十岁年纪,身穿绿嫁衣,头顶红盖头,却遮不住艳影惊鸿的纤小姑娘。 如春水乍破,人群蠢蠢欲动。 没等反应过来难不成要活人去陪葬。 恰好闻家屋内,传出响彻云霄的婴孩啼哭。 生了,夫人生了,是个粉腮带笑的半妆小美人呢! 简而言之:不施粉黛也如精画了妆容般好看。 闻玳玳(dài)猛然惊醒睁开眼,迷茫打量熟悉没有变样的一切,警惕听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感受着、轻嗅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想想就心痛到潸然泪下的怀抱和气息。 父亲! 母亲! 你们竟然还活着! 怎么回事 她投胎转世,与死于非命的父母再续前生缘了? 刚要喜极而泣。 不知闻老爷打算把刚过门的新妇安排在何处呢门外喜婆给父亲恭贺道喜后,问询意见。 新妇? 五雷轰顶! 仅仅两个字,让闻玳玳一下子兴尽悲来,浑身颤栗。 不可能! 不会的! 猝然的噩耗,凌杂的思绪,惊悚血腥的过去乍然涌到脑海。僵硬的脸让她忘记本该专注于哭的婴孩身份。 紧张到嘴唇发紫,小脸煞白,逐渐手脚哆嗦,牙关紧闭抽搐到几乎窒息昏死。 床边嘈杂起来。 利落如风,身体各处被扎入数不清的针,疼的闻玳玳差点把刚唤醒的三魂七魄又送回阴间去。 她倒是忘了,自己天生心疾,上一世就是被生生吓死的。没想到刚醒来,先要因那新妇遭番大罪。 女娃的心脉暂时稳固,初期需每七日扎针一次;平稳后月余一次;若随年龄日常生活无大碍进入恢复期后,三月一次过渡到半年一到两次便好。 纠葛来了! 村,在一处猛禽毒物窝里,僻壤扭曲的谷坳,尸骸遍地的乱葬岗,鲜少敢有人踏足,同样的,村中人,也甚少出山。能在这样恶劣环境下耐着性子努力活下去的村民,要么身上有不少故事,要么就是要钱不要命,捕鹰训鹰去镇上卖钱。 闻玳玳的家,便是安居在此处。 虽没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可若是特意从算计精细的日常花销腾出请郎中的钱,毫不夸张,会饿死。 特别是刚被迫置办了一场简陋的冥婚,家中从此多了张要吃饭的嘴。 犹豫纠结的仁慈父亲、母亲,在哥哥死后第十年,好不容易有了闻玳玳,根本不可能把她这样的赔钱货扔掉。 唉声叹气中。 我可以试试。 如同深山林间至清至纯流淌的溪水,如同天边晨曦能给人带来希望的阳光,勾着少女柔软的尾音,明明门外的语气听起来小心翼翼,却让闻玳玳听出笃定泰山的恳求。 喜婆似是正要劝新妇自称过于无礼。 父亲却毫不在意的赶紧把人请进屋中。 这位刚嫁进来结阴亲的新妇,闻玳玳的嫂子,未来的师父名唤千澈。 哦,对了,差点忘记,应该尊称一声尉迟千澈,为复国不择手段,杀人如麻的宁昶帝。 上一世,直到濒临死亡她才豁然。 被灭一年有余的临渊国,皇家正室血统的嫡出公主下落不明,因躲在青楼当舞姬的身份暴露,不得不自取其辱选中倒了八辈子霉的闻玳玳家,去结阴亲。 如今再次回想,不难理解坟间手舞足蹈的诡异事件,定是他精心设计一番。 只是闻玳玳有些纳闷儿,尉迟千澈既打算十七年后屠戮全村为自己霸业铺路,为何偏偏选中了她家。 无心任意之举 双亲老实好骗? 听着尉迟千澈急切切颇为忧虑的脚步声,稍作礼节的驻足行礼后,便颇为耐心与郎中私语病情去了。 在家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他凭借自我感觉良好的皮毛医术,打着又能为家里请郎中省钱的旗号,颇为心眼多接过为闻玳玳针灸的活。 同时而立的,也是闻玳玳自记忆起灾难厄运的开始。 上一世,针疗成了尉迟千澈向她发泄愤怒、惩罚羞辱最直接的方式。 一个切骨之寒的:脱! 狠点,重点,随意改期扎针成了家常便饭。 偏偏双亲压根儿不信闻玳玳的哭诉,反更感恩戴德的信任尉迟千澈。 当然,盲目崇拜的不仅仅是家中人,七大姑八大姨、邻里乡亲常常挂在嘴边的是:假如没有尉迟千澈可怎么办! 第2章 是啊,若没有尉迟千澈,他们怎会都死的惨不忍睹,身首异处 若是她现在能说话,一定要父亲活宰了这个狗东西,然后送去与哥哥合葬才算圆满。 未来得及咬牙切齿完。 忽的,闻玳玳感觉自己身体腾空,被搂进一个瘦骨嶙峋,颤抖到不怎么舒服的怀中。 四目相对。 刚出生的婴孩理应是睁眼瞎,偏偏她能把月华清辉,俊雅温纯,每根睫毛的抖动,都好似带着星屑般的光芒向她投来施舍的目光,端详的十分清楚。 还是瞎了吧! 或许是闻玳玳的错觉,一双看似满是怜悯实则秉性凉薄的狐狸眼中,此时此刻仿佛凝聚了千言万语。 笑唇涌动,轻抿半天,最后呲出一个轻嗤! 闻玳玳:...? 母亲惊诧。 夫君快瞧,孩子看见千澈不哭不闹了。 父亲欣慰。 眼缘,娘子,这是两个孩子结眼缘呐! 闻玳玳:...! 她该怎么反击? 利用嚎啕大哭暗示他晦气克全村管用么 纵使在尉迟千澈进屋时,闻玳玳做足了心理准备,却仍旧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恶煞的气场,看的她汗毛直竖,魂惊胆颤。 风云变色,刀光血影,尸横遍处,满目疮痍,人间炼狱,悲惨哭嚎在耳边重新扩大,心脏重新被攥被挤压揉搓,带着势必将她扯成死人的奔溃绝望,再一次从边边角角的折磨她。 受不了! 受不了! 闻玳玳迎来第二轮窒息,比方才更严重的意识涣散模糊。 窝囊惯的她真心觉得,活过来,真不如死了舒服! 眼不见为净,索性直接闭上了眼。 冰冷的怀抱,令她疑惑的疑惑失措起来。 剧痛! 急速! 尉迟千澈熟练沉稳的针,将挣扎反抗的闻玳玳硬生生逼出响亮,绝不轻易死的嚎啕。 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称赞,感激,叹服比暴风雨要猛烈的来回刮过闻玳玳耳边。 尉迟千澈没有流露丝毫或得意或猖狂之色,反进退有度的低调退回了自己屋中。 一夜中,原本提心吊胆的事就要到此结束。 却在该散场都散场后,母亲发现自己迟迟没有奶水。也难怪,她身体太虚,常年因为哥哥之死心情郁结,生个孩子等同于实实在在的掏空所有气血。 哭哭啼啼与父亲相商能不能看看哪家妇人奶水充足,给点银两,帮忙喂喂。 顺理成章,也不是多么大价钱的事,父亲以拮据为借口,说什么都没同意。取而代之是硬撑到天亮后,借了谁家价格高出不少的母牛。 闻玳玳既两次差点被尉迟千澈吓咽气后,迎来第三次生死关。 是的,她喝牛奶过敏了,上吐下泻到一塌糊涂,皮肤出现触目惊心的红肿,难受到声嘶力竭。 意料之内的活神仙降临。 门被颇有耐性的轻扣门,经过双亲允许,尉迟千澈端着碗有所预知的汤药走了进来。 父亲奇怪:为何是两碗? 尉迟千澈语气冷静到令人害怕:其中一碗是毒药。 二老: 闻玳玳: 她没记得上一世父亲提过自己那么多生死关呐? 这孩子难养,纵使悉心照顾,命也不一定长,还请父亲、母亲尽快作出决定。 二老目瞪口呆: 闻玳玳:原来从出生之日起,他就不想让她活了。 本以为二老会毫不犹豫的让尉迟千澈滚出去,然而,竟然竟然哭哭啼啼走心的商量起来。 闻玳玳: 她想飙污言秽语。 意识到过了好久,她难受的哼哼唧唧,父亲,母亲仍旧没有结论,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里。 似是终于不耐,尉迟千澈抢先一步替二老做了决定,以不是人的手法,把药如数给闻玳玳灌进了嘴里。 二老大悲,一个劲儿的提前哭丧:我那短命的女儿啊! 半个时辰后,闻玳玳皮肤上的红肿,肉眼可见的开始消退了。 尉迟千澈在二老感激涕零中,拿出仅有的私房钱给闻玳玳买只母羊回来无私豪举,确定不再过敏后。引得双亲泪水连连,祖坟冒青烟,哥哥积大德,几次就要跪下的感恩说辞。 在家站稳脚跟的第二步,算是成了。 前两步,完全可以说是闻玳玳命不该绝,无法反抗当了他成功的垫脚石。 若想把第三步走好走稳,地位牢不可破,年限 跨度就极长了。 尉迟千澈花了整整十七年,演了场悲喜共情、劳而不怨、慷慨大方、与人为善、谦顺守礼、明公正气,但凡世间最美好的词,几乎都能刻画在他身上的大戏。 要问,闻玳玳为何知道的如此详尽,多亏双亲不怕嘴皮磨破,年年说,日日说,时时说。今时亲见,她五体投地,不得不评论一番尉迟千澈戏技上乘,特别是在揣度人心,八面玲珑上,玩儿的明明白白。 月子里,待在母亲身边的闻玳玳浑身舒爽,除了能在固定时日扎针见到恨入心髓的尉迟千澈,情绪再三剧烈波动之外,其余时日,还是很令她贪恋沉沦的。 好景不长,闻玳玳最享受的时光异常短暂,母亲身体本就不好,生了她之后雪上加霜。实在无力时时刻刻照看她,哪怕她乖得半夜不会饿哭,奶喝多了想出恭也要憋着,只为让母亲好眠。 哪怕尉迟千澈为了讨好母亲,慷慨变卖自己的首饰,去换不错的药,奢侈的补品,跟费心思做花样奇巧的饭菜,都不能挽救日落西山的病躯。 没有半分偏离记忆,出了月子后,闻玳玳被双亲郑重交待给了尉迟千澈抚养。 而她也终于迟钝明白,哪是什么投胎转世,分明是时光倒流,重新活了过来。 待在尉迟千澈怀中的婴孩打了个寒颤! 尉迟千澈蹙眉低头思忖:又该扎针了? 如果眼下的一切都不曾改变,十七年后的人间炼狱,是否也会重演? 打退堂鼓,实在畏惧尉迟千澈的闻玳玳不战而溃。 到底是哪个混蛋? 她记忆犹新,一个能撕裂穿透阴曹地府的男人哭嚎,把不知死了多久的她,给生生喊了回来。 作者有话说: ---------------------- 开新坑啦! 来都来了,爱我就赶紧收藏我,收藏我,收藏我,非常有骨气的跪谢! 欢迎新来的小仙女们,可边看《与宿敌失忆后,第二人格觉醒了》,边吃着瓜子等更哦! 相伴一年的小仙女们,我尽快,我努力,我吐血加速更! 第2章 绝望,无尽的绝望! 羞愧,无能的羞愧! 见到尉迟千澈的第一眼,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报仇,竟是万分想去自尽! 带着记忆重活,手攥大好的机会,血债,如同一把刀子,比犯了心疾更煎熬的插进了三魂七魄的最深处。 可是她怕,身无长处,命无至交,血无同胞。除了二老,细数短暂的十七年人生最为相熟之人,唯有尉迟千澈。 狗尚且能有犬吠同类,她没有。 活的,不如狗! 与尉迟千澈千变万化的情绪拿手戏不同,她最拿手的就是乖顺听话,哪怕二老让她三更死,绝不拖五更。 比如:喂养鸡鸭喂猪羊时仪态要优雅,劈柴五官不可狰狞,洗衣要双腿并拢; 比如:哪怕被小伙伴孤立,都不可做奔跑追逐、勾肩搭背的轻浮举动; 比如:天塌了,也要给父亲母亲晨昏定省; 比如:犯错不可逃避露怯,反而要昂首挺胸; 比如:上山砍柴做饭时要以泥写字,以石下棋; 比如:绣花做衣时要作诗读书; ......。 她一一照做。 尉迟千澈有病,拜师后,她也不怎么正常。 闻玳玳致死都没弄明白,身为地地道道的农家乡野人,学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且还兢兢业业从六岁到十七,足足学了十二年。 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手艺赚钱,老老实实种地,不踏实吗? 显而易见的,她活脱脱成了村里的笑柄,乡野闺秀,叫来叫去甚少再叫、也甚少记得她的名字,直接简化成了小野,耻辱的外号。 一个连鬼鹰村从未迈出过,却总被以为羡慕村外城里大家闺秀,羡慕疯了的乡野丫头。 猝不及防。 一枝带着扑鼻清香,开满白色小花凑到闻玳玳心灰意冷的眼前。颠倒众生的相貌忽的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小呆包,漂亮吗? 第3章 八个月的闻玳玳被吓了个哆嗦,而后唯唯诺诺定睛一看眼前晃动的花。 是玳(dài)花。 再熟悉不过。 拿来晒干做茶,可疏肝和胃,理气解郁。 最重要的,它是尉迟千澈一时兴起,给自己取的名字。 为何是一时兴起? 闻玳玳难控制的想起前尘,毫不犹豫将花拍落在地,明明瞄了好几瞄,却难料力量上的悬殊,鬼使神差的将花死死抢在了手里。 闻玳玳:...。 哦,喜欢玳花? 闻玳玳疯狂摇头。 既然喜欢。 尉迟千澈沉吟,一双能令人心肝乱颤的眼里,说不清是满意还是阻碍不住命中注定,发自内心的感慨:玳花,玳玳,呆呆,此花的名字倒颇适合你的性子。 闻玳玳:...。 怎么就适合了? 你看不见我在摇头吗? 闻玳玳,以后,你就叫闻玳玳了。好听吗,呆呆? 玳花枝生生在她小手中握断。 回到家中,尉迟千澈跟二老提起取名之事。 说来,二老明明年纪也没多大,怎么就能糊涂到把这个没什么底蕴的名字,给称赞到失去理智。 盲目,实在盲目。 与尉迟千澈固然有血海深仇,却不妨碍她佩服他讨人喜欢的逆天演技。 凭一己之力,花了仅半年时间,让嫌弃他晦气的人,统统崇拜喜欢上了他。 在家中,起初他要去做些粗重的活,但父亲念及是个孩子,固执到死活不让插手。既然二老生活起居不需伺候,他改成上山捉些值钱的小兽,采些稀有的草药贴补家用。入冬后,若实在寻不到可以卖钱的东西,他就进城,具体做什么,二老、她也不知晓,行踪极其神秘,不过,若是没有他,家中不可能真正宽裕起来。 油灯可费至深夜,日日肉有富余,褥增厚衣添多,夏有冰解暑,冬有炭取暖,连各类花样的小食都开始出现在桌上。 空荡的院中,各类家禽家畜,果蔬药草。 若非尉迟千澈心细置办这些满满当当的东西,闻玳玳都忽略了存在感极低,距离贫困仅一步之遥的二老到底以什么为生,能苟活那么多年。 闲来无事时,尉迟千澈在村中,无偿利用针灸之术医治与闻玳玳差不多病灶的村民,博得好名声;任劳任怨帮素不相识的老人挑水劈柴;熬夜帮大雨受灾的邻家修缮屋子;最为离谱的,甚至为救那些奄奄一息逃难过来的乞丐,冒险捉鹰换钱,还打鸡血让他们堂堂正正活下去。 今日,家中无事,尉迟千澈用竹筐装着快要一岁的闻玳玳,善心大发的在村口给渴望读书的孩子传道授业。 什么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持刀弄棒,在她看来,全是难以入目的sao首弄姿,狗屁不通,糊弄人罢了。 闻玳玳眯眼发自内心的冷嗤。 似是有所感过于聚精会神的目光,尉迟千澈躬下身,狐狸眼透着天杀的善解人意:呆呆别急,往后都会一一教授与你。 闻玳玳:...。 她不想活了。 她真的不想再过上一世压抑到死,时时被掌控,年年都在重复,最后被瞬间干掉的弱鸡日子。 一年了,每每睁眼闭眼、吃喝拉撒,被以贴身照顾为由,与仇人同床共枕了快要一年。 相比傀儡、木偶,她唯一的不同,就是一日比一日煎熬,苟延残喘有知觉的活着。 作为孱弱到不堪一击的窝囊废,无能无勇的她,到底拿什么与强悍的尉迟千澈相搏? 曾经,闻玳玳不是没尝试过反抗,千式百样、冥思苦想、尽量不露痕迹去陷害尉迟千澈,难以想象,他次次在二老的撑腰,全村的庇佑中,轻松化险为夷。 斗志,覆去翻来在他装着关怀的凌厉眼神,变态的掌控欲中,消磨丧失直至沦亡。 尉迟千澈,是闻玳玳见过最不像女子的女子,气场恐怖,生猛强悍。一副绝世好相貌,又是个寡妇,本该另男人垂涎的年纪,村中居然无一个男人敢来招惹,包括远近闻名,传说打遍各村恶棍的村 霸见了他都要绕道走。 令鬼鹰村又怕又爱的人。 闻玳玳如何是他的对手,以上辈子屡战屡败的经验,早早结束糟心的一切,提前自绝生路,方为正道。 谈及死,原以为她婴孩之体,出点意外应容易些。 比如:好不容易等到能翻身的月份,瞅准时机,从尉迟千澈怀中滚落挣脱;要么会爬的月份,从高处往下跳。打算某足劲的花样百出摔死自己,结果十分悲哀,每次都能被尉迟千澈眼疾手快的接住。 比如:九个月的半夜,闻玳玳突发奇想,故意把厚重的被子反复蒙到脸上,气若游丝迎来解脱之际。空气,猝不及防大量涌入,她怒气冲天迎上尉迟千澈褪去和善满脸阴鹜的凝视,瞬间,一瘪。 比如:最近几日,寸步不离的尉迟千澈带着闻玳玳在小厨房摘菜,四肢相当协调的小人偷着用牙花逮住什么啃什么,试图从噎死自己,过敏猝死中,随机择一样。 要知道,闻玳玳先天体质特殊孱弱,牛奶,牛羊肉、鱼虾、菇类均不可食,其中的每一种,都能引起大小不同程度的过敏。若是贪嘴无知吃多了,混合上心疾,足以去鬼门关再溜达一遍。 了解上一世的本身,灭自己,就方便了许多。 奈何,眼睛可能围着尉迟千澈脑袋长了一圈,无论她在哪个隐蔽位置对自己施刑,都是前脚刚塞进嘴里,后脚就会迎来,尉迟千澈差点把眼珠子拍出来的粗暴一掌,如数吐出。 许是作死次数太多,终于引起了尉迟千澈过多关注,在闻玳玳一岁生辰众多祝福中,尉迟千澈笑如蜜的贴近她耳朵恐吓:往后若是再调皮,让呆呆永远见不到父亲、母亲怎样? 慢慢移开。 十一岁的尉迟千澈,与没骨气的一岁闻玳玳瞳孔进行深入交流,一时间,小小的人忘了哭,悲痛的心脏全是万念俱灰。 无耻腌臜的混蛋! 家里参加生辰宴席的客,见闻玳玳死死盯着尉迟千澈不挪眼,纷纷称赞:快看,玳玳多喜欢千澈啊! 二老也欣慰的回:谁说不是呢,玳丫头跟千澈在一起的时候,最活泼。 闻玳玳,身为尉迟千澈能在家稳固地位的饭碗,他太知道照顾好与不好的区别,所以,直至五岁,她那些匪夷所思自己明白,别人不理解的自尽举动,终于也引起了二老的注意。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忧心忡忡彻夜难眠,请来各路大神给自己驱散妖鬼附体的二老,从一双眼改成三双眼不分昼夜盯着她的那日起,闻玳玳因二老心软认败,自掘坟墓之路,短时间内,怕是行不通了。 幸而今世从小走心见证,也寸步不离尉迟千澈做了太多与人为善的事,各种存活下去为换钱不吃亏的手段,特别是终于走出村外的广阔天地,让闻玳玳久梦初醒且深刻体会到一个道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死,的确可以一了百了,永绝后患。但若再死而复生,一遍又一遍经历双亲殒命,无能为力,岂不更加痛不欲生 瞧着兴风作浪,灭绝人性,在鬼鹰村混的风生水起的尉迟千澈,闻玳玳决定从自尽改为逃离。 细算他成气候还需十六年,她若想保护二老,就必须有足够的力量抗衡。 抗衡,要强大。 强大,要有作为。 有作为,要逃! 虽然弄死他很不现实,显得自己又很没骨气,可此举已豁上闻玳玳泼天的胆量。 主意打定后,究竟逃到哪里,天下之大,何处才是庇护所重新难倒了闻玳玳。 眼看要到不得不拜尉迟千澈为师的六岁,自此院中墙一垒,与二老一隔,跟尉迟千澈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将会陷入彻底被随意摆布,囚进真正变态掌控欲的魔笼之中,滋时,逃离,绝无可能。 冥思苦想。 有一人缓缓升入脑海。 索龙山乌茶寨大当家,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战斗力跟尉迟千澈不相上下的漂亮哥哥关听肆。 上一世,闻玳玳的六岁生辰,尉迟千澈作为她的拜师礼送过一枚蜂鹰蛋。孵出驯化后,不分昼夜监控等同他另一双眼的畜生。那日除了他被刻意遮挡的淤青,脸色也异常不好。 只有与他同睡一屋的闻玳玳知道,这枚蜂鹰蛋,向来与人为善的尉迟千澈第一次动了手,若非尉迟千澈是个消瘦女子,跟对方有身高力量上的悬殊,侃侃平手必然不是最后的结局。 不打不相识,最后发现是误会一场,自此成了家中的常客。 友好温情的关系在尉迟千澈屠灭全村那日戛然而止。 第4章 闻玳玳吓死在了关听肆庇护的怀中。 乌茶寨大当家的下场到底如何,以尉迟千澈杀疯眼的模样,身首异处是必然结局。 关听肆敢来,为了她不惧生死,想必也是个重感情之人。 说到这儿,灵光一闪,难不成他暗恋她? 主意打定后,闻玳玳多次偷偷试练、并算计能离开尉迟千澈视线的时间,从刚开始有风吹草动就退缩,逐渐到从容不迫。 机会来了,深夜乌云密布,细雨连绵,被施过针的闻玳玳已经熟睡,每当这样的时候,尉迟千澈总会去洗澡。 唯一不受死盯的时辰,闻玳玳按照早就安排好的路线,翻身下床,夺门而逃。 自由了,顶着雨水,踩着泥坑,她欢快飞驰。 不过,闻玳玳高估了自己,她天生心脏有疾,身形又矮小,跌跌撞撞跑到村口,就已经喘的差点背气。 幸而,重活一世的她有经验,努力平复情绪,平复波动,毕竟刚刚针疗过,不会那么快发作。 三天,一天就到的距离,她筋疲力尽、手脚并用了三天。 这是重生以来距离尉迟千澈时日最长,距离最远的一次。闻玳玳浑身上下透着终于脱离桎梏的痛快。 不负有心人,乌茶寨终于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关听肆果然没扯谎。一个匪寨建的如世外桃源般,美似仙界。 上一世她虽向往,却因自身过于刻板的墨守成规,忌惮尉迟千澈责怪,未敢踏足过。 想到以后要在美轮美奂的地方开始施展抱负,她露出旗开得胜,一步登天的笑容,回头望着鬼鹰村家的方向,松懈发泄出声:父亲、母亲,等女儿十二年。 调整呼吸,收拾边幅,迈着小小的短腿正预跟守门匪搭话。 一个猛力腾空,人被像物件似的拎了起来。 第3章 谁家的小兔崽子?欢快好奇十五六的少年声,落进差点悲望的耳里。 关听肆! 闻玳玳猛地睁开眼,余音绕梁的嗓音虽略显稚嫩,但一个人的粗俗说话习惯不会变。品性刚直,狂野不拘小节,偏偏生了副般般可入画的模样,青山白水般的气质,颇为入她眼。 欣喜若狂,咧着齐全的乳牙璀璨一笑。 春寒料峭的眼睛傲慢一眯,戳戳闻玳玳颇有手感的腮帮:你个小兔崽子,敢直呼乌茶寨大当家的名讳。赶紧报上身份,谁家跑丢的? 没等闻玳玳装可爱,装无辜,装可怜,求收留。 表面又轻又和气,实则比万劫不复可怕的声音幽幽 传来:是小女家丢的,劳烦大当家照看了。 .? 关听肆霍然抬头,横眼扫去。 尉!迟!千!澈! 如坠深渊! 闻玳玳直接背气,心脏真受不了这跌宕起伏! 不敢看,也不用看,闻玳玳就知道背后尉迟千澈审讯逼供到的可怕眸光。 刹那间,喜极而泣、旧人重逢的画面迅速扭转成夺魂摄魄,骨颤肉骇的危险。 寂然不动。 血雨腥风将起。 对持到闻玳玳都在胡思乱想,不知是骄傲还是悲哀,自己如猎物般被争夺。 始料未及。 没控制好嗓门的惊艳声如雷贯耳:敢问姑娘芳名? 闻玳玳:...。 尉迟千澈:..。 眉眼浮动。 是的,关听肆先是被尉迟千澈绒团般挠人心痒的语调,而后又被明明穿着玄色粗布衣裳,挽了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发髻,从来不施粉黛,全身上下素到快要出家的绝世容貌给接连震到了。 说完察觉出不妥,用残存理智慌忙改了口:姑娘可有凭据信物证明这小兔崽 子是你的?姑娘与小兔崽子又是什么关系?不过听方才口气,姑娘认识小爷 总感觉哪里弄错的闻玳玳:......。 傻问题有点多,一个都不想回答的尉迟千澈:。 可越是这样,被尉迟千澈死盯的关听肆,脸皮的颜色、精神都不正常了,误以为吓到对方,撇着生硬的斯文语调主动示弱:姑娘别怕,此处虽是匪寨,但小爷不是坏人。 告诉他,我是谁。尉迟千澈对关听肆的套近乎耐性耗尽,居高临下命令闻玳玳。 被欺压两世的闻玳玳打了个颤,好不容易逃脱出来,她说什么都要硬气一回。 本来就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人,更是发挥所长装聋装瞎、一言不发的往关听肆怀中钻了钻。 尉迟千澈深情中藏着冷血的眼睛一眯。 似有所感,闻玳玳眼睛闭的死紧,却仍不长出息的牙齿颤栗。 察觉两人方才对视的微妙关系,自小在尔虞我诈摸爬滚打的关听肆也算是看明白了,费劲将闻玳玳从身上撕下来,讨好递给尉迟千澈,揣测道:姐妹俩闹矛盾了吧!而后戳了戳闻玳玳小脑袋:回家多听姐姐话,下次离家出走,就不是遇上小爷这么好的运气了。 透明人闻玳玳:。 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输在了年龄上。 关听肆,你怎么也肤浅了?你怎么也盲目了?你的正义之心呢?长得漂亮,就一定是好人吗? 话说,明明没到夺鹰蛋日,方才听语气,尉迟千澈何时认识的关听肆?他又如何知道她来了索龙山? 总不能每座山的翻找吧! 接过闻玳玳的尉迟千澈,先将小人全身上下狠狠活剐了个遍,确定没断胳膊断腿不妨碍干活后,完全无视自身仪态的将其粗鲁禁锢腋下。半分没有再交流下去的意思:告辞。 刚刚打定主意必须要结识一番的关听肆见美人要走,情急之下抓住尉迟千澈手腕:姑娘留步。 一个单手反拧,尉迟千澈惊人的爆发力差点把关听肆胳膊卸下来。 姑娘误会,姑娘误会,小爷见天色还早,姑娘一路寻来想必口渴饥饿,不如带着小兔崽子进寨。疼的要跪下的关听肆,怎么也没想到身量与自己差不多,速度、劲力远在自己之上的姑娘,防御之术如此厉害。 不必。嗓音冷却。 尉迟千澈打断拒绝的利落如风,果决痛快。给过关听肆乱搭讪的小教训后,松开继续向前走。 关听肆性子大大咧咧,被拒绝倒也没意外,还有越挫越勇的劲头,跟在尉迟千澈身后小追打探:姑娘是附近的石塘村人? 尉迟千澈掩饰不愉停下,谨慎、敏感、疏淡的与关听肆拉开距离,语气已有警告意味:留步。 奇了怪,平日最喜演与人为善的他,怎么让怀中的闻玳玳嗅出了杀气腾腾。 是因为跟她偷偷消失账还没算怒火未消,还是本能对关听肆的排斥? 略有失落的关听肆当然知道适可而止,奈何谁知道仙女多久下凡一次,情急中想起了什么:姑娘可喜欢鹰? 第二次学乖了,没敢碰尉迟千澈。 本差点走出火星子的尉迟千澈急顿。 见有戏,关听肆自怀中小心翼翼拿出颗暖意未散的蛋,取悦般递过去:这是蜂鹰蛋,小爷寻了一个月,又蹲了八天七夜才拿得,今日,就送给姑娘吧! 蜂鹰,顾名思义,以马蜂各类昆虫为食物,成年后的体型不算太大,作为猛禽,却性情温顺,很好养活,是个比狗更忠诚聪明的伙伴,极善听命令蹲守,一有风吹草动就寻主人喳喳。 听说蜂鹰巢非常难找,通常都建在五六丈的树顶之上,连蹲守到拿蛋,需要极佳的眼力,必须花费极长的时间精力,不眠不休盯住鹰母的捕食作息规律。 也难怪上一世,两人能打起来。 只不过,透明人闻玳玳对关听肆手中的鹰蛋没什么好感。上一世,蜂鹰孵出被尉迟千澈驯化后,名义是陪伴,实则是个不分昼夜监控等同他另一双眼的畜生。 尉迟千澈接下。 关听肆欣喜若狂,笑的像个神经病:一颗鹰蛋,能否换姑娘芳名? 尉迟千澈和善的表情已经用尽,锋芒肆意的凝视着关听肆,仿佛在无声提醒若再得寸进尺,你可能死的不太好看。 有关尉迟千澈的眸光有多渗人,看了十七年又加六年的闻玳玳最刻骨铭心。 表面看去含情脉脉,深情款款,甚至一笑的时候,眉眼带出惊心动魄、恨不得为他去死的感染力格外恐怖。接触深了,便知在伪装之下,冷性冷血,睥睨一切,冰与火的摩擦,是这天底下最会玩弄人心的高手。 , 本意是想让关听肆知难而退,没料想,反而被尉迟千澈外软内辣的表里不一给迷花了眼。 管他什么色彩斑斓的想法,尉迟千澈尽量不把事情搞大的用上轻功,带闻玳玳远离了。 第5章 一场原本应该存在的不打不相识。因为闻玳玳离家出走,尉迟千澈与关听肆不仅提前谋了面,平静拿了蛋,曾经的轨迹未变,原本存在的东西也未变,就是两人的关系貌似朝着她无法掌控的方向飞奔而去。 凝重的闻玳玳听关听肆反应过来,再也追不上疯了般振臂高呼:小爷大名关听肆。咱们有缘再相见,无缘梦中见。 一怔。 这句话明明是上一世关听肆经常说与她听的。 活了两辈子,好不容易明白其深意,竟然阴错阳差的换了人。 自尽失败,逃跑失败,全部希望寄托在关听肆身上也一场空的闻玳玳,她到底如何过活下去? 神情不自觉木讷凄惘起来。 猝不及防,一个温凉圆润的东西从衣领投进她肉肉怀中:忘记方才的蠢货,明白吗 这一世哪怕关听肆主动示好,尉迟千澈不劳而获一枚蜂鹰蛋,仍然更改不了,除了他自己,天下人都是蠢货的倨傲。 离家的想法,谋划多久? 闻玳玳抱蛋保持沉默,尽量让尉迟千澈误会是自己贪玩迷的路。 也没指望她能辩解什么,尉迟千澈露出从来不在人前显现,冷刀子的嘴脸:厌恶我,厌恶到离家? 闻玳玳以为自己听错的缓缓抬起头,惊愕尉迟千澈居然有自知之明。 不过,他理解错了,并非是厌恶,而是恨,挫骨扬灰的恨。 尉迟千澈嫌闻玳玳走的太慢,改为背着,所以并不知她此时此刻的神情,勾着嗜血的嘴角像是说给他自己听:若我是你,就不会让鸠占鹊巢,而是直接杀掉,永绝后患。 闻玳玳:...。 尉迟千澈,想不到重活一世,你已经审视自我清醒到这个程度了? 呆呆,想不想学杀人? 尉迟千澈驻足,侧头去看好似乖顺到极点,茫然无辜的闻玳玳。 杀人? 学会杀你吗? 显而易见。 时间好似静止了几秒。 上一世,也没记得他正经八百与自己讨论过杀人的问题啊! 相当血腥的两个字,不知不觉中又将闻玳玳心脏又凌迟了成千上万遍,小小的眸中升腾起超乎年纪的怒意,哑着奶声,强装难理解:嫂嫂,我饿了。 她没傻到报仇的事没理顺,先打草惊蛇。 听到仿佛不符合预期的答案,尉迟千澈若有所思。 一路再无交流。 十六岁的尉迟千澈个头窜的很猛,肩宽腿长,当天傍晚便回了家。 不知尉迟千澈给二老灌了什么毒,父亲、母亲见到闻玳玳被安然无恙被带回,非但没有责怪尉迟千澈,反而差点双双下跪,带着千恩万谢的阵仗。 原来尉迟千澈发现闻玳玳不见后,当晚冒雨把鬼鹰山翻了个遍。 闻玳玳消失了多久,尉迟千澈就夜以继日、尽职尽责的找了多久。 可以说,城镇中,附近陡峭的山,都被他孤身寻了遍。 最后抱着试试的想法,在雨过天晴的泥泞中,终于发现了她随意丢弃的点心渣,一深一浅的小脚印。 闻玳玳拼尽了全力最后夭折的逃离,最终结果就是,被罚跪祠堂外,快六年了,连惩戒都不配进入祠堂内。而尉迟千澈一个外人大摇大摆代替闻玳玳给十八代 祖宗敬了三炷香,又被二老犒劳了一顿比过年都要夸张的晚膳。 深秋风冷,闻玳玳冻透的瑟瑟发抖,木然凝视屋中的白眼狼与二老其乐融融,心道:尉迟千澈,为了保住自己暂憩避祸的饭碗,你是真能豁啊! 平日,无论闻玳玳犯下多大的错误,跪上一个时辰然后服软,便算往事不可追了。 今次不同,父亲大有非要给白眼狼辛苦寻找讨个说法的架势。特别是从白眼狼口中得知,闻玳玳因过于厌恶家中多出来的这张嘴,早有准备离家出走这个理由后。 两个时辰过去了,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饿到快要出现幻觉。一双玄色的鞋出现在她昏昏欲绝的眼前,半蹲下来与之平视。 若你把蜂鹰孵出来,我可帮你去劝劝父亲。 闻玳玳气笑,真当她是畜生了。攥起拳仰头奶声:嫂嫂,我不会。 很简单,只需放在怀中,裹住棉被,快则七日,慢则月余不下床即可。 尉迟千澈果然不是东西! 可我怕压碎。小小的人在清冷月光下,清澈又愚蠢的眼睛格外生动。 将手脚捆绑固定,不会出现呆呆担心的问题。 他是如何做到波澜不惊说出比上一世更变态的话? 那她一定让蜂鹰孵不出来。 闻玳玳的想法还没成型,就被尉迟千澈提前预判,加了句:我会日夜督促督导。 闻玳玳:...。 尉!迟!千!澈! 事实证明 两辈子的欺压,一世的血债,再逆来顺受的绣花枕头,都能逼急反咬。 闻玳玳怒气爆棚,随手从地上抓了把土,胆大包天的直接扬在了狐狸眼上。 她讨厌他的眼睛。 闻玳玳! 下一瞬,小小的人,就被感觉天塌的父亲给踹飞了出去。 母亲也踉跄出来,心疼的一个劲儿给尉迟千澈擦,一个劲儿吹。 无人关心闻玳玳。 血,顺着额角,淋了半张脸。 父亲直接忽视掉年幼孩子的恐怖伤口,手抖的像是差点吓掉半条命:不到六岁就会伤人,长大要去杀人不成? 巧了! 闻玳玳也破罐子破摔,指着尉迟千澈:嫂嫂要教我杀人。 混账!父亲看了眼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尉迟千澈,气到差点跳起来,谁也拦不住的斥责:伤害千澈不够,小小年纪还会变本加厉污蔑千澈。看来,不找个师父管教你是不行了。 咯噔! 闻玳玳四肢百骸的整片神经都揪起来。 依为父看,千澈就不错。虽是女子,胸中却有万卷书,由她来做你的师父,不必外出求人求学,再合适不过了。 轰然! 闻玳玳灰败的目光看向父亲,满脸诧异,崩溃决堤。 时日是不是搞错了? 此番决定,明明是后日的寿宴之上,父亲看到尉迟千澈搔/首弄姿的贺寿剑舞,酒后冲动之言。 原以为有机会扭转拜师一事,怎么偏偏提前了。 从出生至今日,所有能令她遭殃,祸害她的事,反反复复都在推展,每一件都在按照轨迹结出相应的果,为何偏偏因,改变了? 小小的拳头越攥越紧,高涨的反抗之心彻底收不住。 在二老你来我往的热烈斥责中,艰难燃起活下去意志的闻玳玳,抬头碰撞上藏着深渊的狐狸眼,以及嘴角流露的浅浅轻蔑。 耳边是爆炸性的鸣叫! 每一寸指挥关节的肌肉,十分不受控制的,把近乎六年的各种失败,让她第一次违背所有人的期待,背道而驰:我不要! 父亲难以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扬起巴掌:你再说一遍! 年复年,日复日,时复时。 自//杀尝试解脱; 逃离尝试脱胎换骨; 反抗尝试扭转乾坤; 向双亲怨罪过尉迟千澈。 。 奈何,她的绝望全都被当做,一个六岁孩子终于欠管教的年纪。 前所未有的,她对他生出了一丝别无选择的杀心。 而浓长睫毛挡住阴鹜的尉迟千澈,狠狠抑制住了想要冲过去保护的脚步。 作者有话说: ---------------------- 清舒一口气,前三章终于写完了,为了提节奏,修了改,改了修,写了五天。 好吧,十七承认笔力不佳。 所以.......求收藏,求包养!!!么么哒!!! 第4章 杀意初涌现,闻玳玳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 内心深处向上堆积,如沙石成山,恨意并非朝夕。 短短六年,闻玳玳算是看明白了,无论她如何折腾,忌惮的结果恐怕都不会改变,更或许适得其反,加速全村人躲都躲不掉的灭亡。 所以,尉迟千澈作为始作俑者,灾难的源头,他必须死。 唯有他死了,临渊国就不会复国成功,帝王身份的秘密也会就此埋葬,全村人以及她的父亲、母亲才能长命百岁,安享晚年。 弄死他的想法一旦展开,就如奔腾不停歇的瀑布,自高而下,源源不绝,澎湃激荡。 望着枕边始终不同意分床睡,双眼紧闭,掌控欲极强的尉迟千澈,被浓烈杀意困扰愈加强烈的闻玳玳,顶着被他冷嘲热讽处理过的伤口,抱着不舒服的蛋,浑身难受的辗转反侧。 第6章 向来浅眠。 尉迟长云睁开半湿润藏着深海的眸,暗流涌动,从未在人前显露的患得患失,低迷惆怅此刻尽显。 他悲望凝视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缩成团的瘦小背影,宠溺盖好薄被,习惯性的抚平她心事重重的眉头,然后惴惴不安去试探湿热鲜活的鼻息。 松了口气,每每这个时候,胸腹间就会翻涌千言万语,挤得他整个人快要炸裂。 重活一次回到九岁的尉迟长云,不知是该欣喜若狂还是锐挫望绝,因为,什么都没有改变。 临渊国灭了,父王薨了,母后殉情,胞妹跑散下落不明。 一模一样,无法阻拦逆转,万箭攒心的别离,他被迫承受了两次。 身为一国太子,他狼狈不堪的在龙池暗卫拼杀下逃出,又忍辱负重的东奔西逃,遵循记忆痕迹,寻找到了能够复国的宝库乾陵。 乾陵,谐音钱陵,金钱冢。 尉迟长云带龙池卫落脚的地方是西岚城,供男人取乐、嘈杂的烟花之地。 要知道,重生最大的好处,便是绞尽脑汁办不成的事,这一次顺利许多。 他先去见了鬼鹰村的闻玄知,闻玳玳的父亲,世代守陵人,不兜圈子的亮明太子身份。 家族守护乾陵几百年,作为除了祖宗第二个无上荣耀得见皇族,而且还是下一任储君的闻玄知,受宠若惊,一个劲儿的三叩九拜 乾陵守陵官正三品闻玄知,见过太子殿下。 跟亲人没什么区别,重逢的巨大喜悦,让尉迟长云尽力克制情绪,不让对方瞧出端倪,双手将闻玄知扶了起来:闻卿往后不必再行此大礼,快请入座。 超乎寻常的亲昵,让闻玄知汗流浃背。 对面明明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与生俱来,弹指压山川的气势,让他本能的瑟瑟发抖。勉强平坐在尉迟长云对面,满脑子自省自查是不是犯了什么弥天大错。 尉迟长云起身给闻玄知斟了杯酒,敬去:守着乾陵,还能过得如此清贫,真难为闻卿了。 听出话外音的闻玄知仪态尽失接过酒,又羞愧把洗到花白的中衣掖好,才无地自容道:乾陵是国库,并非老臣的私库,一文钱都不能随意挪用。至于俸禄,此地偏远,下官顶着正三品的官帽,职位世袭,身份绝密,一不能谋私职,二不为国做什么实事,三无上司,四没特招又面不了圣,层层克扣下来,到手的就没多少了。 同样不变的话,今时今日听来,尉迟长云只会更加撼动。 沉默良久,喉咙发酸,上一世他只顾家国大义,并无从根本上给闻玄知解决这个问题。临渊国灭了,等同于断了赖以生存的根,后来又。 深邃幽暗,宛如寒潭,看的没见过大世面的闻玄知快要尿了,忙滑跪了下去:请太子殿下 责罚,下官昏聩嘴拙。没等说完。 闻卿说的对,是临渊国愧对你们闻家。 闻玄知忙连否:不..不不不..不,太子殿下言重,闻家沐浴皇室恩泽,无风无浪百年,怎配得上一个愧字。 对其安抚开解一番,尉迟长云进入正题。 与上一世的差别,这次出于极其信任,事无巨细把接下来的复国打算告诉了闻玄知。 目瞪口呆,第三次跪的比前面熟练许多:太子殿下三思啊,万万使不得,您身为一国储君,怎能屈尊降贵去嫁..去做下官死了十年儿子的妻? 结阴亲,男扮女,简直毁尽他的世俗观。 真是作孽,他若应下,老闻家的祖宗今夜会不会搭伙来骂他。 战战兢兢,颤颤巍巍。 照孤说的做便是。尉迟长云简短的一句,算是不可置喙了。 敌寇窃国,父皇母后,至今无法入土安魂。 而他身为国脉的唯一期望,已有身量模样差不多的下人去替死。 可怜胞妹要独自面对所有的危险,重金通缉令,更是撒进了江湖杀手之中。 作为亡国太子,头衔身份一文不值更会招来杀身之祸,女子做妇的身份,眼下是最安全的,若是不测,也可助胞妹引开大部分危险。 别无选择,闻玄知唉声叹气的爬起来喝茶压惊,想起一事关切问道:太子殿下可知公主的下落? 尉迟长云摸了摸出逃宫城,胞妹掉落的玳花簪,寻照上一世的踪迹,兄妹俩再相遇,已是在异国他乡的十六年后。对于胞妹如何逃亡,如何生存,都经历了什么,他仅知大概,而胞妹如噩梦般,并不怎么想提及。 钻心的悔恨,当时他满心复仇复国,倘若稍稍分心关怀一下胞妹,当年鬼鹰村的悲惨,或许就.。 及时清醒: 龙池卫们已经去寻了,应该很快便会有消息。 不知不觉的,君臣二人,聊到了后半夜。 闻玄知更是感慨,明明跟尉迟长云第一次见面,竟生出相识恨晚之感。若非尉迟长云的身份太过高贵耀眼,真想认个义子。 太子不日要嫁。说完觉委实觉得大逆不道,忙改口:太子殿下要移驾搬进下官寒舍。想斗胆问一句,往后下官与拙荆该如何称呼太子,或者说太子在民间用什么身份呢? 千澈,松竹楼头牌。 千山飞跃,万象澄澈,他尉迟长云要扫清一切复国路上的障碍,只有把身份低到尘埃里,他才能避免些不必要怀疑跟麻烦。 闻玄知五官扭曲、又自愧不如汗颜的顿了顿,对小小年纪就知忍辱韬光养晦的尉迟长云,钦佩不已。 当即第四次跪了下去,只是,这次跪的板板正正、稳稳当当,敬若神明:下官无太子殿下那样的大谋大略,唯有一身粗鄙的武艺,跟上不得台面的机关术勉强看得过去,不知太子殿下将来有何修习的打算,又或。 能世代守护国库,且没出过一次纰漏,闻卿不外传的武艺跟机关术已经算得上天下一绝了。孤能修习,是孤的荣光才是。 闻玄知不再客套,重重一拜。 临别。 尉迟长云突然问:闻卿夫人是不是快要临盆? 以眼前人的身份,对自己家了如指掌倒能理解,没什么可介意的,毕竟马上就是名义上的一家人了。 回太子殿下,稳婆说还有不足两月。 两个月。 足够准备的了。 去安排吧! 闻玄知告退,正要转身。 辛苦闻卿了。 闻玄知受宠若惊到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生生绊了出去。 尉迟长云唇边流露逃亡一年来难得的笑容。 唸唸:呆呆是随父亲啊! 两月间,尉迟长云安排闻玄知死去十年儿子的坟头闹鬼,将剩余追随自己的龙池卫分成了三拨,一拨融入鬼鹰村做村民用来共同守护乾陵,一拨留在西岚城收集天下各路消息,一拨撒进边关游说被逼投靠敌国的大将。 安排好这些,只待闻家双喜临门,他养精蓄锐了。 尖锐的唢呐,轰鸣的鞭炮,指指点点的冷嘲热讽,尉迟长云浑不在意。 十岁孩子,沉稳的令人心疼。 气度威仪,仅仅是突然驻足的背影,就能令七嘴八舌瞬间停下,轻松给村民带来心悸的压迫感。 熟悉的院子,跟记忆没有半分偏离的一切。 此时看到,宛如让尉迟长云比行走在刀剑火海更要煎熬。 哇! 一声婴啼! 拨开云雾,如秋月寒江,扫去尉迟长云面色比鬼还要可怕的森白。 按部就班,发现所有轨迹根本不是干预就能改变,尉迟长云打算增速解决。 将地底的国库,乾陵辟出一块,上一世五千,这次可容纳上万人的军营,秘密训练能随时为自己去死的死士。 寻找各种理由去潜伏在鬼鹰村的龙池卫家中,上一世是每三日,这次改为日日听他们呈报天下诡异波动的局势。 .。 尉迟长云打定了主意,重活一世,要做的更缜密,更周全。 原以为所有的一切第二次做,理应得心应手。 偏偏应该存在感极低的人,如今过于特殊了。 闻玳玳! 柔心柔骨、婉婉有礼,像春日刚刚萌发的嫩条柳芽,绵和乖顺的不像话。 如今怎么,好动了许多。 带孩子,本来是尉迟长云掩饰行踪最轻松的选择,所以重生后,他毫不犹豫从闻夫人手中接过了闻玳玳。哪知,竟成了比复国大业更头疼更崩溃的存在。 因为了解,尉迟长云给闻玳玳避开了所有能另其过敏,糟蹋身体的食物,少生病,他就少分神。 闻玳玳偏偏一身反骨,硬是趁他不注意,非要一吃为快。 第7章 曾经,给她一张纸,一块石头,一朵小花就能玩半天。 现在,爬墙,上树,跳井,拿刀才是她的最爱。 作的一手好死! 本就繁忙的尉迟长云,被逼无奈挤出更多的时辰,去盯着闻玳玳。 稍有不慎,事与愿违。 闻玳玳消失了。 在一个乌云密布,细雨绵绵的深夜。 刚沐完浴的尉迟长云连湿发都来不及擦,冲了出去。 没!有!任!何!踪!迹! 三天,尉迟长云带隐匿在鬼鹰村的龙池卫,不眠不休、紧张忐忑的找了她整整三天。 期间他排除各种可能,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会出现脱离掌控的事情。 六岁的孩子,特别是以闻玳玳胆小要死的怯懦性情,缜密不是她的作风。 碍于平素她的过于反常,无法接受现实来到乌茶寨,终于寻到闻玳玳踪迹的尉迟长云,生出可怕又荒诞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 千山飞跃,万象澄澈出处清邵长蘅《夜游孤山记》 第5章 晨光熹微。 本就没睡踏实的闻玳玳,被院子莫名其妙的哄吵声给彻底弄清醒了。 见尉迟千澈早早起身,摆弄为孵化蜂鹰蛋新搭的窝,她松了口气。 嫂嫂,院子好热闹,是有提前给父亲贺寿的吗? 尉迟千澈忙碌的头也没抬,简短告诉她:分家。 分家? 什么分家? 闻玳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细分辨出沙土运石声,匪夷所思的连鞋都穿了半只,冲到屋外。 记忆中应该是父亲寿宴之后的事,如今怎么又提前了。 不大的院子,已按照规划,从中央一分为二。天没亮透,石墙垒砌居然过半。 父亲母亲是有多信任尉迟千澈,多误解她的顽劣,才会如此迫不及待连夜将自己塞进他手中,尽情/调/教。 按理,阴亲嫁进来的尉迟千澈是以伺候双亲渡过余生,不可另立门户。 然,因拜师之礼,一家人的身份发生了转变,理所应当的,尉迟千澈身份地位在家中也随着水涨船高。 上一世,父亲找了需全心全意好好照顾缠绵病榻的母亲,无力教导她为由,郑重交给了尉迟千澈。 当年,她眼睁睁瞧着瞧着比山高的围墙,吓得嚎啕大哭。纵使是这样,尉迟千澈仍旧没人性的折磨她,让她亲手搬石头填了最后能见到双亲 的门。 先前在二老的眼皮底下,尉迟千澈对她的态度始终有所收敛,大有摩拳擦掌无法施展的憋闷。 自从两人以师徒身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后,闻玳玳最耻辱、最煎熬、最万箭穿心的日子也开始了。 一堵围墙,割裂的不只是她的亲情、童年,以及不多的快乐,还有万事俱休的希望。 既打算拜师,家,就不再是你的庇荫地。必须学会割舍。闻玳玳背后响起灭绝人性的声音。 听听,就算是父亲、母亲把他当佛一样供着,他仍然能做到毫不贪恋短暂的暖意,全无心肝。 没有像上一世哭闹,却说出相同的话:若玳玳想爹爹、娘亲了什么办?按理,一墙之隔,完全可以随时随地探望尽孝。 毕竟,她不是去修仙。 无视她一只赤足,不舒服的轻咳几声,答非所问:去,按规矩,最后一块石,应有你去放。 拜个师,非弄得要她去跟二老断绝关系。 六年里,闻玳玳以万变应不变,也算是看明白并下定决心,让尉迟千澈去死。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承载所有喜怒哀乐的院落,母亲的屋子,父亲迫不及待要她走的面容,随着一深一浅,被不平滑地面硌出血的脚步,闻玳玳手中的石头全部消失的刹那,她甚至想到了既然自己下不去手,就去买凶/杀/人。 大笔的银子,她上哪里弄? 又有谁相信一个六岁孩子的话? 没等颓丧完。 呆呆,去准备些茶水,茶点,给大家休息的时候用。 砌墙的不乏许多年轻男子,听闻纷纷叠声感谢尉迟千澈,甚至有个仗着人多壮胆,冲尉迟千澈吹了个飞哨,对背影大呼小叫:千澈妹妹人美心善! 勾着浮想联翩的笑,在一片火热的目光里,晃回屋中。 闻玳玳:.。 倒水的是我,端茶点的是我,大家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浑浑噩噩一整日。 伤及蚊虫都要自责片刻的闻玳玳,开始千怨万恨对尉迟千澈的畏首畏尾,束手束脚的自己。 矛盾纠结,过于悲观欲绝的泪划过不属于幼童脸上。 寿辰虽是在第二日,却因为尉迟千澈善人善事结下的善缘,又加上独立门户,垒墙的动静过于浩大,不少乡亲邻里傍晚开始提前送贺礼,顺便瞧瞧两边刚翻新的屋子。 死过一次的闻玳玳,相较之前心思细腻了不少,因为跟尉迟千澈的死仇关系,她发现有不少邻里乡亲,表面是冲着父亲而来,其实就随意搭了句话后,便去找尉迟千澈攀谈去了。 被形色各异的男男女女围绕了个严密,仿佛明日过寿的应该是他。 甜言蜜语、嘘寒问暖,轻松跟能接触、想接触的人打成一片。 尉迟千澈游刃有余招人喜欢的能耐,让闻玳玳可望而不可及。 难不成是帝王天生的召唤力、凝聚力 她有种错觉,尉迟千澈的演功貌似比上一世更精湛了,完美到无懈可击。 至亲、村民对尉迟千澈近乎丧失理智的病态崇拜持续滋长,让闻玳玳非常不舒服理解,更不可能苟同。尉迟千澈带给她的每一种伤害,早已与日俱增的沉淀在了她血液之中,净化不了。 避开纷纷摸自己头的手,故意问做尉迟千澈徒弟开不开心的瞎子们。 哪哪儿都是人。 忙了一天,浑身酸痛,未好好思虑接下来怎么办的闻玳玳,缩进了月光找不到的黑暗角落,捡起块小小的石子。 事已至此,坐以待毙看所有悲剧、所有折磨无法控制的重复循环,闻玳玳恐怕无法做到。 她迫切想去撬开比千年玄铁更要硬的假面,让让所有人看到尉迟千澈的肮脏。 十二年。 闻玳玳在墙上写下,距离家破身亡,尸横遍野还有十二年的时间。 遗愿。 犯狠的,她又沉重写下这两个字。 紧接着,一笔一划仿若刻在骨上。 一、尉迟千澈死。 若侥幸活下去。 二、赚大钱。 三、带爹爹、娘亲游历十方世界。 情绪向来稳定的闻玳玳,决定带上比他更坚不可摧的伪装,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一点点从里里外外各处瓦解他,摧毁他,直至再无回旋余地,打尉迟千澈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要看他哭! 她要看他悲! 她要看他痛! 她要看他怒! 她要看他惧! 她要看他毁! 最最重要的,她要看他被自己凌虐而死。 哪怕到最后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还要他陪葬,她更要他赎罪,一起玉石同碎! 直到深夜,她仍愤愤的睡不着。 猛不丁的,比火还要滚烫的手,抚上闻玳玳滑嫩的小脸蛋,然后擦灶台似的胡乱一揉,带走了她最后懦弱的泪。 呆呆..。 紧接着又是一句。 呆呆,不要 不堪一击的脆弱,轻唤她名字。 很让闻玳玳意外,今夜尉迟千澈沾枕即睡,方才以为他醒了,没想到是在做梦。 奇了怪,平日深睡都不曾见,更别提做梦。 真是可笑,欺负她成了本能,梦中都不放过她。 是吃饭不要吧唧嘴,还是放屁不要在屋里? 正要翻身,避免脸再被伤及。 无意发现冰肌雪肤的人,但凡露在被子之外的地方,均都透着不寻常的红。 一下子反应过来,发热? 吃的比她好,睡得比她早,日子过的舒心又快活,雨淋不着,雪冻不着,连风都吹不着,如何才能令活的精细、穷讲究的人,发热了 等等,上一世拜师礼时,虽印象不深,隐约记得自那日之后,尉迟千澈关在屋中足足七日没出门。 一日三餐,全是由父亲做好,转由她去送。 时不时念叨:...玳玳出过了,不会被传染。 天花! 闻玳玳羸弱的眸光一扫而光,眼底燃起熊熊火焰。 想不到,机会来的如此悄声无息。 按常理,即便药石充足、医者医术高超,天花仍旧跟从地府抢人没区别。可偏偏上一世尉迟千澈就能挺下来。 第8章 自然,也包括体弱多病的闻玳玳。出花时,尉迟千澈不知从哪里请的土郎中,随手几味药草,轻轻松松将她救活。 那夜,父亲母亲给他下了跪,甚至,千恩万谢的各重重磕了三个头。 一共六个,尉迟千澈,早晚让你磕回来。 小小的人下床,打算想点办法,让他病情加重些。 没想到强迫症似的敏锐,警觉到稍有风吹草动就能瞬息清醒。 闻玳玳半个身子在床下,两支小腿被尉迟千澈轻松一手钳住,嗓子沙哑:又想逃到哪里去? 艰难挤出丝人畜无害的微笑:嫂嫂发烧了。 尉迟千澈半眯着眼盯着她说下文。 我想去端盆水,拿块帕子,给嫂嫂退烧。 仅是这样? 尉迟千澈有些头晕目眩,出天花的日子到了,差点丧命的关卡注定躲不掉。特别是为了寻找闻玳玳三日里的雨淋风吹,不眠不休,比记忆中提早了一日。 先前在乌茶寨找到闻玳玳,对她有些不可思议的揣测以及试探,直至今日清晨她望着分家的无动于衷,更加深了疑虑。 他生性多疑,猜测是闻玳玳又想个新借口打算逃跑。 为什么逃跑? 不难理解,怕他,怕他杀她,所以才凭借记忆去了乌茶寨找靠山,然后找他报仇? 一阵窒息,尉迟千澈想过,若闻玳玳与自己是一样的,他会跟她事无巨细解释上一世的事情,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结果,哪怕抵上自己一条命,他也绝无二话。毕竟,瞒下去,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意义,多个帮手,说不定真能解决宿命的困局。 想到这儿:我没事,你睡吧! 如果闻玳玳执意要去,找个借口逃离,那他几乎可以确定两人是一样的。 若不去..。 闻玳玳见尉迟千澈越来越清醒,知道再坚持下去恐怕也会像之前别无二致的失败。麻利的爬回自己床位,乖乖盖好小被子:那嫂嫂难受的话叫醒我,端茶送水我最拿手了。 难懂,尉迟千澈听了闻玳玳一番肺腑,竟然没有半点被取悦,往常至少会很快的给个 傲不可攀的嗯,此时,又死盯着她神情紧绷,呼吸加粗是怎么回事? 温度太高,烧窒息了? 闻玳玳大悦,迫不及待装作关怀的把手放在尉迟千澈额头。 面对意料外突如其来的关心,尉迟千澈甚至躲了下,但还是被锲而不舍的小手给触碰到了。 嫂嫂,恶心头晕吗,你的脸好热啊! 小手柔软的跟棉花一样。 璀璨如星,纯真又担忧的眼睛大大瞪着他。 被关怀的尉迟千澈心底涌上歉疚自责,轻叹了口气,闭上翻了个身避开:睡! 这又是什么新毛病? 闻玳玳挫败的也翻了个身,默念,时机未到,时机未到。 许是心中仇恨太重,愣是气到了后半夜,闻玳玳都没有睡意。 听着耳边重新进入熟睡声。 发泄式悄悄在他背后练习各种掐死、捅死、踢残、肢解、凌迟的解恨招式。 原以为做的无声无息,神不知鬼不觉。 下一瞬。 疾如雷电! 闻玳玳不知自己四肢是怎么被捆进被子里的。 作者有话说: ---------------------- 十七打滚求收藏! 第6章 几乎是整个身子压在闻玳玳身上,一双标准的狐狸眼中透着令人背脊发凉的光,凝眸极近逼视她。 你在做什么?嗓音是被迫醒来的嘶哑疲倦。 无法动弹。 闻玳玳被清瘦的胸前骨头膈疼,嘶了几下,结结巴巴道:睡睡不着,打鬼呢! 孩童幼稚天真的回答,并没有打消尉迟千澈怀疑:是打我,还是打鬼? 闻玳玳咽了口口水,用意念按住胆寒惧怕怦怦乱跳的心,继续胡诌:嫂嫂背后有鬼,有好多鬼。有男的、女的、老的。说着说着,见尉迟千澈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到最后,直接青白。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糟了,是不是露馅了。 他本就欠着鬼鹰村的血债。 也不对,现在的尉迟千澈在养精蓄锐,应该听不懂自己说的什么。 碍于身上的人气场太足,免不了胆虚说完后,多掂量了番尉迟千澈的急速下坠的情绪。 你。迟疑的。 闻玳玳竖起耳朵,瞪起眼睛。 你有什么想法? 罕见! 尉迟千澈欲言又止实在罕见。 从来只管下命令,不管她死活的尉迟千澈在征求她的想法。 可,平白无故,深更半夜问个快的六岁孩童有何想法,是指什么想法? 难明所以,蹙起小小的眉头:嫂嫂是问明日父亲寿宴的拜师礼吗? 尉迟千澈僵了僵,难能可贵,屈尊降贵的顺着说下去:你想拜我为师吗? 第一反应。 闻玳玳挣扎着把手从双层禁锢中抽出来,放到尉迟千澈的额头:嫂嫂,你烧的更厉害了。 若她说不想,只想弄死他,能行吗? 他在问什么? 他在以为什么? 尉迟千澈很快恢复冷静,翻回自己位置,闻玳玳现在明明是个连说话都颠三倒四的孩童,怎会与自己一样重新活过。 奇离古怪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够奇迹了,又怎会同时发生在两个人身上。 他愁眉不展,偏偏总觉的哪里不对劲。 在尉迟千澈松手愣神之际,闻玳玳终于从他胸口下逃脱,晃了晃酸疼的手脚,悱恻:吃那么多,全补哪儿去了,啧啧。 折腾过的两人都没有深思太多,一前一后重新睡了过去。 父亲寿宴。 本来凶乡僻壤的,寻常人家都是买点好酒做点好菜,加两个荤,把门一关,不声不响的就给过了。 闻玳玳家当然也是如此。 自六年前尉迟千澈进门后,从前低调的双亲生辰,就没糊弄过。 特别是这次,办的声势浩大,普天同庆,宴请了全村人,整的跟登基一样。 不过,那几个躲躲闪闪的生面孔是谁? 相较之下,闻玳玳更心疼钱,又满腹疑惑:尉迟千澈哪来的钱,能如此大操大办的挥霍? 看着甘之如饴忙里忙外的乡亲,迟迟未见比父亲更招眼的风云人物出现。 今早,闻玳玳起身时,见他半睡半醒,眉色痛苦,天花没有发出来,高热不退,跟差不多要去了般。 估计是没爬起来。 那倒是真可惜。 本来在寿宴上,尉迟千澈会跳一曲称奇道绝,引起全村人共鸣,被夸到天花乱坠的舞。更要命的,拜师后,偏偏以极高的姿态,用上传授二字,非要她学。 结果不难猜,她学会了,用尉迟千澈的话,并非学成了。 闻玳玳当时年纪小完全看不懂,早早吃完见缝插针玩儿去了。若不抓紧时间快乐,散席后,有的是让她刷到后半夜,混着寒风冷冷苦等的碗碟。 这一次,她倒想观赏搔首弄姿的舞到底有什么绝妙之处。 正惋惜中。 目光短浅的一片惊呼 无数冰雪混着本该不属于冬日的花瓣自天而降,香气沁人肺腑,四处飞散,身着宽袖鹤纹玄衣,脸带面纱,发丝极简全部挽起,戴上了她熟悉无比,也是今生第一次面世的玳花钗,似仙人下凡般,从百年老树之上,仪态万千缥缈的落了下来。 他以枝为剑,以风为鼓,身姿翩然,似笑非笑的眉眼间全是冰与火的碰撞,随着勾魂摄魄的利落动作,长若流水的招式与冰雪花瓣缠绕。直接漾起在场所有人,无论男女一波又一波的春心涟漪。 招摇张扬,妖里妖气,闻玳玳真是想不到正在高烧的尉迟千澈,能矜矜业业到了捐躯的程度。 一舞终了,甚是会给自己添加风情的启唇。 沧海横流正义存, 千里跋涉过山川。 铁骨铮铮意气新, 崛起立邦繁荣梦。 狗屁不通的诗句引起了满堂彩,跟满堂泪? 执迷不悟,一群待宰羔羊对刽子手的痴狂。 最可笑的,她耳边不时想起。 长大后,我要做像千澈姐姐那样美好的女子。 闻玳玳内心:孩子,你长不了太大了。 好想拜千澈姐姐为师,让她教教我! 闻玳玳内心:去吧,赴死去吧! 千澈姑娘嫁的委屈,你我不妨轮值去家中偷偷帮她,挑挑水、劈劈柴。 闻玳玳内心:这位家有妻儿的大兄弟主意不错,坏他尉迟千澈的名声,偷香窃玉后再闹个鸡飞狗跳,将他赶出村子,滋时她再举报给官兵,赏银一拿,尉迟千澈一抓,亡国余孽,必死无疑。 第9章 灵光一闪。 话说,上一世官兵大乱鬼鹰村搜亡国公主是什么时候来着 尉迟万月。 尉迟千澈的真名应该叫尉迟万月才对。 正兴致高涨的谋划。 玳玳,过来。 已经喝的不知她在哪个方向的父亲,一手拉着尉迟千澈,一手指着处空地高喊。 拜师。 闻玳玳脑海划过这两个字。 要杀尉迟千澈,没有比师徒亲近关系更合适的身份了。 相比上一世的勉强抗拒,这一世迫不及待,要显得真心诚意很多。 所以,未等父亲开口,她已抢先一步干脆利落的跪在了地上,捧茶,嗓音清澈铮亮:千澈嫂嫂,往后您就是闻玳玳的师父了。 眼前站着的父亲、尉迟千澈,还有虚弱坐着的母亲均是一怔。 都意外闻玳玳答应的痛快敞亮。 原以为会被拂面子的父亲,乐的酒意差点醒过来,睫毛微湿,冲没有扭捏,没有哭哭啼啼,终于醒悟何处是正道的闻玳玳满意点头,大有我闺女慧眼识金珠的意思对尉迟千澈说:双喜临门啊,千澈,让闻丫头把拜师礼给行了吧! 许是过于纳闷闻玳玳的极大反差,尉迟千澈一时语塞在当场。 闻玳玳跪的肃然正气,只字不落重复上一世拜师言:承蒙师父允纳闻玳玳入门下。情出本心,绝无反悔,弟子愚钝,才疏学浅,感恩师父不嫌不弃。从师后,戒骄戒躁,勤奋研学,他日有成,永铭师恩。谨立此誓,以昭诚心。 短短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连准备聆讯的仪态都完美无疵。 十六的尉迟千澈,比寻常男子要高出近一个头。他郑重 摘下面纱,五官已有少女初绽开的轮廓,难以想象再等上两年,容颜会是怎样的惊艳夺魄。 其实在闻玳玳看来,若非尉迟千澈的脸足够硬撑,凭身段,身高,恐要成为女子中的异类。 等尉迟千澈意识到该说什么时,闻玳玳早就行云流水的行完拜师礼,把茶水递到他手边了。 当年,尉迟千澈为回报闻玄知的忠心,给他一份不安的许诺也是掣肘,选择让闻玳玳与皇家搭上牵扯。 作为将来一国之主的徒弟,权利地位自然是会与嫡出公主尊贵,甚至更高。 而往后的闻家除了依旧隐藏真实司职,在皇族的密卷上,身份、日子一跃上青天是必然。 眼下,同样的场景,没有意料之内的哭闹,却是匪夷所思的顺利,尉迟千澈又晃神了。 尽全力想要补偿闻玄知一家乃至全村的他,对闻玳玳越来越费解。 若是与他同样带着记忆,理应杀了他,至少是远离。 但她现在在做什么? 迫不及待的拜师,还眼巴巴的求亲昵求答应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离家出走仅是因为他管教过于苛刻,所以闻玳玳贪玩迷路? 去乌茶寨仅是凑巧? 死死拉住关听肆不放手,仅是因为害怕自己责怪? 可前日将她找回的时候,闻玄知提及有关拜自己为师,明明抗拒喊的不要。 就是不要两个字,当时才更加坚定尉迟千澈的对闻玳玳的纵疑。 他接过已成定局的拜师茶,犹豫了犹豫,一双本藏山海的狐狸眼,随着年纪增长,盯着人时越发含情脉脉,深情款款。 寿宴变成拜师宴的观礼人群,不少被尉迟千澈的余光给震的心肝儿乱颤。 特别是与闻玳玳差不多年纪围观的孩童,又羡慕,又嫉妒,巴不得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位天仙师父。 尉迟千澈仰头,全然饮尽。 看着加了料的茶水全然进入尉迟千澈喉中,闻玳玳露出用欣喜掩饰得逞的笑。 植楮草:枝干矮小,模样似水仙,开红花,山上遍地可见,食之寡淡无味,滋养补血,精力充沛。 此等大补大发之物混合茶水,虽没经过细熬而是冲泡,药效固有影响,至少在发天花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路上,多推一把。 病情加重,他受折磨,她就舒畅。 熟知此草,多亏母亲常年因丧子之痛,夜不能寐,郁郁寡欢,元气亏损。为了更好的照顾母亲,她特意跟开药的郎中了解过药方中每一味。 而且此药草好养活,尉迟千澈特意在菜园子辟出一块地,种了不少母亲的常用药草。 大清早的时候,她悄悄顺了一把。 指骨分明的手指伸了过来。 闻玳玳乖巧无比,诚惶诚恐双手去接尉迟千澈的茶盏。 魂飞胆颤的相视。 蹙眉。 尉迟千澈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遮掩的蹙眉。 同样第一次,做坏事的闻玳玳手发虚的轻颤。 有心了。转而眉头一松。 ? 植楮草加的不错! ? 第7章 是尉迟千澈被烧傻了,还是闻玳玳耳朵出了问题。 方才听到什么,植楮草加的不错? 在场的人一时不解植楮草是什么,常年伺候母亲的父亲焉会不知? 面色垮的比被刨了祖坟还要难看。 好在父亲是个在大事面前情绪稳定之人,用眼神警告了闻玳玳,咬牙切齿的绷住了。 至于到底哪里不错,为何不错,尉迟千澈没有明说的意思。 只因,当年险险渡过天花,其中一味便是闻玳玳给母亲与他同时熬药,无聊又困倦,迷迷糊糊将植楮草放错了药锅,入了他的天花汤药中。也就是那日,大汗淋漓后,他深有劫后余生之感。 过后,龙池卫中检查药渣的医官发现,原来是植楮草误打误撞中和了药性寒凉,将体内困住解不完,又迟迟发不出来的毒,给一夜逼出。 这一世,尉迟千澈虽知道最后会有惊无险,毕竟迟迟未出的天花,是谈之色变的瘟疫,还是尽快的把拜师礼进行完,避人才是。 至于闻玳玳加植楮草的理由,让尉迟千澈刚压下去的疑团,重新抛起,无暇深思,过后问问她才是。 说半句藏半句的话落在闻玄知耳里,就揣度严重了。手指在袖子中拼命的拧大腿让自己醒酒,一边不明白自家闺女闲着没事在拜师茶中放植楮草,是何居心?一边又愁眉不展正直气血方刚的尉迟千澈,服下剂量未知大补之物植楮草,千金之躯会不会憋出什么毛病来。 今夜必定难熬。 要不要去寻个女子解决让太子将就一下? 一场拜师。 师徒俩: 闻玳玳茫然不解。 尉迟千澈凝重沉郁。 见证人: 闻玄知阴霾重重。 药效渗透极快,尉迟千澈额间迅速布满密密麻麻细汗,虚伪至极的脸上开始泛红,全身死后有些奇痒难耐。 漂亮的眉深深蹙起。 不漏痕迹将面纱重新带好。 闻玳玳看出端倪,重新露出喜形于色的笑,为其掩饰,看起来倍为谦虚的低下了头。她就知道,在全村人的仰望见证下,他绝绝对对会忍着不适,把柔而不犯,强而不悍,宽仁包容,真正懂她,为人师表的大戏给演到精彩拍案,为之叫绝。 果不其然。 他仅仅是深呼吸,语色平稳,金声玉振,洋洋洒洒一番长篇大论。 与上一世没什么区别,文绉绉撇口的词她依旧没记住,或许是深受其害过,偏偏无法控制理解了最后那句: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 一个国字。 自己当年怎么就听出端倪,他的心已如此高远。 说起来可笑,她现在可是拜亡国公主尉迟万月,十二年后的女帝为师。 神似缥缈之际,耳边落下低哑的重重一句:你可明白? 闻玳玳极速回神的恭顺冲他三重叩: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礼成。 父亲松了口气,得知尉迟千澈身体不适,赶紧请他回屋。 险些闹出大笑话的闻玳玳,父亲自不会轻易饶了她。 上一世寿宴前,尉迟千澈以母亲身子不便,锻炼她为由,让她帮忙刷碗,收拾残羹。就因寿宴当场死活不拜尉迟千澈为师,闹出笑话,父亲直接撤去所有帮忙的妇人,残忍命令让闻玳玳洗掉宴席中所有的碗碟杯盏,作为惩戒。 这一世,闻玳玳在拜师茶中乱添植楮草,虽没出什么大乱,相反,得了尉迟千澈的褒奖。父亲仍让她洗了所有宴席的碗碟杯盏。 左右,她都注定会刷一整夜的碗碟杯盏。 秋风瑟瑟,她洗的慷慨激昂。若是能凭植楮草把尉迟千澈弄个半死,或直接送他归西,那么日日洗这么多的碗碟杯盏,她也无怨无悔。 正琢么拜师宴上尉迟千澈提及植楮草加的不错,到底是何深意。 闻家丫头? 第10章 闻玳玳警惕撇过去,一脸正气,年纪约在二十六七,眉目俊朗,挺拔高大的男子,十分守规矩的站在门外。 看起来面熟,有点想不起来。 想到家中有人,隔壁又是二老,邻里住的密集,随便一嗓子,眼前男子即便想使什么坏,他也得逞不了。 停下手中活,强硬气话调:有事? 男子有点不自在,指着闻玳玳面前的山:我来帮你洗碗。 闻玳玳:...?懵懵的下意识问:为啥? 别看男子高大,纠结起来比女子还扭捏,怕是在家也没干过,特别是大半夜来刷碗山。 卑我叫,你叫我小苏,苏叔,都行,村尾卖菜的苏家。这分家的墙,是我昨日带人砌的,没印象了?看绞尽脑汁在想,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儿的闻玳玳,以为孩子年纪小,还没想起来,又特意提醒道:你给我们端了热茶,茶点。 虽说分家的主意,跟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苏叔没啥关系,可经这么一说,闻玳玳越瞅他越不顺眼,故作迟钝,恍然大悟道:你就是那个夸师父人美心善的。对尉迟千澈的称呼,闻玳玳已经改口,毕竟相对于她,叫嫂 嫂比叫师父更顺口,屈辱的称呼挂在嘴上,才能时时刻刻刺痛自己,寻尽一切机会,杀了他。 男子忙用说不得的手放在唇上示意:嘘,你师父听见会生气。 闻玳玳看男子高度紧张的模样,有些明白男子莫名其妙帮她洗碗的目的。难不成,自上辈子,这辈子,出现第一个长了玄铁胆的爱慕者? 不行,绝对不能让尉迟千澈有帮手! 从不顺眼变成十分碍眼,驱赶道:师父已经睡下,这些碗我应付的来,谢过苏叔了。 酥软带着奶昔昔的声音,格外令人疼惜,被叫苏叔的男子不请自入,撸起袖子就搬了个木凳坐在闻玳玳对面:正好路过,看你可怜,过来帮个忙。 闻玳玳:....。 没记着之前有这一出啊? 索性,盲目也有盲目的好处,闻玳玳故意放满了洗碗的速度,把碗山悄无声息往这位上杆子干活的傻叔叔面前堆。 两个人干活,比预想的要快。 更何况眼前是个成年男子,动作麻利,做事沉稳,摆放有条理。很快,后半夜,以惊人的速度全部收拾完毕。 苏叔洗了把脸头也没回的正预走,想起什么,有点局促的嘱咐闻玳玳:等天亮,麻烦闻丫头跟你师父说一声,我来过。 闻玳玳打了个看在你做了件人事的哈欠:明白,我会好好跟师父美言几句苏叔。 目送心满意足离开的苏叔,新的念头重新活络上她脑海,如果让情窦未开的尉迟千澈初尝男女间情爱,会不会对她管束更容易懈怠些? 万一苏叔被尉迟千澈同化变//态了,一起无死角的折磨她怎么办?掂量利弊,她需谨慎。 冥思苦想的有点久,差点忘记在屋中生死徘徊的尉迟千澈。 悄悄进屋,闻玳玳走到尉迟千澈床前,见他眉目紧锁,神情痛苦,明艳倾城的妖精脸布满红疹。 高烧不退,唇瓣干裂,人进来都没什么反应,俨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渐渐的,完全控制不住的喜色,涌上闻玳玳的脸。 虽然知道在尉迟千澈病危的情形下,她太过喜形于色,很是危险。 但忍不住,根本忍不住怎么办。 翘着嘴角,硬憋着跟漏气一样,愉悦的浑身发抖。 听似关怀的语气试探:师父? 没有动静。 憋了几次笑,漏气的声音更明显了。 师父? 师父? 师父? 师父? 师父? 声声婉转,调调起伏。 嗯。 闻玳玳:? 竟有回应? 虽有准备他不会那么容易死,不过巨大的落差还是让她有些无法接受,带着刚刚大起大落的情绪,冷静找了个理由。 师父要不要喝点水? 一双深情目极慢睁了又闭,最后虚弱的展开细细的缝,口齿不算含糊微弱,有点半死不活的味道,但闻玳玳还是听十分清晰:为师还没死,哭什么丧。 闻玳玳:...?骤然明白过来 师父,你恐怕不知这世上还有一种解释,叫憋笑。 罢了。 她去给尉迟千差倒了杯温水。 虚弱之际,尉迟千澈已经没有抬手的力气。 伺候习惯尉迟千澈的闻玳玳,无比自然的让他就着自己手,慢慢喝了下去。 见尉迟千澈似是打算接着睡过去,已经被碗累傻的闻玳玳,禁锢在六岁的孩童躯壳里,眼下实在没什么多余精力再琢么弄死仇人的法子。 谁知,睡裙刚换,小屁股的床边没来得及挨着。 呆呆,给为师煎碗药去。 这话说得太冷血自然,自然的让闻玳玳一愣。 她记得上一世刚拜尉迟千澈为师时,至少有半年多的时间,他都不习惯的在我跟为师自称之间,来回调正更改。 此刻.。 算了,匪夷所思总是提前的事,还少吗? 没继续深究。 方才,就算有人帮了忙,闻玳玳仍感觉四肢要累的散架,更别提在药炉跟前盯着看一个多时辰的火。若是把药熬好,恐要天亮了吧! 窝了整夜的心火刚要冒星子,又被她及时截住,当前完全可以应下,然后睡在厨房,滋时,他若难受的受不了,正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死不了,至少能重创身体,滋时留下些病根,柔弱不能自理。 即便他侥幸撑到明天天亮,问起药怎么没送来,她完全可以用刷碗累睡的借口,大不了一顿惩戒。 他有什么手段,是她没见过的。 自认为无懈可击的主意打定,利利落落连句抱怨都没有,重新将自己收拾妥帖,临走前还小大人般假惺惺的把尉迟千澈被褥掖好,用袖口轻拭了把他额间的汗,伺候周全,才轻轻退了出去。 打着哈欠的闻玳玳,刚打算在厨房找个舒服的姿势眯一会儿。 跟鬼影般的人,猛不丁,吓清醒了她。 第8章 低不可闻的叹息如释重负。 闻玳玳懂事的让尉迟千澈胸口一阵阵沉闷。 自知天花来势汹汹,又知闻玳玳出过花被传染的风险小些。可她毕竟是个孩子,体质弱到稍有不慎就能一命呜呼,还是支出去稳当些。 前世他出花时,以身体不适为由,命令闻玄知勿要让任何人靠近自己,拜师之事后延。不晓得闻玄知那根儿筋抽了,大半夜带着龙池卫,在他被闻玳玳折腾的好不容易刚睡下时,来三拜九叩,称趁着各路人士齐全,非要尉迟千澈在寿宴之上,展示皇家只传下一任国君的绝密剑法:斩魂剑。 让沉寂六年的龙池卫,暗中助力的忠心官员,世代守护乾陵的闻家人,为共同坚持的复国之志活血活气,重展当年临渊国的威望。 原因无他,尉迟千澈的生辰恰恰与闻玄知是同一日。 十六岁,束发之年。 就算不给闻玄知祝寿,尉迟千澈的生辰自是要过的。 十分勉强,世间谁不知天花凶险,在这个眼盼心期阻拦不住都来赴宴的节骨眼上,他无法说身体将要面对之险去动摇人心,别无选择,只得应了下来。 仅知尉迟千澈身子不适估计没什么大碍的闻玄知,担忧中又为表一片丹心:下官这就把闻丫头叫起来,让她给殿下煎药去。此时他并未与天花联系到一处,以为是尉迟千澈体谅自家闺女年纪小,孩子睡性大,照顾不周。 结果被尉迟千澈后退一步身子拦住:闻玳玳心疾长期依赖针药,无法治根,你我替她顾虑再周全,看的再紧,往后路,总有她自己走的时候,届时,经不起风浪,柔枝尽损。 闻玄知不知尉迟千澈为何突然提起闻玳玳的病,做俯首恭听状。 多锻其心性,百折不屈,才能银山铁壁,坚不可摧。 殿下说的正是下官与拙荆所忧,不知殿下打算如何锻炼闻丫头心性呢? 宴席散后,让她留下帮忙收拾吧! .?闻玄知有所不解。 整夜最好。 .?确定是锻炼心性,而不是锻炼身体? 明日既要受累,今夜还是好好休息吧! 同样的话,同样的事与前世无二,但凡尉迟千澈做坚定不移的决定时,盯人的目光犹如随时嗜血的猛兽。 第11章 今世更甚。 若他不把话说的无路可退,心思过于敏感活络的闻玄知定又会想东想西,折腾闻玳玳,等同折腾他。 不过,无论前世今生,有一件事是务必践行,今生更偏重,就是磨炼闻玳玳的心性。 临渊国覆灭,父皇母后殉国,鬼鹰村被屠,闻玳玳生生被当日的场面吓死。 太过残忍足以割裂他心脏的事,无法阻拦,更没有余力再去接受第二次所有人都离开他。 血腥的一幕幕,犹如鬼影,夜夜没有一次离开他的梦。 所以,他不敢深睡,他怕做梦。 当然,最恐惧的是无力改变临渊国覆灭,要在十二年后,再次面对血流成渠的人间炼狱。 能保一个是一个,这是把尉迟千澈逼入绝境、计穷力极的打算。 天花将出在即,尉迟千澈原以为找了个既能避开自己,能磨炼闻玳玳心性,又能逃离闻玄知次次过于自省哪里照顾不周。没有 什么比洗整夜碗更合适顺理成章的办法。 毕竟闻玄知作为闻玳玳的亲生父亲,在尉迟千澈看不见的情况下,怎么说也会让骨肉忙里偷闲会儿。谁能想到,闻玄知忠心刻板到真让亲闺女不眠不休刷了整夜的碗,还不是人的把帮手全撤了。 到这里没算完,又让已经出过花的闻玳玳陪他熬了七天八夜。 不到六岁的孩童,在尉迟千澈好不容易痊愈后,累病了月余。导致他无法分心去乾陵练兵,更是疏忽了戍边军务。 当时,西岚城城中好不容易探听到了有关胞妹尉迟万月的消息,称落在一伙人数不少的流盗之手,因迟迟不见他现身,龙池卫营救策略无法定夺,鬼鹰村外设特殊阵法,情急之下兜兜转转又进不来。无奈自作主张,擅自营救,结果打草惊蛇,流盗带着尉迟万月去了海上,登船而逃,竟是伙居无定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的海盗。 胞妹尉迟万月的踪迹再次消失,另尉迟千澈焦灼悲痛,正也是接连失散的缘故,他便把对胞妹尉迟万月所有的感情,全都转移在了亲手带大的闻玳玳身上,不容自己有失。 两世,对闻玳玳的兄妹之情,师徒之情,占了他成长、变强,最宝贵的十七年,不是血亲,胜似血亲的感情,绝对眉头都不皱的可以拿命相护。 这一世,尉迟千澈知道阻拦不了闻玄知的奇思妙想,就算阻止了一次,也拦不住他的临场发挥。只得特意悄悄吩咐了办事最为稳妥的龙池卫首领苏白,等闻玄知彻底睡下,去帮闻玳玳刷碗。 结果时辰省出来了,总不能让她跟在自己在一屋呆着。 随便找了个熬药的理由,但愿她能在小厨房好好休息,毕竟孩子,睡性大些。否则若是赶回闻玄知那边休息,估计又要折腾她。 对于天花即将到来的凶险,他并不担心,除了已知的结果,还有目光在屋顶一停后,自认安排妥当,终于可以安静睡下休养。 刚打算睡在小厨房的闻玳玳,就有些全身不适了。 惊愕之余除了辨别屋外之人是父亲,貌似他身后跟着个.眉目清秀,娇娇滴滴的.男子? 爹爹,这是.?闻玳玳赶忙从铺好的草垛中爬起来,掩饰自己偷懒。 闻玄知当然心知肚明她在干什么,不过,眼下训斥并不是最重要的:千澈身子如何了? 闻玳玳眼睛就没从胭脂水粉浓重的男子脸上扒下来:有点烧。 可有意识? 能说话。 闻玄知沉重的长叹了口气,然后用生个闺女就是作孽,如果没有足够睿智的老父亲擦屁股,尉迟千澈就已经死了的眼神瞪她。 行吧,去跟千澈说一声,有人要见他。 这个陌生阳气尽失的男子要见尉迟千澈? 大半夜的。 现在? 此人很重要,有很急的事吗? 闻玳玳一言难尽的暗示父亲:可师父已经睡下了。 闻玄知看了看身后的人,又瞧了瞧熄了烛火的屋子,擅自掂量一番,对身后男子说:你直接进去吧! 闻玳玳:!!!!!! 她跟地瓜似的身量,在两个大人之间,根本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眼睁睁的目送男子扭着杨柳腰,进了尉迟千澈屋。 恰好清风拂来,借着浑浊的月光,她无意通过男子媚态丛生的侧影俨然发现,曲线婀娜高耸,走路仪态万千,就连轻轻推门的那一下,都风/情/万/种. 明明是是个女子。 闻玳玳吃了一惊,失口说出与年纪不符的话:爹爹,她为何要女扮男装? 闻玄知更震惊,左瞅右看:很明显? 闻玳玳用难道不明显的神情与闻玄知面面相觑。 闻玄知眨了眨眼。 闻玳玳实在不明所以,压下诧异语气问闻玄知:方才那位姐姐是.师父的朋友吗? 夜静更深的时辰,一个女子掩饰身份,无所顾忌连门也不敲就进,她实在想不出除了是朋友的其他理由。 闻玄知面色有些尴尬,今日寿宴他都没等到结束,内心极度不安的纵马进城,从花/楼寻了个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姑娘,意图帮从未接触过男女情事的尉迟千澈纾解。 闻玄知未服用过植楮草,但有幸让龙池卫医官给妻瞧病开药时,知此草是大补大发活血之物,剂量一定慎用。拜师宴上,实在不敢想象小孩子在茶水中,胡乱放下去的那一把有多潇洒,对于身体本就不适的尉迟千澈,会不会能憋出什么毛病来。 当下,面对闻玳玳的疑惑,他又不可能跟小孩子解释倒凤颠鸾之事,糊弄道:嗯,你勿要去打搅。 真是朋友? 闻玳玳不由的十分好奇,难不成是复国同党? 想到这儿一个冷颤,忍不频频往毫无动静的屋内伸脖子。 闻玄知见送进去的姑娘迟迟未出,紧张过渡的脸上稍有松弛,知道事,怕是成了。生怕接下来会有面红耳赤的声音,自家闺女再犯傻冲进去。 尝试支开闻玳玳:今晚我给千澈守夜,你去照顾母亲吧! 闻玳玳瞪大了比刚才还不可置信的眼睛,变了声调的加重重复:爹爹要给师父守夜? 心思一直记挂尉迟千澈房中事的闻玄知,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幸而小孩子好蒙混,慈爱的摸摸闻玳玳的脑袋:爹爹是心疼你刷了一夜的碗,太过劳累,快去好好歇息吧! 过于可亲的父爱,让闻玳玳隐约觉的不踏实:可师父让我煎药。 闻玄知揽着闻玳玳往外越走越快:无事,爹爹来做。 没等闻玳玳想要再说些什么,她已经被关在了门外。 闻玳玳:.。 犹犹豫豫,踌踌躇躇。 那个女子定是要去与尉迟千澈密谋什么。 若真是帮手,日后她杀尉迟千澈岂不是凭空多了个障碍? 父亲呢? 父亲方才对于她的疑惑,俨然一副心不在焉。 难道,父亲也发现了尉迟千澈的不对劲,要监听一番? 先前自己无数次对尉迟千澈的排斥控诉,终于引起了正视? 一墙之隔,拐个弯就能进家门,闻玳玳用了一刻钟。 在权衡是否对父亲再次旁敲侧击尉迟千澈十恶不赦,拉同盟的天人交战中。刹那,调头就跑,她差点忘记一件大事。 天花! 父亲莫要被传染。 白天寿宴幸而有风,尉迟千澈包裹的也算严实,眼下却是在密闭的屋中,被传染的可能性极大。 闻玳玳仓皇不安的跑回去。 嘭! 并非闻玳玳重开尉迟千澈院门的声音。 而是父亲从尉迟千澈寝室门跌坐了出来,语无伦次,脸色煞白。 随即,一把带血的剑,慢慢的指向了父亲。 作者有话说: ---------------------- 尉迟千澈扶额:徒弟有个作爹怎么办? 第9章 闻玳玳的双腿一下子软如烂泥,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在前世惨烈的印衬下,整团心犹如迎来了疾风暴雨,狂跳不止。身体的每一寸都在颤栗,以猝不及防的速度被恐惧、无尽的黑暗笼罩。 她尝试坚强,尝试面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调整自己的呼吸,可再次将目光凝聚于那把直指父亲带血的剑上时,仍然觉的喘不上气,叫不出声。 虽然周围无一滴水,但幼小的身体如快要溺毙般在沙石中挣扎,尝试通过各种动静,吸引注意力。 师父。 她张着嘴,近乎失声的喊出两个字。 去他//娘的师父! 第12章 尉迟千澈! 尉迟千澈! 尉迟千澈! 尉,迟,千,澈! . 尉!迟!千!澈! 尝试第不知多少次之后,蚊子哼哼似的声调终于比闷雷扯破夜空更要震耳。 站在屋内,只露出拿剑的手一顿,一坠。 闻玄知听到闻玳玳的哭喊,比看到方才鲜血淋漓景象更骇然的望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局促慌张, 抬手怒喊制止近前:爹爹无事,赶紧滚回去睡觉。 亲爹的命都快没了,她睡的着吗? 硬是吊着一口气撑起身子,脸憋的通红,拼命给父亲打手势:快逃,跑!跑! 生死攸关,父亲竟还异想天开指望尉迟千澈心慈手软。 他可是个妇孺孩童都会杀的恶魔! 那剑上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女子。 等等! 凭什么认为是女子的血,而非父亲? 难道仅是因为上一世大限并非今日? 听父亲中气十足,不似受伤。 她记得尉迟千澈烧的连喝水都困难,现下又猛然爆发力气伤人性命,此时此刻稳稳站着拿剑继续伤父亲? 回光返照? 莫非女扮男装的女子是尉迟千澈的仇家并非帮手? 女子要杀尉迟千澈,被父亲看到不该看的,打算灭父亲口? 不过,看拿剑的高度,并非方才娇巧身量。 电石火花间。 闻玳玳仔细辨认,混乱不堪,持剑的人是谁?又是谁的血?短短的时辰,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破晓前的秋风格外勤勉,潇潇飒飒卷着强大的气流,吹翻万物。 恰在此时,一道掩盖在说不清什么沉重颜色粗布袖子之下,白色麻衣贴着门檐边翻飞出来,在即将明亮的光中,格外刺目又显眼。 不是尉迟千澈! 更不是女扮男装的女子! 闻玳玳在万绪千头中找出最理智的决断。 尉迟千澈酷喜玄色,自记忆起哪怕里衣都没出现过其他颜色。 方才情急,此刻辨认唯一暴露在外的手,筋骨蜿蜒粗粝。 是男子! 闻玳玳心脏狂跳,到底是谁? 在万丈深渊的绝境中挣扎,周遭的一切令人窒息,差点濒死前那声竭力释放的呐喊,看似耗尽闻玳玳的全身力气,却在尽数发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刹那,她恍若获得了新生,心境逐渐平复。挣脱了那束缚着她的无尽枷锁。 腿脚,源源不断的注满了力气。 她强迫自己连滚带爬的向前冲,迫切要看看除了尉迟千澈,擅伤擅闯的贼人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唰! 是比闻玳玳反应更快收剑的声音,眨眼退回至屋中。 提着一口气,跌跌撞撞摔到了父亲怀中,来不及深究的眼睛被蒙上一只满是茧子的大手,堪堪只抓到跳窗而去的矫健影子。 视线受阻,闻玳玳被死死扣住,耳边一遍又一遍传来安抚的话:无事,闻丫头放心,爹爹无事。 什么都不听不见了。 闻玳玳豁出去的挣脱,为求答案迸发出惊人力量。 闻玄知不明所以,被毫无防备撞翻在地,全当小孩子家没见过这种激进的场面,可屋中有更不能看的。 但,来不及了。 血,涓涓流淌,如源源不断的溪流,染了木色地板。 一剑穿透咽喉,全身骨骼瞬间寸断。惊恐的嘴巴张得老大,死不瞑目的双眼,视线定格在门外,保持着那诡异而扭曲的姿势,倒在尉迟千澈的床边。 强大的视觉冲击让闻玳玳喉间翻涌起来,努力不让自己呼吸乱想展开,迫切要确定尉迟千澈的安危,以及追踪方才男子的踪迹。 咬着后槽牙,小手扭着大腿的肉,按下头晕脑胀,视为无物绕开尸体。 仿佛与世隔绝,方才的惨案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如精雕细刻寒玉石的人,连睡觉都那么好看。 与闻玳玳出门前没有丝毫改变,姿势,甚至连她特意掖过的被褶都没有动过。 不知是不是凑巧,女子死的那么近,血喷溅的那么远,偏偏没有一滴在尉迟千澈周围停留。 殒命的女子,被乱翻过的屋子,搭配着吱呀来回开关的窗户,仿佛在告诉闻玳玳,父亲寿宴露富,被毛贼盯上,今夜本想偷点值钱的东西,恰好被扮男装的女子撞见,毛贼担心女子尖叫引人报官,所以赶紧灭了口,好巧不巧,刚收拾完女子,又被父亲听见动静,正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的时候,闻玳玳掉头回来。方才担心事情彻底闹大,跳窗逃了。 表面上,倒是合情合理。 若真如推测般,那么罪魁祸首,也是尉迟千澈。 他究竟从哪里弄那么多钱? 总不会去如小毛贼般偷、抢? 以了解,他眼高于天的性情,就算饿死,也不可能因生活所迫底下高贵的头。 思绪飘离,越想越远,闻玳玳发现尉迟千澈身上,居然有无数自己从未认真直视过的秘密。 而秘密,都藏在了日常的支微末节中。 一时间,她忘记自己身后流淌着什么,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屋外也有片刻愣怔的闻玄知万分懊恼,他不该自作主张往尉迟千澈屋中乱塞人。 方才前脚刚把闻玳玳送走,后脚就听见一声未来得及呼喊完整的声音,他暗道不好,赶紧往屋内冲。 苏白,龙池卫的首领。 带着一把正气凌然的血剑,在闻玄知开门的刹那指了过来。 声调森然迟缓:说,是何居心? 闻玄知都不知道苏白怎么出现的,屋子小,且一眼到底,除了屏风浴桶,再无可能藏人之处。 望了望完好的窗户,瞧见不甘死去的尸体,虽说他也常常料理不要命的乱闯鬼鹰村阵法的无数死人,可从未见过此等干脆利落却又扭曲的死法。 一时有点身体不适。 咽了咽口水,说话算是利落的,将先盘算一五一十告知了苏白。 启料,苏白不但没有感同身受,还将剑逼的更紧:太子身份高贵,能得他临幸的女子必须是五品以上官员嫡女,又或是他国、部落进献的公主,最起码也要是未尽过人事的美人,你竟敢拿花街柳巷,人/尽/可/夫/的女子辱没太子,可知是何大罪?就算太子不嫌弃,你自作聪明,不与龙池卫相商,事后女子若泄露太子身份,可知灭顶之灾将至,眼下所有心血煎熬全部付之东流,临渊国复兴彻底无望! 一席明公正道的话,说得闻玄知汗颜惭愧,恍然大悟自己差点闯了不可收拾的大祸。 连连赔罪,手足失措的就要进屋给尉迟千澈赔罪。 出去! 苏白突然一声勒令,剑完全没有放下的意思。 对他而言,若非太子先前特意嘱咐对闻玄知要坚信不疑,恭而敬之,他都要断定眼前刚到花甲之年的人,生出通敌谋害太子之心了,毕竟他手中攥着复国的命脉。 被接连吓得心惊肉跳,环境气氛使然,闻玄知自省犯了大错,不可能不紧张,一个没注意,倒退时忘记门槛,摔倒在地。 苏白刚打算用另一手将闻玄知扶起。 就听见闻玳玳嘶喊尉迟千澈的动静。 两人僵持。 在听到闻玳玳疾步奔来,苏白当机立断,先轻声向闻玄知解释方才让他退去的意图:太子天花,莫要靠近。而后只见其人不见其声,随便翻乱几个橱柜:尸体龙池卫会处理。然后,翻窗而离。 闻玄知本不想让幼女看到眼前太过血腥的一幕,奈何闻玳玳是尉迟千澈亲自一手拉扯大,看她方才不要命挣扎的担心模样,知晓了自家闺女对尉迟千澈的感情,也明白并非表面吵闹嫌弃那般敌视,反之深厚如海。 特别是天生有心疾的闻玳玳见到如此狰狞,正常人都有可能吓晕的尸体,居然硬挺了过去。真应了尉迟千澈所言,平日多多磨炼其心性,说不定真能如正常人一般生活。 一时间感佩有加,太子对闻家人如此推心置腹,以诚相待,他到底该更明显的回报呢? 眼下,不是往长远思虑的时候。 想到方才苏白临走前留的话,出于慎重,这次没有愚忠,龇牙咧嘴扶着墙起身,老老实实站在门外低唤:闻丫头,出来,爹爹要交代你几句话。 被打断思绪的闻玳玳木讷挪了出来,仰头蹙眉。 闻玄知叹息一声,掩上了门,隔绝掉恐怖的死亡目光后,摸摸才及胸口的幼女:闻丫头,现下你师父正出天花,危险万分,若一个照顾不周,恐要有性命之忧。咱们家就你出过花.。 听着与前世无二的喋喋不休,无非就是说服她去照顾尉迟千澈。 第13章 闻玳玳精神依旧恍惚,难不成前世屋内也死过这么一个人?来过一个贼?她明明记得自己刷碗、煎药、伺候尉迟千澈,来来回回忙碌到天明,屋内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寿宴同样是大操大办, 为何前世无贼? 目光重新飘离,丝毫没有因一把处心积虑的植楮草,导致白送一条女子性命相联系。 越理越乱,终于不耐的打断絮絮叨叨的闻玄知:爹爹,师父的故人死了,等师父醒了,该如何解释? 故人?被打断的闻玄知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无过多在意,连连摇头:这种事,小孩子就莫要惯了。 闻玳玳瞧出父亲愧意。 非熟悉之人? 叮~ 异常轻的声音,还是被穷思竭想的闻玳玳捕捉到了。 是瓦片。 比弹射的箭更要迅猛,小小的人从屋檐下跑出,手脚并用爬到高高的柴堆之上看屋顶。 除了一只拳头大的耗子,正四处乱窜。 什么都没有。 她不顾父亲一个劲儿的追问,又屏息壮胆跑到屋后,小贼跳窗而逃的位置。 顺着不清晰的脚印,走到墙边,应是跳墙而逃。 接着,正打算出门去追,被父亲好不容易逮住。 似见闻玳玳骤然一言不发,魔怔的上蹿下跳,跑东跑西,知她在寻什么,担心露馅的闻玄知故作发脾气,才制止住:先回你母亲屋中休息,早膳后过来给你师父煎药。其他的事交给爹爹,切记,勿要在母亲面前多嘴。 表面看起来顺理成章的事,愈加让闻玳玳产生剧烈不安。 前几日,自己擅作主张去乌茶寨找关听肆求助,导致尉迟千澈与关听肆的相识提前,关系缓和变化;拜师决定提前;砌墙提前;甚至连尉迟千澈出花发热的时间都提前了。 固有提前,却都是在拨回原位的轨迹上。 闻玳玳大胆的想,若自己未按前世的轨迹去活,那么接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否会让先前的轨迹继续提前,那么全村的大限之日.。 推演到这儿,她瞥了眼门后死去的女子,更大胆的猜测难道此女子的死于自己有关?眼下自己做了什么,是前世没有做过的呢? 推本溯源,眼睛一亮,植楮草和陌生助自己洗碗的男子。 满腹疑团,又与女子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看父亲为难焦灼的神情,似乎知道内情。熟悉的感觉袭来,她再次感到了尉迟千澈蕴藏的危险。 这种忐忑让她自那夜跪地拜师反驳了父亲后,第二次逆行。 爹爹,要不要将师父移去别处养病? 第10章 让尉迟千澈搬出去? 闻玳玳提醒了闻玄知。尉迟千澈在鬼鹰村韬光养晦,偌大乾陵日日练兵铸刃,虽说村外层层阵法,重叠陷阱守护加固,外人如今根本无法进入,村内闻家人忠心耿耿拥护,更有四散而居、利用各种身份潜伏收集情报的龙池卫。 表面看来,似一张密实的大网,把复国秘密以及尉迟千澈身份给保护的牢不可破,可近几天接连发生了两件事,让他开始心慌。 其一,闻玳玳傍晚离家而去,消失三日,她是如何安然无恙的冲破密集禁制,翻越一座山去了索龙山乌茶寨。尉迟千澈将她接回后,两人交替尝试问了几次,奈何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听似巧合,却总觉得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其二,便是今日寿宴,除了本村心腹,还邀请了村外各路各地、明里暗里帮助尉迟千澈复国的大小官员。虽然进村时都被蒙了眼睛,可架不住有假意归顺,又或是临渊国旧人碍于身家性命被威胁左右摇摆之徒。若是将尉迟千澈蛰伏在此处的事情上报新朝,绝对是加官进爵的好机会。自时,被有心人留意了通往鬼鹰村的路,冲破禁制,仅仅是时间问题。 闻玄知越想越大汗淋漓。 在好不容易哄着闻玳玳去睡觉后,他在尉迟千澈小厨中愁颜不展直到天光放亮。 尸体已处理好,太子的药怎样了?龙池卫的随行郎中已给尉迟千澈施过针,苏白见四下无人,迟迟又没有药送进来,前来催促。 闻玄知一个清醒回神,才发现锅中药差点儿熬糊,毛手毛脚的赶紧盛好,递给苏白。许是方才坐着忧虑太过专注,起身没留意麻了腿脚,一个不小心把药泼早苏白手上半碗。 滚烫的药汁,眨眼间就让苏白的手背红了起来。 闻玄知刚要赔不是。 恰巧院门被毫无防备的打开。 爹爹,是不是该给.? 闻玳玳刹住话匣,仿佛看到了什么影子从闻玄知身后飘过,刚开始以为是自己没睡醒,揉过眼睛后脑海飘过冥思苦想的颜色,不要命的,跟疯鬼附体般往小厨房里冲。 小厨房跟尉迟千澈的房间一样,是一望到底的,而父亲的背后除了一堆柴,一堵墙,连窗户都没有,那影子就像凭空消失般不见了。 闻玄知自然知道苏白从哪里逃脱,浑身绷紧听着两人头顶之上瓦片轻轻盖完最后一个。 在闻玳玳刚要抬头的同时。 哎哟! 闻玄知指着地上未干的汤药,装作被烫倒的模样,转移注意力。 庆幸,闻玳玳没有像夜里继续执着。 爹爹等一下,女儿去拿药。 闻玳玳转身回了母亲屋中去拿,之所以没回近在咫尺的尉迟千澈房中,实在是不想再去对视那具尸体,也不知父亲处理了没有,向来骄傲老实的父亲又能处理到哪里去?。 其实她跟闻玄知一样,也是无心睡眠,愁思到天明。 直到朦胧晨曦的第一缕光撒到脸上,才乍然想起那个拔剑指着父亲,一晃而过夹着黄麻的袖袍,在哪里见过了。 表面一脸正气,样貌年轻,做事老成,帮自己解决碗山的苏叔。 参照前世寿宴,夜里唯一出现变化的存在。 他的出现,女子的死亡,闻玳玳现在虽捋不清他们之间的瓜葛,但其中联系隐约中是必然存在的。 冲动中,她差点儿就要去村尾卖菜的苏家探探虚实,是否真有这么个人? 可当闻玳玳把鞋穿好,正准备出门时,又意识到无论真相结果是什么,通过晚上临别时他光明正大留下的那句:等天亮,麻烦跟你师父说一声,我来过。坦坦荡荡的神情,足以证明他与尉迟千澈的关系匪浅,且完全没有伤害尉迟千澈的意思。 除非,他也会演,演功不在尉迟千澈之下,自报家门有假,洗碗不过是为了窥视,欲行不轨。 总难不成,想对毫无还手之力的尉迟千澈行无耻之事,恰巧被女子发现了吧! 闻玳玳一拍大腿,偷东西何至于杀人,如此才更容易欲盖弥彰。 全家人活在风口浪尖的危险,让她草木皆兵,片刻也待不下去了。 算时辰,尉迟千澈的药该熬好了了,闻玳玳打算以磨炼自己,脱离二老加速成长为由,趁他烧的迷迷糊糊,赶紧搬离此地。 当然,要在尉迟千澈能侥幸活下来的情况下。 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那团熟悉而又毛骨悚然的影子,闪离而去仅是瞬间,就让她全身戒备,疯了一样非要辨别清楚那人是否就是苏叔。 若不是父亲被烫伤的惨叫拦住了她,或许这次能看抓住背影。 闻玄知趁着闻玳玳离开的时候,又拿剩下的半碗药泼在了自己手上。趁她上药之际找了个轻松的话题:闻丫头要不要再回去睡一会儿,千澈这边有爹爹守着。 不提闻玳玳差点忘了:爹爹,你可知师父的病症? 闻玄知一愣:不就是风寒吗?多喝点水,吃点药就好了,千澈定是寻你那三日不眠不休,受了累。 爹爹,师父得的是天花。 天花? 闻玄知吓得踉跄后退,想起寿宴前尉迟千澈一再拒绝自己的攀附拉扯。 恍然又悔恨,打量了打量强握尉迟千澈臂腕的那只手,有些纠结假如现在剁了,如否来得及? 他虽对尉迟千澈披肝沥胆,可这份忠顺的背后,也有两厢心照不宣的妄念。 比如闻氏在他的带领下声望、地位、权利从此可以一步登天;比如他闻玄知的名字能在族谱中增添一笔光辉。 越想越多,想法比海水倒灌更加澎湃震撼。 想到小孩子与成人体质不同,成人若染上天花,毒性熊熊,怕是不太好 救,一时间,连遗嘱的开头都想好了。 爹爹,您没事! 闻玳玳自然知道父亲的顾虑。 把先前有理有据的推测,加油添醋分析安抚一番,毕竟前世寿宴,同样的举动,父亲是安然无恙的。 闻玄知听后,脸色稍缓。 第14章 爹爹,药炉还是由女儿守着吧,您回去休息休息,毕竟咱们闻家,只有女儿出过花,不怕被染的。 可能天花的信息太过炸裂,以至于闻玄知都没细想方才超乎年纪的清晰思路,出于一个六岁幼童之口。 他重新开始正视闻玳玳让尉迟千澈搬离的提议,毕竟染者必死的天花瘟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稍有不慎,他不仅仅是闻家基业的罪人,还是复起临渊国的罪人。 身上担子千斤重。 想到之前闻玳玳出花时,千澈也是遣人带她去了守陵的破旧老宅。 这一次,闻玄知在愚忠跟保命之间,选择了.。 闻玳玳瞧着闻玄知由失魂落魄离开小院,到格外坚定的关好门,不忘说尸体已经处理妥当,一阴一晴的神色变化,不知方才天花的猛料,是否真能将父亲考虑将尉迟千澈尽快搬离的提议放在心上。 所谓的妥当,到底是如何处理的,闻玳玳眼下分不了更多的心思再去详尽追问。 方才刚熬好的药,被父亲不小心撒了,所幸锅中的药,还能再匀出差不多一碗。 她掀开熬药的罐盖,心事重重的正准备将剩余药汁滤出来。 不知怎的又不受控制回想起倒在尉迟千澈床边,那个死状扭曲的女子。 按理,再小的动静,以他敏锐的警惕性,应该有所察觉。而她看到的,分明是高烧烧的跟昏死过去没什么两样。 难不成,植楮草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顿时,闻玳玳眼睛一亮。 趁着父亲没从女尸和天花的双重打击反应过来。 情不自禁的,小手伸进荷包,拿出一把晒干的植楮草,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投药草就痛快利落了许多。 敬师茶之所以被尉迟千澈发现,闻玳玳猜测是杯盏上飘了未来得及处理的残渣,茶水又寡淡,两个味道相溶,对于常年摸索给母亲搭配药材的尉迟千澈,自然能尝得出来。寿宴之上能说出植楮草加的不错,别人听来是嘉奖,实在是在提醒她粗心大意,手脚不利落,能把茶和植楮草搞混。 这一次,她特意把治疗天花的汤药,加了点水,火候给煮过了些,浓郁的苦味可直接盖住植楮草。 仔仔细细,她确定处理的很干净,药汤表面连跟毛絮都没有,相信已经高热有昏厥不醒之状的尉迟千澈,肯定尝不出来。 顺道把母亲的药熬上后。 带着十足的把握,送尉迟千澈提前去西天的决心,她深呼吸,推开那扇门。 仍旧没有变化,若非清浅的呼吸,起伏的胸口,闻玳玳真要怀疑尉迟千澈已经去了。这是头一次,她跟赏花一样端详尉迟千澈睡觉,从来不知他睡觉规矩的似没有魂魄的人偶。 忍不住,抬起短短的手指戳了一下尉迟千澈的腮,柔软光滑、紧实细腻,能跟她孩童的皮肤不相上下。 绝好的相貌,怎会有那样险恶冷血丑陋的心。 闻玳玳假意恭敬的脸,开始松垮,一不留神,手中碗里的药汁飞溅出来两滴,落在尉迟千澈干净无瑕的棉被上。 知他喜洁到近乎苛刻,下意识的就想去找补,可就在腰身一弯一起忙乱想办法的瞬间,邪念起来了。 手中的药碗故意一晃,这次的力度没有方才无意间掌握的好,褐色药汁如大雨滂沱,更多的飞溅到床单,甚至有几滴落在了尉迟千澈枕边跟恨之入骨,怎么看怎么欺世惑众的脸上。 真是解气。 一次,一次,又一次.。 许久不见动弹的人,竟然鬼使神差的动了动眉心。 药熬好了?眼睛未睁,声音嘶哑,似是睡了太久的缘故,深沉的不似个女子。 闻玳玳一阵发虚,纵然有些怏怏不悦,但不敢表现在脸上,堆起他看不见的笑容:是,徒儿这就扶师父起身喝药。 试过了没? 尉迟千澈眼皮无力的极慢抬起,寻着声聚光,没有动弹的意思。 试什么? 自然是试药。 第11章 试//药? 闻玳玳目瞪口呆。 误以为听错,特意又问了一遍:师父,徒儿没听清。 烧的浑身跟被肢解了般,每说一个字就跟凌迟没区别的尉迟千澈,秉承残存的修养,一字一顿生怕她耳聋又看不清唇形的重复:试//药,给为师试//药。 哟呵! 闻玳玳算是听明白了,尉迟千澈是烧糊涂,以为临渊国没亡,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呐! 内心如狂风怒吼。 压了压。 唯恐药凉了影响植楮草效果,赶紧糊弄道:试了,徒儿试过了,一点都不烫。师父快喝吧! 哪知,尉迟千澈固执说教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有气无力道:试//药,需当面才叫试。且试//药是指试毒,并非冷热。你,重试。 毒? 莫名其妙的闻玳玳:...。 他的药总共就自己与父亲碰过,是在暗示什么? 当然,汤里的确有猫腻,但比毒温和多了。 无视他烧糊涂的提防心,抱着速战速决不再极限拉扯的想法,仰头看似大口,实则小小一抿,然后利用擦嘴吐到衣袖继续哄骗:师父,无毒,您看,徒儿活蹦乱跳的。 不是一口,是一碗。气息奄奄。 闻玳玳:...。 努力保持好脾气,实则已经咬起后槽牙:师父,徒儿就煎了一碗药,若是全试,您就无药可喝了。 快要无光的眼睛重新闭上:那就重新煎,为师等的起。 闻玳玳:...。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尉迟千澈生个病,竟有不可理喻的自//虐//倾向。 若是重新再煎一次,那岂不是当着他的面还要再喝一碗,没病怕是也要喝出病。 不过,天花多拖一会儿,于他性命而言倒是能多增加一份凶险。 尉迟千澈既然想作死,那就放手让他作吧! 师父,徒儿这就去给您重新煎药。闻玳玳无比温柔体贴的应下。 等等。 闻玳玳一顿。 药还没喝。 闻玳玳:.,师父,锅中仅剩这一碗,徒儿试毒也无用。不若等到下一锅,徒儿多煎一碗,当您面喝掉,怎样?哄劝的话说出来,分不清师徒二人到底谁是孩子。 下一碗再说,你先喝这一碗。 师父,您要知道,这是药,不是粥,徒儿.。 喝! 难能可贵的,一双尊眼睁的老大。 闻玳玳胸口无声的火越憋越大,憋到一刻也不想等了。 刻意回忆上一世的惨烈,噗通跪了下去,泪水说来就来,飙着颤音:师父快别闹了,爹爹娘亲待您如亲女,徒儿是您一手带起,又尊又敬。虽是师徒,更是家人,都盼着您无病无灾,怎会闲着没事去下毒?师父,徒儿不能没有您。 这次,轮到尉迟千澈默了。 若他没记错,前世他喝的第一碗药并没有植楮草,第二碗才是误放。夜里因为女子闯入的事情,耽搁了原本送药的时辰。来龙去脉他已知晓,也多亏了夜夜在屋顶值守的龙池卫,容后等身体恢复再找闻玄知算账。眼下此药他喝了也效果甚微,不如让体弱的她服下预防固本也好。 趁着他愣神的那一瞬,闻玳玳生怕尉迟千澈又要奇思妙想什么,赶紧爬起身在他欲要开口之际,一连三勺汤//药迫不及待的塞进他口中。 剧烈的咳嗽。 全数吐了出来。 还不甚打翻了她手中的药碗。 .。 有些时候,脑子勾勒报仇画面是一回事,真直接上手又是另外一回事。 闻玳玳第一次刺心刻骨的大彻大悟,唯有口吐芬芳才能表达自己崩坏的情绪。 耐性逝去,唰的站起来,刚要给眼前这位灾星甩脸子。 与此同时,噔!噔!噔! 传来火急火燎的叩窗声。 千澈!千澈?闻丫头,千澈如何了? 是碰巧听见动静的父亲! 闻玳玳万万 想不到在陌生男子闯入杀//人事件,与尉迟千澈天花病危之间,他竟然选择了后者。到底是怎样的偏爱,让父亲失了轻重,甘愿冒着被传染的风险,也要先来确定尉迟千澈的安危。 刚刚还强硬到不是人的尉迟千澈不说话了。 闻玳玳的火气已经窝不住,刚要对父亲宣泄。 珰! 窗户被迅速打开关合,一碗崭新的药放在闻玳玳眼前。 闻玳玳:...。 闻玄知隔着窗户关怀道:千澈,方才我不放心去看了眼熬药的锅,糊味明显,应是火候过了,影响药效。正好我想起上次丫头出花,郎中给特意调配的药粉,热水融开就是。恰巧家有剩余,我约么着按照大人的剂量用了三包,不知可行,可对? 第15章 闻玳玳问尉迟千澈,嗓音柔而有力:需要爹爹给您试毒吗? 尉迟千澈濒死的脸上纷呈许多。 扬长着鼻息,傲娇摇头。 闻玳玳:.? 为师只喝你熬的。 她不急,她不气,报仇不是小事,也不容易,她要忍耐,她要等待! 那爹爹这边? 尉迟千澈疲惫的把目光移走。 闻玳玳读懂,得罪人的事让他干。 想当年自己出花时,父亲都没有来瞧过一眼,身边仅围绕着尉迟千澈重金请来的陌生郎中。 难免醋味熏天,酸道:爹爹,女儿闻着这药里有股子潮味儿,还是女儿重新给师父煎吧! 窗外的闻玄知略显失落,倒也没太在意,像是早就做好了退一步的心理准备:不必麻烦,你在里面照顾千澈,为父去煎吧! 闻玳玳想尽快让父亲离开,天花疫病万万不可大意。奈何现在尉迟千澈一直没有说自己得了什么病症,她也不好提前开口,犹豫间。 父亲。 尉迟千澈与闻玳玳不一样,他从来不叫爹爹,而是叫父亲,表面虽然疏离,可让闻玄知听出了供若神明之感。 千澈。 瘆人的相互呼唤。 我的病症此次非比寻常,恐是天花,父亲还是注意点为好。近些日子就不要到这院中来了。 可,千澈,你。 父亲,身体为重。 像是点醒了闻玄知什么,不放心的交代闻玳玳几句,没再做无意义的停留。 闻玳玳处理完床边的污秽:师父,徒儿赶紧去煎药了。 方才接连与闻玳玳、闻玄知的对话,仿佛已经耗尽了尉迟千澈回光返照的力气,他重新闭上眼点了点头。 第三次用植楮草,闻玳玳不允许有任何的闪失,放的潇洒豪爽。 六岁大的孩子,从先前提前浸泡好的药草中,拿出相应的份量,老练的完成了控火候,煎煮时辰,滤药,扔渣,洗锅一气呵成,不留任何把柄。 稳操胜算的闻玳玳端着两碗药端进房间,唤醒尉迟千澈,刚打算端起没放植楮草的药//试//毒。 不必了。没再抽风的尉迟千澈拿过闻玳玳手中准备自己喝的药,一饮而尽。 闻玳玳:.师父,您喝错了。 尉迟千澈拿白色的帕子轻轻擦嘴:两碗不都一样的吗? 许是接连受挫,让闻玳玳心虚中加了一丝胡诌的坦然:.。师父,这药其实你要喝两碗。 尉迟千澈:何意? 一碗药效不足。 谁说的? 闻玳玳的心开始滴血,尉迟千澈狐精,若强行让他喝,定会有所怀疑。可碗中的药量已是荷包里准备的所有,想要多余的植楮草,母亲的药量会有所缺失。若去拔鲜的,可药园在隔壁二老的屋前,自己冷不丁回去,定会让父亲误会千澈病情加重,拉着自己啰嗦个不停。 眉头紧来缩去,假笑:.徒儿见师父心情不佳,特意开个玩笑。 哼! 算是配合的冷声。 来回这么一折腾,闻玳玳知道植楮草怕是不成了。她现在又累又饿,特别是昨晚没有睡觉,眼皮沉的很。见尉迟千澈没再找茬,不知是睡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她打算去吃点东西,回来睡一觉,补充体力,再想对策。 反复方才心里安慰自己的话:她不急,她不气,报仇不是小事,也不容易,她要忍耐,她要等待! 前世,尉迟千澈惯会喜欢折腾她,除了附庸风雅,处理家中俗事,特别是做饭更不在话下,这是对她而言唯一有用,且可以存活的技能。 闻玳玳想起昨日寿宴,酒菜略有剩余,她特意将那些没怎么动筷的荤菜放在家中四季存冰的冰窖里。 好吧,此处又是尉迟千澈穷讲究,为了储存些讨二老欢心的吃食,特意所造。 挑选一番,嗅着淡淡清香,肉丸跟桂花八宝糕深得她心。 拿去小厨房轻巧的加工后,端着青菜肉丸汤,跟加过蜂蜜的桂花八宝糕,进屋放到离尉迟千澈不远处的案几上开始大快朵颐。 闻玳玳忧心忡忡的跟尉迟千澈动脑子实在是太耗费精神和体力,饭菜一进入口中,才发现自己已饥肠辘辘。 不知是碗碟的碰撞声,还是肉香和甜香,反正尉迟千澈又醒了。 开口就是:你吃的什么? 闻玳玳介绍一番,见他眼神过直,试探道:师父饿了? 尉迟千澈沉默。 这个又沉默可不是好兆头,一般大病初愈,转好的迹象就是食欲大振。 丸子是什么肉? 牛肉。 两个字提醒了闻玳玳,自小,尉迟千澈因嫌伺候过敏的她太麻烦,总会限制各种吃食,以至于各种营养跟不上的她现在都比同龄人矮一头。赶紧道:师父,上次我吃了两个牛肉丸试过,没有过敏,所以这次我吃了三个,应该没什么问题。 其实是太有嚼劲,她忍不住吃了六个,想着反正肉丸个头不大。 许久,没有回音。 闻玳玳探了探头,发现尉迟千澈又睡了过去。 难不成因为饭菜香,说的梦话? 还是担心万一自己放倒,家里无人再伺候他? 说来,自昨日父亲寿宴后,尉迟千澈好像就没有再进过食。 若自己不问问,任他饿下去,父亲那边无法交代。 撇撇嘴,吃完碟子里最后一口八宝糕,走到尉迟千澈床边,象征性的问:师父,想吃些东西吗? 呆呆。 师父。 呆呆。 师父? 闻玳玳谨小慎微的凑近尉迟千澈。 杀.! 猛然爆发的声音,悬河注火的力量,把闻玳玳震到一个弓腰的姿势僵在了原处。 脑海苍白,血液凝固:杀..谁? 呆呆。 闻玳玳:...。 闻玄父亲。 母亲.。 别逃,我.杀你们。 闻玳玳不知自己是怎么听完,然后起身出了屋,直到关上了身后门,她才发觉四肢百骸直到天灵盖都是麻的,眼圈红的不成样子。 尉迟千澈,原来从踏入我闻家的那一刻起,就打算好了让鬼鹰村成为你复国路上的垫脚石。 等着,谁死在前头,这次,你可做不得主! 小小的拳头攥起,此时此刻,闻玳玳清醒的仿佛嚼了十斤薄荷叶。 无数弄死尉迟千澈的方法从排山倒海而来,激动的有点不知先从哪个入手。 为了稳妥起见,她回身进屋,接连唤了几次尉迟千澈,在各种接连听不清的梦话中,闻玳玳把手放在他额头上试了试。 滚烫! 又反复烧起来了,而且比昨天的温度更高。 从来没有如此果决麻利过。 一盆烫手的水打了来。 闻玳玳将浸泡过后的帕子,热气腾腾的放到了尉迟千澈额头。 作者有话说: ---------------------- 尉迟千澈:我不太喜欢好好说话。 第12章 在发烧的道路上,让这块热毛巾,助他一臂之力。 期间,闻玳玳生怕他身体散温,特给严严实实的捂上两床被子。 当然,关门堵窗又奢侈的多加了五盆炭火,能让其效果挥发的更妙。 等 待。 她攥起拳紧张的等待,等待他迎来痛苦难忍。 很快,尉迟千澈的汗液开始浸湿长枕,面色如渗血般通红,低不可闻的呻/yin开始细细碎碎从口中发出。 再接再厉。 变温的帕子,闻玳玳重新用烫手的水泡过,再次给尉迟千澈更替。 一条又一条,不厌其烦。 少顷,如洗过澡般,尉迟千澈的每一根发丝都湿了个彻底。 倍受煎熬折磨的人,开始左右扭曲身子,帕巾一次次划落。 许是终于见自己的计划有成功的迹象,闻玳玳在尝试几次热敷帕子,都被他不适的摆脱后,越做越壮胆,越做越豁得出去。 最后,闻玳玳直接爬上床,胆大包天的以尉迟千澈胸膛为椅,两只小脚加手死死禁锢住了他反抗的脑袋。 鬼使神差的,现在跟被炙烤没什么区别的尉迟千澈,因为闻玳玳的强硬动作而停止挣扎了。 第16章 闻玳玳侧耳闻他鼻息,静静感受他微弱不能再微弱的鼻息。 事已经做绝到这个份上了,成败在此一举。 给自己打气,可当她再一次拿起热帕子时,鬼使神差的,她不太想放在尉迟千澈的额头上,而是去捂他口鼻。 对于上一世安分守己、思不出位的闻玳玳来说,此举简直逆了她的天。 狠狠的,下了重手。 再重! 前世绝望,挣扎不想死的惨叫,鲜血淋漓,连孩子都不放过的横尸,无法控制的第无数遍在她眼前耳边划过,胸闷如山海般颠覆,泪水大雨倾盆,一滴接一滴的滴在捂着尉迟千澈脸的帕子上。 再重! 奈何,不知哪里又出现了偏差,从方才开始闻玳玳就觉的头晕脑胀,当下更是呼吸困难,绵软无力,还身上奇痒,难道是没睡醒的缘故? 眼看大事将成,闻玳玳手下的力度却越来越轻,帕子下面的那张可恶的脸徒然在眼前放大。 她不甘心,更不相信尉迟千澈的命有金甲护体,上天眷顾,能一次接一次的,哪怕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就能逃过生死大劫。 不,她拼命重振旗鼓,这一世,天也休想救尉迟千澈! 上气不接下气,越怒火中烧越不对头。 糟了! 迅速袭来的窒息晕厥太过熟悉,情绪太过激动,又波动了心疾。 活了两世,她早已不是先前那般脆弱无能,经历不了风雨,如今超负荷的打击已经让她学会努力平复心绪,而且接连几次都做得不错。 吸气,吐气,深呼吸,认认真真转移注意力,去想一些温馨的画面。 奇怪,这次为何一点用处都没有? 眨眼间,闻玳玳觉察出了自己命在旦夕。 意识涣散,眼皮千斤重,闻玳玳耻笑自己真是个废物,没送仇人上西天,倒是把自己送的明明白白。 师徒二人同进生死大关。 屋顶砖瓦急的一响。 急如星火间,尉迟千澈睁开了眼。 方才连说话都比死还要难受的人,也不知从哪徒然迸发出了力气,风驰电掣拽开了脸上的帕子,半跪起身腾出地方,将唇色发紫失去意识的闻玳玳平放在床上,松开她衣领,让其呼吸通畅,飞针急急而下,同时又从床头的小柜中,拿出一瓶龙池卫郎中刚研制的吊命药丹,塞入她的口中,然后不停的按摩舒展她无力的四肢,促进血液轮转通畅,三种施救的方式一气呵成。 倘若没有刻入两世生命的本能,他恐怕真不能保证次次将她从阴曹地府拉回来。 少顷,急速见效。 刚刚还泛灰紫的脸上开始反上红润,呼吸顺畅起来,人虽没醒,但这也足以让尉迟千澈大大松了口气。 恰巧。 噔!噔!噔! 闻丫头。 是闻玄知。 两个时辰前刚说过让他不要来,怎么又来了? 她睡了,何事? 闻玄知一听尉迟千澈嗓音沙哑,情绪不耐,就以为闻玳玳又偷懒了,正要试图叫醒。 屋里又催促:快讲。 虽然语气冷冽,可声调间却十分轻慢,似是生怕惊扰闻玳玳。 闻玄知知道尉迟千澈又疼惜闻玳玳劳累了。 这位太子爷在外人看来十分好相处。其实对自己人就复杂了,或许跟他自小习得的帝王之术有关,性情十分拧巴,说话做事从来都是自己先掂量三分,说出来的时候需要别人往前掂量三分,往后再掂量三分,稍有差池,就会错的离谱。 说白了,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嘴毒心软。 就拿寿宴上非要以锻炼闻玳玳心性,让她刷整夜的碗碟来说,闻玄知领命照办,甚至故意找了个借口撤去帮手,以图达到更好的效果。谁知尉迟千澈深更半夜又让堂堂龙池卫首领去打下手。原以为是不忍心她受累,过后才知尉迟千澈预料要出天花,担心闻玳玳就算出过花,也会因为身体弱又被传染。而他闻玄知后知后觉尉迟千澈要求延后拜师,以及交代勿要让人靠近之事的真正缘由。 寿宴的场面,请来的宾客,确实不宜说,而尉迟千澈确实又不能不出面。 自小思虑周全,比任何人想的都多,当然,肩上所能扛,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抗住的。 相处了那么六年,闻玄知望着窗内的人,似疼自己孩子般,心疼了一把。 虽然眼下周围无人,仍旧谨慎道:千澈,为父实在不放心你,特意请来苏郎中给您看看。不知,现在可方便进去? 苏郎中,便是龙池卫的医官,龙池卫首领苏白的妹妹,苏青。 与尉迟千澈差不多的年纪,气质柔美可爱,仿佛没有受过世俗的玷污,一张白嫩的小脸,纯净而清新,令人见了保护欲爆棚,奈何这丫头一张嘴就是另一番光景。 尉迟千澈瞧着已经无恙的闻玳玳,未完全从方才危险形势中抽离的他,仍旧有些后怕。 让她进来。 见尉迟千澈发话,苏青便催促闻玄知还是快些离开,然后转身开门。 其实,尉迟千澈的屋顶一直有龙池卫轮夜值守,鬼鹰村虽安全,但就怕万一。自他发烧开始,侍卫首领苏白不放心,日夜守护,苏青更是在隔壁屋子不敢深睡。 方才闻玳玳在屋中所做之事,皆被苏白看入眼中。若非处理女尸时,尉迟千澈特意下过不要阻拦闻玳玳任何奇怪举动的命令,他还真看不下去,小小年纪,能干出那么大的阵仗。 强忍着直到终于发现屋内苗头不对,才迫不及待催促了苏青。 苏青出门正巧碰上不放心尉迟千澈寻来的闻玄知,于是便相约一起过来。 她进屋的第一件事,便是急匆匆去摸尉迟千澈的脉象。 尉迟千澈甩开:先看看她。 方才自己哥哥话意简短,并未说明白,大略瞧了眼尉迟千澈旁边的粽子,面色苍白透着不明红晕斑点的一张小脸,双目紧闭,俨然是刚刚心疾发作过,而且是来势汹汹。 过敏了?说完后的苏青发觉屋内很呛,目光一下子落到五个火盆上。赶紧的,去敞开窗户跟门散味,后又补了一句:还中毒了。 方才,随着苏青的举动,尉迟千澈自然也看到了五个火盆。 苏青做完方才的举动,也没有征求尉迟千澈的意思,将鞋两脚一磨一踹大大咧咧爬上床的最里端,拔下闻玳玳手上的针:主上,您的强心针熟练到连属下都快自愧不如了。 穴位精准,深浅斜度,留针时辰,绝对非一日之功。苏青好奇过,尉迟千澈从未接触过医术,却在结阴亲那晚,给初次心疾发作的闻玳玳下针如有神助,更是在调配闻氏药方跟天花药方上,成熟完美到让被称为小医痴的她自愧不如,难道是不够勤勉,悟性不够? 为此,特意求问过尉迟千澈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当时尉迟千澈只是讳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还颇为难得的鼓励了番:要相信自己。 苏青趁尉迟千澈帮忙拿针的同时,顺带精准的给他摸脉,又飞快试了试他额头,惊喜道:主上,您退烧啦? 尉迟千澈眯着危险的眼睛:你还可以再大点声。 其实,这方,是前世祖辈行医的苏青拿祖方,接连拿命大的闻玳玳、尉迟千澈、村民、龙池卫、偷着进城行医,数次更改推敲,在她二十岁后,才完成的一张带着九成把握医好天花 的方子。 在闻玳玳出花时,他给提前用了,免受折磨之苦。 而轮到他时,被误加了一味植楮草而已。 可看出她又因何物过敏?尉迟千澈问,转而看到不远处案几上没收拾的碟碗:难不成又是因为吃食? 苏青先检查了闻玳玳身上,腿下的红点,又没什么女子形象的穿着足衣去案几前,用筷子扒了下残渣,嗅了嗅。 你端过来。尉迟千澈突然开口。 苏青连筷子带盘:主上,你不会要亲自尝尝吧!因为两人年纪差不多大,又因她女汉子般的鲁莽性情,说起话来总是没大没小。 在苏青瞪大的目光中,尉迟千澈直接不嫌弃的尝了尝,一蹙眉头:牛肉香蕈藕丸子? 苏青知道尉迟千澈素来不喜菌子的味道,所以对此味道极其敏感:不是特意告知了闻氏夫妇,万万不可给闻玳玳食用菌子,怎么。 尉迟千澈想起自己晕晕沉沉重,嗅到香气跟问过她的话,推测:应是昨日寿宴剩下的。闻氏不会做饭,常年缠绵病榻,闻玄知今日一直忙进忙出,家中唯一会做饭的两个人都被放到了,谁能有闲心去做这么复杂可口的饭菜。 这就对了,闻玳玳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少食用些牛肉倒也没什么,可这大发之物碰上菌子,可就要超脱出她的承受了。而且..。 第17章 怎么? 指着盘周围的肉印:她应该吃了不少。 尉迟千澈:.。这孩子跟上一世的性情反差极大,还提前进入了谁能可能有,独独她不能有的叛逆期,越不让她做的事,唯恐是在害她,她偏偏胆大心肥的去尝试,而且专挑他看不见的地方。 许是从小跟着他,早已摸透了他的性情习惯,知道自己什么事会去深究,什么事不太管,斗智斗勇中,这一世,他感觉在她身上花的心思已经成倍的增长。 想着先前她把自己吃趴下可不只一次,上吐下泻,发烧咳嗽各种病症都来过。算算,目前为止引起了心疾,是最重的一次。是前世并不存在过的。 指不定哪天小命早早的吃没了。 他深虑片刻。 苏青,若不给及时药,她会有性命之忧,又或者落下病根,伤及容貌吗? 作者有话说: ---------------------- 闻玳玳,你知道头上趴着一屋顶的龙池卫吗? 香蕈香菇。 第13章 尉迟千澈一说这话,了解他的苏青就懂了,些许不忍:主上,您是想给呆呆个教训?年纪会不会太小了? 在龙池卫里,大家私下都跟着自家主上称闻玳玳为呆呆,叫的时间长了,反而觉得这个称呼很亲切呆萌。 尉迟千澈拿起帕子,从身旁的盆中重新洗了一下,拧干水,轻柔的擦干闻玳玳额头上未干的细汗,指尖描绘结痂的红痕,明明是说给苏青听,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不小了,有些事情应该让她提早学会接受,这么个窜天窜地的性子,总护着,没多大益处。 主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苏青下床穿鞋:那属下酌情给药,毕竟呆呆是过敏、炭毒两相在一起引发的心疾,还是不可完全忽视。 嗯,你去看着办吧!尉迟千澈将帕子往盆中一扔。 临走前,苏青无意间瞥见床边桌上的两个碗,一个空,还有一碗凉透未喝。出于医者的本能,她下意识就俯身将两个碗来回嗅了嗅。 怎么?尉迟千澈见苏青疑惑。 苏青指着空碗问:这是主上喝的? 尉迟千澈点头,没打算说当时让闻玳玳试药的复杂前因后果。 两碗药不同,您喝的这碗没有植楮草,而凉透的药中却加了。主上,有关治天花的药,您不让属下们管,放任闻玳玳去乱煎,难道就是因为植楮草?苏青别的事上不一定灵光,但凡一涉及到她的分内之事,脑子就转得飞快,先是恍然大悟药性绝妙的融合,而后又迎来另一番不解。 说到没有加植楮草,喝了与先前无异方子仍然退烧的尉迟千澈,也忍不住撑起身子将两个碗来回嗅了嗅,活了两世的关系,怎能熟悉它的味道。 最后答案与小苏青同样疑惑,也陷入深深的茫然。 能出这个答案的,貌似只有一直守在屋顶上的苏白了。 被叫到屋中的苏白表示有点说不出口,看着也没外人,便把尉迟千澈交代自己切莫轻举妄动,被迫看的一场大戏和盘托出。 苏青结舌,现在看来闻玳玳的年纪确实不小了,怎么听,都像是发泄对尉迟千澈的不满,有点儿报仇的意思,而且貌似知道植楮草的作用。 至于为什么一碗有,一碗没有。尉迟千澈归为自己在拜师茶上的一句:植楮草不错。 毕竟小孩子,知道自己师父发烧了,误以为医治母亲的药,自然也能医治所有病。她自身无病,自然也不会在自己所试的药中加植楮草。 倒是聪慧。 想到这儿,尉迟千澈一脸认真的问苏青:发烧可以热敷吗? 苏青刚想委婉的说不太合适。 苏白想起漏掉的一句:呆呆姑娘并非只是热敷了主上额头,还有颈、手心、腋、足..。但凡是热度较高的地方,除了不能动的地方,都被闻玳玳热敷了个遍。 尉迟千澈:呆呆定是想起了自己发烧时,我给她降温的方法。 经过尉迟千澈如此一点拨,苏青也恍然,指着五个被熄灭的大火盆:主上,呆呆是在用最笨的法子给您逼汗排毒散热,虽然稍有不慎,会起反作用,可恰好您的药方属寒性,又被她煮过煮浓了些,两两相抵,算是歪打正着。.边说着还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赶紧记录下来,她素喜钻研这些危险或者稀奇古怪的病症,越让医师们胆战心惊的,她越感兴趣。 说到这里,通过拼凑,尉迟千澈算是听明白了。 果然,重来一世,无论发生怎样的误差偏离,闻玳玳仍旧是他的福星,是他雪海冰山将死荒芜世界中,唯一的一抹鲜活与温暖。 心头禁不住涌上暗流,轻声问:退热的举动,她反复了多少次? 苏白回忆了回忆:没有具体留意,在一个时辰里,她几乎没有停下。 苏青瞬间被感动坏了:呆呆真是有心了,主上,您没白疼她。 苏白惭色:属下愚钝,差点误会呆呆姑娘。 猛不丁,苏青想到一件事:呆呆给主上热敷,没发现什么吧! 苏白也后知后觉,如临大敌,疯狂的转动眼珠子:是属下疏忽,不过当时看呆呆给主上热敷很是专心忧切,并未看见她有多余的眼神和无礼的举动。 表面看起来是排斥他,不难怀疑离家也是因为他。 真当他危在旦夕时,又竭尽全力用微乎其微的方式去救,这份善良一如既往。如此下来,尉迟千澈开始否定先前对闻玳玳的怀疑,努力盼着他生,没有趁机去伤害他的人,又怎会同他一样,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呢? 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能懂什么。短短了结了主仆们的担忧。 幽暗深沉的凉眸,逐渐涌上柔风暖意。 尉迟千澈想起距离闻玳玳六岁生辰,还有十日,恰好拜师礼未送她什么东西,不如就着生辰给了吧。 另外,尉迟千澈认真思虑了一番苏白跟闻玄知的提议。 搬离,搬去哪儿呢? 前世可没搬家这一遭。 若非闻玄知擅作主张冒险送上风姿绰约的美人,他还真发现不了一个守株待兔,想抓自己的暗哨,竟然可以藏得这么不起眼。 看来,早已有人盯上了潜伏在西岚城的龙池卫,也盯上了独特阵法好出不好进的鬼鹰村。 就算是官兵,又或是想拿高悬赏的江湖人士进来,以尉迟千澈现在的实力,抵挡一番,完全没问题。 奈何现在不是时候,时机尚不成熟,若他轻易出手暴露身份,将要面对的困境只会更大,滋时朝廷派兵来剿,一不留神全军覆没,六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其中最残酷的,便是祖辈留下的乾陵会被发现,从此,临渊再无复起可能。 尉迟千澈非鲁莽之辈。 所以,在曾经面对官兵第一次西岚城周围的镇、县、村大搜查,他选择了去阵法,开村路,屈辱忍耐。 今日不同了,一天一夜即将过去,苏白杀了暗哨,于暗哨主家而言,暗哨迟迟未归,已经打草惊蛇,但凡有点脑子的,跟踪加摸索,已经差不多落实了鬼鹰村大体位置。 只可惜,有关暗哨身份他们还没有弄明白,但通过女子背上六个排列整齐,跟戒疤相似的黑色纹身来看,倒是能确定,她并非朝廷中人。 有所预感,官府的大搜查,怕是要提前。 眼下搬离人烟稠密之处,对双方来说,都是好事。 目前,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隐藏身份去西岚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要么切比鬼鹰村更杳无人烟的地方。 情不自禁的,目光通过打开透风的窗户,望了望鬼鹰村不远处的笔直峰顶。 这峰高的几乎入了云霄,常年翠绿还裹着层层薄霜,名为翠微山,独立而世,危险陡峻,寥无人烟,成了许多飞禽的居所。 不过,也正是乾陵,他的军营之处。 如此,他练兵巡视,倒是方便些许,不必夜里赶路,匆匆瞧一眼,再趁着天亮匆匆而归。 龙池卫行事,也不必过于谨小慎微,连平日吃喝拉撒,都容易鸡飞狗跳。 苏白,迁去翠微山吧! 闻玳玳醒来,一下午,一整夜已经过去,天光大亮。 懒懒的睁开眼,正准备打个舒服的哈欠。 醒了? 哈欠硬生生憋了回去。 闻玳玳看见了什么,尉迟千澈屁事没有在吃鸡丝笋干面? 确定他不是鬼的怯生生喊:师父? 尉迟千澈儒雅的吃完最后一口,斯文将嘴一擦,走过来居高临下道,无视拱的跟鸡窝一样的头发:身上痒么? 第18章 不提还好,她仅是轻轻挠了挠脸,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像是得到指令,开始争相迸发出好痒的嚎叫。 眼看着红色的血印,一道一道狰狞的快速爬上闻玳玳的脸上、手上、腿上。 难道这是伤害尉迟千澈的报应? 下意识,闻玳玳竟然这样匪夷所思的想。 你过敏了。凉飕飕的声音从闻玳玳耳边刮过。 第一反应,她就想到了牛肉丸子。 尉迟千澈三言两语把她晕倒之后所发生的危险说清,自动略去了热敷之事。 时时刻刻把谢谢、感恩挂在嘴上不符合他的性情。反正从此是师徒,往后面对相似的情形只会更多,说了不免生分。 在闻玳玳听来,她懊悔的并非自己贪嘴,而是把杀人之事情想的太简单。 她到底干了些什么,差点同归于尽? 当然, 想起自己费劲儿,在尉迟千澈身上下了大么大的功夫,总觉得能伤害他一二,重新燃起一丝丝希望:师父,您退烧了,身体上下可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尉迟千澈给天花生出小泡已经结痂的地方,涂着苏青留下来的药膏:为师已经大好,连病根都没留下。 小脸差点垮掉被发现的闻玳玳:.。行,你命大。 不过,她身上实在痒得很,挠破的地方又有些疼,比喻万蚁啃噬,也不为过,不自觉盯上尉迟千澈手中的药瓶:师父,可否把药借给徒儿用一下? 尉迟千澈垂着眼皮,闻玳玳根本看不出狐狸眼中的淡淡波澜,只见他涂完将药膏瓶子塞好,放入袖袍中说:忍上一天,明天便会减轻。 师父,我忍不了。闻玳玳现在是宁肯疼死,也受不了恨不得撞墙跳海的痒。 忍不了也要忍!丢下句没人性的话,去案几看书去了。 摆明就是惩罚她贪嘴。 师徒两人沉默片刻。 尉迟千澈目光没离书本:既然起身,就把这碗筷端出去刷了吧。 有刀没,她要劈了这个玩意儿。 闷气的,挠着痒,在床上天翻地覆。 对了,厨房也有你的鸡丝面,用完后顺道给为师换点新茶来。尉迟千澈的声音大了起来,明显就是要动怒惩罚的前兆。 闻玳玳隐约觉的心脏波动有点厉害。 她不急,她不气,报仇不是小事,也不容易,! 若非肚子配合咕咕叫,挫败无数的闻玳玳真想让尉迟千澈知道,谁都是有脾气的。 来日方长。 她憋着气,撇着嘴,顶着鸡窝头,晾着口水血痕脸,拖拉着鞋,衣服仅扣了一半的,邋遢着端起碗就走,不想在屋里继续待下去,跟他呼吸同一份空气。 愤恨的从井边打了桶水,三下五除二从来没有那么利索的将碗筷给刷完。 当她慢吞吞游移到厨房时,一擦鼻涕,发现泪痕已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了整张脸。 将近六年无能为力的委屈攒聚,只有她知道未来将要发生什么,也只有她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如何,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去改变曾经的轨迹。 孤军奋战,好累啊! 抽泣着打开锅盖,发现里面有一碗似乎刚出锅,并没有凉也没有坨的鸡丝面。 定是父亲刚送来。 和着鼻涕、眼泪,她吃完了父爱满满的鸡丝面。 然后正打算烧水给尉迟千澈沏茶。 惊喜,炉子上的热水已经烧好,而且连茶都是刚沏的。 定然是父亲心疼她刚刚大病初愈,送面的时候,顺手一起准备。 爹爹。 低不可闻的一念,又嘤嘤的坐在草垛上抱腿哭起来。 尉迟千澈房中。 房顶的瓦片被打开。 头也不用抬:何事禀报。 苏白小声汇报:主上,呆呆姑娘在厨房大哭。 第14章 哭了? 拿书的指尖动了动,身形不漏痕迹往窗沿倾斜,侧耳不难听见隐约抽泣声。 是忍不了痒吗? 自闻玳玳名义上贪玩离家走丢事件后,尉迟千澈便要求龙池卫夜晚在屋顶,白日在屋子附近轮流值守。 方才在一墙之隔值守的苏白,听到闻玳玳醒来,赶紧去了小厨房,把尉迟千澈的交代,给悄声无息完成了。 于是乎推测:呆呆姑娘吃了面,又看到茶壶跟热水才哭的。属下认为,应是被主上的嘴硬心软给感动哭了,又或是..。 说下去。 又或是喜极而泣主上闯出鬼门关。 轻轻一声哼。 尉迟千澈摆正身子,一如既往的冷傲:闷性子。 在他印象中,闻玳玳活的无yu无求,情绪波动通常都闷在肚子里。遇到任何事,哪怕是委屈,明明内心已经飞沙走石,表面却总是一派祥和,十分能忍,像是早早的看破红尘。 不悲不喜。 不争不抢。 柔心柔骨。 有关闷性子的断言,只看表面的苏白颇为认同,可能眼下的气氛太过放松,一时忘记自己的身份:其实,呆呆姑娘的性情,与主上倒是颇为相似。 净白修长的手指将书轻放。 你的意思是我太仁慈? 因为尉迟千澈变完声的缘故,平日说话若不刻意压着,犹如切冰碎玉。 苏白禁不住打个冷颤,一下子反应过来,慌张请罪:是属下失言,自请责罚。 手头的事交接一下,去翠微山修缮房屋吧! 不敢有任何怨言领命:是。 就翠微山直上直下,山路陡峭险峻的地形,苏白亲自去监工,他才能更放心些,方便竣工后布阵。 至于闻玳玳。 尉迟千澈从袖口拿出两个精致的小瓷瓶,是苏青特意给闻玳玳配的药,一瓶是医治炭火之毒。至于过敏症状,就算不服药,五日也即可消退,当然,除非痒的受不了,可每晚睡前少量微服一口。 他重新望向窗外,用自己听见的声音道:忍上一天,让孤看看你的意志。 话说,被安排明明白白的闻玳玳,正在擤鼻涕。 经过一阵发泄,心里舒坦很多,默默安慰自己,只要师徒二人整日待一起,报仇的机会还有很多,她需耐心等待便是。 当然她还不忘通过这次天赐良机,总结了失败教训,比如年纪太小,掐死他的力度不够大;比如前世尉迟千澈教了太多东西,又杂又乱,她虽能照搬照抄,却不能真正领会其意,跟半吊子一样,缺乏常识;比如被尉迟千澈用上传授,称奇道 绝的舞,若是如他所愿学到精髓,是否也能靠这舞曲卖艺赚钱,说不定可雇凶报仇? 到底是被尉迟千澈压制了太久,与世隔绝,默默打小算盘的闻玳玳,并不知外面真正广阔天地的物价行情。 最后自省结论,年纪小,局限大,养精蓄锐是首要。 如此,闻玳玳重新打起精神,收拾好了自己。 端壶进屋,看起来毕恭毕敬的给尉迟千澈斟如杯中:师父,喝茶。 尉迟千澈瞥了瞥闻玳玳眼皮的红肿,委屈巴巴的清水鼻涕,收回目光,嗓音少了些许锋利:那晚吓着没? 那晚? 不提闻玳玳还差点忘了,本来是打算主动问询的,违心道:当时徒儿只顾害怕师父受到伤害,并没有仔细去瞧那位姐姐故去的模样。不知师父可有丢失什么东西,听爹爹说,伤害姐姐逃离之人,是个贼。 尉迟千澈并没有回答自己丢失了什么东西,而是好奇:那女子女扮男装,你是如何分辨她并非男子? 姐姐姑娘家的特征还是挺明显的,再说世间哪有男子涂脂抹粉,描眉化眼的。 颇为意外闻玳玳的回答,小小年纪心思细腻,懂得也不少。 尉迟千澈颇为认真的思索了下:在你眼中,女子都必须涂脂抹粉,描眉化唇? 闻玳玳刚要点头,忽而发现尉迟千澈从来都是素面朝天,平日连个讲究的发髻也不挽,大多时候都是青丝半垂在身后,两鬓合拢一束。全身上下唯一的饰物,便是那支让她越看越窝心的玳花簪。 弄粉调脂,于尉迟千澈身上,不存在的。 他陪嫁的妆奁早已卖出贴补家用,能问出此等问题,定是艳羡了女子可以梳妆打扮。 也难怪,尉迟千澈这个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奈何她一介冥婚寡妇,又喜扶危拯弱,好为人师,见的人多了,面子上的丧劲儿总是要做足。日日一身玄袍,便是他在家中立稳脚跟,不招蜂引蝶的军令状。 如此,她若说了实话,尉迟千澈岂不以为自己是在暗讽他,加深对闻家穷苦的怨恨? 第19章 要知道,有些恩怨并非一蹴而就,就像自己,是与日俱增的。 想到这儿,赶紧给他降火,庆幸及时醒悟,临到危险边缘刹住了脚,改口道:也不全是,像师父生来就是花容月貌,明艳倾城的女子,怎会需要那些掩盖其瑕疵,增添自信的俗物来掩盖光芒呢! 轻嗤! 闻玳玳打了个颤,抬起头。 她见过尉迟千澈很多种笑,特别是在人前:低眉含笑,强颜欢笑,明媚灿笑,和蔼微笑,哑然失笑;人后:嘲弄讥讽,不屑冷嗤,高深莫测,诡谲多变,怪里怪气。反正私下里这不怎么美好的笑,自己全都领教过。 不过,仿佛整个胸腔都在抽搐,憋着不出声是什么笑? 小小的脸,比刚才更僵硬了:不是说天花没有后遗症吗?难道把脑子给烧坏了? 似是觉的自己已为人师,此番举动颇为失态,尉迟千澈稍稍控制了下情绪,整了整衣衫,神情重新恢复了跟欠他钱一样的寒厉模样:方才一番话是谁教你的? 无人,是徒儿有感而发。闻玳玳答的虔诚。 尉迟千澈放下手中的书,打量刚及胸的小个头:原先为师觉得你体弱,精力不足。如今发现竟是小瞧了你,从明日开始学着习字读书吧! 闻玳玳整个人差点当场垮掉。 不太愿意?尉迟千澈瞧出来。 想起自己刚在小厨房的一番自省,麻利收拾差点崩坏的脸色:愿意,怎会不愿,自小徒儿就随师父在村头的亭子,看师父教授同村孩子学识,心中一直很是艳羡,如今自己终于也能有此番机遇,真是高兴坏了。 高兴坏了?尉迟千澈一挑眉,貌似不太信。 闻玳玳咬着后槽牙:简直迫不及待! 一本书精准的扔进她怀中:十日内把书中内容给背熟,其意先不必着急弄懂。 《千字文》 幼龄孩童的读物,上一世闻玳玳就背的滚瓜烂熟,至于意思,从来都是过脑就忘,但临时应付应该没问题。 论学习的能力,闻玳玳也就占了个记忆好。这要得益于尉迟千澈一心情不佳就让她背书,杂七杂八逮住什么背什么,偶有一两次从傍晚背到天亮也是经历过的。 起初,闻玳玳以为是尉迟千澈年纪轻轻睡眠不好,折腾她背点儿什么,就跟哄孩子入睡需要讲故事一个道理。后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他真的就是把她当鹰熬着,狐狸眸子盯的十分认真,不知疲倦,大有越听越精神的劲头,若背着背着,稍有瑕疵,就给她挑错处,若是错的离谱,就全篇重来。 一来二去的她也就服了气,在背诵上从来不敢懈怠偷懒。 直到临死,她都没弄明白,背那么多书到底有个屁用。难不成尉迟千澈把她当解闷的雀,一不爽,要听叽叽喳喳的叫唤,而且是被反复折磨的叫唤才能得劲儿? 唯一值得庆幸是,尉迟千澈自始至终不要求她深究书本的奥妙之处,只要简单说明大意就算过关。 或许跟后来尉迟千澈频繁出村去西岚城有关,并不能像学堂私塾先生一直盯她学业。 日久天长,对她的要求就是,读书背书的量要大。质,不重要。 而现在,闻玳玳更好奇的是尉迟千澈到底去西岚城做什么,她压根不信他嘴上说的赚钱糊口,反倒觉得与复国有关。 一计由心生。 接下来的日子,由于尉迟千澈刚出过花,七日之内不能见风,而她也好不容易在不吃药的境况下,熬过了最痒最糟的时日。 两人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着面对面看书。 闻玳玳纵然所有的字都认得,也要装作未开蒙的模样。 在读书识字方面,尉迟千澈非人的耐性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无论何时何地,哪怕在他心情阴郁、忙的不可开交时,只要她问,他都会事无巨细特意停下来答。 宅子,本就不大,先前父亲特为了尉迟千澈读书,几乎挪出全部家当给尉迟千澈盖了间冬暖夏凉朝向好的书房,供他读书。安抚闻玳玳的话是,回报尉迟千澈费心尽力帮母亲寻医找药治病。 能超出自己的能力去回报,父亲对尉迟千澈的偏爱时常让闻玳玳匪夷所思,但尉迟千澈也的的确确总能在家中有燃眉之急时,利落解决,并非嘴上功夫那么简单,他之所以能复国成功,的确是有真东西傍身。 当然,往上说,就是钱,钱能解决一切。 第无数次让她越发好奇的事情,尉迟千澈的钱到底从何而来? 噔!噔!噔! 尉迟千澈食指敲敲条案:又发什么呆? 连神都没来得及回归正位,声音就能从善如流答道:徒儿在想,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成跟师父一样美若天仙的女子。 这点马屁并没有能取悦到尉迟千澈,抿了口茶,眼没离开书:今日是你生辰,打算怎么过? 闻玳玳来了精神:师父是打算满足徒儿一个愿望吗? 尉迟千澈没吭声,默认只要不过分,皆可。 闻玳玳早就想到了。 恰巧一只小鸟擦窗飞过,伴随砂砾而起,与此同时尉迟千澈突然眉头一动:去给茶壶添点热水。 不是刚添了吗? 凉了。 闻玳玳就要伸手试。 为师让你去你就去。 愿望就在嘴边没说出口的闻玳玳憋闷,但也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就忤逆,只得抱起壶就走。 待听着闻玳玳已经进了小厨房。 尉迟千澈姿态不变,对着空气说:不是让你去修屋子了? 禀告主上,那女子的身份已经查清,属于江湖中名不经传的小帮派,名为悬星会。女子消失的消息,已让悬星会发现端倪,且帮派中的大部分人马已分拨进入西岚城。 这点小事,龙池卫收拾不了,还需要你亲自禀报? 主上,他们住进了松竹楼。 松竹楼,尉迟千澈挂牌的地方。 不是巧合? 悬星会头目,名为修岁,点名要见松竹楼头牌。 第15章 章找点报仇的小灵感 你去安排吧! 苏白先是一僵,而后明白过来尉迟千澈的意思,他从翠微山到鬼鹰村一路风驰电掣,可不是打算把自家太子往危险境地推的。 在回来的路上,他其实已经有了个小小的主意,只是觉得以尉迟千澈的谋略,自然也能早早想到,而且定会比自己布局的会更为周密。 毕竟,一介小小江湖人士,不过是想把石头丢入海中,试探能引起多大的波澜而已。 让尉迟千澈亲自出面解决。 苏白不免臆想到,堂堂一国太子屈尊忍辱陪酒卖笑的画面,实在过于不堪。 一时情急:主上,属下自愿请命,去做松竹楼头牌。 你? 是。 哪来的自信? ...。 的确,苏白丰神俊朗,仪态上佳,就算是乔装卖个菜也卖的昂首挺胸,浩然正气,宁肯自己吃亏也要童叟无欺。 一口别扭的本地方言,说的抑扬顿挫,字字分明, 仿佛说着说着,下一秒就能揪着对方高呼:大胆,何方人士,竟敢行刺,从实招来的铮铮凛然。 像他这种一板一眼,宁死不折腰的人,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尉迟千澈是多想让复国无望,才会指望他去。 苏白又谏:主上,龙池卫个个都是人尖子,无论从才学、品行、样貌、武功,他们也可则。 若是能行,代替尉迟千澈的人,又岂会被修岁一一瞧出真伪。 尉迟千澈听小厨房有正欲出门的动静,应是闻玳玳已经沏完了茶,粗粗打断:你当真以为悬星会的修岁去松竹楼,是有鱼没鱼乱撒一网试试? 时辰紧凑,苏白也加快语速:主上意思是修岁背后有人指点? 摆明了,修岁的背后之人见过尉迟千澈的身姿或者容貌。 蛰伏在鬼鹰村六年来风平浪静,不难猜出到底是哪里除了问题。 字字含刀的两个字从尉迟千澈口中说出:寿宴。 名义上闻玄知的寿宴,实则尉迟千澈的生辰宴,或者说是闻玳玳的拜师宴。 苏白心一下子凉了下来:有临阵倒戈之人? 当然,也可能是假意归顺。 宾客众多,从何查起? 毫无头绪的乱查,只会在艰难笼络旧部和新应下一同起事的人寒了心,误会太子多疑狠厉,难担大任,就该灭国。 先前,闻玄知带来的女子死在了鬼鹰村,她揽客的地方应该是受了悬星会指令,让几个目睹女子进入鬼鹰村再也没出来狗屁见证人,以失踪为由报了官。打算不费一卒,让官府出面寻找鬼鹰村的入口。 第20章 方才苏白从翠微山回来时,特意在三个出入口巡查了一番。 果然,官府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能人异士,正带着官兵四处转悠。 至于修岁,在忙另一件事。 松竹楼,守株待兔! 许是等了几日,有些不耐烦了,为逼尉迟千澈现身,刑讯乐师,凌虐舞姬,甚至连端茶送水的小童也不放过,让其舔干净地上的瓜壳果皮,然后生生吞下。 一时间,楼内人仰马翻,鬼哭狼嚎,偏偏外面一时看不出端倪。 龙池卫尝试过将其施压赶走。 奈何修岁就是被吓大的,二话不说,直接让手下的人四处散播消息,称松竹楼头牌千澈就是前朝余孽,尉迟万月,临渊国最受宠的嘉福公主。谁先活捉,可拿朝廷千金。把动静闹得江湖窜动,满城风云,人尽皆知。 本打算夜袭修岁的龙池卫,一时不好动手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修岁是有备而来,且人手充足,光是寸步不离保护他的,至少有二十余人。 对龙池卫而言,弄死这些江湖庸人简直轻而易举,可怕就怕在全城乃至整个江湖人士都知道,悬星会在松竹楼等真相,忽然让他们消失,目标实在太大。 更容易召来朝廷的怀疑,坐实谣言。 所以,尉迟千澈亲自去,的确是个最稳妥的选择,除了会会修岁背后之人,还有迎接鬼鹰村马上要面对提前整整半年的刀光剑影。 君臣商定后,闻玳玳也正好推开了书房门。 刚要给尉迟千澈斟茶。 不喝了。 闻玳玳:...。你耍我? 想不想去西岚城? 上一世加上这一世顶多去过镇上的闻玳玳,意外到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对鬼鹰村之外的地方很是向往,但相比之下,她更想解密尉迟千澈骤然去西岚城做什么,到底怎么个赚钱糊口法。 装作傻傻的问:去西岚城玩儿,就是师父要送给徒儿的生辰礼吗? 不想去?没否定,等同于默认。 去! 自然要去,顺便看看在报仇方面,能不能找点灵感。 说走就走。 正巧碰上去西岚城进点稀缺药材的苏青。 闻玳玳对苏青印象不错,也颇为信任,自小、母亲包括村中大部分人都让苏青瞧过病。 苏青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年纪轻轻,医术很是靠谱。 三个带着幂篱的女子,骑马而行。 闻玳玳由尉迟千澈带着,共骑一匹马。 因为是初次骑马的缘故,她很不适应,纵使靠着尉迟千澈一点都不柔软,硬邦邦的怀,又有结实的双臂相护,可颠来颠去,还是头晕犯恶心。 一路无言,一阵折腾,不停不歇跟逃命似的奔驰了三个多时辰,终于在天刚刚暗下来时,到了西岚城。 华灯初上,绽放于夜,一城数楼,数楼各式,重重叠叠,如星相合。 人喧马嘶,热闹不凡,闻玳玳坐在终于慢下来的马上,看的眼花缭乱。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转到了哪里,最后像是停在了一个什么地方的后门。 三人下马。 闻玳玳抬头望去,是座古色古香、雕文刻镂的五层独立小楼,上百个房间灯火通明,却无任何说笑声,反而配着几只不知名的鸟飞去,精心修剪精心修剪摇曳的树,巧思搭建的小桥流水声,让隔绝了熙攘的地方,增添了几分诡异跟阴森。 啊! 猝不及防。 接连彼伏凄厉崩溃的尖叫! 一道巨大阴影从天而降。 彻底蒙了的闻玳玳只顾仰起头去分辨是何物,一时忘记要躲闪。 就在眯了好几眼,终于看清那巨大阴影居然是个人摔下来时。震惊之余,明知该远远避开,却因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强,身体仿佛被抽离了魂魄,定在原地,连手指都动弹不了。 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近。 是个衣着竹青绸面银丝暗纹对襟窄袖长袍,面如冠玉的清秀男子。 他紧闭的眼角带着淤青,嘴边挂着鲜血,一副舍我其谁、誓死不屈的模样,直逼闻玳玳而来。 动容! 许是死字太容易让闻玳玳成为惊弓之鸟。 一时被男子的决然赴死情绪感染,脑中迸出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假如自己伸手去接,是不是能救他一命? 距离不远的人试着等了等,等到似乎实在看不下去闻玳玳的笨拙,还有自不量力的架势,就在男子与闻玳玳发丝与发丝触碰的电石火花间,终于忍无可忍,抬手一勾,将小人扯到了身边。 没好气道:瞎了? 嘭! 一声闷响。 跟摔碎了个西瓜没什么区别。 飞溅的红瓤,湿了闻玳玳的鞋跟裤子。 她没有像寻常人那样吓了一跳,而是呆滞之后无限悲伤,拳头慢慢攥紧,注视刺目的血,无限蔓延。 苏青身为医者,第一反应是立刻上前查探男子气息,确定死亡后。又将人翻了过来,解开衣带推究男子为何轻生。 从脖颈到下。 体!无!完!肤! 目!不!忍!睹! 死者生前遭受过折/辱鞭打。应该是气节刚烈,走投无路,才选择以死明志的。苏青快速冷静的分析完,看向尉迟千澈,似乎在等示下。 师父,是不是该去报官? 寻一寻男子的身份、家人,将其好好安葬,他已经足够受罪。 苏青,收拾。 凉透了的声息在闻玳玳耳边回响。 轻贱生死,像收拾弃物般, 收拾! 闻玳玳轻吐着骤然袭来的压抑,语气沉重甚至带着颤抖,尝试给男子争取最后的尊严:师父,还是去报官吧! 方才一直没注意,此时此刻尉迟千澈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易近人、一团和气的痕迹,狐眸眯起,狠戾冰冷,闪着不寒而栗的光,仿佛闻玳玳再多说一个字,就能将她生吞活剥。 他顺着男子坠落的方向抬头,一声不吭,与己无关的入了一扇不起眼的门。 苏青起身,叹气了一番,拉着闻玳玳追去。 随着脚下的路越来越亮如同白昼,淡淡的脂粉气越来越勾/人心弦,争奇斗艳的灯笼高挂,朦胧的沙缦乱飞,悠长幽远的丝竹声入耳,奢华又放/纵的角落,豪放大胆又价值不菲的画作。看起来本该像是忘记烦恼、欢声笑语、打情骂俏的另一个尘世,却让她每踏一步,就感觉像是到了毛森骨立,堪比带着肃杀之气的阎罗殿。 竟是个勾栏瓦舍? 一转眼。 尉迟千澈不知去了哪里。 难道他所谓的赚钱糊口,就是重拾老本行? 看样子,苏青貌似不是第一次来,她熟门熟路的将闻玳玳带到了一个较为偏僻隐蔽,看起来与门外格格不入朴素简洁的房间,桌子上摆着六盘精致可口的糕点,跟一壶热茶。 她麻利的将茶倒掉,换上温水。又直奔屏风后,翻箱倒柜找了几个孩子可能喜欢的小玩意儿,飞速地忙完这一些,连气都来不及喘的指着书案上纸跟笔交代:呆呆啊,你吃点东西可以在这玩一会儿,无聊了可以画画,也可以在屋子里转一转。就是切记,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出门。我下楼买点药材,一会儿就回来。听得懂吗? 话说,闻玳玳虽然信任苏青,不过这份信任一旦跟尉迟千澈牵扯上,就要掂量一下了。 表面乖顺的点点头:师父呢,他去哪儿了? 苏青根本不可能透漏尉迟千澈真正的来意去向,敷衍道:千澈去给你买生辰礼了,莫要着急。 方才明明消失在这个楼中,鬼才信他去给自己买生辰礼。 师父说过生辰礼就是带我逛西岚城,他怎么又去买东西了? 以尉迟千澈性情当然不可能这样说,只不过是默认而已。闻玳玳无非是想诈一下苏青,看看能不能套出有用的消息。 苏青因为方才死了个隐伏在松竹楼的龙池卫,心里乱的很。 除了松竹楼麻烦未解决之外,鬼鹰村当下也怕是鸡飞狗跳。 尉迟千澈在他们离开时,下令撤去了入村的所有阵法,让搜查官兵毫无阻碍的长驱直入,而鬼鹰村的龙池卫跟闻家族人面临的不是一场血战,就是一场攻心战。 将闻玳玳与她带来西岚城。 一个是为了保护。 而她,是为了防止尉迟千澈在与修岁的较量中,出什么意外,能及时救治。 迫切要去看看尉迟千澈情况的苏青,哪有什么心思去哄孩子,一边说着让她听话,一边往外退,然后特意给门上了锁。 闻玳玳:。 梦寐以求的答案就在跟前,她岂能坐以待毙。 第21章 作者有话说: ---------------------- 感谢继续支持加收藏的小仙女,你们超级有眼光!! 十七一定不负小仙女们的期待!!搂一个!! 第16章 从进屋的那一刻起,闻玳玳就看好了除门之外的路。 苏青焦灼间恐怕不知闻玳玳是个表面乖顺,私底下叛逆的主。 独栋小楼的第一层而已。 等着苏青走远,她搬了个板凳,扶着窗棂,毫不犹豫的一跃而出。 也就是个子矮,除了脚震的有点麻,倒也没什么。 翻窗的左前方,正是他们下马的位置。跳楼男子的尸身已不见踪影,连血迹也在短短时间内清理的干干净净。 不难理解,应该是被悄无声息的收拾了。 没时间供她伤风悲秋,尉迟千澈是怎样冷血的人,闻玳玳已经领教了两辈子。 以他的特殊身份,自然不太喜欢招来官府。 眼下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想起尉迟千澈抬头看男子从何处坠落的举动。 闻玳玳跑到原先他站的位置,按照他的角度仰头望去。最高的地方,第五层,从右边数第六扇窗。 相比处理尸体的速度,窗倒是没有及时修缮,随风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或许是没有了雨搭的遮挡,屏住呼吸细细听去,丧心病狂的讥笑,担惊受怕的抽泣,暴怒呵斥的叫骂,在夜里格外清晰。 按理,在繁华胜地,雕染画栋,碧水环绕,这么个充满雅意的勾栏瓦舍,理应车马盈门。刚才她虽是从后门进入,但稍微用心,也能略略透过纱幔看到前厅的位置。 纵然正门口有几个穿着俏丽的男子与女子迎客,却无一人敢进。 偌大的地方,空荡荡,四处弥漫着不祥的气息。 结合方才自尽的男子,跟那第五层飘出来的声音。 此处要么是个邪门的鬼宅,要么遇到了什么事情。 或许是跳楼男子誓死不屈的凛然模样,让闻玳玳感同身受,在原先尸体待过的位置,并不害怕的来回踱步。 想到尉迟千澈今日的反常,忽然良心发现带她来西岚城过生辰,来都来了,却又锁着她,无非是换个地方继续禁锢。如果猜的没错,这座小楼并非什么鬼宅,而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需要他来解决,被迫跳楼的男子很可能与之有关。 有个名字从闻玳玳脑海一闪而过。 松竹楼 西岚城最大的寻花问柳之处。 早些年闻玳玳作死,尉迟千澈寸步不离,无论去哪都带着她的时候。有一次出恭,他将她放在了能目及,嗅不到污秽味道之处。 恰好有两个妇人在附近挖些野菜,许是看到了尉迟千澈的身影,也知道筐中一岁的闻玳玳不记事,就毫无顾忌的说三道四起来。 其中几个字格外深刻:头牌,千澈。 这样的乱糟地方,不仅闹得无法正常营业,还闹出了人命。难道来了个位高权重的大主顾,没伺候好,玩真刀真剑的点名要尉迟千澈来服侍? 瞧尉迟千澈连正眼都没匀给尸体,对同行当的人无半点怜悯。一副事不关己,习以为常,刻薄无情又傲慢不行唯恐脏了狐狸眸子的模样,足可证明有些人是没有心的,他的坏,他的冷血是渗进骨髓。 赚!钱!糊!口! 果然,来西岚城的秘密,是尉迟千澈背着二老又干起了老本行。 不过这位内心桀骜的临渊国公主,未来复国成功的女帝,喜欢去干卖笑的生意,难不成当年她手下那几十万的兵,全是不辞辛苦睡来的? 呵! 真是干一行,爱一行! 狗改不了吃屎! 当然,他一个碧玉年华的寡妇,想男人很正常。 得亏二老,特别是父亲整天把他供着。 从名义上说,尉迟千澈是她亡去十年哥哥的妻,既然进了闻家的门,就应该恪守妇道,怎又去做那些辱门败户的事。 若是让二老知道尉迟千澈重操旧业,以他们罕见的气节,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表情。毕竟,给哥哥从青楼寻妻,就不是正常人的想法。 说来说去,勾栏瓦舍能有什么正事需要解决,无非是把搔/首弄姿发挥到登峰造极。 可带着她,一枚好人家的姑娘,来做什么? 身为他唯一的徒弟,实在不敢在这种地方想那些惊世骇俗,震碎脑仁的事情。 不过,从来看谁都像蠢货的尉迟千澈,闻玳玳还从未见过他卑躬屈膝的模样。 若是偷偷看看,顺便抓点把柄,以他不管多苦都要在闻家隐姓埋名的坚定,或许能拿之威胁,让她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一些。 静的瘆人。 闻玳玳壮着胆子从原先的路开始蹑手蹑脚往二楼走。 三楼。 四楼。 即将往五楼转弯时,她听见了几个男人此起彼伏无度的笑,有追逐,有撕打,还有女子痛苦的娇喘。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声音。 勾的闻玳玳实在好奇。 足下不听使唤,明知危险,还在原地停留下来。 就是那么始料不及。 嘭! 门,撞开了。 一个带伤的斯文男子,这次倒不是跳楼,而是仓皇的拉着一个更加惨烈的女子逃跑。 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先的纹理样式,只能用褴褛来形容。一闪而过,无所遮蔽的肌肤,是各种鲜血淋漓的伤痕。 苦命鸳鸯? 闻玳玳稳稳的下了定论。 这对苦命鸳鸯逃跑的方向,正是冲她这里。 闻玳玳赶紧好心的给他们指自己来的隐蔽楼梯。谁知,斯文男子在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微微带着诧异恼火的语气:你怎么在这儿? 想起那两个说三道四妇人话中,有些小童因为各种原因被卖进了勾栏,专做些打杂的事情。 看来是情急之下,斯文男子将她认成了楼中端茶送水的小童。 不等闻玳玳解释,小手就被斯文男子给牵了起来。 正待急奔。 房间随即有六七个男人追出来的,一边提裤子,一边四处呼喊:琴师带着舞姬跑了,赶紧抓! 本要偷窥尉迟千澈,捏他把柄,好不容易快到五楼的闻玳玳,岂能跟着这对苦命鸳鸯去走回头路。 于是乎,她单手死死的扒住栏杆,放出连自己都不信的话:哥哥姐姐们先走,我来断后。 用你断后,我们都别活了。见身为琴师的男子拉起来费力,被称舞姬的女子也着急忙慌的一块儿过来帮忙。 闻玳玳一时没深理解琴师的话意,误以为瞧不起她。 拼命挣扎中,改用腿盘住栏杆,义正言辞的口出狂言:哥哥姐姐放心,我定会全身而退。 也不知道这对素不相识的苦命鸳鸯,是不是善良的过于缺心眼儿,死活非要带她同进退。 最后结果不言而喻,三人一个也没跑掉! 简直干的漂亮! 十多个带着狰狞笑意,穿着不怎么讲究,拿刀带斧,江湖气很重的男人,先是在苦命鸳鸯身上,男女不忌得摸了几把,又用带着五脏六腑的骂了几句糙话。才发现了被夹在中间,不起眼的闻玳玳。 一个看起来蛮横的壮硕男人,毫不费力的将她拎起来,跟个玩意儿似的在人群中晃了晃:哟,先前怎么没发现这么漂亮的小童,从哪儿冒出来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没轻没重的去撕扯闻玳玳不怎么胖的脸。 不许碰她。琴师一下急了眼,身手就要去救闻玳玳。 手还没碰到,已经衰弱至极、以卵击石的琴师就被一脚踹了出去,踹到其他面色不善的江湖男人怀中。 这些接住琴师的男人们,嬉笑着,说着虎狼之词,纷纷毫无顾忌的把手往下面伸,然后顺上舞姬,重新往先前的房间拖。 至于闻玳玳。 可能是宝石般萌萌的眸子,粉雕玉琢的模样太过诱人,蛮横的壮硕男人埋在她脖颈死死一嗅,喷出浓重酒气:老子还没试过奶香味儿的。 没走远,差不多都要放弃挣扎的琴师,背影忽的一僵。 在闻玳玳震天动地的目光里,他猛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以肉眼看不到清的速度,挣脱开纠缠不放的六个男人,奔回来,将闻玳玳拽入了怀中。 下一瞬。 两人踉踉跄跄的站在了木栏杆之上。 你们如此放肆,可曾想过后果。 声音都在闻玳玳头顶上,字正圆腔,如流水击石,珍珠落盘。 眼看随时都有摔下去的风险,她还有闲心浮想,不亏为琴师,嗓音真是好听。 江湖男人们丝毫没有被琴师的举动吓到,反而越笑越变/态,故意起哄:松竹楼的头牌,千澈姑娘都给我们大哥揉肩捏腿去了,你个小小琴师还他niang的装什么刚烈。 第22章 闻玳玳听到了什么? 休要污言秽语辱没千澈,若敢。琴师的警告还没放完。 噗呲! 带着温度的鲜红喷溅在两人脸上。 蓝儿!琴师悲痛的瞪大了眼睛。 苦命鸳鸯的鸯,那个善良的舞姬被一刀割喉,死不瞑目。 他们杀人轻松的跟宰鸡一样。 这是第二次,今晚第二次,闻玳玳亲眼目睹活生生的人死在她眼前。 非常明显的,闻玳玳感觉抱住自己的手,正在不受控的收紧,像是在积蓄什么力量,隐忍能恨不得杀了所有人惊涛骇浪的情绪。 就在她快无法呼吸,以为琴师必须要反抗的时候。 意料之外,琴师陡然颓丧的将她稳稳放在了地上,自己也从栏杆上跳回回廊。步伐摇摆,膝盖发软跪在死去的舞姬跟前。清俊的面孔凝重颓丧,给她合上泪水未干的眼睛。 推推搡搡,那些江湖男人的手跟嘴又不老实了,谩骂,侮辱,接憧而来。 迅猛如鹰,方才还弱不禁风的琴师,矫健灵活,力大无比的左手揪住杀害舞姬的男人,右手抓着调戏闻玳玳的大汉,扯拽他们,毫不犹豫的一起从四楼上翻了下去。 空气凝固。 闻玳玳:。 三个人。 短短的,不到一个时辰,有只无形的手遏制住她的喉咙,往死里掐了三次。 四楼彻底混乱起来,江湖男人们也没了折腾的心思,骂骂咧咧往下冲。临了,没忘将闻玳玳扔进个小屋。 看摆设,像是平常待客用的房间。 关在其中的都是鼻青脸肿,受了极大惊吓的小童,最小不过五岁,最大也超不了十一。 没从琴师舞姬事情里走出的闻玳玳,像头发疯的小兽揪住瑟瑟发抖的小童一个又一个问:这些畜/生是谁?他们为何丧心病狂的拘禁糟蹋你们?为何无人报官?偌大的松竹楼,干这种行当不应是黑白道通吃吗,为何无人出来主事? 那十一岁的少年在所有小童中胆子相对大些,发泄似的冲闻玳玳吼道:还不是因为那个千澈。如果他早点儿来,我们何至于被伤成这样。 另有个七八岁的女孩抹着鼻涕,怯生生附和:桑姐姐不让我们报官,说官匪勾结。 什么官匪勾结,真是会糊弄孩子。 渐渐的,通过说话还算顺畅的几个小童口中,她听明白。 这群江湖人并非什么地痞流/氓,而是来自一个帮会,名为:悬星会。 据说他们大哥修岁久闻千澈的美名,想来一睹芳泽。但千澈虽在松竹楼挂牌,却从不轻易待客,连主事被称为桑姐姐的人都管不了。 甚至久在松竹楼的老人,都没有几个见过尉迟千澈的真容。 闻玳玳没想到,打算隐姓埋名的尉迟千澈,在楼中的权利如此之大。 亡国公主的身份还真是金贵啊,没几条人命垫背,都彰显不出来。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足够惨烈,如今看来,同样遭殃被牵连之人,竟是数不胜数。 尉迟千澈,不对,尉迟万月,你究竟是踏着多少无辜人的血,走上了皇位。 畜/生! 泪水散去,泛酸的眼眶更替上无尽的烈火。 哎,就你,出来。 门,这时被打开了,一看就不怎么好相与的精瘦黝黑江湖男子指着闻玳玳说。 闻玳玳目光一个个点着无助的小童们,都唯恐被连累的抱头降低存在感。那十一岁的少年倒是没有躲避,而是在与视线交汇后,麻木的又挪开了,望向窗外,不知道在琢么什么。 她必须铲了这个祸害。 沉思默想的走了出去。 与精瘦黝黑男子站在一块儿的,还有个丰盈妖艳的女子。 女子先是上上下下,转着圈,跟挑菜似的将闻玳玳打量了一番,而后满意的给男子递了个眼色。 精瘦黝黑男子往闻玳玳手中塞了个竹托盘。 托盘之上,放着一尊银烧蓝暖酒壶跟两个酒杯。 你去楼上送趟酒,记住,左边的这杯给大哥,右边的这杯给千澈姑娘。 作者有话说: ---------------------- 给呆呆积攒点怒气值! 第17章 这句话怎么似曾相识。 特别像尉迟千澈发烧时,她差别熬制的两碗药。 闻玳玳定睛一看,两个表面别无二致的云蓝酒杯上,给尉迟千澈的那杯,残留了点未来得及融化的粉末。 眼尖心快,可是前世尉迟千澈惩罚她名目之一。 要么跟蜂鹰对眼一个时辰,要么随心所欲指一棵树,让她准确数出上面有几只鸟。 否则 ,真发现不了这端倪。 看什么看!心中有鬼的精瘦黝黑男子催促闻玳玳赶紧上楼。 要害他? 杯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就算是无性命之忧,亏,肯定是吃定了。 闻玳玳一直憋到差点要自爆的怒气,转眼化为迫不及待的动力。 看看,看看,进一趟城果然有收获,不经意间,就遇上了志同道合之人。 若真能伤了尉迟千澈,这恐怕就是最好的生辰礼。 略略掂量,悬星会的人,各个阴晴不定,丧尽天良,嗜杀成性。想到因他们而死的无辜三个人,若与他们合作,无非等同于与虎谋皮。 但闷不吭声帮助落井投石,倒是天赐良机。 于是她好心提醒:哥哥,这杯中的东西是不是太明显了?连她都能一目了然,就更别提比鹰眼都锐利的尉迟千澈了。 小东西,少tnd胡说八道,老子怎么没看见。压着嗓门儿说话的精瘦黝黑男子,目光闪烁的朝旁边丰盈妖艳女子暗示一番。 丰盈妖艳女子瞬间意会,一边拧着毒蛇似腰过来,一边往外拔匕首,俨然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架势。 闻玳玳退了一步赶紧打住:小女是觉得稍加一滴酒略湿润下杯壁,应该不会太明显。 丰盈妖艳女子手一僵,感觉不可思议又荒谬。 一时间貌似觉得闻玳玳傻的可爱,蹲下身子,与之平视,似乎是想看看她打的什么鬼主意:小东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善于给自己留条后路的闻玳玳继续她的天真无邪,目光从容:早就听说来了位喜欢千澈姐姐的大哥哥,杯中的东西应该有美容养颜之效,用来哄千澈姐姐欢心的吧! 丰盈妖艳女子:小东西懂得不少,我大哥是要给千澈姑娘个惊喜,你上楼之后切记什么都不要说,明白吗? 闻玳玳用天下人没有比我更傻的模样点点头:姐姐,这美容养颜的东西是不是很贵啊? 丰盈妖艳女子不明所以。 如果不是很金贵,为什么要放这么少,多放些效果更佳。 尉迟千澈不知道学的什么功夫,能轻松拍折一棵一人粗的大树,身为女子,又年纪轻轻,内力浑厚到恐怖。 杯子里的这点东西,闻玳玳担忧放不倒他。 丰盈妖艳女子居然认真思虑了一番闻玳玳的话,而后吩咐精瘦黝黑男子,依照闻玳玳所言,又往酒杯中多到了点粉末,然后将杯壁晃动加以湿润了下,得到闻玳玳点头确认看不出端倪后,才重新放回托盘。 快点儿上去,大哥跟千澈姑娘应该等急了。 哥哥好棒,做的简直真天衣无缝。 被小孩子夸奖的精瘦黝黑男子,微微带了点得意,哄赶:快去快去。 更加确认了,杯中的东西,足以让尉迟千澈不会囫囵着走出松竹楼。 一阵惊喜若狂,通向五楼的阶梯,她几乎用上了跑。 上楼后发现。送酒的位置距离跳楼男子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不自觉的,想去竖耳倾听那房间的动静。 守在门外两个膘肥体壮的大汉,见状闻玳玳手中端的酒壶,吆住:哎,小东西,这间屋。 随着浮雕花纹的木门被打开,穿过七层眼花缭乱的五彩纱幔,暂时收回心绪的闻玳玳在大汉的引领下,辗转上了阁楼。 又是一道门。 门外有四个一看就不像是善茬的男人守着。 其中少了半只耳朵的男人,谨慎搜了番闻玳玳的身,排除没有什么危险后,又看了眼她身后的人。 闻玳玳才发现,精瘦黝黑男子不知何时悄声无息的跟了上来。 估计是提防心作祟。 半只耳男人确定安全后,转身去扣门:大哥,酒来了。 少顷。 进来吧! 屋子里传出来语速钝刀慢剐,甚是急人的声音。 唰! 得到允准,仅能容一人进出的门被打开。 闻玳玳被一推,走了进去。 第23章 又是重叠的纱幔,许是为了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暧昧氛围,四周的墙全都被遮住。 踏着随风而漾起的短绒毯,根据守在暗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提醒,朝右手边拐向了一个满是洁白玳花的月台。 嗅着萦绕在身边淡淡的浅香。 只差最后一道纱幔,她已隐约看到两个对坐在蒲团上,茶台对饮的人影。 悬星会被称为大哥的修岁,应也是习武,耳力自然异于常人,早早的就把狡黠的目光抛向了闻玳玳这里。 而整日朝夕相处,几乎形影不离的尉迟千澈。又怎会分辨不出闻玳玳的脚步与气息? 几乎是一前一后都朝她的位置看了过来。 闻玳玳知道这次是要玩真的。 不是处处陷害,又或一点可笑的药草,一块趁人之危的热帕子的小打小闹了。 带着生怕被他发现的忐忑、焦躁、恐慌,掀开了最后一道纱幔。 同样令人看了都是一哆嗦的两双眸子,闻玳玳下意识的还是先看向了尉迟千澈。 两辈子,除了玄色,未穿过其他颜色的尉迟千澈,已经换了身从内到外纯血红色的长锦衣,端坐在哪里。 黑线与银丝相间,在袖口上绣出了苍劲蜿蜒的枝干和含苞待放的玳花;一根鼎灰的带围着腰转了两圈,紧勒一系,衬得腰窄而不失韧性,令人垂涎。 习惯的领子高过喉。 习惯的面纱示外人。 习惯的将一头长如流水的发丝拿起半数,用那根窝心的玳花簪一挽。 迎着细细碎碎的月光,看不出尉迟千澈在确定是闻玳玳时,有任何的情绪浮动。仅仅是和声和气的用指尖点了点茶台:放这儿吧! 无比熟悉的动作,但凡尉迟千澈用食指一敲桌子的时候,不是打算折磨她,就是在动怒的路上。 不用想都能知道,尉迟千澈定是气她怎么不好好在屋子呆着,到处乱跑。 呦呵,哪来这么可人的小东西。 煞气波涛汹涌,让闻玳玳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叫修岁的狠角色。 不过,这悬星会的人,怎么都喜欢叫人东西? 闻玳玳把酒盘放下,牢记精瘦黝黑男子的交代:左边的给修岁,右边的给尉迟千澈。 原以为把明知掺了东西的酒杯放到尉迟千澈跟前,会很难。却没想到在尽量麻木过自己之后,也只是没有丝毫波澜的轻轻一放。 然后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把两个酒杯斟满。 原以为任务完成,她就可以攻成身退。 天旋地转,闻玳玳被拉进了一个戾气浓重的怀抱里。 没等反应过来,小脸已经被捏了好几把,缓过来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修岁。 悬星会的掌管者。 见到此人,闻玳玳脑海只浮现出四个字:人面兽心。 他坐的很随意,甚至可以称得上夸张,毫无仪态可言。 无数条小辫儿全都拢到一起用褐色发带高高一扎。 剑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入的几根发丝中,刀削般的鼻梁,硬朗的面庞,一双漆黑的眸子似野兽般正带着贪婪,疤痕交错的手,一下又一的揉捏她的耳垂,好似正新奇刚得到的漂亮玩意儿。 闻玳玳挣扎着想要摆脱。 修岁正在兴头上,哪肯放手,完全不介意尉迟千澈在场的三两下就把她鞋扔了。 纵使闻玳玳再没接触过男女之事,也知道脚对女儿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竟然对一个孩子垂涎。 修岁的变态,真是让她叹为观止。 想起苦命鸳鸯所遭受非人的折磨和惨烈下场,完全不想把自己搭进去的闻玳玳,冲尉迟千澈抛去求救的目光。 无!动!于!衷! 视!而!不!见! 围着脑袋长一圈眼睛的尉迟千澈仿佛失明了。 哦,对,还聋了。 他笑意渐盛,低眉顺眼的给修岁拿起酒杯。 修公子,请。 修岁单手嚣张的擒着闻玳玳,腾出另一只手去端酒杯,刚到唇边的时候一顿,斜眼倪了眼守在暗处的心腹。 心腹点头,确认没有问题。 修岁才仰头喝掉,而后又等尉迟千澈一饮而尽,突然爆发出洪亮的笑声:千澈姑娘好酒量。 承让。缱倦的撩起眼皮,妖冶的跟个祸水一样,完全忽略正在水深火热中煎熬的徒弟。 没闲工夫关注尉迟千澈喝没喝酒的闻玳玳,快要被折磨疯了,此刻此时她也知道,唐突说出自己与尉迟千澈的关系,会让本来就暗藏血雨腥风的气氛,直接变成刀光剑雨。 毕竟,尉迟千澈见修岁,可是人命给逼出来的。 稍有不慎,祸近池鱼,恐受牵连。 她不知尉迟千澈究竟打的何种算盘,但眼下他是正常发挥了全无心肝的冷血。 定是为了自保,不泄露身份。 看看,看看,无论何时,但凡是威胁到他的利益,总能毫不犹豫的做到寡情寡义。 既然如此,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彻底翻脸,自救要紧。 至于如何自救,无非就是顺从、拖延、周旋。而后寻找窃机逃跑。 刚打算背叛师门。 修公子的手真是好看。 直白不要脸到没加任何修饰。 闻玳玳:。 修岁停下要脱闻玳玳布袜的动作,下意识翻看刀剑无眼留下的沧桑疤痕,而后反应过来的,在尉迟千澈与怀中小东西之间一个眼神来回。 素闻千澈姑娘已经避世,难道认识这待在松竹楼的小童? 一句话问出口可有千百种意思。 闻玳玳屏住了呼吸,与尉迟千澈目光相接,一个劲的挤眉弄眼。 这种情形,她异想天开不指望尉迟千澈能救自己,只要别把她卖了就行。 是我徒弟。 闻玳玳:我谢谢你啊,师父。 哦?没想到两人是这层关系,修岁真是稀奇尉迟千澈难以言喻的镇定。 嗓音开始飘忽,越来越低道:修公子若喜欢,带走便是。 闻玳玳:。 作者有话说: ---------------------- 晚了,晚了,熬肝十七的腰最近有点挺不住。 小仙女们也要早点睡哟! 第18章 带走?修岁更意外了,不善的眼睛,打量一番小小年纪已有美人雏形的闻玳玳后:千澈姑娘舍得?如此人情,是想从修某嘴里套点话? 尉迟千澈一下有一下,几乎没停下过的用食指轻敲桌子:资质差,脑袋笨,做事丢三落四,拖浆带水,不要也罢。修公子无需多虑,只需说出何人要见我便好。 从未被得到认可的闻玳玳,对这个评价习以为常:不过,想让尉迟千澈伺候的另有其人? 修岁:姑娘聪慧,既然猜到,修某也就不兜圈子了。不过至于何人要见,时辰不长,一会儿便知。至于这个小童,素闻千澈姑娘人美嘴甜,怎么评价起徒弟就这么言不入耳。难道是爱之深,责之切? 敷衍之词,就知道问不出来的尉迟千澈没再问下去,面上看着毫不在意,指尖却在桌上挠出了细痕:喜或不喜反正都送给修公子了,追根究底这个不值钱东西,还不如多了解了解我。 被恶心到的闻玳玳:好,我是个东西,还不值钱。 修岁对尉迟千澈的暧昧置若罔闻,对怀中闻玳玳倒是兴趣正浓,权当她害怕想巴结自己:难道千澈姑娘收徒弟,不是想让她继承衣钵,做个更上一层的头牌。如此心血就这么轻易送了人? 尉迟千澈:头牌?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尾音拖得又缠绵又缱倦:她配吗? 心里快要笑出血的闻玳玳:对,很对,我连做娼都不配。 三个字,愣是让修岁听出言外之意,本重新放到闻玳玳布袜上的手,犹如热油一烫。 重新将怀中小人细细端详,撩起刘海无意间发现了她额头的一道浅浅的疤痕,知道自己想多了,轻舒一口气:确实有点破相,不过依修某看,将来头牌的位置倒是能搏上一搏。 修公子,干我们这一行,有时候光靠一张脸,精湛的才艺是没有用的,还有.。 听不懂的闻玳玳:还有什么? 修岁皱了皱眉,钳制闻玳玳的手慢慢松下来。 若没有想一鸣惊人?几乎不可能。 越听越糊涂的闻玳玳:到底没有什么? 这下,修岁听明白了,有点不敢置信,以为尉迟千澈为了保护徒弟扯谎,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修岁对烟花之地的女人并不感兴趣,或者说但凡有了第一次葵水的女子,都兴味索然,内心恶寒,跟茅厕的蛆虫没什么区别。 第24章 除了钱,没什么能比的上怀内娇娇软软,奶香未散的小童,别有一番滋味。 有人出了重金让他找松竹楼头牌。 只要钱到位,不管上家什么身份,更不管要办的事将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江湖道义,规圆矩方,他统统都踩在脚底。 被他残害的小童不少,碰到心痒难挠的极品算是意外之喜,怎能因为尉迟千澈随便两句话就轻易撒手。 表示怀疑的,从给闻玳玳脱袜改成脱裤。 闻玳玳当场呆滞。 原以为尉迟千澈就不怎么正常,今时今日,见了修岁,真是感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反正她本就不指望尉迟千澈能帮忙,万事靠自己才叫稳妥。 豁出老命,手脚并用阻挡修岁,实则跟螳臂挡车没什么区别。 眼角,不经意间挤出泪花。 其实,她这样激烈的反抗,只会让比畜生还畜生的修岁更兴奋。 修公子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将我引来,不会是因为个小童吧?尉迟千澈带上浓重的醋意。 修岁呼了口气,津津有味舔了口被挠出血的手腕:这不是闲来无事验验货吗? 他有点恼,也有些烦,明明吩咐了手下给尉迟千澈杯中添点料,怎么半炷香都快过去了,除了听着语调虚浮,还没昏睡过去。 另,派出去的人已经通知了上家,为何迟迟没到? 按照原先的计划,将千澈姑娘找出来,放倒,然后去约定的地方拿钱走人,生意就算是完成了。 谁知,被迫跟眼前这个长的天上有地下无,说白了就是个肮脏玩意儿的青楼女子,吟风赏月,天南海北胡扯了好一会儿。 他感觉眼睛都被脏透了,见着还没有达到预期,就有些坐不住了。 修公子莫急,左右这晦气东西属于您了,不过是早一时晚一时,莫要扫了喝酒的兴致。语气体贴又柔情,就在递酒杯时,还勾了一下修岁的手指,暗示再明显不过。 好好的生辰莫名挨这一遭的闻玳玳,有点收不住的破防:是,就是,很是,她是个连娼都做不了的晦气东西。 她恨不得碎了眼前这对狗男女。 霎时,旖旎的气氛转瞬即破。 不知修岁从身上哪里掏出了片薄如蝉翼的刀,毫不怜香惜玉的弹向尉迟千澈。 即便是目光根本捕捉不到的速度,尉迟千澈仍能看似随意的躲过。 若非喝了两倍量加料的酒,也不会臂膀稍顿,上好的绸缎被割裂,白如光的肌肤多了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别碰我!修岁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没急、没气,反而将受伤的地方,不知羞耻、大大方方显露出来。 线条优美,吹弹可破,甚至以闻玳玳的距离都能看见这皮肤之下,薄薄的脉络在跳动,对修岁的厌弃置若罔闻,调戏道:修公子想看,何必用这么血腥的法子,很,疼,的。 修岁直接忍不了,噌的站起身,顺便把怀中的闻玳玳扔一边儿去,拿出随身的帕子擦了擦手。 这种女人能做妓的翘楚,不只肮脏,还毫无廉耻,眼里净装些算计男人的玩意儿。恐怕教徒弟也好不到哪里去,小小年纪就别的男人碰过,还想把这等腌臢东西当人情丢给他,套出上家是谁。 仿若到嘴的肉,提前让粪泼了,让狗舔了,更加令他愤怒。 来人。 修岁不等了,这一单已经达到了他的承受极限,以后悬星会做生意第一条:绝不接青楼的单。 拍晕,走人。 这风向转的让闻玳玳措手不及,被扔在地上的还有点懵。 愣什么,等修公子回心转意?尉迟千澈嗓音轻柔如丝提醒闻玳玳。 柔中带刀的嘲讽扑面而来,保命要紧的闻玳玳手脚并用,虚脱有些站不稳的摇摇晃晃,没有半分留恋担忧的拼命往外跑。 去死吧,尉迟千澈。 她带着吞声忍恨的哭腔,在内心低吼。 在离开时,她看到有个拿剑的男子,已经站在了尉迟千澈身后。 大仇,将报,无论今日受了怎样的耻辱,她都能咽的下去。 当门死死关合,五楼还没下。 乒铃乓啷,里面已经乱做一团。 守在四楼的精瘦黝黑男子正一脸猥琐的丰盈妖艳女子打情骂俏,见到囫囵着哭下楼的闻玳玳一怔,脱口而出就是:你怎么下来了? 闻玳玳总算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是亲自去,而是特意挑她去送酒。 是因为修岁有luan/童的癖好。倔强抹去不想让人看出软弱的泪:楼上要比武,嫌小女碍事,不让小女看。 比武? 楼上的动静越闹越大,精瘦黝黑男子和丰盈妖艳女子明白了什么,目光商量似是犹豫上去看看。 里面好多人,不知修岁哥哥会不会输。闻玳玳太了解现在武力值几乎快要到达巅峰的尉迟千澈,屋里那些人别看五大三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连两倍的特殊东西都放不倒,内力是多么的恐怖。必须多送点人手上去,干掉他。 精瘦黝黑男子有点疑惑:不是就千澈姑娘自己吗,哪里冒出的好多人?以为是保护修岁的悬星会兄弟。 丰盈妖艳女子跟上一句:千澈姑娘用那个杯子喝酒了吗? 闻玳玳点头:千澈姐姐说好喝,用那个杯子喝了三杯酒呐。然后又乱扯:有屋顶、有楼下、有墙上,突然冒出好多好多的人。哥哥姐姐也想去参加比武吗? 两人的眼神有点恐怖。 精瘦黝黑男子终于反应过来一喊:糟了。 两人皆心知肚明有关尉迟千澈的传闻中的身份,如果身份真实,那在他身边保护,个顶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 正要往上跑。 闻玳玳助力:要不要小女去喊其他的哥哥们助兴。 虽然不知自家老大为何不要这丫头,不过傻子倒是有傻子的好处。 精瘦黝黑男子一甩手:赶紧的,去三楼、二楼、一楼,多喊上几嗓子,他们都忙着。 具体忙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而五楼的尉迟千澈,在闻玳玳离开后。 和煦近乎轻佻的神色阴了下来,在猛的转身躲过身后袭击时,一双狐狸眸子黑沉沉的,硬是把动手之人给看慌了。 对方在失神之际,尉迟千澈反手拔出动手之人的剑,就给轻松利落的抹了脖子。 上家说过,尉迟千澈有点武功傍身。 这明显看着不像是有点。 紧接着。 屋顶、窗户、楼下。源源不断,齐整如一,穿着月牙白的男子们如鬼魅般,无声无息逼了进来。 每把剑上,都滴着刺目的血。 修岁后退了两步,眼下的发展,完全超乎预料:你。 尉迟千澈带着杀伐果决的冷漠打断:你在等谁? 修岁横惯了,怎么能被威胁吓到:关你屁事! 苏白。 是。 拥挤的房间,避无可避,二十名威猛大汉,就那么被眨眼被屠,满地尸首,纵横交错,只剩下修岁。 尉迟千澈再问:你等的人为何没来? 修岁的面色眼看着白了,一边说一边后退:我怎么知道,明明早早的都通知了。 尉迟千澈:都?你的上家不只一人? 修岁:千澈姑娘,修某不过就是为财。两门子生意碰巧凑一块儿了,傻子才不做。 尉迟千澈:那就把这两家的名号说出来。 修岁退到了一把剑上,越是嚣张爱财,毫无伦理底线的人,越是没骨气:修某是真不知道。做这门生意,上家一般都神秘的很,不轻易露脸。为多搞点挣钱,悬星会特设了几个供上家联络的点,有什么要求,多少金银,皆在信中。事成后,会根据上家说的地方去送信通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尉迟千澈:你倒是专业。 修岁笑的牵强。 他们的信件可还在你这里? 在,在。修岁从怀中掏出来,倒是能屈能伸,小心翼翼去递。 猛的一把,拿信的手就被尉迟千澈摁住。 刚才是这只手? 没头没脑的。 修岁:什么? 啊! 惨叫声恐怕半个西岚城都能听见。 一只手,就那么被尉迟千澈剁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 柔里藏刀的尉迟千澈善意提醒:乱碰呆呆者,轻则剁手,重则yan! 第19章 修岁不敢相信眼前方才还费力讨好自己,说话骨软筋酥的女子,能变脸变的这么快。 第25章 狠的猝不及防。 当然。 更狠的还在后面。 送他去赎罪! 苏白领命,当即就把剑往修岁脖子上一架。 修岁呆了,以为全部交代就能逃过一劫,现在这副样子跟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 刚要开骂。 等等!尉迟千澈玩儿着酒杯,满眼轻蔑之色的凝着修岁。 修岁以为尉迟千澈还有什么想问。 滋时他可以凭一个答案,换一条命。 正盘算拖延之法。 随即一声轻轻叹气落在他耳边:还不解气怎么办! 修岁:。 把裤子脱了。 修岁:。 声线不改柔和,这份柔和带着冰水般的森寒,穿透力比淬了毒更要难以让人忍受。 苏白让龙池卫将修岁摁住,拿剑反手在他裤子上划了几道。 眨眼,好好地一条绸缎裤子,成了挂在腰上的可笑布条。 修岁惊恐万状:。还不如去死。 那些已经咽气,近身保护自己的手下,个个都是他曾引以为傲的高手。 就在方才,被一屋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少年,挽着漂亮的剑花,跟砍瓜切菜一样,生死不过呼吸间。 他混江湖混的早,刀剑舔血,什么阵势没见过。 可就当手被砍下的前一刻,他连个提条件的机会都没有。 怕就怕遇上,决绝冷血之人。 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命! 不得不说,除了这些对他虎视眈眈,都是一个表情的肃穆少年。他终于开始正视起,仿佛行尸走肉死寂般的女子。 难不成,她真是亡国公主尉迟万月,传言竟不是假? 他当初放出的话,无非是按照信中指示乱散些谣言施压。谁又能信,高贵的皇族公主,能自败名声,委身于青楼。 她图什么? 有一群训练有素少年护身,极其大胆的想法,开始蔓延。 传说中随便拉出一个就能以一敌百的。 等什么? 一个嚣张太久的男人,不敢继续往深处想,开始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二字。 用另一只完整的手,死死护住要命的东西,忍住剧痛去妥协:姑娘,千澈姑娘,您还想问什么,修某定知无不言。 要等的人一个也没来,龙池卫被迫现了身,让本就不愉的尉迟千澈增添风霜,沉默等同于命令,命令就是立刻执行。 苏白再次抬起剑。 修岁慌错大喊:修某猜测,其中一波应是军营中人。 酒杯在尉迟千澈手中一停:怎么猜的? 修某着手下送信到约定地点时,正好尿急,放下信就去附近撒了泡尿,回去正好看见有个衣着像寻常百姓的人骑马离开。手下接着返回自己放信的地方,发现信已经没了,只留了银票。 身上挂有能证明军中人的东西? 并非,是马。 马? 被去了势。 战马与普通的马匹相比,除了高大强健,桀骜难训,在爆发力,耐力等方面有很明显的优势。 而去势的公马,会削弱不利于驯服的野性,同时冲击力会加强。 至于冲锋在前,为何不选母马。是因母马性情温顺,只适合繁衍后代托运粮草。 所以,去势的公马,经过严格的训练,更适合作战。 还有想起什么吗? 尉迟千澈用酒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磕桌子,每一下都磕在了修岁砰砰 乱跳的心尖,听起来跟催死一样。 没有盘算过尉迟千澈的修岁,绞尽脑汁间,憋得头脑发胀,支支吾吾。 看来是吐不出什么了。 尉迟千澈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修岁被尉迟千澈快要折磨疯了:修某真的都交代了。 尉迟千澈站起身,平易近人的声调急剧厉色:我的人,你何时给过交代? 奇耻大辱下,修岁当即反应了过来,压着恐惧与愤怒交替的情绪,想推脱一干二净:伤天害理的事都是手下干的,修某只想将您请来而已,是他们会错了意。 一阵轻笑。 像无数的幽灵在哭泣。 修公子恐怕不知,只要你一死,这悬星会就算是在江湖上灭门了,何再来的手下? 什么?修岁半天没反应过来 见事已至此,商妥不了,那就破罐子破摔。 官道上的人,西岚城的百姓,皆知修某帮会在此,若修某帮会出了意外,你也逃脱不了干系,松竹楼更别想再开下去。 该挤的东西都让它挤出来了,尉迟千澈有点不太满意,眼下只能再靠自己去查是谁判了他? 至于修岁刚才说的后果,有些东西已经瞒不住了,又何惧于把事情给闹大。 距离前世起事还有十一年。 看来,又要提前了。 修岁见尉迟千澈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震慑住了。 叽里呱啦,语速也没有先前那样慢,威胁瞎编,为了保命,扯的那叫一个天花乱瑞。 尉迟千澈长叹了口气,烦躁的解开两个领口,站到栏杆处,眺望喧闹的夜市,。 苏白得到命令,第三次举剑。 随手截了块儿死人身上被血泡过的裤腰带,堵住了修岁的嘴。 然后举剑,没有迟疑的利落给去了势。 那地方,被修岁捂的太死,龙池卫拉不开,仅剩的好手,又被截掉了三根指。 啊! 啊! 完全发自两个人发出的喊叫。 一个毋庸置疑,是修岁的惨叫。 而另一个恐惧到极致的尖叫。 尉迟千澈猛回身望向门外。 闻玳玳! 湿漉漉的眼睛瞪得混圆,嘴大的能塞下一个成年人的拳头。 她看到了什么? 带着幸灾乐祸,确认尉迟千澈已死的闻玳玳,压根儿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方才她下楼去叫悬星会的帮手,按照精瘦黝黑男子所指方向,却根本无人回应。 带着奇怪,闻玳玳甚至不嫌累的每一层,每一扇去推门去查看。 不仅那些江湖男子不见踪迹,连松竹楼的艺人、四楼关着的小童仿佛凭空消失了般。 迎客的大门紧紧锁死,每一层的窗户、随着苏青来的密道,从外面不知道用什么重物,也被全部抵住。 貌似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像个诡异又无法脱逃的坚固牢笼。 灯火通明中,一片空荡,她的呼吸仿佛都带着回声。 如此快的手速,封了五层之高的独栋小楼。 怎么做到的? 一股不祥的念头涌了上来。 悬星会的人不会已经带着舞姬小童们离开,想随手毁了松竹楼,制造尉迟千澈不小心葬身火海的假象吧! 闻玳玳仰头重新望了望第五层,想着精瘦黝黑男子和丰盈妖艳女子上去了并没有下来,看来唯一的出路就在刚刚离开的阁楼。 反正要重新回去,顺便看看尉迟千澈的死状,若是咽气咽的惨烈些,让她开心了,说不定看在儿时他伺候她一把屎一把尿的份上,给收个尸。 与执念太深有关,不惜自殒,也要亲眼确定他是否断气。 蹑手蹑脚回到阁楼。 居然听到门里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还有人没离开? 估计在收尾。 闻玳玳生怕被发现的将鞋脱掉,穿着布袜,屏住呼吸,屡着墙边一点点往上蹭。 整个屋子的纱幔委实太多,实在遮挡视线,好不容易蹭到门边儿,脚趾试着温凉的她才猛不防发现,布袜踩进了血中。 视线顺着上移,有股像小溪一样涓涓流淌的深红,从仅一步之遥的门底缝隙流淌出来。 往台阶下蔓延,绽开。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尉迟千澈的血? 这么快? 死了? 真弄死尉迟千澈了? 自己花了六年都没有办成的事儿,被江湖大哥一杯酒给办成了 一刹那。 闻玳玳情绪有点不受控的忐忑,长久以来积压的情绪爬上眼眶。 想起修岁过于瘆人的癖好,她打算通过小小的门缝确认一眼就好,哪怕看到尉迟千澈熟悉的衣角。 时至今日,早已破碎的她,也顾不得什么叫危险。 通过留存缝隙的门,先引入眼帘的就是一群穿着麻色月牙白的清瘦少年背影。 纱幔全部被扯坏,白色的墙壁也用红色绘了毛骨悚然的江山图。 那个没了一只耳朵的男子,带自己上楼的彪形大汉,跟破烂一样,姿势扭曲怪异的死在了地上。 第26章 当然,咽气的破烂不止他们两个,一地狰狞死尸,个个七穿八洞,布满了整间屋子。她甚至分不清谁的脚,谁的头。 而这些身穿麻色月牙白的清瘦少年,因为没地方立足,都是神色淡定,漠然处之的站在这些死尸身上。 跟地狱派出来的索命鬼没区别。 她的呼吸一下子不顺畅了。 脑海几乎飞快闪过那个拿剑指着父亲,只留下一道残影的手腕。 杀害女子成迷的小偷。 地上整齐划一的死姿。 三十多个毫无二致的麻衣白袍,没有任何心里防备的让她见了个全貌。 难道是与悬星会相对的另一个帮会? 方才在自己离开后,展开了一番无声的厮杀,结果是悬星会败? 那尉迟千澈呢? 顺着他们毕恭毕敬、俯首称臣同时望向一人的视线。 惊心裂胆! 尉迟千澈! 他没死。 还在欣赏夜景。 心,被重重一锤! 巨大的落差,让她有些承受不起。 与此同时,闻玳玳通过一双乱蹬的腿,看清了那个被摁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是谁。 紧接着,眼睁睁目送几个血淋淋的东西飞了出去。 刺目的红,跟泼水没区别的,纷纷扬扬。 被恐惧笼罩。 啊! 闻玳玳无法集中控制连续暴涨的情绪,一下子叫声。 晚了! 她的叫声太过刺耳。 就算紧接着拼命捂住嘴,仍是没有逃过少年们的耳朵。 齐刷刷,包括尉迟千澈都看了过来。 冷漠陌生的一双双眼睛,闻玳玳看出了他们的诧异并非敌意。 来不及细究。 尉迟千澈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闻玳玳没有看错,与上一世摄血的眸光紧紧重叠。 她抖着唇,心如擂鼓的哆嗦后退。 她想要逃命。 她想要回家。 她想要见爹娘。 尉迟千澈的强大,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这一刻。 去她的报仇,去她的拜师,她只想过没有尉迟千澈日子。 回来做什么? 闻玳玳牙齿颤栗,拼命告诉自己要镇定,却没出息的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一个劲儿的退。 脑海不断循环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灭口! 虐杀! 尉迟千澈见闻玳玳小心翼翼的呼吸,生怕激怒到自己的可怜模样,而且她背后就是楼梯,若是再退一步,怕是要倒栽下去。 他呼吸一重,放低了嗓音,用尽量让她放松的口吻说:过来。 闻玳玳没出息的终于发出声师父,别杀我! 忽的,一脚退空。 作者有话说: ---------------------- 给小仙女们请安! 第20章 就在一脚踏空的那个瞬间,必然脑袋着地的闻玳玳知道,自己恐怕要提前玩儿完了。 三十多个台阶,每个十五寸高,加起接近五米。 闻玳玳不敢想象自己这样翻滚下去,全身上下的骨头是不是能碎上好几遍。 呆呆小祖宗! 大惊失色喊破了音的人,是好不容易找到闻玳玳 的苏青。 她完全想不到好端端的,闻玳玳怎么跑到了这里,又是为何跌落下来。失张失智,又慌又急,完全乱了手脚,不知道是该原地接,还是跑上两步台阶去挡。 主上! 接着,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嚎。 刚惊魂未定又要准备等死的闻玳玳,已经完全听不见周围任何声音了。 她只能看见头顶那依然妖娆的纱幔,因为自己带起的风,左右摇摆,仿佛在跟自己告别,嘲笑她就算重生一世,仍旧不是尉迟千澈的对手。 从踏进松竹楼开始,接连见到一条条人命跟杀鸡宰羊般被屠戮,纵使见过人间最震撼的血海,再次面对时,原以为自己能挺住,到头来,却仍旧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栗。 一次又一次的被扼住喉咙,一次又一次的压下去胸口痉挛,此时此刻再也承受不住巨大压力的迅猛爆发开来。 又要被吓死吗? 她痛苦吃力的呼吸,眩晕脑胀,前世今生过眼云烟,万恨千愁、五味杂陈,乱七八糟搅弄在一起。 一切,正在变的模糊,越来越不受控制,直至最后连纱幔也看不见了。 丢下句无能无力的话说给自己听:真没出息。 是挺没出息。 没有冷硬硌人的台阶,没有遍体鳞伤的疼痛,十分稳当的,小小的人落入一个寒如风雪却踏实的怀抱。 伴随没忍住痛的闷哼,跟不知哪里骨断了的重响,苏青终于反应过来的赶紧去接跌落的两人。 于事无补。 巨大的冲击只能连累着她一起碾压,跟微乎其微的缓冲。 三个人,就那么跟滚雪球似的,被楼梯摔出七八米远。 与此同时。 屋内苏白跟龙池卫们先是大骇尉迟千澈不顾一切跳下去救闻玳玳。又一时疏忽失察,让被作践重伤的修岁,竟有余力反抗,趁机翻栏逃走了。 彻底陷入混乱。 苏白赶紧命守在楼下的龙池卫去追。 自己跟连滚带爬也没什么区别的冲下楼梯,查看三人伤势。 尉迟千澈立刻坐起,发现怀中的闻玳玳嘴唇泛紫,已没了意识, 针! 眉头一皱,尉迟千澈顾不得自己痛不堪忍,将外袍一脱一重叠,平铺在地上,然后把闻玳玳如易碎的珍宝般小心放平在外袍中央。然后冲苏青说了这么一个字。 苏青右手臂好似折了,听到针,出于医者的敏感,一刻也不容缓的掏出随身携带的针包,急喘着跌跌撞撞,左手拔出一根,匍匐递给尉迟千澈。 仿佛犯了心急的不是闻玳玳,而是她自己。 药! 尉迟千澈的语态带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寒意,阵阵冰雪翻涌。 急速在闻玳玳全身上下能吊命的地方,开始风驰电掣的下针。 他的双眸异常的平静,平静到刚刚遭受了那么巨大的冲击,竟然听不到他丁点喘息。 见到自家主子尚且能方寸不乱,连灭国屠家都已经历经过的苏青,也学着尉迟千澈的样子,尽快调整气息,把药丸放入茶杯,用近处桌上的水化开,全部灌进了闻玳玳嘴中。 不知为何,明明平常扎几针都就能平缓下来的心疾,这一次配上提命的药,竟然不管用了。 眼看闻玳玳的小脸、手指已经苍白到完全没有血色。 当机立断。 尉迟千澈把那些已经扎进穴位的针,挨个扭转调整加重。 苏青唯恐自己急促的呼吸会干扰到尉迟千澈,快要憋闭气的强迫自己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配合着尉迟千澈,又倒出一枚药丸,加重药量,再次放入茶杯化开,给闻玳玳硬灌进嘴里。 苏白及随后赶来的龙池卫没有一个敢吱声,集体心脏骤停,纷纷倒退留出足够的空间,让新鲜空气流通。 所有人,都被越来越低无形的黑暗笼罩,四处充斥压抑、焦虑、窒息。 这股力量比山还要沉重,想要将楼内所有人都狠狠的压制于此,永无翻身。 在龙池卫眼里,平日高高在上的主子,临渊国的未来储君,就那么虔诚的双膝跪地,背影孤冷,黯然神伤,仿佛被钉死到了原处,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与微渺的希望失之交臂。 他看起来波澜不惊,心态极其平稳,跪了许久都不觉得腿累,眼皮甚至都懒得抬一下。 只不过,青筋突起、越攥越紧发出咯咯响的拳头,开始暴露了他真正的情绪。 毁天灭地,哪怕杀光天下所有人都不足以泄愤的滔天怒火。 马上就要崩裂,灭了一切的绝望,让龙池卫开始感到恐惧。 一个接一个,节节后退。 颤颤巍巍,自知没看好闻玳玳,犯下破天大错的苏青,壮着胆子去触碰闻玳玳的手。 滚! 本就阴寒的语气混上了锋利。 苏青红着眼睛,抖着声说:主上,呆呆的手,凉了。 一双深情款款的眸子噙满簇簇火花,瘆人的瞪向她,像是找到其中一个宣泄口,又轻又和气道:那你就去地下,给她一直暖着吧!说完拔高嗓音勒令:苏白! 家中仅剩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的苏白,吓到瑟瑟发抖,跪走到尉迟千澈跟前,一个劲儿的磕头请求尉迟千澈饶恕,甚至提出:主上,还是让属下去陪呆呆姑娘吧!属下从小就火气旺盛,冬天几乎不盖被呢! 苏青岂会不知哥哥胡说八道是在维护自己,按照龙池卫的规矩,任务失败分大小,最大不过一个死字。因为自己一时疏忽,让尉迟千澈亲手养起来,一寸都不敢离开视线,比眼珠子珍贵,比储君地位都要高的姑娘,以这么惨烈的方式死在大家面前。 第27章 恐怕所有的刑罚加在一起,用到她身上都是不够的。 自刎,算是留足了情面。 她了解尉迟千澈的脾气,为避免伤及无辜。性子本就烈的姑娘,趁自己苏白不备,直接拔了他的剑,稳准狠架到了挺直的脖子上。 龙池卫跟苏白此起彼伏的惊呼。 万万不可! 苏青姑娘,莫要冲动! 主上三思。 哗啦啦跪倒一片,央求已经几乎心死在原地尉迟千澈。 苏青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一脸决绝,用保重的目光在苏白脸上短暂一停留,就要闭目用力。 咳咳! 仿佛能裂石穿云的咳嗽声,将千斤重的气氛,狠狠击碎。 剑,哐啷!掉落在地。 龙池卫谁也顾不得仪态,爬着聚集过来 连续的剧烈咳嗽,眼睛无光的微睁,大口喘息后,重新合了回去。 尉迟千澈阴郁的霾霎如拨云见日,循序渐进又去轻轻扭转那些没有拔出来的针。 疼! 糯叽叽的声音,委屈的哭喊出来。 苏青胡乱抹了把泪,忙去给闻玳玳探脉。 如释重负:缓过来了,终于缓过来了! 苏白伸头看了一眼:方才不是睁眼了,怎么又闭上了? 龙池卫们纷纷投去疑惑。 苏青生怕惊扰到闻玳玳低声跟大家解释:呆呆刚犯过剧烈的心悸,表里内里都有损伤。损伤之后,会周身疲乏。她现在正进入一种嗜睡保护身体的状态,睡足自会醒。 苏白大大松了口气,跪坐在地上,一擦汗,才发现方才不知不觉间,袖子已经一片湿凉。 龙池卫窃窃私语,皆掩饰不住内心真正的喜悦,纷纷都说太好了。 群情激昂中。 有一个人是从头彻尾都安静的。 跪了那么久的他,四平八稳的站起来。 几乎是立刻,所有人在看到尉迟千澈不见一丝喜色的脸上,集体噤声。 重新恢复一片死寂,犯怵的给尉迟千澈让开一条道。 就在这时,去追修岁的龙池卫,并不知刚才发生何事的抱憾回来汇报:禀主上,属下无能,修岁没能追上。 没追上? 苏白气急起身去质问:他都伤成那样子了,还能跑? 追修岁的龙池卫:属下们顺着血迹,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推测应该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有帮手。 苏白向尉迟千澈推测:或许是埋伏在松竹楼之外悬星会的人。 尉迟千澈一思:传令所有龙池卫,全力追杀悬星会余孽,谁若活捉修岁可直接担任龙池卫统领之职。往后,莫要在让 孤,听到悬,星,会,三个字。话到最后,尾音全是嗜血的煞气。 在面面相觑的龙池卫中,统领苏白这次不敢玩笑,更不敢造次了。 自请:属下一定亲自将修岁捉回,向主上请罪。说完,带人冲了出去,临走特意嘱咐苏青,让她莫要再闯祸,好好照顾好主上跟闻玳玳的身体。 余下的人等尉迟千澈安排。 去翠微山。 苏青将闻玳玳身上的针一根一根轻柔拔出:不回鬼鹰村了? 尉迟千澈没有回答,回头环视一圈六年的心血,留下句:松竹楼。 烧! 然后捞起闻玳玳,将人仔细包严实,单手横拥着,策马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 闻玳玳是被停留在手上的鸟啄醒的。 怎会有只绣眼画眉?她生怕惊走它的慢慢撑起身子,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捉住这只漂亮的鸟。 不成想,刚刚睡醒的手脚酥麻,很不灵活,手掌一不小心拍到它的尾巴上,绣眼画眉受了吓,弹跳两步,展翅就从偌大的景窗逃走了。 一脸失望。 忽而反应过来。 她这是在哪里? 举目望去,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豪横占了一面墙的偌大观景窗,窗外左右两边各有一棵开了花,拼命想要探进头来的至少有百年的大树。 一棵秋海棠。 一棵阴魂不散的玳花。 白色的花瓣,随着微风洋洋洒洒的落在室内,飘到她的脚边,花香四溢。 特别是方才逃回树上的绣眼画眉,一遍一遍的雀跃鸣叫,诗情画意,秋风韶秀..颇有一番送葬的凄凉。 视线一再放远。 清晨的雾气浓郁绵延,却不难看出,自己争置身于重山峻岭,泛着碧落蓝的最顶峰。 美到不真实,美到没有一丝人气,宛如话本中只有神仙能待的九重天,令心神驰。 她猛的一转身。 打量陌生至极,整洁奢华,简直比想象中琼楼玉宇还要再铺张上几分的屋子。 雾云供养,仙山琼阁,难不成上天瞧她实在可怜,让她脱离苦海跟肉体凡胎,修成仙了? 尉迟千澈只不过是她下凡的一个劫数? 问题是,大事未成,渡劫失败,她竟然又被吓死了? 这个因果到底怎么算的? 吱呀! 是房门声。 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玄色袍子上顶着一张明艳倾城的脸,走了进来。 闻玳玳一愣。 没来得及怀疑方才的结论。 有一个过目难忘的斯文少年,跟在尉迟千澈身后。 那个带着两个江湖男子同归于尽的琴师? 顿时! 她豁然开朗,云开见月明,终于知道自己能飞升的原因了。 定是老天开眼,用九天玄雷劈死了尉迟千澈,让他的魂魄上天受惩。 而那位少年琴师,正义之举,定然同她一样,也修成了正果。 一阵欣喜若狂。 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心花怒放的冲上去:师父,你也殁了? 作者有话说: ---------------------- 师徒二人终于可以开启远离尘世模式。明日继续.....! 第21章 殁? 尉迟千澈眉心轻跳,略有诧异的回头看了看斯文琴师,若有所思。 而斯文琴师表情就相对丰富了点,立马想到:属少昂这就去请苏郎中过来。奔的飞快。 苏青也香消玉殒了? 师父,苏郎中是因何事殁的? 闻玳玳觉得可惜,那么好的人,怎就能短命呢?以她的医术与仁心,应该济世救人。 尉迟千澈缓缓走过来,一步步走到闻玳玳面前,高大的身子微微弯下,直勾勾逼视她的眼睛,藏着深海的狐狸眸子,带着旋涡,仿佛能吸走万物,盯到闻玳玳差点没抗住。 离得这么近,闻玳玳才发现这张毫无瑕疵,连一星半个痣也没有的脸上,这次多了几道,不知道在哪里碰撞的伤痕淤青。 身为一个女子被伤了容颜,看起来毫不在意,连涂抹过的药痕都没有。 不待她细细琢么悬星会的人都被尉迟千澈杀光,又谁有能将他伤成这样时。 前所未有,空前绝后的,他冲她弯了唇角。 完全不同于往常那种虚伪、戏谑、讽刺、故意、阴冷、虚伪各种最能伤人自尊的笑,而是切切实实,发自内心,没有任何寓意的冲她浅笑。 对,这个表情,的的确确、肯肯定定是在笑。 毛骨悚然! 胆寒发竖! 闻玳玳原地打了个冷颤, 紧接着,一只凉飕飕的手放在她额头,接着又是搭腕问脉,似是想看看她身体状况。 确定问题不大之后。 直起身,才开了那金口:以为自己死了? 还在做美梦的闻玳玳:难道不是吗? 尉迟千澈:连死都想让师父陪着你? 这句话闻玳玳可不乐意听了,一脸的喜形于色差点没维持住:此处仙气环绕,古树耸立,山水有清音,倘若不是死后才能到的瑶台琼阁,那徒儿与师父现在是在哪里? 仙气。 尉迟千澈抬抬眼望向景窗之外云雾漂浮于山岭,丘壑之间的瀑布如丝带飞流,虚无缥缈的美,的确如仙境一般。 赞许道:看来你对此地很满意。 那是! 岂止是满意! 不过,在美轮美奂的地方遇到尉迟千澈,算是一大污点。 没来得及嫌弃完。 尉迟千澈一颌首:去把鞋子穿上。 闻玳玳心里一个唾弃,上天受刑之人还想管教她! 这次她还就不听了,他能拿她怎么着? 站在原地不动,带上一身胆,去挑衅回瞪尉迟千澈。 不想穿? 第28章 闻玳玳反了:是。 那便直接跪下吧! 一点破事儿又想罚她,决定反个彻底的闻玳玳斩钉截铁:不跪! 转睫间。 细短的小腿,就受到无情连踢。 跪的那叫一个利索虔诚。 正牙痒痒着。 昨日是你生辰,为师有份生辰礼未来得及送给你。 一听生辰礼,闻玳玳跟被点了穴般,再丰富的臆想都转不动了。 那个害自己几次陷入无妄之灾,死里逃生,怎么丢都丢不掉,简直比鬼魅更缠人的东西。 前世最后她被吓死,那个东西是首功。 果然没猜错。 她眼睁睁看着尉迟千澈抬手,将发上有碍观瞻,神憎鬼厌,深恶痛绝,窝心窝肺,煞气袭人,惹灾招祸,倒霉透顶,畏而却步的,玳!花!簪!跟慢动作似的,摘了下来。 不等尉迟千澈开口。 闻玳玳打住:师父,徒儿突感足冷,想去穿鞋。 鸡窝般的头顶,无法反抗的一凉。 跟随为师多年的玳花簪,今日就正式赠予你了。往后需日日佩戴,夜夜擦拭,万万不可丢失,你可明白?听语气,倒像是终于完成了某种仪式的交接。 闻玳玳厌恶的睫毛都快着火了。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见他,她决定彻底放肆,疾风骤雨般开口:徒儿不! 一个惊魂未定的声音,劈面截断闻玳玳言语:呆呆小祖宗醒了? 苏青的表情向来丰富,一惊一乍,一喜一怒更是藏不住。看脑门儿飞直笔挺的刘海,就知道她定是一路狂奔而来。 紧随跟来的是帮苏青提药箱,自称少昂的琴师。 闻玳玳被苏青又搂又抱。 她从没认为自己与苏青的感情,已经到了喜极而泣的地步。 懵懵的,被苏青抖了好几抖,全身上下被检查了好几轮,才终于确定:不错不错,安然度过。 什么安然度过? 苏青生怕再吓到她,放低平日的扬声,含蓄细语:心疾啊?在松竹楼,你一脚踏空从楼上摔下,被吓到突发心疾,不记得了? 一道晴天霹雳,梦断魂消! 所以?闻玳玳拉的长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苏青跟摸小狗似的,怜爱的摸着她脑袋。 小祖宗,你挺过来了,挺过来了呀! 闻玳玳觉的自己大概想报仇想得疯狠了,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亦或梦。 无比消沉。 像要发泄却什么也发泄不出来似的,哭也哭不出来,新一轮的压抑和绝望将她埋的越来 越深。 面上浮起哀戚之色,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膝盖之下绵软无声的绯霞色银丝绣的,是玳花毯;素白上好绸缎,樱色滚边金缂丝绣的是玳花枕被,吐出馥馥香云形状的是玳花青铜香炉;刻着纹路的木桌椅、茶几、床头,瓷瓶,甚至连自己身上这件衣服,都是阴魂不散的玳花。 如果说她最喜欢什么,可能一时答不出来,但如果说最厌恶什么,那玳花一定首当其冲。 没死! 没修成正果! 没到此结束! 一切,仍在继续。 一个无比危险的想法,完全不受控制,丧心病狂的地占据了她的脑海,无论如何也挥不去。 琴师少昂腰间的佩剑。 她要拔出来,不顾一切的杀了他。 窸窸窣窣,轰轰隆隆,一个个陌生俊秀挺拔的少年,不知从哪里跑来,眨眼挤满了走廊,十分守礼节的只停留在屋门口,用悲喜交加,又惊又宠的目光关切她,好不热闹。 统一的月牙白麻料紧身长衫劲装,高竖起的发尾用根月牙白布条随意一扎。 纵使着打扮的丧气四溢,却根本掩盖不住各个眉宇间,邪不压正的凛然之气。 闻玳玳认出来了,他们就是昨夜在松竹楼灭了悬星会满门,淡定站在尸体之上,看修岁去势,跟尉迟千澈一样冷血的人。 他们其中,必有在她家杀人夺窗而逃的那个小偷。 一伙的? 他们压根儿跟尉迟千澈就是一伙的。 这时,低冽萧萧的声音在她头顶如雷炸响:方才你想说不什么? 势单力薄的闻玳玳:。 她想说不要,想说胆敢给她就折了那只破簪子。 奈何现在。 1 敌众我寡。 恐怕她一句话稍有个不慎,就能肢体分家。 识时务,她要识时务。 去拔钗子的手改为如获至珍,浮夸的固定在鸡窝发髻上,她笑的很难看,调动了所有能撑起大局的神经:想说,不能够。 尉迟千澈一挑眉,目色不改,继续用那双含情脉脉的狐狸眼盯着她。 硬着头皮,闻玳玳掷地有声的立誓:簪在,人在,簪丢,找到为止,簪毁,徒儿给它陪葬。 目光没走。 闻玳玳深吸一口气,昧着良心,补上一句:日日戴,夜夜擦。 为师会抽查。 孤军奋战的她忍! 簪子的事交代差不多。 尉迟千澈没有解释那些少年身份的意思,而是告诉她接下来的安排:此处名为翠微山,往后的日子,这里便是你的家。 被村民形容跟石碑一样,直上直下,遗世孤立,拔地参天的翠微山? 此处距离鬼鹰村倒也不远,脚程快的话,上午走,黄昏就能到家。 无缘无故的,尉迟千澈为何另辟他处,又是何时在山上盖了个这样奇怪的宅子? 什么叫此处以后是她家? 扬眉间,闻玳玳想起件事,先前尉迟千澈出天花时,她曾经提醒过父亲,让灾星尉迟千澈尽快搬离鬼鹰村,难道尉迟千澈也早有过此类打算,所以提前盖好了这座宅子? 不知前世,这座宅子是否存在。 风驰电掣的搬家速度,倒是出乎她意料,但至少让尉迟千澈远离了二老,远离了鬼鹰村。 只要远离,就要改变屠村轨迹的希望。 然,毕竟是第一次离家那么久,彻夜未归。 她真有些想念父亲、母亲。都没来得及好好道个别,难免焦虑。 徒儿想见爹爹与娘亲了怎么办? 尉迟千澈走到观景窗前,随手摘了一朵带着露气的玳花,通情达理道:想去便去,没人拦着。 闻玳玳不敢相信:真的? 尉迟千澈揉搓着花枝转身,神色坦荡:为师何曾骗过你。 一个骗字,让闻玳玳嘴角阵阵抽动。 从头至尾他有句真话吗? 不过既然回家没什么桎梏,借此机会正想好好问问父亲到底怎么想得,难道通过上次女子枉死在家的事,他还要继续偏袒尉迟千澈吗? 师父,徒儿想现在回趟鬼鹰村,与爹爹、娘亲好好道别。 去吧! 尉迟千澈一摆手,史无前例,没有为难,利利索索的答应了。 狐疑。 闻玳玳斜眼打量,四处张望就是不跟自己对视的苏青,低头玩药箱的少昂,以及那些看热闹看完正准备散了的少年们。 猛地。 闻玳玳察觉不妙的奔出房门。 作者有话说: ---------------------- 来喽来喽! 预告,明日更《与宿敌.....》番外哦,小仙女们不要跑空,我会尽快更完番外,然后《绝望的遗愿》恢复正常日更哒! 第22章 天!震!地!骇! 在闻玳玳有限认知中,这是在山上盖了间皇城吗? 阔大,高耸,威严。 花光树影,云浪翻涌。 巨柱撑顶,银纱垂地,房间无数,摆设讲究,配着窗外的水秀山明,每一处,每一角落,都精美到了极致。 她慌慌错错张望路过的房间,像是那些少年的居所,陈设简单,素的干净有致,别无二样,清一色的白,仿佛没到冬日,却早早积了雪。 长廊中的少年们一个个不吱声,带着兴师动众的气势,默默跟在闻玳玳身后。 以琴师少昂为首,放下药箱走在最前。 徘徊了好一会儿。 似是见闻玳玳在偌大的宅子实在找不到方向,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心生怜惜,小声提醒了大门的位置。 跌跌跄跄。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撒下,在浩瀚宏伟的视野中,她茫然自失站在无坡平地的最中央,天旋地转,终于看清了自己置身何处。 翠微山的最顶峰,一座完全与周围景色融合,又根本与世隔绝,取名为见山苑的地方。 第29章 她相信,这处堪比缩小皇城的别苑,从山下仰望,亦或是站对面峰顶之上,也绝看不见在密密麻麻重叠的树植后,到底藏着什么。 天然的牢笼,超凡脱俗的想法,尉迟千澈这是打算换个更隐蔽的地方,继续藏匿吗? 哦,对了,倒是错怪了他。 以跟随尉迟千澈的少年人数来算,应该不叫藏匿,叫养精蓄锐了。 不过,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什么当了首饰,什么去城中做工补贴家用。 果然都是屁啊! 万贯家财,人手众多,把勾栏瓦舍当爱好。 尉迟千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闻玳玳至今才发现自己多幼稚。 诡秘难测,心沉似海。 小心!少昂一把拉住不知不觉已走到崖边的她。 闻玳玳及时刹住脚,吓了一跳。 几块被她踩松的石头坠落,许久,才听见崩裂的动静。 直上直下连个过渡起伏都没有的山,实在太惊险了。 就算是这样巨大的冲击,她也没忘记跟少昂道声谢。 接下来,她开始执拗的围着广阔偌大的平地边缘,异想天开的去找一条可以下山的路。 少昂继续不声不响带着那群白衣少年,距离不远不近的默默陪着闻玳玳在山顶转圈,但凡稍有危险,就温柔的提醒。 声势浩大。 弹指间,晌午已过。 她才围着宅子转了不足一圈。 而白衣少年们,也无怨无悔的陪她转了不足一圈。 闻玳玳觉得自己眼睛可能瞎了,倘若没有下山的路,尉迟千澈难到打算带着她和这群少年一起等死吗? 不信邪! 蹲下去扒拉带刺的荆棘,看看是不是被掩盖住了。 结果,很大失所望。 她把头探的很远,始终没有看见台阶的痕迹。 少昂有些看不下去闻玳玳因为找路,手上划的细密伤口,滴滴渗血。 好心提醒:呆呆姑娘,先去找苏郎中涂点药吧! 闻玳玳想骂人,骂尉迟千澈,怎么脏怎么骂。 本意上没打算问这些一个个表面人畜无害,玉洁冰清的少年,毕竟他们肯定 与尉迟千澈是一伙的。 但找了找了半天,实在摸不着头绪,难免崩溃。强让自己遵循尉迟千澈平日严乎其严的敦敦教导,礼数周全问:哥哥,你们平日是如何下山的? 领头的少昂似是终于等到小红问这句话,蹲下来,尽量与她目光持平,又尊重又故意逗她:随便找个地方跳下去就好了。 闻玳玳关节的筋都让他当场吓直了:生跳? 被逗笑的少昂也是个趣人,抬手就想摸一把闻玳玳可爱的小脑袋。这时,不知哪位少年刻意的咳嗽了声。少昂又跟被烫到似的,赶紧收了回来。 绵和解释:其实,三丈之下有台阶。 三丈,十米? 怪不得尉迟千澈答应的那么轻松。 以她的身量,跟纯去送死没什么区别了。 即便知道不可能,但仍抱有一丝希望的问少昂:你能带我下山吗? 少昂轻轻叹了口气:我很想。 闻玳玳等着但是。 但我不会带人下去。 闻玳玳:。 在松竹楼,少昂单手轻松拎彪形大汉的臂力,她可是亲眼见识过的。要他的鬼话能相信,她就是尉迟千澈日日挂在嘴边的蠢货。 四层楼的高度,不但没死,还毫发无损,悄声无息转瞬灭掉整个悬星会的速度,这些人的武功到底是有多高强。 回头扫了一圈将近百十个个头差不多的少年:哥哥们也不会? 羞惭满面,装的比少昂还像。 行,跟尉迟千澈一样,惯会很坑人。 闻玳玳说出个答案:不会唯一能带我下山的,只有师父吧! 少昂:并非。 闻玳玳眉色一紧。 主上的意思,是让呆呆姑娘自己想办法下去。不等闻玳玳细着么什么主上,自己如何想办法下去。少昂又说:属下谢少昂,往后便是呆呆姑娘的随侍,时时刻刻保护姑娘的安全。 闻玳玳整个人都彻底混乱了。 尉迟千澈一双眼睛还不够,如今又多了一双,她该如何实施自己的计划。 至于主上,属下,象征权利身份的称呼,闻玳玳略略一想,就猜透了背后真正的寓意。 就是没明白嘴里从来没句实话的尉迟千澈,让少年毫不避讳的坦诚身份是什么意思? 是知道自己永远下不了山,告不了密,还是说他原本没打算留自己的活口,知道与不知道,对他来说形成不了什么太大的威胁。 就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的,担心她回家与二老说出泄露他身份,所以打了个自立门户的幌子,将她囚禁于此,还派人看守。 终于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捅破窗户纸了吗? 如此,只要自己不回家,二老以及整个村子暂时都是安全的。 至于这个少昂。 尉迟千澈收留个琴师做她侍从,是看中了他的潜力,培养与那些少年一样,做个杀人工具? 惊骇的推测,相比之下,闻玳玳可笑觉得,下山回家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反正尉迟千澈已经如愿以偿离开鬼鹰村,报仇的事正好可以心无旁骛的好好琢磨。 望着黄昏,微风徐来,闻玳玳头脑清醒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谢少昂其实奉命一直在等闻玳玳的好奇。 比如:他从高处跳为何没死? 比如:他们与主上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为何要待在此处? 比如:那些被杀的人是谁,为何要杀? 比如:主上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正准备和盘托出,谁能想到她竟然一个都不在意。 算了,她不问,自己也应适当的解释一下,否则一会儿没法交差。 呆呆,你想不想知道我们为何称千澈姑娘为主上。 还想多活两年的闻玳玳当即回神,斩钉截铁:不,不想! 千万别告诉我。 谢少昂:。当她是想回家的气话,又指着自己继续道:我们其实是。 闻玳玳极力打断:少昂哥哥,快看天上的云。 谢少昂:昨晚你看到那些死去的人,其实是。 哇,花好美。闻玳玳内心翻涌,你能不能住嘴。 谢少昂:主上脸上的伤,是在。 没下雨,怎么会有彩虹? 谢少昂:主上当时以为你,差点把。 我不听,我不听。 闻玳玳起身捉蝴蝶去了。 接连被打断,说了跟说没说一样的谢少昂:。 难不成是因为年纪太小,又想回家,记挂双亲,有些事情并不像大人般思虑的那么深? 也对,主上多虑了,孩子的想法,其实单纯又简单。 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 没有回不了家的嚎啕大哭,更没有着急生气。 玩着玩着,好像已经彻底忘了回家的那件事。 出乎他以及少年们的意料。 见时候差不多,谢少昂起身抖了抖白袍:饿了吧,先去吃点饭? 主上一直没现身,恐怕也是想给闻玳玳消化情绪的时间。 不过,他看仅有六岁的小姑娘,也没主上认为的那般脆弱。 闻玳玳恰好从清晨就没有进食的,早已饥肠辘辘,可身体上的饿是一回事儿,精神上已经被喂撑了。 她惆怅的回首,仰头睁大眼睛,早已经支离破碎的视线,在每一个少年身上停留、驻足。 十年后,恐怕站在这里的每个人手上,都会沾满鬼鹰村村民们的血。 她的仇人,增多了呀! 单枪匹马,孤立无援,不是个报仇的好兆头。 一会儿再说,谢谢。 扭头就走,闻玳玳头晕脑胀,完全不想跟这群陪了自己一天的人有什么感情瓜葛,独自往回走。 直到目送倔强的小小背影消失。 少年们才一个个看起来颇为失落的面面相觑。 闻玳玳刚气势汹汹迈进见山苑停住脚了,一拍脑门儿,方才气狠了,忘记问自己的房间在哪儿。现在回去,又实在拉不下脸。 偌大的别苑,除了方才的少年,居然连个仆从也没有。 她上哪里问路去。 只记得自己的房间在楼上,可楼梯在哪儿? 原地转圈中。 迷路了? 似嗖嗖的寒风吹过,吹的她脖子发凉。 第30章 不怎么想搭理尉迟千澈。 都撕破脸了,眼下也实在没什么心情找补。 低头闷声:嗯。 小手被牵起:带你走一遍。 顺着一个个专属她的玳花印记,以山做土,以进右手边直走找到灶屋为火,然后穿过两门通透的灶苑,继续右拐,看到好几处与景融合的溪流做水,选紧挨云杉楼梯做木,上楼继续向右边拐,摸索印记直到金色的那朵便到了。 看起来很绕,若是按照尉迟千澈教的口诀,金木水火土,倒是很简单。 不过他没让她进房门,而是径直牵去了隔壁水室。 一大桶热腾腾的水已经备好。 只见尉迟千澈从台子上拿起了一坛酒,目色平静的开封,全数到入了浴桶中,整个水室,酒香四溢。 闻玳玳目测,那坛子至少装了五斤。 正不明尉迟千澈是不是想了新的惩治法子,把她酿了。 脱衣沐浴吧! 闻玳玳: 真要酿她? 见她愣着不动。 为师帮你? 压迫感一步步,在闻玳玳脑袋顶上落下一道强大的阴影。 实在不明白尉迟千澈哪根筋又抽了。不过两人距离一近,闻玳玳才嗅到他的身上也有酒味,难不成? 师父,这是? 除残去秽。 自己徒弟被修岁那个杂碎抱那么久,若不是她心疾伤及性命,他根本不管她是不是睡着,直接扔这酒水里去涮涮。当下,她既已无碍,便是片刻也忍不了了。 而闻玳玳理解的意思是,她死里逃生去霉运。 不过尉迟千澈又没性命之忧,泡什么酒浴? 算了,讨个吉利吧! 正准备脱衣,见尉迟千澈一动不动:师父,徒儿已经长大,可以自己沐浴了。 犹豫了片刻的尉迟千澈放下袖子:桶边 有吃的,饿了,就垫垫。 刚走到门口。 师父,徒儿大了,想分床睡。 她怕半夜忍不住要弄死他,即便打不过。 破天荒的,尉迟千澈答应了:你既有自己的房间,理应如此。 师父,我想习武。 从来没有一次性提过这么多要求。 尉迟千澈今日也十分奇怪,并没有挖苦讽刺:好,明日便去灶房吧。 闻玳玳:师父,徒儿说是习武,并非庖厨。 跟为师习武,自然要先学见血。 闻玳玳: 你敢吗? 闻玳玳: 这一学,就学了七年。 作者有话说: ---------------------- 芜湖!玳玳长大了,十三喽。后面的年纪进程会很快。明日继续! 第23章 庖厨怎么见血? 自然不是真让闻玳玳去做饭,而是让她杀鸡宰鸭。 起初,闻玳玳觉得手中的鸡定与自己一样,崩溃纠结急了,都想给对方一个痛快。 有关于如何杀鸡,尉迟千澈没有任何要求,勒、剁、剪、摔、踩、砸,随意发挥,只要鸡咽气就行。 按理,家禽切开或剪开喉部,放完血,是最快取命,也不另其倍受折磨的方法。 可闻玳玳的刀一旦触碰到柔软又弹性的皮肉,对视上它们无辜,听天由命的眼睛,联想到自己,又实在下不去手。 作为随侍,谢少昂一直陪着。 无奈他有命在身,只能在旁边干着急,熬得比鸡还崩溃。 最后索性宁可在外被冷风吹,也不愿意在灶房内煎熬了。 三日过去。 从一觉醒来到晚上就寝,只干这一件事。 内心的仁慈,她实在改变不了。 第四日,灶房外,换了个人。 一袭玄袍,挺拔如松,抱臂端着翩翩君子范,百无聊赖玩着脚下的石子。 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小小举动,在察觉她来时,逆着光,扬起神秘危险又刻薄疏离的眸子看过来,纵使已经习惯了的闻玳玳,偶尔一个瞬间,还是会掌心冒汗、忌惮怵头。 师父,您怎么来了? 闻玳玳悄悄在裙摆上抹干净手心汗液,装作惊喜的迎上去。 听少昂说,那只鸡已经被你吓的三日不进食了,为师过来开开眼。 闻玳玳有点窘,其实鸡脖子的毛也被她撸秃了。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来到灶房,尉迟千澈瞥了眼已经不用闻玳玳亲自动手,就要绝食而死的鸡。 拿过来。 闻玳玳跟抱刚出生的婴孩一样,让鸡以最舒服的姿势躺在怀里。 尉迟千澈:刀。 闻玳玳看了一圈,挑选了把最大,最能匹配尉迟千澈战斗力的西瓜刀,递给去。 尉迟千澈:。 接过来,没说不合适,也没说不对。 为师只做一遍,看好。 闻玳玳瞪大了眼睛。 能砍头的大刀,尉迟千澈右手轻松捏住刀尖,左手匀出两个指头将闻玳玳怀中的鸡脖子向后一仰,熟练在空气中一划。 没有害怕中的挣扎,甚至连鸣叫都没有,就那么在闻玳玳眼下,滴着血,软趴趴的慢慢去了。 闻玳玳:。 大刀一放,风微浪稳的尉迟千澈用清水净了手。 限你一刻,杀三只。 闻玳玳没从方才回过神,同为女子,尉迟千澈是如何做到丁点怜悯心都没有的。 看来她起初决定不从让尉迟千澈弃恶从善方向入手,是对的。 眼下犯难,一刻杀三只,实在。 刚要央求。 尉迟千澈折磨似的擦干净玉竹般的指尖:完不成,也莫要勉强。 表面听起来是在善解人意的开解。 她怎能不了解尉迟千澈这把温柔刀。 实则是在奉劝她:干不了,就拉到,懦弱的人只配做那些不痛不痒的事。 深吸一口气:师父,习武为何就非要见血,伤人性命?徒儿只是想用来防身,亦或者保护弱者。 尉迟千澈将擦过手的帕子整齐叠好,摆正放在灶台上:知道师父是谁吗? 好端端的,怎么又来。 对谢少昂尚且好糊弄装傻,尉迟千澈前几日可是刚得罪了,正准备找补的闻玳玳不敢说不想,最后,选择用沉默回答。 意外的。 做和尚,要学放仇恨,恕自己;做道人,要学恩过必追,仇过必报;做我的徒弟,就必须见血。说到这儿,低下头与个头小小的闻玳玳平视,不知想从她晶亮的眼里看到什么,拉着浅浅的倦意:为师说的,够明白吗? 所以。 闻玳玳:师父会让徒儿跟那些哥哥们一样,去杀人吗? 有件事避不过。 那夜悬星会被灭门,她无法装作失忆,早晚开诚布公。 尉迟千澈有点诧异小小年纪想到了这一层,见她能如此平心静气的问,估摸到接连三日不敢下手杀鸡的症结所在。 直起身,无容置疑的答她:会! 闻玳玳眉头发紧。 尉迟千澈向门外走去,丢下句:为师身边不留废物。 悬星会的修岁逃了,至今下落不明。 修岁见过闻玳玳,亦知闻玳玳是他的徒弟,恐怕山下黑白两道都传遍了。 他的身份带来的从没有什么温情,只有刀山剑林,血雨腥风,豺狼鬼魅。 她早晚要下山,自己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无情点,于她往后是好事。 三只活蹦乱跳的鸡,冲着闻玳玳一个劲儿的打鸣示威。 拿着菜刀的她,在经过多天风起云涌的挣扎和方才尉迟千澈的话中,看透了一件事,一只鸡都不敢杀,谈何弑师? 她必须要改了懦弱无能,优柔寡断的毛病。 都是女子,尉迟千澈经历了国破家亡,她经历了家破人亡。为何尉迟千澈能提得起屠刀,她就不行? 对,凭什么她不行? 年仅六岁的孩子。 犯了狠的,死死固定住挑衅的鸡,一刀剁了下去。 公鸡濒死的疼痛在她手下挣扎,温血飞溅一脸,羽毛沾满全身时。 她笑了。 笑的那么悲切。 而站在门外的尉迟千澈,万般情绪皆在那最后一望,迈着缓慢又坚定的步伐,消失在了悬崖边的尽头。 七年里。 从鸡鸭鹅,到羊猪牛,没有闻玳玳不敢下手的,才思泉涌,甚至把这些牲畜家禽臆想成尉迟千澈,下手越发干脆熟练。 第31章 那股子见到血就兴奋的劲儿,有时候谢少昂都拉不住,唯恐她再出点什么别的毛病。 十三岁,从小好看到大的闻玳玳,已经有了初绽芙蓉的动人模样。 鹅绒般的柳眉之下,是一双乖顺劲儿十足的眸子,看谁都带着湿漉漉的水意,仿佛随时都能受到天大委屈,一碰就碎,一触就化,嘤嘤哭出来的孱弱无助。 嫩脸印粉红,肤白如皓雪,青丝绕乌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是婉婉有礼,弱柳迎风, 而彼时。 当初那些少年,已过弱冠,各个铁骨凛凛,风华正盛。 至于尉迟千澈。 又长高了。 或者说他比自己属下最高的男子,还要挺拔。 每每三百白衣青年在见山苑外的空地上练功时,闻玳玳一眼望去,最显眼,最孤高,带着面纱,衣领高耸一身玄衣的人,便是尉迟千澈。 同为女子,也非每日大鱼大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更没见他胃口有多好,怎就高的如此超凡脱俗。 不过话说,闻玳玳唯一的骄傲点,就是别看尉迟千澈个头吓人,女子该丰盈的地方,连她个十三岁的少女都不如。 时常替他惋惜,在体态上,尉迟千澈应该是自卑的吧! 正巧,她今天宰了头猪,用民间偏方猪脚闷黄豆,跟一碗药膳汤,搭配起来,既能美容养颜,肤色红润,又能凹凸必现,夺人心目。 借着讨好,有件事务必要正式跟尉迟千澈提提了。 先前说是让她习武先见血。 结果除了见血,庖厨手艺精湛,继续那些跟前世没什么区别,毫无用处,必须一心二用的琴棋书画。 特别是卖弄风情,拿腔作势的斩魂舞。她拿根破树枝又练了七年,当下就是闭眼睡着,也能舞姿精准。 她尽量让看起来跟上一世一样,又不敢学的太慢,但足以让尉迟千澈觉得,学的扎实牢靠。 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腾出更多的时间跟机会,尽快与白衣青年一样,日日磨练剑法。 奈何直至今日,明示暗示很多次,尉迟千澈始终 没有松口,甚至直接避而不见,好几天不回山上。 闻玳玳深度怀疑他是不是又想拖废自己十七年,拜师学艺,将她禁锢在山上,只不过是让自己与父亲母亲相互牵制的借口。 七年没有下山,更没有再见二老,每隔上三个月,尉迟千澈都会从家里捎来东西以及二老写的书信。 信中,除了让她听话、听话、再听话之外,就是如何好好照顾尉迟千澈。 不与父亲见面,她根本无法说自己见到的任何事,更不敢在书信中提及。 唯恐连累家人。 这也是她再也没跟尉迟千澈提过一次下山的重要原因。 而尉迟千澈也从未问过缘由。 闻玳玳以为,应该就算是师徒二人的心照不宣。 而今,她实在是太思念父亲,母亲了,想着,只要能下山远远地看一眼,确定他们康健就好。 毕竟留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闻玳玳端着精心准备的膳食去书房找尉迟千澈。 师徒二人的房间相对。 倒是一个方便掌控,一个方便随时下手。 闻玳玳娴熟的弯弯绕绕走到尉迟千澈书房外。 守门的是苏白。 现下,她已知道六岁那夜将女子虐杀的小偷,在家里经常神出鬼没的高手到底是谁。而女子身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以尉迟千澈的身份,杀谁,定是对方威胁到了他的路。 她也知道他们值守的地方是屋顶,更知道自己在尉迟千澈出天花做的蠢事,被他们一览无遗。幸而当时没有酿出大错,误打误撞反成了他们口中的恩人。 浅浅一行礼,已经把叔改口:苏大哥,师父忙吗? 相处日久,苏白对这个被主上跟龙池卫呵护起来的小姑娘,格外疼爱。 没什么事,你直接进去就行,小心脚下门栏。 似乎是有些劳累,正在闭目养神的尉迟千澈就算是坐着睡,也能腰背挺直,不经意间流露出傲然之色。 听见动静,缓缓睁开了疲惫的眼睛,本就温情款款的狐狸眸,又增添了几分深邃,瞧见闻玳玳手里的东西,本烦躁的心情,顿时舒缓很多,看时辰也到了该用膳的时辰,走到桌旁喝了口茶水润嗓。 今日做了什么? 他的膳食,如今都是闻玳玳亲手负责。 闻玳玳欣喜的一一打开给尉迟千澈看。 在吃上不是多么讲究,只要别太复杂,保持原味,顿顿有肉的尉迟千澈,一时没看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什么。 反正屋中只有师徒二人。 闻玳玳含蓄的指了指尉迟千澈的胸:师父,吃了能变大。 作者有话说: ---------------------- 来晚了,来晚了!明日周日休息一天!存存稿! 第24章 罕见的,尉迟千澈的神情难以言喻。 头一次,闻玳玳表示读不懂尉迟千澈的想法。 师徒二人当场尬住了。 气氛莫名其妙的诡异起来。 闻玳玳权当是师徒二人先前从来没有如此开诚布公过,猛不丁一提,尉迟千澈身为女子定是羞愧难当。 先一步打破僵局,友善狗腿的把筷子又往尉迟千澈手里塞了塞,把菜就差热情的推到他身上了,语气神秘:师父,苏姐姐告诉徒儿好多可以让女子更自信的药膳方子,您且先试试合不合口味,若是不合,晚膳时,徒儿再换个花样。 听了,尉迟千澈的筷子终于一动,不过没去夹任何菜。 而是嗓子有点不适的问:苏青可知你要的药膳方,是给谁吃的? 跟了尉迟千澈两世的闻玳玳,怎会不知他最厌恶被人窥探,稍有不慎,非死即伤。 举手立誓:师父放心,苏姐姐并不知晓徒儿的打算! 呵呵,若苏青明知故开,她恐怕看不到临渊复国。 尉迟千澈的筷子又动了动,貌似药膳中有蛇头蝎尾,摇摇摆摆实在决定不了先从哪里吃起。 闻玳玳在旁看的干着急,给尉迟千澈先盛了碗说不上什么颜色的汤:师父,先润润喉? 尉迟千澈接过碗往桌上一放,随带着强求不了的筷子也放下了,琢么番诛心药膳怎么处理:你先下去吧,为师忙完就吃。 那怎行,重要的事还没说呢。 难得师父有空,不如让徒儿陪您一起用膳? 尉迟千澈一看份量,的确也像是两人的。 杀人都不眨眼的人,此刻居然迟疑不决了。 师父,许久未跟您一起用膳,徒儿真是怀念幼时师父寸步不离的时候呢!闻玳玳说话本就柔柔弱弱的,一翘嘴,一撒起娇来更是不得了,甜言软语,再加声婉转的哀叹惆怅,恐怕千年玄冰的心也能硬融化一个角。 尉迟千澈并没有立刻答应她,眼神闪烁,暗含犹豫,带着细微的烦恼,食指点了点桌子。 这小动作。 闻玳玳眉头一跳,自己的意图如此明显,竟让他烦躁了? 最后,终是拗不过闻玳玳执着炽热的目光,放弃纠结:坐。 简直惊喜。 闻玳玳赶紧坐在了尉迟千澈对面,殷切的给他夹好菜,然后低头大快朵颐起来。 正吃的香。 奇了怪。 尉迟千澈看起来不怎么开心,一粒粒黄豆吃的跟催死般。 闻玳玳自认厨艺不差,这猪脚也是尝了好几遍,味道明明香的要命,难不成师父被自己感动,却又因被自己看穿女子那点秘密,高傲要脸的人下不来台? 不免开解尉迟千澈别沮丧:师父,您看。 尉迟千澈抬起头,随着她动作视线下移。 闻玳玳一挺圆实的胸:徒儿也很平,咱们师徒俩一块儿努把力。 难以启齿的尉迟千澈:......。 闻玳玳见尉迟千澈若有所思,觉得自己煞费苦心准备的另一件赠礼,是时候交出去了。 热情迸发,神神秘秘从袖口掏出一个叠的跟帕子差不多大,玄色蚕丝料的东西双手呈上:这是徒儿熬夜给您做的,还请师父笑纳,不要嫌弃。 眼下,一份丰胸药膳已经让他本就不怎么明朗的心情,倍加郁结,本指望她能会看点脸色,万分没想到又得寸进尺。 尉迟千澈情绪撕裂的接过,单手一抖。 玄底白色玳花,跃然在针脚密密的肚兜之上。 做的挺用心。 可惜,就算是九天玄女做的,他也不想多深究一眼。 啪! 筷子直接把砂锅甩裂了条缝。 闻玳玳颤了颤。 灵泉般的嗓音直沉到地底:把谢少昂叫过来。 第32章 一个成日与世隔绝的孩子,如何知道这些,他可是要好好问问这新上任的龙池卫统领。 七年前,苏白追寻修岁。 修岁仿佛凭空消失了般,被带走的人隐匿了起来。 至于悬星会,没有再复起的可能,已经被龙池卫斩草除根,就此在江湖彻底灭绝。 没有找回修岁。 尉迟千澈言出必行,苏白疏忽职守、难辞其咎,龙池卫正统领之职降为副,由救了闻玳玳的谢少昂接替正统领之职。 谢少昂缜密胆大,照顾闻玳玳也算是竭力虔心。 不过他貌似把龙池卫中男人的那些劣根性,特别是又在烟花之地浸染多年,有意无意的言词让闻玳玳学了去。 尉迟千澈懊恼自修岁那件事后,一直在善后,把过多的时间用于寻找修岁口中的两波人到底是谁。 那日,松竹楼被烧,悬星会灭门,本以为西岚城第二日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本打算把事情闹大,与背后之人正式对抗。却不知是谁,神不知鬼不觉悄悄弄走了悬星会所有尸体,并对外谎称悬星会人心不齐就地散伙,从此撤出江湖,且很快将事情给掩盖了下去。 而这个貌似有帮衬之心,便是修岁说的两波人其中一波。 相隔七点,就在前段时间,真让龙池卫给蹲点儿顿着了。 外边的事情没解决干净,家中的事又乱七八糟。 徒弟就被带歪了。难到他不应该问问始作俑者? 闻玳玳一时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做的不对,尉迟千澈不但没领情,还突然发了那么大的火气。 自己熬心费 力准备了好几日,鼓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愣着做什么,去叫。尉迟千澈的语气已经十分克制,不满与问责之意呼之欲出。 闻玳玳驾轻就熟的跪在尉迟千澈跟前,一副你说我错了,我就是对也是错的模样:师父,此事与少昂哥哥没有任何干系,他是男子,徒儿都是避开他做的。 噢,学会维护人了?慢悠悠,冷冰冰的声调一扬。 闻玳玳答的虔诚:少昂哥哥待徒儿很好,与他无关的事,徒儿自然要解释一下,免叫师父误会。 误会? 对,误会。 闻玳玳已经尽可能伏低。 怎么觉的尉迟千澈下颌线越绷越紧,威严的压迫感让人抬不起头来。 索性也不纠结眼下的事了,她托盘而出自己来意:师父,徒儿只是想让您开心而已。 尉迟千澈不说话,眸子开始变得锐利幽深,跟闪电般忽明忽暗,有一下没一下的劈在闻玳玳弱到仿佛一捏就死的身上。 没想到事情变成这般模样,闻呆呆硬着头皮匍匐在地:七年前,徒儿说想学武,师父说让徒儿先见血。七年过去,徒儿已经不再怕血,那些牲畜也不再是徒儿的掣肘。今日,徒儿是想问师父,武能学了吗? 又不说话。 尉迟千澈就是有一动不动坐着,就能让人把喜怒哀乐给揣测个遍的本事。 一根筷子在她脑袋上一敲。 闻玳玳头没敢抬起来,随着尉迟千澈动作一眨眼。 就为了这件事? 语气,好像松下来了。 慢慢去看他审视波光流动的眸。 筷子又在她脑袋上敲了敲:斩魂舞学的怎样了? 闻玳玳老老实实作答:少昂哥哥一直监督徒儿课业,说有九成像了。 九成?语气满是质疑。 无比自信:对,九成。这一世,她可是学的没有一丝懈怠。 筷子第三次在她脑袋上一敲,示意起来:为师看看。 书房?闻玳玳柔柔酸了的膝。 施展不开? 尉迟千澈好不容易听进去自己的想法,机会难得,她怎么着也要紧紧把握住。 那剑。闻玳玳练舞从未拿过真正的剑,一直用的是树枝,正想着想不要用尉迟千澈的佩剑,更锦上添花一点。 猝不及防。 方才用来敲自己头的筷子抛了过来。 眼疾手快,五米远的距离,她竟然轻松接住了。 正讶异是不是巧合时。 开始! 用筷子? 还不如用树枝。 算了,舞姿动作对就行。 一,二,三,四起。 闻玳玳给自己打着拍,有韵律的舞动起来。 斩魂舞。 今世,重学一次,她悟出了其中意蕴。 每一个动作,看似轻如羽毛,毫无力度,其实在收放刹那时,迅猛中只能看见难以扑捉的一道剑光。 就像尉迟千澈教她杀鸡。 比成年男子手臂粗和长,有十斤的大刀,在他手里跟掂量根叶子般轻松,明明是在空气中划过,可那力度足以让生灵命赴黄泉。 或许,这就是斩魂的意境。 闻玳玳手拿一根筷子,在琉璃阳光透过景窗的照耀下,她迎合了光线,把斩魂舞扭的那叫一个翩然妖娆,轻浮旖旎。 斩的意境没有,魂倒是快给尉迟千澈驱出来了。 另一根筷子甩在闻玳玳身上。 临渊国的只传太子的绝密剑法,让她跳的浮花浪蕊,卖弄风骚,还加了韵律? 尉迟千澈喊了声:苏白,把谢少昂叫进来。 苏白在外听到领命。 闻玳玳怎么的觉的尉迟千澈的火气更旺了,难道扭的不够摇曳? 每一个舞姿她分明已经做到了张弛有度,紧卡谢少昂琴的韵律。 时常笑意挂在嘴上,就算惩戒也拉不下脸来,七年过去,越发斯文儒雅的谢少昂走了进来,见闻玳玳轻轻一使眼色,又听方才苏白叫自己语气不善,就知道自己又是哪里照顾祖宗不周了。 当即没有任何征兆的跪了下去。 闻玳玳见状,也慌忙陪跪。 呵! 尉迟千澈阴森的笑了。 你们这主仆二人,别的不行,下跪倒是佼佼。 作者有话说: ---------------------- 今晚继续。 第25章 你先出去。 尉迟千澈这话是冲着闻玳玳说的。 闻玳玳听出语气真是不善啊! 这张时刻能把人暖化的一张脸,表面往往越是风平浪静,平静之下定会狭着疾风暴雨。 她委实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哪里有不对,明明已经尽足了心。 看看,这就是尉迟千澈。 情绪从来都不是向外表看来那样稳定平和、面慈心善。 风风雨雨,说来就来,反复不常。 就比如前一刻还在跟修岁说说笑笑,喝酒勾搭,甚至都能把徒弟送出去给别人当玩物的亲密。仅是下楼上楼的空挡,他就能屏声敛息,暴虐无道将整个悬星会给赶尽杀绝。 前世,她不是没尝试过讨好他,和睦相处。 但她的次次示弱,换来的都是恰到好处撞到他逆鳞之上。 眼下怕也是同样了。 像尉迟千澈这类自高自大,傲睨万物,浑然天成独孤一体的白眼狼,他就配屠肠决肺,身首异地,死的不用好看。 真是不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效忠他,拥护他,无一人悖弃。 拥护这样冷血的人坐上一国之主,恐是天下之灾,她定要为百姓除害。 闻玳玳本不想维护谢少昂,纵然他对自己的确足够上心,可毕竟这群人也就是龙池卫,将在四年后如傀儡般,不恋丝毫旧情,在尉迟千澈的一声令下,屠戮整个鬼鹰村。 然则,冲着谢少昂曾在松竹楼以命替自己解过围,那在没正式成为敌人,站在对立面之前,他对自己如何,自己也定当加倍回报,一份人情就算是慢慢还了吧! 闻玳玳原地没动,娇着嗓子给尉迟千澈降火,酝酿半天,裂石穿云的来了句:师父,您姿容绝代、灿如春华,书中说常动怒易生细纹,方才的药膳是徒儿没有考虑周到,徒儿这就去给您熬美容养颜。 后面的话未说完,就被谢少昂死死捂住了嘴。 简直魂飞胆丧。 谢少昂算是知道因何来此了,带着十足悔恨,笑的支离破碎,无声向尉迟千澈投去清白的目光。 尉迟千澈就那么坐着,死盯谢少昂放在闻玳玳唇上的手,头皮发麻的眼神把严惩不贷四个字,回应的相当清楚。 君臣二人就那么靠视线交流,僵持,气氛陡然紧张到喘不过气来。 谢少昂见避不过,也确实怪自己,有些事情没给闻玳玳旁敲侧击明白,松开她俯身请罪:是属下看管不周,还请主上责罚。 无缘无故的,谢少昂到底错在了哪里,尉迟千澈又突发的哪门子脾气。 第33章 君臣二人还没怎样,闻玳玳郁积的情绪爆发了:不能责罚。 再说一遍。尉迟千澈正要端起茶杯的手一停,尾音像是淬了冰。 本来十鞭子的事儿,被这个祖宗一维护,恐怕二三十鞭也解决不了。 谢少昂赶紧碰了碰闻玳玳,示意让她别再说忤逆之言。 尉迟千澈目光又盯死了两人的手。 软硬不吃的人,闻玳玳岂会不了解。 压了压脾气,重新酿了番情绪,换上哭腔:师父,您息怒。 谢少昂刚打算给祖宗递手绢。 滚出去! 门外的苏白听不下去了,知道这是风雨欲来的迹象,虽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若闻玳玳再不遵从尉迟千澈的意思,可怜被牵连的谢少昂,不仅仅是军法几鞭子的问题了。 此刻,没经过尉迟千澈同意,自请进了门,眼疾手快,干脆利落的把闻玳玳强拉了出去。 待房中剩下君臣二人。 谢统领,谁允你给斩魂定音律? 做统领那么久,头一次被直呼职位的谢少昂有点手抖。 坦诚答道:呆呆姑娘是女子,也没有武功底子,一上来就接触巅峰造极,力度强劲的武功,招式时快时慢,迟迟无法与口诀心法融合,属下不得不找了个让她更容易记的方式来完成。 华而不实,有气无力,筋松骨软,你觉得她这样下山,能多挨几刀? 谢少昂面露难色:主上的斩魂剑,属下只有幸得见过两次,其中精髓恕属下实在愚钝,可能参透有误。 实则,就算是两次,见到的也并非全部招式,根本无法连贯。 七年。你武功天分,品行学识在龙池卫中也算得上出色。我放心把徒弟交给你,你就给我带出这样一个不伦不类,不务正业的东西? 重重的东西二字,让还没来得及走远的东西听了个一清二楚。 闻玳玳:。 紧接着不知谢少昂说了什么,估计是终于意识问题的严重性。 尉迟千澈又死气沉沉的一摔杯子,屋内瓷片崩裂,带着咄咄逼人的声调:再有下一次,你就去以死谢罪。 想把闻玳玳拉远的手,越来越用劲。 书房的门开了。 谢少昂应是被吓得不轻,天天挂在唇边的淡然笑意,已被尉迟千澈无名怒火给吞噬殆尽,低着头懊丧的也不解释,就那么认罪听罚,倒也是个有错敢认,无可置辩的老实性子。 苏大哥,先等等。 苏白也想知道谨小慎微的谢少昂,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让甚少对下属发火的尉迟千澈摔东西。 谢少昂被两人拉到墙角。 没等两人开口。 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的谢少昂问:呆呆姑娘,可否方便告诉少昂,您除了那剑舞,还做了什么? 有关于闻玳玳的剑舞学业,谢少昂雷打不动每隔一月都会跟尉迟千澈汇报。而尉迟千澈也不是第一次见她舞成这样,怎就突然气涌如山,一发不可收拾了呢? 他现在一脑门雾水,被罚也要罚个明白。 同样一脑门雾水的还有闻玳玳,言简意赅,委屈巴巴把自己费尽心思做的所有的事,说了出来。 最后还特别加了个:苏大哥,少昂哥哥,师父是不是有点过分? 原来如此。 谢少昂跟苏白一对视,皆有千言万语说不出,万念俱灰之感。 细语奉劝:切莫议论主上不是。 真正的公主下落不明,龙池卫中也要防患未然,所以尉迟千澈的男子身份不超十人知晓。 当时临渊国灭,大部分龙池卫以为救出来的是万月公主而非太子,这也就是为什么联盟谈判难如登天,许多戍边将军、小国宁可选择倒戈叛投,也不愿意效忠女子将要为皇的原因。 先前,尉迟千澈为了不让闻玳玳知道鬼鹰村村民被官兵欺凌的事,都没让她好好跟双亲告别,一意孤行带来了翠微山。当时师徒关系紧张,尉迟千澈又不好拉下脸。 于是想通过谢少昂或苏白跟闻玳玳说一下身份,怎奈当年她年纪太小,对此事真相并不热衷。而后尉迟千澈又一直忙复国和修岁所提两拨人的事,就一再耽搁下来。 作为闻玳玳的随侍,谢少昂觉得是时候说一下了。 若贸然说出,又要面临她万一一时接受不了真相,向来敏感的姑娘心神动荡犯了病,那天也就塌了。 尉迟千澈在小祖宗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冒一点险的。 七年前在松竹楼,必须让苏青陪葬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以至于雷电风行,飒爽刚毅的苏青仿佛也得了心病,一见尉迟千澈就唯唯诺诺,大气也不敢出。 所以,他打定主意循序渐进的去说这件事情。 谢少昂摸了摸闻玳玳的脑袋:呆呆会关心人了,的确做的没错。 苏白太阳穴突突了下,尉迟千澈虽从来没有直说过,但主上素来讨厌别人触碰他的徒弟。 修岁就是最好的例子。 松竹楼灭悬星会那日,本是打算引出修岁背后的叛徒。谁料想尉迟千澈突然改了主意,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自小跟了主上,从不喜欢轻易冒险的人,偏偏因为修岁碰了闻玳玳选择了玩火。可想而知,那日他是有多么震怒,多么不计后果。 难道方才主上真正发火的原因是这个? 作为龙池卫之间的默契,他知道谢少昂要说什么,默默走到一边把守,防止尉迟千澈突然开门看见。 谢少昂给闻玳玳理着刘海说:主上活得随性,他不太喜欢那些束其自身的东西,皮相更是看的如沧海一鳞。呆呆往后若想取悦主上,可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学业和剑舞之上,越务实,主上才会身心舒畅。 不喜欢? 到底把斩魂舞武练到什么程度才算务实? 听到闻玳玳的耳里,尉迟千澈这是想复国想疯了呀! 碍于自己的武功之事没给答复就被驱逐出来。 闻玳玳打算退而求其次:少昂哥哥,玳玳可以学你们龙池卫的千幻剑法吗?就是随便几剑能把人折磨而死的那种。 谢少昂歉意的摇头:二者口诀气息相冲,实在想学,首要是先把斩魂舞练好。 此时此刻。 闻玳玳首要应该学的,是如何花样骂尉迟千澈祖宗。 行! 她今晚非要弄清楚困扰两辈子的破舞,到底藏了什么玄机?当年能让那么多人落泪。 心不在焉,听了谢少昂几句嘱咐之后,一个去领罚,一个去了灶房。 闻玳玳翻了翻先前因葵水前后,总身体不适,苏青特开的药膳方子。 一撸袖,给自己鼓气:师父再怎么不喜欢那些俗物,不在乎自身,葵水总会来吧! 就让徒儿给师父好好调理调理,化化气血。 作者有话说: ---------------------- 谢少昂:小祖宗,你这是把属下往绝路上逼啊! 尉迟千澈:当着孤的面,就敢动手动脚。 闻玳玳:师父,徒儿的孝心,您看到了吗? 下一章入v啦!感谢人善心美的仙女们继续支持。 嗯,看到这儿的十七想委婉的说一句,后面师徒俩那个[坏笑].....该有的都会有哈[捂脸偷看],尽量不会让仙女们失望。告退! 第26章 灶房一顿操作。 想着午时尉迟千澈没吃什么东西,当下说不定已经饿了。 也不知气消了没。 闻玳玳换了个大托盘,满满当当摆了十小碗碟珍羞,很有把握的敲了尉迟千澈书房门。 苏白没守在门口,也不知去了哪里。 进。清凌凌的。 听嗓音,心情是好了些。 换上谄媚的笑,走进去招呼正在喂蜂鹰的尉迟千澈:师父,过来吃些东西吧! 七年过去,被尉迟千澈悉心孵出来的蜂鹰,褐色跟鳞片似的毛,被养的油光放亮。傻兮兮的鹰眼在瞧向闻玳玳时,总透着股争宠的敌意。 这次,尉迟千澈听到招呼没像中午那般立刻去瞧:做了什么? 闻玳玳将碟子按荤素甜羹摆好:师父放心,这次徒儿已将吃食改进,绝对没有乱做。 尉迟千澈眼眸一撇,什么吃食配什么样的碗盏,花花绿绿望过去,倒是讲究又颇费了番心思,想来应是意识到午时的偏误。 有关自己的身份,苏白回来也跟他商量过。 他倒是不担心闻玳玳会将自己真正的男子身份给说出去,毕竟她自小就乖巧纯善,懂事体贴,又是自己亲手带大,自己在她的心中,定跟家人一样重要。 特别是天花那次鬼门关走一遭,两世若没有她,恐怕临渊国真的就此亡了。 第34章 其实,担心她一时接受不了并非他所忧虑。他在意的是,她会慢慢变得不自在,两人的关系逐渐疏远,滋时,恐要只当个敬重的师父看了。 毕竟,男女有别。 整座山上除了苏青全是男子,而苏青经常行踪不定,要么下山采药,要么待在军营医治死士。 以眼下这层身份又当爹又当娘的陪着她,没有忌讳隔阂揣测一下 她女儿家的心思,即时拐弯抹角开解,倒是和睦,偶尔觉得也不错。 算来,有些真相早晚都要告诉她,越是夜长梦多,越麻烦。就是不知她会不会伤心,觉得他是个骗子。 毕竟,两人差了层血亲。 若她真是月儿该有多好。 也不知他的妹妹,怎么样了。 为何就是追查不到她一点行踪。 神情看起来惆怅又温暖的坐到桌前,瞧着琳琅满目,指着手边一碗黄琉璃色,飘着几朵金色桂花的汤问:这是什么? 哦,是桂花血燕酒酿丸子汤,徒儿记得师父不怎么爱吃甜,所以只放了一小勺红糖,您尝尝。 季节虽已入春,但春寒料峭,风中还是带着冷意,喝点这个温热的汤,身上倒是舒服。 尉迟千澈拿起筷子,吃了口羊肉水晶蒸饺后,又问:鹿肉铺是加了什么东西,有些苦涩。 闻玳玳忙解释:徒儿加了点益母草。 尉迟千澈有些难以下咽,但也没有多想什么:以后别乱加了,口感不好。 闻玳玳应:是。见尉迟千澈去尝试另一个盘子,忙说菜名:三脆鸡。 尉迟千澈先尝了尝盘中的碎渣,觉察不像是肉的味道,到更像是:这鸡不会是用党参炒的吧! 闻玳玳殷切补上:还有当归。 你。尉迟千澈反应过来,纵横所有饭菜,无一例外逃过温补二字。 温文的将筷一放,擦了擦嘴:解释下。 闻玳玳坐在尉迟千澈对面,刚要开吃,被这么风平浪静的一问,笑着邀功讨好:都是些女子寻常滋养身体的食材,师父若是常吃,有益于身体康健。看看徒儿,常吃这些,心疾是不是好些年没犯过了 自七年前又猛又凶,差点要了闻玳玳的命之后,所有的龙池卫都是屏住呼吸跟她说话。 身为她的师父,先是绞尽脑汁、循序渐进的锻炼她胆量,接着一次又一次的增加她的承受力。他冒不起她再有犯心疾的险。 算了,看在她无心之失,日日不嫌麻烦的问安视膳,恭顺孝敬,也是为他着想的份上,计较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气了一下午,也确实饿了。 重新拿起筷,无视效用,权当为了填肚子,一口接一口的吃起来。 做对了? 闻玳玳嘴角一翘。 看来尉迟千澈更喜欢含蓄的药膳。 默默记下,明日继续。 师徒二人吃了有一会儿。 憋了半天的闻玳玳旧事重提:师父,徒儿想习武的事,您考虑怎样了。 提起这个。 谢少昂刚挨了五十鞭,近日可能无法盯她课业,日常也无法照管。 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合适妥帖的人。 反正近日也没什么事值得他特意下山一趟:从明天开始,为师亲自盯你课业。 不是。 她说的是习武,他没听懂吗? 鼓了鼓勇气:那习武? 在你没有练成斩魂之前,勿想再练其他。 闻玳玳表示吃不下去了:师父,这斩魂舞究竟达到什么样的意境,才算练成? 尉迟千澈放下筷子起身:今夜早些休息,明日为师会从头指点。 师父。有一个大胆的揣测,在闻玳玳的脑子里盘旋很久了。 怎么? 您非要让徒儿学会这舞,是不是想。纵使这个大胆的想法已经在脑海里一再补充了千万遍,但看着这双冰火碰撞的狐狸眸子,话就在嘴边,却难以启齿。 尉迟千澈走到她跟前,等待接下来的话:是不是想什么? 想卖了徒儿。 尾音越来越低,其实她想说的是会不会把自己给送给权贵做人情。前世她看到的话本子上就有瘦马一说。 选几个花容月貌的幼童,自小养起,琴棋书画无一不拍案叫绝,性情或柔而不犯,或清冷冰洁,及笄之后,卖与各种地方,谋取暴利。 像她,作为临渊国太子亲自一手带起来的徒弟,以尉迟千澈现在的财富,谋取并非钱财,那就剩下权了。 想要复国,就需要权利重兵的加持。 眼下就这么点龙池卫,怎能达到目的。 其实她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是因为这一世尉迟千澈在各个方面对她苛刻到连龙池卫都看不下去。 每日可闲暇的时辰,除了睡觉,出恭,恐怕也就是膳前膳后能消食的片刻了。 尉迟千澈变态苛刻蔓延到连她沐浴,都要在墙上贴一页不知从哪里抄来的文论,让她边洗边背。 闻玳玳百思不得其解,到现在都不弄不明白学这些看起来与身份严重不符,文绉绉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把她禁锢在翠微山,直接与世隔绝,还大费周章的派人跟随保护又有什么用。 带着她这么个累赘,不影响复国吗? 思虑加深,她必须要弄明白尉迟千澈把自己放在身边养,要么寸步不离,要么不能断了自己消息的真正目的,才好应对。 裹挟着冰霜的声音落在她头顶:平日说你蠢,还真蠢上了 如醉初醒,闻玳玳抬起头。 记忆中从来没有暖过的大手,放在她毛骨悚然的头顶,虚无一揉:成日跟只呆鹅似的,谁敢要你 闻玳玳:。 喜提新绰号的人,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混圆。 尉迟千澈的手一触即离,对着她那双柳眉杏眼,嗓音莫名浓了下:这样一看,倒是更像了。 闻玳玳:。 行吧,反正一直以来他的心思从来不好猜。 有空从龙池卫那里套套试试。 隔日,天光微亮 闻玳玳拿着书,早早等在了尉迟千澈卧房外。 尉迟千澈觉少,恰好也推开了门。 一身束腰束袖镂金水纹利落长袍,墨发全部竖起带冠,将欣长的身形,给衬得比寻常男子更加挺拔高大。 特别再配上一张难辨雌雄,心肝乱颤的容貌,闻玳玳真就晃了神,倘若尉迟千澈是个男子,搭上表面看起来风微浪稳的脾性,要多少女子为之疯狂遭殃。 不过,作为女子,前世界也不知她踏着整个鬼鹰村的尸体复国称帝后,又有多少男子甘拜倒了她的石榴裙下。 呆鹅。 闻玳玳猛的回神,才发现尉迟千澈已经走远了,赶紧跟上:师父,今日不晨读吗? 下一瞬,怀里被扔了把剑。 先练斩魂。 闻玳玳第一次拿剑,发现居然比菜刀重那么多。 若仅是提着还行,但想飞舞起来,就。 眼前陡然出现好大一片阴影。 小小的手,被自后向前被握住,耳边清凉落下一句:跟着为师做。 接连几式,硬邦邦不怎么舒服的怀,闻玳玳一下又一下的跟尉迟千澈肢体碰撞。 许久,师徒俩没这么亲昵了。 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就这么贴一会儿,歇一会儿,再贴,再歇。 尉迟千澈停下来,气息沉稳的问:记住要领了吗? 为何这斩魂,与自己先前领会的完全不一样? 许是见她沉着脸不说话,以为又是哪里不舒服,抬手往她额上一试:发烧了,脸那么红。 都是女子,她在不舒坦什么。 估计是仇人的原因,定是身体抵触。 师父,徒儿想自己试试。有些刻意保持距离,从他怀中挣脱开。 有时候,越介意什么,越来什么。 除了练舞。 尉迟千澈,用不着写字也要手把手搂着教吧! ----------------------- 作者有话说:闻玳玳揪头发:尉迟千澈又是哪儿不对劲? 尉迟千澈:自己养的呆鹅真可爱。 明日继续 第27章 师父,这次写的怎样? 闻玳玳甩着酸痛的手,将刚抄写的奇文瑰句放到尉迟千 澈面前。 几乎不用细看,尉迟千澈拿起沾了朱砂的笔,将二十多个不规整的字给圈了起来:一字百遍。然后扔给闻玳玳,继续低头忙碌自己的事情。 第35章 八百多个字,一上午抄了十遍。 而圈出来的地方,明明都对,闻玳玳实在找不出哪里有错,沉不住气问:师父,徒儿不知错在哪里。 尉迟千澈重新耐心教道:竖不直,捺像撇,点成短横,还有此处是横折钩,不是横折弯钩。剩下的字还需要为师一一点明吗? 吹毛求疵! 眼看午膳的时辰就要到了,写的实在头疼牙疼的闻玳玳尝试逃脱:师父饿了没,要不要徒儿先去给您做饭? 尉迟千澈正急急写着笔下的东西,思绪不停道:为师已让苏白安排龙池卫去轮值做了,近日你且安心完成份内之事便好,勿要枉费光阴日月。 闻玳玳:。 所剩不多的偷懒时间又被缩短了。 她整日练这些没用的东西,才叫枉费光阴日月。 一个字一百遍,二十二个就是两千二百,她愈来愈焦虑所剩时日不多。 开始撒娇求饶:师父,能不能少写几遍?实在太多了。 多说一句,每个字就再加十遍。 闻玳玳:。 默默的,愤恨坐回自己位置上。 眼看半炷香时辰过去。 轻如溪水的声音落下:你是要打算把墨石研没,才开始写吗? 一个没留意,哈欠连天,目光呆滞的闻玳玳,发现尉迟千澈不知何时站到了书案跟前。 眼皮无力一耷拉,瞧着干干净净的纸上一字未动,想想即将要写的两千多个字,就急痛攻心:师父,徒儿胸闷。 要知道,尉迟千澈最烦她犯心疾,只要刚有初始症状,就会跟变了个人似的,砸东西,乱牵连。 在她儿时,尉迟千澈气息不顺的连父亲都顶撞过,最后还是母亲从床上爬起来,做了几个好菜,才算是缓和气氛。 就仿佛,她这样的病秧子,是个无法摆脱的累赘。因为某种理由,他又不得不将她将养在身边,在扔不得与留不得之间矛盾徘徊,左右摇曳。 像现在,尉迟千澈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眉眼冷了几分,迅急拿起闻玳玳的手一探脉,须臾轻轻放下:是不是除了胸闷,还气短? 闻玳玳忙点头附和:对,就是这个症状。 管他烦不烦的,至少能将自己赶出去就行,两个人都眼不见为净。 此症状,需多写几个字方能缓解。 闻玳玳:。 是不是有点草率 虔诚建议:师父,徒儿去把苏郎中请来。 来回半个时辰,足够她放松一会儿了。 肩膀被尉迟千澈摁了回去,居高临下的觑了一眼:你不信为师? 闻玳玳被尉迟千澈言语间不自觉流出来的命令语气,压迫到,苦笑狗腿:信,徒儿不信师父信谁,这辈子,除了师父,谁也不信。 那就好。尉迟千澈收回目光:为师去看看膳食怎样了,你且专心写着。 闻玳玳眼睛一亮,乖的跟狗一样应下。 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写了一个字,余光终于熬到尉迟千澈关门离去。 终于滚了! 啪的! 爽快将笔一扔,舒服放纵跟没骨头似的瘫在椅上,将差点黏在一起的双腿伸了伸,交叠搭在书案,仰头望着房梁摇头晃脑,屡着重新顺畅的胸口叹息:蠢货才老老实实写。 唰! 门跟闪电般推开。 周围的空气被冻住了。 尉迟千澈自己恐怕不知道,他不说话冷脸盯着一个人时,格外吓人。带着十足的威慑,凛不可犯的气场,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副蠢样的蔑视冷笑,等她诡辩。 腿可能有些抽筋,闻玳玳以最自然的幅度慢慢开始往回调整,然后不敢再轻举妄动的拿起笔,仿若很努力,努力到都能感染到其他人的那种上进,埋头苦写,奋笔疾书。 貌似尉迟千澈方才看到的闻玳玳不修边幅,是幻觉,全是幻觉。 什么也没说。 门重新被轻轻关好。 这一次,她谨慎了,停下笔,竖着耳朵确定尉迟千澈走远,长舒了一口气。 摸着突突的心跳,若非近些年杀鸡宰羊练就的从容不迫、泰然处之、面不改色,方才恐怕不是两千字能过去的事了。 忽而,她又听见门外小心翼翼的脚步。 不像是尉迟千澈。 紧接着,门一开,探头探脑的人钻了进来。 苏姐姐。 闻玳玳面露一喜,自从来到这完全陌生之地,能深知她心,及时关怀,最重要是偷偷同仇敌忾的人,也就苏青了。 听见声音。 同样掩不住喜色的苏青,对空了的书案指了指。 非常默契的,闻玳玳扬声:灶房。 哦,那一时片刻回不来。 鬼鬼祟祟的腰挺起来,学着尉迟千澈装模作样检查闻玳玳课业:呆鹅,这个字,抄写百遍。 噗嗤,两人差点笑仰。 苏青在闻玳玳对面坐下来,替她惆怅那些红圈圈:比起上次,倒是少了三个,有进步。 闻玳玳崩溃道:苏姐姐,师父平日对你们也是如此严苛,稍有错误,就罚? 知道内情,七年前差点赔命的苏青委婉表示:差不多。 可之前有一龙池卫传错了令,让师父大费周章白跑了一趟西岚城,也没见师父多生气下令惩处,就是说两句,罚完月例;上个月,听说龙池卫抓住几个人,跑了一个,跑的这个找来帮手伤了龙池卫,最后师父才出面解决。而且那日,师父也带了伤,结果仍是没有重罚龙池卫,反而宽恕。 苏青表示:呃,这些事,应该不能跟你写几个字相提并论。 那前日龙池卫错把辣椒当甜椒,标新立异做道莼菜笋炖橘子,师父仅仅是少食几口,就给退下了。同样是庖厨,他们怎没跟少昂哥哥一样,抽上五十鞭子 其他人犯了错,尉迟千澈都是重拿轻放,而轮到她,倒是翻了过来。 闻玳玳怀疑,尉迟千澈在刻意针对自己。 苏青额头冒出虚汗。 闻玳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在尉迟千澈眼中,世间分为两种事,一种与闻玳玳有关,触及非死即伤,另一种与闻玳玳无关的事,基本都能从宽发落。 谢少昂挨的那五十鞭,都在龙池卫传开了,人人自危,见了闻玳玳,能装聋作哑,绝不多说一个字。 况且,闻玳玳的地位,可能她身在其中不知。 所有追随尉迟千澈的龙池卫都心知肚明,直接与命挂钩,不敢有一星半点粗疏。 苏青含糊其辞道:估计是主上对呆呆心寄重望。 话赶话说到这儿,闻玳玳悄兮兮的问:苏姐姐,你可知师父将我囚禁在此,又嫌长道短,到底为何吗? 囚禁从哪儿说起?只不过是拜师后,主上以你师父身份不适再与闻叔闻婶同住,应当自立门户,再说你来翠微山的第一日主上就答应了你,不会拦着你下山,是你自己没有再提过。至于苛责,主上受的苦,任那些山下计日而待刀口舔血的龙池卫,也及不了你师父半分。相比而言,能无忧无虑的在这儿写写画画,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闻玳玳没想到平日对尉迟千澈满腹牢骚的苏青,能如此维护,一时哑然。 苏青性子向来直爽,见闻玳玳神情,也一下子意识到言多语失。 而闻玳玳生怕苏青发现自己听懂了刀口舔血四字,装傻的开始低头玩儿笔,生硬哀叹。 相互找补中。 一小盒精致的妆奁放在闻玳玳眼前。 闻玳玳无比配合装作稀奇的拿起,打开嗅了嗅:这是? 蔻丹,新调的颜色,很清淡,涂在指间,主上看不出来。 尉迟千澈自己喜欢素面朝天, 偏偏也要求她不能施丹傅粉。 有一次她悄悄点了点唇脂,尉迟千澈问她涂得什么。 她装糊涂:应是上火。 寒风瑟瑟,冰冻三尺,让她在空场地罚站,连个遮挡都没有。 若不是谢少昂陪站,苏白,苏青兄妹俩以及龙池卫轮番求情,她估计能站一夜。 临了,他像瞧蝼蚁般瞧着在厚被中瑟瑟发抖的她问:火灭了吗? 直到现在,她都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充满了阴影。 不过,摆脱了这些瓶瓶罐罐,琳琅满目的束缚,平日收拾自己倒是省事。洗漱之后,青丝随便一挽,玳花钗随便一带,就直接去找尉迟千澈上课了。 于复仇的她而言,惦记这些身外之物,委实对不起前世悲惨而故的双亲,还有那么多条人命。 第36章 将装有蔻丹的妆奁推给苏青:算了吧,师父看见定又会想法子惩我。 一说罚,苏青自然而然与闻玳玳想到同一次。 不过,听闻玳玳意思,应是对当年之事会错了意,刚打算替尉迟千澈解释。 闻玳玳突然听到长廊熟悉的脚步:师父回来了。 一听是尉迟千澈,苏青赶紧手忙脚乱把妆奁帮闻玳玳藏到袖中,推搡中硬让她收下。 等尉迟千澈端着师徒两人的饭食回来。 一个写字写的全神贯注。 一个诚惶诚恐的站在书案前恭候。 待苏青递给尉迟千澈一封信,附耳不知说了什么,便片刻也待不下去的,心虚而逃。 苏青离开后,尉迟千澈指着温热的饭菜:先吃点再写。 不管干什么,只要能离开书案,让她干什么都行,吃饭是最期盼,最愉悦的事。 解脱般一伸懒腰,给尉迟千澈布好菜,低头开始大快朵颐。 吃到一半时。 尉迟千澈问:都跟苏青聊什么了? 也没什么,看看徒儿出错的字,聊聊她在山下的趣闻,还有女儿家无足轻重的小事。 说了三样,尉迟千澈偏挑她最怕发现的一样:无足轻重的小事,是什么事? 闻玳玳担心牵连苏青,支支吾吾开始胡诌。 拿出来。 闻玳玳: 尉迟千澈已经修炼到眼睛长了一圈,耳朵遮天蔽日,什么声音都逃不过了吗? 放下碗,掏出妆奁,委着脸央求:能不能别打苏姐姐,她就是好心 话都没说完。 留下吧! 闻玳玳:? 将妆奁收起,局促不安的拿起碗偷瞄尉迟千澈,见他吃饭吃的神色如常,也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茅塞顿开,难不成尉迟千澈也喜欢?不好严明? 第28章 窗外,月影遍地,玳花随风飘散,黑沉沉的夜里,仿若星星流动。 一个蹑手蹑脚,形迹可疑,比老鼠还鬼鬼祟祟的人,出现在了尉迟千澈的房中。 只见这个黑影连鞋都谨慎的没穿,先是抬头确定屋顶无人看守,然后运用肘臂,以匍匐可笑的姿态划到了床边。 敛声屏息,不断半折起身精确自己到达的位置。 修长干净,显出浅浅筋骨的手正好因侧卧姿势,荡在床边。 奇怪,可容三人平躺的大床,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睡边,仿佛能随时下床,准备作战一样。 这种情况黑影之前不只见过一次,倒也不甚在意,反正方便触碰指尖就行了。 她如履薄冰的将手里东西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打开盖,将盖放在不易触碰的位置,又从袖中拿出一支精巧的软刷,在东西中沾了又沾。 关键时刻来了。 大气不敢出,谨小慎微的捏住尉迟千澈一根手指,开始在弧度圆润的甲上,轻飘飘的涂。 每涂抹一个,就鼓起腮浅吹一下,使其快些凝固。 两根、三根五根,换手。 一根、二根。 指尖稍稍察觉冰凉,不适的动了下。 黑影吓到,慌忙松开尉迟千澈的手,迅猛灵活缩到床下,尽量降低在屋中的存在感。 一不小心,因为钻的急,手背被床板下的木刺划伤。 闷哼! 黑影五官乍然皱起。 说不上多深的口子,但食指长度的皮掀起来,倒也是吓人。 血,在她眼皮子地下,逐渐奔流而出,酥麻的痛感迟迟缓缓涌了上来 强忍着,捂嘴,不敢细观。 幸而,尉迟千澈仅是清了下嗓子,姿势都没变,又睡了过去。 足足等了半炷香。 黑影太过了解尉迟千澈可怕的戒备心。 在儿时,尉迟千澈会是把方圆三米之外能造成伤害的东西检查一遍,夜夜不疲。 所以,她一边处理自己的伤口,一边很有耐性的等尉迟千澈睡的更深一点。 少顷,确定尉迟千澈彻底对外界干扰警惕心减弱,黑影手脚并用的从床底滑了出来。 就剩下最后三根手指,马上大功告成! 为避免他再次醒过来危险加倍,黑影动作开始加快。 最后,仅是一呼一吸间,有惊无险,全部完成。 临到这儿,黑影都没有大意,十分注意在最后关头时,手中的东西发出碰撞声。 如履薄冰,谨慎又谨慎,她按照来时的姿势,跟大蟒一样,蠕动了出去。 待门重新关合,床上的人已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没有点灯,借着景窗明净的月光将手指翻过来一看,无语赏了会儿自己徒弟送的惊喜。 桃夭色。 自然知道这东西的来去。 怪不得苏青屋后的桃花树给薅凹了一块儿。 起身先是走到刚才闻玳玳躲避的床下看了看,两滴血。 他表情复杂的陷入沉默,忽而无奈的一抿唇。 这只呆鹅,等她发现自己男子的身份,怕是他不说,她能瞎到天荒地老。 说起天荒地老。 这一世,他真能做到吗?哪怕扭转她一人的命运。 房中正好有水。 他拿起皂豆开始洗。 一炷香后。 刚打算在屋顶上眯一会儿的苏白,被烦躁的瓦片震醒。 赶忙打开瓦片,在黑茫茫中,寻到已经不知为何起身的尉迟千澈:主上,属下在。 孤今日觉得,龙池卫副统职位有些配不上你。 大半夜的,一时兴起要给他新职位新任务不成? 想来尉迟千澈最近的心情的确不错。 苏白顿时来了精神,跪在瓦片上,谦虚恭让:主上言重,属下尽的都是分内之事。苏白带龙池卫愿为主上赴汤蹈火,九死不悔。 九死。尉迟千澈拉着意味深长,毛骨悚然的音调,摘了朵玳花,一片又一片的摘掉,不知在思虑什么的摘到手中只剩下一个芯:苏青也能死那么多次? 苏白:?怎么又扯上她妹妹了。 主上不能因为万月公主找不到,就总惦记别人妹妹啊! 自七年前那件事后,他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过苏青,少在尉迟千澈跟前晃悠。当下听主上意思,难不成最近苏青又闯祸了? 头皮发紧一阵发紧:只要为了主上,为了临渊国大业,苏白与苏青兄妹二人,都死而无怨。 真的? 矢死不二。 把苏青叫过来。 苏白:。 追随尉迟千澈那么久,还是揣测不透他弯弯绕的心思。在玩弄他人情绪起伏上,尉迟千澈绝对是高手。 在这神不知鬼不觉的深夜,他可不会认为尉迟千澈是禁欲太久,眼睛出了问题,会看上自己不修边幅的妹妹。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 他想到午时苏青去找过闻玳玳,定是又做了让尉迟千澈碍眼的大事。 吓得瑟瑟发抖,在屋顶咚咚磕头:小妹无心之失,还请主上饶恕小妹。 尉迟千澈微蹙着长眉仰起头:苏青又闯祸了? 苏白:。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尉迟千澈,知道苏 白会错了意。 算了! 费劲! 明日再说吧! 于是一挥手:无事就退下吧! 虽然尉迟千澈没主动提,但为了防止哪天突然被绕着圈子归总算账,将故意装瞎的事汇禀:属下遵从主上先前的旨意,翠微山任何地方都不对呆呆姑娘设限,不知方才放呆呆姑娘进寝室可对? 尉迟千澈拢了拢微敞的领子,明晰的喉结抖动,瞧着甲上洗不掉的丑东西第不知多少次轻叹,用袖口遮住,不想再提:让你们追寻其中的一波人,可从鬼鹰村离开? 看来算是翻篇。 积极道:属下本预打算明日禀报,那拨人应是把鬼鹰村外当了分寨。今日送消息的兄弟说,那拨人的大当家正代手下砌墙,貌似有持久战的打算。不过,属下看那大当家并没有伤害村民的举动,先前有两次城中官兵又来寻事,还是他们大当家给胡搅蛮缠轰走的。算来,他已在鬼鹰村守了七年,主上还是不打算见吗? 如有隐忧,尉迟千澈将手中的花心又一根根仔细分开,整齐摆在景窗上:死缠硬磨的毛病,倒是难改。 苏白:主上认识此人? 老熟人。 他凝望了下闻玳玳寝室的方向,又若有所思拍掉指尖的粉末。自言自语:有些关系是时候该牵扯下了。 第37章 苏白有点费解:属下倒是认为松竹楼一事他什么都不求,默默主动助了我们,至今也没个大动作,不时又帮鬼鹰村解围,应是想做个投名状,归并我处。 归并。他压根儿就不知我的身份,谈何归并。你莫要将他想的太出息。 苏白:这。那主上。 孤想起来,上批送到鬼鹰村融的金银,为何还没送来。 乾陵中的金砖、银砖需要懂行的人重新融化提炼,做成方便使用,可以正常流通的钱。 养那么多死侍,花销巨大,军饷半点不可耽搁。 平日每三个月便可送来一次,这次距离上次已相隔了四个月,期间也去催促过,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禀主上,属下亲自去看过,石烛的头疼病又犯了,无法全神倾注制钱,现由他唯一的女儿石九笙代劳。可能刚刚接手,不熟练,所以慢些。 他女儿并非龙池卫之人,可靠? 苏白想起石九笙就不知联想到什么,一言难尽道:主上放心,除了毛病多点儿,做事算是稳妥。 主仆正说着。 房门不轻不重的急敲。 苏白一个跃身,从景窗翻下,去替尉迟千澈开门。 是守在山下的龙池卫。 呵斥:何事敢乱了规矩,越级直扣主上的房门? 送信龙池卫从速解释:是太傅,主上曾下过指令,但凡涉及太傅、呆呆姑娘的事,可直报。 尉迟千澈一个心切的转身,因为幅度过大,袖袍挥洒了那些被自己整齐摆放在景窗之上的花芯,漾起清香。他凝重忐忑,从月光之下走到直至看不清面孔的黑暗之中:说吧! 送信龙池卫:太傅薨了。 苏白一震。 尉迟千澈超乎其常的冷静:因何? 明明上个月去探望还好好的。 送信龙池卫:太傅年迈,忧思妻儿、临渊复国成疾,最终担不了千钧重负,郁郁寡欢,喝酒坠湖。 苏白咬牙切齿:守着他的龙池卫都去哪儿了? 十六个顶尖高手,看不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送信龙池卫委屈:都跳湖了,除了守在太傅宅子的四名龙池卫,其余跟随的十二个龙池卫随后就去救了,可太傅拼命挣扎,不让救,一直在说。 地狱呆够了,老夫想回家。声线平静,带着股刺痛直击灵魂的力量。 又提前了,提前了一年多。 只要他提前完成预知的事,轨迹便会提前。 他越想往前冲,死亡就会想尽办法越过他。 哪怕如此保护,也逃不过命! 苏白跟送信龙池卫齐刷刷一头雾水好奇尉迟千澈怎会知道。 然后呢?就不救了?苏白用剑柄赶紧提醒龙池卫说明白。 送信龙池卫:太傅老迈年高,酩酊大醉。可他毕竟是主上的老师,除了才华,功夫更是一绝,那招斩魂在水下施展,任他们用尽办法,也没打过。 你! 我知道了。尉迟千澈截断苏白的训斥,没有惩处的意思。 苏白简直不可思议,太傅是尉迟千澈自出生就被先皇指定,哪怕临渊国覆灭,太傅家人受牵连无一存活,也从未放弃过对尉迟千澈的教导,亦师亦父,高风峻节,廉静寡欲。 所以主上才敢将只传储君的战魂剑法与太傅一同研习。 太傅一直陪着主上东奔西颠,居于西岚城。 太傅本意是要替主上看看这灭了临渊的紫殇国,到底能强多少,强在哪里,分析局势。 谁能想到,他看似强大,胸怀广阔的外表下,竟也会有极端的孤独。 主上,太傅的后事。 明日随孤下山,祭拜,送葬。 事到如今,苏白也不敢贸然说身份暴露的劝谏,只能赶紧下去安排,好好布防刚要拽着送信龙池卫领命退下。 记得把呆鹅叫上。 ----------------------- 作者有话说:闻玳玳:涂个指甲油,师父心情美美哒。师父心情美美哒,才能传授功法,学成功法后唰,反杀!简直完美! 第29章 清晨,宁静淡雅的阳光合着正浓的花香,轻纱似洒落在懒洋洋睡了个好觉的闻玳玳脸上。 她睁了睁眼,想起昨夜做的事确定没有留下破绽后,心切的赶紧起床要去看看尉迟千澈反应。 正要起身。 嘶! 手用力撑床时,手背带来的辣疼,让她陡然想起自己的伤口。 这可不行。 要赶紧找个东西遮挡下,倘若被尉迟千澈发现,他那兜圈子套话的本事,不出三句就能让她和盘托出,老实交代。 可恰好伤在右手,日日写字,怎么掩盖呢? 水袖的袖子长些。 亦或者用块帕子缠住,说自己最近体虚,用来擦汗? 都不怎么合适。 正绞尽脑汁。 传来叩门声。 呆呆姑娘醒了吗? 是少昂哥哥,能下地了? 对,谢少昂心思细腻,定有化险为夷的办法。 她激动的打开门:少昂哥哥,伤好了? 淡然高华,挺拔俊雅的人,还是那身不改月牙白束身束袖的长袍,只不过又加了件乌墨色的披风,平日那么爱笑的人,今日一脸沉凝:好些了,就是走的有些慢。说完,将手中一件与龙池卫差不多款式,通体月牙白长裙和一件墨色披风递给闻玳玳:今日主上要带姑娘下山,穿这件吧! 下山? 巨大的惊喜迎面扑来。 看来尉迟千澈猜到指甲的蔻丹是她的大作,不但没有气,心情还十分愉悦? 愉悦到终于要让她下山逛逛,不再锢着她了? 不过,下山就下山,穿这么丧干嘛。 闻玳玳狐疑不解的接过来衣服:这是要? 隐藏身份 尉迟千澈都躲了多少年了,还有人那么执着的找他? 谢少昂没有透露:呆呆姑娘稍快些吧,主上已经在等了。一句话说的似有愁肠百结在胸口凝滞不得发泄。 闻玳玳郁闷的关上门,嫌弃一番晦气的衣服,权当忍辱负重对自己忍耐力的考验。 印象中前世,貌似在自己十四快要及笄的年纪,尉迟千澈彻夜不归过一次,貌似就穿了件这种颜色的长袍。因为平日他总穿玄色的缘故,所以冷不丁换了个颜色,她瞧着新鲜,故此印象深刻。 那次,他第二日黄昏归来,指骨上鲜 血淋漓,皮肉乱翻,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把自己折腾的完全没了平日总端着的高傲模样。 回来后,不倦不困,不喜不怒,只扔给她能砸死人的一摞厚书命令:背! 当夜,不眠不休的闻玳玳挑灯给他背了一整夜。 连续七天,尉迟千澈又聋又哑,跟灵魂出窍了一样,要么单个蹦字,要么折腾她,要么神出鬼没的把自己关起来发呆。 闻呆呆权当是尉迟千澈在青楼没把客人伺候好,受了天大委屈,拿她发泄。 而今,早就无意从龙池卫只言片语中得知,尉迟千澈已很久没去过松竹楼了,至于因何,应当与那日灭了悬星会有关,松竹楼中的琴师跟舞姬全部归顺于龙池卫,至于小童的去向,貌似在山下,她未曾见过。 重新赋予新身份的琴师和舞姬,在他们来来往往上山中,她见过几个眼熟的,对阵训练时身手不凡。曾经的妖娆媚态,不堪一击,仿佛换了身份跟换了个人似的,气冲霄汉,力敌万夫,无论男女,那股缠绵于身的阴柔气消失殆尽。 让她一再有了错觉,说不定他们本就是龙池卫,只不过因为尉迟千澈暂时屈居人下,蛰伏于偌大的松竹楼。 如果真是这样就有趣了,毕竟造反,指望几百龙池卫绝完全不可能的,难不成更多的龙池卫分散各地,分散各行,用融入百姓生活的方式掩人耳目? 呆呆姑娘,好了没有,时辰到了。 时辰? 什么时辰? 闻玳玳边系着披风出来:少昂哥哥,到底是什么事呀? 谢少昂先是打量了番闻玳玳正合身的衣裙,暗叹,主上当真辛苦,自小为闻玳玳准备衣服,连量都不必量,一双眼睛目测,尺寸就没错过。略略帮她整理了番领口,拢拢拍拍披风褶皱,特意费心嘱咐:呆呆姑娘,勿要再问了,等会儿也勿要问主上。至于是什么事,到了便知,反正不会害你就是了。明白? 听意思,尉迟千澈不太高兴的样子。 她什么事都不知道,挂上与谢少昂同样的凝重也不合适,索性,垂着眸,做面无表情就好了。 第38章 山苑外的广阔空地。 尉迟千澈带着一众与谢少昂同样衣着,乌墨色披风的龙池卫,四五百人浩浩荡荡,齐刷刷冲闻玳玳看过来。 各个卓尔不凡,自骨子里散发着如戛玉敲冰般凛然正气,掀起磅礴的浩然英风,让闻玳玳不由的怔了证。 先前龙池卫训练时,她不是没见过这么多人。 可那都是要么从旁边路过,要么给尉迟千澈送个东西,转身就走。 现今这阵仗,是打算齐刷刷把她给看死吗 到底是个姑娘,一时有点拘谨不知该迈哪条腿,要没点像尉迟千澈常年浸染的承受力,普通人真受不了近千只眼睛的打量,毛骨悚然都是轻的。 认为自己还没练到尉迟千澈那般坦然,愣是定在门槛内,腿僵的出不来了。 仅仅一步之遥,门槛外的尉迟千澈,今日破天荒的也穿了与龙池卫一样袍子,相比之下,他身上的白,更纯正些,与自己身上的白裙,倒像是同一种布料。若不细瞧,真不容易发现,师徒二人的披风的黑色也与他人不同。 龙池卫是乌墨色,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灰,唯独她跟尉迟千澈是朱墨,黑的死气沉沉,见不到一点杂色。 更风仪肃穆,有势位至尊的意思。 许是见只及胸口的人被吓到,对苏白使了个眼色。 苏白领会,转身对所有龙池卫伸出食指跟中指,做了个交叠的动作。 龙池卫领会,齐整划一,全都转身回了头。 昨晚除了把手磕到,连腿也磕了?欠收拾的声音催促。 糟糕! 一大早总是在想尉迟千澈的事,忘了遮掩伤口。 听尉迟千澈口气,怕是她进屋起就已经知道是自己了。没出声,无非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要干嘛。中途轻哼,就是故意吓唬她。 也对,她是如何有自信认为能瞒天过海。尉迟千澈若是迟钝,他分分钟早就被暗杀了岂能活到现在? 当然,也可以认为是他明明很喜欢,但不好宣之于口,所以任她为之。 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不好细聊这些女儿家的事,一会儿到了马车之上再说吧。 装作没听懂道,马屁道:是徒儿大清早见到师父,欢喜的迈不动腿了。 压根不信的尉迟千澈,今日可没什么心情像往常那般揶揄两句逗逗闻玳玳,伸出一只手不等她反应,直接把她给牵了出来。 闻玳玳就那么任他包裹着自己的手,紧随其后,穿越龙池卫人海。 不知是日光还是眼睛出了问题的缘故,挺拔翩然的背影周围仿佛陇上层深浅不一的光晕,压抑沉闷,茫然虚浮。 难免让人错觉,住在这具躯壳中的灵魂已认为挣扎毫无意义。 尉迟千澈这种无坚不摧,难以找到弱点的人,居然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要怪尉迟千澈平日将情绪掩藏太好,她根本无从发觉。 很快,师徒二人走到悬崖边。 尉迟千澈在闻玳玳前慢慢蹲了下去:上来。 闻玳玳明白过来:师父是要背徒儿下去? 没回答,等同于默认。 碍于眼下的气氛实在死气沉沉,诡异到起鸡皮疙瘩。 她没扭捏,爬上尉迟千澈的背,搂紧被高领环绕的脖颈。 原以为下崖会有个缓冲,比如说,让她抱好,搂紧。 尉迟千澈不怕疼似的三两步横越荆棘,随便寻到一根藤蔓就跳了下去。 嗯! 闻玳玳虽然早有心理预设,但还是在奔向万丈深渊时,发出实在忍不住恐惧的声音。 尽管这声音不大,压的足够低。 在跃下的那一瞬,本能的,她整张脸埋藏在尉迟千澈宽阔的背上,死死闭住了眼。 她没敢多看尉迟千澈是如何在岩壁上跳跃,偶尔试着尉迟千澈很有分寸的托举一下她的腿。 功力深厚的好处,仅是略微颠簸四五下,就稳稳落到了石阶。 好了。 闻玳玳心惊肉跳的抬起眼皮,视线所及皆是刚刚发芽苍老的大树与群山环绕。脚下石阶,没有印象中阶梯的弧度,宽大,是直上直下,仅容一人独行。若是不幸踏空,连个缓冲都没有,直接摔成肉泥。 就在这时,尉迟千澈做了个让她奔溃的举动。 单手一拎,不管闻玳玳愿不愿意,将她放了下来。 闻玳玳刚要抗拒。 尉迟千澈道又将手伸了出来,轻轻往前一拽算是提醒牵着她走。 就算闻玳玳踏空,高大的人走在前也会挡着她,更别提身后个个武艺超群,浩浩荡荡,以臂护持的龙池卫。 说白了,就是死谁,都不可能死她。 奈何,对于从来没有怕过爬过玩儿命山的闻玳玳,还是走的心惊肉跳,一边像幼儿走的蹒跚学步,一边自省,到底何年何月,才能凌于他之上,将仇报了。 似是时辰不允许,到达一个转折小片树丛空地时,走在最前的尉迟千澈又蹲了下去。 从善如流,闻玳玳心领神会一把从后搂住尉迟千澈的脖颈,轻盈一跳。 尉迟千澈自如接住。 石阶陡峭,背着她的人无需任何搀扶借助,走的如履平地。 莫名,闻玳玳觉的踏实。 反正龙池卫不近不远的跟着。 闻玳玳趴在尉迟千澈耳边小声问:师父今日心情不好?可是因为徒儿自作主张给您涂了蔻丹? 沉默。 是颜色不喜,还是不喜蔻丹? 沉默。 索性换了个话题:师父要带徒儿去哪儿?为何人人要穿成这样?就好像......。 脚步一停,终于开了尊口:好像什么? ----------------------- 作者有话说:十七来报到啦! 碎碎念:最近两天被牙疼折磨的半张脸都麻了,更文严重受阻。吃药无效后,无奈去了医院,发现是横长了枚智齿,把相邻的好牙顶穿个洞。幸而是位温柔帅气,一米八大长腿的小哥哥接诊治疗,不然看牙恐惧症 都要犯了。 今晚继续呀! 第30章 就像是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有些不常见,也不知到底蛰伏在哪里的龙池卫,日日不重人,连绵不绝的去书房跟尉迟千澈禀报一些最近新朝的动作以及哪些权势,曾经旧部的细琐之事。 反正尉迟千澈是一点也不避讳她,能听的,不能听的,都让她听了。 当然,其中也有就算是敞开让她听,她也听不懂的。比如君臣之间的密语密令,并非她一朝一夕就能当即理解。 心知肚明他们整日为了什么打转,可在尉迟千澈跟前,她还是要装着一知半解,否则被提前灭口,也犹为可知。 言明执行任务,本是想等尉迟千澈亲口告诉自己,今日到底去做什么,还都穿这么丧。 结果在听她说完后,他又不沉默了。 想起谢少昂的叮咛,又见尉迟千澈跟修闭口禅似的装聋作哑,索性她早晚会知道。好不容易下趟山,先趁自己心情好,就不触他逆鳞了。 和谐的,师徒二人再无交流。 闲花淡春,峻山秀水,莺啼当喧,软软的阳光洒在她与尉迟千澈的身上,随着微风一遍又一遍漾过她的发丝,暖暖的,很舒服。 微乎其微的颠簸,跟儿时的摇床一样,晃来晃去,催的她想睡回笼觉。 忍不住的,在尉迟千澈背上打了个哈欠,想着反正不用费尽心思跟他说话,这么高的山下去还有一会儿,若是不睡一觉都对不起他给自己当牛做马。 理直气壮带着他对她的亏欠,找了个舒服的趴姿,眼睛就那么自然合上了。 耳边均匀的鼾声,迫使尉迟千澈停下脚步。 他娴熟的将自己披风,反向将背上的小人重新拢盖严实,又担心晨曦风凉,让紧随其后的苏白,把闻玳玳披风上的帽子将头包裹,只露出口鼻。 确定密不透风,一行人才继续脚步不停。 期间,用了点轻功,约一个多时辰,下山。 等闻玳玳再睁开眼时,发现已经在马背上了。 谢少昂口中的马车呢? 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应该是从宽阔的背上,何时被他移到了结实硬邦邦的怀中。 颠晃有些酸麻的手,岁掀开头上的兜帽,睡得有点发晕,凝神观察才发现这是去西岚城的方向。 不是鬼鹰村? 上次初进西岚城,就让她看到了屠肠斩肺,血流成渠的场景,差点送她提前归西,不知今日又是去干什么。 闻玳玳莫名有点慌,总觉着能让尉迟千澈亲自出山的,估计都是大动作。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跟上的龙池卫仅有苏青、苏白、谢少昂三人。 其他龙池卫呢? 明明都跟着下山了。 睡醒之后的事,需要为师重申吗? 第39章 闻玳玳无缘无故被劈头盖脸的一凶。 几乎条件反射。 麻溜的从马背的行囊中找到自己的水袋,灌下几口水,润了润嗓子。 然后开始整理一路上擦蹭有点乱的发髻,起了褶皱的裙摆,确定仪态端庄后,挺直腰背,一擦口水:收拾好了。 另一个包中有颗鸡蛋,吃掉。 经这么一提,晨曦起床,没停歇赶路的她连口早膳都没用过。 低头去扒拉脚边的包,有个被层层包起来的大球,应该就是鸡蛋了。 从她小,但凡尉迟千澈要把什么吃食保温,就喜欢一层又一层的包裹。 习以为常的打开,果然还带着淡淡余温。 咦? 一个? 只有一个鸡蛋? 论及时辰,尉迟千澈肯定已经吃过了,可他分明知道她的饭量,一个鸡蛋怎么能饱? 师父没等她说完。 有什么就吃什么,勿要让为师听见你的废话。 扁扁嘴。 心情不好,何必要牵连他人。 算了,总比没有强。 一个鸡蛋,三两口下肚,又灌水漱口后,身下的马蹄开始明显加速。 越来越快,直到急驰狂奔。 颠的闻玳玳刚吃进去的鸡蛋,差点儿吐到马脑袋上。 到底是有什么事,能让一向喜欢将任何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他,浮躁飘摇,心如芒刺,火急火燎。 答案很快揭晓。 一行人停在了喧闹的巷口。 狭窄,拥挤,挑担赶路,摆摊卖货,家禽乱飞,孩子吵闹,都拥挤在了这个两边破旧而古朴,长满青苔,估计都是贱民才会住的院墙边。 闻玳玳从来不知在这偌大繁华的西岚城内,竟然有比鬼鹰村还要穷困潦倒的地方。 许是他们一行人气质与此处太过格格不入,不少住在这里的邻里开始指着他们窃窃私语。 早早带上帷帽,无论男女皆都遮住了面容。 谁也不会在意周围的人在说什么,走路带风的继续往更深处赶。 扭扭转转最偏僻的一家,人还未到,就已听见里面隐隐克制的哭声。 是? 丧幡随风飘摇,竹林影影绰绰,破旧屋檐下的惨白灯笼,让刚露出云端的太阳,又沉了下去。 光线的隔离,仿若两个世间,这巷子外有多繁华,多喧闹,多生机盎然,温暖无边,此处就有沉闷枯寂,森然凄冷,肃穆阴暗。 有人过世? 什么身份? 值得尉迟千澈亲自吊唁探望? 小小的园子里,除了帮忙的龙池卫,另站了满满当当身份、年纪高低落差较大,形形色色的人物。 有渔夫,有绣娘,有卖酒掌柜,有占卜的道士,甚至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有画师,有武将,有官员,有商贾。 没有相互巴结,没有相互嫌弃,甚至连相互攀谈的都没有,带着千钧重负,或抹泪,或不语,或连连哀叹。 闻玳玳更好奇了,这亡去的人到底是谁? 快步流星。 许多人见到尉迟千澈,彷如吃了一颗定心丸,纷纷挺起了腰板,在毕恭毕敬的注视下,师徒二人进了灵堂。 无字牌位。 这又是什么意思? 两个蒲团,尉迟千澈在前带着跪了下去,两人微微错开,她在其后不明所以,也跪了下去。 园中的所有人都聚拢过来,郁郁沉沉,跟着师徒齐刷刷一起跪拜。 毛森骨立。 作为将来临渊国的女帝,尉迟千澈居然毫不迟疑的屈尊磕了下去,一个,两个,三个。 身后那么多双眼睛盯的死,作为他徒弟,自然也不能干愣着。 紧随其后,闻玳玳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不知是师徒二人磕头磕的勾起在场人什么回忆。一时,背后轻轻的哭泣声相互传染起来,高低起伏,绵延悲伤,让人愈发喘不上气来。 闻玳玳有些胸闷。 不想再被勾起上一世悲惨回忆,不管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方才祭拜的是什么人,只想赶紧离开此处。 正随着尉迟千澈起身,找个理由出去逛逛也好。 尉迟千澈阴脸摁住她:再磕三个。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说什么问什么,一咬牙,行。 拜后,又是三个头。 结果,又是刚刚站起身。 再磕三个。 九个头? 闻玳玳不走了,非要去看看棺中的人是谁,难不成是皇帝吗? 值得她去三拜九叩? 站在的一旁的尉迟千澈似是见她犹豫了。 丁点都忍不了的,抬脚从后面猛的一踢闻玳玳。 扑通下去,跪的比方才更虔诚了 后槽牙都快要咬烂,好,她磕。 但这笔账她要记下,先前伺候尉迟千澈出天花,自己意外搭进去,有幸又被尉迟千澈及时救了过来那次,二老激动的各给他磕了三个头。 加上今日平白无故的九个,尉迟千澈已欠了她十二个。 早晚让你给我磕回来。 咚! 咚! 咚! 直接把脑门儿给一次性磕到位,磕的紫青渗血。 没起身问尉迟千澈:师父,还磕吗? 尉迟千澈无情无绪,又恢复不言语模样,给闻玳玳指了指供桌旁,正是苏青与龙池卫女子在抹泪烧纸的位置。 闻玳玳蹭过去,跪在蒲团上,终于可以稍作调整。 苏青递给她一筐纸钱。 闻玳玳学着他人的样子,一把又一把的把纸钱放在火中,等待化为灰烬。 本预要问郁闷的事。 可今日连苏青真情实感哭哑止不住抽泣的模样,纠结半天,忍住没开口。 两炷香后,跪倒发酸的膝盖,终于熬到丧宴开席。 按照鬼鹰村的习俗,怎么说也要十桌起步,虽吃不上什么美味佳肴,全是冷盘冷菜,但至少能填饱肚子。 而这。 五口大锅,里面乱七八糟什么菜都有,一人一碗油水乱炖菜,随便找个墙角就给结伴解决了。 纵使在家,闻玳玳也没吃过这么差的饭食。 最高的礼待,最简陋灵堂,最难以下咽的冷炙,吃的她一边咀嚼,一边想呕。 苏青端碗走了过来,用比她高一点的身子挡着,东张西觑,从怀中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快些吃了,能顶一会儿。 肉包? 这可是对逝者的大不敬。 更何况尉迟千澈看起来已经不是简单重视这逝者了。 说来说去,与她有何干系? 尉迟千澈越不顺心,她应该越舒爽才是。 大快朵颐分三口咽下,虽然凉透,但仍然美味的肉包。 苏青见闻玳玳不留痕迹的吃下,才端着碗站在她身旁,依着墙,丝毫没有嫌弃的一口接一口的吃起来。 见苏青心情好些了,将没动几口的碗放到一边,刚打算问心中疑惑。 就是那么巧,苏白寻过来了:主上让你过去。 一听尉迟千澈名字,先前那么泼辣的人直接成为惊弓鸟:何事? 碍于闻玳玳在,苏白说的含蓄:要钱的事儿。 金银砖铸币,拖拉太久。尉迟千澈下山,忙完太傅丧葬的事,自然还有这件。 苏青意会:平日不都是你去催吗?叫我干嘛? 还不是新换的主家太棘手,难伺候,恰好你经常给她爹医治旧疾,你有恩与她家,能多说上两句。难不成你让主上亲自去要? 哥,我能不能不去?苏青百般不愿。 没有钱,你与我,主上,那么多兄弟,喝西北清凉风? 等等。 什么意思? 要钱? 难不成。 不会是自己想的那层意思吧。 先前听说过,有些老人无儿无女,若是有钱,便可雇人守灵哭丧。 而这些被雇之人,一般比真儿真女哭的都要悲愤专业,恨不得感天地,泣鬼神。 她一直好奇尉迟千澈的钱财从哪里来,到底是何营生能养那么多人。 先前是勾栏瓦舍,如今不做,改哭丧了? 逆天的思路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他到底还有多少挣钱手段可以惊掉人下巴? 堂堂女帝,哭丧赚钱,养龙池卫? 在兄妹二人的争执中,幽幽的声音飘过来:这次的钱,很多吗? 苏白一愣,以为闻玳玳成日待在尉迟千澈书房,理所应当知道些支微末节,点点头:多,能解决龙池卫三个月的吃穿用度。 ----------------------- 作者有话说:呃,半夜更,也算更了! 预告:今晚明晚都在《与宿敌失忆后,第二人格觉醒了》那边超长番外更新,周四下榜后,周五再来更《绝望的遗愿》,小仙女们不要跑空哟! 第40章 第31章 解决龙池卫三个月的吃穿用度? 闻玳玳打量破破烂烂,倒算是干净雅致的地方,真是看不出来,逝者够有钱啊! 怪不得尉迟千澈能纡尊降贵,来做有辱皇族脸面的事。 也对,为了蛰伏,连勾栏瓦舍,嫁入她家结阴亲都不放过,哭个丧,相比之下,怕是还要清高些。 禁不住胆大包天的想,眼下凭一己之力搞垮他,怕是不可能了,闻玳玳已经接受这个现实。 若是她带上说服力强的证据,进皇城揭穿他的真实身份,让其忍辱负重十多年的复国阴谋功亏一篑,他的打击能有多深呢? 滋时,尉迟千澈被大卸八块,剁碎喂猪。 呆呆姑娘 呆呆 呆呆姑娘 呆呆 正臆想的振奋,被苏青、苏白叫回神。 呆呆姑娘,此处不适喜眉笑眼。 闻玳玳赶紧捂住嘴,幸而无人看见,随口道:方才只是在想,身为徒弟能为师父解吃穿用度之忧,那该多好。 苏白、苏青兄妹二人愣怔的一对视。 苏青正好不想接这担子:呆呆想去试试? 苏白当即呵斥苏青:勿要胡闹,呆呆姑娘是局外人,如何去执行任务? 有关尉迟千澈的身份,闻玳玳已经在刀口浪尖上,横竖距离自己死期还有四年,不如就戳破隔膜,不再装傻,尽自己所能,深入了解,掌控局面,不再被动,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像方才想的那样,收集有力证据,找强大的后盾,一起弄死他。 苏青见逃不过,刚要悲催认命。 闻玳玳挺身而出:玳玳既是师父的徒弟,又怎是局外人,让玳玳去试吧! 苏青没白疼闻玳玳的握住她手,差点落泪。 苏白想到主上本就想找个机会坦诚身份的事,不如推波助澜一下,也未尝不可。毕竟这要钱的任务,本就没什么危险,动动嘴皮的事。 然则,苏青指天骂地的性子若是去催工要钱,倒是能把那位造币的大爷镇上一镇。 闻玳玳从小就柔柔弱弱,说话做事也慢慢吞吞,平日谁也不敢得罪,谁也让着的性子,若是去了被气哭,主上怪罪下来,指定强撸他副统之职,不是多么在乎官位,而是此等冒险不值得。 深惟重虑:不妥。说完没有片刻耽搁,拽着死不情愿的苏青:你不去也得去。 目送兄妹二人远离。 已经打定主意的闻玳玳怎会轻易放弃,悄悄跟了上去。 混迹于吊唁人群,等兄妹见完尉迟千澈出来,她就借机跟去,滋时木已成舟,只能带她一起。 等待时。 耳边不乏各种惋惜之声。 一个敦实的官员哀叹:你说说,昨日徐老怎就想不开去跳湖呢? 锦衣华服像做古玩生意,年过花甲的掌柜,摸了把胡须谨慎道:当初,他可是你我同僚中,最豁达,眼高于顶之人。如今被逼的跳了湖,看来连徐老都不看好那条路了,不知同僚们可还打算继续走下去? 怎么,你想叛?黑壮拿剑的武夫瞪起浓眉大眼。 莫急,莫急,徐老一薨,同僚都不好受,这不是相互倾诉,商出个齐心协力的法子嘛。说句难听的,咱们上面那位如今翅膀已硬,就待时机,徐老也算是功成身退。一会儿出殡,就好好送送他吧,莫要再拿这些事烦他。打圆场的是个同样身穿官服,目光炯炯,却面色苍白,一句话咳三咳,仿佛能随时把自己能给送走的高瘦中年男子。 病秧子男子说话仿佛很有份量,三人都神色各异的闭上了嘴。 在一边听迷迷糊糊的闻玳玳,简单得知了今日面子足够大之人的身前事。 姓徐; 年纪不小,看同僚至少过了花甲之年,且是德高望重之辈; 之所以活的潦倒,郁郁成疾,估计是因为贪墨被罢黜官职,然后受不了落差最后自戕。 无妻妾子女吊唁,全是形色不同毫无血缘的人,估计是罢黜后,想积德与人为善,又或利益牵扯。 不知方才那几个人说的走下去、走不下去的路,估计是贪墨之路。且听意思,贪墨之路上,还有个重要人物,徐老于这重要人物有恩,难不成能养龙池卫三个月的银钱,是重要人物出的? 通常都要停灵七日,亦或者最少三日才可出殡,昨日刚除了意外,今日就急急匆匆下葬,到底为何?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其中定有端倪,尉迟千澈亲自来,怕是不仅仅哭丧那么简单,这也就是苏白为何不让自己 插手的原因。 闻玳玳被自己一番有理有据的推论震惊,尉迟千澈的强大,现在已经超乎了她的认知,她甚至无法想象,无法知道他手下到底有多少人马,多大的力量,多大的底气,养如此多人的钱,又是做了多少无法描述的营生。 若是不管过程多腌臢将钱要回来,是否等同于正式接触他复国秘密的第一步。 一步步成为他最信任,不可或缺的人,等待一个力量,等待一个足够能与他对抗的时机,然后痛痛快快的釜底抽薪。 哦吼,想想就痛快。 不多一会儿,苏青喜笑颜开的出来了,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改方才垂头丧气。 尉迟千澈那张嘴,利用人时,通常说话跟摸蜜一样,清甜又回甘无穷。等利用完了,捅刀子都是轻的,然,若是刚捅完刀子,又需要再利用一下,他转头就带着最发自真心的笑,与让人以为是误会感激涕零的关怀,一鼓作气,重新提他卖命。 一颗心被蹂躏的七上八下,反反复复,跟生吞了五石散一样,最后在他的掌控玩弄下无法自拔,无法逃脱。 她见谢少昂在忙下午发丧的事,估计与他说了,定也会跟苏白一样,不让自己插手。反正眼下无人看着自己,龙池卫们都在各忙各的。 于是乎,她悄悄跟上了苏青。 幸好苏白没有一起去,不然以她拙劣的跟踪,肯定会被发现。 只见苏青翻身上马,方向大概是要出西岚城。 幸好前世尉迟千澈在她及笄之年,生辰礼便是教会她骑马。 虽然骑的稀碎,追人应该够了。 第一次,在没有尉迟千澈死亡凝视看护下骑马,原来是那么的爽! 跟跟停停。 竟然回了鬼鹰村。 绕过了家屋后,往石铁匠家去? 一个做菜刀连剑都不会铸的铁匠能有多少钱? 眼见着苏青进屋子,闻玳玳正想跟上去,来个木已成舟,反正也赶不走他。 怎奈,肚子不争气的呼噜起来。 糟糕,肯定是丧宴油太大,想拉肚子。 她第一反应就是回家解决,可是多年不回家,怕是寒嘘问暖,问东问西,一时半刻无法脱身。 寻了寻稍远些,但是也能时刻关注石铁匠门口茂草高林隐蔽之处。 肚子又是别扭的一叫。 不行,实在憋不住了。 须臾。 痛快解决完毕的刹那,忘记带布帕,瞧了瞧地上带着沙粒灰尘的树叶,又实在下不去手。 从小跟着尉迟千澈瞎讲究有关,这种情况以后,都是用干净柔软的布帕。 正纠结着。 一个诡异的声音传来:我这有草纸,用吗? 谁?转念,闻玳玳惊喜欲狂,她差点忘记这个石铁匠的女儿,前世给她通风报信,让其快逃,但是已为时已晚的石九笙。 对于没朋友的闻玳玳来说,石九笙算是交集颇少,交情缘浅,但仿佛每次的出现,都能帮自己逢凶化吉,唯独最后一次。 借草纸的情景,理应是一年后的夏季发生。前世尉迟千澈破天荒耍酒疯,大半夜检查她功课,直至天亮才睡下。 她恼怒跑出家门,被内心某股力量禁锢束缚,又不敢走太远,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咒骂尉迟千澈,激动了连玳花簪都拔出来解气扔了出去。就那么正好,砸在了草丛密林拉肚子的石九笙头上。 当时石九笙嬉皮笑脸的说:谁捡到就是谁的。仿佛在昭示听到了她的秘密,要用点东西交换。 第一次不知道丢玳花簪后果的闻玳玳唯恐被认出,没理会身后的叫唤,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但她当时的一念之错,尉迟千澈勃然大怒,要罚她七日暴晒,和跪七日祠堂。 幸而当夜,石九笙寻了来,将簪子还给她,见到没什么精神垂头丧气的闻玳玳,当下明白了什么。装作一无所知的跟尉迟千澈扯谎:这位姑娘听闻小女家会养护补缺饰物,现已完成,您这边过过目,若没什么问题,就把帐给结了吧! 那簪子原本的确有些磨损,细看还有坑洞,都让石九笙高超的手艺给复原了。 第41章 失而复得的簪子,让尉迟千澈的怒火明显消了大半。惩罚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时兴起的仗义,为人却又比尉迟千澈更冷血现实又离奇古怪性子,与她还算合得来。 没记错的话,不知为何,尉迟千澈折麽她的暴风雨提前了一年多,恐怕与徐老之死的营生有关。而且那时看他不善的神情,现在想来,与石九笙应该也是认识的。方才苏青要债的地方又是石九笙家,不如再用簪子做引,结识一下? 徐老陵前,多出来两个深坑。 苏白,谢少昂跪的颤颤栗栗。 再找不到她,你俩就自己跳下去,给太傅陪葬吧! ----------------------- 作者有话说:屎友上线! 第32章 嗖! 一根玳花簪精准的掉进。 递纸的石九笙僵在原处,喃喃自语:姑娘,谢人,没这么谢的。 我没说送你啊!闻玳玳从呆若木鸡的石九笙拿过草纸,将自己弄利落后,拨开草丛,发现同样已经起身,低头非常纳闷的石九笙。 与记忆中的圆润福态,灵动的清秀五官硬是凑出就算是天塌地陷,也绝对不会呈现第二种表情的模样重叠。 前世,石九笙是闻玳玳见过情绪最稳定的人。 比如现在。 闻玳玳顺着目光,才知道自己扔到了哪里。 几只苍蝇已经粘在了上面。 呃! 那个! 不是应该扔石九笙头上吗? 忍着恶心,闻玳玳从容淡定从黏腻污秽中拿起玳花簪,随便在土里擦了几下,拿到仍旧面无表情,连后退,眼睛都没眨,只有视线移动的石九笙跟前:听闻石家有个会修复养护、补缺饰品、心灵手巧的女子,想必就是姑娘,不知可否能给养护一下。 石九笙也是个神人,在这种瞠目结舌的情形下,没觉的闻玳玳是不是有病,竟然一点头,平静问道:姑娘是? 村头闻家,闻玳玳。 闻家。 石九笙晓得了眼前这位大人物是谁。 重复了一遍:闻,蛋,蛋。 曾经在石九笙口音上纠正很多年,已经不想再做无用功的闻玳玳: 而后石九笙声线平直的补了句:主上的徒弟。 闻玳玳:。 她从来不知道石九笙居然是龙池卫,怪不得前世消息那么灵通。 原来石九笙一直知道她,这就不奇怪前世石九笙怎么把簪子及时送回去,还恰到好处的用谎言帮尉迟千澈熄了火。 别的龙池卫帮自己,闻玳玳尚且知道是因为与尉迟千澈的师徒关系,摄于官职,摄于威严,摄于权利。 石九笙不像是。 一个念头跑出,自相识起,每一次助她解困解围,貌似都能暂时缓和自己与尉迟千澈的关系。 证明什么? 证明石九笙很了解尉迟千澈,甚至比她这个徒弟都有了解。 而今日看,尉迟千澈对石九笙,龙池卫马上断粮,苏白几番催债无果,以他冷血的性情都没上残忍手段,还尝试让苏青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难不成两人之间有什么重要关系拉扯,是她不知晓的? 先前未注意。 就在方才,石九笙提及主上二字时,总是一团死气的脸上,多了层微乎其微的变化。 闻玳玳了解石九笙的脾性。 半死不活的脸上,但凡出现飘忽不定的波动,定是心中已起了壮阔的波澜。 不一样了,也不对劲了。 当年的石九笙哪怕一次,都没有提过自己的身份。今世,却毫不顾忌的说出。 想起尉迟千澈在隐瞒身份上,今世貌似也有了巨大的转变,从她 六岁到翠微山开始,他就想尽办法,让她从枝梢末节中,去了解,去疑惑,理所当然的慢慢接受他的身份,他的一切,完全没有遮拦避讳的意思。 曾经的轨迹不止倍道而进,又出现纰漏偏差,若是撕开知晓尉迟千澈身份这层纸,假意忠诚的走下去,哪天被他发现自己的叛逆之心,结局会不会更惨烈? 时间不够了。 她不能再想太多。 身边多个了解尉迟千澈,又令尉迟千澈不好为难的人,石九笙的到来,于闻玳玳而言,绝对算得上如有神助。 然则,说回来,石九笙身为龙池卫,怎么就跟尉迟千澈要不回来的钱扯上关系了呢? 应当服从命令才是。 许是见闻玳玳瞧着自己半天不说话,石九笙提议:先去前面河边,把簪子冲干净给我看看吧! 确认了闻玳玳的身份,石九笙不能拒绝。 玳花簪借水流被闻玳玳一边捏着冲洗,一边想如何加速两人的亲密关系。 石九笙等了好一会儿,见闻玳玳笨手笨脚的呆样,若不是冲着尉迟千澈,她压根儿不会理睬,更不会上了魔怔似的等闻玳玳在岸边洗屎。 莫名其妙的,升上一股怜悯欲,打算帮她冲洗。 结果一时忘了岸边湿滑,拿过玳花簪的同时,整个人前倾,栽进河中。 闻玳玳懵了。 短暂停顿后,赶紧用手去抓,结果显而易见,抓了个空。 多亏平日尉迟千澈不会放过任何能折磨她的技能,凫水,一口气下潜个十多米问题不大。 二话不说,第一次救人,她鞋都忘记脱了慌乱跳入河中。 有惊无险 两人湿漉漉爬上岸。 没被淹死,差点被勒死的石九笙坐在岸边狂吐水。 闻玳玳一手紧紧抓住簪子,一边用另只手拼命垂胸口,试图让突突乱跳的心恢复平静。 石九笙咳了好几声,终于缓过息,忽而发现闻玳玳面色不对劲:你怎么了?冷不防想起闻家女儿天生心疾,也正是这样,成了整个龙池卫第二个谁也不敢惹的人,尉迟千澈更是把宝贝徒弟看的比眼珠子还紧。 要糟,她闯大祸了,绝对不能牵连父亲,顾不得自己有多头晕脑胀,去搀闻玳玳:我带你去找郎中。 闻玳玳摆手摇头:一会儿就好。 真的?石九笙蹲下身观察,半信半疑。 你放心。闻玳玳血色已慢慢回返:我经常凫水,方才那点深度,不算什么。 石九笙看她已经喘的不那么厉害,说话气息如常,才又精疲力竭的一屁股坐回地上,真是吓死了。 相视。 再相视。 两个姑娘家不知怎么,就笑了起来。 明明黑夜来临,闻玳玳双眼一眯,笑的跟阳光一样,耀的让人挪不开眼。 石九笙紧抿的嘴角,也难得的略略连勾了几下。 歇够了,石九笙带着闻玳玳就近回自己家去换湿透的衣服,不知所踪的鞋子。 而此时,苏青已不知所踪。 石九笙虽是女子,但更喜男子的利落打扮,虽是龙池卫,可能山下不受限制,无需穿那丧服,但都以沉色为主,总之完全不像个刚及笄姑娘应有的模样。 闻玳玳全部心思都在报仇上,对装扮容貌的东西,压根儿没什么兴趣,也不会挑。 两人身量有些落差,闻玳玳纤瘦,脚更是小巧玲珑,换上石九笙的衣服鞋子,丝毫没有嫌弃挑剔的意思,换上男装也没什么应有的飒爽英气,温润如玉,浑身上下的只凝练了四个字:憨状可掬,着实让人喜欢的紧。 或许这就是眼缘。 石九笙原以为尉迟千澈的徒弟,会是个被宠坏嚣张跋扈的姑娘,没想到柔柔弱弱不骄不躁的外表下,还难能可贵有颗璞玉浑金的心。 今日,不管缘由,两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石九笙一拱手,直讳道:从今往后你我就算是朋友了。 屎友吗?闻玳玳逗她。 石九笙仿佛没有知觉的脸上看起来较为放松,默认了奇葩屎友的提议:往后但凡有能弄得上九笙的地方,蛋蛋尽管说。 巧了,怀揣目的而来的闻玳玳刚要开口。 剧烈的咳嗽声伴随手杖声传来,轻喊:是笙笙回来了? 爹爹。石九笙忙去扶。 闻玳玳打量看起来病入膏肓,却仍腰背笔直的精神男人。 来者正是铁匠石烛。瞧两人的衣着,又闻玳玳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这位? 石九笙把两人方才发生的事简单与石烛说了下。 村中闻家有很多,不知家父是? 闻玳玳如实回答:家父闻玄知。 闻老?比起闻玳玳尴尬的不能在尴尬,石烛是惊骇不能再惊骇:你是主上的徒弟,闻蛋蛋? 第42章 闻玳玳仰天长啸,这父女俩到底哪儿的口音。 碍于一会儿有求于人,从容的艰难:正是小女。 哎? 主上? 父女俩都是龙池卫。 不知蛋蛋姑娘亲自到访,可是主上有什么密令让我等执行? 石烛误以为闻玳玳身为尉迟千澈徒弟,定是心腹中的心腹,什么都知晓。 额,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不如她就浅蹚一下,未免漏出端倪,掐头去尾试探道:师父说有笔钱,要给他。 如此含蓄,被石烛认为是给自己留足了面子。 惭愧道:不瞒蛋蛋姑娘,苏医官刚因为此事来过,笙笙当时恰好不在,苏医官本打算多等一会儿,不知龙池卫发生了什么了不得大事,竟动用了凌风鸣镝。苏医官抬头看见,匆匆离开了。 凌风鸣镝?那会儿我应是掉落水中,并没有听见。石九笙语气莫名紧凑起来:凌风鸣镝只有主上遇险才可用,牵一发动全身,莫非主上出事了? 尉迟千澈出事? 闻玳玳眉角一翘。 荒郊野外,丧幡飘的如群魔乱舞。 百十个龙池卫分两拨拿着铁铲站在挖好的坑边,如临深渊,焦急的等消息。 尉迟千澈就坐在那无字碑坟头前,脚下一堆空掉的酒瓶,刀着站在坑中,土已经埋到膝的苏白和谢少昂,嘴角上扬,声音缓缓悦耳:又一个时辰了,再填一层。 苏青急匆匆翻下马,狼狈的连滚带爬,四肢并用跪在尉迟千澈跟前:主上,呆呆姑娘可能骑马出了西岚城。 去了哪里? 不,不知。 啪! 一个酒瓶子摔在她面前,瓦解星飞,划破了脸。 一万龙池卫,找不到个孩子! 况且尉迟千澈新打开一壶酒:她压根儿不会骑马,确定不是被人掳了去? ----------------------- 作者有话说:叮叮! 闻玳玳神助攻闺蜜上线! 第33章 石烛身有旧疾,只有干担忧的份儿,让石九笙慎言:勿要胡说,主上非一般人,怎会有事。 闻玳玳刚翘起来的眉角,又水过无痕的耷拉回去。 也对,尉迟千澈一身不知哪儿学的超群武艺,哪儿练的千年狐狸脑,谁又能是他的对手? 估计都是他玩儿别人的份。 石九笙提醒:爹爹怕是忘了,今日太傅下葬,主上心情不佳,很可能摆脱龙池卫,独自跑到什么地方消愁去了。 石九笙猜测的居然完全没错。 尉迟千澈当年的确破天荒的喝了个烂醉,闻玳玳今日才知,闹出今日那么大的动静。 看石九笙每每提及尉迟千澈就波动的神情,倒是比她这个徒弟还要关切尉迟千澈死活。 至于太傅。 估计就是尉迟千澈带她祭奠的有钱老头。 帝师。 原来是帝师啊! 从来不知尉迟千澈还藏着一位不曾谋过面的业师。 能经历家破国亡,追随尉迟千澈逃到此处隐姓埋 名过了十三年,想必是看到复国的路遥遥无期,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吧! 能影响尉迟千澈一生,支撑全部意念的大人物陨落,不仅会让复国局面动荡,对他也是沉重一击。 怎能不闷海愁山。 没有帝师,恐怕也不会有权术谋略,万人难敌的尉迟千澈,临渊国也不会在尉迟千澈百谋千计、步步为营中顺利复国。 闻玳玳有点后悔,为何没早早察觉这位厉害的帝师,将来转圜,也未尝不可能。 当石烛、石九笙父女二人,还在一遍遍复盘尉迟千澈的踪迹时。 闻玳玳已经开始考虑,今早见尉迟千澈缄默不语,又忍了一天悲痛,想必心情已经达到鸡毛蒜皮小事就能让他飞沙走石,电闪雷鸣的程度。 为自保,要不要等天亮直接去翠微山下等他。 总不能明知他会耍酒疯,自己羊入虎口,送上门去被辱第二次吧! 想想就恐怖。 恰巧石九笙提议:蛋蛋,天黑回翠微山不安全,不然今晚就住我家吧!反正主上知道你来石家,丢不了。 其实,你们主上真不知道。 刚要答应。 石烛提醒石九笙:傻孩子,蛋蛋就是本村人,直接送回家不就是了。 蛋蛋是主上的徒弟,眼下龙池卫倾巢而出,谁都不知主上境况如何。蛋蛋估计比我与爹爹都要担心,留下来,龙池卫的消息能比她家快一些。 等等。 闻玳玳问:四百龙池卫全下山了? 石九笙没听明白闻玳玳的意思,给她纠正:翠微山上,你经常见的四百多龙池卫都是身负官职的。在翠微山下,官职低或没有官职的,差不多有万人。 上万? 闻玳玳淡定的脸差点没绷住,努力掩盖自己的无知,平复乱飞的五官,为了不漏破绽,低下头故作无比失落:身为徒弟,竟不能随龙池卫一同寻找师父,实在心焦难安。 石烛默许了石九笙的提议:蛋蛋姑娘勿要自责,都是意料之外的事,你且今夜安心在寒舍住下,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让笙笙告诉你。 师父的消息,是会用月影鸣镝通知吗? 龙池卫相互传递消息的鸣镝,闻玳玳耳濡目染的,已经背过。 消息由轻到重,根据颜色划分。 寻常传递是:风信。 遇险求援是:烈焰 交涉谈判,顺利:麒麟;不顺利:鱼尾。 觅迹寻踪,顺利:雪青;不顺利:烟墨。 而用在尉迟千澈身上的,无论什么情况都是,顺利用:月影;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不顺利用:凌风。 每过一个时辰,天空就会绽放一个凌风鸣镝,银白刺眼,声响震耳。 看起来像是哪个富裕的权贵家中,不过年不过节的放烟花。 石九笙看起来心绪不宁,僵硬的眉头也淡淡皱起来了:爹爹,龙池卫再急着找主上,也用不着如此明目张胆频繁用凌风鸣镝。会不会把本就对主上起疑的人招来。 石烛更是忐忑,不时望着天:勿要急,龙池卫的统领和副统领都不是心浮气躁之人。忽而想到什么:凡事都有万一,若那件事提前,军中不可无饷,粮草都指着它呢!今夜你我父女二人快些去制,争取天亮前全部完成。 然后又安排闻玳玳:属下寒舍简陋,也没有多余的客房,不知蛋蛋姑娘可愿睡在小女房间? 能没费口舌留下就很不错了,闻玳玳知足懂事的摆摆手:不嫌弃,不嫌弃,有地儿睡就行。然后拉着石九笙:石叔,可有我能帮上忙的? 石烛一拱手:都是些粗活,就不劳烦姑娘了。 爹爹,苏医官特别叮嘱您的身体不能再劳累熬夜,今早都咯血了。石九笙扯拦着石烛。 闻玳玳非要看看钱,到底怎么回事,自告奋勇:反正我精力大,换了地方也睡不着,可以给九笙打下手。 尉迟千澈的徒弟,也不是外人。 形势迫人,他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 那好,我在一旁指点,辛苦蛋蛋姑娘了。 这是个藏在屋下,被一层又一层繁琐机关围困的地窖。 可以说比石烛口中的寒舍还要宽敞。 石九笙随便打开几个能藏人的大木箱,里面盛着满满当当但凡拿出一个,都能打烂头沉甸甸的金银砖。 对站在木箱前生了根似的闻玳玳说:融出这些金银砖,就是今晚的要做的事。 说完,又打开同样大的箱子,与之不同,装的全是小金条、金叶、金珠,还有碎银子。 也对,那么大的金银砖,在市面上寻常采买无法花销,而且会引起怀疑。 那那我做什么?闻玳玳一而再再而三,压下瞳孔地震,装作寻常不已。 忙碌整整一夜。 闻玳玳逐渐熟练上手,与石烛轮番交替融那些金银砖。 期间,石烛时不时出去看外边的动静。 直到天蒙蒙亮。 终于开始收尾,将最后放凉的金银开始分箱。 石烛叹着气回到地窖。 石九笙见状:爹爹,还没找到主上? 显而易见。 不应该啊! 闻玳玳记得他当晚就回了鬼鹰村,虽然时辰上已算是深夜。 石烛见军饷的事已经忙活个差不多,略带愧意的向闻玳玳请罪:蛋蛋姑娘累了吧,按理初到属下寒舍理应好好款待。谁想到遇上这种加急的事,不但没吃好,又让蛋蛋姑娘受累了。方才属下在上面做了点扁食,蛋蛋姑娘勿要嫌弃,快与笙笙趁热用些吧,余下这点小事,属下慢慢收即可。 第43章 说来从昨日起吃了颗鸡蛋后,就没怎么正经吃东西,特别是在太傅宅中吃了油水大的东西,还拉了两次肚子后,直到现在都泛着恶心,没什么胃口。 出于石烛的好心,她怎么着都要垫两口,况且,从未熬过夜的人,也是真累了。 与石九笙一前一后从地窖出来。 闻玳玳站在院子中,伸了个懒腰,学着石九笙用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简直神清气爽。 望着和煦绚烂的太阳缓缓升起,宁静淡雅,没有任何喧闹气息,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她仰起头,感受着阵阵抚动睫毛的微风,若是没有那些糟心的曾经,没有深恶痛绝的尉迟千澈,该有多好。 二老安度晚年,她等到及笄,找个门当户对喜爱的男子成亲,延续以后,没有任何波澜的老去,是她认为最完美的一生。 一声长啼! 撕破片刻闲静。 闻玳玳猛的睁开眼。 又是几声在脑袋顶上轰鸣。 鬼鹰山有鹰盘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她怎能听不出来尉迟千澈豢养的蜂鹰。 什么意思? 为何在她正上空盘旋? 石九笙随着闻玳玳目光抬起头,也认了出来,错愕:主上的鹰,明珠? 闻玳玳刚要好奇:你怎么知道。 咚咚咚! 地震般的马蹄声从远至近,奔腾而来。 嘶鸣中,像是朝石家这个方向。 听到动静不对劲的石烛也从地窖上来,三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闻玳玳想到昨夜石九笙的话:会不会把师父的宿敌给引来了? 石烛听出马蹄:不,是龙池卫。 龙池卫来这儿做什么?难不成是找主上遇到困难,需要爹爹帮忙?石九笙随着石烛走到门口,准备相迎。 站在院中的闻玳玳还在斟酌掂量,让龙池卫知道自己在此处到底合不合适,怎么应对。 在要不要藏回地窖,跟三步就可出院门两边纠结。 震动的马蹄很快在门口停下。 石烛和石九笙似乎都惊愕失色,前后跪下,直直喊了声:主上。 主上 尉迟千澈? 在闻玳玳混乱,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时。 惨白的丧服,压抑的披风。 虽然带着幂蓠,都掩盖不住尉迟千澈的目射杀气,仿佛燃着地狱无法扑灭的熊熊烈火,直奔她而来,根儿没搭理跪在地上的人到底是谁。 随着脚步生风,薄纱 翻飞。露出紧抿的唇,和眉宇间极尽恐怖的恨意。仿佛闻玳玳但凡说一个字,或者发丁点声,他能当场弄死她。 就算是上一世,她都没见过尉迟千澈如此愤怒过。 目光下意识的在尉迟千澈周身打量,以为他受了什么委屈。 自然而然的落在他皮肉掀起,仍在流血,青筋暴露的两只手背上,难不成:师父,谁把你被打成这副样子?要不要徒儿给您报仇去? ----------------------- 作者有话说:总是不在一个频道上的师徒。 尉迟千澈:家里有个熊孩子,要不要锁笼子里去? 闻玳玳:师父喝酒闹事,肯定被人觊觎容貌欺负的不轻,她要好好开导开导,以免殃及池鱼。 第34章 所有龙池卫都替闻玳玳捏把汗,特别是好不容易捡回条命的苏白和谢少昂,一边弹着身上厚重的泥土,都不敢上前再触尉迟千澈的霉头,一边将石烛父女二人拽到角落,询问具体情况。 院子里闻玳玳还在不知死活的查看尉迟千澈伤势,大庭广众还有撕领子的架势:师父,身上可还有伤? 又是不说话。 透过微风掀起来幂蓠之下,看她的眸子不知是悲痛,愤怒,又或者是整夜未睡的原因,持续充血,撕碎她的信念感越来越强,伴随着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就在她眯起眼细观这鲜艳之下貌似有什么晶亮反光时,尉迟千澈扭头转身,大步跨出石家,骑马走了? 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除了她,待所有人都是温文有礼,耐性仁慈。 哪怕路边碰上个叫花子,他都会没什么架子认认真真凝望着对方的眼睛,关切聊上几句,然后施展无人能敌的菩萨心肠,救济一下,顺带指条明路。 闻玳玳知道,尉迟千澈那些与人为善的表现皆是虚假。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狐狸眼一垂骤冷的瞬间,她就知道方才的蠢货叫花子,怕是凶多吉少。 第二日不出意外,蠢货叫花子再无踪迹。 像今日,完全不顾及如此多龙池卫给鬼鹰村带来的影响,石家父女行礼无视属下,不顾仪态,就那么跟个男人似的走进来又什么都不说,扬长而去,是不是太鲁莽了些。 确定不会提前给鬼鹰村招灾? 远远的石九笙貌似有话与她说。 屋外的某人去而复返。 滚过来。 嗓子哑的,跟生吞了火炭一样。 在所有人捏把汗,唯独当事人最轻松,还带着幸灾乐祸,刚打算友好跟石九笙和其父告别。 后脖颈一凉,十三岁的人直接双脚腾空,被一股强大的力度跟甩麻袋似的扔上马背。 在瞠目结舌中。 闻玳玳未来得及调整好姿势。 尉迟千澈已经一鞭子结结实实抽在马屁股上。 闻玳玳的马受惊,带着她扬尘而去。 浩浩荡荡的龙池卫纷纷让开一条路,低着头没有一个敢上去阻拦。 尉迟千澈是想知道她怎么来的? 情急之下,本想控制疯马的闻玳玳,冒出这样的念头。 总归都要解释,不如把马骑的烂一些,避重就轻,省的越怀疑越乱。 打定主意,在马背上故作颠来捣去,配上惊恐万状,告哀乞怜的尖叫。 尘土飞扬,眯的她睁不开眼睛。 慌乱踩不到马镫的脚,方寸大乱的胡拽马绳,多年练出的胆量,让她冲着龙池卫人最多的地方,一踢马肚,一闭眼,就要借力将自己摔出去。 干着急的龙池卫,这下不能冷眼旁观了。 一个比所有人胆子大,反应更快的女子骑马自后飞奔而来,勇猛跳上闻玳玳的马,将人稳稳护住,同时又接连几次拉扯,把发疯的马给稳了下来。 吓着没? 万万没想到是石九笙。 闻玳玳忍住恶心,摇头捋了捋胸口:多谢。 石九笙骑马将闻玳玳安然无恙带回石家门口,下马没有向尉迟千澈邀功的意思,或者说压根儿没看尉迟千澈一眼,沉闷漠然的又站到父亲身边去了。 那么不起眼放在龙池卫中存在感极地的姑娘,意料之外,也有惊艳飒爽的英姿。 以往,若是谁敢火上浇油、违逆尉迟千澈的意思,通常都离穿小鞋不远。 奇怪的,不但没指责石九笙横加干涉,甚至连目光都没扔过去。 难道是因为不熟,又或者金银迟迟未上呈的缘故? 闹得很不愉? 就在方才,闻玳玳在龙池卫众目睽睽下出洋相时,苏白已带着石烛把前因后果,加上来时的推测告诉了尉迟千澈。 当着闻玳玳的面,苏白和谢少昂给她轮番求情:呆呆姑娘心地纯善,忧主上之忧,都是为了龙池卫,主上莫要责怪呆呆姑娘。 见尉迟千澈没有继续揪着她如何而来的事,方才那样子算是过关了吧! 借着苏白和谢少昂帮自己,闻玳玳也顺势而上示弱的不能再弱,捂着差点犯病的胸口,扶着墙,病歪歪挪到尉迟千澈跟前,可怜兮兮的表忠诚:师父,徒儿就是担心龙池卫中的哥哥姐姐们饿肚子,才自作主张来试试。石叔和九笙完全不知情,能不能别迁怒他们。 本来有件事挺难办的,被尉迟千澈一折腾,倒是好开口了。 见他又哑巴了。 正好不影响闻玳玳发挥。 走的距离尉迟千澈更近一些,试探的握住他手,扯动袖角,用仅师徒二人能听到的声音,继续不怕死的商量:金银的事,徒儿已办成,还跟九笙学会了制钱手艺。师父,徒儿有个不情之请,您看制钱的地窖,不见光也密不透风,就算是徒儿与九笙这般年轻的身体,每不到一个时辰,都要回到地面缓一会儿,味道实在太浓太呛,长期闷在地窖,接触这些气味,不仅有损身体,更是影响赶工。石叔旧疾反复怕是无法接触继续此事,仅凭九笙姑娘家一人去做那么大的量,交付时日上,师父也看到了。 说重点。尉迟千澈今天的耐性可没当值。 这种事师父定是需要信任之人去做,否则不会宁肯拖着,也不让其他龙池卫去插手。若是师父愿意,不如让徒儿去试试,解师父后顾之忧! 第44章 新一轮的沉默。 闻玳玳之所以盘算接触石九笙父女二人,其实是想知道尉迟千澈手中崭新的金银到底通过什么渠道而来,又是存在了什么地方。 就算是杀人放火,也赚不了堆山积海的财富。 况且,还是随便一块就能砸死人的金银砖。 时至今日,她早就明白,反抗尉迟千澈非一己之力而不能为。 她需要抗衡尉迟千澈的助力。 可世间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帮手? 就算是将来去告御状,揭发尉迟千澈的身份,作为他的徒弟想要全身而退,手中没有钱,去拉扯更强大的后盾,恐怕最后还是要走上与前世无二的结局。 闻玳玳每一步都走的谨慎,不容自己有半分差池。 钱,绝对是能从根上让她翻盘,重创尉迟千澈的最好机会。 生怕尉迟千澈拒绝,把本就有旧伤,昨晚又添连磨带烫新伤的手给尉迟千澈看,几近哀求:师父,徒儿长大了,真能帮您。 尉迟千澈总哑巴是什么毛病,心情再不好可以直接走,总透过幂蓠瞪她做甚,薄纱都快被他看烧了。 谁的意思? 闻玳玳以为尉迟千澈误会了:是徒儿的意思,先等师父定夺,徒儿再去与九笙和石叔商量。 嗯。 答应了? 闻玳玳心中刚要呐喊。 少做梦。 从闻玳玳手中扯回自己,虚飘飘丢下颇具力量的四个字,翻身上了马。 这次是真走,头也不回。 苏白不知方才师徒二人嘀嘀咕咕了什么,反正他站在主上身边不远,本就令人生寒彻骨的冷,现在看起来要波及四面八方了。 所有龙池卫随着苏白一声令下,撤离。 尉迟千澈两次大动干戈,都与苏青脱不了关系,苏白唯恐再触发第三次,临走前把妹妹也拽走了。 咦,有个格格不入身穿灰袍,瞬时被淹没在龙池卫中,跟着尉迟千澈离开的男子怎么看起来有些熟悉? 没等细究。 留下的谢少昂,缓过气息的石烛,与终于抬起头凝望尉迟千澈背影的石九笙。 本来抱了一半希望的闻玳玳也没有多失落,再找机会就是了。 她下意识的去看石九笙,顺着石九笙古怪的目光一望,琢么到底哪里不对劲。 轻咳两声,体贴的谢少昂打破空气凝固:呆呆,没受什么伤吧! 闻玳玳摇头:让少昂哥哥跟师父担心了。看向来注重仪表的谢少昂跟从泥里泡过似的丧服:少昂哥哥这是? 往后想做什么一定提前跟我商量一下,你不会骑马,擅自去尝试,很危险。难得谢少昂好脾气,对昨晚差点被尉迟千澈活埋的事,只字未提。 站在一边老久没说话的石烛走过来:蛋蛋姑娘,属下见主上心情不好,还是快些回翠微山吧! 有些事一旦展开了,闻玳玳就必须办成,她把石九笙拉到院子中,将自己的想法重提了下,想看看石九笙的意思。 这可不是闻玳玳一时冲动。 之所以能问的出口,除了前世石九笙恰恰好助她。现如今发现石九笙不但格外了解尉迟千澈,跟他的关系又很微妙,特别是夜里两人干活闲聊,闻玳玳不难猜出石九笙对翠微山上的向往。 只要她答应,自己就没有后顾之忧。 蛋蛋,谢谢你的好意,我与爹爹待在鬼鹰山会更自在些。 闻玳玳:...。 若师父答应呢?想想石叔,苏姐姐长居翠微山,能更及时的治疗石叔旧疾。每一次提到尉迟千澈,石九笙总能有水过无痕的微妙情绪。 至亲,永远是戳动人心最尖锐的利器。 石九笙犹豫了。 闻玳玳明白:等我消息。 这一次,石九笙没拒绝,也没同意。 回去的路上,谢少昂也知道了闻玳玳想替主上分忧的打算。 龙池卫分为近身护卫和普通护卫。因为规矩严苛,留宿在山上的大多都是近身护卫,普通护卫不能随便上山,面见主上,更不能随便留宿。石烛虽先前是普通护卫统领,原则上,虽是因公受伤留疾,但也不可上山休养。 一个破山,又不是皇宫,还弄出名堂来了。 若让师父再收一个徒弟呢? ----------------------- 作者有话说:闻玳玳:不过回了趟老家而已,算不得闯什么大祸吧! 龙池卫集体:主上徒弟又把天捅了个窟窿! 明日继续! 第35章 再收一个徒弟? 谢少昂惊讶,琢磨不透闻玳玳为何冒出这种念头。 寻常徒弟拜师,都恨不得自己是唯一一个关门弟子,把师父全身上下毕生绝学,全都搞到手,不让师父有第二选择。 徒弟多了,是非多。 而闻玳玳想得简单,无非是找个让石九笙顺利上山的名分。 滋时,若石九笙和尉迟千澈真有什么纠葛,尉迟千澈就不用光盯着她了。 原以为要回翠微山,没想到谢少昂带闻玳玳骑马停在了她家门口。 浩浩荡荡的龙池卫早已不知去向。 唯有苏白一人在她家门外弹身上的土。 所有龙池卫的丧服,都没有赶得上谢少昂和苏白狼狈,更何况两人还是最高官职。 重活一世,为了复仇,本就心思细腻敏感的闻玳玳更胜从前。 想到谢少昂因为她平白无故挨的五十鞭:是玳玳不辞而离,哥哥们又受玳玳牵连,被师父罚了? 龙池卫之间搭档的默契。 苏白玩笑道:少自作多情,不过是昨夜执行任务时弄脏了而已。 闻玳玳意会,看来是找尉迟千澈弄的。 没注意苏白一个劲儿给谢少昂使眼色:主上到了有一会儿了。 谢少昂也附和:对,对对对,快进去吧,伯父伯母都等你呢! 尉迟千澈也在? 只不过一个早膳。 满满当当置办了一桌子席。 估计跟帝师薨了有关系,无一荤腥,但绝对算得上丰盛。 母亲在苏青的调理下,终于能与大家坐在一起吃饭,还有精神下地溜达聊天说笑了。 七年未见女儿。 二老看向闻玳玳的目光,先是一惊,又是一喜,纷纷凑过来,眉眼舒展的又拉手,又摸头。 许是当着尉迟千澈的面,不好太激动,母亲眼眶湿润的拉着闻玳玳坐到尉迟千澈身边:真是多亏了千澈,把你养水灵灵的。 闻玄知也激动的随声附和:可不是。闻丫头,赶紧给你师父敬茶。 父亲、母亲,您是真看不出来自家闺女光长个子,不长肉吗? 尉迟千澈已取下了幂篱。 四平八稳守着一桌子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从表面亲和假意疏离上能看得出来,余气未消。 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刚才在石家门外,闻玳玳光顾着摘清自己、盘算将来,并没有多注意尉迟千澈身上浓重的酒气。 此刻在屋内,明明没有酒却越酿越浓的味道,熏得本就肚子不舒服的闻玳玳想吐。 屏住呼吸,看似非常有诚意,给尉迟千澈杯中又添了点茶水,实则连目光都没在他脸上聚焦:师父,徒儿敬您。 没有接,可以说是连看都没看。 父亲、母亲,我有点乏,想先去回屋休息一下。起身走了。 对,直接走了。 以往他都会等到二老点头,才规规矩矩的出门。 给空气敬茶的闻玳玳:。 是打算提前撕破脸? 估计二老也听说了闻玳玳又不辞而别的壮举,对尉迟千澈忽略费心准备的菜,无视谢意的敬茶无礼做派毫不责怪,反而前后起身挂着沉甸甸的笑意,体贴劝他赶紧去休息。 良久,闻玳玳摔下茶盏:什么毛病! 我看你才是什么毛病。闻玄知怒气冲冲拉着母亲坐下,慈祥褪去,火药味像是憋了许久一下子炸开:谁让你瞎跑了?你怎么又瞎跑!是不是老毛病犯了,皮肉痒痒?你知不知道。 似有什么脱口而出,被母亲截住,忧虑愁苦劝慰:闻丫头,千澈自小就方正贤良,德行才学甚至武功都可算的上世间无双,他绝对是这世间顶好的师父,对你的好,更是让我与你爹爹挑不出刺来。 听了上万遍,可以倒背如流任意组合拍马匹的闻玳玳不想听了,这种偏爱压抑到她要窒息。 及时打住:女儿这就去看看师父,好好跟师父赔不是。爹爹,娘亲莫要挂心。 迫不及待临走前,想起什么来。 第45章 爹爹、娘亲,清晨可看到好多人来了鬼鹰村,他们跟师父 闻玄知不耐烦轰她:废话少说,师父为大。 话都没说完的闻玳玳不死心:娘亲,今早。 我与你父亲平日就起的晚,你说的那些,并没注意。 可你们就不好奇师父为何会与.。 嘭! 门差点摔倒闻玳玳鼻尖上。 闻玳玳:...。 七年未见,他们的眼里最重要的永远是尉迟千澈。 到底谁是亲生的。 紧接着,门又被重新打开。 闻玳玳手里多了个食盒。 母亲叮嘱:劝你师父多少吃点,不吃饭对身子不好。 爹爹,娘亲,我也没吃 嘭! 门重新被关上。 一而再再而三被无视的闻玳玳: 算了,反正已经 习惯。 拎着食盒,回到原先她与尉迟千澈刚分家时的老屋子,轻扣几下。 无人应,睡了? 推开门,屋里静悄悄,床上也没有人。 她感受到一股潮湿的气息。 看到屏风上搭的几件衣服,便知尉迟千澈应该是去沐浴,素来洁癖的他忍不了一点脏。 灵光闪过,正愁怎么去讨好尉迟千澈,把石九笙给弄到山上来呢! 机会不就来了? 闻玳玳放下食盒,站在屏风后唤了几声:师父? 没动静。 以尉迟千澈风吹草动绝佳的耳力,应该从自己进院子之前,就能听得到。 不会洗着洗着真睡着了吧! 也难怪昨天晚上喝了那么多的酒,心情憋闷,又不知道上哪里去胡折腾,自然是乏累。 那么闻玳玳一撸袖子,就开干吧! 对于从小被尉迟千澈一手看起来的闻玳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边界感的东西,她是完全没有也不懂的。 她捏手捏脚的绕过屏风,发现尉迟千澈全身包括绸缎的发都缩在浴桶之中,脸上搭了块巾帕,似是仰面睡着了。 走到浴桶边。 水上浮着一层厚厚,由苏青调配的安神草药。 多少年了,自她记忆起尉迟千澈就一直用各种草药泡澡。也难怪,像他这种千金之躯,要时时刻刻专人调理,不能有半分闪失。 嗤之以鼻。 说来,尉迟千澈的皮肤看起来是真滑! 细腻透亮,蓬勃又赋有力量,特别是在水珠的衬托下,让人忍不住想上手。 真是可惜了,只露出水面那么一点点。 连脖子都被盖得严严实实。 反正他都睡的沉,应该感觉不到。 小小的指尖,轻轻在质感的肩膀上戳了戳。 嘶! 手感竟还不错。 自六岁起搬到翠微山,尉迟千澈就与她分床睡了。 平日太忙,也不再遮掩身份的原因,腾不出太多的空闲来照顾她日常起居。 沐浴改由苏青接手帮忙,确定闻玳玳自己洗没什么问题后,从此便是自己学着照顾自己。 细细算起,她好像从来没有直视过尉迟千澈沐浴。 儿时,都是他先看她睡下,再去洗漱收拾自己。 最亲近的接触,也是在六岁前玩儿消失后,尉迟千澈寻了个布条遮住她的眼睛,揪着领子跟装饰物件似的摆在浴桶木盆边,一边洗一边看着她, 生怕她再来个做措手不及,折腾人。 戳了半天。见尉迟千澈没有反应,她又壮着胆子悄悄的各个角度,多上了几根手指,戳了戳。 心中啧啧道:这么大的个子,这么怪异的脾气,日后就算是称帝,也没几个男人敢喜欢吧,可惜了这么好的皮相! 正琢么是叫醒尉迟千澈给他搓澡,还是就趁他睡着就动手。 巾帕之下的眼睫动了动,刚刚睡醒的嗓子配上酒意余韵,格外缱倦暗哑:滚出去。 早就被骂习惯的闻玳玳积极示好:师父,徒儿是想进来给您搓澡。您的手不是受伤了,不能长时间泡在水中,会感染。然后就去水中扒拉尉迟千澈的手:我还给您带了药。 闻玳玳眼前猛然挥来一捧水,将她湿了个半身。 听不懂人话? 姿势没变,巾帕慢慢从勾魂夺魄的脸上拉下,露出双冰火碰撞的眼睛,危险一眯。 这个瞬间来的太突然,让闻玳玳完全没有心里防备,甚至觉的委屈。 以往她帮母亲搓背,母亲都是很开心的,哪怕离家出走太过荒唐那次,也是通过此般亲密的方式,雾释冰融。 反思,难道是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 难不成要跟母亲那次一样,两人一起泡才能缓和关系? 端详眼前的尉迟千澈。 有些难为情。 毕竟师徒二人,从未坦诚相对过。 当然,不排除尉迟千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她的时候,但都是六岁之前的事了。 思毕。 反正也都是女子,没什么可别扭的。 于是乎,开始动手宽,衣,解,带! 尉迟千澈:.。 荒谬瞧她脱了外裙,眼神躲避头一次在尉迟千澈脸上看到:你干什么? 闻玳玳解着中衣:徒儿想起昨晚忙活一夜,身上也有味儿了,想跟师父一起舒服一下。 尉迟千澈的酒意可算是彻底醒了:为师不喜与他人同浴。 那是师父一直独身,未体会过同浴的乐趣。中衣扔到地上。 眼看里衣开始扯领子。 比方才泼水还出其不意。 尉迟千澈是躲也不合适,起身也不合适,骂也骂不走,他了解闻玳玳,别看人小小的,又软弱绵善,病病殃殃,但凡遇到想做的事,硬起来就没有办不成的。 索性比闻玳玳更绝:为师来葵水了。 闻玳玳:...。 现在能滚了吗? 神色僵硬的闻玳玳开始把衣服一件件穿回去,寻找各种可能:那要不要徒儿背《春秋繁露》,师父边洗边听?前世的太傅之死,他找了好多别口的词赋让她背了一整夜。 滚! 徒儿给师父松松筋骨? 小手就要往尉迟千澈肩上放。 滚! 师父,女子葵水,尽量不要..。 又是一巴掌水,这次闻玳玳全身算是湿透了。 清醒了吗?滚! 是! 两个心脏强大的人,一个脱力似的长舒口气,惆怅得重新把巾帕盖回脸上;一个又把主意打到了床上。 要知道,老屋子还是两人未分床睡时的布置,仅有一张床。 师徒二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说说私房话,谈谈心,拉近拉近距离,建立下信任,倒也不错。 ----------------------- 作者有话说:仙女们,晚安! 第36章 尉迟千澈沐浴完之后,出来就看到这幅光景。 已将睡裙换好的闻玳玳,乖巧躺在摆好两床被子,两个枕头的床上,关键问题是她躺的地方、用的被褥原本是他的。 头发擦不下去了。 你又想干什么? 话刚落音,手里体贴的多了一个汤婆子,闻玳玳往床里钻了钻给尉迟千澈腾出位置,拍拍床邀功:师父,被窝给您暖好了,快点进来吧。 这满是春絮的季节,就算是赤胳膊也不会冷。 闻玳玳又暖被窝,又给手炉的定是以为他方才胡言乱语的葵水。 谎都撒出去了,自然也得圆回来。 为师酒后入睡,喜欢在睡梦中杀人。 本预说不习惯与他人共眠,接而又想起闻玳玳在他沐浴时试图说服,斟酌下改了口。 闻玳玳:...。她怎么没印象尉迟千澈有这癖好呢? 哦,对了,前世这日尉迟千澈只是冲她发了酒疯,歇下后,她哭着跑出去了。 如此说来还真说不准,毕竟当她的面,他只醉过这一次。 稍有退缩。 尉迟千澈见状:未避免殃及无辜,你还是另寻他处歇息吧! 苏哥哥,是否守在这上面?闻玳玳指指屋顶。 尉迟千澈不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的一点头。 正准备起身的闻玳玳又放心躺了回去:那师父就别担心了,苏哥哥是习武之人,耳力卓绝,听到屋里不对劲,他自然会来帮徒儿的。 尉迟千澈先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个徒弟能言善辩? 往常他但凡没什么好脾气的说上一两句,她就吓得退缩不吭声了。不仅仅是今日,这一世的性情都与前世表面看起来相差无异,实则已有了天差地别。 第46章 不禁深思,前世的闻玳玳,他到底有没有好好了解过。 如此讨好为师,是想让石九笙上山? 闻玳玳眼角泛红,祈求般的望向尉迟千澈:您是不是嫌弃徒儿? 尉迟千澈:...?她没听懂自己问的什么吗? 徒儿只是想哄哄师父,让师父别再生气而已。 哄? 尉迟千澈差点被气笑,她好像不知道尉迟千澈徒弟闻玳玳这个身份,在朝廷又或江湖中有多值钱。 具体是谁散播的。 自然与一直寻觅不到踪迹的修岁脱不开关系。 若非七年前闻玳玳贸然出了苏青锁的屋子。 所有事就不会提前的让他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火气又冲上来,尉迟千澈将湿漉漉的布帕往晾架上一 扔:滚一边儿去。 一滴泪从闻玳玳眼中恰到好处的流了出来:师父,您别生气了,徒儿保证,以后绝不乱跑。 泪水决堤,哭的凄惨急喘又眼神涣散,像只小狗般在摇尾乞怜。 情绪的渲染,一停不停的抽泣,接连不断的传入尉迟千澈耳中。把僵硬又早就凉透了两世的心搅得一团乱。 至亲一个接一个天年不测,十三年过去,他想保住的人,一个也没保住。 轨迹之上的死亡,越来越提前,超出他无法把控的速度。 他实在不敢想象,还有没有承受力第三次面临闻玳玳消失。 必须要让她长个教训。 想求原谅? 闻玳玳泪眼汪汪的点头。 这一点头,本想让她去跪祠堂的尉迟千澈发现:簪子呢? 哦,对了。 如实交代:徒儿见玳花簪有些磨损,恰好九笙会保养修复小女儿家的饰物,就留在石家了。过段时间,她会转交龙池卫送来给徒弟的。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尉迟千澈说的很慢,咬字很清晰,像是闻玳玳又触了他什么不得了的逆鳞。 同样的做法,前世也没见尉迟千澈生气啊,反而貌似觉得她懂事。 弱弱道:师父不是将簪子送给徒儿了吗,况且徒儿也不是转送给他人,而是去修复。 立刻去拿回来。尉迟千澈气的头都疼了,一个劲儿的揉太阳穴。 闻玳玳完全不懂事态又要向哪里发展,茫然:徒儿能问问原因吗? 尉迟千澈忍无可忍,破天荒没什么风度冲她吼:它能要为师的命! 闻玳玳一震! 然后尉迟千澈又平复下情绪加了四个字:跟你的命! 前世她对簪子的默不上心,弄丢三次,招来大祸。这一世,尉迟千澈必须告诉她严重性了。 见闻玳玳仍在慢悠悠的愣神。 难道等为师一一跟你解释清楚簪子渊源才去? 虽然闻玳玳真不知簪子背后牵扯多大的利害关系,但看尉迟千澈对簪子的重视程度,应该不是胡扯。 既能决定尉迟千澈的生死,那和她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师父,九笙与石叔都是龙池卫,应该不会。 带着风的压抑感,冲闻玳玳恶狠狠抛出一个满是杀气的警告。 她还是尽快把簪子取回来为妙。 仓皇下床,去屏风后手脚慌乱的换衣服:师父息怒,徒儿这就去取。 眼见着终于把闻玳玳支出门。 苏白急出汗的从屋顶跳下来禀报:主上,龙池卫一路从西岚城到鬼鹰村闹得动静实在太大,这次怕是不好躲。 尉迟千澈随便吃了略温的饭菜:那就不躲。官兵到哪儿了? 回主上,已到村口,少昂已经去拦。 放官兵进来吧! 闻玳玳一路往石九笙家疯跑。 好巧不巧。 人越倒霉越忙的时候,有些事就越喜欢来添乱。 村疯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年过半百的老男人,没个妻儿,整日神出鬼没、邋里邋遢,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专热衷于对着老幼妇孺,宽衣解带乱展示! 因为闻玳玳鲜少出门,就算是出门身边也有尉迟千澈跟着,平日仅是在村妇的口中听说过村霸的辉煌事迹。 合着这粗俗事今天让她遇上了。 村疯子的姓氏很好听:花。 花叔,我年纪还小,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门玳玳做出防备姿态,琢么找条道绕开他,赶紧去石家。 被叫花叔的老男人,胡子拉碴猥琐一笑:小,花叔的大,要不要看看? 说完,就开始迫不及待。 前世今生见世过生生死死的闻玳玳,自己面对这种事,竟能临危不乱,打断他:花叔,我还有朋友,能不能约他一起看。 花叔较真思索一番,又辨了辨闻玳玳:你的朋友不会是你师父吧? 是哪个村妇说他脑子有问题来着? 明显思路清晰的不得了。 尉迟千澈离开这里七年了,他竟然还记得。 也对,之前尉迟千澈带她上山采草药,就遇到过花叔跟个同村姑娘展示骄傲。被尉迟千澈一阵暴揍,将他打服,从此花叔都不敢从闻家这条道上走。 去往石家,需要穿过一片茂密的小树林。 午时,正是午膳用过,各家各户小憩的时候,四处压根儿没什么人,真是喊破喉咙也没什么用。 闻玳玳担心花叔想起什么施展报复,不着痕迹选定一条路,开始准备:什么师父,是我闺中好友。 诓花叔是吧! 这哪像个疯子。 怎么可能,你看花叔,我好友那不来了!闻玳玳对着花叔背后开心的招呼。 一切动作都那么顺畅自然。 花叔半信半疑的上当回头。 不跑更待何时。 闻玳玳狂奔的鞋都掉了一只。 奈何,她低估了一个疯子的执着。 没几下就追上了闻玳玳,而且是直接揪住了她的头发。 蹦蹦跳跳十分欢快:抓到小骗子喽! 闻玳玳心脏承受不了太剧烈的活动,大口喘息给自己平复着。 常年待在尉迟千澈身边,有个好处,最拿手的就是示弱认怂:好好好,花叔,我错了,我看还不行吗? 真的? 一定好好欣赏! 不跑了? 不跑,绝对不跑,我跑不过花叔。 闻玳玳算是说了句实话。 被倒揪着头发,眼皮都快扽下来了。 慢慢松开。 披头散发的闻玳玳瞅准块大石头,累的捂着胸口一屁股坐在石头旁边。 装作非常期待:花叔,开始吧! 似是对闻玳玳的无比配合很不满意:你要尖叫。 有这种好事? 闻玳玳悄悄拿起石头,一声撕肝裂肺的高呼让她喊的万箭穿心。 花叔表示很满意,裤子就在松解刹那。 两块大石头前后夹击。 都没投中! 闻玳玳:.。 另一个方向的石头:.。 疯子的身手竟是一流的灵活。 难道是龙池卫? 少昂哥哥跟出来了? 不可能,出门明明没看到他。 花叔两次预要展示的精彩一瞬,接连被打断,发狂了。 脏兮兮的上衣脱下一扔,赤着胳膊就打算给闻玳玳点颜色看看。 又是一块大石头。 这次准了。 狠狠砸在花叔头上。 鲜血飞溅在躲避不及的闻玳玳脸颊。 天下男人,就你长那玩意儿了是吧! 懒洋洋,狂放不羁的声音是,关听肆? 闻玳玳眼睛瞪的比日光还亮。 般般可如画的一张脸,穿着身比女子都俏的绛紫灰纱外袍,带着与生俱来的狂傲,大摇大摆的走到闻玳玳与花叔跟前,完全不管花叔的努牙突嘴,一伸手将她拉起来,笑意盈盈:小兔崽子,好久不见。 ----------------------- 作者有话说:男二上线! 第37章 闻玳玳又惊又喜:你记得我? 关听肆给闻玳玳指了个安全地方,月朗清风一扬笑:忘不了千澈姑娘,自会记得你这个小兔崽子。 真是改不了的耿直。 哎? 什么是忘不了尉迟千澈? 前世关听肆明明是对她一见钟情,百般纠缠呀! 若非尉迟千澈强加干涉,又给二老灌了迷魂汤,三人齐上阵,自己与关听肆的感情岂会无疾而终。 第47章 惯犯花叔很抗揍,警惕心也很强。 本预要发作,貌似认出了关听肆。 就在关听肆与闻玳玳说话的空隙,花叔不吃眼前亏,提上裤子,拿上衣服,会遁地似的,眨眼消失,无影无踪。 花叔是个麻烦。闻玳玳如释重负。 关听肆拍拍手上的土:先前 揍过他几次,应该是认住老子了。 闻玳玳:你也揍过花叔? 路见不平,挺身而出过几次。关听肆语态一停:也?谁还揍过花叔?千澈姑娘?似乎是联想起第一次见尉迟千澈的场景,姑娘家惊人的手劲儿,他现在还回味无穷:倒是颇符合你师父的性子。 重活一世。 关听肆心心念念的人换成了尉迟千澈。 闻玳玳多少有点不舒服。 多年不见,倒是把他们师徒二人的关系转变都打听明白了。 关哥哥怎么出现在这儿? 一声软糯的关哥哥让关听肆很受用,抬手一指不远处的石墙后:老子分寨就在那儿。 应当是听到她的尖叫声,过来看看情况。 关哥哥为何在鬼鹰村附近扎寨?我记得乌茶寨是索龙山。 提起这个,关听肆满脸无奈愁闷:还不是为了有幸再见千澈姑娘一面。 命运无常,关听肆每次打听到尉迟千澈的消息,赶过去时,总能与他擦肩而过。偏偏不信邪,索性在此处扎营执着等了六年。 六年? 难道他不知道,师徒二人早已于七年前搬到了翠微山。 按理能打听到师徒二人的关系,自然也能知道师徒二人去了哪里。 刚要说自己与尉迟千澈的去处。 关听肆唾弃一口两人呆的破林子:要不是鬼鹰村周围有禁制阵法护着,老子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什么禁制阵法?闻玳玳头回听说。 两个人跟看对方才是大傻子目光慢慢移开,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关听肆比她惊愕:寻常人根本进不了鬼鹰村,老子派人尾随了千余次,竟没有一次能混进去。就拿今日清晨说吧,你是不是跟你师父在村尾石家? 闻玳玳想起来了,她说混在龙池卫中的背影怎么那样熟悉。 那是老子离鬼鹰村最近的一次,要不是被人发现,早就跟千澈姑娘搭上话了。 六年破阵,仅仅是破了个边缘? 鬼鹰村的布局的确跟其他村子大有不同。 寻常村子乡邻房屋有序排列,泥土道路四通八达,各家各户一目了然。 而鬼鹰村,均是三三两两房舍错落在一起,零星分布,说是邻家,其实都相隔甚远。有隔树林的,有隔小溪的,有隔坟地的,有山坳的。 道路七拐八扭,走错路,走错人家是常事。 拿闻玳玳家门口的路来说,十多个岔路口。鬼鹰村八百多户人家,将近九千岔路口,其中不另算任意组合。乱窜的话,指不定就通悬崖峭壁哪儿去了。 闻玳玳自小去任何地方都是跟着尉迟千澈,有些地方走多了,自然能分别出相似道路之间的微妙不同。否则,六岁怎会轻轻松松出了鬼鹰村,跑到乌茶寨。 想起当年父亲非常生气。 尉迟千澈一脸质疑。 原来是有阵法作祟。 正想问阵法到底怎么回事。 远处一阵喧闹争执,吸引了两人注意。 怎么回事?村子向来宁静。 关听肆侧耳分辨,得出结论:应该又是官府那帮孙子。 官府? 官府进鬼鹰村不是她第二次弄丢玳花簪的时候吗? 听出关听肆意思:他们不是第一次来? 关听肆两臂抱胸,分外嘚瑟的让闻玳玳放心:每年能来个七八次,明知进不去还不死心,最后都被老子给轰走了。 如此频繁。 关哥哥可知官兵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进鬼鹰村 这,说起来就话长了,老子也是听说每一任城守最大的心愿,便是进入鬼鹰村。早些时候,说是村子里有宝库,近些年传的是前朝公主尉迟万月逃亡民间,住在了鬼鹰村。七年前,守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亲自带兵进鬼鹰村搜查过几次,每次闹腾十多日,结果什么都没查到,最后灰头土脸的走了。后来守城又想找茬,可惜再也没进去过,老子呢,看到他们心烦,他们来一次,老子轰一次。年深日久千澈姑娘可能也看出了老子的诚意,派人送过银钱,可老子哪能收女人的钱呀,退又退不回去,索性修了这分寨,暂时就用这种方式守着千澈姑娘吧! 后面的话闻玳玳听不见了。 有些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宝库,尉迟千澈的钱难道来自于宝库? 七年前,官兵进来过鬼鹰村。 闻玳玳心念一动,左眼皮乱跳:关哥哥可记得是具体哪一日? 紫殇十三年,秋,辜月,戌时。 是她生辰去西岚城那日。怪不得家中少了好多东西,桌柜也有破损。 恰在这时,混乱声明显越来越近。 奇怪,他们怎么进来的?电石火花间,关听肆想到什么:村中定是有人控阵,故意放官兵进村。一阵摩拳擦掌:老子要进村,英雄救美去。 扭头,发现闻玳玳不见了。 哎?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闻玳玳转头往回跑,管不了什么簪不簪子了,前世,那些官兵就把他们一家人折腾的够呛,家里砸了个稀巴烂不说。特别是尉迟千澈,被关在一间屋子,让官兵辱了三日。 之前还有所同情,现在知道了他的本事,估计那三日他也吃不了什么亏。 不冲尉迟千澈,冲着她的父亲、母亲别被牵连,也要赶紧回家。 果不其然,许多官兵都围在了闻玳玳的家门口。 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能抢能掠的,全都被装上了车子。 闻玳玳常年跟在尉迟千澈身边,相较于前世,脑袋灵光许多。 悄悄选择一条僻静的路,绕到屋后院墙,从狗洞挤了进去。 屋后先前养的都是些牲畜,天热味道大,没办法藏人,眼下又都被罗掘一空,官兵不会在这儿守着。 她正寻思屋内发生了什么。 结果就听到正屋母亲无助的抽泣,父亲接连告饶,连说不知。 心猛的一揪。 惊恐不安的悄悄透过窗侧缝隙,看见父亲与病弱的母亲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一再逼问重复的问题。 尉迟万月在哪儿? 千澈姑娘是不是尉迟万月? 而父亲、母亲也一直在重复无数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换来是一句有一句的辱骂。 前世,不过只进来了一次。 而这些官兵熟门熟路,进来了数不清多少次。 为何尉迟千澈从未与她提过。 六岁生辰那夜,他破天荒要带她去逛西岚城,结果根本无暇分身,还差点送她去见了阎罗。 难道他提前知道官兵会去搜村,为了躲藏,又防止二老胡言乱语,所以拿她性命威胁,让可怜的二老给他抵灾? 对,以他的本事,怎么可能不会提前预知。 今日也是? 现在也是? 故意拿簪子做借口将她支出去,让二老不知她的行踪,又或继续让她蒙在鼓里,然后又拿二老抵灾? 鼠心狼肺! 愤怒来的又急又烈,在她的心头滚成了一团火球。 今天,既然有人来替天行道。 那她就助力一把! 相临距离不远的母亲寝屋,传来下作的调笑声。 细细听。 美人儿,让爷好好给你验验身。 尉迟千澈竟然没跑,还又闲心跟官府这些杂碎在母亲寝屋调情 ? 本就火球越滚越大,又添了油。 闻玳玳蹲到母亲寝屋的窗沿下,竖耳听里头动静到了发展到哪一步。 城守大人,修岁在你哪儿?轻飘软绵的嗓音,真是贱极了。 修岁?被称为城守大人的男子,听嗓音估计已过不惑之年:不是让你杀了? 守城大人说什么笑,我一青楼女子,只会接客,不会杀人。 守城大人像是拿出纸类的东西给尉迟千澈看:既然没做,为何本官手中会有姑娘的画像?姑娘就承认了吧,朝廷不会亏待前朝公主,以姑娘姿色,圣上一高兴,说不定做个后宫娘娘也不错。 守城大人怎知画像真假?我若真是您口中的公主,傻的在这儿等着被抓?尉迟千澈的谄媚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第48章 守城大人短暂的迟疑。 想糊弄? 似乎有人去摁住尉迟千澈。 不分是非黑白,想尽兴再说。 闻玳玳正要露出活该的不屑笑意。 忽的! 背后有人,一下子捂住了闻玳玳的嘴。 别怕,是我。 苏青? 闻玳玳指了指屋内。 苏青以为她担心尉迟千澈,口型告诉她:稍安勿躁。 她看起来明显打扮了一番,轻浮的妆容与平日的素净完全背道而驰。 给闻玳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明目张胆就要绕到前院,大有自投罗网的架势。 闻玳玳升起不详,苏青摆明是要冒充尉迟万月,帮尉迟千澈脱困,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 尉迟千澈到底是有多大的吸引力,让手下的人无怨无悔,前仆后继替他去送死? 不,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好不容易盼来了能对抗尉迟千澈的人,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必须阻拦苏青。 死死拽住苏青不撒手。 苏青安抚,口型告诉闻玳玳:若是不救主上,恐会牵连闻家。 牵连闻家。 闻玳玳被报仇迷昏了头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尉迟千澈名义上可是闻家的媳妇,她的嫂嫂。 说不定,全家都能作为同党下大狱。 痛定思痛! 一个比苏青更大胆的念头如雨后笋尖,口型告诉她:我有办法。 扬眉瞬目间,苏青外裙被扒了。 苏青:...。 闻玳玳麻利换上,将头发散下几屡。 一是稍遮稚嫩的脸,二是增添勾栏瓦舍的风情,把手背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挠开,用渗出血摸到唇间。 不到及笄的年纪,如此一收拾,诱人的竟一时猜不出年纪了。 苏青当然明白闻玳玳要去做什么,自认武功还算可以的人一个失手,居然没抓住她,不禁对着手愣神。 嘭! 母亲寝屋的门被霸气踹开。 尉迟千澈的素白领子大敞,正浪里浪气与一屋子男人对持。 闻玳玳的举动,惊的不仅仅是官兵。 大胆,来者何人?其中个官兵拦在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身穿官服的男人身前。 七八个守门官兵气喘吁吁紧随其后追进来,指着比泥鳅还滑的闻玳玳说:守城大人,咱们抓错人了,她说,她是尉迟万月。 ----------------------- 作者有话说:闻玳玳:算计半天,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苏青: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第38章 公主?尉迟万月,嘉福公主?个头不高,头发稀疏的守城大人,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将闻玳玳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恨不得加上里里外外都打量了个遍。似是觉得不可能真有人傻到去冒充亡国余孽,找死。 看看闻玳玳,又对比了下顶着张祸国殃民脸,实在惋惜的尉迟千澈。 抬手就去拨闻玳玳眼前能增添魅惑的几缕发丝,用选娼妇的目光向她高挺地方一拍。 嗤! 笑了:这穷乡僻壤,美人倒是不少。 啪! 唯恐被看出年纪的闻玳玳,鼓起天人交战的勇气,直接甩给守城大人一耳光:大胆!本公主是尔等下贱之人随便觊觎的? 所有人都静了。 包括尉迟千澈。 识大局的二老在正厅把头埋的很低,不忍听,不敢看。 这时,尉迟千澈不疾不徐的拉好衣领,轻佻闲散的眸色往装模作样闻玳玳身上一聚,站起身,漾起致命的笑:公主的气势看起来真是足呢! 闻玳玳:...。 她能骂他吗? 不太敢! 可算是找到台阶了。 守城捂着瞬时红肿起来的半边脸,模样已然气疯,他何等身份,放眼西岚城,谁见他不是恭敬有礼。现今当着属下面,被个不知身份真假的小女子给撕了面子,急的跺脚咆哮:全都带走,全都给本官带走! 啪! 猝不及防的一个耳光,又扇在守城另一半脸上。 将本公主与贱民混为一谈,你就是如此办差的?闻玳玳为救父亲母亲,算是彻底豁出去了。 死寂。 比坟场还要阴森可怖。 守城捂着左右两边脸,瞪圆了逐渐癫狂的眼睛。 在对方你了半天,你不出来。 闻玳玳藏了藏同样疼肿的手,拿出平日尉迟千澈训斥自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气势,清清嗓子:你若想升官发财立功,就乖乖听本公主的话,当好本公主的狗,否则等本公主面见当今圣上,无论生死都想拉个垫背的,别说你的狗头,就是你全家的狗头,本公主也一并摘了! 她其实最想摘尉迟千澈的狗头。 正好借着邪火发泄出来。 理真是这么个理。 同党的帽子谁也不敢领。 官兵们自知惹不起,确实奈何不得的面面相觑。 若非守城在官场中混迹多年,经历过起落,见识过是非,他真能当场被个胆大包天的小女子气死过去。 哆嗦着手指,预要立威开口。 眼看情形要控制不住。 趾高气昂的浮夸溢美之词连连挤了进来:恭喜守城大人,通缉多年的前朝公主自投罗网您的手中。早就听闻守城大人因为当今朝堂之事日日殚精竭虑、次次呕心沥血,为帮朝廷拔出眼中刺,肉中钉,更不惜自降身份来西岚城。历久弥坚,锲而不舍,终于把前朝公主逼的走投无路,拜倒在大人的睿智铁血手腕之下。 一触即发的紧迫感稍缓。 守城大人,夜长梦多,要知道,天下不仅是朝廷想要前朝公主。到手的飞黄腾达,恒通官运,莫要给他人做了嫁衣啊! 最后的一句很关键。 尉迟千澈看起来很了解这位守城大人。 明显的,守城脸色变了好几变。 谁也不会平白无故跟大把的钱和青云直上的权力过不去。 反正立功后,就会调离了西岚城,丢人的风言风语,天高皇城远,他也听不到了。 相比之下挨了小女子两巴掌,倒也真算不得什么了。 突然。 冰凉的手划过守城红肿的脸,语气带满火热的关切:大人可需要敷下? 眼下守城已经亲眼目睹尉迟千澈并非女儿身,纵使眼前人生的再好看,也没有玩儿男人的癖好。 高大的身形,比他还足不知多少倍的气场,顿时吓的汗都不敢出,一个后退踉跄,差点被下属绊倒。 闻玳玳:...。 尉迟千澈已经贱俗到不分是非的程度了? 真是她的好师父,好表率。 身为一城之主,自是没那么容易被轻易打倒,很快调整了心态。 姑娘说自己是公主,可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身份? 一只玳花簪从闻玳玳的袖中拿出:宫中之物,应该能认得出来吧! 玳花簪灵秀,用料考究,又是尉迟千澈重视自小戴在身上的东西,必然出自宫中巧匠之手。 交出东西的闻玳玳,不知怎的,实在没胆量对视上尉迟千澈的眼。 凛凛目光,戳得她快撑不下去了。 原本去拿簪子的闻玳玳折而复返,不成想跟前世一样,石九笙来送簪子了。估计也看到大量官兵进村挨家挨户搜人,担心的跟个木头似的远远盯着,看看能不能尽绵薄之力。 实际上,闻玳玳不知在闻家周围方 圆三里,早已有数不清的龙池卫四处隐匿埋伏,就等一声令下。 特别是龙池卫没弄明白,苏青的差事怎么换成了闻玳玳,都捏了把汗,却又无法上前阻拦。 屋内。 闻玳玳的一支玳花簪让守城不得不真正重视起来。 意料之外,守城居然真的认识这只簪子,脸色变的飞快:素闻嘉福公主最喜玳花,玳花簪是由临渊康定帝命人特制,在嘉福公主十岁生辰时,送的生辰礼。 十岁。 临渊国亡。 正是尉迟千澈来到家里的那一年。 当真是晦气的簪子。 守城身边,像是领头的从容冷面年轻官兵问:敢问大人,可辨得出簪子的真假? 迫于去邀功。 守城大人将簪子收好,用你不懂的眼神勒令冷面官兵:姑娘敢认,又拿着前朝皇室的信物,你们只管押回去,随本官老老实交差便是了。总比。守城可惜又厌恶的倪了眼尉迟千澈:总比把他领回去找死强。说完将尉迟千澈的画像撕成碎片。 闻玳玳瞧着一地碎片,如释重负。 微妙的表情,正巧好死不死的碰撞上尉迟千澈的眸子。 第49章 师徒二人复杂表情那叫一个森罗万象,能涵盖佛家三千世界。 原以为,闻玳玳迎接的会是尉迟千澈凌迟活剐的眼刀。 不成想。 先一步埋下眼皮的,是尉迟千澈。 至于遮住了什么,她看不清,想进一步窥探的时候。 请嘉福公主移驾吧! 守城顶着红肿的脸,卑贱讨好闻玳玳。俨然已经把闻家人跟尉迟千澈归为毫不相干之人。 闻玳玳正想迫不及待要走。 出了意外。 方才冷面的年轻官兵看起来比守城脑子好使,壮胆提醒:守城大人,上面给画像时说过千澈姑娘有个徒弟,芳龄算来十三四。属下觉得,眼前这位姑娘与嘉福公主年纪不相符,像是顶替。按律应将千澈、闻玄知及妻、假冒嘉福公主的姑娘一并带走审讯比较合适。此外还要细查与他们有交集所有人,一并下狱,方能寻到真正的嘉福公主,万万不可被金蝉脱壳的手法,蒙蔽双眼。 一静。 让家人一同沦陷牢狱之灾,不死也能扒层皮。 闻玳玳眼看盘算落空,想故伎重施,伸手就去扇多嘴的冷面官兵。 毕竟是习武之人,冷面官兵早有防备的直接捏住闻玳玳软手腕,半道截住:公主的身份,并非要靠撒野才能证明。 猛然爆发。 连闻玳玳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筋骨中本能带的招式,挽花似的漂亮挣脱手腕,然后想也不想的抬起脚,狠狠对准了冷面官兵下半身。 真是解恨。 头一次动真格,力度还是太弱,冷面官兵虽然疼的抬不起头,但也是原地动了半步。 闻玳玳呆了。 她的身手何时这么灵活? 也恰在此时。 一声凄苍的哭喊冲进来。 爹爹,娘亲,你们这是怎么了? 上辈子就没出现过第二种表情的石九笙? 不等闻玄知夫妇反应过来,石九笙又疯疯癫癫的冲到母亲寝屋,扒拉开所有人扑到尉迟千澈怀里:师父,您没事吧,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闻玳玳:...。 1 尉迟千澈:...。 一出接着一出。 真正的师徒二人脸上精彩极了。 石九笙开始震耳欲聋的嚎啕,坐在地上乱蹬撒泼:我要带全村人还有周边村子写血书,告御状,说西岚城守城大人打着寻亡国公主的名号,四处强抢民女,暴敛横征,搜刮民脂民膏。 石九笙虽年纪上比闻玳玳大一些,但刻意稍微一收拾,根本不好揣测。 守城头都快炸了,什么真真假假。 就算是假的,漏了真的 还指望嘉福公主一介女子,成了气候,重整山河,夺权复国吗? 谁都心知肚明,真正的嘉福公主哪有那么好抓。更何况,她身边有销声匿迹的龙池卫。 对当今喜怒无常的皇帝无非就是个慰藉,但却是他重回皇城,一洗前耻,官职青云直上的重要佐证。 直接替闻玳玳扇了冷面官兵一耳光:随意无视置喙上司,来人,将他拖出去。 不能再耽搁下去,唯恐牵连家人的闻玳玳打了个哈欠:守城大人,何时起驾,本公主站累了。 守城迫不及待,做了个请的手势:这就走,这就走,嘉福公主,请。 噌! 一股强大的力把守城攥住,声音和气十足又惊悚:大人,方才的天还没聊完。 闻玳玳真不知道尉迟千澈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他若是拖下去,不经细敲的身份之事就会彻底暴露,前世的轨迹本就一再提前,算下来,鬼鹰村的灭顶之灾等不到她十七岁,也等不到四年后了。 壮起虎心熊胆:这位姑娘,拉客做生意哪有强抢的道理。 石九笙:。 一声毛骨悚然的嗤笑:如此,是我鼠目寸光,不知好歹了。然后在闻玳玳五雷轰顶的目光中,故意折她寿的稍稍一拜:恭送嘉福公主。算是你愿意送死就去,没人拦的摆态。 闻玳玳本也没指望薄情寡义的尉迟千澈来救,自有打算。 一行人刚出去不多久。 惊呼传来。 龙池卫冒着汗进屋禀报:主上,守城已除,但马车中并未见到呆呆姑娘。 ----------------------- 作者有话说:尉迟千澈狐狸眼危险一眯:敢反嘴? 演技精湛的闻玳玳委屈哭出声:师父看到的我,不是真的我。 第39章 两年后。 起风了,火焰般的枫叶,带着丝丝颓败,凄冷的遥遥坠落。 一只疤痕斑驳,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手捡起地上一片落叶,去遮已经并不刺眼阳光,微微眯眼:又快到生辰了。 随行服侍,年纪不大的婢女名为照水,忧主子之忧道:后日便是主子您年满十五,与三皇子成亲的日子。 及笄! 上一世及笄,她在干什么来者? 学骑马,没学好给踹水里去,顺道学了个凫水。 最后借口说把她衣服晾干,直接被五花大绑吊在了参天古树顶上,被垂涎欲滴的鹰隼盯了一夜。 自遇上那么个人,她的生辰,年年有惊喜,次次是噩梦。 如今好不容易以为摆脱了控制,谁成想,遇上了更迫不得已的。 沙沙! 一听专挑花草茂密处,怀揣践踏万物之心的人,就知是谁了。 闻姑娘,伤风悲秋,实在不像你。 女子将叶子放在手中一攥一捻,然后张开。 眨眼间,枫叶粉末打着旋被秋风带走了,不知去往何方:三皇子今日屈尊前来,可是又失败了。 螺青华袍,身形峻拔的男子并行站到女子身边。他也学着女子摘了片看起来顺眼的枫叶,若有所思,在手中转了转。 二年,尉迟万月竟没为你在江湖出现过一次,也没来皇都寻过你一次。所有龙池卫凭空消失,按兵不动。闻玳玳,尉迟万月怕不是早就忘了你这个徒弟? 十五了。 闻玳玳柔情似水的眸子,愈发惹人心怜,晔兮如华,温乎如莹,美的不轻佻,不妖媚,令人心生涟漪。 骨子里的婉约秀丽,身段婀娜又苗条,煞是水灵。 特别是成日不施粉黛一身素白衣裙,倒是有几分不染人间烟火小仙女的气韵。 二年前,被冷面侍卫掳走,带到紫殇国皇都见了三皇子苍羽,以及站在他身后已经养好伤阴阳怪气的修岁后。 她才迟钝知道,自己活在一个多么光怪陆离的地方 全村的人,独独她,是个自作聪明,被蒙在鼓里的白痴。 活了两世,才知自己才是最大的笑话。 闻家。 善机关术。 世代守护一个谁也没进去过的坟冢,名曰乾陵,临渊国供后代复国用的宝库。 而她的父亲便是守灵的领头人,官阶正四品。 自尉迟千澈踏进门的那一日起,便是他们君臣之间盟约的开始。 强国与弱国之间,尚用质子表忠心,压逆反。更何况父亲与临渊将来的女帝。 掌控儿女,方能好办事,好顺从。 之前以为闻家就是枚他能隐藏身份的棋子,知道真相后,自己还是把他想的太良善了。 像尉迟千澈随便一挥手就能灭整个江湖帮派的人,怎会连个身份都藏不住。 无非冲着闻家的机关术能看顾的宝库而已。 多亏她先前可怜尉迟千澈为养活一大家子人,被迫出门做皮肉和哭丧的生意。 真是佩服闻家列祖列宗和父亲的清廉,宁肯活的穷困潦倒,也绝不动国库分毫。 可气节高又怎样,世代的忠诚在她十七岁那年,还不是都喂了狗,做了尉迟千澈复国路上的垫脚石? 起初刚知道鬼鹰村意味什么时,闻玳玳一再回溯曾经,颠来倒去,终于想通了二老对尉迟千澈难以理解的纵容,邻里间对尉迟千澈天花乱坠的恭维赞赏。 点点滴滴。 独她是牵制、制衡。 经历过人间炼狱的她,如今又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 两年过去,尉迟千澈不曾动过一兵一卒来寻过她。 答案不言而喻。 他弃了她,又寻了新的法子钳制二老,钳制鬼鹰村。 在皇都呆了两年。 有关当年搭上悬星会灭门,想找尉迟千澈的两波人,被她理的清清楚楚。 一波是已知的关听肆。闻玳玳六岁离家出走那年乌茶寨一别,关听肆对尉迟千澈日夜难忘,在找了一年实在打听不到尉迟千澈任何消息后,不得不选择了江湖中最会寻人的修岁,意外想弄巧成拙。 第50章 另一波便是急于邀功,迫切想当储君的三皇子苍羽,也是救走修岁之人。 说起苍羽,天生眉目深邃,高鼻薄唇,伴随着一呼一吸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表面倒也算得上一个俊朗的美男子。 每每看见他,闻玳玳莫名就会想起石九笙,冷冰冰的找不出第二种表情。 相较与之不同的,除了一副死人相,四肢百骸也仿佛毫无生气的千年古尸。 说起冷血,闻玳玳终于找到了比尉迟千澈更上一层楼的人物。 三皇子苍羽,压根儿不存在正常人的情感,或许自小长于皇宫,司空见惯尔虞我诈的厮杀,习惯对性命的无视。谁死谁伤在他的理解中,跟折一根草折一朵花没有任何区别。 若非闻玳玳上来就单刀直入说明尉迟千澈的真实身份,真实目的,一再强调恨尉迟千澈入骨,甘愿被利用,什么都不要只为让尉迟千澈付诛,把郁积许久的话酐畅淋漓的吐露一番,也不会安然无恙撑过两年。 三皇子不是把喜帖散到鬼鹰村附近了,静候佳音便是。 自闻玳玳被掳走不知第几日起,鬼鹰村就从那个地方消失了。纵使她按照先前的记忆画了图,三皇子带着天下能人异士,转了千百圈,也瞧不出任何端倪。 到现在为止,闻玳玳及三皇子都猜不出鬼鹰村是又换了阵法,还是生怕被她连累彻底搬离。 翠微山就更别说了。 原先住的山顶,跟皇家别院式的豪横房屋,已被尉迟千澈狠心燃烧殆尽。三皇子苍羽好不容易花一年时间破了机关,带人爬上去时,什么都不剩,只有满山满野半人高的荒草。 说起喜帖,三皇子苍羽撒的跟扔纸钱一样。大婚的消息不仅传遍整个紫殇国,连周边附属国都通知了个遍。 想必,隐匿在各处的龙池卫,定会收到信息,呈报尉迟千澈。 苍羽一点点撕着手里的枫叶,跟凌迟似的,半死不活道:如后日尉迟千澈再不现身,你就说完看了眼跟在身后,五大三粗却被去了锐气的修岁,和当年掳走闻玳玳的冷面侍卫,目光来回流转挑选:你就做个娼|妇王妃,跟修岁作伴去吧! 事到如今,尉迟千澈不在身边,闻玳玳再也无需装模作样,摇尾乞怜。 她都不知道,自己狠起来,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或许耳濡目染尉迟千澈惺惺作态,厚颜无耻太久。原来不要脸、肆意妄为起来,可以活得如此舒心。 也对,有龙|阳之癖的三皇子与寻常男人不同,小女这娼|妇王妃做的也不冤。 毫不犹豫,苍羽扬手就要去扇闻玳玳。 被闻玳玳先一步手刀重重劈过,自苍羽腕,臂,迅疾停在他喉结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三皇子上进心真是强啊!不知您的父皇知道废物儿子,私下竟是个虎狼之心的家伙,会作何感想。 如果不是闻玳玳一身斩魂武艺傍身,他还真不信,千澈就是尉迟万月,而闻玳玳就是尉迟万月的徒弟。 不过有件事他一直没闹明白,传闻斩魂招式只传未来储君,但当年未来储君尉迟长云已虽临渊帝后殉国,验尸无误,纵有风言风语说是太子逃出来了,不过是百姓们的痴人做梦,如今看来确实有待推敲。 据临渊留下来临阵倒戈的老臣说,相比尉迟长云,临渊帝后更心疼同胞女儿尉迟万月,疼爱到甚至想将一半江山分给尉迟万月,而这半江山就是鬼鹰村世代守护的宝库乾陵。 所以,斩魂剑是否一双同胞儿女都传授了,谁也说不准。 至少足够证明尉迟千澈的皇族身份。 苍羽原本盘算着抓尉迟千澈立功,却在跟闻玳玳相互试探中,察觉到有关宝库乾陵的传言或许是真。禁不住,胃口又大了起来。 倘若父皇就是看不上他,不立他为储,那他凭着这个宝库也能夺天下。 有关斩魂剑一事,见闻玳玳一知半解,苍羽没有告诉她太多。毕竟让闻玳玳一直保持对尉迟千澈的恨意,再加上他时不时煽风点火,才是最有利的。 于是乎,面对闻玳玳完全藐视尊卑也全然不在意,正想再拿尉迟千澈刺激一番她。 下面的人来报:容王,关质子又来了。 苍羽真是什么都不怕,就怕打着爱慕名义死缠硬磨,东南寐国送来的质子关烽。 当年,一场迎接实则稳住朝权的宫宴,苍羽被质子关烽一眼相中。从那日起,每每他进宫给父皇请安、上朝、觐见书房、小宴、会母,无时不刻都会有个跟鬼一般的关烽过来谄媚套近乎。 两年了,不仅是宫城内,整个宫城外都人尽皆知,他与质子关烽的暧昧不清的关系。碍于对方质子身份,龙阳之癖虽上不得台面,也不是什么大罪,又不能随意弄死他。 愁眉不展之际。 父皇可能觉得他这个废物更可怜了,直接动恻隐之心,把关烽送到了他府上,嘱咐警告勿要节外生枝,丢了皇家颜面。 关烽来到府上后开始肆无忌惮,变本加厉,明目张胆的跟着他,天天刷存在,没事就撩惹。 心悦你,想吃你,生气的模样真可人,腰身看起来很紧,三皇子的唇是什么味道,什么恶心,浪荡的话都能往外嘣,恶心的他破天荒知道什么叫毛骨悚然,。 偏偏,同样出身皇族的关烽,又特别懂得什么叫分寸。 在苍羽办正事时,关烽就规规矩矩的站在边上,不惹事也不多舌,甚至几次帮他解决想暗算他的杀手。 晚上乏累要歇息,关烽从不趁虚而入。若是看他熬夜写折,特有自知之明的也不现身,只让婢女帮忙送碗热羹。 至于苍羽的喜好就更不必说了,冷了、热了、爱吃什么、忌口什么,见什么人,穿什么衣,送什么礼。 特别是明知他将与闻玳玳大婚,娶别的女人,关烽居然廓达大度,帮忙写请柬。 撒给尉迟万月的上千请柬,便是出自于关烽之手 若非断袖癖好,苍羽实在办不了床上那点事,关烽比一个王妃要实用多了。 恰恰,这就是吓人之处。 日就相处,时间浸染,让苍羽惊骇的发现,自己对关烽已经有了他并非一无是处的想法。 越琢么越恐怖。 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干净了。 今日特躲了出来,糊里糊涂竟忘记此处也是关烽最常跟来的地方。 放眼,皇城周围竟无一处能躲得了他。 关烽,简直无孔不入,实在可恶。 三皇子,一大早就来找闻姑娘谈心,让关某好生肝肠寸断呐! 青山白水,般般可如画的男子,眉眼灵动的笑着自屋顶上身轻如燕的跃下,顺便冲闻玳玳一扬眉。 哎,别走呀!老子才刚来。 在门口没拦住关烽的守卫,气喘吁吁过来赶紧把苍羽狼狈的护走了。 园子中剩下闻玳玳与关烽。 关听肆,我真是好奇当年你跟师父剖白,他是如何拒绝你的。能让你转了性子喜欢男人? 方才还笑意满面、轻浮玩味的神情,慢慢收敛,回身用一双藏着深海,含着脉脉情意的眸子盯死她,压迫敢强烈的一步步走近反问:两年,头回听你主动提起师父,不问师父安,倒是对花边绿叶的事感起兴趣了? ----------------------- 作者有话说:转折有点难写,昨天卡文了,今日奉上,小仙女们晚安!!! 第40章 关烽便是关听肆,听肆不过是他的表字罢了。 闻玳玳没想到前世一介草莽,竟是十方世界东南边的寐国储君。 此人除了一张脸像贵族,言辞仪态完完全全跟皇族或修身洁行、循规蹈矩,或笑处藏刀、不可一世压根儿不沾边。 特别是张口老子闭口老子,满脑子杀富济贫,带领一帮鲁莽之士行侠江湖,说是品性刚直,粗野狂妄,偏偏痴迷尉迟千澈起来,又能思虑周全的苦守护卫鬼鹰村献真心,能屈能伸性情,什么都敢做的行径。此刻换了倾慕的人,连三皇子苍羽见了他都犯怵。 关听肆这样的人呢,摆明就是被宠坏的骄纵太子,非犯贱来民生体验疾苦的。 想来,寐国也没弱到哪里去,怎就脑子抽搐把未来储君送到紫殇当质子了呢? 就算是为巩固皇室权力搞联盟,常理都是送个病殃殃活不了太久的,或皇族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再不济送个不受宠在本国混不下去的。 把不次于尉迟千澈强悍的人送来,是打算让关听肆当细作,来灭了紫殇国吗? 一番疑虑,闻玳玳妄想过关听肆是不是受尉迟千澈指派利用,特来监视她一举一动的,但凡有欺师灭祖的苗头,就秘密处决。 毕竟关听肆进紫殇国当质子的日子,与她被掳进了三皇子别苑,没相差多少天。 但她从未问过。 第51章 跟尉迟千澈寸步不离的相处了两世,亲密程度上,早已远超二老。仿佛二老仅仅给了她并不健康的生命,而尉迟千澈带来的,是她生命的延续、慰藉、成长、以及百般折磨中不可替代的依靠,千亿砂砾在艳阳普照下,偶有回光,残透微弱闪烁的温暖。 所以,闻玳玳对他的恨仅仅是血仇吗? 分裂开来,还有被无情抛弃、身寒齿冷、百念皆灰凉透的心。 尉迟千澈那么大的本事,龙池卫个个又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只要他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费吹灰之力。 但凡有心,但凡顾念丁点儿师徒之情,怎会连个只字片语都没托人带来过。 总难不成他还在生两年前鬼鹰村,她当着官兵面自作主张冒领公主身份的气。 弃子! 她的大事未成,居然被先一步抛弃了! 真是不爽,不痛快! 论起玩弄人心,连活两世,她仍旧狠不过他。 眼见着关听肆觉得颇有趣的等待,闻玳玳抬手从发间摘下尉迟千澈视之如命的玳花簪,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将簪子一掰两段。 关听肆:。 关哥哥,若你能见到师父,就将这个东西还给他吧!闻玳玳递过去。 关听肆抱臂没动,一双眸子敛下光盯着断簪半晌,嗓音不知不觉下沉:为何? 后日我便要嫁要给三皇子,夫君与师父的身份对立,论处境立场,我自不能两边都顾。 所以,就舍弃自小看你到大的师父,选择相识不过两年的三皇子苍羽? 对啊! 闻玳玳把断簪硬塞进关听肆的臂弯中,看起来满不在乎。 关听肆不得不将断簪攥起来,向来巧舌如簧的人,一时寡言了,又是良久:跟师父赌气? 没来相救,连面都不曾露过一次? 你果然与我师父有联系。闻玳玳见关听肆收下断簪,由此下了结论。 轻松欢快的嗓音砸的关听肆有点懵。 闻玳玳一副看你还嘴硬的神情,悄咪咪凑近关听肆:是师父派你来偷偷照顾我的?你知道师父身份了?准备帮他一同起势?你对三皇子的喜爱是假的? 若非尉迟千澈的实在踪迹难寻,闻玳玳别无他法,堂堂三皇子人多权大都无可奈何,否则她才不会选择自己最不屑的法子。 神奇的扭转,连串儿的问题。 向来喜欢剑走偏锋,头脑活络的关听肆差点没接住,一时间语塞。 沉默就是默认。 闻玳玳欣喜若狂,狡黠目光闪过,说着违心的话:关哥哥,我师父到底在哪儿呢,我好想他,他为何不救我出去?软声细气一个劲儿的央求。 许是耐不住闻玳玳急红了眼。 既挂念你师父,为何两年来,从未提过一次? 问题又绕回来了,提没提过尉迟千澈仿佛很重要似的。既然关听肆知道尉迟千澈的下落,又非要个答案才能复命,那么她就胡说八道来上句。 嘤嘤抽泣:我不敢提,怕一提,就想,一想,就挺不下去。 关听肆的眉睫微妙一动,嗓音干涩:你师父暂时脱不开身,若有什么事,找老子也一样。断簪放在手中来回拨了拨:与苍羽成亲,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有关起初闻玳玳为何被扣押,到为何与三皇子苍羽之成亲,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苍羽想利用两人师父身份,借力打力,擒住尉迟千澈,用来立功,争夺储君之位。 仅此而已,关听肆对闻玳玳私下与苍羽的密谋一概不知。 估计现在都很费解,闻玳玳向来对尉迟千澈奉若神明,恭恭敬敬,半点违逆也不敢。 当下却敢在明知苍羽跟尉迟千澈的血仇关系,仍执意嫁师父仇人的儿子。 到底为何? 报复没来救她? 她性情看起来绵软,实则不是这样冲动的人。 难道。 关听肆随即想到什么,轻狂目色猛的绷起来,不管男女之防就去抓闻玳玳手腕:他欺负了你?所以不得不去嫁? 欺负倒是没有,但跟欺负也没什么区别了。 闻玳玳梨花带雨,可怜巴巴道:若是被欺负了,师父便能来救我出去? 似是简直不敢相信闻玳玳的话,还好关听肆并非鲁莽之人,思虑又思虑,慎之又慎:老子带你逃婚怎样?去寐国躲躲,等风声过了,你师父的事结束,老子再将你接回,师徒重聚? 不行。闻玳玳拒绝的干脆果决。 都没法反驳的关听肆: 好不容易探听到尉迟千澈的蛛丝马迹,自然要将他引出来才是正事。 方才是我思虑不周,太过于想念师父乱了方寸。我必须要留在苍羽身边,在皇都做好师父的内应,让师父不觉的她徒儿是个无用草包。 这一反复貌似让关听肆有些许不愉:千澈从未有过一日想将你卷入纷争,他只想让你好好的活着,长命百岁。 纷争? 长命百岁? 确定不是诅咒? 关哥哥还没娶 到师父,就先护上了?闻玳玳笑闹关听肆,而后一番肺腑:我从未怪过师父,既知晓师父身份,又身为师父唯一徒弟,怎能坐视不理,冷眼旁观? 关听肆摇摇头:老子与你师父已无可能,莫要再开这样的玩笑。况且。明细的喉结抖动:老子来紫殇国做质子,结识苍羽,纯属无聊找个乐子。与你相见,也就是个巧合,同在屋檐下,待千澈照拂你一二,消磨曾经的念想,不为过吧! 断簪重新交予闻玳玳手中:老子来紫殇那日,早于你师父断了联系,你将重要的物件给老子,老子也不知去何处寻他。这玳花簪总归是师父留给你的东西,轻易折了,日后相见,他恐会生气。 生气?闻玳玳大失所望的一垂臂:他连徒弟的死活都不管,徒弟还要顾念师父会不会生气?哪来的道理? 关听肆安抚闻玳玳:他有苦衷,你要相信你师父。他自小。 别说了! 关听肆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别说了! 玳花断簪在闻玳玳掌中压出血痕,整个肩膀在颤栗:弃了就是弃了,何必说安慰人的话。转身就要走。 一股急切的劲风袭来。 闻玳玳的手腕被握住。 没听明白?千澈先前刻薄待你,如今音信全无,不顾你死活,为何还要与苍羽成亲,做他助力? 任性妄为、不修边幅的人,今天较真的再三跟她确定一场本就是陷阱的亲事。 闻玳玳都怀疑眼前的关听肆是不是换了人,散漫的嗤笑:关哥哥,一会儿说师父有苦难言,一会儿说师父视我如草芥。难不成你真看上三皇子,醋了? 手腕交叠处,一阵阵发紧,最后松开:是,老子吃醋。你这亲怕是成不了。 新鲜。 闻玳玳:关哥哥,方才你说与我师父再无可能,到底师父如何回绝的你,让你受那么大的刺激。 这次,关听肆没再犹豫:也没什么,就说我与他不合适。 郎才女貌的,哪儿不合适了? 身高不合适。 噗! 两年来,闻玳玳难得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出声。 唯有尉迟千澈,才能不顾情面,冷血冷面说出这样令人无法反驳,又无语的话。关听肆的七年等待守护,跟屁一样,放了。 隔着腕上衣袖的手,方才在她没注意中,关听肆的一根手指搭在她背上,男女肌肤一接触。 闻玳玳莫名紧张的就要挣脱:关哥哥这是干什么。 你发烧了?说完,关听肆就要抬手去试她额头。 关听肆有个控制不了的习惯,就是与人说话时,总喜欢身体的距离越聊越近,虽然被她提醒的有所收敛,但时不时还会发作一两次。 闻玳玳躲开,下意识解释多了:关哥哥看我精神的紧,怎会发烧,定是穿的太多,太阳正晒,出汗了。 两人头顶,不知何时,出现阴天的迹象。 闻玳玳:。 见关听肆似乎打定主意揪住她成亲之事不放,唯恐说漏什么,匆匆告辞走了。 宫城外。 一家风头正盛,眠花醉柳、偎香倚玉的茶楼。 最不起眼的包厢里,布置精简却雅人深致。 与之格格不入的,是大大咧咧躺在地毯上,又斯斯文文吃葡萄,像个混世魔王的男子。 第52章 砰的开门声! 吓了他一跳! 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进到屋来。 混世魔王看清来人,赶紧跳起来,拎着葡萄,拍拍身上的土,一边乐呵,一边满意的拍着对方胸脯欣赏:老子的脸,真他么好看。 薄薄的人皮面具,自春寒乍破的脸上撕下,露出双含情脉脉的狐狸眼,硬是把混世魔王瞧得面红耳赤。 盯了片刻,混世魔王告饶。 行行行,又有什么恶心事让老子办,老子都答应你。 深情眸光一收:后日呆呆大婚。 让老子抢亲? 不用,你替她洞房就行。 ----------------------- 作者有话说:小仙女们,五一小长假快乐呀! 第41章 又开始发作了。 为了与心有芥蒂的苍羽达成盟约,闻玳玳吃下一种名为楝(jiǎn)的蛊虫。 该蛊虫常年被喂食一种方茎圆叶,指头大小,名为楝的树叶,楝叶男子吃了能壮阳补肾。而蛊虫食之再辅以主人的鲜血供养,被下蛊者吞下蛊虫,另其虫卵在体内繁衍后,每年发作从前三四日开始,全身会出现燥热难耐的征兆,需服用饲养蛊虫的主人精血方能缓解,年年复年。 说来,蛊虫对身体倒是造不成什么太大损害,也不会要人命,跟勾栏瓦舍助兴的东西差不多,就是解药恶心些。 若不服用解药会怎样。 很可笑。 会越来越好色,甚至饥不择食。 由一年一发作,逐渐成为一年两次,三次,每月一次,每日每时,最后跟畜生也没什么差别了。 今年是她服下的第二年。 第一年没能纾解。 第二年,春日刚刚发作过一次。算日子,正好是生辰大婚那日再次发作。 闻玳玳不经想,蛊虫真是会挑时候。 对于满心只有复仇,压根儿没生风花雪月那跟筋的她来说,蛊虫发作,无非就是浑身热点,脾气暴躁点,跟生了场大病一样,发发汗,泡泡冰水,酐畅淋漓的挺过来,倒也浑身舒坦。 要问苍羽对她没什么意思,为何要让她吞下这种蛊虫? 原因很简单:府中养了批见不得人的死士,控制他们的毒药刚刚分发完,没有剩余。而见闻玳玳诚意满满,比他还想弄死尉迟万月,碍于患有随时能死的心疾,不好太过刺激,若是一不留神把尉迟万月的徒弟弄死,手中再无把柄,太子之位怕是悬了。 不得已,苍羽随便寻了个意思意思。 闻玳玳:。 自从脱离了尉迟千澈掌控,闻玳玳的行为举止上,开始报复性的放飞自我。 喂个鱼,她就要大大咧咧翘着二郎腿,还要拖鞋晾脚,时不时抖几下。 用个膳,她就要喜欢什么猛吃什么,不爱吃的连看都不看。米饭馒头必须泡菜汤,啃骨头就要舔手指,擦嘴就要用衣袖,高兴了,她就坐在园子上的石阶上吃,或者走出门端着碗乱晃悠吃,怎么粗野怎么来。 想吃果子,树上现摘的最新鲜。自从知道斩魂舞的动作,实则是武功招式,略略被关听肆指点自己融会贯通后,爬树揍人简直小菜一碟,连苍羽都不是她的对手。高高的树,身轻如燕,直达树顶,吃哪个摘哪个,吃够再下来,真是舒坦。 不读书,不练字,熬夜晚起,往死里玩,释放真性情不压抑,明日就成亲了,可能蛊虫作祟,她突发奇想,要去勾栏瓦舍逛逛。 看看皇都花巷比西岚城好在哪儿,尉迟千澈头牌的姿色,能在皇都混个几等。 已经入秋的时节,夜晚带了冰水般的寒意,燥热频频出汗的闻玳玳穿的很清凉,一层雪白的薄纱之下,玉脂肌肤若隐若现,晃在大街上,免不了遭人指指点点。 招摇过市,闻玳玳表示很享受被非议的感觉。 照水在大街上跟的心惊胆颤,一步三回头,跟做贼似的:咱们身为女子进那种脏地方不好吧!至少也要戴个幂篱或换身男子衣服,不然被人发现了身份,辱没的不仅是您和三皇子,还有整个皇族,都会丢尽颜面重罚的。 闻玳玳满不在乎,因为旁人并不知自己与苍羽的真正关系跟交易:谁说女子不能进,皇都不是有专为女子开的茶馆吗?前些日子我都特意打听过了,里面全是俊秀小倌儿。 茶馆儿不就是喝茶的地方吗?跟俊秀小倌儿什么关系?照水成日呆在一亩三分地,不是 灶房研究各种吃食,就是发呆,未出阁又不爱出门,自然不知眼下时兴什么。 今日还是被闻玳玳硬拖出来的。 闻玳玳买了包热乎乎的栗子,剥给自己吃了个,又给照水剥,全无主仆尊卑,似一对好姐妹般挎着胳膊,简要告诉她最近的道听途说。 茶馆儿并非普通茶楼,茶肆。 寻常开在护城河周边,供人风流的教坊、花船,毫无疑问,都是伺候达官显贵男子的。 同样有那么一波人,看中了女子和有特殊癖好男子的荷包,开了表面平平无奇,实则内有洞天,满足隐晦需求的茶馆儿。越不正常,越变/态,越受欢迎,毕竟价钱不是一般高。 进茶馆儿有个好处。 门前会给客官发一个长长的幂笠掩住面容,身形,自昏暗的长廊引进包厢。说出需求,商量好价钱,便会相当周全的安排下去,包管开开心心,眷眷不忘。 照水一听隐秘,放下心来。 头次来刺激的地方,被闻玳玳越说越期待。眼见护城河愈来愈近,围着河岸边,开了大小风格各有千秋,星罗棋布的茶馆儿,忐忑问:主子,咱们去哪一个,选不起眼的? 闻玳玳笑照水没出息,嚼着口中的栗子:好不容易来一趟,自是要去最贵最好的。她晃晃苍羽给的月钱。 这就是跟皇子合作的好处,虽然苍羽不是个东西,但会审时度势,知道她还有用途,太子之位不敢有丁点马虎,吃穿用度从未苛责过她。 照水呆若木鸡,拿未来皇家夫君的钱逛花街柳巷,主子真乃奇女子。 此时,闻玳玳停住脚,望着外有百年梧桐落花装点的一座森然古宅,在喧闹繁华中静谧的有点瘆人。 茶馆儿店名好生有趣:有来无回 难不成小倌儿好看到销魂夺魄,难舍难离? 就这家了。 照水有点害怕的拉住闻玳玳:主子,女婢怎么看里面黑乎乎的,看起来不像茶馆儿,像是索命馆儿呢 不等闻玳玳安慰。 我们可是正经营生,怎舍的索姑娘们性命。清清朗朗的嗓音甚是好听。 主仆二人循声望去,是个书卷气浓重,周规折矩,样貌上呈的翩翩公子前来迎客。 书卷公子端详主仆二人,当落在闻玳玳脸上时,莫名的,端详狠了些。 照水见状,如惊弓之鸟,迅速用水袖遮住闻玳玳面容,护主斥道:登徒子,我家主子的脸,也是你能轻薄的? 书卷公子赶紧垂目低头,额间居然渗出薄薄细汗,拱手:是小的唐突了,两位姑娘慢走。 用眼睛轻薄,有点夸张了,毕竟主仆是来找乐子的,人家出于谨慎,看看身份,倒也无妨。 没有惺惺作态的拨开照水,喊住转身就走的书卷公子:你们店就是如此迎客的 书卷公子背影一僵,堆着笑意转身回来,揣着明白装糊涂:小的见二位姑娘身份贵不可言,寻茶肆定是走错了地方,所以未敢唐突引路。 闻玳玳扔给书卷公子一朵金子做的小花:我们就是来寻乐子的。 书卷公子:。看起来有点为难。 今日不营业? 眼见着有其他客人熟门熟路的往里走。 没办法的书卷公子,笑的有些别扭僵硬,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姑娘随小的来。 带上金色的幂篱,主仆二人跟着书卷公子进了有去无回古宅中。 店中,处处透着诡异,装修风格是不按常理的矛盾,整个厅,十分灰暗,全是独立的小厢房,拐拐绕绕,仿佛走进去,就出不来。边边角角,跳动着跟鬼火差不多的烛光,实则根本照不亮什么。 昏暗的烛光,真不用担心被熟人瞧见,能看清手指就算不错了。 四处的陈设、墙上挂的令人心惊肉跳猛兽的骨头和风干的皮毛,如一件件战利品,功勋在最显眼的地方。 照水有些害怕,死死揪住闻玳玳的裙摆不撒手:主子,此处怕不是阎罗殿? 相比真正的阎罗殿,怕还是差的远。 书卷公子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回头端详闻玳玳反应:姑娘是小的见过胆子最大的女子。 第53章 闻玳玳心平气定的打量四处,又看迎来送往的客人,带着幂篱女子小鸟依人的所在小倌儿怀里,一个劲儿的拱:人家好怕! 明白了修恐怖风格的用意:你们掌柜真是个趣人,我能见见吗? 几乎是立刻,书卷公子委婉拒绝:恐要让姑娘失望了,掌柜太忙,平日不在店中的。 哦?那就是店中还有二掌柜? 惭愧,正是在下。 闻玳玳点点头。 厢房相较大厅亮堂许多,可以用灯烛辉煌来形容,不过辉煌必定有辉煌的用意,屋内所有陈设被照了个清清楚楚,特别是细节。 隔断上摆着好几块狰狞的骨头,说不清是兽类什么部位。 装饰的帘是用晒干的肠子制作,揉细,串了黑珠子。 黑珠子,也并非常见的玉石,而是被某种药材浸泡过保持住水分的瞳仁。 墙上挂着画,不雅也不俗,是一副将人残忍分尸,还饮血作乐的恐怖图,歪歪扭扭提了几个字。照水凑过去,口味之重,实在没眼看。 姑娘想喝什么茶,要点什么吃食,尽管跟小的提。书卷公子周全的把厢房门关上,防止被人窥见。 闻玳玳将幂篱摘下挂好,直奔主题:我想先点小倌儿。 书卷公子头上的汗更密实了:姑娘有没有特殊要求,小的替姑娘掌掌眼。 头牌呢? 书卷公子:有事外出。 有尉迟千澈那样的头牌在前,闻玳玳可不好糊弄:是不轻易见客? 回姑娘,小的不敢诓骗。头牌真不在馆中,有位客人下了重金,约头牌出门游玩了,近日恐怕回不来。 有些扫兴,闻玳玳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就找好看的,要高,别太瘦,对了,不能太壮,说话最好斯斯文文,性情欲拒还迎,表面清清冷冷、爱搭不理偏偏还会勾人的。若是没有,二掌柜愿意放下身段,我也不介意。丝毫没注意自己为何能脱口而出这些细节。 书卷公子貌似听出点不对味,把头点的闻玳玳眼晕:有,有,小的这就去。几乎是夺门而出。 闻玳玳一挑眉,地方奇怪,接待的人也奇怪。 雅室中。 尉迟千澈正与关听肆闲来无事对弈,商量明日闻玳玳与三皇子大婚的事情。 噔噔噔! 接连急促沉不住气的叩门。 进。关听肆下了一颗黑子。 方才伺候过闻玳玳主仆的书卷公子,忧形于色进来,谨慎关好门,实在等不及尉迟千澈开口:主上,呆呆姑娘来了。 正要下子的尉迟千澈手一停,关听肆很是意外:小兔崽子来这种地方作甚? 尉迟千澈也是同样的意思,执棋的手顿在半空,凝视书卷公子的眸光,有些瘆人。 书卷公子后背的衣服彻底被汗浸湿了:看呆呆姑娘应该并不知此处是主上的栖身之所,纯想找点乐子。 小兔崽子能耐了。她想找点什么乐子?关听肆哭笑不得。 书卷公子把方才闻玳玳的要求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关听肆哎了声,饶有兴致的打趣尉迟千澈:我怎么觉得小兔崽子要的乐子,眼前就有现成的? 白子落下,语色平稳:找七八个机灵面生的龙池卫,陪她解解闷。 有来无回的茶馆儿有个妙处。窗户密闭,除了高出相应的通风,完全与外界隔绝,做到了不分时日,不分昼夜。 若是能流连忘返耽搁了明日的大婚,那再好不过。 ----------------------- 作者有话说:亲爱的小仙女们,十七五月二日、三日出门放飞自我一下!四日回归,都不许离开呀,深情眼! 第42章 这。 书卷公子求助了关听肆一眼,他实在掌控不好 这个度。 两年前,由于苏白兄妹、谢少昂没能及时拦住、救下被掳走的闻玳玳,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是死是活,谁也不知。 眼下他接手龙池卫,日日战战兢兢,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慎之又慎:主上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 书卷公子:。 棋盘之上。 放下黑子的关听肆错愕:不是,你还真打算让小兔崽子开荤啊! 你输了。尉迟千澈将最后白子一落。 事到如今,关听肆也不管什么赢不赢的,性急一推棋盘,拽住尉迟千澈手腕:你平日就这样给小兔崽子做师父?老子可不信你真能放任不管。 尉迟千澈挣脱开向来喜欢动手动脚的关听肆,淡然抿了口茶:不过是姑娘家出府散心,见见世面,听听曲,吃吃茶,既来了这里,好好招待便是,慌什么。 当即领会。 关听肆冲书卷公子一抖眉。 书卷公子眼睫一动,算是谢过,领命退了下去。 七名龙池卫扮成的小倌儿跟在书卷公子背后嘀咕。 先前在翠微山上的兄弟们说,主上最不喜他人乱碰呆呆姑娘,连根儿头发丝都不行。谢统领不就是经常摸呆呆姑娘的头,被主上随便找了个理由,抽了五十鞭。 另一个龙池卫被吓到:照你意思,一会儿咱们兄弟几个进去,无论呆呆姑娘怎么闹腾,都不可有任何肌肤接触?咱们现在的身份可是卖笑为生,不接触,会不会太奇怪?照常理来说不是砸买卖么! 你一言,我一语。 还没到包厢门前,七个龙池卫先被闻玳玳的威名跟主上的压力给吓散了。 书卷公子停住脚,见左右没人,旁敲侧击:主上徒弟毕竟是一未出阁的姑娘家,男女那点腌臜事,她不懂,来也只是图个新鲜。你们就按主上说的,喝喝茶,做做诗,再不济讲点小女儿家爱听的新鲜事,糊弄到明日差不多这个时辰就行。若是中途累了,就轮流聊,拿出平日执行任务埋伏的劲头来。 方才起头的龙池卫惊呆:一天两夜?呆呆姑娘不去跟三皇子成亲了? 书卷公子冷下脸,叮嘱:切记,不许提三皇子,更不许提大婚的的事,都明白? 龙池卫面面相觑后,点头。 一群人调整好心态。 书卷公子去扣闻玳玳包厢的门。 半天,无人应。 许是耽搁的时辰有点长,书卷公子推门而进,发现闻玳玳主仆二人已不在屋内。 幂篱也大大咧咧放在桌上。 宋统领,呆呆姑娘可是等不及,气走了? 满身书卷气的翩翩公子,宋姓,单字一个鸣。 刚弱冠的年纪,已掌控整个龙池卫两年。 之所以能令人臣服,要归功于宋鸣给尉迟千澈拉来了在复国路上的强大助力。这个助力,直接决定关系未来成败。 西方世界的龙渊国、东方世界的孤月国。 龙渊君主战虚明,孤月女帝袭音喜结连理,特别是将各方世界都垂涎满是奇花异草与珍宝的苪国拿下,三国一治,实力财力都不容小觑。在宋鸣的引荐下,战虚明、袭音与尉迟千澈一见如故,同志合道,相谈甚欢。特别是孤月国女帝许是对尉迟千澈的皮相很满意,豪爽定下临渊复国后,四国百年互通有无之约。 眼下又多了东南边的寐国太子关听肆做开路先锋,打头阵,临渊何时想复国,只在尉迟千澈看看心情,选选黄道吉日,随随便便一声令下了。 独当一面,能力出众,又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把尉迟千澈交代的事,办的妥帖又服众,包括闻玳玳被掳走后,作为第一个带回闻玳玳消息的人,自然而然由常年在外执行任务的龙池卫,调派到身边做了统领。 对于尉迟千澈的徒弟,谁沾上就没有善终的传说,宋鸣早有耳闻。 方才在古宅外初次交锋,就发现主上徒弟是个表面看起来好欺负,实则甚难拿捏,绵软坚硬带刺的人物。 七个机灵的龙池卫第一次做这事儿,看着空荡荡的包厢更忐忑了。 要糟。 都背过呆呆姑娘的画像,赶紧各个房间去搜! 龙池卫除了死忠与千里挑一的能力之外,还有就是要学会认主上的徒弟闻玳玳。并非跟追捕叛党歹人一样,简单记住特征即可。要把闻玳玳自小到大的画像比记自己爹娘都要印象深刻的,烙在脑子、心脏各处,转换为肢体的本能。 身为龙池卫每一任统领,甚至能从一堆头发中,选出哪一根是属于闻玳玳的。 偏执到可恐可怖的疼爱,龙池卫中众说纷纭。特别是知道尉迟千澈真实身份的近前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猜测,这份偏爱源于尉迟千澈至今下落不明的胞妹,真正的尉迟万月,所以带着亏欠,把兄妹情转移到闻玳玳身上弥补。很难想象,等尉迟万月找回,尉迟千澈对闻玳玳过分的亲情,是否还会延续,或者说赝品就是赝品,现在多疼爱,将来多弃如敝履也说不准。 第54章 宋鸣在尉迟千澈手下依命办差,看人下菜碟是基本功,暂时好好待这位身份贵重的小主上,总归没错。 要知道,偌大的古宅,也仅仅有两间看起来正常的屋子。 一间是顶楼雅间,尉迟千澈待的包厢。 一间是方才闻玳玳的包厢。 从西岚城的松竹楼开始,但凡尉迟千澈有个落脚处,都会特意腾出一间最舒适的空着;时常独自用膳也是会多一副碗筷,还会备下并不爱吃却必须摆上桌的甜食;哪怕乘个马车,都必须要宽敞的。 所问为何,明眼人谁又看不出来呢! 以防不备之需,哪怕这个万一从未出现过。 他都日以为常。 话说回来。其他的包厢到底有多不正常呢。 闻玳玳站在一间跟牢房审讯差不多的包厢里。 刑具齐全。 仅有的不同是没有血腥,而是残存带了些许腻人的绵甜香气。 姑娘家,就喜欢琳良满目的东西。 照水被闻玳玳带着,胆子愈发发起来,拿着有盈盈手腕粗,两扎长,打磨出莹润光泽的圆润玉柱:主子,这东西截断,可以刻好几个私章呢! 闻玳玳接过来放到手里把玩一番,对着烛光仔细由远至近,来回端详玉石颜色在光中的变化,无杂质、裂纹、瑕疵,透光性水头很是不错。 一看就是被盘过段时间了。 在手里掂了掂,爱不释手,放在脸上试试温润度,来回摩擦,出奇舒服。 正巧,门被一把推开。 宋鸣带着七个龙池卫,八个大男人整整齐齐:。 不知自己到底拿了个什么玩意儿的闻玳玳,新奇问:二掌柜,玉石能割爱么? 见阎罗都能逗聊上两句的宋鸣,词穷了。 说起来,她手中的玉石,并非价值连城,能落在勾栏之地,肯定也不是多么重要,又有特殊说法的东西。 闻玳玳先前跟着尉迟千澈耳濡目染的,知道在对方没同意,也没明确拒绝矛盾时,要先下手为强。出了远高于市价傻子才会拒绝价钱,掏出把金花塞进宋鸣手中:二掌柜,东西我要了。 使不得!宋鸣终于回过神来,想去夺。 闻玳玳现在可不是二年前的武痴了,比宋鸣反应更快的藏到身后:本姑娘给的金子,你都可以买五个这样的玉石了。 宋鸣好声好气,近乎央求:姑娘,您都说可以买五个,何必赔钱买别人玩过的,太脏,实在太脏了!一边啧啧,接着一个眼神,试图让身后男色转移她的注意力。 闻玳玳:二掌柜,我头次来,总要买个念想回去吧! 这东西若是能做念想,宋鸣的下场恐怕比苏白和谢少昂更惨。 龙池卫统领见识自然非比一般人,凡事知道急不得。 尬笑暂由着闻玳玳任性,尽量做到无视她拿着浊物刮脸按摩:那姑娘现在可时回自己的包厢?这间屋子,早早便被订出去了,一会儿客官怕是要来 。 宋鸣手中又多了把金花:本姑娘相中此处了,劳烦二掌柜想办法调换吧! 宋鸣最会应付这种难缠的场面:客官是这间包厢的常客,怕是。 事情办不周全,只怕是二掌柜的问题。又一次先发制人,真是不知不觉把尉迟千澈玩弄人心的精髓全都学了去。 果然,主上徒弟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这个传闻,宋鸣做证,是真。 出手够阔绰,言语婉婉有理,宋鸣还不好驱赶。 从进门到当下,三次交锋,带领上万龙池卫的统领竟反被牵着鼻子走,让身后的小子们多嘴传出去,他日后如何服众。 事到如今必须下点重料了:姑娘既喜欢这个包厢,是小店的荣幸。然后转身让七名龙池卫进屋给闻玳玳行礼:都是本店的招牌,姑娘看看,可还满意? 闻玳玳简洁一扫,样貌确实个顶个上呈,气质也并非虚空浮华,估计各个在才艺上都有两下子,没想到阔别龙池卫两年,今日能见到与翠微山日日龙池卫不相上下皮相。 离开尉迟千澈才知,龙池卫的皮相放言整个皇都,单拿一个出来,都堪堪称得上才貌双绝。 一时来了兴趣。 曾经就算有玩心,被尉迟千澈压制,也绝绝是不敢的。 闻玳玳在七名龙池卫跟逛街买花儿似的,扫来扫去:你们筋骨可都结实? 七名龙池卫不明所以,前后点头。 脱下外袍,我摸摸。 龙池卫:。 正准备出门安排其他事的宋鸣:。 一人一朵金花打赏。 七件外袍先后落在地上。 仿佛对衣冠过于整齐的小倌儿不满意。 又是一人一朵金花打赏。 七件中衣先后落在地上。 只穿里衣,肩宽腰窄的少年,给衬的一个比一个意气风发。 迟迟没上手摸的闻玳玳,总觉的哪里不满意。 眼看又要掏荷包。 宋鸣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打岔:姑娘,眼睛累了这么久,要不要来点儿特色小食,果酒助兴?茶水肯定是不行了,姑娘家酒量浅,多喝几盅,赶紧睡下,也好让兄弟们松口气。 我不累啊!闻玳玳倒是实诚了。 直接把话给说死。 正准备以不变应万变,没想到又反过来的宋鸣:。 伺候在侧的照水还算活络,悄悄附耳闻玳玳:主子,咱们来这种地方,除了小倌儿,人家还要赚酒水钱,让桌子空着不太好看,稍微点几个意思意思吧! 闻玳玳明白了,扔给宋鸣五朵小金花:二掌柜看着安排。 终于扳回一局的宋鸣刚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对了,果酒没劲儿,我平日喜欢小酌点烈酒。 宋鸣作势要说店中没有。 五朵金花之上,追加两朵:劳烦二掌柜想想办法吧! 好。就不信赢不回来宋鸣趁机会安排龙池卫,训斥:都在那儿杵着干什么,还不把绝活拿出来,让姑娘放松放松。夜澜,你笛子呢?凉城,你琴呢?。 匆匆忙忙,赶紧七个人前后错落有致在屋中,摆足架势。 见闻玳玳没反对,宋鸣精疲力竭的关上门,正准备离去。 屋内传出真挚关切的询问:若给你们赎身,你们可愿意跟我? 顶楼屋门急促的响起来。 第二盘棋没下完的尉迟千澈,望着长跪不起,自请辞去统领之职的宋鸣,有些扫兴头疼。 ----------------------- 作者有话说:宋鸣:主上,属下平日高估了自己,还是劈山下海,打虎捉鹰,杀几百个人更适合属下。 尉迟千澈云淡风轻:就是个爱撒娇的小姑娘,哄着点儿,顺毛捋,不难。 闻玳玳拿着新得的玉棒搓脸:师父之前不让干的事,还有什么来着? 第43章 尉迟千澈脸上情绪本就冷热交替的勤,就算是平日最亲近的人也会时常会错意。 就像现在,嘴角下压,分明像一头快要出笼的猛兽,眼见着怒火渐旺,搅的对方一阵心慌时,偏偏用惯常四平八稳的口吻,带了丝猜不透的纵容:龙池卫上万人管的得心应手,区区一个小孩子,还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家,你来告诉孤,看不了? 宋鸣: 他深深怀疑,自己方才说的声音是不是太小。 有一件事,宋鸣碍于主上和闻玳玳姑娘家的面子本不想提。但眼下不得不说说了。 先是告状闻玳玳打赏金花让七名龙池卫露腰线,然后又凝重道:主上,呆呆姑娘从店中买了样东西,属下想拦没拦住。 尉迟千澈掂了掂手中两颗温润的棋子,不做声,示意宋鸣说下去。 宋鸣:房中玉石所制供客人消遣用的磨柱,呆呆姑娘非觉得有趣,用颠鸾倒凤用的物件儿刮脸,还一个劲儿的说舒服。这要是一边刮着一边再从咱们有来无回出去,丢的不仅是主上颜面了,日后临渊国报仇雪恨、重整山河,遇上下作之人拿此事做文章,往小里说,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话,不宜万民归心;往大里说,辗转添油加醋,传遍整个十方世界,怕是不利于敦睦邦交、共存共荣! 噼里啪啦,絮絮叨叨,宋鸣不吐不快。 连关听肆脸都听的有点发青。 悄悄一撇尉迟千澈,淡定的很。 也难怪,他向来对属下包容,再难听也没有打断,耐着性子听完后掂量棋子的手一停。 宋鸣眼皮稍抬,觉得这下主上该亲自出马,或者想想办法了吧! 第55章 稍静。 静的关听肆太阳穴突突。 尉迟千澈左瞧瞧,又悄悄屋中的二人,慎重其事的问:磨柱是什么 关听肆:。 宋鸣:。 他真是被闻玳玳给吓糊涂了,别看主上那么大个人,又常年拿腌臜地匿伏,其实对男女那点事一窍不通。 尉迟千澈活了两世,身为勾栏头牌,真正亲自出山唯有一次,而那一次,便是第二世屠了悬星会满门。毕竟楼中有几个与他身形相似的影子,遇上难缠的客人,都会全权包办,生意上,也有各司其职的龙池卫打理。 偶尔露面,也大多走密道,直入自己包厢,简单雅致。 听听手下汇报正事,对一门之隔的花天酒地,打情骂俏,迎来送往,甚至其他包厢的细节,也是半点兴趣也提不起来。匆匆来匆匆走,至于为何,自然是心有挂念,赶紧回家看孩子。 那么大的摊子,他并非真的指望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而是为了吸引更多王权贵胄,方便探听朝局罢了。 宋鸣倍感无力,支支吾吾又去眼神求助关听肆。 长于草莽的关听肆一把将尉迟千澈拽近了,附耳解释一通。 两粒白子扔进棋罐中,发出清脆的碰撞,没觉的多天塌:呆呆自小乖巧懂事,也会掂量轻重,你直接告诉她那是什么即可。 关听肆和宋鸣面面相看。 主上,属下毕竟是男子,直接说,会不会有戏辱女子之嫌?宋鸣心哀怨:早知道就不来了。 咱们这种地方,用男女授受不亲,亦或墨守成规才叫戏辱。 宋鸣算是看出来了,横竖主上就没有亲自出马的打算。 自两年前得知闻玳玳下落开始,尉迟千澈有无数次可以跟自己徒弟相见,坦诚解释姗姗来迟的机会,偏偏选择了隐匿身份。 其实,以尉迟千澈现在的实力,把闻玳玳从三皇子的王府救出,易如反掌,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根紫殇国正式宣战。 奈何。 不行。 主上说不行。 真正的尉迟万月,临渊公主,迟迟未有下落。虽然不知与复国到底有什么关系,但尉迟千澈早早放出话,公主一日不归,皇室之人一日不全,国一日不复,用来安定龙池卫躁动的心。 所以,这也是尉迟千澈没。轻 举妄动,直接将闻玳玳救出来的原因,当然,其中必定还有别的理由,否则也不会选择硬生憋出师徒矛盾的偏激做法。 常理上,早早亮明身份,师徒团聚,养徒千日,用徒一时,再来个里应外合,把强劲对手给弄死,令紫殇重创才是事态正确发展。 要知道,整个龙池卫谁不知,尉迟千澈可以三日不食不喝,不眠不休,但不能一日不见徒弟闻玳玳,特别是在翠微山那几年,尉迟千澈偶尔下山去指派龙池卫任务,再晚再累,时辰紧张到挤不出来,他也要爬上普通人一天一夜也到不了的山顶,只为给徒弟掖个被角,才能安心。 中间若是不得不离开三四日,除了嘱咐护卫徒弟的谢少昂日日飞奴传书汇报,还要怀揣徒弟小像,分神挂念。 纵使师徒关系在这儿摆着,可怜主上男女之事都没经历过,就当爹了,甚至比闻玄知更像闻玳玳的爹。 说起来,尉迟千澈扭转性子就在两年前。 七年都不曾搭理一次的关听肆,尉迟千澈主动交好,选了个恰当时机,很是歉意又真诚的亮明自己所有身份。 原以为关听肆知道后,会大失所望,带着能置尉迟千澈于与众矢之的秘密邀功,至少拂袖而去。谁能想到,仅仅是难过了一晚上后,居然比先前更坚定的非要赖在尉迟千澈身边不可,也严明寐国身份,心甘情愿做临渊的助力。 其实宋鸣几次捕捉到关听肆看主上的眼神,都拉出丝来了。 不过,既是互相坦诚、联手合作的关系。 那么以另一重身份保护闻玳玳,自然少不了关听肆的参与。 盘算扶持废物大皇子为紫殇太子,重重打击能力才学出众,韬光养晦的三皇子苍羽,不言而喻,众多皇子中,唯独苍羽会是复国路上的最大障碍。 据了解苍羽的细作来报,苍羽是个相当枯燥乏味的人,甚至弱点被拿来大做文章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人言可畏。 尉迟千澈想到,素来穷兵赎武,嗜血成性的紫殇国君,最不会容忍将来国之储君去搞断袖之宠,滋时他一咽气,储君登基,后宫乌烟瘴气,断子绝孙,那他辛苦打下来的天下,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拱手相让了。 既能毁了三皇子苍羽,又能照顾闻玳玳,两全其美的办法,也就尉迟千澈能想得出来,办的出来。 带着由关听肆脸上模效出来的面皮,堂堂一国储君,以另一个人的身份,作践自己去陪着、护着徒弟。 勤勤恳恳,一做便是两年。 许是宋鸣沉默太久。 还有事? 有些心疼这位主上,奈何就是不知正在寻欢作乐的徒弟晓不晓得师父的苦心了。 正要硬着的头皮退下。 噔噔! 主上。 听声音是。 关听肆看好戏意味格外明显:千澈,九笙姑娘又来送饭了。 宋鸣起身,按照老规矩:属下这就让她留下吃食,然后立刻离开。 不必。 哎? 关听肆稀奇了。 让石九笙去陪陪她。 如释重负,宋鸣自然知道怎么编排,感激退下。 另一边跟下大狱似的包厢。 闻玳玳与其中名叫夜阑的男子聊得正欢。 棱角分明的冷峻,微微抬颚,随着一言一行一勾唇,风流邪魅的笑从黑色眼眸中流露,如黑夜般暗暝。 不知姑娘为何为要给我等赎身呢? 半桌子烈酒瓶子歪歪倒倒,越喝越清醒的闻玳玳点了点夜阑高挺的鼻子:你若同意,我就告诉你。 大家伙的价钱,可各个都是千金,不知姑娘手中的钱可够?夜阑嗓音很慵懒,意外的性感。 似是说到了闻玳玳的伤心处,趴在了桌上,哀伤:是啊,没钱连个人都赎不了。 夜阑权当她是醉话,说实在的,他聊得有点头晕,示意凉城过来接上。 启料,刚准备欠身,手腕被闻玳玳一把攥住,还攥的死紧:夜公子,我若开家比有来无回要大的茶楼,你可愿意来?以公子姿色,我捧公子做头牌! 七个龙池卫瞬间清醒,小主上说什么? 夜阑一拢袍子理所应当的坐了回去,刚要开口奉劝。 门,被十分不规矩的撞开了。 对,撞开了。 进来的人,龙池卫无一不熟,就是闻玳玳一时没反应过来。 咦,怎么进来了肉丸子? 肉丸子像是被酒浸过,东倒西颠,晃了进来,指着闻玳玳说:在门外听着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你。蛋蛋,好久不见。 若说,眼前的姑娘胖的实在变形,她酒意上头又认不出来,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蛋蛋之称,她绝对是不会认错的。 闻玳玳大为震惊:九笙?你怎么胖成了这样? 脸胖的巨大如盆,粗短的脖子,每走一步肚子上的肥肉震颤,形容是一座巍峨的大山也不为过。 宋鸣怎么没回来,七名龙池卫一时没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石九笙不管众烁目光,一屁股不管不顾,若不是夜阑起的快,差点坐他怀里。 闻玳玳看着与平日性情大相径庭的石九笙,酒意更浅了,手足无措:你这是怎么了,喝了多少?她连最坏的打算都想过了,莫不是石叔过世,无亲无靠,过渡悲伤暴饮暴食所致? 下一瞬,证明闻玳玳完全想多了。 蛋蛋,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可那个人不喜欢我。还拒绝了我两次。 ----------------------- 作者有话说:报告仙女们,十七浪回来啦!! 第44章 喜欢一人? 还被拒绝两次? 这是前世闻玳玳从未与石九笙聊过的话题。细细回忆,曾经的确有段时间没见过她,再见已是消瘦如柴,当时恰逢石叔过世,闻玳玳仅以为她是伤心过度。现今看来,是情伤、亲伤双重打击啊! 作为从未接触过男女情事的闻玳玳,不知该如何安慰,毕竟一看石九笙翻天覆地的变化,怎么着都应该明白此事对她的重创。 闻玳玳茫然又坐立不安,认为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憋在心里最好,否则再糟蹋自己下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自认挑了个最不容易触及伤口的话题:为何被拒两次? 第56章 简直是把新伤旧伤一起扒拉的石九笙:。 见桌上还有酒,也没用杯子,直接整瓶拿往嘴里怼,吨吨半瓶下去,哐的往桌上一砸,直愣愣的盯着闻玳玳:蛋蛋,我先前不是这样子的。 那是怎样子的?闻玳玳懂得这种时刻,必须附和。 石九笙神情跟提线木偶似的,只有嘴在一张一合的发声:我能说会道,我活泼开朗,我光明磊落,我与人为善,我敢作敢当,我无所畏惧,我我我。越来越哽咽,直到一滴悲伤的泪落在闻玳玳手背上。 闻玳玳仿佛被烫了下似的,一哆嗦。 是他,是他把我变成了这副样子。没良心的,当年,若不是我救了他,他早就早就。说到这儿打了个酒嗝。 闻玳玳皱眉听的正入神:早就什么? 七名龙池卫疯狂冲石九笙使眼色。 石九笙一眯眼,醉意浓重,还是认出了一屋子的小倌儿打扮的人是谁。 摇摇晃晃,抬指在空气中一划拉七个龙池卫:你们是不是在笑话我? 齐齐整整。 此起彼伏:没,没没没没!姑娘误会了。 毕竟是姑娘家的私事,闻玳玳恰好还想打听鬼鹰村,以及二老的目前状况。外人在肯定不合适。 你们先下去歇着吧,有事我会让照水再叫你们。 等等!石九笙喊住一步三回头刚打开门的七名龙池卫,指着闻玳玳刮脸的磨石,仿佛在赌气:这种好东西也给我拿一个来,我也要刮脸。 龙池卫: 。 站在门外不知听了多久的宋鸣:。平日闷不啃声的姑娘,今日不但话多,怎么还没按话本子流程来? 照水迎合举手:主子,奴婢能不能也要一个。 向来大方的闻玳玳:你那么瘦,刮骨头吗? 奴婢见这玉柱拿起来很是趁手,想着平日给主子做面食的时候,能用的上。 闻玳玳也没多想宋鸣为何在门外杵着,杵了多久,爽利的将荷包拽下,不偏不倚,砸在宋鸣怀里:宋掌柜,你可听见了,找两个盘的好、玉色上乘的,拿给我两个姐妹。 合着事儿没止住,还又卖出去两个。 行,主上谁也指望不了,宋鸣也不管了,让照水跟着去挑选了。 现在屋中就剩下闻玳玳与石九笙两人,可以畅所欲言。 九笙,方才你说救了个人,是什么意思? 有些话,憋屈太久的石九笙,今日就不吐不快了。 你师父。泪眼盈盈一眨不眨的盯着闻玳玳说,可能是想看她反应。 措手不及的直白。 五雷轰顶,晴空霹雳都不足以形容闻玳玳内心的震惊。 谁? 尉迟千澈? 不,尉迟万月! 且不论他的过往经历,一个快高出云表,虚伪至极的女子,居然真有人喜欢,问题是还喜欢的刻肌刻骨、不可救药。 闻玳玳真想掰开石九笙的眼睛,看看瞎了没有。 当即没控制住厌弃的情绪:我师父?你疯了? 石九笙又是一口酒肚,以为闻玳玳不情愿。 垂下眼皮:是,我是疯了!反正有关尉迟千澈的身份闻玳玳也知道了,也不在隐瞒:十三年前,临渊帝王帝后殉国,我哥哥乔装替主上去死,爹爹负责断后,而可怜的娘亲身为帝后近侍以命掩护,由年仅五岁的我在宫乱当中,带着主上逃离了宫城。爹爹的旧疾,便是那时候落下的。 闻玳玳:。阵阵窒息。 原来石家与尉迟千澈有这样的纠葛千澈。 耳边一阵轰鸣。 她曾以为石九笙与尉迟千澈的牵扯,是因为石叔身为龙池卫最早的统领,卖命受伤,又深得信任,所以掌管堆山积海的金银。原来是一家子都付出了惨重忠诚代价换来的。 怪不得石家拖延交付重铸钱币,尉迟千澈都没不生气,也没像惩罚龙池卫一样惩罚石家。 怪不得当年自己只要闯大祸,石九笙总能掐时,次次让她化险为夷。 怪不得当年屠村,石九笙本想报信,却来的太迟。定是被尉迟千澈发现,恼怒她的背叛,将人困在了某一处。 原来,她喜欢尉迟千澈,了解尉迟千澈,这份了解,并非浮于表面。 说来,石九笙夸她自己有两点很对,无所畏惧,光明磊落。 尉迟千澈就算是个男人,都配不上仙女心的石九笙。更不用提石九笙敢迈出不介意世俗的目光,勇敢跨出的每一步。 许是话本子中提的,过度付出的情意容易使人头晕脑胀,石九笙到底明不明白尉迟千澈与人为善全是虚假? 冷情冷性冷血,玩弄人心当权术历练,卑鄙无耻,才是他的真面目 又或是她本就知道,自己麻痹自己罢了。 石九笙第一次向尉迟千澈示爱被拒绝,由开朗健谈变的沉默寡言。 石九笙第二次向尉迟千澈示爱被拒绝,由沉默寡言变的变得抑郁偏执。 无法深想。 不行,她要救石九笙于水火:九笙,师父毕竟是个女子,你们女子与女子在一处师父应该是为你名声着想。我看龙池卫的男子各个样貌不凡,不如,你试着话没说完。 一声女子把石九笙给叫回点神,但闻玳玳房中的酒太烈,脑子不如嘴快:谁说主上是女子? 一句话,直接把打算苦口婆心的闻玳玳干愣了? 与此同时,石九笙毕竟是龙池卫出身,倾诉归倾诉,底线就相当于本能,下意识自然补救:你不觉得主上太强大,没有半点女子模样? 这倒是真的。 师父背负整个临渊国的复国使命,又要统摄龙池卫,柔弱温婉,于他现在的身份而言,不是什么好事。若你是真的非师父不可,就不如耐下心等等,等到临渊复国,朝政稳定,师父有了空闲,你再试试。 一番话出自闻玳玳的好意。 毕竟前世的石九笙也于她有恩,变成这副样大受刺激的样子,也并非一日就能抽离的,不如暂将她留在身边,旁观看清尉迟千澈的真实嘴脸,水滴石穿,也就慢慢死心了。 石九笙转动手中的酒瓶若有所思:两年了,你还是喜欢帮主上说话。怎么不问问我,主上现在人在何处,为何从未来看过你,又为何不救你出去? 要是从石九笙的嘴里问出尉迟千澈的下落,苍羽埋伏尉迟千澈成功还好,败了,恐要牵连石九笙与将要命不久矣的石叔。 以闻玳玳对尉迟千澈的直觉,以后要称帝的人,计谋肯定是远在苍羽之上,单凭他养的那几个死侍,总觉的事成不是那么容易。 奈何,苍羽又不愿意求助老子借兵,非要自证实力。 弃子闻玳玳正盘算跟紫殇王搭线。 于是乎,不同于从关听肆口中套话,毕竟他的身份,足以自保。 刻意避开:比起师父,我更想知道爹爹、娘亲可好,置身何处。 蛋蛋放心,整个鬼鹰村的村民都被主上保护的很好,而且相当安全。待主上大业功成,蛋蛋自会见到闻大人和闻夫人。 保护的很好! 听到闻玳玳耳里,不亚于跟前世屠村的轨迹重合,尉迟千澈两相威胁的手段,玩儿的太溜,她也见识太多。 不知不觉,所有的事情都提前了一年多,前世十七岁的惨烈,恐怕会要发生在她十六岁了。 紧迫感如山如海般压来,搅的她一阵头晕脑胀,想反胃。 三皇子,眼下已经算是放眼整个紫殇过相当强大的助力,偏偏,还是不够。 她必须要见到紫殇王,可是凭借什么与紫殇王共谋呢? 不自觉的,又想起能致尉迟千澈命的临渊国库,那些金银。 可若是干这件事,就等同于置石九笙于死地。 正矛盾着。 蛋蛋,我能不能跟你回王府?龙池卫我呆够了。 石九笙说的,何其不是闻玳玳想的。 可是:师父能同意?铸币怎么办。石叔怎么办?要知道尉迟千澈手中有本册子,上面记录龙池卫每个人的底细。判逃,会死,还会连坐死。像石家这种身份,怕是会不得好死。 爹爹收了一个徒弟。那徒弟是主上的心腹,侍奉爹爹很尽心,现在有我没我区别不大。像是置气,把闻玳玳手里的酒也夺过来一饮而尽:我石家于皇家有恩,爹爹又在他手中办事,石家的忠诚整个龙池卫都知道,主上不会拿我怎么样!更不敢拿石家怎么样!我不要再见到他,管他同不同意! 第57章 硬气啊!闻玳玳很是意外平日不吭声则已,一吭声就是放大招的石九笙。 不由得被她情绪感染,一拍桌子,也放纵硬气一回:对,管他同不同意。去他的! 石九笙举瓶发泄高喊:去他的尉迟家! 门外嘈杂! 放心不下,带着关听肆面皮的尉迟千澈正准备叩门的手,一顿! 徒儿在骂谁? 谁敢欺负他的徒弟?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师徒相见! 第45章 闻玳玳见时辰差不多了,去拉石九笙:今日我成亲,带你去热闹热闹。 石九笙当然没忘记宋鸣的嘱咐。 她茫然看着灯火通明,连窗子都没有,容易颠倒日夜,跟与世隔绝没两样的包厢:你是如何推测时辰的? 闻玳玳一指灯火:先前跟在师父身边,有时觉得无聊,就会盯着烛看,日久天长琢磨出点与时辰相契合之处。寻常百姓家用差一点的烛,能燃三刻左右;好一点的烛,一个时辰没什么问题;而师父房中的烛,品质上呈,能燃五个时辰。你看,咱们包厢的烛,与师父先前所用的烛表面有相似之处,但融起来相对快些。我晚膳后进 的茶馆儿,此屋照水点的新烛,虽比不得师父那五个时辰的好烛,至少四个时辰也有了。现在回去,加上路程,正好可以梳妆穿嫁衣。 听的石九笙一愣,她本也是个喜欢注重支微末节的,没想到区区一支蜡烛也能让闻玳玳琢磨出长篇大论。 人人羡慕,打破头,丢了命也要挤到伺候尉迟千澈的位置,闻玳玳是有多无聊,才身在福中不知福? 话说:我以为在此处碰见你,是打算逃婚呢! 闻玳玳苦笑:九笙,我被下了蛊虫,能逃到哪里去? 门外的尉迟千澈:蛊虫?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门内。 石九笙拿酒瓶的手无意碰到闻玳玳指尖。 滚烫! 顺势直接握住,又接连试闻玳玳跟火烧似的脸颊,脖颈,以为是她喝酒上脸,没想到是蛊虫作妖:这是什么虫?有什么作用?会让你生不如死吗? 那倒不会。闻玳玳原原本本将蛊虫的事告诉了石九笙。把吞蛊虫为了证明与苍羽合作的决心,改为对她的牵制。 向来情绪稳定的石九笙,眸色比预料中更要平静:这才是他与你成亲的缘由,借着糟蹋你,将主上引出来? 九笙,千万别让师父来寻我,会有危险,只怕这场亲事,会是专门为师父设下的陷阱。说完闻玳玳又无比失落的自嘲:两年间我生死不明都未曾现身过,如今又怎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能在此地见到石九笙,以闻玳玳的直觉,尉迟千澈定是也来了皇城。 外茶馆儿与九笙的相遇是被刻意安排,还是巧合,自己都已经成功进了尉迟千澈的视线范围。看来今日没白出来晃悠,总算有点收获。 就是不知道尉迟千澈让石九笙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她口中的喜爱,却不像是假的。 在心思重重的审视下。 石九笙醉意浓重,丝毫没受影响,晃晃悠悠扶着墙站起身:蛋蛋,说好不提主上,怎么又提了。走,我亲自为你梳妆打扮,给你送嫁,不,我要做你陪嫁! 真是喝醉了,语无伦次。 可闻玳玳眼前已经一片清明。 她一开门。 关听肆就那么神色复杂的站在门外。 闻玳玳一皱眉:你不会是替三皇子来捉奸的吧! 关听肆就那么眉藏深海,暗流涌动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关哥哥,苍羽这人不简单,切莫太天真,第一次喜欢错人,那叫少不更事,第二次再真心错付,就叫蠢。闻玳玳好心提醒完,拍拍累睡到在地都没忘死死紧抱磨石的照水:走了。 忽的! 一个毫无防备,闻玳玳的肩膀被大手握住。 纵使闻玳玳脑袋已经恢复清明,但肢体关节还沉浸在酒意中,麻木又不协调。平日能跟关听肆来上几个回合,这次,竟然一招就被制服了,而且原地动弹不得。 关哥哥,你吃醋应该去找三皇子苍羽,找我作甚,有本事你让他纳你入府,或毁了今日婚事。 多久了?关听肆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摸到闻玳玳脉上。 光明正大,连断袖癖都不遮掩,闹的满城风雨的人,居然偷听? 闻玳玳不舒服的皱了皱眉:说的好像你会治一样。也对,你应该是最看不得我身体里有这种东西,对苍羽形成依赖。 我在问你多久了?关听肆虽然翘着嘴角,眼尾上挑,但嗓音已成威压之势,在炙烤的目色下,一种熟悉的紧迫感让闻玳玳再次怀疑关听肆被夺了舍。 看不出来啊,关听肆,你还是个情种,逮谁死磕谁是吧!难不成你打算将这蛊虫引到自己身上,异想天开指望苍羽可怜你? 压根没有犹豫,抉择快到让人恐怖,心生忌惮:怎么引?说完从腰间抽出匕首,片刻也等不及的就要准备在身上划口子:割哪里? 闻玳玳:。 不等闻玳玳混乱完,石九笙夺下关听肆莫名冲动的刀:两年,蛊虫已经在蛋蛋体内扎了根,除非更换宿主。 石九笙祖上本就喜研些旁门左道,知道这些东西,也不稀奇。 闻玳玳看出来了:关听肆,你真打算用蛊虫把自己跟苍羽捆绑? 关听肆眉头一皱,罕见的抛给她个一正压百邪的眼神,突然转身,加快脚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疯了?闻玳玳无语耸耸肩。 石九笙把关听肆未来及拿走的刀,收好,酒劲也算是过去大半:别耽误时辰,走吧! 催着她去成亲。 到底打的什么盘算? 天边微亮,乌云密密。 凉爽的秋风一波又一波吹来。 下雨了,不大,一点一滴的落在闻玳玳一行人发间,净如琉璃般开始装饰整个皇都。 与三皇子这门亲事,老天看起来都不太愿意呢! 闻玳玳并行与她走着,静静聆听雨点坠落声,将方才乌烟瘴气的心,给涤荡平复的宁静纯净,故意点破:九笙,说好不提师父,旁敲侧击的,真是句句不离开师父啊! 石九笙默认时,向来喜欢不吭声。 算是心照不宣了。 没头没尾的,闻玳玳提起:你知道当年殉国的临渊帝王帝后,还有太子被葬在哪儿了吗? 石九笙抬起天生没有情绪的眼睛。 闻玳玳:苍羽将临渊帝王帝后还有太子的遗体火化成了灰,在上千封寄给师父的成亲请柬中,加了一点他们的骨灰。若是今日师父没有现身,帝王帝后还有太子骨灰,怕是要扬在风雨中了。 畜生!石九笙挤出两个字,声色不动的攥紧拳头。 到底谁是畜生。 闻玳玳都想好了,等活擒了尉迟千澈,必然一字一句的告诉他,这挫骨扬灰绝妙点子是身为徒弟的她想出来,相比尉迟千澈,不知徒弟青出于蓝胜于蓝的畜生行为,师父会不会格外欣慰。 想想定会扭曲的脸,她就痛快! 在石九笙看不到闻玳玳刘海下的阴暗中,泛起脊骨发冷的疯魔。 皇子大婚,就算是表面看起来不受宠,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前来送礼的宾客也是不少。 闻玳玳从别苑出嫁。 石九笙跟轿。 想不到寻常姑娘盼着的终身大事,自己是用来算计尉迟千澈,两世师父的。 当盖头盖在头上的时,闻玳玳默默在心里道:这世我一定要毁了你,不惜任何代价。 下轿。 一根红色的牵巾放到闻玳玳手中。 淬了冰的声音提醒她:小心台阶。 脑袋猛的一嗡嗡,几乎刹那,她看向声音的位置。 关听肆? 不确定的辨认一番。 透过薄薄的盖头,看得出他已经重新换了身衣服,本就眉目如画的一张脸,今日明显抢了新郎官的风头。 难道方才听错了? 清晨看他气势汹汹的离开茶馆儿,就是为了赶回来帮苍羽迎亲? 太蹊跷了,不劲儿的感觉重新涌上来,可哪里不对劲儿,闻玳玳至今说不上来。 没等细究,石九笙已扶着她随苍羽进了王府。 在观者云集中。 苍羽将声音压的很低:尉迟万月出现没? 闻玳玳稍沉,摇了摇头。 苍羽轻蔑的一哼:都要将他一家子挫骨扬灰了,居然还不敢露面,我看尉迟万月不过如此,是父王高估了。 第58章 因为不受宠的缘故,又加上闻玳玳的身份,紫殇帝与苍羽的母亲林贵妃仅送来了丰厚的贺礼,面子上算是勉强给足了。 我以为今日布下天罗地网抓师父,成亲之事,你会低调浅办,一切从简。 苍羽一如既往的自负:活捉尉迟万月,值得载入 史书的每一刻,难道不需要更多的见证者?自今日起,本王不会再听之任之,做无能的王爷了。 下一秒。 有个侍从凝重附耳苍羽。 当即,估计消息实在是太过炸裂,让他跟死水空洞般的神情没绷住,眼见太子之位要挥手远去,直接吼了声:你们都瞎了吗? 察觉手中的牵巾一松。 关听肆的声音,比惊雷还霸道的划过喘息未定、如临大敌的苍羽耳边,王妃不见了。 乱做一团。 隐蔽的山洞中。 第二次被掳的闻玳玳已经有经验了。 此时盖头正好充当了蒙布,被对方谨慎的卷起来遮住了眼睛。 但纵使对方为了隐匿身份连呼吸都很轻,她也知道绑匪是个男子,而且是个武功高强绝对在她之上的男子。 方才,男子将她五花大绑,径自捏开她下巴强灌下一碗腥甜的东西,无论她怎么挣脱不愿,对方总能预判她的招式,轻松化解。 实在可怕。 出于习武之人的敏感,两人过招时,闻玳玳借机嗅过他身上的味道,除了陌生的泥土味,还有就是混合了淡淡苦甜的叶草香。 难不成是皇都的草莽?苍羽的仇家? 总不可能是关听肆的手下吧! 一想,或许真有可能。他若是真的喜欢苍羽,那定是不想看到自己嫁给苍羽的。 主动开口:你是关哥哥的兄弟? 没有回应。 权当他默认。 闻玳玳两年前能让视人命如草芥的修岁帮自己,今日就能策反眼下这位草莽兄。 你去回关哥哥,我不喜欢,也不会跟他抢三皇子,我有喜欢的人了。三皇子与我成亲,只不过是为活捉我师父设下的一个陷阱。 山洞外沙沙雨滴声越来越大了。 依旧没有回应。 闻玳玳等的焦躁,本就燥热难耐的身上,开始奇痒无比。 难道与方才喝的那碗又苦又腥的东西有关? 想干什么,让她出洋相,丢人丢脸,挠的衣衫不整,被营救之人误会,从此在王府混不下去? 你喜欢的男子是谁?草莽兄终于回应了,想不到,低哑的嗓音意外好听。 听到闻玳玳耳里,还真是关听肆的帮手。 亏着两年里异想天开过是不是尉迟千澈派来保护她的,看来前世高估了他,所以今世才会误判,。 好,她可是相当记仇的,坏她大计者,无论是谁,当天诛地灭。 不是被尉迟千澈拒绝过、重创过吗? 谁说我喜欢男子! 清凉的嗓音让对方重归沉默。 这世间没有一人,能比得上我师父,无关男女。 对方好像沉默的更狠了。 闻玳玳得意,压住燥热带来的急暴:你听明白了,去回你主子,我喜欢我师父,我特别喜欢我师父,不是崇拜的喜欢,不是师徒长辈的喜欢,就是情|爱的那种喜欢。师父拒绝谁也不会拒绝我。 ----------------------- 作者有话说:不知大限以至,还在疯狂蹦跶的闻玳玳:关听肆,气死你,气死你,就是气死你! 第46章 沉默。 仿佛草莽兄的兵器,每一次沉默都如同一座死寂的坟冢在不断扩大。 没有波澜,也不知道蕴含着什么,但让人喘息不上来的无尽压抑,自两世以来,已经达到了闻玳玳所能容忍的顶峰。 不知是不是被她天雷滚滚,掷地有声,惊世骇俗的剖白给吓倒。 闻玳玳深深怀疑,自己一击命中,直接把草莽兄给干哑了。 正琢磨需不需要继续添油加醋,在蔑伦悖理上再大放厥词一番。 碎石碾压,气势袭来时,强的能填山倒海。 猛的,毫无反抗之力,尖叫被镇回去闻玳玳,让草莽兄拎着衣领单手抓起。 从未被如此对待过。 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反将矛盾激化,唯恐被灭口的小人拼命挣扎:草莽兄,草莽兄,咱们有话好好说。您看,你们关当家没得到我师父的心,也没得到三皇子的心,那是他自己没本事,迁怒旁人是不是太勉强了? 好似没什么耐心听她跟放屁似的喋喋不休。 草莽兄我错了,我知道错哪儿了。今天您只要放我安然无恙回府,我一定非常努力让师父将我逐出师门,让三皇子休妻,都昭告天下行不行? 噗通! 跟打水漂的石子一样,将她轻松扔飞,在水面滑跳几米后,投进了不知多深的湖里。 闻玳玳:。 太欺负人了! 水花都相比自己预料中溅的低。 如果猜的没错,她要被无声无息的毁尸灭迹了。 四面八方,一股冰澈刺骨的力量开始包裹她,泥沙、水草眸足劲儿往口鼻耳中灌。五花大绑连腿都被缠得死紧,越是挣扎下沉的越快。 刚开始还能凭借先前尉迟千澈对自己不断折磨,持久憋气。 但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已经远远超过她平日的极限。 不断开始呛水,小腿肚子开始抽筋痉挛,她不甘心的用足力气甩掉困住眼睛的红盖头。 奈何,盖头倒是顺水飘走了,只能用来视物的眼睛,却帮不上任何忙。 瞪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水平面,瞪大眼睛,恨不得看穿粼粼漓的水纹之外,记住这个想害自己的人到底张什么模样。 悲哀,她被打晕掳来此地,睁眼就被蒙着,压根儿分不清昼夜,特别是今日阴天,还绵绵细雨,连个像样的影子都看不清。 没关系,闻玳玳安慰自己,她记住了他身上独特的苦甜叶草香,若有幸活下来,尉迟千澈,关听肆,还有这位草莽兄,一个也跑不了,当然,若不幸溺毙,重活一世的话,结果同上不变。 没有力气了,死过一次的人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毕竟一回生二回熟。 正待放弃之际。 重重的跳水声,一阵急速的水流直奔闻玳玳而来。 翻然改悔,自投罗网来了? 她可是从尉迟千澈手下千锤百炼过的,就算是被溺死,一定比寻常人熬的时间要长。 与尉迟千澈一样,善于等待。 不是等对方降低防备,而是等到对方完全没有时,给出最致命的一击。 闻玳玳静静的闭上眼睛,装作随时都要散架的水草。 靠近了,越来越近。 距离合适。 闻玳玳看都不看眼前是谁的,两脚并拢,跟回光反照似的力量,冲准男人命根子就猛蹬了过去。 纵使水中会削弱大部分劲力,但对方明显如预料般毫无防备,吃痛的吐出几个水泡。 待人重新游过来,闻玳玳是绝无可能再硬搏了。她毕竟不是日日生活在高度警惕中,又或刀光剑雨中,时时深陷不同险境去提升自己的龙池卫。 闻玳玳觉得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努力记住男子的模样。 耽搁太久了,气噎喉堵,在瞪大眼睛的时候看什么都是重影,多年不犯心疾都忘了自己有病的人,泛起一阵阵绞痛。 草莽兄估计只是教训她的出言不逊。 这次,防备心重的绕到闻玳玳身后,又是单手拎着,打算将她拖到水岸上。 任其摆布。 闻玳玳临合上眼睛之前,已经出现了幻觉。 草莽兄的头发好滑好长啊。 刮过她的脸还挺舒服。 跟跟索命的水鬼一样。 耳边传来好听声音发出的嘶嘶疼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闻玳玳再睁开眼,撑着身子坐起来时,已是第二天午时,不是先前住的别苑,是苍羽的府邸中。 屋内,石九笙不知趴在桌上聚精会神打磨什么。 照水已经劳累担心过渡,趴在她床边睡得正香。 第一反应,闻玳玳摸了摸已经平稳下来的胸口,无意发现手里攥着拿近一看,是屡头发。 看数量,还不少。 黑、粗、直、滑。 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的。 儿时各种过敏营养跟不上的缘故,所以在阳光下,黄细的颜色格外明显。 估计是起身的腿无意压到照水的手指。 照水一下子惊醒过来,大喜过望:王妃,您醒了。 不远处烛火之下的石九笙抬起头,见状,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吩咐照水立刻府中的郎中。 第59章 然后坐在床边问闻玳玳:怎么样,呼吸可顺畅,胸口闷不闷,身体哪里还有不适? 闻玳玳正满脑子问题,举着头发:怎么找到我的? 不是我们找到,是有人在四更将你放在了王府门外。我们猜测放你的人应当就是劫走你的人。石九笙翻看闻玳玳手中的头发:发现你的时,这屡头发就攥的死紧,怎么都掰不开,我估摸与劫走你之人有关系,所以没硬扯。 闻玳玳隐约想起来了,水中的自己双手被五花大绑在身后,当时呛了水又犯了心疾,濒死不忘报仇,草莽兄的头发在水中四处飘散,又恰好一缕落在她手边,捉住什么算什么。 看模样,生拉硬拽的。 草莽兄应该很疼。 倒是小小的解气一下。 石九笙:绑你的人,看清模样没? 闻玳玳沮丧的摇摇头。 石九笙:声音呢? 闻玳玳再次摇头,不过:我推测出劫匪应与关听肆脱不了关系。 关听肆?石九笙茫然病又犯了。 提起关听肆闻玳玳算是找到了宣泄口,迫不及待的穿鞋下床:他人呢,不是也住在府中吗?我去找他算账。 石九笙小跑去追:头发怎么处置? 破头发除了解恨也没什么用,她摩拳擦掌,现在满脑子都是把关听肆捣成肉泥的画面。 不在乎的摆摆手:破头发扔了,烧了随你。 哦。 在闻玳玳没有注意的时候,石九笙动作自然,将头发迅速塞进装随身携带的荷包中。 刚塞完。 前方气势汹汹的人脚步一个急顿。 都怪自己被愤怒冲昏头脑,闻玳玳蓦地想起什么。 回头问石九笙:昨日成亲我被歹人劫走,师父可曾来过,又或者发生过什么争斗? 龙池卫来过,带走了帝王帝后还有太子的骨灰,并未出现在园子中。 闻玳玳:,只拿走了骨灰? 石九笙确定,再无其他。 闻玳玳不知该喜该悲,仿佛方才对关听肆的怒不可遏仅留存于表面,而方才的听到的结果,才能重创三魂七魄最深处。 九笙,我是不是被师父弃了。 石九笙张了张嘴,拇指食指不自觉去揉方才装过头发的荷包:对于主上,我现在也不想多评判什么。。 不过师父向来聪明,轻而易举得到的骨灰,又怎会是真的?闻玳玳从复杂的情绪中捡起成就感。 不是真的?石九笙意识到什么。 闻玳玳把自己出的主意,随手嫁祸在苍羽身上:三皇子狡狯,早将临渊国帝王帝后太子的骨灰藏到了密室,龙池卫抢到手的骨灰,是专吃腐肉的过街老鼠。九笙,你就当是出了口恶气吧! 石九笙唇角又是动了动,好似还有话没说完。 行,我要去找关听肆算账,你快些回屋好好歇息,别牵连其中了。闻玳玳仗义的拍拍石九笙,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石九笙揉捏荷包的手松开,自言自语道:被弃的好像是我才对。 闻玳玳去敲关听肆房门时,被下人告知关听肆在苍羽屋子里。 耐人玩味了。 据闻玳玳所知,关听肆和苍羽就从未好好的待满半炷香以上。 通常都是关听肆无下限的说些污言秽语,把苍羽臊的赶又赶不走,躲又躲不开,时常宁肯跟敌对的徒弟,也就是闻玳玳待在一块儿,也不要看见关听肆。 闻玳玳抱着好奇,接近了苍羽房门外。 有人值守。 熟门熟路,她绕到了后屋,轻轻掀开窗。 正准备偷看偷听。 就被房间的一切,晃瞎了眼! 关听肆,赤着大片结实风光,因为闻玳玳角度原因,正好看见苍羽正埋首在他胸前亲什么,浓厚的暧昧屡屡浮动,微微的急促喘息飘到她耳中。 从未见过如此旖旎风光,还是是男人与男人交融,面红耳赤的让她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死死捂住了嘴。 谁! 糟了,这苍羽怎么学尉迟千澈,屋顶也设了守卫。 直接惊了屋内的狗男男。 三皇妃。 闻玳玳逃不走了。 尴尬的再抬起头时,苍羽已站到了窗前,关听肆就那么大咧咧的将衣服随便一拢,也荡悠了过来,趴在窗前打趣:小兔崽子,偷看老子。 而苍羽,先是居高临下的审视一番安然无恙的闻玳玳:身体可还行?。 对于没什么真心的问候,闻玳玳向来如风过耳,只要眼前的人不是尉迟千澈,或者与尉迟千澈无关的人,她都真性情的爱答不理。 目光,无意瞥见关听肆胸口前带血的里衣:被劫走的人是我,关哥哥怎么受伤了? 此时苍羽默默往关听肆身前一挡,态度翻天覆地大转变:龙池卫知道骨灰有假,在今日清晨,光明正大直入密室把真骨灰给拿走了。听肆听到动静,前来相助本王,还替本王挡下了龙池卫致命的一剑。 清晨。 不就是把她送到王府大门后,顺道儿抢了个骨灰? 闻玳玳混乱了,劫持她的人到底是龙池卫故意制造的混乱,还是关听肆的人与龙池卫巧合撞上了? 正大光明是什么意思。 隐匿两年,半点踪迹都寻不到的龙池卫,于清晨正大光明的闯入皇子王府,抢走足以证明要造反的骨灰。 尉迟千澈要干什么? 第47章 哗啦! 门被火急火燎的踹开。 恶心死老子了,恶心死老子了!关听肆一进屋就开始漱嘴,净手,洗脸。 成日咋咋呼呼,你能不能小点声。明艳倾城的人,拿着书刀了关听肆一眼。 关听肆胡乱擦了把脸,拿着干净茶杯,坐在案几对面蒲团上,一如往常给自己倒了杯水。 浓郁的茶香,连喝三杯,才勉强冲淡的令人作呕的气味:老子一爷们儿,娘们儿叽叽的作甚。 幽怨危险的狐狸眼一眯。 关听肆立马知错就改:长云,老子不是说你。你比老子都硬气。自小到大,你是唯一一个把老子给打服的。你硬,你比谁都硬。 一个纸团狠狠摔在关听肆头上:提醒你几次才记得住,这两个字。 关听肆忙顺从接过话茬:不提不提,千澈,千澈姑娘。 书看不下去了。 尉迟千澈把书轻放在桌上。 给关听肆又斟上一杯茶,瞧他快咽气模样:三皇子,你这是搞定了?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关听肆戳着桌子敲重点:千澈,别怪老子没提醒你,最近去三皇子府邸看呆呆,可要注意苍羽,老子怀疑他修和尚的,从未开过荤。 尉迟千澈轻轻转动茶杯:不过是设计帮他挡了一剑,挡出真感情来了? 刚开始老子也没多想。苍羽说要帮老子上药,那就上呗,他一边上,老子就在旁边按照你教的,荤段子一个接一个。谁能想到药上完了,他艹蛋的亲了一口。说到此处,愤恨猛锤伤到的胸口,接着又疼的浑身骤缩了下,放狠话:等老子伤好了,定要照你法子,用烈酒泡澡,好好去去毒。 尉迟千澈唇角平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只亲了伤口? 关听肆正在气头上,倾诉欲爆棚,没注意尉迟千澈一副看好戏做派,自己可劲儿的戳刚刚洗破皮的唇:还有这儿,仅幸亏呆呆看见了,就碰了点皮,不然老子非废了苍羽那 孙子不可。 尉迟千澈:她醒了? 关听肆正想说呢:你这明知骨灰是假,为何不直入密室,非要让龙池卫闯两遍王府? 既是要挫苍羽的锐气,毁他名声自然不够,还要打击神魂。 要么说关听肆玩心眼儿总玩不过尉迟千澈,听出点耍人的意思来。 你是在告诉苍羽,就算王府守的无懈可击,只要你想进去,由如入无人之地?那光明正大进进出出,难道是正式向紫殇国正式下战书? 尉迟千澈:差不多。 原本打算的是要做神不知鬼不觉,一觉醒来,策略全变。 关听肆亢奋又不解:先前说,你妹一日不归,跟紫殇国一日不开战,怎么突然变卦了? 尉迟千澈不吭声。 因为小兔崽子?关听肆眼珠子一转,想到自己胸口与尉迟千澈一模一样的伤:千澈,咱们自己人你就别瞒了吧!龙池卫偷骨灰就偷骨灰,你突然把小兔崽子劫走干嘛?既劫了不带回来,也不相认,回来后,自己受了伤,还又巴巴给送回王府去。老子没看懂啊! 第60章 昨日古宅茶馆儿中,尉迟千澈因放心不下闻玳玳,出了包厢,一去不复返。 等关听肆再见到尉迟千澈时,是在苍羽的成亲礼上。 两个一模一样的关听肆,把真的关听肆给下了一跳。 当时他站的位置太过显眼,又在苍羽的视线范围内,不能没有缘由的离开。 只能心不在焉一边冲苍羽挤眉弄眼,捻酸吃错,一边紧张察言观色尉迟千澈来参加成亲礼想做什么。 时辰差不多了,就在护卫附耳说龙池卫夺骨灰之事,苍羽暴躁之际。 尉迟千澈骤然制造了拥挤,在石九笙不漏痕迹的配合下,将带着盖头不明发生了什么事的闻玳玳给拽出人群外。 而关听肆见状,唯恐露出破绽,连忙指了个反方向斩钉截铁的大喊,王妃不见了。 顺利逃脱,鬼影般,消失不见。 结果,就在关听肆待在苍羽王府,等着龙池卫第二次行动时,尉迟千澈跳窗来了。见到关听肆的第一件事就是展示伤口:记住形状,今夜龙池卫去执行任务时,找个机灵的,让他按照这个形状刺你胸口一剑。 按照原本的计策,龙池卫第二次取骨灰,关听肆借次与苍羽来了共同抵抗共患难,快速增进感情。因为胸口一剑,直接促进成了生死与共。 呆呆中了蛊虫。尉迟千澈估摸心中也不痛快,但他向来自律,除了大喜大悲,平日滴酒不沾。以茶代酒,学着关听肆牛饮一杯。 关听肆皱着眉听完尉迟千澈了解来的蛊虫,松口气同时又犯愁:合着每三日,你就要让小兔崽子喝一次你的血,每次割的地方还不同,持续整整半年?是不是石九笙的馊主意?她不会是趁机报复你吧!千澈,你是打算把兄弟我割成筛子不成? 两人现在共用一个身份,通常白天是尉迟千澈,便保护闻玳玳,晚上是关听肆,攻苍羽。为防止被发现端倪,两人的伤口必须高度保持一致。 尉迟千澈平波缓进的给关听肆斟好茶,再给自己斟,轻笑出声,嗓音微哑:后悔了? 说实在的,尉迟千澈太会掐他七寸。 关听肆明知自己与尉迟千澈不可能,偏偏尉迟千澈往对面简单一坐,就算岿然不动,关听肆就开始管不住自己眼睛。特别是尉迟千澈举手投足间透着谁也扛不住,一股子带劲儿的深情。 他怀疑最近是不是受苍羽假戏的影响太大,对男人生出或许能凑合试试的惊颤想法。 明明说好,两人相互坦白各自身份那天开始,就只做兄弟。 胸口有点闷。 回过上百遍的话,这次突然不想潇洒了,鬼使神差的口而出:长云兄,能不能给颗定心丸,让老子永远不后悔? 关听肆发誓,先前在勾栏跟舞姬逢场作戏,都没说过这么恶心的话。 尉迟千澈听见长云两字,眼皮先是一跳,而后听懂了关听肆语意的后半截。 转着茶杯的手松开:你觉得呆呆怎样? 这跟小兔崽子有什么关系,尉迟长云,你又故意岔开老子话是不是?关听肆眼见着恼羞成怒。 尉迟千澈等关听肆发泄完,才缓缓慢言:蛊虫虽对呆呆身体暂时造不成太大的伤害,但日久天长,身为师父,孤若成为她蛊虫的宿主,于理不合。在相识的人中,你算是。 老子不愿意!关听肆对于不愿意听的话,向来粗直打断,他太知道尉迟千澈要想要说什么:老子想做她师公,你却让老子做你徒婿。尉迟长云,老子忍辱负重,无怨无悔帮了你多少,拉着整个寐国百万将士陪你在这儿耗时日。你呢,除了画大饼回报老子,你还做什么了? 下一瞬。 一根束带扔到桌子上,关听肆对面的尉迟千澈衣衫大敞,无边风月,每一寸线条都暗含力量的恰到好处。 一张雌雄难辨的脸就足够勾人,连身材都是。 关听肆:。 这盛景来的太过青天霹雳,眼睛一下子像被烫到,耳根子迅速红了起来。垂下眼皮,有点紧张:千澈,你这是做什么? 以后叫孤尉迟长云就是。 不,不不,千澈更顺口。 对面的人起身了。 晃着胸前渗血的伤口半蹲到关听肆跟前,两指用力将一张清风明月的脸钳住,迫使两人相视,稍稍拉近,吐息在关听肆唇边缠绕,嗓音一再下压,肆意蔓开引诱的邀请:先一块儿沐个浴? 跪坐在蒲团上的关听肆手心都渗汗了:咱俩都伤着呢,沐浴会不会对伤口 这次没耐性等着关听肆说完了,尉迟千澈已经起身,单手拎起关听肆就往屏风后拽,路过门边,对守卫放声:弄点热水来,孤要与寐国太子共浴。 关听肆恐慌:你疯了,喊那么大声。 二十多年的脸在这一刻,全都丢尽了。 没等反应过来。 屏风后。 尉迟千澈直接暴戾一把撕烂关听肆的外袍。 中衣。 正要撕里衣时,关听肆终于清醒了,接连后退:千澈兄,老子错了,我,错了行不行? 尉迟千澈挑衅又轻佻的将上身褪个干净,结实强劲,两人比肌肉,关听肆貌似都不是他的对手。 别啊,还没开始怎么就退缩了。哪天你要是反悔,又说孤给你画大饼,今日验验软硬怎么样。 要知道,关听肆钓苍羽,特别是那些虎狼之词,全是尉迟千澈一本正经手把手教的。 他不是没跟尉迟千澈那些亲近的手下旁敲侧击打听过,非常确定尉迟千澈压根就没有情情爱爱那根筋,全部的心思放在复国上,偏偏无师自通将人戏弄七上八下的厉害手段。 他真是想看看,尉迟千澈动情究竟是什么模样。 跑神间隙,自己已被尉迟千澈压到了墙上。 有根手指在彻底坦诚相见之间来回滑动,许是见他不反抗,还有继续向下的意思。 猛地的,关听肆终于迟钝察觉尉迟千澈过于反常,先是摁住尉迟千澈的手,然后一个疾如闪电的转身,看准机会,又快又猛的与尉迟千澈对调了位置。 若是平日,关听肆使出十分力,勉勉强强能与尉迟千澈打个平手。 眼下,尉迟千澈明显很没心情。 在身子沉闷撞击在墙上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真是自与尉迟千澈结识后的头一遭, 千澈兄,你怎么了?关听肆有点害怕,小心翼翼的问,松开手,扶正他。 尉迟千澈转过身 ,重新笑了起来。 说不出的毛骨悚然,渗进关听肆的毛孔里。 孤后悔了,你不适合呆呆。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 关听肆没说话,蹙起眉。 寐国太远,孤不能常见到她。 不是,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关听肆冷不丁想起今日在苍羽府中,闻玳玳冲自己一顿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话,若不是碍于苍羽在,她的出现又扫了苍羽的兴致,看闻玳玳模样,想要将他剁碎了。 擅自揣测:她该不会猜出你与老子之间有联系,被劫之事,是你这个师父想要杀她灭口吧! ----------------------- 作者有话说:基情一把! 第48章 尉迟千澈推开关听肆,用你完全想多的沉默回应了他。 拢好衣服,重新坐回案几,仰头灌下一口茶,强迫自己冷静:她以为是你,因妒生恨。 你的意思,是小兔崽子以为我派人杀她?关听肆换好衣服,一脸难以言喻的问。 茶馆儿古宅也是关听肆的落脚处,尉迟千澈的包厢很大,两人为交替身份及商讨接下来的计划方便,同居于一屋,分了南北互不打扰歇息。 杀倒不至于,呆呆以为你想给她点教训。尉迟千澈眼神示意关听肆还喝茶吗? 这形式就复杂了,本就是逢场作戏,一不留神还给自己树了敌。 将茶杯推了过去,乐意被尉迟千澈伺候下:她不是不喜欢苍羽吗?应该感谢老子帮她避开了拜堂和洞房才对! 尉迟千澈想起断簪,已让石九笙顺手去修复:虽然她在皇都两年甚少提过孤,但从未停止让苍羽寻过孤的踪迹,一是受了威胁说出孤的藏身之处,孤不怪她;二是按她想弄明白就必定弄明白的性子,除了记恨,估计十分想问问孤为何不救她的缘由。所以,上千份混了父皇母后骨灰的请柬,非她所愿,却又是她所愿! 关听肆听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小兔崽子以为你就算是不看在她成亲的面子上,也至少会亲自去拿临渊帝王帝后的骨灰。她现在误解老子毁了唯一能见自己师父的机会? 第61章 尉迟千澈未言明,却等同于间接告诉关听肆就是那个意思。 而且:当时给她喝下孤用血熬制更换宿主的药后,本想禀明身份,奈何她出言不逊,孤便将她扔到附近的湖中,醒了醒脑子。 关听肆:。合着全记老子身上了? 尉迟千澈:反正用不了多久,她自会明白,你莫要着急。呆呆纯善又胆小,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关听肆满脸不信:老子怎么听说你为练小兔崽子胆量,让她翠微山杀七年的畜生? 尉迟千澈:不过是些鸡鸭牛羊,怎能与杀人相提并论。 关听肆前后思量,眼中被带偏,天真觉得也是。 毕竟小兔崽子平日不是困在别苑,就是有苍羽的人暗中跟着逛街,两年的相处,倒是从来没有见过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连一次发火都没过,。 话说回来。 千澈,既都已经跟紫殇宣战,你也算从暗处转到了明面上,小兔崽子是不是该从王府接回来了?这样你能日日见到徒弟,老子行事呢,也不会束手束脚。况且,你昨日把小兔崽子掳走,又送回去,紧接着密室骨灰被盗,一切太过巧合,苍羽那阴晴不定的脾气,定会怀疑是小兔崽子告的密,凶多吉少,你这师父是打算把小兔崽子往死里送? 关听肆都能想到的,尉迟千澈怎会思虑不到? 气定神闲:孤的徒弟,若是连点脱身保命的本事都没有,那自小到大,孤也就白教她了。只要呆呆想去做的,就没有她做不到的,你与孤静观其变就是。将她留在苍羽身边,整日六神不安、内紧外松也算是心态的历练,于心疾是有好处的。 关听肆实在看不懂:别人做师父的都是想尽办法保护徒弟,你这做师父的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去玩儿命。 难道他尉迟千澈就想? 那是关听肆不知道,接下来,两国开战,闻玳玳将要面临什么。 出了那么大的事,定会惊动紫殇帝,且看她能否顺利脱身吧!尉迟千澈一放茶杯。 盯了十五年,是时候稍微放放手,让她自己折腾独当一面了。否则复国后,太过好捏的性子随他住在宫城,尔虞我诈,危机四伏,怎么混的下去。 若是不能顺利脱身呢?关听肆真是替闻玳玳捏把汗。 孤自有办法。 难不成宫里你也。 噔噔噔,宋鸣敲门敲的急。 打断两人谈话。 尉迟千澈:何事? 宋鸣见屋内不像是守卫所说无法描述的激烈啊! 接着瞥见屏风上随意搭着身撕烂的衣袍,尉迟千澈又衣领松敞,冲击太大,一时呃了半天没呃出来。 哑巴了?关听肆等不及的侧过身催促。 察觉失态,宋鸣赶紧先陪了罪,在禀报:主上,呆呆姑娘连夜被宣去了宫中,还有一件大喜事。 两人对闻玳玳去了宫中并不意外。 关听肆来了兴致:什么喜事。 区别于关听肆,大喜两个字,让刚刚还看淡一切的人瞬间沉了下去,杀伐气重的让人道声节哀。 宋鸣担心隔墙有耳,将嗓音放到最低:公主找到了。 关听肆愕然,替尉迟千澈开心的问:在哪儿找到的,人在何处? 宋鸣刚要开口。 尉迟千澈:北方世界,赤水国,人,在楼下? 形色匆匆,走在预示要大难临头的宫城之中。 闻玳玳跟着宫女走的那叫一个气定神闲,跟赏景散心似的。 苍羽见她还能笑的出来:就不怕父皇治你个串通逆贼、十恶不赦之罪,直接凌迟处死之刑罚? 闻玳玳怎能吓到:我前脚被送回王府,后脚密室就被龙池卫攻破,显而易见的嫁祸栽赃,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师父弃我如敝履,想借朝廷的手,置我于危险境地。英明睿智的三皇子居然没看出来。 激将法对苍羽可不管用: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坦诚交代,否则真是个无用之人,师父怎会生出清理门户的心思。 给三皇子画了最详尽的地形图都找不到鬼鹰村,跟师父的藏身之处,三皇子怎么不承认自己不是师父的对手? 重兵保守的三皇子府,龙池卫光明正大的两进两出,简直奇耻大辱。 整个皇都,权贵百姓怕是都要笑死了。 你是不是找死。苍羽先前真是小觑了这丫头,论唇枪舌剑,带她第一次面圣时,连宫中的太傅都被怼的哑口无言,而父皇居然就那么轻信了她。 闻玳玳挑了个尽管放马过来的眉:你打不过我,若是不想把脸在宫城之内也丢尽的话。 放肆!大殿就在眼前,苍羽不能失仪,只得扬一下皇子威风,暂压一下此女的目中无人。 啪! 素白的帕子扇到苍羽脸上。 嘤嘤! 苍羽:。 闻玳玳天生眸中含水,似夏日的露珠,饱满又晶莹剔透,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能坠落下来。特别配上时时刻刻就能散架的破碎感气质,感染力强的抽泣,连殿前相应,服侍紫殇帝多年的老人,都直接无视了苍羽,心疼的赶紧去扶了把。 此女太厉害,总能精准找到他的弱点。 苍羽想着。 徒弟的大婚都没来,还反被尉迟万月借此利用了一把,看来,此女已经是尉迟万月的废子,若继续留她在身边,恐怕不是能借助上太子之位的青云梯,而是时时刻刻用天罗地网布下的催命符了。 闻玳玳,怕是留不得。 打定主意,思索一番的苍羽紧随其后进了紫殇帝书房。 谁知,没等开口,倾盆大雨似的折子,劈头盖脸砸在了苍羽脑袋上。 苍羽!你是要将皇族的颜面丢尽吗? 五大三粗,吹胡子瞪眼,桌子拍的地动山摇,精神亢奋到随时就能杀人饮血的凶残不仁,便是紫殇帝。 习以为常紫殇帝的暴躁,苍羽跪了下去,将一切全都推到闻玳玳身上:父皇明鉴,是这个罪妇,她与尉迟万月串通一气,里应外合,把尉迟琢光等人的骨灰给偷走。儿臣以为,此 女就是个骗子,归顺是假,帮尉迟万月探听朝局是真。 又是狂涛巨浪的折子甩苍羽身上。 当朕老糊涂了?她要是真跟尉迟万月串通一气,里应外合,还用的着特意回来等死?拿骨灰跑不就完了?你一个闲散王爷,整日赏花遛鸟玩儿男人,家中有何朝局可听。朕当时就不该一念之差信了你的鬼话,让你保管尉迟琢光等人的骨灰,更不该同意你跟前朝欲孽的徒弟成亲,还不如交给老大省心妥帖。话锋说到这儿突然一转:难不成你瞒着朕,在府中攒局? 这罪名可就大了,被扣上造反的帽子,轻则贬庶人,永生禁足,轻则直接白凌、毒酒任选。 苍羽跟闻玳玳有一点很像,从小被吓唬到大,心定志坚、非比常人:父皇,儿臣听您训言,茅塞顿开,尉迟万月此举会不会是针对父皇与儿臣的离间之策。 紫殇帝略一沉吟,本就满是血丝的眼睛更加狠厉恐怖,一字一顿道:朕那么多皇子,有才有德在你之上的也有几个,尉迟万月偏偏就相中了你,离间你与朕的关系。难不成尉迟万月觉的,所有皇子中,你最有期望成为太子,下一任的国君? 事到如今,苍羽缩了太多年,也不想装废物了,与其被猜忌来猜忌,各种提防,不如痛痛快快说了自己的野心,匍匐下身子:是,父皇,儿臣的确中意太子之位。 呵呵! 哼哼! 哈哈哈哈! 一连串毛骨森竦的笑声拂过在场人的耳边。 苍羽方寸不乱,头脑冷静:父皇,儿臣誓必亲手抓住尉迟万月,灭了龙池卫。 朕记得,两年前,你拉着尉迟万月的徒弟来到这御书房,就是在跪在那个位置保证。两年后,你又打算用什么作保起誓呢? 无论尉迟万月是否真弃了徒弟,将闻姑娘拉到百姓聚集的菜市口,极刑处死,尉迟万月的手下定会来分辨真假。 闻玳玳:。到是会过河拆桥,是时候该她插言一句了。 屈膝跪在苍羽身边,语气轻缓:陛下,民女斗胆,求陛下成全三皇子的法子。 苍羽:。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紫殇王活了六十多年,出生就在权利至顶,从来都是众人从他手里求生,却是第一次有人来巴不得求死的。知道没有那么简单的事,示意闻玳玳说说想法。 第62章 陛下应该听说过师父有个复国的宝库。民女可证明,此传言非虚。 来了兴致,紫殇王坐直身子。 闻玳玳,你应该知道胡言乱语的后果!苍羽呵斥。 闻玳玳含情脉脉的示意苍羽放心:民女是这么想的。 苍羽:。 有来无回古宅茶馆儿。 跟从同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人,面对面死气沉沉的喝茶。 一样的雌雄难辨。 一样的颠倒众生。 一样的成熟沉稳,以善解人意,温和端方做伪装。 就是冷血之下的凛然气节,与冷血之下的佛面蝎心完全截然相反。 说了这么多。哥哥,小妹回来为何不见你丁点喜色?小妹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你收了闻家人的女儿做徒弟,还对那徒弟疼爱有加。莫不是那徒弟怕小妹回来,抢了她专属于哥哥的宠爱?嗓音脆生生的这位,正是尉迟千澈寻了十五年,真正的尉迟万月。 孤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宅子,夜已深,赶路劳累,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尉迟万月似乎对尉迟千澈的回答不满意,多年在外的折磨,已经让她学会察言观色,暂时隐忍。 没关系,时间还长着。 正要顺从退下。 宋鸣敲门进来,嗓门儿禁不住的颤:主上,宫城里那边传来消息,明日明日要将呆呆姑娘。这报丧的活他实在不想接。 明日怎么? 看着声色不动,但从尉迟千澈扣茶盏的微小举止,尉迟万月看得出来,自己哥哥思绪已乱。 宋鸣:明日紫殇帝要在菜市口将呆呆姑娘处以极刑,咱们救不救? ----------------------- 作者有话说:闻玳玳要崛起了! 第49章 救或不救。 宋鸣以为这种事无需犹豫。 不必! 什么宋鸣以为自己听错了。 尉迟万月眼尾瑟瑟一抬,重复的声音似绵密针尖:哥哥说,不必救。 是! 宋鸣对这个新回来的主子有点不适应,总觉的尉迟千澈还有话没说完。谨慎试探:那主上,是龙池卫们整装待命,还是。 各司其职,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尉迟千澈云淡风轻,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 宋鸣心思重重,正要推门而出。 等等。 宋鸣迅速转身。 将万月送到先前找好的宅子里,安顿一下吧! 是! 尉迟万月看起来不大很情愿,撒娇的拽了拽尉迟千澈衣袖:哥哥,小妹想与你住在一处,小妹独自住那宅子,会怕。 尉迟千澈将尉迟万月的手握起来,好声好气安抚:此处人多眼杂,不是休养身体的好地方。放心,孤会常去看你,况且宅子中也不仅是你一人,龙池卫会去轮流当值,很安全。说完,不给尉迟万月再说话的机会:宋鸣,愣着做什么。 宋鸣麻利将门打开:主子,劳烦移步。 纵使被拒不太欢喜,也没表现的太过,仅是小女儿家的撅撅嘴,对尉迟千澈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道过别,跟着宋鸣出去了。 谢少昂。 神出鬼没,不知从哪里现身出来。 挺拔端正,斯斯文文长着一张天生爱笑的脸,正是两年不见的谢少昂。 孤月国的兵,带来多少? 两年前,尉迟千澈寻到闻玳玳的踪迹,与东方孤月国和西方龙渊国签订盟约后,以罚为由,将苏白、谢少昂两名亲卫统领做质,分别留在了两国军营,其实就是心知肚明的相互监督,相互提防。 如今真正的尉迟万月已经找到,紫殇帝也知晓临渊国后继有人,意图谋反,开战在即,尉迟千澈需要孤月将士提前斩断紫殇可能求援的路,由龙渊将士做后盾。 谢少昂白净脸上多了些风吹雨打的痕迹,但不改明朗灼灼,跪下复命:回主上,孤月军十万,后续还有十五万助我临渊复国。 尉迟千澈点点头:能借兵二十万,看来孤月国的元气算是恢复了,当年百万大军,他们可是折损了近一半。起身将谢少昂一扶:你回来,都有谁知道? 主上就是属下的直属上级,自然除了主上,无人知晓。 满意的拍拍谢少昂肩膀:你去做件事。 天亮了。 敬业的闻玳玳迫不及待让官兵将她五花大绑押到菜市口。 还没睡醒的刽子手,坐在台阶上擦刀,跟一点都不害怕,甚至雀雀欲试的闻玳玳聊天:姑娘,急死去见情郎? 闻玳玳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龙池卫的蛛丝马迹,甚至连房顶犄角旮旯都没放过。 无影无痕。 大哥,今日斩小女的事,全皇都知道了? 刽子手:姑娘,给三皇子带绿这事儿挺光彩是吧,恨不得传遍全皇都? 其实闻玳玳判处极刑,百姓口口相传编纂的五花八门。 比如她出言不逊,身世不明,惹怒了紫殇帝;比如她遭遇三皇子的新欢关听肆暗算,没斗过男人;比如她是前朝细作。相较之下,百姓津津乐道的是她成亲礼被掳一事,添油加醋,被八个大汉群辱,舔着脸回来求原谅,被皇室所不容,随便找了个理由,杀之泄愤。 大哥,你也听说八个大汉的事了? 刽子手浓眉大眼瞬时生动起来,用姑娘你真是厚颜无耻极了的眼神打量她。 是十八个。 。 刽子手明显不会擦刀了。 大清早的,活动活动嘴皮子,挺 舒服。 这时。 主子。 蛋蛋。 照水拎着食盒和石九笙站在官兵的界线之外,沉重的各喊了她一声。 闻玳玳一忧心,今日最不该来的就是石九笙。 要知道今日除了三皇子亦或者紫殇王亲自指派的下属,但凡来看闻玳玳的人,特别是亲密接触过的,皆以前朝余孽论处。 侍女照水,是当年苍羽亲自安排过来监视她的,自然无碍。 一个劲儿的给石九笙使眼色,她可不在自己计划之中。 被无视。 照水前后打点了官差跟刽子手,就开始强忍着泪水,哆哆嗦嗦往她嘴里塞先前爱吃的小点心。 闻玳玳待她实不错,照水也算是个有良心知道回报的小姑娘,禁不住心软,安抚她几句。 却在谁也看不见间隙,照水往闻玳玳手里迅速放了样东西,用主仆二人才能懂的眼神交替。 紫殇帝为何突然要杀你? 石九笙蹲下身子来,与她目色持平,神色微微凝重,惯常凛若冰霜。按照了解,这算得上最大限度的表情了。 闻玳玳用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自然是被师父弃了,再无利用价值。 龙池卫两次进出三皇子府,将她劫了又送回,无论尉迟千澈的目的是什么,在紫殇帝与三皇子眼中,她都不能留。 石九笙聪慧脑子活,闻玳玳一句话,自然能想明白其中串联。 九笙,你不应该来看我的。闻玳玳暗示她周遭很危险,已经被盯上。 石九笙表示根本不在意的摇摇头,看起来心事重重,像是在做什么激烈的交锋。 闻玳玳权当是她在太过担心自己,也安抚一番。 虽然不是多么想亲口问,显得自己很迫切,很无能,但这个关节点,还是没忍住:九笙,今日师父可会来? 石九笙眼皮低垂半天。 很低很低的声音从紧闭的口中传出来。 抱歉。 而后矛盾不已又像是在忏悔的对闻玳玳接连:对不起.......对不起。 闻玳玳丝毫没察觉石九笙的反常,已经沉浸于有所预知却迟迟不愿意承认的情绪中。 我就知道。 知道啊! 她对尉迟千澈来说,就是个暂时隐匿身份,掣肘威胁双亲的棋子,简简单单,明明白白。 加上前世十七年。 两人几乎朝夕相处三十年。 明明知道他冷血薄情,口蜜腹剑,狼子兽心。却仍旧异想天开的,自己对他或许还有丁点的利用价值。 难道这种异想天开,不是在对尉迟千澈抱有虚无缥缈的幻想吗? 幻想什么? 幻想他或许会顾念将她一手带大的。 算了,尉迟千澈根本,没!有!心! 第63章 从他上一世能亲手屠村开始,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可顾念的。 闻玳玳很恨自己,恨自己做黄粱梦,一场在尉迟千澈心中份量的黄粱梦。 虽然从未承认过,但并不代表,梦不存在。 他给她洗过尿布; 他吃过她的剩饭; 他给她洗过澡; 他吻过她的小脚丫; 他半夜偷偷给她盖过被; 他给她擦干过湿漉的长发; 他还击过欺负她的人; 他记得她所有过敏的食物药物; 虽然屈指可数,但他的确陪她笑过哭过; 尉迟千澈,就像一把世间最温柔又最锋利的刀,神不知鬼不觉的戳烂她不设防却已千疮百孔的心。 喉间发哽。 重活一世,说是寻找他的把柄。 到头来发现那些罪上加罪的把柄,无非就是千疮百孔的蚁穴之中多了几个早晚会坍塌的洞罢了。 她不懂机关术,不懂九军五行八卦阵,连家都回不了,更别提找到龙池卫,找到尉迟千澈的痕迹了。 咯咯! 闻玳玳诡异的笑出声,一滴泪将要出来,却又硬生生被她憋了回去。 她瞪大眼睛,用一点点升高的阳光去刺自己的眼睛,疼痛到麻木。 再活一遍又怎样,她仍旧不是尉迟千澈的对手。 一只不知什么时候找回来,并修复好的玳花簪,戴在了闻玳玳发间:有个秘密,我想告诉你。 闻玳玳如果没记错,昨日被劫持,被草莽丢入湖里时,她在挣扎间扔进了湖水中。 不过相比之下,她更想听听石九笙将要说的秘密是什么。 你的斩魂舞,实则名为斩魂剑,它。石九笙从方才就一副矛盾要死的模样,几个字就让她额头渗出细汗。 闻玳玳与石九笙的额头相抵,试图分离她的焦虑。 只只传未来储君。石九笙脱力般,双膝着地,余光不知匆匆望向哪里,又急急收回。 只传未来储君? 只传未来储君? 只传未来储君? 鸡皮疙瘩在瞬间布满闻玳玳的四肢百骸。 她想到父亲寿宴。 尉迟千澈一首狗屁不通的诗,一曲搔首弄姿的剑舞,看的众人热泪盈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记得师父还有个哥哥,斩魂剑法不应是只传太子?师父身份应该是公主,如何能学?难道是先前故去的太傅,师尊有心法或者剑谱,教给师父,好让师父顺理成章继承储君之位,复国师出有名? 方才的一句话已经用尽石九笙全身力气,仿佛说了就能立即五雷轰顶。 她晃了晃站起来,闻玳玳以为石九笙要走。 谁能想到,她郑重退后三步,在人群中,双膝跪地,冲闻玳玳,恭恭敬敬磕了三跪三拜。 闻玳玳:。 这是哪出?只传储君,尉迟千澈为何又传给了她?石九笙猛不丁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名义上,她算是将来临渊国女帝的唯一徒弟,地位跟一国公主差不多。按理,尉迟千澈的所有手下,见她都应跪拜,只不过,她从不在意那些,所以处的跟朋友差不多。 方才,石九笙以为她会死,孤身一人又搬不了救兵,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来探望,闻玳玳,权当跪别吧! 就在石九笙转身离去的方向。紧接着,就看见有朝廷乔装成老百姓的人,悄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闻玳玳相信,以石九笙的身手,那些人都不是问题。 今朝,能交石九笙这样的朋友,算是一大幸事了。 此时,一个劲儿哭的照水也被驱赶道人群中。 日头又高了点。 宫城之中。 内侍禀报紫殇帝传递刑场上所发生的事。 御书房中,苍羽也在。 紫殇帝意味不明的问苍羽:此事你怎么看。 三拜三叩,玳花簪,斩魂剑。 苍羽曾经故意半开玩笑试探过闻玳玳,让她教自己斩魂剑。 结果,教的乱七八糟,扭扭捏捏,一套能撕裂对手灵魂,直攻要害的凌厉剑法,学起来要比勾栏女子,还浪\荡。 且,一个习武之人,居然不知剑法和口诀这回事? 捏了捏下颌:父皇,您有没有怀疑过,闻玳玳或许就是尉迟万月呢? 紫殇帝换了个懒散的姿势,认真一思索:你手下修岁不是见过尉迟万月?朕记得他那的一身伤,就是尉迟万月弄的,怎会认错自己仇人? 苍羽:修岁并未见过尉迟千澈施展斩魂,而且那日闻玳玳也在。 紫殇帝:年纪对不上。 苍羽:不知父皇记得当年临渊国有一苏神医,当时临渊灭国,苏家也跟着殉了国,其中一双儿女却不见踪迹。据说苏白当年小小年纪就被龙池卫选了去,所以由女儿苏青继承衣钵。掩去年纪,减缓生长的办法,应该对苏家来说不是问题。况且,修岁手里过的小女娃太多,时隔七年,又怎会记得当年在西岚城松竹楼怀中的小女娃是不是闻玳玳?与尉迟万月到底是不是真的师徒? 记忆犹新。 两年前鬼鹰村,闻玳玳之所以被苍羽的手下掳走,就是自己送上门承认尉迟万月的身份。 苍羽:这么久,儿臣与父王一直在被闻玳玳牵着鼻子走,她说自己跟尉迟万月有仇,她画图,她指方向,派出了不少人手,但除了无所获,还丢了密室骨灰。一张嘴,能言善辩,见儿臣与父皇从来都是方寸不乱,见血见死尸更是神色不惊。敢问父皇,这不是骨子里的皇族才有的敖世轻物,还能是什么? 也对,有关尉迟千澈有没有徒弟之事,紫殇帝也是听苍羽的一面之词,他的手下如 今越来越废物了。 紫殇帝:那以羽儿的意思? 苍羽:若她就是尉迟万月,今日不能被救走。但凡来救的,还都必须死在她面前。宝库的事,说不定就能给逼出来了。 刑场稍远处,一个最挤满看客的热闹九流赌场。 有个面色如雪,靡丽魅惑的男子,闷沉沉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窗棂。 少昂,今日有几成胜算? 谢少昂自信一拱手:主上,十成。 换上男装的尉迟千澈直觉告诉他,今日没那么简单抽身:斩头台附近,去查看过吗? 谢少昂:主上放心,那刽子手跟管事的官差都是自己人。他们所述一致,上面并没有明确下达真正行刑的时辰。说明主上推测没错,紫殇帝已别无选择,只能用呆呆姑娘的死引出主上。属下已按照先前布防,救出呆呆姑娘易如反掌。 温柔与残酷并存的狐狸眸子可怕的一眯:去吧!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闻玳玳处传来。 ----------------------- 作者有话说:诚意满满的一章奉上。 叮叮,前方高能预警:师徒将开启二人世界,感情迅速升温。 晚安,么么哒! 第50章 强大的气浪,轰雷的震响,遮天蔽日的浓烟遮住让一切无所遁形的阳光。 难以承受的痛苦,骤然汇聚的灰尘,让眼前所有脸庞变得扭曲又恐怖。 尖叫、惊慌、逃窜,独独一个人在硝石卷起砂砾中,跪的笔直。 自始至终,她的眼睛就没停下寻找龙池卫的蛛丝马迹。 比起苍羽,果然还是多疑又直接的紫殇帝好用。 那日在御书房。 苍羽只知今日对闻玳玳施以极刑,却不知后来紫殇帝特来牢中又与闻玳玳谈过话。 一场刑罚若没有意外发生,怎能试出龙池卫到底在不在附近,也算是闻玳玳别无选择的手段。 就在大婚几天前,闻玳玳隐约想起前世的尉迟千澈有一次受了很重的伤,昏迷两天才醒,身上有刀有箭剐过的痕迹,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炸伤,算时日差不多在快要十七岁那年发生。尉迟千澈伤好后,接着又消失了一段时间,等到再次相见时,便是他提着带血的剑,刚从父亲胸口中拔出的那瞬间。 若非紫殇帝说安排炸药,她都想不起这件事。 按照所有事提前一年多的轨迹,难道前世,尉迟千澈差点丢了半条命的伤就是被紫殇帝弄的? 要知道尉迟千澈的武功已算得上登峰造极,龙池卫尚能单拿出一个以一敌百,作为人上人的尉迟千澈,遇到什么重伤成那样? 据闻玳玳了解,尉迟千澈可不是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他的每一步都精心设计,喜欢以退为进,但凡出手定会让对手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总难不成也是去救人? 一只手,从浓重呛人的烟雾里生出,抓住了看似已经吓傻的她。 第64章 与此同时。 刺耳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发出来:龙池卫,放箭! 闻玳玳惘然若失的眼睛亮起来。 是师父。 他的龙池卫,来救她了! 心脏狂跳,仿佛只差一点就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不知是因为计划得逞,还是原来自己真的在尉迟千澈这边还有份量而庆幸。 长长松了一口气。 呼啸声,铺天盖地,穿过浓烟,凛冽直奔行刑台而来。 轰! 第二次爆炸。 异味刺鼻,浓烟扑面,呛的直直喘不上气,眼泪直流。 完全冲着同归于尽而去。 闻玳玳被震的耳朵轰鸣,关节发麻,眼睛完全没有防备的蒙上一层雾,呛人浓烈的硝石、燃烧的东西气味混杂,直接让心脏非常不舒服的剧烈都动起来。 怎么回事? 为何与先商量的不一样? 不是说好只放炸药意思意思吗? 杀死这些龙池卫,她还怎么到尉迟千澈身边去?怎么套出国库位置? 她总不会傻到以为,眼下这你死我活的血腥场面是为了更逼真,不引尉迟千澈起疑。 明明看起来,更像是冲着让龙池卫全军覆没,片甲不留去的。 头脑混乱,一片轰鸣之际。 捆绑的绳索,在放箭之前已从闻玳玳身上落地。 紧接着,她就被搂入安全感强横的黑披风中,轻松用力将本就不高的人托起,让其坐在臂弯里,似抱个孩子般。 有力的心脏,结实的胸膛,熟悉的怀抱怎么与,叶草香扑鼻而来,心脏因为清晨般的青草香,舒畅很多。 没深想下去的闻玳玳断定:草莽兄? 谨慎的,她通过披风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可惜仅能在郁郁浓烟中,刚堪堪瞧到弧度漂亮的喉结。 烟雾有毒,藏好。 尾音低沉,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就是这个声音,她认识的男子中,独独草莽兄的声音好听特别。 击玉般冰凉清润,却又因为话少,时不时一两个字带着能割裂理智的缱倦撩人。 声音悦耳有个屁用,又不干人事。 关听肆的手下来救她作甚? 总不会打算鱼目混珠从龙池卫、紫殇卫兵手下将她劫走? 上次成亲礼上把她掳走,姑且不知是不是帮助龙池卫栽赃嫁祸,又或者巧合,只为抢夺苍羽,报复师父拒绝他。 那这次的理由呢? 劫她上瘾是吧! 兵刃相接,刀光剑影。 救出闻玳玳的草莽兄除了臂力过人,好像战斗力也十分强悍,一把细长的剑,用的风激电骇,魂消魄夺,破坚摧刚撕破一切的架势。 她眼前现下虽然一片模糊灰蒙蒙,浓烟之下什么都看不清。却知道人潮一个劲儿的往自己与草莽兄这边涌。 各种刀剑砍进肉的声音,草莽兄似乎也没有幸免。估计都是轻微的皮肉伤。 纵使面对围攻群殴,护住闻玳玳的一臂犹如铁钳,任何都人无法撼动死紧的锢在怀中,披风之下。 不对! 挣扎不得! 逃脱不得! 闻玳玳的目的可不是被草莽兄带出去,做关听肆下一次计谋的傀儡。 隐隐约约,闻玳玳好像听见谢少昂的动静。 距离太远,又不真切,也不确定。 闻玳玳前后六次趁乱把脑袋从披风里头伸出来,大声呼喊:少昂哥哥! 第七次闻玳玳的脑袋被按回去,沉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再不老实,就把你打晕。 现在的草莽都这么猖狂,无所畏惧了吗? 今日,谁也拦不住她奔向龙池卫,见到尉迟千澈。 留给她的时日不多了,留给二老的时日也不多了,她没闲工夫陪关听肆瞎胡闹,拈酸吃醋。 她展开手掌,一把小巧折叠的匕首重新亮出锋芒。 这就是临去皇宫前,预防万一,嘱咐照水,在刑场之上借口送断头饭,塞进她手里的东西,本是打算龙池卫不现身,紫殇帝变卦,割断绳索随时逃跑准备的。 当下要用来伤人。 第一次对人动手,与杀畜生还是有区别的。 耳边羡慕的心脏跳动实在太有力,太真实,太健康。 实在犹豫。 毕竟草莽兄没有真正伤过她的性命,他也是听吩咐办事混口饭吃,将她扔进湖水里替关听肆出气,就是脾气大点。 还是留他一条命就好了。 此时,草莽兄不知杀了多少人,胸口起伏越来越大,大到一下又一下的湿热呼在她的发间。 他好像抵挡住了大波攻击,正带着她顺利逃离。 绝对不能再犹豫了。 小指长,薄如蝉翼的刀,狠狠刺向健康无比的心脏附近。 钳住闻玳玳的手,在不敢相信,完全没有防备猛地一缩一抓,指甲仿佛能立即扣进她的肉里。 放了我!闻玳玳鼓起气势喊,拔出举刀威胁,她就是冲准了草莽兄现在没有余力管自己。 身边又被草莽兄砍死一个紫殇军,头顶的被烟熏燎的嗓音更低沉更哑,咳嗽两声,完全 没有松手的迹象:你老实些! 闻玳玳这次下手比方才顺畅了,绕着草莽兄心脏外圈又是一刀,这次,她特意用刀转圈拧了下。 头顶一个大喘息,带着她奔跑的脚步果然停下了。 我 喧杂中,闻玳玳根本什么都听不清,开始疯了一样的大喊:放我走! 第三刀。 闻玳玳的手都气颤了,原来刀入肉的声音,如此恐怖,甚至令人眩晕恶心。 但她不能停,不能放弃,沾满鲜血湿粘的手在伤口上来回搅动。 似乎疼的草莽兄吐了血,很快渗透闻玳玳头顶的披风,湿了发髻,流在了她的额头上。 脖梗一痛。 闻玳玳眼前彻底黑了。 杀! 杀! 清脆又悦耳的鸟鸣声,被两声嚎叫给破坏了,闻玳玳十分不满从摸起来舒服的床上坐起来。 脖子好疼。 她转了转脖子,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这是哪儿啊? 外面在吵什么?怎么感觉那么多人? 吼叫连天,马蹄健步,金戈交错。 闻玳玳想起来,她又又被草莽兄成功掳走了。 不像是山洞,更像是他们的老巢。 正准备细细打量,发现不对劲。 周围为何那么黑? 连灯都不点? 摸摸索索,下床就去找烛,发现除了石桌,石柱,什么也没有。 算了,先找到窗户也行,借着月色看看置身何处才是。 连磕带碰,东摇西摆,步履蹒跚,凭着灵敏的听力,屋外气势十足的呐喊,小心挪步。 许是屋子太大,她好像原地绕圈,怎么都摸不到墙壁,最终,还是一下子被绊倒在地。 估计屋里叮叮当当太过热闹。 有个急匆匆的脚步跑近。 小兔崽子? 关听肆由忧变惊,过去将趴在地上的闻玳玳扶起来:笨死了,平地上也能摔倒。 果然是关听肆绑了她。 闻玳玳一把薅过关听肆:赶紧把灯点上,我要找你算账。 关听肆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的抬头看看日落西山,亮堂通风的宽大亭子,绝对到不了点灯的程度:有病吧,大白天点什么灯。 说完,两人均是一怔。 闻玳玳透着慢慢不相信:白天? 关听肆察觉不对劲,抬起手在一双空洞茫然,四处张望的眼睛前挥了挥。 两人:。 小兔崽子,你瞎了?关听肆说话真是直白到一点过渡都不带有。 闻玳玳再次: 定是关听肆瓦解她的手段。 好好地,她怎可能会瞎。 冷下脸,手边正巧有趁手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就直接抓起来,毫不犹豫狠狠冲声音砸了过去。 关听肆原地动都没动。 小臂长的镇纸完美与他错过,连根发丝都没碰到。 小兔崽子,你还真tm瞎了! 闻玳玳: 继续去摩挲手边的东西泄愤。 在冲关听肆不知砸了数不清东西,直接丢到脱力时。 关听肆任她发泄完,得出最终结论:小兔崽子,你就是瞎了。 闻玳玳: 行,也算是伤我兄弟的报应吧! 关听肆口中的兄弟,就是将她劫了两次的草莽兄。 若不是他,她现在应该在尉迟千澈的老巢中才对。 第65章 她后悔了,因为一颗健康的心脏,手下留了情。不过那三刀应该也不会让他好受到哪里去:你兄弟可真够命大,我当时就应该直接把他心挖出来。 其实快跟直接挖心差不多了。 不过,关听肆又听出不对劲,他本想说你恨自己师父,总该听听解释再泄愤吧,怎么问都不问出手那么狠,简直大逆不道啊! 而后反应过来尉迟千澈先前提过,闻玳玳定是又将尉迟千澈当成帮他拈风吃醋的乌茶寨弟兄了,所以才。 原来如此。 本想要替尉迟千澈解释,而后觉的师徒的事,说来又话长,万一再说错什么。 那就等尉迟千澈醒来再说吧! 跟被人凌迟般,剁碎了一样的伤,纵使见惯刀光剑影,皮开肉绽的关听肆,都不忍看。 云游刚赶来的苏青,沉稳许多的人,都直接下了一跳,一个劲儿问胸口的致命伤到底怎么弄的。 按理,以尉迟千澈的身手去救闻玳玳,又有龙池卫保护,安然离开,完全不至于伤成这样。 当时闻玳玳一再在尉迟千澈怀中大呼小叫,唯恐别人不知她在哪里,又被谁劫走了。 源源不断的紫殇军对着尉迟千澈一顿狂劈乱砍。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尉迟千澈早有防备,龙池卫也足够多,对毒烟甚至都提前预见。 偏偏就是闻玳玳跟夺命没什么两样的三刀。 让尉迟千澈接连分了三次神。 战场上一旦分神,等同丧命。 要知道,闻玳玳的刀不是普通的折叠刀,除了薄如蝉翼,刀片两面还带着密密麻麻的倒勾,是她自制用来保命用的。 两日过去。 跟碎了一样的人,孱弱的要从上坐起来。 寸步不离的关听肆赶紧把人给摁了回去,知道他担心什么,做了个嘘的手势,指指一个屏风之隔:小兔崽子折腾了两天,好不容易睡着了。说完,屏风轻轻收起。 柔枝嫩条、安然无恙的一张脸,让尉迟千澈看的心安,似是知道闻玳玳为何折腾:你没告诉她? 关听肆:你跟你徒弟的事,我这个外人就不插手了。 辛苦。尉迟千澈动弹不得,又疲惫的正准备合眼。 要知道,人在失明时,听力格外灵敏,纵使关听肆和尉迟千澈声音放到很低,听不清说什么。 噌的! 闻玳玳跟诈尸一样从床上窜起来,忙活的连鞋都没穿,顺手从已经熟悉的桌上拿起装满热水的茶壶,往声音来源这边扔:关听肆,带着你烂弟兄,去死吧! 一切来的太突然。 屏风都没来得及拉回去。 这次终于准了。 一壶热茶水,稳稳当当砸在了刚醒过来的尉迟千澈身上。 ----------------------- 作者有话说:尉迟千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孤。 第51章 哐啷! 一托盘满满当当的药,掉了一地。 苏青不明师徒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用同样与关听肆大逆不道,多了份谋逆犯上的震惊目光,瞪着抓紧了烛台的闻玳玳,刚要失声制止。 紧随其后的谢少昂,更是骇到说不出话来,毕竟在翠微山的七年,除了尉迟千澈,就属他与闻玳玳关系最紧密,平日的教导,也少不了他一份力。 关听肆忙对门外两人做了个嘘状,扭头吼了声闻玳玳:小兔崽子,你疯了? 幸好尉迟千澈身上盖着薄被,热水只有几滴迸溅到他脸上,否则,又要加上烫伤了。 他示意自己无事,刚要硬撑起身子说点儿什么。 关听肆,你就是把我在这人禁锢到死,也止不住我爱慕师父的心! 平地一声雷。 简直比两天前刑场上带着毒气的炸药还要精彩。 尉迟千澈决定还是躺回去吧! 关听肆瞧尉迟千澈不怎么意外的神情,可算是明白最近为何过于反常 了。 第一次,尉迟千澈劫走闻玳玳用自己血转移蛊虫宿主,完全可以顺道把师徒之间的误会给自然解了,偏偏愣生生又给送来回去。 第二次,劫刑场,平日傲过天的人,宁肯闷不吭声的硬挨三刀加深误会,也要冒他关听肆的名头。 原来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徒弟的惊人剖白。 枉尉迟千澈活的玲珑剔透,事事决胜千里,手把手的教他关听肆怎样玩弄苍羽的心,若不是关听肆了解尉迟千澈,还真以为他是个老练的花丛高手。 没想到,情之事轮到尉迟千澈自己时,可笑的,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起初,关听肆听闻玳玳亲口说时,惊骇同时直接气笑,甚至晚上守着尉迟千澈稍稍打盹,无意想起闻玳玳的猖狂,接着又能翻来覆去的乐清醒。 荼毒两日,关听肆已被完全洗了脑子。 不听都不习惯了。 之所以把闻玳玳安排与尉迟千澈一屏风之隔,是因为苏青看尉迟千澈有要醒的迹象,近身的人都懂尉迟千澈醒来后,必定先急于确定闻玳玳平安的心思。为了照顾方便,反正闻玳玳现在也看不见,索性商量着就直接将师徒二人安排在了一处。 原以为生怕被迫害、不吃不喝折腾两天的闻玳玳,好不容易困的躺下,能多歇息一会儿。。 谁成想,不过半炷香,又恢复了火力。 此时此刻的闻玳玳完全不同于平日乖顺,给她看过眼睛的苏青,探望过的谢少昂多少也知道些。 但当着正主的面猖狂放肆,相互心知肚明的同僚之间,脸色还是相当纷呈的。 谢少昂正打算换个时辰再来探望尉迟千澈,苏青恰巧也是这么想的。 关听肆却因为正主醒了,如释重负,不怕死的起了戏谑心,喊回去:小兔崽子,觊觎将自己养大的师父,可是逆道乱常,被世间所不容啊! 尉迟千澈用尽余力踹了没正行的关听肆一脚。 关听肆舒坦的挨了这一脚,示意尉迟千澈听听自己到底养出个什么徒弟。 被耍弄的闻玳玳,压根儿不知自己捅了多大的窟窿,认为滋时翻脸不认就行,估计以尉迟千澈对她各种嫌弃的模样,也不会信。 于是乎为了解气算是豁出去了:我就要与师父双影相伴,白头不离,就要逆道乱常,就要丧伦败行。我愿意对师父做什么就做什么,关!你!屁!事!反正,你就是等到地老天荒,师父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碰巧六个结伴而来探望尉迟千澈的护军:。 他们听到了什么? 好像听到命到头了! 反正尉迟千澈现在瘫在床上,也无法起来打人,关听肆的兴奋点直接煽动起来:合着千澈就能看上你是吧!在千澈眼里,他把你闺女,你就应该把他当娘供着。老子还从没来听说过,闺女想把娘弄床上的。 这话着实难听了。 一箭双雕,一次骂俩。 尉迟千澈差点气吐血,对关听肆说:滚! 不等关听肆说话。 闻玳玳直接呛回去:倒是给我机会滚呐! 头一次敢有人明目张胆忤逆尉迟千澈: 乖巧的外貌之下,竟生出一身反骨,简直开了眼。 门外的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各个更跟使了定身术般,杵在原地。 许是感觉周围一片死寂。 闻玳玳以为关听肆跟手下被自己的气势镇住了,隔空指着关听肆、尉迟千澈的方向:听好了,今天我就把话拍在这儿,师父这辈子、下辈子,不管哪辈子,只要他还喘气,就一定是我的。关听肆,我不跟你夺苍羽,你休想与我夺师父! 关听肆挤眉弄眼瞥了眼已经没耳听的尉迟千澈,不嫌事大的起哄:小兔崽子,你再有野心,怕是忘了,你师父是女子,你也是女子,这女子怎么跟女子。 话没说完,怒气早已在两天里积攒到顶峰的闻玳玳,完全没耐性等关听肆放完屁:你跟苍羽男子与男子可以,我与师父女子与女子怎么就不可以了? 关听肆:寻常女子找夫君,就是找个依靠,老子与苍羽那是实力相当。你看你,娇生惯养,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个头比田里的甘薯还要挫,天生心有疾,脆的又跟个花瓶一样。且不说你懂得,你会的,全是千澈亲自教授。就当下而言你一无所长,跟废物草包没什么区别,就算是千澈脑子进屎答应你,你能给你师父带去什么利益?你师父又能依靠你施展什么?还不是跟累赘一样,让你师父把你当孩子带?不像是老子,老子除了寐国太子身份,还有乌茶寨上万弟兄。要钱有钱,要人手有人手,你拿什么跟老子比? 哐哐哐一顿输出,闻玳玳直接炸了,啪啪鼓掌,小手拍的通红。 第66章 对,十方世界你最厉害,你真棒! 关听肆:,你tm什么意思。 还不是被师父狠狠拒了! 关听肆:把本来端给尉迟千澈的茶水一仰脖子全干了:小兔崽子,别太得意,千澈既能拒绝英俊又优秀的老子,自然也能拒绝跟废物草包一样的你! 关大哥,你想脚踏两只船,苍羽知道吗? 好生厉害的嘴。 关听肆今天还不信压不住闻玳玳了:少管老子的事。至少老子心意跟千澈明明白白的说了,如果你师父在这儿,你敢把你刚才的话说一遍吗? 眼睛不知何时才能恢复,父亲母亲的日子所剩不多,见不到尉迟千澈本就急火攻心,偏偏还要在这里天天被关听肆挑唆。如今她整个人完全是又崩溃又疯癫的状态。 自己见不到尉迟千澈,也不会让关听肆舒服到哪里去。 无所畏惧! 有何不能!方才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就算是师父站在我跟前,我也敢照说不误。滋时你做个见证。 终于可以扳回一局了。 关听肆摩拳擦掌一戳尉迟千澈:千澈,你出个声。 苏青: 谢少昂: 六个结伴而来探望尉迟千澈的护军:。 压根儿不信的闻玳玳呵呵:关听肆,你少在那里放屁! 一个屁自说出的刹那,她终于知道学会口吐芬芳的重要性。 把尉迟千澈谆谆教诲了三十年的端庄秀雅、识礼知书、慎言慎行、危而不乱全都抛之脑后。 有些人,就配听屎尿屁臭拉,娘爹奶奶爷爷十八代祖宗,还要带上五脏六腑一块儿。 关听肆: 苏青: 谢少昂: 六个结伴而来探望尉迟千澈的护军:。 尉迟千澈头疼的不行:都滚出去! 一听声音,闻玳玳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师父的嗓音比春寒料峭的碎冰还要好听清脆,怎会是你手下那般低沉沙哑?况且我师父还是名女子,你竟胆大包天拿一男子与我师父做对比,难道你忘了我师父是何等高贵的身份?岂容你随便拉个手下,任意诬陷他名声? 关听肆还就不信了,上来股拗劲儿,完全无视尉迟千澈的命令,越过屏风,将闻玳玳拉到床边来,指着索性闭上眼的尉迟千澈道:你摸摸,自己师父的脸总能摸出个大概吧! 闻玳玳挣脱开:关听肆,想诬陷我?诬陷我随便乱摸男子,然后告到师父那儿去,说他的徒弟不贞不洁,然后驱逐出师门? 关听肆:,小兔崽子,老子原以为你是眼瞎,没想到还心瞎! 闻玳玳用小小奸计还想迷惑我的冷嘲热讽: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再不加把劲快点儿施展,等师父寻到我,你可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你师父知道你如此伶牙俐齿,不可理喻吗?关听肆之前就觉的闻玳玳不简单,但小姑娘伪装的太好,愣是找不到瑕疵。 今日算是让近前的人重新认识一下闻玳玳了。 关听肆再次似笑非笑瞧了眼,一直阖着眸子,藏着八百种情绪的尉迟千澈。 其实他这么偏激的让闻玳玳的心思公之于众,除了让尉迟千澈知道自己藏着爪牙的徒弟,没有想象中那般不堪一击,值得时时刻刻,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多匀出一份心思去牵绊,应该赶紧去做想做的事 ,去报仇,去夺回旧山河。 当然,其中也夹杂着一份情感上的嫉妒。 你真是小看了我师父,我什么样,对他而言都是喜欢的。而你,就算是把自己修成九重天上的谪仙,我师父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关听肆:小姑娘这么自信? 闻玳玳空洞无神的眼中带着坚定:自然。 那你待在三皇子王府的两年,你师父为何没去救你? 闻玳玳: 关听肆太知道她心中的刺在哪里。 千澈不要你了!似是觉得方才的刺不够深。 闻玳玳立刻反驳:你胡说,在刑场,明明龙池卫去救我,若不是你,我现在应当与师父在一起。 你怎知那些龙池卫不是我手下人假扮,只为了将你劫出来? ----------------------- 作者有话说:作死边缘来回蹦跶的闻玳玳! 第52章 闻玳玳:。 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过分辨龙池卫真假? 那谢少昂的声音。 总难不成是自己过于期盼尉迟千澈回来救,出现了幻觉? 终于扳回一局的关听肆洋洋得意继续打击:连龙池卫都能认错,千澈的真正心思你又能懂得几分?好意思在这儿大放厥词,说与你师父长长久久的话,姑娘家啊,要知羞耻,知斤两! 连龙池卫都能认错,千澈的真正心思,你又能知道几分呢? 连龙池卫都能认错,千澈的真正心思,你又能知道几分呢? 后面的话闻玳玳听不见了,满是自我怀疑。 重活一世,她步步小心,励精更始,明明以为足够了解尉迟千澈,一切尽在掌控,到底又是哪里出了错。 再简单不过的事,弄死他就可改变屠戮鬼鹰村的轨迹,为什么障碍坎坷防不胜防的与日俱增呢? 总不可能此等败类有三星高照,诸神庇护吧! 下意识的,闻玳玳去摸发间的玳花簪。 两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要一恨的尉迟千澈牙痒痒,就用簪尾刺痛自己胸口,靠自虐,惩罚被他一再救回来的心脏。 纵使伤口不深,却足以迫使自己冷静。 关听肆。 这个前世闻玳玳感情路上微不足道的残念,她怎能容得下生死乾坤由残念掌控。 她要冷静,定会有办法,定会有办法。 跟残念口舌之争,居然为了泄愤被他牵着鼻子走,简直蠢爆了, 说是迟那是快,狠狠的就要刺向自己胸口。 关听肆原以为闻玳玳恼羞成怒,想要出招袭向自己,老早的跳出一丈远防备,发现形式不对时,已经晚了。 糟了,她要自戕! 关听肆无非是想让尉迟千澈宽心自己的徒弟成长,不成想闻玳玳还是个烈性子。 眼看喜事变悲剧。 风驰电掣。 扎下! 关听肆与一帮龙池卫眼睁睁看着那玳花簪,穿透了尉迟千澈耗尽所有力气阻拦的掌心。 站在门外的苏青捂住了唇,强迫自己不发出声响。 不知何时而来提着食盒的石九笙,像个与己无关的旁观者瞧着屋内一切,漆黑的眸子似无底的旋涡,透着几分谁也看不懂的深意。 屋内。 尉迟千澈狐狸眼中的光已经能杀人,示意关听肆再胡说八道,就立马去领死。 算了,算了,又惹祸的关听肆这次终于闭了嘴。 没有丝毫疼痛。 闻玳玳感觉好像是扎在。 她停住呼吸,瞪紧了无神的双眼,朝强劲的力量来源望过去。 有气无力哑着嗓音轻声传来:若师父真弃了你,关听肆劫你来又有何用,多个人口浪费粮食? 将血擦干净的玳花簪,重新放回不知所措的闻玳玳手中。 心,重重一落。 草莽兄的话,让闻玳玳顿然醒悟过来。 以关听肆爱看笑话的个性,只会羞辱一番就扬长而去,怎会大费周章两次劫走自己。 可谁能解释,尉迟千澈两年音信全无? 自己对尉迟千澈来说,真的很重要? 眼下估计没有人会回答她。 如鱼贯入。 将沉默的闻玳玳挤到一边。 估计郎中进来给草莽兄治方才被她误扎的伤。 关听肆的紧张,郎中的及时。 看起来,这位被她接连伤过的草莽兄挺受重视。 难不成是乌茶寨二当家? 又或寐国的近侍? 谋臣? 前世没听说过啊? 比起废话连篇聒噪的关听肆,话少的草莽兄倒是带点脑子,更沉稳些。 闻玳玳本就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墨色更浓了。 夜阑人静。 关听肆提防心重,生怕她这个瞎子哪天突然插翅飞了,特意将她与草莽兄安排在了一间屋子。 一道屏风之隔,说是男女之防。 其实对眼瞎的闻玳玳形同虚设,无非就是又多了个能绊脚的障碍。 第67章 噔噔! 低不可闻的叩门声。 貌似不知出了什么事,含糊不清的私语几句,守夜的关听肆悄悄合好门出去了。 屋内只留草莽兄和闻玳玳。 闻玳玳慢慢睁开眼,事到如今,她要尝试跟草莽兄拉拢关系,从自己重伤过他,他还能宁肯伤手也要夺簪的正义举动,就足以说明他与关听肆不是同一种人。 拉拢关系,装装可怜,套套话,估计真有可能逃离此地。 刚盘算好。 水。 闻玳玳竖起耳朵。 屏风另一头。 水。 草莽兄要喝水! 拉拢关系的时刻到来了! 闻玳玳打了把鸡血,从善如流下床穿鞋,摸茶壶,将水倒入茶盏中,转头去摩挲屏风。 可能自小跟着尉迟千澈被各种百般折磨过的原因,下意识的自保能力、适应能力十分强。 屋内的东西摆放位置,除了屏风后草莽兄的地界,她已都牢记于心。 水。 顺着声音去摸屏风。 本来闻玳玳走的很顺利,也知道屏风后的地界不熟悉,要小心翼翼。 谁承想草莽兄的床下还有踏足的台阶,一个不留神,茶水半滴也没剩的全都抛在了尉迟千澈脸上,自己半个身子也因失力扑在快碎的尉迟千澈胸口。 闻玳玳:。 连烫带疼清醒的尉迟千澈:。 他感觉脸上能起泡。 手忙脚乱,闻玳玳在尉迟千澈伤口上一通摁才将身子撑起来,连连道:我再去给你倒杯水。 疼过劲儿的尉迟千澈长呼了口气,睁开眼,发现关听肆不知去了哪里,屋内也没个伺候的人。 水来了。闻玳玳重新端着茶盏过来。 这次她记得尉迟千澈床边的踏足台阶了,迈着小碎步,摩挲到尉迟千澈的床榻,在空中一递:喝吧! 没动静。 闻玳玳侧耳倾听。 床上的人貌似尝试挣扎两下,最后带点愧疚的叹气:我起不来。 给她挡簪子不是气势挺足吗? 现在又没力气了? 难不成是看她瞎,关听肆又不在,借着胸口三刀加簪子那一下,露出本来面目,占她点便宜,平复心理? 通过两次了解,看他也不像是关听肆喜欢捉弄人的性子。 算了。 先前他将她扔进湖里,她还了三刀,自己这里算是扯平。 看在要利用他的份上,闻玳玳忍下芥蒂,将茶水放到床边专门放药的小案几,然后去摩挲草莽兄肩膀:我扶你起来喝。 尉迟千澈本想说不用,毕竟自己徒弟惊天动地的剖白,让他真是消化不了,哪怕现在闻玳玳什么都不看不见,身为师父,他很难堪,更抗拒两人接触。 伤重的原因,反应稍微慢了些。 闻玳玳已经在躬体力行了。 妥帖将尉迟千澈身后两个软枕竖起,又用蛮力扶着高大的尉迟千澈舒服靠上,流露淡淡忧虑的眼睛眨眨,侧耳确定尉迟千澈没什么不适后,侧身 去拿茶水。 尉迟千澈抬手就要去接。 茶盏却精准的绕过他手,稳稳当当怼到他刚刚烫伤的脸颊上:喝吧! 尉迟千澈歪头去找。 你别乱动。闻玳玳察觉他貌似没按什么好心,脸颊故意似有若无的蹭过她手指,赶紧让他少妄想的呵斥。 可能呵斥声的气势太足。 尉迟千澈:。不动了。 滚烫的茶水顺着他脸颊浇到了脖子上。 一滴也没喝到的尉迟千澈被问:还渴吗? 尉迟千澈:。 草莽兄点头了。 闻玳玳算是机智,在第二次端茶水时,为防止草莽兄不够喝,将茶壶一并也端了过来。 空茶杯再次斟满。 寻着方才自以为最正确的轨迹,顺着尉迟千澈白皙的脖子又烫了一遍。 还喝吗? 尉迟千澈:。 他快熟了。 记得上一次被照顾还是九年前自己出天花进出鬼门关,撇开其他,纵使被烫伤,尉迟千澈也不会生气,反而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态。 许久没笑了。 或者说,从两年前开始,他就没真心笑过了。 刹那间。 静静凝注在闻玳玳身上的眸,丝丝缕缕、星星点点满溢开来的喜色,汇集于颠倒众生的一张脸上。 他差点就冲动,想要去摸摸她跟鸡窝一样,不修边幅的头,很可爱。 半空的手,迟迟不敢落下,最后又收了回去。 破天荒头一次,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这个亲手带大的徒弟。 闻玳玳耐性倒是不错,不厌其烦又给尉迟千澈添了杯茶,瞄准尉迟千澈脸颊,刚要动作。 这次,尉迟千澈赶紧制止:我自己来。 看了吧! 可让闻玳玳逮住了:你能自己喝怎么不早说? 尉迟千澈:。没做解释。 他现在说的每个字都会牵扯着伤口,担心区区一句话,又惹来她问东问西。 以为他吃瘪,闻玳玳暗爽,被喂了两杯就害羞,看来草莽兄是个纯然之人。 尉迟千澈重新躺下后。 既然醒了,又睡不着,咱们聊聊天吧! 尉迟千澈:。 他虚弱的睁眼都费劲,况且还低烧。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尉迟千澈:。 这边闻玳玳已经开了口:不知草莽兄如何称呼,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成日待在一个屋檐下,总胡乱唤你,多少有些不合适。 迎来新一轮沉默。 草莽兄,睡了? 轻轻的鼻息声。 茶水润过的嗓子,已经没那么哑了,尾音上扬,带着刚睡醒的缱倦:长云。 长云?闻玳玳蹙了蹙眉,怎么觉得这个名字莫名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简简单单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字,合在一起,倒是越念越舒服,而且倒真是合适少言寡语的草莽兄。 那我以后叫你长云? 又不吭声了。 难道是年纪原因,直呼其名不合适? 听嗓音,他该比自己大多大不少。 要不长云哥哥? 鼻息声重了点:你随意。 长云哥哥,手还疼不疼? 闻玳玳不知草莽兄被簪子伤成了什么样,但也对自己的力度有些数。 尉迟千澈轻描淡写:擦破点皮,无碍。 只是如此? 那都不重要,简单慰问过。 闻玳玳越叫越顺口:长云哥哥,你追随关听肆多久了? 不久。 不久? 不久还那么忠心? 时间越短越好策反。 长云哥哥,是寐国人?闻玳玳尝试打探他的来处,确定他的身份。 不是。 紫殇国,本地人? 几乎是本能的厌恶回答:临渊国。 临渊灭国的幸存者? 这就对了。 当年紫殇军攻城,大肆滥杀百姓,长云估计是当年的幸存者。之所以过了这么久,还承认自己是临渊国人,定是紫殇军残害他的家人,别无去处,才落草为寇的可怜人。 倒是个入龙池卫的好苗子。 趁机拉拢。 闻玳玳:你知道我师父吗? 尉迟千澈:见过。 闻玳玳:美吧? 尉迟千澈:还好。 眼光还挺高。 知道我师父干什么的?按理以关听肆紧张长云,又将她劫走的关系,理应知道尉迟千澈的真实身份。 尉迟千澈:嗯。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第53章 没等闻玳玳给尉迟千澈洗心涤虑,门外由远至近、大摇大摆的匆匆脚步传进耳朵。 这么快,关听肆赶回来了。 要赶紧结束。 为了与这位草莽兄建立新的信任与好印象,闻玳玳温柔体贴给尉迟千澈掖了掖被角,跟哄小孩似的拍拍:长云哥哥先好好想想,有空咱们再聊。然后做了个嘘状,示意保密。 两个人一旦有了秘密,关系就容易更近一步。 等关听肆回来时,屋内还是他临走前的样子。 第68章 不过。 等关听肆正准备睡个回笼觉时。 总觉的尉迟千澈方向,目光灼灼。 关听肆抬眼一看,尉迟千澈果然醒了,就是没出声,但眼神分明有千言万语。 倒是很乐意当被倾诉对象的关听肆,先确定闻玳玳睡着,然后凑到尉迟千澈床边,口型问他:怎么? 尉迟千澈歪头示意。 二十多个小水泡从脸颊蔓延到脖颈。 艹啊,你干什么了?关听肆吃了一惊,没控制住骂出声。 尉迟千澈:方才口渴,喝了点水。 关听肆看到床边小案几上的茶水印,明显是不想被发现把茶壶拿过来又拿回去了,尉迟千澈重伤,连起身都困难,根本不可能下床去拿水。 除非,一下子就想到屏风另一边的闻玳玳。 烙印般的水泡,触目惊心的红肿皮肤,湿漉的半个肩膀,一天被伤了两次,始作俑者还是同一个人。关听肆既心疼又不能把闻玳玳怎么样。 骂骂咧咧去给尉迟千澈拿里衣:我说兄弟,你徒弟是不是生来克你的? 被关听肆扶着坐起来的尉迟千澈,任他摆布脱衣换衣,似是想到什么,落寞又沉重道:且当孤欠她的吧! 什么意思? 关听肆听不懂。 毕竟师徒二人现在复杂着呢,他也并非全部了解。 认命又犯贱的伺候尉迟千澈换衣服。 由于养伤的原因,尉迟千澈穿的很单薄也很宽松,一举一动皆都露出喉结以下,令人不敢想入非非的地方。 虽说自尉迟千澈受伤后,大多都是关听肆自告奋勇的在照顾,衣衫更迭也数不清多少次,眼睛尽量以礼相待了,但就是心控制不住。 只要靠的近了,砰砰乱跳的仿佛能挤出嗓子眼儿。 真tm没出息。 关听肆几次警告过自己,身为寐国储君,寐国的未来,是绝不容许娶个男人回去。 奈何七年的朝思暮想,如今几乎日日相处,共谋大业,哪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呢? 这一次,给尉迟千澈换衣服换的跟报仇一样,硬生生扯掉,又给粗鲁的换上。 换完后,头都没抬,就察觉到尉迟千澈穿透力极强的目光,正在洞悉自己内心想法。 为挽回面子,关听肆用扯闲话摆明自己的坚定不动摇:闻家人不过就是守了个国库,那本就是他们闻家人的使命与职责。你却报之让整个鬼鹰村搬到国库地界隐姓埋名,花重金白养他们,又承诺复国后闻氏家族人上人的荣宠权利,除此之外还帮闻氏一把屎一把尿扯大了孩子。日后复国,你徒弟怕是与公主的地位不相上下,呼风唤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怎么看,都像是你吃了大亏。 尉迟千澈一再嘱咐:这些话,勿要当着她的面说。 知道,知道,老子就是为你鸣不平! 想起屋内有上午苏青留下的烫伤膏,关听肆找出来给尉迟千澈轻轻涂抹上,指尖碰触到比女人还白,还有弹性的肌肤,他感同身受了闻玳玳濒死的心疾。 一时窒息。 他快要疯了! 让尉迟千澈逼疯了! 剩下涂药的动作已经顾不得尉迟千澈疼不疼了,比宰个匪首都要艰难的胡乱抹了几下。就催命似的将他扶着躺回去, 将被子盖好,一套行云流水下来,关听肆耳根子熟透了。 还是杀几个人来的痛快。 关听肆睡意全无,决定去军营活动活动筋骨,换个人来值守,方才升腾起来的感觉让他害怕,害怕自己趁尉迟千澈无法动弹,去做禽兽不如的事。 都是男人,更何况尉迟千澈还不是一般的男人,焉能不知关听肆的极力克制。 关听肆,你。 尉迟千澈就是有那种明明仅是怦然心动,能给直接撩成扬幡擂鼓的能力。 一个你字,说的耐人寻味,缠绵蕴藉,语挚情长。 关听肆咬了咬后槽牙,攥紧拳头:千澈,老子定力可不怎么强。 根本吓不到尉迟千澈,生怕不嫌事儿大的:我帮你? 噌! 比流星都快,关听肆窜出门。 上一世也是这样,有贼心没贼胆,还好意思借口心悦闻玳玳做挡箭牌。 取笑关听肆,让尉迟千澈觉得心情倍感舒畅。 当下也深想不了太多的东西,很快睡了过去。 又是阴雨天,自将闻玳玳救回来后,就成日成日的下雨,连绵不停,大片的枫叶在风中翻涌,似乎在传递有些事情不能再等了。 今天是第七日。 关听肆不能总在尉迟千澈的隐秘的宅子中呆着,回都城中应付苍羽去了。 不知是不是有意躲尉迟千澈。 反正闻玳玳很高兴,耳根子霎是清净。 如今,尉迟千澈已能勉强从床上坐起来处理些军中事务,当然,通常都是装哑的苏青以治眼为由,把闻玳玳带出去的前提下。 时辰过的很快。 又该用膳了。 闻玳玳很满意现在与草莽兄的进度,因为关听肆不在,谁也做不了她的主,她硬是接过给草莽兄喂饭的职责。 苏青、谢少昂以及其他伺候的几名龙池卫,看尉迟千澈眼色行事,也就放手听之任之了。 按时用膳,被胡吃海塞七日的尉迟千澈气色看起来好了些,今日伸手去接闻玳玳的碗:我可以自己来。 闻玳玳敏捷端着碗躲开:答应跟我走,我就让你自己吃。 软磨硬泡尉迟千澈七日,尉迟千澈先前只知闻玳玳执着,但从来没发现她为了达成目的,絮絮叨叨、臆造浮想到能让人不得不臣服的地步。 自从那夜端茶两人搭上话后,闻玳玳就总来献殷勤。 比如问他今天的伤口还疼不疼。 比如问他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吃水果。 比如问他要不要揉捏按摩。 比如问他无不无聊,想不想聊天。 比如他闲溜达过来给他掖被角。 无时不刻的刷存在感。 尉迟千澈自然是能猜到她的目的。 只能装作忠心无比绝不背主的跟她周璇逗闷子,拖延着让苏青给她治眼。 有时,尉迟千澈倒是庆幸闻玳玳什么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将他当做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人。否则他除了不知如何更好的处理徒弟的心意,更不知道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也有快人快性的另一面,并非死气沉沉,毫无主见,逆来顺受。 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也是尉迟千澈的骄傲之处,小家伙心眼儿不少,不是个吃亏的主。能把难缠无赖、软硬不吃的关听肆字字句句堵得哑口无言,更能随随便便就把人心搅弄得七上八下,倒是得他真传。 尉迟千澈咽下一口喂来吹好的肉沫粥:成日劝我背主,就不怕我告诉关大当家。 说呗,他喜欢我师父,如果我师父亲自开了尊口,估计他巴不得把将你双手奉上。 说的跟个物件儿似的。 尉迟千澈:据我所知,关大当家已经移情别恋,你师父再开口估计不管用了吧! 闻玳玳很会给尉迟千澈搭配,两口粥,一口开胃小菜。 尉迟千澈顺着方向闻玳玳夹起来方向,配合去吃。 一个自然去做,一个自然去享受,频度把握的刚刚好。若没有个几十年的相处,定是要手忙脚乱。 只可惜,满心复仇,就像是关听肆所说已经心瞎眼瞎的闻玳玳,压根儿不会去深究对面的人到底是谁,她只以为自己在虎口狼窝,需要利用个人逃出去。 闻玳玳不缓不急的堪堪而谈:长云哥哥,感情之事你就单纯了吧!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这男女之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能因为我师父对女人失去兴趣,变态的去喜欢男人,你想想我师父这是给他多大的打击?哪天我师父若是想不开,可能需要他,关听肆绝绝对对、屁颠屁颠跟只狗一样,去对我师父摇尾巴。 尉迟千澈倒是颇为意外闻玳玳的一番在理的说辞:关大掌柜喜欢男人叫变态,若我没记错,你好像也喜欢自己的师父?难不成也是得不到才是最好的,生了妄念? 闻玳玳差点忘了她胡说八道这档事儿。 一通乱骂,直接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反正她现在正瞎着,眼神中也透露不出什么情绪,强势将大放厥词给扭转回来:我师父璀如繁星,净如皎月,样貌绝世,贵不可言,喜爱师父,那叫膜拜供奉、造化集福,关听肆那种败类怎配与师父相提并论。 这夸张无比的马屁,无论是十年前做太子时的皇宫中,亦或者十年后领着上万个个超群拔萃的龙池卫,尉迟千澈都不曾听过,当然,也没有人敢。 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第69章 几声悦耳的低哼。 说实在的,除了二老,闻玳玳在龙池卫中算是在男人堆里长大,除了尉迟千澈,这位草莽兄无论说话还是不经意的轻笑,都有浓烈的感染力,简直比陈年佳酿还有香醇,总是让她忍不住对他产生好奇。 反正都是要拉近关系,那就夸夸他。 闻玳玳收起尉迟千澈吃完的粥,递过帕子等他净完唇与手。 一本正经的唤了声:长云哥哥。 嗯。被迫听了七日,算是刚刚接受自己从六年嫂嫂九年师父,到现在暂时长云哥哥称呼上的转变。 你长什么模样,好看吗?听哥哥声音应该是个俊美男子。 尉迟千澈不紧不慢的将帕子叠好,放在手边的案几:天天把师父供若神明,放在心坎儿,现在又对别的男子感兴趣了? 闻玳玳:这不是好奇吗?再说我也不会一直瞎着,哑医说,我眼内有被火药伤到没有消散的瘀血,三个月后,会逐渐恢复。我是担心你的伤提前养好,再出去给关听肆卖命,我没法给你收尸。 你倒是连我身后事都想好了。尉迟千澈话刚落音,怔住。 闻玳玳早就预料他会拒绝,趁其不备,先发制人,临机制胜。 倾身。 一双软绵绵的手,齐齐整整放到尉迟千澈的脸上。 从小看到大,重活几世,就算恐怕失忆化成灰都不会忘记,比春日鲜花还要柔嫩芬芳的稚嫩面容,猛地拉近,几乎鼻息对鼻息。 闻玳玳好似不知两人到底有多近,刚瞎没有经验,也完全没有男女之防,浑身是胆的非要用手瞧个明白,用力在精雕细刻的五官上描绘它应有的轮廓。 尉迟千澈微微后仰,本想忘记徒弟的逆天剖白,又一遍一遍在脑海盘旋,挥之不去。 很是不适,他深深蹙起眉,刚要错开脸。 别乱动。 又重新被闻玳玳硬生生掰了回去。 别无选择,尉迟千澈尽所能的微微后仰,垂下狐狸眸子,静静凝视她的认真,心不在焉的听她喋喋不休的回应。 你的眉很锋利,不浓也不淡,刚刚好。 你是眼皮是外双,眼尾上挑。 鼻梁很高,跟我师父一样。 这唇 -- --------------------- 作者有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师徒俩。 第54章 摸唇的手不知为何慢下来。 被捧住脸,全身不适的尉迟千澈眉眼几乎都要皱在一处。 粉润拇指不知轻重的揉捏,来来回回,似乎想在尉迟千澈唇上确定什么。就在快要磨破皮,尉迟千澈以为她发现了什么的时候,终于停手。 你一个大男人下唇有樱珠呀! 尉迟千澈: 手感还不错。 尉迟千澈: 可能是自己养的孩子长大又过分怀念小时候,曾经的亲密一去不复返。 对她纵容惯了。 以至于闻玳玳将心意公之于众,闹得整个龙池卫都沸沸扬扬传开后。尉迟千澈觉的两人独处起来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偶尔还会有些许反胃。 并非是觉的闻玳玳恶心,而是十分不理解且相当抗拒她惊世骇俗的想法。 盘算寻个合适的机会,以陌生人身份劝她回头是岸才对。 一个冷颤。 欠妥的手已摸到了喉结。 凛然正气袭来,将不老实的小手拿下来交叉禁锢住:你师父难道没有教过男女授受不亲吗? 摸了半天,脑海什么也没勾勒出来的闻玳玳正气馁,一时挣脱不掉:既然男女授受不亲,长云哥哥是在干什么? 铁钳般的手接着松开了。 勿要再碰我。语气充满冷厉的警告。 琢么抽空再多摸几次,或者多摸几个人才能积累经验,听草莽兄这么一说,闻玳玳调侃:想不到长云哥哥还挺保守。 转了转仅被草莽兄握了一会儿,就已经酸痛的手腕,要知道她自将战魂舞与斩魂剑融会贯通后,在反应跟手劲儿方便,一般人还真不是她的对手,连苍羽都扛不过她迅疾的杀招。 她记忆犹新,刑场那天石九笙说过,斩魂剑是临渊传国剑法。如此绝世,区区一介草莽居然能轻松钳制住她,那此人的武功应该不在师父之下,这就说得通关听肆为什么如此重视草莽兄了。 如今是完全不会指望关听肆了,若是此人能为她所用。 听出闻玳玳满无关痛痒的轻蔑,尉迟千澈不自觉端起师父的架子,教诲训诫:在十方世界无论是哪一国,对女子的包容性、容忍度都极低,纵使开明的东方世界孤月国,尊崇女子为尊,那些男子对女子的敬重相比起来也是寥若晨星。你要换一种方式想,男女授受不亲,实则在保护女子,让女子不受无枉的欺侮羞辱。 闻玳玳:。 这该死熟悉的紧迫感,山一样的压制力是怎么回事? 久违的,闻玳玳都想下意识跪地上,俯首反躬自责:师父,徒儿错了,下次一定克己慎行。 如若不是草莽兄与师父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子。她真要确定眼前的人是谁了。 此生被尉迟千澈一人欺凌管教就已经生不如死,如今还要再多个人想管她,蹬鼻子上脸,简直异想天开。 毫无自省之意,却因拉拢关系又不能争辩,用平日糊弄尉迟千澈那一套,无比心虔志诚的用力点头:长云哥哥说得对! 费尽心思指望哪怕她听进去一句的尉迟千澈:。 算了,反正这辈子闻玳玳别想脱离开他的视线,绝不可能再有师徒分开的第二次的两年,时下正乱,看的再紧点就是了。 两人相处。 从来都是闻玳玳不主动说话,尉迟千澈除了日常教诲,基本很少主动开口。 一番长篇大论。 让闻玳玳套近乎的高涨情绪,兴味索然。闷声闷气起身去叫人进屋收拾碗碟,顺便喊哑医给尉迟千澈换药。 瞬间冷下来的气氛,尉迟千澈目光沉沉的顺着闻玳玳脚步,一直蔓延到门处。琢磨斟酌方才用词,是不是哪里说的让她不舒服了。 又开始回忆,先前自己说教,她内心其实也是这副样子吗? 还是他想多了 正开门的闻玳玳,许是自小长在龙池卫男人堆里的关系,对男人的格外目光敏感,瞎了后,这种警觉无限放大清晰。 她知道草莽兄在审视、打量自己,且还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 什么意思? 他也意识到方才管得太宽,惹她不快了? 如果是这样,那绝对是一个好兆头。 一番不近人情的说教,何尝不是另一种关心? 嘴角得逞的一翘,还以为冷硬的石头终于被她焐热了点。 笑意没来得及收回,就感知门外好似有个人早早的候着了。 这么及时? 平日哑医喜欢磨蹭个片刻。 刚要打招呼,既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让她确定眼前的人不是哑医。 平日,但凡能进这间屋子伺候的人都会自报名讳。而此刻守门的江湖好汉不知去了哪里。 本能戒备:你是谁? 听着什么东西一放,叮叮当当,像是哑医的药箱。 直径来拿闻玳玳的手。 闻玳玳下意识一缩,以为要过招。 两个字已经飞速落在她的掌心之上。 别怕! 闻玳玳:难道对方不会说话? 紧接着,几个字又急急落下,试图让她明白理解。 果然跟自己预料没错,闻玳玳收回戾气:你说,哑医上山采药未归,你是哑医的徒弟,小竹?两手交叠的地方,虽然对方指尖有不少薄茧,她还是能明显感到对方是个女子。 叫小竹女子确定的在闻玳玳掌心轻点。 会有这么巧的事,师徒二人都是哑巴? 该不会关听肆担心师徒俩将寨子里什么秘密说出去,特意将他们给毒哑的吧。 真是跟尉迟千澈一样狼心狗肺,果然,烂|人最配烂|人。 天下可怜人多的是,闻玳玳已经自顾不暇,匀不出多余空闲与关怀同情他人。 反正与她没什么关系,一侧身示意他可以进去给草莽兄上药。 岂料,小竹没动,而是拽着闻玳玳的手写道:眼睛还疼吗? 有点意思。 好多了。闻玳玳冲来自陌生关心的小竹一笑:进去吧,长云哥哥在等。 叫小竹的女子又在她手心点了点示意:知道了。 第70章 待小竹松开自己,冷风一吹,闻玳玳发现方才被小竹握过的地方,有一层潮湿的水意,紧张的汗吗? 也对,方才自己差点对她动了手。 闻玳玳没多在意,将手在裙摆上随意一蹭,以为小竹应该已经进屋了,正想也随着进去,没想到转身正好撞在了软绵绵的身上。 一个看不见,一个没法提醒,步伐错位的齐齐摔倒。 闻玳玳扑在弹性十足,比床还柔软的身上。 触电般,闻玳玳手忙脚乱爬起来去拉被压在身下的小竹。 几乎是同时。 闻玳玳问:你没事吧! 小竹在闻玳玳掌心关切写:扭到没有? 虽然对方无法发声,但闻玳玳仿佛能听到,两人都是发自内心的默契一笑。 小竹拎起药箱往屋里草莽兄的方向而去。 每当这个时候,她需被看门儿的江湖好汉带到远处去喂鱼,或者坐在回廊栏上吹风睡觉,反正必须呆够一个时辰才准许回来。 本来闻玳玳什么都看不见,也无需回避,偏偏草莽兄七贞九烈的很,坚决不允许闻玳玳留在房中。 哑医也是女子,凭什么哑医可以? 再说,男人脱下来都一个模样,有什么好看的。 想当年,在翠微山,大热天的四百多龙池卫赤着膀子练剑,她偷偷看的都懒得看了。 今日门外不知为何没有值守,闻玳玳斟酌么自己怎么出去时。 哐啷! 药瓶碎地的动静。 滚出去! 是草莽兄极力压抑的怒火。 是在说她么? 闻玳玳绷 起神经。 紧接着:谁给你的胆子,敢擅自进屋? 原来是说小竹。 窸窸窣窣,小竹由于口不能言的缘故,只能一边承受草莽兄的无理取闹,一边去捡药瓶。 草莽兄似是无法忍受小竹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勿要以为不敢动你,耗尽全家的功德,与你而言没什么好处。 闻玳玳没明白骤然疾风袭来的紧张气氛,到底是因何而起。听意思,两人似乎有过节。 草莽兄虽然话少,但言谈举止,她能感觉他是个有涵养气度之人,纵使自己扎了他三刀,他也没睚眦必报,恶语交加。 而这个叫小竹的女子,可能闺中密友石九笙的原因,闻玳玳对圆润的女子颇有好感。又加上方才简单交流,看的出,小竹并非是个没眼力见,不分是非的笨拙女子。 总难不成两人之间有比她送给长云胸前三刀,更狠的事情吧! 无意间,耳力绝佳的她,听到被吓到隐忍的抽泣。 在草莽兄看来,不是应该怜香惜玉,而是更加厌烦无比,似是扔个东西在小竹跟前,发出咚的闷声:闭嘴! 抽泣声大了。 或许身上有着同样的缺陷,闻玳玳对小竹生出了同病相怜之心,忍不住想帮她说句话。 从屏风后出来,清清嗓子试图缓和氛围:长云哥哥,有什么事不能与小竹姑娘好好说。 尉迟千澈差点忘了闻玳玳还在屋内,对着守门的龙池卫叱喝:怎么还不带闻姑娘出去散心? 闻玳玳:。 刚满头大汗回来的宋鸣和有急事禀报的谢少昂,就看到这稀碎的一幕。 宋鸣生怕殃及池鱼,二话不说,把谢少昂当挡箭牌推了进去。 同样了解自己主上脾气的谢少昂,流星般,阔步把闻玳玳生拉硬扯拽了出去,然后匆匆关好了门,才敢喘口气。 宋鸣竖起个大拇指。 紧接着,屋内又传来草莽兄的咆哮:外边的人都死了吗,把她给我弄出去。 闻玳玳更好奇了,问将她拽出来的谢少昂:小兄弟,你可知长云哥哥为何动那么大肝火?是小竹姑娘做了对不起长云哥哥的事吗? 听的一头雾水的谢少昂与宋鸣面面相觑。 想起里面的人,把小竹两个字给对上了号。 宋鸣加重了嗓音,胡乱应付一嗯。 是小竹姑娘喜欢上别人,现在又后悔打算吃回头草? 凌乱的宋鸣:。 凌乱的谢少昂:。 思来想去,闻玳玳也琢么出这一种解释。 连陌生人冲他捅刀子都不计较,那皮肉伤之外就是一颗错付的真心了。 感受草莽兄看起来还在乎的滔天怒火,正愁与草莽兄套近乎太难,进展缓慢的闻玳玳,打算助小竹姑娘与草莽兄一把,让这对波折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 作者有话说:宋鸣:呆呆,你是真不怕让主上炖了吗? 谢少昂:呆呆,你是真不怕让主上炖了吗? 尉迟千澈冷笑:孤养的呆鹅,真是与众不同。 第55章 小竹姑娘不知道在屋子里跟尉迟千澈置什么气,无论尉迟千澈怎么恐吓,怒骂,就是不出来。 而门外的宋鸣和谢少昂更是不敢进去触霉头。 陆陆续续巡值的龙池卫也禁不住停下脚步,窃窃私语后前后不一的把目光落在闻玳玳身上。 放眼整个龙池卫谁人不知,主上平日与人为善,根本不发火,甚至称得上绝世好脾气,连偶尔执行任务兵败,都能宽大处理、重振士气鼓舞、安抚为先。 但凡能惹恼尉迟千澈的,唯有比复国还重要的徒弟。但凡谁与闻玳玳挂上了勾,哪怕是无心伤着这位看起来一捏就能死的徒弟,尉迟千澈绝对能一棒子乱扫,逮谁谁倒霉,严重了都能株连。 前车之鉴,残酷的例子数不胜数,连龙池卫统领都能说换就换,论谁也不敢去拔尉迟千澈最珍视的逆鳞。 偏偏就是有人不信邪,比如屋里那位。 嘭! 似是小竹刚收拾好的药箱子砸在了门上,里面声音气到暴呵:拿孤剑来! 宋鸣、谢少昂吃了一惊。 加上龙池卫集体看向闻玳玳。 闻玳玳自然察觉到手边的人越聚越多,而且都非一般的忌惮草莽兄,直直听着门里草莽兄连喊三声,居然无一人敢动弹。 有何可惧。 闻玳玳对手边的人说:小兄弟,长云哥哥口中的古剑有何说头,是两人的定情信物还是需要挥断什么的绝交之意? 没意外,闻玳玳把孤听成了古。 白担心的谢少昂:。 白担心的宋鸣:。 齐齐松口气的龙池卫:。 绝妙奇葩的臆想,忍不住让人拍案叫绝。 谢少昂没敢出声,担心闻玳玳听出来。 宋鸣只得又加重鼻音:嗯! 闻玳玳抖了抖眉,都是什么毛病? 手边的人不说话,眼前的只会说一个字。 周围那么多人,无一搭腔。 按理江湖儿女最性情,这种破事,不都应该拿着瓜子边吃边聊吗? 一群乌合之众,关听肆是如何把草寇管的各个彬彬有礼。住了这么多日,可以说一句污言浊语都没有听见过,甚至除了比武cao练,连扬声说话的都没有。 闻玳玳先前在皇都别苑住着,也随苍羽见过几次军营中的高官,纵使再讲究的军首,十句至少也会带个粗口,豪迈狂傲。 但关听肆的寨子里没有,可以说除了这位大当家,一个粗鄙之人也没有。 甚至明明知道她是被掳来的,又因意外瞎了眼睛,独自在回廊愣神时,无人上来调戏,更无人上前打扰。 甚至会有悄声无息的茶点出现在她手边,生怕她饿死。 都是群奇人。 相比这群江湖好汉,闻玳玳是怀揣目的。她必须要抓紧一切靠近乎的机会,自告奋勇对手边和眼前的人说:谁去把长云哥哥的古剑拿来,我送进去。 面面相觑。 宋鸣觉的事到如今,怕是只有这位小主子,能化解主上的怒气了,更何况里面那位姑娘与闻玳玳脱不了干系。 若是再不理顺主上的脾气,怕是要一直人人自危,死循环下去。 姑且一试吧! 不管谢少昂怎么使眼色,直接拔了自己的剑递给闻玳玳。 闻玳玳认识尉迟千澈的剑,宋鸣是不可能给的。 握实在她手中,嘱咐:小心。 尉迟千澈活阎王她都不怕,能怕一介区区草莽? 事实证明,闻玳玳真是想简单了。 她刚探进去个头。 准头十足,没看清什么东西就在她脑袋上崩裂。 天旋地转,湿乎乎的东西几乎是迅疾的漫过了眼睛。 触目惊心,幸好闻玳玳她看不见。 此时此刻,尉迟千澈已被气到顾不得疼痛坐在了床边,一歪头就看见自己方才失手砸了谁,既心痛又心急,对着守在门外的一众龙池卫责难:相互监督,都去领一百鞭! 第71章 这是奔着抽死去的。 门外一哄而散。 闻玳玳当然没忘记自己使命,顶着半脸血,头晕目眩的走到尉迟千澈床边,将剑一递:斩吧! 尉迟千澈:。 小竹:。 尉迟千澈气不打一处来,让闻玳玳误以为是迟疑、是不舍。 生怕草莽兄临时反悔,又将剑收了回来,藏在身后,冲着预估的小竹姑娘位置安抚:看了吧,长云哥哥是在乎你的,他不舍的与你恩断义绝。 太阳穴突突直跳的尉迟千澈扶额:。 小竹脸色更难堪了:。 气氛急剧凝固,让闻玳玳更加坚定自己揣度对了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表面不喜欢你,实则就是放不下,相互别扭的男女。 原来草莽兄心仪一个哑女。 她定要将两人的芥蒂打破。 让草莽兄念 她一个人情,一辈子都感激遇上她这么个贵人。 不过,感情上的事不是一蹴而就,她什么都不了解,贸然插手意图太过明显。顾不得自己脸上的血:小竹姑娘,今日你先回去吧,长云哥哥这边,我与他好好说说。明日我再去找。 你敢! 找死的口吻打断闻玳玳。 置若罔闻。 闻玳玳虚空抓了下小竹。 被小竹接住。 湿湿黏黏的手,闻玳玳嗅到除自己之外对方淡淡的血腥味,心生怜悯,没忍住关切:你受伤了?应该是方才收拾破碎药瓶子弄的。 小竹拿着帕子给闻玳玳擦半脸的血,抽泣着,什么也没说。 别碰她! 两个女子同时一僵。 你不配碰她! 听口气,闻玳玳觉的草莽兄是在说自己。 与此同时。 给她额间擦血的手一僵,正要委屈撤回去。 被闻玳玳及时抓住,对着尉迟千澈的方向。 长云哥哥,你既不忍心别人碰小竹姑娘,又怎忍心对她粗言粗语? 尉迟千澈:。 他花了两世的心血,到底养了个什么玩意儿? 还有明明下了命令,把闻玳玳带远点,远点。 怎么又回来了。 各个跟废物似的龙池卫,等他痊愈先劈了比泥鳅还滑的宋鸣,和笑、笑、笑,天塌地陷、全家死光也能笑出声的谢少昂。 一个个不省心的蠢货,简直要气死他! 气的伤口更疼了。 还好小竹哭哭啼啼被闻玳玳劝走了,否则尉迟千澈肯定要去做点灭绝人性的事。 难得闻玳玳没忘他先前教过的审势而行,欲速不达。 撇开方才的事不再给尉迟千澈火上浇油,自己一边掏出帕子去擦脸上的血,一边关心他伤势来:长云哥哥,哑医上山采药未归,这药要不要我帮你换? 尉迟千澈想都不用想:不必。 先前听哑医说过,哥哥身上有过深的伤口,今日必须拆线。哥哥的手下我听着都是男子,可能干不了这些太细的活。 闻言,尉迟千澈气笑了:至少,比姑娘一个瞎子强吧! 不疾不徐,闻玳玳自信满满温言:长云哥哥试试便知,我绝不伤你分毫。 尉迟千澈轻蹙着眉,看她不怨被误伤习惯成自然擦血的举动,又勾起往日回忆,他为了锻炼闻玳玳脆弱的心智,今世比前世更狠的,自小在她承受不住的境况下,持续增加千钧重负。 那些流过的血,滴过的泪,创痍未瘳又添新伤,说实在的,细细一回想,除了特别明显的创痕,实在崩溃的情绪,他几乎从未见过她当面处理一身斑驳鳞伤,甚至连抱怨都不曾。 原来私下,不经意间,她已把流血受伤,当成了一种习惯,仿佛完全丧失喊痛的能力。 一阵情绪翻涌,心跟千万根针扎过般,疼的尉迟千澈方才怒火烟消云散。 凝视一张已经擦花狰狞又可笑的血脸,嗓音不自觉被心疼扯低:坐下。 不明所以,闻玳玳摩挲着坐到尉迟千澈床边。 小案几上恰好有准备给尉迟千澈处理伤口准备好的温水,只不过适才屋里一折腾,水已经凉透了。 不过,伤口附近的红肿地方,正好可冷敷一下。 闻玳玳不知草莽兄想干什么。 只知他从手里抽走了自己的帕子,紧接着传来就是哗哗的水声。 深秋的缘故,放凉的水有点发冰,浸过的帕子放在自己脸上那一刻时,下意识后缩。 别动。 极为浓郁的青草香,似沾着清晨的露水,随着草莽兄靠近,源源不断的钻入闻玳玳的鼻腔,简直倒是没提神醒脑,让人莫名的让去贪婪的凑的更近去嗅几下。 隔着指温的冰帕子接连在她脸上一落,轻柔,小心,细密的不放过任何角落。 草莽兄在帮她擦血? 闻玳玳反应过来。 而且时不时落在脸颊上忽远又忽近的湿热鼻息,感觉只要她稍微一放肆就能亲到对方的距离,委实让人容易胡思乱想。 她不明白草莽兄为何突发奇想要亲手帮她擦脸。 还这么说不出来的。 一下。 又一下。 凉凉的帕子混着水痕,戳开她的抗拒,在脸颊舒服划过,令人贪恋。 草莽兄十分应规蹈矩,甚至有几次需要撩开她额间耳边的碎发,都极为克制的不让两人肌肤有丁点相触。 对闻玳玳而言,在寂静只有呼吸、心跳的黑暗中,对这种碰触格外敏感。 莫名其妙的,她又想身手勾勒他近在咫尺的轮廓,好奇他到底是怀了何种心情拒绝旧爱后,能神闲气定跟另一个女子暧昧。 总难不成寡言少语的草莽兄,想用近乎暧昧的方式来表达失手的歉意。 虽然同住一屋檐下,相互照料,偶尔谈心,但绝没到了能让她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地步。 可,眼眶开始发酸,嗓子一再哽住,不愿意制止怎么回事? 印象中连二老、尉迟千澈都不曾如此给她处理过伤口。 前世,无论她与尉迟千澈之间是何种身份,遇到何种事,尉迟千澈从来都是同一句话送给她:看好了,我只做一遍。然后不管她会不会,冷漠无情的转身让她自己领悟去了,倘若处理得不好,哪怕是初次,他也会用蠢货的眼神凝视她,或者给些惩罚,将事情做熟为止。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世,她连问都不想问他,免得总生闷气,自己早早死在他前面。 骤然袭来的温暖。 迅疾翻涌的情绪。 一直专注给闻玳玳擦脸的尉迟千澈,并没有注意她无光眸中的忍耐。 我要给你擦伤口周围了,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 一字一句,如风过耳,似泉暗流。 明明再普通不过的话,听的闻玳玳直直起了波澜。 冰帕轻轻拂过,犹如羽毛般轻盈划过额间的伤口,痒痒的,唤起难以言喻的舒适。 冷不防。 含着青草香的暖流拂过伤口。 是草莽兄给她吹了吹。 闻玳玳脊背僵直。 紧接着蛊惑的两个落下:疼吗? 蛊惑? 她怎么又用上了蛊惑二字?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觉得草莽兄的青草香那么吸引人呢! 似梦初觉。 不行! 不行! 不行! 草莽兄是小竹姑娘的。 她记得草莽兄很高,那怀抱一定很有安全感,很舒服吧! 不行! 不行! 不行! 草莽兄正与小竹姑娘闹不快,她绝不可以做无耻之徒,趁人之危。 背后的汗,开始细细密密往额间渗,以压制不住的速度,湿了两鬓。 领子好紧。 勒的她好难受。 热的浑身好痒。 都深秋了,怎还那么热。 这感觉,要糟,难道是蛊毒发作了? 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没等尉迟千澈开口,他正在处理伤口的手就被紧紧握住。 ----------------------- 作者有话说:注意,注意,前方高能。 第56章 柔软,熟悉又陌生的触感,润滑又丰盈的躺在了尉迟千澈掌心。 蹭! 了! 蹭! 明显的。 两人相互都感觉到对方一怔、一惊,接着就是凌乱的一僵再僵。 惊惧中,闻玳玳风驰电掣从恍惚中醒过来。 她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第72章 懊丧的赶紧把脸颊从尉迟千澈掌心撤出来。 尉迟 千澈没有不愉,更没有介意,完全一副忧虑重重语气的问她: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疑惑云云。 闻玳玳觉察出草莽兄在她脸上没瞧出什么端倪后,又划向额间的伤口,判断:难道是这伤? 为避免造成误会,还是解释一下为好 闻玳玳用手充当扇子,给自己呼呼扇着火烧般的脸颊:估计是我穿多了,热的有点头晕,方才长云哥哥的手恰好有些冰凉,一个没忍住就想降降温,对不住,界越了。说完不着痕迹的拉远自己与尉迟千澈的距离,唯恐意外失控,再去做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迫不及待站起来:我去换身薄点的衣服。 头回体会到何为猖惶失措,没等草莽兄再说什么,兔子般磕碰几次窜到屏风后,若不是眼睛有疾,她感觉速度上能带起风。 等确定草莽兄看不到自己后,闻玳玳又五官皱起,十分懊恼,甚至很是难为情。 明明已经清清楚楚的解释,大大方方离开就是了,跑那么快做什么,显得自己心中有鬼,虚的不行。 话说。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方才硬是逼着自己清醒过来的瞬间,相当后怕。 先前住在苍羽安排的别苑中,除了成日跟照水混一块儿,下人大多是女子,监视她的护院从来也是远远盯着不曾近过身。 所以,她并不知蛊虫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两年来,蛊虫一共在身体里发作过三次。 除了脾气有些暴躁,闻玳玳也只会觉得燥热,难眠。通常就是吃点冰,泡个澡,就熬过去了,并没有觉得有何可惧。 此一时,彼一时。 与草莽兄过近的距离,时辰沉长,直接促使了蛊虫兴奋翻涌,搅的她心烦意乱,竟大胆萌生出去抱他降温缓解冲动的想法。 好色的蛊虫,原来可以迷惑人的神志。 若不缓解,喝那恶心的东西,积年累月,她会不会变得人尽可夫,是个男人,都想扑吧! 有一点很奇快。 蛊虫初年,只犯一次。 没缓解,第二年会犯两次,以此类推。 生辰时便是大婚日,明明刚犯过一次,如今才相隔不足半月而已。 蛊虫应该休眠,怎又出来作祟。 对了,蛊虫发作的大婚日被草莽兄掳走,记得草莽兄当时给她喝了一碗类似血的药,又腥又苦。而恰好就是那次的蛊虫发作,并没有似昔时心如火焚,刚开始以为是被扔进湖中提神醒脑的缘故,现在想来,难道与碗中的东西有关? 到现在为止,她一门心思想着怎么逃出去,早忘记问草莽兄给自己喝的是什么,有何意图。 思忖掂量半晌。 闻玳玳顾不得方才尴尬,仰头连灌了几口凉水,迫使自己更清醒些。 拢好衣服火急火燎从屏风后出来。 血腥。 两辈子闻了太多次血腥味的闻玳玳,已经跟认亲娘差不多了。 预感到什么:长云哥哥,你不会是自己给自己拆线吧。 明知闻玳玳看不见,正在低头处理腹上伤口的尉迟千澈还是盖了盖:嗯。见她换个件轻薄炎炎酷暑才会穿的团蝶百花粉色襦裙:穿这么点儿,不怕风寒? 不会,我除了天生心疾,从小甚少生病,身体好得很。闻玳玳得亏了尉迟千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幼时会爬起,就无一日拉下打熬她的身体。 所以,但凡放任她跑,她能面不改色跑一天,除了不爱吃草,跟马没什么区别。 可能看她穿的实在少,尉迟千澈长辈心态上来:你要不要再去披上一件,哪怕是件薄衫。 等尉迟千澈奉劝完,闻玳玳已充耳不闻的站到他床边,无动于衷道:长云哥哥,还是我来帮你吧!说完,伸手问尉迟千澈要剪刀。 眼下身份又不能将她怎么样的尉迟千澈内心叹了口气,想到方才的理由说不动她,索性也没必要言语什么,直接再次拒绝:不必。 我记得长云哥哥背后也有线,难道背后长云哥哥也打算靠自己? 对他受伤的位置那么清楚。 这个苏青,罚了那么多次,做哑医,都没改了这大嘴巴的毛病。 我可以找寨中的兄弟,不劳闻姑娘挂心。 闻玳玳但凡认准的事情,就从来没有回过头:长云哥哥,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在讨好你吗? 尉迟千澈:要是还打让我叛关听肆的主意,讨好之类的无用功,就别做了。 闻玳玳语气中带了少有的强势与执着:若我认为有用,必须要做呢? 太了解她的尉迟千澈,反应极快,拉着懒洋洋的长音:闻姑姑执意如此,身为男子的我倒也不吃亏。先前屋子混乱的情形,来龙去脉想必闻姑娘也一清二楚了,小竹姑娘想给我换药拆线,我死活没同意,却轻而易举同意了闻姑娘拆线,不知这事传出去,让小竹姑娘怎样想。你明日不是还想给她个交代吗?就是这样交代的? 向来重视友情的闻玳玳,仿佛一下子被捏到了喉咙,果然哑言了。 稳拿闻玳玳的尉迟千澈轻松道:闻姑娘若无其他事,要么歇息,要么出门转转吧。 迅雷不及。 一只手攥紧了尉迟千澈右手腕,然后慢慢顺着屡下去,将精小锋利的剪刀从他手中夺了过来。 尉迟千澈:。 长云哥哥怕是忘了,屋外的值守跟寻值的人已被罚互抽鞭子去了,门和窗关的严严实实。只要哥哥不说,我不说,便无人知晓。况且你若心里真有小竹姑娘,我就是做了你敢去说吗? 说完,伸手就去摸尉迟千澈的衣领。 两年。 跟在苍羽身边两年,想办就没有办不成的闻玳玳,不但没让残酷的人情冷暖给打击到,反而激发执拗固执的潜力了。 罢了。 且看看她目的真那么单纯吧! 你可识得穴位?尉迟千澈这么问,自然知道闻玳玳识得。 正琢么怎么确定草莽兄背后伤口位置的闻玳玳,听他这么一说:略懂。 因为心疾常年针灸的缘故,大部分穴位她是了解过的。 窸窸窣窣。 尉迟千澈将背后的墨发全都拨弄到胸前,将肥大的袍子褪下一半,露出几处缝合的伤口。 天宗穴。 右边偏上。闻玳玳念叨,两指先隔着尉迟千澈的发确定右肩位置,然后精准找到第一处缝合的方位。 你忍一下,我会轻一点。 权当徒弟尽孝,毫无情绪的尉迟千澈:无妨。 他闭上眼睛,尽量不去乱想逆徒先前的胡说八道, 淡淡的,独属于姑娘家皂角香萦绕过来,开始弥漫整个床榻之间。 每剪断一根,闻玳玳生怕自己不满意她的手法是的,都会跟他禀报一下。 她知道自己看不见,还凑得十分近,一呼一吸,一字一句,全都沾染在他的脊背,明明是湿热的,尉迟千澈确是仿若置身地狱,百般折磨的刺骨冰寒。 袖袍之下,尉迟千澈攥紧了拳头,很是惴惴两人肌肤上的碰触,哪怕是指尖轻点,都能让他排斥的如坐针毡。 其实尉迟千澈不知道。 闻玳玳在试。 她想起来,先前苍羽为防止闻玳玳饿虎扑食,在蛊虫发作那几日,是完全避嫌的。所以她并没有跟男子距离太近过,也不知靠近男子到底是怎样焦渴难耐。 因为不知蛊虫的实力,她特意在发作之日去了趟古宅茶馆儿,叫了几名小倌儿,企图让他们集体脱衣,唤醒这只好色的蛊虫。 事实证明,除了仍旧能控制的热,虚汗淋漓,完全提不起她任何的兴趣。 适才,草莽兄给她擦汗时,蛊虫剧烈的波动,让闻玳玳一度不敢置信。首先,她对眼前这位兄弟并无男女情谊,甚至连相熟都谈不上。 居然因为区区距离,产生了贪恋对方温度,意识短暂堕落的念头。 难道草莽兄对蛊虫而言是有什么不同吗? 反正草莽兄看不见她除了拆线,到底在做什么。 狂妄大胆的尝试一点点拉近距离。 越来越近。 近到鼻尖都快要碰到他的脊背,一个伤口拆完,蛊虫仿佛跟晕死了般,毫无波动。 连热浪都开始 褪下。 她放下心来。 蛊虫毕竟是个活物,偶尔躁动几下也属正常。方才对草莽兄失控,应该是碰巧了。 长舒口气,一时忘记自己鼻唇几乎要贴着他脊背。 猛不丁,带着体温的气息袭来,让尉迟千澈一下子睁开狐狸眼,难得心浮气躁的侧头问她:很难找吗,实在不行 第73章 闻玳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赶紧说:不难,不难,我已经已经拆完一个了。说下一个伤口的位置吧! 灵台穴。 左边中上。闻玳玳两指重新回归尉迟千澈的肩膀,仍旧隔着头发定方位,再次精准找到。 小心翼翼剪开缝合的伤口。 完美拆开。 长云哥哥,下一个。 悬枢穴。 下一个。 志室穴。 下一个。 腰阳关。 她真的说到做到,除了剪刀跟指甲尖,肌肤之间没有任何碰触过,而且做的干净利落。 半个时辰过去了,闻玳玳中途没有歇过。 尉迟千澈担心她本就看不见,还要一直绷着两人不要相触的神经,就事论事,只看当下的:要不要歇会儿? 拆线是个专注活,闻玳玳头都没抬:稍后一块儿吧。 尉迟千澈:其实你不必那么小心。 由于从早膳到晌午就没喝过水的缘故,本就容易给人错觉勾人的嗓子,说出话来,沙哑又低沉,散漫又纠缠,像是裹着砂砾,直直又把闻玳玳已经忘记的蛊虫,给蹭醒了。 一个手颤。 就是那么简简单单,闻玳玳被他充满蛊惑力的声音重新磨出蠢|蠢|欲|动。 汗流接踵,从鼻尖,两鬓四面八方渗出。 她的眸色开始变得更加深谙,压根儿没听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以为指的是她拆线的力度,心不在焉应和:嗯,我注意。 尉迟千澈不得不再解释:我的意思,偶尔触碰,也没什么事。 闻玳玳背后的衣服好像湿透了,心旌摇曳,仍旧没细想,继续应付着:嗯,好。 尉迟千澈索性直言:你可以碰我。 嗡! 手脚全麻是什么感觉,草莽兄完全不知自己声音的杀伤力,没经历过男女情事,完全扛不住的诱/惑/直直冲向闻玳玳天灵盖。 在心尖上挠的声线,仿佛一张又密又细无形的网,从前到后,慢慢包裹过来。 挠的她想做一只禽兽。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继续高能。 么么哒,晚安! 最近更新的估计有点晚,等不了的小仙女们,可以明日一早再看,不要熬夜,要睡美容觉呀!! (`)疯狂比心! 第57章 她咽了咽口水。 尽量调整混乱的呼吸与心跳。 必须清醒! 必须清醒! 必须清醒! 闻玳玳再三警告自己。 不可乱来,不可冲动,不可肆无忌惮,不可去做人人唾弃的插足之事 草莽兄有喜欢的人,是小竹。 小竹也喜欢草莽兄,他们两情相悦。 等了半天,迟迟没等到闻玳玳动剪子。 模模糊糊,尉迟千澈听她在碎碎念。 不可,不可, 明显不是在背诵穴位。 闻。 你别说话! 像是惊弓之鸟,闻玳玳刚平静下去的心,浪花又接着激荡起来。 她瞪大了眼睛,急促又粗鲁的截断尉迟千澈话头。 尉迟千澈听她语气不太对劲,正想回身看,哪知仅仅是头发丝晃了一下。 不许动!几乎是厉色呵斥! 很对,临渊国的储君,被呵斥了。 反正剩下最后一处伤也用不了多久,滋时再看看她到底怎么了也不晚。 尉迟千澈配合的老老实实沉寂了。 闻玳玳低着头,脑海有点晕乎,不用抬手试,就知道自己脸颊红透,耳朵已经跟熟没什么区别。 幸好草莽兄没有回头看见,否则看到自己现在跟洗了澡般的狼狈模样,他该如何想。 拆个线,能拆出急不可耐,饿狼捕食,整个拆兴奋了? 以他古板保守的性情,定会觉的自己失了贞洁。 两人往后聊天他要是避之不及,那她套话和无法回到尉迟千澈身边,岂不遥遥无期? 整暇以待。 她志不在此,她要报仇,留下的时日不多了,父亲、母亲还在等她。 清了清嗓子,重新走上坚定的路:长云哥哥,最后一个伤口在哪儿? 京门穴。 转瞬崩塌! 又开始了! 又开始了! 不知为何,现在只要草莽兄一开口,闻玳玳的情绪就开始地动山摇,清醒与沉沦根本不顾她的死活,企图将她撕成两半,一次次尝试操纵她。 恍恍惚惚,木讷的抬起手,仿佛三魂七魄要脱离肉/体凡胎,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两指费劲放在隔着墨发的肩上。 深呼吸。 本可以像先前几处伤口精准定住方位,毕竟最后一个伤口在腰眼处并不难找。 要知道蛊虫活跃起来十分生猛。 强势又霸道。 闻玳玳急的简直想哭,心中一遍遍呐喊,再坚持一下,我能挺住。 偏偏两根不听话的手指非和她逆着来,身不由己,直接顺着血气方刚,甚至带着野性纹理,蜿蜒抚/摸了下去。 神魂动荡。 鸮啼鬼啸。 尉迟千澈都没说什么。 闻玳玳先慌的剪子一个没拿住,失手戳伤了尉迟千澈。 指腹下的肌理一紧。 闻玳玳连声的道歉,但明显已经开始不走心。 新伤冒出来的小小血珠,清清淡淡的青草香仿佛比糖还要香甜,一个劲儿的往她鼻腔里钻,蛊惑摧毁她努力一再艰难维持的坚定。 识海,开始勾勒草莽兄的模样,身形,以及脱掉衣袍的,香艳的画面,逐渐占满。 没敢深想的闻玳玳,甩了甩清醒与恍惚交织的头。 她吃力的拿起剪刀,强迫集中精力去寻穴位。 错! 又错! 再错! 两根手指在坦露的地方上上下下,来回滑动,似放入蒸锅般,由凉到沸腾,不知不觉间,已经火热滚烫。 刚毅的轮廓,分明的肌理,流畅的线条,因为次次失误,摸得闻玳玳全身血脉喷张。 闻玳玳觉的,自己快要狂躁窒息了。 恰恰好,一只温热的大手伸到背后,牵引着她的手,寻到正确的位置。 从小到大,头一次被男人牵手的闻玳玳: 虽说是在男人堆里长大,龙池卫各个循规蹈矩、克己守礼,牵她从来都是的只触碰手腕,哪怕是与苍羽成亲那天,两人距离最近的那次都是各自拿着牵巾。 狂放大胆的。 识海勾勒的已经不仅是让草莽脱衣袍那么简单了。 幸而草莽兄将她的手牵引到正确位置,就立刻松开。 否则她还真怕蹬鼻子上脸,摸到前面去。 捏着剪刀的手上,全是汗。 方才牵她手的尉迟千澈自是也摸到了,以为是她过渡紧张生怕出错弄疼他。本想再劝一劝。想到闻玳玳方才的过激警告,让他不要说话也别乱动,自是支持锻炼徒弟的,忍住了。 背后。 一把轻巧的剪子,被闻玳玳拿的咬牙切齿,抖着胳膊,立志非要跟体内的蛊虫搏上一搏。 好死不死,一直同个姿势,伤重的尉迟千澈实在挺不住,略略直了下腰,发出声又低又婉转的喘息。 嗯~~~~~ 闻玳玳整个人,炸了! 少顷。 尉迟千澈的背后还是迟迟没有动作。 以为最后一个伤口棘手,刚想问要不要叫个人进来帮她。 清脆叮铃,是剪子坠地的声音。 一双手肆无忌惮在围着他腰间一勾:长云哥 哥,你的腰,好细。 尉迟千澈:。 不等他反应。 近乎贪婪的身体,又紧又死的自后抱住了他,特别是独属于女子那片柔软,隔着薄纱,完全不知有多危险,豪迈的在他背上蹭。 长时间暴露于空气中凉下来的体温,让几乎跟熟了没区别似的闻玳玳,比直接去冰窖更加舒爽。 细碎无意识的吟唱,断断续续飘荡在尉迟千澈耳中。 几乎是手足无措。 向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人,竟纠结自己到底是该先穿上衣服,还是该先挣脱。 他真是晕了头,不挣脱,又怎么穿上衣服呢。 一身的伤,尉迟千澈发现自己现在还不如闻玳玳的劲儿大。 抱在前端的小手,已经开始不满足原处呆着,开始任意上下索取。 不对劲。 方才摸了一手心的汗,就应该意识到闻玳玳的状态。 尉迟千澈一边护着裤边窄带,一边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师徒之伦。 第74章 尝试先去唤醒她:闻姑娘? 闻玳玳? 呆呆? 尉迟千澈不知道,他的每一声,都是在加重闻玳玳迫切向一个男人索取的欲|望。 似乎开始不满足隔着衣服感受对方的体温。 不老实的手终于撤去,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裙。 终于得以挣脱,尉迟千澈迅疾拢好衣服,转过身来,扶住闻玳玳肩膀,勾起她下颚确认她到底怎么了。 本就无光的眼睛,全是茫然的嗜|欲,鼻中似乎还有血要往外涌。 几乎在瞬间。 尉迟千澈意识到是闻玳玳的蛊毒犯了。 难道是距离上次在山洞给他喝过自己一次血后,没再续上的缘故? 自己重伤,失血过多,又整日各种汤药,苏青说过不适宜续血,需要等到完全康复再食用一段时间的楝,才可以继续更换宿主。空隙这么长时间,对闻玳玳身体是否产生影响,苏青其实也不太了解。毕竟接触这些稀缺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是需要石家石九笙。 现在明显看来,更换宿主的第一碗血应该是产生了效用,否则闻玳玳不会对自己的反应如此大。 他钳制继续脱衣的闻玳玳两只手时,无意发现她指尖的血迹。 应该是给自己拆线时,牵扯出来的。 莫非她受不了自己的血腥气? 相处在一间屋,按理这血腥气日夜弥漫,她都无碍。 尉迟千澈推测,估计是距离太近的缘故。 似一条发|情的水蛇,向往贪恋的温度,闻玳玳一个劲儿的想要往尉迟千澈怀里钻。 若唐突给给她喂血,他现在血中各种药石掺杂,又怕起了反作用。 要知道,当初为了给闻玳玳更换宿主,快要成亲的时辰,跟本来不及等他循序渐进,唯恐蛊虫促使闻玳玳对苍羽去做不理智的事。按石九笙的所说,在蛊毒最为活跃之日,将百斤楝叶熬了十碗苦汁,配以血液加速汲取的药草,一并灌下,才有可能奏效。 楝叶,于男人而言,有壮阳之效。 更何况还是那么大的量,简直要人命。 但尉迟千澈一刻也等不得,他不允许自己的徒弟吃亏。 幸而他不好女色那口,没经过情事,自然不知其中之乐。 除了比闻玳玳蛊毒发作反应更大些,对石九笙半夜主动献身,居然还能做到冷漠处之。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头,又见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像只一心只知求欢的畜生似的模样,庆幸是在自己身边发作的尉迟千澈,杀戮气息浓重,恨不得现在就把苍羽碎尸万段,然后喂鹰。 长云哥哥,让我抱抱。 长云哥哥,我好热。 长云哥哥,你怎么穿上衣服了。 一声声呢唸,唤的尉迟千澈又急又焦,惶恐、紧张、气愤、深深的罪恶感,一团乱麻让他本不想去面对,本想忘记的事情,通通全都叫了出来。 眼看快要控制不住她,别无选择的,他侧头闭上眼,一个手刀落下。 人没骨头似的瘫在他怀中。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心却全乱了。 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比在战场上杀敌更要激烈的打斗。 缠的他仿佛被拆了骨头。 一声剖白,一只蛊虫。 把二人的师徒关系给戳的面目全非。 仅想让她安然渡过前世死劫的尉迟千澈头痛欲裂,长长叹息:闻玳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为师省点心? 闻玳玳醒过来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懵懵坐起来,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又是怎么睡着的。 她不是在给草莽胸兄拆线换药吗? 拆线两个字,如闪电划过夜空,霎时将记忆碎片给拼凑又重重击碎。 她那不受控罪恶的两指。 长云哥哥,你的腰,好细。 心胆俱裂。 长云哥哥,你。 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 毫不犹豫,一巴掌狠狠的拍在自己头上。 挺下得去手。 屏风另一边幽怨的声音传来。 闻玳玳能说后面所做之事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 作者有话说:占了便宜,必须不记得! 又是欺负尉迟千澈的一天! 哈哈~ 第58章 话说屋子里头为什么会有浓重苦涩又熏人的的青草味? 闻玳玳正好奇着。 有名步伐不太稳,听声音像是长者走到床边,给闻玳玳探脉。 原来寨中除了哑医跟叫小竹的徒弟,还有其他郎中。 闻玳玳伸出手去配合。 片刻。 长者什么也没与她说,而是起身又一瘸一拐到屏风后与草莽兄不知道滴滴私语了什么。 闻玳玳:。 合着她的身体,自己还不配知道? 话说回来,先前那种热浪翻涌的感觉减轻了些许? 难道是,远离了草莽兄的缘故? 不知道方才长者有没有试出自己体内有蛊虫。 听长者离去将门关好。 屏风另一头传来草莽兄的问候:怎么样,可还难受? 咦? 闻玳玳摸摸胸口,听他说话声,波动也小了。 不过,现在的闻玳玳没那么大脸,那么□□的心态,去直接面对草莽兄,干巴巴答道:好多了。 屏风另一头淡淡回了个:嗯。 先前为了套近乎总没话找话,当下词穷无力的闻玳玳:。 你睡着之前的事,记得多少? 屏风另一头的情绪,实在淡然从容,让闻玳玳听不出来到底是单纯她为何变得那么唐突,还是直接打算兴师问罪。 记忆委实不多,出于谨慎加试探答道:都没印象了。 屏风另一头似是一愣,疑惑:是一点都不记得? 一点还是有的。 但她要怎么解释? 草莽兄有心悦之人,自己若说记得,岂不徒增误会和不必要的麻烦。 大男人被稍微沾点便宜,应该没什么吧! 只想赶紧翻篇的闻玳玳略思索:对,连渣渣也想不起来。 少顷。 屏风另一头,像是如释重负:那也挺好。 看来是真怕小竹姑娘误会啊! 闻玳玳虽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多过分的事,但她觉的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否则好不容初有成效的策反,要把人给吓跑了。 她清清嗓子,遮掩缓解那点无意识暧昧过后的小尴尬:不知长云哥哥听闻过叫楝的蛊虫? 没想到屏风另一头这次也足够坦然,没藏着掖着:我知道,这蛊虫在你体内。 闻玳玳意外:你竟知道?而后向草莽兄证实自己早已定论的猜测:关听肆说的?为跟苍羽在一起,引出蛊虫,这是他劫我来的真实目的? 她想起成亲那日在古宅茶馆儿包厢外遇上的关听肆,当时他偷听自己与 石九笙谈话,得知蛊虫的效用,迅疾拿刀,恨不得立刻将她身上把蛊虫引到他自己身上。若蛊虫真能被他弄出来,怕是要利用此物反换宿主,变着法让苍羽吞下,从此苍羽离不开他,两人就会牢牢捆在一起了。 关听肆当真是个情种,尉迟千澈没等不到手,又去耗苍羽。 草莽兄不做声,按照以往习惯,闻玳玳权当他默认了。 其实,尉迟千澈本是打定主意将实话告诉她的。 可从两人师徒关系上来说,闻玳玳混淆养育之情跟男女之情,出言不逊,肆无忌惮,让他混乱又困扰。在没彻底想出更好的处理办法之前,只能先装聋作哑。 闻玳玳年纪小,年长十岁的他总不能也跟着胡闹,有悖伦常。 一只用于夫妻之间琴瑟之好的蛊虫,师父成了操纵者,日后等她有了真正喜欢的人,知道此事,师徒二人还有何颜面再相对。 石九笙说过,这名为楝的蛊虫,一生能换三次蛊主。等他复国登基,给闻玳玳寻门最好的亲事,最堪以信任的人,将蛊虫身份悄悄换出去就是了。 再者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关系来说,若是让她知晓蛊主从苍羽换成了陌生人,岂不被误会自己对她有非分之想,又或将关听肆与自己师父的事,想的越来越不着调。 深思熟虑后,竟是闻玳玳的理由最靠谱妥帖。 反正有他在,是不会让她因为蛊虫出大乱子的。 长云哥哥,先前在山洞给我喝的那碗药,是为了引出蛊虫?据我所知,蛊虫在体内两年,只能更换宿主,根本引不出来。 其中根据,自然是听石九笙说的。 第75章 这些秘术你不用管,只需按我说的做便好。有一点可以放心,绝对不会损伤你的身体。 闻玳玳听出草莽兄不想将此事说的太详尽,知道追问也没用。 那将蛊虫引出需要多久呢? 半年。 这么久? 死期临近,闻玳玳等不了。 难道你不想将蛊虫根除? 当然想! 谁会喜欢体内养一条虫子。 但时至今日,若再不加以阻拦,重蹈覆辙跟前世一样的轨迹,那蛊虫剔除与不剔除又有什么区别呢? 横竖都是一个死。 引出蛊虫,关听肆才能放我走? 尉迟千澈:差不多。又忧虑她再打什么歪主意,闹出大乱子来,特地补上句:你如沉住气,好好配合,应该能更快些。 闻玳玳对这个回答近乎应付的答案很不满意。 她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于是乎:可我太想我师父了,想得夜不能眠。 这倒是真的,将闻玳玳从刑场救回来那日,尉迟千澈因为晕厥几日醒来后得知,她疯了一样闹着要见他,日夜不休,不吃不喝,把关听肆喝龙池卫折腾的不轻快。。听意思,倘若不是眼瞎,皇都大牢也不一定能关得住她。 会撬锁,会假死,又能熬,又能忍,用各种示弱装傻迷惑对方,问题是软硬不吃,气的人无法下手。 八百个心眼子时时刻刻、不知疲倦轮番上阵,关听肆问尉迟千澈:你这徒弟怎么带的,也教教我呗? 幸而,尉迟千澈了解闻玳玳,默认另一重新身份带给她的信赖,让她总觉的有策反希望。 知道她不信任关听肆给的东西,便邀她同食一盘菜,同食喝一壶茶,同样的被褥,连里衣都是他的新衣改小。听她抱怨,听她倾诉,听她夸赞,听她思念,听她一次又一次的剖白爱慕,直到最近几日,才稍稍平复她的情绪。 当前,再一次听到她不避讳的想念,尉迟千澈一如往常,缄默不语。 在闻玳玳看来似是觉的力度不够:长云哥哥,见不到师父,我会死。 尉迟千澈眉尾一跳。 相思而死。 尉迟千澈:。 我本就有心疾,每每入夜,一想到两年不见的师父,就似针扎般疼痛不能忍。长云哥哥,我被苍羽困了两年,我太想去问问师父,为何没有来救我,为何没来看我过一次,是不是觉得徒儿是个废物,抛弃徒儿又另觅他徒。说到这儿,声调配合的卑微下去:纵使做最坏的打算,师父不要我这个徒弟,但我的心意总要告诉他。长云哥哥,我知你是个面冷心善、博学多识,宏才大略之人,关听肆有眼无珠,哥哥跟着他顶多做个无用的跟班,如若跟了我师父,不仅能报你的家仇,还能在临渊复国后,得以重用。 听她长篇大论这么多,尉迟千澈有件事很好奇:成日想你师父,为何从不曾听你提过想双亲呢? 怎会不想,不过,自然是要先盼着见到尉迟千澈,弄死他,才能与父亲、母亲长长久久在一起。 所以:我自小是师父一手带大,说实在,我与爹爹、娘亲关系不如与师父更亲密些。但该尽的孝,以后我肯定是会尽的。 闻玳玳的一句实话,让尉迟千澈略略欣慰。 并非要与闻玄知夫妇比在闻玳玳心中的重要性,而是凡事都怕万一,若谋划十多年的轨迹仍旧改变不了,那他至少要保下闻玳玳一人。这个前世生生吓死,这一世可能要面临独活的徒弟,他费劲历练那么久的病态心脏,不到最后那一刻,他仍旧怕她接受不了。 当初将她与闻玄知夫妇分开,带到翠微山,想尽办法困她七年不下山,自也是打的或拆分、能酌减亲情的主意。 虽然残忍,但至少比再次吓死强。 与关听肆联手的事,暂时不能和盘托出,否则所有的事牵一发动全身,闻玳玳容易胡思乱想,指不定她关键时刻又闹什么幺蛾子。 改变前世轨迹在即,他不能分心。 面对这一次策反,尉迟千澈没有明确拒绝她:你如果实在思念你师父,就给他写封信吧!我想办法给你送出去。 闻玳玳? 功夫不负有心人!!!!! 长云哥哥知道我师父在哪里? 屏风另一头。 不能问的,就别问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 写信就写信,至少能让尉迟千澈抓到点蛛丝马迹,赶紧来就她。 激动的坐到书案前就提笔。 然则临下笔前,又停住了。 说起尉迟千澈,恩师死了,父皇、母后的骨灰也抢到手了。世间能牵制他的东西唯有复国。 连成亲散了上千封请柬,都没有请动他,龙池卫两次进入苍羽王府也选择了无视她。 难道写封信,就会来救她? 笔尖上的墨等了太久,实在架不住闻玳玳一直绷着,重重滴在了洁白的纸上,仿佛是在讽刺:连威胁尉迟千澈,都做不到,哪来的自信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隔着屏风,飘忽不定的烛光下,尉迟千澈见她身形一动也不动,若有所思。 没忍住打趣:方才能言善道,现在又不知如何下笔了。要不要我帮忙代写? 费尽心思要来的机会,却又不知怎么用的闻玳玳声色有点僵:长云哥哥,我如此思念师父,你说,师父思念我吗? 摆弄被角骨节分明的手指加重了几下,收紧了眉头:不知。 书案前的人将笔重新放了回去。 起身从屏风后走出来,语气沮丧至极,空洞无神的目光瞧向尉迟千澈:是我天真了,师父心怀家国,怎会匀出心思挂念一个不成器的徒弟。 尉迟千澈摆弄被角的手停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怎么安慰。 不知是不是闻玳玳错觉,每次一提及师父,草莽兄就有所触动。记忆犹新,当时自己一句喜欢师父,他二话不说将自己扔进了湖里。而现在,无论自己怎么说尉迟千澈的才德,自己思念尉迟千澈,草莽兄不但没有像先前那般愤怒,还良心发现打算帮她送信。 难不成,真被她说动摇了? 既然如此,就需趁热打铁了。 现在去找小竹姑娘,助她一把,早日与草莽兄有情人终成眷属。 门打开。 凄冷的风吹进屋子,散了一室青草香。 傍晚的风与白天不同,清凉中已经裹上寒。 她打了个颤,消 沉的步子往外挪。 尉迟千澈:做什么去? ----------------------- 作者有话说:又是给尉迟千澈洗脑的一天。 第59章 出去透口气,顺便酝酿酝酿怎么写信给师父。 碍于草莽兄与小竹姑娘剑拔弩张,闻玳玳自然不能说出自己的去向。 尉迟千澈想起她衣衫单薄:加件衣。 说起来,草莽兄真是有意思,跟尉迟千澈似的,特别喜欢操心他人添衣减衣、定点守时喝水这种事。 哪怕在皇都别苑,深受尉迟千澈茶毒的关听肆,天天在她眼前晃荡最多的话就是:加件衣服,多喝水。有时候连她吃什么水果都要控制,火大的要少吃,至寒的要少吃,温性的不可贪多。 她这是走到哪里都会有个爹跟着他吗? 命犯爹星? 真是可笑,连亲爹都没这么管过她。 虽说与尉迟千澈两年不见,时日今日,都好似他从未离开过般。 闻玳玳很想充耳不闻,但见自己处境还要指望草莽兄,忍了忍不耐的情绪,乖乖回去披了件厚斗篷。 甚至生怕草莽兄不满意,晃到他床边转了一圈:长云哥哥,这样可行? 见她过来,可以挪动拉远距离的声音传到闻玳玳耳边:行。 闻玳玳:。 脑袋闪过两个大字:避!嫌! 这是被自己勇猛的胆量给吓到了? 她身为一个女子都没介意。 也对,被摸被占便宜的是他。 作为看守自己的草莽兄,既然首得了他的准许,自然就能出门了。 夜凉如水,热浪刚刚不知怎么被压制,仍有虚汗不断冒出的闻玳玳,裹着草莽兄寒冬才穿的厚斗篷,感觉像是抱了一团火。 好不容易忍耐着走的稍远些,确定草莽兄也看不见,索性直接将斗篷脱了,放在回廊自己常喂鱼的石栏上,好方便回来时顺道穿上。。 当然,她没忘记嘱咐跟着自己的两个人:不许告诉长云哥哥,只要有一个说漏嘴,我就说你们俩一块儿非礼我。 第76章 正气凌然的龙池卫:。 闻玳玳也知道跟着自己的人向来寡言少语,索性也不绕弯子:你们谁知哑医住处?她瞧得出来,手底下的人对哑医尊重有加,对小竹姑娘倒是态度平平。反正小竹姑娘是哑医的徒弟,找到哑医,自然也能找到小竹。 有个听起来比她年纪都要小的龙池卫问:姑娘去寻哑医所为何事?哑医上山采药,预计三四天后才能返回。 这么久。 怪不得草莽兄能容忍她去换药拆线。 别看闻玳玳软的跟棉花一样,两世跟着尉迟千澈学到的不仅仅是皮面,装腔作势的威压一抬出来,充盈磅礴,煞气浓重。 女子的事,也要与你们细说?速速带我去哑医的住处,我想自己配点药吃。 当吃药是做饭呢! 完全不通医理的龙池卫面面相觑,另一个龙池卫:闻姑娘稍等,我先去请示。 闻玳玳压过龙池卫的声调:我要来葵水的事,你非要弄得人尽皆知是吧! 恐怖的直白。 把两名龙池卫吓得仿佛看见一百鞭在冲他们招手。 对于双双沉默,闻玳玳暗松了口气,乘时乘势继续跋扈扬声:还不快带路! 横竖有他们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最先说话的龙池卫走上前引路:闻姑娘请随我来。 在去的路上,闻玳玳故意走的很慢,她利用听、嗅、触去感知记下哑医的住所位置。 倒是没多弯绕,哑医的住所居然就在她跟草莽兄的屋后。 不过百米而已。 强而有力的敲门声。 引路的龙池卫上前用看吧,我们没骗人的力度晃了晃门上锁。 而闻玳玳本意却是在找小竹,大晚上的她一个不会说话的姑娘家,总不能在匪窝瞎转悠吧! 直觉告诉她,小竹姑娘应该就在这附近。 装着非要亲手证实一番拖延时间,看看能不能惊到小竹,一番差点推塌屋墙的架势。 吱呀! 隔壁的房门开了。 闻玳玳欢喜冲声音方向望去。 身边的龙池卫貌似有点不淡定,几步上前,似乎拦住了什么人要靠近她。 闻玳玳不管这些:是小竹姑娘吗? 眼前三个人,没有一个回应她,按照什么人带手下的习惯推论,闻玳玳默认了应该就是小竹的身份。 若是小竹姑娘,就放她过来吧,女儿家的事情,问问她也行。 纹丝未动。 闻玳玳给两人吃定心丸:我们就在你们眼皮子下,不乱走。更何况,你们两个大男人还怕她一介女子不成。 已经到这一步了,龙池卫也知道瞎眼祖宗不好惹,谨慎点便是了。 两人稍稍让开些。 一串小碎步接近,直至闻玳玳的手被拿起来,写下几个字。 果然是小竹。 她问:有什么急事吗? 闻玳玳先是客套道:打搅你休息没有? 小竹写道:睡不着,算不上打扰。这么晚来,是寻哑医,还是屋里那位有什么事? 夜不能寐的原因,闻玳玳自然知道为什么。 嘴角一翘,草莽兄白天那么虐小竹姑娘,小竹姑娘不但没记恨,竟还牵肠挂肚。 看来,两人等过去的感情不浅。 闻玳玳装模作样先是要问小竹姑娘女儿家的私密事,稍稍回避两个跟来的男子,用仅用两人的声音,先是开门见山坦诚告诉小竹草莽兄的伤口是她处理,以及毫无意识轻薄几下草莽兄的事,刚要细解释体内蛊虫。 完全没有介意的小竹姑娘匆匆在她掌心写下几个字。 你知道?我体内的蛊虫来龙去脉你都知道?闻玳玳接着反应过来:是哑医你师父告诉你的。 小竹轻点:是。 不过,闻玳玳此次来找小竹不是关心蛊虫的。 简捷了当轻声问:小竹,你是不是喜欢长云哥哥? 虽然知道有点唐突,但从跟来两个男子的举动来看,一旦上报给草莽兄,他们估计不会让她再单独见小竹姑娘第二次。 必须速战速决。 掌心的手指显然顿了下。 须臾,小竹虽猜不到闻玳玳此番来意,但也知她没什么恶意。 认认真真,似乎想要刻在闻玳玳的掌心,写下一个:是。 那就好办了。 我帮你们在一起怎样? 掌心的手指强烈的抖动起来。 惊喜欲狂了? 似是怕她不信。 闻玳玳贴着她耳边轻很轻的声音说:我帮你得到他,但有个条件。 不知为何。 小竹应与闻玳玳一样,都对对方有一见如故,莫名升腾起的信任感。 几乎没有犹豫。 掌心郑重落下一个字:好。 闻玳玳:等你们在一起,说服长云哥哥,让我离开。 奇怪的。 小竹没直接答应,而是在闻玳玳掌心写道:需要让他永远找不到你吗? 闻玳玳:是。 难不成还要被弄回来引可笑的蛊虫,坐以待毙吗? 掌心的字此次仿佛有千斤重:答应你,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愉快和谐的达成了协议。 继而又商讨接下来的计划,如何见面,如何摆脱尾巴,以及怎么循序渐进拿下草莽兄。 等闻玳玳喜气洋洋回到屋内的时候,扑鼻而来的不是裹着青草的苦药味,而是浓郁的 饭菜香。 话说回来,折腾一天,只吃早膳的闻玳玳真是饿极了。 轻车熟路的坐到尉迟千澈床边的桌几旁。 一页一页翻书的声音,就知他还没睡,深更半夜的,总难不成是在等自己一道用晚膳吧! 一嗅就十分可口,摸着还温热的饭菜,就知道是算着时辰等她回来盛的。当然也有可能草莽兄恰好刚用完,剩下的。 无论如何,有草莽兄在前试过毒,她就可以放心吃了。 出于礼节,等着两个尾巴跟草莽兄告完状,虚伪客套道:长云哥哥已经吃好了?要不要再来用点? 等两个尾巴出去将门带好。他才故意跟吊着闻玳玳情绪似的,隐忍不发的将手中厚厚东西轻轻一放。 给你师父的信,酝酿好了。 闻玳玳糊弄道:差不多,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写吧。 草莽兄没说话。 美食在前,她饿的已经不想再揣测他了。 算是默认名他已经用过晚膳,刚要动筷。 语气冷淡:我还没吃。 闻玳玳:干呵呵笑了几声:那一起? 你不喂了? 长云哥哥,我出去这么久,你不会宁肯饿着也要等我喂吧! 更何况他现在除了不能起身,完全可以自己端碗吃饭。 深沉摸不着头脑的叹息:先前你日日抢着给我喂饭,手下边的人都不敢跟你抢。他们放下饭菜就走,我喊都喊不住。 以草莽兄的威望,闻玳玳怎会信,估计是听两个尾巴告状,知道自己与小竹在一块儿,想有心为难。 真是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看起来算是与人为善的草莽兄,竟对小竹姑娘毫不留情,任意辱骂。 难道这就是话本子上说的,爱之深,责之切? 算了,表面的事也没什么好瞒的,她端起碗米饭,加了几块肉,添了几筷子菜,坐到他的床边,示好的就要喂他。 轻语婉言告诉的解释,自己如何告诉了小竹给他换药不小心占了便宜之事。 半晌。 筷子上的米饭跟肉迟迟不进草莽兄的口中,甚至没有像平常一样接碗。 闻玳玳不懂了,说句实话,帮他们解除误会,还要被冷落。 有时候,被晾的时辰太长,非常容易不自在。 特别是像草莽兄气场总感觉很足之人。 就算是她瞎着,与小竹之间明明只有天知地知两人知的秘密,面对草莽兄时,灼灼目光,带着穿透力极强的锐利,精准刺向埋藏的最深处。 自问耐性还算强的人,除了在尉迟千澈那里,其二便是在草莽兄这里败下阵来。 将喂饭的手撤回来:你吃不吃。 别再去见她! 对面终于开了尊口,口气像极了警告。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小竹姑娘。 反正小竹有避开尾巴的办法,所以,闻玳玳敷衍的应下尉迟千澈:知道了,不见,不见。行了吧!长云哥哥,还吃不吃,我都快饿死了。 第77章 这次倒是很快,对面的人将碗和筷子都接了过去。 你去吃吧,我自己来。说完,又往稍远处挪了挪。 闻玳玳:。 非要那么刻意吗? 反正桌几就在草莽兄手边。 闻玳玳一边自己吃着,顺道给草莽兄夹着菜,两人跟平常一样,和谐的又用完一餐。 就要准备熄灯歇息时。 闻玳玳想起了几次涌到嘴边都忘记问的事:长云哥哥,我的蛊毒发作是只仅靠近你才会有反应,还是但凡靠近个男人,都会是今日那副样子? 第60章 真正的答案,尉迟千澈当然知道。 稍作思忖。 应是后者。 长云哥哥的意思是,在蛊虫没有引出来之前,我离任何男子都要远点?闻玳玳跟尉迟千澈确定。 淡定扯谎:是。 倒是正合闻玳玳心意:多少距离才算远。 尉迟千澈琢么个差不多合适的远近:一丈即可。 闻玳玳两只手比划了下,似乎嫌不够:是不是有点太近了?他们呼吸我都能听得见。 尉迟千澈:那就两丈,不能再远了。 师徒二人倒是各怀心思、一拍即合。 心满意足的闻玳玳这才熄灯躺下。 尉迟千澈却瞧着一出门就被脱下,回来又为敷衍穿回去的斗篷若有所思。 晨光拂晓。 记得自己与小竹姑娘的约定,闻玳玳悄悄起来了。 她捏手捏脚打开门出去,好声好气的跟两名看守打商量:昨日我给长云哥哥拆线,发现长云哥哥的伤口愈合太慢,想去灶房给他熬点儿养气血的滋补汤膳,不知可行?生怕被拒绝的闻玳玳模样楚楚可怜:两位大哥可以看着,我绝不会乱动手脚。 守门的两名龙池卫还是昨晚那俩,时辰未到没来得及换值。总有不祥预感的面面相觑。 毕竟主上对闻玳玳并没有下明确的禁足令,只要在视线可控范围内,皆可随她去。曾经在翠微上就是这样,表面看似散养,实则明处暗处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闻玳玳安危。 大小主子都不能得罪的龙池卫,表示很为难。 还好闻玳玳除了眼盲又有肉票的觉悟,不似在翠微山乱走动,否则不知又要费多少龙池卫明里暗里地跟着。 不过是去隔壁灶房给主上做个饭而已,年少些的龙池卫先让闻玳玳稍等,叫来两名巡值的人提前换职,将闻玳玳带了过去。 时辰还早,灶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闻玳玳颇为讲究的问:给长云哥哥做膳食的灶位在哪儿? 关听肆毕竟不是正经八百的草莽,皇族那些奢靡习性时有时无的还是会带到寨中。就比如这吃食,必须专人专灶,虽比不得皇宫御厨,但也是一个一个的精致摆盘,荤素冷热搭配,有汤有甜食。昨夜听小竹说,关听肆的膳食与草莽兄共用一个灶位。 如此,仅凭三言两语想要策反草莽兄怕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再对他更好些,降低他对她的提防心,同时看看小竹这个人可不可靠。 尉迟千澈教过她,想从困境中逃脱,不能死磕一扇门,一把钥匙。有时候抽身而离的办法,简单到不可思议。 年长的龙池卫,视线扫去,将闻玳玳引到了尉迟千澈的专属灶位。 好久没有下厨,好久没有杀鸡了。 久违的熟悉感,那种生命在手中挣扎到慢慢变成一团死肉的沉重,让她身上的叛逆神经活跃了起来。 龙池卫本想帮忙。 但见闻玳玳虽然不能视物,也能把菜刀舞的眼花缭乱,一只凶猛的鸡不过片刻就在她手里,连宰、拔毛、除内脏、到整个肢解。 这要是手里没过过上千只鸡,绝对到不了每一刀鸡块都大小相同,跟骰子差不多整齐的恐怖程度。 有一件仪式,让龙池卫很奇怪。 就是闻玳玳将鸡宰杀过后,会将鸡放在砧板上,后退一步,郑重的鞠上一躬,然后嘴里念念有词,神神叨叨仿若要去超度。 主上就难以揣测,亲手带出来的徒弟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不多问、不多言拉紧嘴巴的龙池卫,抱着剑想继续看闻玳玳还有什么精彩厨艺展示。 意外。 闻玳玳就是把各种滋补的东西,完全不讲究的一股脑扔进锅中,然后倒上水,盖好盖子添上火,快到一气呵成、目不暇接。 最后手一拍:成了! 龙池卫:? 光看杀鸡的架势以为厨艺怎么着也是巅峰状态,没想到炖汤炖的这么草率。 从未庖过厨年长的龙池卫都有点看不下去。 以为她忘了什么步骤,好心提醒:闻姑娘,不放点盐调味儿吗?或者需要提前腌制一下? 不必。看鸡心情慢炖上一会儿即可。 年长的龙池卫:。 年少的龙池卫能言快语:二当家的在吃食上面比较讲究,我等只是顾虑白费了姑娘的一片苦心。 闻玳玳自信满满:不然你来? 两个龙池卫都不敢说话了。 一个浓浓的哈欠来势汹汹。 昨晚,闻玳玳唯恐自己睡过头,一直半梦半醒,激动的没有睡好。当下食材已经扔进锅中,她可以放心踏实的回去睡个回笼觉了。 结果一个回身回的急了些,忘记监视自己的龙池 卫,直接又稳又准投入两个男人的怀抱。 年长的龙池卫相对稳重,一个眼疾手快接住了闻玳玳。 年少的龙池卫就有点毛手毛脚了,他距离砧板最近,单手接闻玳玳又要保持距离的同时,另一只手不小心摁到了砧板上的菜刀上 眨眼,鲜血如注。 对血腥格外敏感的闻玳玳敏锐捕捉到了。 年长的龙池卫关切:没事吧! 年少的龙池卫司空见惯,似乎是用嘴吮了下,又甩了甩,不以为然道:没事。咱们日日比武,可比这重多了。 递给年少龙池卫一块帕子的闻玳玳,突然好奇:你们是日日受伤吗? 承了好,告诉她倒也无妨。 年少龙池卫擦着血告诉闻玳玳:兄弟们闲来无事时,会相互切磋。男人嘛,挂点彩,都是战绩。 闻玳玳顿时不困了。 那你们能带我去比试的地方转转吗? 不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出于谨慎,年长龙池卫婉拒:闻姑娘,现在时辰尚早太早,兄弟们应该都还没醒。 以为她闻玳玳好糊弄呢! 现在几更天了? 年长龙池卫回:卯时三刻。 那不正好吗?我记得这个时辰你们应该快跑完圈了吧? 不怪闻玳玳知道的清楚,是因为每次这些草莽作息太有规律,那些整齐的脚步声天天都能把她给震醒。 她确定这些操练的地方不会离的地方太远。 年长龙池卫貌似被一噎,但也没有退缩让她任意而为:闻姑娘,前院都是男子待的地方,各个粗鄙不堪,小的怕惊扰了姑娘。况且,姑娘也知大当家真实身份,兄弟们的比试都涉及军中机密,外人是不能随便窥见的。 可我是个瞎子啊!能窥见什么? 年长龙池卫: 仿佛不就水干吃了十斤窝窝头,噎的面色铁青。 年少龙侍卫,有些沉不住气了:闻姑娘为何非要去男人待的校场呢? 因为我想我师父了。 一句话把两个龙池卫给说蒙了。 想你师父回屋啊,屋中有。 闻玳玳动情道:你们也应该都知道我的身世,我从小便是在不是军营胜似军营中长大。师父每次练兵的时候,在我看来最嘈杂,最恼人,没想到后来被迫听习惯了,豪迈威武的气势若是一日不听,心整个都是慌的。大哥、小兄弟,我成日待在屋中,眼睛又不能视物,我实在是太闷了,你们俩就行行好让我去一解相思吧。不然,我总想抓着长云哥哥絮叨个没完,叨扰他休养,还耽误他处理你们的正经事。 被主上徒弟一顿夸赞,倒是让眼前的两个人有点飘飘然。 有关闻玳玳对主上的心思,在整个龙池卫闹得沸沸扬扬。而主上面对徒弟的这份心思看起来也没多大排斥。反而跟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毫无芥蒂,还与让徒弟同住同食在一个屋檐下。 身为主上的徒弟,本就没人敢惹。 若是一不留神成了未来皇后,那就更不敢轻易得罪了。 进退为难,年长龙池卫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打算向尉迟千澈请示一下。 第78章 年少龙池卫活络,低声与年长龙池卫商量:不过就是听听声响,片刻就送回来。若是因为此等小事,又惊扰了主上修养,泼天的责罚怕是要轮到咱们了。 倒是也对。 两人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 选了个折中的办法:闻姑娘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互不越界,你站在前院与后院之间的门槛处,听动静足够了。 那他们会经过门槛吗? 年少龙池卫以为闻玳玳有姑娘家的顾虑:小的会让兄弟们走远点,约束言行。 来都来了,还差那点儿距离吗?。 两个龙池卫:。 软磨硬泡。 两个龙池卫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答应的,反正整个人都头重脚轻。 在皇都郊野的龙池卫,有不少曾经在翠微山上待过,宋鸣和谢少昂更是在其中。 一开始,两个龙池卫统领并不知门槛处在热闹什么。 好半天,才察觉不对劲的小跑过去。 一群光着膀子的大男人,正在门槛处卖力的切磋搏杀。 谢少昂刚要吆喝。 发现是闻玳玳。 发出的嗓音十万火急收了回去,呛的直咳嗽,唯恐被闻玳玳听出,赶紧捂着嘴掉头跑,让宋鸣上前去解决。 虽说就跟闻玳玳接触过一次,但也担心被认出的宋鸣,一个劲儿给保护闻玳玳的两个龙池卫使眼色。 弄到一边,听过解释后。 说实在,办的的确周全。 宋鸣确实也挑不出错来,但近两年跟在尉迟千澈的身边直觉告诉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观察了好一会儿闻玳玳。 发现闻玳玳并无什么不妥越界举动,眼睛也是装不出来的涣散。 委实揣测不出其中的道道,一会儿上报给主上再做定夺吧! 说不定又是师徒二人之间才能懂的秘密。 等闻玳玳回去时,先去灶房端了已经软烂浓香四溢的鸡汤,又拿上专门照顾草莽兄膳食名厨做的小菜。 进了屋子。 尉迟千澈已经简单洗漱完从床上坐起来了。 按照惯例,闻玳玳与尉迟千澈打过招呼后,要先等小尾巴告完状、带上门离开后才能近前搭腔。 长云哥哥,天没亮我特意去灶房炖的鸡汤,要不要尝尝? 听草莽兄的动静,似乎特意往汤碗中瞧了瞧,细细分辨一番后,有点不大相信:你做的? 闻玳玳摸索着给尉迟千澈盛了碗鸡汤递过去:不相信?我跟着师父时,一天能杀两百多只鸡,这种简单的汤,我眼瞎也能做得出来。 听着对面淡淡跟喝茶似的抿了一口,接着又抿了一口,像是确定了什么,然后很快喝干净一整碗:做的不错。 闻玳玳偷偷扬起蓄意已久的笑:长云哥哥,平日我闲来无事时,由我来负责你的膳食吧! 第61章 下雪了。 轻烟一般的雪,流转,追逐到她的手上,纤尘不染。 寒气逼人的风,将裙摆吹得翻飞。 一身素白衣快要与苍茫天地相融的女子,身形单薄的站在雪中,任凭星星点点的冰凉落在她的脸上。 无助,娇弱,悲伤,忍不住让人心生怜悯,想去搀扶一下。 主上,您都吃了那个人四个月的饭菜了,还不告诉呆呆姑娘真相吗?谢少昂忧心忡忡与站在窗前,一同望向闻玳玳。 先不说那个人,主上有多厌恶。 他感觉先前的闻玳玳虽然娴静,但绝不是个闷性子,特别是相熟之后,甚少会让气氛冷场。而今,闻玳玳明显纡郁难释,相见主上快要熬成了心病。 刚来时还能没话找话跟主上聊聊天,套套近乎,估计是想寻个路子逃出去。后来发现主上太难说服,索性就改成听鸟鸣,散步喂鱼,偶尔自作聪明串通那个人,恶心恶心主上,以为主上全然不知。 现在与主上说话,也就剩下用膳应个声了。 起初能客客气气的手势桌几。 如今一吃完,就跟逃命一样。 再等两个多月吧!折腾折腾让她找点事做,也挺好。省得又再他耳边说那些虎狼之词。 尉迟千澈打算谢少昂的不鸣。 让蛊虫完全改认宿主,每三日一次血,必须要坚持半年。 先前受伤耽搁了半月,所以这个时长自然也要再延长。 谢少昂:主上,卑职觉得以呆呆姑娘的聪慧,定能够理解主上的苦心,不如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她。 尉迟千澈:那孤从何处解释的起呢?是孤男子的身份,骗了她15年;是孤无能,等借兵,等寻万月公主,只能暂时牺牲她转移紫殇帝注意力,将她一人 扔在皇都两年;还是仔仔细细回拒她的心意,然后又拿一只蛊虫,让她远离不得,死死困在身边? 谢少昂沉默下去。 等机会吧,总会有合适的时候。 雪中的闻玳玳,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感觉好多了。 她不明白引出个蛊虫为何需要这么久复杂的过程。 弄得自己浑身经常燥热不堪,特别是每次接触草莽兄时,都有一种特别想直扑的生猛想法。 因为先前自己留了个心眼去前院接触那些晨训的男子,没来得及发觉自己身体是否有反应,就被草莽兄命令禁止了。 怎会放弃的闻玳玳只好找守门男子的茬,必须各个见血。要知道她的身手,可是尉迟千澈亲自调教,又传以斩魂剑法,龙池卫又不能强围攻,单打独斗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直感自己对旁的男子血也没反应的闻玳玳,开始明目张胆的见男人就抱,吓得龙池卫人人自危,十分憋闷,唯恐失了贞洁。 在霍霍了好几拨男人,闻玳玳确定他们身上的血腥气绝绝对对动荡不了自己的时候。 草莽兄看不下去了。 除了比尉迟千澈还严厉斥责她不知廉耻,还直接将每三日需要滋养蛊虫的血药,给停了一次。从第三天后半夜开始,她仿如置身森林烈火,差点燥疯,而草莽兄干脆不要脸的躲了出去,任门外的谁也救不了她,更不敢救。 别无选择的闻玳玳,愣是半分没有低头认错的意思,在睽睽视线之下跳进了鱼池,直至冰冷刺骨的水淹没闻玳玳头顶,才缓解大半。 也正是这份冰冷,让她第无数次心开目明。 从那夜开始,她冷了僵了,就爬到池边缓神,但凡蛊虫又开始闹腾,她再跳回去。 反反复复折腾了三天,整个人泡的浑身蜡白,高烧不退,跟死了三天一样。 第七日一早,还是草莽兄退了步,气涌如山,一把将几乎失去意识的她从池里捞了出来。 日日监督她灌下风寒的药,言简意赅说了蛊虫与他自己的关系。 让闻玳玳弄明白。 蛊虫需认主才能从体内引出,而关听肆因为质子身份不能常常离开皇都,所以暂时用草莽兄的血先引出来,后转交到关听肆手上以血喂养,便可以更换新的宿主。 她虚弱的问:蛊虫换宿主,就这么随便吗?印象中,蛊虫应该很有个性,很忠贞。 草莽兄肯定的回了个:是有点。 两人都沉默了。 虽说蛊虫真是贱,有血就是娘。 先前闻玳玳也管不了那么多,引不引出来,她先找机会逃走再说,应下配合只不过是缓兵之计。 但随着日子渐长,她就开始难熬了。 就是从给草莽兄拆线换药那天起,一切都不对味儿了。 他的声音,让她神魂动荡。 他的举动,让她心颤耳热。 就算一同用个膳,她都吃的枕戈待旦。 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长云哥哥,闭个嘴呗! 长云哥哥,伤养的差不多,就该多出门活动活动。 长云哥哥,我最近喜欢站在窗边喝风用膳,暂不跟你一桌了。 。 草莽兄也倒是识趣,很会观貌察色,知道自己对闻玳玳的影响,不恼不怨,只要她提醒过一次,就绝不会再去触碰她抗拒的线,行事让人倍感舒服。 今天又是服下血药的日子。 每当这个时候,闻玳玳四肢百骸就会被热浪翻涌一整天,许是蛊虫在体内被迫接受的关系。 真是难熬。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去。 每当愁苦,最狠的就是眼睛不争气。 按照逃出计划。 也与小竹达成了一致。 拿下草莽兄,一个谨慎周密的男人,想去打动,无非就是从日常细节渗透,习惯成自然,自然后就会离不开。 原以为让小竹借自己手,打着自己的名义,给草莽兄做做饭,缝补制作新衣新鞋,自己再配合着有事没事在草莽兄耳边吹吹风,夸夸小竹,就能稍微助攻一下他们两人的关系。 第79章 待到草莽兄明显对小竹的态度稍缓,她就可以一股脑的告诉草莽兄所有付出全是小竹尽心尽力做的,滋时说不定念劳苦,至少不会那么冷冰冰,能与她好好说几句话。 奈何。 小竹做的膳食,草莽兄吃了; 小竹缝补又制作的新衣新鞋,草莽兄也穿了; 闻玳玳的耳旁风,草莽兄以前有警告,现在也变得不拒绝了,偶尔在她以为没希望时,还能再搭上一两句。 但每当闻玳玳借口自己闷,想让小竹来陪自己聊点姑娘家的体己话时,他又开始装聋作哑了。 合着硬是拖了四个月,拉扯的线越来越长,真不知道,她与草莽兄,到底是谁钓谁。 眼见看守自己形势越来越紧,见到小竹的机会越来越少。 看来,细水长流是不管用了,为早点出去,她要尽快促成两人,来点猛的。 一声尖锐又喜庆的爆竹声在天空炸响。 虽然寨子在荒野,听到的声音也很小,但今日除夜理应欢腾的日子,寨中却一片死寂。 又一年了。 所有的轨迹都提前一年多,闻玳玳不能再等,不能在等,不能再等了! 她现在活得跟与世隔绝一样,无法与朝廷的人取的联系。 而且有一件事至今想不明白,刑场那日明明与紫殇帝说好放点炸药意思意思,但自己被劫走时倾巢而出的紫殇军,铺天盖地的飞箭,恨不得毁天灭地的轰炸,就是奔着让她灰飞烟灭而准备的。 闻玳玳闹不清是苍羽预判了紫殇帝的意思自作主张,还是紫殇帝临时改了主意。毕竟苍羽贪权,早就看出她是一步废棋,还总喜欢拿捏他,唯恐影响自己的太子之选,将她除之而后快盘算,在被龙池卫耍了两遍后,更加迫不及待。 至于紫殇帝,最为贪利,绝对不可能放弃临渊国的国库,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而闻玳玳有就是那一种可能。 他们二人各怀百谋千计,虽是父子,又是皇家,只可能相互利用,绝对不会同心合力。 在对抗上面,她算是孤注一掷了,但除了有血海深仇的紫殇国,仿佛也没人能对抗的了尉迟千澈。 她自小被各种禁锢,鬼鹰村就是她的天。 无势力,无人脉。 曾经寄托期待的关听肆,也沦为崇拜尉迟千澈的狗。 是死是活。 无论紫殇帝或者苍羽想要把她如何,冒险也要去先前商量好接头的地方去看一眼才是。 问题是,她该如何才能出去一趟呢? 而且是必须亲自去。 如今无人知晓,她的眼睛已经开始恢复了。 虽然仅仅分得清白天、黑夜,对眼下的闻玳玳而言,无疑是绝望泥潭中萌生中的希望。 闻姑娘,今日是除夜,主上问您还要亲自下厨吗? 有时,闻玳玳生怕草莽兄发现小竹手艺,偶尔也会真夹杂着一两个自己做的小菜。 引出蛊虫需要用草莽兄血的缘故,草莽兄平日只能少量进荤食,以清淡素菜为主,特别是楝(jiǎn)叶,必须顿顿有,而且是洗干净生吃。膳后辅佐加速融合的汤药,错时服下,保证血液的纯净, 这或许就是草莽兄身上青草香的由来。 真是受罪。 不过,也是活该。 她不抱有丝毫同情。 也难为小竹变着花样将素菜做的好看又可口。 最近草莽兄看的紧,她已经连续五日没有小竹的消息了。 今日怎么说也是除夜,前院的操练都休沐了一整日。 估计看守会松散些。 不知小竹有没有在灶房留下什么消息。 她回了来问询的人:自然是需要的,我这就去准备几个好菜。 一如往常。 她表面装模作样去熟知灶台上的灶具。 往常小竹想做什么,食材顺序,是与灶具是相对应的。 那么闻玳玳只需跟起初炖鸡一样,胡乱扔进锅中,离开接下来交给小竹安排就是了。 摸摸索索。 找到中间相对应的菜时。 她身心一松。 汤菜对准汤匙,甜食对准木模,后面的杂乱无章,便代表无。 平日防止草莽兄察觉,也是时 辰有限,小竹做不了太多的菜,通常都是一道,今日多了一道,还是草莽兄不太常吃的甜食。 倒也不奇怪,估计是除夜添点气氛的关系。 闻玳玳又去装着去调整砧板,下面压着一小节不起眼的烂芹菜杆,以水袖遮掩,耐心去摸。 先前没想到小竹姑娘除了心善温柔,刀工还不错,经常在不起眼的菜上刻字,与她传递消息。这种稀奇古怪想法,总能让她想起石九笙,若是介绍她们俩认识,定能做个志同道合,惺惺相惜的好友。 亥。 今夜亥时。 看来小竹姑娘也意识到今夜会放松防守。 在手里不着痕迹的捻烂,自然扔进了泔水桶。 正要吩咐两个不懂庖厨的小尾巴帮忙打下手。 六个厨娘贯入。 看架势,不像是一两道素菜加清粥药膳就能解决的。 两个时辰。 委实想装装样子的闻玳玳,忙的头疼腿软。 厨娘大概总忘了她眼瞎,做什么全靠闻玳玳拿主意,她们只负责被安排指哪打哪。 相当朴实无华。 闻玳玳问过厨娘,这二十多道菜,是否有贵客要来。 厨娘一个赛一个的不吱声。 关听肆真是管教有方,此处约莫不是什么草寇山寨,是军营吧! 不过提起他,是暂时不可能回寨中的,这种情形,理应在苍羽跟前献殷勤。 反正不多久就会知道。 果然,没用了多久。 足足可盛下十多人的桌子,只坐了闻玳玳一人。 闻玳玳:。 一屋子伺候的人,各个跟死了一样,明明是除夜,硬生给过成了丧宴。 今日巧了,又是先前少年跟年长的尾巴当值。 少年龙池卫例行公事道:当家的说,闻姑娘无需等他,先吃便是。 第62章 风景布置讲究,树冠遮天蔽日,玳花满园绽放,危石假山,垂柳池塘,蜿蜒小径,游木长廊不知深几许的庭院,处处透着用心精致,但凡走进来了,若不是天空盘旋的几朵雪花,真要忘记是何年何月了。 屋内传来万分心疼又轻柔的声音:哥哥,你这旧伤添新伤,可又是为了那个不争气的徒弟? 佳肴美馔在前,尉迟千澈明显没什么食欲。 他从尉迟万月手中不着痕迹的抽回胳膊,用长袖盖好,撇开伤势不提道:为什么非要闹着出门,孤不是嘱咐过你,皇都危机四伏? 尉迟万月见尉迟千澈对徒弟避而不谈等同又在维护,有点不太高兴,但也没轻易表露,仅是虚虚摆起小女儿家撒娇姿态:月儿十五年流落在外,无法陪伴哥哥。那个徒弟暂代了月儿的位置,对哥哥好,让哥哥不过于孤单,月儿理应感谢。但那个徒弟能日日见到哥哥就算了,难道连除岁应该与家人团圆的日子,她也要与月儿抢哥哥吗?哥哥,您算算,都多久没来看过月儿了。 常年的兄妹分离,尉迟千澈难免对尉迟万月亏欠,想要尽可能的补偿。 起身将披风挂好,坐回桌前,再给尉迟万月碗中添了块樱桃肉,哄道:万月 哥哥先前都是叫月儿的。十足的醋意,十足的可怜,十足的娇嗔,软绵绵的像只失宠的小猫。 尉迟千澈无奈低笑出声来,改口道:好,月儿。然后将筷子递到尉迟万月手中,自降身份的伺候一番,见她脸色稍作缓和才跟做解释似的:月儿口中的那个徒弟,叫做闻玳玳,是闻玄知唯一的女儿。她于临渊复国之前还有用,你不喜她,别去见她就是了。 因为国库,以闻玄知的女儿做牵制?尉迟万月明白大概。 尉迟千澈点点头。 哥哥就那么信任闻玄知?毕竟闻玳玳不是儿子,焉知他不会富贵险中求? 尉迟万月说的尉迟千澈眼眉一跳。 若闻玄知真如月儿说的那般不堪,他们哪怕从库中拿一块金砖或银砖,祖辈亦或者闻玄知就不会过的那般清贫,久病无钱治。临渊国亡时,仍能坚心守志,风清气正,已经很不容易了。 尉迟万月给尉迟千澈盛了碗汤:哥哥,月儿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多为哥哥着想,为咱们临渊多尽一份力罢了。若是说错了什么,误会了忠臣,哥哥别见怪。 尉迟千澈浅尝了口汤:月儿,你无需太过敏感,先前的那些不愉都过去了,如今你回到孤身边,孤自会护你周全。孤还是希望,你如儿时那般憨直可爱,生气勃勃。 第80章 一口樱桃肉在口中嚼了许久,艰难咽下,再看向尉迟千澈时,眼眶已经异常殷红,沁满波光潋滟,美丽又脆弱,仿佛一碰即碎:哥哥,回不去了,月儿回不去了。 尉迟千澈拿勺子的手指,开始捏紧。 一个女子,又有几个十五年?哥哥可知月儿被转手卖了多少次?顺便周游了哪几方世界?名义上的夫君又有 叮! 玉勺扔回了碗中打断。 别说了。 尉迟千澈闭上心痛的眼睛。 尉迟万月抖着声道:那哥哥可知是谁最后救了月儿? 尉迟千澈喝了口手边雪水烹的茶:北方世界,赤水国,国主梅让知。 尉迟万月:月儿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可以,送什么? 赤水国主是个有血性的男子,金银他是看不上的。月儿想。 剩下的茶水也被尉迟千澈喝的一干二净,明知答案,却要等着尉迟万月说下去。 月儿想嫁给他,望哥哥成全。含羞带怯。 前世。 尉迟万月跪在地上一次又一次的央求他。不惜哭闹以死做威胁。 尉迟千澈告诉她赤水国与紫殇国勾结,临渊灭国,父皇母后身死也有赤水国一份功劳,等复起讨伐之日,赤水国定会为紫殇国助力。 尉迟万月当时说什么,她说侵入临渊国是赤水国前一任国主干的事,老国主已经病故,等同付出应有的代价,父债子不必偿。 故此,尉迟千澈见她执迷不悟,不得不拿出赤水国现任国君继续与紫殇帝勾结的证据。 尉迟万月当时又说什么,她说那是赤水国现任国主逼不得已的权宜之计,但在哥哥起兵讨伐时,曾保证过,断不会助纣为虐。 复国在即,尉迟千澈根本没闲心去了解真正的赤水国主,但尉迟万月经历那么多,能去相信又真心交付一个人。 那此人要么真的纯善,要么就是会操控人心。 能稳坐高位的人,绝非善茬。 于是尉迟千澈问:梅让知喜欢你? 尉迟万月给了很肯定的答案:月儿与让知两情相悦,他立誓要娶月儿为后。说着便跪了下去,叩首:求哥哥成全。 尉迟千澈又问:他可知你的身份? 月儿经历了那么多,自然知道身份招灾,是龙池卫找到月儿的时候,月儿才告诉的让知。 那他就信了?放你走了? 尉迟万月不解。 临渊国灭,改朝换代,就不怕龙池卫这种前朝余孽,是为了找你回去出气,亦或者当做诚心归顺紫殇国的投名状? 尉迟万月惊恐万状:哥哥,让知不是那样的人。 那孤会让你好好看清他是怎样的东西。 半年后,与紫殇的血战,终于开始正面交锋,果不其然,赤水国梅让知打着尉迟千澈扣押赤水王后的名义,与紫殇国联 手。 尉迟千澈就那么让尉迟万月站在烽火处,城楼之上,亲眼看他斩杀了梅让之。 而后。 哥哥? 哥哥? 哥哥?你怎么了?尉迟万月生怕惊扰尉迟千澈什么的,碰了碰尉迟千澈的肩。 尉迟千澈忽地回神。 难道正是那一步走错了,所以才。 尉迟万月看起来有些担心:哥哥不愿我嫁与让知? 深邃又多情的眸子恢复平淡,含笑拍了拍尉迟万月的手:怎会,月儿有心仪的人,孤自是替月儿高兴。只不过月儿提的突然,作为哥哥,理应先去了解了解这未来的妹夫不是? 妹夫二字似是大大抚慰了尉迟万月的心。 眼眶中的红意褪去大半,又有些喜极而泣,最后又哭又笑不知该说什么好的,趴在尉迟千澈肩头,小女儿家姿态羞涩的轻锤了几下:哥哥从小就喜欢把别人心思搅的七上八下,讨厌死了! 尉迟千澈眸光柔软下来,语气轻缓又温和:月儿放心了? 尉迟万月趴在尉迟千澈肩头发出娇娇的:嗯。 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好好在这宅中呆着,万万不要再想办法往外跑了。否则,等妹夫来接你,孤拿什么还他个王后。 一声娇喃:哥哥~ 但愿这次他的选择没错。 尉迟千澈将尉迟万月从肩头正过来,认认真真看着她喜悦的眼睛说:月儿,等临渊复国后,你出嫁时,孤会将临渊分而治之,一半国土送你做嫁妆。 瞠目结舌。 震惊不仅是尉迟万月,还有伺候在侧的现任龙池卫统领宋鸣。 尉迟万月直直失仪站了起来:哥哥,这怎么可以,且先不说其他,匡扶临渊,月儿虽说有心,但并未尽一分力。将来临渊国的臣民不会同意,更不会归顺的。 尉迟千澈也起了身:你我是双生,父皇母后自幼最疼爱你,更不惜将看管秘密国库的钥匙交给了你,没有国库,孤就算是有心,也无法复起。 国库通往最深处共分三层。 三层三道门。 一层,精通机关阵法的闻玄知看守。 二层,尉迟万月掌管的钥匙。 三层,需要闻玄知、尉迟万月掌管的钥匙合力打开。 尉迟万月惭愧:十五年前,月儿从宫中逃出来时,钥匙就丢失了。说到这儿又意识到什么:打不开国库,哥哥是靠什么养活的那些将士? 孤从宫中逃出来时,带了些金银。到西岚城真正落脚后,就在城中做了些来钱快的营生,如今分号也开不少了。 尉迟万月见尉迟千澈没说什么营生,也没追问。 不过眼下临渊复国,打开国库才是关键,否则粮草兵器药石跟不上,蛰伏多年,怕是要败在一个钱上:哥哥在那鬼鹰村那么些年,可想到办法打开国库?闻玄知精通机关,就没半点法子?月儿记得那钥匙就是石家人做的,石家人祖辈擅长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知石家人可有后人在世?若是有,钥匙再做一把就是了。 石老已经随着父皇母后殉国了,后人并不知钥匙是何模样。 尉迟万月沉默下去,似是在绞尽脑汁。 尉迟千澈去穿好披风,宽慰尉迟万月:月儿,这些事留给孤去办,你能做的就是好好待在宅中,直到临渊复国,可行? 面对今夜尉迟千澈的一再强调。 尉迟万月乖乖点头:月儿定不做哥哥的累赘。 但愿如此吧! 尉迟千澈给尉迟万月整理了下方才趴在他肩头,弄乱的锦绣蝴蝶裙:莫要让孤分心。 夜深了,雪花肆意飞扬。 回去的路上。 宋鸣实在没忍住:主上,往后当真要割一半临渊国土给嘉福公主做嫁妆? 尉迟万月封号嘉福公主。 尉迟千澈眯起不带温度的狐狸眸子打量宋鸣,用难透的语气答:你觉得孤在哄她? 如不是,为何瞒着早就将国库打开的事,钥匙其实一直都在。 宋鸣。尉迟千澈呵止住他:知道国库钥匙的事,只有每一任龙池卫统领。石烛、苏白、谢少昂、你宋鸣。能接近月儿的唯独一个你,若她知道了什么,宋鸣,可知泄露军机什么下场?想想你的家人。 宋鸣当即差点吓尿:属下知罪,属下定当守口如瓶。 当寒冽的风吹到另一边。 可就是热血沸腾了。 闻玳玳内心狂拍桌子,合着让她呕心沥血,费神费心弄这么大桌子菜,就是为了给她自己吃? 污言秽语的重要性,在此时此刻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 得亏小竹姑娘做的是后菜,未来得及端上来,她直接让厨娘温在了锅中,等尉迟千澈回来,无论吃没吃饭都要给他塞嘴里,否则小竹姑娘的苦心怕是白费。 那谁来管管她的苦心? 本来除夜,异地异人就过的不舒心,大过年的还要被耍。 一股怨气横生,闻玳玳没吃几口,就直接撤席,将所有的菜都分给了伺候的人。 形色匆匆,裹着深夜的寒气。 秀逸如玉的身影站在床边,不知想什么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俯身小心给睡着的人拢被。 忽的。 手腕被煞气腾腾的抓住:身上那么香,你去见其他女人了? ----------------------- 作者有话说:额......高能应该在下一章。 第63章 第81章 长云哥哥的伤刚好,就迫不及待寻欢作乐去了? 接连两句怼的尉迟千澈哑口无言。 闻玳玳真是替小竹姑娘不值,为何非要喜欢一个冷言冷语,爱答不理,花心风流的男子。 尉迟千澈本预将手抽回来,如今才发现,闻玳玳手劲儿已经练的他若是不用点巧,真摆脱不了。 索性,也没有硬来:还没睡? 等着找他算账呢,睡什么睡。 闻玳玳唯恐尉迟千澈跑了,一手拽着他,一手撑着自己起身,正经八百的在床上盘着腿训教:今晚为何让我做那么多菜?既做了,为何不吃一口再出去找女人?就那么按捺不住吗?许是人就在自己手上,说着说着,有点收不住的思如泉涌,闲着的手勾了勾,示意草莽兄靠近些。 尉迟千澈不明所以,象征性的又靠近了点。 你该不会是因为蛊虫,也如我一般吧? 尉迟千澈: 闻玳玳敏锐察觉草莽兄呼吸都停了。 恍然大悟。 迸裂的玄想一下子收也收不住。 蛊虫与虫主之间都是有相互感应的,我不可离长云哥哥太近,长云哥哥也同样?说不定比我的反应更强烈,所以才会深夜买春? 尉迟千澈: 一个反手拧,就从闻玳玳的手中挣脱:一个姑娘家,脑子里成日都想些什么,你师父难道没教你何为羞耻心? 一个压根儿没脸的人,能指望教出的徒弟带皮? 已经听习惯的闻玳玳不以为然,只当是戳破了他平日维持道貌岸然的虚伪嘴脸,恼羞成怒。 长云哥哥,我这边倒是好说,咱们之间断不会有奸情。我认为,你应当去与小竹姑娘解释一下。 太阳穴突突跳的尉迟千澈:我与她有何可解释? 你对不住她啊!枉顾小竹姑娘的一片真心相负。 先前尉迟千澈一直没有严明,揣着糊涂,是打算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暂时拖住闻玳玳,分散下用不完的精力,防止她成日聒噪他,一天出几十个离开的馊主意。 谁曾想,闻玳玳把牵线拉媒的活,越做越起劲,越做越负责,带着股子非要把他搭进去的执拗。 想到还要再忍两个月才能完成虫主的更换。 尉迟千澈眸中翻腾的情绪克制下去:再说。 不用再说。说完闻玳玳就去摩挲鞋,一副要起身的模样。 尉迟千澈默默将鞋给她踢到脚边,待她穿上。 长云哥哥,锅里温着菜,吃了就当做赎罪吧! 闻玳玳也并非傻子,再三追问套话下,了解到草莽兄先前并未与小竹姑娘在一起过,揣测他们是旧情人,纯属误会,从头到尾是小竹姑娘一厢情愿。 可事已经帮到这个程度,半途而废也不合适。毕竟小竹姑娘再三担保能让自己逃出 去,不但逃出去,还能让草莽兄、关听肆再也找不到自己。那她就不得不在小竹姑娘和草莽兄的姻缘上多费费心了。 话说,尉迟千澈在尉迟万月那里就喝了碗汤,喝了杯茶,急匆匆的赶回来,就是为了能与闻玳玳守岁。谁能想到,下面的人回禀他,闻玳玳把辛辛苦苦做的一大桌子菜,全都赏给了下面人,压根儿就没有给他留的意思。 本来还有些怏怏不悦。 听闻玳玳这么一提,他几乎是立刻想到锅中温着的菜,出自谁手。 单纯的不悦,翻腾的克制,逐渐溢出火气。 而闻玳玳看不见,也并不知尉迟千澈的情绪已经接近危险。 兴冲冲的将两个颇为考究的一碗一盏给端了上来。 推到尉迟千澈跟前。 尉迟千澈垂下眼皮,冷漠一扫。 七翠羹,那个人最拿手的。 轮到甜品时,他蹙起利落锋利的眉:蜜浮酥柰花? 柰花是茉莉花的别名,将和了乳酪的点心做成茉莉花模样,点上蜂蜜,然后盛在花形琉璃盏中,如挂着金色露珠的鲜花盛开,美丽精致又可口。 重要的是,它是闻玳玳最爱吃的,而且从小吃到大。 有时,尉迟千澈的手下去西岚城又或者其他地方办事,他会特令手下买点女儿家爱吃的零嘴点心,用来充盈闻玳玳的味蕾,便于了解各地的饮食文化,多见广识。他对闻玳玳的教导,从来都是人可以拘在一处,但头脑不能。 嘴上的不亏欠。 前世,或许是因为对尉迟万月的亏欠,又或许是自己逃亡期间的食不果腹,所以,尽可能的弥补在了闻玳玳身上。 这一世,他只剩下对闻玳玳的愧恨。 看着柔柔软软,粉粉嫩嫩的孩子,扎着揪揪,小小一只,窝在桌前乖乖吃的渣也不剩,那些他搜罗来的美食,哪怕自己一口都不吃,浑身上下都是满足的。 那么多美食,闻玳玳吃来吃去,独爱蜜浮酥柰花。 为此,为了学会这道点心,尉迟千澈特意趁此花重金将秘方买下,并将点心膳夫给请到了西岚城。 时过境迁,点心膳夫早已寿终正寝,只留有一子,却志不在此,压根儿没有得以真传。 由此,这道点心出现在此处,是谁做的,居心何在,结果不言而喻。 原来,当年花重金的不只是他自己。 此人绝对不是念及闻玳玳的思师之情,而是赤果果威胁。威胁他不能言,不可深言的难处。 若他不服个软,就定会找天时地利人和,他无暇顾及的时机来撕碎岌岌可危的师徒的关系。 借闻玳玳的手逼他。 他呀,真是小看了她。 龙池卫中,总有那么一个人,格外不听话、格外不规矩,甚至以恩卖恩的,不惧死的。 渐渐,嘴角的线开始绷直,但看起来,似乎还有缓和的余地。 明知不可能,还是按照惯例语气冷硬的问了:都是你亲手做的? 闻玳玳悉心布菜,给尉迟千澈跟前摆好碗碟,为激进下草莽兄与小竹姑娘的进度,她也不打算瞒了:是小竹姑娘做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 闻玳玳听到了他沉闷的笑,最后连半个废字都不想说的起身就走。 干干脆脆! 俨然是生气了。 事儿已经摊牌到这份儿上,闻玳玳总要跟草莽兄掰扯明白。硬着头皮去拦草莽兄,把四个月以来吃的、用的、穿的,小竹借自己名头关心他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添油加醋,讲的那叫一个扣人心弦、动人肺腑。 静等草莽兄惊呆感动。 闻玳玳完全不知,把四个月尉迟千澈的隐忍重新翻出来,比去净房把屎刨一遍更恶心。 放在平日,尉迟千澈是个极能忍的,哪怕是忍到不能忍,嘴角仍旧挂着客套的笑,这次,连基本轻嗤都无法维持了。 他是个万般情绪都能咽下去的人,不轻易发作,不轻易动手,更不会轻易宣判定罪。正打算出门透透气,让冷风给自己降降火。 却被闻玳玳误以为草莽兄要去找小竹算账。 这哪能行。 闻玳玳赶紧一把拽住尉迟千澈宽大的袖摆:长云哥哥莫要生气,都是我的主意,小竹姑娘是无辜的。 无辜。 她恐怕不知道那盘子点心蜜浮酥柰花代表着什么。 长云哥哥若不去找小竹姑娘寻事,我就不告诉小竹姑娘长云哥哥买|春的事。 尉迟千澈: 他就想不明白,两世,有经验也花了心血,怎么还是教出个光长年纪,不长心眼儿的蠢货! 憋闷到恨不得封了五识的尉迟千澈,反让闻玳玳自得将他镇住。 果然,草莽兄还是有点在乎小竹姑娘感受。 闻玳玳本想乘胜追击,告诉草莽兄几日后花灯节小竹姑娘要约他看花灯的事,瞧情形,不如当日来个措手不及,让他没有推辞的机会,岂不更绝? 否则就算是软磨硬泡。今日勉强答应了,改日他定会变卦。 而尉迟千澈想到还有两个月便可以完成虫主的更换,又不能半途而废。 霍地抬手,将闻玳玳发间日日带的玳花簪给取了下来,打算拿走作为惩罚。 本就不喜饰物单调的发髻一空,闻玳玳不解:长云哥哥这是做什么? 此物在我这里保管两个月,再胡闹,等两个月后放你出去,我便不给了。 第三次。 闻玳玳脑海闪过上一世第三次丢簪子。 第一次出于被尉迟千澈训斥的愤怒,随手一丢,砸出个石九笙。 第二次出于尉迟千澈日日不着家,还让一只破鹰监视她,不给任何自由,不能踏出院门半步,比坐牢还要煎熬的憎恨,她明明趁夜偷偷跑出去丢进了河中,却鬼使神差被正好回来的尉迟千澈看见,责罚多重,不堪回忆。 第82章 第三次就不是出自她本意了,玳花簪由尉迟千澈亲自拿走,转头就诬陷是她弄丢。发了好大一通邪火,将她独自一人囚于不见天日,阴森可怖、鬼火狐鸣的山洞中反省。幸而她想尽办法逃脱,世事难料,看到的是鬼鹰村沦为人间炼狱,尉迟千澈一把血剑刚刚从父亲胸口拔出,而他转头看向她的那一刻,明晃晃的玳花簪就戴在她发间,在鲜血中,阳光下,白的格外刺眼。仿佛在提醒闻玳玳的孤立无援,嘲讽孱弱窝囊,只能跟畜生一样任人宰割。 如今簪子被取走,仿佛注定要被弄丢,而曾经的轨迹也注定快要发生。 闻玳玳汗出浃背、万分惊恐,反应又快又大的就去抢玳花簪:不行!你拿什么都可以,就是簪子不行。 从前也没见她又多喜欢簪子的尉迟千澈,没想到她豁上全身所有的劲儿。本来一个倒退就能完全避开张牙舞爪。 不料,闻玳玳拼的又猛又急,不管不顾,忘记周身、足下还有牵制的物件儿。 方才两人正好拉扯到了尉迟千澈的床边,位置不变的床踏,眼看就要绊倒闻玳玳。 出于自小带到她大,刻进骨子里的本能保护,尉迟千澈只能被迫原地没动,矛盾排斥又担心的眼睁睁看闻玳玳一脑袋栽进了自己怀中。 不,不是栽。 是亲在了他怀中。 尉迟千澈:。 闻玳玳:。 亲过的地方一阵滚烫。 去占别人便宜的人最先反应过来。 两手顺势由尉迟千澈胸口一个一字展开,从肩头滑到他紧握的拳中,得逞的正要将玳花簪一抢。 被再次占便宜的人,这次可没由着她。 尉迟千澈腾出另一手挣脱用力,疾如闪电,将闻玳玳的手 腕翻转掰开。 自然是有备而来,闻玳玳手上的招式虚晃两下,抬膝运力就要顶向尉迟千澈腹部。 轻轻松松,尉迟千澈侧身躲了过去,顺便想要一掌将她顶空的腿给拍回去。 要知道,这一掌可不带半点怜香惜玉,力度带风。 几乎是相互预判。 容不下喘息。 闻玳玳手上原本的虚晃招式,眨眼变实,冷静交替挥出,划起优美的弧度,就要去砍尉迟千澈的脖子。 大过年的。 鸦默雀静的星夜。 烛光吓得身影。 师徒二人互不相让,激烈缠斗。 尉迟千澈很意外,闻玳玳在几乎从未没有经过任何实战的境况下,攻击性不是多强,但防守,却能做到毫无破绽。 看来皇都的两年,在所有人晚上都应酣睡之时,她没少下功夫。 奈何,师父,终归是师父。 将她斩魂招式试了个遍,确定融会贯通,能临机应变后,轻灵而又迅猛的将想要继续胡搅蛮缠的人,拎着领子转了个面,跟小狗小猫似的,扔回了她自己床上。 玳花簪顺着一个投壶巧劲儿,扎在了闻玳玳发髻上:行了,还你。 师父? 尉迟千澈:。 第64章 师父? 头一次,尉迟千澈在面对徒弟唤自己的时候,不敢应了。 他眼底划过淡淡的动容,想要躲闪的同时又有些不确定抬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空洞、木讷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 正待尉迟千澈及时回忆方才遮掩的招式中,闻玳玳是如何认出来时。 不,你不是师父。不知怎么的,突然调动哀伤情绪的闻玳玳又那么大起大落的来了一句。 被否决的尉迟千澈眼睫微颤,心情不知是该忧该疼,还是该幸该慰。 许是我思念师父已成疾,竟分不清长云哥哥与师父男女有别了。边说着,闻玳玳将头上的玳花簪拿下来,紧紧攥在手中,似是生怕尉迟千澈改变主意再抢走。 闻玳玳的举动,被尉迟千澈低垂的眸子看了进去:我听闻你师父将你扔在皇都不管不问,音信全无,你不恨他吗? 甚少主动提起自己的尉迟千澈,勾起闻玳玳回忆。 生怕是关听肆指使草莽兄挖坑的闻玳玳:我是由师父一手带大,他做事向来有分寸重条理,缜密又周全,极善隐忍,甚少做贪功冒进之事。两年音信全无,也不来救我,自是有师父不能来救的道理,况且这两年我不是也没事吗?吃得好睡得香,苍羽也没有难为过我。师父是做大事的人,时候到了,他自然会现身。我这个徒弟能做的,要么等,若有机会就去找。 尉迟千澈瞳色暗了下去,指甲扣着衣袖:就这么简单,毫无怨言? 闻玳玳确定将簪子收好后,有关尉迟千澈的吹捧,言多必失。把被子一掀,示意有睡觉的意思:有没有怨言,跟长云哥哥说了也没什么用,我困了,一会儿梦中有师父,有爹爹娘亲,有鬼鹰村,什么都有。长云哥哥,你也去歇息吧。 尉迟千澈见状,也的确没什么好再追问:那你好梦。。 对了。长云哥哥,我有一事想问问。眼睛刚闭复又睁开的闻玳玳想到什么。 走到屏风处的尉迟千澈停住脚步:你问。 每个习武之人,若是同习一门武功,多多少少会不会保留些有别他人,自己的小习惯? 意识到闻玳玳指的什么,尉迟千澈抬起自己手,略一思忖:或许会吧,怎么了? 在草莽兄身上一再产生错觉的闻玳玳,因为师父是女子并非男子不知第多少次否决,叹了口气摇摇头:没什么。 待屋子里熄下灯,等均匀的呼吸响起。 守岁之夜,难免会有思乡和当值闲散些。 屋门开了。 坐在台阶上闲聊的人带头起身:主上。 谢少昂,再让孤看见你无缘无故的把笑,孤就把你嘴角缝到下巴上。漂亮的狐狸眼危险一挑,晦暗、阴沉骇人。 按照以往的了解,察觉气氛不妙的谢少昂一边应着,刚要打算不着痕迹的避开锋芒。 星奔电迈。 尉迟千澈指尖一动,先是将谢少昂一抓,然后轻轻松松仅用单臂将人反手拧在了墙上,掌犹如铁钳,难以撼动。 其他的值夜龙池卫吓得跪了一地:主上,手下留情。 方才师徒二人在屋中过招时,谢少昂已带着手下撤离十米远,足够避嫌,难不成又是哪里做得不到位? 郁闷之中。 耳间落下句:方才这一式,你可学会了? 谢少昂:? 擒拿? 拳脚的基本功,是个习武之人就会啊,需要学什么,难不成其中还有需要参悟的东西? 等不得半分愣神。 在尉迟千澈掌中的手腕接连被越攥越紧,骨头发出快要碎掉的咯吱清脆响。 似是在提醒谢少昂不开窍。 阴晴不定的情绪到了这般。 再不懂的人也懂了。 连连告饶:属下明白了,主上,属下明白了。 浑身一松。 谢少昂咬着后槽牙,松了松差点废了的手臂筋骨。 明日天亮之前,让宅中所有龙池卫学会。 丢下这么句凉如薄刀的话,人就要往外走。 谢绍昂领命就要跟上:主上,夜已深,不就寝吗 孤想独自静静,不必跟来。 谢少昂目送尉迟千澈走远,吩咐还跪着没晃过神的龙池卫:傻了?没听见主上吩咐?快去把兄弟们都叫起来,一个也不许拉下。 天渐渐破晓,但灰色的天空还挂着几颗残星,寒风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 大过年的,又没睡踏实的闻玳玳从被尉迟千澈糟蹋的噩梦中醒来。 平日,她分辨天亮的时辰办法,就是营寨那些江湖好汉日日雷打不动的晨练开始。 不知今天是晨练格外早了,还是她一直没睡好的缘故。 觉得眼皮格外沉,伸了个晕沉沉的懒腰,就要去洗漱。 咦,屋子里也没有煎药,怎么湿乎乎的。 习惯眼前一片白乎乎的闻呆呆,摇摇晃晃打着哈欠去寻自己的洗漱盆。 按照以往,顺着浴桶边缘正中央顺过去就是她的用具,毫无迟疑的,与平日无二的去搭,却抓到带着温度,沾着水滴,结实流畅的手臂? 似乎是不敢相信,寻常女子触到浴桶中另有他人,要么尖叫,要么一触即离,而她就好像要求证什么似的,硬是顺着摸了下去,直至手指。 长云哥哥? 水里稍稍有了动静:你的胆子,是怎么练的?疲惫沙哑带着些漫不经心,舒缓又招人的钻进闻玳玳的耳朵。 第83章 终于迟钝意识到大清早草莽兄在沐浴的闻玳玳,立刻缩手就要走。 先一步预断。 湿热的大手飞快捏住占了便宜还想逃的指尖。 尉迟千澈许是被闻玳玳一声一声的思念搅的心神不宁,急需安神定魄的他练了整夜的剑。 一身的汗,力困筋乏原以为按照往常闻玳玳还有一个多时辰才会醒,便懒得挪动,打算在屋中简单洗洗算事。 没想到,人,今日破天荒的早醒了。 尉迟千澈一边将宽大的澡巾扔进水中,遮住自己,一边将慵懒的姿势调整到肃然危坐,揪着她的手:怎么不说话了? 我对不起小竹姑娘。 尉迟千澈:。好好的又扯她作甚。 闻玳玳拎起尉迟千澈粘住般的手指,在两人眼前晃了晃,声音吓得都有些抖了:咱俩这样,你管这叫好好的? 想她一个姑娘家,纵使在男人堆里长大,顶多偷看过龙池卫酷暑光膀子,却从未生出窥探他人沐浴的癖好。如今她想避嫌,偏偏这位草莽兄耍起了无赖。 纵使心再大 ,也没到跟一个不着寸缕,正在沐浴的男人闲聊的地步。 貌似是打定主意故意戏弄她,想报方才不小心非礼之仇,铁钳的手指像是在她指上生了根,怎么也拔不出来,一赌气,撸起了袖子,露出雪白的藕臂:那你摸回来吧! 本是料到他也不敢。 毕竟草莽兄向来十分注意男女间的分寸。 结果,哗啦啦的水声先是溅到她脸上。 指尖上带力,猛不丁的一个拽近,让她腿脚踉跄贴紧了桶壁。 倾盆水珠混着草莽兄的体温,就那么无需商量、无需层层递进的落在了藕臂上,寻着与她一模一样的行迹,一模一样的力度,一模一样的位置,由上至下,不疾不徐。说白了,就是在胳膊上划一下,偏偏,这个男人就能划的旖旎缠绵,麻麻酥酥,仿佛流淌的血液,也随着他的指尖的方向,一寸又一寸的沸腾起来。 肌肤与肌肤的触动,相互间擦过的一阵颤栗让闻玳玳肩膀一抖,又骤然回神。 蛊虫作祟! 又是蛊虫作祟! 闻玳玳用了全力,去拼命抽手。 这么瘦?平日看你也不少吃,都补哪儿去了?低哑的嗓音一个劲儿的在闻玳玳耳边磨啊磨,直勾勾磨到了心里去。 简直比上次给草莽兄换药气血上涌还要狼狈,担心自己下一瞬就要说出虎狼之词的闻玳玳,弃甲丢盔就要走,哪知,急情之下又忘了自己是个睁眼瞎。 本就湿滑的地,刚才又被尉迟千澈挥出些水,她走的又急又切,脚底一个打滑,前摇后摆,本能的眼疾手快,去扶任何能让自己稳住的东西。 坐在桶中的尉迟千澈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伸手就去扶她。 今天,注定就是个相互尴尬到底的日子。 结果显而易见,尉迟千澈出手,人肯定是没摔。 闻玳玳也借力,死死抱住了救命草。 就是地方有点不大对。 不知是先出手帮忙的位置不大对。 还是同时抱救命草的幅度太夸张。 反正,软绵绵的两团子,是实实在在的压在了结实的手臂上。 现在知道都补哪儿了。 噌! 燃起来的火,从脸一直红遍了全身。 连指尖都不是正常色的闻玳玳真恨不得拍死长云。 恰在此时,好死不死的。 让人心尖发痒的嗓音再次开始折磨她:需要摸回来吗?简直难以抗拒。 猛地,闻玳玳不知从哪儿涌上来一正压百邪的凛然,冲尉迟千澈高吼了声:长云,你是不是有病! 连磕带碰的冲了出去。 洗漱的盆,皂角、换洗的袍子,碰落一地。 哐的关门声! 俨然恼羞成怒的气走了。 守在门外的谢少昂有了前半夜的教训,先安排人跟上闻玳玳后,不打算再袖手旁观的进了屋,发现屏风后的一室狼藉,对着不明情绪的尉迟千澈背影试探:主上? 许久从未有人敢这么被直呼其名的尉迟千澈,骨节分明的指尖轻扣着浴桶边缘,好半天,落下句近乎气笑的话:大了,经不得逗,还是小时候有趣。 咬牙切齿。 跑出门的闻玳玳泄愤的往鱼池中扔了大把鱼食。 远远站的龙池卫,只能齐齐替池中鱼默哀。 冷静了好一会儿。 突然,掉头就跑,龙池卫抓紧就追。 其实,闻玳玳也不知往跑哪里去,她其实就想安安静静不被监守的待一会儿。 忽的,一只手从路过的房间伸出,将闻玳玳给拽了进去。 没等闻玳玳问是谁。 对面轻轻的一个:嘘。 就是平平淡淡不起波澜的嘘,让小红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可惜除了白茫茫的一片,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除了哑医、小竹,此时在寨中接触的第三个女子。 呆呆,这是打算逃到哪里去? 熟悉的语气,如风过耳,似泉涌动,浸染了暖意,却又寂冷到灵魂深处的声音是。 几乎热泪盈眶。 师父? ----------------------- 作者有话说:又是乱认师父的一天。 第65章 师父,两年不见,您摸起来丰盈不少。方才躲避龙池卫的情急之下,闻玳玳整张脸误埋入助她之人的一片柔软中。 被叫师父的人,似是一僵,触怒到猛的一掌挥出,把闻玳玳推了个趔趄。 以往,尉迟千澈经常趁闻玳玳不备喂招来扰乱她的心神,考效她战魂舞跳的是否能从容沉凝、临机应变。 如此,两年不见,闻玳玳误当做又是尉迟千澈的考效,要知道斩魂舞早已让关听肆指引成了斩魂剑。 虽然手中无剑,赤手空拳,也能搏上一搏。 闻玳玳当机立断,毫不含糊的回劈。 流星对火花,眨眼间,两人缠斗到一起。 对方仿佛没想到两人的招式不仅一模一样,甚至闻玳玳比她运用的更流畅,更自如,更灵捷。 禁不住,恼了。 发上狠劲儿,不断的攻击、躲闪。 两人招招破风,拳拳到肉。 激烈迅猛的对决,硬是打的杳无声息,连呼吸都是极力调整过的。 生怕被外边寻找的人听见。 在不相上下中,闻玳玳觉的差不多了,先一步收了招,后退一步,先跪左膝,后跪右膝,水袖一扫,双手交叠按地,毕恭毕敬连叩三下首:师父,两年不见,身体可还安康? 眼前人见状,似乎很不可思议,有点站不稳的也收了咄咄逼人气势。 好半天。 被叫师父的女子声音压的很低:听闻你眼睛有疾,与师父又是两年不见,是如何识得我就是你师父? 声音、斩魂、还有身量,都是师父独有,怎会认错。 被身量二字戳到痛处,最为忌讳的女子,居然没有生气,倒是被闻玳玳一脸虔诚笃定,浑身上下透着的傻劲儿给逗乐了。 这种毛骨悚然的笑,听在闻玳玳耳里,实在听不明笑点在何处。 一名女子,个头都快直入云霄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难道听不出她在揶揄?其实声音、斩魂都是怕被罚后来加上的。 问世间,能有几个女子跟尉迟千澈似的,特征简直太明显了好不好,想不到两年过去,尉迟千澈一如既往的好糊弄,笑点低。 担心小明笑背气的小红用差不多就行的语气问道:师父此行前来,是收到了徒儿的信,来救徒儿出去? 女子果然收住,拭了拭笑出来的泪疑惑:信? 闻玳玳一副我就知道草莽兄怎会突然好心办起人事,肯定有诈的模样:师父没收到也无事,反正就是一张白纸,什么也没写。 女子估计是听糊涂了,这信与救到底有什么关系? 接着,更不解的是,哥哥明明就在这别苑中,应该也与自己徒弟日日见,为何徒弟偏偏不识得真师父,偏偏要认她这位假师父? 最后,还提到两年不见,她听到的可是徒弟从未离开过哥哥的视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女子看来傻的都要冒泡的闻玳玳,一个劲儿的想要与她套套近乎,更相当善解人意:师父,除了救徒儿,在此处寨子可是什么要事去办,徒儿识路,能为师父说明。 女子似乎不太信:你? 闻玳玳:徒儿虽然不能视物,但师父先前教的听声、摸物辨位,熟悉各条路通往哪里并不难。 倒是精进不少。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 第84章 淬了毒的语调早已习以为常,从容应对:按照师父传授,学以致用,举一反三。 这时候,屋外喧躁起来。 闻玳玳凭空消失,惊动了所有的龙池卫。 真是好大的排场。 不打算再说什么的女子,转身寻隙就要走。 闻玳玳以为尉迟千澈又要像前两次,龙池卫进苍羽王府一样,丢弃自己。 无论如何,自己也要离开,急眼起身就去拽。 哐当! 方才缠斗,由于幅度过大,随着闻玳玳一跪一起,藏在身上的东西掉落出来。 女子不经意转头,瞧着东西熟悉,先一步捡到手中,看仔细什么东西的脱口而出:玳花簪? 不能摔 、不能丢、不能有损,不能刻意破坏尉迟千澈交给她后,通过她一再拿簪子泄愤,有事无事便给簪子加上几个条条款款,不服就罚。 如今这破簪子已经肩负二十多条不能了。 满脑子沉浸在绝不能被丢弃的闻玳玳,以为尉迟千澈又要加什么奇葩要求,直接忽视对方的再一次惊愕,视若珍宝的从女子手中夺了回来:师父放心,徒儿会好好保管簪子,断不会再出现磕碰。 不许磕碰。女子不知为何,唸唸重复了遍。 因为看不见,闻玳玳无法断定尉迟千澈的情绪,以为是警告,虔诚立誓:绝不磕碰。 簪子既送了你,为何不带着? 女子声线多了几分阴鹜与嫉妒。 习惯成自然的责怪质问,闻玳玳娴熟的夸张应对:这寨中有个二当家,名为长云,他见徒儿视簪子如命,昨日打算将簪子抢走,想方便日后拿捏徒儿。这簪子徒儿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长云手中抢过来的。 长云?相比起簪子,女子的骇心动目又上升了一层。 可以说但凡从闻玳玳口中炸出的每一句话,都能震碎眼前被她当做师父的女子。 他与徒儿说,他叫长云。怎么,师父认识长云,还是说这个名字和身份是假的? 女子不吭声了。 先前,草莽兄说能帮她递信,她就猜到草莽兄因为关听肆的关系,与尉迟千澈相识,至少是个熟脸。 今日听来,不似简单认识那么平淡了。 难不成因为关听肆的爱而不得,两人有过不愉快的交集? 没等捋明白其中的恩怨纠葛,是非曲直。 龙池卫很快,又向两人附近的屋子挨个搜寻起来。 女子觉得他们师徒二人之间的事,恐怕不似自己认为的那般简单,回去需细细想想。 常年练就的警惕性,立即能分析出优劣势的闻玳玳知道今日要走,怕是悬了。 但至少不能让尉迟千澈折在这里,否则就算是寨中人多势众暂时抓住他,以尉迟千澈的实力,绝对能拼杀出条血路,纵使硬拼,埋伏在附近的龙池卫也定能灭了整个营寨。只不过,闹大动静,于他复国无益,滋时会责怪她的无用,再找个狗屁理由将她拘起来,岂不刚从狼窝跑出去,又掉进虎巢? 她还指望尉迟千澈说出父亲母亲到底被藏到了哪里。 在没有彻底撕破脸前,表面关系,仍是要好好处的。 为了表忠心,开始卖弄机灵,让师父觉得没白教她这个徒弟,记忆恩,拉着尉迟千澈躲到柴堆后掩藏好:师父,徒儿将人引开,您看情况赶紧离开吧! 女子:那你,不是也要? 今日怕是不合适,徒儿就不做师父的累赘了。对他们而言徒儿还有用,找到之后也不会为难。只是师父顺利离开后,切莫忘了再来救徒儿就行。 女子盯着闻玳玳手中的玳花簪:你可有脱身之法,或知道防守最薄弱的时候,是何时? 问到点子上了。 花灯节。 她会把草莽兄诓骗出去,与小竹相会。 只要坐镇之人不在,手下的人,都好说。 女子:好,我为师带龙池卫来接你。 外边混乱吵闹,闻玳玳没听出女子的端倪,依依不舍拉着女子的手:好,徒儿等您。放心,今日之事,徒儿不会告诉任何人。师父,保重。然后寻了个间隙,开门跑了出去。 待听龙池卫跑远追去。 女子从柴堆走了出来,被握过的地方,拿出帕子擦了擦,透过门隙朝一个方向凝重又隐忍的看了看:哥哥,妹妹我在你心中,竟连个外人都不如。 猝不及防,柴房被人闯入,见到女子,又速速关上。 嘉福公主,您怎么又偷偷溜出来了,还是来禁地。 女子正是尉迟万月,跟尉迟千澈无二的相貌,无二的嗓音,甚至连身量,表面看起来性情都无二。 若非男女有别,简直等同一人。 因为先前尉迟千澈以女子身份示人,所以不近身了解过的龙池卫很容易搞混。在没有真正与紫殇正面大规模交锋之前,兄妹都活着,特别是真正的太子还活着的事,暂不能昭告。否则,一是引起不必要的动乱内讧,二是,迄今为止有个一直没有捉到的内奸。 自九年前临渊国余孽就藏于鬼鹰村的事,在西岚城传的沸沸扬扬后,内奸很会敛起锋芒,再无露过头。 而本是大年初一来偷偷探望哥哥,顺便瞧瞧被哥哥视如珍宝的徒弟。本想悄声无息来悄声无息走的尉迟万月,见到来者,倒也不惧外边的龙池卫看到自己了。因为,来者是个更有趣的人,免不了起了逗弄心思。 美艳的狐狸眼在一本正经的脸上注视片刻,无声无息的靠近,轻轻痒痒的凑到他耳边说:宋鸣,你会保本公主安然无恙出去的,对不对? 白皙清冷的脸,红了。 但一如往常的克己复礼,不卑不亢:敢问嘉福公主,与方才出去的女子说了什么? 尉迟万月自是瞧出宋鸣的隐瞒,直接戳破:宋统领指的是哥哥的徒弟,龙池卫人人口中的呆呆? 见宋鸣不严明。 宋统领是打算将今日的事向哥哥复命?让哥哥再将我跟狗一样圈的更紧些。 宋鸣正要打算为尉迟千澈辩解。 冠冕堂皇的话你还是留给跟哥哥说吧! 故意大摇大摆的打算从正门出,见宋鸣固执的寸步不让,戏谑的掩面轻笑起来,指尖带着致命诱惑抬起宋鸣冷硬的下颚,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宋鸣,莫要忘了当年是谁将你带回宫中,又是谁求父皇让你进了龙池卫。人活在世,光有抱负不够,强大的背景也很重要。哥哥能让你坐上统领一职,本公主也能将你拉下来。莫要觉的哥哥把那个徒弟看的多重要,她不过是哥哥弥补本公主走失的赝品,知道本公主喜玳花,便让徒弟的名中有玳,行为举止连磕头那么细的东西都是按照公主的礼仪教。宋鸣,等临渊复国后,闻家人便没了用途,你觉得,闻玳玳还能在哥哥跟前蹦跶多久? 另一边,听谢少昂禀报闻玳玳跑丢的尉迟千澈,脸色明显不太好看,直接坐不住了,亲自去寻。 刚出门。 大老远的,就见闻玳玳不管不顾,连方向都不注意,摔了好几次也顾不得身上泥泞,顺手从地上捡了根木棍,若有人敢上前劝说,她就毫不留情的一棍子挥出去。 反正也跑不掉,龙池卫担心弄伤她,只能浩浩荡荡四面夹击,随她乱走,不敢硬拦。 闹腾了好一会儿。 一百多双眼睛,眼睁睁目送小主子把棍子挥到主上跟前。 尉迟千澈的纵容也是有限度的,特别是又听到盯梢弈仙苑人递来口信,说尉迟万月溜走似乎来了此处,还有可能见了闻玳玳时。 紧绷了十五年的弦,差点如数尽断。 头脑仿佛在备受煎熬的炙烤,想要压下去的焦躁,却是怎么克制下去,又成倍的升腾回来。 小心。谢少昂见棍子都挥舞到了尉迟千澈跟前,尉迟千澈还没有动作,当机立断去阻止。 正要动作时。 似乎早就料到木棍根本伤不到自己的尉迟千澈,抱臂阴沉沉的连躲都没躲。 谁 知,主仆二人都预判有误。 小红撤到最后一层石阶时,算错阶数,棍子直接砸在了谢少昂头上,而人也闹不清是有多大的冲劲。 生生将尉迟千澈给扑在了地上。 ----------------------- 作者有话说:尉迟千澈:(╥╯^╰╥)合着受伤害的总是我~ 第66章 主。 急情之下,浩浩荡荡的龙池卫们吓到差点说漏嘴,被谢少昂一个犀利的眼神瞪过去,赶紧捂住嘴。 第85章 不忍直视。 尖尖的,形状好看,向小山峰般的喉结,被闻玳玳囫囵吞进了口中。 尉迟千澈:.。 闻玳玳:.。 她想说真是摔巧了,不知草莽兄会不会信。 被牙齿狠狠硌着的尉迟千澈轻嘶了口气,每说一个字都能感觉到疼痛,声音颤了一颤:你打算咬多久? 刚开始,闻玳玳并不明白嘴里塞了什么,但随着尉迟千澈说话,那东西在口中上下滚动。 意识到什么。 轰然,整个人直接懵了。 赶紧松开唇的闻玳玳,整个人现在都是与尉迟千澈重叠在一起的。手忙脚乱先是在尉迟千澈胸口一阵摩挲,终于扶着地撑起半个身子。 清晨刚不小心占了胳膊的便宜,没过多久,又要吃人家喉结,再怎么解释闻玳玳感觉得像是掩饰,为了表示自己实在不是故意,挚诚又为难道:要不,长云哥哥咬回来? 死寂。 龙池卫默默训练有素的集体转身,悄声无息往住处撤去。 谢少昂,也忙带值守的人退避三舍。 眨眼间,台阶上,就剩下了姿势暧昧的师徒二人。 咬回去? 戏谑又荒唐的语气,好似意有所指今早刚刚发生过的事,如一股捉摸不定的风,漾在闻玳玳心里。 闻玳玳悔了。 草莽兄估计真能咬回来。 话说她一个姑娘家,跟男子讲这些,真真是轻浮孟浪了。 于是改口道:不然,咬手臂也行。 又是手臂? 这事儿过不去了,对吧! 尉迟千澈:.。 闻玳玳:.。 先尬笑起来,打破凝滞,自言自语道:也不合适哈! 哟,这年初一,就想戳瞎老子的眼啊!啪啪一顿掌声在尉迟千澈、闻玳玳跟前鼓起来。 青山白水清秀的脸,陡然放大在不知有多难堪的两人眼前。 别提笑的多幸灾乐祸。 本打算要从尉迟千澈身上赶紧起来的闻玳玳,被看热闹的关听肆两指摁住:哎,别动。闻玳玳,你不是整日口口声声四处吆喝,心悦自己师父,仰慕自己师父,崇拜自己师父吗?如今这又是在做什么?吃碗里看锅里?还是男女通吃?老子真想找个画师把这幕给画下来,送给千澈姑娘,好好欣赏下自己徒弟是如何在老子的寨中,饿虎扑食的。 明面上说酸的是闻玳玳,实则一双细长带星的眼睛,对着尉迟千澈顾盼神飞,谑浪打诨。 尉迟千澈一把推开在自己身上被关听肆摁住不得动弹的闻玳玳,然后坐在地上直起身,抬起拇指擦了把喉结上的亮晶晶的口水,没想到,最深处,居然渗了血。 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脖子上的牙印有多明显。 关听肆一把薅过尉迟千澈的手腕,又低头细瞅了瞅整齐渗血的牙印,刚刚还笑闹的脸上隐隐浮现愠色,醋意上带了点揶揄,故意学着闻玳玳柔唤了声:长云哥哥。 尉迟千澈被恶心到的冲关听肆蹙眉,给了个警告,奉劝他莫要太过火。 疼吗?要不要蹲在尉迟千澈身旁的关听肆,用另一只手不老实的手,往裹着牙印的喉结上摸。 半空中,被同样也闲着一只手的尉迟千澈截住, 深邃又媚气横生的狐狸眼,分外蛊惑人心的死死盯着关听肆,咬牙切齿道:好啊,那就劳烦关大当家帮我上上药了。 然后尉迟千澈顾不得闻玳玳惊愕失色,将又双叒叕临阵退缩的关听肆,强势连拖带拽,最后一脚踹进了屋子。 嘭! 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里面接着是一阵反抗与扭打,须臾,没动静了。 接着就是男人之间的粗喘跟如泣如诉、哼哼唧唧。 尉迟千澈刚沐浴过皂角香还残存口腔中的闻玳玳,抖了抖唇角,话说,关听肆不是在皇都做质子吗?平日不可擅自离城,虽然知道以关听肆能力,一般地方也关不住他。 先前在皇都苍羽的王府中见过他与关听肆的耳鬓厮磨,今日又是第二次开了眼。 一脚踏两船。 好意思说她。 想起苍羽一副想要弄死她却又不得不留她一命的模样,若是关听肆一脚踏两船的消息带过去,那苍羽绿云遮顶的模样,定会精彩。 想想就开心。 不过,小竹姑娘也真是可怜人,怪不得先前她帮小竹做了那么多努力,都无法引得草莽兄回头多看一眼,语气多一分柔软,原来是口味异于常人。 听屋里动静,关听肆像是个受虐的货。 如此,闻玳玳认为自己方才咬草莽兄那一口,他应该不会介意。毕竟好男风,对女子应该淡而无味。 想到这儿,咬喉结,摸手臂,撞上尉迟千澈沐浴的事,也就释然了,对,是无比没心没肺的释然。 趁着现在没什么事,她打算好好规划下让草莽兄赴小竹的约,而自己又如何在花灯节跟尉迟千澈接头逃出。 悠悠然,她可没有听墙角的癖好,溜达着去池塘霍霍鱼了。 屋子里。 被尉迟千澈惩治不轻快的关听肆所在木凳上斯哈,可怜兮兮的给自己上药。 长云,你真tm下狠手啊! 给自己换上高方领的尉迟千澈恐吓:关质子,肆无忌惮容易天年不测。 咱俩身份相同,互唤名字有何逾礼?更何况哪天千澈千澈的叫习惯了,让呆呆姑娘听见岂不露馅儿。关听肆闹不明白,尉迟千澈特别执着抗拒他直呼其名,为何徒弟都能直呼师父的一声长云,同为太子的他就不行。 不日,临渊复国,孤会登基为皇,而你除了花段时日摆脱质子身份,想要回寐国称帝,孤瞧寐帝健硕的身子骨,你怕是还要等个十来年。所以,身份上,怎么就相同了。 关听肆犯狠的一放药瓶:尉迟长云,少找那些有的没的理由搪塞老子,你不就是想让自己宝贝徒弟得到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现在连个名字都只让徒弟叫。师徒师徒,老子从没见过哪个师父敢让徒弟大不敬指名道姓的。莫不是被自己徒弟一番刻骨相思的说辞,洗了脑子,也想不\伦,打算情投契合吧! 换下的脏衣服盖在关听肆头上:孤该日定给寐帝书信一封,让寐帝与寐后加把劲儿再生一个,否则,寐国交到你这等只知风情月思的憨货手上,必亡! 你叫老子憨货?关听肆气急败坏的把尉迟千澈袍子从头上拽下来,也顾不得被弄乱的发髻:老子忍辱负重做质,低头俯首与苍羽斡旋,阻他登上太子宝座,为了谁?自你劫刑场跟紫殇帝正式杠上开始,连续四个月不眠不休替你拿下的州、郡、县,是谁首当其冲,谁最卖力?尉迟长云,你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是吧! 尉迟千澈神态自若穿好新更的衣,对着铜镜后的人,用最温柔的语气无情言:事已经办到关质 子说的关键地步,关质子完全可以半途而废,用来威胁一下孤,孤说不定。说到这里尉迟千澈转过身,两指捏起关听肆天然秀美的下颌,使劲抬向自己:说不定,孤还能乖乖就范。 关听肆从尉迟千澈手里挣脱开,沮丧又拈酸道:你明知老子轻死重义,压根儿不干那趁人之危的事。 所以啊。尉迟千澈错开关听肆,给两人斟上茶,递给他一杯,似是哄劝:管好嘴,对你与孤都好。若是实在忍不住.孤倒是有一提议。 关听肆将一盏好茶牛饮而尽,星光般的眼眸微微闪烁起来:什么提议。 尉迟千澈颇有耐性的拿起茶壶,重新给关听肆慢慢斟茶道:孤先前说过,孤的胞妹找到了,她与孤除了男女之别,样貌、身形、声音、连性情都相差无几,不如。 去你的吧!关听肆气的错开茶盏。 滚烫茶水源源不绝的倒在关听肆手背上,小小报复回来,尉迟千澈嘴角得逞漾起弧度。 顾不得疼痛,粗枝大叶的关听肆将茶杯砸在桌上:老子来时,碰巧在门外见着了,跟你差了十万八千里,你管那叫相差无几? 尉迟千澈眉睫一动:哦?在哪儿碰到的,与谁一起? 宋鸣啊,他带着个身穿龙池卫衣服,看起来有些避人的女子行事匆匆离开宅院。老子以为你又给安排了什么差事,过后反应过来,世间女子少有的个头,老子就认识你一个,但瞧着又不像你,所以知道那女子是谁,并不难。怎么,妹妹给哥哥拜年来了? 尉迟千澈别开调侃,意味深长道:与孤区别很大?不容易搞混吗? 第86章 关听肆不明尉迟千澈为何要问这个:大啊!怎么可能搞混。先前以为你是。说到这,突然吞吐。在尉迟千澈逼视下,也不管了,大大方方承认:先前以为你是女子,你这张脸,你走路的模样,离开的背影,老子可是肖想了七年。后来,咱们熟了,除了你这个头,老子就算是不睁眼,也能从一众女子的呼吸中,分辨出你来。再说,男子就是男子,女子就是女子,你们兄妹二人,同是血里滚过的,杀伐果断与狠辣邪性的气场都不一样,你说,你这个妹妹到底哪里与你像?老子光瞧她个背影,都瘆的头皮发麻。 尉迟千澈又被逗乐了:关质子目力非常人所能及,只一眼,就能看出孤的嘉福公主是个狠辣邪性的脾气? 别忘了,老子与你差不多一般大的时候,就出来混江湖了,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过。说到这儿,品出不对:长云,你该不会是担心宝贝徒弟分不出你们兄妹二人吧! ----------------------- 作者有话说:闻玳玳:男人的圈儿好乱! 第67章 见尉迟千澈不做声。 关听肆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特别是近年两人总泡在一处,对尉迟千澈一旦沉默等同默认,算是相对了解的。 酸劲儿上头。 有点压不下去。 但见尉迟千澈若有所思愣神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多句劝:畜生尚且都能闻味寻母,你一手将她带大,老子都能认出来,她岂会是个睁眼瞎。有何可操心。 这是拐着弯骂闻玳玳是畜生解气呢。 尉迟千澈也懒得跟他瞎贫,扯到正事:你不在军营呆着,找孤作甚。 大过年的,想你了呗!关听肆嘴贱起来,简直没什么下线。 见到孤,醋也吃饱,滚吧!见他没什么正事,尉迟千澈预要起身叫谢少昂进来送客。 关听肆赶忙拦住尉迟千澈,只怪他没出息,总拿眼前人没办法、没脾气。 竖起两根手指:两件事。。 尉迟千澈肃然危坐:说。 撇去寐国太子的身份,关听肆事必躬亲、秉公持正还是相对靠谱的,否则也不会选他联手。 关听肆敛起吊儿郎当的模样:第一,苏白带的龙渊军在所经路上,汉州荆山郡的无尽峰处,被苍羽半道给围了,想找你拿个主意。 第二件不用说尉迟千澈也听明白了:你想让孤应苍羽的战,替你去解无尽峰之困?而且还是带上人皮面具,扮做你的模样? 简直通透。 聪明人,交流起来就是舒服。 经尉迟千澈这么一点破,关听肆方才的猖狂劲儿明显消减很多,窘态的换他给尉迟千澈斟茶。 尉迟千澈指尖敲了敲桌子,证实自己的猜测:你对苍羽始乱终弃,消失的无影无踪,害得他差点把整个皇都给掀翻过来,近乎疯魔。现在紫殇皇子有龙阳癖好那点事,已闹得邻国皆知,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特别是这么多年他为太子之位的隐忍筹谋,让你给毁的一干二净,听闻紫殇帝貌似已经不看好苍羽作为太子的人选。孤觉得,他主动请缨与临渊旧部交锋,并非想要军功,而是打算将你寻出来,好好问上一问。按理,此事你办得很好,记在临渊这边绝对是救国大恩。与紫殇苍羽那边脸面已经撕扯到百孔千疮,难道不应该老情人见见面面,叙叙旧,用背叛彻底刺激他,重挫他,说不定临渊军能不战而胜。此等大功,你怎能想到临阵退缩呢? 关听肆真是服了尉迟千澈,每次一件正事非把人搅弄七上八下的调侃才算完。 示好的给尉迟千澈递上块点心:长云哥,老子叫你亲哥行不行。如果苍羽是个小女儿家,老子百花丛中过,绝对断的干净利落。但与男人家搞得事情,老子实在没经验,你说他既不图财,也不图名分,位份又那么高,无论老子怎么折腾,他都能忍,但又不敢折腾太过份。哥,你是知道的,老子从他眼皮子地下逃出来又多不容易,可实在不想面对那黏糊劲儿了。战场之上,两军交战,那是兄弟们挥洒热血,施展抱负,杀敌报效国家的地方。苍羽要是当着千军万马的面来上几句儿女情长,老子以后在军中还怎么做人,怎么服众?哥,你久经风月场,男女那点儿道道,你比老子娴熟,你就说,兄弟这忙你帮不帮吧! 不认为这种事被夸奖是好事的尉迟千澈,没去接点心,眼皮慵懒的一撩:这是又跟孤论起兄弟来了?关质子与人相处的关系,真是随心情、分事情而定啊!不过也罢,看在你为临渊尽心尽力的份上,孤亲自替你去一趟也未尝不可。就是你要想好,确定畏头畏尾,让孤这个外人与你老情人做了断,更以寐国身份正式与紫殇决裂? 关听肆在来的路上,应是打定了主意,见尉迟千澈迟迟不接点心,索性也执意举着,扬言:老子不后悔。 对点心视而不见:孤这边还有个小道消息,寐军与临渊军联手,跟紫殇军大大小小交战那么多次,紫殇帝居然至今也不知寐国反叛。你虽在后方甚少露面,恐怕苍羽早该心中有数,寐军统领是谁。只是不知,他令上下封口,硬是瞒了四个月,迟迟没有上报所谓为何。关质子,世间真情难觅,骗了人家的感情理应有始有终才对。 关听肆听的入神,指尖的点心,在尉迟千澈饶有兴致的视线中落下去。 长云,如果有一天,你被喜欢的人骗了感情,该当如何 尉迟千澈散漫的抵着额,语气缓缓,像是在诉说什么美好的回忆:孤啊,生平最憎恨欺骗二字。父皇身为帝王,重情重义,特别容易轻信于人。手足、生死与共的兄弟,睡在枕边的女人,联合起来将他骗的团团转,直到最后一刻亲自面对鲜血淋漓的残忍,才相信。最可笑的是,还要含恨自焚在那些嘴脸跟前。所以,孤惩前毖后,引以为戒,千挑万选的身边人,都不太会对孤扯谎。孤一手教的徒弟,更是知道扯谎面临多重的惩罚。至于什么骗不骗,关质子都说孤久经风月场了,恐怕不会有那么一日。不过,以苍羽为人,明知自己被骗,还能为你做到什么豁出去的地步,你不应该百感交集、心旌摇曳吗? 背叛临渊帝的枕边人是谁,不言而喻。 尉迟千澈也不想深说,不过话题到这儿,嗓音猝不及防的神秘起来:关质子,听说过一句话没? 关听肆听的一愣一愣,顺着尉迟千澈话头说下去:什么? 表面越老实,不喜言语的人,被惹毛了,干的事越容易丧心病狂,灭绝 人性。滋时想尽一下办法,将你软禁在身边,日日兽行,也不是不可能。 艹,长云,你tm都自负到不要脸的地步了?若不是有求于他,关听肆现在就想甩脸走人。 听的,他都要吓得睡不着觉了。 尉迟千澈也不恼,颇有心情耐心的问:关质子,你确定对苍羽没动半分心思?真舍的断? 关听肆现在死也不想见苍羽,晃了晃点心,主动往尉迟千澈唇边送去,阴阳怪调的央求:长云哥哥问的那么细,可是怪老子见异思迁。 经多见广的尉迟千澈躲过点心,整了下袖袍坐正:行,孤知道了。今天下午启程。 将沾了尉迟千澈唇的点心,关听肆故意放进自己口中吃掉,嚼的目挑心招:长云哥哥帮他人利落斩情丝的模样,真是威武霸气。 一个不留神,尉迟千澈突然欠身,眼眸中翻滚上yu/念的暗色,直勾勾盯着关听肆,慢慢凑近,用擦过喉结血的拇指划过关听肆的唇角,摸掉点心渣,蛊惑挑逗的语气提醒他:慢点吃,没人抢。 关听肆成功噎住了,一个劲儿的拍胸口。 一盏茶又适时的递到关听肆眼前,狐狸眼中的光炙热又深情,继续下钩:是打算用孤的杯子,还是你自己的? 在差点失去理智之下,关听肆还是选了自己的茶盏。 好不容易缓过来,忍无可忍指着尉迟千澈刚要开骂。 已经恢复难以接近,一颦一笑皆是险的模样,尉迟千澈起身晃到门处:关质子,玩儿不起,就别乱玩儿。另外,没事儿多读点书,于你往后,有好处。 以往都是尉迟千澈占上风,这次说什么关听肆也要扳回一局,猛的冲上肆无忌惮嚎了句:说老子畏头畏尾,你不是也犹犹豫豫不敢与徒弟相认? 躲过尉迟千澈一记踢,溜的飞快。 距离老远的谢少昂,不知该不该上前安慰一下被戳中痛处的尉迟千澈,刚要把表情收视的沉重点。 她呢? 这个她指的是谁?谢少昂自然知道,赶紧肃着声跟脸回禀:在喂鱼。 第87章 没动。 没出声。 用又想挑点毛病的目光凝视他。 谢少昂已经非常努力让五官哪怕每个毛孔都表现的没情没绪,甚至再用力过猛些,都可以哭丧去了。 再愁眉苦脸,孤的时运都要被你葬没了。 做龙池卫统领比吃屎海南的谢少昂,表情看起来又悲又喜狰狞道:...是。 明显气血顺畅的尉迟千澈开始交代接下来的安排。 谢少昂听完:敢问主上,一来一回,至少十五日。呆呆姑娘与主上的蛊主与宿主的关系未成,可是要随军?嘉福公主那边还是让宋统领负责看守吗? 有关宋鸣为何欺瞒尉迟万月的行踪,在谢少昂眼里,唯一不能容忍背叛的尉迟千澈看起来并不意外,至于为何,他暂时想不明白。 而闻玳玳的安排,无论与蛊虫有没有关系,尉迟千澈肯定都要将人捆在身边:呆呆随军的事,孤亲自与她说至于宋鸣。略微沉吟:且先派人盯着他俩吧,记住只是盯着,切莫轻举妄动。 等尉迟千澈来到池塘边,看见一身素色的闻玳玳不知正想什么入神,大把大把的鱼食往水里扔。 蜷缩的模样,可怜的令人心疼。 每天闲着,是不是很难受? 轻轻缓缓的声音,拨了闻玳玳心弦一声。 有了多次胡思乱想的经验,开始练习着自控力的没回头:那事儿办完了? ----------------------- 作者有话说:坐等尉迟千澈啪啪打脸! 第68章 尉迟千澈轻轻挥走石栏上的树叶跟薄雪,坐在闻玳玳一尺远,也抓起一把鱼食丢进水里,没多想:办完了。 想不到平日如此偏重男女大防的人,在自己与男子那点苟且事上,倒是磊落敞亮。 先前真是看走了眼,以为在一众地痞中,还算有个脱俗并非无药可救的。 闻玳玳冷嘲:怪不得小竹姑娘迟迟入不了长云哥哥的眼,原来哥哥喜欢口味重的。说完,泄愤似的扔了把鱼食。 尉迟千澈攥着鱼食咂摸出不对味儿,他头脑活络,转而想明白是非曲直,摇摇头反讽小姑娘家脑子整日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闻姑娘是在骂哥哥呢,还是骂自己呢? 瞎扯谎的闻玳玳,总是忘记她的心悦之人是师父,师父可是女子身份。 那也比不得长云哥哥三个男人凑一块儿颠倒乾坤,更胜一筹。 要是草莽兄早点严明自己的喜好,她真不至于硬凑鸳鸯。想起整整四个月就那么被枉费,控制不住火大,大把大把的鱼食,在水面上撒个天女散花。 三个? 尉迟千澈自然知道,闻玳玳除了他、关听肆还把苍羽一块儿骂了。 仅是在皇都以另一种身份护她这两年,光顾着徒弟安全,居然忽略了让徒弟陶情养性。 眼下满脑子藏污纳垢,不知他现在还来不来得及,给她硬改过来。 思必,师父与徒弟胡扯那些,总归是不合适。 岔开:你回去收拾下平日所用的东西,随我出趟远门。天寒地冻,务必多准备几件厚实的衣物。 不去!想都不用想。 倒是警觉。 这一点不错。 尉迟千澈:难道你不好奇我带你去哪儿吗? 闻玳玳霍霍鱼的手一停,眉眼生动:送我去师父那儿? 表示满意的尉迟千澈:就这么想见你师父?可惜了,不是。 那就别劝了! 闻玳玳表示没什么兴趣的扭头怅然。 整日总困在一处喂鱼,难道不想出去散散心?比如感受下瑞年雪后的黛色苍穹,听听琼屑挥落枝头,再夜宿琉璃般的镜花水月中,万籁俱寂,孤灯一盏,最后煮一壶酒,细琢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 看不出,草莽出身的长云哥哥,文采那么好呐! 闻玳玳都想为之鼓掌,她倒是真想提醒提醒他:敢问长云哥哥,是谁将我困在此处不让离开的? 尉迟千澈:如果换我是你,会借此机会,逃走。 闻玳玳冷言语:长云哥哥怕是忘了,我一个瞎子,能逃到哪里去。那些不切实际的,就别乱筹谋了。 不切实际?尉迟千澈意有所指,声调开始变得沉甸甸:我看,实际的很。 你什么意思?闻玳玳一把摁住正要拿鱼食尉迟千澈的手,后槽牙不爽的痒痒起来:小女才短思涩,劳烦长云哥哥指点。 尉迟千澈没动,任由闻玳玳摁着,残忍撕破她自以为是的呕心沥血:你助那人促成与我的姻缘,那人助你逃脱。稍顿,瞧着她绚丽极的脸色:还用我说的再细些吗? 那人。 小竹。 都不配从他嘴里说出名字。 经历前世今生,又由尉迟千澈的悉心调教,闻玳玳日渐沉稳,面对情势的急转直下,她愈发懂得镇定自若,不会轻易流露疾言遽色。 顺势而变:长云哥哥一直在看我笑话,看了四个月? 尉迟千澈答:你费尽心思都把戏台子搭我跟前了,作为唯一的看客总要捧场是不是。 那今日怎么不继续捧了?捧角儿总要捧够时日,长云哥哥,六个月不打算凑足?闻玳玳真想把自己掌心下的那只手给碾碎。 忽略穿透手背的力量,嗓音娓娓淡淡而道:戏要提前收场,留下悬念才有趣。闻姑娘,想离开可以。六个月之期一到,你就算是哭天抢地的要留下,我片刻也不会容你。 闻玳玳简直想仰天长啸,还哭天抢地。 若我就是想试 试呢?说完猛的攥住尉迟千澈试着抽回去的手。 远远看去,师徒二人就那么坐在石栏上,池塘边,勾勾搭搭的牵着。 值守的龙池卫选择非礼勿视。 尉迟千澈端详这只从小牵到大的手,时间让一双软滑如丝的手,带了几粒不匀称的薄茧:那就试试,他人说会受伤,说会必败,不如自己亲自撞的头破血流,来的深刻。 我发现长云哥哥很喜欢说教啊,你怎就知道我一定会败,一定会受伤?闻玳玳不服。 走也走不了的尉迟千澈很无奈:两个月,六十天都忍不了吗? 闻玳玳一字一句,清清晰晰的告诉他:半刻,我都忍不了。 师徒二人一声比一声压低了嗓音,抑遏的争执,比任何剧烈的争吵来的都更加狂烈。 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 闻玳玳最近眼皮直跳,不祥的预感一天比一天重。 对尉迟千澈而言,这次去解了龙渊军在汉州荆山郡的无尽峰之围,便可直攻皇城。 滋时,改变前世的轨迹,保住鬼鹰村老小、保住闻玄知夫妇,保住闻玳玳,就在最后的两个月了。 他已经竭尽全力,拦住应拦的人,控制应控的人,毁了应毁的人,只要稳住应稳的人,大乱子就不会出,一切都会按照他的想法去走,轨迹也就成功改变。 所以最后的两个月,闻玳玳必须与他寸步不离。 等临渊复国,他会将所有的事全盘托出,包括前世的记忆。 尉迟千澈:你试你的,我拦我的。 闻玳玳把尉迟千澈的手握的咯吱响:你在耍我? 尉迟千澈声色仍旧沉稳,恐怕就算是碎了,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随你,反正,时日不到,离开的心思,劝你死了。 审时度势,闻玳玳知道在他人的地盘上硬杠是没有用的,一个尉迟千澈她玩儿不了,就不信一介草莽自己也不是对手,浓浓的胜负心燃起:跟你出门也可以,但我花灯节必须赶回来。 怎么,连逃走的日子都公示了? 因为男子女子的手掌大小不一样,闻玳玳再犯狠也只能堪堪将他四根手指攥紧。 于是乎,尉迟千澈用腾出来的拇指,挠了挠闻玳玳已经泛起青筋,血管经脉快要气爆的手背。 有点痒的一缩,但手劲儿不减:长云哥哥敢不敢一试,试试我能不能在你眼皮子底下逃走。 对尉迟千澈而言,闻玳玳的性命远远高于胜负欲:我倒是觉的,肉票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舒坦,有点异想天开。你拿什么与我谈呢?我又凭什么答应你呢?是钱、是权、还是有什么把柄?今日你答应或不答应,无非就是走着去跟捆着去的区别。 见草莽兄怎么都不上套,在两人僵持交叠的掌心中,开始如水般冒汗。 还是尉迟千澈先开了口,霍地将闻玳玳拉近了些,语气突然多了两份轻佻,青草香在她鼻尖环绕:大庭广众的,闻姑娘还要与我一个男子拉拉扯扯多久? 第88章 敏锐察觉体内蛊虫似要闻风而动,避之不及的闻玳玳仓皇松开尉迟千澈。 尉迟千澈轻笑一声就要走。 背后的声音传来。 长云哥哥如此自负,胜券在握,难道不知,凡事都有意外吗? 紧接着。 噗通! 刺耳的水声。 尉迟千澈常漾在唇边的笑意没了。 毫不犹豫。 又是一声巨大的水浪。 主! 救人,快救人! 龙池卫纷纷下水去救两位活祖宗。 所有人都忘了,连尉迟千澈急情之下都忘了,全tm都熟悉水性。 闻玳玳更是不在话下。 听着闻玳玳银铃般的笑声,在冰冷刺骨的池中飘荡开来。 世间,恐怕也唯有闻玳玳能左右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尉迟千澈拉下来,让冷血冷情、活在黑暗中蛰伏的他,带上猛然迸发的光明,与不可思议的温暖。 尉迟千澈抹了把透着阴沉脸上的水,自顾自往池边游。 当他湿淋淋的站在岸边。 闻玳玳扬声:若不应我,我便去死,我死了,蛊虫..。 不等说完,尉迟千澈冷酷截断:蛊虫正好剖腹取出,倒是省了不少劲。 这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臭毛病,到底随谁? 闻玳玳:.。 临近黄昏。 零零星星的雪又飘起来。 一小队龙池卫轻装简行。 为首的是与尉迟千澈共骑一马,用沉默表示不满的闻玳玳。 紧随其后的谢少昂观天气,快马几步上前小声请示尉迟千澈:当家的,冰封雪盖之夜,山路又险又滑,不利于前行,是否就地扎营,明日一早再走? 尉迟千澈瞧了眼怀中自作孽跳池塘,打不起精神的闻玳玳,轻咳两声一点头:可。 谢少昂察觉不仅闻玳玳,尉迟千澈的脸色也不对劲。忧心忡忡道:属下者让苏青过来给您跟闻姑娘瞧瞧。 先给她看看吧,我无妨。 闻玳玳觉的自己真是倒了十辈子霉,若不是尉迟千澈来鬼鹰村避祸,她何至于此。 都这个时候了,仇没报成,身在囹圄,还无法自救。 那日在柴房与尉迟千澈相见,听他语气并非真的不管她。 奈何时间紧迫,她无法问的再仔细些。 不管了,无论尉迟千澈丢下她两年的理由是什么,那些虚情假意于她而言,都是浪费时间。 她只需套出国库位置,打开方式,送信出去,坐等紫殇军剿灭尉迟千澈的老巢就行。 果然,出来吹吹刺骨寒风是有好处的,想事情,头脑清晰很多。 就那么满腹心事不知筹划多久,估计是头一次骑马走那么远,山路又滑又颠的缘故,她怎么越来越晕。 方才草莽兄与手下再耳边嗡嗡了什么,一句也没听清楚,只听到最后一声:就地扎营。 马终于可以停了。 顺势,尉迟千澈先下了马。 闻玳玳厌恶的避开草莽兄伸过来的手,勒紧缰绳,明明能够轻松下马。 奈何,却腿一软,跟烂泥似的,就要向下滑去。 原以为迎接她的,要么是被狂风卷起的厚重霜雪,又或是被刺骨寒冰包了浆的冷硬石头。 却不成想。 稳稳当当坠进一个随时都能让她方寸大乱的怀抱中。 像被雷劈了似的挣扎。 男女授受不亲,可是长云哥哥说的。 草莽兄压根儿没有松手的意思,两手摁住,并将身上厚重的披风将闻玳玳裹起来,脚步迅疾:你也说过,不拘礼那些。 既然挣扎不了,反正知道他暂时不会害自己的闻玳玳忍不住讽刺:也对,你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都不是正常人,自然不能以常礼约束。 纵使隔着厚重的衣物,尉迟千澈都能觉察到怀中人跟火炉一样的热度:都烧成这样了,嘴下还不饶人。 发烧了? 竟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草莽兄的心思倒是细腻。 被迫而来的闻玳玳本就攒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对于他的体贴入微非但没有感激,反而觉得自己倒霉,皆是因为他。 长云哥哥,我之前看过有关男人与男人在一起的画本子。不知哥哥与关听肆谁是出力的那个,谁是享受的那个? 第69章 尉迟千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一手调教的孩子,曾经那么憨态可掬、纯正无邪,怎么在皇都呆了两年,变成了这副市井混混模样。 他不记得自己另一重身份探望她时,她有什么出格举动。也对,她连说话,都不屑于与自己多迸半个字。 而当时,他只盼她性命无虞就行。 正自省着。 叽叽喳喳完全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长云哥哥若不方便说,咱们可以先聊聊你们是谁想当相公,谁想当娘子?我见哥哥多谋善虑、外冷内慈、偶尔通情达理,实在更像是. 一个失重凌空。 闻玳玳不知自己双手何时被反绑,居然跟个 茧似的,更不知被悬挂在了何处。 一直紧随左右的谢少昂瞪大了眼睛,不敢贸然上去阻拦,派护卫盯着,悄悄后退去寻苏青。 但凡主上惩处闻玳玳,从她幼时,身上的皮肉基本没有囫囵过。 如今主上因地制宜,又创新了新花样,把眼瞎又发烧的徒弟往悬崖上吊,他不敢想象闻玳玳上来,还有没有半条命。 哭嚎横烈的疾风,头皮发麻的兽吼。 不寒而栗的声音远远在闻玳玳头顶飘荡:此处临界苪国,四处皆是千沟万壑,穷崖绝谷,除了陷阱数以万计,还有算不准时辰的浓雾遮天蔽日与漫山凶兽。你且勿乱动,就在断崖绝壁上洗洗脑子,想想往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闻玳玳算是听明白自己吊在了何处,合着她若不听话,定会坠到崖低,尸骨无存。 听着头上将要离去的脚步。 闻玳玳急急赶住他:长云哥哥,我错了,看您扔我不费吹灰,定是那个威武勇猛,撼山拔树啊! 委曲求全,可是常年待在尉迟千澈身边练就的绝活。 却不料。 急剧下坠。 整个深凹响彻闻玳玳控制不住的尖叫。 简直比雪花、柳絮飘摇的还要无助。 手拿绳子另一头的尉迟千澈,随心情,将山崖间的人跟抛鱼饵似的,起起伏伏,左左右右,前前后后。 本就头晕脑胀,因为着凉受了风寒浑身无力的闻玳玳,被背后经历过沧桑的尖石搓处一肚子邪火。 长云,我有心疾,受不了刺激,你莫要欺人太甚。 崖上的声音听起来比她还有数:你犯一个给我看看。 闻玳玳:.。 装可怜、吓唬都行不通,尝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长云,我哪里说得不对,你可以骂回来,如此吓唬一个女子,实在非大丈夫所为。 高高在上的尉迟千澈:你在教一介草莽,做君子? 本想靠着冷嘲热讽解气的闻玳玳一再吃瘪,还沦为任人宰割的笑柄,脸上挂不住了。 你又不是我师父,凭什么教训我?姓长的,我本性粗野庸俗,受不了,就赶紧放我走。 原来打这个主意。尉迟千澈松手任闻玳玳急速下坠,然后又将绳子在胳膊上一挽,手背缓缓提上几寸:同样的话,勿要让我再说,也勿要总想着蚍蜉撼树。若是再让我发现你那些异想天开,旁门左道小心思,别说见你师父,当日的黄昏,沁人的凉风,都会成为奢侈,懂? 冷冷的斥责。伴随反复无常的大起大落,晃的闻玳玳头晕脑胀,直想吐。 如不是受过尉迟千澈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摧残,为报仇学会极力控制平复的心脉,说不定真能让草莽兄给吓唬的心殒胆破,魂飞魄散。 面对毫不掩饰的威胁,闻玳玳本想回怼,电石火花间,想起两人四个月的相处,深知草莽兄有一点跟尉迟千澈很像,便是吃软不吃硬。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甚是会审时度势,哄骗人的话张口就来,连连告饶:长云哥哥,我知错,我知错,再也不胡言乱语,再也不寻思逃跑。一切都听你的。 若是两年的闻玳玳,尉迟千澈尚且能信上一信。 如今的闻玳玳,胡诌起来,鬼都能被她诓骗。 这作死的态度,在尉迟千澈眼中看起来,简直就是冥顽不灵。 但眼瞎他又不能全都怪罪于闻玳玳身上,毕竟,她只是太思念他,太想回家而已。 第89章 吓唬个差不多,尉迟千澈碍于闻玳玳还发着烧,正预要将她从其实并不深,就算直接跳下去也不至于摔死,仅有三米高的矮崖下弄上来。 完全没有防备,破空一箭直冲尉迟千澈袭来。 恰恰好,尉迟千澈一避,正巧射在了绳上。 缠手的绳断。 另一头的人急速下坠。 响彻整片冰原的惨叫。 原本不到三米高的山坳,就算生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偏偏谢少昂刚好带着苏青赶回,除了尉迟千澈,他算得上第二个近身照看闻玳玳长大的。 疼爱的本心使然,一时忘记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惊恐万状的甩下苏青,几乎是扑到崖边喊出声:呆呆! 刚摔倒崖下,除了背后擦伤,相隔并不远,摔得屁股疼的闻玳玳听见了什么? 而崖上,一个恨不得挫骨扬灰的眸光杀到谢少昂脖颈上。 拿着药箱随后赶到的苏青,有了多次被牵连的经验,悄声无息躲到护卫身后。 自己定是与闻玳玳八字不合。 对八字不合。 惹不起,躲得起。 两年多了。 跟虫子似被困到不能动弹的闻玳玳,终于见到亲人。 先前碰上尉迟千澈都不见得让她瞬间热泪盈眶。 激动难耐的仰头呼喊:少昂哥哥,是你吗? 崖上的谢少昂情绪失控过后,反应过来。 自知触了尉迟千澈的逆鳞,径直双膝跪地,低着头一言不发,连狡辩都省了的等待发落。 龙池卫统领之职重新回归于手中的谢少昂跪于地请罪,龙池卫中的护卫们,自然也纷纷随着跪在了如星罗棋布的箭雨中。 高高在上人,迟迟不做声。 眨眼间。 护卫伤了两个。 耳边的箭,感觉从四面八方如网般,密密麻麻射来。 不明所以,正在扎营的龙池卫高呼:有埋伏! 平日看似宁和的气场,开始散发来自地狱中的窒息。仿佛伸出一只寒凉的手,毛骨悚然的摸着,并不怎么赞同方才师父对徒弟的苛责,不抗不卑谢少昂低着的头。 山坳中的闻玳玳等不到呼应,一次比一次喊的急。 下去把她救上来。 完全出于意料之外。 谢少昂抬起头。 与她说,你是奉她师父之命,在营救中误入匪徒圈套,被抓进来的。 谢少昂喉间似有什么隔阂在滚动。 军情紧急。 不敢表现出来自己片刻的迟疑:是。 护卫呼啦啦也起来,立起护甲给尉迟千澈遮挡。 须臾,谢少昂轻轻松松将闻玳玳救上冰雪平地。 闻玳玳喘着粗气,因为身体身体不适加背后受了新伤,疼的龇牙咧嘴,狼狈的扶着谢少昂。 尉迟千澈见闻玳玳因狐裘歪斜,后背被锋利冰石划破的伤痕,羊脂般肌肤若隐若现的暴露在空气中。 寒风侵肌,同样受了风寒也身体不适的尉迟千澈二话不说解下自己大氅,就要给闻玳玳披上。 猛不防,在生死攸关,矢如雨集的境况下。 闻玳玳将喜怒无常,对自己忽好忽坏的尉迟千澈推了个踉跄。 没等尉迟千澈反应。 歇斯底里的哭腔,剐过近前人的心:长云,你就是个畜生! 谢少昂曾在烟花柳巷待过,与幼年时的闻玳玳,算是相互救过的生死交。闻玳玳误以为,以谢少昂俊美风雅,气质柔和的皮相,被好男色的草莽兄觊觎上了。 谢少昂的烈性子,六岁的她亲眼见证过的,对她的好,也是出自真心。因此,在所有的龙池卫中,除了石九笙,想真心护一护的,其次就是他了。 尉迟千澈本就深邃的眸子,似透着无尽黑暗,不寒而栗起来。 任平谢少昂把头摇的跟狂风一样,方才在山坳里,他完完全全就是按照尉迟千澈的交代一字一句复刻的。 绝对没有添油加醋。 忠诚可见。 箭越来越密,绝对是有备而来。 仿佛知道有重要人物会从此处走,给在荆山郡无尽峰处的兵解困。 而对方想做的,就是切断龙渊军对临渊军的支援,无法与寐国、孤月集结。 护卫无法提醒谢少昂,只能越级提醒尉迟千澈:当家的,再不撤,就撤不了了。不知对方人手,而他们只带了一小股人,轻装简行,暂无实力正面硬杠。 碍于当下情形,闻玳玳又一切皆蒙在鼓中,尉迟千澈忍了忍,原谅她的犯上不尊,打算重新给她披上大氅,担心受了风寒的身体雪上加霜。 不曾想。 这次,闻玳玳察觉对方靠近,直接再一次将人推开,而这次将尉迟千澈推猛了,臂中一箭。 当家的。 当家的! ...。 护卫们也顾不得了,在已经惧到失声的谢少昂应允下,强硬拉着正别扭的师徒二人后退。 苏青见状,也赶紧上前掩护。 尉迟千澈本也不是个固执的人,此等危机形势下,脸色很不好看的将大氅扔给谢少昂,打算让谢少昂代劳,刚要先走一步。 闻玳玳突然蹲下身,忙乱中不知怎么摸索到一根箭,寻着尉迟千澈踏雪离开的声响,不要命的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恶狠狠喊道:去死吧! 防谁都不可能防闻玳玳的尉迟千澈,闻声侧身,胸口险险躲过。 要知道,这次闻玳玳可是攒足了十分力气要杀尉迟千澈,方才一瞬,几乎用上两世所学的全部。 有惊无险的尉迟千澈瞳孔骤缩,一时忘记自己在闻玳玳眼前掩藏是何身份。 不敢置信的再涩风箭雨中闻:我不过是训诫了你,你就要杀我?稍顿:因为一个毫无瓜葛的男人杀我? 真是好笑。 这个毫无瓜葛的男人,可比他一介草莽不知重要上多少倍。 失手急红眼的闻玳玳预要再袭,被吓掉魂的谢少昂从后死死抱住,她剧烈挣扎不掉,只得冲尉迟千澈咆哮:难道你不该死吗?你就是个肮脏的畜生,是个皮相好的男人就不放过。少昂哥哥不过是来救我,你可以关他牢笼,可以用他去换你想要的利益,哪怕对他用非人的刑罚,就算死,他也不会皱一个眉头。为何就非要用凌辱他的法子?你逼我陪你出来看雪,我来了,好好的带上少昂哥哥做什么?用践踏他让我屈服?用我活着让他就范?还是想趁着夜深人静,曲径通幽处,观音菊丛坐。 粗俗到足以炸裂在场护卫以及服侍在尉迟千澈身侧的所有人。 本就对闻玳玳的贻误后学,一再忤逆,跟个市井泼妇似的,非常不满。 两辈子,十三年心血仅用了两年付之东流,让尉迟千澈懊悔、焦躁、恼火不已,没想到,她无法无天到毫无下限。 啪! 从未如此震怒的尉迟千澈,一巴掌扇在满嘴污言秽语的闻玳玳脸上:闭嘴!听见没有! 这一巴掌,让偏过头去的闻玳玳唇角挂上了血,阵阵耳鸣。 足以见证尉迟千澈怒到急火攻心,让一个从不轻易生气的人,气到五内俱伤。 尉迟千澈,并非仅仅是闻玳玳的师父,他还是将来临渊国,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君王。 君王跟前,岂容如此猖狂放肆。 可惜,完全不知境况的闻玳玳,自认除了父亲、母亲,连师父都没动舍的动过自己一根手指头,四个月的情绪积压,顷刻爆发,比尉迟千澈嗓门更高的叫嚣回去:我tnd就不!姓长的,以后我见你一次,骂你一次。不是非要留我两个月吗,那我骂足你两个月信不信! ----------------------- 作者有话说:尉迟千澈眼睛危险一眯:孤养的呆鹅在作死。 瞎眼闻玳玳冷笑:后面还有更毁三观的,注意查收! 第70章 许是谢少昂的到来,给足闻玳玳底气。 有了帮手,她自然就不必时刻讨好草莽兄。 反正都出来了,那就借此机会,计划趁乱逃跑吧。 她暗暗抓紧谢少昂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 被尉迟千澈不善的眸光捕捉到,分外碍眼。 莫名生出自己不舍昼夜,精心养育出来的金贵东西,被他人轻而易举拿走的怨愤。 苏青离得尉迟千澈最近,见他脸色难看到不亚于当年临渊国覆灭,暗道不好。要知道,尉迟千澈身为皇子,就算是逃亡、蛰伏,身边打转的人皆是毕恭毕敬,尊重有加,哪怕已经驾鹤西去的太傅,最为严厉的时候,都从未大声与尉迟千澈说过话。 今日,被命根子爱徒用如此不堪入耳的污秽,一再辱没。 她真担心,尉迟千澈这一耳光之后,还有更狠的。 第90章 跟谢少昂对视,两人达成默契。 危亡关头,总不能让师徒二人先乱起来。 谢少昂先一把捂住闻玳玳刀刀见肉的嘴,低声奉劝。 苏青则是用君臣二人才能听见的动静,扯着尉迟千澈温情劝说:主上,您要谅呆呆姑娘不知之罪,倘若她真掉入歹人之手,自保的法子,百折不屈的神骨,您应当欣慰才是。 齐头并进。 一行人马退到能暂时掩护的巨大山洞。 此处是个寒雪反复化尽重新冻上,不知循环几百年,厚几尺的天然冰洞,通体光滑透明,冰冷削肉,凛冽的风鬼嚎刮过,像个巨大又深不见底的琉璃地狱,七彩绚烂又透着诡异阴森。 在洞中走了好一会儿,兜兜转转算不清走了多少岔口后,发现绕不出去。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被困住,追兵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熟门熟路的追上来。 尉迟千澈瞧见闻玳玳自进了雪洞之后,开始一言不发,步伐吃力,半个身子几乎挂在了谢少昂身上。 当即勒令,让所有人原地休整,又派几个龙池卫先去探路。 方才拉扯间,苏青就见尉迟千澈脸色泛红,尽显疲惫,又无意碰过他滚烫的手,便知也受了与闻玳玳同样的风寒。 本想先给他瞧瞧。 尉迟千澈随便寻了个地方坐下,冲苏青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将原本自己坐的厚垫,跟方才没有给出去的大氅,前后扔到苏青怀中,咳嗽两声,指了指逆徒。 苏青怀抱着沉甸甸的厚重之物,心中第不知道多少次涌起对闻玳玳的艳羡。尉迟千澈并非是个冷情冷性的人,不仅仅是对龙池卫的宽仁体恤,对守护国库的闻氏家族更是关切周到,往常甚至对路上遇到的陌路人,都能不分贵贱,和颜悦色地伸出援手。 这种好,是出自内心的怜悯与慈悲,是君王应当有的心系百姓的情怀。然而,尽管这些好意种种。但相比之下,对闻玳玳的那份特殊对待,却显得万分微不足道,如同尘垢粃糠般渺小。 对这个徒弟,苏青敢说,倘若有一日需要牺牲整个临渊国去换闻玳玳一条命,尉迟千澈也会毫不犹豫。 抠心挖胆,真心实意。 也不知这辈子,她亦复如是也能遇上浓烈又赤诚,随时能豁出所有,也仅仅是期望她平安康健的人。 苏青蹲在已经躺在谢少昂怀中,纵使昏昏欲睡还拽着谢少昂衣服不撒手的闻玳玳跟前。 很烫。 还好她带的药石充足,平日为了龙池卫执行任务方便,都会把一些需要熬制的草药,研制成了药丸。 配着水给闻玳玳服下。 再去查看背后被乱石划 破的伤,倒不是多么严重,但跟藤蔓般盘根错节,连血带红痕,狰狞恐怖的布满整个后身,还是伤尽快处理的,否则感染加冻伤就麻烦了。 正要去脱下小红的衣裳上药。 这时,龙池卫有几个受了箭伤,性命垂危,实在等不得了。 苏青见状,将促进伤口愈合的药、消炎药,两位主子的风寒药一股脑的塞给谢少昂,交代如何处理后,拿起药箱赶紧去问诊伤员了。 闻玳玳脊背的伤,需要宽衣解带,这就着实难为住谢少昂了。 毕竟怀中人不是小孩子,身份又比公主尊贵,难为的药瓶快要捏碎了,也迟迟不敢动作。 低低的轻咳声由远至近。 从谢少昂手里拿过药瓶:去守着。 同为男子,尉迟千澈的身份还不被闻玳玳得知,谢少昂心有顾虑,起身稍迟了些。 怎么,想抗命? 隐隐的不满与问责呼之欲出。 闻玳玳半迷糊半清醒,只听见谢少昂不知与草莽兄嘀咕了什么,草莽兄就要问责他。 一把抓住不知要到哪里去谢少昂的衣角,有气无力的维护:少昂哥哥,别听他的,就待在我身边。 谢少昂察言观色神情越来越不善的尉迟千澈,蹲下来好好安抚闻玳玳:你后背受伤了,需要上药,我就在此处守着,你放心休息会儿。看这抵触的倔脾气,只得隐瞒尉迟千澈亲自给她上药的事。 看不见还是有看不见的好处。 哪知。 闻玳玳可不是个好糊弄的。 浓郁的青草香,闻的她直恶心。 开始闹腾,像只永远训不服的小兽:长云!你一面将我弄伤,又一面亲手给我上药,难不成还要亲眼看看自己的战绩? 谢少昂刚要安抚。 对啊。我癖好特殊,不是你亲口断定的。长音带着鼻息无奈的拉着,轻佻肤浅,少有的浪荡。 勾的闻玳玳体内蛊虫一个颤栗。 胳膊起了层鸡皮疙瘩。 此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这种反复能让她情绪七高八低的喜怒无常,为何总能想起尉迟千澈。 一时萌生出忌惮:少昂哥哥,你给我上药行不行? 谢少昂斯斯文文的一张脸,为难的脸都红透了。 尉迟千澈俨然没了耐性:守着! 闻玳玳:不,少昂哥哥,我不要他。 守着!横扫万马的气势。 直逼的谢少昂忍痛硬掰开小红无助的手。尽量忽视隐隐哭泣,转身站在距离师徒二人的一丈远,慢慢闭上了眼。 强迫撕开的裂帛声。 尉迟千澈可没谢少昂那么多顾虑,两世给闻玳玳把屎把尿洗澡换衣服,什么没见过。 他坦荡掀开盖在她身上的大氅,单手摁住乱扭动的闻玳玳,撕开已经磨成褴褛的衣裳。 再次崩溃。 流氓、畜生、不要脸。 闻玳玳情绪激动,预要转身殴打尉迟千澈。 隐忍到极限,积攒了不少怒气的尉迟千澈,也不顾忌什么了。将乱动的闻玳玳胳膊反扣,用破衣裳将其捆绑,也不管她疼不疼,统统发泄在涂抹上。 烈酒浇下。 堪比最严苛的酷刑,闻玳玳疼到痉挛。 长云,此生不灭你,我就不姓闻。 尉迟千澈又将褴褛衣裳掉下来的碎布,团成团,塞进她嘴里。防止他一个忍不住,清理门户。 耳根子清净了。 待酒清理过创口,深处嵌进去的几块碎石,被尉迟千澈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狠狠扣出,然后又跟烤肉刷油一样,将促进伤口的药,痛快淋漓的涂抹上。 从头到尾一气呵成。 分明是为了她好,看尉迟千澈的架势,跟凌虐似的。 不可能不遭闻玳玳记恨。 大滴的汗落涌出从闻玳玳四肢百骸渗出,屈辱的怒火、钻心的痛楚还有丝丝缕缕相继萌生出对指尖与肌肤相接触的渴望,羞愧到深恶痛绝。 她不骂了。 对于此等无耻之徒,她往后定会让他知道,何为禽兽不如,追悔莫及活在这个世上。 谢少昂看起来比闻玳玳还要难熬,堂堂八尺男儿,眼眶不知不觉泛起了红,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深呼吸,平复停不下来地心疼,尽量不去插手师徒二人之间的事。 而尉迟千澈这边,凝视皮开肉绽,触目惊心的伤口,让他泄恨的同时,情绪又在不断自责,不断歉疚,矛盾的情绪滚烫翻腾,恨不得替她百倍千倍的承受切肤之痛。 闻玳玳,真是一个随时就能用阳光温暖他,又能随时将他拖入深渊的人。 他拿她毫无办法,可眼下这一切,哪样不是他自作自受。 涂药接近收尾。 苏青抱着个小瓶子火急火燎跑回来,远远的见师徒君臣间弥漫死亡气息的阵仗,当机立断,打算悄声无息的撤走。 你手里拿的什么?尉迟千澈头都没抬,单从脚步,就听出苏青不是一般的心虚。 苏青笑的古怪,摇摇头,表示也没什么。 尉迟千澈从来不吃她那一套,伸手:拿过来。 惧于威压,一脸要玩儿完的苏青哭丧着脸递过去。 茛蓎子(gèntng)?常在军中,尉迟千澈太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常用于重伤医治,减缓麻痹痛苦用的。 尉迟千澈端详闻玳玳并不多么深的伤口,还不至于用上茛蓎子。 苏青指了指尉迟千澈手中促进愈合伤口的药,扣着手指,口型交代:药对女儿家来说有点点刺激。 因为平日为了让在外执行任务受伤的龙池卫尽快恢复,她研制的药通常都是又烈又猛,女儿家细皮嫩肉,可能承受不住。 老老实实交代完。 寒森森的目光,盯的苏青头皮一阵发凉。 稍远处的谢少昂一直牵肠挂肚闻玳玳的反应,此时此刻顶着被责罚的风险插话:主上,呆呆好像没动静了。 枉尉迟千澈方才下手没轻没重,愧恨的一把将闻玳玳翻过来,全无意识。 第91章 对还站在原地,毫无眼力见的苏青沉不住气吼了声:死在那里做什么! 一个颤栗,苏青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的赶紧去瞧闻玳玳症象。 在过度紧张,即将酝酿下一场暴风雨,窒息又压抑的气氛中。 苏青提着胆子:呆呆姑娘本就有风寒高热在身,萎靡不振,又加方才药性刺激过大,好像还有情绪的剧烈波动,身心同时受到重创,所以处于自我保护调整.. 尉迟千澈声线平直:说人话。 苏青:反正就是睡过去了。大约两个时辰就能醒,在这期间,拿块儿现成的冰用布包裹住,用手一摸能试到微凉就行,放于呆呆姑娘额间,能助她快些退热。一定切记,用布包裹住的冰块,莫过于太长时辰与她皮肤接触,否则会对风寒不利。 眼下尉迟千澈根本没闲暇惩治苏青的疏忽。 而这时,前去探路的龙池卫回来。 出于君臣的默契,先是打量了眼在尉迟千澈怀中似乎熟睡过去的闻玳玳。 得尉迟千澈首肯。 主上,前面共有十三个岔口。有三处出口,是深不见底的雪崖,另外一处是凝结成冰的飞瀑,剩余九处都是死路。 尉迟千澈不慌不忙将闻玳玳裹的密不透风:所以说,眼下入口就是唯一的出口? 龙池卫称是。 谢少昂提议:主上,事不宜迟,趁着敌军未至,需要尽快撤离。否则敌军在洞口外集结,恐会耽误无尽峰解困。 当机立断。 撤。 尉迟千澈不允任何人搭手,将昏昏欲睡的闻玳玳打横抱起,君臣护着往外冲。 一行人刚刚行至洞外,就听见地动山摇的铁骑声。 护在尉迟千澈身侧的谢少昂:主上,此次行踪看来是被自己人泄露了。 无尽峰解困,分明是临时起意,从做决定到离开皇都仅用了不到三个时辰。 紫殇军怎会得到消息那么快。 总难不成是巧合。 眼看一场血战。 尉迟千澈:现下不是相互猜忌的时候。 否则军心涣散,自己先乱了阵脚。 谢少昂,将尉迟千澈扶上马:您先带呆呆往无尽峰的方向赶,属下们随后就到。 刚要拔剑。 手腕被坚定不移的小手死死攥住,怎么掰都掰不开。 软声声烧糊涂的呓语:少昂哥哥,不许丢下我。 第71章 这 任凭谢少昂怎么掰,怎么甩,都挣脱不开闻玳玳执着的手指。 一群身着星紫金丝蛛纹窄袖蟒袍,脚踏蛇鳞官靴,训练有素,从气息、步伐搭眼看就知是精挑细选身手不凡的暗卫。 各个手持长刀,目标明确,冲已经上马的尉迟千澈挥舞袭来。 龙池卫,根据执行任务的等级难易,最次也是百里挑一。 能近身护卫尉迟千澈的,说是万里挑一都不夸张。 那此次跟随尉迟千澈执行任务的,全是顶尖高手,阴沉着,以极快的速度涌上去,与之拼杀。 看 埋伏在此的暗卫服饰,倒真不难猜他们身份,受谁指派。 剑光闪烁,刀光交错,武器碰撞,箭矢凌空乱飞。 对持中,发出铿然刺耳的声音。 一时间,场面急如风火,根本的容不得人多做片刻反应。 面临一波接一波源源不断的暗卫,谢少昂一只手被闻玳玳死死拖拽着,另一只拿剑的手面开始吃力,期间,还不小心让暗卫的袖箭射中了肩膀。 与尉迟千澈三个人马上马下,面对如潮涌至的侵袭、包围,根本动弹不得,简直寸步难行。 马背上的师徒二人,若没有一人退步,恐怕来年这个时候,要在此处上坟了。 断而敢行。 尉迟千澈从马上下来,强大的臂力一把将谢少昂给托举了上去,两剑劈死三个扑上来的暗卫:先带她走。 惊恐万分。 谢少昂说什么都不可能把临渊储君丢下,还胆大包天让临渊储君做护,他就算死也不能本末倒置,大逆不道。 无论尉迟千澈怎么怒喝威胁,谢少昂死活不肯走。 君臣陷入僵局。 这时,龙池卫们好不容易拼杀出一条血路,给尉迟千澈带过来一匹马。 眼看紫殇暗卫发了信号,恐怕过不了多久,会有更多的暗卫作为后援追增上来。 走! 尉迟千澈跨上战马, 超出预计的上千埋伏,不过百人的龙池卫,很快被冲散。 尉迟千澈临出洞前就下过令,龙池卫们各自想办法保命脱身,不必护主,不可硬拼,一同在龙渊地界的无尽峰花溪村村口汇合。 这就是尉迟千澈异于寻常君主的格局,也是龙池卫誓死不贰得原因。 危在旦夕之时,永远不会自私自利、残忍不仁、冷酷无情的乱拿人命去换自己的命。 以他的身份,从来不是拿龙池卫当属下、当仆从,而是拿他们当一起并肩战斗、患难与共的兄弟。 此次带出来的龙池卫,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十岁起护着他从宫里出来的,论起生死交的感情,尉迟千澈是绝对不容许他们死在真正的光明到来之前。 所以才下了让他们必须活着的命令。 尉迟千澈与带着闻玳玳的谢少昂,一路在冰雪凝结的路上厮杀疾驰,踏着。 四起的喊杀声,浓烈的血腥气,逐渐被抛得越来越远。 雪下大了。 阴霾密布,薄雾罩山的路,开始难行。 不眠不休,骑着马走走停停,躲躲藏藏,君臣终于在第五日黄昏先行到了龙渊国地界。 而病怏怏的闻玳玳,高热虽然退了,但还是嗜睡。 尉迟千澈对死活都要赖在谢少昂怀中,没怎么清醒过的闻玳玳投去轻蔑之色:从小到大,还真没有你办不成的事儿。 谢少昂不敢说,难道不是主上特意调教的吗? 幼时,但凡闻玳玳想放弃,稍微一皱眉有半途而废的趋向念头,尉迟千澈给予的惩罚就会变本加厉的一重接一重,让小姑娘家碍于威压,根本无法反抗。 如今因果轮回,倒是用在折腾尉迟千澈身上了。 瞧着在怀里睡的不舒服,来回倒腾的闻玳玳 主上,马跑了太久,也该歇歇,那些暗卫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贸然进入龙渊地界。不如去前面的小村子落脚? 苪国也是龙渊国主与孤月女帝一动打下的地界,如今叫苪城,暗卫不也是照闯不误? 紫殇帝真是疯了,龙渊国跟孤月国虽然与他联手,但一直没公开叫板,紫殇帝倒是敢挑衅在前。没打招呼,就在他国地界上不计后果的屠戮,派兵,先前还愁师出无名,此次倒是给了孤月国、龙渊国打着兴师问罪的名义,助他完成大业的好借口。只是,谁知道紫殇帝能癫到什么程度,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在郊外凑合一晚吧! 谢少昂领命,但对有两件事心存疑虑:那些埋伏的暗卫,主上是怀疑紫殇帝?显然他也猜到暗卫们并非苍羽指派,毕竟苍羽跟关听肆纠缠不休的关系,他是知道的。况且不要命只要结果的拼法,完全是冲着让关听肆死无全尸而去。 若是苍羽,只会围堵,不会屠杀。 想到这儿:先前龙池卫收集的情报是,苍羽将寐国假意归顺,实则与临渊联手的事给瞒了下来。难道紫殇帝早已知道寐国反叛,仅是装不知道而已? 不难理解,苍羽已经跟紫殇国高高在上的那位,彻底离了心。 皇家无亲情。 嗜杀成性,多疑重利的人,哪怕是风烛残年,紫殇帝都生不出丁点对子女的慈爱怜悯之心。 他想要的储君,只有听话、不听话之分。 尉迟千澈:苍羽军中,定是安插了紫殇帝的人,看样子,此次出征,紫殇帝并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要知道,前世也是尉迟千澈带着关听肆以男色挑唆,先毁苍羽声望,又毁苍羽与紫殇帝的父子情,另其与紫殇帝内耗争斗两年,最后太子之位不要了,想直接弑父登基。结果牵扯出但凡有能力搏上一搏的皇子们,争相起势,一时间,整个紫殇国陷入混乱,临界小国也雀雀欲试想分一杯羹。 而尉迟千澈,就趁乱以紫殇帝穷兵赎武,残暴不仁,皇子们大逆无道、豺狼当涂,奸佞勾结,会令十方世界大乱,病国殃民的名义,征讨而成。 谢少昂:属下还有一事不明,您来无尽峰解困龙渊军,通往龙渊国地界有上百条路,为何独独能知道君与属下们途经最险的苪国?不知是儒骁太子回来搬救兵被跟踪,亦或是龙池卫中出了细作,再是早些年泄露您身份的人,又开始冒头? 第92章 儒骁太子,便是关听肆在寐国的封号。 寐国国主风趣的很,希望自己的儿子文能进德修业,武能骁勇善战。结果骁勇善战倒是有了,一张脸长如果不说话,端起来,斯斯文文,般般可如画的儒雅模样,真能坑一把朝中的太傅。 说起被尾随。 别看关听肆豪迈不羁,大大咧咧,老子天下第一能,实则少时出来闯荡的磨砺,让他粗中有细,谨小慎微。 以关听肆瞻前顾后,周全强迫症的谨慎,绝绝对对不可能让苍羽派的人给盯梢,就算有跟踪,他也会以最短的时间将那些人给甩掉。 至于龙池卫中。 尉迟千澈微蹙的眉心藏着几分烦忧。 前世同样是无尽峰解困,同样是从苪国走,并无埋伏。 眼下看来,唯一的例外,便是尉迟万月偷偷到皇都郊外的别苑,跟闻玳玳见了面,然后又被宋鸣悄声无息的带走。 至于他曾担心的事,在闻玳玳见了尉迟万月后玳花簪还在,那就确定有些事没有朝着前世的方向走。 毕竟他许诺了尉迟万月以后,前世的惨剧暂时不会发生。 至于,尉迟万月为何冒着再被他责怪的风险非要来趟别苑,无非是对闻玳玳好奇罢了。 而宋鸣并无什么异常,一直尽忠竭节助他到复国后。 可惜不久,他也所以并未查出真正的细作是谁。 谢少昂却在察言观色中,忽然凝重起来:主上是在怀疑宋鸣,还是.嘉福公主? 两个人,一个是费劲寻回来的公主,一个是 宋鸣已经从龙池卫统领,被尉迟千澈派去统管龙池卫猎手,专门用来收集情报,然后分配各种细作的任务。 此等重要的位置应当应该是身边元老或者最为信任的人 来做,毕竟消息一旦有误,就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本来,龙池卫统领权重回谢少昂之手,他对时时刻刻担心被卸职的宋鸣,结果调离的宋鸣过意不去。然则隐瞒尉迟万月偷跑出来的事情,就引人深思了。 算起来,宋鸣调离倒是与尉迟万月回来的时日差不多。 难道主上,早就怀疑宋鸣? 尉迟千澈沉默半晌。 总觉的哪里有所缺失。 他身为掌控全局的人,思虑的自然比谢少昂更深些。 此人既然前世能隐匿到最后临渊复国,以自己用人多疑的警惕性,恐怕要从十五年前开始复盘了。 索性,先修整再说。 他瞧了瞧不远处湍流的小河边,以及破旧无人暂时能遮风避雪的破屋子。 今夜便宿在那里吧。 谢少昂见尉迟千澈不轻易下结论,便也不再追问,毕竟主上向来算无遗策,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宋鸣与嘉福公主表面上,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有关宋鸣的来路,他还是要追根溯源查查的。 翻身下马,正打算叫醒闻玳玳,将她扶下来。 尉迟千澈却上前,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打横抱走了。 谢少昂:...。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近些日子,主上对自己有些敌意。 幸而药石干粮齐全充足。 先前因为闻玳玳,君臣因为到底谁先走,拉扯间让尉迟千澈成为众矢之的,受伤比谢少昂要严重。 而且天寒地冻,新伤不好愈合,又牵动旧伤隐疾,特别是闻玳玳那三刀,让如今的尉迟千澈,胸口时常因为情绪牵制,偶有胸闷。 君臣每日一到个落脚点,便会处理伤口。 谢少昂的简单,只有肩膀的箭伤,尉迟千澈就惨烈了些,皮肉外翻,触目惊心。每每给主上上药,他都会为自己的固执请一番罪责。 今日路途颠簸,尉迟千澈的伤口又崩开渗出了血。 没等谢少昂动手。 少昂哥哥,你又受伤了? 闻玳玳醒了,是被浓重的血腥气给刺激醒的。 因为前世的缘故,今生对血腥气格外敏感。 挣扎着从屋中唯一枯草铺的床上起来,急切的就去查看谢少昂的伤势。 新换了地方,谢少昂担心她看不见磕碰摔着,忙去扶:不是我,是当家的。 一听是草莽兄。 闻玳玳脸上就没了焦虑担忧,冷嘲热讽道:我还以为那个混蛋会血尽而亡呢。 从龙池卫遇袭队伍分散赶路那天开始,闻玳玳但凡醒来,对着尉迟千澈一口一个混蛋。叫的谢少昂是心惊肉跳。 起初尉迟千澈还会反噎两句,发现闻玳玳说话的功底比他斩魂剑要深厚之后,便做了聋子。 左右都是自己养的孩子,成日计较也没什么意思。 谢少昂将闻玳玳扶回去坐好,赶紧岔开剑拔弩张的话题:饿了吧,一会儿我给你弄点吃的。 闻玳玳一脸玩味的余光精准投向草莽兄。 其实,自受了风寒高热之后,闻玳玳意外发现,眼前再也不是随着日夜白茫茫或者黑茫茫的一片,而是对周围环境、人形,有了相当模糊的轮廓。 谢少昂依旧是那么风度翩翩,雅人清致。 至于他身边的男子,应当就是草莽兄了。 眸光在两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像前几日一样,用力凝神眯了眯,却也仅仅能确定草莽兄一身玄衣,气质不俗,身姿挺拔,除此之外,便再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真是想不到,世间真有人跟尉迟千澈一样,日日穿的像从坟间爬出来的鬼魅。 嗤之以鼻。 少顷,谢少昂帮尉迟千澈上完药之后,边去热一下干粮。 闻玳玳向来比较喜欢吃些汤汤水水清淡的东西,而这些为了多保存些时日的面饼,肉干,纵使热了下,也是又硬又噎。 吃了几口,嚼的腮帮子疼,闻玳玳随手放下了,起身要离开火堆,回床上躺着去。 却不曾想,她吃剩的东西被草莽兄很自然拿过去,吃到了嘴里。 而这一幕,被闻玳玳惊骇的收进眼底。 第72章 将她所剩食物吃完的一幕实在太过自然,而且看样子已经不是头一回。而谢少昂也没觉的多冒昧,还有十分稀松平常的意思。 表面维持着镇静自若,收回视线的闻玳玳摸摸索索向床边走去,不让草莽兄和谢少昂觉察出自己的佯装与慌乱。 四肢僵硬的躺下,转身背对两人干咽了几下嗓子眼中的饼渣,逐渐试图平复那颗狂跳的心。 没等慌乱完。 一个水袋精准砸到她脸上。 身后是谢少昂慌错赶紧跟上的句:呆呆,喝点水,食物太干,润一下喉咙应该能好受些。 扔水袋跟奉劝喝水的人俨然不是同一个。 闻玳玳实在不相信,世间能出现第二个对她喝没喝水无比执着的人。 哦。 深吸一口气。 乖乖起身,摸到水袋拔开塞子,乖乖板滞的往嘴里灌,直直喝到跑神,快要撑时才反应过来。 刻板用木塞塞好水袋,保证不漏后,放到床边,重新躺回去。 往常从来没注意过,独独今日,此时此刻,闻玳玳感觉背生芒刺,不知是谁的目光,一直死盯着她不挪开。 热到快要着火。 她努力做到不慌张,期间还将几缕落到脸颊上的发丝别到耳后,伪饰成仅仅是不想搭理人的模样。 想从草莽兄与谢少昂接下来的话锋中寻找破绽。 巧了。 谢少昂以为她身体虚,又睡了,不可能出声。 而草莽兄也不是主动找话题的人,所以更不能出声。 神经紧绷的闻玳玳咬着下唇,莫名其妙的慌乱紧张。 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也不敢想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但脑子就是停不下构想,一片混乱。 手指搁在裙子间,随着思绪时而紧握,时而放松,清晰感受到整个世界静寂下来,每一寸脉搏的跳动,叫嚣挣扎。 说不上背后沉寂多久。 一会儿你去河里打两条鱼,炖个汤。让人浮想联翩的嗓音在她耳后响起。 这话让谢少昂听了去,分外困惑,两人身上都有伤,特别是尉迟千澈比他严重了不知多少倍,根本不能触碰发物跟鱼腥,尉迟千澈不可能不知道。况且尉迟千澈执行任务、行军在外爱吃肉脯,既能垫饥,还有能调节口味。谢少昂可是专门让脸生的龙池卫在皇都一家老字号的铺子买的,光排队,就要排上一个时辰。 以为碍于闻玳玳有什么指派,旁敲侧击的谨慎问:这些肉干不合当家的胃口?再往前一里地便是海,需不需要弄点海味? 不必,我就想吃河里的。一如往常的颐气指使。 顺着尉迟千澈的余光,恍然大悟:我这就看看。 起身就走。 第93章 结果没走几步,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自闻玳玳与他相认后,但凡尉迟千澈颐气指使谢少昂干活,闻玳玳要么骂两句,要么去推搡尉迟千澈两下,威胁尉迟千澈去干。 浑身是胆的肆无忌惮一旦开了豁口,就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了。 特别是上次尉迟千澈被闻玳玳辱骂之后,实在忍无可忍给了她一耳光。 现在的师徒二人的关系,势如彍(guo)弩、矛盾重重,稍有不慎闻玳玳真能犯下逆天大 罪。 谢少昂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相反,尉迟千澈倒是对这个徒弟依旧不设防,反而越纵越没边。或许是上次忍不住动手第一次打了徒弟的关系,心中带了千疚万愧。偶被徒弟骂两句,推搡三四下,权当还那自责歉疚,与隐瞒身份的负罪感。不吭不动,就任徒弟发泄。 仿佛闻玳玳解了气,身为师父,也能身心舒坦点。 本末倒置的师徒相处方式,让谢少昂恐惧,生怕再这么下去,总有一人会彻底不正常。 身为唯一能和稀泥的人,谢少昂表示演的很头疼,快要分裂了。 还是确定一下为妙,万一自己前脚刚走,闻玳玳装睡又憋屈点什么离经叛道的大招。 听背后小心翼翼踩着枯草碎石的沙沙声,闻玳玳赶紧闭上眼,手指下垂,以最自然放的松姿势、无辜可怜的模样,伪装自己内心早已波涛翻涌的悲喜。 安安静静,睡的如以往般柔美,从小水水润润到大的脸颊,仍旧那么容易让人想捏一把。 谢少昂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就这么不经意间的停留。 你是打算天黑再捉? 谢少昂瞬时回神,眨眼汗流浃背,匆匆出了屋子。 与方才同样的沙沙声。 谢少昂出去了,来确定自己是否真睡假睡的人就只剩下了.. 闻玳玳自省方才下的结论太唐突,太过匪夷所思,惊世骇俗,主观臆断,总不能凭着一个无比自然吃自己剩饭的举动,来推断草莽兄就是。 那草莽兄突然想吃河鱼是什么意思? 饱腹感极强的饼与肉干还塞不满胃? 要知道闻玳玳的确是对海鲜过敏,但她过敏的选择性也很奇葩,新鲜的河鱼反而无事,但若是腌制、晾干,那就跟海中之物也没什么区别了。 说起碰巧。 就不得不回忆起自被草莽兄掳来营寨之后,那些时日的吃食了。 或许平日因为蛊虫的关系,而她警惕心重又担心被对方下毒,所以往常都是与草莽兄同吃一盘菜,同饮一壶茶,菜色清汤寡水,荤菜少的可怜,更别提会出现牛羊肉,海鲜,菌类,谈不上过敏与不过敏的东西。 表面看起来,的的确确是合理避开所有令她身体不适的食物。 眼下,闻玳玳一面承受着草莽兄将厚重的大氅给她盖好,熟悉的跟掖被角似的手法,一面快要喘不上气了。 从前在营寨,迷迷糊糊印象中,草莽兄也给自己掖过几次被角,但她都当是监视,生怕自己听到什么,其实最后熄了灯,什么也没有。 提防过、忌惮过,就是唯独没与日思夜想的那个人重合过。 如今,她让草莽兄一个吃剩饭的自然举动,当年清风劲节的谢少昂甘心被驱使的俯首贴耳给破了防。 四个月以来,细细密密的相处细节,开始收不住的泛滥成灾。 大大超乎闻玳玳掌控外的越想简直越恐怖。 尉迟千澈。 女人男人? 相处两世都没察觉的毛骨悚然。 一个没控制好的惊骇哆嗦。 正在给闻玳玳整理厚氅的尉迟千澈手停了。 要糟! 汗都不敢出。 那双藏在厚重斗篷下的小手紧紧攥着,显得局促不安。灵机一动间,她故意装作很冷,将头缩进尉迟千澈那厚实的斗篷里,试图借此完全遮住自己的整张脸,不让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绪有丝毫泄露的机会。 但凡牵扯到闻玳玳的事,他从不怀疑。 天寒地冻的,闻玳玳又大病初愈,难免体虚。 但厚重的大氅一共三件,谢少昂穿了一件出去了,剩余两件全都盖在了闻玳玳身上。 尉迟千澈琢么琢么,思忖了下。 闻玳玳听着他去包袱里翻个什么东西,重新走回来,坐到床边,然后慎之又慎的依靠到闻玳玳背间。 闻玳玳:.。 看书拿她做靠垫? 她对自己方才的疑虑,有点不确定了。 骂了他那么多,还敢靠近自己? 这趟远门,两人就一直不对付。 特别被警告死了妄图逃走的心,她直接恼羞成怒作天作地。 但有一点想不通,抛开其他,草莽兄为何越来越不还手骂不还口? 别忘了,尉迟千澈绝对不是忍气吞声的脾性。冷言冷语又冷血天生蛇蝎的无情心肠、睚眦必报是他的看家本事。 闻玳玳又犹豫不决了。 因为,现在两人但凡走的近了,蛊虫如同老虎见了肉,活跃又振奋。 感知总会战胜理智。 在滴水成冰的地方,别小看这稍稍的碰触。 男子本身阳气重,特别是草莽兄连续四个月以上为了蛊虫,吃能滋补肾阳的楝叶,连男人都不放过的郁结,可想而知有多饥渴交攻。 两相接触腰背的地方,不一会儿,闻玳玳不知是紧张、是热的,还是蛊虫关系,整个人如深陷火海,焦躁的忍不住动弹一番。 估计她这一动,草莽兄也不舒服了,也随着她调整了姿势,依靠着继续看书。 自六岁跟尉迟千澈分房,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过的闻玳玳:...。 尉迟千澈向来规言矩步,把女子的三纲五常刻在了骨子里,这种不要脸的举动,貌似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 重新陷入混乱。 天人交战。 在草莽兄尉迟千澈,人伦yu念中,凌乱碰撞。 搅的她神魂不宁。 无奈,装作梦中的唸唸呓语:好累.好累。然后躲了躲身后的他。 或许是她不舒服扫了他看书的兴致,居然为了试探真假的将手伸进氅中来。 全身血液凝固。 紧接着,指尖自她后颈领口开始,两指向下像是传递什么,蜿蜒、游移。 明明是温凉的,却如同带了火,将她本就灼热难以控制的血肉之躯,彻底点燃。 闻玳玳的呼吸粗起来。 对方有所觉察。 那到处点火的指尖,又开始去点她的额头、脸颊、手心。 忍无可忍。 两个声音在她耳边交战。 他肯定不是尉迟千澈。 万一是呢? 管他是谁。 点火的手指被闻玳玳一把攥住。 已经昏暗下来的破屋中响起娇凶娇凶的声音:混蛋哥哥,先前我只是口不择言,你却将我扔到崖下折磨,又打了一巴掌,这债是不是有点不对等,该弥补一下。 有点愣的尉迟千澈意外她没睡着,本就对先前事有些内疚的问:你想如何弥补? 跟女人睡过没?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闻玳玳:跟女人睡过没? 尉迟千澈:简直荒唐,为师平日就是#¥%@#%¥#%¥ 闻玳玳受不了说教的咆躁:混蛋,就说睡过or没睡过,ok 尉迟千澈:以孤的身份.断袖都是你给硬扣上的,至于女子岂是随便..... 闻玳玳继续打断:ok.没睡过,雏是吧,我懂了! 尉迟千澈:孤这叫洁身自好.....,再说,自小不是陪着你......。 没耐性的闻玳玳霸气拍床:过来,躺下。 尉迟千澈:啊这......于理不合。 闻玳玳:睡过,就合理了! 第73章 明显感到尉迟千澈哆嗦了下。 他勃然变色起身。 起初,尉迟千澈见闻玳玳将头埋起来以为怕冷,轻轻依靠是想用自己的体温帮她取暖。谁知没用不多久她又乱动起来开始掀御寒之物,如此忽冷忽热,结合她近日接连胃口不佳,以为颠簸赶路又另风寒加重,故此才想试试她是否高热复发,不曾想,温度烫手。 按理,如此高热的人,均是神志不清。 但从方才闻玳玳思路清晰,还知下套的逻辑来看,他不难联想到两人在皇都郊外别院中刻意的保持距离,所因为何。 抱着一丝不确定。 你? 手中瞬间空荡,腰间负担骤减,如同添火的柴禾骤然断了薪,闻玳玳一时之间未能迅速作出反应。 几乎是凭着本能的蛊惑,拍拍床: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平易近人的嗓音变得如雪夜的冰。 第94章 睡啊,跟我! 尉迟千澈惯来和顺深情的生动眉宇中,难能可贵的出现一瞬间的空白,紧接着就是过度惊愕的愤怒,当即肃斥: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一步一步的重新走近她,试图涣散的目光中帮她拉回理智。 似乎是渴望索取的急了,直起身 对着不清晰的轮廓去抓:我一姑娘家抱着你睡都不嫌吃亏,你一男人计较什么? 常年给闻玳玳扎针治心疾,多少对脉象一知半解,若说上一次她给他伤口拆线换药,因为目不能视物,是血对蛊虫的引诱,失态到让他不得不一个手刀劈晕。 那么这次是什么让她失态呢? 自己既没流血,倚靠也是注重分寸的隔着厚厚的两层大氅跟冬衣。 他抓住在虚空中寻找的手腕,神情凝重的探脉。 探脉同时,尉迟千澈貌似忘了闻玳玳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禀性。 仅仅是指尖与脉搏相抵。 就被闻玳玳顺着劲儿,将从不对徒弟设防的尉迟千澈拉入怀中。 人高马大的人,一个力度没控制好,将闻玳玳给生生扑在身下。 幸亏倒下前,尉迟千澈及时调整了方向,刻意偏移几寸但凡能亲密接触的地方,否则像前几日咬到喉结,又徒增出尴尬。 接连两声闷哼。 磕碰出自不同人之口。 这是师徒俩头一次不成体统的亲密接触。 水一般的柔软。 坚实有力量的安全感。 狂浪般的心跳。 在血液中来回折腾,鼓动、催促。 察觉不妙的尉迟千澈正准备起身。 有所预判,闻玳玳比尉迟千澈先一步做出反应,她迅速双手环抱住了他,紧紧地依偎在他的胸口,贪婪地吸收着他的体温,久久不愿放手,一阵猛吸后说道:长云,你身上好舒服。 在闻玳玳这里,尉迟千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名字,纲常伦理致使他又气又急,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个字都充满怒意:你倒是进退有度,知道有求于人的时候,不叫混蛋! 仿佛较上了劲儿,闻玳玳似是觉着双手的力度不够,又加上了双腿,恨不得将尉迟千澈整个人缠在身体里,急切的直喘粗气:我给你钱行不行,开个价,多少钱,才能跟我睡? 你身无分文,哪来的钱? 以为被自己说动,闻玳玳学着尉迟千澈画大饼:我找师父给。 合着自己被白嫖,还要倒贴钱,什么逻辑。 尉迟千澈简直要气吐血,真是个逆徒,他实在后悔光注重锻炼她的承受力,自保能力,忘了教这些男女间相处最简单不过的事。 在尉迟千澈自省须臾,闻玳玳为了达到目的的爆发力,已接连刷新师父算对徒弟的认知,刚摆脱两只手,腿又跟蜘蛛似的缠上来。 刺骨的天气,让本来舍了御寒之物有点冷的尉迟千澈,因为闻玳玳一顿失控折腾,全身上下也溢出层层薄汗。 师徒二人现在姿势,怎么看,都像是在败德辱行,将享鱼水之欢。 不巧。 耳力绝佳的尉迟千澈听屋子外的马蹄声由远渐近,停了。 是谢少昂回来。 方才还有所顾忌会弄疼她,眼下,这段逆道乱常的缠斗,也该速战速决,让属下看到,自己连徒弟也不放过,像什么话。 正准备抬起手刀,像上次那样劈晕再说,自己一个男人失态倒是无妨,可若是看见自己徒弟的,意乱情迷的模样,他表示无法接受。 不料,有了多次被砍晕劫走经验的闻玳玳,就在尉迟千澈手刀落下前威胁:你敢下手,我就敢找谢少昂睡。 尉迟千澈:...。 手刀停在半空中。 一时间,他都要怀疑闻玳玳到底是受蛊虫影响,还是纯粹的想戏弄他。 既然你不懂何为礼义廉耻,那可曾考虑过,我是谁?与我到底是什么关系?不明不白就这么睡了,又可曾考虑过自己的清誉? 轮到闻玳玳:.? 什么意思? 他是在暗示什么? 总难不成是她最不敢接受的答案? 那为何不能明说,我就是师父? 就在方才两人纠缠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将本欲沉沦的闻玳玳给弄清醒了。 四个月中,经过不少次忽远忽近的接触,她发现若即若离、克制又不怎么清白的距离,致使蛊虫格外容易受到撩拨。 但过于疏远,又会焦躁不安,无论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 碍于先前跟苍羽没有如此感觉,闻玳玳总结为更换蛊主的关系。 也就是说这种不能要脸的失智,还要坚持两个月。 她有点后怕,并非不要脸的时日过长,而是眼前人到底是谁,又是什么关系? 显而易见。 尉迟千澈那么多话终于见了效。 比九天神雷渡劫还猛烈的狠狠劈醒了她,骨颤肉惊。 尉迟千澈见闻玳玳短暂凝滞,赶紧寻了个空隙迅速从她纠缠中脱身,行云流水般,将大氅重新给她盖好。 等谢少昂回来,所见到的一幕是闻玳玳刚刚醒过来正在缓神,而尉迟千澈就坐在距离床不远的火堆旁看书。 师徒二人居然破天荒的没闹腾,出奇和谐。 谢少昂知道自己想多了,跟尉迟千澈打过招呼后,去慰问闻玳玳无精打采: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闻玳玳挤出笑意:没什么,就是赶路太累,有些乏而已。 方才见你没好好吃饭,一会儿过来喝点热鱼汤吧,河里的,不过敏。 难为少昂哥哥还记得我的忌口。 这点人情,要感激也是感激尉迟千澈,谢少昂不敢邀功,勉强打着哈哈应付过去,去炖汤了。 屋子里,因为谢少昂回来,闻玳玳与尉迟千澈的关系,又恢复谁也不搭理的冰点。 暖意融融,卷缩成一团的闻玳玳想着多休息,眼睛或许能恢复的更快些。 从未将草莽兄与尉迟千澈联系在一起的她,困扰的实在是太痛苦了。 等着再被叫起来时,天已经黑透,连绵不绝的雪下得更加猖獗。 带着宠溺与暖意意味,谢少昂递给闻玳玳一碗汤:小心点儿,别烫着。 连续奔波逃命,好不容易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的闻玳玳精神大振。鲜美的鱼汤刚放到嘴边,闻玳玳突然想起一个习惯。 少昂哥哥给我点饼跟肉干吧。 谢少昂不明所以,以为闻玳玳胃口大开:那我给你烘一下。 不用,我自有吃法。 边说着,闻玳玳将递过来的饼和肉干,全都通通撕碎泡进了鱼汤里。要知道,尉迟千澈虽然随遇而安也从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 那为什么,闻玳玳会说尉迟千澈瞎讲究呢? 单说吃这一项,无论菜的品类多么平淡无奇,除了保证一顿饭有炒、有蒸、有汤、有凉拌、有膳后小食之外,最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菜与主食混在一起。 比如面食沾菜汤、荤腥拌米饭,必须绝对的互不干涉,清白纯一。 他自己不行,别人更不行。 用他的话说就是:只有蠢货才会吃猪食。 幼时,闻玳玳米饭中不慎滴了肉汤进去,尉迟千澈会接着不动声色将那块像是人生污点的米饭,剜脓疮般,她的用勺子剜去,然后大费周章走到院子,到是不浪费的去喂鸡鸭鹅,看着畜栏的蠢货争相抢那口污点,尉迟千澈心满意足。 到了翠微山后,她也六岁懂事了,这个剜脓疮的活便由她亲自干。要知道,山上的别苑何其大,去一趟畜拦回来,饭菜不仅会冷掉,来来回回几趟,也会累饱。 大仇当前,细节上,能忍则忍。 所以,闻玳玳格外尊重也必须学着尉迟千澈瞎讲究, 今时不同往日。 她倒要试试,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妖孽。 干制 的饼与肉脯遇水猛力吸收,不一会儿,就涨了满满一碗。 谢少昂身形一僵,眼见着闻玳玳不满足似的用勺子,在说不上什么颜色的汤中来回搅拌一番。 稀稀拉拉跟秽物一样的水,不知是不是故意,有那么一两次,因为目不能视物,搅拌到了尉迟千澈袍子的下摆上。 眼见着尉迟千澈眼底酝酿的某种情绪,预感风雨欲来。 伴随突兀的马蹄声跟嘶鸣声。 君臣二人一对视。 谢少昂毫不犹豫用熬了一个时辰的鱼汤灭掉了火,提剑出去。 而闻玳玳手中的猪食被尉迟千澈打翻在地,拽到了暗处隐蔽起来。 很快,谢少昂急急折返,隐晦的叫了声:当家的。 第95章 看起来目色极为沉重。 尉迟千澈明白过来,是自己人。 交代谢少昂看好闻玳玳,他出了屋子去见。 来者,竟是苏白派来的人。 此人从无尽峰一路拼杀,身中数刀,能挺到此处,已经是极限,他躺在雪地,身上流淌的红色,看起来快要尽了,在死亡的笼罩中,呼吸急促而浅。 尉迟千澈走进,狐狸眸中的仇恨杀气四溢,将几乎挺不到下一瞬的将士给拢进怀中,想要给他送去最后的温暖。 倍受恩泽的将士眨眼就哭了,却没有忘记自己得使命,断断续续道:主上前面前面有埋伏。而且边界城城中,皆是您的通缉令。苏将军让您让您小心。 能精准的埋伏到苪国,那通往龙渊国唯一的路设下埋伏,到是不足为奇,只不过,以他跟谢少昂带着闻玳玳三人,硬闯,怕是难。 至于通缉令,他想到了关听肆的人皮面具。 孤扶你进屋歇着,勿要再说话了。尉迟千澈给将士灌了口水,情绪翻涌,想要将人弄进屋里去。 上一会儿,还能咽一口水的人,下一会儿,就散了魂魄,再无气息。 将闻玳玳安顿好的谢少昂出来,正好看见将士死在尉迟千澈怀中的那一幕。叹了口气:主上,人走了。然后去接。 厚待他的家人。 主上,入龙池卫的第一条,便是没有家人。 除了家族为国捐躯苏白、苏青,石九笙父女。 深深的无力感,让尉迟千澈再也等不下去了。 进城。 算是猜出来龙去脉的谢少昂问:主上是想乔装何种身份进城呢? 我的身份是关听肆,你的身份是风月场的小倌儿,至于呆呆,就让她做个车夫吧! ----------------------- 作者有话说:闻玳玳:呃这组合混蛋,你是不是忘了我睁眼瞎? 尉迟千澈:为师教你的听声辨位全忘了? 第74章 苍凉的薄雪小心翼翼拂过弈仙苑,悄悄落在惊心动魄的容颜上。 美丽的人,不施粉黛,不挽发髻,赤着足,穿着单薄的梨花白素锦寝衣,懒懒倚着窗棂,不知想着什么想的正入神。 晌午的太阳,温暖柔和,变成一缕金纱落到身上时,却又显得格外空虚和孤寂。 主子,天寒,还是要多披件衣服,冻病了,怕是又要遭罪。声线清润的嗓音送女子身后响起,愁虑的将一件厚实的蓬衣给她披上,拢好。 正待离去。 被柔软弹润的手抓住。 唉唉叹气:宋鸣,你说我若受了风寒,哥哥会像心疼呆呆那般,心疼我吗? 为了尽快也是努力融入,尉迟万月也随着称呼闻玳玳为呆呆。 刚刚弱冠不久的宋鸣,已经将所有的头发全都束了起来,带上发冠后,显得干爽利落,原本身上浓重的书卷气,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惹眼又不敢让人靠近的疏离感。 似乎同情也已经习惯了眼前姑娘表达孤独的方式。 宋鸣不动声色想将手抽出来。尉迟万月最近却仿佛跟他较上劲儿,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念及尊卑有别,他又不好做的太过,就那么逾矩着,垂下清澈的眼眸,耐心安抚:当年主子失踪,主上从未有一刻放弃的找了主子十五年。主子是主上真正的血亲,是主上的亲妹妹,好不容易盼着您平安无事的回来,您生了病,主上怎么会不心疼呢? 那为何哥哥出去执行任务,宁肯带着那个瞎子去,也不带我呢?论起身份,论起能力,我才是哥哥最好的助力。宋鸣,就让我去无尽峰吧,哥哥遇到埋伏,也不知受伤没有。 宋鸣避而不谈:您遭了大罪才刚刚回来,应当好好养身体才是,主上怎会忍心让您来回折腾,重陷危险之中呢? 宋鸣。抓着他的手没有放开,尉迟万月转过身,改由牵着,一寸一寸顺着游移上去。而语气中,尽是说不上的哀怨:你是不是与那些男人一样,不会对我有真心? 一提起这个,宋鸣就说不出的挣扎,脸色霎时变得难看,矛盾到极点却又无可奈何。 龙池卫中,大多都是孤儿,男子与女子到了弱冠或者及笄的年纪,尉迟千澈都会特意找个日子,将生辰差不多时候给龙池卫中的男子、女子聚拢到一处,一同行冠礼和及笄礼。 而就在宋鸣弱冠之日,因为尉迟千澈去解无尽峰之困,龙池卫中的冠礼和及笄礼就暂时搁置下来。 尉迟万月,临渊国嫡长公主,备受宠爱的与太子平起平坐,亲自给他办一场冠礼,简直是无上荣耀。 虽然暂时需要隐匿的关系,没有多大的排场,没有多奢靡的酒宴,却单单就在她所居的弈仙苑中,仪式精简,特意为他亲自下厨做了菜肴,然后给他带了冠。 对无亲无挂的宋鸣来说,第一次对尉迟万月动容,卸下了防备,接过她祝贺的酒。 也就是这一次,成了他万劫不复的地狱。 等宋鸣清醒过来,是衣不蔽体,正在尉迟万月身上行那最不堪之事。 而尉迟万月见他停下,在骇然到哆嗦,压抑的愤怒中,笑的低吟美妙,纤纤玉手盘住他脖子:宋鸣,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洁身自守。 后面虽然极度潦草,但宋鸣仍能怨而不发的伺候尉迟万月处理干净,服侍她重新睡下,才将自己衣裳整理好,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控制力非一般人能做到的,没有半分旖旎,轻轻掩门而去。 近几日,两人相处的还算和谐,谁也没有主动提及那天的事。 此时,又被尉迟万月委屈的重新提起,不堪的夜晚,简直是折磨宋鸣的噩梦。 他向来做事圆滑周全,身为龙池卫,应对意外情自然受过训,当然,也帮着手下处理过不少,根据各种情况,或杀、或驱逐、或留钱两清。 而这些处置方式放在尉迟万月她身上,哪一样都不合适。 稍有不慎,他离死也不远了。 在逐渐找回的理智中:主子,您怕是忘了,您的心仪之人在等您,他是赤水国的国柱梅让知,切莫让他寒了心。 一双手就那么牵着,另一只涂着豆蔻的指甲抚在意气风发的脸上:年轻人,珍惜当下,不好吗?最起码,复国之前,我是你的,而你也是我的。而且,你我不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吗? 像是看破红尘般无动于衷:谢主子抬爱,但属下志不在做个以色侍人的面首,只想为临渊国效忠,那怕有一天死在战场上。况且,如今属下已接管龙池卫的猎手,当初暂代的统领之职已经交还于谢少昂。于主子而言,属下除了能护您安危,并无什么用处。 咯咯。 似乎生出一种不受重视的同病相怜。 破碎感的笑意令人心疼,明明娇艳的年纪,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抚在宋鸣脸上的手带着三分蛊惑游移到他的领口,然后轻笑看他腼腆又戒备的样子:你好像很怕我吃了你。似是见宋鸣要躲,当即命令:别动。 电流般的感知,随着她持续向下,一股子痒意勾到心里去,悄声无息的涌上来, 清俊白皙的脸上立刻抹了层红晕。 在尉迟万月打趣欣赏中。 宋鸣也顾不得尊卑,急急的后退几步,徒然生出一股对抗的凛然,也不兜圈子了:主子,您想知道主上的行踪,属下已经违犯守密规矩,告知了您。其他的,恕属下不能说。等主上回来宋鸣自会去请罪。 瞧着宋鸣大敌当前的模样,尉迟万月像是要用出摧毁他的 最后一招,不慌不忙从袖子中取出一根再熟悉不过的簪子:本公主的耐心有限,否则那国库 宋鸣瞪大了眼睛,满目不可置信:怎么会,这不可能。 而另一边,龙渊国的荆山县,城中。 大街小巷。 尉迟千澈、闻玳玳的画像铺天盖地。 倒是没有谢少昂的。 估计当时局势混乱,谁也不确定尉迟千澈是怎么跑,身边又跟了谁,估计压根儿也不重要。 闻玳玳在谢少昂折腾下,乔装成了脸上带着刀疤,一看就不好惹,赶马车的小厮。 因为有宵禁的关系,疯天光方亮,按照商量好的办法,顺着人流,三个人,就那么大摇大摆,鼻孔看人的晃进了县城门。 并找了家当地最好的酒楼,重金砸了赏景绝佳的上房,住下来。 按照谢少昂小倌儿的身份,肯定是要与好男色的关听肆住一间,而小厮闻玳玳不配有厢房,自然要在屋中伺候。 想不到当年被尉迟千澈各种罚,鹰都没熬过她的听声辨位还能如此利用。 第96章 因为精力过于集中,累的头疼,一进上房,闻玳玳就选了把最近的椅子,坐下来。 谢少昂沏好茶,要先给尉迟千澈斟,间尉迟千澈摆摆手,眼色示意先管闻玳玳。 接过茶水缓劲儿的闻玳玳出于好奇:方才进城,我听守城的官兵似乎是要抓什么人,是抓你吗?长云?说是听着,其实是模模糊糊的瞧轮廓,瞧出来的。 谢少昂对主上突然在闻玳玳这里改回称呼很奇怪。 不过听起来,闻玳玳喊主上的名讳是越来越顺口了。 尉迟千澈抿了几口茶水,似乎洞悉出了她的盘算:怎么,打算举报,自救? 看出草莽兄的闭口不谈,闻玳玳斗法道:你得罪了朝廷的人,在苪国要杀你的那波,也是朝廷的。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关听肆与苍羽出了事,然后牵连了你,苍羽要将你们营寨一锅端? 多么合理的推论。 神奇的脑回路终于稍稍回归正途一点。 谢少昂与尉迟千澈面面相觑,算是君臣之间的默契,有些事是时候旁敲侧击一下了,否则谎言堆积,日积月累下去,到了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尉迟千澈现在还真拿不准敏感的徒弟得知真相后,能怨愤到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带着临渊、龙池卫,鬼鹰村集体团灭也不是不可能,不是她做不到,就怕他不敢想。 谢少昂先开了个头:呆呆,其实,我不是被当家给捉来的。 没等说完,闻玳玳激动抢过话头:少昂哥哥,你叛逃了? 绝世好消息,谢少昂终于提前看清尉迟千澈的虚伪嘴脸。人能背叛第一次,就能背叛第二次,若是龙池卫的统领能跟她合作,再煽动龙池卫判离,那还要什么苍羽,紫殇帝 美好的幻想没结束,谢少昂尴尬的清清嗓子,换了个说法将她拉回无比残酷的现实:呆呆,你也不是什么肉票。说到这儿,生怕闻玳玳再打断的加快语速:关当家的是自己人,他与苍羽不过是逢场作戏。你应该知道关当家的真实身份,如今寐国已与临渊联手,即将正式宣告天下。只不过苍羽知道了真相,恼怒亲自出兵,打算灭掉临渊、寐国同时活捉关听肆。至于你,呆呆 大战在即,你师父顾及你的安危,又得知你体内的蛊虫,特将你安顿在此处,等一切结束,自会接你回去。尉迟千澈言简意赅的编了个听起来合理的理由。 君臣二人的本意是:意不意外,开不开心,你师父没放弃你,还派了看你长大的龙池卫统领,面子够不够大? 如此一来,应该不会再闹着跑了。 闻玳玳内心骂了一万句我艹! 第一反应是,难道草莽兄真的不是尉迟千澈? 尉迟千澈不但没有孤军奋战,还拉了同盟,越来越强了? 方才她出于谨慎,没再继续叫草莽兄混蛋,就担心凡是都有个万一,没正式撕破脸前,师徒的关系还是要处的。 不过,对于草莽兄的话,她心存疑虑:即是自己人,为何关听肆从未带过我师父的任何消息?师父也从未主动给我写过信?在我及笄礼上,长云将我劫走,又扔回苍羽王府,丢人现眼,受尽误会,也是师父的授意? 说的好像她主动打听过,主动写过一样。 这个问题,送命,谢少昂坚定交给了主上。 尉迟千澈晃着茶盏,张口就来:他很忙。 忙了两年。 ----------------------- 作者有话说:晚了晚了,不好意思晚安! 第75章 女儿家的轻轻嗤笑。 忙到连捎口信的时辰都没有?说这句话时,闻玳玳紧紧盯着草莽兄的方向,努力且试图从逐渐清晰的轮廓中,寻找出尉迟千澈的痕迹,证明方才的话是不是放屁。 怎奈,为了掩人耳目乔装进程,草莽兄换了与平日完全不同风格的惹眼衣袍,束袖束腰,闲散的披发也改成了全部梳于头顶,垂于脑后的辫发。 辫发? 过于愕然的闻玳玳眯起眼,前倾身子,也不管谢少昂和眼前人怎么看待自己,细细辨别。 一顿屏息。 又坐了回去,脑子重新混乱起来。 君臣二人瞧着闻玳玳的奇怪举动,简短对视。 谢少昂抬起手在闻玳玳眼前挥了挥:呆呆,你的眼睛恢复了? 闻玳玳可不会在弄不清形势前,被增强提防。 半真半假,掺着伤神:偶尔能分得清白日黑夜,对过于艳丽的颜色,会略微敏感些。 太好了。谢少昂喜悦的笑出声,一面看向尉迟千澈,以为主上听到这个消息应当比他欣慰。 没想到看见的是喜忧参半。 也对。 连骗带瞒的事,还没掰扯清楚。 那你。赶紧去好好休息的话,谢少昂刚说了个开头。 过渡关注草莽兄身份的闻玳玳,忽略谢少昂:长云,你也是寐国人?她急于从更多的漏洞中,捕捉更多真相。 不知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顶着关听肆面皮的尉迟千澈,想着闻玳玳眼睛指不定哪天就突然恢复了,贸然知道真相,他再继续胡扯编纂另一重身份,若是她旁敲侧击、问长问短,解释起来实在麻烦。 指尖轻轻敲着桌子,索性如实回答:不是。 不是?对这个简洁答案过于不解:那你是原紫殇国人迁过来,还是本地前朝临渊人?闻玳玳追问。 果然是躲不过被刨根问底,尉迟千澈:紫殇人,临渊人又有什么区别?闻姑娘到底想知道什么? 闻玳玳:你与关听肆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是如何相识的?你真的就是寨子中的二当家,还是寐国军中的人? 桌上的布被尉迟千澈扣起了线丝:我以为,闻姑娘会多打听些有关自己师父的事。比如他现在所在何处说到这儿,认真话锋一转:如此打听我与关当家,不知闻姑娘是对谁更感兴趣呢?在闻姑娘眼中,不是把我与关当家凑一对儿吗?难不成,打算横刀夺爱? 问题是,这个夺爱,夺谁呢? 捉摸不透的戏谑调侃 ,让闻玳玳急于想从草莽兄口中钓点什么的心思,慢慢落了回去。 眼前人,仿佛是多变的,在营寨中,沉稳寡言,多谋善虑,束身自爱,面冷心软,好相处,照顾她也算是体恤周全。自从他忍无可忍戳破了小竹的事后,就开始变得口不择言,行事霸道,还时不时就想好为人师训诫一番她。如今,直接倒是流露出点男人的荒唐本性了。 相比起尉迟千澈,闻玳玳总是在飘摇,毕竟尉迟千澈在她眼前,总是一副尔等蠢货凡人不配靠近我、懂我,只需立刻照我的话去做的颐气指使,高高在上。他浪|荡的另一面,她见的甚少,就更别说逾矩的玩笑了,一次也没有。 此等烟火气,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可又怎么解释草莽兄一副寐国的打扮,或者说从轮廓看与关听肆一模一样。 她想到这次远途,被埋伏被追杀,绝对不是游山玩水那么简单。 荆山县。 此处可是龙渊国的地界。 没顺着草莽兄的玩笑开下去,换了个问题:那我问师父的事,是不是就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尉迟千澈略略一掂量:可。 我们来龙渊国,也是为了师父?稍一沉思,闻玳玳觉的不够精准:帮我师父来龙渊结盟? 书本上的知识倒是活学活用了。 一个不知名,在地图上都显少出现过的县城,她能立刻反应出龙渊地界以及推测出他的想法,对一个曾经几乎是走到哪里困到哪里,没有闯荡过江湖,没有执行过任务,完全没有任何经验的的女子来说,说出局势,倒是出乎他意料。 自从在翠微山,除了身份有关临渊之事就从未瞒过闻玳玳的尉迟千澈,只要她问,他必会作答:是早就结了盟,龙渊军被困无尽峰,无法给临渊军做援,故此,我来解困。 无尽峰。 界于赤水国边界与龙渊边界,整个十方世界,边界不安稳是常事。不用草莽兄说,闻玳玳也知道,困的定是经过赤水国的地界。如此推论,地理位置复杂的苪国,他们一干等人被埋伏,定也是赤水国的地界。 临渊国速来与赤水国井水不犯河水。 而另一面想弄死他们的人不用着么也知道是谁。 如此放任对方在自己地界上大动干戈。 师父不知赤水国与紫殇国已经联手,所以没有及时通知你们,才中了他们埋伏? 又是让尉迟千澈意外。 仅凭埋伏、通缉令、无尽峰能切准赤水国与紫殇国结盟的形势。倒是与让他头疼的胡来奇葩做派,大相径庭。 第97章 尉迟千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思量着喝下,有点不可思议想看看闻玳玳能对天下局势敏锐到什么程度。 你师父应是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胆大包天,公然在龙渊地界附近动手。 公然?迫切想知道尉迟千澈当下强大到什么程度的闻玳玳,思虑如电如风,飞速旋转。 东方世界与西方世界的龙渊国、孤月国两帝因苪国结缘,成为夫妻,而苪国也被这对帝王夫妻攻下收入囊中,现称苪城。赤水国如此放任紫殇军在自己与苪城地界上大动干戈,一次能得罪两国,也就是说,师父联手的不仅是龙渊,还有孤月?再加上寐国,如今是三方世界助阵? 至于胆大包天。 孤月、龙渊没找到合适的攻伐借口,只能私下相助,如今的局势,与师父而言,倒是好事,给了孤月、龙渊回击的好由头。 很久,尉迟千澈盯着碎碎念,一遍又一遍的纠正方才揣测的闻玳玳没有做声,若有所思。 直到闻玳玳第三次叫:长云? 尉迟千澈才回过神:嗯。 我说的可对,只要无尽峰的龙渊军解困,下一步,将直取皇城?时日算下来,两个月内能见成败? 分毫不差。 于上一世。 不过,这一世,尉迟千澈打算的是一个月内。 因为,赤水城一旦插手太多,敌对关系成立,他就不可能替尉迟万月保下梅让知,那么悲剧就会连续上演,到时纵使是他想藏私,军中的将士也不会同意。 看来,解决苍羽后,要借这次机会,与赤水国主谈谈,能结盟最好,结不了,至少袖手旁观。 滋时,紫殇没有强大的赤水国相助,四国对一国以及那些不成气候的临界小国,赢面已经不是一般的大。 差不多,不知你可愿意随我去无尽峰和谈,也算是帮你师父做件事。 你想当着紫殇军的面策反赤水军?闻玳玳以为自己的想法平日就够不着调,想不到眼前的人,比他还异想天开。 跳脱的说话方式,剖毫析芒的精准判断力,与赤水谈判,尉迟千澈发现自己徒弟出奇的合适。 要试试吗?你师父教了你那么多东西,总该有地方施展一下。 师父教我什么了需要施展?闻玳玳随即跟上句,就差没说除了罚就是罚。难不成给赤水军表演一场喂羊作诗,还是一炷香能身上不占一滴血的开膛破肚多少只鸡? 真是端正不过五句话。 尉迟千澈松了松有点脸上有些不舒服的人皮面具:。 有点乏累的叹了口气起身:歇息会儿吧,你叫店家弄点热水来,我要沐浴。 对于骤然截止的话题,闻玳玳有点不满,但知道再问下去,草莽兄怕是又要拿戏虐之言搪塞她,真真假假也不好分清。 索性,她也正好养精蓄锐。 开口道,:在这间屋子? 闻玳玳很难不想起那日清晨,令人窒息的暧昧。 如此一问,尉迟千澈顺着也想起来。 以我们先下身份,去别处洗也不太合适。许是见闻玳玳的神情太凝重,劝她放轻松道:怎么,你怕自己控制不住? 不说还好,闻玳玳更紧张了,她觉的蛊虫之事,还是与草莽兄说明白为好,否则总认为自己在觊觎他。 谢少昂已经不知何时知趣的退出屋子,去联络隐匿于城中的暗桩去了。 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下二人。 说出来,倒是不难么难堪。 长云,我想与你说说蛊虫的事。 尉迟千澈猜到她想说什么:是你我不可距离太近? 自上次给草莽兄疗伤后,草莽兄好像生怕自己饿虎扑食,次次避的她老远,原以为他是正人君子,自爱自洁,经过几次,今日闻玳玳才知,原来他都知道。 一时疑惑:那你是与我有同样的感觉? 尉迟千澈想了想闻玳玳最近几次的失智反常,而他有时候,貌似好像也并非无动于衷。 但他确定,那是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对徒弟,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与情|爱无关。 肯定道:没有。 半分,或一点也没有? 没有。 哦。 语气重,似有怅然。 挺失落?调侃的笑声,总带着几分蛊惑人的魅力:小姑娘,轻易移情,不怕你师父会伤心? 豁的! 本来说那些事就挺没脸的闻玳玳,被如此调侃直直惊站起来,稳准狠的锤了下尉迟千澈胸口,附踹了一脚:你是不是有自恋病? 先前被闻玳玳连戳胸口三刀,如今烙下病根的尉迟千澈,被方才那么一猛锤心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凝视着恼羞成怒的徒弟,破她难堪困扰:我囚你,吼你,掉在悬崖上虐你,扇过你耳光,带你在生死局上周旋,对了,我还喜欢男人,如此还能对我有想法,闻姑娘,你莫不是有受虐倾向,喜欢被虐? 第76章 扇耳光的小手高高抬起,被尉迟千澈一个敏捷的闪避,躲了过去。 放肆! 下意识的熟悉呵止,让两人当场都愣住。 或许尉迟千澈天生就是用来压制闻玳玳的。 迟疑间,闻玳玳选择将手收了回去。 总不能僵持着。 再僵持下去,恐要露馅。 尉迟千澈稳住情绪,赶紧找补了句:蛊虫本就是情蛊中的一种,它带给你的感受全是虚假,你越是在意,就能受它影响越大。反之,你看的越淡,它也就无法左右你。还剩两个月,你再坚持坚持。 闻玳玳沉不住气:但我等不了两个月。临渊复国在即,我必须要去师父身边。 杀了他。 什么蛊虫,于她而言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正是临渊复国之战足够 危险,你师父才更不允你在这个节点回去。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你是不是说实话了? 闻玳玳没头没尾突然来了一句。 尉迟千澈:什么实话? 两个月后,若是师父与紫殇国的仗还没打完,难道要我再等两个月吗? 怎会,以你师父的能力,根本用不了两个月。 闻玳玳突兀拔高了嗓音:我师父的决策能力,你又如何清楚肯定? 方才情急的尉迟千澈一时语塞。 长云,你到底是谁? 尉迟千澈再次无言,萌生出莫名的胸闷,不知是不是方才闻玳玳的一拳,触发了旧疾。 熟悉的吸引力带着闻玳玳走近了尉迟千澈,她仰起目光,用几乎快要贴上去的距离,一寸寸反复确认。 这会儿,她简直恨死了自己,真相、答案就在眼前,却就是无法看透。 被焦躁拉扯,发现眼睛根本排不上用场,干脆抛开什么都不管,神经质的去摸尉迟千澈的脸。 咫尺之距,目光纠葛,迫切的呼吸热到仿佛能将人融化。 人皮面具几乎就要被闻玳玳摘下来。 尉迟千澈常年将真实心思埋藏于一张和风细雨、平易近人躯壳之下,眼下难能可贵流露出抑制不了的慌乱。 那红了的眼眶。 粉透的鼻尖。 不知轻重快要疯掉的手劲。 伴随着期待、失望、气馁、挫败无限循环近乎在他眼前瓦解崩溃。 尉迟千澈的心突然有点疼,像一根极细极尖的针,狠狠刺痛了他。 他后悔了,同样矛盾不已的动摇了,这是自前世亲眼看着她死在自己怀中,第二次后悔。 闲着没事,骗她做什么? 师徒二人,有什么不能说开。 自己将她一手抚养长大,虽无血缘,但互为至亲,她那么善解人意,定会体谅为师的良苦用心。 只差那么一瞬,尉迟千澈也受够了对闻玳玳的欺瞒,猛的一下子抓住两只将要被击垮的手,一句都是为师的错的话将刚要脱口而出。 窗槛发出不为人察觉的异样响动。 尉迟千澈立刻从随之沉沦的气氛中快速挣脱出来,来不及解释的将闻玳玳藏进衣柜中。关上门后,不放心,又掉头打开嘱咐了句:想活命的话,别出声。 见脸上挂着泪痕,可怜兮兮的小徒弟,倒是也能及时适应温情与危险的转变,没有迟疑的郑重信任一点头。 尉迟千澈之所以先一步告诉闻玳玳自己与关听肆,实则是她师父的人,就是为了防止她乱认救兵,若是一个看不住,被有心之人利用,怕是要悔恨第三次。 第98章 不忍又匆忙擦掉小脸上碍眼的湿润,将门死死关合,确定不露出任何端倪后,便藏在窗槛帘附近,看看是何方神圣大白天的爬窗户袭扰。 装束尽可能低调,石青色缂丝锦袍掩饰不了一星半天将钱松垮穿在身上,丰神俊朗的男子从窗户灵巧翻了进来。 进屋的一瞬似乎迷茫,方才明明还听见有人说话。 他一副死人相的环视周身动静。 就在这时,感应到什么。 立刻回身。 但已经来不及了。 早就埋伏在后的尉迟千澈,快如闪电,强如狂风,带着冷酷无情,直接反手拧了来人。 而来人在回击的间隙,看清了交手者,直接出乎意料的卸下所有防备,任尉迟千澈将他双手反扣,恨不得将其拆骨的挤到墙上也面不改色。 尉迟千澈玩味调侃:三皇子,老子以为,你至少能挺到半夜三更来。 儒骁太子,本王若不早点来,你怕是又要跑。宵禁后出城走密道,可是你的盘算? 柜子中正消沉的闻玳玳猛地抓紧裙摆:苍羽?他来做什么? 口中喊的儒骁太子,不就是关听肆在寐国的封号? 关听肆,关听肆,声音分明是长云,虽然他变了语气,刻意调了嗓音,但昼夜相处四个月,她还是能分得出细微差别,更何况,关听肆压根没来。 雷惊电绕。 闻玳玳一下子想透了,草莽兄为何是编发。 不过,草莽兄与关听肆是孪生兄弟吗? 也不对,年初一的屋子中,两人嬉笑怒骂,失控低吟,亲密又特别的动静,历历在耳。 那苍羽为何能将草莽兄认成关听肆? 相貌应该不会相似到分不出来的地步。 按理,两人应该是情敌才对。 没等闻玳玳想明白其中复杂的关系,柜外气氛已经从剑拔弩张转为莫名脸红心跳的爱|欲。 可能是草莽兄知道是苍羽孤身前来,也没什么威胁,就此放了手。 没想到在他转身刹那,苍羽一把从后面抱住了草莽兄。 摆低姿态,哑着声问:听肆,你还要与本王闹多久? 躲在柜子中的闻玳玳一下子噎住,与苍羽算是认识了两年。 此人总是表里如一的阴冷,过分的傲慢,又过分的自恋,无论对方做什么,都感觉是耍阴谋诡计,费尽心思的想要害他。成日端着份没来及埋他的死人相,搞感情,搞金银,都不如搞权利的偏执,今日这是被夺了舍,换了魂魄,居然为情所困到这种地步? 听柜外似是挣扎了下,没办法硬摆脱掉的草莽兄很无奈:三皇子,你抱的太紧,老子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本王才是喘不上气来的那个。压根没长情绪神经的苍羽,少见咆哮了下:听肆,你可知本王病不想与你为敌,每次与你寐军交战,本王难受的彻夜不眠。而你呢,不留一个字,一个信物,没心没肺的一走了之,转头就与临渊联手,想要灭了紫殇。今日本王就是想来问问,你灭紫殇的同时,是否也想过要杀了本王? 越箍越紧,尉迟千澈胸前的衣领都皱了起来,习武男人的臂力不容小觑,若是尉迟千澈再不做点反抗,当真要被勒死了。虽然逢场作戏他可以男女不忌,但毕竟真没有龙阳的癖好,多多少少在肢体上是抵触的。 想到此番来的目的。 尉迟千澈收拾了下心境,看了眼柜子,不得已也用微哑的嗓子轻声问:三皇子仓促前来,定是渴了吧,我刚冲了壶好茶,要不要尝尝。 迟疑。 尉迟千澈激将:三皇子是怕老子下毒?你从不信老子,还谈什么. 身体终于被一松。 尉迟千澈长舒口气,。 苍羽几步走到桌前,直接拿起壶来仰头灌,像是要给尉迟千澈看,他对他的不设防,他对他的专宠,身为关听肆应当觉的无比荣耀。 可笑又幼稚的证明,看在尉迟千澈眼中,藏锋敛锐的三皇子苍羽,倒是纯情的紧。 真期盼告诉苍羽那一日,他爱上的关听肆其实是两个人拼凑出来的,是怎样四分五裂的表情。 吟诗作对的是尉迟千澈,喝酒胡扯的是关听肆; 国务政事的是尉迟千澈,勾心斗角的是关听肆; 嘘寒问暖的是尉迟千澈,驰马试剑的是关听肆; 一下子有意思起来。 尉迟千澈没忘了关听肆要与苍羽恩断义绝的嘱托。 只不过,他既亲自来了,要的可不是让苍羽肝肠寸断那么简单,而是要他的命。 打量苍羽过分自负的眼眸,正闪烁微妙纯净到不染一粒杂志的谦卑,尉迟千澈冷不丁觉的,先从心上重创,再从悲痛欲绝中再击穿他的身体,这种缓慢的凌迟要有意思的多,同时也能为死在他手下不计其数的龙池卫,解口气。 于是乎,尉迟千澈颇有耐性的坐了下来。 懒散仰头问僵站着,似乎在等他发落的苍羽:敢问三皇子,既是想谈合,总要带点诚意吧! 本王。仿佛是辗转思虑很久,才做了在这片刻撤去全身上下所有带刺铠甲的决定,将最柔软的地方显露出来,慎重道:本王愿意放弃一切,与你归隐。就是不知你。 不等说完,尉迟千澈没憋住笑了。 苍羽露出微妙的恼怒。 去哪儿归隐?三皇子异想天开以为你我的身份,能隐姓埋 名?十方世界,谁敢容下你我。 苍羽有点急了:天下之大 尉迟千澈吊儿郎当又打断他的天真:老子可是寐国皇族的独苗,过不了几年还有皇位继承,破天富贵,滔天权利,你让老子去吃苦归隐? 八尺男儿,被尉迟千澈逼的前所未有放下最后的脸面自尊:本王可以也可以。骄傲太久的人,是绝对做不到一下子将自己埋入尘埃中。 尉迟千澈看破替他说出来:堂堂三皇子打算入赘寐国?要做整个紫殇的耻辱? 苍羽攥起了拳,脸色泛白,猛地一锤桌子,茶壶掀翻在地,破碎。 倔强又小心翼翼的皇子,此时此刻脆的估计跟茶壶也没什么区别,经不得定点打击。 暴吼,维护一戳就破的面子:那你,还想要本王怎么样? 是啊,高高在上一国皇子已经廉价到这种程度,还要怎么样? 可惜啊,争夺权利的人,不配谈情。 因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尉迟千澈站起了身,平静从容,霍地将桌面上的碎片与茶水全都挥在地上,没打算循序渐进,更没打算暗示让双方都别太难堪,嗓子拔的比他还高:苍羽,老子从来就不喜欢男人,与你不过是逢场作戏,局势利用,为的就是毁你。如今,老子功成身退,你还追着老子不放,稚气未脱的说什么归隐?入赘?三皇子,你的脸、皇族的脸。他是懂得怎么搅弄人心的,在苍羽瞳孔地震中,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补全最后几个字:还要不要了。 关!听!肆! 简直奇耻大辱,苍羽将桌子掀翻在地。指着毫不在意,一脸无情的尉迟千澈:别以为屋里藏了人,本王不知道。 尉迟千澈脸色微变。 见他哑然,苍羽果然猜对了。 尉迟千澈紧接着发现中计。 苍羽听手下的人来说,关听肆带了个小倌儿连着车夫,一行三人进城,小倌儿逛街去了,不小心跟丢,那么屋中应该剩下两人才对。 难不成,柜子中的藏着马夫? 如果真是马夫,又何须藏。 而马夫,又怎能进主子的房间。 很有可能,马夫才是对关听肆最重要的人。 真心被背叛,自尊被践踏,骄傲被碾碎的苍羽气涌如山,怒不可遏,拔出剑到处乱戳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 尉迟千澈飞快的想如何制止的办法,但房间就那么大,眨眼间,苍羽就戳到了衣柜。 衣柜内正吸取经验的闻玳玳捂着嘴心惊胆颤。 尉迟千澈若是上前阻拦,等同于直接暴露了闻玳玳。 势不得已:苍羽! 此时的苍羽醋意滔天,眼看对着柜子就要戳进去。 老子方才说的都是违心之言。本就深情的眸子泛着潋滟薄红,呼吸紊乱,语气尽是悔恨不舍的昵唸,勾人的缱绻,无孔不入的扰了苍羽心智。 惊奇反转。 立即住手的苍羽:? 正在柜中讨教,往后用在尉迟千澈身上的闻玳玳:? 第99章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1】 柜子中的闻玳玳:我这是进了一个怎样的修罗场?谁能出来讲讲? 尉迟千澈:搭徒弟的活儿,以后不能接。 【小剧场2】 闻玳玳:哦莫哦莫,草莽兄玩弄人心的手段,我要学以致用,记在小本本上,用来复仇。 尉迟千澈:身为人师,传道授业,还是要灌输正能量,否则会被逆徒反噬! 第77章 苍羽手中冰冷的剑短暂放下后,重新毫无感情的落在尉迟千澈颈上,抖着声:再说一遍! 尉迟千澈喉结滚动两下,上翘的眼尾轻颤,身侧的手在袖中缓慢握起,盯紧了苍羽身后的衣柜,克制惊天剖白后反胃,低低开口:方才的话,全是违心之言。 同样是喉结滚动,只不过,苍羽尽是难以置信的哽咽难言,剑上戾气稍减:为何说违心之言?还是苍羽自然也不是个傻的,余光一撇衣柜:为了柜中人,又想诓骗本王? 闻玳玳与苍羽处了两年,纵使乔装能骗得过守城之人,也绝逃不过苍羽的眼睛。 尉迟千澈快速的回旋进退,就在苍羽见他又一时答不上来,再而受骗的怒火比方才更加旺盛,收起剑非要去看个明白。 柜中是尉迟万月的徒弟。 以为自己听错的苍羽:? 不敢相信这么快被卖了的闻玳玳:#%¥@#%@¥% 闻玳玳?苍羽转过身,有些惊讶,然后逐渐凝重:原来那日法场是你劫了她?转念一拼合:你跟那个余孽的徒弟搞一块儿去了?不,不对:闻玳玳就是尉迟万月?你救了尉迟万月? 苍羽终于自认为捋清楚其中真相。 当下,但凡有错乱的关系岔开,苍羽的怨愤就能削弱一分,尉迟千澈就能有机可乘。 毕竟剑就抵在柜外的一寸之地,揭晓答案仅是上一瞬跟下一瞬的关系。 尉迟千澈慢慢尝试走进苍羽:文容,她们两人年纪差了十岁,闻玳玳怎会是尉迟万月?闻玳玳是闻玳玳,尉迟万月是尉迟万月,闻玳玳是尉迟万月一手带大,自六岁起收的徒弟。 文容是苍羽的表字。 亲昵的称呼,让苍羽略有松动,奈何他心中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变。曾经两人在一起时,苍羽从未听关听肆主动提及尉迟万月,今日一听他主动为余孽开脱,特别余孽还是个女子,内心不免又横生出丝丝缕缕的酸意:你倒是了解她。早就听闻龙池卫奇人汇聚,焉知会不会用什么法子改变相貌,延缓岁数,内调养脂。 尉迟千澈走到苍羽身侧,不动声色半遮挡住暂时碍眼的衣柜:文容若不信,大可从城中随便找个郎中给她摸骨,骨龄骗不了人。至于了解,两国结盟,总要有点诚意。我既能去紫殇做个质子,尉迟万月的徒弟自然也要来做寐国的质子。 柜中的质子闻玳玳:.......。 比起尉迟千澈复国担心她的安危的说词,她更愿意相信质子一说。 尉迟千澈这个狼心狗肺、猪狗不如、丧尽天良的妖孽,尽然盘算着榨干她最后的利用价值! 不过,苍羽的话意,她也算是听明白了,怪不得自始至终想不通,明明跟紫殇帝做好了交易,刑场之上的炸药却多了几倍,完全奔着斩草除根去的。 合着自己在苍羽跟前铺垫了两年,说了两年的尉迟千澈坏话,他是压根儿一点都没听进去,反而觉的自己知道那么多内情,必然是化名尉迟千澈的尉迟万月。 如此匪夷所思的认定,苍羽的想象力、判断力未免也太丰富了些,更多的应该是自我。紫殇帝能同意放任苍羽太过自我的想象力,在巨大的财富利益面前,更多的应该是试探,确认她身份的真伪。 毕竟传闻中无所不能,上天遁地的龙池卫,无论她是尉迟万月的徒弟,或者她就是尉迟万月,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于现下的形势来看,她因为眼瞎暂时无法脱身,没有按照先前商量好的方式取得联系。 而草莽兄估计把劫刑场的尾巴处理的很干净,让本以为能顺藤摸瓜,相互猜忌,各有鬼胎的父子二人,因为她块肥肉 的消失,尉迟千澈的起兵,应该不仅仅是离心那么简单了。 自然,这要得鉴于苍羽对关听肆的态度,苪城与赤水边界下死手的暗杀,不可能出于他意。 其中,闻玳玳有几处想不明白,草莽兄为何扮做关听肆?他又是通过什么手段扮做关听肆,还引不起心细如发,老谋深算的苍羽丁点怀疑? 难道是画本子中存在的人皮面具?易容大法? 有些东西经不得深想推敲,一个人的性情是不能在短时间熟练的变作另外一个人,除非,草莽兄经常以这层假身份扮做关听肆,与苍羽相处。 至于关听肆,以他们二人的亲密关系,说不定都是知情的,更或者他也参与到了其中。 交替更迭? 闻玳玳想起了较真指点自己斩魂剑,稳重少言的关听肆;与偶尔对她不屑一顾心浮气躁的关听肆,怪不得总觉得他性情阴晴不定,而是根本就是两个人。 怪不得,草莽兄熟知她的习性,也怪不得她总是生出草莽兄与尉迟千澈混淆的错觉。 原来比见苍羽还勤的处了两年。 这个长云,他到底是谁?到底是何身份? 到底哪一面才是他最真实的模样,闻玳玳难得除了尉迟千澈之外,对另一个男人生出无与伦比的好奇。 毕竟上一世,没有长云这个人出现过。 电光火石间,闻玳玳想起了自己的死。 前世,她躺在关听肆的怀里,在关听肆痛心切骨,悔恨自责的哭声与对尉迟千澈的谩骂中,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所以重头来过,一度遗憾,关听肆对她是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对尉迟千澈是鄙夷唾弃的替天行道,给他扣得帽子就是侠义心肠,浩然正气。甚至在六岁时,徒手爬了三日的山,只为投靠他。 却从未想过,抱着她哭的人,并非真的关听肆。 成日在鬼鹰村晃荡,在她家蹭饭,聊天谈心的很有可能就是易容过得长云。 毕竟今世,她宁肯相信关听肆会抱着尉迟千澈哭,抱着草莽兄哭,就是绝绝对对不会抱着她哭,若是她不幸死了,说不定会锣鼓喧天的庆祝一番。 思绪重新拽回来。 闻玳玳第二遍问自己,长云到底是谁,他与尉迟千澈到底是何关系? 难不成,他在与她相处的两年中,对她日久生情? 可明明,他与关听肆才是一对儿,苍羽不过权利争夺下的逢场作戏。 而关听肆之所以跟尉迟千澈联手,无非是因为他暗恋了尉迟千澈七年,虽然被拒绝,但仍能看得出不计前嫌。 这闻玳玳长云关听肆尉迟千澈。 到底是个怎样的感情线? 一下子,闻玳玳凌乱了。 当然接下来还有更乱的,没等闻玳玳想出对策。 柜门一开,她被草莽兄抢先一步拎了出来。 苍羽死人眼危险一眯:要如何让我信你,她仅仅是个质,而非。 吧唧。 闻玳玳被迫当定情信物,看着编发的人,将握剑的人暴力拉近,在应该是嘴的位置,迅猛亲了一下。 闻玳玳:#¥@#%@%#@ 眼睛脏了! 哐啷! 剑掉在了地上。 编发人被丧心病狂的紧紧搂住:听肆,本王就知道,你是有苦衷的。是不是寐王逼着你与紫殇为敌,是不是那个余孽许诺了寐王什么?你放心,那个余孽许诺的东西,等本王做了新帝也能给,而且给的更多。 听起来,草莽兄也颇为动情:文容,醒醒吧,你与我的事已经在紫殇帝那里所不容,紫殇帝不会让你坐上太子之位。 苍羽猛的将草莽兄拉开,给他吃定心丸:谁说本王要做太子,本王想好了,要直接做新帝。 新帝?你是要。 正在洗耳朵的闻玳玳一惊,瞬时明白了草莽兄的真正目的。 弑父? 弑父! 闻玳玳心中冒出的两个字与草莽兄口中之言,齐齐而出。 诱苍羽弑父,那么临渊国卷土重来,又加上了一条名正言顺的理由。 下作又烂透了的主意,闻玳玳没想到世间除了尉迟千澈,还能有第二个畜牲能想得出来。 闻玳玳真是期待最后击溃苍羽的到底是权利,还是一颗真心错付。 耳边,两个人完全无视她这位定情信物的感叹时局弄人。 第100章 万万想不到,草莽兄哄起人来,连她这个局外人都听得面红耳赤,简直又撩又浪,野到没有下限,突破她的认知。 说到激动处,苍羽才终于想起定情信物是怎样的人物,没前没后来了句:本王先前倒是小看了你。 .......。 仿佛一记警钟敲醒了闻玳玳,防止苍羽为情所迷,将她说尉迟千澈的坏话给泄个底朝天。 忙故作镇定话里有话的提醒苍羽:自始至终,我可没骗过你。 说完,无神的目光故意看向远处,但愿苍羽能看出她现在的端倪。 如今,她手中有了真假关听肆的把柄,纵使暂不知国库位置,但也不怕苍羽不合作。 虽然苍羽一直想弄死她,偏偏因为各种顾忌又弄不死她。 而对于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来说,闻玳玳压根儿就不怕死,她最怕的是尉迟千澈健在人间。 果不其然,苍羽不知是听进去了她的话,还是望着她奇怪。 草莽兄锐敏,及时解释了闻玳玳的眼瞎过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还好,苍羽脑子没彻底成浆糊,确定几句草莽兄今夜不走,两军暂不开战后,又黏糊了几句,临到黄昏,匆匆回军营了。 待到窗户被关好。 闻玳玳就听到草莽兄无所顾忌的冲到屏风后,忍无可忍,避无可避的开始干呕。 恰在此时,谢少昂进到屋里来,应是回来了有一会儿,探知屋内的动静,没敢轻举妄动。 估计遇到草莽兄这幅样子不是第一次,谢少昂从善如流的准备了桶,帕子,和味道浓郁到苦涩的花茶。 看在上辈子死在这位假关听肆怀中,替她骂了尉迟千澈的份上,一时摒弃前嫌,看他顺眼起来,琢么多少要关心一下,走到屏风跟前:长云,你还好吧。 谢少昂虽不知屋中发生了什么,但见尉迟千澈深恶痛绝的模样,估计比之前的逢场作戏更难捱。 又加上方才没避着闻玳玳,不知闻玳玳又会怎样胡思乱想。 谢少昂本想帮着主上解释解释,尉迟千澈面色黯然,沉默着摆了摆手。 谢少昂交代闻玳玳暂时帮着照顾下尉迟千澈后,出去找店家弄点热水了。以往这种时候,碰了不该碰的人,尉迟千澈定是要觉得自己浑身脏透,用烈酒消毒泡澡,可若是那样做,定会被闻玳玳看出来。 哎,一声长叹。 谢少昂出了门。 闻玳玳听草莽兄迟迟不出声,悄悄走过屏风,感受着草莽兄的气息,慢慢蹲下来,给他轻顺着背安抚:长云,放宽心,今日你亲了他人之事,我不会告诉关听肆。 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了,尉迟千澈漱了漱口,也不在意仪态的无力坐在地上,歪头瞧了瞧她竟然没有落井下石的态度转变,嗓音带着刚缓过劲儿的低哑:闻玳玳,我要说件事,你最好记住。 闻玳玳竖起耳朵。 我不喜欢关听肆,也不喜欢......小竹,更不喜欢方才的苍羽,没有独特的癖好,更不会随便心悦一个女子。所以,你就别成日瞎想了。 真是难得草莽兄一板一眼说清楚自己的私密事。 可能是女子八卦之魂的天性,闻玳玳嘴贱的顺口问:那你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是谁? ----------------------- 作者有话说:以尉迟千澈忍辱负重蛰伏的身份,初吻基本上是不可能存在的,如果若非要说初吻给了谁,那肯定是亲手带大的闻玳玳,毕竟自己养的孩子,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可爱,亲亲抱抱很正常,不过就是不含任何男女间情|欲,纯当作家人罢了! 第78章 放在心上的人是谁? 闻玳玳自然问的不单纯。 无论前世今生,尉迟千澈除了一心复国便是调教好自己的徒弟,还真没触碰过男女间的情事。 更何况以他如履薄冰,韬光养晦的十多年,这两件事,就足以累的神劳形瘁,哪有多余心思,想那些酒饱思人欲的莺莺燕燕。 至于前世复国后,闻氏被灭族,鬼鹰村彻底从 世间消失,他感觉皮肉之下的筋骨、血肉,甚至魂魄都随着一块儿消亡,徒留躯壳,多喘口气都感觉费劲多余。 在尉迟千澈眼中,闻玳玳可能是无心又纯属好奇,但居然让他生出席卷重来的恐惧。 或许是过度恶心在她跟前流露的脆弱所致。 连屠肠挖肺都没怕过得尉迟千澈,怔怔凝视同样与他并行坐在地上,靠着墙角,乖乖等答案,如今完整无缺,闪烁着清澈透亮目光的闻玳玳。 久久出神,一时又百感交集,喉咙间因为实在太过害怕重蹈覆辙的哽住。 噬心腐骨的痛意,随着她越等越急试着往前凑得傻气举动,犹如一根剧毒带刺的藤蔓,狠狠勒住了他,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更是动不了一寸。 长云? 闻玳玳稀奇了。 乔装关听肆的时候,一言一行,与真关听肆如出一辙,废话、情话、狠话毫无负担,不过脑子的张口就来,喋喋不休,甚至是聒噪。 或许,寡言少语,才是真正的长云。 闻玳玳正这么认为着。 冷不防。 她坠入一个踏实牢稳的怀抱。 想不到,这世间,还有跟尉迟千澈一样,能让人产生错觉想要依赖的身体。 久违的感觉,一下子,让闻玳玳没有及时、立刻推开。 原以为草莽兄会说点儿什么。 估计与苍羽说尽了三四个月的所有话,面对闻玳玳的好奇,倒是不想再开口了。 那不想开口,抱她是什么意思? 一个男人在被女子问放在心上的人是谁,选择了沉默的拥抱,还能是什么意思? 猛地。 闻玳玳头皮炸了。 若说前世过得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压根儿就没分清来自己家中,是两个关听肆。 那么这世,造化弄人,因为蛊虫,同居于一个屋檐下,算是咫尺相处,相互了解了。 从未真正经历过情事,心中却有花样手段的闻玳玳有点自疑,自己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究竟哪里吸引了草莽兄? 以草莽兄玲珑剔透的心思,总难不成整日看她自作聪明,蠢得可爱吧! 虽然,尉迟千澈仅仅是抱了闻玳玳片刻,在谢少昂进来前,及时又克制的让两人恢复了原状,没忘妥帖给她整理了番衣服。 但闻玳玳心中已为草莽兄如何爱上自己,最后到无法自拔,写了整整一本三百六十五页,带正反面的话本子。 等听到好像有人在唤她的时候,她已经合情合理的幻想到草莽兄暗恋自己的事,被尉迟千澈知道,草莽兄该是何种下场,她如何遮掩。 临了,不得不给话本子结上个爱而不得的悲剧。 死期来临,好人,尽量别拖上了。 自小,尉迟千澈对她近乎变态的严。记得有次她说气话,说想嫁给关听肆,要离开他。第二天关听肆来她家中时,但凡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是挂彩淤紫的。也就是说当夜,等她睡下后,尉迟千澈马不停蹄的去揍了关听肆一顿,真是不知道,当时揍得是真关听肆,还是长云。 闻玳玳? 已经记不清何时回到软塌上休息的闻玳玳,臆想中断。 居然是屏风后的草莽兄在唤她。 闻玳玳茫然发现谢少昂不知何时又出屋子,去了哪里,清清不正常的嗓子应声:怎么了? 屏风后的声音有点难为情:少昂把澡巾弄成了澡帕。 巴掌大的澡帕,但凡能用,尉迟千澈也绝不会指使眼盲的闻玳玳。 伺候惯了尉迟千澈的闻玳玳,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妥帖,随即心领神会:应该是店掌柜弄错了。不忘替谢少昂说句好话:少昂哥哥一忙,应该没来的及细查是澡帕还是澡巾,我这就下去让掌柜重新拿条新的。 楼下莫要过久逗留,拿了东西,速速回来。尉迟千澈不放心的嘱咐。 闻玳玳起身,处于好奇问了句:你倒是不担心我逃走。 只有我知道你师父的藏身之处,连少昂都不知,你若逃了,又有眼疾,其中后果,但凡能承担得起,尽管逃就是。 倒是个会算计的。 反正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他既然敢让她孤身出这道门,就敢肯定她能乖乖回来。 行吧! 既知草莽兄与尉迟千澈是一道的,又有谢少昂在,不愁得不到尉迟千澈的消息。 摸摸索索,小心翼翼,下了楼,交代了掌柜,便静静等待。 突然。 莫名感到危险临近。 不得不说,绣花作诗,又要提防尉迟千澈时不时打断她后,又让她接上,时刻保持的随机应变,精准前兆的机警性,此刻发挥了作用。 第101章 耳后窜来一阵风。 被闻玳玳镇定勤住。 再而三个回合。 与闻玳玳交手的人动弹不得了。 没有起伏的嗓音落在她耳畔:眼都瞎了,还那么能打。 三皇子说这话也不嫌丢人,连瞎子都打不过,居然谬想天开击溃龙池卫,活捉我师父? 苍羽的情绪与尉迟千澈差不多,都是超出常人的稳定,不会因为一两句激将法,而轻易动怒,乱了分寸。 在房中,关听肆先是否了他以为闻玳玳就是尉迟万月的想法,而后又见闻玳玳眼睛,认为事情可能不是表面看的那样简单。 另外,他刚得到消息,关听肆在苪成与赤水国遇伏,不用细究也知晓出于父皇手笔。 所以才去而复返。他故意换了谢少昂检查好的澡巾,又在外弄了点动静,支走了谢少昂,想看看能不能把闻玳玳弄出来。 没有直接问关听肆,并非不信任。 而是两人现下对立面,闻玳玳到底是哪边的人,总要弄清楚,否则,大功将成,黄雀在后,将他与关听肆都齐齐算进去,简直得不偿失,提防着,总没错。 两人皆有话对对方说,当即停了招式,苍羽拉着闻玳玳的手腕,来到早就踩好的无人僻静处。 苍羽先开了口: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闻玳玳:我的身份、遇到的事,关听肆对你没有隐瞒。我这副样子,日日被看管,什么都做不了,能逃到哪里去? 苍羽关心:余孽尉迟万月呢?见到没? 若能见到,我至于在关听肆哪里束手待毙四个月? 间不容息,苍羽也不绕弯子:先前,你说要弑师,所言是真? 闻玳玳也不傻,自见识过苍羽误将她认成尉迟万月的固执,差点把她弄死后,多了个心眼儿:是不是真的,要看三皇子站哪边了。如与关听肆为敌,先前我所言皆不改变。如想与关听肆突破重重困难,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你只能等到结局才知我所言是真是假了。 苍羽:本王与听肆睦或不睦,活捉逆贼尉迟万月,是必然的事,与听肆有什么关系。 你错了,关听肆不是一个人,他可是寐国的太子。如今寐国君主已经叛过紫殇一次,与前朝联手。若因私情,再判前朝,重新靠拢紫殇。试问,就算你成为新帝能谅解,百官敢重建信任外交?杀了那么多紫殇将士,将士的亲人,百姓能谅解?更何况,寐国联手的不单单是前朝临渊,还有同盟国孤月和龙渊。第一次叛,那叫刚正,第二次叛,那叫墙头草。 说白了,就是让苍羽趁早认清现实,两人之间有无法跨越的鸿沟,还是做回那个无情无义,视人命如草芥,一心专注搞夺权的三皇子更靠谱。 其实,不用闻玳玳道破,苍羽只是困在了情局中,不愿意抽身罢了。 说起与关听肆的未来,他有些无助,又有些有气无力:听肆也绝对不可能看本王......。 闻玳玳打断苍羽被两个男人迷得走火入魔:他放任你不管?知晓真相,瞧着向来极度享受掌控他人,自负到偏执的苍羽,跟个蠢货一样被耍的团团转,真是爽。 原来,运筹帷幄,是此等感觉。 不得不佩服,把一个最有可能坐上太子之位,有着比尉迟千澈还要铜墙铁壁的心脏,比尉迟千澈还要残忍暴虐的手段,甚至紫殇帝都狠不过的人,愣是草莽兄剑走偏峰,以别样的柔情,化了这款不同寻常的玄铁。 哦,对了,与尉迟千澈合作,这么损,难免不是他的主意。毕竟,他总有本事,让任何人变成蠢货。 闻玳玳寻思拉苍羽一把,毕竟目前他是别无二选的同盟:紫殇举国动荡,临边小国虎视眈眈想要趁火打劫。三皇子身为皇子,既选择与紫殇帝翻了脸,不应该最先考虑的是如何不 留把柄的登基?至于关听肆,他从一开始打着利用你的目的接近,三皇子可以不计较不在乎,但我要说三皇子拼了命双手捧上的真心,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呢? 这时,两人都听见有人好似向这边走来。 熟悉的脚步,闻玳玳与苍羽怎会听不出。 涉及关听肆,苍羽走近一步匆匆问:何意?说明白些。 他不认为闻玳玳是在点醒一个众所众知肤浅的错误,喜欢男人。 脚步越来越近了,在外寻找的人出于谨慎没有呼喊。 住在国之边界客栈中,各道人物最为鱼龙混杂,指不定又埋伏着多少紫殇帝派来的探子。 死期没剩多久的闻玳玳,不得不直言:关听肆身上有秘密。 这次苍羽听明白了,略一思:拿什么换? 你的立场。 要么各取所需,苍羽至高无上的权利,闻玳玳送尉迟千澈去死,临渊再无崛起可能。 要么,苍羽在欺骗中作死沉沦,闻玳玳另择他法。 聪明人之间,特别是脑回路奇特的人交流,简单粗暴最管用。 一个从开始就错的错字,让苍羽陷入深深的沉思。 关听肆的秘密,恐怕与他有关,恐怕不是假意接近、利用那么简单,猛烈的风暴来袭,让只相信自己,偏执的苍羽沉默了。 门。 猝不及防被打开。 你们在干什么? 森森然的声音自齿缝中溢出。 草莽兄应是算计好了时辰迟迟不见闻玳玳回来,一时情急,连擦都没擦身子,临时出浴。 黑色的披风下,是半湿的中衣与单薄的裤子,披肩的青丝也仅仅是入浴前随便用个钗子一挽,在刺骨的空气中,滴水的青丝成了根根明晰的冰棱。 纵使是视线模糊不清的闻玳玳,单看肩宽腰窄的修长轮廓,也能瞧出草莽兄掩盖不住魅惑苍生的气质,说不上的风华浓烈。 一时间,闻玳玳跟苍羽都看脸红了。 ----------------------- 作者有话说:闻玳玳带着前世为自己哭嚎过的有色眼镜:有朝一日,真活着把师父灭了,草莽兄是个不错的归宿。 苍羽:肆肆是如何嗅到本王去而复返的气息?是浓烈的爱吗? 尉迟千澈:一群被孤皮相所迷的蠢货! 第79章 以为闻玳玳遇上危险,差点心脏吓炸的尉迟千澈,现下可没什么心思玩儿虚与委蛇那一套,当着苍羽面,将闻玳玳强硬拽到跟前:愣着干什么,滚上去。 苍羽望着关听肆对自己冷漠的背影,深知关听肆对自己与闻玳玳的过往耿耿于怀,一下子把闻玳玳的警告置之脑后,以为尉迟千澈再次误会他们两人的关系,深吸一口气后,试图用柔和的语气解释:听肆,本王知道你可能很生气,但希望你能听本王解释。刚才本王离开后,听到手下说你们遭遇了伏击,本王立刻就掉头回来了。想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所谓其他的意图,本王真没有。至于闻姑娘,本王只是恰好遇到她,怕有耳目才简单聊了两句。绝对不是念及曾经与闻姑娘成过亲,朝三暮四。本王与你多次解释过,本王对闻姑娘真没什么感情,你要相信本王。 闻玳玳:....... 合着,苍羽以为草莽兄是来抓奸的。 她很是好奇此人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若非紫殇帝够不到,见不着,她焉会退而求其次。 不过,苍羽方才说多次向草莽兄解释过他们二人成亲之事,为何草莽兄在她跟前从未表现的在意过,甚至连旁敲侧击的提都没提过一次。 闻玳玳悄悄打量松风水月的漂亮轮廓,不难联想到屋中那个含蓄暗许的拥抱。 纯? 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仿佛在此一瞬间,都比不过天质自然。 她听过他杀人,抽刀断红,果断残忍到没有丝毫犹豫。 她算计过他,他城府深到自入陷阱权当陪她解闷,最后仅仅是在她太过分时,给了相应惩罚。接着又后悔自责在她日日对他恶语相向时,连一个回击的眼神都不敢给。 冰魂素魄下,复杂又矛盾。 而对于尉迟千澈,面对苍羽又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查看他伤势,冒上来的黏糊劲儿,生怕再被碰到又要再去沐浴。 不漏痕迹后退,先前他因照顾闻玳玳的风寒被传染,本就未愈,做了病势加重的轻咳状:没事,伤已好的差不多,就是风寒受不了凉。三皇子留步,听肆先回去休息了。 我见犹怜的病态,往日的洒脱不在,看的苍羽心疼。 一心想要上去搀扶:听肆。 尉迟千澈慌忙打住,直至拽着闻玳玳退到门边:三皇子留步,莫要被过了病气。 第102章 亲眼见识过草莽兄对男男碰触的反胃,闻玳玳怎会看不出草莽兄表面佯装担忧,内心抗拒的又要吐了,也对,一个任务而已,没必要真把自己搭上。 或许是草莽兄一个拥抱的含蓄剖白,让闻玳玳悠然生出我虽不要这个人,但这个人喜欢我,就是我的人的占据之心,以及保护欲。 毕竟整体来说,草莽兄这个人,还算凑合。 见苍羽拉扯不清。 闻玳玳大义凌然的挡在草莽兄身前:三皇子,方才我的话,您怕是忘干净了。 匆猝。 两双眼睛齐齐看向她。 苍羽外泄的感情,一时收的尴尬,但在他理解中,此话落在关听肆耳中好像存了欺瞒。 而闻玳玳早已在眨眼间准备好了说辞,仰起头跟草莽兄解释:听肆哥哥,我与三皇子说,等什么时候真正想好你们的将来,什么时候再来寻你,是不是僭越了? 一番审视的眸光在苍羽和闻玳玳的脸上徘徊两个来回后,勾着佯装浪荡,冻的已经泛紫的唇说:没事。闻姑娘正是说了听肆想说的。而后语气疲惫的告诉苍羽:紫殇帝预要将听肆除之而后快,还请三皇子尽快决断。 苍羽终于还是握住了尉迟千澈的手:听肆,本王一言既出,绝不反悔。父皇那边,本王本早已全都换成了自己人,苪城埋伏,是父皇棋高一着,对本王的人生了疑。但没关系,父皇日日所喝强身健体的汤药中,放了微量软筋散,本王身边的医官算着,再不出半月,父皇将会成为一个连睁眼、开口都吃力的废人,滋时,本王登基,父皇让权,颐养天年。 半个时辰前决定弑父的人临时变了卦,看来是终于将闻玳玳的话听进去点儿。 听苍羽小心翼翼的试图说说服关听肆,让他谅解:听肆,他终归是本王的父亲。 尉迟千澈表情稍僵,幸而也仅仅是隐隐一瞬,却让知道来龙去脉的闻玳玳逮个正着。 巧了,苍羽原本不信,因为闻玳玳的一席话,也微察秋毫瞧了出来。 正匪夷着。 原以为草莽兄会露馅儿。 谁能想到,是她对草莽兄豁出去的底线认知有限。 方才的情绪自然流露,是草莽兄故意让苍羽看到的。 紧接着,拒人千里的态度说变就变,眼框是说来就来的泛起红,也不嫌弃接触的反握住苍羽,用示弱打破端倪:文容,紫殇帝容不下听肆,朝臣百姓亦不会容下反叛过的寐国。既然文容已经想好了怎么做,那就放手去做,听肆绝不阻拦,更不能过多干涉紫殇的内政。只是,听肆与文容怕是要永远站在对立面了。 苍羽余光瞥了闻玳玳一眼,关听肆的话意,现场印证竟与她推测奉劝的一模一样。 秘密。 关于关听肆的秘密,又与他相关的究竟是什么? 没什么情绪的眼眉不受控一簇,不敢相信、更想不想相信两人感情再次掺假,毕竟在他眼中,关听肆也算得上光明磊落的人,利用、欺瞒他统统都承认了,连狡辩都没有。 听肆,本王问你一句,若是弑 父,你就能与本王站在一起? 闻玳玳真是不知苍羽到底是精还是傻。 手边的草莽兄眼眶更红了,同样是不受控,但草莽兄看起来更加隐忍,特别是反握住苍羽的手全凭内心挣扎的缩紧、放开、再缩紧、再放开,满是但凡说错半个字,就能令两个人跌宕于万劫不复地步的取舍两难。 生生的,草莽兄层层递进的情绪颤栗,不敢对视,又怕是多看一眼就会少一眼的不舍得,硬是把苍羽颤哭了。 闻玳玳:。 给尉迟千澈办事的人,真真是大能啊! 想不到这天底下,真有演技上超越尉迟千澈的人,草莽兄莫不是戏班子出身吧! 最终扶着墙,先行步离开的苍羽丢下句:无尽峰你不必去了,本王今夜就撤兵。听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本王只能护你最后一次。紫殇国界,咱们各凭本事吧! 闻玳玳: 她思路缜密刚套住苍羽,是想让他认清虚假的感情,与关听肆决裂,而不是撤兵。原本盘算,先给苍羽埋下一颗生疑的种子,然后用关听肆的秘密重击他,以此让他生出恨意,报复出谋划策的尉迟千澈。 毕竟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是不会真正的想去伤害,而是会愤怒转移到幕后之人。 好好的计划,让草莽兄给不费吹灰,给糊弄了过去。下一次若是想再见到苍羽,怕是真要如苍羽所说,紫殇国界了。 这一次,她定要好好计划如何让苍羽不再被草莽兄左右。 客房里。 怨气横生的闻玳玳,不敢让草莽兄看出来,又实在不服:长云,敢问以前是做何营生的? 她可不相信世间会有第二个跟尉迟千澈一样,天生百张面孔,一开腔就是名家名角。 尉迟千澈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反正见识了关听肆这张假皮,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总要让她慢慢接受。 故意用最慢的语速,轻轻上挑,尾音哄人又缠绵的,去勾她越来越期待的有趣模样:我先前的营生啊,好像是。 闻玳玳看不清他神情,因为他出奇好听的嗓音,过于全神贯注起来。 模糊轮廓又好看的脸猝不及防的拉进放大。 是个戏子吧! 闻玳玳:。 他怎么知道她想的什么。 淡淡的宠溺口吻,撩动起了闻玳玳的耳膜。刚沐浴完掺着皂角混合了风雪的香气,就那么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散在她口鼻间。 一时,整个人愣了。 紧接着,脸都没来及红起来,厚重的披风盖在闻玳玳脸上。 我要沐浴了,你去歇着,养精蓄锐,夜深还要赶路。 苍羽不是说他会撤兵吗?为何还要赶路。闻玳玳好奇,对了:又沐浴?你不是刚洗了吗?旖旎消散,闻玳玳红着耳根赶紧转过身,将披风从头上摘下来。 已经重新在屏风试过刚送进来的热水水温,褪去衣物的人,一刻也忍不了的钻进水中片刻后应她:他说的他的,我做我的,有什么干系?你既是知道我为何沐浴,应该也知道我为何再次沐浴。 是了,苍羽完全无视闻玳玳的,对草莽兄的手一顿摩挲。 特别是草莽兄手腕上一道又一道,惊悚恐怖跟自残似的刀痕,让苍羽泪意加深。 明明是为了给她改变蛊主灌血用,愣是让草莽兄黑白混淆的改成了:每每相思成疾,就会在手腕上划下一刀,皮肉疼了,心也就不那么疼了。 差点没让闻玳玳当场呕出来。 问题是,苍羽仿佛很吃天花乱坠的甜言蜜语这一套。 想不到,逢场作戏草莽兄倒是个调情高手,就是面对自己的真感情时,约束了太多,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忍不住想笑:那你光洗洗手不就好了。 屏风另一边。 靠的太近,我也不喜欢。 合着气息,也让草莽兄觉的脏。 提起气息,提起接触,现在的闻玳玳,总是无时无刻不再回想草莽兄给她的含蓄拥抱。 长云,但凡你被厌恶之人触碰都会沐浴? 屏风另一边,传来水声,倒是坦诚。 算是。 还记不记得半个时辰第一次沐浴前,你抱过我,那次的沐浴除了嫌恶苍羽,也包括嫌恶我吗?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嗓音像翻滚的浪花,猛烈冲进闻玳玳心里。 怎会,你在乱想什么? 第80章 丝丝缕缕的喜悦因为草莽兄毫不迟疑的话,闻玳玳有些自控的嘴角上扬。说不上是得意、满足,还是满足了短暂的虚荣心。反正第一次被人剖白的感觉,很不错的。 她轻轻缓缓抚着草莽兄墨色披风上的皮毛,头一次流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态,软声再次确定先前的推测无误:不嫌弃,是因为把我放在心上吗? 正在疯狂洗手腕的尉迟千澈一停,闻玳玳的话乍听起来有点别扭,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已从劫匪变成保护,将她性命放在心上是最紧要的事倒也没错。更何况给予她一个肯定,说不定日后会老实些,不乱跑。 于是乎,尉迟千澈也再次痛痛快快的应她:自然。 怀中的披风骤然一紧,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宛如春花般明媚。 可笑着笑着,闻玳玳嘴角紧紧的平直起来,逐渐变得失落、悲忘。 一个知道自己的死期人,貌似什么都不配有。 更何况,这个叫长云的男人把她吊在悬崖上折磨过,还给过她一个耳光,她很小气,也很记仇,哪怕错误在她,也丝毫不想反省。 第103章 规规矩矩、圈圈框框,那是留给长命百岁,一生顺遂,寿终正寝的人。 而她,是要跳出这些章法守则,弑师、弑帝,做个逆徒、叛贼的人。 如果做不到冷情冷性冷血,又拿什么与尉迟千澈拼。 一时间,许久没有过于波动的情绪,重新如厚厚的乌云,带着电闪雷鸣,劈头盖脸而来。 尉!迟!千!澈! 若此生没有遇到过他,她本该像寻常姑娘一样,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成亲、生子,然后有个自己的家,而双亲至少也会活到应有的命数,而不是被半路屠杀。 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也不应。不知草莽兄在自己跟前站了多久,而她还维持着站在屏风不远处,看似痴迷的抱着他披风的姿势,实则浑身紧绷。 被草莽兄吓得如烫手山药,难为情的赶紧将披风扔回他怀中。慌乱随意找了个理由:没什么,就是担心苍羽虽然答应撤兵,又再反悔罢了。 之所以用了个再,是因为苍羽答应草莽兄弑父,半个时辰后,在闻玳玳作梗下,改了口,担心草莽兄心疑两个人的真正谋划。 尉迟千澈也没多想,将怀中的披风挂好,擦着湿发轻咳道:不必担心,我们今夜就走。然后指着桌上还温着的饭菜,招呼闻玳玳:过来吃点,不然一会儿路上没力气。 从紫殇皇都出发,一路就没怎么吃好的闻玳玳,终于嗅到热乎又喷香的饭菜,貌似还全都是自己爱吃的,顿时肚子非常整齐的配合起来,蹿腾着她赶紧去。 桌上的规矩她是懂的,即便对面只有一人,她都会等着对方落座,对方动筷,才开始吃。 虽然快要把胆汁吐出来的尉迟千澈倒是不怎么饿,但见闻玳玳不动筷子一直等他,也权当陪着,做到了对面,给她碗中夹了肉,催促道:吃吧。 因为先前穷怕的缘故,闻玳玳对肉比较敏感,嗅着发现三菜一汤,全带荤腥:长云,怎么没有你吃的? 尉迟千澈随便扒了口米饭:我不饿。随即又咳嗽几声,听着的确比方才重了些。 闻玳玳想起来:一路上你总按时提醒我吃风寒的药,你自己没吃?她都好个差不多,怎么听着尉迟千澈一天天的没什么变化。 有时候忙,忙起来就忘了 。尉迟千澈没说闻玳玳起初的风寒相对严重,需要加重药量,反正他是男人,常年习武底子好,所以把自己那份也让给了闻玳玳。苪城埋伏一事,与医官苏青跑散,药虽然有备,却不怎么充足。 那你赶紧先吃饭垫垫,我那里的风寒药还有剩余,饭后,吃了它。 想到苏青与其他龙池卫应该明日就会按照所约,聚集于无尽峰附近,多余的风寒药他倒也敢放心吃了。 只是没等点头,一小瓶苏青特质的风寒药丸,垫着干净的帕子放到尉迟千澈手边,闻玳玳较真道:一会儿,我亲眼监督你吃了。 久违的熨帖,让难捱的冬日,暖起来。 唇上没什么血色的尉迟千澈,欣慰一勾,倚从的应了一声:好。 静静地,整个屋子,只有筷子轻碰触碗碟声、咀嚼声、吞咽声,但若相比起闻玳玳现在的胡思乱想牵引的心跳声,那就微不足道了。 她都怀疑,这颗心会不会把胸前的衣服撑破。 寂若无声。 她有点沉不住气了,总想说点什么打破僵局。 但又因尉迟千澈市场耳边教导的食不言寝不语,仿佛魔咒般,哪怕脱离了尉迟千澈的掌控,也仍旧仿若强迫症般,钳制着她,实在不能做到在饭桌上先开这个口。 似乎有所感知。 尉迟千澈将炒了肉的青菜,在盛有清水的大碗中涮去肉腥油脂:你看起来像有话要问我。 我。 唉。 闻玳玳低下头飞快扒完碗中的饭菜,中途因为吃的过猛过快塞了一嘴,差点被噎住。 尉迟千澈赶紧放到她手中一杯茶水。闻玳玳赶紧仰头灌下去才缓过来。然后就是净口擦嘴的流程匆匆结束后,迟缓问出口。 方才我与苍羽一块儿,你就没怀疑过我通敌?闻玳玳暗指苍羽临时改变了主意,觉得以草莽兄城府深沉的劲儿,不如直接挑明,听听他的态度。 通敌? 尉迟千澈放下碗筷,轻笑出声,笑到尽是过刀子的鄙夷不善:与苍羽,你,通敌? 只差那么瞬间,闻玳玳都要感觉蠢货两个字从草莽兄口中蹦出来了。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语气。 苍羽是个非常自以为是的人,自以为是到不仅是偏执那么简单。他虽贵为皇子,但母妃出身低贱不得宠,所以他母妃过世后,他在紫殇帝跟前过得越发碍眼。自幼苍就跟随他母妃学会了示弱藏锋的那些年,过得很苦,逐渐养成了个只相信自己的性子。他如今的功业人脉,全是靠愈发理直气壮的偏执强势硬争过来的。而你就算将所有事情对他托盘而出,他也定不会全信,会花时日派手下的人查证,最后由自己亲眼复验,才可相信。 说到这儿,见闻玳玳听的入神,又给她添上茶:就像你说你是尉迟千澈的徒弟,他信了吗?你与他处了两年,都没能改变他对你的第一怀疑,还指望方才三言两语,那么紧迫的时间能改变他的想法?过于异想天开了。 至于你,我暂时想不出来你有何理由卖了你师父。 草莽兄说苍羽过自以为是,难道他不是?平白无故的信尉迟千澈徒弟不会叛,这种出奇的信任真是可悲。 闻玳玳凝重:可他信了你,你与他说我是尉迟万月的徒弟,他当时就信了。难不成是真爱的缘故? 那是因为将你从刑场劫走后,你师父就派人画了上千副自画像散遍全皇都,又有跟在他身边的修岁指认。我当时指认你仅是徒弟的身份,在苍羽哪里不过是多加了份肯定罢了。但也由此,危险,你师父算是给你引开了。 自画像? 上千幅,全皇都? 原以为草莽兄还有什么话,然而却没有了。 貌似仅仅就是为了给她引开危险,把矛头重新引到他身上去。 闻玳玳唸唸,很是意外尉迟千澈良心发现。不过她更怀疑尉迟千澈是不是又想加以利用什么,只不过,草莽兄没有猜到。 尉迟千澈也用完了膳,擦唇,正欲起身。 长云,你是龙池卫吗? 闻玳玳的心思被尉迟千澈一眼洞穿:怎么,策反我的心,还没死? 我在苍羽给的别院中,见得关听肆可是你?闻玳玳没在意草莽兄的打趣。 当下,准备循序渐进告诉闻玳玳他所隐瞒之事,一一据实回答:是我,照顾你衣食住行、日常起居、指点斩魂剑的人,都是我。 能指点斩魂剑,便肯定是尉迟千澈最为信任之人。 果然,她猜的没错,只是她想问的不仅仅是如此:之前,就是更早,我被掳去苍羽王府之前,你我有没有见过? 尉迟千澈狐狸眼尾一动,垂下眸:应该是,见过的。 闻玳玳明显激动了,探出半个身子,漫过桌子来,似乎这副模样听的更加清楚:多久?你认识我多久了? 多久? 此下尉迟千澈犯了难。 若说是从小就见过她,那么就间接证明了自己是龙池卫,若不是,等同于又骗了她。 骗谁瞒谁,百谋千计都不想半点用到闻玳玳身上的尉迟千澈,一顿纠结。 其实,多一年、两年对闻玳玳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两年前,草莽兄就认识她,一直在默默关注她。 那么,策反的可能性是否就大了很多? 等不得草莽兄回答。 径直问了千古难题:长云,如有一日,我与师父共同面临一个必死的局,但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临渊主君还是心爱的人? 这种问题,对尉迟千澈最为简单,宠溺的叹了口气,抬起一根指头,把因为赶路有些毛糙的小脑袋给摁了回去,再次没有迟疑:救你,放心吧。 闻玳玳笑了。 这是活了十五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小的那么开心。 尉迟千澈见状,眉梢一挑,脸上的笑意染上几份无奈,抬手去端茶杯。 谁料。 长云,你既心中有我,可愿做我的人? 端到唇边的茶杯一停,尉迟千澈忽而后知后觉哪里不对劲,开始捋顺:我与你师父是一路人,与你师父的徒弟,自然也是一路人,谈何做谁的人? 闻玳玳试他,听起来像开玩笑道:那不一定,若有一天我太没用,被师父逐出师门,或者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被师父追杀。我师父可是个不容错的人,我身边总要有个自己人吧。 第104章 原来如此,尉迟千澈放下方才突起的不适。 真是多虑了。 难不成自己训练她心脏的承受力太狠,让她生出这种不切实际,毫无安全感的想法? 只要她能挺到临渊复国后,这自保的能力,用不到也罢,反正皇城有他护着,有龙池卫寸步不离,再大,也掀不过比上一世更恐怖的那件事。 索性,柔下声,一字一顿,无比认真道:好,那我做你的人。 简直意外之喜,一双看似怯弱的眼睛明亮如星,生怕草莽兄反悔的要击掌为誓:有朝一日,若我被逐出师门,或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你将与我站在一处。 尉迟千澈垂头哑笑,毫不掩饰眼底宠惯的柔光,一掌击在绵绵手心陪着她闹:滋时,我长云定会护你周全。你到哪儿,哪儿便是长云的安身之所。 说完,尉迟千澈正预要将手抽回。 猛不丁,被闻玳玳十指交扣,扯了回去。 水润的指尖一寸寸摩挲:长云,你的手,怎么。 糟了,尉迟千澈 左手手背有个曾经训鹰被啄过凸起的疤,平日他都会留意着尽量右手接触闻玳玳。只是方才的熙熙融融,让他回到再翠微山师徒二人和睦相处的日子,一时忘形大意。 砰! 门被猝不及防打开。 哟,上百美姬都哄不住的长云兄,关着门摸小手呐! ----------------------- 作者有话说:额,《绝望的遗愿》换了个书名《逆徒临死前表白了》,但内容不变,之前的书名可能太悲伤,让人看了太压抑。 晚安哟!! 第81章 无尽峰紫殇大军军营。 报,容王,尉迟万月拜见。 正在烧掉那些无用密报的苍羽以为自己听错了,问进来禀报的修岁:你说什么?尉迟万月? 做了贴身护卫的修岁,但凡涉及尉迟万月的事,就按耐不住的亢奋,热血翻涌,等不跌的立刻屠之,杀之。 苍羽放下手中的密报起身徘徊思忖掂量片刻,向修岁反复确定:唯有你见过尉迟万月真容,你确定,松竹楼头牌千澈与尉迟万月是同一人?来者就是画像中临渊国的余孽,嘉福公主? 身上不能挽回的残缺,替换断掌的铁钩在不能自己的颤抖。尉迟万月的模样就如毒药般,早已蔓侵蚀修岁每一寸神经,每每发作,满脸狰狞,五官扭曲,挠心扒肝都不能自控。 一呼一吸间皆是风雨欲来的扬砂走石,从来没有那么真的万分肯定的冲苍羽点头,但又深知苍羽多疑的性子。 容王,认错谁,属下都不会认错那个婊|子,更何况,她身边有龙池卫宋鸣护其左右,属下用一条贱命保证,此人就是画像中人,曾在西岚城、烟花之地的松竹楼以头牌作掩护,暗中搜集情报,带着龙池卫伤属下身的尉迟万月,花名千澈。 看修岁斩钉截铁的模样,无论如何,苍羽都是要见一面的。两军交战,按理对方想要交涉谈条件,理应派使臣,而非做主的人亲自前来。 本预连夜撤兵的苍羽将手头东西放下,颔首:请进来。然后不忘警告修岁:你切莫轻举妄动,坏了本王大事。将来本王登基,那余孽会让尔发泄一番。 修岁赶紧克制下去,一供手:是。 稍顷。 一个外披黑色宽大斗篷,女子间少见的高挑身形在宋鸣的挑帘下,稳步进入主帐。 几乎同时,苍羽想到紫殇军因眼前人的用兵如神,导致一再溃败。若非得知对手是关听肆,他自请领兵与临渊军决战,刚刚扳回平局,仅仅是钦叹谋略,他真生出一种棋逢对手之感。 但又一想到关听肆为此人效力,还忠贞不二,又因此人欺瞒利用自己,刺伤了心,践踏了颜面,沦为整个紫殇人人皆可嘲讽一番的笑柄,论起对尉迟万月的恨,他不比修岁少。 想到这里,也没虚与蛇委起身,而是坐在原位气场开大的对黑衣人说:嘉福公主,既是有事相谈,连真颜都不舍得露,本王是不是该怀疑公主的诚意呢? 莫不在意。 将整张脸笼罩在黑暗中的宽大帽子一掀。 苍羽看的瞳孔一缩,整个人怔住了。 这是张极少见,绝对能祸国殃民的脸,甚至哪怕不经意的淡淡撇去,都能如灌了大量五石散般,不仅上了瘾,还能此生也挥之不去。 要不是他心中有个般般可入画少年,真有可能被迷了心智。 惊诧的眸光及时收回,不再动声色的单刀直入:不知嘉福公主深夜前来,有何贵干呢? 宋鸣忍不了苍羽怠慢,刚打算上前护尉迟万月一句,却被尉迟万月云淡风轻的一抬手给阻止了。 宋鸣憋闷退了回去,但对苍羽的敌意不减。 担心有诈的苍羽多了个心眼儿,静等尉迟万月先开口。 谁料,尉迟万月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不请自坐,慢慢悠悠等宋鸣给她倒好了热乎茶,才温吞开口。 这一开口,简介了当的,绝对比对手主家亲临更惊人。 一杆子捅到底,危言骇世。 苍羽猛的从座位上弹起来,夸张的走到尉迟万月跟前:与本王交手的不是你,是你同胞哥哥? 还用想吗? 临渊国嫡长公主的同胞哥哥,只此一个。 尉迟长云?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当年围剿宫城,他不是被烧死了吗?难道?明明传言只是逃出来个公主。 尉迟万月仿佛预知苍羽这幅难以置信,品着茶,颇有耐性的等他自己捋顺。 良久,苍羽:就算尉迟长云真活着,与本王交手的也是他,但他是公主的胞兄,公主这么唐突的进入我紫殇大营,公布了尉迟长云守了十五年的秘密,所因为何?别告诉本王,你是来投诚的。 茶盏的盖子轻轻一扣:容王,猜的不错,但本公主不是投诚,而是来结盟的。 哈? 哈哈! 苍羽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愚笨的结盟方式。 他凭什么答应,就凭一个不知真假的故事? 多么明显的坑,让他跳,真当他是傻子不成。 莫名感到奇耻大辱的苍羽当即气的一挥袖,冲营帐外喊:修岁,把人绑了。 似乎是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尉迟万月坐在原处,纹丝不动,一双阴郁得逞的狐狸眸,露出险意。 而宋鸣也象征性的搏了下就被擒了。 他不知这次自作主张的路是否正确。 苪城一劫,主上与谢少昂已失联六日,他的情报处明道暗道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龙池卫也散出去不少。 而关听肆见事不妙,尉迟千澈此行本也是受他所托,懊恼自责的登时带人奔向无尽峰。 偏偏这时,尉迟万月拿出了闻玳玳从不离身的玳花簪,他虽没多么近距离端详过,但确认货真价实无疑。她说自有办法解无尽峰之困,只不过近乎疯癫的办法,大大超出他的掌控。 区区一根玳花簪代表了什么,宋鸣太知道。不过,那是掌控暗藏在深山国库最关键的钥匙,是与临渊太子平起平坐权利的象征。 而簪子怎么会到了尉迟万月的手中?明明前些日子,尉迟千澈刚义正言辞的说了簪子丢失。 亲妹妹会害亲哥哥吗? 亲妹妹会与仇人联手害自己的亲哥哥吗? 宋鸣不敢想,更是找不到兄妹需要反目的理由。 如果说无尽峰处紫殇军营中乱真不辨,胆颤心惊。 那么无尽峰附近的城镇客栈中,就全是一片祥和的风月无边了。 猝不及防的打扰, 十指交握最先撤手的人是草莽兄。 闻玳玳刚升腾起来的狐疑,被忽而有远至近,不请自入,声色婉转动听的陌生女子给吸引了。 长云兄。紧接着又是个声线低沉清和,冰如霜雪的陌生男子跟进来。 再后面,便是谢少昂了。 不等草莽兄开口。 女子自来熟的略过尉迟千澈去牵闻玳玳:这就是那宝贝徒弟?闻玳玳? 尉迟千澈猛的一凛,看向谢少昂。 谢少昂赶紧回了个眼色,让尉迟千澈放心,已经稳稳妥妥的嘱咐过了。 而陌生女子怎会忽略主仆二人眼色的你来我往,偏生不嫌事大将闻玳玳拉到一边,尝试亲昵唤她:呆呆?见闻玳玳格外困惑的转过脸,审视掂量她。陌生女子把话说完:你师父就是如此唤你,没错吧! 你识得我师父?闻 玳玳认真盯着女子,却仅仅看得清一身紫红劲装的娇小轮廓。 她搜索上辈子、这辈子的记忆,确定从未接触过。 陌生女子敞亮道:识得,我们夫妻二人与你师父是故交,你又是兄弟的徒弟,既到了龙渊国地界,我夫妻二人自是要来见见。 第105章 初次见面的寒暄在正常不过,只是以陌生女子的性子,轻而易举就结束了? 尉迟千澈刚邀着女子的夫君坐下,茶都没来得及斟上。 听说你是千澈一手抚养长大? 闻玳玳觉的眼前女子好生奇怪,不自报家门,姓甚名何,上来就打听自己与尉迟千澈的关系。 但碍于草莽兄没反驳陌生女子,又对男子优礼有加。 闻玳玳维持着温声细语形象,耐着好性子答了一个字:是。 那理应相当了解熟悉自己的师父才对。 是。 一番意有所指。 闻玳玳还没明白过来陌生女子想说什么,却提前被桌上的两个八百个心眼的男人给听了出来。 尉迟千澈先一步。 音姑娘,鞍马劳顿。快过来喝口茶吧! 被叫音姑娘的女子没尽兴的摆摆手:我不渴。 他的夫君似乎也在婉转提醒她勿要胡闹,莫要瞎掺和别的事:阿音,过来吃点你喜欢的蜜饯。 我不饿。 尉迟千澈:。 男子:。 音姑娘握着闻玳玳的手紧抓不放:多久没见你师父了? 闻玳玳老实回答:两年半。 想不想他? 朝思暮想,难以安寝。 我现在带你去见他怎样? 桌上的两个男人齐齐:袭音! 袭音? 曾经日日被尉迟千澈追着读十方世界各国时政利病的闻玳玳,怎会不知袭音是谁。 孤月女帝?闻玳玳半天没缓过神,好一会儿,目光怔重,对着跟尉迟千澈对饮的男子,袭音的夫君说:您是龙渊帝王? 龙渊帝王,战虚明。 转而,闻玳玳再看向尉迟千澈:长云,你到底是何人,能与孤月女帝、龙渊帝王平起平坐? 她可不信自己的面子这样大,两国君主特意来看她,毕竟在闻玳玳这里,自己对尉迟千澈来说,并不怎么重要。 惹了祸的袭音扑哧笑出声,吊儿郎当的想看一张总喜欢出其不意,连骂人都裹着蜜的嘴,到底都如何应对。 尉迟长云,身为太子,又是师父,能容忍放纵自己徒弟直呼其名,可不仅仅是像她违世异俗,离经叛道那么简单了。 她在这师徒之间嗅到了不寻常。 在闻玳玳的质问下,尉迟千澈转动茶盏,一个选择重新且反复推到他眼前。 骗,或如实交代。 几乎等到闻玳玳开始不耐。 尉迟千澈酌字酌句,像是要解脱自己坦诚:我就是你师父,你信吗? 闻玳玳: 袭音: 战虚明: 不等一行人反应。 门又被急促的敲起来,守在外边的谢少昂少有的凝重,低声与尉迟千澈耳语。 再也坐不住,闻玳玳被尉迟千澈拽着手扔上了马,连夜飞奔。 这跟麻袋似扔人的扔法 风雪太大,冻得她睁不开眼,脑子也暂且忽略了方才那个不可能的玩笑,往草莽兄的怀中一缩。 长云,是苍羽又变卦了? 尉迟千澈不知该怎么与她说,含糊其辞的嗯了一声。 闻玳玳心中一喜。 先前跟他来的龙池卫以及宋青果然已经都聚集于无尽峰下,见到尉迟千澈,激动的围过来,除了伤亡,已经到齐。 前面的形势,不适合让闻玳玳出现,劳烦了孤月女帝照看。 探知前方消息的龙池卫小声上前禀报:主上,苍羽那边说必须要拿呆呆姑娘换嘉福公主,其他免谈。只要换了,即可撤兵。 第82章 他们在何处? 一国公主没脑子自投罗网不说,宋鸣身为龙池卫的前统领,也跟着胡闹。 苍羽用闻玳玳做替换条件,尉迟千澈权当做没听见。 此时,龙池卫给闻玳玳让出一匹马,让闻玳玳跟随孤月女皇袭音、龙渊帝王战虚明停在了稍隐蔽处,由扮做关听肆的尉迟千澈带着龙池卫们先行离开了。 袭音对这场东遮西掩,师父把徒弟耍弄团团转的戏码十分感兴趣,相当符合她酷爱演的口味。 在师徒只剩下层窗户纸的境况下,她决定充当夫君那样人间清醒的角色。 她见黑暗中一脸茫然的闻玳玳凭声音判断尉迟千澈方向,想起谢少昂在客栈楼下特意嘱咐的眼疾之事,恰好,自己的医术经过多年研习,虽然说不上登峰造极,但治个眼疾,又加打下的苪城中盛产奇花异草,采其凝练成的灵药在手,简直小菜。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师徒俩一个惊喜。 惊喜,她袭音最擅长了。 于是乎,骑马挨过去跟不怎么爱言语的闻玳玳搭话:呆呆,孤也略同医术,不如趁闲暇无事,给你看看眼睛? 闲暇无事? 先下不应是堤防埋伏、追逐,帮着草莽兄怎么从无尽峰入口处厮杀出一条血路吗? 一国女帝,心理都强大到这种处变不惊程度了? 再见龙渊帝王战虚明,借着月色,虽说看不清,但能看得出,他正悠然自适的用雪给马梳毛。 闻玳玳:。 相比之下,她是不是该自省,眼界、襟怀是不是该再扩大些,毕竟急躁,做不成任何事。 被袭音影响着,也伏下性子:有劳天锦国主了。 孤月国号天锦。 话落。 袭音从腰间掏出个小瓶子,倒在闻玳玳手里一枚,让她吃下去:这是短暂麻痹痛感的,一会儿孤要在你眼睛附近施针,可能有些疼。 针灸。 闻玳玳一听就失望下去,她在营寨中被哑医也摆弄扎过不少次,成效见微。 至于疼,早就疼习惯了。 不过,孤月女帝好心,她又不好拂面子,权当女帝练手,没抱什么希望的乖乖咽下药丸。 干脆利落的针,接连在眼周一扎。 不知是不是那药丸真起了什么缓疼作用,反正她完全匀出多余心思凭断草莽兄马蹄声越来越远 天锦国主,我们不跟着去吗? 落完最后一根针的袭音长舒口气,查检一圈,确定力度、位置没有遗漏全对后,拍拍闭着眼没有什么安全感的闻玳玳:此行的目标是你,咱们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并没觉得自己多重要的闻玳玳不解:我?莫非苍羽还认为我是嘉福公主? 袭音眼睛弯了弯,耐心分析:你是不是嘉福其实并不重要,你是不是徒弟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紫殇国主、苍羽而言,你就是整个临渊的喉咙。长云,他们算计不过,自然要算计他最在意的人。 闻玳玳听糊涂了,她是整个临渊的喉咙,又是长云最在意的人。难道不该是,因为抓不到尉迟千澈,才要抓他的徒弟做威胁吗? 更何况,尉迟千澈对她抛弃甚久,也只在年初一误打误撞碰见过一次,说是来救她。 如今得知草莽兄与尉迟千澈是一伙的,由此见年初一承诺救她不过是另一种诓骗而已。那日误打误撞见到,定是尉迟千澈与草莽兄商量事,正预离开,恰巧碰见逃离的她正被护院狼狈追赶,匀出对谁都差不多的怜悯心,顺带帮了把而已。 忍俊不禁的,想笑。但尽量控制住了。 尉迟千澈两年的不闻不问,时至今日苍羽还看不出来她是个可有可无的弃子吗? 当然,说不能还被认为一切皆是诈。 话到这里,闻玳玳就不得不旧事重提,直接问袭音了:天锦国主,听起来,您跟炎光国主好像很欣赏长云,他到底是何身份? 总难不成比尉迟千澈临渊太子的身份还贵重吧! 觉得时辰差不多了,袭音开始给闻玳玳拔针:长云不是都说了吗,他是你师父。 闻玳玳表情看着松动,语气可是绷着的:怎会,小女师父是女子,乃临渊公主,尉迟万月。 袭音倒是知道尉迟千澈为帮妹妹尉迟万月引开追兵,男扮女装蛰伏十多年的事。但又不得不提醒这个呆瓜:你怎知你师父是女子? 闻玳玳: 同塌而眠,同桌而食,朝夕相处了两年,怎会不知。 话题都引到这里,袭音摩拳擦掌刚要去戳窗户纸,恰逢低不可闻的咳嗽声传来。 瞥了眼自己夫君, 那张潋滟的脸正朝向她,纯净眸子意有所指的眯了眯。 一张漂亮的脸虽然让袭音心痒,但大庭广众的战场、野外、雪地嗯,冰火两重天,别有一番滋味。 第106章 理智拉回,生怕夫君拦住的加快语速:是不是你师父,试试不就知道了?难道与长云相处了那么久,你就没看出他跟你师父有什么相似之处?比如吃食,习惯,只有你们师徒俩知道的小秘密。 一个比头大的雪球,精准砸过来。 刚拔完针的闻玳玳脸上无辜被波及,那叫一个凉爽。 分外干净的嗓音稳稳落进两人耳中:抱歉,手滑。 行了行了,不说就不说。 袭音向来承受力强,撇着嘴,糙糙一擦。 战虚明拍拍手上的雪:。 后面补上的这句话,看似没说,倒是更能吊人胃口了。 袭音见闻玳玳神情愈加急切,她赶紧轻嘘了声,示意别慌。 针全部拔掉后,嘱咐闻玳玳先别睁眼,用无名指指腹在她眼边涂抹不知名的好闻药膏,手法绵延,很是舒服。接着,体贴轻吹几次,最后拿出一块紫红色的干净帕子给她围住眼睛,系在脑后像是说给什么人听的大声嘱咐:帕子定要明日摘才可。又将一个小瓷瓶帮忙放到她随身的荷包中:这是巩固祛毒的,就算看清了,也要坚持涂完,防止病情反复。 闻玳玳抬指触碰一下眼前的帕子,柔软光滑,细腻薄如蝉翼的手感,有些不敢相信:天锦国主的意思是,小女的眼睛明日能好? 准确来说,你现在可以睁开试试。声息轻的,不仔细听,就会漏掉。 一个咯噔。 胸腔里传来阵阵颤动的闻玳玳,十分缓慢抬起眼皮,生怕眼睛后悔重新带她坠入黑暗。 由模糊到朦胧再到逐渐清晰。 一片苍茫的是大雪。 最先引入眼帘的便是古灵精怪,身穿紫红金线绣着芙蓉花劲装的娇小女子,大大咧咧冲她笑着,飒爽的战袍在身,柔媚却有跋扈傲骨,艳丽却锋芒摄人。 传闻离经叛道行事跟疯子一样的孤月女帝袭音。 噌噌的刷马声,让闻玳玳循着声音望去,是一身湛蓝色窄袖云纹劲装的高大挺拔男子,那张巧夺天工清秀的脸,情绪沉稳不外漏,似将那喜怒哀乐全都埋进了最深处出去。 恰好,男子也看过来,没什么表情的迎上闻玳玳好奇视线,能涤瑕荡秽世间一切污垢的眸子,干净的令人心醉。 这不敢让世间女子乱生邪念的男子,不用说,就是专治不服,有杀神之称的龙渊帝王战虚明了。 强强帝王结合,真不知平日相处谁落下风一些。 瞧着身边不少的人马,闻玳玳察觉端倪,明明眼前蒙着叠了三四层的绢帕,为何视线穿过遮挡物时,感觉仿佛未受阻碍一般呢? 诧异涌上来,刚要张嘴,又被一声嘘制止。 袭音笑的迷人,冲闻玳玳神秘摇摇头。 究竟是怎样的宝物,外人看来,是被蒙住了眼睛不能视物,本人却是能看个一清二楚。 当然,最重要的事,她看见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喜,让闻玳玳仿佛看到了复仇之路,终于回归征途。 孤月女帝果然有两把刷子,刚要言谢。 恰好,一名应是龙渊国的侍卫从前面探了风声回来。 圣上、天锦国主,前方的情况不太好,僵持起来了。 闻玳玳看出,来人是在顾忌她在,不好说的太详细。 再瞒能瞒几刻? 她眼睛已经恢复,定要知道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苍羽临时变卦又在做什么妖,最为重要的,是瞧瞧长云到底长什么模样。 她抓紧了缰绳,心思飘远。 袭音正急于验收成果,眉飞色舞都不打算掩饰振奋的催促战虚明:夫君,要不要去帮长云解决下。 一匹马刷个没完的战虚明头也没抬:你确定不是去火上浇油的? 看起来那么高高在上,锐不可当的女子可不管战虚明冷嘲热讽,当即匍匐下身子,旁若无人抖着千回百转的撒娇:夫~君~,孤都好就没活动活动筋骨了。 闻玳玳浑身又僵又颤。 将士、近卫齐刷刷的娴熟望天。 战虚明手中的马刷成功被袭音抖在地上,叹了口气,重新捡起,漫不经心的收拾好,拍拍手上马。唇线拉平直,声线仍然清冷的丢下句:莫要太过份。 说完,先行带人走在前面。 倘若不是战虚明羞涩而通红的耳垂,早已暗示宣告了一切。闻玳玳真无法从他蕴含了无数情绪却依旧波澜不惊的眼眸中,找出破绽。 这当儿,耳边想起赧然汗下的感叹。 都老夫老妻了,还那么纯。然后浑然不在意招呼闻玳玳:咱们也走吧,带你看热闹去。 闻玳玳:。 性情上的差异洒脱,让她对袭音突然生出一种羡慕,禁不住臆想,倘若自己是孤月女帝惊世骇俗的外放性情,或许早就将尉迟千澈玩弄于股掌,报了仇。 一时间忍不住取经:天锦国主,您与炎光帝是谁先对谁倾心的呢? 两国帝王的感情史末,尉迟千澈曾经都给她普及过,闻玳玳问出的本意是,要知道袭音拿捏男人,震慑男人的雷霆手段。 却不曾想,作为过来人,袭音坏坏的凑过来:孤听手下的人说,你扬言心悦自己师父。如此问孤,可是要问问如何追男人? 闻玳玳:。 当时为了气关听肆,引起他嫉妒随口一言,竟都传到孤月国去了? 孤月国知道、龙渊国必知,沦为城的苪城也知道,若是关听肆再不要脸些,寐国再知,整个十方世界,岂不近半皆知? 话说回来,尉迟千澈岂不也知晓了? 头皮一阵发紧,真不敢想象尉迟千澈听到徒弟大逆不道的剖白,作何感想。 说实在的,想灭尉迟千澈,取他信任是必经之路。 一个人对一个人彻底放下防备,还有什么比做一对有情人,更合适稳妥的关系呢? 师徒瓜葛,终归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更何况,单单是这层关系,隔阂、束缚了太多的东西。 翠微山上,她曾天真以为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又是他唯一徒弟,于情理,应是比龙池卫统领,最为亲近的关系。 直到被丢掉让个外人照看的两年,她才知,自己对尉迟千澈而言,完全可有可无。 是个想起来就利用一番,无用就扔到一边的破烂。 可残忍、可薄待,喜怒哀乐,皆寄希于他一瞬间的心情。 打不过他,说不过他,算计不过他,美不过他,就连勾引男人,都浪不过他。 论背景、论拥护、论能力、论金钱、权利,论及一切,她好像无一能及他。 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她又怎能反攻制胜。 生来靠尉迟千澈,两年靠苍羽、靠紫殇帝。 从头至尾,闻玳玳自认为很努力,死期进入倒计时,折腾了整整十五年,才发现仍如上一世般,是个百事无成的废物。 脱离这群人,她什么都没有。 而战胜尉迟千澈后退一步,她唯一能给得起,靠自己的,貌似仅有情之一字。 剖之己心,豁出己身,如果没有人能真正的将她拉出深渊,那么她就自己拉着自己,爬上崖顶,独自去蹚这条复仇不归路。 她要用淬了剧毒的情,作一个无法破门而出牢笼,困死他。 让他心坠地狱! 让他身魂撕碎! 呆呆害羞了?袭音见闻玳玳久久不说话,打趣。 闻玳玳立刻清醒打住,出神入化的扭捏,脑袋低垂,蚊子哼哼再一次纠正:我师父乃是女子。 袭音因夫君的关系,对看起来天性羞涩的人,格外容易心生好感,忍不住传授秘诀:追男子、追女子通用一招,想不想知道? 闻玳玳屏息凝视,专注认真的等赐教。 不能要脸。 闻玳玳:。 话刚落。 拿自己夫人没办法的战虚明提醒:到了。 下意识的,闻玳玳就去寻草莽兄的身影。 什么地形、战况、环境她全都看不见了。 顺着血迹斑驳的冰雪,个个气宇轩扬、整齐划一骑在马上的匪寇而去,那个在最前方,穿着与关听肆无异的男子背影,怎么看起来,好熟悉? ----------------------- 作者有话说:大长篇双手奉上,晚安!么么! 第83章 不等闻玳玳仔细看清似有熟悉的背影。 就让山顶上被要挟,岿然挺立的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玄色的衣袍,明艳到一见难忘的面容,还有傲到九重天的气质,不是尉迟千澈又是谁? 等等! 尉迟千澈被? 第107章 苍羽把尉迟千澈给? 什么时候的事? 综其苍羽来了两遍客栈的情形,应该是最后一次从客栈走,准备撤离时无意擒了尉迟千澈。 被一个武力值连自己徒弟都不如的蠢货威胁,对尉迟千澈而言,估计用烈酒泡一百遍都不足以洗刷耻辱。 似乎还是无法置信。 因为尉迟千澈败的突然,焉知是不是斩草除根的计谋。闻玳玳生怕认错人,二话不说就要摘帕子。 袭音以为闻玳玳瞧出了长云就是千澈,是她师父,一番动作也是欣喜若狂所至,但觉的此情此景下,直接让师徒二人含泪相认,不足够弛魂宕魄。 思忖后,稳她心神:别慌。 一切皆在她掌控。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鹰鸣。 闻玳玳抬头,是尉迟千澈自小养大的那只蜂鹰。 此鹰通人性,一直在整个峰顶盘旋。 装作有意无意,细究长云身后的人马。 不约而同的,都被闻玳玳发现了粗布衣服下的白麻布衣角。 龙池卫。 是啊,谢少昂都来了,怎会没有龙池卫,原来一路跟着自己与草莽兄的人,全是尉迟千澈手下的龙池卫。 看来草莽兄真是尉迟千澈这边的人,并非关听肆。 然,问题是他从未呼尉迟千澈为主上,语气中也没多么尊敬,又能结交其他国君主为友。 这身份,真是成迷啊! 若说方才距离的远,眼睛又刚刚恢复,闻玳玳不确定被挟持的是尉迟千澈,那么孤月女帝简简单单两个字,龙池卫,他一手养大的蜂鹰,就直接证实了她的确没有看错。 不过,就当前而言,谁是谁的人,都不重要。 尉迟千澈被擒了,直接掀起闻玳玳内心前所未有的狂喜。 千年老狐狸,你死定了。 由此,她的命运、双亲的命运、鬼膺村的命运,便会统统逆转。 双亲、鬼膺村。 对,双亲和鬼膺村。 目前,她不知道他们到底被尉迟千澈拘在了何处。 在尉迟千澈临死之前,绝对有必要见他一面,套出双亲以及村民的下落。 但又如何在这种情形下与苍羽联系呢? 打算先找个借口,离开孤月女帝目光所及。 天锦国主,身为师父徒弟,小女实在急切的紧,想去前面离得近些。 袭音一挑眉:无妨,孤也心焦如焚,与你一道上前。 然后不等闻玳玳婉拒,转头跟自己夫君说了声,战虚明又是意味不明的在她脸上划过一眼,轻颔首。 闻玳玳:为何总觉的龙渊帝王每次瞧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却仿佛却能洞察一切虚伪,犀利又精准? 能坐上君主的人,眼神都这么可怕吗? 尉迟千澈亦是如此。 只不过比起龙渊帝王,多了几分渗人罢了,为何女帝可亲又好相处? 袭音带着闻玳玳,两人骑马到草莽兄身后。其实别有深意,她试图让闻玳玳好好端详端详许久不见面的长云,好久不见的师父,让情绪层层递进,过后才更容易深戳肺腑。 且不知,比起草莽兄的真实身份,闻玳玳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高山之上,被胁迫的尉迟千澈。 以至于连草莽兄身边扮做哑医的苏青都没瞧见。 都在等谢少昂去谈判,人群中的苏青听到马蹄,循声瞧去,就见闻玳玳眼前不知为何多了条帕子。 而又见她手旁的袭音,蓦然想到孤月女皇的医术,在十方世界颇有名气。 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断精进医术的袭音,自然要比苏青这种倚靠祖辈萌阴,成日待在龙池卫中的军医,强悍了不少倍。 若此生能拜女帝为师,传授一二,那就死而无憾了。 寻思着要不要好好表现一番,往后有机会让主上引荐一二,毕竟,她与闻玳玳貌似五行相克,两人但凡同时出现半柱香以上,总会齐齐倒霉,主上给她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差。 要好好表现。 好好表现。 于是乎,苏青怯生生靠的尉迟千澈近一些,提醒:主上,呆呆来了。她眼睛好像被天锦国主医治了。 没等尉迟千澈看向闻玳玳。 苏青又赶紧邀功似的补上一句:天锦国主医术远在属下之上,有天锦国主亲自出手,呆呆的眼睛不日定会重返光明。 尉迟千澈的目光强行刹住停留在苏青脸上,语气不怎么良善道:你说的不日,是多久? 属下听说苪国有一种专治眼疾的妙草,名为箨(tuò),可助人复明,而此妙草只生在孤月、龙渊的附属国苪城峭壁之上。生长少,又难采摘,所以较为昂贵。如果女帝给呆呆用了此种药草,配合针法,当下,应该差不多能看见了。 当下?你是说当下?尉迟千澈并没有多喜悦的蹙眉,只要一牵扯闻玳玳,无论好坏,苏青总能分一杯羹。 悲喜交加的凝视闻玳玳眼前厚厚的帕子,若有所思。 苏青向来情商偏低,其实作为也看着闻玳玳长大的她,纵使被牵连一再倒霉,但又何尝不欣喜。见尉迟千澈似有顾虑,只以为是不知如何面对闻玳玳先前的剖白,殷切出主意:主上莫急,就算呆呆能看见,也要天亮后才能摘帕子。主上若是没准备好如何面对呆呆,不如先带着关听肆这层面皮,找个机会慢慢解释就是了。 让他躲在别人的皮囊之下? 朝夕相处的人,真能变了副模样,又近在咫尺,认不出来吗? 反正闻玳玳就算是变成狗,放他这里也绝对瞒不过。 迟疑间,他忍不住偷偷多瞄了几眼不过一米外的闻玳玳。 自小被那么多龙池卫盯着,对视线过于敏感超出常人的闻玳玳,在彼此瞬息间捕捉到尉迟千澈迟疑犹豫,万千话语皆在眼中凝滞的目光。 虽说是隔着层帕子。 一刹那的目光交汇仿佛隔着旋乾转坤与起伏跌宕。 你尉迟千澈刚问出一个你字。 闻玳玳有点慌,大庭广众的对她示爱,不太好吧! 幸好谢少昂回来了,下意识的就一拱手:主 很快被尉迟千澈一个手势打住。 闻玳玳眼见着谢少昂往自己这里瞧了眼,一触即收,自然改了口:当家的,苍羽那边态度强硬,没有商量的余地,要不要硬攻?谅他也不敢真下手。 比起尉迟千澈的下场,闻玳玳没多去追根究底谢少昂奇怪的神色,跟半个被寒风刮走的什么字。 不过,两年不见,当年的斯文琴师,看起来张开了,容貌更加温润俊秀,姿态也更加风采决然。 只是,眼下,闻玳玳更关注谢少昂带回 来的消息。 苍羽突然改变撤军主意,定是与擒住尉迟千澈有关。闻玳玳想不明白,有什么能用来与尉迟千澈做交换?还有什么比尉迟千澈更重要? 他完全可以押着尉迟千澈回紫殇,以此名正言顺的换取太子之位。 总难不成是真有诈? 闻玳玳目光怪异的投向草莽兄,莫非想强取豪夺让关听肆叛投? 真是的话,倒是低估他这个痴情种。 手边的袭音动了。 见局势迟迟不得进展,尉迟千澈明摆不想让颇具分量的徒弟冒险,准备商量不成,打算硬来。 长云,苍羽既想要呆呆做交换,孤认为,倒是个不可多得好机会。 闻玳玳:? 要谁做交换? 谁? 作为盟友,尉迟千澈不可能立即无情拒绝,耐着性子、压着情绪附声:还请女帝赐教。 那么多龙池卫,袭音总不好扬声驳尉迟千澈面子,压尉迟千澈威望,特别是剑拔弩张涨士气的时刻。 于是乎,示意尉迟千澈借一步说话。 尉迟千澈抿着唇,一脸肃穆,表面看起来尽量淡然的过去。 当袭音确定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到,才言:赐教谈不上,长云多谋,难道会没想过交换的好处,无非是。然后其味无穷的眼眸子在师徒两人来回打转转。 缰绳被攥紧了些,尉迟千澈刚要婉拒,毕竟上一世的大限将至,他是绝对不可能拿闻玳玳性命冒丁点的险。 袭音打住,先一步抢话:长云,徒弟是需要练的,闺女才是需要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关键时刻,徒弟应替师父挡煞、挡灾、甚至以命抵命。而作为未来天子的徒弟,像她这么个年纪,理应能长袖善舞,立威拥权,助你抵挡千军万马,指挥精兵强将,而不是坐在马上,瞎担心。 说到这儿,稍顿。 她当然也了解过尉迟千澈的徒弟。 第108章 袭音试图说服:孤知呆呆姑娘天生心有疾,你在锻炼她的心性上废了不少劲,连斩魂剑都亲传了,十五年了还不敢验收成果?长云,你究竟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徒弟没信心? 尉迟千澈不言不语。每当这个时候,内心最为挣扎抗拒,那把跟随多年的钝刀,又在遍遍活刮着他的心。 袭音继续劝:她既能在苍羽、紫殇帝跟前自由自在、安然无恙的活了两年,你又何必在意让她过去再多待几日?还不如利用此次机会,与自己徒弟来个里应外合,彻底灭了紫殇。这样,临渊复国后,呆呆姑娘才能更好、更有威望,更正大光明有底气的站在你身边。否则,等局势安稳下来,临渊天子的徒弟是个废物这件事,或许会成为师徒离心最大的隐患。 人皮面具下的眸光闪烁不明,他又何尝不知。 只是极不情愿的斜睨陷入什么深思的闻玳玳。 那么柔弱随便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姑娘,如若再次落入苍羽手中,还能囫囵出来? 他简直不敢想。 尉迟万月那里,以苍羽的缜密,营救几乎是不可能了。 硬搏后,再去攻入皇城。与寐军、孤月军汇合的时日,怕是定会后延。一旦耽搁,寐军、孤月军在紫殇国界附近的多国交汇地界,就会增加一分与他国的纠纷风险。 交出徒弟,的确是眼下最快对局势最有利的办法。 然,尉迟千澈重生一世,他没有忘记此生的初心,闻玳玳的性命,绝对是要放在千军万马与临渊复国之上的。 他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正要固执己见时。 坚定又迫切的声音由远至近:放我去换吧! 尉迟千澈:。 袭音没看错人,徒弟比师父更有魄力。 其实,闻玳玳这边,是方才好不容易套出谢少昂的话。 苍羽想拿尉迟千澈与她做交换,要么有诈,要么有信心再擒尉迟千澈第二次。 毕竟,现在的尉迟千澈太强悍了,并非仅仅是擒了王,誓死追随的同盟国与死侍便会轻易罢休的。 容易了,反而不真实、不安全。 对闻玳玳而言,她正好缺少一件能在尉迟千澈心中加重分量的事。 她认为,今日就算是苍羽擒了谢少昂、苏白,尉迟千澈手边的任何人,尉迟千澈但凡能用徒弟去换捷径,他必会眼睛都不眨,冷酷无情的去换。 与其最后的结果她都要去苍羽身边,那么不如化被动于主动,表一下可以替师父去赴汤蹈火的真心,说不定真能少能对她刮目相看一些。 毕竟,紫殇早晚被灭,以自小作死的经验来看,死也不会死在苍羽手中。 一副决然,请求长云放自己去苍羽那边。 而这一次,闻玳玳终于看清了人皮面具下被藏起来的眼眸。 深情又冰冷,恍惚间,闻玳玳莫名其妙又产生了错觉,明明,杀千刀的人,在山顶被苍羽架着脖子。 与此同时,尉迟千澈不敢继续对视,仿佛心中有愧,冷硬起来望向远方,轻应了声:好。 临行前,闻玳玳问尉迟千澈:你会救我吗?像刑场那次一样。豁出性命,为她搏出一条血路。 尉迟千澈答的万般情绪:自然会。 紫殇军营主帐。 闻玳玳:我要见师父。 苍羽一副死了没人埋的模样,悠闲的玩儿着刀:凭何?本王只说了放,可没说让你们见面。 闻玳玳理直气壮:就凭我有个秘密,足以交换。 苍羽乐了:真是巧,本王也有个秘密。不知你是秘密交换秘密,还是秘密交换见一面师父 ----------------------- 作者有话说:晚安!!么么哒! 第84章 秘密? 苍羽口中的秘密,闻玳玳自认就算是下一瞬天塌了,都比不上赶到尉迟千澈身边刷存在感来得重要。 若此次与尉迟千澈之见面错失,以他冷血冷情的性格,恐再相见时,她已怀抱双亲尸体悔之晚矣。 我要见师父。 把玩匕首的苍羽倒也不意外,只是半信半疑闻玳玳与他师父的关系。 从尉迟万月那毫不掩饰的嫉妒之情中,不难猜出他们师徒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村妇出身的闻玳玳在龙池卫中,地位声望居然超越了她一国公主。以至于这让受尽屈辱、颠沛流离的尉迟万月无法忍受,嫉妒如同烈火般燃烧。自知动不了闻玳玳半分,便将目光投向了亲哥哥的对家,并心狠手辣、胆大妄为的动了一个念头。 按理,闻玳玳真正的师父因该是尉迟长云才对,可见她较真模样,貌似不知自己师父其实是是男子的身份。 那么最为亲密的师徒关系,究竟好在了哪里? 他本不想顺尉迟万月的意,结果她甚至不惜拿出证明身份,国库钥匙玳花簪做保。 今日又见闻玳玳发间空荡荡,回忆过往,她应该也是被蒙在鼓里。 那么重问一遍,最为亲密的师徒关系,究竟又好在了哪里? 惊人的秘密,一个接一个,让苍羽纳闷不已。 不过,赢的局面无论如何争,闻玳玳貌似都是能扭转胜负的关键点。 若师徒关系真如尉迟万月所言,同患难,共生死,那么他肯定能换取巨大的利益。 若师徒关系如闻玳玳所言,自相鱼肉,那么随手杀了,作为报答,尉迟万月的国库所得,愿意分他一半。虽然他的胃口不仅仅如此。 反正两厢都不亏。 总之,闻玳玳活不了几日,既然她认定了尉迟万月就是她的师父,不妨就放她去,遗言总要交代点儿有用的不是。 虚虚实实、里应外合,他苍羽倒要看看这几个人究竟是想要里应外合,还是内部早已分崩离析。 苍羽让心神领会的修岁带着闻玳玳去。。 修岁攥紧了刀,他可不管什么阴谋阳谋,只要宰了那个贱妇,同归于尽都没什么怕的。就是寸步不离的宋鸣实在难搞。 正一路想着更稳妥的计划。 习武的人,对紊乱紧绷的气息氛围格外敏感,特别是像闻玳玳被尉迟千澈自小训练过的。 走在修岁身后,已经能够视物的闻玳玳察觉到微妙。 驻足:修岁,你想杀我师父。 修岁没想到一个瞎子,还有精准的直觉,不得不咬牙切齿威胁:小瞎子,敢多说一个字,先宰了你。 闻玳玳真想提前为修岁吊唁,自小日日跟尉迟千澈黏在一处的她,都不敢贸然动手。 突袭,简直异想天开。 修岁恐怕没领教过尉迟千澈张了一脑袋眼睛的戒备心。 虽不抱什 么希望,但总要劝他试上一试,万一成了呢! 于是乎,闻玳玳顺嘴激将了句:以你的实力,确定不是送人头?我师父也想杀你很久了。 修岁想起昨夜尉迟万月目中无人的模样,过往耻辱齐齐涌上心头:小瞎子,你师父的仇人那么多,怎么会专记我一个。他要在尉迟万月不设防的时候,动手。 不信,你试试。 男人通常都会因为一个简单的你试试,有时毫无理由的就会激起胜负欲, 而与尉迟千澈有血仇的修岁,更是直接将之上升到了同归于尽的层面。 很快。 修岁带她到了军营出口。 而带着关听肆人皮面具的尉迟千澈,就站在军营百米处,等着接走尉迟万月。 嘉福公主留步。修岁心急火燎的喊住尉迟万月。 出口的一行人循声看过来。 嘉福公主,您的徒弟似乎有话要说。 说是让师徒二人说话,挡在闻玳玳身前的修岁可是半点没让步。 已经站在出口带着幂黎的尉迟万月与宋鸣驻足。 尉迟千澈将目光落在恋恋不舍的闻玳玳身上,无论她想与尉迟万月说什么,当下以致往后都不合适。 没打算久逗留,尉迟千澈几步上前,将尉迟万月拽到身后,谢少昂径直上前默契将宋鸣带走。 一番强势举动,嘴角对修岁勾着挑衅的杀意:不必了。 而就在不远处闻玳玳,默默凝注草莽兄紧握尉迟万月的手腕,极浅的蹙起了温婉的眉。 修岁怎会甘心尉迟万月安然无恙的离开,不管不顾,拔刀就去纠缠。 真是太自不量力。 闻玳玳眼睁睁看着草莽兄的剑都没出鞘,直接甩起剑柄重击了修岁的虎口,挡住袭向尉迟万月的一击。 一阵痛麻。 竟是敲碎了指骨。 刀也随着剧烈的震动,直接给打飞了出去。 修岁要疯了,不他已经疯了,预要拼,后面的龙池卫已如潮水般,全都涌上前来,无数把锋利的剑挡在修岁致命部位前。 第109章 清贵温尔的嗓音带着凉薄锐利,逼近了他:修大人都无法人道了,还敢纠缠临渊公主?莫非净的不彻底? 耳边一阵电闪雷鸣,修岁不敢置信的瞪向关听肆,百思不得其解。 闻玳玳眯了眯眼,这嘴上不饶人的刻薄。 为何,她总能从草莽兄身上寻到跟尉迟千澈相似之处? 眼下不是管这些纠葛的时候,将目光从草莽兄与尉迟千澈手与手腕交叠的地方拔起。 慌慌冲着带幂黎尉迟万月一喊:师父。 尉迟千澈随同尉迟万月一同看向闻玳玳。 师父。 闻玳玳知道尉迟千澈是不可能冒险与她单聊,联络感情了。绞尽脑汁、抠心枯肠的话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 情急下,从袖口掏出他最在意的玳花簪,虔诚双手捧着,冲尉迟万月方向双膝跪地,扬声:劳烦师父帮徒儿暂为保管此簪,待我们二人下次相聚之时,徒儿若能历经艰,劫后余生,恳请师父再次亲手为徒儿簪发。 风吹过一双凄哀柔弱又坚韧的眼睛,百味杂陈的尉迟千澈眼睁睁凝视闻玳玳在敌军大营,给他叩首。 接着,闻玳玳起身,冲准尉迟万月的方位,精准扔了过去。 诧然,下意识去接的,居然是草莽兄。 不知与尉迟万月低语了什么。 尉迟万月,伪善的冲闻玳玳回了个:好,为师应你。 谢少昂有些看不下去了,附耳去向尉迟千澈请命:当家的,让属下去陪呆呆姑娘吧,人质正好两个换两个。 尉迟千澈紧紧攥在了掌心,感受未来得及消散属于闻玳玳的温度,心脏不想活了的收缩到几乎痉挛,有点受不住带着尉迟万月转身撤离紫殇军营:龙池卫你是打算让我领?生怕苍羽识不破孤现在的假身份? 可是,属下实在忧心呆呆姑娘的安危。 呵。 尉迟千澈皮笑肉不笑的一张俊脸,温度已经凝成冰点。面临此种情况,尉迟万月也不敢轻易招惹,将明明是哥哥的声音,为何却顶着关听肆的脸? 巨大的疑惑,暂且老老实实咽了回去。 至于谢少昂自知一时情急失态,素来把闻玳玳看的比命重的尉迟千澈,定已经想好万全之策,不会再像上次那般,分离两年之久。 在军营出口处开战,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这些年来,修岁跟着苍羽学会了蛰伏,等待,虽然刺杀尉迟万月败了,但只要他活着,总有机会。 不过,这位关听肆,明明与之没动过手,为何招式力度上,却与当年的尉迟万月如此相似? 看来,闻玳玳将要与苍羽说的有关听肆的秘密,应该很重要。 在返回苍羽主帐路上,不知是不是眼睛仍未完全好的缘故,为何草莽兄接下簪子,并未交给尉迟万月? 草莽兄,身上实在有太多的匪夷所思,对他身份的好奇已经不是想知道那么简单了。 主帐内。 修岁言简意赅低声汇报了方才军营出口的事后。 原以为苍羽会放点而狠话。 他就那么走了?没提本王? 这个他显而易见是谁。 修岁:。 见修岁不作声。 苍羽没放弃:眼睛呢,余光呢,有没有偷偷找过本王? 若不是关听肆的秘密拽着他,,压根儿不想管苍羽破事的修岁表示就想扭头走,最后闭了闭眼:从头到尾一直护着那个贱妇,并未提及一次三皇子,也未一次寻过三皇子的主帐,直到走,都没恋恋不舍,甚至不留一句话。 行了吧,够绝情吧! 到此为止吧! 良久。 苍羽将藏起来的画本子撕碎,唉唉的来了声:欲情故纵、距离生美,放在听肆身上,看来不管用。 修岁:。 噗嗤。 嘲讽的笑意传来。 苍羽愠色。 一道拖着软绵毫无掩饰愉悦的嗓音落下:不知入戏太深的三皇子,问的是哪个关听肆呢? 另一边的无尽峰处。 由龙渊帝王属下引路,尉迟千澈一行人从小道杀了百十个紫殇守卫,终于过了无尽峰,与苏白所带领的龙渊大军汇合。 到达军营后。 撕掉人皮面具的尉迟千澈快步流星直入主账,压根儿没理会一股脑涌上有各种要事参拜相商的将领,就连两年多不见,自小一同长大的苏白,也被拒之帐外。 就在所有人面面相觑之时。 主账内传来如烈火轰雷的怒吼:让尉迟万月、宋鸣滚进来。 第一次,绝绝对对的第一次,跟随尉迟千澈许久的人,第一次见尉迟千澈如此不加掩饰的疾言厉色。 将徒弟平白无故的搭上,而且还是因为同一件事,第二次落到同一人手中,让心高气傲,从来不把对手放在眼里的尉迟千澈,怎能不窝囊。 众目睽睽,群疑满腹,心惊担颤的目送一个与尉迟千澈同样身形、同样衣衫带着幂黎的女子和宋鸣进去后。 里面传来。 近乎失控的怒呵:说!为何想要治闻玳玳于死地! 从假关听肆转变成尉迟千澈,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写满委屈哽咽的嗓音,轻柔回应:哥哥,若妹妹说你那好徒儿与苍羽是一伙儿的,你信吗? 第85章 要孤的皇位? 你再说一遍! 候在帐篷外的将领连串一抖。 被找回又怎样,身为临渊嫡长公主还不是被藏着掖着,见不得人。 任何看法都要被驳回,任何帮衬都视为弄巧成拙、碍手碍脚。 跟个鸟雀一样被禁锢在漂亮的笼子里。 除了见哥哥一面万难,当年父皇母后赐予掌控国库的钥匙被扯谎独吞,现在就连一个外人、一介村妇都不如,还说不得一句。 当年临渊国灭,所有人都想着护哥哥,甚至特意备了为哥哥去死的人。而她的影子却临阵脱逃,不得已随便找个宫女替死,谁知仍是被察觉出了端倪。 嫡长公主又怎样,大难临头,还不是不值钱? 尉迟万月觉的委屈、不甘,甚至比起自小到大所受过的一路屈辱,更加悲愤难忍。 她仰起头,双目难受的通红,也拿出公主傲气:说一百遍你又能拿本公主怎样?她一介村妇,目光短浅,粗鄙不堪,早已与那紫殇苍羽狼狈为奸,反了水!你不信,那是你驽钝! 一个茶杯就杀气腾腾的砸了过来。 公主,小心! 站在身侧的宋鸣下意识就去挡。 要知道临渊太子亲自动手,惩处施行,旁人岂能妄加阻拦。 宋鸣也是情之所至,时刻在敌军军营一直绷着根弦,生怕尉迟万月有个闪失。到了自家营帐,一时没反应过来,才乱了分寸。 果不其然,杀向尉迟万月的茶杯倒是挡下了,呈排山倒海之势的砚台,开始尽数砸向宋鸣脑袋。 顷刻,浓烈的血淹没了宋鸣半张脸。 当即反应过来自己酿成大错的宋鸣,风骨峭峻的挡在尉迟万月身前,闭目承受。 尉迟千澈的确不能把尉迟万月怎么样。 但又满腔怒火。 桌上的笔架、笔洗、镇纸、奏折,但凡是触手可及的东西,统统宣泄到了宋鸣身上,气到旧疾发作的捂着胸口。 宋鸣见尉迟千澈停下,又忧心忡忡余光瞥了看了眼负气,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好话的尉迟万月。 不得不冒死试图缓和,一供手:主上,您在苪城遇了埋伏,又长时间杳无音信,嘉福公主担心您安危,所以才特来帮主上解无尽峰之困。 呵! 真是天大的笑话。 若不是你临时横插一脚,苍羽现在早就撤回紫殇边界了。 尉迟千澈捂着起伏过大的胸口,在尉迟万月和宋鸣主仆二人身上横扫几眼,因为血液火气翻涌沸腾,引起层层递进加重的痉挛,不得不大喘气质问:所以,你们以为孤死了,特来接手临渊军和龙池卫? 宋鸣被尉迟千澈的结论吓跪,咚咚磕头奢求主上消火,脸上的血顺着流下,浸透一地:主上千岁,属下与嘉福公主万万没有如此想过,真的只是想为主上分忧。 无尽峰下就是龙池卫的联络点,你身为猎手统管,竟不知应先去获取新情报?尉迟千澈恼的语速极快,又横眉立目的颤着手指尉迟万月:暴露你我双生都活在世间的秘密,也说是为了孤好? 本在负气的尉迟万月,反应倒是快,不敢置信猛的等圆眼睛:修岁是你的人? 第110章 昨夜尉迟万月与苍羽的谈话,确定主帐之内仅有她、宋鸣、苍羽、修岁四人,而主账之外的守卫,全都撤出十米远。 他们交谈皆是喁喁私语。 宋鸣一直跟着自己,没离开眼皮子,倒是不可能泄露。 此事对苍羽有利,更不可能。 至于修岁?他不是与哥哥有血海深仇吗? 有关埋伏在苍羽身边的细作,尉迟千澈当然不可能回答尉迟万月。 宋鸣还在试图缓和兄妹二人之间的误会,匍匐更低:主上,属下带公主去过联络点,正碰上封城,实在进不去。 一提这个,尉迟千澈更来气:废物!封城不探查端倪,被一局外人动摇做事方法。宋鸣,信不信孤随便寻几个你手下,一日之内,必近了紫殇帝的身。 探查消息,窥间伺隙,本就是龙池卫的基本功。 无可辩驳,也早有赴死准备的宋鸣,知道一切怕是无可挽回。也不再解释了,只是期盼尉迟千澈将火气全数撒在自己身上,让尉迟万月少受罪,倒也算是还了她两人那荒唐的一夜吧。 于是,最后冲尉迟千澈深深一叩:属下有罪,请主上赐死。 赐死? 死都是轻的。 以眼下局势,尉迟千澈实在担心苍羽会利用闻玳玳作什么,威胁倒是不怕,毕竟自小给闻玳玳练的就是心性,各种威胁怕是她早就司空见惯。就怕今日寄个手指头,明天切个鼻子的糟蹋人,来回折腾他心志。 至于他与尉迟万月都存活与世间的事,本也该实事开诚布公于临渊军和龙池卫。苍羽在上面也做不得什么大文章。 但尉迟千澈恼就恼在,尉迟万月、苍羽貌似抓住闻玳玳对他的重要性,且对还他男子身份的一无所知。 如若加上那两年,加油添醋、将错就错编排一番。 师徒离心,势必对他复国有所影响。 原以为,对尉迟万月,凡事他都替她想到了前头,便不会有意外发生,安心逆转前世轨迹便好。 谁能想到闻玳玳提前搭了进去。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了解透尉迟万月。 不由心火又旺盛几重,几步上前踹了宋鸣一脚:尉迟万月,孤已打算将临渊半壁江山,国库一半送你做与赤水国国君梅让知成亲的嫁妆,也不计较梅让知与紫殇帝联手跟我临渊为敌,孤给了能给的,承诺了能成诺的,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尉迟万月长眉拧到一处,眼睛迸发锋利的光芒,闪闪的像是在燃烧什么东西。 她什么都没要,他便给她一堆,生怕开口要更大的。 看看,亲情也不过如此廉价,张嘴闭嘴便是利益可图。 平日一股和气体贴劲儿也没了,干巴巴道:哥哥,您将徒弟照着妹妹的喜好养,不就是想弥补将妹妹弄丢的愧疚吗?如今妹妹我已经回来,完全可以代替你的徒弟,做哥哥复国的助力。 尉迟千澈不明白尉迟万月为何会如此想,更何况,他何时让闻玳玳当过自己的助力,他可不认为尉迟万月深入虎穴将闻玳玳弄进去这一招,仅仅是想争宠,是嫉妒哥哥被分了宠爱。 尉迟万月,时日今日,胡说八道就没必要了吧! 对亲情最后一丝幻想也没了。 尉迟万月下意识撇了眼纵使是已经快要爬不起来,仍腰背笔直,不减皎皎清风气度,挡在身前的儒雅男子。 尉迟千澈向来心细如发,喜欢洞察秋毫,翻腾的烈火稍微减弱了下,嘲弄:看来,善于算计的宋鸣反被算计了呀。 尉迟万月马上矢口否认:本宫没有。 事到如今,一再被尉迟万月牵着鼻子走的宋鸣,怎会勘不破尉迟万月的花言巧语。 无非就是,没必要想了,他只一心求死。 尉迟千澈没理会,而是踩着尉迟万月绽在地上的裙摆,嗓音温柔到令人颤栗:万月,你来说说,孤的徒弟都帮了孤什么忙? 比起尉迟千澈随时崩溃的情绪,尉迟万月是介乎相反的平静,殊不知平静之下,藏着深不可测,能吞噬万物的癫狂漩涡。 哥哥做什么事都不避讳她,都带着她,传授了斩魂剑不够,又传了玳花簪,难道不是。 尉迟千澈不耐烦的打断:孤教徒弟,总不能是个废物吧!况且你说的那些,她压根儿就不感兴趣,孤教她那些,无非是她有心疾,担心有朝一日被有人掳了去不至于被吓死。而你,身为临渊嫡长公主,孤的亲妹妹,眼界如此之低,与一介平民女子争宠,还妄想做孤的助力? 妄想。 尉迟长云的意思岂不是在埋汰她连一介村妇都不如? 尉迟万月黑暗的瞳孔瞬息一收,无所忌惮道:哥哥莫忘了,临渊国土有本宫一半,不上战场、不立功,如何赢 民心。滋时就算给了一半国土,也不会有人臣服。 助力,说到底,全是为了私心。 当尉迟千澈得知尉迟万月拿着不知怎么糊弄闻玳玳换来的真玳花簪,结盟苍羽,就知道一半权利与财富,远远满足不了她。 尉迟千澈捏住尉迟万月的下巴,用力掰起:尉迟万月你想的真是够。说到这儿,尾音带着无尽危险上挑后又重重落下两个字:长远。 都说皇家无亲情。 前世,他自认他们兄妹二人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尉迟万月遭受了那样非人屈辱的经历,应该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亲情,更加依赖他才对。 想不到,她遭受的那些,因为他担心伤害她,未曾真正的刨根问底,成了泯灭血缘中仅剩虚无缥的手足情。 认为什么都靠不住的她,想要踏踏实实握在手中的东西,而非一句连字据都没有的承诺。 尉迟千澈总结以上,给自己的亲妹妹下了个结论。 一场迸发的如此强烈愤怒,如风暴般肆无忌惮的在沉闷的主账开始肆意蔓延,捏着尉迟万月的指尖因为用力过猛散了血色,关节响动。 一字一句砸在她脸上:尉迟万月,你是想要孤的皇位?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女主回归。 第86章 倒是没必要装和睦了。 平日对她避之不及,自始至终都是担心她会抢了他的皇位。 尉迟千澈恐怕不知道仅这一句话,足以揉碎尉迟万月对胞兄最后的真心。 她想帮尉迟千澈脱困是真,不过是向尉迟千澈证明自己并非一个无用公主。 向苍羽假意反叛投靠,不惜用兄妹双生都活在世间的秘密作为投名状,若非苍羽无意识的一句:他们师徒关系到底如何。真瞧不出看起来人畜无害,一脸病态迎风倒的小姑娘,心思那么深。 众做周知,苍羽和闻玳玳曾经谈婚论嫁过,但转头又不要脸的剖白暗恋师父多年。 在不知哥哥男儿身的情形下,如此男女不忌。 究竟是为了哥哥跟苍羽虚与委蛇,还是为苍羽当了细作埋伏在哥哥身边? 不过是一试,见闻玳玳去敌营走的那么坦然、坚定,甚至无所畏惧。 是不怕死,是知道苍羽不会拿她怎么样,还是无比有信心哥哥会及时救出她? 临阵倒戈,虚情假意,阅人无数的她,尉迟万月最熟悉敏感不过。 奈何,她唯一做错,就是低估了闻玳玳在哥哥心中的份量。 究竟有多重,她貌似探测不到底。 尉迟万月悲哀心凉的笑起来,或许是尉迟家习惯,纵使生气,也是喜吟吟的:尉迟长云,临渊的皇位,难道不该就是本宫的吗父皇赠给本宫的玳花簪,不仅是打开国库的钥匙,其中一朵花藏有是传位印,你恐怕不知道吧。 见尉迟万月终于说出了心中肮脏所想。 尉迟千澈一下子便松开了手,掏出帕子慢斯条理擦了擦触碰过她的指尖,然后丢入火盆静静等它烧掉。那股恨不得将身后一对主仆同时烧成灰烬的恨意,红彤彤的倒印在看起来过于和煦的脸上。 尉迟万月见尉迟千澈被自己说沉默了,悲哀又愉悦的挑了挑眉,带着极致的优雅肆无忌惮直接寻了个椅子坐下,平静问:尉迟长云,你既不是天选之人,便寻个机会让位吧,倒也省的跟临渊军,龙池卫解释主子女变男的事儿了。本宫会给哥哥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然后让哥哥领着自己的宝贝徒儿,好好享受乡下的日子,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挺美好? 你知道国库在哪儿吗? 比起尉迟万月阴损的平静,尉迟千澈的平静带着毛骨悚然,心境胆颤的威慑力。 尉迟万月:。 你知道号令龙池卫、临渊军不是靠兵符,也不是靠玳花簪,而是靠什么吗? 尉迟万月:。 第111章 尉迟千澈从袖口掏出那把从闻玳玳手中扔出来,做工细节足以假乱真的玳花簪,或者说就是真的也不为过。 两指夹着让它定格在尉迟万月跟前。 真以为凭借一把破簪子,就能横行了? 尉迟万月倒不是个反应慢的,仅是怔了须臾,转而想明白了哥哥在说什么:父皇母后的意思,是让你我兄妹二人需要齐心,才能合力? 天真的猜想,直接被尉迟千澈直接笑出声中断,收起假簪子轻语:只要石家的后人活着,就能做成千上万支玳花簪,可那又如何,没有簪子,孤照样打得开国库。 这不可能,父皇说过,国库需要特质的钥匙,若是外力破坏、或者尝试任意强行破锁,国库。 国库会山塌地崩,永坠地狱。尉迟千澈顺着说下去:但孤就是有办法打开。 一下子,尉迟万月抓紧了椅子扶手,仿佛想通了什么,来回念叨鬼膺村翠微山。 鬼膺村翠微山,鬼膺村翠微山,鬼膺村翠微山. 心不由主的脱口而出:国库就在翠微山,鬼膺村闻玄知身为守灵人,竟有打开国库之法。尉迟万月说出此番话,见尉迟千澈并不觉得泄露什么,反而就那么冲她迷离的勾着你知道又能怎样的唇。 不寻常,太不寻常。 意外得知国库位置的尉迟万月,太清楚尉迟千澈是不会轻易搬得动那么大的财富,更不可能费心费时换个地方埋藏,思虑到此的艳丽眉尾一松:尉迟长云,实话跟你说了吧,就算苍羽撤兵,赤水军、紫殇帝的兵马,也不会让你出了无尽峰。 要知道,尉迟千澈素来能忍,就是忍不了任何人动闻玳玳一根手指头。 他平静拍拍身上火盆飞溅出来的灰:那就且试试看吧!然后将碍眼的主仆二人给带了下去。 尉迟万月被软禁。 龙池卫本就是精锐,用精锐中的精锐轮班看守。 而宋鸣被革除所有职务,挑断手脚筋,废了武功,没有处决,不知被秘密带往何处。 而尉迟千澈更是用粗暴简单的方式,直接布公了临渊太子尉迟长云还活着的真实身份。 当兄妹二人,宛如拓本,一模一样站在众将士跟前,一时议论纷起,肆言如狂,到是最后,军心大盛。 有大胆将士问:若是一不小心混淆二人怎么办,听谁的命令。 尉迟千澈从袖口掏出假玳花簪,不知疼痛的,抬手利落划伤自己毫无瑕疵的脸,深深一寸,可见骨,留下疤痕,方便认之。 引的尉迟万月袖中拳头,攥的更紧。 在商量如何营救闻玳玳中。 苍羽倒是讲信用,带着闻玳玳分外及时的撤兵了。 不过,就像尉迟万月所说的,紫殇帝的兵与赤水军替换了上来,像是要焊死在此处。 大有,你敢踏出龙渊地界,我就敢打。 因为急于救闻玳玳,尉迟千澈选择了与两军速战速决,分支退离。 不纠缠,不拖延,毕竟敌众我寡,真正的大部队都已聚集于紫殇国界。 白天寻衅滋扰,只躲不攻。 夜晚四面八方的一窝蜂涌上,表面看起来毫无章法的乱打一气,实则是一队掩护一队撤离无尽峰后,然后不恋战的火速退回龙渊地界大营。 等对方习惯晚上应战,尉迟千澈再反过来,晚上衅滋扰,只躲不攻,白天掩护一队撤离无尽峰。 就这样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的硬来,折磨了对方十多日后,龙渊军终于撤离大部分。 面对仅剩的这些龙渊军与龙池卫。 谢少昂像往日征求尉迟千澈的意见:主上,明日是夜袭还是晨袭? 同坐在孤月女帝与龙渊帝王,自始至终,作为旁观者,不插手尉迟千澈的决定,偶有机会,仅是帮衬着分析,大有把兵借了,你就说了算,我等夫妇二人坐收渔翁之利的潇洒姿态。 不过,车轮战这么久,孤月女帝袭音也看出尉迟千澈的疲态焦灼,瞧着乌云遮月,蒙蒙薄雾,主账外四仰八叉,刚刚夜袭回来,累的倒地不起的将士。 提了个谁都不敢想,略微含蓄却胆子近乎疯狂的建议:长云,没必要再等了。 没必要再等? 主账中的人皆为一愣。 尉迟千澈与龙渊帝王战虚明一对眼。 龙渊帝王战虚明倒是认为可行的冲尉迟千澈点头。 稍一思忖。 尉迟千澈起身对谢少昂、所有将领施令:拔营! 紫殇帝的部下、赤水军万万没想到尉迟千澈今日没按常理 出牌,刚刚血战一场,没等将士们喝口水,吃口饭,又重整旗鼓齐齐压来,大有你死我活,玉石俱焚的架势。 更有不知什么时候多增出来十万孤月军与龙渊军齐齐叫嚣,一番血战,终于让尉迟千澈带着一行人成功突围,撤离了无尽峰。 而那十万叫嚣的孤月军与龙渊军,也在尉迟千澈撤离后,宛如鬼魅,消失在了夜色里。 一番骑马奔跑,终于确定甩掉了后面追兵。 调整歇息。 尉迟千澈下马正要感激袭音、战虚明,打算一拜。 被夫妇二人赶紧扶住。 袭音豪爽道:不过是临时调兵骂句娘,吓唬吓唬,何须大礼。 战虚明:你别怪天锦帝用兵太疯就好。 客套着。 谢少昂过于兴奋的带来好消息:主上,您看谁来了。 平日清俊,青山白水添着几分不羁之态的男子,此时蓬头垢面搓着手直喊:艹,冻死老子了。 关听肆? 尉迟千澈见他孤身一人前来,背后又远远扣着几个紫殇军。 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 小兔崽子,躲个屁啊,还不快出来见你日思夜想的师父。关听肆搓着手错开身。 一个衣着同样破烂的姑娘,有些唯诺的露出头。 蓬乱的乌发,脏兮兮的雪肤,干裂的樱唇,冻伤的粉腮,眼波盈盈,泪珠闪烁的瘪着嘴冲尉迟千澈看了过来。 她身上穿的,还是十多天前离开他时穿着云烟白花卉皮袄,和软底蝴蝶纹小棉靴,只不过应该不知经历了什么,衣弊履穿,摸爬滚打的已经跟路边乞丐没什么区别了。 两个跟逃荒似的重要人物出现尉迟千澈眼前,一时间,心境强大到定可胜天的人,仿佛也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如今他已恢复自己真正的名字,明确自己的男儿身,身着战袍铠甲,束发带冠,再也不用高领遮挡喉结,勃勃英姿,威武凛然,无论做什么都没有退缩过得人,一时犹豫,居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徒弟。 而就是这个徒弟。 好奇望向就那么站在晨曦的光晕中,千军万马前。 逆着光,挂着血,茫茫风雪缠绕,带着与世隔绝琉璃般的耀目光彩,视觉冲击力极强的狠狠撞进了她眼中。 无比熟悉,熟悉到骨子里的自带款款深情的狐狸眸子,正目不斜视,好似有千言万语凝滞于口的打量她。 轰然。 闻玳玳有些不确定,本预要迎上去的脚步,退了回去。 等待不过一瞬却仿佛等到天荒地老的尉迟长云,猛地蹙了眉。 紧接着,想要说什么,又见闻玳玳以轰雷掣电的速度,冲了过来。 她跑的涕泗交下,跑的摇摇欲坠,在众目昭彰之下,龙池卫的喜极而泣,众将士的眼笑眉舒,尉迟长云即将张开的怀抱中。 稳稳的错开尉迟长云,死死拥住了头戴幂黎,被环绕看守的尉迟万月,痛喊了声:师父。 尉迟万月:。 尉迟长云:。 关听肆:。 龙池卫:。 众将士:。 龙渊孤月夫妇:。 ----------------------- 作者有话说:闻玳玳清奇的脑回路,关键时刻永远不会缺席。 作者碎碎念一番:进度慢到我都快睡不着了,修修改改的拖延症也犯了。原本以为三十五万能完结的本子,看来是无望了,估计要四十万。请小仙女们原谅最近更新跟乌龟爬似的十七。十七努力加速,让师徒二人的进展加快,剧透一下,本次女主归来,可就是钮钴禄氏.闻玳玳。 第87章 师父,徒儿好想你。 嗓音软绵绵的,又轻又可怜,搅的尉迟长云手指上的皮都快被自己抠破了。 怅然,视如珍宝的徒弟抱的不是他。 撒娇求哄也不是他。 许久不见,看起来似有滔滔不息诉说哀思之意,也不是对他。 第112章 最后,明明眼疾治好,却仍旧眼瞎的对有什么如鲠在喉,好似万千委屈过去师徒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皆涌上心头,一时间,死死拥着鄙夷嫌弃的尉迟万月嘤嘤的哭起来。 原是个始料未及的惊喜,能一洗而空连日血战的疲惫与伤痛,打算来个喜极而泣,联手起哄鼓掌的龙池卫们,因为闻玳玳一场师父错认,纷纷把泪给噎了回去,手也放下,整齐划一的偷看脸色堪比被九天玄雷劈了三遍,黑糊透了的尉迟长云。 包容万象的心态,深情星光的眸,就在闻玳玳无情错过自己,而瞬间嫉妒灰暗了下去。 千军万马前,大敌在后,亮明身份,重新立威不久的他,又不可能忍气吞声的给闻玳玳一一道来。 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徒弟情绪层层递进,哭到腿软,哭到嚎啕,索性直接坐在寒雪之上,旁若无人死死抱住尉迟万月的腿。 而这是,尉迟万月抬起了头,隔着幂黎,尉迟长云也能看出她抛来的挑衅。 风雪刮过,吹着最凉的风,尉迟家拥有最尊贵的血统的兄妹二人,因为闻玳玳,就那么明晃晃的站在对立处。 不易察觉的恼和足以震慑四方的怒,蔓延开来,犹如摄人魂魄的火焰,逐渐危险。 当前形势可不是闹的时候。 好心不能办坏事的关听肆赶紧上前打圆场。 在将闻玳玳救出来的路上,因为得知苍羽已经知晓尉迟家双生都活着的事,不确定苍羽那厮会不会为了套话,给闻玳玳洗脑,所以旁敲侧击,甚是隐晦了提了一嘴。 毕竟真相,关听肆认为,尉迟长云更愿意亲口说出来。 可能关听肆平日大大咧咧,直来直去惯了,又煽不得情,估计没有隐晦好,让闻玳玳没将这位太子跟师父给合拢到一块儿去。 如此当众打了脸尉迟长云的脸,连处了十三年的师父都能斩钉截铁认错,实在是让心高气傲惯了的尉迟长云,下不来台。 想着弥补。 越过尉迟长云,尝试去拉戏太过的闻玳玳,挤眉弄眼的提醒:小兔崽子,你哭错人了。 各取所需,已与苍羽重新结盟再次归来的闻玳玳,已经打死了主意,觉得孤月女皇说得对,想真正赢得一人心,不能矜持,不能要脸,必须彻彻底底的豁出去,才能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先前她就是顾虑太多,才在明明揣了一手预知好牌的情况下,又要准备败的稀碎。 就像这会儿,历经两年多,师徒重逢,她哭的寻死腻活,而尉迟万月就能把无动于衷、冷酷冷血给展现的淋漓尽致。 难不成是知道临渊复国大胜在即,觉得她没用,乃至整个鬼膺村的人都没用,连师徒和睦的戏都懒得演了? 说不定还会觉的她此举辱没他的威望。 盘算着,被尉迟万月骂句蠢货,她也顺势见好就收,歇歇嗓子,把徒弟对师父的情深意重、一片丹心剖给寸步不离的龙池卫看看,对她降低戒备心,往后可多近尉迟万月的身。 谁知,紧锣密鼓的开场大戏,被关听肆给中断了。 正要恼。 一句哭错了人,倒是给闻玳玳提了醒。 长云,尉迟长云,云对月,长云、万月 她就说初听长云这个名字熟悉,就是未能往临渊太子身上想,毕竟谁会琢么个死了那么多年的人。 从而也恍然,长云的脾气习惯,还有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傲劲儿,为何总让她生出师父从未离开过的错觉。以及那些想不透的所有事情,也拨云见日。 有关草莽兄其实就是尉迟长云,临渊太子这件事,闻玳玳猜测应该就是苍羽吊她胃口的秘密。 然则,假关听肆身份,照顾她两年。四个多月三日一喂血,帮她引出蛊虫,朝夕相处中,除去那些不快,算是待她不错。 想起十多日前,她在无尽峰下主动 去换尉迟万月回来,尉迟长云念及两人分开时日太长,蛊虫喝不到血,一阵闹腾会前功尽弃,因临时找不到能接血的器皿,索性就那么用刀划开了手腕,当着龙池卫、龙渊军,两位帝王的面,让闻玳玳抱着深深的血口子,狠狠喝个够。 如今回忆,当时蛊虫作祟,她贪婪的喝饱撒开他胳膊时,虽然看不清面皮之下的倦色,但明显与她道别的嗓音,已经沙哑无力。 于情于理,无论尉迟长云的身份如何,她也打个招呼,顺便道声谢。更何况如今的身份,应该先拜他。 借着关听肆的力道,松开尉迟万月的大腿,被扶起来。 方才的粗略一撇到当下细细端详尉迟长云模样,禁不住让闻玳玳心中大骇,兄妹二人的相貌,简直可恐可怖的相似,甚至可以说若非一个喉结,一道貌似新添的疤痕,哪天穿着一样站在眼前,她还真分不出来谁是师父。 妖祸苍生,勾栏瓦舍的脸,世间居然有两张。 难辨雌雄的脸长在女人身上,有些倒胃口。 但长在男人脸上,就耐人寻味,好看到失控了。 特别是他投过来的目光,那股子深情劲儿,让闻玳玳心肝脾肺跟着颤了下。 在所有人以为事有转机,闻玳玳意识到错误,以至于连尉迟长云的眸光都稍稍微微有所缓和时。 噗通! 眼前直立立的跪了下去。 双手在额前揖起,下落,手拜至前面地面,身子随手臂前倾,接连两次。行至第三个礼时,两手下行,分开,手心向上,以头叩地。 拜见君王最高的敬礼,而非拜见师父的叩首礼。 端端正正、折矩周规、必恭必敬,仪态完美到尉迟长云都挑不出毛病来。 这不就是他尉迟长云最喜闻乐见的吗?连续两辈子,他都是生怕自己登基后,徒弟随着他久居宫中,无法适应朝臣贵女相互之间暗潮汹涌的日子,特将宫中可能会面临的事,见到的人,应尽的礼节,时长出其不意的轮番换着口气,换着做事方式,没事找事的刁难磨砺她,直接给刻成了随时能应对情随境变的肌肉记忆。 如今,亲自验收成果,低头审视好徒儿在得知自己身份,仍能方寸不乱的继续眼瞎,一味错上加错,真不知该喜该怒。 在场之人,有懂的,在闻玳玳跪下的那一刻起,就看出端倪。 面面相觑,都大气也不敢出。 风雨晦冥。 在闻玳玳以为足够甜、足够崇奉笑容中:先前是小女有眼无珠,不识太子身份,诸多事上唐突了太子,还望太子治罪。 差点忘了,尉迟长云是心悦自己的,治不治罪定然会简单的一抿而过。 血海深仇在前,她注定不能有真感情,所以,尉迟长云的那份感情也注定是辜负。 所以方才的一番请罪,带着多半的是敬而远之的疏离。 尉迟长云处理事情,向来喜欢不带棱角,周全,恢弘。 身为太子,又是师父,此情此景,他就那么先退一步,没有多余师徒情愫的来了句:嗯,无妨。 紧紧三个字,字字凝成霜。 闻玳玳没发现不妥,毕竟千军万马前,她眼睛恢复,既知尉迟长云的身份,师父又在身后,她不能像先前那般口无遮拦。 互做不熟悉,是对对方最好的保护。 尉迟长云不动声色的挪开眼,然后极力按耐住想要爆发却又不得不克制的窒息,将关听肆叫过来,及时了解情况。 算是主动让出一个台阶,自己先下了。 孤月龙渊二帝见状,也上前来,附和着转移话题。 原来,关听肆带人在尉迟长云遇袭后的第五日出发,按理应该比尉迟万月、宋鸣早一步到无尽峰处,谁知按照尉迟长云路线,一边赶路一边寻尉迟长云踪迹时,没想到遇上了雪崩。 没办法,去无尽峰的路那么多条,偏偏好死不死的堵在赤水城。所以关听肆不得不乔装低调东躲西藏,进了赤水城。 意外听闻尉迟万月在赤水国狐媚惑主,臭不可闻的风评,说到这里,顺便给尉迟长云提了个醒。 有关尉迟万月的野心,他已知晓,示意关听肆继续。 待关听肆一行人等好不容易脱离层层盘查,离开赤水城,又遇上撤离的苍羽大军。 本不想打交道,当时也完全可以避开。 偏偏他眼力不错,看见马车上布帘被风吹起的一角,露出张昏昏欲睡的疲态小脸,很快捋清楚无尽峰处可能发生的起承转合,他了解苍羽秉性,不得不自投罗网。 毕竟谁人不知小兔崽子就是尉迟长云的命这件事。更何况,尉迟长云代他见了苍羽,解决了无尽峰之困,又惨遭埋伏,救出小兔崽子,人情债上,算是扯平了。 硬着头皮,装作从无尽峰处终于追赶上,主动去见苍羽。 不知尉迟长云与苍羽到底说过什么,往常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的人,除了找借口故意留了他好几日,最后居然连面都不见。 仅是提了个要求让他干脆点,二任选其一。 第113章 尉迟长云问:什么要求? 提起这个,关听肆彰显自己仗义道:苍羽那孙子说,要么让老子留下去换小兔崽子,要么让你当着临渊、龙渊、紫殇三军的面,下跪拜求。 ----------------------- 作者有话说:拜首礼出自《汉程民俗》古代对君王的最高敬礼。 第88章 在苍羽的存心刁难下,关听肆选了什么,从他把闻玳玳带离开紫殇军营来看,抉择了什么不言而喻。 听完关听肆添油加醋,彰显自己威武,艰难又曲折得将闻玳玳弄出来的始末根由。 淡淡的气场,在关听肆故作轻松、不以为意的浓烈起来。 关听肆还没发现不对劲儿的搂尉迟长云肩膀:长云,你说老子能舍得你受那等腌臜折辱,自然是选择献身了。怎么样,感不感动,意不意外,想不想痛哭流涕? 晃了尉迟长云半天,才后知后觉那双平日最忌惮的狐狸眸子,带着将人勾入深渊的蛊惑力量,正如一团燃烧的火焰,拼命的动摇他。 也就是如此近的距离,才借着晨曦,发现尉迟长云没有瑕疵的脸上,新添了个疤痕。 下意识恼怒的就要去摸,想要问问是怎么弄的,伤他的人有没有被就地正法,不,应该是被抽筋剥皮,不得好死,才算解气。 就在几乎要碰触到的星火之距。 忽的,关听肆发现两人的如此之近,几乎就要撞上鼻尖。 像是被猛地烫到,先一步收回视线,心虚又局促的放开手。 望天空,眺远山,赏霜雪,顺道整理番乱七八糟的厚袍子。 而这有贼心没贼胆,瞻前顾后的模样,被尉迟长云看在眼里。 像是刻意揶揄他,坦然又果断抓起关听肆的手放在自己脸间疤痕上,牵引着轻轻摩挲两下:自己划的,你且安心吧! 关听肆直接被尉迟长云拨云撩雨的手段给惊呆了,众目睽睽的,他是明知自己心思,也敢挑火。 掌心到手腕带着尉迟长云未散去的热度,一个劲儿的窜到耳朵根,带起了本已忘掉的身体不适。 尉迟长云因何划脸,两人长久的合作相处,也算是有了 点默契。见他不愿意多提,自是也明白了缘由,本就对尉迟万月没什么好印象的,又厌恶几分。 当下,他自怨自艾极了,本是怀揣正事而来,此刻却被影响的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不得不承认,只要他活着,有朝一日寐国、临渊国疏失有了矛盾,尉迟长云专靠撩他这一招,就能让他节节败退,满盘皆输。 实在恐怖,尉迟长云太能轻易看穿一个人的弱点,不但不避讳,反而光明正大的拿到台面上,反复放大。 轻而易举令人无地自容的本事,关听肆无比受挫。 悄悄远离尉迟长云一步,但又跟掩耳盗铃没什么两样。 被一群人灼灼注视着端倪,最后用个:艹!算是给自己个台阶,跑下去了。 看客们纷纷有起哄意思的清嗓子。 尉迟长云却凝神,就那么辣辣盯着关听肆神色变化:如此谢法,儒骁太子可满意? 谢? 关听肆红脸变白,反应过来:合着,老子拿命拿色给你搏将来,救小兔崽子,你就让老子摸个脸,算谢了?说完可能觉得方才的生涩实在丢脸,不威武,不霸气,简直有损乌茶寨大当家的威名,恼羞成怒的放狠话:尉迟长云,论地位,老子与你平起平坐,休想拿这些哄骗女子的花招,糊弄老子。若不是老子答应留下给苍羽做质,苍羽能那么快放小兔崽子出来?说完,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什么的唉声叹气:若是被父王知道老子又去做了质,令寐国蒙羞,会不会真跟母后拼个二胎啊! 他果然知道了。 深邃的眸子转换迅速的替换上冷酷的光芒。 正在掉进尉迟长云温柔陷阱的关听肆,有些不自知的老老实实承认:苍羽的确知道老子并非老子的事了。老子在紫殇大营等他时,几次三番就是不见老子。但好吃好喝的到是伺候了,期间会有人挑衅切磋一番,还有什么让老子做什么诗,做饭,沐浴连接的实在太自然,出了军营老子才反应过来,那是中了苍羽的窥察之计。这点破事老子本不想说,本打算让长云你记个老子的恩情。 孤月女皇看不下去,抢先点破:恩情?你可知此番回去,就是送死。以苍羽阴毒的性子,定然不会饶过你。想让长云惦记恩情,该不会是打算年年给儒骁太子扫墓前叶,烧点纸吧! 话糙理不糙。 但倘若不回去,苍羽便会反身与尉迟长云大军后的紫殇帝的军队、赤水军来个前后夹击,滋时不敢想。 在一行人想对策之时。 尉迟长云又冷不丁来了句:就这么简单? 关听肆吃了一惊:他nd简单?长云,以寡敌众能从无尽峰糊弄一次,并不代表能糊弄第二次。 像是等不得,尉迟长云将关听肆两个手腕的袖袍分别一撸,发现方才被他握过的手腕上,有条紫红像只刚出壳的小蛇般,顺着脉络蜿蜒在手臂上。 穷夜? 袭音精通医术,又熟识各种稀奇古怪的花草,走上前,一下子认了出来。 见真相戳穿个彻底,还在无所畏惧,所向披靡的关听肆被尉迟长云盯闭嘴了。 战虚明听自己夫人提及,想起来很早之前遇到的事:可是服下后,十二时辰若不得解药,便会永远无法醒来的毒? 怪不得苍羽敢放关听肆将闻玳玳送回来,跟来的紫殇军不急、不催促、也不与龙池卫起争执,反而悠闲聊天,并非监视,而是等着关听肆万一变了心思不回去,来收尸的。 尉迟长云:天锦国主可有解法? 袭音见尉迟长云突然低下语气,客套恭敬起来,便是明白了这位寐国太子对尉迟长云非一般的重要性,奈何,她不是神医,也并非样样都能办,能做的便是缓解。 不过:此毒说难也不难解,就是中毒者勿要离恋人太近,否则会受烈火焚烧之苦。十二时辰内,恋人除外,随便寻得一人,鱼水腾欢一番,毒便解了。不过此毒,毒在帮你解毒之人,怕是活不长久。 一命抵一命的毒。 苍羽真是将卑鄙无耻发挥到极致。 若是关听肆用苍羽解毒,感情的长久欺骗很快被印证。 若是关听肆用他人解毒,除了搭上无辜之人,也能间接印证对苍羽的感情并非唯一。 除非,乖乖回去吃解药,但等待的将是什么,对视人命如草芥的苍羽而言,做事从来毫无下线。 尉迟长云将医官苏青叫来。 苏青翻看关听肆手腕,也是连连摇头,忍不住着急,一时忘了尉迟长云的忌讳,:如果九笙在就好了,他们石家最爱钻研这些偏门左道的东西,或许真能帮上忙。 话刚落。 恍如天神降临,关听肆命不该绝。 龙池卫匆匆来禀报:主上,石九笙来了。 有些事都凑巧到一起去,就算不得上凑巧了。 碍于关听肆的毒是为了闻玳玳所种,尉迟长云也只能暂时摒弃先前不愉,沉着声:速速让她过来。 另一边。 尉迟万月一直不说话,闻玳玳也不会一直自找没趣。 她冷眼瞧着尉迟长云一群人围着关听肆手臂查看,又无计可施的模样,放下心来。 闻玳玳告诉苍羽真相的本意,就是让他想办法拖住关听肆,致使尉迟万月失去寐国做助力。 其实只要关听肆乖乖的回去紫殇军营,暂时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但眼下的形势貌似与自己想象有出入,尉迟万月看起来已经被卸了权,还被没良心临阵倒戈的龙池卫给严密看押起来。 那么关听肆被苍羽钳制,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只要尉迟万月被尉迟长云这么一直忌惮、看押着,登不上皇位,那么尉迟万月就无暇去做伤害鬼膺村的事。 想不到,冥冥之中天下掉下能对抗尉迟万月那么大的对手。 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尉迟万月那么多年的布局付之东流,尉迟长云的出现,倒像是坐收了渔翁之利。 先前闻玳玳觉的尉迟万月够难搞,当今相比起来,尉迟长云才是难上难。 如此只要让尉迟长云继续厌弃尉迟万月,她便能扭转轨迹了。 刚开始琢么让尉迟长云怎么厌弃尉迟万月。 远远的,她看到一个熟悉又亲切的人,急急跑过来。 石九笙? 还没等她看清怎么回事,一袭白衣丧服,消瘦不少的人,直接闯入尉迟长云的怀抱。 闻玳玳:。 震惊的悄咪咪看了眼尉迟万月,石九笙不是明恋师父吗?不是逾越性别障碍吗?什么时候移情别恋的? 第114章 从她只能瞧见尉迟长云背影的角度去望。 很明显,尉迟长云整个人猝不及防的僵了下,不过,倒是没立即推开,仅是垂着双臂,任由她抱着。 闻玳玳再次:。 潜意识的,脚步就想往尉迟长云那边挪挪,听听他们互诉什么。 结果,没等她持续动作。 石九笙像是从尉迟长云怀抱中获取了什么能量,挣脱开,给关听肆把脉查看。 然后从身上的包中拿出瓶瓶罐罐,蹲下开始忙活。 片刻,问尉迟长云要了把匕首,二话不说捅向自己胸口,在围观的怔仲惊骇里,挑出几滴血与手里的药末融合,镇定让关听肆服下。 而后像是邀功般对着尉迟长云:主上,解了。然后重新虚弱的倒进尉迟长云的怀里。 都准备誓死不屈,捍卫贞操,让尉迟长云哭坟烧纸的关听肆有点反应不过来,毒就那么轻轻松松的解了? 不过这解药的药引实在受罪。 刚要拱手道谢。 被尉迟长云没什么情绪的摁了回去。 女子在怀,面对她方才刺向胸口的一瞬,尉迟长云环住她的肩轻拍着安慰以此缓解疼痛,装作不经意间问到:石叔走的可安详? 原来是石九笙其父故去,世间再无人约束,怀了私心特追来报丧。 石九笙应该是忧伤忧虑过度,心思过重,臃肿的身形,快速消瘦的比先前更纤细。提起故去的父亲,眼泪一抹:回主上,苏医官给的止痛药很管用,是夜里走的,并无痛苦。 救了寐国太子,想要什么赏赐? 石九笙说出心中所想:想长伴主上左右。 本以为会被拒绝。 谁知尉迟长云一口应下:往后你既无所牵挂,便跟着孤,归队龙池卫吧! 闻玳玳打量相依偎似得情人拥抱,以及刚刚不久前又与关听肆的举止,尉迟长云貌似并非如尉迟万月这般,排斥过于的亲密举动。 瞧着瞧着,浑身有点不自在起来,隐约觉得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误会了什么? 还是尉迟长云对谁都是毫无边界的体贴? 第89章 闻玳玳意外,没想到尉迟长云是个雨露均沾的性子。 痊愈后的眼睛,论目力仿佛比瞎之前更好了些。 她看到,石九笙亮晶晶的眼睛似乎不敢置信尉迟长云能将自己留下,接连擦了好几把泪,碍于那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更进一步说些体己话,唇间涌动半天,终究仅是感激庆幸的被谢少昂带下去了。 至于送关听肆来的紫殇军,在尉迟长云抬起两指一挥,秘令之下,全部被带了下去。 恐怕凶多吉少。 当谢少昂带着石九笙走近路过时,闻玳玳赶紧打招呼 。 石九笙瞧见闻玳玳,先是诧然又转而惊喜,上前与之紧紧相拥:谢天谢地,眼睛终于好了。 问的闻玳玳一愣,以为石九笙是听龙池卫所传,拍着她的背安抚:嗯,全好了。多亏了天锦国主妙手,一点后遗症都没留下。 那就好。 许久不见的好姐妹刚要扯着聊两句,却被谢少昂打断,看起来并不想让两人继续多深交。 冷冰冰的奉劝闻玳玳:呆呆,石九笙归队龙池卫,要遵守不可擅离职守,保护主上安危的规矩,还望见谅。 不等两人道别,生生将石九笙拽走。 真是叛离了尉迟万月,连说话都生分了。 撇开跟尉迟万月的前世血仇不说,这些龙池卫们变脸的也太快了,完全不顾及十多年的朝夕时光。看谢少昂的态度,估计以为自己是站尉迟万月这边的,所以一视同仁。 至于尉迟长云也对她爱答不理,完全没了先前知冷知热的呵护。难不成兄妹二人,是一丘之貉,同样缺心少肺? 见尉迟长云不知又与关听肆嘀咕了些什么,全军重新整队往回赶,毕竟此地不可久留。 因为闻玳玳与尉迟万月的师徒关系,不知是忌惮两名女子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反正不允两人靠的太近,更不允两人同处。 于是乎,尉迟万月做了马车,闻玳玳骑马。 闻玳玳紧随在尉迟长云以及一行国主身后,似乎以为她武功盖世能逃脱,出于谨慎,看管她的龙池卫竟是比尉迟万月还多出好几倍。 逃脱,闻玳玳倒是不至于。 她还想办法改变局势呢。 尉迟长云带所有人孤立尉迟万月,有意外,亦有欣喜。 前世紫殇被灭,尉迟万月登基后,干的第一件巩固政权立威之事,便是将鬼膺村的人全都屠戮。 当时她以为,是尉迟万月不想让世间知道她在鬼膺村隐姓埋名的青楼身份,于建立新的威望有碍。 今世,她又以为尉迟万月灭鬼膺村,或许是为了不想让世间人知道国库的秘密。 此时此刻,直到她见了真正的临渊太子活着,先前、坚持了十五年的事,重新被推翻。 鬼膺村,究竟是在尉迟长云默许之下,还是尉迟万月自作主张? 那么当年登基的到底是谁? 两厢接触下来,尉迟长云、尉迟万月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她一个也玩儿不过。 但她有一点能肯定,便是让鬼膺村变成人间炼狱的女子,必然是尉迟万月,她的师父。 帝位,今生有她闻玳玳在,注定就与尉迟万月无缘了! 看周遭,揣眼色,尉迟万月被临阵倒戈的龙池卫监禁后,始终一言不发,甚至连师徒二人的重逢,都不能勾起他丁点做戏欲,由此可见,不可一世的人,突然从云端坠下,跌的腚疼了。 闻玳玳面露喜色,真是老天有眼,恩赐绝妙的好机会。 要知道,让尉迟长云堤防尉迟万月是远远不够的,她要让尉迟长云对尉迟万月深恶痛绝,除之而后快,才是她最终目的。 目光所及,不自觉的定在先前总是让她一再错觉的尉迟长云身上。 先前是视线受阻。 当下,不远不近的,感慨,连骑马背影兄妹二人都那么像。 一时恍惚,回忆起两人同在一屋檐下的朝夕相处。 直至黄昏,军队走到一片易攻易守的地形处才停下,开始扎营。 因为拿捏不准尉迟长云对尉迟万月的态度,毕竟是他亲妹妹,面子工程,闻玳玳仍是要做的。 以照顾师父吃饭为由,自荐要给师父单独做。 原以为龙池卫会言辞拒绝,没想到却是慎重的上报给了尉迟长云,尉迟长云也没刻意刁难,直接同意了。 不亏待,又允被孤立的人徒弟行动自如,闻玳玳第一次探底得出结论,兄妹二人的嫌隙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糟糕。 挑拨关系之事,闻玳玳虽不太擅长,但绝佳的好机会落下来了,放弃,她更不擅长。 膳食,她费心费力的做了两份,一份是尉迟万月的。 而另一份。 就地扎营的地方偏僻又不好走,到处是崎岖的石头,又加上雪后湿滑。 闻玳玳站在了尉迟长云的主帐之外。 不能让尉迟万月知道自己做墙头草,自然要先给尉迟长云送膳食。 连借口她都找好了,就是不知今时今日,还有没有用。 主帐之外,是谢少昂在守着。 见闻玳玳过来,颇为意外,迎上去打量两个沉垫垫的食盒:给主上的? 闻玳玳点头,举起其中一个晃了晃:少昂哥哥,太子用膳了没,现下方便见人吗? 方不方便的,尉迟长云都会见闻玳玳,谢少昂自是知道。 但眼下错认师父这件事,实在让他郁结,想说又不能说,主上也不点破,谢少昂看的明白,那是主上的高傲病又犯了。 方才进营帐前,主上就脸色极为不好告诉谢少昂,令所有人一个时辰内,谁也别扰他。 以谢少昂对尉迟长云的了解,估计是怕心态牵连后面战事的判断,干闷着调整情绪去了。 不过,心药来了,要另当别论。 用不着禀报,谢少昂自作主张的帮着掀开厚重帐帘:你进去吧。说完,又担心闻玳玳冒出点什么惊骇之词,特意嘱咐:切记,谨言慎行。 闻玳玳乖乖点头。 帐帘打开。 一股浓浓的暖流将闻玳玳包裹。 孤不是说不耐烦的话斥到一半,抬头见到来人是谁后,噎了回去。转而又跟严苛询问囚犯似的生硬语气:不去伺候魂牵梦萦的师父,来孤这里做什么? 闻玳玳习以为常尉迟长云阴晴不定的情绪,将两个大食盒往桌上一放:当然是到饭点儿了,给太子送饭。然后打开盖子,色香味俱全的梅花汤饼,八宝糙米鹅,如意素卷。 尉迟长云仅是瞟了一眼,就将徒弟认错师父的气消了大半,算她识相,记得自己爱吃什么。 第115章 砰! 没等着盘子拿出。 食盒的盖子重新盖了回去。 不好意思,拿错了。然后将两个食盒掉了个方向,重新打开另一个。 相比方才的荤素、精致摆盘的搭配,给尉迟长云的三碟子膳食,绿的他眼睛疼,问题是,连份米饭都没搭配。 太子,这是小女特意为您做的酿瓜,煽青丝,翡翠炸烩。 尉迟长云指了指三个单一到实在不能再单一的菜:拌黄瓜、抄油菜丝,炸萝卜丸。想那么精致的名儿,废了不少脑子吧。 太子不是为给小女引出蛊虫,要戒荤腥辛辣吗? 尉迟长云被绿笑了:让孤干吃菜,真把孤当虫子喂了? 原来是主食。 闻玳玳被训练的做事周全,当然不会忽略。 从食盒最底层拿出块硬邦邦,绝对能防身的大饼:先前赶路,小女见太子对此饼,有事没事,就当零嘴似的吃两口,所以拿来,特意没烤软。 尉迟长云: 他那是实在不愿意吃,饿急了眼少吃两口果腹。 这个徒弟确定是来送饭,而不是来气死他的? 心思一动。 孤今日想改改口味,与万月的食盒换换可行? 闻玳玳:太子,先前您总是劝小女坚持,今日换小女也劝您一次,再 坚持坚持。还有一个月,蛊虫引出后,天下珍馐,随您品尝。 孤记得,你对蛊虫引不引的出来并不在意。咱们不如。尉迟长云说着,就要去抢尉迟万月的食盒。 闻玳玳死死摁住:这不是见到师父了,小女认为还是有活下去的必要。 尉迟长云寸步不让,也开始用劲去拽食盒:放心,蛊虫不会要你性命,只会让你越来越好色而已。 男女力气悬殊,闻玳玳迸发出八分力气护住在尉迟万月另有用途的食盒:那不行,小女对师父一往情深,绝不会生出二心,怎又能去贪恋别人的皮相。太子,您就好人做到底吧! 许是先前被当儿戏惊天动地的剖白,让尉迟长云刻意搁置在一处,做不得真。 今日重新被提起,虽然他很想像先前那,听听算了,但偏偏因为徒弟没有第一时间将真正的师父认出,让他憋了一肚子气,也在龙池卫,其他国主跟前丢尽了脸。 忍不住较起真来:先前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孤大事将成,你与你师父如何,与孤无关。 当年蛊虫敢吃,闻玳玳就不怕自己以后变成何种模样。 她此番所做,就是在试探兄妹二人的关系而已,但又不能与尉迟长云的关系弄僵,两边都要哄着。 实在不行,她再重新尉迟万月重新做一份。 亦不成想,正是闻玳玳的让步、撤力,让尉迟长云较真争夺过猛的力气直愣愣冲了过来,两人隔着桌案,隔着食盒,高大的人上半身以仓促的速度向闻玳玳倾斜。 要看就要收不住,尉迟长云磕上闻玳玳的头,他忙慌一个双手借力,稳稳地,不留缝隙的,抓在了两团绵软上。 尉迟长云: 闻玳玳: 事到如今,见尉迟长云相当执着又计较尉迟万月的食盒,内心不切实际的猜测重新冒出来:太子,莫非你是在吃醋? 第90章 吃醋? 不属于他们真正师徒二人的两个字,一下子惊醒了尉迟长云,他到底是在做什么。 于闻玳玳而言,尉迟长云除了是临渊的储君,又是男子。她一心维护自己师父,明面上认错,暗里实则就是在维护他,何错之有,他与自己较个什么劲儿? 放在棉花般柔软上的手闪电般就要挪开。 假意的微笑目前维持不了一丁点。 先前逆徒石破天惊的剖白,如同一把敏感的火药,见着点火星子,就噌噌往尉迟长云脸上炸,迫使重新想起来。 被炸的手,经脉弹跳、酸麻万分,致使每一个收回的动作都是无地自容的尴尬,无地自容的紧张。 活了两辈子,历久经年,为复国蛰伏连脸都不要了的尉迟长云,这次实打实的紧张了。 他重重的一呼吸,刚打算试图解释。 尉迟万月的食盒被推到眼前,原本属于他绿到发昏的食盒让闻玳玳拎到了一边:为了顿饭,太子倒不至于如此拼。 尉迟长云:。 被说的眼皮一跳,他迅速睨了眼闻玳玳,身为徒弟,遇到被占便宜的事,看来倒是比他这个师父淡定不少。 按理,难道不应该咒骂两句,然后面红耳赤的跑出去? 该立刻需要解释的事,尉迟长云自然不会糊弄过去。 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低声解释:方才,孤不是故意的,你若想要什么补偿,孤可尽量满足你。 眼前人到是个敢作敢当的。 提及补偿,闻玳玳眼睛一亮。 其实,她对尉迟长云抢夺食盒的疏忽大意并没有多芥蒂,甚至说不上反感。 更多的关注点是在尉迟长云突起风雨欲来的情绪,难不成是在吃她对师父的醋,毕竟尉迟长云知晓自己是心悦尉迟万月的。 见自己的菜色不如尉迟万月,以为她的心思全都花在了尉迟万月身上,就嫉妒的想争抢一番? 尉迟长云哪里知道,天寒地冻的地方,绿叶子菜缺乏不好保存,想把素菜做好才是真的难。 内心轻叹了口气,见他斤斤计较后又生出全身的不自在,禁不住被原来临渊太子也有幼稚一面,微微被逗到。 语气放缓:那能不能劳烦太子再忍上一个月,将小女身上的蛊虫彻底取出 时至今日,闻玳玳恐怕还不知,尉迟长云的所作所为是在改变宿主,而非取出蛊虫。 早就掂对过蛊虫利弊,并不打算说出真相的尉迟长云,没想到涉及女子名节之事被闻徒弟看的如此微不足道,语气些许诧异:就这样?不要点儿金银?或者求点儿别的什么? 说撒手不管蛊虫,只不过是他一时气话,放了那么久的血,岂会半途而废。 尽管被暗示,闻玳玳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去讹上临渊太子负责吧。如果想落井下石,她连兄妹二人的关系到底怎样都没弄清,更不可能现在就着急忙慌的离间。 于是乎,潇潇洒洒冲尉迟长云一点头。 轻易作罢,倒是不像是她徒弟了。 碍于现在身份,又无法教育下女子名节的重要性。往后遇到同等事,应该怎样做。 由此,趁着现下有空,尉迟长云决定与闻玳玳聊聊尉迟万月:蛊虫的事,孤答应你。不过,你师父那边,孤倒是想有一件事与你说明。 有关尉迟万月,闻玳玳不免想到心性如铁,仍旧临阵倒戈的龙池卫们。 难不成也想劝她认清实事? 闻玳玳倒是听听尉迟长云能说出什么花来,乖乖的一副洗耳恭听模样。 你已及笄,也不是小孩子了,理应知道,女子终归都是要嫁人的道理。你师父一直心悦赤水国的国主梅让知,不久后将嫁到赤水国为后,将无心临渊、紫殇国土权利之争,你,可想好自己的将来,何去何从?身为万月的接班人,总不能去做个陪嫁丫鬟吧! 一尺水,百丈波。 闻玳玳震到手中的食盒重重坠地,再一次以为自己听错,也顾不得食盒翻落,三步并两步绕过桌案,走到尉迟长云跟前,仰头打算问的更仔细:太子说的可是真?赤水国国主梅让知,他不是与我临渊敌对吗?太子确定师父是心悦,而不是被迫去做平息战事的和亲公主? 尉迟长云拿出拟好给梅让知的书信,让闻玳玳看:你当你师父是个能勉强的性子?她不仅是你的师父,也是孤的亲妹妹,孤怎忍心让唯一的亲人去受那腌臜委屈。 说完见闻玳玳捧着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久久出神,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浑身上下如突然卸了力般,没了丁点活气,像是暗自神伤无疾而终的情思。 明明知道这番情谊实则是自己,尉迟长云一边恼闻玳玳真心错付,一边又焦虑一切回到正轨。 若一句喜欢真轮到与他说呢? 他能接受吗? 答案仅仅是犹豫了一瞬,与曾经无异,接着否掉。 他不能。 他实在过不了心中伦理那关。 尉迟长云挑明尉迟万月会远嫁的事,就是担心尉迟万月会借将错就错的情分,利用闻玳玳,那么他就必须想办法,灭掉她对师父的寄希,对师父的念想,彻彻底底斩断。斩断了,闻玳玳便会对尉迟万月产生抵触。 不用太久,一个月足以。 第116章 一个月后,天大的事,都会全部解决了。 师徒两人间的错误越来越缠夹不清,乱到有朝一日尉迟长云竟不敢澄清、不敢承认,他才是她货真价实的师父。。 自嘲怂到家得尉迟长云,没忘自己的目的,将闻玳玳的安全放在首位:正是因为赤水现在与我临渊敌对,孤才担心万月做出什么不理智的纵情之事,孤已命龙池卫好好看守,防止她出什么意外。等找个机会与赤水谈和后,一切尘埃落定,再让万月与梅让知双宿双飞,也算是安抚她多年为国的降志辱身。至于你的小心思,孤略有耳闻,不过,你师父已有心上人,也已决定与心上人白首偕老,你也该试着放下了。 尉迟万月不要皇位,不要权利,不要破天的富贵,要爱情了? 闻玳玳被尉迟长云的消息,震的所有筹谋尽数粉碎。 若是让尉迟万月嫁出去,他娘的报个屁仇。 可是,嫁出去,鬼膺村是不是就代表安全了。 不! 不! 不不! 不不不不! 她差点被尉迟长云带进沟里去。 尉迟万月有什么资格人生圆满? 上辈子的血仇,她尉迟万月这辈子必须付出代价! 闻玳玳将手中的信按照原本的痕迹,小心叠好,还给尉迟长云:师父能觅得心上人,身为徒弟自然为师父欢喜。但情知一字,小女不是一时兴起,是经年累月,是风雨同舟、骨侵髓的,怎会说放下就放下。小女还是想随着师父出嫁,至少让师父在异国他乡有个心腹之人,护其左右。不过,太子完全可以放心,既知师父有了归宿,身为徒弟,再不会将情谊宣之于口,反而会更好的守护师父还有她的夫君。 闻玳玳原以为自己一番话,能感动到尉迟长云,却不成想。 这样做,觉得自己很伟大? 闻玳玳:。 你喜欢自己师父的事,声势浩大传的个十方世界都知道了,你确定尉迟万月不知道?人家小夫妻、小两口柔情蜜意,你去负责添堵?还是,有背世俗的女子爱慕女子? 闻玳玳:。 尉迟长云坐了下来,他太过了解自己这个徒弟,别看表面听话的很,实则骨子里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而且通过一段时间他作为旁观者的相处,这份不罢休的性子简直强到可怕。 见她冥顽不灵,索性也摆出太子架子,试图用威严压她:此事,孤就替你做主了,从今日起你就留在孤身边,且先练着远离师父、避开师父,少与师父交流,少对师父关心。但凡能动摇你亲近之心的事情能别做就别做,彻底戒掉。孤保证,到你师父出嫁之日,定会对那份感情看的风轻云净。 闻玳玳再再再一次以为自己听错了:太子,您是想让小女戒掉师父?打算让小女与师父从此恩断义绝吗? 面对师徒之情,尉迟长云拔高嗓音,越斩越狠厉:你以为回去跟尉迟万月摊开来说,她就不会如此做?与其早晚被逐出师门,还不如按照孤说的来做,给师徒关系留条后路。等相安无事万月出了嫁,哪天你若相思病犯了,还能有个飞信传书的机会。 尉迟长云的话,太过决断强横,为避免闻玳玳反驳,先一步做了个免受争执的提议:过几日,孤会让你与父亲母亲吃顿饭。当然,这要建立在你接不接受孤的提议下。明白吗? 你知道小女的爹爹、娘亲在何处?听到双亲终于有了消息,让处心积虑的闻玳玳一下破了防。 今日,尉迟长云带给她的震动一次比一次大,招招冲着她的致命点来。 梦寐以求,日思夜想,千百只手无时无刻不在挠心,数以万计的虫子不在吸她血的煎熬,用了各种办法,始终在秘密之外徘徊两年的闻玳玳。如今仅仅用一个远离师父的要求,就能换取尉迟长云口中与父母见一面。 尉迟长云加了码:孤还知道所有的鬼膺村村民在何处。 小女都听太子的。 这下轮到尉迟长云脸色不好看了。 虽说,表面上,尉迟长云斩断的是闻玳玳与尉迟万月的关系,但作为闻玳玳看来,断的就是与他,尉迟长云,真正的师徒关系。 信誓旦旦那么久,竟任能旁人三言两句,跟双亲吃个饭,就给离间了。 自小带到大,又当爹又当娘的恩情,看来也不过如此。 一时间,尉迟长云又矛盾的泛起了酸。 恰在这时。 谢少昂愁眉不展的进来,一供手:主上,苍羽来了。 这么快。 尉迟长云收回方才的怅然:带了几人? 谢少昂:就三皇子一人。 两国征战在即,除非战场之上,又或者最终义和,主将与主将是不能见面的。 不用说,能让苍羽不管不顾,直愣愣来的,定是为了关听肆。 无论是真正的关听肆,还是带上人皮面具的关听肆。最近与苍羽见面实在太频繁了些。 估计是一直暗中跟着关听肆,看时辰不对,索性亲自见证结果。 尉迟长云哼哧:你叫他进来,顺便把听肆也叫来。 闻玳玳就是设局人,岂会看不出其中道道,不过,当时捅破关听肆并非一人之事时,她并未出卖另一个带人皮面具的是尉迟长云,并稍加引导了可能是关听肆的手下。 那么苍羽急急慌慌前来,难不成是担心关听肆乱找发泄对象? 结果,没等她琢磨明白苍羽的目的。 帐帘一掀,苍羽阴着一张死了百年都没人埋的脸,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完全区别于往日那番老成持重。 冲进来连句客套都没有,一把推倒出于本能就要保护尉迟长云,前来阻拦的闻玳玳,对着迎上来的尉迟长云就是一个拳头。 哽着声吼道:骗子! ----------------------- 作者有话说:小仙女们,如果十七十点没有更,那么十一点也会更的,等不了的小仙女们可以先睡美容觉,第二天再看!么么哒!晚安|! 第91章 平日看起来还算斯文有理,就算再颐气指使,至少面子上能过得去的苍羽,横冲直撞鲁莽起来,大有拔树撼山的凶悍,力气大的惊人。 一股子蛮劲,一连伤了猝不及防的闻玳玳与尉迟长云两个人。 闻玳玳一下子没站稳,后退着踉跄几步,撞到身后一人高的烛台,与之齐齐倒地。背被膈的生疼同时,手还又让烛火和烛腊给接连烫了几下。 。 谁能告诉她,苍羽发什么疯? 尉迟长云更是没料到苍羽能因为感情受挫之事,行径如此荒诞,不仅擅闯对手阵营,还二话不说,一副要寻死腻活的架势。 浓烈的酒味酷烈的飘过来。 权当苍羽在发酒疯。尉迟长云没顾得上自己脸痛,深呼一口气,给苍羽个警告的眼神,打算先去管自己徒弟,弯腰去拉闻玳玳,关切低声问:受伤没? 骗子! 被无视的苍羽怒上加怒,再次大吼了一遍,将积攒了一路的火力,对准弯腰去扶闻玳玳的尉迟长云接连两脚。 这恐怕是师徒俩最狼狈的时刻。 闻玳玳又跌了回去,被尉迟长云株连摔在了尽数没有熄灭的烛火之上,烫的欲哭无泪。 冬天本就穿的厚,一路奔波的闻玳玳都没有来的更换衣物,露出的棉花稍稍碰到烛火,以毁天灭地的攻势,点燃了闻玳玳的后背,长发。 她先是嗅到了焦糊,在尉迟长云恐慌着找各种水泼过来之下,控制不住的发出尖叫,赶紧在地上打滚。 尉迟长云情急下,也是忘了喊人进来,手边的水不够,直接想用手给她拍灭。 幸而发现早,在苍羽的连续攻势下,尉迟长云毫无招架之力,一边承受着暴击,一边徒手给闻玳玳拍灭了火。 可苍羽似乎觉的不够过瘾,硬生生踩过闻玳玳的脚腕,想要继续追打尉迟长云。 被屡次无故波及的闻玳玳疼到呲牙咧嘴,加上衣服烧的褴褛,背后灼伤,状况何其惨烈。 好不容易缓过来神的尉迟长云,正好看到闻玳玳被苍羽踩的一幕,眉头紧缩起来。 他拳头忽的紧握,泛白的指头关节发出咯吱响,仿佛随时能击碎一切的力量蓄满了整条手臂,气到微微颤抖。 倾刻能点燃主帐的怒火,随着寻隙小心将闻玳玳扶 到一边后,接下来,好脾气的克制再也维持不了一丁点,转身对准冲上来的苍羽,就狠辣的打了回去。 仿佛比苍羽出力更重,一下子,血,顺着他煞白的嘴角留了下来。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你打本王?你敢打本王?听口气,像极了怨妇。 第117章 尉迟长云可不管苍羽的多愁善感,连喘息都不给他,跟着就是当胸一脚,算是将自己方才的债还了回来。 接下来,就是帮徒弟讨债。 伴随着沉闷的撞击,相距不远的闻玳玳,听到了不知是谁的清脆骨头声。 第一次,闻玳玳恢复目力来,亲眼见到尉迟长云出手。 他挥动到苍羽身上的拳头又快又狠,快到只能捕捉到残影,狠到拳拳到肉。 苍羽也不是吃素的,借着酒劲,也顾不得身上有多疼,断了多少骨头,一个劲儿的对准男人身体最脆弱的部位,不讲武德的下死手。 闻玳玳表示实在有些没眼看。 苍羽是打算要绝尉迟长云的后? 尉迟长云躲闪钳制苍羽腿的同时,不断的拿稍远处未灭的蜡烛,一个劲儿的往苍羽身上摁,然后两只手将苍羽的头跟身子拽起来,跟个破布袋子似得,往崎岖嶙峋的烛台上又摔,又砸。 两个人,主打一个根据心情,各打各的。 打了一半,估计拳头,肘臂膝腿都不够用了,仿佛不知道疼似的,两人开始哞足了劲的拿起手边东西,泄愤般往对上身上招呼。 刚开始算是模有样的过招,打到后来,苍羽似是知道自己不敌尉迟长云,开始撒泼了,撕衣服,扯头发。 主帐外的谢少昂去叫关听肆了,剩余的守卫没听见命令,谁也不敢贸然进去。 由此,闻玳玳不能一直袖手旁观了,本着尉迟长云、尉迟万月两边都哄着的原则,咬着牙,忍着疼,拖着残躯被逼着上去拉架,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套近乎的机会。 她二话不说,气势冲冲拔出尉迟长云的佩剑,指到苍羽的脖颈处:住手!凌厉的剑气,大有,你敢动,我真敢割了你喉咙的凶残气势。 东横西倒扭打的两个人双双愣住。 被尉迟长云摁在身下的苍羽倒是乖觉,立刻停下去掐尉迟长云的手。 尉迟长云也得以缓息。 不料,下一瞬,苍羽抬头,疯了一样抓住闻玳玳的剑,顺着她的力道,她的方向,结结实实一拽,就要去刺尉迟长云。 下意识的,又或是尉迟长云顶着与尉迟万月一模一样的脸。 闻玳玳惊呼:师父! 刹那的呆愣,尉迟长云抿着唇,错愕的视线划过闻玳玳忧惧的脸。也就是间隙的失神,慢了半拍,如雪如玉的脖子上,被苍羽得逞了一道红痕。 有些力量,对某个人来说,就在喊出师父的须臾之间,徒然的迸发出来。 海沸山崩。 闻玳玳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又或是被什么刺激到,先是从苍羽手中硬拔出了剑,然后豁出去般对着就是一顿乱砍。 两人之战,彻底成了三人混斗。 事态发展的实在太快,谢少昂去叫关听肆,一来一会儿,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远远的就听失态不妙,最后几十米,两人直接冲了进来。 好不容易将尉迟长云、苍羽拉开,后知后觉发现闻玳玳才是最癫狂的那一个,剑被谢少昂抢走后,当着那么多大男人的面,对准苍羽裆部就是一脚。 拼红眼的指着骂:你个登峰造极的蠢货,再动他一根手指头试试看。 苍羽疼的脸色由白变紫,挤着声调威胁:你信不信本王带的暗卫,随时能灭了你。 闻玳玳不惧,头脑一热,完全忘了两人的合作,对一个手下败将叫呵:有本事,你来啊!看谁的手快! 苍羽已经疯了,在关听肆抱着尉迟长云拉开,一模一样的身高,撕扯间,连疤痕的位置形状都一样,他就彻底疯了。 听到闻玳玳持续添柴的嚣张,她好像忘了,自己站哪边儿的,那就给她点儿教训,提醒提醒。 天生冷漠的眼睛,开始变得不受控的邪恶,他晃晃荡荡后退,审视着一帐子人,抬手就把小指放到嘴边,似是准备利用口哨下命令。 下一秒。 别tn的闹了! 关听肆蹙着清秀的眉,彬彬有礼上前捂住了苍羽的嘴,然后文雅粗俗切换自如的死拉硬拽,将人带了出去。 你别走,有种来啊,放你的狗屁暗卫啊!或许是憋屈久了,今日释放开来,撒一股子疯劲儿,比苍羽更猛。 不管不顾就去追,尉迟千澈赶紧从后面抱住闻玳玳,将蛮力也不小的人往回拽,安抚:别急,别急,会有机会收拾他。 好不容易,才将闻玳玳给哄安静了。 谢少昂松了口气,见师徒二人的狼狈状:属下先去把苏医官叫来,再给闻姑娘、主上准备更换的衣物。 等帐中剩下师徒两人。 他们看着彼此,除了逐渐恢复平稳的呼吸,开始陷入死一般沉寂。 反应过来有些演过火的闻玳玳,想死的心都有了。 恰巧。 迟疑的声音响起。 方才,你叫孤什么? 闻玳玳一顿,回想方才情急之下:抱歉,太子与师父容貌实在太过相似,一时叫顺了嘴。 哦。 一个失望无比明显的字,让闻玳玳不解。 本以为一带而过的话题。 那你方才为何如此拼命的给孤解围? 总不能说戏过了的闻玳玳,低着头,掩饰方才内心的无故波澜:太子是将来临渊之主,能保护太子,是每个臣民的责任,更是民女之福。 刚刚破釜沉舟的模样,可不像是装模作样意思意思得了,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担惊受恐。 尉迟长云并不想听蹩脚的门面话,打算不如趁着此次两人同仇敌忾,顺势将真相告诉她。 正要开口。 太子,您手上有血。 闻玳玳的声线不知为何,僵硬起来。 本不以为意的尉迟长云,掏出帕子,粗略一擦。 太子,您的脖子上也有血。 有话在口,脱之预出,打过架,已经耗没耐性的尉迟长云,抬手又是胡乱一擦。 太子,您的唇上,口里也有。 无妨。 声线开始虚无缥缈起来:还是擦了吧! 久违的一声师父,喊得尉迟长云是半刻也等不了,一心想解开师徒间的误会,没深想闻玳玳不对劲:别管血不血的,你先听孤说唔! 红扑扑的小脸,骤然拉近。 温热,柔软,湿润! 强势,热烈,凶狠! 震惊! 写满了尉迟长云整张俏脸。 几乎出于本能,他立刻就要扯开她后退。 也或许是出于师徒间相处两世的默契,在尉迟长云刚要有躲闪举动时,就被闻玳玳先一步咬住了尉迟长云的上唇,然后像是好不容易获得猎物般,双臂不给两人留空隙的,死死抱住。 一再收紧手臂。 小爪子因为尉迟长云乱动,一个劲儿的挠他的背,用以控制。 啃咬。 完全失去理智的没轻没重。 软软的身子,特别是那团圆鼓鼓的东西,不给尉迟长云任何躲开机会的硬压过来。 尉迟长云唇间疼的眉宇直皱,他被她一个劲儿的贪婪吮吸,给闹的喘不上气来。 到底怎么回事?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继续纠缠! 第92章 多情又深邃的狐狸眸子,带着星星点点的湿润垂下目。 闻玳玳不知何时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她十分享受此时此刻。 不停地增强吸力,唇角的厮磨,毫无章法的磨牙吮血仿佛已经满足不了她。 滑溜溜鲜润又灵巧的东西,没完没了钻进一再跟天塌了没区别的尉迟长云口里。 如狂风骤雨般,毫不缱绻,毫不温柔的,去啃噬。 恨不得,要将尉迟长云的整张嘴吃掉,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其中好几次,闻玳玳都要差点咬断尉迟长云的舌头。 一个躲,一个找。 死缠硬磨 不亚于手上过招,唇齿上,师徒间,若是尉迟长云不妥协,怕是闻玳玳也要见个输赢。 分外难熬的尉迟长云一下子醒悟过来。 闻玳玳因为蛊虫原因许久没喝血,方才不断提醒他将血擦掉,定是已经察觉自己开始压制不住熟悉的yu望。 想明白这点的尉迟长云,试着推开闻玳玳一点,试图说句让她 恢复理智的话。 也正巧,唇上的血应该被扫荡个干净,一呼一吸间,她踮起脚,将带血的唇无缝衔接的又落在了他喉结上。 尉迟长云:。 像撕咬肉干一样,牙齿一口接一口的用力在他喉结附近留下连串红痕,辗转流连,用力研磨。 丝丝缕缕的血,顺着小小的裂口,被闻玳玳吮了出去,亲密的距离,尉迟长云甚至能听见她不满足又急促的吞咽声。 第118章 其实,闻玳玳不乱动也倒没什么,尉迟长云坚信自己忍忍就过去了。偏偏背后跟猫爪子似的小手察觉他不挣扎后,开始随着吸血的幅度,上下左右游移起来。 先是因为高矮的距离实在让她垫着太累,让尉迟长云一个劲儿的低头,方便索取。最后,腰部的窄度好像正适合搂抱,游移下去,便不再动了。 尉迟长云有些茫然无助,他从未有过如此难堪的时刻。 心脏非常不合时宜的跳动沉重,而且沉重的厉害,甚至想一度闷死他。 这种一旦窒息感迎来,五脏六腑,脉络神经便会随心而动,头晕,反胃,接踵而至。 思绪陷入一团乱麻之中,就算最令男人心驰神往的旖旎,最让人难以把持的阵势,落在尉迟长云身上,除了注意力难以集中之外,他的四肢也逐渐变得僵硬,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与此同时,一种陌生的、翻腾的情感也悄然涌上心头。 他告诉自己不要去想,现实境况又是根本无法摆脱。 艰难的斗争拉扯。 帐窗外,下雪了。 天色也越来越阴暗, 漫天飞舞的雪花在风中打着旋,像一只只触不可及、干净无暇的白蝴蝶,乱琼碎玉,纷纷扬扬的落下。 尉迟长云有些站立不住,明明战斗力那么强悍,善谋神算的人,眼下却可笑的不知到底该怎么办。 谁能告诉他怎么办! 仅仅是,她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吗? 还是上一世的亏欠,让今生的他对她毫无底线的一再纵容。 为复国,他的世界已经那么脏了,她,是他心中仅剩的净土。 闻玳玳。 这个比雪都要纯净上三分的孩子。 她是他的命啊! 粗野攻击性让尉迟长云败下阵来,大有非要将他榨干血的意思。 尉迟长云再次试了几次,始终弄不开她后。 双手开始四处摸索着找支撑,想看起来不那么无助。 他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矛盾,骨子里的反抗情绪开始沸腾,一时间,冷汗涔涔。 慢慢的,就在眩晕的恶心感涌上来的同时,还有身体有了禽兽般的异样反应。 终于,忽的,理智战胜了回来。 是受蛊虫影响,让他也产生了近乎渴望的想法。 恰巧,听到主帐外有脚步声传来,硬生生的,也顾不得闻玳玳疼不疼,自己疼不疼,将她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 粗重的呼吸一喘,用哑到像是做了什么似的声音制止:好了,差不多行了。 嗯?眼神迷离,俨然是一副完全不受控、不受自己支配的模样。 当谢少昂带着被药箱的苏青进帐,看到的震惊一幕就是尉迟长云打算避嫌,而闻玳玳跟饿虎扑食一样,不要命的抱着尉迟长云啃。 见两人衣衫不整,特别是尉迟长云脖颈已经泛紫发亮,嘴唇红肿的痕迹,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齐齐愣住。 谢少昂错愕在原地,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剑:。 苏青不知该看,该看,还是该看:? 反正闻玳玳的心思,整个龙池卫都知道,就是没想明白尉迟长云何时也不顾纲常伦理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忙。尉迟长云见属下跟蠢货一样,原地看戏。 回神。 谢少昂抢先一步上去,生怕闻玳玳再碰到尉迟长云似的,将闻玳玳拉扯出去老远。 倒也不至于避之如蛇蝎。 尉迟长云见状,漆黑眼眸收缩,划过一丝不快。 苏青见闻玳玳相比尉迟长云的破皮伤,烧伤更严重些,常年累计的经验,请示等同挨呲,明智选择先医治闻玳玳。 温热的血,喝的正舒服,被再三打扰扯开让闻玳玳表示很不爽。 今天的疯可能有后劲儿。 对着这个一直阻拦抱着自己的人,也不看是谁,恼的上去就是一耳光。 趁此人僵硬愣神之际,挣脱开来,口里不断喊着:血、血。目标明确,近乎疯癫的又冲尉迟长云飞奔回来。 苏青不好与闻玳玳动手,又担心闻玳玳也给自己一耳光,甚会审时度势的早早闪开。 软小的人,重新闯入尉迟长云的怀抱。 嘴一个劲儿的往尉迟长云脖颈处凑,如饥似渴。 身为医者,苏青反应还算快。 果断抽出匕首,在尉迟长云手腕上划了一道,哄着:呆呆,这里也有,这里的血新鲜。 喉结附近创口本就不大,再如何吮吸,都已经被舔舐了个一干二净。 浓郁鲜艳,比果浆都要甜美味道一下子钻入闻玳玳鼻腔里。 贪婪的动作蓄势待发,忽而,如动物般,侧耳听着引导自己的人声音有些熟悉。 她慢慢停下举动,外头用诡异的模样死盯着苏青。 苏青被闻玳玳看的浑身发毛,试探道:怎么了? 以为她恢复了片刻清明:呆呆,你认出我了? 叛徒! 苏青:。 不解的眼波闪了闪,与沉默着的尉迟长云一对视。 叛徒!都得死!极其平静又毛骨悚然的说完这句话后,闻玳玳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方厚实砚台,面目狰狞的就去砸苏青的头。 得亏两人中间隔着尉迟长云,被尉迟长云一把夺下。 不然,看闻玳玳那力度,苏青肯定开瓢了。 苏青真是整日要被师徒俩吓死了,战术性连连后退:主上,呆呆是怎么了?先前也有缺血过,顶多浑身燥热,也没见呆呆疯癫成这副模样啊? 应是以为你与我背叛了主上,打算依照龙池卫规矩,处置你我。被扇了耳光的谢少昂顶着巴掌印走近,难以言喻的目光,一眨不眨盯着在尉迟长云怀中,像突然受了刺激般扑腾的闻玳玳。 闻玳玳以为师父是尉迟万月,而真正的师父,尉迟长云在闻玳玳那里是夺权之人,龙池卫现在不但不维护尉迟万月,监控尉迟万月,还集体听命于尉迟长云,可不就是叛徒吗。 奇怪的,她为何不去攻击自认为的罪魁祸首尉迟长云? 难道与尉迟长云即将成为新的虫主有关? 无可奈何的尉迟长云把地这些的手腕,好不容易摁到闻玳玳嘴边,警惕与腥甜的诱/惑交织,好半天,才算安抚下来。 谢少昂:呆呆被种下名为楝(jiǎn)的蛊虫后,属下曾四处收集过有关蛊虫的资料。此虫更改虫主的最后一个月,要格外小心,尽量不要与原虫主见面,如果不小心见了,只要别嗅到对方的血便好。若是不小心嗅到原虫主的血腥,倒是也能维持理智。但方才,呆呆应该是同时嗅到了原宿主与即将成为现宿主两位的血,情形就有些不妙了,蛊虫让呆呆陷入一种神志不清,混乱,犹如动物的原始本能的状态。这些也都怪属下,方才呆呆姑娘拿剑乱砍苍羽时,属下就应该警觉的。 尉迟长云沉静责问:你既早知,为何不禀报。还眼看她去苍羽军营呆了那么多日。 谢少昂跪了下去:属下原本就是道听途说,一切没有得到印证,不敢胡乱呈报,且,当时呆呆独自前往苍羽军营时,属下曾请旨过要跟去 如此,你默默无闻想当那个护花使者,孤到成了害她之人了? 谢少昂自知有错,也将听闻如实托出:属下不敢,只是呆呆的蛊虫,更改虫主喂血的日子最后一日,也就是圆满之日,需要原宿主心头肉,让呆呆生嚼服下。 苏青听的一阵恶心:都好不容易换了虫主,为何还要与原虫主建立联系?一经诱引,岂不前功尽弃? 恰恰相反,属下听闻的是用于告知蛊虫,恩断义绝。 尉迟长云思考着谢少昂所言:若是在圆满之日将原虫主直接杀了,岂不更简单些,她体内的蛊虫也能随之消亡。 主上,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这种虫子虽看起来对身体造不成多大伤害,实则忠诚无比。它会深深依赖其宿主,将宿主拖入真伪交织的情感漩涡之中。随着虫主与宿主相处时间的增长,宿主对虫主的情感会愈发深厚,而在预感到虫主的死亡时,便极易陷入失控之境。幸而当年苍羽虽与呆呆日日相见,每次仅匆匆交流几句便离去,也从未真正给呆呆喂食过他自己的血。尽管存在依赖,但这种情感尚显浅薄。然今主上与呆呆姑娘朝夕相伴,并以自身的血喂养了她体内蛊虫近半年,尽管蛊虫并未对主上反感,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已经忘记了原来的虫主。一旦原虫主不幸离世,这蛊虫便会带着宿主一同走向殉情的道路。 竟是如此歹毒。可你不是也说了,方才呆呆为保护主上,拿着剑乱砍苍羽,那时蛊虫不怕真的砍死苍羽? 第119章 此蛊虫也有一好处,便是忠诚。当着虫主的面,说不得假话。就像方才以为你我是叛主之人,要惩处一样。方才砍杀苍羽的举动,应该能推测呆呆与主上有多年的感情基础在,是身为贼子的苍羽比不了的。两位虫主打架,蛊虫陷入两难抉择境地,应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并非保护主上那么简单。由此算是给两边都有个交代。 苏青行医多年,今日也是开了眼:一个破虫子,还有那么多想法! 谢少昂:如今赶紧想办法圆满之日,如何取苍羽的心头肉。 苏青见尉迟长云一直沉寂:决战就在近日,岂不要在战场之上活捉苍羽,还要多留上一段时日? 把石九笙叫来。半天不出声的尉迟长云,无论谢少昂听闻真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涉及徒弟的事,他冒不得半点险。 谢少昂为难:属下担心石姑娘对主上的心思,会不会乱提什么胆大的要求。 第93章 闻玳玳喝足了血,软软的倒在尉迟长云怀中累睡过去了。 苏青尝试着将她给挪到床上去,结果仅是稍稍略微离开尉迟长云半寸,闻玳玳的状态特像是婴儿突然离了乳母,在尉迟长云、谢少昂手忙脚乱下,迎来新一番的胡闹。 折腾下来,尉迟长云被她抓的脖子上、手上都是红痕,简直比疯猫挠的还狠。 三个武功高强之人,都按不住她,可想而知是多么倔强的疯癫。 气喘吁吁,比平日操练都累。 又不能下狠手,更不可能下死手。 苏青无奈,在征得尉迟长云的同意下,哄骗她吃下一颗助眠的药丸,才算是在场人松了口气。 不料,等谢少昂正要转身叫值守的人去叫石九笙时。 床上明明已经睡过去的人,又离奇的醒了,目光精神上看起来还是跟中邪差不多。 尉迟长云:。 苏青:。 谢少昂:。 闻玳玳眯着眼,目标明确的一下子从三个人中扒拉到尉迟长云,嘴里黏黏糊糊,口齿不清的再重复一句话。 苏青尝试着凑上去才听清,心有余悸的禀报给尉迟长云:主上,呆呆说要主上陪她睡。 尉迟长云: 谢少昂: 能放倒一个成年男子都没问的瞌睡药丸,居然对只蛊虫没用。苏青分外想不明白的嘀咕。 被闻玳玳整个身子跟蛇一样盘在尉迟长云身上,他是半刻也等不了,任她造次胡闹,催促谢少昂赶紧去叫石九笙来,特意嘱咐必须亲自去。 石九笙秉性奇怪,也不是个识时务的,做事完全随心所欲,谁知道会不会像每次去要钱一样,刻意为难龙池卫。 难得,不消一会儿,谢少昂居然真将石九笙给弄来了。 她看起来的忧心忡忡不像假的,来到隔断后尉迟长云床前,见师徒俩相拥坐在床上。 闻玳玳看起来已经在尉迟长云怀中浅眠了,背后的烧伤也刚刚被苏青处理过,尉迟长云除了一脸疲色,还有各种想入非非的伤痕。 好在来的路上,谢少昂应是提前跟石九笙通过气,她见此一幕,神情也算正常,并没有阴阳怪气。 仅仅是搭上一眼,就知道闻玳玳是什么症状:此蛊虫通人性,换主已到了最后期限。由于前虫主的味道已经变淡,对蛊虫而言有相似于恋人与恋人分离的焦虑,担惊忍怕中急于想找一份安全感。新虫主,便是它新的安全感,所以才会有这幅离不得人的样子。 苏青:你是说呆呆境况全是蛊虫控制为之,那她醒来后,还会记得自己被控制所作所为吗? 石九笙摇摇头:起初会,逐渐会变得不会。她满目平静的与尉迟长云对视:主上,先前闻玳玳应该也失控过,是不是有记忆不全的症状? 其实,在皇都郊外的宅子中,闻玳玳对冒犯过的他的事,记多少,他真没好意思与她深入交流过细节。不过单提给他伤口拆线一事,记忆上,貌似真有缺失,她只是记得自己模糊的动作,却不知到底多大胆。 尉迟长云略略一点头:嗯。 记忆之事,倒是不用着急。后期蛊虫与前虫主彻底分离,与现虫主重新建立联系,记忆便会与常人无异。只不过,彻底分离那天。 尉迟长云抱着闻玳玳的手慢慢收紧。 除了让呆呆生嚼了苍羽心头肉后,还要熬过一夜劫后余生之苦。 劫后余生。 苏青:岂不是疼的跟死没什么区别,提前服下我的止痛药,或者令蛊虫麻痹的要管不管用? 石九笙无论做什么都一个表情的五官,此刻近乎于麻木:心有皎月,爱而不得,云海颠覆,一刀两断。就算是个人,痛失所爱,也会痛彻心扉,宛如重生。至于能不能缓解,苏医官的瞌睡药丸不是都尝试过了,楝蛊是难得的清醒之物,有抗药性,无用。除非用毒,但谁敢呢? 的确没人敢。 苏青想到一人,立即请示尉迟长云:主上,孤月的天锦女帝,医术放眼在十方世界,有圣手之称,极善配各种属下未曾见过的灵丹妙药,要不要请天锦女帝过来问问。 平日周身总像是围绕春风万里拂过,轻轻松松浸染任何人的灼灼风华,眼眸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冰雪凝结。 尉迟长云沉寂好半天答道:你们都退下吧,孤会想办法。 这主上。谢少昂万分不解,正打算劝劝,毕竟闻玳玳这副模样,在最后决战中,要是有事没事的都来上这么一场,仗还打不打了,权还夺不夺了,岂不耽误正事。 怎么,孤的话,你们听不懂了? 俨然,尉迟长云一听闻玳玳会受罪,脾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在场的人,谁不知尉迟长云一旦涉及闻玳玳的事,那是绝绝对对一个失控,完完全全没有什么耐性可言。 待三个人下去。 少倾,石九笙帐窗翻进来了。 床上的尉迟长云,还是保持着方才三人离去,抱着闻玳玳的姿势没动过,对于石九笙回来,他到时一点不意外。 说吧,你想要什么? 主上总抱着呆呆不累吗?相比方才的木讷,石九笙眉眼终于生动起来,说着就要上手去把已经睡熟的闻玳玳,扯离尉迟长云怀中。 别碰她! 尉迟长云突然厉色。 石九笙伸出去的手,难堪的收回来。 仿佛习惯,也不怎么不以为意道:主上,属下以为,您这宝贝徒弟,比属下干净不了多少。 尉迟长云压根儿不想听从石九笙口中说出,任何诋毁闻玳玳的话。 不胜其烦的重复方才的问题:赶紧说,你想要什么。任何事孤都能应你。只要,让她安然无恙渡过虫主更替之苦。 临渊复国后 ,属下想讨个皇后之位。 好,孤应了。 这次,石九笙倒是不废话了但也足够铁胆铜心,嚣张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而尉迟长云也没有丝毫犹豫,更是没有多匀丁点,哪怕是鄙夷、嫌弃的眼色、情绪给石九笙。 或许是被无视的最高境界,特别是无视石九笙的最高境界,被尉迟长云展露的淋漓尽致。 石九笙习若成自然。 但凡她与尉迟长云相处,与旁人的相处不同。两个情绪拔尖稳定的人,总是会心平气和,气氛无比融洽的较量,当然,也有两次,让尉迟长云对她忍无可忍的动了杀心。 至于是哪两次。 主上,就不怕日后呆呆反对?石九笙见他答应的痛快。 孤觉得,你更应该担心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属下自是不担心,属下全家为皇族殉葬,主上是识恩之人,不会对恩人的遗孀怎样的。况且,主上不是还指望属下,制衡谢少昂。 尉迟长云一语不发。 主上一共提拔了三任龙池卫统领,如今好像就剩下苏医官的哥哥,苏白,洁清不洿了吧! 你安安稳稳做好自己的事,孤答应的事,会说到做到。如若将孤知道你像前两次自作主张。说到此处,尉迟长云一顿,口吻透露一股让人难以接受的怜悯:恩情,纵使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孤也定会将你杀之! 真是令人从头到脚的难过呀。 她推心置腹、披肝沥胆的辅佐他,换来的却是一次比一次让她痉挛的痛苦。这种痛苦时至今日虽然已经麻木,但每次面对他的绝情,身体还是近乎疼到脱力。 第120章 像是一种你既不让我好过,我也非要不让你顺心,相互伤害的锱铢必较。 属下若说出缓解呆呆更替虫主的方法,主上确定自己能做到吗? 尉迟长云已经徘徊在也如闻玳玳一样近乎失控的边缘,没什么心情兜圈子,沉着声:说! 于寻常男女来说,倒是也不难,只需行夫妻之事一次,即可。 师徒间行云雨之事? 尉迟长云猛抬起头,污秽之词入耳,赫然而怒: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愚弄孤,是不是不想活了? 斥责出口,实则在听到石九笙这个结果时,他心中也早有定论。 楝蛊,又为情蛊。 本就需要情人之间行亲密之事,方可缓解。对已经成亲的夫妻来说,翻云弄帐,鱼水之欢,会令关系更加亲密无间,琴瑟相调。 只不过当年闻玳玳未经人事,纵使蛊虫发作,她不懂,顶多简单的头疼脑热。而今更替虫主,所承受的痛苦、渴望,新欢旧爱的左右摇摆,已超出正常人所承受,接下来,足以如今日般丧失理智,或者会更加可怕。 奈何,云雨之事,落在尉迟长云师徒俩身上,克服的东西可就多了,于尉迟长云而言,跟天诛地灭没什么区别。 石九笙倒是歹毒,明知是这样的结果,还要抢先一步,夺了皇后之位。 倘若,就算他尉迟长云真冒着天理不容去做禽兽不如之事,那么事后呢,他们师徒俩将来该如何自处?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给个仅次于皇后地位的贵妃安抚? 他真是够了,而石九笙摆出那副明知道他想动她,却又根本动不了她的可恨嘴脸。 于石九笙而言,该说的他都说了,反正就两个选择,就看尉迟长云如何抉择了。在没有掀起他更大的怒火之前,匆匆告退了。。 当闻玳玳醒来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脖子下面隔了什么东西,动了动发现不只是脖子,连手上腿下好像也多了什么东西。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张清疏柔和,玉质金相,如暖风中冷月的脸,正无限放大在咫尺之间,她的身下。 第94章 他看起来精疲力倦,睡得一点防备心也没有。 闻玳玳先前也曾端详过尉迟万月的一张脸,从未想到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差别的模样原封不动的挪到男子身上,更加动人心魄。 神清骨秀,比她一个女子都要白的皮肤,越看越妖孽,令她忍不住感叹,兄妹俩莫非是狐狸精转世,一个比一个会勾人,连睡着都忍不住想让人轻薄几分。 现在她倒是能理解辱尸的变态了,像是尉迟长云这样的人有朝一日,不幸英年早逝,无论男女,定会有忍不住的! 不过说来倒也奇怪,明明与师父的哥哥,辈分上应该叫师伯的临渊太子,细算相处时日仅此两年五个月,为何比起师父,尉迟长云反而让她更有熟悉感? 正郁闷费解着。 醒了? 眼未睁开,沙哑慵懒的嗓音先坠入闻玳玳耳间,好似并不反感,更或是认命两人现在暧昧的睡姿。 方才,闻玳玳光顾着欣赏太有冲击力的美貌,都忘记自己是怎么跟尉迟长云滚到一张床上的。 简单回忆,只停留在将苍羽赶出去的一幕,至于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貌似有些跟梦似的亲密碎片,奈何她压根不相信的正要问尉迟长云来龙去脉。 尉迟长云一个轻轻转身,将闻玳玳跟个易碎品似的挪到床上,让她趴好,然后举动过于老练,也没计较男女之防的自然拨开闻玳玳背上薄被,查看被灼伤的伤势。 闻玳玳:。 昨夜苏青已将你背后烫起的泡全都挑破了,消过毒,上过药。近几日,别沐浴,别见水,好好晾着伤,愈合的能快些。待明日赶路时,你也坐车,这样能少些颠簸,天寒地冻的,避免伤口恢复慢。 待薄被重新盖上,发现一直不搭腔却在凝视掂量自己的闻玳玳,尉迟长云意识到,方才言多必失了。 哽了会儿,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还有与石九笙谈论有关缓解更替虫主之痛的方法,莫名的,无法对上闻玳玳的干净目光。 如此一来,师徒相认这件事,他简直无法开这个口。 冷不防。 为何对小女那么好? 尉迟长云:。 闻玳玳问:太子将小女的师父软禁起来,为何没有软禁小女? 尉迟长云思忖着,正打算找个听起来合适的理由。 太子是打算像说服龙池卫一样,让小女也对师父离心? 尉迟长云的确是这么个意思,但好像与闻玳玳理解稍微有一点出入和差别。 小女,文不成,武不就,连一次正儿八经的任务都没有执行过,人也没杀过,不知太子策反小女到底图什么呢? 太子难不成是打算拿小女来掣肘师父? 这又说到哪儿去了? 尉迟长云刚要说不是,除了说不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谎言叠加谎言,现在他已经陷入混乱,弄不清师徒间还有什么是真的了。 不知是尉迟长云到底勾出了闻玳玳怎样的波动情绪。 闻玳玳颇为想交付一番真心开口道太子的盘算恐怕是要落空了,小女虽说是由师父一手带大,其实并不受宠,于师父而言,真正有用的,其实是小女的双亲和族人,他们是宝库的守陵人,为了让他们能守住秘密,小女不过是用来牵制双亲的一个物件。于师父而言,小女做好两点,才是最放心、最不怕受到威胁的。第一,带着心疾苟延残喘活着,第二:最好做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本是一番由蛊虫牵动,不太受控,开始重新认主的真心肺腑。 在听进完全没意识到,又或者说未习惯蛊虫妙处的尉迟长云耳里,却成了另一番扭转乾坤的模样。 刚醒来不是问苍羽,不是问与他一个男子昨夜发生了什么,首先做的却是在绞尽脑汁来保护师父,而这种保护已经刻成了本能。 真正的师父是他,真正绞尽脑汁保护的也正是他,但在闻玳玳眼里却是尉迟万月。 莫名的,尉迟长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尖锐深长 的无力感,甚至附加了不想承认的嫉妒。 闻玳玳见尉迟长云的神色变化莫测,以为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开始重新审视两人的关系。 毕竟昨夜经历过并肩作战,相互保护过。 同时莫名的,闻玳玳感觉自己在一夜之间,对尉迟长云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感,依赖感,倾诉感。 恨不得将自己对尉迟万月的所有怨愤,全都对着尉迟长云发泄出来。 幸而。 多年的忍耐,本能的装柔弱,装人人可欺,不是白练的。 对尉迟万月更可恶的话,到了嘴边,及时忍住了。 方才所言,幸而都在闻玳玳可控范围内,并不打算与尉迟长云刚刚建立起的亲密关心,重新崩塌。 说出方才的悲惨,是本想引起尉迟长云的共鸣。 鬼使神差,却不知尉迟长云到底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反而没有附和的更加沉默了。 毕竟是一母同胞,她身为一个外人,药剂还是不可下的太生猛,在正式决战之前,分批次下就好了。 言归正传。 尉迟长云不是答应过,只要离开尉迟万月,就带她见双亲吗? 如此,趁着方才师徒离心并不受宠的借口,先尝试着与尉迟万月决裂一下,看能不能取得他的信任,看看他到底对自己这个强悍的妹妹,是怎样的态度。 于是乎:太子,昨夜你跟小女说过的事儿,小女已经想好了。师父既是要嫁人,作为徒弟也不能做那个累赘。以后小女就留在太子身边,像您说的那样,练习着对师父不轨之心慢慢淡化、忘记,余生默默祈求她一世平安喜乐就好。 听到尉迟长云耳里,却是意味深长的来了句:你居然可以为万月做到这个地步。 闻玳玳将尉迟长云视作尉迟万月的对手、敌人。虚与委蛇,临难不惧,将生死置之度外。 尉迟长云一阵动容感叹,愧对闻玳玳,更愧对她对身为真正师父他的一片赤诚之心。 愧悔无地。 有些方寸大乱。 尉迟长云深深感触自己没有徒弟一番胸怀坦荡。 但他也记得自己答应闻玳玳的事,不早点去做,时日上恐怕就来不及了。 路上好好养伤,早点恢复,等赶回现紫殇国境,孤便带你见闻卿,见你的族人。说完,起身给闻玳玳掖好被角,简单洗漱后,连早膳都没用,走到屏风后的书案,坐下提笔开始处理公务,期间没打算让她回到自己营帐养伤的意思。 这么不避嫌,这么坦荡吗? 第121章 这不是疾言厉色说男女授受不亲,于名声有污的时候了? 太子,虽说咱们已经口头约好远离小女师父的事,可小女贸然离开了一夜,是不是该跟师父解释一下,这种事是不是应该循序渐进的来? 屏风另一边残酷无情的告诉她:循序渐进,容易藕断丝连。昨夜的事孤已经派少昂随便寻了个理由,在尉迟万月那里搪塞过去了。而你将在孤身边当值的事,也已经告知于她,所以你回不回去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就此干净利落的斩断。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闻玳玳:。 知道尉迟长云做事果决,没想到是个此次雷厉风行的人。 听到尉迟长云对尉迟万月并不怎么客气的口吻。 她开始觉得自己挑拨兄妹两人关系的路子,算是走对了。 到底如何做,才能让兄妹二人反目承受,自相残杀呢? 光单方面刺激尉迟长云是不管用的,该如何偷偷绕过龙池为的视线,见一面尉迟万月,刺激一下她呢? 偷偷见你师父的事,还是不要想了,孤已经遣谈判的使臣,一部分龙池卫护送尉迟万月前往赤水国了。 什么? 简直晴天霹雳! 闻玳玳急得不顾是背后疼痛,爬起来扶着屏风端详尉迟长云的神色是否是真。 结果是:真的。 直接吓到喊破了音:何时走的? 尉迟长云头都没抬:孤不会告诉你。 砰! 书案被重重一敲! 桌上的所有东西,皆是惊的一跳。 尉迟长云这才将目光从突然多出的一双鼓起拳头,顺着看上去不知何时,已经迈到眼前的人。 她双目猩红,仿佛如昨天晚上那般失了控,仿佛但凡他再说一句阻止师徒二人见面的话,绝对能跟他拼命。 哪怕是手握重兵,手握生杀权的太子也不行。 一滴墨,因为笔久久不落,印花了书信。 尉迟长云有些恼,也有些想赌气,明知实事的他,又不能真的自己跟自己较劲。 本不想说已将尉迟万月送走的事,但又担心闻玳玳去做不可控的事,比如寻办法放了尉迟万月。但凡尉迟万月脱离视线,就足以让他花了十五年呕心沥血,几经丧命好不容易改变的轨迹,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但本就是自己的人,去惦念错误的人,还甚至搏命的去对错误的人好,莫名占有欲点燃起来,却又憋屈的发不出来。 他只能较劲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沉默。 人在愤怒到极致,迫切想要一个答案却久久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最容易崩溃发疯。 忘了方才的和谐,闻玳玳双拳再次咚咚的拍在桌上,震天作响,情绪陡然大起大落,丢下独自较劲的尉迟长云,毫无商量的冲出主帐篷。 帐外当值的谢少昂,见闻玳玳猛不丁杀气腾腾的冲出来,拦都拦不住。 为难的正要请示尉迟长云。 让她去,让她找!帐内突兀迸发出尉迟长云呼吸不顺畅的暴呵! 敢跟他拍桌子,世间谁敢跟他拍桌子,这个逆徒,简直反了。 闻玳玳先是回了尉迟万月空无一人的营帐,又向周围的将士打听,确定尉迟万月真的不留一句话的去赤水国时。 随便逮住一人抢了马,就往外奔。 不料,刚一意孤行离开大营没多久,另一匹马追了上来,拦住她。 是石九笙。 九笙,我有急事,有空再叙旧。闻玳玳急急拽紧缰绳,就要绕过去。 石九笙冲着闻玳玳表面万分冷静,却喊了声:你确定追的尉迟万月,就是你师父? 第95章 闻玳玳不知自己是怎么返回军营之中的。 耳边一直在回荡那几句反唇相讥的话。 你可知自己的名字中为何有玳? 你可知自己的素色装扮、常吃的几样点心饭菜,是因为谁喜欢? 你可知自己学到的东西本该属于谁的? 听到这儿你也该明白了,你拥 有的一切究竟是谁的影子? 。 主帐内。 尉迟长云因为整夜没有睡安稳,正闭目养神。 甲胄之声传来,是谢少昂。 轻声禀道:主上,呆呆回来了。 眼皮微动,嗓音带着疲惫沙哑:现下什么时辰? 谢少昂:回主上,已经快要午时,当用午膳了。 指尖轻点书案,半晌没有说话,不停的敲击,仿佛这样能减轻内心中的焦躁。 叹了口气,决定还是问问:离开两个多时辰,跟去的龙池卫可是看见她追上了? 谢少昂笑的有点干:是,追上了,在马车里与嘉福公主聊了近半个时辰。 聊得什么? 属下们惭愧,她们将声音刻意压的太低,最临近马车的龙池卫也没有听清,断断续续可以肯定的是,嘉福公主并没有揭穿她们师徒之间的假身份。 尉迟长云指尖一听:没有揭穿?寻思了会儿,结论:那便是呆呆身上还有什么可图了。 谢少昂不解:嘉福公主都要被送到赤水国了,山高路远,怕是就算有所图,也是鞭长莫及。 尉迟长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既回来了,怎不来主帐? 谢少昂表情看起来很是为难,支支吾吾道:呆呆说师父远嫁,她惘然若失,如斩丝断魂,需要时日缓缓,暂时就不来给主上晨昏定省,服侍左右了。 桌上的指尖收回袖中,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愁绪如麻徒弟怎会认不出真正的师父是谁。 片刻,起身,整理一番衣袍,看似不经意间的问:真伤心了?哭没? 谢少昂回忆闻玳玳跟三魂七魄都离体的模样:呆呆长大了,当着属下的面,不好像小时那般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了。 尉迟长云往主帐外走去,如谢少昂般感慨:孩子,还是小时候好。长大了竟闹人。孤去看看她,午膳就随着在她帐中吃吧。 此时此刻。 闻玳玳的营帐,便是尉迟万月所住的营帐。 正望着不知是不是尉迟万月故意遗留下的妆盒发呆。 匆匆见过几次尉迟万月,竟没注意,尉迟万月是带妆的,纵使很淡。却相比起尉迟长云从不施粉黛而言,她,身为与他朝夕相处两世的人,居然没发现如此细微又寻常的区别。 没注意身后周围空气已经进入近乎凝固的程度。 冷不丁,一块玄色的帕子递到闻玳玳眼前:擦把脸。 终于归位的声音,终于后知后觉,近乎崩溃的熟悉起来。 堪比见了阎罗,骤然间差点心疾犯了。 闻玳玳猛回头,面色苍白踉跄疏离的后撤两步,让半空中的帕子,凝滞少倾,正要收回。 下一瞬,被小手抽走。 心脏七扭八歪的乱拧,乱跳,恨的要死,愣是不敢抬头看上一眼,抖着声,压着调,听似与往常无异的:谢过太子。 尉迟长云原以为闻玳玳对自己的感情,或者说错误的以为尉迟万月是师父,对尉迟万月的感情,应该会因为同是女子,又是远嫁,心中早有定论,并不抱任何希望。没有真正开始过的感情,也不会有太过份的刻骨铭心。 但亲眼瞧过自己爱徒快要活不下去的状态,让尉迟长云开始反思自省,是不是将尉迟万月送走的太急了些。 若是不送走,他又会担心,师徒久别重逢,容易更加激化闻玳玳对得到师父的渴望,滋时更难分开。 细算,自己走的这一步,大概、也许,估计不算错。 如此,给她找点事做,慢慢也就淡忘了。 闻玳玳本是低着头的,见尉迟长云匆匆来了,说了一句话后,又开始玩儿沉默。 禁不住,已经平定下的心绪让她攥紧了拳头,悄悄抬头打量阔别已久的师父。 师父? 呵! 师父! 让她费了两年时间,骂了两年的人,原来从未离开过自己。 知道天崩地裂真相的她,压根儿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怒。 喜的是他从未放弃过她吗? 还是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卖他? 对了,冷情冷性,蛰伏隐匿,是他的专长啊! 可恶的,她居然白痴的没识破。 久违的相见,久违的正式相见,想不到他还是当年那番倒胃口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尉迟千澈尉迟长云。 女男? 枉她忍着恶心,强化心理,才能说出一番对同性的剖白。 第122章 合着,他尉迟长云竟看笑话了是吧。 还是说,他压根儿就想将错就错,如尉迟万月说的那般,临渊复国在即,本作为弥补对妹妹走丢的缺失,变相补偿到了她闻玳玳身上,妹妹找回后,所有的虚像也全都到了尽头。 在皇都,扮做关听肆毁着苍羽同时,又能监视她的言行,简直是一举两得。 更令人作呕的就是蛊虫,原来从头到尾他并没有打算真正的将它引出,而是更换虫主。 打算利用蛊虫操控她? 尉迟长云,真是除了面目可憎之外,蛇蝎心肠用到他身上都已经算是赞美了。 也难怪强硬阻拦又分外介意她跟尉迟万月接触,不仅了解她,照顾的那么自然,更是知道她双亲的藏身之地。原来是怕她知道真相。 不过话说回来,按照前世轨迹,如果尉迟万月远嫁到赤水国,那么当年屠村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尉迟长云?在她印象中,屠村之人的确是女子,难道因为对尉迟长云女子身份根深蒂固,并没有注意男子的特征? 但如果屠村的是尉迟长云,那将自己护在怀中,破口大骂之人的关听肆到底是真,还是带着面皮的另有其人? 一时间,她混乱了。 谢少昂见师徒二人相约着谁也不说话,就不尴不尬的站着,左顾右盼,想起师徒俩晨曦的不欢而散,试着从中缓和:呆呆,主上让嘉福公主尽快嫁到赤水国,一则是不想让有情人成日受离别之苦,牵肠挂肚。二则,呆呆也知道,临渊复国决战在即,特别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若赤水国君继续掺和到紫殇国混乱的朝局中去,糟了不测,嘉福公主岂不是要怨主上一辈子。将公主送走,其实也是在保护公主的安全。你也就不必太过挂怀。 不知怎的,闻玳玳听着听着就轻轻的笑了,笑声中带着自嘲,还有寂寥,话里有话的冲着尉迟长云满是艳羡:太子对亲妹妹的好,若小女也有太子这样的哥哥,该是多少世才修来的福分。 尉迟长云眼皮子一颤,不动声色的将本垂于地面的目光移向窗外,修长的手指在袖袍中逐减攥成拳。 谢少昂没听明白闻玳玳的阴阳怪调,见主上除了递块帕子又不作声了。 身份原因,又担着谁也肩负不起的责任,尉迟长云骨子里带的清傲,致使他是绝对不可能轻易主动低这个头的。 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什么的继续给主上找补:呆呆毕竟是嘉福公主的唯一的爱徒,若是呆呆诚心追随主上,主上也会对呆呆好的,定不差于嘉福公主。 少昂哥哥的意思是,让小女做个赝品吗?闻玳玳突然带刺的扬声,完全没有平日听之任之的乖顺模样。 谢少昂:。 小女就是一介村妇,可当不起太子对公主般的厚爱。 谢少昂:。 喉结抖动,尉迟长云终于还是看向了她:万月,都与你说了什么? 师父说。闻玳玳咬牙切实,真恨不得立刻马上撕了他虚伪作呕的面具。奈何,该死的时机不对。 时机不对啊! 演? 跟她演,是吧! 她倒是要看看他想演到什么时候,他不相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尉迟长云,那咱们就飙一飙,看看,到底是谁入戏更深,看看是谁能掉进万劫不复的深坑之中。 她要等在暗处,清清楚楚、彻彻底底的看到他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丑恶嘴脸。 然后,笑着看他去死! 一下子,怒火中烧的气巧妙利用梨花带雨,给转圜出来。 整张脸埋在尉迟长云方才递过来的帕子中,声色几尽哽咽:师父说,让小女好好听太子的话,并嘱咐了几句太子的喜好。而且,小女向师父倾诉了心意。 谢少昂: 屏声敛息,瞧了眼脸色已经没法看的尉迟长云,谨小慎微的问:嘉福公主拒绝了? 闻玳玳埋在帕子里,哭的柔弱无助,哭的颤抖力竭,听到谢少昂伤心事重提,更是略略站不住,虚虚失去重心的坐在了身后木凳上。 尉迟长云对闻玳玳的信任向来是个谜的,答案不言而喻,谢少昂无需追根究底。 在闻玳玳这看来,原以为,尉迟长云会继续盘问几句。然后卸掉她可能知道真相的提防心,反正尉迟万月已走,两人合得来戏也不用做了。 谁知。 一个措手不及! 她半个身子被拢进带着山川冰雪香气的怀中。 师徒二人皆是一僵。 闻玳玳:他演给空气看? 尉迟长云:对自己断了念想的事,他应该欣慰,应该松口气,干嘛又去招惹徒弟本就不甘的心? 热乎乎,娇软的脸蛋隔着随时要跟敌军干仗厚实的习武劲装上,她无法反抗埋在紧绷的腰身中。 耳朵懵懵,听着流畅曲线下血液静静流淌。 他 的手臂很有力,良久,温凉的掌心落在她后背之上,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好像是在安抚。 闻玳玳:? 不问了? 就这么算了? 先前的尉迟长云可从来不与自己这样相处,平日自己若是哭了,伤心了,不但不安抚,还会残忍的给她剖析利弊,一遍又一遍的把弱点无限放大。 莫非扮演局外人,演上了瘾,没来得及从里面出来? 正要琢么怎么继续陪他往下演。 一句话非常合心意的重重砸过来。 要不要见见父亲,母亲? 霍地! 真的?现在? 闻玳玳从差点窒息的曲线流畅纹理中抬起头,眼睛明的,仿佛可以照亮尉迟长云内心中所有灰暗角落。 谢少昂这次可是听懂了语锋中的含义,大惊失色,奉劝尉迟长云三思:主上。 尉迟长云没忍住,摸了把从小到大就没利落过得头发:是,现在动身。 谢少昂急眼,没了往日闲淡,语速极快:主上,论行军速度,最快也要十三日才能到达紫殇边境,况且苍羽大军还在中途等着,交起手,又要耽搁时日。 尉迟长云打断:孤带闻姑娘抄小路往回赶,用不了七日。 七日。 这是想跑死谁。 谢少昂跪了下去央求:主上,营中不可一日无主。 不是有关听肆?传令下去,由他代孤跟苍羽对阵。 谢少昂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军中既有骁儒太子坐镇,属下势必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主上,护主上周全。 不必,龙池卫还需要。 头一次,谢少昂忤逆了尉迟长云,打断尉迟长云所言:主上,龙池卫有苏白,苏统领,属下。 少昂!你敢 第二次忤逆。 主上在哪儿,属下就在哪儿,护佑主上,是属下之责,更是龙池卫之责。 孤说不用,就不用! 然后拽起听傻的闻玳玳:收拾东西去。 自记忆中,谢少昂从未没有分寸,不知死活过。君臣之间的氛围不对劲,但话语中,又察觉不出什么特别来。 盯着自己手被尉迟长云紧握的闻玳玳:太子,就您与小女两人回去么? 第96章 师徒二人共乘一马奔驰在回紫殇的路上。 狂风、冰雪不要钱的呼呼往闻玳玳脖子里面灌,本就晕尉迟长云骑马的她,匆匆用过的午膳,因为颠簸,疾驰,现下统统汇集漂浮在脖颈处,就等下一个转弯跳跃喷涌而出。 不行,不行,头晕脑胀,她真的快要吐了。 按理,她应与尉迟长云各骑一马,赶起路来更快、更为方便些。 可以眼下年纪,她在尉迟长云跟前塑造的形象是仅仅对骑马有兴趣,若骑上去,只会七扭八歪,风险很大的形象。 上一次从西岚城骑马逃脱,见了石九笙,当日若非挺身而出冒充了顶替了尉迟长云的名号被绑走,他真能追根究底。 而按照前世的年纪,尉迟长云并未正式教她骑马。 况且,四处雪海冰山,让她现学,对说走就走的归途而言,也不现实。 理所应当,尉迟长云将她拽上了自己的马。 路程上,一次也没有休息,尉迟长云大有恨不得一口气,不眠不休飞回紫殇的架势。 眼看着,天已经黑透,雪越来越大,尉迟长云还没有停的有意思。 颠到眼冒金星的闻玳玳突然认为,回家,倒也不那么急了。 冒着被灌一嘴小冰碴的风险:太子,咱们要不要歇歇。 第123章 背后的胸腔随着声音在她肩部震动:累了? 小女,实在是想吐。小女儿家的九曲十八弯的腔调,委屈的像是全天下欠她的。 一听闻玳玳身体不适,尉迟长云忙拽紧了缰绳:吁! 终于菩萨保佑的停下来。 闻玳玳等不得尉迟长云先下马,再将她拉下的固定流程,更是顾不得什么露馅不露馅儿的。干净利落的从马上跳下,寻个拐角处,翻天覆地的吐了起来。 紧随着,传来踩着雪的咯吱声,温凉的手第二次放在她背上,轻轻缓缓的拍,而后见闻玳玳闭上眼缓息,又不嫌脏的直接给她擦嘴。 闻玳玳弱柳扶风的身子一震。 她总算是大彻大悟先前对尉迟长云的莫名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了。 自然。 太过自然。 她从襁褓起,他就照顾她,虽然伺候的真不怎么滴,但多年养成的看顾习惯,已经让他形成了条件反射。 反观他自己,倒是完全没有意识到的这种自然。 当然,就算是照顾小狗,小猫时间长了,主人也会有习惯成自然的反应,她闻玳玳没有什么可感动的。毕竟不管是尉迟万月亦或者尉迟长云登基临朝,屠灭全村,便是他泯灭人性的真正觉醒之日! 一想到这,双亲临死的惨状,闻玳玳就浑身不自在,憎恶的恨意差点就要渗出眼眸来。略略侧脸掩饰,从尉迟长云手中拽过帕子,先是谢过后,疏远的后退一步,拉开合适的男女相处之距:小女自己来就好。 亲近、怯生; 柔顺、疏远; 调皮、拘谨; 袒护、客套。 来回矛盾的反转,一度让尉迟长云很不适应,眼看二人要好到戳破谎言就是一层纸的事,但当他短暂的斟酌后,她已又硬生将那层纸,给垒成了一堵密不透风厚实的墙。 无论如何,他仿佛怎么都靠近不了。 昨夜她刚为他跟苍羽拼了命。 现时,又好似与他刚认识般。 难道是在怨恨他不与她打商量,擅自将尉迟万月送走? 顷刻间,尉迟长云凄哀,不知道该如何哄她。 放在从前,弄点新奇的玩意儿,没尝过的甜食,或刻意放水让她偷玩会儿,脾气便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千句万句的给她找理由,难道她就真的一点都分不出他与尉迟万月的区别吗? 自悱:尉迟长云,你这个师父做的,是真失败啊! 打量缓过神不知在眺望何处的闻玳玳,愁肠百结。 顺着惆怅的目光同望去。 一片聚集的灯火在山下暖意融融闪烁。 是个不起眼的小村落。 触景生情。 尉迟长云走到她跟前:想家了? 闻玳玳点点头:太子,今夜我们可以在那个村子里过夜吗? 你既喜欢,那就去住一晚,苍羽的兵应该追不到此处。 到是自信,闻玳玳倒很想问问了:太子,有关昨夜,小女忘了件事,不知当问不 当问。 昨夜? 昨夜发生的事太多,不知是哪件。 尉迟长云四肢猛不防的僵硬起来,思绪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内心随即涌起一股强烈的抵触情绪。 表情紧张,眉头紧皱,嘴上犹豫着:你问。 苍羽是如何知晓假关听肆是太子所扮呢? 本要与灵魂抗争像是被忽的被抽取了力量,尉迟长云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七上八下的心情,随即脱口而出:你就想问这个? 闻玳玳稀奇了,他以为她要问什么,一脸茫然的端详尉迟长云。 幽幽黑暗中,尉迟长云有点压制不住阵阵烦躁,兴趣所失道:还能怎么知道,孤的军中有苍羽细作。倒是也不打算瞒她。 细作? 作为细作之一的闻玳玳,紧张情绪提到嗓子眼,但转念一想,尉迟长云所言经不起推敲:太子假做关听肆的事,应该只有近前服侍的人知道,太子要查细作,应该不难。 连你都能推敲出来,苍羽岂会不知,细作怕是并非一人。让孤对平日最为信赖的人生疑,君臣离心,将士惶惶,估计才是他最想看到的。那孤,应该顺他意才是。 闻玳玳内心慌张,她了解尉迟长云通透,却没想到已经通透到了百窍通的程度,隐隐的,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们师徒二人这看似随心所欲的一走,其实按照前世,苍羽必死的定局怕是改不了。 纠结中,到底要不要将消息传给苍羽,告诉他尉迟长云的将计就计。之所以拿不准主意,是因为她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这仇到底是该报在尉迟长云身上,还是尉迟万月身上。 然后看似无意的试探尉迟长云:太子对谁是细作,心中可有数? 两人一同往山下走着。 尉迟长云牵马在前,闻玳玳从后面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绪反应,只能盲猜。 细作不过是个引子罢了。孤想要的,还有刺杀。 闻玳玳顿住,恐慌的四处张望:她还不想陪葬。 尉迟长云随着闻玳玳停下脚步,宠溺又镇定的冲她笑:多国联盟只为临渊复国,决战在即,临渊太子却随性而为,一走了之,且不带一兵一卒,细作绝不会放过刺杀孤的好机会。 闻玳玳复杂的表情难以言喻:今日知道我们走的将士有那么多,范围会不会划的太大了些? 尉迟长云安抚道:此行你就权当回乡省亲或当游玩散心,打架的事,就别cao心了。 闻玳玳见他说的轻松:太子是带了暗卫?忙用目光掘地三尺。。 尉迟长云抬起手,将傻到可爱的小脑袋转了回来,示意她看脚下路:你是有多信不过孤,孤既然敢将你单独带出,自然有护你周全的法子。 护她? 说的跟真的一样。 以前是顾忌尉迟万月,如今好听的话,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死到临头,指不定琢么用什么姿势将她推出去呢。 隐灵村。 闻玳玳念着石头上的大字,垫脚东张西望跟世外桃源般,飘着薄雾看起来仙气飘飘的村子,冬日苦寒的天气,村内屋落旁的草居然都是郁郁葱葱,还有许许多多说不上的花。 除了奇花,连村中的每座房子也很奇特,像是有独特的方位,如星空般,棋布星罗,交汇重叠的雪水溪流雅致美景相称下,似乎有争奇斗艳,看谁更别具一格架势。 莫非此处就是苪城边界,生长各种奇花异草的隐灵村,当年孤月女帝与龙渊国主,落难两情相悦的地方。 也是被利用,不堪回首的地方。好在苪城已经成为孤月、龙源的附属国,地势又是十方世界内出了名的诡异复杂,紫殇军是不会轻易进的。 闻玳玳望着脚下夹缝生存异草石子路:明明一路畅通无阻,哪里复杂了? 刚进村,两人就听到了欢快的炮竹声,一路上披红挂绿,人欢马叫,好不热闹。 太子,有户人家办喜事。 太子,那户人家的宅子竟是住在树上。 太子,树好大,上百年都不止,估计要上千年吧! 难得的舒畅起来。 尉迟长云温朗一笑,指着能纵观隐灵村布局的树屋:应该是里长家有喜事。 闻玳玳见尉迟长云熟门熟路,带她挤过人群,将马在树下栓好后,旁若无人的带她走上了盘旋树梯。 众多人中,尉迟长云长身鹤立,红尘摄魂气委实太重,没出意外,很快被注意到了。 万头攒动,指指点点,直至尉迟长云带着闻玳玳走到高台子上,里长的家门口处,树下已经夸张的喧腾轰动起来。 更甚至有人喊:寻里长,俏公子是你哪家远房亲戚啊,给我家小棠说说媒呗? 姓寻的里长,是位能说会道的老妇,正在门外迎客,听到起哄,一下就认出了夹在宾客中的尉迟长云。 诚惶诚恐,拱手加额,被尉迟长云温文扶住,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并不太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树下的起哄声不断。 寻老妇赶紧对着树下呸了声:少做梦,没看见公子的夫人在此,你家如棠那莫样也配? 闻玳玳:。 第97章 本就肠胃翻腾的闻玳玳成功被寻里长给恶心到,正待反驳。 树下的妇人不知是真瞧上了尉迟长云做女婿,还是纯属嘴上不服输,对着尉迟长云一顿喊:公子啊,老妇见您气质不凡,夫人也是个懂事的,不如将老妇家那姑娘收走做个妾室,她会洗衣做饭,可懂事了,绝不给您添乱。特别是那屁股,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来年给公子生个一儿半女,陪着您夫人的孩子玩耍,滋时人丁兴旺,别提多热闹了。 第124章 一番不要脸的言论,登时让本就凑热闹的人起了哄。 纷纷叫嚣,让尉迟长云纳了面都未曾某过,名唤小棠的女子为妾。 此起彼伏的动静,震耳欲聋,简直抢过了今日新人的风头。 眼看失控。 依尉迟长云的脑子,在勾栏瓦舍、迎来送往的地方浸染那么久,又成日顶着张妖孽祸水的脸,应付各个方面都想占点便宜的,估计不是什么问题。 悄声无息。 避免被再度殃及的夫人闻玳玳正准备后退,打算纯纯的看热闹,毕竟她很想看到尉迟长云既要演善解人意的偏偏风度,又不能让双方太难堪的圆滑戏码。 如今她认出了尉迟长云到底是谁,自然门儿清他内心各种波澜起伏的鄙夷。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直接骂句尔等蠢货,胆敢造次,拖下去喂鹅,收尾吧。 然而,就在后退那一步的同时,一道灵光闪过从闻玳玳头顶闪过,寻思树下如狼似虎的阵势,若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否认夫人身份,树下的狂热村民会不会跟打了兽血般蜂拥而至,将尉迟长云给强娶豪夺吧。 就地成亲? 当夜入洞房? 呜呼,简直不要太爽,打不过他,阴不过他,让他吃点亏难道她还干不了? 正好报了儿时欺压之仇。 反正师徒关系上两人都在装傻,闻玳玳打算将错就错,肆意妄为一把。 趁着尉迟长云不注意,闻玳玳捻手捻脚挤到木梯边缘。 忽而,生怕所有人听不到甘肠淋漓的喊回去:我不是他夫人,此公子独身,家中至近未娶妻,也未纳妾,甚是洁身自好。有适龄的姑娘,尽管大胆的往上冲呜! 转瞬。 嘴,被死疼死疼的捂住。 单薄的人,一下子被尉迟长云轻松的摁到树屋上。 与世俗背道而驰的妖孽脸,前所未有的近距离在她眼前放大。 冷沉的音调带着钩子:闻姑娘,作死要有个度。再让孤听见你胡说八道一次,孤就让你知道何为雷霆之威。嗯? 最后一个语调微微上扬,已经听得出她蹦哒在他危险的边缘。 嗷嚎! 闻玳玳表示听不懂,情真意切道:小女心疼太子殿下为复国大业呕心沥血,身前伺候的人又多是笨手笨脚的男子,想着多寻几个伶俐的女子帮衬太子,伺候太子起居,就算是不习惯,平日用来舒筋松骨,解解乏,逗逗闷也挺好。 一番虚伪情真意切似乎是把尉迟长云给气笑了,重复她的话:心疼孤? 漂亮的手指,轻轻挑起她耳前的一缕碎发,配合着晦暗不明的深邃眸子,将碎发撩到她耳后。 舒筋松骨? 收回手时,那连续赶路没有回温冰凉的指尖,与她不知何时红烫起来的耳廓,似有若无一触。 弄的闻玳玳一个浑身颤栗。 解乏,逗闷? 此刻,闻玳玳无比天真,没有邪念的眼睛差点维持不住,依然嘴硬: 对啊,太子不信? 十分勉强,他牵唇笑了下,没有作声,就旁若无人,毫不避讳用眸光深深俯视她,像个明目张胆的侵略者,在恐吓连续作死的下场。 被困于牢固的方寸之地。 以两人的身高,尉迟千澈弓下身,闻玳玳抬头恰好能看到带着吻痕蜿蜒的喉结。 闻玳玳: 第一反应便是,尉迟长云这个畜牲居然有女人了? 出于女儿家的好奇,顺着看上去。 不抹口脂的唇,貌似也很红,红到,下意识,闻玳玳凑近了观察红到泛肿的唇,若不细看,还真难以注意上面带着几处激烈纠缠下的伤痕。 饥|渴|交|攻! 极|情|纵|yu! 闻玳玳阵阵骇然,什么女子,居然能把看全天下都是蝼蚁的尉迟长云,从天上拽下来扑倒? 真真的诧异,世间真有人,能征服畜牲! 眼见着闻玳玳凑过来的唇愈来愈近,尉迟长云机警又慌张。 怎么回事? 又该喝血了? 明明没到十二时辰啊? 身上也并无伤痕,溢不出血腥气。 况且地点上,也着实太放得开了些。 赶紧打住:怎么不说了? 挠人心痒的声音再度落下,听得闻玳玳又是一抖,恨自己不争气定又是蛊虫作祟的同时,用谄媚,来掩饰自己不合时宜的涟漪:都怪小女忘记太子的身份尊贵,岂是这些乡野村妇能配的上的?待有机会,小女再给太子物色合适的。 荒诞的距离,在不经意间,让尉迟长云拉的更近了些,凑近她的耳朵,留下湿热躁动的一句:倘若孤身边有了莺莺燕燕,留你做什么用呢? 是啊,按照师徒二人没有相认的逻辑,自己师父应是错认的尉迟万月,尉迟长云无非是担了一个帮自己妹妹解决倾慕者,解决麻烦的角色。 尉迟万月都远走高飞了,留她一个废物又有什么用呢? 变相威胁她? 还好石九笙帮她及时认出了尉迟千澈是尉迟长云,才不至于被耍的团团转。 闻玳玳撇开头,故作害怕的缩起脖子,尽量躲过愈来愈不合理,快要突破师徒关系的界限:太子,按辈分,您可是小女的师伯,纲常人伦是无法逾越、被世间所不容许的。但太子放心,小女既应了留在太子身边伺候,定会像伺候父亲那般敬重尽孝,尊若神明。 嗤笑。 听听你说的话,你喜欢万月,怎么就没想过纲常人伦?还带着一颗纵使世间不容也要披荆斩棘尝试的心?对孤敬重尽孝,尊若神明,那孤是不是还要给你备个香炉,日日晨昏定省,三拜九叩,再唤孤一声爹? 若是太子愿意,小女也可以。 闻玳玳! 闻玳玳嘴角的赔笑凝固,尉迟长云从来甚少叫她的全名,一旦叫了,下场会很血腥。 幼年阴影,本能的赶紧认错:是小女口不择言了,望太子见谅。又生怕尉迟长云瞎捉摸摧残她的馊主意,一个劲儿的堵话:小女往后定会竭尽所能,好好伺候太子殿下。 太子,小女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师徒交流之际,树下的狂热村民看不清上面的情况,树上来来往往的宾客,却已经被两人奔放举动戳瞎了眼。 特别是两人距离,随事态演变委实很像夫君在哄自己吃醋拈酸的小娘子,顺便不管别人光明正大的教训一下。 女子居然在告饶。 这种闺房之乐,是可以拿到明面上宣之于众的? 异样热烈的盯视中,常年处于高处,混迹三教九流的尉迟长云不以为意。 说白了,他早就习惯惹人注目。 相比之下,面对闻玳玳的求饶,让他一再兴奋不起来,或者说完全没有那种胜利者的征服欲。满脑子回想自省的,全是多年对她各种增强心脏抗打击力的训练,,好像从未教过威而不猛、处变不惊去完成一场安安静静的对峙。 将她保护的太好,当下看来,倒更像是在害她。 前世凌迟他成千上万遍的噩梦,今生生怕无法掌控全局的很是担忧,倘若遇到危险,自己不在她身边,该当如何? 是时候恶补让她带着胆子保护自己了。 心惊肉跳的距离,缓缓慢慢拉开。 流淌在两人间暧昧鼻息一寸寸消失。 原以为保持距离,能让闻玳玳身心舒服些,却不成想,瞧着方寸之地变大,莫名的开始口干舌燥,依依难舍。 往后,万月没有教过你的东西,孤打算来教教你。 啊? 尉迟长云又抽什么风? 紧接着,不成器的口吻砸过来:从此刻起,孤说的每一句话,无论与你有没有关系,特允许你可辩驳。 哈? 辩驳? 威胁不够,决定提前找个罪责要她命了? 谋逆犯上,仅此一条,倒是足够诛九族! 闻玳玳正要委婉拒绝。 来来往往的宾客,冲开了两人。 而树下,见尉迟长云迟迟不回应,热血村民早已喊哑了嗓子,有跃跃欲试的村民开始往木梯上挤,大有先到先得的架势。 眼看着,想低调怕是低调不了。 寻里长擦了把老汗,将尉迟长云跟鸡崽子似的护在身后,转头变了张嚣张脸对树下一顿猛呸,唾沫星子四溅骂道:今天谁敢毁老娘儿子的大婚,明日都给老娘举族搬迁! 还有你,孟家王氏,老不要脸的,如棠成日疯疯癫癫,别见个好看的男人就上赶着卖闺女,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家几斤几两,也配! 寻里长是个手段雷厉风行的人,一边骂着,一边让手下的人早就将树下看热闹起哄的人给驱散了。 第125章 待骂完,树下早已没了方才对尉迟长云见色起意,要搭女儿的回应。 然后,寻里长又一把将儿子薅过来,一改方才生猛,挂着标准无比的客套微笑,恭敬歉意道:隐灵村一直民风彪悍,还请见谅。 什么人没见过的尉迟长云面不改色,也以笑还之:无妨。然后粗暴简单的递上一包沉甸甸的金条:路遇此处,没备薄礼,微薄心意还请海涵。 虽说隐灵村再也不是当年的穷乡僻壤,但穷怕的寻里长当即受宠若惊瞪大双眼,客套微笑直接掩不住的差点止不住咯咯出声来。 赶紧摁着儿子叫人:这位是尉迟公子,另一位是尉迟夫人。 我不是。闻玳玳好歹插上嘴否认了。 跟个屁一样放过。 寻里长儿子见过包沉甸甸的金条后,又见对孤月女皇、龙渊帝王都没怎么点头哈腰的母亲,对眼前气度不凡的公子敬重有加,便知眼前的一对壁人身份了,也赶紧上前全了礼数:见过尉迟公子,尉迟夫人。 被当屁无视的闻玳玳:。 本以为树下喊话足够悍勇。 两人被寻里长亲自引进古意盎然,别有洞天的大厅后,兜兜转转,可能觉得什么样的宴席座位都匹配不上尉迟长云身份,为证真挚,把两人直接安排进了新人的洞房里,单独开了一桌。 看着新娘被生拉硬拽拽到别处,伺候的人如鱼贯入,十个人也吃不下的菜肴被摆了满满一桌。 特别是为了分享喜悦,将合欢酒往师徒二人面前酒杯斟好。 捧着核桃、红枣、花生,各种给新人准备的洞房仪式,戳在两人眼前没有离去意思。 二十多双羞答答的眼睛盯着,仿佛恨不得今日成亲,马上、立刻入洞房的是他俩。 闻玳玳眼前发黑:。 尉迟长云终于蚌住了:。 第98章 闻玳玳发出蚊子哼哼的动静提醒尉迟长云:太子,咱们这会不会有些不太合适? 难得。 两人快速统一意见。 太子叫住自作聪明,正要喜滋滋离去的寻里长:本公子与闻姑娘随其他村民在厅中一同沾沾喜气便好,不必如此麻烦。 寻里长倒是挺会听重点,返回来,指尖完全不怕唐突的戳上尉迟长云喉结,在紫到发黑的吻痕上一挑,笑的古怪又内涵层生,跟个务必要将有情人撮合成眷属的媒婆一样,先是挤眉弄眼,以为小两口刚捅破窗户纸放不开。 给了个交在老身身上的眼色,借着喜事热闹故意扬声:原来尉迟公子夫人姓闻啊。 闻玳玳:。 寻里长又过来摁住她,奉劝道:夫人,在老身这儿您不必拘束,踏实吃,敞开吃。咱们隐灵村有个习俗,如遇贵客,特别是当官儿的贵客,必要让贵客在洞房中住上一晚,寓意诸事诸事顺利,官财两运亨通。夫人要是 觉得人多伺候不自在,老身让她们出去都是了。正好,也方便夫人与尉迟公子好好的谈谈心。 寻里长,小女认为您误会了。 又被当屁一样无视的闻玳玳,眼睁睁目送寻里长跟用上绝世轻功似的,带着一群女人麻利消失了。 哐啷! 门被死死合上,从外叮叮当当好像拿什么给拴住,才听到喜娘们嬉笑打闹着称心离开了。 师徒二人面面相觑。 万籁俱静。 咕~ 闻玳玳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来,打破僵局。 从大清早追尉迟万月,到被尉迟长云带着赶路连饭都没正儿八经吃过,又吐了半天,身体早已饿到不支撑不住。 尉迟长云无声笑了下,目光专注盯着内心慌乱,假装冷静的闻玳玳,开始布菜,不紧不慢将闻玳玳爱吃的端到她跟前,将适合自己吃的端到他自己跟前。然后先行拿起筷子指着三天三夜也吃不完的菜:既来之则安之,把饭吃完再说。 随着,闻玳玳也拿起筷子,认命的劝自己:算了,先填饱肚子。 先前眼瞎已经被尉迟长云反过来伺候习惯的闻玳玳,理所应当的等他忙活完,并无发现哪里不妥开始埋头干饭。 相处模式,莫名和谐。 静悄悄,屋子里连咀嚼声,吞咽声,如出一辙的听不见。 面对给两人带来异样的洞房,尉迟长云其实还好,虽然昨夜之事已经尽可能不去想,但方才被寻里长那么一挑唆,又见闻玳玳面红耳赤吃的急切,弄的他也稍稍不自在起来。 捏把汗,毕竟他也才是个二十五血气方刚的青年,若非前世之事牵扯,他真到不了无欲无求的地步。 但枕边人,天塌了,都不可能是自己徒弟。 然,现实是,唯一近身又令他挂心的姑娘,却也只有徒弟。 过的简直比和尚还素。 和尚还有成过家,再看破红尘的呢! 喉结滚动,算起来,尉迟长云到底年长些,饱经世变,稳着声:慢点吃,小心呛着。 不说还好。 闻玳玳成功噎到喷饭,幸好她及时捂住了嘴,才没毁了一桌子佳肴。 尉迟长云顺着也慌了下,起身满屋子找水,奈何发现洞房里除了酒就是酒,拍门怎么叫也无人应。 没办法,只得将嵌着金色凤凰的喜盅递到她跟前:凑合着润润嗓子。 闻玳玳噎到快要闭气,根本不管是什么,仰头就灌,结果饭倒是以咽下去了,嗓子也润了,又被酒辣的不行,站起来一个劲儿的猛蹦。 尉迟长云反应极快,没顾得上换筷子,用自己筷子夹了块冰冰凉凉,甜丝丝的糖荔枝稳准疾的塞进闻玳玳口中。 一块当然不够,借尉迟长云的筷子,闻玳玳要求被投喂了五六块才整个人才算恢复正常。 待两人都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与尉迟长云共用了一双筷子。 这不就是等同间接的亲嘴儿? 唰! 闻玳玳的脸,控制不住的臊到崩溃。 先前在皇都郊外的宅子中,她好心给他拆线治伤占便宜的事还没弄明白,这是又!干!了!什!么? 自小到大尉迟长云吃她的剩饭常有,可从她未主动或被动与他共用过一样东西。 喜烛的掺和下,闻玳玳难堪又悔恨极了, 对面生怕她误会,慢慢放下筷子。 也正是这一放,掀起闻玳玳暗流涌动的心浪。 对尉迟长云而言,一手将她养大,共用一双筷子本没什么大不了,但自从给闻玳玳更替虫主后,两人的亲密接触似乎越来越不像师徒间应该有的样子。 尉迟长云也察觉到方才其中不妥,莫名提起一个过去很久的事:寻里长虽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子,但论及性情,要比男子还要爽朗豪放,格外讲究道义之交,等你与她熟悉了,便知她很好相处。让你我坐在这里,又将亲儿子的洞房让出,无非是一番赤心相待有些过头罢了,你莫要在意。 奇了怪,在尉迟长云眼里,向来人人平等,都是蠢货,能得他肯定赏识,简直绝世稀有。 而且最最重要的,闻玳玳听见了什么? 尉迟长云破天荒的借用寻里长在安抚她,在跟她解释? 再一次,闻玳玳胸口不争气的悸动起来,蛊虫,又是蛊虫,难道现在跟尉迟长云同在一张桌上吃饭都不行了? 古怪的情绪让闻玳玳非常挫败,连说话都开始扭怩的紧张到生怕说错什么。 好半天见她没应声,以为她并不感兴趣。向来颇有耐性的尉迟长云,也开始沉默着吃饭,没将方才的话题继续。 连吃好几口才压平心中事的闻玳玳,撩起眼皮偷瞄着尉迟长云:听起来,太子与寻里长是熟识。 听她有了反应。 尉迟长云先顾忌她情绪的重新放下筷子,慢斯条理解释:当年孤去龙渊国谈合作,途径苪城时迷了路,顺手救下一个误坠入兽坑,又有野狼环伺备受重创的商队,那商队是由寻里长带头前往孤月皇都宫中送药草。当时她作为报答,也得知了我们的去意,冒着耽误商期的风险,带孤与龙池卫绕出苪城,又亲自领路去了龙渊国,引荐了炎光帝谈成了合作。 能做到这个程度,寻里长倒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闻玳玳:寻里长去的孤月国,跟龙渊国是反方向啊!商期耽搁,孤月岂不会为难她?救命之恩的确该谢,但还不至于把自己还有整个商队又再搭上一遍吧。 尉迟长云:这便是寻里长聪慧灵活之处,反正两国帝王是夫妻,不知她用了何种方法轻松解决了。至于恩情,那日被救的商队中,有伤亡,其中最惨的,便是她夫君。当时被狼啃食撕咬的已经首身分离。按理应该就地火葬,方便日后带回去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但寻里长与夫君感情深厚,死活都必须拼凑起一个完整的尸身才肯火葬。那样的环境,商队中人又都是糙人,尸身破碎,没人干。 第126章 闻玳玳不敢置信的问道:听太子殿下的意思,您亲自干了。 尉迟长云摇摇头:孤安排苏青还有龙池卫帮衬着一块办的,而且办得很漂亮。没想到区区一份顺手恩情,她能记那么大,也能记那么久。说完,补上句自己说这些的真实意图:孤的意思是,寻里长做事自有一套规矩主意,天锦帝、炎光帝都奈何不了她,所以今夜,你与孤就做好入乡随俗的准备吧。 迂回曲折说了那么多,居然是让她跟他睡在这儿! 怎么睡? 整张屋子仅有一张床,一张被子,枕头给剩了一个,连软榻方才都刻意搬走了。 哪里不对劲,闻玳玳又说不上来。 尉迟长云对她泯灭人性的管教,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特别是扮做关听肆几乎日日探望,又以局外人接连更替身份接触她,渗透她,磨软她,好似现在自己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他都能一笑了之,万分忍让。 甚至说得上:宠溺。 什么意思? 没命前对她的最后仁慈? 还是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无视? 不行! 不行不行! 她不能被迷惑。务必搞清楚这对兄妹究竟是谁弄死了自己的双亲。 满桌子美味,让闻玳玳如坐针毡,味同嚼蜡的咽着美味:太子,小女有一个问题 很好奇。 尽可能让她别在洞房中别乱想的尉迟长云自然愿意多交流,分散尴尬,温文道:你问。 小女双亲及族人世代守护临渊国库,其实等同于守着个能引来十方世界争夺的巨大秘密。不知等临渊复国后,太子如何安排小女的双亲及族人呢? 没想到她会顾虑这个。 按照尉迟长云的打算:孤答应过闻卿,待事成后,会晋升闻卿的官职,安排一个适合他且重要的职位,有什么要求特准随便提,闻姑娘以为如何? 那国库呢?谁继续守? 自然是闻氏族人,闻卿会找个妥帖之人去守。闻家人善机关风水术,又对国库世代忠诚守护,孤信得过。 信? 难道不是把他父亲留到皇都为质,与族人相互牵制吗? 时辰差不多,酒意开始上头,一句话水灵灵的就从闻玳玳嘴里冒了出来:难道太子就没想过灭口吗? 哐啷! 尉迟长云手边酒杯不经意间倒了。 第99章 闻玳玳眼眉随着咯噔一跳。 尉迟长云本笑看闻玳玳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一时的柔软荡然无存,睫羽倾覆下来,似乎忆起了什么,气氛急速紧绷。 沉默。 熟悉的沉默。 这诡异的沉默让人不寒而栗,仿佛预示着某种不可抗拒的杀戮即将来临。 屏声敛息。 闻玳玳握紧了手中筷子,一副随时要准备干架火拼的状态。 陡然。 遮住一切的眼皮重新抬起,难以招架的审视在闻玳玳身上变得犀利又冷酷:闻氏族人世代忠国,未曾出过一个泄密之人,孤,为何要灭口? 语气上是少见的义正言辞。 不等闻玳玳意外完。 难道另换人去守,就万无一失了? 严谨刚正的说服力,慎重其事的态度,让闻玳玳错乱恍惚。 刹那间,她几乎是信了尉迟长云的理由,开始自我审视,寻找蛛丝马迹,真正的凶手其实是尉迟万月? 尉迟万月为何要屠戮他们全族? 争夺皇位,所以才要争夺财富? 真假左右摇摆之际,反正鬼膺村都会是他们尉迟家登上皇位的牺牲品,仇人究竟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 忽明忽暗的目光下。 闻玳玳,你为何会有孤要恩将仇报,杀人灭口的想法? 全名。 尉迟长云在压制性的唤她全名。 闻玳玳蓦然拾眸,墨汁一样浓稠的眼底,顷刻变浅。 他在怀疑什么? 亦或者,自己方才问出的话,流露了什么,让他警觉? 在穿透一切的眸光下,闻玳玳感觉自己倘若言语稍有不慎,会提前死的很难看。 哐啷! 这次是闻玳玳手下的酒杯倒了,顺着喝酒上脸的红劲儿,眼神故作迷离的讨饶道:太子,话本子里总说伴君如伴虎,小女族人又守着那么大个关乎临渊存亡的秘密,难免会担心些。 良久。 语气听着像是松懈一点:仅是如此? 反正也吃饱了,闻玳玳抓了把花生,晃晃悠悠远离是非之地的就想去床上边吃边躺躺,答非所问道:太子,小女睡在软榻上便好,床就留给您吧。 屋中仅有一张床,哪来的软榻? 再说方才她又不是没看见软榻被抬出去。 苪城酷寒,无床无褥的睡在地上,纵使四处密不透风,火炭烧的暖和,第二天会毫不夸张的冻成大傻子。 语无伦次,眼神涣散,一杯就真醉了 之前在皇都的茶馆猖狂找小倌儿时,也没见酒量这么差。 没得到闻玳玳回应的尉迟长云,倒是也不急,打开酒壶,浓香扑鼻,将尘封多年刚要提上来的怀疑又给压下去。 合欢喜酒,不寻常。 闻玳玳这边,安静下来舒服的往床上一躺,酒劲儿便适时的散发出来,头晕沉沉,还有点兴奋,有点特想打人。 忽而,觉得有什么隔背。 原以为是徒增喜气的花生,栗子,大枣,没被扔干净。一摸,居然发现本书,名为:《女德为要》。 闻玳玳翻看书皮,发出声轻嗤。 新妇真是够拼,平日背背这玩意儿应付老辈儿就算了,大喜的日子还读这个消遣,多扫兴。 幸好尉迟长云身为男子又肩负大任,眼界上,不会教她这么多婆婆妈妈的东西。 正要将女子的枷锁撕掉。 没想到就是那么随意一翻。 书中怎么全是小人画? 带着迷惑,她认真翻看起来,一男一女的在脱衣服? 千姿百态,奔放澎湃,露骨无耻。 闻玳玳瞪大了眼睛:。 区区几页,看的她是热血沸腾,浮想联翩,猛不防,打开了新见识的大门。 她算是明白新妇为何是被死拉硬拽出去的,并非舍不得洞房,而是生怕他人看到这本书啊。 许是见她格外专注,尉迟长云吃好也走过来,伸手直接去拿书:何时对女德也感兴趣了? 不许动! 凄厉又凶狠,尖锐到喊破了音。 惊的尉迟长云指尖一抖,随即察觉不对劲的狐狸眼冲她威胁一眯。 大脑混沌,手脚冰凉,师父对徒弟两世最原始的压制力,让闻玳玳忐忑的忘记眼前人,自始至终,应该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后怕的缩了缩身子,咽了口唾沫,将书跟宝贝似的死死护在怀里,表面看起来还算乖顺,其实为了反抗头皮已经吓麻到失去知觉。 拿过来。 嗓音疏淡,带着威压的震慑。 不给! 闻玳玳将书搂得更紧了。 看来,书中内容另有乾坤,教诲徒弟的师父劲儿上来了,好话从来不说第二遍的尉迟长云上手就抢。 书的小画让尉迟长云看到还了得。 若是刚开始就给他也没什么,问题是她不知廉耻的津津有味看了好一会儿,事儿就大了。 不说闻玳玳脾性,向来什么人教什么徒弟,师徒俩都是认准了一件事儿,非干不可,还非要干成的人。 刚开始,两人估计顾忌对方身份,一个端着,一个尊着,尽量保持距离,别有过多的太亲密肢体接触。 相互试探后,发现对方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情绪一个比一个激动起来。 特别是闻玳玳,被尉迟长云连番招惹,借着掺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合欢酒劲儿,生出想将他压制好好折辱一番的胆气。 而对尉迟长云而言,逆徒从调侃他喜欢男人开始,到今早跟他拍桌子,眼下都敢拒绝、敢反抗他了,恼怒下,想给她个教训,治个大不敬之罪。 你争我夺,师徒俩就滚到了一张床上去。 各揣心思,肆无忌惮,越抢越激烈,越相互压制越开始下死手,师徒两人就那么第一次在床上打了起来。 实在打不过的闻玳玳跟个刺猬似的,蜷缩在床角处,利用大半个身子护着书。 尉迟长云不管不顾,从侧面将手挤到她胸下往外硬扯。 闻玳玳哪能如尉迟长云所愿,连书带尉迟长云的手一块困于两坨绵软之处。 谁也不退步,更不可能给对方任何喘息时间,正在对峙僵持不下中。 第127章 嗖! 小心! 微妙的危险让尉迟长云先察觉。 凌空一箭穿破窗户纸,直逼两人而来。 疾如闪电,尉迟长云将闻玳玳扑在身下,亲密无间地保护起来。 紧接着。 嗖!嗖!嗖! 又是三支箭穿破窗户纸,力度参差不齐,狠而有力的擦过尉迟长云耳廓,深深钉在床柱上。 咫尺之距。 突袭来的猝不及防,床上空间宽广空荡,除了尉迟长云以自己做肉盾,紧急下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幸而他能争惯战,方才几下灵活反应也全凭条件反射的抵挡,否则,两人就算死不了,怕也是挂彩了。 本以为,敌军追来的太快,没想到放出四箭后,便没了动静。 纷纷而至 ,门外及时听到寻里长带一群人来,似乎轻松将夜袭之人给摁了。 寻里长生怕屋内不便,先是在门外试探性喊了声:尉迟公子,您与夫人没事吧! 不过一句关怀,隔着门,也没什么必要解释,尉迟长云缓了口气回应:无事。 闻玳玳: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承认什么。 无辜承受高大男人的重量,两人发丝搅合在一起,闻玳玳僵着身子有些不敢动,被迫浸死在他羽毛般挠人心痒的呼吸中。 大手还在两团柔软处放着。 她迅速烧起来的脸随他胸口有力起伏,只要稍微一抬眼,唇便能擦过上下滑动棱角分明的喉结。 真真想不到,一个男人勾人到什么情话没说,什么暗示也没有,单单是本分严正的护着,就能让人忍不住的想入非非。 妖孽。 闻玳玳有些精神恍惚,正盘算着如何将尉迟长云压在身下,看他屈从,看他告饶。 然,在她意识逐渐扭曲的同时,尉迟长云先挣脱了。 昨日半夜被闻玳玳压了一晚上的尉迟长云,今日尉迟长云又压了闻玳玳。 师徒关系,无论如何,在尉迟长云这里怕是无法继续了。 方才生怕她受丁点伤害的,将小小身子翻滚,团成团,正面脸对脸的压在了他怀中。 危险过去,尉迟长云立即察觉不妥的闪身,发现闻玳玳头发蓬乱,快要哭又憋回去的委屈眼框,红血丝没来得及褪去。 纤细雪白的脖颈下,衣领大开,粉光细腻,特别是被他无知无觉扯断挂在肩头上的布带子,露出的半截隆起还在自己手下抓着,让尉迟长云大骇到不敢多看一眼。 呼吸一窒! 喉咙发干! 轻易留下大片充满力量红印的肌肤,密密烙在非要刺痛尉迟长云的眼上,好似无声的提醒他方才碰触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万般难堪。 闻玳玳一副委屈要死的模样,像是他蔑伦悖理将她怎么了一样。 怎样! 他是她师父,他能将她怎样? 不可思议的念头冒出来,让他觉得可笑荒唐。 肠胃翻腾,头晕脑胀,阵阵不适。 每每这种恶心的感觉袭来,并非是厌弃闻玳玳。 而是他自始至终过不了伦|理廉耻的那一关。 耳根子发烫,尉迟长云的转过头去,额头难得冒出备受压力的汗,他端正坐在床边,手伸向后面帮她领口给整理好,寻思试图着说点什么,缓解尴尬。 而闻玳玳被尉迟长云一推,又将距离拉开,方才的糊涂一下清醒大半。 她有些后怕方才尉迟长云对自己的影响,开始寻点手头的事分散注意力,盼着尉迟长云再离的远些。 对,书。 嘻嘻嘘嘘。 有撕书的动静。 尉迟长云猛回头。 正解决一半书的闻玳玳同时慌住,满床碎片。 难为尉迟长云找半天说辞化解难堪,结果人家根本不当回事。 这是被占便宜,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了? 自己就是如此教她的? 尉迟长云心火噌噌往上冒,气的又要去夺:为了本书,连命都不要了?连凶手都不好奇? 纠缠半天自知实在躲不过的闻玳玳,将一张纸撕下来就往嘴里塞,整个腮帮子硬鼓鼓的,呜着声,十分不清楚的要挟,大意是:再敢跟她抢,就将剩下的书吃掉。 行,自己徒弟就是有搅浑别人情绪的本事。 方才的旖旎被她滑稽举动给冲了个一干二净。 反正寻里长做事靠谱,正在门外处理刺客之事,整理好自己衣袍的尉迟长云,不慌不忙抱臂转身,跟看戏似的捧场:吃吧,不吃下这半本,你就别想见爹娘。 闻玳玳嘴里的书瞬间不香了。 行,行! 她将剩下的半本书狠狠砸在尉迟长云胸前,明目张胆的指着他喉结附近吻痕忤逆,看!快看吧!可好看了!多学几样趁手的本事,霍霍良家子时好施展太子雄风。 ----------------------- 作者有话说:昨晚晋江抽了,怎么也发不出去,差点没急死我! 第100章 闻玳玳将书扔出去的刹那,也是服了,她不明白尉迟长云为何如此热衷管教她,好为人师。 不过她也知道在别人地盘,尉迟长云肯定不好管教太过,毕竟煦煦为仁的形象暂时不能崩塌。 揣着这样的心思,毫无悔意的推开尉迟长云,下床整理衣服穿鞋。 书终于到了手中,尉迟长云却突然没那么想看了。 因为相比起书中内容,徒弟对师父,村妇对太子大逆不道的言辞,简直越来越狂妄,毫不将他放在眼中。 在树屋外他自省什么来着,徒弟懦弱? 倒是忘记她早就原形毕露,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一把好手。 不管教是不行了。 冷气上脸,肃斥:闻玳玳,你放肆! 闻玳玳笑里藏刀:太子殿下不是破例准许小女可随时辩驳吗? 自作自受的尉迟长云:。 又当爹又当娘的师父难做。 七窍生烟的翻开书。 闻玳玳默默拉开尉迟长云打不到的距离。 啪! 不出所料,半本书扔了过来。 身为师父,自然是预判了徒弟的预判。 以为躲远了他就打不准。 精准,连偏离都没有的,砸在闻玳玳脑袋上:如此污秽之物,你还有脸护! 最见不得他自以为是,装什么师道尊严。 就是故意气他,借着酒意作祟,闻玳玳也气血上涌:小女师父为了复国,还开青楼做头牌呢,您怎么不说师父不要脸,不说师父污秽! 平地一声雷! 火光冲天! 表面说的是尉迟万月,实则骂的就是他。 从未被指着鼻子羞辱,更没人敢指着鼻子羞辱的尉迟长云,炸的耳鸣目眩,呼吸不畅,脸色登时变得比罗刹更要可怕,眼看已经游走在暴怒的边缘,阴云密布,一场狂风暴雨恨不得淹死她,勒令:跪下! 没有害怕反而不知什么心理的闻玳玳,居然兴奋了? 不跪!,你又不是我师父! 尉迟长云气结,上前就要踹她。 闻玳玳机灵一躲。 两人弄翻桌椅,扬了瓜果,连装饰洞房的红绸,都被尽数扯坏。 越打越兴奋,她跟个变态似的咯咯笑起来,笑的尉迟长云拳头青筋暴露,偏偏顶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自相矛盾的害怕又躲又藏。 各不相让,火药味甚浓,师徒两人第二次动手几乎要毁了洞房。 忽的! 门被打开,寻里长带着一对新人还有几个练家子,拖着个被五花大绑,衣着肃净,悲痛欲绝的姑娘进来。 屋内场景,齐刷刷镇住! 寻里长:尉迟公子、夫人,这是? 皇族都玩这么野的? 一张阴沉的脸,在转过身的瞬息,嗔怒仿佛未曾出现过般,笑的让进来人难以招架。 他不紧不慢的放下剑,没接寻里长话茬,风微浪稳的打量,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是谁的姑娘:谁派你来的? 姑娘样貌娟秀,身形丰盈,腕带袖箭,因方才反抗挣扎,脸上身上都受了不不同程度的小伤,衣服也破了好几处,狼狈之下,不掩对尉迟长云的激动,脱口而出道:尉迟公子,你忘了小女? 尉迟长云淡淡蹙眉,回想。 等了好半天,姑娘的泪比闻玳玳来的还快,不敢置信道:尉迟公子,小女是如棠啊,孟如棠。三年前,公子救了整个商队,同时也从狼口里救下小女。在龙渊分别之日,公子曾说过会来看小女,会给小女想要的日子。小女信了,等了公子足足三年。然后艰难抬抬被绑住的手腕,图唤醒尉迟长云久远的记忆:袖箭,是当年公子送给小女防身用的,公子可还记得? 第128章 孟如棠? 在树下要把尉迟长云抢回家做女婿的泼妇女儿? 一个疯子? 闻玳玳倚着屋中唯一没被毁坏的隔断,远远打量面容姣好,绝对能在村中算得上美人的姑娘,面对尉迟长云,除了毫无骄傲,低声下气的卑微都比不上一粒尘埃。 艳遇啊! 尉迟长云靠着皮相,到底霍霍了多少可怜女子。 啧啧感叹时,闻玳玳不经意从疯子孟如棠三言两语中琢磨出其中荒谬,她如今这幅模样,不会是盼尉迟长云盼疯的吧! 震惊之余,就近抓了把地上弄了把没脏的瓜子,事不关己的嗑起来。 显然不知听了多少遍的寻里长,没什么耐性阻止孟如棠继续疯语,既可怜又可恨的插了句:如棠,既知尉迟公子是恩人,还敢射杀放箭,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似乎知道自己没有管好手下人,又担忧尉迟长云会怪罪,先一步惩罚性的打了孟如棠一耳光:快给尉迟公子认错。 提起放箭。 我没错! 方才还算正常的孟如棠,毫无征兆裂了卑微祈求的情绪,眼神凶狠,猛的两个大男人差点摁不住,对嗑瓜子正带劲的闻玳玳一顿狰狞嘶吼:小浪蹄子,都是因为你,蓄意勾引尉迟公子,尉迟公子才忘记与我之约。我要杀了你,你等着,我非弄死你不可。 被莫名扣上情敌帽子的闻玳玳:。 勾引尉迟长云? 呸,晦不晦气! 闻玳玳吐掉口中瓜子皮,就打算跟疯子理论一番。 青松挺拔的人不知何时笔直站到了她眼前,正正好好挡住了两个女人之间能发飙的视线。 好听的嗓音,跟冰凌似的砸下:孤记起你了,孤当年意思,除了见你身手不凡,品性忠直,是个可造之材,还有家中双亲嫌弃你是个姑娘,不受待见,打算将你编入孤的部下,亦或者给你寻门好亲事,远嫁他处,离了伤心之地。但寻里长念及你家中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且年纪不大,想暂留你一留,帮你彻底了了双亲之事,再做打算。而你,今日这一番行径,实在是,让孤失望。 孤? 尊贵的自称,一下子把孟如棠的疯病给治好大半,不断学着他的语气:孤,孤,孤。 显然,在场的人除了寻里长,都不约而同的懵了。 此时,寻里长手下已将事情来龙去脉查明,进屋汇报:尉迟公子,寻里长,洞房的窗纸有偷窥痕迹。孟如棠应是听闻尉迟公子携夫人来到了隐灵村,又得知尉迟夫妇吃席之处,避过所有人想看尉迟夫人是何模样。而之所以动了手,估计是尉迟夫妇不知做了什么样亲密举动,一下子刺激到了她,故此才因妒生恨,起了杀心。 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在洞房里还能做什么? 在场人心知肚明的静了静。 闻玳玳没猜错,孟如棠的疯病,应该与朝思暮想尉迟长云有很大关系。 寻里长倒是一直很会划重点,在尉迟长云和闻玳玳身上反复打量,两人衣有褶皱,满床凌乱,发髻都与来时不一样。特别是尉迟长云一副好事中断的强烈不满,虽然强压着,但作为过来人,岂会看不出来? 用悠着点的眼神暗示了尉迟长云一眼,清了清嗓子:宁昶太子,如棠您打算怎么处置? 尉迟长云亮明身份与孟如棠狠辣了断,算得上在她低到尘埃里的卑微上,又压了一座根本无法跨越的山,果决的不留余地。 一颗单纯的真心,让他玩儿的透透的。 寻里长见状,自然也没必要遮掩了,情之一事太磨人,但愿让孟如棠早日醒悟、早日解脱。 宁昶太子。 闻玳玳嗑瓜子的手慢下来。 她倒真是第一次听说尉迟长云的表字。 宁昶。 休养生息,不动干戈的意思吗? 呵!实在讽刺! 她闻氏族人的血,上辈子流的岂不是个笑话。 尉迟长云,你身上到底有多少层虚伪的皮? 在所有人等尉迟长云下令如何处置时。 悠悠扬扬的一声劈碎最后收尾:孟姑娘,你恐怕不知我家夫君是双生子,当年救你的尉迟公子,确定不是我家夫君的弟弟? 什么情况? 英明睿智,绝顶聪明的尉迟长云表示没看懂啊! 在场众人更是傻了眼,面面相觑,方才尉迟长云不是都承认自己与孟如棠的过往,难不成孟如棠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什么敌国细作,被这位尉迟夫人敏锐的发现了? 艹,绝对大事件。 没冷静多久的孟如棠对闻玳玳突如其来的话,愣了愣,细细端详尉迟长云后,没弄清其中道道的顺着闻玳玳话去问:尉迟公子,还有个弟弟?他叫什么? 孟姑娘先说说记得恩人叫什么? 蓦地。 尉迟长云识破闻玳玳的目的,在孟如棠将要开口之时,立刻厉色制止,沉着声:拖出去! 在场人: 闻玳玳虽站在尉迟长云背后,看不见他到底是何表情。 然,她能猜到他定会仓皇不安,故作镇定。 真是爽啊! 先前怎么没发现气他,如此神清意爽,静脉通畅! 寻里长被尉迟长云突如其来的脾气下了一跳,也算是看明白眼前有情人,怕是其中有什么没有说清楚。 不再拖延,速速让人将孟如棠给拖了下去。 趁着喜娘重新收拾洞房之际,陪笑带儿子儿媳给尉迟长云、闻玳玳敬酒:太子妃,吓着了吧! 成功升级的闻玳玳: 耳朵不干净了,她要砍掉。 反正住一夜就走,往后再见又不知道哪年哪月,说不定永生永世。两人关系乱到这个份上,加上连续赶路,被闻玳玳折腾不轻的尉迟长云已无力解释,默着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闻玳玳:。 不要脸了是吧? 比她大十岁,还想占便宜,为老不尊是吧? 跟尉迟长云比不要脸,她是有身经百战的。 正要迎合之际,一抹刺眼的红,猩甜的味道,让闻玳玳跳进谁也拉不走的迷恋之中。 古里古怪,不着边际,到嘴的话绕了大弯:太子,你耳朵受伤了。 轻轻痒痒的一声,唤的尉迟长云五官一崩,仿佛是听到九天玄雷让他历劫地命令。 不可谓不震慑。 他轰然回头,发现闻玳玳眼神恍惚,意识睡去,一双亮晶晶瞪大的眸子,真实的灵魂俨然已经飘荡在身体之外。 寻里长不明所以,吩咐下边的人: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宁昶太子受伤?赶紧去药屋拿些上好的药。 不必,区区小伤,孤自己处理就好,酒也敬了,寻里长赶紧去招呼外边贺喜的宾客吧,勿要因孤让寻里长平白遭了口舌。 寻里长自是听懂尉迟长云的逐客令,没再多逗留,客套一番,识趣的带人撤个一干二净。 只不过,这次没锁门。 哐当! 门刚刚掩上的一瞬。 熟门熟路,小巧的唇跟蛇一样攀上了他的耳朵。 第101章 闻姑娘。 尉迟长云尝试将闻玳玳从自己身上扒下来,较着劲,仿佛又回到不堪回首的昨夜。来软的不行,硬的更不行,自己养大的孩子,他又不舍得下死手。 折腾好半天,他也就剩下肠胃翻涌,头昏脑闷,心力交瘁,大冷的天还急出一身汗。 相比头次的亲密,尉迟长云越发淡定,自动略去那些失败的反抗,任闻玳玳四肢死死锁在他身上。 不慌不忙,将剑从鞘中拔出,在疤痕交错的手腕上深深划了一道,艳丽的花顷刻绽放开来,晨露般的甘甜青草香阵阵扑鼻,趴在他耳廓上拼命吮吸的闻玳玳停住了。 尉迟长云将手腕在她眼前晃了晃:要不要换个地方? 闹不清闻玳玳到底有没有丁点残存的意识,但凡能喝到血,怎样都行。火急火燎的松开尉迟长云爬到床上,没什么形象的蹬掉鞋,盘起腿,自己找好舒服姿势的拍拍身边位置,目露璀璨星光,示意一尉迟长云过来。 尉迟长云:。 他本意是可吸手腕的血,或可直接给她滴入碗中,没说换地方,而且是换到床上去。 犹豫片刻。 尉迟长云自认实在是被折腾累了,累到再无精力跟她动脑子,满怀信心的觉得自己但凡控制好尺度,他们师徒之间便不会有比昨夜更过分的事情发生。 抱着侥幸、万一的心理,拿起个干净的小茶盏,挤了半杯血进去。 顶着红透滚烫的耳朵,拘谨且认命,刻意保持了距离板板正正的坐到她身边,将茶盏递过去:喝吧。 第129章 闻玳玳跟个动物般,迷茫的一歪头。 她看起来很好糊弄? 若是重来一次,尉迟长云绝对不会选择坐着喂血。 于闻玳玳而言,肆无忌惮索取的痛快甜头已经有过一次 ,焉会再满足于小小一盏,幽幽几滴? 砰! 红色碎地,被闻玳玳看也不看的无情扔了出去,没等尉迟长云恼急,一跃而起,饿虎扑羊,蛮横跋扈的跨坐在尉迟长云腿上,拿起他流淌美味的手腕,如饥如渴的吮吸吞咽起来。 尉迟长云:。 其实她仅仅坐着不乱动还好,尉迟长云还能趁她过于专注另一件事时,将人往怀外推推。 结果就是她不停的向内调整,他不停的向外推。 几十个回合后。 闻玳玳直接一鼓作气,狂荡的坐在了最里。 亲密无间。 尉迟长云:。 趁着尉迟长云愣神之际,闻玳玳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总想去攥点什么,摸点什么,寻找跟乳孩必须小摸才能安神的安全感。 她先是摸到他的腰眼,循序渐进往上,被他反应过来连续阻挠又不气馁的往胸上移,最后像是斗气,狠狠的隔着衣服在他胸膛抓了把,才算泄愤。 尉迟长云:。 整个人,躁了! 别看平日娇娇滴滴的人,也是练过武,抓的那两下,手劲儿真不小。 尉迟长云一时没忍住,疼的自喉底发出声闷哼。 吮吸停下了。 尉迟长云松了口气,以为闻玳玳终于结束,正要收手。 原来逆徒只是换气,再次吮吸同时,不老实的手又攀爬上他的喉结,上下拨动,转圈揉捻。 尉迟长云:他想踹死这逆徒。 不知是不是对昨夜残存触感记忆,从喉结开始就触动到了她的本能,但凡是吮过血的地方,像是被攻略下来的城池,无比留恋的顺着摸了个遍。特别是唇,停留的时间略微长了些,估计摸起来手感刚刚好,捏着尉迟长云跟樱珠般的下唇,不怎么会掌控力度的抚弄。 尉迟长云多次尝试躲开,明明陶醉的闭着眼睛,偏偏她的指尖仿佛长了眼睛,立马追随过来,跟苍蝇似的,怎么都摆脱不掉。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过了好久。 闻玳玳吸累了,又摸累了,整个人开始跟小猪一样往他肩胛窝里拱,一边吮着血,一边寻找更惬意的姿势,随着身子的扭动,恨不得与尉迟长云融到一块儿去。 眼下的尉迟长云神情看起来是万般隐忍,思绪乱飞,额间的汗细密渗出,眉头微皱,嘴角轻颤,抓着床边的手一紧再紧。 惊涛骇浪已经不足以描述内心的凌乱不堪。 越来越安静,屋外的热闹声已经停止了,衬得整个洞房内静到仅剩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断断续续,搅得尉迟长云被迫承受五脏六腑压抑的重量。 无比盼望着,这份折磨赶紧结束。 好在没用多久。 闻玳玳吮吸和与尉迟长云缠斗用了太多的力气,越喝越慢,好似要睡过去了。 待到她眼睛终于缓缓闭上,他手腕上刮人心样的触感也随之离开。 这一刻,尉迟长云疲惫极了,身体上只是占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心累。 他垂下忧郁深邃的眸子,愁肠百结,蹙眉静静端详一手养大,比自己命都重要的孩子。 头发拱的乱蓬蓬,十五了,像样的发髻还是梳不好。 清淡的轮廓,时时刻刻从水里捞出来的眸子,小巧的鼻子下是一笑就能柔化天下万物的唇。 他从未认真的细瞧过她,平日唯唯诺诺不争气的模样见多了,没发现徒弟也是个过分好看的姑娘。 好看。 尉迟长云差点都忘了闻玳玳好几次跟他胆大包天的叫嚣,顽皮张扬,确实比先前守在翠微山的草包模样,更活生生的像个人。 情不自禁,他的手放在她毛茸茸的头发上,一下又一下,一根又一根,颇有耐性的给她整理着,自她懂事起师徒俩就没有过的亲昵,最近多了起来,心底莫名的开始柔软。 等差不多全部捋顺好发丝,尉迟长云对着一张干干净净的脸,矛盾情绪来回翻滚。 不久后,按照前世的轨迹将要决战。 他万分不安,第不知多少千万遍在脑子里面复盘,哪怕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仍旧恐惧。 救不下鬼膺村怎么办? 救不下闻玳玳,他该怎么办? 面沉如水,他坚毅和执拗的要改变过去,生怕得而复失,生怕改变尽力维持的现状,攥紧床边的手不受控的抬起,默默将安稳睡在怀中的人,搂紧了。 前世的悲恸欲绝,让他带着苦涩纠结,带着五味杂陈,带着怎么都化不掉的悲伤,痛极了的,蜻蜓点水,用唇在她额间轻轻一触。 接着,又像是抱着刚降生时的她,死死的,好半天都没有撒开。 仿佛唯独自己抓紧了,闻玳玳才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天渐渐亮了。 闻玳玳四肢酸痛的睁开眼睛,刚要挪动,伸展个不那么倍受束缚的姿势。 一下子她又把眼睛闭了回去,反复睁开几次,确定不是做梦。 什么情况? 自己怎么又趴在尉迟长云身上睡着了? 让人心生敬畏又难以控制邪念的容颜就在咫尺之内,闻玳玳一个没忍住,哆嗦了下。 呼吸凝滞。 尉迟长云向来浅眠,自小她的一呼一吸稍不对劲就能唤醒他,原以为哆嗦能引起两人的肢体共鸣。 四目相对的理由都找好了,让闻玳玳意料之外的,尉迟长云这次睡得很沉,连睫毛都没威胁一下的颤一颤。 奇了怪。 在闻玳玳眼中,尉迟长云是个狐狸眸子睁三天三夜都能精神抖擞的亢奋者。 今天是怎么回事,什么让他累的连应付一下都难? 总不能是连续两天趴在他身上睡觉,累着了吧。 不过,说起近两日让尉迟长云无暇反抗的奇葩睡姿,闻玳玳联想到在军营中丢失的记忆,结合昨夜洞房中自己究竟是怎样上了床,发现又是忘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痕迹。独停留在寻里长带着新人来敬酒。 之后呢? 他们什么时辰离开洞房的?又说了什么?孟如棠究竟怎么处置的? 空空荡荡,整个人像被夺了舍。 丢失时辰里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更像是属于蛊虫? 虫子。 怎么差点将这货给忘了。 相似的症状,在皇都远郊别苑她给尉迟长云伤口拆线时,有过那么一次。虽然没脸追问尉迟长云细节,但隐隐约约、断断续续,闻玳玳是能推测出自己做了多不要脸的事。 当时她就知道,但凡靠近尉迟长云,身体就会生出毫无底线的欲望。特别是血,浓郁的青草香,世间任何美食都具有诱惑力,简直无法抗拒。所以,自那次后,她十分在意两人独处的距离。 提及血,貌似与近两日有共通之处。 前日在营帐打苍羽时,尉迟长云受了伤,流了血。 而昨夜洞房里,被孟如棠夜袭,尉迟长云护她时,耳边貌似也有袖箭擦过的痕迹。 难道是对血的贪婪,另她忘记了一切? 不自觉,目光定在尉迟长云两边耳廓上,对比中,受伤那只泛着异样的红肿,还有刚刚结痂的牙印。 闻玳玳: 谁干的? 她? 确实,她不认为尉迟长云在连个客栈都没有的地方,有闲心去寻欢作乐。 若是按照这个逻辑关系。 军营打苍羽那夜,尉迟长云可是受伤了好几处呀。 猛的,闻玳玳 又将目光顺着辗转下移,不可置信的定在尉迟长云喉结,紫到快要泛黑没有消失的吻痕上。 难道也是出自她禽兽之口? 恶寒! 有这么瞬间,她要被吓疯了。 没有丝毫悔意的在心里暗骂尉迟长云:老东西,不知道反抗,不知道挣扎吗? 忽的,耳边轰鸣。 她想起了一件要命的事。 先前假意惺惺的剖白,自己以为冲着的是尉迟万月,在尉迟长云听来,就是活生生冲着他呀! 闻玳玳就说尉迟长云最近很不对劲,能以一打百的人,居然制止不了她一个姑娘。 她知道尉迟长云是个畜生,不会是个变态的畜生吧! 占徒弟便宜,想与徒弟癫凤倒鸾? 亏他想得出来! 一下子,闻玳玳对尉迟长云万恶滔天的评判,又上了一个新的无耻层次。 恰恰好。 许是到了该醒的时候, 像是被糟蹋了的嘶哑嗓音,在闻玳玳耳边响起:你打算什么时候从孤身上下去? 第130章 第102章 尉迟长云慢慢睁开光华流转的眸子,若非两人的距离太近,闻玳玳还真没有主意过本就漂亮的狐狸眸子里,续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芒,明澈,摄极了人的心魄。 就在相视沉默间,闻玳玳本带着幽怨的呼吸,变得杂乱无章起来。 幸好她清醒的足够快,在尉迟长云没有催促第二遍之前,手忙脚乱的从他身上爬了下来,躺进了床的里侧,盖好被子,调整突袭来的陌生心跳。 今日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闻玳玳疑惑,歪头看着同床共枕的尉迟长云。 尉迟长云随之侧过来,头慵懒的枕着胳膊,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天生上翘的唇噙着笑,眸光幽幽看起来不怀好意,如有实质的在她身上下游走一番,哑着嗓子,隐晦的调侃:怎么,不好意思了? 红晕无知无觉已经窜上闻玳玳的脸,被尉迟长云这么一逗弄,嫩腮敏感的更烫手了。 轻而易举让尉迟长云戳穿心思,闻玳玳有些恼羞成怒,又有些不知所措。幸好自小练习掩饰情绪的手段已达到登封造极。 她先是戏谑的嘲笑一声,毫无女子形象的四仰八叉张开双手,翘着二郎腿得瑟了几下:不好意思的应该是太子吧,毕竟从睡姿上来看,被占便宜无法反抗的好像是太子。 轻嗤! 刺耳又狭促! 同样是笑,尉迟长云笑的让闻玳玳怒火中烧:笑屁! 谁问闻姑娘这个了。孤是想问背上的烧伤,好了? 闻玳玳:。 谁的身子烧伤能一夜就好,明知故问。 不提还好,这么一提,她立马感到背后好像是阵阵刺痛,貌似有几处伤口化了脓,粘了衣服,非常不舒服。 她窘迫的趴在床上,将头埋在两个枕头之间,方才居然嘴瓢,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本打算让尉迟长云难堪,结果自己丢人丢大发了。 枕边人倒是很满意闻玳玳闹没脸的模样,起身丢下句:你果然不好意思了。 闻玳玳:。 她!没!有!不!好!意!思! 蓄力中。 离开床的尉迟长云又去而复返。 冷不防对正在做缩头乌龟的闻玳玳说:把上衣脱了吧。 被雷劈了的闻玳玳终于把脸从枕头底下拿出来,正要难以置信的破口大骂他畜生,激荡燃起来的斗志,在看到他手中多了一个药瓷瓶之后瞬间熄灭:太子打算给小女上药? 孤看闻姑娘胆子大得很,药,就由孤亲自来吧。说着,尉迟长云挑衅的往床边一坐,撩起袖袍,打开瓶盖,一副立刻准备给她上药的架势。 闻玳玳着实被他的不要脸惊了惊:太子,男女授受不亲。 孤记得,闻姑娘多次说过不在意那些俗礼。 太子不知,其实小女早已听了太子的教诲,认为礼仪廉耻还是要尊上一尊的。 孤倒是觉得自己先前太固执刻板了些,认为闻姑娘的话存着几分道理,只要姑娘与孤怀揣明月,六根清净,心无杂念,男女之间的碰触,犹如碰到世间的一花一木,一虫一鸟,相对之下,于孤而言,给闻姑娘上药皆如此一样。 占便宜还占出道理来了。 闻玳玳:我信你个鬼! 玩儿她是吧! 闻玳玳发现,尉迟长云特别喜欢看对方害怕,对方越忌惮越慌张,他就越喜欢得寸进尺,关听肆喜欢男人,喜欢尉迟长云,尉迟长云明知非但没有避而远之,谨言慎行,反而经常拿这些事调侃他吓唬他,甚至不嫌事儿大的煽风点火勾引。 巧了,闻玳玳另辟蹊径,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生出个,也喜欢看对方害怕的毛病,避过相比起害怕,更喜欢看对方难堪,越狼狈越丢脸她越神清气爽,经脉通畅。可惜她不像尉迟长云涉猎广泛,随意来个人起了兴致都能逗弄一番,她仅局限于尉迟长云而已。 难不成跟着变态的人待久了,自己也变态了? 非要给她上药是吧? 非要看她无地自容是吧? 非要看到她落荒而逃,又或者是闹个大红脸跪地求饶是吧? 仅存的羞涩之意,让生出变态之意的闻玳玳替换了,她非要一般见识的坐起来,正对着尉迟长云,面无表情的开始大大方方宽衣解带:小女认为太子说的对,那咱们就速战速决吧! 本意教诲她人心险恶,勿要轻信,没打算来真的尉迟长云:。 等他想好么将上药这件事拐个弯时。 生怕他反悔似得,闻玳玳忍着身后黏连的伤,脱得那叫一个干脆痛快,利利落落褪的上身仅剩个昨日被尉迟长云无意扯坏的肚兜。 反正小时候也是他给她把屎把尿,认识两辈子了,没有什么值得羞涩。 尉迟长云:。 身为大他十岁的男人,嘴狠点,可不代表人狠。 天道不测,造化弄人,注定将廉耻心搁置到深渊中去的他,定不会让心中唯一的净土,唯一的光,弄脏。 当即,眸光晦暗不明,撇过头,望向窗外。 得意洋洋的戏虐之声凑过来,催促道:太子,不是上药吗?你也不好意思了? 深沉的眸子酝酿着潮涌,呼吸粗重,喉结轻滑,微微攥起的拳头开始关节泛白。 他猛的站起身。 这次轮到闻玳玳预判了他的预判。 太子不会是出尔反尔,临阵脱逃,出去随便找个丫头给小女上药吧。 尉迟长云原地定住。 他没回头不知道,其实闻玳玳早已用被子遮住全身,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此刻正无比欢愉的笑看尉迟长云如何应对。 尉迟长云何时让人轻易拿捏住过,他尊重她,珍惜她,不与她太过计较,无非心里将她看做比命都重要。 时至今日他也算看得清楚,闻玳玳是个骨子里不容易屈服的人,纵使天生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内心却自成一套歪理邪道。 若是拿身份硬压她,一旦撤开,她能反弹到九重天上去,若是逆着她,便会激发满满敌意的斗志。 故此,尉迟长云选择转了身,打算顺她意回到床边坐下,不慌不忙就要掀她被子:既然闻姑娘盛情相邀,孤就不扫兴了,这便如了闻姑娘的意,要是准备好了,咱们就开始吧! 闻玳玳: 不对啊,尉迟长云理应恼羞成怒,训斥她一句不知廉耻,然后寻个法子惩处一番,最后问她句知不知错,错在哪里才是正路子。 尉迟长云见她死拽着被子不撒手,正中下怀的继续刺激她自尊:孤已答应,又轮到闻姑娘后悔了?无妨,孤现在为姑娘叫个丫头来。 嘴上说着现在,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挑衅。 赤果果的挑衅。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尉迟长云,改路子了? 闻玳玳心中冷笑,一咬牙,把遮挡身子的厚被掀了。 尉迟长云: 狐狸眸子下意识垂下去。 闻玳玳笑意逐渐嚣张,言狂意更狂的挑衅回去,顶着肌肤突然暴露在冷风下的寒凉,捂着拽破的肚兜翻过身:太子都跨出男女大防了,小女也不能扭扭捏捏,来吧,随便涂抹就好,小女不怕疼。 不怕疼? 尉迟长云撩起眼皮,也不知道谁从小破一点皮就撇嘴,也不知道谁的身子羸弱到随便磕碰,就会青一块紫一块儿。 眼下,师徒两人已经较劲到这个份上了,谁也没打算给对方台阶下。 尉迟长云心一横,自动忽视伤口之外的风景,拿 起药棉沾上药膏,正要准备上药。 光亮亮的水泡,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大,有的甚至不注意已经磨破结痂,赶路又折腾一晚上,大片的血印,堪比两败俱伤的战场,惨不目睹。 孤先给你把泡给挑了,你忍忍。 哽着一口气,硬生不让自己脸红,不去在意的闻玳玳生怕自己败下阵势来,傲声:嗯。 尉迟长云一手拿着白帕子,一手拿着烧红又用高度酒弄干净的针,调整了下呼吸,俯下身开始挑。 说实在的,尉迟长云的手法很好,先别说疼,她净试着痒了。 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以他本应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实在过分会伺候人。哪怕当年伺候她一个行为不受控制的奶娃,除了亲力亲为,还会将她收拾的干净清爽。 难不成跟他在勾栏瓦舍供人取乐有关,骨子里的讨好卑贱? 挠人心烦意乱的湿热呼吸,时近时远的在她腰处、脖颈处上下徘徊渗透,越来越烦躁,难以安静下来。 第131章 无知无觉,她开始如尉迟长云一般,指尖开始敲动,只不过尉迟长云敲的是桌子,她敲的是枕头,表情扭曲焦灼,嘴唇干燥,不停用舌舔舐, 处理伤口,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让她像是要面对人生无法接受的重大抉择。 尉迟长云,勾勾搭搭,才是你的本性吗? 天生喜欢犯贱的人,连徒弟都不放过。 大早晨起来就变着法子勾她? 做梦! 第103章 不知在心里骂了尉迟长云多久,等背后时时刻刻能挖开她自尊的呼吸终于远去,无形中能困住闻玳玳的墙,才悄声无息的消失。 伤口刚上完药,需先晾一会儿,你勿要乱动,孤去叫人准备点早膳。 尉迟长云神色平常,从容淡定的将处理伤口的东西收拾好。 反观闻玳玳,倒像是被妖孽吸走了精气神,孱弱的应了一声。 其实连续折腾两天,谁都没休息好。 尉迟长云无暇在意这些,他稳步离去,不细看真发现不了步伐比寻常快了些,乱了些,直到身后的门关好,偷偷压制下去的心烦意乱才暴露出来。 碰巧,不远处等着伺候领头的丫头见尉迟长云从房中出来,羞涩小碎步上前行了个礼:宁昶太子,现在可是要传早膳? 看来自己身份的事已经传开,此地不能再久留下去。 尉迟长云瞬间恢复不真实的亲和力:劳烦姑娘了。 丫头都生于世隔绝的深山,长于世隔绝的深山,先前,对一年能来个几次的龙渊帝王,清俊潋滟的样貌,足以让她觉得不枉白活一场,相比起龙渊帝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眼前这位临渊储君,除了魅惑苍生的模样,平易近人更得人心。 短短的,因为尉迟长云五个字,让偷看的丫头红透了脸。 仓促退下,赶紧去准备。 隐灵村外。 师徒二人用完早膳后,在村口向执意要送的寻里长告辞。 寻里长却神神秘秘将尉迟长云拉到一边,悄悄往他怀中捣了个发出叮当响的包袱。 尉迟长云正要打开,被寻里长摁住,鬼鬼祟祟东张西望,又一脸老身送佛送到西的模样耳语:此物能解宁昶太子之忧。 尉迟长云最忧的自是蛊虫。 隐灵村是个奇珍异草聚集,十方世界垂涎之地,人人皆懂医,寻里长医术更是不用说。先前孤月女皇袭音答应他会向寻里长鸽奴传信,问询开药。昨夜寻里长带着新人从洞房离去之时,应当察觉到闻玳玳嗜血的不对劲。 生怕自己会错意:里面可是有止痛的药? 寻里长怪笑着拍拍包袱:宁昶太子放心,老身开的药,多疼都能给止了,第二天保准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过,又好意嘱咐:年轻人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凡事都别太过。 尉迟长云:.。 两人说的是一个意思吗? 反正有止痛药就行,被半个村看热闹的围着,蛊虫事也不好大肆宣扬。 正准备走。 寻里长手下边儿的人气喘吁吁跑来禀报:里长,如棠姑娘跳窗跑了。 匆匆告别。 路上,两人仍是共乘一马。 尉迟长云担心扯动闻玳玳没开始愈合的伤口,并没有驾马太快。 不过这也.。 闻玳玳忍不住:太子,咱们是不是太慢了些。照这个走的速度,别说原定的七天必到,十七天也到不了。 尉迟长云不紧不慢的勒着缰绳:孤也想,但若再将你的伤口颠开,在这人迹罕至,千山万壑,野兽环伺的地方,指望谁给你上药呢? 闻玳玳想起不寒而栗的清晨,怎奈相比起皮肉之伤,双亲乃至全村人的死期将至,根本算不得什么。 故,心烦意乱的她,也管不得尉迟长云的调侃,一门心思,恨不得直接飞回去 等等。 身后有什么异样让她警惕起来。 闻玳玳赶紧趁机回了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接二连三的又尝试出其不意的向后看了几次,平静的只有落雪,冷风。 尉迟长云见她总往后看,也戒备心起的随着回头,确定无端倪得:怎么了? 太子,小女总觉的有人跟着。 有人跟着。 尉迟长云确定自己选的这条路除了是捷径,还是前世临渊复国后,为了通商路才特意开凿的。今世,他将路提前挖通,为避免正式决战前引来不必要的危险和麻烦,修的十分低调,连身边的龙池卫都不知。 所以,纵使身后有什么人跟着,又或者前方有什么埋伏,只要过了这段冰雪之路,下面一段,全是由扮做老百姓的临渊军把守。 故而,身后跟着何人,他并不关心。 赤水军接回尉迟万月,其国主梅让知与所爱重逢,已得到暂时安抚。声称会立即撤军,不再掺和紫殇与临渊的争夺国土之战。 那么除此之外,便是紫殇军了。 就是闹不清是苍羽手下的人,还是紫殇帝手下的人追上来。 不过此路机密,尉迟长云更关心到底是谁泄露了出去。 凝思须臾,尉迟长云驾的马提起速来。 闻玳玳:.? 什么情况? 紧接着她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追赶之声,明白了尉迟长云引蛇出洞之意。 只要两人身下的马足够快,身后跟踪之人自然会选择穷追不舍,至于到底是何方神圣,答案很快揭晓。 果不其然,闻玳玳逆风往后看,终于发现有人骑狼追赶的身影? 那人白袍翻飞,手持长刀,单手抓皮毛,驰骋姿态流畅,如疾风劲草,充满力量。 狼? 闻玳玳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骑在狼上紧随其后追赶的人是个女子,此女除了骑着一匹比马小不了多少,壮硕凶狠的红眼巨狼,最毛骨悚然的是她身后还跟了群体型相似,数以百计的狼群。 一看就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齐整队形,奔跑中,目露随时要冲锋陷阵的凶残跟狂热。 闻玳玳从未见过这种阵势的惊住了,一个劲儿的猛拍尉迟长云:太子,太子快看后面,有狼群,狼背上貌似拖着个姑娘。说到这儿眯眼细观,看清何人后,诧异的脱口而出:是孟如棠,从隐灵村逃跑的孟如棠! 孟如棠? 她追来做什么? 尉迟长云想起昨夜她疯疯癫癫暗杀闻玳玳的模样,心中有了数。 吁的一下,紧急停了马。 闻玳玳:.太子,现在停下,不怕孟如棠拿狼威胁你吗? 怕啊~一副你可有什么好办法的逗弄模样。 闻玳玳:.太子是怕威胁,还是怕狼?既然怕,为何不速速避开,还要迎难而上。那么多狼,等近了,以太子与小女之力合起来,未必能打的赢,滋时连逃出去就难了。 撇去狼,危险当头,尉迟 长云倒是更感兴趣,徒弟口中所说的威胁是什么:闻姑娘觉的孟如棠大费周章的过来,是要威胁孤什么? 这还用说,明摆着的事好不好。 闻玳玳有点急眼的催促他快走:让你娶她啊!不娶,肯定要咱俩命。 娶她? 闻玳玳焦躁重复:对,对,娶她! 那你会喜欢吗? 一句好似包罗万象的话,说的太突然,让闻玳玳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过,眼下,也没时间让她反应了。 狼群已经停在五米之外。 尉迟长云将马掉头,眼神骤然冷漠下来,无情冷性压制性的力量,在孟如棠与他对视的那一刻,被无形摄住了。 孟如棠慢慢骑着她狼王走近,双眼红肿,看起来十分伤心欲绝,深情的喊了声:尉迟公子。 你来做什么? 小女来做什么,尉迟公子昨晚不是已经知道了?小女的心意。 不等说完,直接选择无视的尉迟长云:这年头成亲不讲究名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起码是个两情相悦。你们姑娘开始喜欢用手段逼婚了吗? 你们? 闻玳玳听尉迟长云不怒而威的语气,在孟如棠之前似乎还有姑娘用同样的手段逼过婚。 谁呢,眼瞎心盲? 以尉迟长云几乎是个女子见了都能恍惚的妖孽容貌,有无脑陷入的,很正常。 按照以往,一心报仇要救二老性命的闻玳玳,是不愿意插手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自从发现对尉迟长云难堪这件事格外上心、格外愉悦后。能添一把柴加一把把火的事,她何乐而不为? 第132章 闻玳玳现在最大的快乐就是看尉迟长云不快乐。 孟如棠这边,从昨日夜袭闻玳玳,今日又死乞白赖的追上来,她早就做了不管尉迟长云是何身份,他有何重要的事去做,愿不愿意,喜不喜欢,生不生气。她孟如棠是一定要将人抢回去,藏起来共度余生的。 打定了主意,就直奔主题。 所以,方才尉迟长云冷嘲热讽了什么,孟如棠统统听不见。 直接手势一放,任狼群牢不可破的围了师徒俩。 然后通缉令似的给尉迟长云下最后通牒:跟我走,不然你怀中的姑娘,会死。 胁迫的话未来得及落在地上。 奇异的哨声从尉迟长云嘴里发出。 孟如棠脸色一变。 在闻玳玳的骇然之下,头狼居然带着百十匹狼.速速撤离了? 眨眼消失无踪。 你你怎么会命令狼群,这不可能,我才是狼群的主人。孟如棠慌张的语无伦次。 狼群的主人是孤月女皇!尉迟长云是半分耐性也没有,陡然拔高了嗓音压制回去。 剑缓慢的从鞘中拔出来,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横在孟如棠脖子上。一双媚态横生的狐狸眸子,此时此刻的目光居然比剑还要锋利危险,看穿一切的警告她:孟如棠,你来说说,身为孤月女皇手下的驯狼人,为何当年还要让孤在狼口下救你呢?。 从尉迟长云轻而易举将狼轰走后,孟如棠的脸已经变了好几种颜色了。 尉迟长云接着揭穿:你的身份,孤早已经明晰,身为孤月国第一女将,弱,还是装给苍羽看吧! 一直没寻着缝隙准备煽风点火的闻玳玳,因着含沙射影的话,孟如棠的脸色变黑了。 第104章 孤月国培养的护国高手,居然是苍羽埋下的细作? 真是骇然。 这倒是能理解堂堂女将孟如棠,为何在位置又偏又远,地形又是难进难出的村子里训狼了。 孤月女皇精明,定是有所察觉。 被戳穿的孟如棠没有急于辩解,或者说她对尉迟长云这个掌中之物,多言语半个字都是在浪费两人即将归隐的春光。 她的一番深情开始往回收。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什么,笑的仓皇凄惨又可怜:尉迟公子,我不过是喜欢你,你为何要这样伤我? 明恋、暗恋尉迟长云的人委实太多,为之疯狂的人自是也不少。然,对一心扭转前世惨局,收复江山,肩负千斤重担的尉迟长云来说,这种深情的剖白,压根儿一文不值。 苍羽让你接近孤,到底是何目的? 她与他谈情,他与她谈阴谋。 绝情的不拖泥带水 悲哀一笑。 娟秀淳美的五官狰狞阴狠起来,猛地将手一挥,不知道是什么药粉,径直撒到了尉迟长云与闻玳玳的脸上。 待尉迟长云反应过来,怀中一空。 被威胁之人,调转。 论武力,战场尔虞我诈的经验,孟如棠并不输于尉迟长云,左手发狠的掐着闻玳玳脖子,右手拿着匕首停留在闻玳玳胸口前:尉迟公子,要么选择跟我走,要么亲眼看自己的所爱之人死在跟前。 闻玳玳被掐的说不出话,只能用疯狂摇头表示:你是在侮辱我! 别乱动。孟如棠以为左手太松,刻意又紧了紧。 嘴唇泛紫的闻玳玳欲哭无泪:.。 孟如棠,你是哪来的自信认为尉迟长云会不要临渊,不要龙池卫,不要追随他几十万的大军,搭上自己来换她? 此时,尉迟长云沉默着提剑从马上跳下来,搭眼看他波澜不惊的模样,闻玳玳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说不定会比孟如棠更无情的亲手弄死她。 毕竟,按照对尉迟长云的了解,他不会放任随便一个人在跟前放肆。 两边都指望不上,闻玳玳打算自救。 剑,刺耳的划过凹凸不平的冰雪地面,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 站定,尉迟长云立在距离孟如棠一米不远处,扬着让人头皮发麻的轻柔嗓音:孟将军是要打算带孤去哪儿呢?去找苍羽复命,领赏? 尽管人质就在手中,胁迫尉迟长云带了十足的把握,孟如棠仍是认为不保险的将匕首,又近了闻玳玳胸前一寸:去哪里,尉迟公子束手就擒便知,但有一点尉迟公子大可放心,今日之事,绝对与三皇子无关。 尉迟长云砸吧出其中传递的意思:你不会是想带孤,归隐? 孟如棠也不藏着掖着,奉劝:尉迟公子,人心难测,世道浑浊,不如放下局势同我归隐。 好啊。 孟如棠:. 闻玳玳:. 尉迟长云应的实在过于轻巧简单,痛快的闻玳玳以为他在开玩笑。 噗呲! 一刀稳准狠,带着警示扎进闻玳玳的锁骨之下。 闻玳玳瞬间被痛苦侵袭,偏偏嗓子又被擒住,痛苦的只能发出哼唧声,连挣扎都艰难。 孟如棠拧着匕首:尉迟公子,糊弄我,受罪的只会是你心上人。 两世亲手带大,视若生命的姑娘,就在尉迟长云面前,剧痛到微微弯曲着脆弱的脊背,眼边迅速泛红浸湿,一张小脸惨白的好像打破的玉瓷,单薄无助的让人心疼。 她何曾受过这种罪? 视若无睹。 不见神采的空洞,支离破碎的哀鸣。 尉迟长云看起来满不在乎,悠哉的拿剑戳了戳脚下冰层,淡漠 道:糊不糊弄,孟将军背后就是悬崖,把她扔下去不就信了。 孟如棠:. 闻玳玳:. 你说尉迟长云不注重闻玳玳吧,他陪孟如棠在这废话半天; 你说尉迟长云注重闻玳玳吧,除了眼见着被凌虐无动于衷,还急不可耐的送闻玳玳去死。 气氛恐怖起来。 能在一个穷乡僻壤蛰伏十五年,请动孤月、龙渊、寐国的国主、太子联合复国的人物,肯定非同等闲。 孟如棠,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尉迟长云真受得了威胁,束手就擒,更不可能脑子抽了欣赏她这份泼辣。凭借多年戎马生涯的心理战,知晓其中必定有诈。 她不经意间向身后的悬崖深渊里速速撇了撇,陡、滑、险,连个减速过度的树枝都没有,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下面究竟有什么,反正但凡人坠下去,除了必死无疑,还可能还死的不太好看。 一时猜不透尉迟长云到底什么盘算。 疼到一刻都不想活了的闻玳玳就更猜不透了,反正她对眼前两个傻缺,满是敌意仇恨。 但她不敢挣扎,因为稍稍一动,孟如棠就会拧动胸口之上的匕首来泄愤。 你扔啊,孟将军,别仁慈。 尉迟长云停下手中用剑戳冰的动作,勾着平静的笑,令人不敢轻易违逆的催促。 孟如棠:. 闻玳玳:. 要知道,孟如棠也是从血雨腥风中活下来的,气满志骄,认定自己绝对能逼得尉迟长云别无选择,只能跟她走。 但当真正与尉迟长云对峙时,那种轻视傲物,站在云端,随随便便就能让天在下一秒塌掉的悚然之意,孟如棠无可否认,她看轻了对手。 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根睫毛,一缕发丝,哪怕是被他走过的路,戳过得冰,擦过耳边的雪花,寒风,仿佛都带着无穷的力量,将周围坚实封印,天地为笼,插翅难飞。 没有真正的刀剑相向,尉迟长云仅凭几句话,几个眼神,就轻而易举的孟如棠就冷汗直流,使得她不得不更将所有胜算,所有赌注,开始一个劲儿的往闻玳玳身上加。 血脉经络开始充血,一个炸开般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刺激。 征服他! 拿下他! 带他走! 他不会真舍得自己心上人死,无非是想找个间隙救人罢了。 毫无预兆,孟如棠拔出匕首,鲜红瀑布飞溅,撒了她与闻玳玳两人一脸,她拿出最后的手段试图逼尉迟长云屈服。 速速后退几步,掐着闻玳玳胁迫到崖的最边缘,不管尉迟长云到底怀了什么心思,反正将心上人扔下去总好过活着。 喉咙底发出仿如地狱里的恶鬼嘶嚎:那尉迟公子可看好了。说着就要撒手。 尉迟长云原地不动,眼皮愣是不带抖的。 今日,闻玳玳算是大彻大悟了,纵使自己学会临渊国只传给太子的盖世武功,在绝对的纯熟实战面前,特别是两个绝顶高手面前,自己压根就没有反抗之力,唯有任之宰割。 二老没有见到,鬼膺村的死期等着她扭转,仇人到底是谁还没弄明白,她绝对还能死,性命攸关之时,闻玳玳鬼哭狼嚎的挤出声音: 第133章 孟将军,能不能听我一言?你为何觉得以我之命能威胁得了尉迟公子呢?我压根就不是他心上人。隐灵村村民和寻里长见我与他是孤身男女搭伴同行,胡乱谣传而已,其实他是我师伯。 孟如棠果然停住了手,浓稠的目光,像是淬了毒液,完全不相信,但还是抱着好奇:师伯?转念:洞房里你趴在师伯身上同床一整夜? 闻玳玳:. 真想瞪尉迟长云一眼,不是耳力一绝吗?一晚被人偷窥两次居然毫无察觉! 尉迟长云抬头看了看天色,耐性丧失的催促孟如棠:扔不扔啊?不扔孤走了? 闻玳玳:. 孟如棠用匕首,啪!啪!拍着闻玳玳的脸: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闻玳玳乘间伺隙尝试继续排除孟如棠顾虑:孟将军,你大可以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与我师伯在一起。今日你只要放了我,我立刻头也不回的彻底消失。 不等孟如棠考虑,尉迟长云再次催促:把她扔下去,孤便与你归隐。 闻玳玳:孟将军,我真不与你抢师伯! 尉迟长云:扔下去! 孟如棠看看尉迟长云,又看看闻玳玳,仿佛两人的小心思无法逃脱她的审视和嘲笑:如尉迟公子所愿。 猝然,一松手。 闻玳玳:. 可悲的没来得及被死亡恐惧包围,就坠落下去。 完全不相信自己就这么死掉的闻玳玳,在被深渊吞噬好久之后,才发出一个崩溃的尖叫。 山崖之上孟如棠到底如何,尉迟长云到底打了什么主意,闻玳玳已经不关心了。 快要把耳膜给震聋的呼啸风声,已经让她完全没有心理过度的彻底瓦解崩溃。 她歇斯底里的委屈大哭起来。 脑海中飞速重复前世全村被屠,二老死状的恐怖画面。 重活一遍,明明那么努力,她应该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为何到头来自己的命运,仍然反反复复掌控在尉迟长云的手中,不得解脱,不得超生? 世间任何人的死,永远都是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时心情。 真是窝囊。 哪怕失败,她更想死在二老身边,而不是尸骨荡然无存之处。 一恸欲绝,越想越泣不成声,越来越抑制不住熊熊怒火,气冲云霄的破口大骂尉迟长云,就应该烂在屎里的玩意儿,人人可骑的破鞋 骂什么呢? 温柔至极的救赎声突兀落下。 一道黑影以闻玳玳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俯冲了下来,然后如鸟儿展翅般抱住她,然后一个轻盈反转,用自己后背充当肉垫的继续下坠。 第105章 沉静安定的体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扑鼻而来。 归属感的温暖,顷刻打通闻玳玳全身脉络,敏感的袭遍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闻玳玳从未否认过尉迟长云带给她的强烈冲击。 自小到大,她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他碾成肉泥。但又无法忽略,他带给她一次又一次的震撼与惊艳。 他怎么也跳崖了? 他为何这样做? 打算陪葬? 临渊不要了? 几十万大军不要了? 被扔在半道上的龙渊军彻底放鸽子了? 不管什么缘由,于命仅剩下几口喘息的人来说,全都不重要了。 能拉尉迟长云做垫背,至少暂时确保鬼膺村的村民、二老都能寿终正寝。 虽然可笑,到现在为止,她一直糊涂仇人到底是不是尉迟长云。 是不是的,能灭一个是一个,尉迟家,都是祸害。 猝然,方才扭曲不忿,自责悲苦的劲儿,悱恻着,全都消散了。 闻玳玳望着一脸清肃,东观西望试图想在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异想天开的尉迟长云,畅快笑了出来。 仿佛这辈子受的所有屈辱全都值了。 了无遗憾的彻底剖开真心一问:尉迟长云,眼看你我都要死了,还有没有放不下的人? 直呼他名? 尉迟长云收回目光,眼眉觉得有意思的一挑。他跳下来可不是陪死的,因为崖下就是他所修的暗道。 而通往这个暗道的捷径,便是从崖上跳下去,在寻常人根本看不见也无迹可寻的地方,会有一些坚固的缓冲地带,非武功高强之人根本无法下来,而且还不能承受大量人马,否则会发生大面积坍塌,暗道尽毁,什么也找不到,得不到。 限制性一多,暗道便安全很多。 本来,尉迟长云担心闻玳玳心脏受不住太大的起伏,打算骑马绕个路。 谁能想着半道儿杀出来个货真价实的情种。 而情种,又不知道背后跟了多少数不清苍羽暗卫。 尉迟长云如果再继续按照原计划绕路,暗道不仅会被发现,师徒二人囫囵逃走都是难题。 不过还好,魂飞魄散的见闻玳玳不仅承受住了胸口那一刀的凌虐,而且依然能言善辩,为自己辩驳出一条生路。尉迟长云由此判断,为闻玳玳准备的最后一场增强心力的历练,应该能成功接下,自此生活与常人无异,不会再轻易犯病。 加速下落追赶时,现实情景果然没让他失望。小姑娘还有劲儿骂人呢,可惜了,风太大,他什么也没听见。骂人就算了,泪汪汪、亮晶晶的一双眼睛在见到他后,破涕而笑。 这种笑能把嘴撑到最大,尉迟长云一时只想到了蟾蜍这个物种。 难不成,自己陪她 去死,真的那么开心吗? 紧要关头,危急存亡,尉迟长云匀不出那闲心来逗弄她。 闻玳玳久久等不到尉迟长云的回应,以为他怕的要死。 自己把自己煽动兴奋的一个劲儿的催促,生怕他听不到的大喊:尉迟长云,临死前除了复国难道你就没有什么遗憾吗? 尉迟长云被吵吵到无法全神贯注的去定位那些缓冲位置。 不得不惊恐万状的配合:有。行了吧。 闻玳玳激切:谁? 妹妹尉迟万月?龙池卫?亦或者其他世界她不知道,从未见过,与尉迟长云有过交往的人? 孟,如,棠。 闻玳玳:.? 差点忽略了,他能毫发无伤,连衣服都没乱的直接跳下来,孟如棠没缠斗?没阻拦?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他?喜欢他喜欢到疯疯癫癫,难道不应该跳下来一块殉情吗? 看来又是个见色起意的姑娘。 忍不住喊道:为何是她? 尉迟长云喊回去:孤担心,她没死透。 闻玳玳:.你,你把她杀了。 狐狸眸子深邃的危险一眯:她不该死吗? 当然该死。 有些难以置信,尉迟长云是在给他报仇吗? 为何?自小她挨了欺负,尉迟长云绝对会更狠的欺负第二遍,压根没有给出气这一说。 亢奋稍熄,喊出连自己都不信的话:太子不会是在为我报仇吧? 你说呢? 尉迟长云似乎很不满闻玳玳比白痴更智障的明知故问。 嗡! 被欺压惯了的闻玳玳,彻底看不懂尉迟长云了。 自猜到当年被掳走,尉迟长云扮做关听肆陪在自己身边二年,又换做知冷知暖的草莽兄照顾自己四个多月,到亮出身为男儿身的太子身份,同床共枕,半坦诚相对,又报仇又赔死,彻彻底底扭转的性子,让闻玳玳先前荒谬的想法,决堤涌出,结结实实将她淹没,承受不住的拍死。 不会是不会是真的吧! 迟迟不承认师徒的身份,难不成他就是想将错就错,与她.? 居然真的对她生了变态之心? 这哪儿是陪死啊,他这才叫殉情。 殉情? 殉情! 她一介村姑拉着前朝亡国太子殉情了? 察觉到腰上的双臂紧了紧,仿佛在无声祈求某种能压制颤栗的安慰。 安慰? 她此时此刻应该再继续助他一臂之力,奉劝,尉迟长云早死早超生啊! 不过,大逆不道的想法,在脑子里面已经并非一两天了,直呼其名都敢做了,索性又更狂妄一些:尉迟长云,你不会是恋慕我吧? 与此同时,尉迟长云终于等到可以缓冲的支点,精准借风,眼疾手快,抓踩几根纵横交错,探出崖壁十几米的粗树干,使得两人由倒跌,改为竖坠,接着又是几次反复横跳的抓踩,迅疾的下落,终于减了速,区区一米的高度,最后一跃本该稳稳落地。 在闻玳玳骨颤肉惊中,两个人的重量,又加上冬日冰雪湿滑,冲击强力过大,粗树干折断,趔趄没站稳,摔倒崖底。 第134章 闻玳玳:.. 没忍住疼的闷哼。 她甚至听到了尉迟长云不知道哪里摔骨裂的动静。 重重的呼吸比擂鼓还要响的在她耳边,一下又一下折磨似的捶打。 良久。 尉迟长云拍了拍趴在自己身上半天没缓过神的闻玳玳:方才你说孤你不会什么? 魂魄离体,闻玳玳耳边嗡嗡的,她迟钝的抬起头回看高耸入云的崖顶,又凝视确定没死,而且喘气,没断胳膊没断腿的尉迟长云。 连下落都能半炷香的高度,他们两人居然命大活下来了? 尉迟长云,你还是人吗? 闻玳玳头皮发麻,股战而栗。 察觉到闻玳玳在抖,尉迟长云以为闻玳玳在后怕,担心引起她心疾不适,速速抬起一只放在她腰间的手,将被风又给弄乱的小脑袋扣在自己肩窝,也生怕有闪失,又有点后怕的安抚:吓着了?别害怕,我们没事了。 被风浸染过的嗓音,微哑低沉,寥寥几个字拉回了闻玳玳差点又再次崩溃的理智。 是啊! 这才是尉迟长云,她怎么可能自坐多情的以为他会为她殉情呢?万事留后手才是他的风格,不过他的后手从来都是大难临头,绝境重生。 大起大落的现实让闻玳玳一时无法接受,胸前本就血流如注的她,再也承受不住的晕了过去。 等闻玳玳醒过来时,夕阳的余晕正好穿过茅草屋撒在她的脸上。 袅袅炊烟,溪水叮咚,鸡鸭觅食,犬吠猫跃,到处是熙攘声。 醒了?懒洋洋的清润之声从闻玳玳的床尾传过来。 闻玳玳刚要起来,忘了有伤在身的五官痛苦聚拢。 别动,老老实实躺着。神魂俱消,媚态横生的一张脸挪过来,先是将她额上已经温了的湿帕子拿掉,然后抬指贴着她额前试了试温度:还是有点烧,怎么样,觉得晕吗? 闻玳玳摇了摇头:我渴。 在伺候人,特别是伺候闻玳玳着方面,尉迟长云绝对是人中翘楚,比宫中经验丰富的老嬷嬷都要妥帖。 他先是起身调试好水温,然后单手端着碗,让闻玳玳靠在怀中,以舒坦惬意的姿势,用小勺一小口一小口的喂了下去。 习以为常不觉得多应该受宠若惊的闻玳玳,喝足后示意差不多了,想继续躺回去,尉迟长云便又颇有耐性的放下碗,仔细尽量不牵动她前胸伤口,还有背后伤口,跟放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似的,将枕头摆弄舒服,被子掖住。 方才尉迟长云起身时,闻玳玳见他走路有些一深一浅:你腿怎么了?转念一想最后两人踉跄摔倒在渊底,尉迟长云给她充当肉垫,落地时明显的骨裂声:是坠崖的时候伤着了? 尉迟长云对自己的伤向来是不上心的,应付道:嗯,无妨,反正骑马赶路,不碍事。 其他地方呢,伤的厉害吗? 尉迟长云不怎么能久站的坐回闻玳玳床边,用令她放心的口吻调侃:真伤的厉害了,孤还能给你倒水喂水? 这勾人的语气,让闻玳玳一下子后悔方才为何要说出关心他的话。 反正他不承认师父的身份,她也没有必要奉承他。 装作听不懂他的逗弄,把话题转到自己:小女的伤是 你的伤口创面太大太深,此处军医都是些粗人,缝伤口没个轻重,孤亲自动的手,你就不必谢恩了。 话说的是真轻松,真不要脸。 不过此处是军营吗?单看门前悠久古朴,与世隔绝的生活痕迹,不像啊。 见闻玳玳又不言语了,尉迟长云其实也有点紧张,方才故作轻松,不过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见小脸耷拉下脸来,估计还是介意他一个男子碰了她。 身为他的师父,总不能因为这种事逃避,或者寻各种自认为合适的借口。 不由自主,紧了紧手上的关节,实打实破天荒的道歉赔罪:当时情况紧急,你失血又过多,孤觉得你一个姑娘家肯定不愿意留下太难看的疤痕,所以才会亲自出手。若你心里实在过不去的坎,想要什么补偿,可以告诉孤,一 定想尽办法满足。 毫不意外,闻玳玳被镇住了。 尉迟长云,你到底想闹哪样? 刚排除他肯定不是喜欢自己的怀疑,现在又把俯瞰众生的姿态摆得这么低。 闻玳玳心跳漏了好几拍的咯噔一下,惊涛骇浪再次因为他降贵纡尊重新翻涌起来,一股子阴凉气直冲天灵盖。 她有点不敢回应,因为她知道,但凡开了口嗓音绝对是不正常的哆嗦。 无名的小火将尉迟长云架起来慢慢炙烤。 见闻玳玳迟迟不开口,以为条件不够。思前想后、深思熟虑,平日懒洋洋的嗓音夹杂着一份谨小慎微:你是想要金银补偿,还是要个权利的身份? ----------------------- 作者有话说:小仙女们,十七努力更啦,转圈圈! 第106章 金银! 国库? 闻玳玳很自然的忽略掉,有关权利身份诱人的条件,她冒出个大胆的想法,若是自己不但想知道国库的位置,还想从国库搬点东西,尉迟长云会是怎样的反应。 另一边等她深虑的尉迟长云,风微浪稳的表面,内心早就混乱到七上八下。关节一绷一松抓紧膝盖上布料的手指,暴露了像是等待宣判的焦灼。 其实他也不知怎么会冒出后面那一句,言而总之,话从口出,接着后悔了,但愿她没听懂,倘若她好奇问问,他会许诺复国后给她一个轻松的官职。 当然,她也可能什么也不要,毕竟她跟着他衣食无忧,往后的地位更没有人敢凌驾于她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大量的金银毫无用处。 有所期待,又有所隐隐担忧着,不知不觉中,把衣摆攥出了无法轻易抚平的褶皱。。 太子当真,小女无论选哪一个都会答应? 尉迟长云郑重其事的点下头:君无戏言。 小女要钱。 尉迟长云:.。 一句话,本该三个应对的答案,尉迟长云想了两个,闻玳玳偏偏就选择了他认为最不可能的一个。 实在想不通:跟在孤身边,需要那么多去钱做什么?反正他不会亏待了她。 闻玳玳:太子是要反悔? 孤就是意外。 闻玳玳现在满眼满心都是国库,压根儿没去琢磨他的弦外有音:小女早晚是要出去独立门户嫁人的,多要点嫁妆钱有何其意外? 离开? 嫁人? 尉迟长云眼皮一跳,胸腔一空:你是在给自己想退路?他的身边,她居然没有想过永远,可他连两人百年之后的事都就计划好了。 闻玳玳忙不迭打消尉迟长云怀疑自己的歹念:不不不,太子误会了,小女岂是那种见钱忘义之徒。自是等到太子复国后,局势稳定,小女再隐退。 话说的倒是漂亮,谁能想到,师徒两人是截然不同的想法。 盘算多久了? 闻玳玳回的实诚:挺久了。 这年头,没钱寸步难行。 一切尘埃落定,你理应在颠沛流离,刀光血影颠沛流离的日子结束后,再无顾虑的过撒好难过人人羡慕的生活,正好孤也有那个能力。闻姑娘,孤的身边就那么不愿意待吗? 太可怕了。 他居然想囚她,玩儿她一辈子。 闻玳玳心里毫不吝啬的翻了个大白眼,阴冷的嫌弃嘴角擦着唇一闪而过:尉迟长云,你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两说呢! 当下若是把话卡的太死。 闻玳玳又担心自己被占便宜的补偿钱,被他阴晴不定的脾气给赖掉。 强忍下不情愿,顺着他意思道:太子日理万机,小女只是一介村妇。等太子登基,小女孩再如往常这般跟在太子身后,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尉迟长云慎重其事的表情,稍稍看起来松弛些:原来是顾虑这个。闻姑娘放心,但凡姑娘有所顾虑的,孤都已经提前想好也安排好了,滋时给你指派个合适的清闲官位,连带你父亲闻卿升迁的官职,都一齐住进皇都,也好常团聚。 招数烂不烂? 拿爹娘威胁她多少次了? 但她只想要钱。 话尽于此,看似周全,尉迟长云已给她铺好身后所有的路,或者说可能是有些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破天富贵。 真假不提。 但若小红再提钱,以八百只狐狸都比不上他心眼儿多的精明程度,恐要疑心她不轨了。 第135章 得,被便宜被白占,还被硬塞了个大饼。 悻悻的,尽管不情愿,仍旧稳定发挥小女子对男子的崇拜与无尽依赖,满足又欢慰的假笑:小女就先替自己跟闻氏族人谢过太子了。 事情圆满解决。 尉迟长云的脸色明显不似方才阴沉。 噔噔! 轻轻的扣门声。 门并没有关,外边站着个魁梧肉乎看起来特喜庆,跟尉迟千澈差不多年纪,衣着干净的粗布肤白男子:主上,饿了没,现在布菜吗? 尉迟长云看日头:安排吧。 方才,男子在门外应该是听到闻玳玳的声音,知道她醒了,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手,远远打招呼,一幅久仰大名的隆重介绍自己:呆呆姑娘,属下是这儿的厨子,大家都叫属下山山,属下已经特意按照主上的吩咐给姑娘熬了杂合羹,里面各种小青菜,碎肉末,鸡蛋,营养全着呢,一会儿您尝尝,味道应该不错。 闻玳玳被脸上带着一对酒窝,喜洋洋的男子给感染了,虚着嗓子:山山?不应该是个姑娘名吗? 山山爽朗的笑了:属下大名尤山,尤其的尤,大山的山。属下从小胖到大怎么也瘦不下来,周围的人喊着喊着就喊成山山了。 闻玳玳觉得有趣,夸奖道:山山,名字又好记又好听。 山山头一会儿被姑娘赞美名字,粗糙的大老爷们儿,很是不好意思挠挠头,对布菜这一事儿更尽职尽责了,欢欢喜喜的招呼人去了。 说来。 闻玳玳见尉迟长云已经神态放松:太子,我们现在到底置身何处?为何在这深渊之下有个军营? 尉迟长云没打算瞒她,撇去要历练她心脏承受能力那一环,将为何修暗道,深渊下的路,跟她大致说了一遍。 之所以从未跟闻玳玳解释过给她历练心脏这件事,就是担心她会将突发情况与平日训练分开,毕竟训练会有提前心理预设,而突发情况是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发生。 闻玳玳听完:太子的意思是,我们顺着这条密道,就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紫殇皇都? 是。 太厉害了。 闻玳玳居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也难怪尉迟长云最后会赢,干的这些事儿都不是正常人能干的。 方才屋外来来回回像是巡逻的人,也是龙池卫,包括山山? 在闻玳玳的印象理解中,但凡执行尉迟长云指派秘密任务的人,必定出自于龙池卫。 尉迟长云寓意深长道:准确而言,他们才是真正的龙池卫。 闻玳玳没听懂。 饭来喽! 山山带着几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男人,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上来,整整齐齐码在师徒两人跟前的桌子上。山山知道闻玳玳身体不便,等练家子都下去,自请:主上,要不要您先去用膳,属下来伺候呆呆姑娘? 殷勤的酒窝晃得尉迟长云不愉快:你下去吧,孤亲自来就行。 山山很会看事儿的连应好几声,用确定传言属实,主上把徒弟看的比眼珠子还紧的笑容,热络的冲闻玳玳又打过招呼,依依不舍的退下了。 尉迟长云先去用膳。 膳后,闻玳玳烫嘴的粥,凉的刚刚好。 尉迟长云再次将闻玳玳调整成方才喝水的姿势,躺在自己怀中,拿起木勺开始慢斯条理的往她嘴里送。 一尝,闻玳玳诧异:甜的? 杂合羹一般都是咸口。 不动声色瞧她惊喜的模样,尉迟长云嘴角也随着扬起淡淡笑意,狐狸眸子专注的瞧着她:喜欢就多喝点,伤才会好的快。 跳跃的火光,一双深情眼比闯进屋子夕阳的余光,还要绮丽。 暖意融融,满目桃色。 闻玳玳狼狈收回目光,感觉现在嗓子眼里咽下去的不是粥,是阴暗不明,涨退不清的yu. 气氛使然,她开始贪恋能待在他怀中的时刻,随着粥越喝越慢,越喝越小口,甚至看起来有些费劲艰难。尉迟长云以为她吃饱了,停下勺子:就喝这么点儿? 闻玳玳见他要把碗放到一边,有点急的阻拦:没,小女就是伤口疼吃的慢点而已,太子若累了,不如将山山叫来。 新的 一口重新喂到她嘴边,尉迟长云有点埋怨的意思:怎么,孤一个人伺候你还不满足? 闻玳玳:。 听着有点儿歧义? 轻咳。 一时失言,察觉万不该轻佻的尉迟长云赶紧遮掩过去:你伤成这样,我们原本定的七日之期怕是有所耽误了。孤已派人去接闻卿夫妇,打算直接来此处团聚,所以,你莫要着急,安心在这养着吧。 受了重伤的闻玳玳,自方才给安排将来,有一次享受上尉迟长云安排的周全。 说不上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谢过太子了。 慢点吃,别呛着。 本来十五六勺子的粥,硬生生让闻玳玳拖了四十多勺才全部喝下。 尉迟长云情绪从来稳定,也不嫌烦的喂了四十多勺。 师徒二人难得和谐相处片刻。 闻玳玳是个好奇心闲不住的:太子,小女记得想入龙池卫,必须有拿手绝活,像龙池卫的四任统领,除了能屈能伸,八面玲珑的性子,个个武功绝顶的好,石九笙有祖上传下来的偏门绝活,苏青世代行医,那山山呢? 又高又虚胖,怎么看都不像舞刀弄枪的。 尉迟长云叫人将碗筷收拾了下,用温水浸湿帕子,过来给闻玳玳擦嘴,擦脸,擦手:他不是都说了,自己是个厨子。 在崖壁之上的龙池卫们,就算是厨子,也能以一敌百。山山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让太子破例收了他。而且方才布菜,小女见龙池卫都是对山山敬重有加,不像是个简单的厨子。 尉迟长云给闻玳玳擦完之后,又给他她端来温水漱口,故意卖了个关子:他的确不是个简单的厨子,至于擅长什么,你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往后,你不要叫他们龙池卫了,孤已经给他们换了名字。 他们,指的是深渊的他们,而非崖顶的他们。 天火卫。 等同毁灭想要试图靠近的一切。 太子为何要给此处的龙池卫改名字,是为了与谢少昂统领的龙池卫区分开?闻玳玳想起尉迟长云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他们才是真正的龙池卫。 算是吧。毕竟于天火卫而言,龙池卫跟耻辱没什么区别。 闻玳玳更糊涂了。 没等她想明白。 尉迟长云倒是想起了件事,端着漱盂不嫌脏的让她把饭渣吐到里面:对了,孤记得你我从崖上坠落时,是不是有什么想问孤? 闻玳玳:。 作死总要看清时事。 匆匆忙忙拾会理智,闭着眼装作很累很累的要休息:太子可能听错了,小女怕死,吓得胡言乱语,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说的什么。 是吗? 对。 孤怎么记得闻姑娘说,尉迟长云,你不会是恋慕我吧? 闻玳玳:。 跳崖的时候,一声声尉迟长云叫着,怎么又改成太子了? 闻玳玳:。 第107章 哼哼~ 哼哼哼~ 哼哼哼哼。 经过如此漫长的一段等待,闻玳玳几乎以为尉迟长云已将此事抛诸脑后了。没想到他依旧能将之铭记于心。果然,狐精狐精的人,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一本正经的调笑,让闻玳玳也敢作敢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梗起脖子:对,我就是说了。你对我体贴入微,又多番舍己救人,难道不是喜欢我的意思? 你? 我? 又将尊称给丢一边儿去了,没大没小、倨傲无礼,切换自如。 一颗孱弱的心让他历练的,指不定哪天能捅个大娄子,难料该喜还是该悲。 开始奚落揶揄她:所以你就是因为那些很平常的善意,才喜欢上你师父的? 面色瞬如死灰的闻玳玳:。 怎么又提起这茬儿了? 似乎嫌打击她的力度不够,继续补刀:也就是说但凡是个人,无论男女老少,只要对你好,你就认为人家喜欢你,而你也有可能喜欢上人家。 闻玳玳:。 全身僵硬。 最后,尉迟长云结论道:闻姑娘,自作多情是种病。你方才也说了,正好孤的手下石九笙就善于研究些偏门左道,专治寻常医师治不了的病,等哪天见了她,你好好跟她阐述阐述宾病症,也好对症下药。 第136章 恼羞成怒! 闻玳玳: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什么要辱人? 尉迟长云将漱盂交给下面的人清理,一边洗着手一边给她长记性:孤喜欢的人,将来定是皇后。而这皇后的位置,你觉得自己哪里搭呢?擦干手后气定神闲,一瘸一拐都压不住气场的走过来,弯下腰给她掖被子。方才无论干什么,余光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认真又有力量,仿佛根本容不得她后退逃避,告诉她也像是在提醒自己:闻呆呆,先前你是怎么尊你师父的,往后就怎么尊孤。按辈分,孤的确是你的师伯,那往后,孤就是你的师伯,这辈子,你我,也仅限于师伯。那些胡思乱想,就不要再白费劲儿了,到此为止。你,听明白了? 听! 多直白呀,怎会听不明白? 呵! 说她不配? 心里话终于憋不住了! 他居然觉得两人之间,但凡有一方产生那种喜欢都会觉得脏? 承诺复国后给她家升官发财,她是不是该合理的认为,尉迟长云现在已经有想杀他全家的苗头了。 师伯,这师父不想承认,还给自己抬了层辈分。 就这么喜欢凌驾于人的头顶之上? 哪天是不是要给她当师尊了? 两年多算得上和谐相处时光,以为尉迟长云转了性子,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因为一番冷语冰人,警告奚落,重新寒了闻玳玳的心。 她越想越失望,本已经消退的憎恶与恨意席卷重来,比曾经更炽盛,更灼烈,更触目惊心,重新让骨子里不轻易示人的疯狂给拉了回去。 好。 想当长辈! 她就一定好好的成全他。 不方便起身,瞪大眼睛,躺着作揖,高亢明亮,脆生生冲尉迟长云喊:师侄谨听教诲,有辱师伯的错往后绝不会再犯! 尉迟长云眼皮一颤。 本想借这件事,循序渐进让两人的关系回归正轨。打眼瞧闻玳玳猛然规行矩止的模样,尉迟长云就知道,要是再把话的说下去,说重了,把她砸狠了,恐怕又要像之前一样与他离心了。 动了动唇。 好半天,直到起身都没再说一个字。 没事就玩沉默这一套,到底腻不腻? 闻玳玳:行,我也沉默。 原本会一夜无言。 原本以为受了重伤,加上发热,会睡意浓烈。 闻玳玳也闹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到底是胸前、背后的伤口疼的睡不着,还是纯被尉迟长云一番居高临下的话给气的。 只记得过了好久,直到屋子外连鸡鸭狗猫都睡着了,她都没睡着。 猛不丁。 昏暗中,一碗猩甜的东西递到眼前。 喝了。 闻玳玳愣怔,一下子知道尉迟长云要让他喝什么。 本想有骨气的抗拒,奈何猩甜的东西比瑶池上的琼脂玉酿还要吸引 人,五个月以来,她简直对这个味道已经上了瘾,最艰难的是,根本戒不掉。 犹豫着。 努力克制不去伸手接碗,却身不由己控制的把头伸了过去。 尉迟长云见她有喝的意思,就坐到床边想先前两次那样将他扶到自己怀里。 结果,他人刚一走近。 砰! 是碗碎的声音。 猩甜的气味,在两人之间尽情发挥了它的浓烈。 而闻玳玳开始失控,轻车熟路,拽过尉迟长云刚刚划伤的手臂,迫不及待掀开他衣袖,也不管他乐不乐意,躺着津津有味的啃咬起来。 习惯性的。 按照先前的记忆位置,开始寻找。 本打算先从唇开始,尉迟长云正好微弓着,而她躺着,好半天,手的最高度只能停在他喉结处来回按压。 估计方才,尉迟长云也是打算给闻玳玳喂完血,准备睡了,因为身上有伤,所以特意换了件单薄的睡袍。 却没成想正好得逞了闻玳玳。 尉迟长云照旧浑身不适,肠胃翻腾的,前后左右的躲。 轰雷掣电,被闻玳玳一把揪住他前面若隐若现的痕迹。 被拽疼的尉迟长云没忍住蹙了眉,发出万万受不住的闷哼。 嗓音从喉间最深处发出,嘶哑又折磨人,比方才摔碗还干脆的冲断闻玳玳的理智。 在昏暗什么也看不清的夜里,尉迟长云也有精准视物的能力。 他看得清,更眼见着,闻玳玳眼眸加速失神, 按照以往经验,但凡她认准了某个地方,会穷追不舍,搅动到两人一个心累到极致,一个手累到极致为止。 尉迟长云尝试抬手挡了几次。 她的乱下手就像是惩罚似得更重了些,反反复复欣赏聆听着月色渲染下,与心跳共振刻意压低几分疼痛声的暗哑。 不够! 不够! 力度不够! 打开未知世界大门的闻玳玳不得不感慨,世间怎会有这样好听的低叹。 好听到,她想将尉迟长云长长久久囚禁在身边,狠狠的凌虐。 鲜血逆流,一股子不知哪里来的冲劲儿上头,重伤在身的她居然瞠目结舌的坐了起来,只为豁上手劲儿要听比下雨天琮琮铮铮的淅沥声,比冰泉击玉更要清澈,淬了毒的低吟。 色胆包天,无所畏惧。 形状分明的线条,弹性紧实的手感,让闻玳玳彻底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越来越豪迈不要命的举动,几乎吓到了尉迟长云,赶快弓下腰试图让她躺回去。 也正是美人入怀,自投罗网的举动,成功取悦了闻玳玳。 脑袋还没来得及沾到枕头,生怕尉迟长云逃离,占便宜的手一把薅住他头发,命令:你去里面躺着。 把淫心匿行说的条理清晰,压根儿不是闻玳玳的风格。 尉迟长云盯着她意志坚定,却又分外神魂离体的无光眼睛:让孤去去里面躺着做什么? 摸不到。 什么摸不到,尉迟长云再清楚不过。 有些恼的干脆拒绝:不行。 小手薅尉迟长云的头发简直毫无轻重,狠狠一拧,放着最凶的话:不摸我睡不着。 不是有血。 我就要摸。霸道强硬的态度里,加了骨子愣劲儿。 不可。 就要。 来来回回,两个人就那么几个字。 尉迟长云的头发,也终于被她示威性的薅下来几小缕。 胁迫恐吓不成。 似乎想到尉迟长云忧心她的伤势,又直挺挺的坐起来,松开薅尉迟长云头发的手,一个劲的往自己伤口上戳。 对尉迟长云的身体,尉迟长云的低吟到底是有多渴望,她才能对自己下那么致命的重度。 刚止住血刚缝合好的口子,就那么在两人眼前印出血来。 尉迟长云抓住她手腕,呵斥停止令人目眐心骇的举动。 你这是做什么? 不让摸,我就死。 尉迟长云真是奇了怪,平时都是闷不吭声的埋头干血,今日还能说需求了:为什么一定要摸呢? 直言不讳:手感好,你叫的好听。 尉迟长云:...还不如不问。 师徒二人最终的争执结果就是,尉迟长云挺尸在了床里,闻玳玳诡笑着扑了上去享受她的猎物。 尉迟长云严防死守他的底线,小手多次试图扒开他的衣领,钻进去感受肌肤相触的温热。经过几次不成功的较量后,尉迟长云终于无法忍受,使出了真正的力量,最终让闻玳玳放弃了。然而,这却换来了她在那两点樱红上施加更大的摧残。 可惜的,无论她多折磨的羞辱,都再也没换来他一声勾人的低吟。 显而易见,最后两人又同床共枕的睡了过去。 尉迟长云被折腾了三天,他实在是挪不回去了。 就那么在闻玳玳好不容易呼吸均匀,吮吸减慢时,他也沉沉的合上了眼。 天光大亮,空气微冷,鸡鸣犬吠,袅袅炊烟,日头透过窗纸洒进来的点点碎银,煞是好看的怎么也驱走不了闻玳玳一脸阴霾。 她端详着尉迟长云衣衫不整与自己同床共枕,十指紧扣的手,咬牙切齿,气到想笑:尉迟长云,这就是你说的别让我有什么不切实际的臆想? 真是受够了他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做一套的反复无常。 老色坯,阴阳脸。 浓密的黑睫抖动。 尉迟长云要醒了。 闻玳玳赶紧闭上眼,她倒是想看看,趁着自己睡着,他还想做什么下流之事。 晃了晃神,尉迟长云睁开眼后,自然也发现两人十指紧扣的手指。 他先是叹了口气,就开始挣脱,整理衣襟,行云流水连丁点都没有碰触到她的,从床上翻了下去。 第137章 脚没来得及着地。 幽怨的声音砸了过来。 师伯,要不要解释下。 尉迟长云:. 大半夜爬师侄的床,不合适吧。 尉迟长云:. 他是在应付两个人吗?一个白天,一个半夜? ----------------------- 作者有话说:被锁了,目前修改两次。嘤嘤! 第108章 近两年因为尉迟长云身份多变,师徒二人的相处模式天翻地覆,特别是蛊虫一事上,尉迟长云与闻玳玳之间的交流方式比以前放松随意不少。 当然,更多是肆无忌惮,越来越不要脸。 尉迟长云平波缓进的穿好鞋起身,就那么持续一声不吭声,十分越界,当着闻玳玳面整理被她昨夜硬扯开的睡袍衣带。 不知检点的行为,诡诞妄想的距离,折磨似的,让闻玳玳把尉迟长云睡袍下的大半风光,瞧了个清清楚楚,仔仔细细。 没来得及赞叹尉迟长云沟壑分明,好像拿着尺子画出来的匀称线条,就已被他睡袍下两大片的乌紫给吓着了。 跟玉石般的皮肤,形成鲜明近乎刺眼的对比。 一看就是新添的伤。 伤? 闻玳玳揶揄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了,转而替换上紧绷的平静。 什么时候伤的? 被谁伤的? 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犹记得出发前夜,苍羽与尉迟长云交手,苍羽致命一招过去,尉迟长云为了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躲闪不急时,被苍羽扯大了衣领,虽展了风光,却没有被伤到。尉迟长云将闻玳玳安置其后,接下来就再也没有给苍羽再也近身机会。 如此,排除苍羽,就剩下近两夜。 一夜在隐灵村,一夜在这深渊下。 不过,仓促一撇,乌紫伤痕看起来,好像又不似打斗造成的。 霍然。 难以置信的表情重新聚集闻玳玳脸上。 她上上下下,用刮目相看的眼神打量尉迟长云一番,又将微微红肿的唇,喉结边生怕人看不到的吻痕一合计。 冒犯! 大不敬! 顺势全部当个屁道:师伯,你老相好来了? 尉迟长云:. 合着,冥思苦想就得出一个诞幻不经的结论? 对于老相好这个结论,闻玳玳给的十分坚定。 要知道尉迟长云有个小习惯,纵使平日忙的刻不待时,他都会选择小憩上半个时辰,以防自己行事因为过度疲惫而生出差池。 决战在即,两人探亲的时日紧张,连续赶路需花费尉迟长云大量的精力,他向来认定一件事就格外专注,断不会横生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枝节。 隐灵村洞房,寻里长家中有喜与孟如棠夜袭,叨扰到很晚,两人统共就没睡多久。记忆中的尉迟长云理智,注重礼数,又端着各种讲究,隐灵村内外又有不知道的危机重重,虽然尉迟长云始终避而不谈他们到底怎么睡到一块去的,但他绝不是个色中饿鬼,又或放纵自己在他人洞房床上行苟合之事的人。 由此证明隐灵村那夜 ,尉迟长云应当是安稳待在洞房中。 至于深渊军营之夜,也就是昨日,她重伤昏迷,并不清楚从崖上落下他除了帮助医官医治她还做了什么。 因她的伤势不适合继续赶路,尉迟长云改为换做他手下的人去接二老。由此,暂时心无牵挂,稍作放松歇息。 在这个节骨眼上,特别是胜利在望,功成名遂,尉迟长云手下的一众人为了博取更高的功名,估计会趁势上赶着巴结,带自家主上去寻个乐子,也未尝不可能。 之所以被闻玳玳认为是老相好,而非军中舞姬,是因为睡袍下两片近乎凌虐的乌紫,跟他喉结边已经淡化的吻痕,看起来有出自一人之手,异曲同工之妙。 特别现在尉迟长云翻来覆去的就是不搭腔,嘴角又挂着稀奇古怪的笑,走到屏风后开始更衣。 闻玳玳有些不淡定了。 难不成她猜对了? 要知道,尉迟长云向来喜欢把每个人贬低到尘埃里,世间万物,唯独好像只有他才能聛睨一切,至高无上,谁胆敢污了他,从天上把他往泥土中拉一寸,那此人必定两种结局要么死的不痛快,要么活的不痛快。 能让他把这种无耻之事,跟炫耀似的在她眼前晃,顶着吻痕跟手下人直截了当的展示。 那这位她没见过的老相好,驾驭男人的床笫之术,估计已经登峰造极。 暗暗的,心头生出一团躁火,既有了老相好,回屋又跟她同床共枕算怎么回事? 还十指交扣? 莫非一番云雨之后,回来睡梦中又误将她当做了那个老相好? 见死活都撬不开他的嘴。 闻玳玳也丧失耐性,阴阳怪调的警告:师伯想找乐子,大可彻夜不归,您随意派个天火卫照看师侄就行,不必凡事亲力亲为。若是打算回来睡觉,烦请师伯,别再认错人了。 尉迟长云从屏风后走出来,还是万年不变的玄色素袍,本就修长的身形将他衬得更加腰背笔直。 甚少有人,能将比黑暗都要深的颜色,给穿的高不可攀,孤雪霜姿。 一张刺目惹眼的脸,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仪态端方的出门了。 被当屁的闻玳玳:.。 隐约觉得方才他走时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好像跟看智障一样。 此时此刻,闻玳玳只恨自己动弹不得,否则必然非要拉他问清楚,她一个姑娘家被无缘无故被他连睡三次,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衣冠禽兽。 闻玳玳暗骂。 骂归骂。 毕竟她的身体现在已经由不得她做主,跟个傀儡似的,全凭尉迟长云心意摆弄。 若是惹得他不耐烦了,换药时,手下完全没轻没重。 本来换药是他,喂饭是他,换衣服他会蒙层厚厚的眼纱遮住帮她。 今早被她那么一激,不一会儿尉迟长云端着个放有帕子的热盆折反回来,往床边一放,二话不说就要给她宽衣解带。 闻玳玳艰难抬臂打了个哆嗦遮挡,警惕提醒:师伯没带眼纱。 与世俗背道而驰,一双妖冶邪魅的狐狸眸子就那么直愣愣盯着她:带眼纱,孤如何给你擦身体。 ? .师伯,等伤好的差不多,师侄我自己来就好,自己来就好。 尉迟长云没什么笑容的挪开目光,跟准备刑具似的,捞出水里的热帕子,慢腾腾在手里拧到半干,语调放平和:在去无尽峰给龙渊军解围的路上,孤好像特意教导过你,话,不可以乱说。 闻玳玳一凛。 她当然忘不了,他将她吊在山崖上随意折辱。 自知逃不过,遮掩的手一松,嘴角带上赴死之感扬起来:所以,师伯这是又换了个法子,让师侄长记性吗? 闻玳玳当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衣服一件件剥落,又一件件更换穿好。 尉迟长云,动作娴熟利落,从头至尾,指尖并没有触碰到她任何一处,目光更是明澈的比晚上的月亮还干净。 纵使这样。 当尉迟长云面无波澜将被子重新给闻玳玳盖好,师徒两人再也没有一句对话。 四天里,随着日日清晨,闻玳玳都以不同的姿势从尉迟长云身上醒过来,而尉迟长云也不解释后,闻玳玳也逐渐释然了。 这是一场比谁更厚颜无耻,更能放浪形骸的较量。 尉迟长云的奇怪癖好,她早晚要弄明白。 今日是第五日,按照以往,越来越戒备的闻玳玳应先醒过来。 早早的,屋外不知为何,有些热闹。 聆听动静。 几乎不深睡的尉迟长云,徐徐抬起了疲惫的眼皮。 从模糊,到瞬间吓醒。 是的,向来从容镇定的尉迟长云吓醒了 闻玳玳脑袋缩在他的颈窝间,寻求安全感的依偎,习惯了几日,勉强能忍受。 但两人的手就有些不正常了,甚至说得上粗狂。 昨日午后,有野熊还有几只饿急眼的小兽在屋子附近转悠,尉迟长云斩杀时生怕吵到闻玳玳休息,特意联合手下将野熊与小兽引到远处。 尉迟长云的左腿本就没有恢复利落,结果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巨蟒结结实实又咬到了左腿内侧,位置相当尴尬。 幸好,严寒的衣服足够厚,才没有伤的太深。 医官一顿解毒包扎后,暮色降临,尉迟长云是一刻也不敢在屋子里头呆,生怕闻玳玳体内蛊虫被血腥唤醒,拽着他在天火卫中闹笑话。 匆匆收拾好自己,拄着山山给做的临时拐杖,一瘸一拐忍着疼出门查看暗道去了,如此避之不及的举动,让天火卫对尉迟长云的敬仰拜服之心攀升暴涨。 第138章 眼看着夜色降临,手下说闻玳玳已经歇下,尉迟长云又刻意在外多耽搁了点时辰,才迟迟而归。 他本打算,等闻玳玳睡得晕晕沉沉再尝试喂血。不成想,还是低估了闻玳玳体内蛊虫对血的敏锐度。 锋利的匕首,刚要落在疤痕纵生的胳膊上。 闻玳玳跟诈尸似,连过度都没有的猛睁开眼,又拿出最贪婪的目光,打量美味的猎物似尉迟长云。 口沸目赤! 阴森可怖! 尉迟长云平生第一次带着侥幸,笃定闻玳玳肯定嗅不出浓重草药之上,被缠了五十多层药纱的伤口位置。 岂料,结局很残酷,闻玳玳二话不说,发狂的去拽尉迟长云裤子。 尉迟长云:。 按照小摸的规律顺序。 一个时辰后。 闻玳玳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而尉迟长云也是生平第一次被恶心硬了。 他强压着强烈的肠胃翻腾,在值夜的天火卫不懂的目光下,他扶着墙狼狈逃出屋子,找个了没人的地方大口呕吐起来。 很久。 一旦回想起床上自己徒弟她趴在他伤口处,不让乱摸就自残的画面,又重新吐出来。 反反复复。 直到只剩下干呕,尉迟长云才觉的整个人清醒过来。 一碗热水递到他跟前:主上,您这是何苦。 愁眉苦脸的山山,心疼的蹲在尉迟长云身边给他顺气。 尉迟长云漱了漱口,将碗扔给他:管好你自己。就要走。 山山拦住尉迟长云:主上,那人说过,乾坤不可 逆,呆呆姑娘注定必死,反正她时日无多,您又何苦因为一只虫子,折磨自己。 你闭嘴!从来以好脾气示人的尉迟长云,猛然气血上涌,双目赤红,声嘶力竭的呵斥。 山山可不像是前三任龙池卫统领,对尉迟长云有着畏惧心,有着害怕失去的东西。 身为唯一不会武功的天火卫统领,他平视尉迟长云,紧迫感十足的提醒他:主上,那人还说过,屠村之事纵使你阻拦一个可能,还会有更多可能前仆后继。阻拦太多,企图改变太多,临渊复国将功亏一篑,您手中数以万计的众多追随者,定会个个不得好死。 刚下过雪的陌生村子格外宁静。 在屋外传来咯吱咯吱,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中,一个昏迷五日,浑身是伤,死过一遍又活过来的女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 作者有话说:来啦!!! 第109章 等尉迟长云拖着几乎发晕的身子回去,天边已经泛起亮光了。 一生没怕过什么的他,如今算是对深更半夜变成另外一幅模样的闻玳玳,生出了忌惮心。 确定闻玳玳不会再醒之后,回身一脑袋扎进自己床上,向来讲究的人,连外衣都没换的眨眼累睡过去。 正是因为这份新生出的忌惮心,才更让尉迟长云无比确定他昨晚上的是自己床,两人是分开睡的。 怎么不过将将一个时辰,两人又同床共枕了? 共枕就共枕吧,他妥协也不是一两次,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没有多嫌恶。但两人已经超乎师徒关系,超乎甚至正常男女关系,比夫妻都要无耻的姿势,算怎么回事? 尉迟长云目光循着床边一只鹅绒短靴,与落在半道上另一只鹅绒短靴路线望去。再明显不过,同一张床上睡觉,与喝血小摸的规律一样,她是凭借寻找气味、安全感的本能中,在他睡去后,悄悄摸索了过来。 胸口伤成那样,居然能走?居然没被疼醒? 真是小瞧她。 早就领教过她喝血意志的尉迟长云,自愧简直比他上阵杀敌还要强的可怕。 听屋外的说话声,脚步声愈加近的朝这边来,尉迟长云意识到要赶紧起身了。 他分开两人亲密的脑袋,打算先谨小慎微将正擒住她双手,压在两团酥软的左手挪开,然后将挡在腿间伤口处的右手,开始往外尝试抽。 要知道大清早对男人而言,会有个不可言喻的现象。 伴随昨夜隐约记忆,被尉迟长云右手遮挡的地方,闻玳玳哪怕是睡着了,还能继续毫无顾忌、完全不认为是禁地用各种龌龊手段去触碰。 现在,她的手指只差半毫。 差一点,尉迟长云要把深更半夜喝的热水,当场吐在闻玳玳脸上。 尉迟长云一边留神闻玳玳随时会睁开眼,一边心惊担颤的往回抽自己手。 好死不死的,在尉迟长云对闻玳玳生出忌惮心的同时,闻玳玳对尉迟长云更早生出戒备心。 自认只要抓住尉迟长云对自己的不轨之心,就能撬开他比冰山还难撬开缝的嘴。 同样在昨夜,困意来袭时,她拼了命的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奈何不知是因伤势导致倦意太浓,还是药中被尉迟长云下了什么安神的药,反正夜一旦深了,她就仿佛不能再驱使自己的身体,甚至意识犹如傀儡木偶。 黑暗中所做之事忘的多干净,清晨来袭时,她就多极致的清醒。 比如昨晚诈尸般的睁开眼开始犯浑,今晨,她又诈尸般迅猛反扣住尉迟长云鬼鬼祟祟的手。 证据确凿,人手并获。 这是五日来,两人第一次对话。 师伯,如果不是咱们这层伦|理关系,按照鬼鹰村的习俗,您应该对师侄负责了。 把手拿开。尉迟长云千防万防,又没防住的脸色,霎时变难看了。 想赖账? 闻玳玳将尉迟长云的手越攥越紧,强势蛮横凑到尉迟长云脸前示威:我就不! q 听门外的动静,尉迟长云神色表示有点急,收起倦容,侃然正色,沉着声奉劝:把手拿开,滚回自己床上去。 闻玳玳可不是轻易退却的性子,如今她已被尉迟长云千锤百炼,根本不惧怕他的威压,反而兴致昂扬的惹他恼:师伯,师侄我也不指望您能负责,但我一个姑娘家被您又睡又摸了这么久,先前您不愿意承认自己肮脏的想法,师侄就当吃了哑巴亏。如今师伯被师侄当场捉拿,您是不是该给个解释,别想着抵赖呀! 尉迟长云浑身上下刚建立起来不可撼动的凛然正气,被闻玳玳一句话击的粉碎。已经受够了她精分的,脸色一会儿一个色的变化。 到底是谁占谁便宜? 到底谁更吃亏? 他尉迟长云到底怎么肮脏,做什么就肮脏了? 猝然。 在闻玳玳狞笑中,一张精雕细刻的脸,在阴沉中又近乎迷惑的明媚起来,神采奕奕,眼笑眉舒,愉悦的让她面上五官一滞。 尉迟长云用目光牵着闻玳玳的目光急转而下,最后落在了两手交叠的地方。 本打算好好理论一番,刚占上风的闻玳玳终于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什么,这下轮到闻玳玳脸色一会儿一个色的变,相比之下,还带点儿灰,带点儿惨。 尉迟长云撩着腔调:师侄要不要多叫几个人进来评评理,你与孤二人,到底谁想抵赖? 幸好闻玳玳的手要比尉迟长云小很多,在擒治他手时,仅有拇指食指形成的虎口攥着顶尖的那小圈,要是全。 还敢想全部呐? 闻玳玳触电般就要缩,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门被毫无征兆的打开。 期盼已久的亲切声音先入耳:闻丫头。 本该热泪盈眶的画面,硬生扭转成光荣耀祖,二老先是震惊,接着捂嘴笑的赶紧往回退,闻玄知装瞎的左顾右盼:咦,怎么没人呢? 装瞎闻妇接茬:是不是去那边用早膳去了。 装瞎闻玄知:对对对,咱们赶紧去看看。 砰! 门被重新合拢。 闻玳玳:.。 尉迟长云:。 两人总算是各自收回自己的手。 捂着胸口,赤足挪回床上的闻玳玳,打量又又又又双叒叕不作声,旁若无事正在屏风后独自更衣的尉迟长云,越想越气。联想到他方才的脸色变化,定是听到了爹爹、娘亲已经接近,故意让他们二老看见下流一幕,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待尉迟长云从屏风后换好衣服出来,正要出门时,闻玳玳印证:你早就听见爹爹娘亲来了对不对? 孤正是被你爹爹、娘亲下崖的动静吵醒的。 居然那么早。 闻玳玳气不打一处来,语气尖锐:你怎么不早说。是不是故意让我爹爹、娘亲看到我对你作愚蠢之事。 愚蠢?尉迟长云思索着,得出结论:你确实够蠢,孤当时提醒过你,让你赶紧滚回去,是你偏要揪住不放。 第139章 不提还好。 闻玳玳又想起虎口坚硬灼热的触感,火辣辣的,愚蠢之手沁出汗来。 一时哑然。 诡异的气氛,重新在已经回过神的师徒二人间,撩拨流淌。 方才不堪之事,想忘掉的自然不只她一个。 尉迟长云亮明暂时偃旗息鼓的想法:与其揪着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放,不如先找份说辞跟你爹娘解释解释。 让她解释? 他还是个男人吗? 那种情况,让她怎么解释? 解释的清吗? 长久的蛰伏隐忍,让闻玳玳知道不能意气用事,拎得清的也算是默契退让一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然,表示可以合作的来了句:打算怎么解释? 尉迟长云比闻玳玳更寡淡道:顺其自然,先看二老的想法吧。 闻玳玳冷哼:爹爹先前的想法就是有鱼有肉,别饿死就行。自从你们尉迟家将我 家闹得不得安宁,又频繁画大饼,爹爹的想法早已改成攀云追月,显祖扬名。尉迟长云,有您这么个高枝儿摆着,您说说,我爹爹,娘亲看见方才咱俩那一幕,他们能怎么想? 打开的门,被尉迟长云重新关上。 他负手走来,在她床边站定,还算坦荡的脸上笼罩了层犹豫又忐忑的阴霾:若是二老有那个想法,你将打算如何? 与尉迟长云相识两世,岂会看不清他的纠结嫌弃。 诚心给他添堵道:师伯指的哪个想法? 浸了墨看不到底的眸子与她两两相望,尉迟长云一副说你蠢,你还真蠢上了的蔑视。 闻玳玳先从容不迫的收回视线:师伯放心,伦|理纲常、身份地位的悬殊,师侄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如先前我被师伯占的那点便宜,师伯按照市价一夜一结算怎样?然后装模作样,其实门儿清的掐指一算:从苍羽夜袭军营那夜开始到今天,八日,一共八日。接着又跟气他似的故意改口:不对,是七日,今早是师侄占了师伯便宜,咱们就按七日的市价结了吧。师伯以为如何? 在惹怒尉迟长云这一点上,闻玳玳向来找的精准,不差一毫一厘。 哼哼。 闻玳玳:。 哼哼。 闻玳玳:。 一双狐狸眼缓缓眯起来,深邃且平静。 他生怕她听不到自己多满意的弓下身,伸手轻柔的给她整理遮挡住脸边的碎发,轻声问:师侄想按照哪一类的市价呢? 说是问,压根儿不给闻玳玳回答的机会。 奴隶?战俘?官奴?还是供人取乐的歌舞姬? 五官发僵。 闻玳玳努力克服尉迟长云带来的悚然恐吓,迎战道:师父先前在勾栏呆过,身为师父的徒儿自是要按照歌舞姬的市价,师伯说呢? 字字离不开指桑骂槐。 原以为尉迟长云会像先前那般恼火,却没想到,他笑的更毛骨悚然了。 波动碎发的手停在她耳边:歌舞姬是专门给客官提供乐子的,孤日日饱受师侄的冷眼,可没觉得有多愉悦。冰凉的指尖由她带着小绒毛的耳朵,慢慢悠悠在她呼吸越来越起伏不定的脖子上,来来回回,要多勾人就多勾人的抚弄她,诱惑她:既想挣这份钱,缺失的是不是该补上? 来了来了! 比谁更厚颜无耻,更能放浪形骸的较量,来了! 尉迟长云,你真打算越界? 摩拳擦掌,闻玳玳佯装相当享受的在他指尖上配合着蹭了蹭。 完全无视表意撩拨,实则掌控欲爆发的最后警告,欠揍道:师伯想要师侄怎么补呢?您的老相好不会生气吗? 方才轻佻的指尖,一下子变成整只手扼制住她纤细的喉咙。 似乎很深恶痛绝她这种不痛不痒态度,鼻息重重一呼,散在闻玳玳脸上。玩味渐深,将两人鼻尖的距离拉到最近:你真打算补?不后悔? 砰! 门又开了。 瞎子闻玄知一怔,望天:两人怎么还没回来。 瞎子闻妇刨地:要不咱们再去找找? 第110章 满满当当丰盛的饭菜,说是特意给闻玳玳准备,实则没一个能入她口。 好久没有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四个人吃的前所未的沉默寡言。 闻妇久缠病榻,平常起身都困难,加上赶了那么久的路,陪着闻玄知操持这么多菜,连拿筷子都没有了力气。 她哆哆嗦嗦给闻玳玳浓稠的白粥里夹了点鱼肉,估计想弥补多年来对闻玳玳遗失的母爱,每一块碎鱼肉都精心剔过鱼刺后,温劝道:闻丫头,这鱼是娘亲与你爹爹路过仙鸣海时,你爹爹特意租了条渔船,夜里去海钓的,一路仔细养着,鲜的很,赶紧尝尝。 尉迟长云睨了闻妇手中毫无营养的白粥一眼,没作声,继续吃着碗中菜。 闻玳玳短暂一僵,勉强的吃了一小口,闻妇见状高兴,又接连喂了好几块鱼肉,一块比一块大,眨眼间,咽下小半条鱼。 闻玄知知道闻玳玳重伤,肯定食欲不佳,见闻玳玳胃口大开赏光吃了鱼肉,又想弥补一番父爱,起身舀了一大勺和着辣椒的牛肉末掺和进白粥里,没忘疼惜的拍拍她脑袋:尝尝,看爹爹的手艺退步没! 比起鱼肉,吃辣椒牛肉就坦然许多。 没有僵硬,也没有多勉强,反正鱼都吃了,娘亲的心情都照顾了,那爹爹的心情自然也要一视同仁。 闻玳玳张开嘴顺从全部吃了个精光,连连捧场:好吃,爹爹的手艺,放眼十方世界无人能.。 一个敌字没说完,被辣呛到的狂咳出饭渣来。 最先遭殃的,自然是坐在闻妇对面,同样挨床而坐的尉迟长云。 刚嚼碎的牛肉米粥在尉迟长云的衣袍间流淌,甚至有几粒残渣雨露均沾的分布在他的碗中,筷上,袖口周围。 尉迟长云作为将来的临渊之主。 闻玳玳此举简直大不敬。 纵使是闻玄知对尉迟长云有庇护之恩,教导之恩,也不敢太敢自视甚高。 当即拉着闻妇吓得,噗通! 求太子赎罪,闻丫头无心之过。 闻妇本就身子不稳,毫无防备被闻玄知一拽,直接给尉迟长云来了个五体投地,洋相出尽。 看的闻玳玳心坎儿一拧。 特别是见到尉迟长云沉默着,老半天没发话,也没说怎么处置,很明显,洁癖病,讲究病,特别是蠢货病齐齐发作了。 明明是她的错,为何要把罪责怪在二老身上。 瞧着许久不见的二老鬓边雪鬓霜鬟,还在唯唯诺诺的求情,闻玳玳能忍自安的心态直接崩了。 脸色比锅底还黑,不等尉迟长云发话,赤红着双眼,顾不得上胸口疼痛,冒着可能崩开线的风险,径直掀开被子去扶闻玄知夫妇:爹爹,娘亲,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曾经的闻玄知哪怕是对着国破家亡,被四处追杀年仅十岁的尉迟长云都恭敬有加,更何况对着已经二十五岁羽翼丰满的尉迟长云。 十多年的奉若神明,虔诚无比,谨遵祖上训诫,去做临渊最忠诚的臣子,做尉迟长云生死不弃的信徒。 所以,闻玳玳这一扶,注定她要带着伤陪跪。 反正尉迟长云也已差不多看清她的真秉性,闻玳玳也不惧怕尉迟长云看到更糟的自己。 她心里清楚,若是自己真的陪跪央求原谅,尉迟长云定会更狠的糟蹋他们一家。 父女两人一个非要扯着起,一个非要扯着跪。 夹在中间的闻妇,就那么左右为难的与之扭成一团。 屋中伺候的人已自觉退个干净,并且贴心关好了门。 闻玄知恨急了,一个朽木不可雕,将闻玳玳扯的狠了点。 无意带动伤口。 闻玳玳腿软,发出痛呼。 眼看就要摔跪。 够了! 实在没看清尉迟长云到底是怎么从桌子另一头挪过来的,一脚,将她的膝盖踢了起来。 闻玳玳好不容易借着尉迟长云的力站稳了身子,又因为胸口痛颤到弓腰。 尉迟长云眸色深的可怕,直接打横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 还没来得及查看伤势,就眼见着血渗透了两层衣服。 平日时时刻刻挂在唇边的笑,头一次在闻玳玳眼前收的恐怖迅速,更换之唯有上阵杀敌将对方灵魂吞噬,肢体撕碎的杀意。 他盯紧了闻玳玳,双目犹如焚烧一切的火焰,攥紧了拳头,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不住彻底抛开和颜悦色,一反常态的咄咄逼人:你个蠢货!多大的人了,自己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难道记不住吗? 第140章 本想接着骂闻玄知夫妇。 常年待在尉迟长云的身边人都知道,任何事但凡跟闻玳玳沾上边,平日跟修养、清醒、理智、 情谊、良心有关的情绪统统都不存在。 念及闻玄知夫妇是闻玳玳的生身父母,又于自己有恩。 他纠结挣扎,强行忍下难以压制,能静脉寸断的滔天怒火,当着闻玳玳面,脸色变了好几变,又调整数次,才艰难从杀戮的失智中找回零星残存的冷静。勉强算是敬重的与闻玄知夫妇说:你俩怎么不把那菌子汤,牛乳酪,桂花虾滑也一并给她喂了呢? 闻玄知听出尉迟长云语气中的不善,紧张过头的没有往更深处想,以为尉迟长云是在抱怨好好地一顿饭被恶心到了。 太子问话,不回又不合适,没过脑子接茬:臣正准备 正准备? 没等闻玄知说完,被打断。 语气是极致的温柔,从而也是极致的恐怖。 许是见闻玄知夫妇两张老脸太过茫然。 零星的冷静顷刻崩塌到粉碎,火气半刻也压不住的尉迟长云,当即一点面子也不留的训斥闻玄知夫妇:孤曾说过无数次,她体质特殊,牛乳,牛羊肉、鱼虾、菇类均不可食,其中的每一样单拿出来,都能引起大小不同程度的过敏。若是贪嘴无知吃多了,混合上心疾,足以去鬼门关再溜达一趟。孤让你夫妇二人来探望,是照顾她的,不是合起伙来提前送她去死的。你们,可知该当何罪 闻玄知夫妇何曾见过向来好脾气,与人为善的尉迟长云摆过这架势? 哆哆嗦嗦才明白过来方才做错了什么。 不知该去起身看女儿是否有样,还是继续跪着请罪,忙活半天。 一个枕头不要命的砸在尉迟长云头上:你滚出去! 尉迟长云:...。 闻玄知:...。 闻妇:...。 尉迟长云简直难以置信,不可理喻的瞪向闻玳玳。 辱骂恩人,还指望她好脸色,为替父母出气的骂尉迟长云:我们家的事,与你何干! 这话就太伤人了。 多年几乎寸步不离的教诲守护,到底算什么? 简直是拿钝刀砍尉迟长云的骨头,拿千万根针绵绵密密的往他致命的地方上反复扎。 一下子,尉迟长云眸中的光暗淡下去,对着闻玳玳平静道:你再说一遍。 不知是不是闻玳玳错觉,尉迟长云说出一个再字时,貌似有点抖。 估计是气的。 也对,尉迟长云向来自以为是,唯我独尊,白养了她这么久没有得到回报,当然会有被先遗弃的落差感。 一股又戳到他脊梁骨的偏激满足,不知为何从闻玳玳心底油然而生,比起他的笑容,她好像越来越喜欢看他痛恨、失落、愕然、惆怅、愧疚,愿世间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出现在他脸上。 毫无心理负担的,生怕尉迟长云听不到的重复。 我们家的事,与呜呜! 这次闻玄知终于反应过来了,还十分及时。 捂住差点灭九族的嘴,惊惶赔罪:长云。看眼下这事态发展又改了口:殿下,闻丫头可能过敏上了嘴,说胡话呢。 噔!噔! 山山开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老熟人。 主上,龙池卫统领谢少昂与龙池卫石九笙来了,说找您有急事。 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石九笙就冲到了尉迟长云怀里,嘤嘤哭泣:太好了,你没事,吓死我了。 闻玄知夫妇僵住: 闻玳玳最是诧异:前世也没记得石九笙爱哭啊? 平日九笙连多余的表情都少有,自上次石九笙丧父找来扑在尉迟长云怀中哭,今日貌似是第二次。 也对,先前是她没弄明白,石九笙一直心悦尉迟长云。 就是开始困惑,前世石九笙多次给她解围,是为了真心与她交友,还是为了给尉迟长云收拾她这个麻烦。 算来,石九笙心悦尉迟长云的时日不短,喜怒哀乐全都寄希在他身上。 不知道尉迟长云对石九笙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毕竟他还有个口味很重的老相好。 瞧着尉迟长云并没有多排斥石九笙扑进怀中,闻玳玳恶心他滥|情的同时,对他床上那点事,开始越来越好奇了。 很想开开眼,尉迟长云动情享受凌虐时,到底是怎样一凡好春光。 许是两人来的太过突然,方才屋内的唇枪舌剑,势如水火,让尉迟长云转移了火点。 谢少昂紧随其后,先是看到了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的闻玳玳,蹙眉在她新崩开的伤口上一扫,碍于尉迟长云就在床边,他不得不先去与尉迟长云解释此行来的目的。 主上,紫殇军追来偷袭了龙渊跟我军大营。幸好龙渊跟我军早有提防,损伤才没有太惨重,但苍羽逃走了。以目前紫殇军逼的太紧,前方又有苍羽大军阻拦的情形,我军与龙渊很容易腹背受敌,更难与寐军、临渊主军汇合。骁儒太子与孤月、龙渊两位帝王相商,必须让大军绕过苍羽大军,直攻皇城,然后由寐军、临渊主军先包抄了苍云大军,才有胜算。 而这胜算,就是需要走尉迟长云的秘密暗道。 当然,几十万人要走这暗道局限性,危险性也更高,一个不慎走漏风声,极容易损失惨重。 闻玄知夫妇一听是军中之事,擦擦汗,知趣的跟山山退下了。 一步三回头的闻玄知一边打量任由石九笙抱着的尉迟长云,一边为自家闺女鸣不平,顶风试探了句:太子,需不需要臣将小女抬出去,军中机密,她待在此处有碍您与谢统领谈话。 第111章 其实早在门外,谢少昂、石九笙就听到了屋内的争执,特意多等了会儿。 是山山听着事态不妙,大有情绪迸发的架势,所以才赶紧中断冲突,试着引火止沸。 进屋后,直到闻玄知夫妇准备走,闻玄知的问话。 在场的,各个都是人精,岂会听不明白其中什么意思。 石九笙识趣的松开尉迟长云,有劝哄意味的轻拉了下尉迟长云衣角,十足的女儿家撒娇模样。 什么也没说,确是给足了台阶。 这一幕被闻玳玳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石九笙多次给她解围,她真要堵瘀血了,很难想象平日跟个硬木头似得姑娘,也有柔软的地方,开花的时候。 闻玄知口中的军情,当年在翠微山上,哪怕最机密的事情,避谁都从未避过闻玳玳。 但今日从尉迟长云的连续沉默中,她也算是看出来了。 他用实实在在的僵持无声,把与闻玳玳之间的距离给彻底表露了出来。 闻玳玳内心自嘲似的笑了下,心里闷闷的钝痛。 她就说吧,纵使没有前世的仇怨,此人的世界,难以走进。 作为常年待在尉迟长云身边的谢少昂,自小与尉迟长云一起长大也是最为解他的石九笙,怎会读不懂尉迟长云已经生出谁也不敢招惹,招惹必死的狂烈炽火。 沉默等于默许,出于信任,可以留下,这是在龙池卫公认的态度。 尉迟长云之所以没有立刻表态,无非是闻玳玳方才的话太过伤人,一句她听听也无妨,凝结在喉咙中犹如千斤重,骨子里的淸贵高傲,让他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来,抱歉,他做不到。 原以为多年的相处,闻玳玳能心里神会。 却不料,闻玳玳一把扔开盖在身上的被子。 反正今早就是她自己走回床的,再起身多走几步又何妨。 留在这儿,任他白眼,给他长脸了是不是? 压根儿不用闻玄知夫妇扶,也摆手谢辞了石九笙,跟顶住尉迟长云视线压力上前几步的谢少昂。 她咬牙切齿,面不改色,迎风倒的身子,晃晃悠悠,摇摇欲坠的扶着墙,出了屋,临走前不忘将气力凝聚指尖,重重甩门。 哐! 尉迟长云、谢少昂、石九笙头顶落下硕硕屋顶石灰。 很好,这是继上次拍 桌子后,学会摔门了。 砰! 尉迟长云随手拿起个盘子就摔在地上。 并未走远的闻玳玳脚步一顿。 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的她,二话不说调头就要回屋跟他开战,反正已经撕破脸了,他也早就看清了她的丑陋,今日就把这辈子,上辈的帐好好算算,对门里直呼其名:尉迟长云,有本事你滚出来! 汗都不敢出的所有人:......。 屋里悄然无声,虽隔着门,却有一股十足的摄人寒意凝成无形压迫,渗透出来,然后化为实体,磨砺成千万把锋利的刀,专门用来劈死身为蠢货的她。 第141章 山山见闻玳玳再战的架势,好心拦在门外,温劝:呆呆,火大伤身,咱们还是养好身子最重要。 闻玄知夫妇已被闻玳玳与尉迟长云新的相处模式给连续吓呆,怎么都想不明白,向来乖顺的女儿到底经历什么性情大变到天不怕地不怕,茫然的站在原地,只能干着急。 最后,还是闻玄知先冷静下来,但也是附和着山山:对啊,咱们先将养身体,其他事先放放,太子训诫爹爹与娘亲都是为你好,你想开些。 为! 你! 好? 聊聊三个字,直接重燃了闻玳玳刚熄灭的熊熊烈火。 谁也不知她有多恨这三个字,自小,她便是在这三个字的磨难下屈辱长大,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为你好的含义。 惺惺作态! 方才还不知从什么开始吵起的闻玳玳,一下子抓到话头,有种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撕开他虚伪面具的冲动。 要知道,尉迟长云是个怎样百窍通的主子,能近身的必然个个千伶百俐的人物。 算日子,留给主上与闻玳玳的时日无多了。 山山明明可以阻拦师徒二人关系的愈演愈烈。却因为先前遇到那白衣男子对尉迟长云不怎么好的预言,闻玳玳以及整个鬼膺村必亡的将来,与其最后被伤的毫无防备,还不如在能尽数发泄的时候,把气都给撒出来,尽可能大大消磨两人的曾经,特别是闻玳玳在尉迟长云心中的位置,等到那日真正到来的时候,尉迟长云也好接受些。 他慢慢放松了手臂。 闻玳玳以为逮住机会,刚要张开灭九族的嘴。 在绝对的权利,绝对的身份落差之下,她到底哪来的自信认为撒泼过后,尉迟长云会放过自己? 冷血冷情的人,今日能折辱二老,明日就能要他们的命。 什么恩义,最后不过是一场守护国库的利用罢了。 废物的她,除了什么都改变不了,还要连累二老给前世害了整个鬼膺村尉迟姓氏的尉迟长云卑躬屈膝,忍气吞声,最后反过头还要用一句为你好来平复方才所受的耻。 她越来越恨自己,却又无法抗住一腔怒火撒出去将要承担的后果。 犹豫间。 闻玄知夫妇又追了上来,在山山若有所思的目光下,将再也没有挣脱的闻玳玳带走了。 傍晚。 谢少昂来探望闻玳玳。 闻妇正准备叫军医过来给闻玳玳换药。 谢少昂放下手中剑,解开袖甲:伯母,我来吧。在翠微山上,呆呆的大伤小伤都是我处理的。 然后用热水洗去手上浮尘,又从屋子中找了一瓶子烈酒,将手给冲了好几遍。 闻妇见他娴熟,对翠微山上谁帮衬尉迟长云照顾闻玳玳日常起居,自然略有耳闻。 想着军医也是男子,既然都是男子,还不如熟人动手。 没有阻拦礼让,将手中的帕子递给谢少昂:那麻烦谢统领了,我去叫闻丫头她爹多打几盆热水来。 谢少昂接过来:伯母,客气什么,还是跟之前一样,唤我少昂就行。 闻妇似乎想说今时不同往日,有些规矩不能太过逾越。 谢少昂心思通透的安抚住闻妇,低语:伯母,主上也是过于担心呆呆,才一气之下说了重话,方才与我谈话间,已经有了自责之意,您也就别往心里去了,毕竟都是为了呆呆好,您跟伯父应该高兴才是。 尉迟长云对闻玳玳到底怎样,好到什么程度,自闻玳玳出生决定留下她那日起,闻妇清楚的很。 没有尉迟长云,天生心疾的女儿根本不可能能安安稳稳活到今日,她能气什么,该气的是他们老夫妻太过忽略女儿,十多年了,连女儿的喜好都记不住。 闻妇欣慰的含起泪花:这多年了,还是你最会安慰人,以后也不知哪家姑娘能有福气嫁给你。 谢少昂又安慰几句后,闻妇看起来心情好很多的出去了。 待屋子里静下来。 谢少昂闻玳玳床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端详朝思暮想的小脸,见她微闭的睫毛抖动。 万里春风般的清俊面孔低笑起来,抬手勾了下她的小鼻尖,宠溺道:装睡! 果然,清莹的眼眸慢慢睁开,干净透着宁静之气的人坐在她跟前勾着唇,一块比拇指指甲大不了多少,玲珑精巧,净透的软脂白玉石坠子在他指尖转圈。 闻玳玳眼神明显发亮,立刻清醒,一把抓住:送我的? 谢少昂松手:喜欢吗?之前执行任务时机缘巧合得到一块婴垣玉,我闲来无事时将它雕刻成了一把琴,想着你当年救下身为琴师的我,送你也算是与它的缘分。 婴垣玉 一个只存在于书中的传说。 传闻此玉阴寒,有此玉的地方,全是道路崎岖,满是瘴气的毒蛇窝,十分难得又百分难寻,最大不过一寸。 之所以珍贵,坊间传闻婴垣玉能发出怪异的声音让主人提前预知危险,往小里说怪声能吓退野兽,往大里说能避祸。 不过玉石因为生长环境,通体阴寒,寻常人带上难以驾驭,若是使用或佩戴不当,不但不能避祸,还能招来灾祸。 所以需刚出生的纯阳体质男婴孩日日佩戴三年,然后再寻找下一个合适的男婴,需更替三次,九年温养,才可中和阴寒之气。 闻玳玳新奇把玩着温润舒和的婴垣玉,端详雕刻精妙入神的细节,赞叹:少昂哥哥真是长了双巧手,我记得儿时破了的衣服,弄坏的东西,都是少昂哥哥修补的。修补之后,完全看不出破损的痕迹。然后艰难动了动身子要自己带上:我太喜欢了,谢谢少昂哥哥。 自小到大,唯一送过她东西,也是最添堵的,便是尉迟长云的玳花簪。 不知尉迟长云到底有什么病,不允许她收除了师父本人送的东西之外,二老自然也包括在不行之内。 一年一次的生辰除了不能过,还要用最难忘的法子折磨她。 她在高到吓人的树尖上睡过,巨浪滔天的海面上睡过,荒野,毒虫群,火堆,冰穴.这都是尉迟长云送给她的生辰礼。 虽然她的生辰已过,但终于收了一份正常不令她心惊胆颤的礼物,还是块世间罕见的婴垣玉,欢喜已经不足以表达现下的情绪。 来,我帮你带上。谢少昂见她是真心喜欢,自然也欣慰。 倾身去带。 两人的鼻息擦过。 亲密的距离。 闻玳玳并没有觉的什么,毕竟除了尉迟长云,谢少昂照顾过她,也是她最亲近的人。 意外的。 谢少昂借着给她带吊坠,薄唇几乎快要贴上她耳朵,低低私语:呆呆,你可知自己真正的师父其实是主上 万顷平波的气氛,被一句话炸的白浪掀天。 心痒痒的呼吸很快离去。 谢少昂审度闻玳玳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的讶然,做出结论:你果然知道了。笑眯眯的将吊坠给她摆正,开始解她衣领准备给查看伤势,语气听起来全是意料之内:不知呆呆是何时猜到呢? 相比起谢少昂的好奇,闻玳玳更好奇日日相处的尉迟长云都没有看出,日前与她接触的也不多,他到底是如何看出来的。 谢少昂见闻玳玳不想说,也明白闻玳玳的疑惑,先一步善解人意的保证:我虽不知呆呆为何不想认主上 ,但只要呆呆一日不想认师,我便将秘密守一日,绝不会多言,可满意? 在知情识趣,待人厚道上,闻玳玳还是信得过谢少昂的。 反正自小,无论好事坏事,他都跟她站一伙。 谢少昂轻柔的剪开她渗血的纱布,松了口气,还好崩开的并不严重。 一边注意她隐忍的神情,一边手下麻利的收拾伤口,像是闲聊道:呆呆,主上大事将成,你可曾想过往后的日子寻些什么事做?我可以帮你。 想着哪怕自己与谢少昂关系再好,也是在不能伤害尉迟长云的前提下,闻玳玳把尉迟长云先前画的大饼呈给谢少昂:他准备让我在宫中谋份闲散差事。 这个口吻疏离的他,谢少昂知道指的是尉迟长云。 奈何,谢少昂根本不看好尉迟长云给闻玳玳画好的大饼。 稀奇的,头一次违逆他应该以命忠诚的主上。 呆呆,我若说临渊复国后,你肯定进了不了宫,恐怕整个皇都也容不下你,你信吗? 第112章 谢少昂从未用过慎重谨严语气跟她说过话。 闻玳玳也敛起笑意,致寒的冷意开始在四肢百骸里涌动:为何? 你救过我于危难中,又唤我一声哥,而我,也算是陪伴你长大,从名义上而言,我堪称你半个亲兄长也不为过。呆呆,我以半个兄长的身份问问你,你曾多次坦诚扬言心悦自己的师父,当时的师父,是误认同为女子的嘉福公主,如今真正的师父的身份已昭然若揭,那么你还心悦身为男子的师父吗? 第142章 不提这茬,闻玳玳真差点忘了。 她该如何跟他解释,当时是为了脱身,想气死频频对尉迟长云不得手的关听肆。 然。闻玳玳的答案似乎并不重要。 谢少昂没有等,而是握着闻玳玳的手,像是冒着什么风险告诉她:临渊先皇与先后便是师徒关系。 尉迟长云的双亲。 虽然明知没抱有那种心思过,恨他还来不及,但她的指甲下意识一紧,毫无知觉的嵌进谢少昂肉里。 谢少昂秀眉微蹙,但也不在意,任由她情绪扩大着,发泄着。 当年宫中的相师层反对过先皇迎娶先后,说先后若是登上后位,其八字克国运,克民生。先皇不听劝解,执意要娶。相师就带弟子,四处游说官员跟当地权贵,联合起来在宫城外跪求。之所以选择宫城外,就是想把动静闹大,让心中惶恐的百姓也加入其中,借此逼先皇。你看主上脾气,就应该知道先皇是个但凡认准了一件事儿,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人。说到这儿,语气忍不住渐缓:说起来,你虽然不是尉迟血脉,但长久跟着主上,脾气耳濡目染的,倒像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同样的脾气,她是该觉的感激涕零吗? 从未了解过尉迟长云故去双亲的闻玳玳,此刻听了,耳朵不知为何一直嗡嗡作响,杂乱中却又对自己嗓音分辨的格外清晰:少昂哥哥的意思是,先皇先后在一起,正应验了相师所说的话,所以,临渊复国后,整个皇都都不会欢迎我再踏足?哪怕与皇族再无瓜葛,过寻常百姓的生活也不可以? 谢少昂动了动唇,答案化为鼓励的目光,他握紧了她的手,试图让她放松些:所以,我才来问问你往后的打算。 往后? 闻玳玳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往后。 她现在满脑子都被无比失望充斥着。 尉迟长云在骗她! 谢少昂都能想明白的事,尉迟长云岂会不明白。 闻玳玳不知自己为何会失落。 她明明压根儿瞧不上皇都。 她明明对尉迟长云画的大饼嗤之以鼻,深恶痛绝。 她明明决定了待一切过去,要带二老游览十方世界的。 她不是对尉迟长云恨之入骨吗? 怎会对他生出了寄希? 无论前世的凶手到底是谁,他终归是抛弃了她,抛弃了整个鬼膺村,她怎能无耻的对他再生倚靠。 对了,定是最近与他同吃同睡同住,又被他潜移默化的洗净了脑子。 她要清醒。 她绝对不能让他再毁一次。 口气硬下来:以后得事,以后再说吧,走一步看一步。 交叠的手,没来由的越握越紧。 谢少昂问出憋了好久的话:呆呆,你可愿意跟我走? 闻玳玳一时没理解谢少昂的话所谓何意:少昂哥哥是让我跟你去哪儿? 紫殇。 嗡! 南田山,紫殇国。 那是紫殇没有侵入南方世界临渊国的原属地。 好半天理解不了,闻玳玳反反复复打量了谢少昂好几遍,很是难以置信道:少昂哥哥,你.投敌了? 此事话长,不过说来可笑,纵使这样境况,我仍希望你能信哥哥,无论何种情况,都不会伤害你。 龙池卫统领谢少昂,尉迟长云最为信赖,留在身边最长的亲信,居然投敌了? 虽然闹不清其中缘由,但绝对不可能是虐待苛责下属,亦或者钱没给够。 闻玳玳之所以肯定,是因尉迟长云虽虚伪,但他太分得清利用时应付出什么,让人心甘情愿,甚至豁上命被驱使。 按理有人背判了尉迟长云,还是尉迟长云亲信,她理应开心才是。选择跟谢少昂走,顺而给二老、鬼膺村寻个庇护,然后跟紫殇来个里应外合,把尉迟长云,尉迟万月都弄死,来个宁可杀错也不留余的斩草除根。 但没骨气的,她居然升腾起替尉迟长云不愉的情绪。 交叠的手,一寸寸往回收。 谢少昂失落,又担心惊吓到她:你害怕了? 闻玳玳说不上心情有多复杂的摇头:少昂哥哥,我并非害怕,也相信你不会伤害我,而是我暂时不想离开他,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杀主上? 闻玳玳:.。 手被死死拖住。 严肃的口吻像是送下来:呆呆,你对主上的喜欢果真是假的。 毫无疑问,这次闻玳玳是被吓到了。 吓到呼吸不顺。 要知道此事唯有苍羽知道,而他本身自负,压根儿也不信,一直认为那是她保护尉迟长云,且自救的法子。 谢少昂怎么分辨真假,又是怎么从苍羽口中套出来的。 难不成她以蛊虫与苍羽达成不得反悔口头盟约,又承诺找到国库位置图,联合杀掉尉迟长云的事,被谢少昂知道个彻底? 前世仇人到底是谁,她越查越模糊,无法确定到底是尉迟长云,还是尉迟万月。她一直在静观其变,等待抓住前世的屠戮轨迹的端倪。 与苍羽合作的事,暂且搁置。 谢少昂提起这个,是打算做什么? 总不会打算用她与苍羽的交易,来威胁什么吧! 但一无所有的她,又有什么可威胁的呢? 似乎是听到门外边有动静,谢少昂终于松开了手,知她现在满腹疑虑,也不急于当下就让她做出决定。 温声安抚:呆呆若是想好了,就来找我。我会如实告知自己的身份。 闻玳玳:你就不怕我向他告发你? 谢少昂还是像往常那样纯良的笑着,只是不经意间露出瞳孔中带着锋芒的沉色,自信又坚定的:呆呆,你不会。因为你我是同一种人。 什么叫同一种人? 没等闻玳玳再说什么。 谢少昂已经起身,端着盆准备往外走了。 与此同时,门连敲都没敲的打开。 石九笙看起来对谢少昂在闻玳玳屋中并不惊讶,反而意味深长,相当强势的盯着。 谢少昂倒不以为意,一如往常谦逊温和的冲石九笙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去处理刚替换下来的血布、血水了。 当一个人在得知太震撼的秘密时,很容易敏感到一惊一乍。 闻玳玳从前没注意,方才开门时石九笙与谢少昂两人对视的 须臾间,貌似有什么气场是很不对劲的。 不舍得你的少昂哥哥?石九笙进屋打趣。 好姐妹许久不见,闻玳玳也稳住心神打趣回去:你倒是舍得从师伯怀里出来了? 听到师伯的石九笙并没有多诧异,反而眉梢生动,既想炫耀又羞涩,掺杂了甜丝丝怨言的伸出手给闻玳玳看:看看我手,都泡皱了。 闻玳玳嗅到石九笙身上传来淡淡的楝草香,透着隐隐的湿意,外衫,发髻却未更换。好奇着从被褥中拿出暖烘烘的小手给她回温:怎么,天寒地冻的,急着去洗什么东西了? 是主上。 闻玳玳帮石九笙回温的手慢了一瞬,但紧接着又恢复如常,看起来浑不在意的继续打趣:师伯让你给他洗衣物? 他的衣物向来是亲信洗,旁人插不得手。 那你是? 石九笙向来直爽,难得这次倒是吞吞吐吐起来。 永恒寒冰的白皙肤色上,本就没消退的红晕更深了。她凑近闻玳玳,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悄告诉她:我伺候主上沐浴了。 石九笙常年帮尉迟长云融币,闲暇时又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指尖自然不会像娇生惯养的姑娘家一样白皙纤细,素如兰花,而是布满了略硬的小茧,能泡皱这样一双带着硬壳的手,必然是在水中呆的时间不短。 他们仅仅是单纯的沐浴? 孤男寡女,沐浴又不穿衣服,伺候的人也是衣衫单薄,还能干什么? 好半天。 呆呆? 哦,挺好。 呆呆? 石九笙屈指可数的展开笑言,挠挠她手心,逗她:呆呆,吓傻了?什么挺好呀? 两人两次说女儿家的心思。 还都是尉迟长云。 一次是她想给尉迟长云捣乱骑马逃跑,在石九笙家中;一次是在这深渊之下。 与之不同的,第一次,是她抱怨,石九笙听;第二次,是石九笙抱怨,她听。 心境上,起了明显完全不一样的变化。 具体到底哪里不一样,闻玳玳一时说不出来。 呆呆? 闻玳玳察觉自己又在愣神了。 第143章 石九笙歪头打量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你在替我担心? 啊?按照常理,的确应该担心石九笙对尉迟长云的感情,毕竟尉迟长云可是个薄情冷血之人,昨夜还跟老相好玩儿的激烈,转头又跟石九笙谈风月。顺着石九笙的话锋:九笙,你伺候了师伯沐浴,师伯可有许诺你什么,毕竟女儿家的名节。 没等说完,石九笙又凑近了点,继续与闻玳玳耳语:呆呆放心,先前主上早已许了我皇后之位。 孤喜欢的人,将来定是皇后。而这皇后的位置,你觉得自己哪里搭呢? 石九笙? 尉迟长云放在心中的人居然是石九笙? 后面的话听不到了,她都没注意石九笙是何时走的。 尉迟长云! 尉!迟!长!云! 尉! 迟! 长! 云! 在心中念到最后一个字时,闻玳玳感到恐惧,曾几何时,她居然对尉迟长云生出了占有欲。 也对,自小就以杀他为信念活着,如今他被人觊觎了,就仿佛玩弄在手的猎物,有人想要抢走,不但不吃不弄死,还打算抚平他一身伤痕,好好的供起来。 此举,简直是对她斗志的无视和挑战。 不过,挑战之人是石九笙,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总归是多次救她于水火的人,出于良心,她不能将不愉强加在石九笙身上。 她很想替石九笙问一问尉迟长云,一面勾搭着石九笙,一面都与老相好夜夜笙箫,滥情不怕遭报应吗? 这样荒唐的念头刚一升起,又被闻玳玳给摁了回去。 她有什么资格,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问呢? 他曾说过,她不配。 她不配! 她不配! 带着她不配三个字,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夜深了。 身着一袭玄色缎面长衫的尉迟长云站在床前遥望月色,墨色发丝随意的散在肩后,衣领随性低开,那多情浩渺的眼眸,带着让人看一眼便是要沉醉的星光迷离,反复回想闻玳玳今日那句伤人的话。 今夜闻玳玳怕是要留在闻玄知夫妇那边歇了,眼下,两人谁也不适合见谁。 只是难为尉迟长云还惦念没良心的闻玳玳晚上需要饮血的事,有关蛊虫,闻玄知夫妇并不知晓,当闻玄知端着一碗尉迟长云口中治疗心疾的偏方又折返回来后说:闻玳玳下午与谢少昂,石九笙聊天有些累了,晚膳都没吃,一直昏昏欲睡,怕是要明早才会醒。 但愿别有什么事。 闻玄知夫妇的屋子距离他这处有些偏远,以闻玳玳走一步喘三喘的伤势,只要他不在身边,气味不在,应该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正打算关门落锁。 哐! 门板差点踹到尉迟长云脸上。 一张跟从雪窝子里刚爬出来的惨白小脸,带着势必要毁灭他的怒火,一把将欣长高大的人给轮到肩上扛起,然后单手将门反锁,入了寝室。 ----------------------- 作者有话说:闻玳玳崛起! 第113章 重重把尉迟长云往床上一摔。 我要沐浴! 尉迟长云从魂惊魄惕中反应过来,难以置信他是怎么被她扛过来的? 好大的胆子! 自小到大,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就算国破家亡,忍辱负重时,也没有敢无法无天的随意摆弄他。 她一个女子,身负重伤,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我!要!沐!浴! 闻玳玳薅起摔懵的尉迟长云衣领,将人无限制的拉倒鼻息前,很不满他磨磨蹭蹭又再冒什么坏水反抗她。 咬牙切齿,双目赤红的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说给他听:师父,徒儿要您伺候沐浴,您是年纪太大,聋了吗? 你说什么? 尉迟长云狐狸眸中终于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震惊,呆愣又支离破碎的端详她,似乎想从她的眼中看出究竟是蛊虫控制了神志,还是耳清目明的情绪表露。 气势滔天,恨意蔓延的闻玳玳哪会照顾尉迟长云,因为压抑到极致迸发出的不安焦躁,无名烈火在尉迟长云缓慢的反应中,燃至轰轰烈烈。 她压根没有什么逻辑,也不讲什么道理的又打算尉迟长云揪下床,往浴房走。 拉了几下见拉不动。 别逼徒儿再把您扛过去。 裹了层纱的月色下,平日一张的玉软花柔小脸,烈焰灼灼,带着尉迟长云从未见过的肃杀之态,漠然之姿。 着实荒唐。 尉迟长云想看看她一反常态到底要做什么,认命拨开她揪着自己不放的手:我随你去。 你要说为师。 尉迟长云:.。 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尉迟长云:...为师随你去。 总算是满意了点。 深知尉迟长云老奸巨猾,担心临阵脱逃的由揪衣领改为了牵手。 师徒俩在浴桶跟前站定。 因为天火卫的军营在深渊之下,四季干燥酷寒,取水困难,所以,冬日下了大雪,都尽可能化水多取些储存。 尉迟长云讲究,几乎日日沐浴,浴桶中的水都是雪水滤过一次脏东西,又煮开放凉的,可留到第二日直接再烧点开水中和下就可以用了。 闻玳玳把浴桶上的盖子扔一边儿去,见桶中有水。 也不管凉热。 指挥尉迟长云:进去! 不是你要沐浴? 没得商量。 噗通! 闻玳玳再次扛起了尉迟长云,将高出大半个头的人,给扔了进去。 寒澈刺骨的水花四溅,把本就衣衫单薄的尉迟长云给冻了一下。 哗啦! 没等尉迟长云在浴桶中反应,闻玳玳也跳了进来。 瞄准尉迟长云的怀,二人亲密相帖。 顾忌闻玳玳的伤重未愈,白日渗过血,经不起这么连番折腾,担忧:你还不能见水。 我就见! 发疯的拧劲儿,势必要跟他反着来。 肆无忌惮再一次跨坐在他的膝盖之上,对仅次于冰的水温,完全没有感觉,反而十分享受。 尉迟长云开始谋划,打算划破手腕,像上次将她劝到床上喝血那样,用气息牵引她从冰水中出来,离开浴房。 奈何闻玳玳的执念太深。 她在尉迟长云没动手之前,用手中不知何时多的一把匕首,嚣张的拍向尉迟长云惹人心怜,魅惑苍生的脸:师父,徒儿日日被您玩弄于股掌之上,如今徒儿早已及笄,是不是也该出师了? 没头没尾的。 尉迟长云不知她想要表达什么,尽可能保持沉默,不激怒她凝眉听着。 这么多年,徒儿虽没跟着您学什么正经东西,但苦头倒是吃了不少。眼看您霸业将成,身为徒儿的我自始至终也帮不上什么忙,与其养着徒儿这个废人,长日拖后腿吃白饭,不如,早些放徒儿及双亲,还有鬼膺村的所有村民归隐他处吧!您放心,国库的秘密,我闻氏族人半个字也不会说,到我们这一代终结,下一代定不会知晓。我们会去十方世界寻个角落,一个您绝绝对对找不到的地方开始生活。师父,您看看有什么不放心的,需要补充的提前说说,身为徒儿定会遵循。 多久了? 现在的闻玳玳哪有什么条理清晰可讲。 师父既然没什么补充的,徒儿就当您答应了。 答应? 衣领大开,瀑发半湿,水雾略湿的长睫,带着优雅干净,仿佛能包罗万象,容纳天地万物的黑眸子,完全不自知自己有多诱人的越凑越近,似是非要从她的坚定癫狂中看清点什么。 与此同时,他的膝盖悄声无息开始屈起抬高,尝试让闻玳玳伤口不要长时间被水浸渍。 太可怕了。 闻玳玳从来不知被尉迟长云盯久了,会有容易深陷,容易迷惑的错觉。 别动! 刀锋威胁似得何时滑到了尉迟长云喉结间,让他停止凑近。 顺着向下,一路滑到大开的衣襟下。 没什么前兆的,俯下身去安安静静听他的心跳。 之前还能循着规律,当下毫无头绪可言的怪异举动,让尉迟长云开始思忖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先是上午两人在屋内因为吃食,闹了不快,午后。 闻玄知说过,午后谢少昂,石九笙接连去探望过她。 莫非。 猝然,肩头更冷,猝不及防的剧烈疼痛让他无法继续思考。 和着楝香温热的鲜红在一瞬间涌出,染红了冰寒刺骨的水。 尉迟长云猛的挡住扎往他胸口持续用力的手腕,有些恼了:你这是做什么? 第144章 我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 尉迟长云费了半天劲儿才将她的手挪开,喘息间:闻玳玳,有事说事。 手握利刃的闻玳玳,可没打算保留什么力气,但凡出手,就是孤注一掷。 与尉迟长云僵持间,她恨的全身经脉持续充血,涨的快要爆炸:说屁,你就是个骗子! 他怎么就是骗子了? 两人交手中,尉迟长云察觉出闻玳玳实打实要来真的,决定不能继续荒谬的陪她在冰水中玩命。 他镇定的先松开来,在闻玳玳挣脱如风袭来时,他手腕翻转,犹如铁钳般重新拖住她的小臂,一推,一拉,一拧。 匕首掉落在浴桶外。 然后强忍着钻心刺骨的感觉,要将闻玳玳从水里拎出去。 猎物在挑战她! 凭什么他能跟老相好软语温言,调风弄月,柔情密意在一个屋子里呆那么久,弄一身伤也不介意,为什么自小他就没给她一次好脸色。 凭什么每次他都能纵容石九笙又搂又抱又沐浴,而且还许诺了皇后之位,而她就配得到一个完全不可能实现,而且招人耻笑的将来。 凭什么对所有人客客气气,脸软心慈,对她半点好脸色也没有? 他收她为徒,两辈子,究竟教了她什么? 仅靠一套搔首弄姿的剑法? 连龙池卫随便一个人都能指导的剑法,到底哪里绝世了? 他有一条自己早就计划好万无一失的路,任何人的心情根本就不重要,只要照他的方法去活,去做就好。 凭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凭什么她有什么要求,什么想法,他总能反驳回来? 凭什么她在一身泥泞痛苦中挣扎,活在过去的噩梦,绝望等待死期到来时,他虽着一身玄袍,却仍旧那么一尘不染,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能去冷眼旁观? 尉迟长云! 她要让他跌入人间炼狱,让他试试屈服,试试绝望。 她,要变成他胆战心惊的噩梦。 就在尉迟长云起身,想又一次将她从水里提起来时。 闻玳玳也又一次整个人扑在他身上,带着难以遏制,疯狂滋长的恨意,将他死死摁了回去。 没料到她还能迸发出这么大力气反击,尉迟长云脚底一滑,半个身子沉入桶底,如藤蔓般缠绕上来的闻玳玳就那么压着他,强势蛮横撕扯薄袍,对着伤口又啃又咬。 幸而两人的水性都上乘。 否则非要双双窒息才是。 闹到这个程度,尉迟长云实在不想怜香惜玉了,也不在乎他是不是自己一手养大用命保护的孩子了,更不管一只破虫子在做什么妖。 他只想狠狠地抽醒她。 被掰掉匕首的闻玳玳,压根儿不会再给他第二次占上风的机会。 师徒两人在水里纠缠不休几次后,尉迟长云的薄袍已经被闻玳玳撕的粉碎,小手一个劲儿在他曾经受过伤,吸过血的各处伤口上,来回游移,没轻没重的占便宜。 说是占便宜,手力之大,说泄愤也不为过。 如此豁出去不要命的一折腾。 显而易见,闻玳玳的伤,重新崩开了。 猩甜冲天! 两种血在水中融合,弥漫,将师徒困住。 现在的尉迟长云,已经不是伤口有血,而是在水中折腾一番后,全身上下,连带每一根发丝都混着独特的味道。 一个危险的男人,带着张雌雄难辨,让人义无反顾心颤陷落的脸,就那么毫不自知的勾着惊心动魄唇,撩人温软的目光,勾着怒气似有非有的瞪她,戒备她,警示她。 这番消魂的模样,让闻玳玳由怒,更替上欣喜若狂。 生气了?不装了? 心痒难耐。 一个念头冒出来。 如果将他辱了,他平日待她是不是就不会那样趾高气昂,咄咄逼人了? 好死不死,尉迟长云红透的唇滴下血水,顺延着挑不出瑕疵的结实线条,融入水中。 血花激荡。 第114章 她视线一定,跟匪徒般,咬上了红透的唇,像是要将甜美的果子占为己有,啃噬干净。 尉迟长云五雷轰顶的镇住。 相比第一次单纯的饮血,这次是不留任何缝隙的单刀直入。 舌尖非常不耐烦的在他牙关处寻 找入口,为了让尉迟长云屈服,特意腾出手,一个劲儿的在他新添的伤口上往死里戳。 握着木桶边缘的手,青筋骤然暴露。 尉迟长云将牙关咬的更紧,努力抑制呼之欲出的闷哼。 见尉迟长云颤栗,宁肯忍着疼想要后仰躲开,也不就范。闻玳玳单手指尖没入他发间,强迫拉近唇间距离。 戳他伤口的手,开始寻找先前受过的所有伤,挨个尝试,誓必让他屈服。 终于,手伸延到那夜让尉迟长云作呕的伤口处时,剧烈闪让间,牙关终于有了一丝破绽。 趁势而入,独属于闻玳玳的气息,顷刻弥漫尉迟长云整个口腔。 尉迟长云的心态终于崩了。 他无助的闭上眼睛,推不开,离不了,听不见,看不见,承受着全身上下倍受敏感的碰触。 明明冰水有麻痹疼痛的作用。 而他却明晰注意到闻玳玳每次落下的手,犹如拿着一把锯子,钝钝的,去割他骨。 磨人的痛苦。 沸腾的力量。 霸道! 凶残! 掠夺! 似乎三番四次的不满尉迟长云跟死尸般僵硬。 闻玳玳在唇与唇之间发声:给我把衣服脱了。 眼眸依旧闭着,不理,不睬。 她邪魅一笑,扭了下腰肢,故在他耳边发出一声娇嗔。 狐狸眸子,缓缓有了反应。 明显的,黑瞳变得如漩涡般幽深。 被弄湿的眼边,尾端尖尖上挑,像用了极细的工笔淡淡绘出,轻轻晕色,如桃花般盛开在眼睑。 这动情惊艳的模样,让闻玳玳心脏狂跳,坦露嗜|欲的欣赏许久,很坏很坏的笑起来:师父,徒儿不脱衣服,您怎么伺候沐浴。 尉迟长云有气无力道:为何非要沐浴? 师父为何,徒儿就为何。 看来今夜,你是不会好好说话了。 朝夕相处了两辈子,闻玳玳岂会不知尉迟长云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她动作迅疾的在血水中转身,灵巧轮动右臂,又快又恨的抓住已经袭向颈后,想将她打晕的手,骄横恣肆将他手摁到自己两团绵软之前,不计后果的揉了两下,调戏:师父,手是不是放错地方了? 尉迟长云定住。 整个人如冰封般,呼吸困难,又仿佛被抽取了灵魂,变得空洞无力,脸色已经不能用正常色形容。 他闹不清楚,好好的徒弟,到底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 唇再次被堵住。 重来一次,非常可恶。尉迟长云将牙关闭的更紧,这一次对闻玳玳而言,怕是没那么轻易打开了。 不过闻玳玳也不计较。 灵活的舌锋,开始滑过线条饱满的下颌,啃噬过小山般隆起的喉结,连根本摆脱不掉的优雅长颈也不放过。 舌锋,仿佛打算将但凡沾染过血水的地方都要一寸一寸吞进去。 一路向下。 刚刚被她新戳开的血口子,香气迸发,想把最好的欢愉留到最后,却又焦渴的无法招架。犹豫了犹豫,结结实实,啃噬上去,如吮甘甜花蜜般,开始糟|蹋他。 一直手控制住尉迟长云的头,腾出的另一只手注定不会老实,始终斗志昂扬的在他身上游移。 她越来越不满足尉迟长云的无动于衷,无论她怎么折腾他,他都一声不吭。仿若先前无论她怎样,他都保持沉默。 他重新闭上了眼,跟看破红尘,或者说谁也踏不了他坚定的佛心,碎了他的金身般,就那么根没人埋的死尸一样,再无反抗之力的任她摆布,持续扫她的兴致。 像他这样高贵傲慢惯了的人,面对奇耻大辱,理应骂她一顿,然后好好的惩戒,防止再有下次。况且以他的身手,硬来,她肯定打不过他。 为何他选择了坐以待毙,逆来顺受呢? 想到他晚上跟老相好颠鸾倒凤,白天又能让另一个女人伺候沐浴,花言巧语的哄骗俩。 作为一个经营青楼男扮女装的头牌,心底的最深处到底强悍变态、风流成性到什么程度,闻玳玳很是想看看,他床上技巧能否跟话本子上说的那样,出神入化,纯熟老练。 想当初她心瞎眼盲,还不知道尉迟长云是师父的时候,他一番令人误会的亲密做派,不是也曾怀疑过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如今,尉迟万月走了,他完全可以解开误会,又为何迟迟不愿意师徒相认呢? 莫非心里真有对徒弟的龌龊心思,才不愿意承认,想来个什么将错就错? 第145章 愿不愿意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具不知被多少个女人染指的身体,烂到不能再烂。 克制给谁看呢? 矜持个什么劲儿? 本来好端端折磨他伤口的手,没打算循序渐进,毫无前兆的直接去触碰他最忍无可忍,坚守底线的地方。 尉迟长云轰然睁开眼。 血水再次涌荡到桶外。 一把将她推开。 咆躁:喝够了没? 这次换尉迟长云钳制闻玳玳,将再也无法忍受的手摁在她自己身后。 嗤笑声。 见尉迟长云红到脖子根的羞耻,让本该继续恼火的闻玳玳欣喜若狂,软绵绵的打趣:又不是第一摸了,臊什么? 既然喝够了,就睡觉去。 两人执着的不是一码事。 师父,是不是徒儿哪里做得不够好,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跟个不耻之徒,尉迟长云没什么好说的。 他松开她,也不打算管她死活了,起身跨出浴桶。 没等站稳。 誓不罢休的人从后湿淋淋的箍住他腰,毫不吝啬夸奖的:师父,你的腰可真细,肯定很好用吧! 柔声婉转,腰肢款摆,白璧无瑕的指尖,色胆包天的重新触碰他荆棘密林。 尉迟长云内心充满痛楚,在她不能自控,性情骤变中陷入深深的自责愧恨。 如果当年没有让她替自己被苍羽掳了去,让她只身涉嫌,出于历练她在恶劣情形下如何应对的呆了两年,那两人的师徒关系,会不会跟从前一样,依旧上和下睦。 可是以她的性情,能安安稳稳的装一辈子? 纵使不能,至少不会乱了辈分。 至少不会让师徒关系,变得面目全非。 他想起石九笙的话,更替虫主的最后一日,她会承受剜心裂胆,抽魂撕魄之痛。要想减缓,唯有行那违背人|伦之事。 若是做不了,尉迟长云也不知道寻里长给的止痛药,到底管不管用。 差点得逞。 幸好尉迟长云从自责中抽离的快。 他挣开她,抓下屏风上其中一块澡巾,将大半个身子紧紧裹住,又将另一块澡巾盖在闻玳玳脑袋上:自己擦干净出来。无情的转身就走。 师父还没伺候徒儿沐浴。闻玳玳把澡巾从头上扯下,丢在地,急匆匆的也从浴桶中出来,就那么不管不顾,全身湿漉的追上尉迟长云,又从后面搂住他腰。 怎么就执着上沐浴了。 尉迟长云转过头。 闻玳玳来时就穿的不多,不知为了个沐浴有多急,连披风都没裹。 经过方才两人水中荒唐的一顿折腾,起伏匀称的曲线,光洁如玉的肌肤,大滴沿着发梢流淌,蔓延勾勒出来刚刚好的可人韵味,让尉迟长云及时收回了视线。 他无可奈何的叹息了声,越过她,将被扔掉的澡巾捡起给她披上,然后不再敢多碰她一根手指的,离的老远:你为何非要为师给你沐浴? 徒儿为何不能让师父沐浴? 反反回回总是绕回来。 尉迟长云心有预感,换了个问法。 石九笙下午去看你,都与你聊了什么? 闻玳玳果然没有像方才立刻回应,而是动了动嘴,转而万分委屈的低下头。 是石九笙。 尉迟长云想到午后他被闻玳玳气的胸闷,像泡泡水舒缓心情。 而石九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浴房,衣着清凉,哭着闹着,又搬身份,又拿闻玳玳威胁的非要伺候他沐浴。 他赶不成,直接把山山叫进来,将石九笙拉了出去。 本以为是沐浴中一段影响心情的插曲,并没当回事。莫不是经了石九笙的口,让闻玳玳曲解了? 在尉迟长云印象中,石九笙除了自私,并不是个搬弄是非的人,除了那次,苍羽为了引出他,将闻玳玳送上了断头台,而石九笙前去送别,一个专门对皇族的叩拜,让苍羽将恐吓炸药,换成了必死的有毒炸药,致闻玳玳眼瞎。 自私的女人善妒,他早应该堤防,是他疏忽了。 话说回来,闻玳玳为何不高兴石九笙的举动? 我喜欢师父,无关男女 尉迟长云不受控回想起,那日闻玳玳在山洞中惊世骇俗的剖白。 他将眸光重新凝聚于发过疯,怅然失落,情绪起伏过大的徒弟,乱蓬 蓬的头顶让尉迟长云心软了。 是的,被如此折腾踩踏好几轮的尉迟长云,被她气到心软了。 他尉迟长云的徒弟,怎能被人三言两语给算计? 一时不知该解释,还是该拿身份威压。 终了,他的声音放的很低:石九笙没有伺候为师沐浴。 许久,耷拉的小脑袋始终没有抬起来。 难不成还有事? 呆呆? 尉迟长云试探着的走上前,轻轻一触闻玳玳。 如遇风即散的浮萍,闻玳玳两眼紧闭,整个人跟死透了般,失重的往后仰。 整颗心悬起来,尉迟长云担惊受怕的一把将闻玳玳拉入怀中。 滚烫的肌肤与之相贴。 冒着火。 山山,把军医叫来!尉迟长云急吼了声。 乱了套的一夜。 闻玳玳迷迷瞪瞪醒来时,发现换回了先前与尉迟长云的屋子,额间还放了块冰帕。 闻丫头,醒了。闻丫头,醒了。哽咽的声音,是娘亲。 凑过来,松口气的还有闻玄知。 她就着闻妇的手咕咚咕咚灌下好几口温水后,见二老脸色不对:爹爹,娘亲,我这是怎么了,不是与您们一间屋子? 她随尉迟长云同住一个屋檐下,自小到大醒来,几乎都有尉迟长云晃来晃去,晃到眼晕身影,尉迟长云呢? 记起来了,昨日两人刚闹了不愉,说不定他压根儿不想见自己。 忍住没问。 闻玄知却回答了闻玳玳,顺带捎上尉迟长云:你昨夜突发热疾,自己衣衫单薄,偷偷跑到雪地凉快,被太子发现后,担心打扰到爹爹与你娘亲休息,就做主给带了回来。结果刚进屋,就晕了过去。算起来,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雪地凉快? 她怎么毫无印象。 见闻玳玳迷茫,闻玄知安抚:可能是烧糊涂了,别想了,赶紧好好休息,一会儿军医给你换药。 闻玳玳躺会去时,发现四肢,怎么跟用荆棘抽打了一遍似得,好疼。 以为是伤口高热牵扯,又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全部换掉了,就是小衣貌似还是前天穿的,裹在身上有些黏腻。等着闻玄知出去,闻玳玳问:娘亲,您给我换衣服,怎么没换小衣? 闻妇明显愣了下,有些慌错的应下着,起身去给她找衣服,却压根儿不知她的衣服放在哪里。 这下,闻玳玳岂会想不明白自己衣服是谁换的。 她吞声忍恨:娘亲,师伯呢? 师伯? 闻妇对于这个新称呼,还有些不习惯,反应过来后:太子说他要离开几日,暂时不回来。哦对了,为娘见,太子特意带走了九笙姑娘。 ----------------------- 作者有话说:被持续占便宜到崩溃的尉迟长云:孤想多活几天。 以为被持续占便宜爆怒的闻玳玳:老变态! 第115章 特意带上了石九笙? 如今这都不打算避人了吗? 师伯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先前他不论去哪里,以何等身份留在她身边,但凡离开时间长了,总会留下几句叮嘱。 焦头烂额的闻妇终于找到放闻玳玳衣服的橱子,翻找小衣:太子就是让为娘和爹爹照顾好你,就急匆匆走了,也没具体交代什么,你是还有事儿找太子?翻找着,发现一件针脚熟悉的小衣。哪怕最娴熟的绣娘,可能也看不出小衣上的带子有一根从中崩断过。闻妇与尉迟长云在鬼膺村朝夕相处六年,从他给闻玳玳幼年的衣服缝缝补补间,岂会认不出他的针法。 一直压在心中的疑虑,趁着自家夫君不在,忍不住多嘴问上一问,她拿着小衣给闻玳玳看:你与长云,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衣塞进握在手心,闻玳玳目光随之落到之前先前扯坏的地方,衣带不但重新修补好,还看不出瑕疵。这等巧夺天工的针法,与闻妇一样,她自然无比熟悉出于谁手。 说实在的,尉迟长云虽是个男人,对她有传道受业解惑之责,却从未让她学过这些女红之类。 而他自己,无论男人擅长亦或者女人擅长,无一不精通。 而今想来,他把她养的,几乎比男子还糙。 一个无所不能,能屈的下膝盖,也能立的比谁都高的人,闻玳玳真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击垮他。 第146章 当然,也就是这样一个她明明很了解他,却又时时刻刻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心思深沉的人。 真的很难以想象,至今腹背受敌之时,他还能拿的出空闲给她补小衣? 闻玳玳拿着小衣番看,他都被她气的都躲出去了,关系难道不够显而易见吗? 娘亲,我与师伯就是授业解惑的关系。 闻母用你少诓为娘,不争气的拳头轻垂了闻玳玳一下:胡说,授业解惑能授一张床上去?为娘可早就听说了,你曾当着龙池卫几个领军的面,三番两次说喜欢自己师父,此事在龙池卫,咱们闻家可是传的沸沸扬扬。闻丫头,你也别装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太子长云,就是当年伪成女儿身的千澈? 闻妇如此直白。 面对娘亲的关切,闻玳玳也不好再装傻糊弄,迟疑的点点头,不过她要解释一下那个逃生手段的剖白。 闻妇可没打算听,果断:既然知道,那为何不与长云相认? 闻玳玳:娘亲,是他不想。 闻妇奇怪了:他为何不想?是他没有主动提过,还是你确定他不想? 一牵扯尉迟长云,闻玳玳就脑仁疼。 只得将错认尉迟万月,经历多番波折后,才知尉迟长云多重身份之事侃侃托出。 闻妇:你的意思是,嘉福公主离开,以为长云会相认,没想到他却让你以师伯与师侄的身份相处? 闻玳玳冷哼应着。 呀! 闻妇一惊一乍,吓了闻玳玳一哆嗦。 她用过来人的语气点醒闻玳玳:会不会是长云对你也有那个意思,想着若是你两人之间还存着师徒关系,有些话不好说开。盘算先用师伯师侄的关系,循序渐进舍去你们这层伦常隔阂? 尉迟长云对她有那个意思? 母女俩可真是自作多情到一块去了。 不过,尉迟长云亲口说过他不配! 闻玳玳总不能伤娘亲的心,学着尉迟长云沉默。 闻母却以为闻玳玳正在开窍。 随即给闻玳玳支招:你跟长云现在看应该算是相互喜欢,两人应该就差层窗户纸,不如你去主动捅破吧。闻丫头,长云是太子,用不了多久登基后就是国主,往后喜欢他的姑娘会越来越多,咱们早下手,不丢人。为娘有个主意,你与长云说出师,说自此不会认他当师伯了,你看长云同不同意,若是他同意,你俩的事儿就成了。 闻玳玳先前怎么没发现,寡言少语,胆小怕事的母亲,离经叛道的起来,竟然比她一个年轻人还荒谬。 娘亲,女儿与师父如果真在一起,你就没有丁点觉得女儿不知礼仪廉耻,违背纲常的想法?爹爹也没有?他除了身份能压死人,到底哪里好到值得你们死心塌地的赔上女儿? 闻妇用你经事太少,太稚嫩,只可体会不可言传的口吻:为娘与你爹爹当年敢放心将你交给长云,自是相信他的为人。你的命当年是他救下,无论何时你都不应该怀疑他有伤害你的心。 闻玳玳刚打算用活了两辈子,娘亲是您经事太少,太稚嫩,刀都快架脖子上了,还盲目崇拜凶手的口吻劝诫母亲,不可信任尉迟长云,他因为父亲掌管国库机关,以此做钳制,手里攥着鬼膺村包括她们一家三口的命呢。 噔!噔!噔! 谢少昂端着一碗热粥,推开了门。 见闻玳玳醒过来,精气神好了许多,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上 前抬手试了试她额头:总算是开始退烧了。 闻妇与闻玳玳说:自你昏睡后,少昂可是一只帮衬着为娘照顾你呢。知道为娘与你爹爹实在不太懂你口味,每一顿都是少昂精心做的。对了,就连那让你苦掉泪的药,人家都特意给你放了蜜。你可要好好谢谢少昂。 母女间从未这样谈过心,看起来连日照顾闻玳玳也累了,谢少昂既然来了,她起身:你们年轻人说说话吧,我回屋歇会儿。 谢少昂放下粥,去扶闻妇:开春了,屋外湿滑,少昂扶伯母回去。 闻妇摆手说不用,慈爱的拍拍谢少昂:你这贴心的孩子,总让伯母我想起故去二十多年,没福气的儿子,闻丫头大哥。少昂,如果你是我儿该多好。 谢少昂动了动唇,目光微微一凝,称心哄道:承蒙伯母不弃,不如伯母往后就把我当您的儿子。 闻妇认真了,将谢少昂与闻玳玳的手郑重叠放在一起:你俩也算是相互作伴成长的,相互救过对方的命。不如就此结拜异姓兄妹,往后彼此间也好有个照顾。 兄妹? 闻玳玳试探的看了眼谢少昂,她自然是欢喜愿意的,毕竟谢少昂对她掏心掏肺,跟亲大哥没什么区别。 只是先前谢少昂找自己说过那些叛离的话。身份如何、立场如何,她还在考虑,如果两人真的结拜了,那是否在没弄清楚凶手是谁时,彻底的站在了尉迟长云对立面? 望着半个空荡荡的屋子跟床铺,从上辈子死的那一次开始,阴暗中,她早已站在他的对立面,毕竟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无辜之人的死亡,与尉迟家复国脱不了干系。 思毕,她确定没什么心理负担的问谢少昂:少昂哥哥,你若答应了,我就可以改口叫大哥了。反正你对我这么好,咱们亲上加亲如何? 亲上加亲是这么用的吗? 谢少昂嘴角浮起一丝无人察觉的失落,看似一派坦然的应下起誓:好,我谢少昂答应伯母,与闻玳玳结为异姓兄妹,从此相互扶持,相互依赖,永不背叛。然后又冲闻妇叫了声:娘亲。 好,好,好!闻母欣慰,握紧了两人的手,像个单纯的孩子,接连用袖口擦了擦飙出来的泪花:少昂,你光顾着照顾闻丫头,自己还饿着肚子吧,为娘这就去看看你们爹爹做好没有,一定留下吃呀。然后像终于了却一桩心事般,出了屋。 刚有了哥哥,感觉跟有了坚实依靠似的闻玳玳,嘴角好半天按不下去。 谢少昂将她慢慢扶起,依靠在软枕上,吹温的粥喂到她嘴边,见小女儿家总想窃喜的模样。 唇色浅的嘴角明明也同样挂着笑,神情却一派平淡:就这么喜欢我做你哥哥? 闻玳玳将香喷喷的粥咽下,一双明亮的眼睛不停地上上下下端详谢少昂清俊的脸,这恐怕是两世以来最值得高兴的事了。 上辈子,为何没让我遇上你。 如果有你做依靠,会不会,整个鬼膺村不至于那么惨烈。 发自内心的终于笑出声来,不吝啬溢美之言:有这么好看的人做我大哥,自然喜欢。 总算是被她的天真给触动到。 奈何现实是.。 谢少昂搅动着碗中的热粥:呆呆,我们既做了兄妹,可记得前日我与你说过的话。 闻玳玳慢慢敛起笑意,在尉迟长云与族人之间,选择谁她自然非常清楚。 大哥想要怎样,妹妹定会奉陪。 谢少昂轻吹着粥:杀了主上,你也会奉陪? 会! 本能先一步闻玳玳的声音,肯定的告诉谢少昂。 谢少昂一挑眉:嘉福公主回来了,声称要帮衬主上复国,已带赤水军去镇守乾陵。临渊、寐国、孤月、龙渊,四国将士即将汇聚,紫殇大势已去,就算是战,也是强弩之末。山山也带着天火卫去暗道去给临渊军引路了,主上去了崖壁之上,去做攻城最后的准备。呆呆,主上已对我起疑,你可愿随我走? 这么快就决战了? 尉迟长云居然集结了半方世界之势。 想到族人的命运,保险起见,闻玳玳当然愿意撤。 尉迟长云实力太过雄厚,连着她加上十个谢少昂估计也打不过,且先活下来,养精蓄锐再说。 什么都比不上二老及族人的命重要。 闻玳玳拽住谢少昂的袖子:大哥,可方便带上爹爹、娘亲,还有鬼膺村的村民? 谢少昂没想到闻玳玳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将吃空的碗缓缓放在桌子上,深思熟虑过后摇头:呆呆,纵使我想,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能带上你,还有爹爹、娘亲已是极限,抱歉。 况且二老是绝不会叛尉迟长云的,想带也带不走。 闻玳玳眼中的光衰落下去,意识不知为何有些涣散,还伴随头疼:大哥,那我暂时不能随你走,我必须与爹爹,娘亲在一起。 好。 深渊之下,最后一批临渊军通过暗道。 尉迟长云正准备合上眼歇会儿。 山山身形不稳的匆匆跑来。 第147章 尉迟长云见状:闻玄知设的机关可是抓住谢少昂了? 主上,谢少昂挣脱了。 尉迟长云正要另想对策。 谢少昂顺便带走了呆呆姑娘,还有。 第116章 霎时间,尉迟长云沉不住气了,气涌如山:一口气说完! 山山擦了把汗:谢少昂挣扎出机关逃脱之时,闻伯父拼死扣留,没敌过,去了。 去哪儿了? 嗓音骤然下落,轻到几乎低不可闻,又难以置信。天寒地冻的冷风,山山肉眼见着尉迟长云额间迸发出细汗,脸色苍白到可怕。 山山想着反正事情已经发生,糟到不会再糟,瞒着还不如先去救活着的人。 主上,闻伯父意外遇难,死了。 轰然。 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烈攻击心脏,激起阵阵痉挛抽搐,剧痛袭来,尉迟长云无力呼吸到疼的弓下了腰。 山山吓得赶紧去扶:主上,您胸口被呆呆姑娘前后伤过两次,病根难除,动怒一次,便是又将伤处重新损害一次,万万要稳住情绪,保重身体。 他不是死。尉迟长云忍疼道。 声音太小,山山听不见:主上,您说什么? 尉迟长云双目赤红,努力克制情绪,却又根本压制不住怒火的,借一字一字的发泄迸发出来:孤说,闻玄知不是死。他是乾陵守陵官正三品闻玄知,应用薨。 薨一字,多用于临渊王侯皇族,或官居一品且为国捐躯之中官员,位置仅次于国主的崩字。 闻玄知纵使是正三品,但在这名不经传的穷乡僻壤顶多用个卒。 不过,山山的确没想到这样靠着机关术守国库吃饭,阿谀奉承的江湖人,居然身负官职,还赴死的如此决然。 肃然起敬。 谁不知闻玄知一家在尉迟长云心中的地位,无论尉迟长云想用什么字言表心中的痛,都理直气壮的合理。 自认浅薄,措辞不当,赶忙向尉迟长云请罪。 尉迟长云缓了口气:母亲呢? 山山见尉迟长云反应,有些不敢说了。 说!尉迟长云垂下眼皮,握紧了手中的剑,平和的人气息锋利危险,仿佛能随时屠杀百里之内的所有生灵。 千里冰封的地方,山山溢出汗来,悲痛惋惜道:闻伯母身体本就不太好,亲眼见到闻伯父死状惨烈后,又见女儿被撸了去,用了最后一道同归于尽,天罗地网的机关,仍旧被谢少昂逃脱,也随着随着伯父去了。 尉迟长云一把大力扣住山山肉呼的肩膀,雷霆之怒,让人万不敢直视:天火卫呢?孤留了二百天火卫呢?二百天火卫抓不住一个谢少昂?不但抓不住,还连三个人都护不住,两死一失踪。 你们平日到底干什么吃的?成日修暗道,真拿自己当个苦工了? 就这种实力,准备拿什么跟龙池卫交锋阵前?比谁头多吗? 控制不住,山山感受到尉迟长云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在抖,咬牙陈情:主上,谢少昂带来一个蒙面女子,熟识各种机关,帮助谢少昂逃脱后,又拿闻伯父、闻伯母的尸首要挟,天火卫不敢硬来。 尉迟长云一把将壮实的山山踹倒,恨到剑架到了他脖子上,因为火焰滔天,致使妖冶的脸近乎扭曲:一群蠢货! 话到这儿,性命攸关的山山倒也不怕了,咬牙说出让尉迟长云谋划十五年,近乎全功尽弃的最后一句:谢少昂除了掳走昏迷不醒的呆呆姑娘,把闻伯父,问伯母的尸首也带走了。 噗! 一口血喷到山山脸上。 山山吓坏了:主上。 看似从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妖魔鬼怪来了都不敢附身,天底下,仿佛没有被什么打击到的尉迟长云,在吐出一口血后,丢掉剑,也脆弱的瘫坐在地。 无助的,像个可怜的孩子。 他垂着胸口吃力喘息,眼神流露不合身份的惶恐。眼见着,很想努力克制影响士气的懦弱不堪,却在感觉嗓子发干,像是一双手带来无形的力量,死死遏制住喉咙后,选择了放弃。 凶讯来的提前又突然,以为还有时日准备的尉迟长云,意乱如麻,无论如何都集中不了注意力,心胆俱裂到整个人失去了控制。 他太想不管不顾。 山山遣散了周围所有天火卫,给足尉迟长云充分重新凝神的时间,一面勒令去拖住给临渊军带路的石九笙,一边又传飞书给关听肆,眼下,唯有关听肆能活活稀泥,将主上重新拉起来了。 山山胡乱擦了把脸上的血,就那么坐在尉迟长云不远处陪着。 有关闻玳玳的噩耗虽然是刚传来,但已经是半日之前的事情。 后半夜得知消息的尉迟长云,坐在天寒地冻的雪地中一言不发,足足坐了一整日。 当日后半夜,一声哎哟,关听肆泥泞狼狈,咒骂着选了个什么破地儿一瘸一拐走过来。 借着月光,比坟地还死寂的地方,望见两座冰雕。 火不打一处来,踉跄对着两座冰雕一人一脚:山山,尉迟长云,都给老子滚起来。 一座冰雕肉多,好半天才缓过来,另一座就那么硬生受了关听肆一脚,闭着眼,入定老僧般无动于衷。 关听肆蹲下,胆大妄为的连拍尉迟长云脸,试图唤醒他。 小兔崽子的爹娘死了,又不是小兔崽子死了。你赶紧给老子起来。 眼皮好似一片虚无的抬起,空洞的眼神稍稍凝聚一点星光,但紧着又散了,在浩瀚广阔的冰山风雪中,充斥着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经历痛击,沙哑的嗓音,每一次起伏,都浸着无力翻身。他认真的望着关听肆:骁儒,孤败了。临渊,还是不复了吧。 正在活动身子的山山震住。 关听肆更是直接惊了,以为自己听错。 好不容易集结了半方世界之力,凑了百十万人,付出那么多血泪,碾死紫殇跟蝼蚁般简单的定局,尉迟长云居然退缩了,居然不负责任的当个游戏,说不玩就不玩了。 关听肆随手抓起一捧雪就甩到尉迟长云脸上,试图让他冷静些,清醒些,咆哮:为什么,就因为一个女人?那致所有人于何地? 面对闻玳玳被贬低的质问,尉迟长云耳如轰雷,没有任何过度,歇斯底里的也咆哮回去就是因为一个女人!孤若是继续坚持复国,她必定会死。她若死了,孤夺回来的国土,治理的太平盛世,有何意义?有何意义!孤他n的给谁看! 头一次听到尉迟长云爆粗,看见是怒急了,恨急了,更是痛急了。 关听肆却从中听出一丝谁也察觉不到的端倪,匪夷所思颤着声道:你爱她? 像是被什么戳中,尉迟长云眼睛霎时布满了刀,僵着冻硬的身子,对准关听肆的脸,竭力一拳:放屁,她是孤的徒弟,孤是她的师父。 关听肆也打了回去,毫不留情:既是师徒,为何不敢再相认? 然后又连给了一时噎住,思绪重新活络起来,方寸已乱的尉迟长云几掌,打的尉迟长云再一次吐了血。 关听肆怒眉睁目,对尉迟长云的窝囊模样疾首痛心:如果是老子,天下、女人老子都要,管他后果如何,身份如何。老子都不嫌弃自己喜欢一个男人,你倒是介意起娘们唧唧的身份有别。天下都敢不要,百十万大军都敢让他们团灭,半方世界的加上老子四个国主你都敢放鸽子,逆道乱常,蔑伦悖理,区区迂腐之规,你就不敢越了吗? 见不还手的尉迟长云接连吐血,重新摔倒在地,仿佛能赎罪般任凭关听肆发泄,山山生怕再这么打下去能闹出人命,赶紧去拦:骁儒太子息怒,骁儒太子息怒。 万箭攒心。 关听肆似乎实在看不得尉迟长云从天上坠落,曾经的光彩被混沌沾染。 他甩开山山,双膝跪地,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将埋藏在积雪之中的尉迟长云揪起来。 两额相贴。 失去斗志的尉迟长云,与几日前意气风发,招眼狂妄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从来看不透他,从来以为他心若玄铁,刚硬无比。 原来在这层坚不可摧的躯壳之下,早已千疮百孔,比飘零的雪花还要娇贵。 关听肆做了个先前不敢有奢望的举动,他小心翼翼将灵魂被抽离的尉迟长云箍入怀中,生怕暖化了他,又生怕碰碎了他的重新拾起理智,缓下气,却不失掷地有声:长云,小兔崽子还等着你去救,莫要耽搁太久。我来时得到密信,谢少昂打算去乾陵,看来是想以鬼膺村村民的性命要挟你开国库,打算以你两条命脉做牵制,逼你退兵。辱尸,屠杀,你,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第148章 长云,小兔崽子不是日日都要喝你血吗?两日了,她两日没喝会怎样? 漆黑的眸子终于零零星星聚起神采,一副再也经不起打击的孤冷哀怜,凝聚于眉宇间,痛苦尽显。 好半天。 总算是说出那句郁结在心的话。 我该怎么跟她交代。 关听肆痞坏一笑:把剑给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闻玳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日夜更替勤恳,辱鬼压床般,眼皮犹如千斤重,想醒却根本醒不过来,更是无法动弹。 昏昏沉沉,每当意识试图强制清醒时,嘴里就不知道被喂了什么,又或者嗅到很香很香,好似清晨雨后青草树木的香气,然后又无知无觉了。 短暂,时断时续的记忆让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一辆飞驰的马车上,而且并非孤身一人。此人除了看管她,还会偶尔下去打一架。 有过丰富被掳经验的闻玳玳,不难知道,就是自己又被掳了。 这个将她掳走的人,貌似不想让她醒过来。 究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还是不想暴露身份? 无论哪一种结论都是:熟人。 熟人两个字在闻玳玳这里,预感相当强烈。 所以这次她醒来的时候,学了聪明,一动也不动,连睫毛都不敢颤,暗暗在心里盘算。 装睡的水准,骗尉迟长云都绰绰有余。 她没忘记自己最后接触的人是谢少昂,那日不知是自己本就发烧虚弱,还是粥里放了什么东西,反正喝完粥之后,便开始头晕脑胀,没了后续。 马又停了。 马车外兵刃相接。 车上人又跳下去打架了。 许久。 她听到了谢少昂清晰的叫嚣:尉迟长云,做事莫要赶尽杀绝。 闻玳玳在哪儿? 声线阴郁又清冽,仿佛从地底下踏血归来的修罗王,尉迟长云这样恐怖的声线,印象中的上一次..? 电石火花 鬼膺村,爹爹,娘亲? ----------------------- 作者有话说:小仙女们心心念念的高潮部分,基本就在后两章了,十七也好兴奋! 第117章 置身浓稠的黑暗中,预感不详的闻玳玳开始在半梦半醒中拼命挣扎,千斤重的指尖一个劲儿扣掌心,打算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能睡,清醒些再清醒些。 马车外的动静没说上两句,又开始打起来,拳头所及,冰雪残卷,刺耳的锐器划过铠甲,最终插向血肉,发出扒皮拆骨的惨叫。 自从先前眼盲过,她的听觉就格外敏感,甚至说的上明晰。 很容易分辨出,对峙的并非两拨人,隐约觉得应该有三波人。 三波人是谁? 言语间,闻玳玳确定了是谢少昂将她带走,之所以用了沉睡的手段,无非是防止她闹着非要跟爹爹娘亲待在一起。 谢少昂到底有没有为她想过,她明目张胆的跟着他叛逃,纵使爹爹娘亲再忠诚,尉迟长云又岂会饶过她的双亲? 叛逃的路,注定不会顺利,一路的打打杀杀,估计都是尉迟长云的手下。 如今听来,谢少昂与她不但被尉迟长云轻而易举追上了,还折损在他手里不少人。 求他勿要连累无辜。 谢少昂跟了尉迟长云这么久,难道不知尉迟长云做事,但凡做了决定,就注定会去做永绝后患的斩草除根? 问她置身何处。 尉迟长云的消息向来灵通,她倒是真想亲眼看看,当尉迟长云得知自己徒弟背叛后,脸色该有多好看。 尉迟长云与谢少昂站在对立面已成定局。 那第三波人是谁,其中一方的帮手?亦或者其中一方的人质? 话说回来,什么样的人质,能数量庞大。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闻玳玳魂灰魄散的不敢深想。 外头的交锋还在继续,作为石化的人,凝聚了一股力,颤颤巍巍,哆哆嗦嗦,就是费劲的挪动不了半点。 越挣扎就仿佛在一个恐怖的深渊里,不停下坠,急的汗水从额头和颈部流下,湿透枕头。 呼! 马车帘猝然被从外掀起,疾风卷着浓腻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味道大到让她差点窒息。 掀开帘子的人像是受了回天乏术的伤,见到马车中的闻玳玳确定身份后,才筋疲力尽的缓了几口气,然后拍了拍她。 闻玳玳闹不清上马车的人是谁,不敢有所回应。 那人发现死活都叫不醒闻玳玳,又开始反复试她的鼻息,脉搏。 没有冰冷的甲胄声,两人布料相错,划过闻玳玳掌心,她感觉出,是粗布,且嗅出对方身带经年累月的泥土气。 是鬼膺村的人。 眼皮之下的黑眸子活络起来。 先前她不明白,家不种地,父亲为何白日干干净净的出去,晚上回来时,总弄的灰头土脸,跟在泥中打过滚儿似得。 经年累月,她逐渐习惯了这种味道。 当然,偶尔也会从村中其他人身上,闻到过相近的味道。 后来明白,这是常年跟机关打交道,日日去乾陵巡逻,遇到灾难性的气象过后,要将所有机关清理修复一遍。 此人身上就有这种旷日持久的泥土香,应该是鬼膺村的村民。 她的预感跟猜测没错,鬼膺村的人果真掺和进来了。 悲哀的。 那人找到她时,就已是强弩之末,尝试过几次无力将闻玳玳带走后,重重的,两人摔在了马车里,他再也起不来了。 不过,这么反复折腾,闻玳玳的气息明显顺畅很多,脑子也愈发清醒,她拼尽自己全身力气轻戳了下那人。 快要咽气的人一下子像是找回精神支撑,在确定闻玳玳对外界有反应后,又发现闻玳玳指尖无力的指了个方向。 香炉。 蜿蜒的烟,如蚀骨之毒,那人不嫌烫的拿起来就给丢了出去,然后摸到不远处凉透的茶水,一股脑的浇在闻玳玳脸上。 拼尽了最后一口气,用身体掀开了马车帘。 让人耳清目明的风,猛冲而至。 她打了个寒颤,猛地睁开眼睛。 在晨光微熙里,脑子一片空白。 她望着陌生的马车顶,感受着陌生又好似熟悉的环境,杀声四起,震天的声浪里,战马嘶鸣,刀剑交击,到处充斥毛骨悚然的惨嚎声,逐渐在耳边重新恢复清晰, 愣神间。 救救人。 闻玳玳抬眸瞬息间,缓了过来,她扭动僵直的脖子,打量面熟,但是具体想不起什么称呼,住在村中哪个位置的中年男子。 都怪尉迟长云自小看她得紧,几乎不让她出门,相熟的也就相邻的那几家。 几日不说话,她哑着难听的嗓子问:谁要害你们? 那人像是已经完成了使命,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用上回光返照力气,才堪堪发出一个无声的口型,接着,便再无气息。 shang cang 小红反复模仿男子的临终抱憾的口型。 电光火石间。 宁昶这个名字蹦到脑海中来。 尉迟长云的封号。 强撑起身体的闻玳玳几乎立刻就想冲出去,亲眼见证,屠戮无辜百姓,把鬼膺村变成人间炼狱的凶手,到底是不是尉迟长云。 她一直把尉迟长云当仇人,却当真正的答案就摆在距离不远处时,她又窝囊的心有余悸了。 鬼膺村的人为何会在此处? 凶手若是尉迟长云,他非要杀害鬼膺村村民的理由是什么,全部屠戮,又能像世人证明什么? 好在爹爹,娘亲应该在深渊里,尉迟长云想找她算账,无论如何也会留着二老的命,以作威胁。 她探头张望马车外,自己应是被谢少昂藏进了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山洞里。 山洞盘旋而下,似是一个什么山的深处。 看起来,距离地面应该有些厚度,爬出去也不容易。不知当初挖山洞时,用了什么法子修建,居然对山洞外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鬼膺村的人如何知道她被藏到此处,更不知外边的情况怎样。 眼下局势已明。 谢少昂与尉迟长云中定有一个,就是困扰了闻玳玳十五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切齿腐心,忍辱含垢的答案。 无法抑制的怒火开始在经络里奔涌而起,积蓄已久的情绪开始越来越急的想要找到一个点的爆发。 她踉踉跄跄,循着那男子来时落在地上的血迹,扶着洞壁寻找出去的路。 很快,闻玳玳走到一片建着百十个军中营帐的宽敞空旷之地,从晾着的肉干鱼干谷物与衣物中,在此处生活的并非军中人,更像是有普通百姓生活过的痕迹。 不知为何,闻玳玳随便翻了几个营帐,空无一人。 第149章 都去哪儿了呢? 她又往深处走几步,发现日常所用的东西散落在地,来来回回仓促奔走的脚印开始增多,逐渐延伸到那人的血迹处重合。 闻玳玳站在脚印最复杂,甚至有拖拽,厮打,甚至机关启动的痕迹处。 不难看出,生活在此处的人应该都被带走了,而将数量庞杂的人给制服带走,从鞋印上看,全是训练有素的军中人。 头顶打斗的声音渐小,闻玳玳不能多耽搁了,她需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寻找出口时。 她通过脚下的路,发现营帐的布局透露着一丝诡异的熟悉。 闻玳玳原地打转,又试走了几步,看似凌乱的罗列,其实是完完全全除去花草树木,高山绿水,泥墙砖瓦的鬼膺村。 闻玳玳做梦也想不到,整个鬼膺村能举族搬迁到山底。 怪不得销声匿迹,苍羽动了那么多兵力,找了两年都没有搜寻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为证实心中所想,急如星火的形势下,她掉头往自己家方向跑。 当营帐打开的短暂一刻。 熟悉的摆设,朝思暮想的家,复刻在眼前。 泪水夺眶而出。 却又紧接着傲然将理智收回。 她要赶紧去救人,绝不可再让悲剧发生,但愿不会太晚。 山外。 终是不敌尉迟长云,谢少昂脖子上被尉迟长云抵着剑,跪在一片血淋淋的尸山之中,一双杀意不减的眼睛,笑得生动又阴暗无比。 他带着令人心悸的戾气,卑微却不带丁点谦恭告诉尉迟长云:属下还是那句话,主上不交出打开国库的钥匙,属下不会说呆呆下落。 尉迟长云再也无法控制力道,用剑抵着不够,又用另一只手攥紧谢少昂一掐就断的脖子,嗓 音低沉有力,恐怖袭人:苍旻(mín),紫殇甚少露面,紫殇帝最有意立为储君的大皇子,你可真是能忍,明明是个皇子身份,却在孤身边无怨无悔的做了十五年下人。你就不担心,蛰伏多年,得不到想要的,功亏一篑,为天下笑吗? 被称为苍旻(mín)的谢少昂,终于私下伪善的面目,他笑的阴鹜歹毒,笑的恨不得让尉迟长云现在就撕了他。 只要呆呆还在,你,尉迟长云,不敢杀本王。 翠微山就这么大,你以为孤会寻不到?尉迟长云又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满脸青紫,几乎快要憋到窒息的谢少昂撩起眼皮,望着一个方向,森然的戾气瞬而化为纯良。 仅在咫尺,察觉谢少昂这一微妙变化的,尉迟长云野随着他视线看去。 愣住。 一个绝望的影子,步履蹒跚,东摇西摆而来。 那影子绝望的张着嘴,对吊在翠微山上跟风铃般,以闻玄知夫妇为首的无数鬼膺村村民尸体,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尉迟万月当着她面,杀完最后一个鬼膺村村民,温热的血,飞溅到闻玳玳脸上。 最后一丝光亮,被绝望彻底吞噬。 好半天。 她弯腰捡起一把刀,带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心,彻底疯癫的怒吼:尉!迟!长!云! 第118章 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个人影在哪里站着一动不动很久了。 他墨发半披,穿着单薄宽大的乌羽色长袍,在月色下,神仪明秀,卓然而立。 看了十五年狐狸狐气的轮廓,曾经是她不想承认,却又切切实实,磐石之固存在的倚靠。 也就是这个表面和容悦色,惯会虚情假意,让她矛盾挣扎,也不愿承认的依靠,却在最后化为温柔刀毁了她,还毁了两次。 忽明忽暗的烛火印照在她重新失去神志,但根本忘不了仇恨的脸上。 残破飘荡的尸骸,零落满地的残肢,万念俱灰的血海。 比前世更惨绝人寰的结局,没有任何征兆比九天玄雷还狠的劈在她身上。 闻玳玳扭了扭酸疼的脖子,清晰记得自己失控,二话不说提刀与尉迟长云一决高下,让他血债血偿时,是刚刚屠戮完鬼膺村村民的尉迟万月想要对她动手,在尉迟长云的大声呵制下,才无奈选择劈晕了她。 劈晕又怎样。 欠下的债就不还了吗? 她的爹爹、娘亲,鬼膺村的无辜村民,就白死了吗? 好在,她的出现为谢少昂争取了一线生机,摆脱尉迟长云逃脱了。 也不知安全顺利的找到苍羽没有。 难以挟制的恨肆意生长。 眼底,自闻玳玳睁开时,就升腾着毁灭。 这样一位身在沼泽,心在云间,上一瞬悲悯,下一瞬无情,看凡尘俗子的命皆不是命的不堪胸襟,让她早就看不下去了。 反正,逆天改命已没有任何可能了。 她也本该死在翠微山下,与爹爹,娘亲一样,做一面装点尉迟长云登基的彩旗。 奈何,却苟延残喘到了晚上。 她是不是要谢谢尉迟长云暂时不宰之恩? 在床上,她慵懒的翻了个身,单手托腮,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腿上,嘴角看似流露出迷人的笑意,实则深处早已是无穷无尽的狂暴杀意。 嫩滑剔透的肌肤搭上月白色的绸缎衣裳,将轻盈的体态给曼妙给勾勒出来。 清眸流转,花朵初绽。 恩情,总要报答不是。 如往常般,她软绵绵的唤:师父。 黑暗中一动不动的身形,晃了下。 尉迟长云见她醒了,犹豫了犹豫,也不知踌躇什么,慢慢朝床边走来。 见她招引的模样,视若无睹,不给任何回应,生怕她着凉的要去给她盖被子。 闻玳玳不悦的一把攥住他手腕,刻意拉近了两人鼻息,指着喉结处并未彻底消散的牙印,露|骨道:师父,喜欢疼的,还是猛的? 面对拨云撩雨,尉迟长云如风过耳,像是习惯,又或是根本掀不起他半分涟漪,避开闻玳玳乱摩挲的手,从床边的小方桌上拿了碗血递过来,双目清正:喝掉。 闻玳玳从床上坐起,把碗就着他手摔落在地,戏谑道:这么久了,师父还不知徒弟口味? 尉迟长云没应声,仅是冷冷淡淡的抬起眼皮,带着面无表情的漠视。 无人敢言的压迫感,若是往常,闻玳玳定会吓得赶紧想法子逃离。 但今日不同。 她就是要惹他怒。 还要他如自己一样,享受崩溃绝望的千斤重量。 她重新去拉尉迟长云的手,欣赏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指尖。 上面遍布新添的伤痕,十分影响美观,看在闻玳玳眼里,每一道,每一条,都成了鬼膺村的人命。 一寸寸,将她的心割裂。 眼角一挑,诡异的,低头去亲吻尉迟长云屠戮无数条人命的手,看起来沉醉又膜拜。 尉迟长云不敢动,更不敢去轻易招惹她,任由她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缠绵的亲吻,一触即离。 也正是亲密的接触,闻玳玳嗅到尉迟长云身上幽幽酒香。 她稀奇的从床上跪起来,笑得如鸩毒般,搂住尉迟长云肤色泛起酡红的脖颈撒娇:师父,怎么喝酒了?徒儿依稀记得,师父身上虽隔三差五的带着酒香,但实际真真正正仅喝过两次酒,一次是恩师去驾鹤西去悲痛,一次是围杀修岁解恨,不知这次喝酒师父是为何呢? 心照不宣。 灼热的肌肤贴着闻玳玳手臂,桎梏在尉迟长云脑后交叠的手也随之发烫起来。 微醺之后的狐狸眸子在原本深邃妖娆之下,加了份野性难驯。 潋滟迷离,靡靡艳艳,藏不住的柔情,用自己也察觉不出的诱惑,穿透魂魄的窒息感,平静盯着她。 小红硬生生顶住了威镇:喝酒是因高兴,还是。? 孤错了。 不是平等的我错了。 也不是师生的为师错了。 而是以他太子的身份,承认错了。 简简单单,有气无力苍白的三个字,对势位至尊的尉迟长云来说,这是凝结他两世的骄傲。 闻玳玳的心好似被狠狠拧了下,诧异过后,装聋道:师父说 什么,徒儿没听见。 尉迟长云神情凝重,喉结控制不住波澜起伏的频繁上下,直直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知道说什么都于事无补,重新归于沉默,眼皮敛了回去。 闻玳玳指尖好似都带了锋芒逼人的刺,顺着尉迟长云的肩下去,挑衅的在他衣带间盘旋打转,她鼻尖凑近了他:师父,您自小教导徒儿,做错了事,要十倍百倍补回来。那师父做错了,是否也如此。 少有的局促不安,宽大的袖口中拳头紧紧攥住,尉迟长云心有愧疚,任由她发泄的一点头。 闻玳玳扯起尉迟长云袍子上的衣带交由他自己手中:师父,徒儿是不是想怎么讨回来补偿都行? 第150章 尉迟长云缓缓闭上双眼,痛苦又无地自容地发出一声叹息,四个字重重落下:怎样都行。 没有任何攻击性的配合,并不是闻玳玳想要的。 她想看他难堪。 帐子里热,师父,快把衣服|脱了吧,然后。闻玳玳嘴角含笑,带着时刻准备出鞘的暗箭,拍拍床边腾出块地方,命令:躺下。 闻玳玳见他捏着衣带贞烈不动,还在摆站在高处上位者的清傲。 裂帛声。 闻玳玳咬着后槽牙,直接将宽大的鸦羽长袍从领口扯开,爆发力极强的一把将人拽到床上。 摔疼的尉迟长云发出闷哼! 没有什么温度的肌肤,紧绷跟拿着尺子丈量过的体魄,在烛光下完美勾勒。 好似预感到闻玳玳会干什么,放弃反抗的尉迟长云拿胳膊难堪的挡住了半张脸。 再没了先前的盛气凌人,辞严气正,百般刁难。 就那么任闻玳玳随意摆弄。 哐啷! 方才扯尉迟长云袍子时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一个小药瓶,滚到闻玳玳脚边。 闻玳玳认出来,隐灵村临走时寻里长神神秘密交给尉迟长云的。 这是什么? 尉迟长云连看也没看,估计是一直戴在身上:止痛药丸。 闻玳玳可不记得尉迟长云有多怕疼,更不可能是担心手下,那就是带给老相好吃的,只是现在看来他的老相好不是一个两个,颇为好奇:哪位姐姐那么怕疼,需要师父时时呵护? 抚弄的手在他所有牙印处,胸间的伤口,来来回回撩|拨,语气平缓而又张扬:过会徒儿担心师父会疼,不若师父吃一颗吧。 要知道,闻玳玳最讨厌尉迟长云跟死尸一样不动弹。 她猛地掀开尉迟长云遮住半张脸的手臂,迫使他张开口,将半瓶子药都给他灌了进去,剩下的,自己一仰头,如数咽下。 漠视又开心的看尉迟长云被呛到,将药瓶随便一扔:往后,师父就让那些姐姐们多忍忍吧。 然后单手掰过他的头,捏着下颌,狠狠亲了下去,将呛出来的残渣,又用舌给卷起,啃啮着送回去。 尉迟长云眉头紧皱,额头全是隐忍的汗珠。 动弹不了,鸦羽长袍被撕城布条,将他四肢固定在床栏四处,绑成无地自容,失去一切尊严的姿态。 当闻玳玳故意咬破他的唇,喝了会儿血,起身又将布条打算像狗一样,缠绕到尉迟长云总是碍眼又勾人的脖颈。 别。 尉迟长云的眉目越皱越深,发出低不可闻的哀求。潋滟的容色凄绝,充斥着破碎的脆弱感。 这简直是对尉迟长云极限意志的考验。 闻玳玳狞笑着,选择了加快手速,不得不说,鸦羽色真的很衬他,神秘,矜贵,风姿卓越的不似凡人。 当布条一圈又一圈的缠绕上去,一紧,一拉,那种轻而易举送他去死的窒息感,畅快感,让闻玳玳无比满足。 她布条的另一头放入手中,眼见着不寻常的特殊红色比潮水还快,袭满他全身。 也就是在同一瞬。 尉迟长云终于睁开了眼。 而闻玳玳也明白了两人一同吃下了什么。 一颗,能助兴;两颗,顶多算是偶尔放纵,无伤身体。 方才半瓶子下去,一人十来颗,算什么? 闻玳玳真是越来越小看尉迟长云了,享乐的东西居然说是止痛药,还时时刻刻带在身上。私底下寻欢作乐,在她跟前倒是装的墨守成规,恪守男德。 骗子。 浑身上下,还有什么是真实的你? 闻玳玳勒紧了手中的布条。 尉迟长云面色发紫,青筋暴露,后仰着好看的面容,强行忍耐一波又一波的窒息感。 不吭一声。 闹腾将他折磨一番,闻玳玳感觉有些不适。 闹不明白这种东西吃下去,除了跟熬在水深火热的地方一样,身体怎么开始出现骨头错位般的疼,疼到汗出浃背、万蚁啃食,两股盘旋交错,翻江搅海的力量,让她委屈不了半点。 开始贪婪。 她需要寻找一个释放痛楚的地方。 ----------------------- 作者有话说:小仙女们,自从有了文章被锁过的经历,已经尽量含蓄,修修改改,也不敢字数太过豪迈,只能说下一章,继续约!晚安呀! 第119章 闻玳玳一步到位,直奔荆棘之地,边如掌中猎物,戏弄周旋,边欣赏他的反应。 尉迟长云整个人已如濒临崩溃断的弦,紧攥的拳关节发白,青筋凸起厉害,咬着牙,狠狠将头扭向一边,隐忍又自虐,强压勃然沸腾的情绪,归于荒寂。 年少血气方刚懂得那点儿事时,恰因常待在勾栏之地处理事务,所以懂的比寻常男子都早些。恰恰就是懂的早,见识多了肮脏丑陋的一面,他恪外洁身自好,束身自爱,甚至是厌恶男女间共赴云雨。 常年禁|欲,没有乱来纵情过,更没有自己给自己纾解过。 如今却一下子沦为被他人掌控。此人不仅是自己徒弟,更是个姑娘。 栗栗危惧,万分羞耻。 他很想挣脱束缚的扭动身子,奈何,在被闻玳玳早有准备,百般扼制下,一切皆是徒劳。 在弦拉扯到最紧时,他将牙关封的死紧,不允自己发出丁点声音回应。 这种自暴自弃的无声对抗,不管闻玳玳怎么挑衅加重,都变着法子,扫她的兴。 闻玳玳想降伏他,毫不隐晦的鄙倪他,摧毁他,誓必让他最真实的情绪涌出,动作不停,俯身凑到他耳边:小师父,魁梧奇伟,铜筋铁骨,不知一会儿会不会,量如江海。 比每一秒都漫长的精神撕裂,因为闻玳玳持续的无耻犯上,让他的世俗观陷入再无挽回之地的崩塌,扬眉瞬目间,尉迟长云喉结波动,脸色忽青忽紫,压不住的发出最沉闷,最沙哑,也是最绝望的一声。一时间,让他汗颜无地得想咬舌自尽。 尉迟长云的一切闻玳玳都满意看在眼中,察觉他口中有自暴自弃的血,立刻捏住下颌,低头舌尖一卷,霸道,凶狠,报复的用力划过他唇齿每个角落,贪婪索取,舐的干干净净。 丁点呼吸也不留给他。 唇离。 审视他嘴上晶亮,留下独属于她的气息,如释重负。 而被刚刚用吻制止过的尉迟长云神色稍缓,刚要循循睁开眼。 轰天震地,看到的一幕是,闻玳玳正狞笑着,将他纾解在她手上的一部分,放进了自己嘴里。 尉迟长云,: 瞬时瞪大了眼睛。 不行! 不行,听进闻玳玳耳里就是行。 她乖顺温婉的眉角一扬,毫不犹豫浅尝一小口。 闻玳玳,你是不是疯了! 尉迟长云彻彻底底被闻玳玳肆无忌惮给刺激着。 师父今日才知道?然后似品茶般,把沾满秽物的手扬在他脸前,了解他爱干净,硬摁着他一块儿欣赏,一块儿轻嗅,更是要他也品尝。 尉迟长云躲闪不过,加之浑身热浪翻滚,这种情形下实在难以维持冷静,他绽露出随之狂乱的戏虐笑容,下战书:为师吃多少,你也能吃多少? 闻玳玳: 她好像差点忘了尉迟长云的老本行。 但又认为他敢说不敢做,故意吓唬她,信心满满的刚要迎战。 她的一根手指就被尉迟长云咬住。 一双桃花眼轻佻的,简直是摄魂。 闻玳玳: 若不是浑身拆骨的难受,她可能会继续逗他一阵。 不过,吃了同样瓶中的东西,效用刚猛,为何尉迟长云除了身体上的异常,不见任何疼痛。 连基本的渴求都没有。 难不成比她能忍? 能忍? 偏执闻玳玳倒是认为,相当符合他一贯装模作样的做派。 不过,为什么要忍? 一瓶药随身,日日正大光明的露出与他人欢好的伤痕,不是应该很放得开吗? 总不至于是因为愧疚吧。 连小衣都给她缝了,装什么装。 想到这处, 闻玳玳气极反笑,从差点被迷惑中找回理智,他没心没肺、冷血冷情,哪来的愧?他配有愧吗? 还是觉得,与她这样应该作为登基垫脚石,本该死的人同躺于一张床上,很腌臜,很污秽。 对,他说过,她不配。 不配! 哈哈。 不配! 她要让他知道,谁不配谁! 闻玳玳将鸦羽布条从尉迟长云的长颈上解下,在他以为她良心发现,终于得到片刻喘息之际。 床边的姑娘已衣不遮身。 第151章 尉迟长云: 目光不知所措,更无法面对。 换了块温润而泽的布料重新缠在他颈上。 闻玳玳拿起布料衣角,那是经尉迟长云的手补过的带子,她轻轻划过他妖容天下的脸:师父,亲手给徒儿补小衣,徒儿还没谢过呢。不知师父想要什么报答? 尉迟长云自然不会回应她。 闻玳玳酷虐道:徒儿以身相许怎么样,师父可会喜欢。 不值得。 此时此刻眸底仍旧一片清明的尉迟长云,明晰的告诉闻玳玳:既然恨我,又何必在我身上糟践你自己。 提及一个恨字。 到现在,两人都没有提为何恨,和到底如何解决恨。 对闻玳玳来说,所有的苦衷、过程都不重要。 而对尉迟长云来说,无论如何解释,悲惨的结局注定无法扭转,多说无意,徒增不快争吵。 太了解对方是怎样的人。 闻玳玳满眼都是阴郁跟疯狂,在尉迟长云的一语点中要害后,她偏要将劝止当成扇风点火。 她重振旗鼓,卷土重来,似笑非笑的抬了眼,起了身,无所畏惧的坐上去。 惊心骇神的震惊让尉迟长云吸了口冷气。 现实是与闻玳玳想的有些出入。 话本子上只说是疼,没说居然疼到超过了身上拆骨之痛。 她奇怪的发现,每次尝试更进一步,拆骨之痛便会缓解一分。 于是乎,完全不顾及尉迟长云到底是何感受的,她带着一股莽劲儿,干脆利落,坦直奔向灵魂契合。 两人登时双双好半天没缓过来。 尉迟长云被她折腾的心力交瘁:你不要命了。 我现在跟死了有何区别? 又过了一会儿,跌倒在尉迟长云怀里的闻玳玳直起身,开始调整,没有任何循序渐进意思的,疯狂奔腾。 从未被开诚布公又粗鲁对待的尉迟长云,饶他是个男人,也相当难忍受闻玳玳一番豁出去的侵略、征服。 每当听到尉迟长云喉咙最深处溢出一次粗喘,让闻玳玳像是受到鼓舞,越来越想陷入无尽的讨伐之中。 毫无美好值得回味的攻击,相互折磨了很久。 闻玳玳戳着尉迟长云胸前未愈的伤口提醒:第一次不是很快吗,第二次能不能利索点。 要他怎么利索。 强迫尉迟长云有yu。 对徒弟有yu。 一想到两人的身份,尉迟长云不但没升腾起应有的妄念,肠胃反而折腾起来。 寻里长给的东西,虽说让他升腾起男人的本能,但内心实在过于较真人伦,虽被关听肆点破过,却迟迟迈不出有悖师德那一步。 加上闻玳玳怒气冲天、撒野凌辱的技巧,带给他的只有无限循环的疼。 见尉迟长云第不知多少次闭上眼睛,选择充耳不闻。 沉默的博弈。 闻玳玳轻巧的娇喘起来。 故意一声比一声大。 恨不得让营帐外的守卫,巡逻当值的将士,都听见。 算是把尉迟长云折腾到半点应对的办法都没有了。 他终于别无选择的把目光凝聚于闻玳玳身上。 强有力的心跳,配合动听的娇嗔,可悲的愤怒在两人间环绕,原本待在狐狸眸子里冰魂素魄的光,被一波又一波彪悍的黑暗,淹没下去。 乱了呼吸的哑声:别动了。 闻玳玳下意识一停,以为好半天不作声的人,是有什么让她更振奋人心的央求。 我来。 两个字太可耻,尉迟长云表示根本说不出口。 他四肢被牵制,能做的很受限制。 闻玳玳察觉到尉迟长云在尝试动。 简直比方才尉迟长云的惊心骇神的震惊,更要悚然。 错愕同时,又轻贱的与他对视。 老变态,不装了。 道貌岸然虚伪的一张脸,终于撕了? 原以为两人会一较高下。 谁能想到,尉迟长云动了还没几次,就真的如闻玳玳所言,与初次一样,结..束..了。 轻轻松松。 尉迟长云满足了闻玳玳 一切发生太快,闻玳玳愣了:师父,若是没了寻里长那东西,您平日与姐姐们是不是更快。 尉迟长云: 任何男人,恐怕都受不了这方便备受质疑。 尉迟长云恐怕是个例外,就像闻玳玳会惹火他一样,精准踩她着火点。 沉寂,不让闻玳玳看出情绪来的稍微缓了会儿,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正是。 闻玳玳: 巧了。 闻玳玳就喜欢反其而行之。 那徒儿就陪师父好好练练。 尉迟长云:...。 经历了闻玳玳这么多次反常,也算是掌握了她的喜怒无常爆发点在哪里。 不过,他对闻玳玳心存太深的愧疚,深到有了负罪感,无法做到阻挠她的情绪宣泄,只能任她为所欲为。 其中更是因为他看出她半瓶子药下去,激发了更换宿主的提前。 反正已经这样了。 他也不妨负罪感再加上几层。 却没料到,胸前未愈的伤口又被戳痛,耳边冷不丁的来了句:师父,与徒弟苟合,恶心吗? ----------------------- 作者有话说:十七一边起着鸡皮疙瘩,一边写的。望小仙女们别吐 第120章 恶心? 尉迟长云强忍着肠胃翻涌,硬撑着不吐是真的。 与此,他更想用世间所有肮脏的词语痛骂自己,骂自己无能,而非责怪闻玳玳。 锐刺的眸子带着过于自悔的模样,在闻玳玳看来,就是一把默认恶心的锥子,稳准狠的扎向分崩离析的心脏,让她天真仍有所寄希的光,遭遇无数打击后,彻底熄灭。 果然。 闻玳玳轻笑一下。 明明将胁迫辱没尉迟长云的人是她,为何成就感不多,挫败感,羞愧感反而持续突升? 两人虽是师徒,在不久以后身份上便是云泥之别。反正敬上护下的表面关系已被她毁的粪土不如,到不如开诚布公看看,被逼到绝境,谁的本性更恶劣。 缄默。 尉迟长云的回答已经不重要了。 方才在他第二次发泄过后,闻玳玳纹风不动的维持着原样,趴在他怀中休息。 有了前次经验,她第三次开始使起坏来,不停用无耻的话,击垮他的骄傲,粉碎他的灵魂。 就那么不停歇的,仅靠着一个姿势,折腾了尉迟长云整夜。 尉迟长云就那么敛着眸子,除了没有睁开,再也没有一次给过她回应。 可以说他的忍耐,从这晚开始,算是彻彻底底颠覆了闻玳玳对他忍耐的认知。 天蒙蒙亮了。 闻玳玳并没有喝几口血,就精疲力尽趴在他身上睡过去了。 等呼吸慢慢在他身上变得匀称,尉迟长云才睁开完全充血,通红吓人的眼睛。攥紧的拳头,已经隐忍到没了知觉,慢慢尝试活动手指时,掌心满是狰狞红痕。 帐外,似乎是好不容易熬到账内没了面红耳赤的动静。 山山才敢请示尉迟长云:主上,要不要叫人进去伺候? 嗓音沉重又疲惫:把东西让人放在屏风后,孤自己处理即可。 山山:主上,明日攻城一事,我军将领 ,其他方世界的国主、太子们还在等您去做决断跟最后部署决定。 你与他们说,一盏茶时辰后,孤就过去。 等伺候的人放下东西,尉迟长云开始尝试解那些绳子。 闻玳玳自折腾他喝血以来,心满意足后向来睡的深,普通动静根本吵不醒她。 更何况昨夜一番不要命的折腾,这一闭眼恐怕要到黄昏再醒了。趁着这个时间点,他先去处理军务,晚些时候再回来与她好好聊一下,消除误会。 他想好了,打算将记得前世与今世之因果,全都告诉她。 当然,也不知她会不会信,许是会觉得他在故意为自己罪责开脱。 解开绳结,费了半天劲儿,直至左手拽下半根床栏,才得以甩开禁锢。 筋骨酸麻,皮肉留有创痕,都比不过被闻玳玳折腾的地方,火辣辣的刺痛。 他先是将两人契合之处分开,再将闻玳玳推到床里,用被子裹的严严实实。 好半天,尉迟长云才扶着腰站起来,转着红肿的手腕,开始收拾残局。 给自己清理完,衣冠整齐后,又去给闻玳玳清理。 如先前照顾她伤势时,目不斜视,坦荡又不带任何邪念的用温热湿布给她擦拭身体。 第152章 能接受的地方,他多擦了两遍。不能接受的地方,就一次带过。 想着反正她醒了也会去沐浴。 尉迟长云素来爱干净,还有点强迫症。 折腾完这些早已过了一盏茶的时辰,山山在外都等急了。 犹豫了犹豫,尉迟长云将闻玳玳裹着被子往肩上一扛,开始单手换床单。 看到温婉的人,躺在干干净净的床上睡觉,他才觉得方才耽搁的值。 不过这次他预判错了。 任猪睡得再深,被又扛又抱,又冷又热额折腾,也会醒。 迷迷糊糊。 在尉迟长云弯下腰给她掖被子时,玉笋的胳膊轻松让人薅过来,二话不说就开始亲。 说是亲,闻玳玳主动了这么多次,用啃或咬都不为过。 没什么温存可言,就是将他唇咬破好几个口子后,又多喝两口血。 偏偏手还不老实。 有了昨夜经验,哪怕是现在半睡半醒,连眼都没睁开,都能轻车熟路隔着衣物找到荆棘之地。 尉迟长云汗颜,这是什么毛病。 挡了几下,自知躲不过。 百般无奈,心如死灰,任她占了几把便宜,又任她胡闹到重新深睡过去才得以脱身。 恰好山山实在等不及了,催促半天。 尉迟长云稍微缓下神,整理了下衣袍,匆匆出帐。 决战在即。 尉迟长云打算先去军中谋划明日攻城一事,再去祭拜葬在翠微山附近,以闻玄知夫妇墓为首的鬼膺村村民。 安排关听肆与迎战三皇子苍羽; 山山迎战大皇子苍旻【(mín)后面谢少昂会用回真实名字跟身份】; 龙渊炎光帝负责包围皇城,孤月天锦帝善战负责解决皇宫外围的麻烦。 尉迟长云,迎战有杀父杀母,有灭国之仇的紫殇帝,长驱直入大殿,手刃他的狗命。 刚商议个差不多时,去寻赤水国主梅让知的天火卫站立不稳的禀报:主上,嘉福公主薨了。 临近傍晚,闻玳玳醒了。 尉迟长云并不在帐内,不过倒是有个老熟人在贴心给她准备饭菜。 九笙,是你吗? 张罗饭菜的石九笙手中盘子噼里嘭啷一停,接着转身跑到床边来,紧紧的搂住闻玳玳给她安慰:呆呆,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了 想到石九笙也算是最后见到自己母亲的人,不由流露出真情实意,在石九笙善解人意的劝言中,闻玳玳终于哭了出来。 两人相拥,对于平日鲜少又大情绪的人,也是哭的泣不成声。 过了好一会儿。 石九笙:呆呆,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主上也是。 一提尉迟长云。 闻玳玳就推开了石九笙。 同样陪哭的石九笙知她介意什么,不知如何是好得望着闻玳玳。 一呼一吸间,闻玳玳眼中的泪水已经快速干涸:九笙,你应该知道我爹爹、娘亲,整个鬼膺村的村民死于谁手。你让我怎么把他尉迟长云当家人? 从今日起,她闻玳玳没有师父,只有不共戴天的仇人尉迟长云。 石九笙也擦净了泪,言辞间尽是苍白无力:呆呆,主上也是为了大业。 大业就应将我的爹爹、娘亲,鬼膺村村民当做复国的垫脚石? 石九笙试图为尉迟长云辩解:主上也是没办法。你可知以闻大伯,闻伯母为首,整个鬼膺村守护的乾陵,也就是临渊国库,只能国之储君才有资格去打开。 闻玳玳听迷糊了:尉迟长云不就是临渊太子吗? 石九笙先比了嘘的手势,神秘兮兮让已经布好菜服侍的下人都出去,确定营帐内只有他们二人,再无旁人时,才低声开口道:主上名义上的确是,但临渊国主驾崩前,却将传国玉印给了嘉福公主。而国库的最后一道门,唯嘉福公主与守陵人合力才能打开。 竟还有这等事。 闻玳玳愠怒:你是说,他们兄妹俩不是联合复国?是尉迟长云要与自己亲妹妹抢皇位?嘉福公主不是一心只想嫁给赤水国国主梅让知吗,为何又回来一争皇位?按理,鬼膺村应是站在嘉福公主这边,拥护嘉福公主为尊,为何昨日嘉福公主要亲手杀我鬼膺村村民,辱我爹爹娘亲?难道不是尉迟长云下的命令? 面对一连串的质问,石九笙有点不敢说,生怕尉迟长云怪罪。 闻玳玳一个劲儿的央求,为了真相,差点下跪。 石九笙将闻玳玳扶回床上,叹了口气,带着看似不能违背良心,豁出去的决断:呆呆,有些真相并非你所看到的,我若说出,担心你身子撑不住。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打击到闻玳玳:但说无妨。 其实,闻伯父、闻伯母,跟鬼膺村村民,都是自愿求死,甘愿做复国的垫脚石,并非嘉福公主所杀。而是. 而是什么? 闻伯父念及与主上有多年的感情,主上对你又有养育之恩,想好好劝主上收手。你应该明白,主上走到今日付出了多少,岂是三言两语就会放弃的。在场的都知道,要想国库最后一道门打开,唯嘉福公主的传国玉印跟善于机关术的闻家人,缺一不可。于是,胆子大的鬼膺村村民,开始选择在尉迟长云面前自戕威胁退兵,每间隔半个时辰,只要不退让,就会死一个。按照排序,其次是闻氏族人,最后是闻伯父、闻伯母。你看到被嘉福公主亲自动手的,不过是个胆小临阵脱逃之辈。 闻玳玳不相信:既是自戕,为何辱尸。 石九笙:那不是辱尸,而是守灵人震慑的方式。不过现已被主上将闻伯父,闻伯母,鬼膺村村民好好安葬,藏在了翠微山。 安葬,谁允许他做的主? 难道安葬了,就能心安吗? 以你意思,嘉福公主打晕我,也是打算以此威胁尉迟长云,只是没得逞? 石九笙点点头:主上是很在意你的,因为你,最后不得不退兵,将打开国库事宜暂且搁置。 在意。 天大的笑话! 在意是杀你全家,灭你全族全村? 不过是都死光了,一时找不到人合力打开而已。 所以,尉迟长云没有真正动过手,但我族人皆是因他执迷不悟而死。九笙,我说的可对? 切齿腐心,闻玳玳恨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 石九笙见闻玳玳有点不受控,重新深陷入悲痛欲绝中,安抚同时不免打量起尉迟长云的床。 好好的床栏不知为何破损一块儿,铺面明显与她昨日无意瞥见时已经不同。尉迟长云喜洁,但行军打仗,倒也到不了天天换太过讲究的地步。 昨日夜里,在这张床上两人到底干了什么,她不只有所耳闻,还亲自听见了。 一时没忍住,又将复杂视线落在闻玳玳红肿的唇上,与凌乱不堪的发髻上。 难舍难分的激烈缠绵,石九笙从未,也从不敢想过,尉迟长云在床上动情,与姑娘翻云覆雨时,到底是怎样的缱绻,温柔。 九笙。 九笙? 石九笙两眼迸出的凶狠嫉妒一时没能力敛住,连带杀意弥漫。 第121章 闻玳玳愣怔。 察觉自己失态的石九笙忙转换上善解人意,又低头擦了几把泪:我也曾多次受到过闻伯父,闻伯母的照拂,方才又想起了过去,很是伤感造化弄人。 石九笙一提起二老,让刚从过去尝试挣脱出来的的闻玳玳,又低头哽咽了片刻。 半响。 闻玳玳长叹了口气,问石九笙:翠微山国库的最后一道门后是什么,让尉迟长云不惜先绕道开国库,再攻城? 石九笙:传闻,是一道传位圣旨,还有复国后,足够重整百废待兴的金银。 闻玳玳:圣旨里会写下一任国君是谁? 石九笙:可怕就可怕在,那是一道空白的传位圣旨。 闻玳玳:也就是说只要手握玉玺,拿到空白传位圣旨,写上自己名字,盖国印,便可做下一任国君? 石九笙:鬼膺村应该守的就是这道空白传位圣旨。一道圣旨胜过里面所有财富。天下有了,天下金银自然也是将来国君的。 原来尉迟长云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堂而皇之攻城、登基的名分。 因为一个名分,居然要了她族人上百条命。 想起翠微山中的军帐:九笙,你可知整个鬼膺村为何被藏在翠微山中吗?是谁做的? 石九笙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反问闻玳玳:你难道不知鬼膺村日夜守护,守护百年的乾陵,其实就是翠微山,国库就在翠微山山腹之中?说完见闻玳玳满脸茫然又难以置信,明白了什么,不得不安慰:你也别怪主上没与你说,乾陵位置属于最高机密,连历任龙池卫统领都不知道具体位置,知之人甚少。 第153章 听在闻玳玳耳中,至少石九笙是那个知道的,而她自始至终就是个随时被抛弃的人。 说起龙池卫统领,不由的想起谢少昂,石九笙迟疑的从袖中拿出张纸条,飞快塞进闻玳玳手中:这是少昂央求我给的,他想偷偷带你走,问你还愿不愿意。 他没去投奔苍羽? 还不要命的一直跟着尉迟长云军队。 她谨慎打开纸条,上面有离开的具体时辰,以及具体位置碰头。 九笙,你可知我大哥与尉迟长云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好的龙池卫统领不当,非要在紫殇大势已去的节骨眼上,去做送死的叛徒? 提到这些,石九笙先前已从谢少昂口中得知,两人已经结为异姓兄妹。 石九笙神情变得勉强又奇怪:就算主上待我特别,也不会什么事都告诉我。方才与你说的那些,也都是风言风语在军中流传很久的。家父与我都是龙池卫,当年以命救主的亦是我家人。如今父亲过世,主上虽待我不薄,但不可能时时刻刻看顾我,照顾我的情绪。主上心怀天下,从来都以大局为重。我为了不给主上添麻烦,也是日日过的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也正是如此,龙池卫皆知我心悦主上,凡事会向着主上,所以集体背叛主上时,我并不知情。纵有几个龙池卫对主上忠心耿耿想要留下,也被新起的天火卫堤防着。就拿今日商讨明日攻城战略部署的事来说,龙池卫风光不在,我自然也要避嫌。我看起来像是局中人,实则是局外人。呆呆,你能听得明白?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搁在平日,倒真是少见。 纵使闻玳玳心中有再多疑惑,也不好再细细追问了。 比如,尉迟万月现在是否还守在翠微山? 可若守在翠微山,双亲,鬼膺村的尸首为何是尉迟长云下葬,而非尉迟万月? 见闻玳玳迟迟不回答到底怎么去应谢少昂:呆呆,既不喜跟少昂走,不如就留下,我们做真正的姐妹,怎样? 闻玳玳一时没理解石九笙的语意。 石九笙给闻玳玳使了个暧昧的眼色,意指昨夜激烈战况。一副楚楚可怜,任人欺凌的模样,别说是男人,连她一个女子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想入非非。 起身,从衣架上拿了件厚斗篷体贴的给闻玳玳披上,遮住只穿了件单薄里衣的肩膀。 临渊复国后,主上既许了我做皇后,自然也不会亏待呆呆。百官虽不会接受师徒结为夫妻,但抬呆呆做个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绝对是没问题的。到时候,咱们还跟平时一样,凑一块儿聊聊天,喝喝茶。后宫寂寞,你我姐妹作伴,就不会孤单了。至于鬼膺村的事,主上与闻伯父立场不同,我作为一个外人,无法评断对错。不过呆呆,我要说句极现实的话,你也别太介意。要我说,呆呆既做了主上的枕边人,不如让主上用一辈子补偿呆呆,可好? 闻玳玳真想不到这么恶心的话,能从向来直爽嘴毒的石九笙口中说出。 一个爱字,果真使人迷失方向,无法评断真正的对错。 石九笙到底站哪边,态度已非常明晰。 她猜测的没错,当年石九笙对她的好,无非是想在尉迟长云跟前多露露脸,换取另眼相待,一场讨好罢了。 话说回来,闻玳玳觉得石九笙误会了什么,及笄后,她是意外跟尉迟长云睡到过一起几次,但什么都没发生,什么叫她做了尉迟长云的枕边人? 她打量平整的床跟干净的帐中,除了自己的的确确睡在尉迟长云的床上,并没有什么特殊异常。石九笙从哪儿看出,她与尉迟长云有苟且? 难不成昨夜,又睡在了尉迟长云怀中? 这个不要脸的。 转念又一琢么。 昨日晕过去之后,确定自己是刚醒? 真的睡了一天一夜? 难不成尉迟长云趁她昏睡,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她并不知情? 石九笙以为闻玳玳在羞涩,不打算跟谢少昂走了,焦灼试探:呆呆是同意留下与我作伴了? 捏起谢少昂的纸条,闻玳玳将真情实感慢慢的往回收,常年待在尉迟长云这种老狐狸身边,岂会看不穿石九笙的醋意? 莫名有些伤感,自己真心以待的好姐妹,居然能想得出血债,用跟仇人朝夕相处过日子的方式来报仇。 念及石九笙当初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但也确确实实助她脱离困境过。 有恩在,便送她个解释:我与师父之间,除了蛊虫饮血的关系,再无其他。师父既许了你皇后之位,那就是对你有情,你们夫妻间鹣鲽情深的事,我就不自讨没趣了。 你?石九笙并没有因为闻玳玳的成全而有多高兴,用奇怪的眼神瞧着她,试图从中分辨真伪,与尉迟长云什么都没发生?昨夜明明。 更何况,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蛊虫。 呆呆,有关入夜之后的事,至今你能记得多少? 入夜?好生纳闷的问题。 闻玳玳正要问:哪一晚。 恍惚间,闻玳玳本就不高的情绪一下子跌落到谷底,黑暗,痛苦,灰败在脸上轮番上演。她先前压根儿没注意,被石九笙一提醒,迟钝发现,记忆一旦到了夜幕降临,就大片空白。 想到前几次,次次醒来都是趴在尉迟长云怀中。 阵阵惊心。 尉迟长云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石九笙既问了,就必然知道些什么,毕竟稀奇古怪的事,找她准没错。。 闻玳玳迫切的央求石九笙告知,在床上一挪一动不要紧,身上的每一寸都充斥着无法言喻的痛苦。 特别是 。 恍若置身火海中烧灼的疼,让闻玳玳天塌地陷。 石九笙嫉妒的情绪膨胀已经不是一两日,在不甘心中,努力尝试平静的接受现实。闻玳玳虽极力否认,但面对她能轻而易举得到尉迟长云的妥协,纵容,宠幸,对石九笙来说是可望不可即奢望时。 这一刻,石九笙想不计后果的对闻玳玳动手。 一个小瓶子放在闻玳玳手心:你体内蛊虫的蛊主已换,不再需要隐主上的血,只需要.。 等等,后面的话闻玳玳不想听:不是说将蛊虫引出吗?为什么更替蛊主? 石九笙用无奈的语气细细说给她听:你种的情蛊,是寻常夫妻为了加深感情,表达对对方忠贞不渝才种的。此蛊并非毒蛊,于身体也没有什么太大损害。所以一旦种下,不可引出,只能更替蛊主。 尉迟长云这个大骗子。 费那么长时日,不惜损其自身,给她更替蛊主,难不成又想了什么新花样钳制她,若是不从,就借此机会来羞辱她? 身下火辣辣的痛在默默提醒她。 会不会那些遗失的记忆中,全是他丑恶的嘴脸。 目光不自觉重新放在破损的床栏上,不细看真没发现,上面还有飞溅没有处理干净的蜡,床上为何会有蜡? 一看就是刻意撒上去的。 难不成? 闻玳玳抱紧了自己手臂,心脏开始剧烈的扭曲,屈辱感让她气到浑身颤抖,无法自持。 欺!人!太!甚! 他居然在灭她族人后,当夜又拿她当做寻欢作乐的玩意。 那之前的每一夜呢?次次在他身上醒来作何解释? 他古古怪怪,躲躲闪闪的目光难道也是因为对她做了卑鄙龌龊之事? 尉迟长云,成日自命清高,装什么凛然不可犯装,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要宰了你! 不顾石九笙阻拦,冲出营帐。 第122章 忙完明日攻城部署时,差不多已临近黄昏。 各方世界国君已经回去休息,剩下主将,都在指挥帐内紧张关注前方传来的消息,方便随时商量,随时给出近乎完美的对策。 近日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被闻玳玳折腾惨的尉迟长云也是寸步不敢离,向来注重无论置身何地何时都要拿出片刻恢复精神,养养元气的人,时下困意袭来,眼是片刻不敢合上。 他起身,站在营帐外,打算吹吹冷风,清醒清醒。 这时,山山端了碗药过来:太子,现在喝吗? 尉迟长云如今的身份完全大白于天下,自然不能再隐匿身份称之为主上,影响士气。 尉迟长云疲倦到连抬眼皮都费劲,看也不看是什么,伸手端起,仰头一饮而尽。 山山心疼自家主子眸中苦熬的红血丝,破损多伤的嘴唇,还有不忍直视刻意遮掩,却逃不过他眼的累累伤痕。 知道主上是想用闻玳玳宣泄的方式来赎罪,求得片刻心里不那么难受。 第不知多少次苦口婆心的奉劝:太子,要不要喝碗热粥,您从今早吐过之后,一直没再进食。军医说了,空腹喝药,于胃的损伤更大。 第154章 无精打采的声音很低:孤实在吃不下。 太子这是何苦,您每与呆呆姑娘渡过一晚,清晨都会吐到胃疼,整日全无食欲。今早更是吐到站立不起,胃疼到说话都费劲,就不能问问九笙姑娘,换个不太伤身的法子 自闻玄知的事无力回天后,尉迟长云可没什么好脾气,但如山山所说,凶人的脾气也被闻玳玳给磋磨殆尽,根本发不出一点。 山山顾虑向来甚多,最善长计远虑,与尉迟长云商量着:太子既与呆呆姑娘做了夫妻,要不要给呆呆姑娘安排个适当的身份? 夫妻。 再平凡不过的两个字,成了劈裂尉迟长云一直坚持纪纲人论、德行廉耻的斧子,生生将无数日日夜夜的罪恶感,和着血肉,和着不堪的声音,淋漓尽致的袒露在日光下,供任何人评判,鄙夷,斥责。这两个字,简直就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在骂他,有多无耻下流,不配为师,更不配做人。 他下意识抗拒,避讳道:给她身份,你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与孤的关系? 山山霎时想起先皇先后师徒关系克国预言竟成真之事,汗颜,慌忙认错:是属下妄议了,临渊复国在即,属下会让呆呆姑娘与太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少见面,少接触。至于那些知道内情最多的龙池卫,除了苍旻,石九笙,苏统领与其妹,不知下落的宋鸣,活口已经全部处理干净。 昨日扬言誓死要效忠孤的几个龙池卫呢? 见风使舵,留着将来就是货祸患。 山山保证:一个不留。 你们天火卫? 山山让尉迟长云放心:知道太子与呆呆姑娘亲密关系的都是属下亲信,包括昨晚值夜,也是由属下亲自值守的,还请太子放心。属下那几个亲信指望跟太子建功立业呢,万万不会因为此事多嘴。见尉迟长云神色稍缓:不过太子,呆呆姑娘虽是闻氏机关术仅剩的传人,却对机关一窍不通。开国库门时,是让她在众将跟前做做样子,宣称太子是先皇认定的正统储君,还是直接安排销声匿迹? 咯吱! 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踏雪音。 尉迟长云打断了山山的喋喋不休。 山山心神领会,示意看守的人去查看。 很快,看守的人回来了:禀太子殿下、尤统领,营帐外脚印杂乱,分不清方才有谁来过。 山山:主上,四处都是巡逻的将士,应该不会有人敢找死接近指挥营。会不会是风太大挂起树枝,或其他什么动静,听错了? 风屏住了呼吸,诡异的力量,迎合方才明明可以不注意,偏偏让他听见的冥冥之兆,让尉迟长云心里莫名涌上巨大的不安。 这种不安,究竟来自于何处? 是哪里的谋算有了失策? 还是。 尉迟长云猛的望向主帐方向,二话不说,疾步走去。 山山摸不着头脑,但太子的预感向来准的离谱,也匆匆忙忙跟上。 一掀帐帘,闻玳玳正老老实实坐在床上,与石九笙抹泪。 看头发乱蓬蓬,衣衫单薄,迷迷糊糊的模样,应是刚醒。 石九笙曾多次寻各种借口见尉迟长云,尉迟长云更是寻各种借口不见她,要是无意碰上,也只会漫不经心的点个头,速速离开,半个字也没有。而闻玳玳却是时时、日日都能见到,且完全不知道珍惜,到了生厌的程度。 同样是自小相识相伴,为何尉迟长云对她的态度,跟对闻玳玳的态度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相比闻玳玳这个绣花枕头来说,她对尉迟长云更有用才是。 揣着最得体的笑意,石九笙迎上去:太子。一番软色突然凝固,目光被尉迟长云唇上,喉结上春痕深深吸引,好半天没办法从巨大的妒意恨意中挣脱。 尉迟长云这次连个嗯都没赏给她,视若无睹,直奔闻玳玳,满眼担忧之色,做到床边去握闻玳玳的手,试探温度:醒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闻玳玳自然也看到尉 迟长云遮掩不住的欢好痕迹,视线下移到两人交叠的手,仿佛碰到什么要命的脏东西,猛抽回,好似不认识他般:别碰我。 与昨夜火热的态度天差地别。 尉迟长云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直接成了灰白。 而一旁被不理不睬当空气的石九笙脸颊羞愧,一阵红,一阵紫,神情僵硬,好在她性情被就内敛,一时也瞧不出哪里不对劲。 转身善解人意的缓解尴尬道:太子,方才我已经给呆呆看过,除了有点低烧,旧伤未痊愈,身体上没什么大问题。 为何低烧。 不用石九笙说缘由,三个人都清清楚楚。 尉迟长云视线划过闻玳玳放在床边干干净净,没有沾过雪的棉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仍旧半寸目光都不匀给石九笙的:好,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往后不必总往这里跑,她身边的照顾之人,孤自有安排。 她石九笙不过才来了一次,就被尉迟长云当做威胁来堤防,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徒弟有多大的本事吗? 当然,石九笙不会做那个坏人去犯傻点破,但另一件事要好好说说:太子,有件事,需要您借一步说话。 思忖,尉迟长云见闻玳玳重新躺回去,还赌气的拿被子蒙住脸,想着他们师徒二人的事,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选择与石九笙一同出了主帐。 尉迟长云先开口:你是要说蛊虫之事? 石九笙享受着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跟尉迟长云单独相处的短暂时光,没经过尉迟长云准许的直接去摸他的脉,一试不要紧,焦心如焚:太子,您的身子怎会虚弱至此?这腕上的绑痕烫痕,怎么伤到的,这些伤不及时涂药处理,会有碍明日拿剑施展气力。 尉迟长云如今除了对闻玳玳自降身份,对谁都是不耐烦,淡漠疏离的抽回手腕。一双穿透一切的湛黑眸子注视她,审视她,带着难辨深浅,琢磨不了的意味,没头没尾猛不丁来了句:你可知嘉福公主,薨了? 什么?石九笙脸上的骇然不像假的:嘉福公主与太子实力不相上下,又有赤水国主和赤水军护着,谁那么大胆子? 孤也想知道,世间谁有那番精妙的手艺,可将人的面皮毫发无损的摘下来,栩栩如生的戴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石九笙听出味儿来了:太子是在怀疑属下? 尉迟长云难得直白:孤没证据。 石九笙:。 孤想不明白,苍旻深知鬼膺村对孤的重要性,用鬼膺村全村人的命威胁孤打开国库最后一道门,为何找人多此一举假扮嘉福公主的模样去屠,而不亲自动手?想让孤与自己亲妹妹内讧?挑毁孤与赤水国主的关系?玩儿自顾不暇,让攻城时日后延,为紫殇赢得喘息之机,仅是这样? 阿笙,你能为孤解惑吗? 狐狸眸子凌厉起来,犹如刀锋横扫,似乎石九笙今天不给他个交代,他下一秒就能将她身体片片肢解开来。 石九笙脸色同样也不好看了,被尉迟长云猝不及防的威压气势逼得,视线不敢再停留在他脸上。 一句话,非常适时的重重砸下来:你,果然是知情的。 不是我做的。石九笙并不想让尉迟长云对她误会至深,否则两人便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一时记得抛弃尊卑:长云,嘉福公主不是我害的,你方才说的那些,也与我无关。还有谢少昂,不对,苍旻的计划,我完全不知情,你能信我吗?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又怎会去做伤害阻挠你的任何事。 深渊之下,闻玄知的机关,你说与你毫无关系? 石九笙一咬牙:没有。 阿笙,你知道孤生平最恨什么。 背叛! 临渊帝便是轻信生死之交,哪怕挚友兵临城下闯宫,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都不相信。 尉迟长云逼近了石九笙一步,两人衣角相错,这是自临渊国破她牵着他手四处躲藏逃窜,整整十五年来,第二次靠的那么近,近到触手可及。 纵使人就在跟前,尉迟长云对她又始终保持着难以逾越的距离。她努力去做能靠近他的任何事,却不知何时,他早已行走在云端,只能用来仰望。 风吹起帐篷的帘角,尉迟长云主动走向石九笙的强势占有欲,目光灼灼的亲密调戏举动,恰好被正愁着如何脱身的闻玳玳看到。 呕吐。 夜夜呕吐。 与她在一起,居然已经反胃到食不下咽,肠胃翻滚的程度了? 尉迟长云,为了你的复国大业,你倒是真能忍。 第155章 不知为何,在风吹帘的那么一瞬间,善于玩弄人心权术的太子与性情沉稳的肃冷下属,倒是般配的很。 想到方才在指挥帐外听到要如何处理她的话,对本来失去亲人,失去族人,失去女子最宝贵东西,已经绝望死寂的心,什么仇恨,什么愤怒,什么痛苦,什么奇耻大辱,千愁万绪,已经全都融合到一处,化为高耸入云的大山,死死将她压制,再也流露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而帐外。 石九笙睫毛抖动的有些厉害,不停地吞咽口水,刚要继续否认。 孤劝你想好再说。否则皇后之位,难保。 斗篷里克制不住颤的双手抓住裙摆,拧出了褶皱,一般人甚少能在尉迟长云这种夺魂摄魄的气场中逃脱。 长云,你要信我。 猝然。 尉迟长云笑了起来,笑的温暖又遥远:那你就多烧高香,别让孤抓到把柄。 面对即将消失的距离,石九笙失魂落魄的一把拽住尉迟长云的袖摆:长云。 尉迟长云以为她有所醒悟,顿住脚。 呆呆体内蛊虫刚更替了蛊主,今晚会有些许暴躁,难以控制情绪,要不要夜里换个去处。 此事,往后你就不必管了。 带着浓浓的讥讽之意,也不管石九笙到底是何情凄意切的神色,从她手中带着厌恶的拽回袖子,入帐。 结果刚摆完谱,在他人眼中可望不可即的尉迟长云还没站稳,一个枕头就稳准狠的砸到他脸上:滚! 第123章 嗔目切齿,丝毫不给尉迟长云情面的愤吼,让并未走远的石九笙一停留,嘴角扯出抹可悲可恨,又畅快的冷笑。 帐内。 尉迟长云被闻玳玳接连扔了两个枕头,在闻玳玳又要拿起被子来扔的时候:你闹够没? 我闹?你杀我爹爹,娘亲,灭我全族,你说我闹?尉迟长云,咱们俩到底谁闹的离谱? 尉迟长云本就打算今夜与闻玳玳好好谈谈。 没多责怪她举止不妥,走到床边,将枕头放好,见闻玳玳还穿着今早他给换的锦缎睡裙,便转身去衣架取厚斗篷。 闻玳玳见他动作,心中一紧,忙没好脾气的暴呵:我不穿! 尉迟长云手指一顿,但还是取了,划过白狐皮做的斗篷,带着冰雪化开,微微凉凉的润意。 修长淡眉一紧,取下转身,若无其事的硬给她披上,余光从还算镇定的小巧五官划过,然后拢好。 见她不想与他有过多触碰,念及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多,他不想让她与自己一样,每天活的都喘不过气来,算是尊重她想法,坐的稍远了些。 正打算寻个话头。 昨夜你对我做了什么? 目光交锋。 尉迟长云没有回避,语气和缓的的告诉她:石九笙说,你体内蛊虫原因,记忆不全只是暂时的,好在蛊虫已引出,用不了多久便会全都想起来,恢复如常。 引出?闻玳玳讥讽的笑起来,刺的尉迟长云耳朵生疼 扬声:尉迟长云,你到底想怎么样?到底想干什么?那些你对我做的脏事,我记起来有什么用。怎么,跟你一块儿吐到日日食不下咽吗? 陡然拔高的嗓音,让尉迟长云一凛。 果真是她。 担心两人本就难解的误会继续加剧,雪上加霜。 方才孤与山山的话,你都听到了? 闻玳玳也不打算瞒了,理直气壮承认:对,是不是把我也要赶紧灭口。尉迟长云,何必委屈自己,爹爹,娘亲死了,该利用的都已经利用完了,师慈徒孝的戏码你本就不会演,何必又多加一场师徒情深,形影相守? 要知道,闻玳玳在清醒时,是从未叫过他师父的,不知是真的一直不开窍没认出来,还是故意赌气不愿意相认。 刻薄的话,明显承认他就是她师父,同时尉迟长云又觉察出她语气不对劲,瞥了眼窗外已经暗下的夜,开始凝视她清亮的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蛊主,昨夜不是应该更替完成,为何随着夜临,又成了即将失控的模样? 砰的一拍床! 枕头哐哐哐把来不及躲闪的尉迟长云给敲蒙了。 尉迟长云,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似乎嫌用枕头不够狠,掀开被子,喘着粗气,把尉迟长云往床上强势一摁,换做拳头,不由他喘息分毫的毫无章法冰雹般砸下。 尉迟长云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师父、储君的威严,在闻玳玳眼里从来屁都不是。 发间的冠扔了,衣服又被扯的乱七八糟。 被闻玳玳接连虐出经验的尉迟长云知道,若不想火上浇油,让她更疯癫,就只有硬抗的份儿,就算他轻而易举将闻玳玳今日给钳制了,管得了一时,指不定她又去做什么他控制不住的事。 更何况明日之战,闻玳玳必须掌握在可控范围内。否则,那么多人因此丧命,他不想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闭上眼,任她尽数发泄。 或许等她消气,更助于两人一会儿深入长谈,效果定比唇枪舌剑更有用。 于是,尉迟长云最能惹怒 闻玳玳的一招又成功使出来了。 装死。 挺尸。 摆烂。 简直是。 闻玳玳拽着尉迟长云领子,将他大半个身子从床上提起,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言语色色发颤:尉迟长云,做错那么多事,为什么不敢认? 为什么不敢认? 你怎么不让我死在昨日,与爹爹娘亲,鬼膺村的族人埋在一起? 留着我有用是吧?为了你的临渊,需要我这个大活人在翠微山,在百万将士前承认你的正统储君身份是吧?然后呢?尉迟长云,你跟我说然后呢? 他抬起低垂的头,深深注视着双目赤红,早已泪流满面的闻玳玳,随之,他如雪般苍白的脸,唇也随之没了血色,神邸般的气韵被闻玳玳打的狼狈非常,整个人破碎又凄凉。 面对一声声质问,他发现所有的解释,所有的悔意,所有的万分自责,仅能无力的凝聚成一句:呆呆,不是为师做的。 衣领的手指猝然攥紧,闻玳玳已经怒到五官狰狞可怕:为师?尉迟长云你终于敢承认了。 精致的一张来脸先是怔然,眸子开始不可置信,试探:你没有 怎么着,挺希望我又不记得?尉迟长云,先前你亲口说让我别妄想,不配与你并肩而行。那你觉得,你配为人师吗?将我一手养大,日日沉浸在自我感动中。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压根不想拜你为师,压根儿也不需要你养。 尉迟长云,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你又将我养成了个废物。我连给爹爹娘亲报个仇都做不到。你说,我凭什么要继续认你为师?你以怨报德、赶尽杀绝、脏心烂肺,凭什么,又怎敢在我面前称为师。尉迟长云,像你这种冷血冷情的畜牲,就不配活在世上。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嘶力竭的怨怼,吼的尉迟长云久久不语,喉结浅浅滑动,是在尝无尽的苦涩。 他为她挣得一丝能活下去的希望,含污忍垢了十五年,尽他所能捧在手心护了她十五年,殚精竭思,提心吊胆,只要她能活下去,临渊国他都可以不复。 到头来,他为她困心权衡的一切,却成了两人相伴相知,并肩而行,最可耻的绊脚石。 见他翻来覆去的沉默。 闻玳玳就那么第一次颇有耐性的等着,强迫冷厉的目光,数不清多少次切割他在她面前,寥若晨星的尊严和骄傲,剥夺淸贵无上的身份象征,鄙视。直到。 尉迟长云抬起头:你说的对,我不配。 难以置信的闻玳玳: 自己说了这么多,他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哪怕说点儿可笑的理由,比如他也不想,他也没有办法,形势所逼之类的。 她慢慢放开尉迟长云的领子,指尖抹去他唇边方才被她打出的血珠。 红艳艳的,看起来,很好亲。 与她亲密会吐是吗? 那就吐给她看看。 尉迟长云,你的嘴,可真硬啊! 俯下身,狠狠咬去。 没料到闻玳玳会又拿这种方式报复,尉迟长云瞪大了眼睛,一个劲儿的开始推。 在推搡中,闻玳玳早已将手熟练的滑入荆棘之地,侮辱性的戏弄。 尉迟长云崩溃,他实实在在用上了真力气,小红的力气也做不得假。 师徒之间的预判,从来都是走一步,思百步,近乎疯狂的你追我赶。 较劲的对抗,充斥着挑衅与决绝,形成两股永远不可能达成共识的激流,不停的斗争,不停的冲击,等待一个完全不可能的破绽。 第156章 闻玳玳带着非要压到对方的气势:尉迟长云,你不是说我怎样对你都行,反悔了? 尉迟长云钳制住她一双不老实的受:昨夜你还有什么没敢干? 闻玳玳喘着粗气,跨到尉迟长云身上:难不成,你欠我闻家那么多条人命,就允我放纵一次? 尉迟长云又将人翻到床下去:闻玳玳,别太得寸进尺。 从床下爬起来,衣冠不整的闻玳玳已经彻底疯了,尉迟长云越排斥,越羞耻,她就越兴奋。 瞧着已经红透到脖梗被她刺痛的自尊。 摩拳擦掌,重新扑倒尉迟长云身上,轰雷贯耳的警告他:宁昶太子听好,今晚我就非上你不可了。说完,直接粗暴去撕尉迟长云的下衣。 简直让尉迟长云开了眼,自己亲手教的好徒弟,真是次次刷新他对人认知的底线。 闻玳玳,你一个姑娘家,这些污言秽语是跟谁学的 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说教呐,闻玳玳讥讽:尉迟长云,我是不是姑娘,难道你不知道吗? 趁尉迟长云短暂陷入罪孽深重愣神之际,她又重新得逞了,继续如毒液般侵蚀他:嘴上说着不愿因,身体倒是比宁昶太子的嘴要诚实啊!说完,俯下身去。 暴风雨来的让人措手不及,尉迟长云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唇是怎样的温度,怎样的力量,简简单单几下,差点让被抽去灵魂的尉迟长云低首俯心。 他醒过神来,去控制住她不要动,极度的痛苦溢出来:闻玳玳,别糟践自己。 尉迟长云,这次,我要拉你一起下地狱。她挣脱出,开始粗暴的撕扯他仅剩的衣物,蛮横发出势在必得的声音:不怕丢人,就把动静闹大点。 尉迟长云从闻玳玳眼中,现在已经分不清她到底什么时候是清醒的,什么时候是糊涂的。 无法忍受再这么一错再错荒唐下去了。 尉迟长云终归是个男人,他开始不顾她心情疼痛的翻身将人压到身下:你就不怕明早一起来后悔吗? 闻玳玳嘲弄:太子是怕吐一晚上,影响明日攻城吧。 尉迟长云将闻玳玳一推,站起身收拾衣服,发髻:你今晚头脑不清醒,等明日我忙完,再与你谈吧。 说完就要速速离开。 尉迟长云,你给我站住! 本打算给尉迟长云掀帐帘的山山,吓的又放了回去。 尉迟长云对她是有亏欠,但不代表他会一直放任她无法无天,为所欲为。蛊虫易主,往后身体好好养着就是了。 误会总会解开。 仇,他明日就帮她 报。 悲伤也总会被时间填平。 只要活着,他有大把时间陪她剩下的所有坎。 自蛊虫喝血以来,从来都是顺着,第一次没有理会她,悖逆的继续往外走。 今天你从这里出去,就别后悔。 闻玳玳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尉迟长云人已经出去了,同时听到他在外边交代:加人手,看好她。 尉迟长云,你是终于懒得装了? ----------------------- 作者有话说:嗯,对,想强,没强成。 第124章 尽量敛声匿迹的动静还是被闻玳玳听出来了,长久待在尉迟长云跟前,被他练的再轻微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耳朵。 尉迟长云曾告诉过她,如果不确定某个声音方才是否存在过时,那就跟着感觉走,不遗巨细。 被尉迟长云挑的火气未来得及散去,随手拔出他遗留在主帐中的配剑谁? 嘘,呆呆,是我 隔着一道营帐,闻玳玳听出是谁,她哐啷一放剑,提起裙子寻痕,生怕守卫发现道:大哥,你怎么来了。这里好危险,快走。 我见你迟迟不来,有些不放心,以为尉迟长云会对你做什么。现在确定你安然无恙,还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帐外听闻玳玳沉默,似在犹豫。 呆呆,你想报仇吗? 闻玳玳正要回答。 帐外已经响起一声暴呵:什么人在那儿! 趁势。 闻玳玳眼前的帐被苍旻划开一道大口子,揪出她就跑。 层层看护的人除了是天火卫中高手,还全是山山的亲信,见来人虽同穿着天火卫霜白色红袖边的劲装,面孔却被遮掩的严严实实。此人将衣衫不整的闻玳玳抗在肩上一路狂奔。 惊的天火卫直接放出独属于太子等级的鸣哨,诏令天火卫集结,又派人传口信:有贼人闯入,把闻姑娘给劫走了!快去禀告太子。 要知道苍旻还是龙池卫统领谢少昂时,作为尉迟长云终要面对的对手,除了武艺造诣方面拔尖超群,杀伤力也是非常可怕的。 对迎上来的人,手起血落,完全不顾面熟或者先前的同袍之谊。 刺眼的剑芒,在月色下,泛起银龙般的骇人之势,扫荡一切阻碍,斯斯文文的人,发起疯来像个狂暴之徒。 闻玳玳此时才明白,怪不得谢少昂说他们是一种人。 俯首帖耳,千依万顺从来都是迷惑对方的利刃。 苍旻并非是个冲动之人,既然能进来,就有把握出去。 在天火卫没有掀起更大的动静之前,苍旻已经扛着闻玳玳翻出军营,骑上马,驱霆策电。 半途中,从暗处涌出许多身穿黑衣的男子,以肉身给他们掩护。 轰然!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从闻玳玳与苍旻的马后声传来。 迎着疾风,闻玳玳回头看。 是黑衣死士们接连扔出去的,浓重的硝烟,刺目的火光,残破的血衣和残肢,毛骨悚然的建立起一道牢不可破的墙。 隐隐约约。 她看到一人,撕开了穿云裂石,窒息烈烟,跨过了地狱之墙,带着任毁天灭地都阻挡不了的攻势,独自骑马追来。 令万物颤抖的光,照清了他的轮廓。 云间玉骨,诱尽苍生,一双妖冶的眸子敛尽星辰。 玄色衣诀翻飞,带着怒不可歇的风暴,挽起一张弓,瞄准了他们。 煞!气!满!身! 闻玳玳从未直面尉迟长云杀戮前的雷霆之怒,心底没来由的扬起一阵恐惧,生死间,只冒出一个念头,她要让他屈服而降,让他知难而退。 苍旻似乎也预感背后将要发生什么,试图用整个身体掩护闻玳玳:呆呆,我定会将你带往安全之地, 大哥,我有办法,能不能听我一回,立刻停下。 苍旻本就在主帐外听到什么,又见闻玳玳衣不遮体,一身春痕,听她央求,升气不愉:你是舍不得尉迟长云 翠微山一场屠戮之后,苍旻与尉迟长云也算是彻底断了主仆之情。 闻玳玳:大哥误会了,情况紧急,只管信我便是,再不停马就来不及了。大哥觉得以尉迟长云本事,他会放任你我进入安全之地? 苍旻本想加一句:你是信不过我,能抵挡尉迟长云。 忍了忍,最后还是像之前那样,尊重了闻玳玳的选择,打算赌一把。 他猛的拽动缰绳,急停了马,一个掉头,用闻玳玳的身体来挡尉迟长云即将射来的一箭。 果不其然,就在箭放出去的刹那,尉迟长云不得不仓促卸了力。 苍旻把剑放在闻玳玳纤细易陨的脖子上,放言:尉迟长云,若放我走,我保证,来日定还你个活着的闻玳玳。 压根没什么可谈判的。 尉迟长云重新抬起弓,拇指中的箭也重新蓄满了力。 自闻玳玳小时,龙池卫谁人不知,谁敢伤害闻玳玳,那就是一个死字。 苍旻自然更是深知这一点,所以在尉迟长云重新挽弓对准他们的时,一点都不意外。 故意气尉迟长云的贴着闻玳玳耳温言细语:呆呆,你这师父看来不想让你我活到明日了。 闻玳玳咬紧了牙,脖子不着痕迹的往利刃上前一挺,顷刻,悚然又凄美的血,流淌在纤细的脖颈上。 师父,别杀我。 完全不同于帐篷里的嚣张猖狂。 怯怯懦懦,声音颤抖着,充满了哀求,无助又天塌了的模样,让人不可能不心软,不犹豫。 苍旻的目力也是可以的,穿过漫天袭过来的硝烟,明显发现尉迟长云坚如磐石,一击必杀的箭迟疑了。 但还是生怕追悔莫及,放出了不容置疑的破空一箭。 苍旻情急,一场看谁更能舍得,更能豁得出去的博弈,使得他将剑往闻玳玳脖子伤口处,威胁加重的深推了推。 闻玳玳吃痛,带了点真情实感的哭腔:师父,不要。 第157章 微毫偏差,尉迟长云担惊忍怕,失神了。 如流星穿月的箭,擦过了闻玳玳臂膀。 闻玳玳不懂箭术,但当火烧般的灼痛袭来时,她终于信了,也是真的绝望,确定尉迟长云就是没有心。 他随时随地的翻脸冷血,让闻玳玳真真切切感受了不寒而栗。 先前为了报仇,闻玳玳一只认为尉迟长云是凶手。但有一天发现凶手可能另有其人时,她居然冒出过一丝庆幸跟欣慰。 而今,凶手又是他无疑时,她对他的荒唐行径除了满是不解外,又觉得的的确确才是他这样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所以,她对尉迟长云充满的不仅仅是亲仇血恨,而是两辈子以来,对所有温情瞬间的否决,和让所有力争到底又不得不依赖的信仰全数崩塌。 尉迟长云杀她,闻玳玳时常认为,等到真有这么一天,他会与她说什么,是否会吐露真言,让她知道,她在他的心里到底算什么? 哪怕是一句咒骂也好。 事实证明,没有,他一如往常,火一般的推心置腹,极致忍耐后,接着就是破天冰石般灭绝人性。 他是如何把一颗心做到收放自如,还毫无知觉? 苍旻看穿了尉迟长云犹豫之意,在他没有另想它法之前喊话:尉迟长云,你确定下一箭的后果,承担的了吗? 尉迟长云又拿出一根箭,不疾不徐,带着横扫一切的压迫感:孤倒是认为,你该担心自己死在这儿,后果担待的起吗? 苍旻放在闻玳玳脖子上胁迫的剑,完全没有撤去的意思:尉迟长云,所有恩怨,不如明日到战场上解决。 箭已在弓上搭好,带着绝不容失地孤注一掷,抬起,瞄准,无赖地口吻全是淬了毒地狠绝:孤突然不想等了,想杀谁,想让谁什么时候死,还容不得他人做决断。 话未落。 嗡! 妙极,精准无比,赶尽杀绝的一箭。 只要闻玳玳不动,苍旻必死无疑。 苍旻打算最后再赌一把,将剑撤去,与怀中闻玳玳诀别:快逃!往前一直走,就会有我的人接应你。 射向苍旻的一刻,闻玳玳一动不动,选择了闭上眼。 爹爹娘亲死了,家都没有了,她也本该死在昨日,苟延残喘多活了一天,把尉迟长云辱没,也该知足了。 大哥不该死,是她的死期已至拖累了他。 十五年了,仇报不了,活着也是折磨,还不如把生的希望留给能与尉迟长云抗衡的人。 在箭射过来的一瞬,她蹭的一下从马背跃起来。 穿透力极强的劲量,射中她的胸口,人如破碎了的蝴蝶,摔倒在了雪地中。 两个男人,脸色巨变。 苍旻万万想不到,闻玳玳能给他挡住尉迟长云撑霆裂月的一箭。 一颗难以撼动的心撕裂开来,他仓惶的从马上滑下,将呆呆抱起,声音抖的不 像是自己:你个傻孩子,不知道疼吗? 而闻玳玳根本察觉不到痛,因为她迫于知道尉迟长云在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死时,到底是怎样如负释重的神情,好奇已经完全盖过锥心刺骨的痛。 会愉悦到喝酒庆祝吗? 会庆幸终于没人再拿鬼膺村屠戮的事,戳他脊梁骨了吗? 很遗憾。 当她倒下的同时,炸声也从后面逼近了尉迟长云,黑衣男人持续撤退时,天火卫也紧追而来。 浓烈的黑烟,遮掩到双方的轮廓都不剩。 苍旻抱着闻玳玳,在黑衣人的掩护下,速速撤离。 另一边,山山死死抱住非要去抢回闻玳玳,已经完全失控的尉迟长云。 太子,太子,前面不远就是紫殇大营,他们是有备而来,咱们不能去啊! 您再等等,等属下回去点兵,通知其他方世界国主,提前攻城行不行。 就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行不行? 尉迟长云迸发出的力气,直接把跟威猛魁梧的山山给摔了出去:滚!难道你没看到她快活不成了。 山山又连滚带爬的抱住尉迟长云:苍旻定会全力救呆呆姑娘,毕竟呆呆姑娘可是威胁太子攻城的重要筹码。更何况,苍旻对呆呆姑娘也是有情的,不会真的伤害她。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苍旻就是个疯子,他连整个鬼膺村都屠了,呆呆的父母都杀了,你觉得他会好好留着她? 事到如今,山山也不瞒了:太子,难道方才您看不出来,呆呆姑娘并非是想逃走被您的箭误射,而是故意替苍旻挡箭吗? 你什么意思? 第125章 事到如今,山山把近日看到的,听到的,观察过的,还有自己把预言加到一块儿深思熟虑过的,逼不得已在十分不合时宜的情形下,全数托出。 太子,呆呆姑娘是心甘情愿与苍旻一起走,而非劫持。方才一番求饶,不过是想赌您的不忍。 尉迟长云听不明白,闻玳玳自小与苍旻交好,苍旻也算是看着闻玳玳长大的,他们的关系何时已经好到患难生死的地步? 哦,对了,尉迟长云差点忘记,闻玳玳与苍旻的初识,在西岚城的松竹楼便已是患难与共,死而不悔。 想起苍旻对闻玳玳的殷切,闻玳玳对苍旻态度的格外与众不同,但凡有什么心事都会先与苍旻抱怨。 赌他不忍,是明知苍旻叛了他,她也要护着苍旻,一同背叛,随之而去吗? 他为她拼死拼活,居然还不如一个心术不正、口蜜腹剑、阴险歹毒的苍旻重要? 山山斗胆:太子,难道您看不出来,呆呆姑娘恨您?有时候恨不得您您立刻去死 见尉迟长云非要追去的身形一僵。 太子,呆呆恨您,以属下看来更早于她的双亲被屠杀之前。 面对无稽之论,尉迟长云疑团满腹,嗓音微弱而颤动:为什么? 山山:这也是属下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地方。属下是无意听到石九笙与苍旻的谈话,带了那么点意思。呆呆曾在苍羽的王府呆过两年,咱们塞进的人进不了前,但苍旻的身份可以。又或许,苍旻是听苍羽说的。 霎时,尉迟长云本就不受控的情绪起了更大波澜,他现在除了直面闻玳玳的生死不明,还要接受视如性命的人恨自己,简直可笑。 闻玳玳待他如何,嘘寒问暖,一日三省,规规矩矩,毕恭毕敬。 他尉迟长云到底哪里招她惹她,徒增了恨意,甚至恨到不惜远离他,背叛他。 若是真的恨,以她的性情会藏在心中那么久吗?一边对他乖顺无比,一边又在唾弃他? 先前更早时,尉迟长云的确能保证山山一派胡言。可自他以好几重身份与闻玳玳相处后,千依万顺的外表下到底隐匿着什么,现在已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大胆,张扬,心狠手黑,底线沦丧,一张阴阳脸转换的炉火纯青。 尉迟长云犹豫了,但他跟山山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她到底为何恨他? 一个恨字到底从何而来? 你的消息都过了几手,你又怎知石九笙与苍旻时不是发现了你,故意说给你听,想挑拨我们师徒关系,就像今日,拿呆呆威胁孤所用。你身为天火统领,连窃取情报的真实性都分不清了吗? 山山说出存疑,并非是用来说服尉迟长云相信,而是为了让他心中有数,千千万别被苍旻给拿捏了。 好,太子,咱们不说先前,就说近几日,屠害呆呆姑娘亲眷的真相,您可否与她解释? 尉迟长云拳头攥得咯咯响,闻玳玳一见他就胡闹,哪来空闲平心静气的解释,无力的摇头。 山山顺势:太子,如今您在呆呆姑娘的眼中,就是谋害她亲眷的凶手,无论先前是怎样的恨,当下误会已成的恨,是切实存在的,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见尉迟长云难以接受就剩下倒气了,艰难道:属下知道以对呆呆姑娘的感情,早已不是简单的师徒之情,所以请太子更要留神,莫要让卑鄙无耻的苍旻加以利用。 攻城战,更是心理战。 两夜里,徒弟对师父丧心病狂的折磨,还在山山耳边挥之不去。 山山有种强烈的不安预感,尉迟长云绝绝对对会栽在闻玳玳身上。 果不其然,一番谬论,尉迟长云压根儿听不到耳里去,浓黑的硝烟散去,闻玳玳倒下的地方早已没了踪迹。 他再一次挣脱开山山,大步流星越过身首异处的死尸,蹲在梅花般绽开的猩红前发呆。 方才一箭,闻玳玳魂飞胆战、乞哀告怜,最后心死的绝望模样,无数遍在他脑子里来来回回,反复定格。 几滴血,深深刺痛了尉迟长云的双目,他将已经没了温度,沾着几滴鲜红的雪捧起,看它在掌心融化,最后干涸。 第158章 山山过来劝尉迟长云赶紧回去,此处不安全。 尉迟长云将干涸的血握起来,有些身形不稳的上马,一呼一吸皆是脆弱的悲凉。忍不住问山山:孤亲手将她养大,吃穿从未苛待过,任何事也皆是孤言传身教。孤待她的双亲,更是视如孤自己的父皇母后般孝敬尊重,她怎会恨孤。闻玄知夫妇的死,鬼膺村的灭,她想想也应该明白,孤岂是为了皇位那种丧心病狂,灭绝本性之人? 山山不得不善意提醒:太子,无论呆呆姑娘想不想的明白。别忘了白衣人的预言,呆呆姑娘不死,有危险的便是太子您了。想必,白衣人应该算到最亲近之人,早晚会成为带来最大伤害之人。 活过两辈子的尉迟长云反问:你是觉得呆呆死了,孤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吗? 山山就怕尉迟长云动不动将自己命与闻玳玳拴在一起,但又没办法翻来覆去的逾矩。 毕竟尉迟长云迄今走每一步,闻玳玳都是同行的,夺回来的每一样,都是为闻玳玳挣的。 可以说,闻玳玳是能撑起尉迟长云整个人的精神柱石,柱石塌了,尉迟长云整个人也就完了。 真是要命啊! 山山只能哄道:太子,咱们赶紧回军营吧,那么多将士还在等着。。 孤要先救呆呆。 救他肮脏世界中唯一干净清透的光。 皇城远郊别苑。 闻玳玳虚弱醒来,望着陌生的地方,却又说不上哪里熟悉。 这是哪里? 她刚要像往常那样起身,却发现胸口剧痛,疼到她又躺了回去。 怎么又受伤了? 一阵头疼,识海残片中,尉迟长云挽弓,带着要势必弄死她,绝不放过她的雷霆之怒。 原来,他真动起怒来,居然是那么可怕。 平日对她的恼火、怫然,也不及昨日的万分之一。 他是气她的背叛,还是气到手的皇位,少了她这个能证明身份,走过场的人加持? 无论是哪种,好像临渊复国后,她 都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就如山山所说:她该消失的悄声无息才对。免得他看到,会恶心。 恶心? 两个字像是化为细细的针扎到了她,尉迟长云为什么会觉得她恶心?是她做了令他感到反胃的事了? 她的记忆为何停留在在指挥帐外偷听,被发现后,偷跑回主帐,石九笙帮忙给打掩护的一幕。 后来尉迟长云来了。 难道他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她与尉迟长云到底说了什么,自己偷听到什么,以至于,尉迟长云宁肯孤身犯险,也要杀她灭口。 反正她知道,尉迟长云没有成功,他输了,因为她又活下来了。 不知怎的,当知道再而苟延残喘赚到一日时,完全没有欢畅和痛快,仅感到身心俱疲,无法振作。 石九笙说,因为蛊虫,她总会忘记夜晚的事,但谁能想到,中途唯一清醒的一刻,便是尉迟长云眼中对她的杀意。 幸而。 对,谢少昂呢? 大哥救了她。 手边的人似有所感,苍旻见闻玳玳渡过险关,兴奋的凑过来,一阵关切:呆呆,疼不疼,军医开了止痛的药,锅里还给温着粥,要不要先进点食,再喝药? 闻玳玳虚弱的摇摇头。 她常年习惯了一睁眼就是尉迟长云半死不活的动静,换了个人照顾有些不习惯。 苍旻虽曾经照顾过她起居,但尉迟长云不假以人手的事情,苍旻是从来没有碰过的。比如清晨第一眼看到的是谁,第一口是滴口水是谁递的,晚上安寝最后一个看到的人是谁,掖被子的又是谁。 闻玳玳先前没发现,尉迟长云简直占满她的所有记忆,每个记忆的角落,怕一言一行,毕生所学,皆是他的影子。 很久,她再无气力回答苍旻,目光有些呆滞的望着床栏的雕花摇摇头,而后她伸手去摸,发现了奇怪的熟悉之处终于在哪里了。 我先前来过这儿? 苍旻点点头:当时给你治眼时,就住在此处。 是我与尉迟长云的屋子? 不是,我担心你看见尉迟长云的东西会更添堵,所以直接把床搬回你刚来别院时住的屋子了。 闻玳玳说不上是厌恶看见尉迟长云的痕迹还是不厌恶,总之只要看不见那些东西,就不会总勾起两人的回忆。 大哥有心了。 不过,闻玳玳断断续续想起她在临渊军指挥营听到的布防:今日尉迟长云攻城,你不去协助苍羽吗? 协助苍羽? 苍旻倒是差点忘了吐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呆呆,我其实是。 外边的将士匆匆来报。 刚嚎了一嗓子,见床上躺着已经醒了的闻玳玳,犹豫着不敢说。 军情自然不能被外人听到,何况,闻玳玳的身份,整个军营上下一夜之间已经传疯了。 苍旻坐到闻玳玳床边,用大手给她暖着手:呆呆姑娘不是外人,你但说无妨。 报信的将士这才敢说:大皇子,尉迟长云带人攻进来了。 苍旻呼的一下站起身子:这么快?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苍羽人呢?父皇派出去的紫殇军呢?尉迟万月都死了,赤水梅让知还在顾忌什么? 第126章 天地炸裂的消息,听得闻玳玳心惊胆颤。 被紫殇帝看好的下一任储君,苍羽夺储最大的劲敌,传闻四处游历,十几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皇子苍旻? 他居然一直隐藏身份待在尉迟长云的身边,还成为尉迟长云最信任,最得力,最趁手的一把剑。 太可怕了。 同样是隐匿,他就做的如此出色,而她一事无成。 还有她听到什么,尉迟万月居然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她那样的身份地位,两国国主保护,加上不凡武功,谁敢碰她? 身为尉迟长云的刽子手,这么快恶人有恶报了? 听闻消息,尉迟长云恐怕也已洞悉一切。真想一睹他多年寻亲之苦,如何因思念妹妹而千方百计补偿她,甚至不惜走向病态的境地,找到了她这样一个替代品。然则,命运捉弄,亲妹妹最终在临渊复国前夕凄然离世。他内心定是五味杂陈,哀痛至极。 不禁想,昨夜尉迟长云射杀她,是为了让她去给尉迟万月陪葬? 膛内涌动着一种蛮横的痛楚,先前久久未能痊愈的伤口,就在昨夜再次被无情地射穿。 每一次疼痛都在无情地提醒着闻玳玳,她不能再心慈手软,不能再被欺骗、被践踏,甚至不能再被..侮辱。她对尉迟长云反复心慈手软,反复迟疑、犹豫、观望,最终都得到了什么? 毁灭性的真相,比前世临死前看到他手中滴溅的血,更要承受不住,一边有一百年的撕扯她,将她撕的体无完肤,千疮百痍。 她受不了了。 他居然真对她动了杀心。 他要杀她! 他想杀她? 后面的军报,闻玳玳听不见去了。 大约就是尉迟长云安排的陷阱太多,让苍旻的人防不胜防。 有一点,苍旻的计策狠奏效。尉迟长云并没有急于攻进宫城内,而是倾上万军力四处寻找闻玳玳的藏身之处。 苍旻听着听着,没有再怒下去,而是斗志勃然的起身交代:呆呆,你且在这里安心养伤,哥哥就算败了,也会先去给你把仇报了。 呆呆? 尉迟长云要杀她! 呆呆? 尉迟长云怪不得留她一命,国库是其一,而她真正的使命,是作为一个替代品,给尉迟万月陪葬。 他们兄妹俩是残害她双亲,鬼膺村的凶手,最后煞费苦心,不惜损耗兵力财力,布下天罗地网的要她去陪葬。 尉迟长云就这么看不得她苟延残喘一日吗? 苍旻见闻玳玳目光越来越呆滞,整个人深陷于自己编织的世界中濒临崩溃,无法拔出。 担心她伤害自己,他狠下心以戳闻玳玳的重伤处:呆呆,能听见哥哥说话吗? 一阵粉身碎骨的窒息抽搐。 闻玳玳缓了过来,她定睛到熟悉却又陌生的苍旻脸上,面色突变,泪水如泉涌出:你 军情紧急,苍旻已破例在屋子里陪她一晚,不能再耽搁,来不及多解释:呆呆,无论哥哥是何身份,都定不会害你,你能相信哥哥吗? 昨夜,尉迟长云是不是要杀我? 苍旻是何身份,于闻玳玳而言,不重要。 对尉迟长云是否真的对她起了杀心。 第159章 仿佛出于一种坚持了十五的执念,明知答案,却还要经他人之口,亲自告诉她,由他人来剜出自己一颗明明要做玄铁,偏偏多番为尉迟长云软下的心。 面对闻玳玳寻求的答案,苍旻一阵困惑,昨夜尉迟长云要杀谁再明显不过,闻玳玳所受的伤也是为他挡箭所致。 怎么就成了? 石九笙与他说过闻玳玳因为蛊虫会有记忆却是,甚至错乱的情况。可是,蛊主不是已经替换完成,她怎么看起来比之前更严重了? 想起件事:呆呆,石九笙有没有给你小瓶子? 小瓶子. 隐隐约约,频繁回忆的闻玳玳有些眩晕,以为是伤口引起的发烧,没当回事。终于想起来去指挥帐前的事:石九笙给过,但昨晚走的急,落在床上了。瓶中装的什么? 怪不得。 苍旻给闻玳玳盖好被子,拂去她额前的碎发,让其别乱想的嘱咐:瓶中是有助于稳固神识的药,等找机会,哥哥再让石九笙令配点吧。你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哥哥出去一趟,晚些回来陪你用膳。 哥哥。闻玳玳抓住苍旻急匆匆抽离的手。 报信的人沉不住气,难得苍旻能弯回腰,继续耐着性子听她要说什么。 石九笙也是你的人? 苍旻一思忖,摇摇头:并非,她钟情尉迟长云,又怎会为我所用,背叛临渊。哥哥与她不过是在不伤害尉迟长云与你的基础上,各取所需罢了。 谁想伤害尉迟长云,谁想伤害闻玳玳,两边不言而喻。 闻玳玳慢慢的松开了手,感到自己有些累了:万事小心。 苍旻冲她温文展颜:好。 等等! 报信的人没忍住:闻大小姐,你是不是为尉迟狗贼拖延时间,诚心让我们紫殇全军覆没是吧! 苍旻接着绷起脸怒斥:闭嘴,闻姑娘是本王亲自认下的妹妹,你敢对本王的妹妹不敬,就是对本王的不敬,拖下去军法处置。 闻玳玳被苍旻骤变吓的一哆嗦,忙制止:别,是我啰嗦了,他没做错什么。哥哥,我只是想起些在临渊指挥帐外听到的话,不知对你们守城有没有用。正要说下去被苍旻抬手制止:呆呆,你可要想好。临渊的军报一旦说出,你就永远回不到尉迟长云身边去了。与哥哥永远是临渊的叛徒。 哥哥,身为紫殇的大皇子, 你本可享受那富贵荣华,而是选择十五年饮胆尝血,小妹深信,若哥哥将来做了紫殇国君,定是个能与民共情的好君主,背信弃义之徒又从何说起?而小妹我,不过是看透了尉迟长云的虚伪残忍,他虽曾是我的师父,而今屠我族人,杀我至亲,还.....。苍旻转身握着闻玳玳的手一下子攥紧了。 自尉迟长云对我闻氏族人举起屠刀的那一刻起,我便与他断绝了师徒情分,如今我们之间再无任何瓜葛。我觉得,他不配做一国之君。 苍旻攥着她的手顿了好一会儿,薄唇才重新勾起浅浅的笑:哥哥定不会辜负呆呆的一片真心。 三天。 苍旻力挽狂澜,绝处逢生,将尉迟长云的百十万从边境到皇都城内,浩浩荡荡把紫殇国从外到内,围了个水泄不通的皇城将士给击退回边境处。 另一边苍羽,让关听肆拖的斗志满满,他不再把心思放在争夺太子之位上,而是发誓必须把关听肆给降服。 虽说当年尉迟长云也带着人皮面具与他谈天说地过。当时令他生出兴趣的终归是关听肆的一张脸,何况相比之下,关听肆风趣粗野的性子,更得他心。 此生,如不将关听肆拿下,他将永远活在自己曾像个傻子被人愚弄过的阴影里。眼高四海且顺遂的人生,岂容有这样子的污点存在。 苍羽表示,他过不去这个坎儿,这辈子可能都过不去了。 而宫城之中。 紫殇帝、苍旻,父子俩和谐的相对喝茶。 能让尉迟长云一再退败的计策,可是你的主意? 苍旻放下茶盏:回父皇,儿臣有帮手。 紫殇帝一笑了然:看来尉迟长云的徒弟是真对自己师父失望了。先前她冒充尉迟万月被带到殿前问话,扬言自己如何憎恶师父。当时为父看她说话虚虚实实,以为是行诓骗之言,实则保护尉迟长云,所以才让苍羽静观尉迟长云的动作,借此套出国库位置,没想到最后苍羽居然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先前你曾来信说过,他们师徒关系亲密,特别是尉迟长云将这个徒弟视若性命,事事以她为先,带她不薄。怎的,闻姑娘就能轻信自己师父伤害她的家人呢? 苍旻:这也是儿臣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但听意思,闻玳玳对尉迟长云的恨,像是更早于闻玄知夫妇被害前。儿臣曾问过三弟苍羽,父皇您是知道的,三弟一向是不待见儿臣,恕儿臣问不出来。 紫殇帝点点头,透着对意向自视甚高的苍羽无奈:无论原因是什么,师徒二人翻脸已成定局。他们俩的旧愁新恨,说不定就是紫殇将来的一线生机啊! 苍旻给紫殇帝斟茶:儿臣正有此意。 不过,紫殇帝问:苍旻,你打算拖到何时跟尉迟长云谈条件?听说尉迟长云节节战败,十拿九稳到手的国土重新让出,他方世界的国主跟手下边将士已经对他开始有了怨言跟能力质疑。 对尉迟长云而言比起拿下整个紫殇,还有他十五年的谋划,都不如先找到闻玳玳重要。所以,儿臣是想先磋磨他的自以为是,宁折不弯的傲骨,还要让他急的五内如焚,方寸大乱,无能为力。而后,再提任何要求,到那时,想必要比现在容易得多。 紫殇帝转动着茶盏:你跟了尉迟长云十五年,算是最了解他的人。此事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只是你将闻玳玳掳回来仅用来牵制尉迟长云?不是真另有私心? 苍旻不动声色的给茶壶中添好新开的雪水:父王,他们师徒之间的仇怨,儿臣既已插了手,万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何况,儿臣跟随尉迟长云多年,都没得到他最终信任,取获国库的最后位置及打开方式。儿臣想着,像尉迟长云做事谨慎缜密,每次开国库取金银,喜欢亲力亲为的人。不如让他心甘情愿的亲手将国库上缴给我紫殇,然后再亲眼看着一手带大的徒弟,如何毁了他,怎样? 紫殇边境,集结五方世界大营。 报,太子安州失守。 报,太子熙州失守。 报,太子。 关听肆气不耐的把沙盘上的茶杯给拍地上:说,又是哪儿失守了? 禀太子,骁儒太子,兰州也失守了。 兰州?关听肆踹了脚,还相当沉住气的尉迟长云:苍旻都带人打到翠微山了,摆明就是盯上你这国库,一手交国库,一手还人。你就日日吃哑巴亏,搁这儿等死呢。 一直守着尉迟长云的山山,想到什么:太子,骁儒太子,属下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尉迟长云睨了山山一眼,淡定冲准关听肆踹了回去: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山山咽了咽口水:太子,可还记得攻城前夕,您在指挥帐外发现了呆呆姑娘的踪迹.。 小明猜到了山山想要说什么,立即严词厉色:不可能! 山山表示没说完:呆呆姑娘因为对太子的误会,又加上那一箭,如今又在苍旻手里,怕是容易被策反。 尉迟长云气急,也给了山山一脚:你闭嘴! 山山坚持说下去:属下大胆揣测,我军一再战败,次次被苍旻占了先机。军报会不会早已被 第127章 尉迟长云因一己之私寻找闻玳玳,致使先前攻占的州郡连连失守,将士们也节节败退。 军营中开始怨声载道,人心涣散,其他方世界国主也拿尉迟长云没办法,孤月,龙渊两位帝王还好,赤水国主急于给尉迟万月报仇,片刻也等不及的要将苍旻大卸八块,扒皮抽筋,放锅里炖,天天堵在尉迟长云主帐门口骂。 关听肆也让苍羽折腾的心力交瘁。不眠不休,不分昼夜的纠缠,被闹的脑仁疼,当下只想一昧央求尉迟长云速战速决。 山山方才一顿痛快畅言后,自请下去领罚了。 不过,关听肆因方才山山所言,若有所思:长云,老子知道你相信小兔崽子,但眼下迫在眉睫,军中又那么多条性命握在你手里,再怎么折腾,都不能儿戏。老子还是那句话,在小兔崽子这件事上,你要有心理准备,别太固执。 第160章 尉迟长云弹了弹衣摆上的土,不作声,一看就是还打算一意孤行下去。 先前怎么没发现他能随心所欲到这种地步。 如今情形,连百无禁忌的关听肆都要收心,忧心忡忡生怕尉迟长云这次玩儿脱了,打算帮一把:你撒出去那么多人,都没小兔崽子的任何消息,要不要老子让山寨的兄弟们帮帮忙。 宫城的暗桩来报,近日苍旻经常去宫中与紫殇帝喝茶,那就证明闻玳玳一定就在皇都,就算不在皇都内,也在皇都附近。 可这里里外外就差刨土三尺了,尉迟长云都亲自寻了,怎就找不到闻玳玳的踪迹。 关听肆想起来:长云,先前小兔崽子有眼疾时住的院子,派人去找了几遍? 那宅子无人把手,也没有人居住的痕迹,能怎么 找。 关听肆玩儿着沙盘上的小旗,一街一巷推演闻玳玳可能得藏身之处:皇都就这么大,怎就没个人影呢?总难不成把人藏地窖里吧。 苍旻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在目的没有达成,威胁我交出国库之前,他暂时还不会让呆呆知道他的本来面目。况且呆呆有伤在身,危及性命,地下封闭潮湿,不利于安养,估计会好好待之。 关听肆不知怎的,总觉的哪里不对劲,他指着沙盘上的一片不起眼的竹林:长云,别院你确定每个角落都翻找了?苍旻跟你十五年,算得上比老子都了解你。咱们找小兔崽子,找的多是根据院子是否人把手,附近巡逻是否加强的地方,自此掉进不少次苍旻设下的陷阱,吃了不少亏。你有没有想过,苍旻正因为了解你,决战一触即发,局势紧张,他很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之。 尉迟长云走过来,盯着关听肆指着的位置:无人把守,空无一人的宅子。 还是再熟悉不过,小住了两年多的宅子。 关听肆敲着别院位置:在眼皮子底下藏人。想来,苍旻十五年里都没能把你怎么样,论计谋,论远见,论武功,太知道想要击败你很难,所以,十五年后他回归真正身份,出于妒恨,很可能已经有了周密的谋算,打算先攻你心神,不断的挫其骄傲锐气,等将你磨到扛不住千钧重负时,不战而溃。说到这儿,见尉迟长云脸色一点一点变难看,江湖上见多这种败类的关听肆,故意恶心刺激一番:老子倒是佩服苍旻目的达到了,宁昶太子不正在拉着百万大军给小兔崽子陪命嘛。 尉迟长云夺下尉迟长云手中的旗子一摔,转身急急就走。 关听肆在后面儿喊:去哪里啊?要不要哥们儿叫上山寨兄弟帮忙? 皇都别院外。 与先前来过几次一样,枯黄的叶子混着初融的雪水,除了空寂就是苍凉,还有安家在此的闲狗野猫。 紫殇各处,唯独这座别院,尉迟长云翻找了数不清多少次,要不是预感闻玳玳就在此处,他真能跟翠微山一样,放把火烧了这里泄愤。 没有像先前几次,毫无章法寻找,也没有依照从东向西从南向北的规律,不放过分寸土地,闻玳玳可能存在过的痕迹。 此次,他是直奔一个先前不屑于踏足,也相当不起眼的地方。 虽说门外仍然是一地萧条。。 哐! 向来注重仪态的尉迟长云万分粗鲁一踹门。 花嘴铜炉里的袅袅甜香扑面而来。 没有人。 尉迟长云的心一阵跌宕焦躁。 他来来回回,在屋中寻找踱步翻找。 强烈的预感奔向他,闻玳玳定是一直在此处养伤的,而且就在他赶来时间不久,被带走了。 茶水已经凉透,药碗留着残渣,甚至换洗的衣服都还在衣橱中。 闻玳玳的床被搬到此处,已经证实尉迟长云心中所想。 为何在尉迟长云别院寻过多次,从未踏入过小竹林。 那是因为小竹林曾经是小竹姑娘的住所。 而小竹姑娘就是石九笙。 果真,她一直被大大方方的藏在他眼皮子下。 呼啦! 阴沉可怖的震怒,让尉迟长云直接掀了屋子中的桌子,砸碎了木椅。 匆匆紧随而来的关听肆,被尉迟长云暴躁的模样吓了一跳,进屋后,看出有人生活的痕迹后,了然:苍旻真不愧是跟过你的人,知道你厌烦石九笙,所以将小兔崽子明目张胆的放在一个你绝不会踏足的地方。以此来证明,他比你智高一筹。长云,故意打击你呢,你可别较真。 刚才发泄过后的尉迟长云已经缓过劲儿来了,他心思通透,岂会不明白苍旻的用意。 庆幸的是,嗅屋中清淡的药气,知晓闻玳玳没有性命之忧,伤应该养好了不少。 正在这时,军营的人来报:太子,有闻姑娘的消息了。然后递上把箭。 箭,是临渊军的箭,看起来有血迹,有磨损。 尉迟长云认出来,正是当夜射入闻玳玳胸口那支,为何要拿这把箭传递消息,用意如何,不必多说。 亏欠,扰乱,愧疚,紧张,忐忑,愠怒.。 打不过,就磋磨凌虐他的神志。 的确。 苍旻做的很成功,只此一招,就彻底把他逼疯了。 关听肆凑过来,眯眼瞧出箭上有一行字:翠微山。 他nd什么意思?不会又玩儿上次那一招吧! 无论哪一招,被吊起来的被辱尸的,只能是苍旻。 尉迟长云将箭别在束腰上,眸子迸出火来:带人,翠微山。 直上直下的半山腰上,完全无法施展营救的角度,无比了解地形的苍旻正用弓弩抵着闻玳玳脑袋。 清一色的素白,浩浩荡荡的将翠微山围了个严严实实,风雨不透。 久违的声势浩大聚集于翠微山下,苍旻记得上一次聚集还是尉迟长云恩师仙逝时。当初,他也是其中之一。 时事浮沉,星移物换。 让人清醒、眼前一亮的素色重新齐聚,掌控者虽仍是尉迟长云,但龙池卫却早已不在。 物是人非,而这次集结是为了取他性命。 那身素白袍子终归是穿了十五年,说没有感慨,是不可能的。 冷刀子的目光,活刮着骑马快到山下的尉迟长云,苍旻凑近与闻玳玳闲聊:呆呆,知道为何龙池卫,天火卫从来都穿素白衣,而尉迟长云穿玄衣吗? 胸口的伤仍在隐隐作痛,闻玳玳自然也望见尉迟长云来了,她心脏狂跳,指甲一下子掐到手心:为何。 临渊国亡,身为临渊亲卫,穿素白麻衣是在为国举哀办丧,当中玄色为尊。国不负,便办一日丧。 原来如此。 闻玳玳:那玄色,我只穿过一次,至于素白 尉迟长云从不限你的颜色,偶尔也就在给你讲学的时候,允你穿几日素白,以示对他的身份表示尊重。应该是不想让你掺和到复仇的漩涡中去吧。 风雨欲来。 闻玳玳盯着尉迟长云骑马一步步来到山下。 苍松般挺拔的身姿,万夫难敌的气势,仰起头,那双野心高过云端,深浅难测的眸子,带着谁也不敢轻易抵抗的力量看了过来。 闻玳玳的指甲在肉中越陷越深,怒急反笑道:事到如今,大哥就别再为他说好话了,还看不出来吗?他从未把我当过自己人。 与此同时,苍旻握紧弓弩的手开始冒汗,确定手下边的人都在各处埋伏好,胜败在此一举:呆呆,你打算如何让尉迟长云给闻氏族人赔罪? 大哥,尉迟长云集五方世界之力,攻打紫殇,兵临城下,你确定要以我的事为先?紫殇帝不会怪罪你违逆? 苍旻开解安抚的嗓音中尽是真诚:呆呆,紫殇有退路,大不了回南田山养精蓄锐。若是回南田山,你可会嫌弃哥哥,跟哥哥走吗? 走? 走哪儿去? 她的死期一拖再拖,活着的每一日都是在残喘,在煎熬。 她,走不了了。 家在这里,爹爹娘亲在这里,族人在这里,她也应该在这里,埋在这里。 闻玳玳没有回答苍旻,而是收起溢出的恨意,换上一副快要活不到下一刻的模样,凄惨央求:师父,救我。 苍旻将弓弩狠狠顶在她头上,虚伪的脸上终于流露出无法言明的苦涩:你既对尉迟长云彻底失望,心生怨恨,为何又笃定他会为了救你,甘愿放下一切呢?难道以为真以为尉迟长云护她性命,只是为了国库中那一道需要闻家人证明的空白圣旨? 苍旻,放了闻玳玳,条件随你开,想要国库钥匙的话,有本事亲自下来拿。 随之,尉迟长云也放声过来。 这么轻松就同意了? 第161章 要知道,上一次,他可是屠了鬼膺村全村,尉迟长云都没同意呢。 闻玳玳,果然不一样。 苍旻征求闻玳玳意见:哥哥还以为要叫骂上两个回合呢,怎么办,呆呆,要不要下去速战速决,哥哥听你的。 山山在见苍旻总是故作亲昵的跟闻玳玳耳语,气尉迟长云。 终于给他日思夜想的钥匙,眼下又看起来不那么急于要了,担心有诈的提醒尉迟长云。 尉迟长云微微一点头。 却不料。 苍旻喊话:尉迟长云,你如果给本王跪下,磕个响头,本王就考虑下去。 第128章 磕头? 苍旻,你大胆! 山山直接听不下去,气吞山河一顿咆哮:你身为紫殇大皇子,不择手段拿个小姑娘做挡箭牌,不怕辱你紫殇军的士气,污你国威吗? 国威?苍旻没憋住,咯咯嗤笑,而后优雅平静的问:你家太子,今日能有那么多人撑腰,靠的是太要脸吗?本王,不过是稍稍效仿一下罢了。 你! 山山气的就要去教训他,被尉迟长云拦住, 低声:你能打得过他?别忘了今日你是专程来做什么的。 憋到脸通红的山山:. 苍旻添油加醋,不咸不淡,一改往日亲和:哦,本王差点忘了。无论是先前的龙池卫,还是现今的天火卫,貌似个个都能以一打百,身负克敌一方之技,你呢,堂堂天火卫统领,尤山,居然是唯一个个靠吃上位的,半分武功都不会。一个吃货还敢在本王面前叫嚣,好意思质问紫殇士气,国威?你,难道就不辱天火卫士气,污你临渊国威吗? 苍旻,先前老子看你对宁昶太子卑躬屈膝,低三下四,摇尾乞怜的时候,也没见得这么能言善道啊。 论叫骂。还得是关听肆。 关听肆骑马上前来:有句话你说对了,人活的太要脸,怎能成大事儿。而且巧了,老子偏偏就是十方界里最不需要要脸的那个,幼时小兔崽子跑丢过,是老子救的,后来在小树林遇到变态歹人,是老子救的,就连小兔崽子被困于苍羽王府,也是宁昶太子顶着老子这张脸去保护的,老子与小兔崽子有缘,天生就是她的救命恩人,要该磕头也是老子磕,宁昶太子恐怕不大适合。 说完就下了马,上前正要屈膝。 骁儒。尉迟长云也紧接翻下马,一把拉住了他,摇摇头。 身后的寐军,叫骂连连。 天火卫,临渊军见状,开始紧张起来。 同时,随着来,势必要为尉迟万月报仇的赤水国主梅让知,无暇兼顾山前的口舌纷争,专注寻找屠戮鬼膺村的神秘女子。 苍旻更是没什么心情耽搁,想着紫殇皇都,怕是撑不住多久。打算向闻玳玳做最后征询,实在不行就要用自己杀出血路的法子了。 呆呆,你想要尉迟长云认罪,怕是有点难。他那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承认自己有错,更不可能当着上万将士的面给 苍旻的话还未说完。 砰! 闻玳玳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为之,脚底一滑,簌簌碎石落下,眼看整个人后仰倒翻下山。 苍旻毫不迟疑去拽。 四手拉扯中。 他手中的弓弩,一把被闻玳玳握住,然后冲准两次重创过的伤口,开了一箭。 所有人:...。 温热的血,一下子飞溅到苍旻凝滞的脸上。 紧接着。 一滴,一滴,连声串的红珠子落到山石上,滴在尉迟长云本打算硬抢的指尖上。 小兔崽子!关听肆嘴张的老大,当即愣住了。 呆呆!尉迟长云瞳孔紧缩,喉咙痉挛,短促的唤了声。 全身像是灌满了铁浆,生怕接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能随时伤害到她。 关听肆率先反应过来,破口大骂:苍旻,你个禽兽不如的畜生,赶紧把小兔崽子放下来,否则你什么也别想得到。 听到没有,老子数三个数! 苍旻又怎会浪费闻玳玳自伤换来的推波助澜,掐着忍受强烈剧痛的闻玳玳匍匐在自己脚下,重新用弓弩抵住她的头:本王刚才说的很清楚,只要尉迟长云当着众将士的跪下,给本王磕一个头,本王定不会食言。否则,下一箭就保证不了射哪儿了。 关听肆气不打一处来,又见手边但凡遇到闻玳玳事,就开始畏手畏脚,忐忑心乱的尉迟长云。 他完全忘了所有的对策,就那么跟个石头杵着,傻怔。 哪有未来临渊一国君主的半分模样。 苍旻给他气受,尉迟长云不在状态,关听肆躁了。 凑过去试图骂醒尉迟长云:干嘛呢?人不救了?咱们不是都让苏白准备好了吗?赶紧的,声东击西啊! 不作声。 很明显,尉迟长云的呼吸开始加速,指尖控制不住的在微颤。 关听肆都急了:长云,你犹豫什么?你看不出来吗,苍旻在没取得国库钥匙之前,不敢对小兔崽子怎么样。方才的一箭,不过就是吓唬吓唬。 长云你放心,小兔崽子是苍旻最后的底牌,若小兔崽子有个什么万一,国库钥匙他便难以到手。他那么盼着有所作为,胜过你,若是让他隐匿十五年的阴谋诡计会全部付诸东流,岂不等同去,让紫殇加快国破所以他在事未成之前,不会要小兔崽子的命。老子觉得,一切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就好。 关听肆说了这么多,尉迟长云才刚刚从闻玳玳胸前一箭中,缓过神来,他一脸冷汗的定定对关听肆说:骁儒,孤不打算冒险了,这次打算尝尝万无一失的。 不好的预感。 冷风忽起,枯木作响 近日消瘦厉害的尉迟长云,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下身份,放下自尊,放下肩上扛的整个临渊,撩起为国办丧的玄袍,迎接滚烫的耻辱,迎接割裂他所有骄傲的唾弃,向苍旻俯首称臣,向所有人宣告他是个失败者。 冰冷的地面,在天火卫的眼酸哽咽中,他跪了下去。 闻玳玳承认,这一幕的震撼,远比鬼膺村被屠,双亲被辱尸那日,冲击力更要强。 她久久不能平复,脑子里嗡嗡作响,因为尉迟长云屈尊的决绝,骇然到心脏几乎要停止。 尉迟长云在干什么?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跪下了? 为了救她,他居然真的跪下了。 亦或者为了国库,暂时央求让她活下来。 被天火卫挡在后面的临渊军不知前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开始骚乱,拥挤的往前看。 站在最前的天火卫在山山带领下,抹干了泪,将尉迟长云围的严严实实,声张势厉,勒令所有将士包括寐军、赤水军,集体转身,维护临渊皇室仅剩的颜面。 对尉迟长云无可置辩,断而敢行的魄力,同样惊心骇神的不仅是闻玳玳,还有苍旻。 纵然曾经朝夕相处的主子低头臣服于他身下,而他却毫无胜利的喜悦,反而觉得这是尉迟长云再跟他示威。 方才的每一步都在征求闻玳玳的应允,而这次,他心有不甘将闻玳玳越掐越紧,嘴角挂着逐渐狂躁笑意:宁昶太子,磕一个啊! 苍旻,有种你下来,看老子不弄死你。看尉迟长云遭这番 罪,关听肆实在忍不了半点 山山背将尉迟长云护在正身后,带着有泪不轻弹的哭腔:太子,预言说 你!闭嘴!尉迟长云止住了他。 就算是跪着,用仰望的目光鄙夷苍旻,却仍旧给人带来居高临下的错觉。 孤今日跪的,是为守护临渊,宁死不屈的闻玄知夫妇,及整个鬼膺村。有何可耻? 苍旻在山上冷哼,与闻玳玳轻说:看到了吧,连跪,都能跪的不拖泥带水。这世间恐怕没有什么事能打击到他。呆呆,哥哥这次不仅连你的气都出不了,恐怕真的要连紫殇都要输进去了。 人群中昂然跪着尉迟长云。 头,肃然叩下。 犹如千钧重负。 非一般人能承受的起。 端庄的威仪,坦然的气度,丝毫失态都没有沉稳起身,一如往常不疾不徐,扫尽身下的雪,带着令人无法反抗的压力,静静注视半山腰的两个人:苍旻,把呆呆还给孤。 苍旻弓弩的手一紧再紧,闻玳玳甚至能听到不想认命的挣扎。 大哥,让我帮你。 苍旻摇摇头:呆呆,你现在应该去治伤。 山下的关听肆和梅让知就等苍旻下来,把人给剁了。 第162章 按捺不住的关听肆:苍旻,不会是要反悔吧! 话刚落。 闻玳玳抱着苍旻亲了一下。 苍旻:。 在场的人:.。 尉迟长云不动如山的表情出现了变化。 关听肆更是不明白方才撕破脸的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 闻玳玳晃着身子被苍旻扶起来,主动牵起了苍旻的手,对尉迟长云放言:师父,徒儿心悦紫殇大皇子苍旻,生死都要与他在一处。还请师父成全。 平地起雷! 炸懵的不仅是近前,了解尉迟长云与呆呆始末的人,更是把尉迟长云劈的血肉模糊。 关听肆头一次哑然,以为自己听错,用眼神向尉迟长云求证。 尉迟长云长而密的眼睫没有眨一下,微微拧眉。 瞬息,整个人如流云飘动,姿态轻盈,不带丝毫烟火气出现在半山腰,叛徒跟逆徒跟前。 山下人立刻戒备起来,梅让知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半山腰。 尉迟长云他步步逼近:你再说一遍。声音低沉有力,一字一顿,带着磅礴的洪流,仿佛闻玳玳再敢不分时候,胡说八道一次,他就会亲自清理门户,亦如那日的箭毫无犹豫的射过来。 闻玳玳将苍旻护在身后,面无惧色,生怕山下人听不清的重复给尉迟长云听:您的徒儿闻玳玳,心悦紫殇大皇子苍旻,生死都要与他在一处。还请师父成全。 若孤不成全呢? 第129章 不成全? 凭什么不成全? 瞧着尉迟长云看向自己,人人可欺的脆弱模样,闻玳玳脑海流星般划过几个零散画面。 啃噬! 捆绑! 挣扎! 喘息! 蜡|液! 抽打! 他居然. 污她贞洁就算了,还如此凌虐她? 狂烈的屈辱感,刺穿了她的三魂七魄,五脏六腑压制不住的抽搐痉挛起来。 他是拥有多强大的内心,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站到她眼前,惺惺作态的说来一句他不同意? 他还是人吗? 差点忘了,他压根儿连狗都不如。 尉迟长云见闻玳玳眼底开始充血,寒芒刺骨,一腔戾气怎么压都压不住。 不知怎的,就想起山山说闻玳玳恨他的话。 而他也压根不信,坚定的认为,把误会说开,两人就算回不到以前,但至少还是能和平相处的。 以为她在介意那夜的一箭,正打算上前试图解释。 闻玳玳拉着苍旻紧随着戒备后退一步,平滑的石台不过方寸之地,若是闻玳玳再退,怕是要坠下去了。 碎石落下。 遥遥拉开虚无之距。 尉迟长云不敢再唐突,担心刺激到她,尽量平下动荡的心烦意乱,完全不介意方才苍旻让他做了什么,一如往常,想去做好她强大的倚靠:苍旻是不是威胁了你什么?你迫于无奈才说这样的话? 闻玳玳话里有话,破罐子破摔:师父觉的,您这个全家死光,清白失守的废物徒弟有什么可威胁? 气息沉寂。 当众点破,他神情极不自然起来。 时至当下,闻玳玳终于有了一丝胜利者的欢愉。 与苍旻改为十指交扣,生怕打击不了尉迟长云,继续加重挫败他的话:徒儿已与苍旻有夫妻之实,无论师父成不成全,徒儿都决定今日与苍旻共进退。 天旋地转,闻玳玳很成功的在尉迟长云被迫承受海沸山崩的僵意下,又来了场揭地掀天。 苍旻也为之震了一震,惊魂的情绪一闪而过,接着恢复如常,他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尽量用深情的模样配合着。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尉迟长云发现自己好像听不懂她说话了,问出来时,全身的血液都是凝滞的。 师父往日心思活络,最为通晓调风弄月之事,岂会有听不懂之理?那就让徒儿再说的明白些,徒儿心悦苍旻已久,年少时不敢宣之于口,如今敢剖白心意时,又丢了清白,还好苍旻哥哥心善,他说他不介意,还愿意碰我,愿意娶我为妻。师父,现在能听的懂了吗? 见尉迟长云呼吸越来越重,一副失控又要极力压制含垢忍辱的模样。 闻玳玳一阵畅快。 不忘添补上句:哦,对了,先前胡言那些心悦师父的话,不过是以为关听肆劫了徒儿,徒儿逃脱不掉,知他暗恋师父多年,纯气他而已。师父莫要放在心上。 气话? 胡言? 冷风寂寂,尉迟长云的眼角开始落寞下垂。 他又开始收拾情绪,不要让任何人瞧出来。 而这份让步,隐忍,看在闻玳玳眼里,莫名其妙的勾起一阵万般熟悉的烦躁,满脑子有个声音告诉她:用力欺负这个男人,他不是辱了你吗,那就百倍千倍万倍的欺负回去。 怎么欺负? 撕他衣服啊 他不是浪的很吗 不如借着这次盛大的机会,让众将士开开眼,看看他们忠诚的主子,临渊未来的国君,在他们日日血战之时,国君带着一身什么样的春痕夜夜笙歌,来听听,将士身首异处之时,他们的国君又是怎样在床上情动,怎样勾人不自知的低喘。 这一瞬间。 她只想让他在耻辱中挣扎,让他被贻笑千载,代代传颂。 故意恶心他,恨不得让山下所有人都听见:怎么,师父莫非对徒儿生了不伦之心?最后四个字,她说的很慢,慢到每个字好像都能看清他的神色变化。 沉寂。 这一次的沉寂,闻玳玳明显感觉出尉迟长云周身压迫感与先前的每一次都不同。 不得不说,她从来都是最懂怎么气他的。 尉迟长云第一次对事态的发展全是无力,他不知道闻玳玳为何要当众给他难堪,用最辱身败名的方式? 恨字,重新冒出来,很快遍布全身上下。 恨他,更早于射她一箭,双亲身死之前,那是多久之前? 给她更换蛊虫之主?恨他骗她? 让她深陷苍羽阴谋,对她发出的任何引起他注意的消息无动于衷,致使眼睛中毒,恨他赶赴太迟? 或者以另一重身份在苍羽王府护她两年,恨他欺瞒? 亦有可能是多年让她不见自己的双亲,恨他冷漠? 还是给她增强心疾的各种历练,恨他残忍? 电石火花,过去的很多画面,在尉迟长云眼前一瞬而过,想起那荒唐的日日夜夜,她在他身上变了人似的,歇斯底里的发泄。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又从哪里开始,他们师徒两人的心,不知不觉已经是天渊之隔? 师父 ,想不明白是不是? 阴暗的笑意越发凉薄起来,酣畅淋漓的眸子里尽是偏执。 尉迟长云抬起疲惫的眼皮,浓黑的睫毛根根分明,随着风轻轻颤动,郁结之色凝结在他的眉宇间,明明想了那么多,但还是重复了那句:为什么? 因为我恨你呀!她挑逗般地冲他眨眼,放缓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黯沉如夜,一双漩涡般的狐狸眸子,没了往日神采。与此同时又透漏出更多的情绪,比利刃更锋利的刺痛站在他对面的人。 瞳孔紧紧收缩,专注,毫无保留,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的盯着她。 很久 久到所有人都没了耐性。 闻玳玳,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 一句话,尽是抚今追昔的沧桑。 开始沁汗。 十指相扣的手,有一人起了波动。 师父哪里对不住我,难道还要今日一条一条的细细罗列吗? 苍旻都与你说了什么?你可知 闻玳玳不耐烦的打断:与他人何干,有些债,师父莫要牵扯他人。 债? 他与她何时有了债? 好! 很好! 有些事,有些话,怕是解释不清了。 看着实则虚无,恨不得遥遥天涯的距离。 为什么,连他心中唯一的净土,唯一的徒弟都变了,她是何时跟他变得一样脏?何时学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报复他? 为何选在今日? 为何选在今日如此待他? 闻玳玳面对能吞噬一切的黑眸,毫无退缩之意,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轻松又丧心病狂:因为我想让苍旻赢,想看师父一败涂地的模样。 好看吗? 第163章 什么?闻玳玳不悦的一蹙眉。 让我一败涂地,是为了你的恨吗?尉迟长云目不转睛的眼神开始让闻玳玳发麻。 这次轮到闻玳玳沉默了。 所以,你就拿苍旻专门来气我? 事实而已,尉迟长云,你何必自欺欺人。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那些晚上,你是在怪我 你闭嘴!尉迟长云,你闭嘴!像是被轰然点了火的炸药,闻玳玳失态起来:莫要再提,你日日作呕,万分恶心,何必宣之于口! 我身体不适并非因为那些事,你听到的也并非事实的全部。尉迟长云的声调不自觉也高起来。 全部是什么,尉迟长云,时至今日,你还装什么装,休要以为靠着一张胡言乱语的嘴,继续诓骗于我!闻玳玳试图压过尉迟长云锋芒的气势。 我那是为了你好。 你承认了。 闻玳玳,你清醒点! 别叫这个名字,我讨厌这个名字!我讨厌玳花,讨厌你赋予教会我的任何东西! 她歇斯底里的咆哮,雪雨中,好像一个被遗弃很久的小孩子,身上每一根尖锐因防备而生的刺,都是尉迟长云亲手撕裂她后,重新愈合再也无法复原的创口。 可你每一次,说的都是喜欢!在她的崩溃中,尉迟长云尽是被重创后的哀伤与恐慌。 尉迟长云,我想在你手底下好好的活着! 怔然。 天,不知怎的,暗了下来,和着雪的雨,越下越大,打的人脸,生疼。 半晌。 所以 没有闻玳玳想象中的怒不可歇。 尉迟长云的长眉开始舒展,目光归于宁静,总算得出结论:你是在骗我而且骗了那么久?你的乖顺,不过是惧怕我责罚见机行事的敷衍,一面厌着恶着,一面又要千依百从。 不惜用自毁的方式,来与我决裂,为紫殇挣得一线生机? 闻玳玳,你可真累啊。 她注视着他每个微表情透漏出的异样,无比疯狂要突破他这份表象宁静下的底线,去揭开谁也不敢触碰的逆鳞。 对,是你太自以为是,我本就是这样的人。知道为什么,你连失州郡,节节败退,损失惨重吗? 尉迟长云的唇角慢慢弯起来:是你。 天下任何事,唯一从未设防过的人。 可怜的慈悲啊,他的真心到底换来了什么? 他重生以来到底为了谁,又是为谁活着? 他以身入局,横刀斩棘,撕开黑暗,多番死里逃生。为她挣得一线与命运对抗的光,到底是对,还是错? 人,一旦经历过了信仰崩塌,跨过师徒界限,受过强烈刺激后,同样的刺激就变得微不足道了。但会让本就冷血冷情,好不容易挪出温暖的人,此生再也不愿意付出分毫。 一个年深岁久被搁置的怀疑重新提上来:方才让我跪,真的是苍旻的主意? ----------------------- 作者有话说:妈耶,更晚了 第130章 闻玳玳自认没什么可逃避的:不是。 胸口持续的压迫感让他呼吸越来越吃力,尉迟长云思绪混乱到根本无法理清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出现了偏差。 那就是说,方才我跪的该是你。 癫狂的疯魔开始在闻玳玳眼中闪烁:遗憾至极,应该让你将爹爹,娘亲昔日磕过得头,一一奉还。 尉迟长云嗓音开始变得沙哑:记得闻卿第一次给我叩首时,是在你年幼出天花那次。 给师父磕头的人太多,怕是记错了,第一次明明是出生那日,因你给我熬了碗救命的药。 你也错了,那是上一世,今世我扶了他。 话落。 狂野有力的心跳,敲的两人脸色骤变。 尉迟长云说的今生,而闻玳玳记仇,从前世算起。 怪不得! 怪不得.。 尉迟长云大梦方醒。 他一下子明白了闻玳玳的恨意到底从何而来? 那个时时刻刻困扰他,成为他心魔的噩梦,原来也在日日夜夜困扰着她,成了他要报仇的执念。 虽曾怀疑过,却始终惧意生畏,不敢深究她是否与自己也一样。 原来从降生那日起,她就认定了他是杀了闻玄知,灭了鬼膺村的凶手。 所有的嘘寒问暖,所有的甜言软语,所有的千依万顺,不过是为了更好待蛰伏在他身边,寻个机会,如今日这般,里里外外的彻底毁掉他。 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如此。 四个字说的低不可闻。 自从与闻玳玳跨越师徒之伦后,一直郁郁寡欢,无可适从的他,今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起来。 笑的亦如从前好看,笑的难以招架,笑的夺魂摄魄,笑的断情绝爱,泯灭人性,杀意蔓延。 尉迟长云有些站立不稳,思绪万千,发现,哪怕自己豁出全部,一切皆是根本改变不了的过眼云烟。 他开始放纵再也压不住也不需要再压的情绪,比任何时候都无比认真的注视闻玳玳,黑眸里是不舍,是惆怅,是遗恨,是悲痛,是再也挽不回来的过去,是再也没有痴心妄想的将来。 稀疏破碎的星光,逐渐遍布他漂亮的狐狸眸子,忧伤浓到难以化开。 就是这么平淡至极的情绪,却带着无形又势焰熏天的力量,让闻玳玳感同身受,迎接心头一阵又一阵停不下来的钝痛,和着血肉,反复搅弄。 双双在汹涌的情绪中沉沦。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 从开始,全是错的,而且错的相当离谱。 一份离了大谱的真心错付,到最后除了被伤到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一不留神,焚骨扬灰。 要知道,他尉迟长云能争惯战,自十岁起,受过的伤不计其数,屡次死里逃生,都不如这次,被伤的足够惨,足够重,足够让他活不下去。 他将她视作性命,不顾他人非议,护在掌心捧了十五年,她却花了十五年,想要他的命! 因她曾经而旺盛燃烧的火焰,慢慢熄灭了,在遥遥对望中,缓缓化为灰烬。 你,过来。 低沉有力,每个字都如千斤重锤砸在闻玳玳身上。 烙在骨子里的威压,排山倒海而来,让闻玳玳下意识松开苍旻,往前走了一小步。 只字片语未言的苍旻见状,忙换上前来,改为用自身护住闻玳玳:呆呆,废话莫要再说,尉迟长云狡诈,过去危险。 短暂的迟疑。 怕了? 凌驾于云端的冷漠。 闻玳玳安神定魄,柔软人人可欺的脸上,全是不报仇无颜去死的坚定,平静与疯癫交织。一对水眸中全是对自己死期庆祝,和对尉迟长云忌日的蔑视。 她安抚了苍旻,攥紧了袖中隐藏的锋利匕首,走近尉迟长云,或许是此生最后一次软软糯糯开口唤他:师父。做着最后的诀别 就在尉迟长云抬手瞬间,她也扬臂刺 向了他。 山下惊呼。 太子! 长云! 呆呆,尉迟长云并没有将斩魂剑最后一式教给你,你打不过他的。苍旻急急推涛助浪。 星流霆击的速度,尉迟长云眉头一皱,挡下了。 没有再像先前的任何一次,任她为所欲为。 力量对抗中。 尉迟长云就那么定定瞧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咫尺的距离。 闻玳玳终于看清了尉迟长云已经红到吓人的眼眶,跟攥到关节发白,抵挡她手腕上颤抖的指尖。 他右手的掌心,不知为何受了伤,因为方才用力过猛,雪白的绷带上已经开始渗血,顺着流到了她的肌肤上,是独属于他的温度,他的甜味。 就在闻玳玳被熟悉的甜味,给扰的头忽而阵阵疼起来,松懈之时。 唇间一凉。 尉迟长云的拇指仿佛要擦干净天底下最脏的污秽,用力在她唇间一抹,而后又拿起劲袍衣摆,狠狠拭去方才与苍旻牵的那只手。 匕首被他取下,扔掉,然后从怀中取出让闻玳玳厌恶至极的玳花簪,用仅剩的温柔,给她带好:先前在苍羽大营答应过你,等你出来,就给你的,军中事务繁琐,我忘了。今日,还给你。 我说过,我讨厌..。说着,闻玳玳就要摘。 第164章 别动。来自高位者不容拒绝的命令。 闻玳玳憋气。 带着它。 这是最后一次,他在她面前把姿态放的那么低,语气中,带上了恳求。 你妹妹的簪子,不应该陪她下地狱吗?尉迟长云,你可不可笑? 像是十分赞同闻玳玳的话,他笑的比往日都要惹眼,一滴将整个人撕成千万片的泪。顺着眼角划下,无力放开桎梏闻玳玳的手,字字句句像把温柔刀:呆呆说得对,那你去陪她下地狱,好不好。 没有任何征兆。 闻玳玳身子顷刻悬空,被一股猛然爆发的力量,从山间给推了下去。 .。 不可谓不震惊。 任在场的人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把闻玳玳看的比国脉民命更重要的尉迟长云,能决绝的亲手清理门户。 察觉不妙的苍旻去抓闻玳玳,但还是晚了一步,惊恐到声嘶力竭:呆呆。 尉迟长云明明是笑看她坠落的模样,却在转头蔑视苍旻的那一瞬间,脸垮了下来。 纵使是翠微山的半山腰,寻常人没有任何防护的掉下去,不死必残。 更何况,闻玳玳方才坑未来的临渊之主屈膝折腰,叛他通敌求荣,把欺师灭祖,谋逆犯上给发挥到淋漓尽致,拍案叫绝,颜面威信扫地,最后还扣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山下之人不会放过她。 闻玳玳血色尽失,无法接受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 又被骗了,临了,她居然又被骗了。 她可笑天真的以为方才尉迟长云的真情流露,对他们师徒两人的过往,有不舍,有自责。 恨意疯长、怒火决堤,翻涌不止,一道强烈要活下去的意念,让束缚于心的枷锁裂开来。 她惨嚎一声,全身迸发出强悍的力气,在急速下坠中,亦如先前尉迟长云陪她跳崖入渊,在冽风中,灵活的调整坠姿,徒手攀住翠微山的凸起的粗石。 而翠微山的半腰之上,尉迟长云拔出了剑,指着:苍旻,钥匙孤已给,说说吧,万月被你藏哪儿了?撕她面皮,带她面皮的女子又是谁? 钥匙已给? 那支玳花簪? 钥匙竟是玳花簪? 怪不得每次问石九笙,都笑笑不语。 居然一直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在太阳底下晃。 苍旻眉睫一压,先前清澈温润而泽的眸子登时凌厉起来,他偏执一笑,也拔出了剑:尉迟长云,想不到啊,你明知自己徒弟说的是气话,可真下得去手。不过有一样是真的,军报,她虽知道的不多,听的不全,但事无巨细的全都告诉了本王。 师徒已经决裂,尉迟长云再也不会把耐性匀给任何人,狠狠几剑,向苍旻面门劈去,狭窄的石台,他身形如电,急速如飞,腾空跃起,稳稳而立,衣袂飘然:万月的尸首被你藏哪儿了? 作为跟在尉迟长云身边最久的贴身护卫统领,抵挡尉迟长云的剑势,还是没问题的。 屏息交手几招。 他一心冲下山要去拿簪子:钥匙换徒弟,徒弟不愿意跟你走,赖不得本王。等本王先拿到钥匙再说。 尉迟长云紧随其后,先一步空中一个倒翻,轻盈无声落地。 而闻玳玳也刚刚跃到山下,呼啦一下子,就被天火卫根本拦不住的临渊军围了个风雨不透。 苍旻在万头攒动、挨肩并足中,将玳花簪从闻玳玳发间一拔,借石壁腾跃,离地窜起,几个起落,便到了乾陵的入口。 天火卫紧追其后,翠微山四面八开始如潮水般涌现身穿夜紫甲胄的紫殇军,呐喊着挡在了乾陵入口前。 而被围剿的闻玳玳不明苍旻突然二话不说抢了簪子,闯入先前她被困于轿中的山洞中,俨然去了乾陵大门。 大门,与她的簪子有何干系。 百思不得其解中。 山山好不容易控制住临渊军的军愤,去请示并没有打算继续追苍旻的尉迟长云:太子,闻姑娘打算如何处置。 几个天火卫将闻玳玳压过来,摁在尉迟长云脚边,等待定夺。 没有再施舍一眼,像对待一个再平常不过,却又罪大恶极的叛贼。 周围厮杀声与金戈交鸣声响彻天地。 尉迟长云心平气定的低下头整理束袖,慢悠悠丢下一个字,一切尽在掌控的散着步,往乾陵口走去。 那丢下的一个字,让山山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根本不敢领命。 诛! ----------------------- 作者有话说:妈耶,终于熬到高潮部分了,长舒一口气! 第131章 轰! 穿云裂石的爆炸声炸塌了半座山。 闻玳玳修然顿足,眼睁睁看着苍旻进入的山口,碎石堆积,崩裂下陷。 一阵耳鸣,大脑再次陷入空白。 眸底剧烈的情绪在抖,瞳孔快要晃出来。 兜兜转转,从头到尾,唯一站在她身边,同心敌忾的人,怎么就。 忽而,凄厉的嘶叫。 苍旻! 少昂哥哥! 蓦的! 并未走多远的尉迟长云回头,一颗已经死去的心,又从灰烬里刨出来,仿佛面临新一轮的被丢弃,被践踏。 风暴流动,对山山吼:下不了手,你就拿自己命抵! 山山瑟瑟颤栗,。 饶是尉迟长云已经非杀闻玳玳不可。 山山也不可能在尉迟长云气头上,真诛闻玳玳,在临渊军睽睽众目之下,正打算施展拿手绝活,带着闻玳玳躲过所有人的视线,紫殇追捕,离开为上,然后等待尉迟长云冷静下来再做处置。 尉迟长云口中的一个诛字,犹如烈火浇岩浆般钻入闻玳玳的耳中,带着共同陨灭的阴森恐怖。刹那间,闻玳玳的力量如同火山爆发般猛增,硬是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挣脱了天火卫的束缚。她手疾眼快,迅速抢过了剑,挥舞着直冲尉迟长云而去。 太子,小心! 山山等几个人稍慢一拍。 肃杀之气袭来,铁了心要手刃尉迟长云的断然。 听到动静,尉迟长云迅敏向右侧身,避开致命一剑。 顺势握住刺来握剑的手腕,想将剑抢下。 在山上抢了她的匕首,闻玳玳绝不会放任尉迟长云用同样的招式,再抢她的剑。 层层雷声,在山边滚动。 厚厚的雪雨,新芽将发,初来的春意仿佛更浓了。 万物可周而复始,而他们师徒二人,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奋力轮动左臂,卑鄙去戳他渗血的右手。 尉迟长云吃痛忍下,抬腿横扫,接着挥动剑鞘,犹如重鞭猛击,接二连三,一击比一击用力的全部打在闻玳玳各处最为吃痛的关节,骨头碎裂,她胸口本就有贯穿伤,被尉迟长云这几下逼得连连后退,最后惨败的歪斜倒地。 熊熊烈火在闻玳玳眼中旺盛至极,她撑住气场,擦干唇边刚呕出来的鲜血:尉迟长云,有本事你拔剑。 回敬她排山倒海的冷漠,寒芒闪烁,自鞘中拔出,指着闻玳玳:请孤的剑出鞘,你觉得自己还有活的机会吗? 闻玳玳吞下已经碎掉身体带来的持续剧痛,晃晃站起,也抬起剑指着尉迟长云:你该后悔我降生那日,灌下的怎么不是毒药。 师徒二人兵刃相向。 闻玳玳先跑步上前,跃起,对准尉迟长云喉咙就是一剑横扫:你屠我闻氏,你就没想过报应吗? 尉迟长云后仰,劲腰半旋,长剑挥舞,招招迎接闻玳玳乱砍,雪雨中划出道道绚烂流光:两世把斩魂剑学 成这副模样,倒不如先把你手脚筋挑了,再受惩也不迟。 两人都太知道对方的怒点在什么地方。 连苍羽都甘拜下风的闻玳玳,岂容一个脏心烂肺的东西来评价她。 她最大的快乐就是看尉迟长云不快乐。 最后一道剑招没教又怎样,她就是要把只传国之储君的剑法,挥舞的乱七八糟。 就算败,她也要他余生,活在处处是她阴影,时时承受灵魂被鞭笞的羞辱之下。 各种颠倒! 名闻天下的斩魂剑,被闻玳玳用的支离破碎,偏偏尉迟长云的每一招,她都能咬着牙扛下。 只不过,尉迟长云衣冠齐整,毫发无伤,而她衣上尽是斑驳伤痕与皮肉冻在一起的血痕。 纵使已经体力不支,她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反而为终于不用在尉迟长云眼前卑躬屈膝,摇尾乞怜,说那些连自己都觉得恶心奉承话而酣痛淋漓。 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不再掩饰对尉迟长云的憎恨、厌恶。 天暗了。 迎着愈来愈狂的风,不知多少次的把剑抬了起来,对准他:再来! 第165章 一遍又一遍的再来勾起了翠微山上,他陪她日日练剑的回忆。 但俨然,尉迟长云并不认为两人那些过去有多美好,托她的福,曾经的曾经,以后恐怕会让他生不如死。 身后的翠微山已经被关听肆带人收拾个差不多,而另一边孤月女皇袭音与龙渊帝王战虚明来信,已攻入皇都,就等他去汇合。 至于赤水梅让知,已无心助他攻城,势必要先为尉迟万月报仇,找尸首下落,就暂时随他去吧。 有关尉迟万月的尸首到底在何处。 苍旻被困住暂时开不了口,那就抓苍羽,或者对了,尉迟长云差点忘了遗留的龙池卫中,还有棵墙头草,倒是可以问问。 尉迟长云没有理会闻玳玳不甘心的要求,收起剑,交代已经看傻的山山:违逆主子命令,你知自己该当何罪? 山山方才要是真对闻玳玳动了手,罪过可能比违逆还要大。 只管被尉迟长云责问,随声附和,就是不去立即执行。 怎么都打不过尉迟长云的闻玳玳,心中已有几千种让尉迟长云不得好死的想法,在脑海中来回搅动。 闻玳玳跟尉迟长云火拼,并非是为了让他人掌控自己生死的,带着势必撕出新天地的狂悖,就算尉迟长云剑已归鞘,还是倾尽全力的又劈又砍。 许是情绪所致,场面所染,今日闻玳玳将斩魂剑施展的愈来愈畅而有力,剑尖所指之处,凛厉的剑气,仿佛连空气都留下了割裂的痕迹。 俨然,练了整整两世,身与长剑在临死前,终于融为了一体, 运足内力。 逮住机会。 在尉迟长云急速侧身前,先一步预判,鼓起平生之力,长剑疾刺。 兵刃在昏暗中,格外雪亮耀目。 也反射出,两人瞬间的神色。 一个是不共戴天的千仇万恨。 一个是五内俱崩的万念俱灰。 眼看就要成功。 闻玳玳脸上露出宁死无悔的喜色。 哐当! 同一招,尉迟长云今日施展了三次,闻玳玳侃侃破招一次,这第三次,剑,被尉迟长云以身作饵,不知打飞到了哪里去。 虎口一阵痛麻。 冰冷的剑柄顺势桎梏闻玳玳后脖颈,倾注覆海移山之力,将她将整个人摁跪在地上,一字一顿道:闻姑娘,该玩儿的,孤也陪你玩儿了,既已玩儿够,是不是可以死而无憾了。 尉迟长云,像你这样的人,压根儿不配临渊国主。真正配上你的去处,应该是全天下最污秽的勾栏瓦舍,成为人人都可以把玩、任意践踏的玩物,方能匹配你下三滥的品性。作为早对死字做了十五年心理准备的女子,压根不具威胁。就是可恨,临了她仍旧不能把他怎么样,伤害动摇不了分毫。 脖颈后的手指在不断用力,显然,尉迟长云又成功被她气到了:在你眼中,苍旻合适做国主?他冷笑一声,随后狠厉地说道:可惜,他死了,而且死无全尸。 尉迟长云越气,她就越她欢愉。 她狂妄地反击道:少吓唬我,翠微山国库金银无数,你搬不空。你隐忍多年,自然不会舍得那些钱财,这恰恰说明还有其他出口,我苍旻哥哥智计无双,怎会是轻易被你困住的人。她顿了一下,继续道:炸山之举,不过是你一举两得的法子,圣旨无法取出,我无法给你证明。你便以伤害苍旻为由,毁了第三道门,那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不留话柄,名正言顺登基的机会罢了。 讽刺。 你倒是给孤盘算的很好。尉迟长云重新抽出了剑,从未逝去的杀意悄然炽盛。 仿若毒蛇附身,闻玳玳畅所欲言的骂:敢做不敢认?我倒是忘了,连夜夜辱自己徒弟的事,都要东遮西掩,晚上偷着爽,早晨又故意吐给谁看呢?怎么,害怕下属对你离心?知道你犯了临渊师徒苟且大忌,不给你卖命? 苍旻哥哥就不同,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厌恶你吗?就因为你本就是个骨子里肮脏透顶的窝囊废,成天把错误往别人身上推,自己择的一干二净。苍旻哥哥,比!你!干!净!多!了! 越说越慢,越说越清晰,说到最后,已经是彻底崩溃疯疯癫癫的模样。 闻玳玳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倾注全力气死尉迟长云。 剑鞘褪去,剑身上还流淌着从闻玳玳身上刚取的血,串串滑落,与尉迟长云重伤的右手融合在一起,冰的透骨酸心。 尉迟长云并没有与她再交手的意思。 而是,冷酷的一把抓过她头发,迫使整个人后仰,跟宰鸡一样,把锋利的刃,割在他曾奉为至宝的纤细脖子上,像是没有什么再做争辩的需要,完全认同闻玳玳说法。 对,你说的都对,孤虐杀了闻玄知,杀了鬼膺村所有人,连在翠微山上轮番照顾你,看你长大的三百龙池卫都没一个幸免,等今日诛杀你,孤一定亲手送苍旻,苍羽,还有他们疑神疑鬼的紫殇帝,到时候一群人浩浩荡荡,路上可有个伴。 闻玳玳被迫后仰的头,正好望见他无悲无喜垂下来的眸子,难以置信,本该如释重负,反而却平添了心堵:你承认了? 对,孤承认了。 癫狂的光一下子熄灭,闻玳玳无话可说了 嵌进发间的手,勒紧了,嘲讽挑衅道:孤承认又怎样,你败了! 最后的挣扎,闻玳玳持续上涌的怒气,将脸憋的通红,一伸手也拽紧了尉迟长云的衣摆:尉迟长云,你会不得好死! 剑,刻意折磨似的放慢切割在她喉间,血液喷涌,带着大不了一块儿毁灭的决然:借你吉言,剩下的就交给报应吧。 第132章 闻玳玳青灰紫色的脸上越发可恐可怖,每一滴都带着深仇积恨的血,在两人之间晕染开来。 期待已久的死期终于来了,她不屈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解脱, 轻轻合上眼皮,嫌弃厌恶的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脸颊,任夹着冰凌的雪雨洗刷,笑的倔强又甜美,笑得凄凉又孤寂。 一分求饶意思也没有。 噬心腐骨! 就是这样,从此、宁死、势必再与他无瓜葛的模样,让尉迟长云全身像是被毒藤捆绑,痛的开始握不住手的剑,明明他用足了劲儿,却怎么都无法将她伤得更深。 太子!太子!莫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在一边持续观望的山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吊着哭腔,扑上去一把抱住尉迟长云的双腿,随后几个天火卫见状,也赶紧上前将已经彻底决裂的师徒,好不容易拉开。 没死成的闻玳玳此刻猛地睁开双眼,回头望去,看清尉迟长云那双犹豫不决的手后,不禁发出一声泣血的长笑,直视着尉迟长云那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对着同样急火攻心,怒到丧失理智的尉迟长云,一顿瞧不起的轻贱:你怕了!尉迟长云,你居然不敢杀我!怎么,难道担心杀了我,会遭受世人的谩骂与指责?费尽心思筹谋的九五至尊之位,会因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岌岌可危? 处理师徒两人的纷争,简直比征战沙场还要劳心费神。 山山都佩服闻玳玳这张利嘴,平日里她总是表现得温顺乖巧,唯唯诺诺,言语谦卑,如今方知,连话也不敢大声说的小姑娘,噎人的本事跟太子简直不相上下。 在劝解了尉迟长云之后,山山不得不也来开解闻玳玳:闻姑娘,你也少说两句吧,太子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日里对你的心意如何,是不是掺假,你难道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吗? 甚是好笑! 为同样的话,她从小听到大,很想山山:我若对你好的要死,但前提是必须要诛你全族,觉得我好吗? 山山郁结:闻姑娘,你看到的并非是。 尤山,你闭嘴!尉迟长云胸口阵阵痉挛,握剑的手,发出快要骨断的咯吱声,青筋弯绕,掌心渗出的血,已经浸透整把剑,怒气还在不断暴涨。 这一切闻玳玳都尽收眼底,随着尉迟长云不断流淌的鲜血,她的兴奋之情愈发难以遏制,直至达到疯狂的边缘。尽管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疼痛难忍,但她却无法阻止自己靠近那个男人:尉迟长云,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把人心和权术合并融合,玩弄于股掌之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看看,即便是我撕开了你这张虚伪而肮脏的面孔,仍然有人盲目地忠诚于你。 这是连在场的人都骂了。 全是狰狞的气息。 一道剑光闪现。 太子! 山山惊呼,被尉迟长云甩了个踉跄。 像是刚从血池爬出来的闻玳玳,一个劲的刺激他,激昂的伸着脖子:你来呀,有本事你来杀我呀! 第166章 都让开! 你杀呀! 排山倒海气势的利刃,被一双无比及时的手,握住。 长云,小兔崽子不能死! 气喘吁吁的声音来自关听肆。 闻玳玳不可谓不惊讶的望着挡在身前,赤手握剑的人,记忆与前世重合,她猜来猜去,怀疑过关听肆的真假,甚至妄想过是不是带着人皮面具的尉迟长云。前世若真的是关听肆,倒也说得通,毕竟他说过要娶她,而今生别说娶了,不仅变了口味,连关系都闹得水火不容。 真的是关听肆啊。 她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妄想破灭,她到底是高估了尉迟长云,还是低估了尉迟长云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哦,对,差点忘了,灭她族人的事,尉迟长云不是已经承认了吗? 对这样子的人,她到底在寄希什么? 尉迟长云杀意未退:让开。如果你不想让寐国覆灭的话。 少tm吓唬人。长云,你别忘了,若小兔崽子死了,你也活不长,赶紧收剑!关听肆终于咆哮出一个惊人的秘密。 闻玳玳短促的怔了下。 让!开! 努力了十五年,最后什么都没改变的他,今日不仅一败涂地,还彻头彻尾的成了一个笑话。。 死了,便死了吧。 尉迟长云加重力气,把赤手抓剑的关听肆,逼得不得不后退。 攻城在即。 关听肆不能任尉迟长云这么失控下去,大局还需要他来主持。 远远的,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山山是了个眼色。 快看,苍旻出来了。 哐当! 剑终于垂了下去。 钝痛来袭。 师徒两人双双眼前一黑。 山山与手下及时扶住没了意识的尉迟长云。 关听肆打横抱起同样也晕过去的闻玳玳。 骁儒太子,您的主意可别牵连属下。 关听肆洒脱的往马车方向走:行,老子知道了。说到这儿,一驻足,吊儿郎当打量山山:怪不得长云敢用你,方才的事儿明明是咱俩一块儿干的,你倒是敢往老子身上推。胆子不仅又大又肥,而且十分会..脱身呐! 山山憨厚的笑着,表示没听懂。 轻嗤。 梅让知还没回来,赤水军与部分临渊军留在翠微山,剿灭紫殇余孽的同时,寻找那个神秘的女子,就能知道尉迟万月的尸首到底在哪儿。 天边微微放亮。 要不是晕了,好久没有睡踏实的尉迟长云,足足睡满一夜才醒来。 一杯赔罪的茶递到唇边:润润喉。 轻描淡绘,般般可入画的一张脸,笑的极其谄媚。 滚! 尉迟长云拨开,扭着脖子坐起来,先是状似人偶般缓了好一会儿,才决定不再去想的掀开马车帘向外看了眼,盘算时辰,坐到关听肆对面,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喝过之后。 发现手上的伤口被处理过,身上的衣服也给换了。 眼神意指,翻滚着意味不明的暗色:你亲自动的手? 先前在皇都郊外别院,尉迟长云伤势最重的那次,大多是关听肆亲力亲为的。 虽说都是男人,身上的物件儿都差不多。 但相互心知肚明,关听肆对尉迟长云心思,难保最容易胡思乱想的时刻不会瞎想。 然则。 今时不同往日,这次他在给尉迟长云处理伤口,更换衣袍时,除了担忧心疼,脑子却是一片清明,干净的如天上郎朗皎月。 仰头一饮而尽方才被尉迟长云嫌弃的茶。 先前老子给你换了那么多次,你没说什么。怎么,听口气,这次还要老子负责不成。 尉迟长云整理了番掌心的纱布,翻涌无数情丝的眸子把关听肆看的一阵心慌,做了个毛骨悚然的定论:看来,骁儒太子是移情别恋了。 尉迟长云直白到关听肆心里一咯噔,给他添上示好的茶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连呆。习惯性的提起闻玳玳,尉迟长云不自觉的一顿,神情复杂的改口:连那人都能打得过苍羽,你武功并不在孤之下,与苍羽交手那么多次,敢说你没故意放过水? 那人。 关听肆听得意味深长,仰头将第二杯茶又是一饮而下:苍羽这边你放心就行,尽在老子掌控。说起那人。关听肆故意把两个字咬的很重:老子倒是想知道,昨日在翠微山,你真敢在闻氏的坟堆附近,清理自家门户?。 提及闻玳玳,不免又勾起两剑对峙,丧心病狂的场面。 一字一句,剔骨剜心。 猛烈的窒息感,又让尉迟长云心口痉挛起来。 呼吸沉重而不畅,实在没忍住,他拧紧了眉,低头拧住胸前的衣。 关听肆见状,吓得就要起身跳车去喊医官苏青。 被尉迟长云抓住,他先是从随身的荷包中取出细针,熟练的扎入几个穴位,努力控制了下呼吸频率,才缓过来,脸色煞白道:孤无事,抓紧赶路吧。 关听肆被尉迟长云方才差点呜呼的模样吓得不轻,难得见到平日强悍的人病娇,没忍住嘴贱:你这是何必。当年小兔崽子往你心口上扎的三刀是真狠,但苏 青说过,你明明有机会痊愈,偏要故意治不好,拖成隐疾,这是为什么?算了,你也别说,老子不想听那些肉麻的。要不要老子给揉揉,老子的手法,天下无双。 话刚落。 尉迟长云把关听肆的手,直接放到方才起伏过大的胸口上,目光在他脸上游移:等见到苍羽,孤一定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寐国太子,心智不坚,感情不专,脚踏两只船。 手抽的飞快。 长云,老子拼死拼活的帮你,背后使阴招就不地道了吧! 你还知道阴,你可知他是何人,他对临渊做了什么? 提及苍羽的身份,关听肆确实觉得对不住尉迟长云,带着深深的负罪感,坦白:条件随你开,老子要保苍羽一条命。 万事都在掌控,尉迟长云嘴角微微划成冷峭的弧度:很简单,让苍羽反水,围杀紫殇帝。 关听肆啪的一拍桌子:长云,老子摆低姿态跟你认真商量,你跟老子说笑话呢!你让儿子去杀爹,摆明就是不给他留活路。 那孤再给你讲个笑话,等孤带兵围剿宫城,要手刃紫殇帝之时,你打算为了新欢,也与孤为敌呢,还是会继续履行当初临渊、寐,两国立下的盟约,全力以赴,九死不悔的帮孤扫清紫殇所有余孽呢? 如此,尉迟长云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没得商量。 不过,关听肆也听明白了尉迟长云口中的一个也字。 近几年,被身边的人陆续背叛,尉迟长云虽然没嘴说不说有多恨,但通过背叛者的下场来看,肯定不是恨那么简单。 千钧重负,疲惫不堪。昨日又被视作性命的徒弟摆了最惨烈的一道,不仅是压垮尉迟长云最后一根信任的稻草,更是直接将他彻底毁了。 做了多年的山匪,关听肆也不是吃素的:你的好徒弟如今谁不知她投靠了紫殇,不知你是打算如何清理这个余孽呢?老子替苍羽借鉴借鉴。 第133章 尉迟长云关节分明的指尖轻沾茶水,在桌子上胡乱写着什么,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听骁儒太子意思,孤打算怎么处理逆徒,苍羽就必须被一视同仁? 不知从哪一刻起,关听肆收起了平日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认真与尉迟长云谈判:除却私下感情,往大里说,他们二人手上都沾着临渊军的血,已经罪大恶极,难道不该被一视同仁处置吗? 闻玳玳、苍羽除了身份不同,甚至目的上也有些出入,但要尉迟长云死的结果却是殊途同归。 这个世间,想要他尉迟长云命的人委实太多,他反手还击,报复对方更是狠上百倍。 关听肆竟然拿让他万劫不复,如坠地狱的逆徒为筹码,妄图改变他的初衷。 他决心早定,势必要灭了紫殇,为所有效忠临渊而丧命的忠勇之士报仇。 冷酷而危险:这就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不惜拔孤逆鳞,放手一搏,就为让苍羽活着? 你把话甩这么重有意思吗?本太子就是赌你对小兔崽子的不忍!况且那个预言你别忘了,小兔崽子没命,必会反噬你身。你总不至于跟自己都过不去吧。霸道又蛮横。 前世的事情,纵使没有白衣人的预言,他也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 早就将自己生死看淡:你就不担心孤会放弃与寐国合作,非杀苍羽不可? 第167章 关听肆寸步不让,但也揣好求人的态度:长云,当年紫殇帝背叛你父皇,苍羽不过也就是个比你大两岁的孩子,他什么都没做。被封王自立门户后,他所作所为,与你我敌对不过是因为立场不同,又迫切得到自己父皇的认可罢了,两年里你也没少跟他接触,应该很清楚苍羽表面看起来,为人..。 很不善于煽情。 关听肆及时刹住场面大论:是,他在做人做事上的确挺不是个东西,但他哪一次不是嘴硬心软,惯会吓唬人。就算给小兔崽子下蛊,也是挑了个最不伤害身体的。再说说最严重的,知道你我当年合起伙来骗他,拉低踩踏他,让他名声尽毁,让紫殇帝对他大失所望,让争取了十多年的太子之位化为泡影。他来找你我算账时怎么算的,只带了几个亲卫就敢闯我大营,连给咱俩卸胳膊卸腿,放狠话这种小事他都干不出来,你就说说,他活着能对你造成什么威胁? 见尉迟长云垂着眼皮,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进去的,指尖沾茶,继续在小案几上胡乱写着。 关听肆也顾不得了,填塞式的倾肠倒肚:长云,不就是他始终改不了过于柔软跟仁慈,才让紫殇帝看不上吗? 长云! 长云,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小案几上的指尖不停,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岔开话题:那人呢? 什么那人。 急糊涂的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尉迟长云指的那人是谁 气急败坏。 后面儿马车。 乱写乱划的指尖越来越快:她配坐马车? 关听肆冲尉迟长云翻了个白眼,没耐心,更没好脾气道:她跟你一样都晕过去了,咱们赶路快,若是骑马,为避免中途掉下来耽搁时辰,必须与你手下共乘一马,你又从来不喜别人碰她,不坐马车难道拖着吗? 指尖停了。 似笑非笑盯的关听肆发毛。 好主意,那就拖着。尉迟长云的尾音让人头皮发麻。 关听肆正要试探他语气的真假。 既想要一视同仁,那等抓到苍羽,孤也要拖他。 关听肆:。猛的反应过来,端详尉迟长云在经历那么大的刺激后,确实过于平静了:长云,你不会让小兔崽子气变态,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吧。 马车猛的一停。 山山在外禀报:太子,苍羽带紫殇军拦路。 听到苍羽,关听肆迫不及待就要下车。 用来写字的茶水,剩余全都泼到关听肆脸上,令他清醒冷静:刚说了一视同仁,又心疼了。拿公事谈情说爱,与苍羽兜兜转转,打打杀杀纠缠上百回合,次次放他全身而退,你当孤看不出来? 关听肆抹了把脸,只得憋着火坐了回去:长云,咱俩都认识多久了,你是不是不相信老子? 开着低俗的玩笑:都移情别恋了,还让孤相信你什么? 关听肆一听这不正常的语气,就知道尉迟长云想要找事儿,刺激越大,找的事儿,恐怕要超出掌控。 要知道上次找事儿,还是尉迟长云在山洞中听到徒弟虚情假意的剖白。 当时,他还没轻没重,不知深浅的瞎撩尉迟长云。结果就是被尉迟长云摁在墙上,裤|子差点给当场扒了。 行,关听肆也理解,毕竟自己徒弟下不了手,要拿他泄私愤是吧! 关听肆抱臂,一副豁出去大不了献身的模样,放话:说说吧,老子怎么做你才能消气?要不把上次没办完的事办了? 尉迟长云微微后仰,重新活动了下脖子,转了转手腕,带着令人感觉不祥的压迫感:让苍羽陪孤一夜。 艹,你还是拖他吧!论人心险恶,关听肆早就承认玩不过尉迟长云。 尉迟长云狞笑,漆黑如夜的眸子,看不到半点光亮,看的关听肆脊背发凉。 拿起剑,掀开帘子,跃下马车。 关听肆反思,一视同仁的条件是不是提错了。 尉迟长云与徒弟决裂的场景,在翠微山闹的人尽皆知。 如今,尉迟长云是不打算让他与苍羽之间好过。 算了,能保命再说,但愿尉迟长云看他面子上,下手能有点分寸。 两个时辰后。 刀剑交击,惨声四起。 关听肆坐的惊悸不安,半寸都不敢往马车外移。 终于熬到帘,哗啦一掀。 熟悉带血的剑被扔了上来。 是苍羽的佩剑。 紧接着,毫发无伤,连头发丝都没乱的尉迟长云跳上马车来。 也就是在掀那车帘的那一刻,关听肆实在没忍住,不漏痕迹的向外瞟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如洪水猛兽,正好对上跟整个人废了没区别,只能被抬着走的苍羽。 瞬间的情感交织。 关听肆抓紧了衣摆,春寒料峭的眼中全是无可奈何的不忍。 而苍羽平日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眼中,今时全是深恶痛绝。 人很快被抬到马车后。 关听肆默默放下车帘,心情堵闷,情绪已经不如方才跳跃:当年在刑场,苍羽为了逼出你,曾利用闻玳玳设计误炸伤过你,可后来你我皆知,那足量带毒的炸药,并非出自苍羽之手,而是一直蓄意留在你身边的谢少昂,也就是苍旻。冤有头,债有主,除了那次,还有你我骗他那次,从未伤害过你,你怎下如此重手? 尉迟长云不疾不徐故意折磨他似的,慢慢擦净手上的血,四字不改:一视同仁。 关听肆:.。 不久。 马车停下。 山山:太子,宫城到了,周围尽数已被孤月军、龙渊军掌控,紫殇帝携百官,今晨以于大殿等候。 倒是冷静。尉迟长云一甩帕子,与关听肆前后下了马车。 与苍羽交战时,天光泛灰,太远的地方,目力不及,现在下意识回头,就看到被捆绑双手,蓬头垢面,衣不蔽体,伤痕累累,鞋子磨破,脚趾血肉模糊,无精打采,喘着粗气跟在马后的闻玳玳。 似乎是有感灼烧的视线,她疲累的掀起眼皮,红着眼尾,仰起头,满是不服的冲他戏谑一笑。 似是又在挑衅道:有本事杀了我! 与她一同被马拖着走的苍羽,与平日定神闲、傲慢自负的模样大相径庭,与尉迟长云交手几次,特别是今日,已经磨没他所有引以为傲的棱角。 全军覆没,狼狈不堪,苍羽被当做狗一样牵着回家,回到宫中,即将面对他失望透顶的父皇,迎接群臣异样的嘲讽,他想自戕,奈何眼下根本做不到。 特别是每每想起尉迟长云几次扰乱他心神的话,以及关听肆躲在马车,哪怕是现在都自始至终的冷眼旁观。 打碎了他所有的骄傲。 行了一路,苍羽真心觉的,尉迟长云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两个人都看的尉迟长云心堵,吩咐山山:让他们到队伍最后边儿去。 山山应下。 关听肆追着尉迟长云问:长云,不会跟苍羽胡说八道什么了吧。 既是一视同仁,你我心情不该是一样的吗? 关听肆心预不详,也顾不得尉迟长云忌讳:你给老子带绿了,还是给他? 稳步在前,正要与孤月女皇,龙渊帝王打招呼的尉迟长云一滞,掉头就往回走:孤这就去满足你。 袭音与战虚明面面相觑:。 吓得关听肆忙拖住尉迟长云,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都要跪下了:长云我错了,我错了。 哥!我嘴贱行不行! 央求了好半天,尉迟长云才不予计较。 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大殿。 而正在想法子脱身的闻玳玳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虽身穿临渊甲胄,但明显不是临渊普通小兵,器宇轩昂的男子。 闻玳玳看的清楚,浑身上下透着谁都想沾染一番风流气韵的男子,也正拿着一双笑眯眯桃花眼在打量她。 不等闻玳玳开口。 男子低声:我能帮你脱身,亦能帮你报仇,还能告诉你苍旻的下落,机会只有一次,信不信任,全在你回答,需要或者不需要。 第134章 需要! 齿痕深深在唇上留下血印,难以抑制的怨恨,让她根本顾不上前来伸手拉一把的人是谁,又抱有怎样的目的。 只要没咽气,只要有机会。她就要一直报仇,报到尉迟长云不得好死为止。 男子笑眯眯的满意点头,轻浮的一勾闻玳玳下巴:那接下来,就要好好听我的话。 第168章 大殿之中。 经历漫长的交锋,满身疮痍的紫殇帝,可悲又可怜的重新坐回龙椅。 他瞪着浑浊的双眼,苟延残息,环视天火卫、临渊军刀剑相指,看清风向的百官临阵倒戈,不由感叹岁月不待人,世态炎凉残酷。 真是可惜了他花费心血,自小培养的下一任储君,最得意的大皇子,苍旻。居然也死在尉迟长云的奸计之下。早知,就应在尉迟长云没有察觉之前,先取了性命,国库之事,再另做打算。 可惜没有如果。 再无人,也无力来救他。 凝聚半方世界之力来征讨他,对前朝孤子,他倒是轻敌了。 就这么回溯着,当年生死兄弟是如何死在眼前,清晰的仿佛刚刚发生一样。 他咳出一口血来,不失仪态的擦干净,面容威严,迟缓的声音尽是铿锵有力:临渊,是琢光与吾的祖辈一同打下的,尉迟家的祖辈曾许下重诺,要与苍家平分江山。但这个承诺到了父辈,才仅仅践诺了座南田山。吾父建国紫殇后,护国佑民,日渐强大之时,被琢光父辈生出忌惮,使了手段,让紫殇不得不成了临渊的附属国。你的祖父,为了培养下一任储君琢光,便让吾如祖辈般,陪着他一同去混乱的边陲之地,上阵杀敌,好好历练。可惜,琢光不喜舞刀弄枪,更讨厌鲜血杀戮,战场上刀剑无眼,吾为了紫殇,只能寸步不离的保护他。由此,累月经年,吾与琢光便也成了生死之交。琢光当时答应吾,等有朝一日他做了皇帝,只要吾能将边陲平定,便将那些边陲之地,割让一半给吾。 咳咳,一股股鲜血从嘴里流出,再也说不下去。 琢光便是尉迟琢光,十五年前临渊被灭时的最后一位国主,尉迟长云的父皇。 尉迟长云给他接下去,加重了字字句句的份量:禽兽登堂!父皇不给,你就硬夺,甚至不惜毁掉整个临渊,在兄弟血肉之上,扩充自己的国土?紫殇为何成为临渊附属国,边陲之地为何没有践诺,那是因为祖父、父皇看你们苍家,穷兵赎武,嗜杀好战,民不聊生,曾多次劝解,是你们自己,野心勃勃,欲壑难填,而今,断子绝孙,不过是自食恶果,咎由自取罢了! 呵呵! 笑声尽是沧桑。 紫殇帝方才忆往昔略略柔和的神色,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无力再战,就那么握紧了龙椅扶手,居高临下的:吾儿苍旻没死,他答应过吾,他定会扭转乾坤,让紫殇千秋万代。 扭转乾坤。 对尉迟长云而言,真是好熟悉的四个字。 那孤就踏平南田山,绝你王朝气数,紫殇祭天。 呕出的血止不住,皱纹更深了。 紫殇帝扬起斑驳的可怕面孔,胸膛忽起忽落,他费力的动着嘴唇,喉咙中发出痛苦的痰声:吾差点忘了,纵紫殇没落,但世间还有一人,也唯有一人,是你尉迟长云无可奈何也下不了死手的人,余生她会替紫殇而战尉迟长云,紫殇不会灭,吾的王朝气运还足着呐!咱们走着瞧。 这一人是谁。 除了百官,在场的,无人不知。 尉迟长云把剑握的咯咯响,扬声下令:烧! 山山带天火卫领命。 像先前临渊帝崩逝一样,在紫殇帝残喘之际,天火卫一把大火,将其活活的淹没在灼焰之中。 惨叫刺耳,灰黑色的火浪在大殿中翻滚着,冲击着。 被火烧到不能忍的紫殇帝,忽的一下从金銮椅上冲准尉迟长云飞扑下来,带着濒死挣扎的最后一搏。 官员有看不下去的,当场就呕了出来。 尉迟长云立在原地未动。 几十个天火卫齐齐挡上前,用乱剑将紫殇帝戳死在尉迟长云脚边。 火势减小。 一地死灰。 骨架保持着挣扎不甘心,拉着尉迟长云同归于尽的模样 终于结束 了。 一切都结束了。 尉迟长云淡漠从容的踩着骨灰,登上复得的九五至尊之位。 阳光透着高高的窗棂,照在他能洞察每一位人心的眼睛上,锐利如剑, 如火如炬,放声:拥有紫殇血脉之人,全以火刑处决,胆敢有私藏包庇紫殇余孽者,罪,同样以火刑论处。 不容置疑的决断,噤若寒蝉。 半个月后。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灯火辉煌,鼓乐齐鸣,十方世界国主齐聚盛宴,纷纷来向尉迟长云朝贺登基。 而另一边。 常年不见天日的潮湿地牢中,空气腐臭浑浊,周围压抑阴森,惨叫声不绝于耳,几盏煤油灯闪烁着残破的光。 闻玳玳视线模糊的望着牢笼中的狭小窗口,绚烂的烟花,照耀在骨瘦如柴,透着死气的脸上。 低声唸唸:你终还是登基了。 良久。 我的死期,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窸窸窣窣。 整齐划一的步伐,不合时宜的响起。 狱头惊恐带人跪了一地:圣上。 唯今,被称为圣上的还能是谁。 真是大煞风景。 牢门被打开。 宽大的金绣玄色龙袍,随他阔步徐徐摆动,在摇曳的油灯下,闪闪生辉。 沧海色银线云纹的靴子,停在她跟前。 一方世界的主宰,带着呛鼻难闻的酒气,与周围环境极其格格不入。 云泥之别的相视。 喉结上下滑动。 他屈尊的蹲了下来。 硬邦邦的先开了口:你知道错没? 若不是知道闻玳玳把天通个窟窿的所作所为,真要以为她仅仅是如平日那般,偷懒,摔东西,犯了个微不足道的小失误。 闻玳玳微微抬眼,干裂的嘴唇挤出讨好的笑:知道了。 超然的宁静,藏着深渊,藏着山海的眸子,满是不可信的荒谬。 他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拔了出来,放到她被老鼠啃噬的掌心:你不是一直想死吗?今日,你就自己了断吧。 闻玳玳无视掉尉迟长云高位者审讯逼供的目光,她将匕首没什么力气的丢回他脚边。 尉迟长云蹙紧了的眉头一松。 听闻,圣上给紫殇余孽的处刑是火刑,我的脸是有多大,不但有圣上亲自送行,还可以死的没什么痛苦。 像是又触碰到不得了的不堪。 噌的一下! 尉迟长云起身。 被激怒到再一次带上毁灭的力量:闻玳玳!莫要逼吾。 闻玳玳轻描淡写的气他:死都要死了,留什么样的尸体,对圣上来说,很重要? 猝然,想起了什么。 尉迟长云五官缓和开来:苍旻还活着。 闻玳玳一怔。 你难道不想活着出去,与他双宿双飞吗? 难辨真假的眸子,水盈盈的望着尉迟长云,好半天,闻玳玳厚颜无耻的哄欺道:师父,徒儿十五年来倾慕的一只都是您,怎会想着与苍旻双宿双飞呢。那日在翠微山所言,不过是气话罢了。 知道苍旻活着,倒是会委曲求全了。 他亲手教的这个好徒儿,真是很会变着花样让他郁结。 尉迟长云弯下身,拾起看似削铁如泥的匕首,拍了拍她败德辱行的脸:你确定不是想干掉为师十五年了? 师父在说什么,徒儿怎么听不懂? 闻玳玳。尉迟长云直起身子,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你与吾之间,早已没了师徒之情,决裂的话,也不知说了多少次,如今你一个叛贼,再叫吾师父,恐怕不太合适。 师父不喜欢听这个称呼,那徒儿就改口圣上也行。 先前闻玳玳的一昧顺从,对尉迟长云而言是归宿,是倚靠,更是无限敞开内心最柔软之处去呵护。 而如今,看到原本浑身是刺的她,能为了保护苍旻毫无原则的顺从求全。 肠胃翻滚,泛起汹涌澎湃的恶心。 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对闻玳玳的随时可变的一张脸,深恶痛绝。 他扭头克制一番,面色极度不善。 圣上,徒儿暂时还不想死。 尉迟长云隐晦不明的目光,撞上她祈求的模样,不知何时由侧卧,改成了无比虔诚的跪。 为了苍旻? 徒儿想见他一面,若是可以,希望圣上念师徒情分上,恩准徒儿与苍旻一起火刑。 咸腥涌上尉迟长云的喉间:你方才不是说倾慕的并非苍旻,还要同他一起死。 苍旻是徒儿结拜的异姓大哥,他没有成亲,没有家人,孤身一人上路,徒儿怕他孤单罢了。 第169章 没有成亲,没有家人,世间又何止苍旻一人。 她宁肯陪苍旻共赴地狱。 也不愿意在人间为他多活一刻。 春日里的徐徐暖风吹着一明一暗的油灯,将他隐藏于黑暗中的轮廓线条,绷如箭上的弦,随时都具有霸道又危险的攻击性。 噌噌.! 走道传来另一个急匆匆寻找来的声音。 圣上,您出来的急,怎么没披件衣裳。 是石九笙。 大变样。 精致的妆容,一头宝石朱钗,身着碧水青烟罗裳,配着雪缎银丝华袄,步伐如山间的潺潺流水,轻步而来。 看到匍匐在地央求尉迟长云的人,一时没认出来,还好平日的表情就不怎么多,也没露出对污秽之地的嫌弃意思。 只知道关切体贴的给尉迟长云拢袍子。 要知道,尉迟长云曾经忌讳别人触碰闻玳玳,也同样厌恶别人随便碰触自己,所以大部分事,都亲力亲为。 而现,他没拒绝,没避开,就站在原处,俯视着闻玳玳,张开手臂示意石九笙上前伺候。 石九笙愣了一愣,明显喜出望外。红着脸,格外珍惜这次机会,一寸寸尽心尽意给尉迟长云穿板正。 圣上,各方世界的国主都还在等您喝酒呢,牢狱湿寒,对您龙体不好,如没有要紧事,不若改日再提审? 好。 语气明显与方才和闻玳玳说话问罪时,大相径庭。 仅仅一个字,低柔,缓慢,听着特别动人。 临走前,石九笙似乎对此地大有触动,给牢狱中的所有死囚发善心:等三日后圣上与属下大婚,可否赐恩大赦天下时,让这些诚心悔过的死囚,有个能活着的机会? ----------------------- 作者有话说:跟小仙女们报备,明日休息一天,帮好友搬新家,胡吃海塞去,周一再约!么么哒! 第135章 尉迟长云有没有答应,两人已经相携走远,闻玳玳听不见了。 方才应对尉迟长云,好像已经抽尽她全身仅剩的力气。 闻玳玳瘫坐在潮湿的枯草上,两人的对话后劲儿实在太大,久久都没从中缓过神来。 三日后大婚? 与石九笙? 不禁让闻玳玳回想起困扰她已久,尉迟长云的老相好。 老相好难道是墨守成规,沉默寡言的石九笙? 有些无法置信。 将他身子蹂|躏的满目疮痍,让他乐在其中的人是石九笙? 尉迟长云与石九笙在所有人面前演不熟,居然演得如此成功,藏的如此深。 也对,闻玳玳怎么又忘了,他一张伪善的嘴,只要他想,可以随时让对方心甘情愿献上命! 尉迟长云,你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如鲠在喉,自从与尉迟长云彻底翻脸之后,原以为没将他杀掉,会寸寸不甘。却没想到,时隔半月再次以天差地别的身份相见,寸寸割裂她的并非是简单干脆的不甘,而是一种根本无法言喻情愫。 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呼吸,每一个字,仿佛都能化为世间最温柔最锋利的刀,生生剖出她的心肝,然后抽皮拨筋,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很痛。 痛到她在人世间一刻也待不下去,哪怕不报仇,留有遗憾,立刻去死,她也甘之如饴。 空气中 ,还有他身上残留的酒气。 轻轻一嗅,好似掺着玳花香。 玳花。 清热去火。 她再熟悉不过。 巨大的讽刺,万重的耻辱,她全身上下,从发丝到脚底,到底还有哪里没有沾染过他的痕迹? 全是。 全都是。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能将她伤得如此深,更没有想过,他在她生命中的份量,已是但凡活着,就永远摆脱不了的千钧重负。 石九笙。 喜欢尉迟长云那么久,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那个她曾以为从始至终站在自己身边,临死都会拉一把自己的人,其实亘古不变站的是尉迟长云身边。 那个悲悲切切,前世将她拥在怀中,今生将她护在身后,声声质问尉迟长云的人,关听肆,其实也不过是将心比心,急人所急,站在尉迟长云立场,为之着想罢了。 双亲、鬼膺村坚守使命,伴她长大的龙池卫临阵倒戈,苍旻因为国库丢下她独自身陷囹圄。 她那些自以为是,那些自作多情,思来想去,十五年来,从头至尾,居然无一人,坚定地站在她身边,与她同行。 已经血肉模糊的指尖,不怕烫的拨弄油灯上微弱的火苗。 对灯火唸唸:你与我的命运又有何不同呢?任人摆布任人宰割任人践踏,到最后连死法,自己都做不了主。 我若独行对抗。 无法奈你何。 我若与他人结群对抗。 他人要么选择与你携手并肩,要么一败涂地。 像失了魂魄。 闻玳玳捡起尉迟长云亲自送来的匕首。 善于谈判、多疑谨慎,无畏无惧,心狠薄情,城府深密..尉迟长云到底有多强大,她从始至终就知道。 两手握住了匕首,沉重对准他多次救回的心脏处,慢慢闭上眼,脑海开始冒出不切实际的幻想:既能重生一次,说不定也能重生第二次。如果有幸再回到十五年前,一定不遗余力杀了他,尉迟长云。 谁说死法做不了主?跌宕不羁的嗓音,仿佛带着雄师百万,振聋发聩,穿透力极强的一下子叫醒了闻玳玳。 她记得这个声音,猛地睁开,目光在昏暗中,定到一个身影:是你。 那个在宫城外说让她相信他的男子,不过上次所穿是末等小兵的甲胄,而这次换成了狱卒的衣裳。 身份多变,随机混入军中,死牢中,犹入无人之境。 闻玳玳一时猜不准他底细。 神秘男子没骨头的站着,吊儿郎当的模样,让她不禁想起了关听肆。 也不知会不会是一丘之貉。 她手里的匕首暂且落下,不怎么想理睬道:你说让我信你,会让我报仇,并告知苍旻的下落,今日是发现做不到,特意来送我一程的? 神秘男子嘴里叼了根不知什么品种的细树枝,换了个姿势靠在牢上:你急什么,我可是为了一个转机足足等了半月。谁能想到尉迟长云如此沉得住气,那么久没来见你。 五味杂陈,闻玳玳不愿再被那种异样且难以言喻的痛苦所包围,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攫取着她的心魄:不妨直言相告,我倒要看看你在等待怎样的转机。 神秘男子一颔首,意指闻玳玳正打算自我了断的匕首。 闻玳玳举起来翻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这是何转机? 神秘男子像是嘲笑般,摆出闻玳玳方才自戕的架势:咱们换个死法。然后拇指在他自己的喉结处,气势磅礴的一比划:割喉怎样。 所有人都把她当傻子不够,如今还有被个陌生人耍的团团转,闻玳玳噌的起身,从笼中一把抓住正欲逃开,结果没逃成的神秘男子衣服。 她伤的太重,太虚弱了,只这么三步,就已经气喘吁吁,呼吸难捱,但手上的力量不减,将匕首对准了他的喉咙:我看,你是特意等机会来陪葬的。 就当是一场轻松的小游戏,神秘男子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镇定自若,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在闻玳玳眼前轻轻晃动,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深沉:若你不遵循我所说的方式走向终结,我恐怕届时将无力回天,无法跟阎王抢人。 闻玳玳皱紧了眉,盯着瓶子没有去接:这是何物。 神秘男子肆意张扬的一挑眉:你连死都不怕,还担心药丸是不是有毒? 闻玳玳从神秘男子手中拿过来。 也就是一瞬间的松懈。 没料到神秘男子身手上乘,闻玳玳压根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也没看清男子用了何种招式,眨眼间不仅脱离了她的桎梏,还抢下了她的匕首。 像是得到什么稀世珍宝,将尉迟长云赐予闻玳玳自戕的匕首来回翻看一番,少倾,失笑,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此。 神秘男子刻意站得远。 身陷囹圄、气急败坏的闻玳玳抢不过来:给我! 神秘男子置若罔闻,将匕首藏在了身上:反正都要往地府走一遭,难道你不想选个黄道吉日? 被抢走唯一解脱方式的闻玳玳,轻而易举崩溃,好无奈性的将牢狱铁杆晃得哗啦响: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声音似乎有些太大了些,作为重中之重,被天火卫统领山山特意交代过得核心看守对象。 第170章 狱卒听见不对劲,纷纷朝这边巡逻。 尽管面临着随时可能暴露的风险,神秘男子不但不急于逃,依旧保持着悠然自得的神态,故意让闻玳玳心急如焚。他戏谑地朝她挑了挑眉头,顺势在她那稚嫩而瘦削的脸颊上轻轻一拂,微笑着说道:小姑娘,怎么就沉不住气。我已经为你挑选了黄道吉日,就在三日后,酉时整,届时听我的安排。药藏好,会有大用处,明白? 见闻玳玳怒着,半信半疑。 听着巡逻越来越近。 神秘男子一歪头,收回随意轻浮的目光,带着几分隐约认真的语气,抱臂靠回牢笼:眼下,你无人可信,也没有什么怕失去,恐惧活着,自戕了又不甘。有没有想过,有些事,只要你不停止,答案就一定会变。死了,可就成你命定劫数了。 闻玳玳沉寂,在神秘男子眼里,明显已经达到云开雾散的效果。 就在狱卒拐弯过来的同时,神秘男子像是会遁地术般,消失不见。 三日后。 狱外又热闹起来。 吹吹打打,鞭炮齐鸣。 狱卒今日都在讨论今日尉迟长云大婚,特别是对皇后石九笙的出身,虽然不是出身名门,但却是忠臣之后,全家都是为先帝而死,石九笙也是在尉迟长云落寞之时,寸步不离,尽心尽力,一路辅佐到今日,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还说,寻常的夫妻,夫君在外想办法赚钱养家,娘子负责在内管家管账。据说尉迟长云隐藏身份时,他负责战略战术,石九笙负责龙池卫,临渊军的军饷,阿令人早就如民间的寻常夫妻般相处,说不定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说着说着,开始惋惜又唾弃被重点关起来的闻玳玳,除了骂身在福中不知福,便是各种无法忍听的污言秽语。 嘴太缺德,小心命短。 阴森森的声音不知从那个角落里飘出来。 狱卒们嬉笑怒骂一停,起身发现是境况与闻玳玳不相上下的苍羽。 狱卒惹不起闻玳玳,紫殇余孽还是敢私自泄泄愤的,拿起鞭子骂骂咧咧打开牢门,苍羽:老子是看你皮痒痒了。 狱头是得过关听肆特别吩咐过得,赶紧去阻拦,为怕再生事端,不得不放话,苍羽是死牢中的另一位祖宗。 刚罢休不久。 大赦天下的圣旨到了。 狱头给下旨的公公拍着马屁:圣上真乃仁君,登基之日,已经大赦过一次天下,三日后,成亲,再赦,特意关照,死囚减免刑期刑罚,给改过自新的机会。 方才抽打 苍羽的狱卒多嘴问了句:那位闻姑娘,也在死囚的大赦其中吗? 下旨的公公嫌弃狱卒不会说话看眼色,没理会,哼了声,转身便走了。 面面相觑。 抽打苍羽的狱卒问狱头:昨日属下可看见了,咱们圣上亲自给闻姑娘递的刀子,让她自戕。 自戕。 想到今日光顾着自己喝上头赏下来的喜酒,忘了大祖宗了。 洞房花烛夜。 伺候的人纷纷退去。 石九笙红着脸,刚要打算伺候尉迟长云睡下。 咚咚咚! 门敲的急切又胆颤。 进来的是死牢的狱头,因为消息太大,无人敢代为通传。 石九笙不悦,还是笑陪着。 尉迟长云一看身份,胸口莫名憋闷:何事? 狱头已经吓得抖如糠筛,半个字也连不成串。 快说!尉迟长云心头火猛地窜到百丈高。 圣圣上,闻闻姑娘,没了。 什么叫没了?嗓音跌落的森然恐怖。 就就就就就是,死了。 第136章 尉迟长云一脚踢翻狱头。 短暂的瞬间,他仿佛听到自己整个人碎掉的声音。 登时,鲜红的血丝,可怕又狰狞的爬满双目。他茫然失态,愤怒无措,不解恨的将狱头一把重新揪回来,大力挤压他的喉咙,语气愠色浓重:你,敢,再说一遍! 狱头来的路上,深知自己凶多吉少,此刻他所能做的便是祈求祸不及家人,极力避免激怒尉迟长云,他强忍着性命的流逝,艰难发出声音:圣上,闻姑娘,已照您口谕,用恩赐的匕首自戕了。 自戕。 尉迟长云语气重,满是不可置信,难以理解。 你说她,自戕? 尉迟长云好似在听一个比海枯石烂,闪崩海倾,还要荒谬的笑话。 为了防止她较真,他给的匕首压根没开刃。 匕首是赤水城送上的贺礼之一,刀是由特殊铁石所造,没有专门的铁匠与石匠合力开刃,就算她在狱中有心磨上一年,也未能动其分毫。 绝大的疑虑,让尉迟长云松开狱头,喊上山山,起身就走。 石九笙失落惊恐的去追:圣上,呆呆是臣妾闺中好友,让臣妾陪您一起去吧。 原本今夜,尉迟长云是打算与石九笙算算总账的,也好,那便同去狱中算算吧。 去往死牢的路上,尉迟长云走的很急,急的将繁缛的喜袍随随便便就那么扔了一路,满不在意的踩踏过去。 山山只得跟几个人,从后面一边收一边追。 半个时辰的距离,尉迟长云用了不到一刻钟。 吱嘎! 死牢的大门缓缓打开。 方才还急不可耐,跟团火球似的尉迟长云,猛不防,停住了。 迟疑。 直到身后浩浩荡荡聚集起上千天火卫,连关听肆,苏白兄妹也来了。 山山见尉迟长云的脚开始后退,像是死牢内有什么洪水猛兽,逼得他一退再退。 他从未目睹过,向来高高在上的尉迟长云这样胆小怕事,狼狈万状过。 经不住也感同身受、心如刀绞,轻声劝:圣上,呆呆就在里面,要不要再见一面。 片晌。 不见.。 尉迟长云居然转过了身,开始阔步往回走:一个逆徒,有什么好见的。 这个时候。 谁也不敢上前奉劝半分,包括百无禁忌的关听肆。 石九笙仅是默默跟着。 死牢外的石阶,很长,延伸的很远,白刷刷的天火卫,自动给尉迟长云让出一条路。 走了一半。 尉迟长云脚步慢了下来,很不经意的问山山:什么时候死的。 一个死字从他口中说出,仿佛跨越前世今生的漫漫长河,黄泉碧落,跨越所有的悲欢离合、收缘结果。 山山揪过来差点跑死的狱头,让他回话。 狱头擦了把汗:回圣上,卯时四刻。 卯时四刻。 尉迟长云望着夜空明亮无比的月亮:是今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感叹的语气从无甚波澜到诡异渗人:也就是说,她已经死了整整一天,你们才发现。 狱头带着一众跑出来认罪的狱卒齐齐跪了下去,辩解的话就在嘴边,却发现就算说了,也无补于时,说不定会徒增罪孽。 山山。 圣上。 那些人,你知道怎么处置。语气中,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转而对剩余人摆手:都回去,吾想自己呆会儿。 石九笙不知尉迟长云为何临时变了卦,本想上前安抚两句,没来及挪动,就被很有眼力见的关听肆拽走了。 尉迟长云呆呆的站在原地,目送走了所有人,包括近侍护卫山山。 空荡荡的死牢外,再也没有一个多余的人。 阴冷的气息,穿过失去灵魂的壳子,顷刻崩塌,一片荒芜。 他晃了晃空荡的皮囊,浑浑噩噩在原地驻足仰望死牢的方向,又是很久,久到体力不支。 掀起衣摆,带着无能为力,带着飘荡的意识,带着铺天盖地的万念俱灰,施施而行,重新转身走了回去,踏过门槛。 立定。 牢笼中繁复交杂的路。 他只来过一次,属于她的方向却是梦寐不忘,行尸走肉般游离而去。 万水千山,天地颠倒,穿过冰冷肮脏的铁栏,他一眼,就望见了她。 像每一夜睡着般,手中拿着三日前他亲手递的匕首,决绝的躺在潮湿的枯草间。 独独与往日鲜活不同的,只是脸色有些暗黄,唇色有些苍白,头发有些蓬乱,伤痕有些多,衣裙有些污秽看不到原本的模样跟颜色还有些,还有可能,是这个人再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整整一日,她的血仿佛已经流干了,纤细脖子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仿佛在无声示威,他再也奈何不了她,她终于如偿所愿狠狠扳回一局了。 第171章 她用最残酷的方式来告诉他,她终于赢了。 他慌急的将中衣脱下来,跪下去,裹在已经冰到僵硬的人身上。 上次来他就想这么做了,但当时被她气到生生忍住了。 而这次他毫不犹豫的做了,人却再也没了回应。 若是上次他把衣服给了,哪怕她将衣服当场给撕了,丢了,然后辱骂他几句,早知如此,他也绝不会怪她,为何上次,他偏偏就怕了呢?。 对,无所不能的尉迟长云也会怕,他畏惧闻玳玳一张没有实话,淬了毒的嘴,但凡开口,字字句句要么让他沦陷,要么让他心如刀割。 他无助的将人搂入怀中,好久没有认认真真的端详过她了。 抬起手指,把已经失去光泽的发丝温柔拨弄到她耳后,轻轻擦干净她惨兮兮的脸,跟倔强,就是不服输的唇。 接二连三的探其鼻息,脉搏。 沉寂许久。 额头相抵。 对着早已远去的人,生怕惊到的轻唸,逐渐到哽咽:.呆呆,你怎瘦了这么多。 极致的痛苦蔓延,哪怕她一遍又一遍地将他拖入深渊,哪怕让他负载一次又一次无尽的困厄,哪怕在翠微山她亲口放眼叛了他,他都没有如此痛过。 他从未真正有过一刻想要她的命。 一切不过是吓唬吓唬罢了。 她从头到尾,怎么就不懂他呢? 他恨不得给她捧天上的月亮,拿遥不可及的星海。 为何偏偏,她就非要认为他是极恶不赦之徒。 为何她宁肯信苍旻那样的叛贼,信石九笙那样左右摇摆之人,信苍羽那样自私自负之人,连紫殇帝都敢去谈条件,为何就是不信他,不能信他呢? 不!能!信!他!呢? 他的喉咙开始发干,全身跟着颤抖,扬起头,长睫微颤。 止不住连串的泪,落在闻玳玳的唇间,逐渐决堤,哭的像是乞求般,希望她醒来,重新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什么都不会计较,再也不会生气,再也不会惩罚她。 刻骨的悔恨和无尽的遗憾,低沉隐忍的呜咽,飘荡在整个死牢中,刺痛了去而复返,守在死牢门外关听肆与山山,而台阶之下,除了也彻夜未眠的石九笙,天火卫,有循序渐进得知消息,参加完大婚没来得及走的十方世界的国主,还有准备早朝的百官。 天蒙蒙亮了,最亮的那颗星,也灭了下去。 山山:骁儒太子,里面怎么没动静了,要不进去看看。 关听肆扫视台阶下的一众人,说实在的,这次涉及闻玳玳,听到尉迟长云失控的情绪,他都过于沉重,有些拿不准这次能不能应对尉迟长云。 但尉迟长云毕竟是一国之主,十方世界的国君,百官都看着等着呢,总不能一直任他在里面难过,心一狠:你随老子一块儿进去。 熹微的阳光,透过狭隘的窗户,照在尉迟长云泪水斑驳的脸上, 目光涣散中平添一份脆弱,像是等待什么人来救赎。 随时都要都活不下去的模样,纵山山平日再大胆,今时不同往日,更不知如何相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默退到一边,开始担心起那个闻玳玳死,尉迟长云也必死的预言。 关听肆蹲下来,先是给闻玳玳重新盖了盖拢在身上的衣服,然后拾起她用来自戕的匕首,锋利到吹发可断也不为过。 担心尉迟长云在看见匕首糟心,起身在狱中到处找刀鞘,末了在草床上找到,先给自作主张收了起来。 拿刀鞘时,关听肆无意间摸到枯草下有凹凸不平的痕迹,他拨开,发现薄薄的稻草石板下,藏着一首刀刻的诗。 似乎是发现关听肆在床边停留待久,山山也走过去,念了出来。 龙沙洞门开, 藏有凤凰台。 云深松阴合, 中流一水来。 什么意思? 长云,你看看这首诗是不是小兔崽子的笔迹。 所有信念全数崩塌的人,动了动,听到闻玳玳可能留下了什么,将怀中一个一时辰比一个时辰僵冷的人,妥帖放好,无力颓丧的蹒跚起身。 他摸了上去。 虽是刀刻,确确实实出自于闻玳玳之手。 儿时,经常一个看不住,她就喜欢在家中到处乱刻乱画,因此也被他惩了数不清多少次。 关听肆从尉迟长云再次被刺痛的神情中,知道没猜错:能知道写的是何意吗?是贺你登基,还是祝你娶妻呀? 不知这首诗到底哪里又重新触动到了尉迟长云,彼时与生俱来的自信与骄傲荡然无存,滴滴泪珠,旁若无人落在诗句上。 是藏头诗。低沉又沙哑。 尉迟长云去摸那一个龙字。 关听肆也不是没学问,但就是没看懂:老子看了,开头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是龙藏云中,什么意思。 你葬心中。 好像在哪里听过,还是在哪里见过,山山顺嘴就给接了下去。 皆是一愣。 关听肆闻山山:你随便胡扯的? 山山摇摇头:怎敢,属下有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龙藏云中。 你葬心中。 关听肆将藏头诗延伸出来的话,反复琢磨推敲,得出结论,但接着又觉得不可能,毕竟他得出的答案,在翠微山被小兔崽子亲口否决过,而正是利用这个结论,给尉迟长云带了绿。 不过,以小兔崽子不达目的不罢休,居然轻易自戕的性子,他的结论,貌似又合理起来。 长云,小兔崽子是在跟你,表明真正的心意?还是因为那日老子在翠微山下说的预言?用自己的死,去拖尉迟长云一起死。 第137章 冰棺存尸,一封就是五年。 而守棺人,便是一夜之间从皇后高位跌落,被尉迟长云连口舌都不屑于多费,直接轰去冰泉宫的石九笙。 在朝野上下引起巨大震动的事件中,关于护国忠臣之后石九笙所犯之罪,百官们纷纷上书,呼声四起,请求尉迟长云给个解释。最终的结果就是将带头的几个官员分别杀一儆百,重罪下狱后,才算压下此事,再无人敢提。而这一举措,成了尉迟长云登基以来宫城中的忌讳之禁,也成为匪夷所思的谜团。 长云,要不是石九笙能保尸体不腐的手艺,以你速战速决的脾气,是不是早就将她大卸八块了。关听肆优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老子看呀,你不如找几个人过去偷偷学艺,待有所成,给她个痛快,也省得你日日去看小兔崽子的时候,看见她堵心。 临渊复国后,关听肆与紫殇余孽三皇子纠缠不休,把寐国国主、皇后气的几次过来拎独苗苗关听肆耳朵,称夫妻二人年事已高,指不定哪天西去,要让儿子回去学着处理政务。 关听肆身为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软硬不吃,小小年纪就出来横行天下的老江湖,又追随尉迟长云经历了那么多大起大落,最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送二老一句:不如你们再生一个,老子反正没后代。话都来得及摔地上,寐国国主一个急火攻心,被苏青、石九笙合力,好不容易救了过来,否则差点就在临渊原地出殡。 被逼无奈,尉迟长云、苍羽轮番游说,关听肆才勉强答应,寐国待半年,临渊待半年。 石九笙之所以被暂免死罪,自然与当日救寐国国主有功,寐国国主夫妻出于感恩,替她与尉迟长云说了几句好话。 看在寐国曾经哪怕现在,都无条件支持护其临渊复国的面子上,尉迟长云便将石九笙物尽其用,打发护棺赎罪了。 坐在桌案前,埋头批阅奏章的人,已到而立之年,松风水月,魅惑潋滟,难辨雌雄的一张脸,姿容更加如玉,威仪更加秀逸。 相较五年前不同的,眉眼间藏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带着看透世间一切的沧桑,乏味空洞,关听肆就怕自己一个看不住,尉迟长云真能如预言般随闻玳玳去了。 时间能淡化一切。 还好,尉迟长云看起来,并没有关听肆意料中的一蹶不振。 五年前那不眠之夜,尉迟长云在死牢中抱着闻玳玳尸首枯坐到天明后,便开始有条不紊、疏密有致的安排闻玳玳的身后事,然后从容有常的去上了早朝,一门心思,以日继夜的投进了临渊复国之初所需中。 他大刀阔斧,先威后恩,互相制约。果断提拔新人,各司并驱争先;偃武休兵,卸甲归田,令其安身乐业;南方世界物产丰富,打通其中九方世界的通商要道,一时间空虚已久的国库充盈起来。 至于其中一方世界至今无法互通,便是已经上下乱做一团的赤水国。 话说回来,这些需要历代皇帝用一生去做的事情,尉迟长云不眠不休让所有的一切步入正轨,仅花了五年。 第172章 累到胸口旧疾频频复发 ,几次吐血于奏折之上,苏青说过,若尉迟长云再不好好休息,连日劳累下去,怕是要油尽灯枯了。 关听肆见尉迟长云又过于沉浸自己的事,好半天不搭话。 将瓜子一扔,几步上去直接将笔给夺了:长云,五年了,老子一直在琢磨你到底哪里不对劲,今个儿终于琢磨出来了,你tnd是不是在准备身后事? 手中一空,轻咳几声的尉迟长云重拿了一支笔,沾墨。头也不抬的继续批阅:方才你问的什么? 关听肆真是拿尉迟长云没办法,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正前方的奏折上,大大咧咧用膝盖夹住了尉迟长云上身,咬牙切齿的揶揄:长云,尉迟家就剩你一人,打算将身后事交给谁呀? 自石九笙被废后,后宫空荡到草长的都比翠微山的坟头高了。 尉迟长云活动一番确实有些酸的手腕:吾将整个南方世界交给你,你敢接吗? 关听肆吊儿郎当的嘴差点骨头错位:占谁便宜呢,老子想当你姘头,你拿老子当你儿子? 尉迟长云把手暧昧的放在关听肆膝盖上,越来越危险的滑动:苍羽来了。 关听肆从速松开尉迟长云,一个翻滚趔趄,差点摔地上,待整理好衣服,发现哪有苍羽的影子,气急败坏:长云,总玩儿这招有意思吗?老子还不是为你好。 尉迟长云从地上拾起被关听肆吓掉的笔:脚踏两只船的定力,你还需再练。整理番被弄乱的奏折,继续方才未完成的事:关听肆,管那么多,是想干涉临渊内政?吾倒是觉得你在此处闲的嗑瓜子,不如抓紧最后期限去找苍羽,把紫殇苍家特殊的联络方式给套出来。 五年前,翠微山被炸塌数半的碎石已被清理干净,天火卫进山寻找中,发现几具因护主苍旻被压死的暗卫尸体,跟疑似苍旻当日衣服上的一片衣角,又通过几滴通往另一个出口的血痕,明明把守重重,却最后不知用什么方式混了出去。 五年来,杳无踪迹。 而唯一能联络上苍旻的法子,便是血亲兄弟,与苍旻地位比肩的苍羽。 五年间,关听肆作为苍羽最亲近的人,也是绞尽脑汁,煞费苦心,软硬兼施中又不敢做的太过太绝。当年,他为从尉迟长云手里保下苍羽一命,一句一视同仁算是闯了大祸。 尉迟长云正逢被闻玳玳羞辱决裂,急需一个宣泄口,好巧不巧,关听肆正好送了上去。与苍羽的关系,被尉迟长云各种胡言乱语,挑拨离间,主打一个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过。即便如此,还是差点在尉迟长云失控下,去给闻玳玳陪葬。 如今,两人芥蒂好不容解开,关听肆这边,又勉强得到父皇母后眼不见为净的默许,关系步入正轨不久,刚舒服两天,他可不想再玩那些心累的东西。 比起给尉迟长云当儿子。 等等! 什么叫做抓紧最后的期限? 关听肆哐的一下单手撑住桌案,另一只手握住跟写催命符似的笔。 长云,你玩儿真的?你没日没夜、哕心沥血,好不容易让临渊方方面面步入正轨。现今唯一无法割舍的执念,那就是寻回你妹妹的尸首,那找到尉迟万月下落然后呢?老子想不到还有什么能牵制住你。 尉迟长云抬起失去往日神采的眸子,如枯井般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澜:想不出来,就别想了。万月的尸首迟迟未找到,扮做万月的女子也没有下落,赤水国主梅让知已经寻的疯疯癫癫,不理朝政很久,如今赤水国上下已经乱了套,临渊商队走官道送去援助的东西,不是被抢,就是被劫。赤水助临渊复国有功,吾总不能亲眼看自己妹夫继续疯下去,赤水覆灭!你若实在太闲,套不出话,就帮梅让知平乱去吧。 哐!哐!哐! 关听肆拍的桌案震天响:尉迟长云,你少诓老子。老子一不会去套苍羽的话,二不会让你找到苍旻,三更不会被你支走,老子就是要好好看着你,你就带着遗憾,好好活着吧!怒急掰断了毛笔,往尉迟长云身上一扔,摔门而去。 空荡荡的书房,像陷入一片荒芜之地的尉迟长云,几次抬起手想去分散但凡停下来,就会陷入无尽深渊的精力,却发现一时也做不到了。 他起身:山山,随孤去冰泉宫。 苏白进来:圣上,尤山领命去寻苍旻了,至今未归。 又忘了,尉迟长云发现自己总是健忘很多:他寻苍旻多久了,现在在哪儿? 苏白一直按照山山临行前的嘱咐,牢牢记住每月来信的日子及信中禀明的情况:回圣上,尤山寻苍旻距今五年。距离上次来信,信中提到赤水发现苍旻踪迹的日子,已过一月有余,算来应该快要有消息了。赤水上下现在分崩离析,争权夺利,举国混乱,信,怕是来的慢些。圣上放心,属下会去催。 尉迟长云点点头。 不过,苏白有一处困惑:圣上,属下有疑问,苍旻若逃,为何是逃到赤水,他明知赤水国主四处搜捕他,抓他泄愤。尤山会不会看错了。 尉迟长云站起身来:论起狡兔三窟,鼠有九洞,山山是个善于匿影藏形的奇人,让他寻找他人的藏身之处,算是对症下药,因人而施,应该不回看错。赤水国正逢内乱,梅让知政事不理,游走在十方世界寻找苍旻的下落,临渊的商队,物资又迟迟送不进去,打通不了关卡,论起天下,的确唯有赤水城更适合藏身。一会儿你着人带吾口谕跑趟赤水城,告诉山山,往后与苍旻有关的任何踪迹,都直接传给梅让知吧。 苏白听出不对劲:圣上,您这是。 去冰泉宫。 置放闻玳玳冰棺的地方。 若是连给亲妹妹报仇这样的事,都奈何牵绊不了尉迟长云,到底还有什么能阻拦呢? 赤水皇都。 北大哥,临渊的商队又来了,这次轮到你去截官道了。 偌大奢靡的房间里,每一角,每一处都由宝石镶嵌,用的每一物,无不是上等金银,集聚世间奢华,比皇宫都要金碧辉煌,阔气离谱到超乎想象,的地方,不仅令人产生身在琼楼玉宇九重天的错觉。 被称为北大哥的人,衣衫不整的半躺在榻上,品着小酒,姿态闲散听着楼下歌姬唱的小调。 一本账册扔过来。 北大哥闭眼接住,迷离睁开:让北二去,我喝酒了。 北二去码头跟运私盐的谈生意去了,没空。伶牙俐齿,直白到不嫌事儿大,是个相貌平平的姑娘。 她走到榻前,夺过北大哥的酒盅:你都推多少次了,次次都是我去,再去,都能混脸熟了。今夜,不管你喝多少,你都必须去。咱们得人都打听好了,这次临渊是因为赤水内乱,运送的不仅有物资,还有军需。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咱们干票大的。 北大哥单手撑着侧脸,视线停留在满腔热血,一听临渊就燃起熊熊烈火的姑娘身上,散漫听着:五年,从利用花街柳巷做遮掩,往临渊送私盐,截临渊官道,利用谣言四处去挑赤水跟临渊的战乱,如今又开始打贩卖军需的主意了? 北二哥要报仇,我自然要帮他。 北二瘸了一条腿。北大哥不咸不淡的开腔:他成不了气候。北三,当年我答应你的事会做到,不必日日把自己弄得如此累。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你也知道五年,五年里你都做什么了,喝酒,听曲,跟歌姬舞姬胡闹,帮我报仇? 北大哥散漫扬眉,桃花眼侃侃扫她,拖着不疾不徐的长腔:五年里,我不是帮你看孩子了吗? 第138章 说起孩子,北三就如梗在喉。 不错,北三,就是被尉迟长云封在冰棺中已经死了五年的闻玳玳。 闻玳玳为何出现在赤水,躺在冰棺中,连日日去探望的尉迟长云都看不出丝毫破绽的姑娘是谁,那要问问石九笙与北大哥所做什么交易了。 有关闻玳玳离开死牢后,自己的身后事具体被如何安排,她是不知晓的。因为北大哥合情合理给她的答案是,一把火烧了死牢,随便寻了个差不多的尸体代替了她,算是毁灭扫清一切离开的痕迹。 至于孩子,若非天生心疾的她,被尉迟长云又刺又关伤的实在太重,身体再也经不得折腾,早就一碗药下去,让这个孩子死在五年前。 在怀孕过程中纵使艰难万分,孕吐反应大,连起身下床走动都困难,也并没有在生下的哪一刻,多想看自己孩子一眼,生出半分怜悯心跟动容,甚至几次被孩子哭的心烦气躁,随便寻户人家门前给扔掉,结果就是被北大哥,还有活下来但残了条腿的苍旻,现在改名北二给捡了回来。 第173章 生儿不养,苦了两个大男人。 闻玳玳 在外与临渊商队作对,肆意江湖占山头,好勇斗狠时,两个大男人,轮番给孩子找奶娘,伺候屎尿屁。 其实在北大哥的计划中,预期不是这样的,眼下不是超出的问题,已经时彻彻底底颠覆了预期。 闻玳玳阴恻恻:反正都让孩子叫你一声爹了,你也没吃亏。 说起这个认爹,北大哥就要较真一番了,央求闻玳玳:纠正下,是干爹,北二是他二爹。他真正的爹,我可当不起。 闻玳玳将酒盅放到少远些的桌上,语气不善:给尉迟长云预言,身份多重,进出临渊天火卫重重把守的死牢,甚至多带一个已经气绝的我都如无人之境,北大哥还有不敢的事?我就是始终闹不明白,你如此帮我,图的到底是什么? 你进我房间了? 闻玳玳嘴角勾起一抹不太好被骗的笑。 被冒犯到的北大哥倒是也没生气,秉承一贯的不正经:还去翻了我的床?香不香? 五年后的闻玳玳,可不是几句花言巧语就能给撩到神志不清,面红耳赤的,清醒戳破他:你有一本册子,上面记载的并非只有临渊国主的平生。其他人我不管,但你怎会清楚知道尉迟长云那么多起伏,日后会跳崖而死的结局?他若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答案呼之欲出,闻玳玳甚至猜想过,这位神秘到连真实姓名都不愿意透露,随便胡诌了个北大的名字来糊弄她跟苍旻的男子,是否也如她跟尉迟长云一样,是重生而来。 但北大哥什么都没说,而是回应她几分放|荡几分肆意的笑:我若说跟高人学过占卜,你信吗? 闻玳玳眼睛除了压根不信,还有蔑视。 北大哥见糊弄不过去了,换了个姿势,将两只手枕在脑下,懒洋洋的躺在榻上:人无利不起早,你刚才也说了,其他人的事你不管。你就只需知道我的事,虽与你的事相互关联,但绝不会伤害到你,影响到你,便可以了。 仅是如此? 我只想要一个满意的结果。 这个结果是为谁? 北大哥掀起眼皮睨她:真是没白跟了尉迟长云,挺会揪重点。 少提他。 闻玳玳正要催促,催着北大哥说出答案。 门开了。 伴随着是怯生生的哭腔:娘亲。 闻玳玳的脸接着冷起来:我有没有说过此处不许你进? 进来的是个小短胳膊小短腿,胖到浑身上下都是肉褶,四岁多一点,粉嫩粉嫩的小孩子。 他瞪着水汪汪又可怜兮兮的狐狸眼,不管不顾就往闻玳玳身上扑,四肢并用奋力往上爬,伸手要抱抱,耷拉着耳朵,仰头噘嘴颤音:娘亲,我做噩梦了,我怕。 闻玳玳对这个孩子完全没半点耐性,粗暴的一把扯下来扔地上:你一个男孩子,天天怕屁。 被摔疼的孩子,哇的一下就哭出来,哭的天旋地转,哭的闻玳玳耳朵嗡嗡疼:人人都说我是小姑娘,我要当小姑娘,不做男孩子,我就要胆小,就要娘亲护着。 啪的怒火,燃在了闻玳玳脸间,扬起的手,被及时赶回来的苍旻呵止住了,躬身将肉墩薅走哄着,不敢指责闻玳玳,温声温气的找北大哥麻烦:你怎么不拦拦。 在这间屋子见多了母子斗智斗勇,开撕的场面,北大哥知道今天怕是没法继续悠哉了,叹了口气,从榻上坐起来,一言直戳要害:事儿没真正了结之前,我拦得住一百次我能拦得住一辈子?要怪就只能怪小珈蓝,除了一张脸跟那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特别是小小年纪能言善道,惯会狡辩的嘴,有时,我都说不过。后面的话似乎怕孩子听见不太好,刻意压低了声音凑近北二:给宿敌养孩子,难道你就不窝火? 苍旻将孩子圈紧了:大人的事,孩子无罪。 北大哥挑了挑眉,带着欣赏又蔑视矛盾的目光打量苍旻:但愿如此。说完拿起桌上的剑:行了,你俩在家看孩子吧,我去截个道儿。 等等! 北大哥的步子也根本没挪动。 手中的剑被抢去:看孩子这事儿我不擅长,还是你俩来吧。 在小胖墩的一声声喊着娘亲的哭泣中,她决绝合门而去。 天暗了。 借着月色,官道之上迎来声势浩大的一批商队。 看得出,临渊是下定非要打通与赤水国这一要道的决心,为了防止被抢,护送补给军需的官兵,动辄了差不多上千人。 足见重视。 这要是拼杀起来,不亚于战场上搏杀交火。 想想就兴奋。 站在山头上,蒙面的闻玳玳勾起极端冷酷的唇,今日这事若是成了,临渊折损重创,赤水国灭,梅让知成为众矢之的,滋时,找什么苍旻,找什么尉迟万月的尸身,被各路追杀,自然会先保命再说。 至于临渊,派来的人来一次,她就毁一次。 身后提刀的几个粗犷男人,都是赤水国新上任的各个山头的二当家,五年前,北大哥带已经差不多养好伤的闻玳玳与苍旻初来乍到赤水。那时的赤水国正逢内乱刚开始,盗匪横行,根本无人理会,他们三人十分凑巧的接连遭遇了劫路、劫财、劫色。 本身,匪徒人多势众,三人并不想多节外生枝,吃个哑巴亏,凑合凑合求放过就得了。 最后到了劫色上,闻玳玳忍不了。 特别是色眯眯匪首从赤水到处张贴的画像中,还认出了苍旻,扬言扭送官府,说不定可以捞好大一笔金银。 逃不掉,也就不用忍了。 一个尽数发泄。 一个权当练手。 一个周全打配合。 八十多名盗匪,三个人打到没一个能再站起来,特别是色眯眯匪首要报官捞赏钱的,当场被打红眼的闻玳玳灭了口。 那是闻玳玳第一次杀人,杀的她酣畅淋漓,心情大好。 匪首被杀,被打怕的匪徒们无主再也成不了气候,其中几人慧眼识珠,认定闻玳玳一行三人,不是凡夫俗子,带着一众匪徒跪下,期盼护佑,否则他们早晚会被其他山头的匪首报复。 谁挑战了匪首,谁赢了匪首,谁就是新一任大当家,而闻玳玳毋庸置疑,一夜之间,翻身做了赤水国其中一个山头的大当家。 女子做匪首,一时间在江湖间名声大震。 但相对其他各个山头的匪首,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匪首们纷纷带着鄙夷不屑,相约停下了内耗,放下前嫌,联手来山头大门前寻衅挑战,存心欺负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迎风倒的弱女子。 闻玳玳一行三人,最不缺的就是缺德加心眼儿,外再添点狠辣。 武力值加起来,更是恐怖。 日日沐浴在刀锋剑影,血光之灾中,闻玳玳的剑术一跃千里,彻彻底底的把斩魂剑融会贯通。 单挑斩杀一拥而上的大小匪首。 每每回忆起,闻玳玳记忆犹新,那日的血,流的很多,湿透了她新买的鹅黄缎面的鞋子。 也是由此,她一跃成为赤水江湖,一方世界最大的匪首。那些曾经对她骂骂咧咧,横眉竖眼的糙男人们,如今都卑躬屈膝的拱手尊称她一声大当家。 五年来,由苍旻帮衬着,将一众残匪日以继夜的训城匪兵,闻玳玳第一次觉的,她将有能力与尉迟长云一搏。 这次的军需势在必得,正好充盈一下她的匪帮。 一个年纪不到二十,面容干干净净,红绸高高束起马尾,身后背着双刀,眉目张扬的少年,他是闻玳玳来到赤水,从匪窝水牢救下。 为报恩追随,凭着非人的毅力,于两年前好不容易站到闻玳玳身边,成为最得力的副手。 或者说,他现在是闻玳玳另一把最趁手的刀,名唤乐游。 乐游请示闻玳玳:大当家,现在动手吗? 闻玳玳劫道可是熟门熟路,掐着时辰:别急,再等等,他们人数不少,多过几辆车。 这次来官道 迎商队的不是别人,是五年没有回临渊的山山。 苍旻在赤水国没了消息,但他无意在赤水皇的街道上,居然看到那个预言尉迟长云将来的白衣男子。 等追上去时,白衣男子好像没有出现过,又消失了。 他直觉认定蹊跷,便在此地安顿下来,日日夜夜的蹲守。 过了月余,真让他蹲住了,但白衣男子的轻功委实厉害,蹑影追风快的跟鬼影差不多,山山最远的一次便是跟到花街柳巷。 奈何带人花楼一个个找下来,竟查无此人。 正愁眉不展着,临渊苏白来信,说近期会有一批物资军械送往赤水,务必安全送往宫城中,其中特意嘱咐了堤防匪盗。 第174章 这倒是听说了,赤水内乱,江湖动荡,特别是新换了个雷厉风行,存心跟临渊过不去的女匪首,别方世界没遇到过,但凡是临渊的物资一接近赤水,就会精准被拦截,造成死伤无数。山山这些年为寻苍旻,明道暗道,在赤水也算是结识不少人,发展了不少暗桩。这次他准备冒险以身入局,看看女匪首到底是何方神圣,好好聊聊恩怨,。 另外,苏白传信来的有一道尉迟长云的口谕,山山暗道不好,担心预言中的大限已到,打算与女匪首聊完,要连夜回临渊。 明亮的夜空,划过一个清亮的字:放! 轰! 陷阱、爆炸、落石、乱箭,四件套一样不少,不分前后,混着冲商队而来。 山山出于自保,躲到了事先瞄好的安全之地。 在压根儿没给商队喘息之际。 匪徒如洪水猛兽一哄而下, 商队的人,但凡有反抗者,二话不说就杀,就砍,就剁,残忍血腥程度简直能掀飞人的天灵盖。 一个身形迎风倒的女子,如春风离得柳絮般,悄声无息飘落在距山山不远,前方的山石上。剑在她手上百无聊赖的挽着破风剑花,似是在找一个能配让她出手的强敌。 无论天火卫还是当年龙池卫,都身负过目不忘的本领。这身影,山山怎么瞧着有点莫名熟悉。 此时,商队有一人很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急奔着要去报信,乐游没拦住。 很好,正入女子双目。 手上的剑花越来越快,衣裙飘动,轻跃而起,同鬼魅之影,虚实交错,没出三招,将其虐杀。 山山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并非是女子有多残忍,而是。 他头一次不顾死活的冲了出来,试探的喊了声:呆呆? 唰的,剑锋对准了山山腹部,没有半点手软,刺了进去。 第139章 一张分明陌生,但总觉着哪里熟悉的脸,清晰的在山山眼前放大。 他百思不得其解,硬挺着最后一口气也要问个明白:你为何会斩魂剑 通体乌黑发亮,带着十字棱角,细长泛着寒芒闪闪的剑,在山山腹中一拧。 咸腥上涌,浓稠的血顺着山山唇角大口流出,女子似乎是看他不怎么成气候,废物一个,只这一剑刺进肉中,便再没了兴趣。闷声将要拔出之时,带有十字棱角的剑被胖乎乎的手一把握住,攥得死紧。 宁死也不放弃的问:你是谁,你为何会斩魂剑 尉迟长云身边的小喽啰,真是一个不如一个,根本不配得到她闻玳玳的答案。 她狞笑着,月光之下,优雅从容的抬起脚,狠之又狠的踩在山山刚被戳过贯穿伤口上。 痛到差点晕过去的山山,仿佛通过闻玳玳的沉默,继续加深认定,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定是使用了什么手段掩盖了自己真实容貌。 易容,或是人皮面具? 他一下子想到在赤水见到的白衣男子,当年尉迟长云手中用来糊弄苍羽,毫无破绽的关听肆人皮面具,便是出自白衣男子之手。 难道白衣男子与闻玳玳在一起? 那好像就能说得通为何闻玳玳还活着,在冰棺中以假乱真,连尉迟长云都看不出的破绽的尸体到底出自谁手了。 山山特别希望眼前的女子,哪怕说一句话,他也能通过声音辨别一下。 仿佛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为了加速证实自己心中所想:呆呆姑娘,你听我说,圣上因你故去,悲痛欲绝,难以独活,花了五年时间让临渊一切步入正轨,也准备好了身后事,就这几日真的就这几日,他就要随你而去了。 时隔五年,闻玳玳想不到她还能听到有关尉迟长云的笑话。 悲痛欲绝? 难以独活? 山山胸口上的脚由加重,直接改成了被羞辱到的泄愤。 一剑不成,又补了一剑。 确定了。 山山终于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他替尉迟长云高兴,却又遗憾自己好像无法将这个好消息带给尉迟长云了。他真的想不到除了闻玳玳,世间还有谁能拦住心已死在五年牢狱之中的尉迟长云。 他不会再放任师徒二人误会加深,更不会让苍旻这等阴暗小人,继续活在有闻玳玳庇护的阳光下。 在闻玳玳拔出第二剑时。 山山急急道:杀害闻伯父、伯母,屠戮鬼膺村的人,真的并非圣上,相反,他才是那个去救闻伯父、闻伯母,鬼膺村的人。 你不配提他们! 重重的第三剑落下。 快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的山山拼了般,继续说:翠微山那日,我让手下去找你报过信的。你恰好看到的一切,不过是苍旻为了得到国库钥匙,陷害威胁主上。 莫要为他狡辩! 第四剑落下。 那那日杀鬼膺村村民的人,也并非真正的嘉福公主,在此之前,她就已经因苍旻的假消息,身中埋伏被暗杀了。尸首残遭人剥皮重整,粘于一个与她身形差不多相似的女子身上,扮做假的嘉福公主,埋伏在圣上跟前,套取钥匙。也是在那女子辱尸时,圣上才发现公主是假的。 第四剑没有拔起。 乖巧平静的面容下,是血液逆流的青筋跳动。 她手握着剑柄,慢慢蹲下身来,语气毛骨悚然:山山,你不惜死也要编出这么离谱的故事,图什么呢?图给狗屁圣上谋个好名声?为了一把破钥匙,为了顺利登基,戕害我族,拿我族当做登顶的垫脚石,他也配去坐至尊之位! 山山咳着血水:你是觉得以圣上能力,他的名声还需要别人来衬托维护吗?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你常年被仇恨蒙蔽双眼,始终不愿意面对事实,凡事往最坏处想罢了。你以为那第三道门后需要证明圣上身份的圣旨,其实早已在你降生前就拿出来了。当年圣上落难来到鬼膺村,拜闻伯父为师,由闻伯父亲自传授了机关术,你觉得圣上有必要需闻家人证明什么,需要闻家人多此一举帮他打开国库第三道门吗?又是几口浓血,狂咳完:知道苍旻为何要抢你的玳花簪吗? 闻玳玳嘴角微微上扬,心平气定的等他说下去,看似无异样,实则握剑柄的手开始用力。 山山见她神情,苍旻果然没好好与闻玳玳解释过。 你六岁拜师,圣上将玳花簪赠予了你。你压根不知道赠予玳花簪意味着什么,玳花簪是先皇留下,打开国库每一道门必用的钥匙,明面上赠你的是簪子,实则,圣上是将整个国库都赠予了你。 嘴角一耷。 微微的不可置信。 圣上只取了军需该用的,剩下的全都给你留着。圣上说过,要等到你出嫁那日,将国库给你做嫁妆。其实当中本该有一半是打算留给嘉福公主的,只是嘉福公主妒狠圣上对你太好,想要几次陷害于你,甚至有一次诓你去了苍羽军营,圣上也就是那日被迫提前向苍羽承认了自己真实身份,才换你脱身,之后也就有了将嘉福公主匆匆嫁走。那些于眼下都不重要,你只需试着相信,圣上重新活过一次,对他而言最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皇位,而是为了逆转乾坤,让闻伯父,闻伯母,还有你,好好活着。 你少放屁! 已经尽量淡化的过去,重新刺痛了她。 闻玳玳突然嘶吼,站起身拔出了第四剑,血喷了出来,声音莫名有点抖:你在撒谎! 逆转乾坤。 对闻玳玳而言,简直是颠山覆海,质疑否定、玷污诋毁自她出生起就坚持的所有事。 第五剑! 第六剑! 第七、第八。 温度在流失,仿佛没了痛觉,山山死的非常不甘心,拼尽最后一口气:呆呆,救救圣上,回翠微山,亲自去问个明白。 谁? 苍旻擦着剑,一瘸一瘸的走近,几个难对付的人已经收拾干净,他现在行动不便,也无法与先前那样去玩消耗战。 察觉闻玳玳这边异样,零星听到翠微山、圣上这几个字,走近后,发现被戳成马蜂窝的人,居然是吃货加蠢货,总挡他路的尤山。 紫殇的灭国之仇,丧父之仇,一条腿之仇,他早晚会去找尉迟长云报,今天就拿他保护最好,最信赖的人磨磨剑。 手刚放到剑柄上。 催泪的烟火一个接一个的,扔到苍旻跟闻玳玳面前。 浓烟很快引起了所有人的不适,浩浩漫漫,蛮烟瘴雾,一时刺痛了双眼。 是终于发现不妙的天火卫。 要怪就怪山山自作主张,铤而走险躲藏的地方太过巧妙,正好是个视线死角,天火卫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第175章 待呛人的浓烟散去,山山不知被天火卫挪去了哪里。 苍旻:要不要去追? 追上又怎样?以你我实力,与天火卫硬抗,容易两败俱伤,既然他们不愿意缠斗,反正尤山也活不成了,我们目的是物资军需,见好就收吧。闻玳玳语气仍旧是一如往常的平稳,看不出任何反常。 苍旻还是忍不住问:那个吃货都与你胡说八道了什么。 闻玳玳抬起头,仰头凝视近在咫尺,初雪般纯净无暇的斯文男子,在这血腥的夜里,她的眸泛起水光,却又在一睁一闭间,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在此停留过。 她重新扬起畅快的笑,收好剑:还能说什么,不就是给临渊那个狗皇帝找一番好听的说辞,劝我放下。 那好听的说辞是什么?苍旻语气听起来轻松,明显有追问不放的意思。 说伤害我爹爹娘亲的人不是狗皇帝,尉迟万月其实早在翠微山之乱前就死了,屠戮鬼膺村的人另有其人,是为了陷害狗皇帝,说玳花簪是打开国库的钥匙,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让我去翠微山救狗皇帝。 为何是去翠微山?为何需要你去救? 北大哥有个册子,我偷看过,上面记载了十方世界所有国主的生平起伏,其中关于临渊狗皇帝的结局是跳崖而死。 跳崖?苍旻握住剑柄的手攥紧了:他已经是九五之尊,有什么值得他想不开,难不成是老天开眼,仇家相逼? 闻玳玳眉眼依旧生动,同样握住剑柄的手,也紧了,猝然嗤笑出声:尤山说。是狗皇帝思念我太过,独活不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的确可笑。 语气很是敷衍。 见苍旻不知陷入怎样的思虑。 她刻意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方便更清晰的读懂对方眼中倾泻而出的东西:苍旻,尤山这番颠倒黑白,无非就是看自己活不成了,狗皇帝大限将至,想让我回去帮他救狗皇帝,你说我该不该去? 暧昧的鼻息在两人鼻尖处盘旋。 苍旻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悸动:你想去吗? 直勾勾的目光越来越火热。 闻玳玳挺直腰杆,坦然道:宿敌要死了,难道你我不应该带两壶酒亲眼去看看,高兴高兴? 苍旻被看的脸颊发烫,不过还是保持镇定的追根究底:你真是这样想的? 不然呢? 翠微山山顶之上。 石九笙颤颤巍巍不知尉迟长云说要找她聊聊,为何选在了这里。 阿笙,五年来,过得可好。 这是两人相识十多年来,头一次,尉迟长云主动关心她。 多年积攒的委屈一扫而光,鼻子一酸,喉头发紧的应声:尚可。 但她应该在那边过得不好。 石九笙哽住。 凄凄凉凉,从她的角度看,先前总是掩饰情绪的尉迟长云,此刻被巨大的悲痛淹没着,几乎要窒息。 曾经光影随行的人,自五年前,所有的光彩随之而去,到了今日,尉迟长云整个人已经成了灰白。 长云,你还有我。我也是伴你一起长大的,我懂你,我可以做的比呆呆更好。 第140章 尉迟长云望着崖下:你间接害了那么多人,就没有半分悔意吗? 刑场呆呆眼盲那年,若不是你故意对她行以公主之礼,紫殇帝或许不会将她误认为万月。那样,她就不会陷入苍旻本该为我设下的暗算之中,十足炸药里更不会混有剧毒的烟雾。 而苍羽给呆呆喂下的蛊虫,也是你的主意。蛊虫真正的主人,实则是苍旻,这正是呆呆在牢狱中,虽然每日饭食中都混有苍羽的心头血,却仍记忆受损的原因。说到底,呆呆到死,虫主都没有彻底换成。吾也是前段时间无意想明白,怪不得苍旻抢了玳花簪,又将她独自一人置于危险之地,而她竟还能不计前嫌,不可思议地信任他,担忧他的安危。 你这些年搬弄是非,推波助澜,石九笙,你真的以为吾会不知道吗?需要吾,条条件件都给你细数出来吗? 长云,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石九笙的眼底有些红,死气的情绪总是因为尉迟长云一再无情,而陷入疯狂的疼痛:我是在保护你啊! 可吾不是当年十岁的孩子,更不需要你自以为是,面面俱到的挡在前面,替吾拿主意。那日若不是你串通苍旻,呆呆能被他劫持,畅通无阻的离开军营? 闻玳玳自愿跟苍旻走的,不是劫持! 石九笙盯着那漂亮又伤人的眼睛,字字泣血:她自幼便与正常的孩子不一样,六岁之前,频频给你招惹麻烦,甚至不惜时时刻刻揪着机会去寻死。 她孤身一人,翻山越岭去寻当时与你并不熟的关听肆,你认为这是巧合吗?也就是从那次回来后,六岁拜师,又仿若变了个人,对你千依百顺,低声下气,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敢有半分违逆,你是否有想过,她这般巨大的转变背后,究竟隐藏着何种深意? 及笄后,她向苍羽投诚试好,将你贬的一文不值,两年来,用尽各种借口,不惜与苍羽成亲,来诱出你的下落,将你送到紫殇帝手里。 五年前更是,她蓄意接近,用那些卑鄙下作手段强迫你,随后转身与另一男子离去,甚至大言不惭的让你沦为整个十方世界的笑话。尉迟长云,需要我,再与你条条件件细数出来,闻玳玳,从未有一次想让你好好活在这个世上的手段吗? 这些话要是放在五年前,尉迟长云尚且能对故去的人解释,能质问,能发个脾气。 人亡物在,韶光荏苒。 过去的事,他倒是很想计较,但那个能跟他计较的人早已不在,追根究底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曾推开好多人,心中唯独给她了一条捷径,她却根本不屑一顾。 春天又来了,她走的那个季节,也是漫山遍野最生机勃勃的时候。 随着最暖的风,轻轻落在石九笙耳边。 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石九笙红着眼。 你说什么? 通往心脉的经络好像都被狠狠的敲断了,掀起阵阵窒息。 吾与呆呆之间的事,生与死,合与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后果如何,吾自有承担的能力。当年军需都牵不住你,你还是太闲了呀! 呼吸在这一刹那全断了。 我为你复位,替你周旋,替你 吾不需要! 尉迟长云汹涌的怒气宛如一把匕首,深深割在石九笙身上。 尉迟长云,你忘恩负义。 若非日日挂在嘴边的恩山义海,父辈祖辈的庇护,吾每时每刻都不敢忘,你以为自己愚不可及的聪明,便能坐上皇后之位,又能让你活到今日? 尉迟长云的眼睛像是在愤怒,又像是在悲伤,一片寒凉又夹杂了十足的恨意。 石九笙,吾忍你很久了。 踉跄。 双肩颤抖。 眼神空洞而呆滞,好半天没有焦点。 她终于崩溃决堤的哭出了声:你今日带我来翠微山,就是为了说这些的? 并非。 哭声一小。 吾要让你为自己做过的事,赎罪。 什么? 尉迟长云逼近一步:跳下去,去求她原谅。 石九笙脸上刹那没了血色,惊恐万状,抖着声:你疯了。 你不是想与吾在一起吗,你跳下去后,吾也会跳。 看明白尉迟长云不似在开玩笑,知晓他将她带到此处的真正用意后。 翠微山的那七年,是闻玳玳性情大变,也是她与尉迟长云相处最为融洽,让尉迟长云最怀念的时光。然而,这段时光同样被残酷血腥,和肝肠寸断的悲苦经历所充斥,堪称人生最为艰辛之地。 从这里开始,从这里结束最合适不过。 石九笙悚然一步步倒退,被尉迟长云逼到崖边,风大了起来,刮的两人发丝,衣袍翻飞,碎石簌簌落到崖底,仿佛在迎接一个解脱。 情急之间,她忽而想到了什么。 我若死了,闻玳玳的尸体怎么办。 自然是与吾一同入土为安。 她的死因,至今都没有查清楚,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对,苍旻还没有抓到,难道你不想为鬼膺村的人报仇吗? 第176章 五年前将闻玳玳安葬后,等尉迟长云清醒下来去寻关听肆要回了匕首,发现匕首是被精心开刃磨过的。 他亲自走访了临渊的铁匠与石匠,一拨又一拨,逐一询问,结果令人失望,他们均表示未曾见过这把刀。为了寻找磨刀人,他放眼十方世界,以城池为悬赏,五年间,虽然吸引了众多前来一试的人,但真正能解此难题者,却始终未曾出现。 至于苍旻,他虽虽炽热燃烧,但比起他对闻玳玳的思念,却是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无法忍受片刻的等待。 苍旻,自有梅让知解决,而他怕她孤单,他想要陪她。 难不成,石九笙知道什么。 尉迟长云不再向前,就那么用周身散发冻死人的冰意,死死遏制住她。 电光石火间,石九笙想起被提醒,那个关键时刻能保一命的话。 白衣男子在闻玳玳死后来过。 藏在另一座山石后的苍旻,见闻玳玳有些丢魂摄魄的走回来,他仰头看向翠微山的两道仍旧在纠缠不休的身影,悄声迎上去关切道:怎么,是崖上出了什么变故? 说完,像是再也按耐不住,等不及闻玳玳说话,叫了身后一众人,打算上山去推一把,反正尉迟长云为了了结自己,连一个侍卫都没带,正好下手。 他们在此处已经守了四日五夜,终于等到让他与闻玳玳都解恨的一幕,偏偏一个时辰过去,又迟迟不跳崖。 实际上,对于苍旻而言,最为酣畅淋漓的报复方式,并非仅仅是冷眼旁观宿敌自我终结,而是亲手以剑终结其生命。尤其是自身被炸瘸的腿,因自卑而滋生的亲手手刃尉迟长云的念头愈发强烈。 布满茧子的手,一把拉住冲动的苍旻,话有万千,如鲠在喉,像是内心做了无数次挣扎,才扯起一声清醒的微笑,嘱咐:注意安全,等你回来。 苍旻:你不去? 在他的悉心教诲以及北大哥的精心指导下,闻玳玳如今的剑术造诣已然炉火纯青,与尉迟长云交锋,双方势均力敌,不分伯仲。更何况两人所期所盼皆是一致。 闻玳玳摇摇头:对我而言,你应该明白,尉迟长云的生死,无论由何种人以何种方式取走,我向来毫不在意。我真正在乎的,始终只有结果本身。 从虐杀山山那日起,苍旻就觉得闻玳玳奇怪,具体哪里但又说不上来。 你怕了? 叱咤赤水国江湖的匪首居然怕了。 无声的对峙中,犹如两股强大的暗流相争,不可调和,无法达成共识的碰撞。 快看! 一声惊呼,拉回两人神志。 大当家,北二公子,那狗皇帝跟贱女人跳了! 同时一个咯噔。 目光震撼移去。 衣着艳丽的人,追随着玄色,似两道清风,奔着火焰而去。 世间颜色变得灰白,背后的凉意直往上窜,闻玳玳脑中的弦突然断裂,最先于所有人之前反应过来,丢下苍旻,就往翠微山下奔。 随之,苍旻也跟了上去。 接着,后面就是呼啦啦一群人。 血。 她看到了什么。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尉迟长云流那么多的血。 她本想踩过去,却在鞋边即将碰到时,又生怕亵渎的收回了脚。 谨小慎微。 闻玳玳避过所有能沾染他温度的血迹,像尉迟长云先前教她那样,无悲无喜,不见一点波澜的蹲下来。 轻轻拨开乱在他潋滟五官上的乱发。 五年了。 相较五年前,这一双勾人的眉目,倒是越发漂亮的惊心动魄。 死也能死的这么好看,放眼十方世界,怕是也就唯尉迟长云莫属了。 真断气了?暂时顾不得闻玳玳平静到恐怖的情绪,立血誓非要亲自手刃尉迟长云的苍旻,愤激不甘心的接连去试尉迟长云已经没了起伏的脉搏。 在场的人谁也不敢相信。 能集结半方世界复仇,得十方世界国主齐聚贺喜登基,刚刚复国五年,左右逢源、人情练达,武艺、学识、样貌,各个拔尖,神一般的人物,就那么轻易死了。 苍旻:他,没呼吸了。 ----------------------- 作者有话说:迟到,迟到了。晚安~ 第141章 死? 苍旻像是说给闻玳玳,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轻飘飘的,不知暗含了多少一触即溃的起伏。 一个死字,现如今,无论如何,都从闻玳玳口中说不出来。 她死死瞪着盯了十五年得脸。 那些曾痛恨的回忆,终于在今日化为最能够伤害己身的利刃,从最柔软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开始凌迟。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比苍旻更不敢相信的震愕。 整整两世,她对他的误解到底偏离了多少,到底错的有多离谱?刚想要弄清的时候,人却已经不在。 曾蒙蔽她双眼的仇恨,如同被厚厚浓雾笼罩的湖面,难以透视其底。 每一处涟漪、每一次波动,都隐藏着不自知的情感纠葛与对他认知的偏差。 他的孤傲沉默,习惯被她解读为薄情寡义,冷情冷性; 他的离经畔道,习惯被她解读为卑鄙无耻,下 流轻浮。 她的心如同破碎的镜子,反射出的全是他模糊不清的影子,时而清晰如画,时而模糊如梦。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彼此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屏障,她从未以正面的视角去解读国他,未曾真正走进过他的内心世界,如此,就更不用提那些深道不自知的情感,和细腻萌生出的心思。 她在误解中早已偏离了轨道,今日,此刻,注定成为一段永生无法修补的遗憾。 刺眼的反光,惊醒了她。 闻玳玳想也不想,空手攥住将要落在尉迟长云身上的剑。 顺着指缝,像花一样盛开的血,落在尉迟长云的眼睫上,那么艳,那么疼。 北三,你这是做什么?苍旻不解。 他已经死了。嗓音像是经过了什么跌宕起伏的沉淀,闷暗的有些变调。 苍旻没有收回剑的意思,模样因为闻玳玳对尉迟长云生出的异样,温柔不在,期待不在,妒意尽显。 你在心疼他。 闻玳玳没有回答,但双手握剑阻止的力量,却是加到了十成。 你后悔了? 苍旻嗓音因为她十成的力量,怒火中烧,斯斯文文的人,嗓音陡然拔高:你是不是舍不得他?既然如此,方才在山上你怎么不拦住他,怎么不与他化干戈为玉帛?重修于好,双宿双归? 苍旻! 猛的,闻玳玳硬生将剑从苍旻手中夺过来:差不多行了。仇人已死,大仇已报。你我,算是解脱了,也应当解脱了。 因为腿脚不便,被闻玳玳轻而易举掀个踉跄的苍旻,一张春风不在,端雅不在的脸,更阴郁了。 气氛凝重。 他不甘心的重新拾起剑,对准了尉迟长云的胸口。 脸上布满,纵使是明媚的阳光,也无法穿透能吞噬一切的阴霾:本王,就是要再杀他一次,你能怎样! 呼啦啦,涌上一波人,人数众多,是紫殇死士。 一部分立在苍旻周侧,另一部分围住了从赤水带来的匪兵,闻玳玳,还有尉迟长云和石九笙的尸首,纷纷亮出了兵刃。 闻玳玳眼神一凝。 同样带着要吞噬光明的力量,她将尉迟长云妥帖安置好,迟缓站起,也拔出了剑。 凝重而凄美,哀愁而悲恸,先一步于苍旻向尉迟长云尸首的胸口刺去:既然哥哥非要辱尸不可,第一剑,那就由妹妹先来吧。 不! 他突然声嘶力竭的喊出来,出剑一挡。 如今,他身体有缺,人生残破,无国无家,怎能连报复,都要别人的残槃冷炙,余腥残秽。 他要完整的尉迟长云,一具完整的尸体,供他泄愤,供他告慰列祖列宗,任何人都不得染指。 寒光凛凛的十字长剑,随着力量凝聚,挥起凌厉的剑风,划着优美的弧线,牟足劲的往尉迟长云身上招呼。 苍旻早已没了先前的好脾气,或者说,双目疯魔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手臂肌肉绷紧,腕部快速翻转去阻挡。 交手中。 苍旻原本打算将闻玳玳引向远处,远离尉迟长云尸体,然后让手下严密看守闻玳玳即可时。 一切,也正按照苍旻的计划发展。 尉迟长云的尸首被两人抛在身后。 就在苍旻以为时候差不多,一时失察,没注意两人打斗逐渐拉进的距离。 猝不及防,天旋地转,人被闻玳玳拽拉入怀中,剑居然带着敢乱动就去死的戾气,架在了苍旻脖子上。 第177章 在场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好好的兄妹俩为何突然反目成仇,仅仅是因为谁先辱尸? 布满病态的光芒,因为闻玳玳桎梏,致使苍旻身体前后摇晃。 他眼神狂乱,向来爱笑的人,嘴角上扬到一个几乎扭曲的角度。 防不胜防的反水,仿佛在他意料之内,却仍旧心软了一分,抱有一切实际的寄希罢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背叛,他似乎早有预料,然而心软的情绪,仍然让他对一切尚存实际的期盼与希望。 心问口,口问心。 两人明知故问。 北三,你这是做什么? 北二哥哥觉得,妹妹这是在做什么? 暖风吹过绿野,吹过春意万里拂过的斯文脸庞,吹过乖软纤弱、杀伐果断的面孔。 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交叠的影子,看起来相互依靠,是一路走来的相知、相织。 在各种痛苦中错杂到无法自持的苍旻,无声无息的又平静下来。 他像是认了命般,闭上眼睛:你将我诓到翠微山,就是想借机灭了我的死士? 事到如今,倒是没什么不敢认:是啊,紫殇隐藏最深的死士,不带你故地重游一番,我怎能将这些伤害鬼膺村老小的余孽一网打尽。 苍旻叹息着:你都知道了? 闻玳玳握剑的手在抖:从始至终,我谁都不该相信。 尉迟长云,也不该吗? 然而,苍旻不想听到闻玳玳的答案,他眼眶湿润,指尖不知行了个怎样掩人耳目的手势。 当即,穿云破日的一箭,带着狂暴的杀意,自闻玳玳背后急速射来。 纵使耳力已非比寻常。 霸道的破风声,待闻玳玳反应过来时,还是晚了一步。 间不容发。 仿佛天神降临。 危急关头,一道玄色的身影,不知怎么而起,也不知道怎么而坠,就那么震惊非常的从她身后死死抱住了她。 箭入肉声。 灼热刺目的鲜红,喷在她惊愕失色的半张脸上。 天神般的人物,像是终于熬到油尽灯枯,潮水般的眷恋喜悦,无形枷锁般的难舍难放,没有留下一句话。 眼睁睁,残忍让闻玳玳亲眼看着那个视自己如命,供若珍宝的人,生机流逝。 肝肠寸断。 五内俱焚。 积攒了二十年的泪,终于在此刻,因为这个人一下子全部涌出,刹那的痛竟比方才看他跳崖更锥心! 师父。 花草都听不见的唸唸。 她放开苍旻,扔下剑,慌张失措,去拽轰然倒地的尉迟长云。 高大挺拔的人拢在怀中,闻玳玳闹不清怎么回事的一遍又一遍的喊,由低不可闻直至撕心裂肺。 师父! 尉迟长云! 双目赤红,泪渍满衣,发髻散乱,比任何时刻都要绝望的哀嚎,比任何时候都要卑微的祈求,猛烈而又悲痛的期待这个总比想象中更要强大的人物,睁开眼。 盼望着,还有什么奇迹发生。 我错了! 她声嘶力竭的拍着草地,一个劲儿的在尉迟长云耳边喊:师父,我错了! 我真的知错了! 泪水比暴雨更凶猛,簌簌落在尉迟长云越来越苍白的脸上。 他方才居然还有一口气? 苍旻风波平息的脸上,重新掀起不寒而栗的疯狂,可恐可怖的让人不敢直视。 这次的主场,终于轮到了他掌控。 天下马上就是他的了! 国库的新主人也将是他! 临渊能复国。 紫殇当然也能。 相比之下,尉迟长云用了十五年,而他仅需五年,这次,是不是该他赢了! 比起天下。 有些登不上台面的儿女情长,就显得不重要了。 剑,横在闻玳玳与尉迟长云之间。 丑恶的嘴脸没什么必要再遮遮掩掩:把他给我。 事实证明,再好看的人,行径卑鄙无耻起来,也会变得丑陋不堪。 闻玳玳眼中泛起比苍旻更加疯癫的光:你打不过我。 苍旻眸底亮晶晶的东西已经彻底消失,被复国的执念代替:尽管来试,你下不下得了手。 再一次的,闻玳玳小心呵护着,将尉迟长云放平在地,她用剑撑起今日就一块儿算总账的气场。 苍旻,莫要高估自己在我这儿的位置,论翻脸,我比你更狠。 当年把尉迟长云毁的有多惨,十方世界谁不知道,更何况一个苍旻。 兵刃交接。 浮光掠影。 蛟龙缠身。 各自带着一切不可挽回的疯劲儿,招招对准要害之处,去砍,去刺。 没到十招,苍旻的腿就支撑不住,身体倒飞出去。 不等咬牙再战。 细长的剑,已带着眼花缭乱的弧线指在了他胸口,居高临下的人,唇畔染上了冷峭的弧度:妹妹虽胜之不武,但哥哥也是罪有应得,该死! 倒地被威胁的苍旻,脸上完完全全没有死亡的恐惧,更没有失败的懊恼,反而是以掌控者的姿态,抬起指尖抓住十字长剑,顺着闻玳玳的力道猛往胸前扎了一寸。 鲜血喷涌。 尽管并非闻玳玳的动作,她的虎口却莫名剧震,手中的剑瞬间松脱。自她与苍旻反目成仇的前一刻起,她的胸口就阵阵发闷,仿佛被沉重的枷锁束缚。直至刚才,苍旻故意用她的剑伤害自己,她的心脏如同受到某种感应,瞬间痉挛起来。仿佛四面八方涌来无形的力量,开始撕扯她的身体。 蛊虫。 一个念头闪过。 方才在翠微山上,尉迟长云说过,蛊虫的虫主,其实是苍旻。 蛊虫作祟,所以,五年来,她才会一直对他手下留情,对他无可置疑。 那又怎样。 她早已不是五年前,遇到事就到处怪罪,怨天怨地,六神无主,只敢怨天尤人的废物。 在苍旻和着世间奇毒的笑中,她提着剑重新站起来,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场,指尖似平日把玩剑一样,在自己身上划了七八道血口子。 道道见骨。 噩梦惊醒。 耳清目明。 苍旻像是被电击一般,万万想不到闻玳玳会用自虐的法子来转移蛊虫的蛊惑。 有点慌。 对暗卫喊:你们都死了吗? 但他们再快,怎能赶上近在咫尺闻玳玳的剑快。 与此同时,还有方才躲在山后的弓弩手。 箭,再次瞄准了闻玳玳。 白虹贯日。 尖鸣回荡。 高空而下。 苍旻算错了她。 她闻玳玳,自出生起最不怕的就是死。 苟延残喘了五年,是他尉迟长云替她向天夺的。 如今,尉迟长云已世,她更是没有存在世间的必要。 完全没有躲闪。 闻玳玳举起了手中滚着血珠的剑,怨恨倾泻,痛苦狰狞,震耳欲聋的吼着:苍旻,我代闻氏族人,亲手送你去死! 惊恐万状。 但他一个残废,又怎能敌得过好似身负千军万马气势的她。 剑刺入他胸口的那一刻,飞箭也气势磅礴而来。 铮! 没有同归于尽的痛。 飞箭被一块石头打落在地。 周围瞬息乱了起来。 闻玳玳与并未气绝的苍旻同时看往石头的方向。 是察觉事情不对劲,终于赶来的关听肆,还有半死不活硬撑着要来看看尉迟长云的山山。 当闻玳玳看清来人正欲刺出第二剑时,她却突然收住了剑势。在苍旻看见山山的那一刹那明白了什么,但又因闻玳玳停下的举动陷入了茫然。 我倒是差点忘了,最想让你死的还有另一个人。 梅让知。 多亏了你的蛊虫,刚才让我的剑只差一点就要了你的命。 徒然瞪大了眼,这一刻,苍旻仍旧不接受自己败了,发狠道:闻玳玳,别忘了,孩子在我手中。 提剑刚跑到两人跟前的关听肆,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孩子,现在在我手中。 一个漫不经心的嗓音响起。 白衣男子抱着个熟睡的肉墩,适时的出现,轻轻拍着满是慈爱。 稳操胜券的光,一下子,灭了。 直到紫殇死士被就地斩杀,苍旻被天火卫拖起,他还想往尉迟长云尸首跟前冲,疾言厉色的喊:尉迟长云,你都死了,你死了,你的国要亡了,你的临渊要亡了! 巨大的刺激,无法接受的失败,平时那么注重仪态仪容稳重的人,骤然变得疯疯癫癫,五六个天火卫摁都摁不住,最后不得不打晕,带了下去。 第178章 关听肆扯过闻玳玳:艹,你诈尸了?又指着一众训练有素的匪兵:这是你的魑魅魍魉? 闻玳玳:.。理智选择无视关听肆,转身去央求白衣男子:北大哥,快去看看我师父。 白衣男子将熟睡的孩子怼进关听肆怀里,背着手跟踏青散步般溜达着:莫急,莫急,死不了。 ----------------------- 作者有话说:怎么样,超长一章,抛个媚眼![亲亲][亲亲][紫心] 第142章 不是说吃了一半假死药,三日就能醒吗?鬼大哥,你到底能不能行。关听肆显得极为缺乏耐心,在屋子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无辜被叫鬼大哥的白衣男子:一颗的量闭息七日,你们圣上只服下半颗,理应差不多会在三日半左右醒来。至于石九笙为何能提前醒,估计是她与你们圣上分食的份量不均,导致醒来的时间出现了误差。另外,你可以随北三学着叫我北大哥。 北什么北,听山山说你都消失十多年了,在他们师徒俩生死之日出现。你这番神出鬼没的行踪,不尊称你声鬼大哥,老子都替你屈尊。 五年前,白衣男子前往冰泉殿,意图开启冰棺,取走假死的闻玳玳时,恰巧被石九笙目睹。在阻拦过程中,白衣男子将闻玳玳吃过落在狱中的假死药送给了石九笙,并告诉她只要按照他的指示行事,这药便会在关键时刻救她一命。 以石九笙做事喜欢全身而退的性子,考虑到眼前的困境,犹豫片刻后答应了。 随后,两人联手,把白衣男子带来,易容成闻玳玳模样的女尸,重新秘密地封存在冰棺之中,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 幸而白衣男子有远见,那日只留了一颗,否则君臣一人一颗,那就是7日之后的事了。 正是由于药效为半颗,以至于发作速度并未瞬间爆发,这让尉迟长云得以保持一丝清醒,及时地替闻玳玳挡下了背后的冷箭。 三天来,关听肆过于担心尉迟长云,一直没来得及问:长云既知闻玳玳没有死,为何还要吃药?还要跳崖,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不应该立刻去找她吗? 白衣男子嗤笑一下,笑得轻傲又挑剔,把关听肆笑得像个傻子。 为了真相,关听肆生生忍住了那句:笑屁! 结果,白衣男子神神秘秘来了句:天机不可泄露。 关听肆刚要举拳头。 说白衣男子是鬼,他真的就跟鬼影般闪到一边去,关听肆没打着。 权且逗弄孩童,白衣男子显得兴致索然,懒得与他计较,重新落座于椅上,手中翻阅起一本看似平淡无奇的书卷。他语调慵懒而随意,扬声道:虽说我打不赢你,但你与苍羽的将来,恐怕别想安生过了。 论无赖,关听肆今天算是遇上对手了:你到底是算命的,还是专会害人的巫师? 书看的渐入佳境,回他一句:小兄弟,都不冲突,看心情吧。 你tnd。 行,念在现在还有求白衣男子的份上,关听肆忍着,不过他一定要好好查查这个来路不明鬼男人的身份。 话说了这么久。 关听肆后知后觉发现屋内缺了一个人,到处张望:小兔崽子呢,你见了没? 白衣男子翻了一页书:拿簪子去翠微山了。 拿簪子去翠微山还能干什么? 幸而尉迟长云伤势严重,无法轻易挪动,他只能在距离翠微山不远的鬼膺村养伤。 如今的鬼膺村,是五年里,在原址上刚刚重建的。 关听肆:师徒俩真是没一个能消停的。她急什么,整个国库都是她的,那么多金银,难不成还打算卷钱逃跑? 国库的事,关听肆叫别人去他又不放心。 尉迟长云这边由白衣男子照看,自己叫上暂代天火卫统领之职的苏白,往翠微山去了。 翠微山国库。 闻玳玳坐在第一道门前,将从苍旻身上搜出来的玳花簪拿了出来。 今晨,她去见过刚刚转醒的石九笙,在她有气无力下指点下,得知玳花簪上的三朵花,实则是三道门,三把钥匙的封盖。 苍旻只知玳花簪是钥匙,却不知真正的使用方法。这就致使他过于贪心,在山中滞留太久,才被碎石压到了腿。 没有叙旧的打算。 在翠微山上听过尉迟长云对石九笙的质问后,她也没有什么在想知道的了。如今,她无需再依靠别人,别人的意见,别人的想法,再也不可能轻易左右她。 在翠微山上,她静聆尉迟长云对石九笙的质问,得知那些嘘寒问暖,高情厚谊全是离间的煽风点火。 石九笙满心满眼都是尉迟长云,闻玳玳是知道的,后来,无一人愿意有始有终的与她并肩对抗命运不公,她也笑着接受了。 现今,她已无需再依赖别人,任何人的意见与想法,再也无法轻易撼动她的决心。 当年,谁又能想到, 曾经死都想对抗的人,实则是唯一豁出全部真心,也要帮她逆天改命之人。 在得知玳花簪的秘密后,闻玳玳无一句废话,离开了石九笙的屋子。 山洞里。 五年前碎石砸过的地方已差不多被清理干净,鬼膺村当年搬迁于山洞的地方,虽然尽数被毁,但原貌还在。 她凭着记忆,很快找到了双亲住的营帐。 双亲的营帐,明显是在炸山后,特意修缮过的。 上次来,她走的急,仅是匆匆一眼就走了。 今日既来了,自然是要先睹物思念下爹爹、娘亲。 屋子里的东西,都是自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 无意间,她注意到一个从材质,到雕刻手艺,都价值不菲,与旧物格格不入的长黑匣子,上面挂着一把小金锁。 似是很想保护好,担心生尘弄脏,按照娘亲的习惯,用块干净的布从外盖了一下。 四处找不到钥匙。 闻玳玳便用剑柄用力磕了两下,将小金锁给敲了下来。 匣子打开。 并非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家里值钱的家当。 而是一幅幅从外被标了年龄的画轴。 柒岁。 捌岁, 玖岁。 ..。 闻玳玳胸口发闷,似有所感,沉重的一幅一幅打开。 画上的衣服,丹青、笔迹,被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尉迟长云在她每年生辰时,给画的像。 每年生辰,尉迟长云总会给她添置新衣。而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尉迟长云是个男子,为了艳压他,会习惯性地想要把天下所有颜色都穿在身上。 对于尉迟长云私下何时绘制了她的生辰小像,她毫不知情。看纸张年岁,更不知每年二老会收到她每年的成长变化。 每幅画像的旁边,都有尉迟长云用心记录的痕迹。 柒岁:身高四尺一寸,杏腮桃脸,憨态可掬。 玖岁:身高四尺五寸,眉目舒展,古灵精怪,读书过目不忘。 拾叁岁:身高五尺,月中聚雪,玉软花柔,一身浩然之气,可担千里之任。 十三岁,是她挺身而出,冒充他的身份,被掳走住进苍羽王府那年。 想不到,在他心中,她居然能带给他那么大的影响。 可担千里之任。 他在她面前向来是没一句好话,不曾想,在私下,他居然那么高看她。 嘴毒心软? 情不自禁,鼻子微酸,眼眶零星红了点。 她拿起了拾伍岁。 身高五尺三寸。及笄之日,羽翼渐丰,愿呆呆春日载阳,福履齐长,心有山海,所遇皆安。 只字片语,尉迟长云所期所盼的不过是她能多活几年。 原以为匣子到拾伍岁也就截止了。 毕竟爹爹娘亲,死在了她的十五岁。 当她拿出十五卷画轴,发现下面还有五卷。 分别写着拾陆岁、拾柒岁、拾捌岁、拾玖岁、贰拾岁。 好奇中,闻玳玳将最后五卷一起抱出来。 翠微山石门外。 石门外的守卫显得异常固执和坚持,无论关听肆如何亮明自己的身份,如何滔滔不绝地讲述各种担忧,提及闻玳玳独自在内部可能遭遇不测的种种理由。 守卫就只有一句话回他:没有圣上手令或玳花簪不允进乾陵。 一群人被拦在石门外,空等了一个多时辰,迟迟就是不见闻玳玳出来的身影。 据说里面也有守卫看着,暂时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正预作罢。 开门。 极度虚弱沙哑的嗓音,让关听肆瞪起眼来。 不等开口调侃一句,玄色的身影就那么选择无视所有人,闪进了石门,行走如风,完全没有身负重伤外加昏迷三日半的模样。 第179章 好不容易开了门,正待关听肆带人准备进去的时候。 又被守卫拦了下来,重复那句听烂了的话:没有圣上手令或玳花簪不允进乾陵。 关听肆挺不住了,直接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瞎,你们圣上刚才不是都进去了,还差替老子说句话? 守卫:没有圣上手令或玳花簪不允进乾陵。 关听肆气背:. 营帐中。 闻玳玳正要拉开捆绑拾陆岁画轴的绳子时。 被一只骨节漂亮的手指给摁住了。 呼吸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目光交汇。 五年后相见,犹如再次隔世重逢,一时居然不知道开口先说什么。 一条命,早已深深地融入彼此的人生之中。 尉迟长云深情的狐狸眸子中,全是难以置信的不安。这是第一次他在闻玳玳面前暴露了他的脆弱,他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像是被抽离了三魂七魄,呆愣了在原地,卑微的生怕这是一场梦。 呼吸阵阵刺痛。 眼睁睁盯着闻玳玳将手中的画卷放下,发出声响,似乎有话要说后。 他确定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闻玳玳活着。 她还活着。 欣喜顷刻流露出来,他小心翼翼试着抬了抬手,想去触碰她,触碰她的温度。 但继而又起两人五年前不怎么愉快,你死我活的过往,不知她现在对他到底是喜是恶,欣喜的表情又慢慢消失,陷入寒冬。 忽而。 怀中一软。 腰间收紧。 肩头温湿。 颤颤栗栗,说不尽的委屈:师父。 ----------------------- 作者有话说:对,你没看错,尉迟长云怂了。 分割线 春日载阳,福履齐长出自:《诗经周颂载芟》 第143章 极为强烈的安全感,久违了。 尉迟长云的腰间,被闻玳玳的手箍得很用力,仿佛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嵌进他的灵魂最深处。 失而复得的喜悦,如同拨开乌云见日光,原本应该尽情倾诉内心的思念,尽情释放激动的情绪。然而,他的双手却紧张到无处安放,只能在闻玳玳身后,不知在克制什么的,起起伏伏。 直到哭了好一阵的闻玳玳,反应过来尉迟长云的冷淡跟无动于衷,才扬起泪流满面的脸:师父,你是还在生徒儿的气,不愿意原谅? 常年笼罩阴霾的眸子,不知不觉已经清澈起来,换做万千山水的旖旎风光在其中流转,他盯着她低低沉沉的说:自然不是。 那师父为何不抱我? 像是一下子难住了尉迟长云,在满目期待得泪光中,他尝试着说服自己。 循规蹈矩,不越雷池的虚虚在她肩上轻轻一拢,似长辈对晚辈的安抚。 未等闻玳玳重新触碰到的他的温度,人已经扯开她的手,像是面对什么洪水猛兽,退出半米远去了,似有转移话题的意思:你不是想去看看国库门后是什么,吾带你去。 怀中空荡。 泪都没来得及收回去。 掌心的触感消失。 待闻玳玳反应过来时,尉迟长云人已经走到了营帐外。 胸口莫名一空。 重逢的喜悦与庆幸如此强烈,以至于尉迟长云那原本似有心事、莫名疏离的态度都显得微不足道,被完全淹没了。 她欣然应允,随即转身去整理画轴,打算将其带出,等日后有空闲、心境沉静之时,再细细品味、鉴赏一番。要知道,尉迟长云在丹青之道上素来惜墨如金,当年,他深陷临渊灭国的纷扰之中,更是无心去描绘这些风雅之事。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的人物小像竟能描绘得如此惟妙传神,色彩的搭配更是比她当日所穿的,还要绚丽夺目。 正在收拾之际,一双布满疤痕、茧子厚重的手从闻玳玳怀中稳稳地接过画轴,是翠微山的守卫,他温言细语道:闻姑娘,这些粗活还是交给在下来处理吧。收拾妥当后,一会儿便给您送到住的地方去。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坚定,显然是得到了尉迟长云的授意。 这也行。 她总不能举着这么大个匣子在这翠微山中乱逛。 劳烦了。 守卫是一位已过不惑之年、粗犷豪爽的汉子,他客气地说道:闻姑娘,您真是太客气了。您就是翠微山的主人,这种运送承转的任务,本应该是在下的职责所在。您尽管放心随圣上去,属下一定竭尽全力,确保画轴完好无损。 居然是个这么懂事的。 果然是能人之下,无庸才。 至于她是翠微山的主人的话。 沉默着不知说什么才好的师徒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去第二道门的路上,闻玳玳突然加快起步,与尉迟长云并肩:师父,当年您给徒儿的玳花簪,徒儿听说是. 对,是翠微山国库的钥匙。往后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你以后就是翠微山乾陵的新主人。 破天的财富,差点砸晕闻玳玳。 可这毕竟是历代临渊皇室先祖们历经千辛万苦积累起来的财富,岂能轻易赠予他人?师父,您莫非是想让徒儿如同父亲及族人一般,世世代代守护这乾陵吗? 一个 国家,你竟还奢望它历经多少次灭亡?财富乃身外之物,可再赚,朝廷国库亦有着使财富充盈的无数法门。倘若后辈子孙不幸再度遭遇灭国之劫,他们自当学会在逆境中寻觅出路,自行应对。况且,当年吾复兴国家之时,乾陵的金银宝物并未多取,用以供养军队、龙池卫的开支,以及维系人际关系的费用,皆是吾凭自身之力所赚取。 是开青楼茶馆儿办白事吗? 尉迟长云:.。 好吧,闻玳玳能说出这话,是真没经过脑子。 吾听说,你们在赤水开了家酒楼? 酒楼二字,已经被尉迟长云说的相当含蓄了。 闻玳玳笑的心虚:是,生意所得,肯定是比不上师父。 话说的,怎么像是较劲? 尉迟长云停在石门前:赤水国危以,临渊理应帮衬,你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尉迟长云依旧是昔日的那位尉迟长云,骨子里的压迫感一上来,只需三言两语,便能将她堵得心烦意乱,憋屈至极,而又无可奈何,不敢多言。 问她有何良策?惹是生非的勾当,皆出自她手,只要不干就成了呗。 方才尉迟长云的话,也算是给她留面子了。 按照话本上的说法,历经生死考验,本不应沉浸于悲喜交集的情绪中,泣不成声的一笑泯恩仇,过去的种种理应如同随风而散的尘埃。从此携手共进,展望将来。 然则,为何听尉迟长云之意,似乎是来找她算账的? 身为江湖中的一方匪首,面对尉迟长云,是一国之主,更亦是她的师父,仿佛他生来就是专门压制她的,无论她变得如何天下无敌,都克服不了内心深处对他的畏惧 闻玳玳下意识地拧了拧手指,沉思片刻后提议道:如今徒儿在赤水也结识了一些人,不如让徒儿带人去赤水周旋一下,应该可以应对现下的局面。 尉迟长云从闻玳玳拧巴的手指里抽出簪子:这等小事,你就不必亲自去了,吾看,那个跟你从赤水来的少年,脑子还算好用,叫乐游? 闻玳玳的笑容似乎已变得僵硬,近乎凝固。不是说尉迟长云三日半,也就是今日临近傍晚才会醒吗,算睁眼时辰到赶来路程,顶多不足半个时辰差,他是如何做到轻轻松松,将她五年干的勾当给摸各底朝天? 对了,一直守在床边的北大哥,惯会搅动风云的人。 既然瞒不住,倒不如坦然承认错误。以免他一步步给自己制造台阶,让自己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应对。 师父,其实五年来,临渊往赤水国送的东西,官道频频被劫,都是徒儿的主意。 地下轻轻微震,第二道石门打开了。 尉迟长云负手走在前,没说让那些事过去,也没说到底怎么解决。 要知道,的闻玳玳具有强大的杀敌能力,尤其在三日前保护尉迟长云对抗苍旻的气场时,其气势仿佛带着千军万马,威武不凡。如今而尉迟长云一旦保持沉默,他的气场便会轻易地破除千军万马。 仿佛又回到师慈徒恭的时光。 闻玳玳怯生生的跟在身后:师父,往临渊运私盐,也是徒儿的主意。 四处挑拨九方世界与临渊的关系,也是徒儿所为。 索性一口气全说了。 造谣您是狐妖转世,祸国殃民,将有灭世之灾,也是徒儿的意思。 第180章 反正扰乱临渊的太平盛世,皆是徒儿所为。 片刻。 等到闻玳玳烦死再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后,觉得跪他一次,也是她应得的。 噗通! 跟当年闻玄知一样,跪的相当利索。 师父,是徒儿做的,徒儿都承认了,您看着罚吧。 好半天。 尉迟长云站在堆山积海的金银玉器中转身:确定没有其他事了? 闻玳玳冥思苦想,绞尽脑汁。 确定没有了。就算是有,也与临渊无关,与师父无关,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师父不必放在心上。 他就那么垂眸专注的盯着她,喉结上下滑动了下,自进山以来,似乎一直在克制某种随时都能倾泻出来情绪,时至今日这种情绪已经近乎自虐。 微不足道的小事? 尾音勾上蹊跷的笑意,声线被压的又低又锐,刺的人莫名生疼。 了解尉迟长云的闻玳玳,听出话语中的不对劲,心中不禁咯噔一下,颇感意外。自问并未言语有失,何以至此?思来想去,莫不是苍旻在其背后有所行径不当,将责任归咎于她,把脏帽子扣在了她头上? 当即就想要解开误会:师父,那些都是苍旻一意孤行非要做的,并非出于徒儿的本意。 不是出自你本意? 是,徒儿也是被他诓骗了的。 所以,孩子是他的。去赤水国五年里,你与他有了个孩子? 闻玳玳忽地的呆愣住,失神暗悔,怎么把那个小累赘给忘了,一时被噎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等了好一会儿的尉迟长云,等到再也没了耐性。 叮当! 玳花簪被扔到地上。 浑身上下带着倒山倾海的煞气,错过闻玳玳就要离去。 闻玳玳终于迟钝察觉处尉迟长云的不对劲在哪里,几乎是扑到尉迟长云腿前,抓紧他衣摆:师父,孩子不是苍旻的。 煞气减弱半分:那是谁的? 面对尉迟长云,那个与她想象中相差甚远的重逢,他的态度更是与五年前截然不同。闻玳玳一时语塞,无法表达内心的复杂情绪。更何况,临渊国对师徒相恋的容忍度极低,更不可能接受那个无辜的孩子。 闻玳玳做母亲再怎么做不称职,但四年的朝夕相处,她怎么可能将自己孩子置于危险的境地。 你莫不是怕,关于苍旻的事,吾会牵连孩子?所以才选择否认? 恼火大失所望的见闻玳玳连续语塞,逐渐显得无力,衣摆猛然间从她的手中挣脱,脸颊的肌肉在愤怒与无奈中隐约颤抖,尽管理智已经破碎不堪,但他仍在努力从闻玳玳的沉默中,一点又一点地拾回。 苍旻已是必死的结局,你放心,吾会尽力给你与孩子找个好归宿。 闻玳玳一阵耳鸣,好像听不懂尉迟长云在说什么。 此外,在临渊民众的认知里,你虽已过世却奇迹生还,且身兼吾之徒弟身份,这极易被狡诈者利用,以讹传讹,混淆视听,乃至动摇朝纲。故此,你的名字需更改,身份亦需重塑,至于与吾之间的师徒关系,也就到此为止吧。 第144章 翠微山的第三道门,闻玳玳没了再看下去的兴致。 当尉迟长云离开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后,守卫们实在看不下去,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来。 一直守在门外的关听肆以为会等很久,结果见尉迟长云十万火急的进山,又五内俱伤的出山,径直往回走,谁也没搭理。 关听肆频频回首,始终未能觅得闻玳玳的身影,他拨开围绕在尉迟长云身边的呼啦啦一群天火卫,追上去抓住他手腕:怎么回事,都劫后余生了,还闹别扭呢?你俩现在还有什么事是看不开的? 放开!看得出这次尉迟长云发的邪火,又不是一般的大。 能不惹就不惹,把关听肆吓了一跳,立刻松了手。 尉迟长云跃上马背,眨眼间,随着马蹄声的渐行渐远,留下无语的关听肆,跟丧着张脸,刚从翠微山出来的闻玳玳。 疾驰而去的尉迟长云,他迫切地想要找到那位白衣男子,从他口中逼出一个真实无虚的答案。 三日前,在翠微山之巅,他坦言,当得知闻玳玳尚在人间的消息时,即便是欣喜若狂也无法填补他早已枯竭的心。而他仍需遵照石九笙口中所言,白衣男子的交代,走完这条注定以死亡为终点的路,才能峰回路转,开雾睹天。那半粒假死之药,虽令他行动艰难,呼吸脉搏几乎停滞,但 幸运的是,药效仍让他能捕捉到外界的一切声响。 他听到了闻玳玳的悔意。 他察觉了苍旻权欲熏心,逞强好胜。 更是五雷轰顶在得知两人有了一个孩子后,苍旻还想要对闻玳玳寡情薄意,始乱终弃。 他万万没想到,纵使苍旻如此对她,连续两次都要下杀手,她仍想护着紫殇最后的血脉。 当然,身为一母亲想护着孩子不算错,孩子更是无法选择有怎样的父亲,可是闻玳玳居然认为他会对孩子生出戕害之心。 她在提防他。 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她居然还不信任他,还在提防他。 巨大的敌意,以为他眼瞎看不出来吗? 胸闷无比。 那在内心深处悄然滋长,已经快要成为从参天大树的情思,让尉迟长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与挣扎,一再挫败。 尉迟长云深知,此刻他需要的不仅是理智回归,更需要感情沉淀,需要轻轻拂过一阵清风,缠绵的溪流声能如歌般流淌,宁静的傍晚景色能如画般展现,来涤清一切私心杂念,一切不可理喻的冲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脑中最终闪过一句话:他!做!不!到! 从翠微山到鬼膺村,骑马只需片刻距离,让尉迟长云恨不得腾云驾雾迅移过去。 他下马匆匆破门而入,发现屋内早已没了白衣男子的身影。 再去给白衣男子安排的住处,仍是空空如也。 问守卫。 才得知白衣男子居然在他去翠微山时,随后离开了? 只字片语也未留。 仿佛是故意,告诉了尉迟长云所有,唯独就是闭口不言孩子。 等他反应过来,想用强逼白衣男子透露真相时,却发现仿佛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计划之中,如同十多年前初次相见,悄无声息地出现,又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天下之大,白衣男子如水一般,无根无源,无形无相,无迹可寻,好似并不属于这个平凡的人世间。 他的到来,就像是历劫救世,全心全意帮助他人,却又离心离意不插手、不交集任何人的生活轨迹。 好像只要他不说自己是谁,不透露自己的一切,就从未出现在别人的生命中一样。 跟回来的苏白请示:圣上,是否需要属下立即带人去追,或者去赤水国去看看? 一个孩子而已,哪有那么难解决。 想到这儿,方才的焦虑也随之消散了一半:算了,他但凡不想见,要躲起来,翻遍天下,也未必能找的到他。说完,迟疑着:那个孩子呢?他也带走了? 这倒是没有。 守卫应答:启禀圣上,那白衣男子离去之时,未曾携带任何东西,亦未牵挂任何人事。孩子是由匪兵的一个二当家,名为乐游的少年看着。 苏白:圣上,您现在要去看看那孩子吗? 尉迟长云望向匪兵安排的住所方向,轻摇头:不必了。然后往自己住处去,同时交代苏白,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他。 接下来,尉迟长云养伤的几日, 闻玳玳就在一墙之隔的屋子里,养伤身上被自己划的剑伤。 师徒二人自那次山中不欢而散后,尉迟长云就再也没主动见过闻玳玳,而闻玳玳倒是与先前在翠微山上一样,日日准时,去给尉迟长云晨昏定醒。 不过每一次,都被苏白拒了回去。 要知道,自小到大,尉迟长云始终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无论是晨曦初露,还是夜幕低垂,抑或是病痛缠身,她睁开眼的第一刻,总能见到在桌边忙碌的尉迟长云,或为她煎药,或试温热水。 哪怕师徒都受了风寒,同时遭遇风寒,他仍每日三次监督她服药,尽管自己的病情可能更为严重。 一场生死相离,闻玳玳以为坦诚相对,主动认错,花尽心思去弥补,两人就能回到往昔。 不成想。 尉迟长云甚至都没给她一个机会,如今连师徒居然都不想与她做了。 先前。 她因为对他的误会,辱骂过他多次不配为人师,更是将两人绝交的话说的一次比一次无可挽回。 第181章 而这次轮到尉迟长云亲自开口,断了师徒情分,以他说一不二的性子,恐怕就算是她爬着去晨昏定醒,他也不会收回一言九鼎的话。 现在,苏白也已改口,天天都用同样的话驱赶:闻姑娘,圣上说过您与他不再是师徒,平日无事,真没必要再见。 闻玳玳一时,居然不知以什么样的理由,再去靠近他。 在鬼膺村修养了近十六七日。 终于在启程回临渊皇都的清晨,她见到了尉迟长云。 一袭鸦青色祥云缂丝骑袍,将已到而立之年的尉迟长云衬得越发沉稳。 翠微山的质问,他明显给足了她台阶,让她尽快想办法去弥补临渊自己造下的孽,商量的口吻相较五年前,已经明显褪去咄咄逼人的清傲,换之是未言先慑,威势自溢。 被前呼后拥着,尉迟长云正待上马。 圣上。 闻玳玳旁若无人的高嚎了一嗓子,就算是耳背,也该听见了。 苏白赶紧去拦:闻姑娘,这么多人呢,别让在下难做。 如果闻玳玳知道见好就收,跟尉迟长云就走不到今日这番地步了。 关听肆等了十多天的大戏,终于要上演了,摩拳擦掌,欣喜若狂:长云,人家都顺你意了,见见呗,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万一是想跟你好好说说那孩子的来历呢? 尉迟长云锋利的目光刀了关听肆一下,犹豫不过一秒,翻身上马,选择无视闻玳玳:启程。 苏白见闻玳玳没有让步的意思,面露难色,其实他夹在中间也不想做这个坏人:闻姑娘,日子还长着,要不咱们回到宫中再说? 说这话的时候,苏白好像忽略了一点,无论哪一世,闻玳玳自小到大的乖顺较弱,畏首畏尾都是装的,因为她实在惧怕稍有不服,尉迟长云就会给她更多的惩罚。 顺他的意,只为让自己好过一点。 今日不同往日,闻玳玳的反骨已经觉醒,更何况她可是在赤水江湖叱咤了五年的匪首,她虽敬重尉迟长云,骨子里对他的畏惧仍没有消除,但并不妨碍她的拧劲儿上来,与尉迟长云硬碰硬。 只要往后不做那些伤及他性命,侮辱名声,插手国家政事,她今生对他的顶礼膜拜,就算是到这儿,也摆这儿了。 相隔百十号人,远远的见尉迟长云要走。 玩儿云泥之别是吧,沉默病改不了了是吧。 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倔脾气,在隐忍了十六七日后,开始爆发。 她胸口堵着一口气,非要挤开天火卫,冲到尉迟长云身边去。 天火卫职责就是护天子周全,齐齐拔出了剑,威逼闻玳玳后退。 闻玳玳身后的匪兵,都是经过曾担任龙池为统领苍旻调教过得,完全不输气势的也亮出兵器。 关听肆默默掏出瓜子:小兔崽子的性子老子真是越来越喜欢了。长云,你再不见,一场血雨腥风在所难免了。 闻玳玳今日穿的英姿飒爽,瀑发高竖,压着弯弯的淡眉,挑着湖水般轻柔的眼睛,神情清凛,坚毅如火,每一步,都在逼退把剑指向她的天火卫。 天火卫虽然不是看着闻玳玳长大,没有太深的感情,却对尉迟长云视爱徒如命早有耳闻,纷纷为难的左看右看,不敢真正弄伤她。 偏偏,有个五年内新入职不久,太想要急于攀升的天火卫,逞孤身之勇,拿剑刺中了闻玳玳手臂。 同时也刺中了匪兵绷如弦的情绪。 眼看一场混战要起。 够了! 尉迟长云骑马过来。 余光古井无波的瞥过闻玳玳伤口,如一潭死水般居高临下问她:说吧,到底有何事? 已经被伤习惯的闻玳玳,没去理会是谁伤了自己,更没去关注自己伤的有多重。 她以同样傲然的气场回回去,仰起头,语调微高:敢问圣上,民女以何 种身份,何种名义,又叫什么名字跟着圣上回临渊皇城? 尉迟长云冷声:一切等回去后,再做定夺。 明明灭灭的光芒在闻玳玳身上交织:所以,民女往后是做不了自己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意有所指:民女现下见不得人,需要藏着回临渊皇城? 不必。 闻玳玳意外的一挑眉。 若你不愿意,也可以用原来的名字,原来的身份,仍然用吾徒弟的名义入城,但你要知道,将来要面对什么。宫城不是鬼膺村,更不是你赤水国随心所欲的江湖,其中利弊,吾已经在翠微山跟你说清楚了,是骑马进城,还是坐马车进城,你自己定夺吧。 只有两个选择? 是。 但民女有第三个选择。 尉迟长云眉头锁起。 临渊不适合民女,民女想回赤水不等说完。 你想都别想。字字如铁,掷地有声。 闻玳玳不让步:圣上亲口说与民女不再是师徒,民女便没有留下的理由,更没有留下的身份。 尉迟长云:吾方才说了,回宫再议! 闻玳玳:现在就议! 缰绳被尉迟长云几乎快要拽断。 你想要什么身份? 圣上让民女做了国库的新主人,又承诺会尽力给民女与孩子找个好归宿。虽说师父如父,但民女与圣上十岁之差,让圣上认女,年纪不太适合。考虑到嘉福公主已仙逝,圣上缺少一位妹妹相伴,民女心想,或许圣上可以考虑亲封民女为公主,归宿的选择也会更加广泛和合适。 第145章 做不成父女,就做兄妹? 亏她能想得出来。 今天闻玳玳不把尉迟长云气吐血,这事儿怕是难以揭过去了。 狐狸眸子越来越暗的沉沉瞧着她:你真是这样想的? 言外之意是在提醒她,凡事过完脑子再说,大庭广众,上千双眼睛看着,但凡一锤定音,将来再也无法改变。 闻玳玳寸步不让:对,还请圣上成全。 尉迟长云预要开口。 一个小球砸到闻玳玳头上,马车里奶声奶气的声音催促:娘亲,怎么还不走,爹爹呢? 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等闻玳玳将那小球拾起之际,尉迟长云已经丢下这么句意味深长的话,骑马绝尘而去。 马车上。 苏青给闻玳玳上完药,平日只要不面对尉迟长云,其他时候,都是一如既往的乐观,不断吹捧闻玳玳:呆呆,干的漂亮!你干了件我这辈子都不敢干的事。 她闻玳玳骑在尉迟长云头上干的事,可不仅这一件。 闻玳玳拢好衣服:圣上一直对苏大哥与姐姐你照顾有加,也很重视你们兄妹,龙池卫之事未曾对你们有过丝毫牵连。怎么,太好了也不行? 好? 苏青发现闻玳玳,好像对尉迟长云与下属间互动的误解颇深,她近乎抱怨道:你可能并不清楚,在你年幼时,由于我几次未能妥善照看你,其中的每一次,圣上都差点取了我的性命。 闻玳玳一怔。 苏青见她格外困惑的神情:先前你被报仇蒙蔽双眼,压根儿看不见圣上到底怎样挖心挖肺的待你。当年龙池卫上下,包括紫殇帝在内,既非先皇先后的骨灰,也非那多年匿迹的嘉福公主,更非那需要世代守护、融入先祖心血的乾陵。真正的弱点,在于那位被他视若生命的徒弟。 话扯起来久远。 不禁勾起让苏青对尉迟长云心生恐惧的第一次,也是成为终生无法摆脱的噩梦。 松竹楼,虐杀修岁那次,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闻玳玳当然忘不了。 也就是那次之后,她都没有与双亲好好告别,直接被尉迟长云简单粗暴的拎上了翠微山。 估计是猜到闻玳玳对当年尉迟长云的一意孤行,耿耿于怀。 将你匆匆带到翠微山,虐杀修岁,是因为圣上身份暴露,朝廷、江湖多方势力已经盯上了鬼膺村。修岁曾与你照过面,为防他逃窜中泄露你的行踪,牵连到你,所以才会连夜烧了松竹楼,将你紧急撤离,撤掉了鬼膺村机关,尽量营造出鬼膺村只是一个平淡无奇村落的假象。 当时她中途回过家,破破烂烂被扫荡过无数次的家,已经称不得上算家了。 不过,尉迟长云确实成功地使鬼膺村与他划清了界限,确保官府没有借口带走任何一人,保护村民,他也算是尽心竭力了。 见闻玳玳面色缓和,有些话,其实憋在苏青心里,早就想一吐为快了,若是自己能助力一把,也算是功德一件,省的尉迟长云动不动就对她动刀动剑。 第182章 虐杀修岁那日,你惊吓过度,犯了心疾,又从楼上滚了下去,几乎眨眼没了气息,若非圣上施针救治够快够及时,你就真救不回来了。当时主上抱着很有可能醒不过来的你,非要我自戕去给你偿命,哥哥恐惧万分,连连磕头,声声哀求主上开恩。你最应该了解圣上,他的心但凡硬起来,寡情绝义,杀伐决断,完全不会顾念往昔旧情。还好当时你轻哼了声,缓过了气息,让我得以苟延残喘。可惜,修岁便是在那个时候逃跑了。 闻玳玳完全想不到自己昏迷背后,还有这些事。 怪不得。 从翠微山开始,苏青见到尉迟长云模样,比见了鬼还怂。 苏青感叹喜悦,闻玳玳依然成长,心惊肉跳的日子终于过去:反正将我命与你命拴在一起也不为过。 闻玳玳赶紧喂了苏青一个甜蜜饯,哄道:苏姐姐受委屈了,以后我来罩着姐姐。 珈蓝也要娘亲喂。 奶声奶气的动静,让苏青差点忘了车上还有两个人,生机勃勃、风华正茂的少年乐游,怀中逗弄着一个肉墩,坐在对面安静的跟空气一样。 苏青身为医者,打眼一看,从肉纹中巴拉出珈蓝的五官走向。 一惊。 两位女子的表情,现在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就这?你与圣上在鬼膺村一墙之隔呆了十多天,圣上但凡认真看一眼,就不至于跟你闹成这样。 谁说不是呢。 但闻玳玳明显不想用孩子,将两人都困住。 此事,还请苏姐姐守口如瓶。 苏青诧异:为何? 见闻玳玳心情复杂,苦笑不语。 苏青权把乐游当作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不知何来的自信,觉得他听不懂女儿家的私密话,不忌讳起来:你莫不是怕圣上不喜欢你,但因为孩子的出现,又不得不承担起你们母子两人的责任?自此,除了你们的关系会变得错综复杂,每次见面都充满了尴尬与无奈,而已经自由惯了的你,更是会担心自己无法摆脱这些无形的束缚? 闻玳玳:并非是怕,我所担忧也没那么简单。 苏青再猜:是临渊不接受师徒恋? 想当皇后,不想为妃? 总难不成,你想把孩子扔给师父,与灭族仇人苍旻尽释前嫌,想个办法把他救出来,与他双宿双飞吧。 这就离谱大发了。 杀苍旻时,没有立刻在他身上多补上几剑,无非是苍旻手里握着秘密太多,比如尉迟万月的尸首到底在哪儿,穿上尉迟万月人皮、屠戮鬼膺村的女子在哪儿,还有叛离苍羽投靠苍旻,扬言不弄死尉迟长云的修岁又在哪儿。 需要等赤水国主来了,一同审他,在做刑判。 更何况,苍旻还欠她一句话,还有一个真相。 话都说到这儿了,苏青托着腮凑过来,谄媚又欠打的与闻玳玳耳语:圣上心思属不属意你,你不用担心,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喜欢圣上吗? 这话倒是问住了闻玳玳。 赤水国独立生活了五年,逐渐让她明白,自己对尉迟长云是依赖惯了的,生命中对于他的出现,早已习以为常,是生活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至于喜欢,说实在的,先前误解过,自从被尉迟长云一番身份不配论后,她已经放弃了。 说起不配,那两人的荒唐一夜又算什么? 闻玳玳至今没想明白。 我不知道。 苏青:想确定自己心意不难啊,比如你看圣上与别的女子在一起,你会心生不爽吗?有种想让那个女子立刻离开圣上的冲动。见闻玳玳陷入沉思,又进一步提醒道:石九笙,她可是做过一日皇后,被圣上另眼相看之人。你看,圣上明知她是个阴险虚伪,心机深沉,搬弄是非,挑拨你们师徒关系的人,他却仍然留了她活口。 闻玳玳正经八百的想了想,情绪异常风平浪静,正要表达惋惜之情,却突然想起了尉迟长云身上每日悬挂的吻痕。她不禁轻轻地蹙起了眉头。 经不住的,浅眉一拢。 观貌察色,苏青激动的一拍大腿:果不其然,我就说,你拽着圣上夜夜同床共枕,生猛如兽,怎么可能睡出两种心思来。 车对面的乐游越听越离谱,直接给孩子捂上了耳朵。 直接勾起那些不堪的日夜,闻玳玳脸颊不经意泛红:苏姐姐,实事并非你想的那样。 连孩子都出来了,她信个鬼。 苏青指着自己脖子:这儿记得没? 闻玳玳:..记得什么? 苏青又双手放自己胸上:这儿呢? 乐游差点被污到眼睛,赶紧闭上。 闻玳玳一脸茫然:我该记得什么? 你个负心女子。当年让圣上备受煎熬,日日呕吐不止,拿我开的药当饭吃,决战在即,他虚脱几乎无法持剑,你却将这些忘得一干二净。 说完,像是替尉迟长云多冤似的:你体内的蛊虫与情蛊颇为相似,然而其差异在于它更为狂烈,不仅无法从体内顺利引出,而且一生之中,只能更换三次虫主。苍旻,正是你体内蛊虫第一位虫主,你对他的包容一再没有底线,直至最后关头仍下不了狠心,这恰恰是蛊虫在作祟。而圣上担心苍旻会用蛊虫利用你,也牵制他,而圣上深知苍旻可能会利用蛊虫来操控你,也牵制他,不惜提前每日吃素喝药以伤及脾胃,又以自身血液喂养你体内的蛊虫长达半年之久。按照常理,在最后一个月,也就是蛊虫即将更换主人的关键时期,它会变得情绪暴躁、神志不清,特别是在夜幕降临,作为宿主的你在沉睡中意识最为薄弱之时,它便开始无所顾忌地操控你。 蛊虫控制我的意识?怪不得那段时间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明明刚对尉迟长云发了火,尉迟长云也气涌如山。但第二天她从他身上醒过来时,他又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看不出任何异常的,给她准备饭菜。 有些旧梦注定不能重温,一旦开了头,犹如滔滔滚滚,江翻海搅,让她片刻也坐不住了。 苏青坏笑着:是想起来了?还是特别想记起来,就是记不起来。 停车,我要见石九笙。 ----------------------- 作者有话说:预告预告:明晚咱们女主就知道自己对尉迟长云干的好事啦![紫心] 知道真相,没脸见人,连夜收拾小包袱的闻玳玳[害怕]:老娘还是回赤水当匪吧。 第146章 长寿公主。 是闻玳玳骑马入城,尉迟长云敷衍到不能再敷衍赐的封号,简直比直接从山上摘朵玳花随便称呼她为闻玳玳还要敷衍。 了解她假死始末的人或许会庆贺她多活两年,而不知情的人,恐怕会误以为她命不久矣。 自从被封了长寿公主,除了相熟的人每次唤她都会憋笑以外,关听肆更是日日专程来宫中笑话她一顿,然后再走。 为此,尉迟长云生怕无人不知闻玳玳的声名,受封之日又借着审讯苍旻,在受封之日又借着审讯苍旻的机会,特意将助力临渊复国的半方世界国主请来。 一场盛宴不够。 临渊但凡有头有脸的朝臣,携带家眷,又给轰轰烈烈的办了一场。 不过这后一场,就办的耐人寻味了。 说是闻玳玳的受封宴,倒不如说是尉迟长云的选妃宴。 一群与她年龄相仿的莺莺燕燕们,前一刻还围在她身边,窃窃私语着贴心的话语,轻盈地拍打着马匹奉承,尉迟长云悠然踱步而来。转瞬间,那些莺莺燕燕们便各自寻找着啼笑皆非的借口,纷纷向尉迟长云抛去媚眼,试图与他搭讪,以期留下良好印象。 不在朝阳殿与群臣周旋应酬,从未踏足,突然来她这院子做什么? 眼见着一堆堆的定情信物往尉迟长云怀中塞,他非但不抗拒,反而泰然自若,一件件珍视备至,仿佛是无价之宝。吩咐身后那已然痊愈的山山,代替好好收起来。 以尉迟长云而立的年纪,后宫至今空悬已是罕见奇闻,更有坊间传言,尉迟长云、关听肆、苍羽三个男人之间的情感纠葛非同寻常,错综复杂,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自闻玳玳随尉迟长云回了宫城。 两人唯一一次说话,便是正式受封长寿公主那日,寥寥几句场面之言。 结束后,尉迟长云随即就不见了踪影。 确实,今时今日已大不同往昔,先前能与尉迟长云不分尊卑地共居一室,如今见他一面,除了经过三道门的请示通传,还要频遭种种无法驳斥的理由婉拒。 被拒了一个月后,闻玳玳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养成了一天不被拒就睡不着的好习惯。 第183章 雷打不动,风雨无阻,人,只需往尉迟长云宫外一杵。 也用不得三道门的请示通传,山山早早迎出来,冲闻玳玳一拱手:见过长寿公主。今日是您的受封宴,圣上还在朝阳宫与群臣宴饮,要回来还需等一会儿。 闻玳玳将怀中一堆情信,荷包什么的放到山山怀中:本宫不等了,这些贵女让本宫代为转交的东西,劳烦天火卫尤大统领替圣上收好吧。 不知是不是山山错觉。 但凡谁清晰叫闻玳玳一声长寿公主,闻玳玳一定怨气横生的反把对方官职叫的德尊望重,生生老上几岁,一定死她前面儿似得。 山山从一堆香香粉粉的东西中探出头来,讨好道:长寿公主,您确定不再等等圣上了?今日尉迟长云会喝酒,酒后的尉迟长云,应该会好说话一点。 这时,一个言笑不苟的老头,双手捧着哥小木匣子过来。 礼节性的与闻玳玳一点头后,将手中的小木匣子也堆放在山山情信纸上:尤统领,这是日前圣上所令,命合官们精选适婚之龄的女子八字,劳烦尤统领辛苦转交,以助圣上审阅。 山山忐忑心虚,下意识撇向闻玳玳。 看起来没什么反应,连好奇甚至都没有。 闻玳玳神清气正,笑颜如花的:连合官都见不到圣上,本宫看来更见不上了,告辞。 待闻玳玳走远。 山山冲老头瞪眼:乌大人,您诚心的是不是,圣上让您去合临渊贵女与赤水国主的八字,打算接着长寿公主受封的机会,重新与赤水联姻。 被称乌大人的老头捋着胡子,眉眼比方才生动圆滑许多:老朽未曾言及是为圣上所选的佳人,倘若长寿公主因此而心生不满,拈酸吃醋,你应该替圣上高兴,谢谢老朽才是,怎么反倒怪罪起来了。 山山气到不想说话,反正也说不过这位全天下就他占理的老人家。 乌大人身为掌管皇家礼仪、祭祀、贡举等事务的掌事:以老朽看,不如就将计就计,大张旗鼓的给圣上选妃,看看小姑娘急不急。 急什么?语气上略显疲惫,是尉迟长云近日有些累,提前回来了。 搭眼看清山山怀里抱了一堆什么,因为酒意不禁带上了脾气:不是都让你烧了,怎么还在这儿? 山山快要拿不住了,喘着粗气道:回禀圣上,这些是长寿公主亲自给您送来的,据说,今日您在公主的园中,许多害羞的贵女未能亲自将礼物赠予您,便托付公主代为转交。 她亲自送来。 尉迟长云惨然一笑。 乌大人添油加醋:哎呀,老臣看长寿公主本来是打算等的,应该是误会老臣来给圣上送合八字的名帖,气走了。 气走了? 半信半疑。 乌大人戳山山腰间肥肉:对啊!尤统领,你方才不是也看见了?啊?恨铁不成钢的又踹了一脚。 说实在的,山山也的确看不下去了,一咬后槽牙:对,对,长寿公主走时,脸色确实略显不佳。圣上要不要去见见? 一个见字,像是急痛攻心,让尉迟长云瞬时冷下了脸:不去。 忍着不适的酒意,步伐错乱的回了寝宫。 乌大人身为见多痴男怨女的过来人:尤统领,今日晚些长寿公主来向圣上问安时,您可否考虑稍微放水一些,他们这样持续僵持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后位空悬一日,老朽家的日子就会一直不消停,个路人递来适龄姑娘的名帖都能在老朽盖屋了,拜托尤大人,行行好,想想办法。 山山深感无奈,在凡尘俗世中总能全身而退的人,却一再在闻玳玳面前栽跟头,他也算是认命了:乌大人,您真是误会了,其实。他特意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窥探后,才低声继续道:你觉得以长寿公主的脾气,她若真有意愿入宫觐见圣上,会进不去吗,谁能拦得住她?她可是匪首,赤水一带的江湖霸主,杀人如麻,手下掌握着上千名十恶不赦的匪徒,乌大人,她绝非是那种涉世未深、单纯无知的少女,别瞎操心了。 回到自己的宫殿,闻玳玳百无聊赖地手中把玩着一只小瓶子,弄得瓶子与桌子叮当作响。 把孩子安抚睡了的乐游坐在对边喝果子饮,被闻玳玳动作吵得烦躁:大当家,这瓶中的东西有毒吗? 无毒。闻玳玳没什么精神的拉着长音。 给我。乐游伸出手。 闻玳玳对乐游颇为信任,没什么提防心的递过去。 乐游轻轻旋开瓶塞,接着做出一个令人咋舌的举动他毫不犹豫地靠近闻玳玳,径直掰开她的唇齿,将瓶中的酒水如数灌入,随后,他细心地为她新倒了一杯果子饮,郑重其事勒令道:冲下去,别噎着。 又不能吐出来,端着果子饮的闻玳玳:.. 乐游见她震惊之余,满腔怨气无处发泄,乱蓬蓬的头发下,脸颊憋得通红,显得娇憨可爱。 他挑衅的一敲闻玳玳脑袋,随后拿起一块樱桃糕,一溜烟地跑了。 闻玳玳:.. 仰头灌下一大口果子饮,才骂出来:半瓶,应该先喝半瓶,熊孩子全给老娘灌下去了。后面的声音,也就只能她自己听到了。 见效太快。 多了一倍的药劲儿,让闻玳玳完全没有心里准备。 排山倒海,记忆卷着狂风巨浪而来,猛烈的让她脑袋差点炸掉。。 头疼。 好疼。 她紧握双拳,咬牙抵抗着这股汹涌的记忆洪流,身体因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而微微颤抖。 你喜欢吗? 张开嘴。 叫出来,大点儿声! 躲什么? 爽不爽? 我怎样对你都行? 这样也行? 你倒是动几下啊! 这么快,你还是不是男人? 再来。 想要吗? 喜欢我用嘴,还是别处? 你属下知道自己主子在床上浪成什么样吗? .。 闻玳玳:.. 此刻,无需过多情感的抒发。 她呼啦起身,二话不说就去收拾行囊。 坐在屋外台阶上,听到动静的乐游回来见状:大当家这是去哪儿? 生怕多停留一秒就死在这儿,不说缘由让乐游也快些去收拾:想活命就跟我回赤水! 乐游虽一时之间未能理解这突如其来的离奇反转,好在他对闻玳玳从来都是坚信不疑,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迅疾收了几件随身衣服,并将仍在酣睡的孩子紧紧揽入怀中。 两人就这么招呼不打一声的往宫外走。 天黑了。 让守卫躲在暗处,自己也躲起来的山山迟迟不见闻玳玳来问安。 派人打听,才知,居然走了。 生怕下边儿的人看错,派人分别去宫门问,确定下来后,又派人去城门阻拦,而山山亲自去了趟闻玳玳居住的殿中。 哪里还有人影,孩子都抱走了。 惊吓过度的山山去向小憩过后,刚刚起身的尉迟长云禀报。 不知情况的尉迟长云:她又来了? 圣上,是长寿公主带着匪兵走了。 ----------------------- 作者有话说:吓尿的闻玳玳[裂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第147章 夜间疾驰。 不敢眠更不敢休。 差点把马给跑吐,孩子也终于无法忍受这颠簸,嚎啕大哭,才停下来。 出于谨慎。 沿路的客栈闻玳玳坚决不住,非要在荒山野岭过。 火堆旁。 乐游分食刚烤好的野鸡,见闻玳玳脸色还煞白着,全无胃口,试探的问:你不会是干了比在翠微山毁临渊国主更恶劣的事吧? 身为为数不多知道闻玳玳假死之事,脑子灵光过头的乐游,见闻玳玳已然是陷入极度恐惧之中,继而又安抚道:我倒是觉得大当家担心的为时过早,依我看,临渊国主对你没有计较前嫌的意思。当然,就算是计较,你也没什么怕的,手握他唯一血脉,全族为国捐躯,斟酌之下,他顶多刨坟鞭尸泄愤。 闻玳玳幽幽道:你可真会安慰人。 一个男人,特别是像临渊国主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最受不了的事儿,你一样不落的全给干了,真不差你想起来的这几件。大当家,早面对现实,早睡觉。 拍拍手吃完的乐游,起身哄孩子睡觉去了。 第184章 闻玳玳:小屁孩。 现实。 她面对不了了。 有些过错,并非诚心悔过,竭力弥补,就能完全抹去她曾带给他的无数伤痕。 她是如何有颜面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她是如何肆无忌惮地对他提要求,她又是如何全无心肝,装作什么事都未曾发生,每日晨昏定省,仿佛一切如常。 奢望回到从前? 她罪恶滔天,怎会有如此可笑天真的想法。 当年,若非她向苍旻透露了尉迟长云的机密军情,临渊军又岂会遭遇如此惨重的损失,以至于被紫殇军击败,狼狈地退回边界? 她为了错到离谱的仇恨,不择手段,不辨忠奸,手上占满了那么多忠臣良将的血,让他们家破人亡,她的罪行罄竹难书,她的名字永远被镌刻在临渊国的耻辱柱上。她简直就不配为人,不配活在世间。 若非她把欺师灭祖,谋逆犯上,干的这么彻底, 尉迟长云就不会沦为十方世界的笑柄,更不会连她的真实身份都不敢公之于众。 讽他败德辱行,她才是败德辱行的那个;污他寡情薄意,没心没肺,她才是寡情薄意,没心没肺的那个;咒他不配为人,全家就应该死绝绝后,报应果然到了她的身上.。 若非尉迟长云仁慈,她的刑罚应与苍旻无异。 下狱,审讯,逼供,游街,被视如粪土的匍匐在地,用死去祈求那些因她而家破人亡的亲眷原谅。 悄声无息,她拎起了剑,走到湖边。 她能逃到哪里去? 逃了,便能心安理得过余生? 累积起来的所有事物重得让她无法喘息,这些孽,她已经无法偿还了。 悲悲切切,愁肠百结。 原本以为,身居匪首之位已五年,多少该有些长进。细思量,无非是如今比往昔更不怕死了而已。 罢了,活着反而成为尉迟长云眼中的碍眼之物,何苦厚着脸皮在他视线里徘徊。倒不如将这条命偿还于他,让他跟所有人都有个交代,名声或许能稍作挽回,说不定还会念及她翻然悔悟之情,年年能给她坟头烧点纸, 说实话,今晚波光粼粼的水纹与她手中的利剑倒是相得益彰。不知何故,剑鞘竟滑落至脚边,她紧握剑柄,欲更亲近那湖水的温柔,就想。 想死? 颇为讥讽的嗓音意外落在闻玳玳耳后。 闻玳玳诧异回头。 月色下,眸色深沉如渊,带着轻易看穿一切的透彻,也能随心吞噬一切,走过来。 想死,怎么不死在五年前呢? 精致、天生妖孽的面容,脱离凡夫俗子的超脱气质,从黑暗中出来,站到光亮处,不疾不徐的在她眼前放大。 怎么可能,回赤水的路有三条,她特意选了条最不好走的。 错过尉迟长云的肩,正好看见乐游跟山山在勾肩搭背。 闻玳玳:这个叛徒。 结实的肩微微斜了下,挡住闻玳玳看别人的视线。 想死,要不要吾叫人抓紧给你办个仪式? 闻玳玳握紧了剑鞘,噗通给尉迟长云跪了下去。 尉迟长云卓然而立,一动不动。 师父,不管您还认不认徒儿,徒儿都罪无可恕,求师父将徒儿与苍旻关在一起,同罪论处。 死也要与他死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 闻玳玳正色道:不是,徒儿只拿苍旻当大哥看待,从未对他动过情,与他亲近,完全是自小到大的交情,别无其他。徒儿请罚,完全是因为作孽太多,只能以死让师父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交代? 是,交代。 给谁交代? 因徒儿一念之差害的所有人。 闻玳玳低下了头,匍匐在地,扣着泥:可以把徒儿凌迟,削下的每一片肉,用来祭奠因徒儿自以为是,冤死的亡灵。 主意不错。 闻玳玳扣泥的手一停,像是如释重负,正要谢恩。 倒是可以用在苍旻身上,削下的每一片肉,用来祭奠闻玄知夫妇,鬼膺村的每一位忠烈亡灵。 闻玳玳出乎意外的望向他。 吾身为临渊之主,需要拿一个女子的命给天下人做交代?你是太瞧得起自己,还是认为吾是个愚钝之人?你被苍旻带走的那日,并非是你泄露了临渊的绝密军机,导致吾方一再撤退。实则是苍旻以你的性命相要挟,而吾担忧你的安危,故不敢与苍旻硬碰硬,最终决定撤离。至于那些战败的痕迹,不过是关听肆的寐军与苍羽的军队故意纠缠不清,彼此间情愫纷扰,难以割舍罢了。 闻玳玳的眼眶,慢慢灼热起来,她不敢对视他深情惯了的视线,声音微颤,固执道:师父,徒儿明白您是在为徒儿着想,为徒儿开脱,除了那些罪不容诛的恶行。还有此前弟子对您所做的那些禽兽不如之事,今日方才知晓,实在是愧疚难当,无颜面对,不配为人,更枉费您以命护了徒儿这么多年。 说到这儿,她手中的泥逐渐模糊,几滴泪滑落,她尽力让声色显得不那么卑微落魄:师父,您及时清理门户,实乃正道。徒儿是临渊的罪人,是师门的不幸。从此以后,您就当从未有过徒儿这个弟子。 认真听完闻玳玳的话后。 都想起来了? 是。 打算以死谢罪? 是。 凌迟之刑? 是。 这次,选好死期了没?有没有遗愿? 闻玳玳怎么觉得尉迟长云的话语似乎在哪里听过,那种熟悉感在心头萦绕,却又想不起来从哪里听到或者看到。 重建鬼膺村时,闻玄知夫妇屋外墙角,看字迹,大概是六岁时写下的。你倒是比吾想象中心志如铁,百折不摧。既然你意已决,不愿更改,吾也成全你,你的命是吾救的,死期就由吾来订,明日吧,赶个大早,凌迟之刑,挺废时辰的。 闻玳玳重重给尉迟长云叩首,像是良心上终于释然了些,不敢再叫师父,唯恐玷污了这两个字:谢圣上成全。 原以为尉迟长云不愿意多留片刻,应该转身就走。 而他却等着闻玳玳抬起头,直起身,重新迎上他目光时:时辰既定,遗愿呢? 民女有罪,不配提任何要求。 尉迟长云盯看了她两秒,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你赤水的江湖呢?孩子呢?都没有托付的人? 赤水的接手人好说,至于孩子。 不堪的夜晚,糟蹋尉迟长云所得之子,她又怎敢奢望、央求尉迟长云会好好待孩子。 能不让他碍眼,不恶心,已经是眼下她力所能及的事了,有些秘密,就让她带进土里吧。 远离皇城,远离朝堂,给他一份自由自在的天地,总比锦衣玉食却朝不保夕的生活要好得多。 思罢:回圣上,就交给乐游吧。他的为人,民女信得过。 你信得过乐游?尉迟长云嗤笑一声,神情复杂的质问她。 一个相识不足五年的土匪? 感觉没什么不对的闻玳玳:如果不是北大哥不辞而别,其实交由他,也可.。 够了! 无可抑制的愤怒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尉迟长云蹲下身子,一把揪住了闻玳玳后脑的头发,拉进了两人距离。 咫尺间,闻玳玳发现,尉迟长云的眼尾原来也已经不知不觉变得赤红。 他怒不可歇,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的难受而又刺痛, 停顿又整理情绪好久,才开口,说出的话居然是:闻玳玳,你为何要这样待我? 同样抖动的眸子,闻玳玳努力探究尉迟长云爆发的情绪中,到底藏着什么。 是民女哪儿说错了? 你没错! 闻玳玳几滴泪没忍住,坠落在尉迟长云的玄袍上。 发间之手,如暴风雨骤停般迅猛松弛,恍若刚才未曾凡尘跌落的仙神,再度傲然挺立,拒人千里之外。他恢复了清醒,冷然丢下一句:是我眼拙。 第二日。 没有什么凌迟之刑。 闻玳玳与乐游一行人奔驰在回赤水的路上。 山山传达了尉迟长云的口谕。 一年为期,协助梅让知,平复赤水国内乱,以功赎罪。 第148章 大当家,你确定要把赤水的地盘儿交给我? 又是一年过去了,乐游站在门外,拦着收拾好包袱要离开的闻玳玳:孩子呢?孩子终会长大,若他问起来爹爹和娘亲是谁,我该怎么说?直说他爹爹杀害了他的娘亲?让他子承母业,继续跟临渊结仇去?子子孙孙,循环往复,何时才能真正罢休? 第185章 乐游是知道怎么对付闻玳玳的。 面对这种令人无言以对的境况,闻玳玳只淡淡抛出一句:你看着办。随后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开。 乐游把门挡死了:答应回临渊带上我,我就让! 我是去受刑,你去干嘛? 临渊国主都已允许你以功来抵过,你究竟有何执念,为何仍要如此固执,非要去追求那极端呢?你到底是是跟自己过不去,还是跟临渊国主过不去? 六年来,乐游亲眼见着闻玳玳越来越闷闷不乐,寡言少语。 行,你去临渊送死我不拦,也不阻你提升境界,我去给你收尸行不行?凌迟之刑,剩不下肉,总能剩下点骨头吧。实在不行,带血的衣服也能凑活,我一定给你带回赤水,立个衣冠冢,年年让咱们匪兵后代们祭拜,涤荡污秽龌龊的心。怎么说你也是统一赤水江湖的老大,平乱有功,还得到赤水国主的认可,作为放眼十方世界江湖中唯一浩然正气的匪,也算是得上一个传奇人物。 你快闭嘴吧。 尉迟长云是嘴毒。 乐游是嘴贱。 闻玳玳现在总算能体谅,先前故意气尉迟长云,尉迟长云到底是一个怎样百爪挠肝的躁郁心情了,她也很想着这小子爬到树顶跟鹰睡一晚。 娘亲,你要去哪儿? 小肉墩可能听到闻玳玳与乐游争执,闻风而来,自从白衣男子下落不明,苍旻也被尉迟长云囚了起来,对闻玳玳就开始患得患失,从早到晚无时不刻的都在黏着她,生怕一不注意,她也不见了。 弄得她在赤水帮着梅让知平内乱,抓分朋树党的官员时,还要有个五岁的孩子跟着。 而五岁的孩子唯一好处就是目如明镜,能轻巧帮着闻玳玳辨识潜伏人群之狡贼揪,抑或翻墙企图翻垣逃脱之余党,尽显稚子机智。 尉迟长云的血脉,小小年纪,就强的可怕。 闻玳玳此次回临渊受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苦寻六年尉迟万月的尸首终于有了着落,同时,那位神秘女子也已被找到,独独修岁,一个低贱的杀手,至今下落不明。 一年的后的罪,将在近日受审。 所判处的刑罚也如尉迟长云一年前所说,让苍旻身上的每一片肉割下来,来以此来祭奠那些为临渊英勇献身的英灵 闻玳玳先前怕复不了仇,后来怕赎不了罪,现在就怕孩子哭。 一哭,她头皮就炸,全是妥协。 行行行,你们赶紧收拾,别耽误我启程的时辰。 乐游得意的把珈蓝一把捞起,哄道:你娘亲答应了,咱们去临渊玩儿! 阵阵欢呼,让闻玳玳头疼自己回临渊,到底是去做什么。 等待时。 瞥见桌上的一个忘记收拾黑色的小木匣。 她打开,里面全是尉迟长云根据赤水有关情况具体怎么应对,细节批复。 语气正色,无私情更无挂碍。 先前没细对比过,她自小临尉迟长云的字,两人笔迹合在同一封信上,若非尉迟长云的用的朱砂色,还真不容易分出信,到底出自谁手。 看看。 到处是他的痕迹。 纵使多年不见,尉迟长云生活渗透的痕迹,是会随着经年累月被一直无限放大的。 她端来一个盆子,将信一封封烧掉,往后,没有再翻看的必要了。 苏青来信说。 尉迟长云的后宫,除了皇后之位空悬,其他妃位短短一年之内,已经快要满得塞不下了。女子形形色色,千式百样,让人很难琢磨现在尉迟长云的口味。 说实在的,闻玳玳听到这个消息,更多的是欣慰。 证明尉迟长云已经走出,先前她带给他的阴霾。 这样回到临渊她再面对他时,说起话来,至少没有那么多不自在。 临渊在南方世界,赤水在北方世界。 闻玳玳本打算骑马独自上路,因为要带孩子,又想轻装简行,最后不得不改为两辆马车,差不多十个人一同去临渊。 跨越千里,约半月有余终于到了临渊宫城之下。 没有急于找落脚处,而是直接进宫面圣。 乐游刚交上有关闻玳玳的信物,说明来意,等待通传。 吁! 另一辆挂满流苏铃铛的华丽马车也停下来,看后面男子衣着绚烂,各个飞扬跋扈,趾高气昂,大张旗鼓看起来像是个来进贡的使团。 华丽马车的珠帘掀起,一个异域风情的女子淡淡看向宫门。 额见蝴蝶流苏下,掩着略施粉黛的艳丽容颜。 十指纴纴,肤如凝脂,雪白娇嫩的,似乎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紧紧是探出头的一瞬,好似一颗千年难寻的明珠,无法遮掩的绽放出绝美的光芒,霎时,吸引了在场众人的视线。 乐游不嫌事大的凑过来:西北方世界,鬼地山来的。那里常年兄弟砌墙,部落之前抢地盘,很是不太平,此次前来,进献美女,估计是来求庇护的。不过,按理寻求庇护,一般都寻找邻国。像是西方世界之主龙渊国,或者北方世界赤水国。不远千里来南方世界求庇护,就算是临渊国主答应了,去救援也来不及呀。 闻玳玳:乐游,我此前一直好奇你的身世,出于尊重未曾勉强追问过你。说实在的,你看起来不像是个匪。倒像是个 像个什么? 事事谋定后战,会布局,会筹谋,不浮躁,够隐忍。这熟悉的手段若我没猜错,你应是在军中长大。能在军营中长大的孩子,家中必有将。你是赤水人,那么你的家人。 这个话题明显刺痛了乐游,他毫不犹豫放大声扯开话题:大当家,人来了。 进宫通传的守卫,出来后,看了一眼闻玳玳,却没有招呼,而是殷切的先把使团给请了进去:给月织公主放行。 乐游上前问:那我们呢? 守卫用手轰赶乐游一行人:等圣上接待完使团再说。 乐游:那我们就一直在这等着?晚饭还没吃呢。 守卫将有关闻玳玳的信物扔了出来:爱等不等,明天要再来等,就重新排队。 大当家。乐游又不能硬杀进去:先前是把你拒之于大殿门外,如今更是阻隔于宫门之外。大当家,临渊国主显然是刻意为难于你,莫非你还意欲在此处坚守晨昏,矢志不渝? 倘若尉迟长云认为通过这种方式能感觉好受些,在宫门外晨昏定省也未尝不可。 闻玳玳拾起信物,抬头看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抬头望了望逐渐暗淡的天色,说道:你先去找一处落脚的地方,带着孩子和弟兄们吃点饭,我在这里站半个时辰就离开。 你。乐游一下子就明白了闻玳玳的用意。 但以他的能力,无异于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师徒俩的事,他若插手过多,难免显得不妥,只得心不在焉的答应下来,去安排一下。 朝阳殿内。 灯火辉煌映照着华丽的宫殿,莺歌燕语婉转悠扬,异域的琴声如泉水般流淌,回荡在大半个宫城。 在至高无上的龙椅之上,尉迟长云显得有些许醉意,他那比花还要艳丽的眸子中,透露出一丝涣散。 他随意地伸展着躯体,单手撑着头,仿佛沉浸在异域送来的千娇百媚的月织公主的美貌之中,又似乎想什么过于出了神。 山山悄悄禀报:圣上,闻姑娘走了。 还是等了半个时辰? 禀圣上,一连三日,破晓之时,暮色降临,闻姑娘都会恭候在宫门口半个时辰,如同先前在殿外晨昏定省之时。圣上,您明日将启程前往翠微山,亲临苍旻行刑的现场,属下想问,是否需要通知闻姑娘一同前往? 尉迟长云直起身子来,仰头又将盅中的酒一饮而尽,砰的一放:不必。 山山小心奉劝:圣上,让苍旻苟活一年,不就是为了等闻姑娘回来了吗?如今闻姑娘回来了,您怎么 狐狸眸子渗人的扭向山山:你在教吾做事? 山山求生欲颇强的请罪后,赶紧退下了。 再也没了在朝阳殿呆下去的兴致。 月色澄澈,走回寝殿,正好可以消消酒意。 胳膊被水一般柔软的人缠住。 圣上,月织扶您回去吧。 气若幽兰,笑容妩媚,腰肢慢摇,薄纱绕肤,风情万种,好一个勾魂的美人。 晨曦初露,柔和的光芒破晓而出,穿云破雾,轻轻洒落在门外那位恭敬等候的闻玳玳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辉。 时辰差不多,闻玳玳正预起身回客栈。 第186章 数百名身着肃穆铠甲的护卫,气势如虹,引领着后续更为庞大的队伍。随后,上千名天火卫,身披红袖白战袍,手持利刃,步伐整齐划一,从宫门中鱼贯而出,场面蔚为壮观。 紧接着,一辆贵不可言的马车映入眼 帘,车身上镶嵌着璀璨夺目的宝石,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尽显天家威仪。 伴随着马蹄声的清脆与车轮的缓缓滚动,这队人马缓缓行出宫门。 秋日的风,轻轻掀起车帘的一角。 露出烟墨色绸袍,与相依偎的冰肌雪肤。 第149章 经过多方曲折的打听,才得知今日前往翠微山,是为了筹备明日处决苍旻的详细时间与地点。 无意间还得知,与尉迟长云同行的女子,正是昨日从鬼地山月织来的公主,是尉迟长云新封的宠妃。 眼下于闻玳玳而言,除了苍旻的事,尉迟长云那些风流韵事跟她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他先前靠什么起家,用什么手段赚钱,都已经习惯成自然。 闻玳玳本打算自己去,留下乐游看孩子。 而乐游熟知闻玳玳的脾性,稍不留神,她就会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为了确保苍旻的事情不会因不会因为她变得更糟糕,乐游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陪在她身边。 将孩子妥善安置。 两人不远不近地骑马跟随在尉迟长云的车队之后。 重建后的鬼膺村,被安排了各世界同样等待苍旻行刑的重要人物,有家不能回的两人,只能风餐露宿一晚。 乐游提议,反正闻玳玳是翠微山的主人,不若进山,还能避避封。 初秋的夜,山间瑟瑟凉风,倒也算舒服。 尉迟长云虽将乾陵送给了闻玳玳,但闻玳玳对这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珍宝,除了提不起兴趣,还能加重负罪感。 她拢了拢衣服,抽了抽鼻子:受不了就回去。 乐游躺在树间,好奇闲聊:大当家,你一女子整日活的比男人都糙,临渊国主照顾了你那么多年,不会私底下更糙吧。 不是尉迟长云糙,而是日常起居他将她照顾的太面面俱到,把她养的压根不会照顾自己而已。 是我先前太过依赖他,总把他的好当做理所当然,觉得他为我付出的每一分,都是在为闻氏族人赎罪。 那现在呢?乐游悠然地盘起腿,摆出一副欲点化闻玳玳的架势,深思熟虑地问道:大当家与临渊国主之间,真的只剩下你死我活这一条路可走了吗?大当家有没有想过,临渊国主为何总是将你拒之门外?就拿一年前的事来说,临渊国主明明不想见大当家,但得知大当家离开后,又特意追来。大当家从中未曾察觉到其他可能的含义吗? 闻玳玳闭上眼:我与圣上,没有其他。 你在骗自己! 乐游一语点醒:大当家,你就是在骗自己。你明明 闻玳玳及时中断了他:我没有。 乐游略略压过她的嗓音:你!是!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闻玳玳重新慢慢睁开了眼,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语气,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这幅模样,与两人初见时,她站在一堆乱匪杀疯了的尸身上,一模一样,让乐游看的游热血沸腾。 摩拳擦掌:大当家,准备好抢人了?择日不如撞日。 强势的火也仅是如海市蜃楼般爆发了一瞬,紧接着,又被闻玳玳摁了回去。调整了个更舒服的睡觉姿势:我困了。 乐游:。 月落星沉,东方将白。 闻玳玳把乐游给敲起来:来人了。 是山山,身后还跟着留个天火卫。 自从被闻玳玳差点捅死,幸好当时她念及尉迟长云旧情,在苍旻眼皮下偷偷留了他一条命,尉迟长云也做了相应的补偿。山山对闻玳玳是又恐惧,又敬畏。 就算是一丈外,停住传话,仍是觉得不怎么安全。 闻姑娘,圣上请您去法场。 乐游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深知山山的忌惮,他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气,将人拉过来,并故意吓唬道:站近一点说,我们闻大当家最讨厌别人对她大声吆喝了。 天火卫见统领被劫,又见劫持的人惹不起,整齐划一,转身望天。 山山露出了尴尬的笑容,随后赶忙调整措辞,将之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后。 圣上命在下询问大当家,今日您是选择亲自对苍旻执行刑罚,还是旁观?若您选择前者,就等同于承认您死而复生的消息,并将公之于众。届时,您先前所做的一切,将要带来的后果,或许并非您一人能够承担。若您选择后者,情况则简单许多。您只需冷静看着苍旻的下场,怎样用他的血肉祭奠闻大人、闻夫人及整个鬼膺村的英灵。这样一切都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与您现在新的身份和新的生活相比,不会有任何改变。 闻玳玳静静听完:民女想知圣上是哪一种意思。 圣上口谕,一切全凭您自己定夺。传达完尉迟长云的意思,山山还是想真心奉劝两句:闻大当家,将功赎罪的机会您已经完成,而且完成的很好,真没有必要以死再去逼圣上。 闻玳玳:民女逼他?眼中浮现出一年前在湖边,尉迟长云似有痛苦流露的质问她,为何要这样待他。 闻大当家,山山言尽于此,您赶紧跟乐游收拾一下过去吧。 等山山一行人离开。 闻玳玳与乐游也随后到达刑场。 在座的,除了孤月国、龙渊国、赤水国、寐国几位熟悉的国主,最中央坐着,也是最显眼之一袭玄衣之人,发如墨玉,剑眉入鬓,惑人的眼尾上挑,承弹压山川的威慑之力,看过来。 而他的新宠妃,月织就那么紧贴着,伺候在侧。 在国主们的正中央是个巨大,一人高的行刑台。 苍旻的手脚,呈大字刑,被用铁链牢牢绑在一个十字支架上。 往日风采不在, 双眼迷茫无神,像是灵魂彻底失去了方向,无法解脱。 行刑开始。 由尉迟长云带头,先在苍旻身上割下一片肉。 各方国主起身,依次去割肉,借此宣泄内心的悲愤,祭奠在完成使命过程中英勇无畏献出生命的将士们。 钻心之痛,让苍旻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紧咬牙关,硬生生忍住不发出任何声音,仿佛是以沉默无声的方式挑战着尉迟长云的权威。他坚定地认为,能忍,便能赢,哪怕最后仍是个死字,他都要胜尉迟长云一次。 国主们动过手后,只是观刑即可,行刑官接手了接下来的事宜。 圣上..呜~。 温温柔柔的嗓音,带着让人从头到脚的寒意,令在场的人寻声望去。 却发现根本无人说下去,站出来。 议论纷起,权当一个临场退缩的小插曲,继续观刑。 僻静处。 小祖宗,我求你了,别给圣上添堵,别再逼圣上了行不行? 是不知何时暗中跟着闻玳玳和乐游的苏白。 其实乐游也生怕闻玳玳太过执拗,苏白将闻玳玳捂嘴掳到一边去,他简直求之不得,若无其事的给两人把风。 闻玳玳好不容易挣脱开苏白,脸上挂着愤然:一个两个都说我逼他,我逼他什么了?不见我的人是他,不想把话说清楚的也是他,我怎么逼他了。 小祖宗,无论是过去的龙池卫,还是现在的天火卫,谁不知放眼整个临渊,你是地位仅次于圣上的活祖宗。圣上未曾召见,您何不主动觐见?你但凡真到了非见圣上不可的地步,大可硬闯金殿,试问天火卫谁敢真的阻您?记不记得一年前翠微山为了阻你接触圣上,贪功冒进,误伤你的天火卫?人都没到临渊,便被主上果断废去右手,流放至极寒之地采石赎罪。苏白说到这里,察觉到闻玳玳眉目间闪过一丝触动。 圣上别看他性情外放,其实真正在意的事,都喜欢憋着,憋到宁肯天天吐,也什么都不说。先前若是骁儒太子在,还能偶尔插科打诨,让圣上吐露两三句。不过,骁儒太子亦非时刻皆能发挥效用,五年前,你诈死,圣上紧抱你的尸首,在狱中痛哭一夜,连骁儒太子都未敢上前劝慰。千余名天火卫士及朝臣,皆在死牢之外陪伴守护。原以为圣上会受什么刺激,大病几日什么的。然而次日清晨,他却仿佛忘却了这一切,依旧正常上朝,且比登基前更加勤勉,甚至通宵达旦批阅奏折,数夜不眠不休地修订新政方案。 似乎有些哽咽,苏白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紧握着手中的剑:起初,我们下边的人甚至骁儒太子都以为,圣上向来理智,可能是想通过忙碌的政事来缓解内心的伤痛。然而,直到五年后,他带上石九笙跳崖,让她陪葬的那一刻,我们才明白,圣上突然勤勉,致力于纠正紫殇遗留的各种弊端,以最短的时间将力所能及的事情都顺上正轨,确保临渊至少二十年之内不会出大乱子,原来这一切都是在为自己准备身后事。 第187章 小祖宗,圣上连临渊都不要,死也要追随你,那日崖下,难道,你还不明白圣上对你的深情厚意吗?今日你若是承认自己还活着,去给苍旻行凌迟之刑,那无疑是自掘坟墓。或许你未曾留意,今日观刑的人群中,除了各世界国主,还有那些因苍旻而惨死之人的上万家眷。其中,更有当年你在翠微山侮辱并背叛圣上,无辜丧命者的孤孀。滋时,他们若非要讨个公道,心中愤懑难平,爆发暴乱,你让圣上如何应对?这不是在逼他是在做什么?临渊需要他这样英明仁厚的君主,我们所有人,都希望圣上能够安然无恙。 啊~~ 刑场上的突然混乱起来,死者家眷到处逃窜。 有刺客! 苏白暗喊一声:糟了!有人要劫苍旻。 再也没有谈话的心情,三个人赶紧从僻静处跑了出去。 尽管心急如焚,苏白仍匆匆拉住闻玳玳,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呆呆,于圣上而言,闻大人和闻夫人同样是他的至亲。仇怨之事,圣上一点儿不会给你少报,苍旻那里,你也曾在给过他致命一剑,苍旻伤害的不仅仅是鬼膺村,看看那些上万遗孀应当明白。你能不能作为弥补先前对圣上所做的事情,暂时隐忍一次,好好活下去,作为交换如何? 乱箭呈狂风暴雨之势,扑像刑场所有人。 苏白也顾不得闻玳玳同没同意,冲了出去。 随后,闻玳玳带着乐游去寻找尉迟长云的踪迹。 常年在江湖行走的预感,这箭势的目标似乎并非苍旻,而是直指尉迟长云。。 若真是要救苍旻,早在前往翠微山或下第一刀之前,救援行动便已开始,而不会在行刑到一半才展开营救。 在乱箭之中,她看到了一个灵活鬼祟的身影。 修岁。 这就对了,他与尉迟长云的仇,已经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的。 可现场混乱,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她该怎么找尉迟长云。 显然,修岁也在找。 她要先一步杀了修岁。 眼见着,修岁进了乾陵的石门。 闻玳玳也赶紧跟了进去。 果不其然,各方世界的国主都暂避在了此处,不过被紫殇余孽发现,也已经不安全,纵使个个武功再高强也架不住人多。 接连几声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刮进闻玳玳耳里。 是异域女子月织。 很显然她不会武功,只能无助的一直躲在尉迟长云身后,除了各种刺耳的叫,已经寻不到任何方式来保护自己。 余孽越来越多的像山内涌来,围在尉迟长云周侧。 修岁这些年武功精进,学的混杂,攻势迅猛。 要知道尉迟长云应对这些人想脱身并不难,难得是月织一直在碍事。 眼看尉迟长云防备减弱。 闻玳玳将月织交给乐游,攻了上来。 师徒间的默契无需多语。 斩魂剑,挥舞起来,宛如地狱来的凌厉烈火,迸发无尽的威力。 几十个汇合后。 修岁以一对二有些体力不支。 为人狡诈阴险,袖中/射出一根肉眼难辨的细针。 尉迟长云本护在闻玳玳身前,正想用最后一剑了解修岁之时。 归功于长期混迹江湖的丰富阅历,闻玳玳对于各类暗器的了解已达炉火纯青之地步。就在修岁刚刚抬起手的刹那,她便敏锐地察觉到了潜藏的不妙。情急之下,她冲上前,以臂膀替尉迟长云挡了这一击。几乎与此同时,修岁倒在了尉迟长云的剑下。 各方世界国主,他们的武功无一不是出类拔萃,智勇双全,逐渐稳定了局面。 在这动荡之中,闻玳玳却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脚步踉跄,手中的剑也无力地松脱。 视线迅速模糊之际,跌入久违的怀中。 好听的声音是颤的:针上有毒。 第150章 苍旻呢?闻玳玳借着尉迟长云的力,撑起身子试图站稳,她意识到,中毒的症状正从局部开始,如涟漪般向全身扩散,身体逐渐燥热起来。 刑罚没有结束,自然是被天火卫带到翠微山附近的树林中,藏起来了。尉迟长云焦灼的去查看她手臂上伤势。 别碰。闻玳玳看似疏远的躲开尉迟长云触碰。 手中一空,尉迟长云焦灼的目光,染上一层落寞的灰色。 闻玳玳见状,赶紧解释:圣上与民女都不了解此毒,民女担心。 尉迟长云周身的冷意稍退。 闻玳玳大胆说出顾虑:修岁阴邪,民女担心圣上会受此毒牵连。 话音刚落,无力拿剑的手被尉迟长云顺势牵起:那吾带你去寻苏青,她能解毒。 空气中,全是凝滞尴 尬的气息。 一个响亮的口哨,在师徒两人间响起。 孤月女皇挤眉弄眼的走过来,调笑道:都忘了,孤的医术放眼十方世界,可是无人敢叫嚣,等你们找到医官,毒物恐怕早已被沿着闻姑娘的血脉,在十二条经脉中流转了数轮。边说着,先示意闻玳玳不要乱动,随后轻柔地撕开伤口周围的衣物,用帕子作为缓冲,小心翼翼地将毒针取出,细致观察。 一切尽在掌控。 袭音将手中的针交给手下处理,接着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精致的小瓶子,当场进行调配。不过须臾,自信的将调配好的药扔给尉迟长云,打趣:幸好听了闻姑娘所言,没让你碰针。这种毒药,除了我之外,世间恐怕无人能解,就算是你身边那个什么祖辈都研究旁门左道的人,也难以企及。此毒药的解药,需得孤月、龙渊的附属国苪城中,特殊地形长的稀有药草,调和过后才可用。方才有用。幸好孤惜命,常常将这些能解奇毒的药草带在身上。宁昶,你需在半个时辰内,用刀划开闻姑娘的伤口,将毒血挤净,闻挂宁再服下孤的解药,差不多明日,体内毒素便可全然解除。 需明日?这么久确定不会出什么问题?尽管闻玳玳的死期已安然度过,但在尉迟长云内心,那份伤痛与遗憾仍然如同顽石般坚硬,无法轻易释怀,更不曾真正松懈过,不知不觉中,死期二字,已经悄然编织成他生命中一个难以解开的死结。 帝休焚心之毒,这种罕见的果子,外表美丽,呈诱人的黄色,靠人力极难培育。直接食用本也无毒,吃了顶多躁郁个几日,但若是将其种子精心收集,经过复杂的药物提炼,做成的药粉,会有恐怖的毒性。药粉能迅速而精准地遍布中毒者的四肢百骸,焚烧五脏六腑,最后被活活疼死。更为可怕的是,即使药粉仅与皮肤接触,也会如蛛丝般黏附,一点点的药粉渗透,便足以引发毒性。只不过焚身之痛相对来说会慢一些,就是一旦察觉发作起来,生命气息便所剩无几,回天乏术。 听罢,尉迟长云谢过袭音后,半刻也不敢耽搁,让闻玳玳就地坐下来,动手给她挤毒。 圣上,还是民女自己来吧,这血也有毒,万一沾到你手上。闻玳玳跟尉迟长云说话举动间,尽是谨慎与避讳。 别动。 尉迟长云撩开衣袍,从里衣上撕下很一大块干净的绸缎,将其均匀地分成七八片,用以隔绝自己与那毒血的直接接触。他的眉头紧锁,许久未能舒展,他低声嘱咐道:少说话,你若感到任何不适,便闭上眼,好好歇息片刻。 龙渊帝王战虚明走过来,看起来很想弄清楚这神奇阴灵不散的毒:少见又偏僻的毒,意味着极难炼化。只是不知这毒出自哪位高手,这修岁看起来不像是懂毒之人。 袭音扬扬自得:这位制毒高手的能力,至少得与孤不相上下才行。似乎又勾起某些深藏的往事:可惜能力与孤不分伯仲的人,如今早已不在着人世间了。 这已死之人是谁,战虚明看起来有些忌讳,就不应该多问的选择闭嘴了。 自小被尉迟长云悉心培养,深谙天下关系网的闻玳玳,轻声向尉迟长云询问:孤月女皇提及的已逝之人,可是那位曾助她与龙渊帝王共同攻下苪城的青梅竹马,钟北尧将军?被虐死于城墙之上的那个? 尉迟长云轻睨闻玳玳一眼,微微摇头,示意不该说的,千万别乱说。 也就是少倾。 师徒俩的默契在此刻达到顶峰。 目光再次相撞。 北大哥。 钟北尧? 寻常的假死药只能让人暂时停止呼吸三天,而北大哥所制的假死药,其效用竟能延续七天之久。 闻玳玳易容真假难辨的尸体,正是出自北大哥之手。 尉迟长云所佩戴的那张关听肆人皮面具,也与北大哥有关。 若是没记错,梅让知所寻找的那位身披尉迟万月人皮的神秘女子,同样与这位北大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188章 而这位神秘女子,就是当年尉迟长云与闻玳玳在苪城的隐灵村留宿一夜,遭遇接连暗杀,又被始终尾随,难以摆脱,最后对闻玳玳挥出一刀,逼得闻玳玳跳崖,被尉迟长云伤到体无完肤,奄奄一息,样貌娟秀的姑娘,孤月叛逃紫殇的女将军,孟如棠。 根据她的口供,她被一位白衣男子所救。 当时的孟如棠已经被周围野兽啃噬的面目全非,白衣男子只是简单地问她想不想报仇,然后将苍旻暗算尉迟万月的皮剥下,换在了孟如棠身上。 为何一面要伤害她与尉迟长云,一面又要帮他们。 亦正亦邪的举动实在匪夷所思。 显然,尉迟长云领悟了其中的玄妙支出,给闻玳玳挤完最后的毒血,将药瓶交给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确保她将瓶中的药液悉数喝下后,沉声:定是吾的进程太快,加速了万月的骤然离世,从而也导致前世的轨迹出现偏离,那位所谓的北大哥,他必定深知轨迹偏差所带来的严重后果。所以按照既定的结局,无论是谁、在何时、因何而死,以及死的先后顺序,都不能逆天而行。 尉迟长云所言,闻玳玳大致能理解其含义。毕竟,她曾从北大哥那里无意窥见十方世界所有国主将迎来的命运。 不过她也向北大哥承诺,关于此事,她只字不可提,否则身边待她好的人将难以善终。 那上一世呢?既然今世圣上跟民女皆幸存于世,虽是背逆天意,但也算瞒过了天道的耳目。那上一世真正的结局到底是怎样的呢?屠害鬼膺村的人,是苍旻吗? 是啊,上一世究竟是怎样的结局呢? 尉迟长云起身站在闻玳玳跟前,沉默良久,微微启唇,似乎是在竭力抑制心脏又被千刀万剐一遍的痛。 挣扎、无奈、欲言又止。 等圣上想说的时候,再说于民女听吧。 闻玳玳难得的体谅,也是阔别已久的体谅,而这份体谅,拘谨的像对个陌生人。 莫名的,尉迟长云心中有些刺痛,两人偶尔的眼神交汇,让这份陌生形成一堵无形的墙,给彼此间划清了界限。 还好,刺痛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师徒二人被几声痛哭流涕给打断了。 月织在乐游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回来寻找尉迟长云,见尉迟长云无恙,旁若无人的投进他的怀中嘤嘤放声嚎啕:圣上,您可下死月织了。 在所有看好戏的国主跟前,气氛更尴尬了。 作为最多余的人,闻玳玳很有眼力劲儿的自己撑起身子,拿起剑,模样萧然又有些虚弱道:圣上,民女想去看看苍旻。 没等尉迟长云说行或者不行。 闻玳玳已经挪开目光,叫上乐游,拖着疲累的步伐出了石门。 凌迟之刑被迫中断。 上万遗孀家眷,已经被护送下山。 苍旻由天火卫重重看守,暂且被安置在茂密树林中的死角。 苍旻,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山山见闻玳玳还是来了,庆幸又钦佩尉迟长云的先见之明。 眼下密林中全是自己人,就算真闻玳玳动了手,谁也不敢乱说出去。 所以,直接从行刑官手中拿过刀,迎上去一递:闻大当家,动手吧。 闻玳玳没接:凌迟之刑,是三千刀? 山山老老实实回:主上说,这次要至少一万刀。 闻玳玳见山山没有像苏白一般奉劝自己,涌起一种不太确定的预感,需要被证实圣上知道今日修岁会来。 山山:是,修岁迟迟未抓住,紫殇余孽六年内也未能除尽,若修岁想复仇,仅凭他一人之力,面对圣上如今的地位,无疑是难如登天。拯救苍旻为借口,暗中联合紫殇余孽,策划一场针对圣上的暗杀行动。圣上深知修岁的复仇决心,懂得闻大当家报仇心切,更要还那些遗孀们一份公道。所以,以身入局,将自己置身险境,一面让遗孀家眷们看到该看的,平息怒火。随后,故意中修岁的计谋,顺势将所有人送下山,以此为契机,一面又能让闻大当家亲手对苍旻施刑,彻底了结这段仇怨。 闻玳玳静静听完,接过来带血的刀,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圣上,还真是深谋远虑。 山山:是圣上太了解闻大当家,也太在意闻大当家的感受,圣上今生所愿便是闻大当家安枕无忧的活着。 既如此。 闻玳玳握紧了手中的刀,一步步走进已经晕厥在牢笼中的苍旻,蹲了下来。 天火卫用凉水将苍旻泼醒。 漆黑的眸子猛因为剧痛睁开眼,发现闻玳玳举着刀,就那么目光空洞的盯着自己。 他张了张嘴,发出沙哑的:呆呆。 情绪没有半分松动。 痛苦与恨意交织,如同无尽深渊, 闻玳玳从身上撕下一块布,给苍旻遮住眼睛:苍旻哥哥,看不见,就不怕了。她继续说道:闻氏族人,共计二百一十七人,妹妹要的也不多,二百一十七刀。 不用四目相对,或许是闻玳玳对苍旻最后的仁慈。 苍旻并未移开遮挡视线的布,即使遭受凌迟之痛,他也未曾服软求饶,依然倔强而傲慢地坚守着自己的立场:尉迟长云真是天真,以为用一万多刀的酷刑,就能抹去本王为宏图霸业所立的丰功伟绩?只是可惜,闻玄知当时若不心软伸出援手,担心本王会在机关中丧命,他也不会因此被本王牵连,最终成了本王的替罪羊,而你的娘亲,也不会殉情。你尽管动手,本王绝无半点悔意。 像是一种鼓励。 爹爹、娘亲,前世的炼狱,今生的孽海,挥之不去的,清晰的在眼前一遍又一遍的残忍回放。 闻玳玳的动作很轻柔,每慢慢割下他身上的一片肉,就会欣赏一番,完不完美,厚薄是否均匀。 苍旻比想象中更能忍,在她将二百一十七刀割完后,他愣是一个声音都没有发出。 闻玳玳用刀劈断他已经剩下白骨森森的一节手臂:苍旻哥哥,就算你把话说的再难听,妹妹也不会给你个痛快。毕竟你的孽,可不只是鬼膺村。 刀扔进山山怀中,闻玳玳有些体力不支的从牢笼中出来,喉咙间似乎有什么堵住,想吐又吐不出来。 苍旻嘶哑的叫住她,傲气仿佛在她的二百多刀中,消之殆尽:呆呆。 闻玳玳站住。 你..有没有.。 苍旻哥哥,这个时候,问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闻玳玳怎么走出的树林不知道,或许是一直压着火,将体内焚烧五脏六腑的图又重新给逼了出来。 好不容易撑着走远了,眼前一黑。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的,以恍如隔世的姿势,趴在比她更衣衫不整的男人身上。 第151章 闻玳玳倒在了翠微山密林之外,好在尉迟长云及时赶到,将她稳稳地接在了怀中。 然而,由于闻玳玳体内的毒素尚未完全清除,尉迟长云心中牵挂,担心她的安危,不敢立即启程回皇都,因此他寻了个恰当的理由,恳请孤月女皇及他的夫君龙渊帝王在鬼膺村再多留宿一夜。 两人待的地方,依旧是闻玳玳拜师之后与尉迟长云共同居住的那间屋子。 原以为身体不适的闻玳玳会多休息一会儿,谁曾想,尉迟长云将她扶回床上,被子都已严严实实地盖好,她的眼睛却已悄然间睁开。 尉迟长云见状,先是试了试她滚烫的额头,又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如雨珠般频频冒出的汗。 也无须问,一如既往端来杯温热的水,将她扶起来,自然的递到唇边。 而闻玳玳表现的比尉迟长云更自然,就着他的手将水乖乖全喝了。 温润的唇轻触尉迟长云的指尖,他瞬间如触电般紧握住空茶杯,竟一时忘记放下。他的眼神有些躲闪,略显不自在,于是清了清嗓子,问道:饿了吗?要不要传膳? 嗯。 轻轻的一声,妥首帖耳。 没察觉不对劲的尉迟长云局促起身,让下面的人去安排。 六年没有正经说过话,最后一年还是仅限于纸上的师徒二人,尽管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饶是能言善辩的尉迟长云,也犹豫着不知该先开口说什么。 他起身,将闻玳玳方才用过的茶杯放在桌上,像是熬时间般,刻意地再次斟满了茶水。眼神在余光中捕捉到她那依旧是初醒时分的垂头丧气模样,乱蓬蓬、毛茸茸的小脑袋,仿佛时光被他轻轻一拂,回到了她六岁那年,那段亲密无间的日子。 心不由得对她一软再软,思绪逐渐飘散,恍惚中,尉迟长云竟忘记了自己手中所持的水杯曾被谁轻触过,有些魂不守舍的品起茶来,缓解无言相对的尴尬。 第189章 知道下面的人进屋布菜,尉迟长云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尽管他早已适应了吃她剩下食物,喝她剩下的水,但如今师徒二人的关系已索然变味,两人再共用一杯,就仿如间接触碰她唇瓣的温度与滋味,口中回荡。那感觉,让他的耳根不禁泛起一抹难以控制的绯红。 内心终归是不安宁了。 无地自容的去喊闻玳玳用膳。 不知是不是尉迟长云将情绪掩的太微妙,闻玳玳并未察觉他眼神的闪烁,语气的不对劲, 晃着身子,低着头,脚步虚浮的挪过来,落座。 尉迟长云先是给闻玳玳夹了几筷子菜,然后才坐在她对面:都是些清淡好消化的,你余毒未消,暂时不能碰荤腥。 顺从到可怕,又是轻轻的一声:嗯。 整顿饭下来,尉迟长云都没找到合适的话开场。 而闻玳玳更是对他无话可说,躲躲闪闪,好似生怕再与他扯上关系。 稍微好起来的心情,因为闻玳玳对他如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又有些躁郁起来。 轻轻的放筷子声。 师父。 软软糯糯的,甜到尉迟长云以为产生了错觉。 自一年前师徒缘分彻底终结,她对他始终保持着难以逾越的生疏与距离,似乎在以一种最为明显且刻意的方式,阐述他们之间天壤之别的身份悬殊,以此提醒他,也是提醒自己,昔日的师徒情深已不复存在。 一声师父,像是重燃了尉迟长云内心深处的一团火,明知前路布满荆棘,明知责任分量沉甸如山,却仍旧无法割舍,他拼尽全力要将她留在身边的坚定想法。 徒儿吃好了,想睡觉。 尉迟长云也顺势放下了筷子,打算正式与闻玳玳谈一谈。 砰砰砰! 门外响起动静。 圣上,月织来看您啦。 未经尉迟长云的许可,月织女便自行其是地推开了房门,她以纤细的腰肢风情万种地扭动,玉臂柔美地舒展,眼中只有尉迟长云的欢喜,径直走向他,紧紧搂住他的胳膊,完全视闻玳玳为无物,一个劲儿的在尉迟长云身上边蹭撒娇:用膳怎么不叫人家呀?人家也饿了。 噌! 方才还乖顺跟只兔子一样的闻玳玳,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一把揪起月织,将美人摁到墙上,一拳下去虽然没有直接打到月织,却是将她耳边的墙,砸出了个洞。 尉迟长云:.。 恐怖的爆发力。 胆寒发竖的眼神。 月织惊骇无比的瞪大眼睛,泪水比暴雨来的还急,簌簌落在闻玳玳手上,娇滴滴的央求:圣上,快救救臣妾,您的徒弟,她疯了。 你知道我是他的徒弟?轻柔诡异,悄然入耳。 月织见尉迟长云只是缓缓站起,并未有多余的动作,目光容不下别人的紧紧锁定在闻玳玳身上,这份凝视明显比月织更为诧异。 刚打算再向尉迟长云求救。 喉咙处的手突然用力加剧,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扼住了呼吸,窒息感瞬间袭来。 那你可知我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矛盾 重重的问题与答案,让月织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她吓得牙齿都开始打颤,艰难地回答道:方才不是说,是师徒吗? 是上过床的师徒。闻玳玳纠正。 月织:...。 尉迟长云:...。 啊,我倒是差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混乱无序的话音中满是离愁与怨恨,仿佛亡魂渡冥河,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继续加深纠正:我与他,是上过床,有了一个孩子的师徒。 轩然大波,平地风雷。 听到闻玳玳如此直白的言论,月织对她的无耻程度感除了震惊,渐渐地,还生出了一种找到同类的兴奋,楚楚可怜模样,开始变得荒诞。 而得知自己凭空有个孩子的尉迟长云,没有震惊,错愕,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他就那么眼神灼灼的锁死她,像是终于察觉出从哪里开始不对劲。 行吧,靠谁不如靠自己。 终于,月织露出一丝嚣张的冷笑,她抬手闪电般,也遏制住闻玳玳的喉咙:上过床又怎样,还不是名不正言不顺。有过孩子又怎样,还不是个没身份的私生子。老娘当过妻,做过妾,休过夫,逛青楼,喝花酒,玩小倌的时候,你还是玩儿鼻屎的小地瓜呢! 挑战。 很好,六年了,又有人敢挑战她闻玳玳了。 闻玳玳捶墙的手揪住织月头发:你个人尽可夫的贱货,如此肮脏龌龊,居然敢玷污我师父。小又怎样,我比你年轻,比你命长,最重要的是比你干净成千上万倍。 月织自然也是不甘示弱,揪住闻玳玳的头发与她撕:你经历男人太少,恐怕不了解男人。男人就喜欢老娘这种自甘下贱的。你怎么不问问你师父,跟我在床上的时候,爽不爽。 最后一句话,直接让闻玳玳毫不犹豫的动了杀心,同样是催命的窒息感,她的手奔着非要扭断月织脖子去的。 咯吱的骨头摩擦声,似乎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纷争,尉迟长云连忙上前,试图将两人分开。 三个人喘着粗气。 尉迟长云见月织再没了心情装模做样,狠意溢了出来:月织,你先回去。吾答应你的事,会做。 答应了? 月织松了一口气。 风情万种的整理好自己的发簪,挑衅闻玳玳般冲尉迟长云眉目传情:那人家等圣上的好消息。 要不是尉迟长云牢牢抓着闻玳玳手腕,闻玳玳今天非弄死月织不可。 不过月织也并非省油的灯,她撤离的速度快如疾风,令人瞠目结舌。 待门合上。 你答应了她什么? 阴测测的音调更加黑暗了几分。 尉迟长云困惑不解,一年前将苍旻围剿后,他已取其苍旻心头血,掺入闻玳玳饭菜中。为了确保这一切顺利推进,不干扰更替,整整一月,他无视她的晨昏定省,不敢见一面。 石九笙与袭音都已分别确定,闻玳玳体内蛊虫已经认他为主,杀苍旻不再触动她的情绪与神志。可为何她一觉醒来,夜晚的状态变得比先前更糟糕? 有些沉不住气,打算等闻玳玳睡着之后,找袭音问问。 答应月织的事说来话长,今夜你先好好休息,等着把毒解了,明日与你细说,可行。 不行! 尉迟长云:.. 没等尉迟长云找到更合适的借口来哄骗她。 猛不丁。 闻玳玳徒然爆发雷霆万钧之势,将挺秀高欣的尉迟长云生拽到床上,没有任何征兆,直接如狼似虎的啃咬起来,迅猛而果断。 粗暴的撑开他的唇齿,如燃尽一切地狱般的火焰,竭力控制他的挣扎。 耳晕目眩的喘息与身段,样样完美的男人,让闻玳玳心生渴望,迫不及待的急着去驾驭。 喉结狠狠上警告他一口。 师父都玩过那么多女人了,就别在徒儿这里装贞烈了。说完手指整个用力,撕开了他的龙袍。 腰间的衣带一拉。 毫无顾忌的就要往尉迟长云底线处伸。 意识到什么的尉迟长云,知道抵抗只会换来她更加无所顾忌的对待。 沙哑厉害的嗓音问她:为师碰了那么多女人,你不嫌脏吗? 果不其然。 只知道强势进攻的人,一停顿,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 趁她迷糊的空隙,尉迟长云拢上衣服,翻身就要脱离掌控。 一滴泪,快之又快的落在他的眼睫上。 可我只碰过师父一个男人。 尉迟长云呼吸一滞,心脏突的一跳,尖锐的疼痛让他没有再继续走的动作。 第152章 难过过后。 将尉迟长云捞回来,侧头让唇重新与他缠绵住。 只是这一次,尉迟长云没有反抗,更没有回应。 温润裹挟,肆意品尝。 一路蔓延。 耳垂。 颈脖。 配合着指尖,拼命索取的向下滑。 细密的汗从尉迟长云额间渗出,她得专注与倾泻,让他身如僵石,逐渐生出渴望,同时又忐忑不已。 直到她去往不该去的地方。 尉迟长云一把抓住她的手,嗓音中像是承受莫大的痛苦,低低央求:别这样,明日你会后悔。 闻玳玳从结实紧致的线条中,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在波光潋滟的眸子中打量着,波光潋潋的眸子中尽无法言说的无助,白皙的肌肤上,一抹红晕悄然浸染,被她侵略出的薄汗,将他的每一寸,每一个角落勾勒描绘得格外诱|人。 第190章 无法不心动。 仿佛承受着莫大的冤屈,她眨着空洞的目光,疑惑地咬了咬嘴唇,低声而又不解地问道:尉迟长云,你真的不想碰我吗? 这一刻,尉迟长云只能选择沉重的闭上眼睛。 闻玳玳猛的捏住他下巴,用力弄疼他,迫使他睁开眼,鼻尖相触:难道你不想将我玩儿坏,把我弄的乱七八糟? 寂静被吞噬。 心脏狂跳不已。 尉迟长云,你与其他女子在床上,也是如此被动,不屑一顾吗? 月织究竟是怎样做的,让师父可以爽到贪恋与她的床笫之欢? 尉迟呜。 污言秽语被尉迟长云用唇堵住。 闻玳玳那双宛如枯木般毫无生气的眼眸,微微颤动了一下。 胜过一切强势的唇齿碰撞。 他的回应是羽毛般拂过轻痒,青涩徘徊的缱绻,浅尝辄止的安抚。 察觉到闻玳玳的小性子有所收敛,他才稍稍错开两人的鼻息,那比漫天星河还要璀璨耀眼的眸子,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的凝望她。 他抬起被她弄红的手,用拇指被她擦净唇上的湿润:若你明日能记得今夜之事,且不厌恶我亲过你,就主动与我谈谈,我等你,定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一个手刀下去。 闻玳玳再睁眼时,已经天光大亮。 她扭着疼痛的脖子,察觉到了异样。那交叠的睡姿,既熟悉又过于亲密,让她感到一丝不适。她僵滞地撤出左手,从他的衣襟中慢慢抽出,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松开右手,从他的腰间移开,在撤离的过程中,又不小心扯动了两人意惹情牵打结在一起的发丝,只得耐着性子一点点扯开。 确认视线范围之内没有任何东西再相互纠缠后,她一只脚迈下了床,眼看就要成功下床,另一只脚也准备迈下去时。 一个勾转,惊呼。 闻玳玳整个人被掀回了床里。 她蓦然抬起眼,赤晃晃撞进一双缱绻又危险的墨色深眸。 电石火花之间的交汇又很快闪开。 圣上,这是做什么? 不知收敛的轻轻淡笑:又忘了? 闻玳玳焦灼试着一推他没推动,指尖碰触到他紧实的肌肤,有点烫手:我该记得什么? 你确实无需记得,因为记得就要负责任了。神色寡淡下去,他从容地从闻玳玳身上起身,甚至连衣角都未曾触碰,浓烈如漩涡般的情感,转瞬即逝,犹如过眼云烟。闻玳玳的心绪尚未平复,那情感便已如潮水般起伏跌宕,让她难以捉摸,更无法及时作出反应。 她从床上坐起来,目光紧紧锁定在尉迟长云身上,他正背对着她,一层又一层地仔细整理着衣袍,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赏心悦目。 深喘了一口气:圣上那么多女人,民女就算是要负责任,恐怕也排不上队吧。 将袍子弄平整的尉迟长云转过身,走近她。 见她一闪一闪的眼睛几分精明中透着迷糊,顺毛的样子,温婉迷人,胜过无数绚丽的风景。 尉迟长云将这份不轻易泄露的少女心事收入眼底,他刻意咬着字音,似哄似诱,只问她:那你想排队吗? 闻玳玳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掌心沁满了汗水。情绪,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轻易被他吊的七上八下,睫羽轻轻颤过后,她的心重新坚毅起来,让整个人变得很不一样,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不知圣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总难不成好色到连 曾经的徒弟都不放过? 若是以往,被纲常人伦束缚的尉迟长云定会甩脸而去,或者重重的斥责她。 而失去闻玳玳两次,自己生死两次的尉迟长云,早已挣脱礼义廉耻的枷锁,他掷地有声的正面答她:如果吾说是,十方世界,你以为自己能逃到哪里去? 满眼的星辰,似乎只为她一人闪烁。 呼吸的微妙,随他的专注而波动。 不懂你在说什么。 像是在确定某段关系,又像是在逃避,想要迫切离开这让她快要窒息的地方。 尉迟长云扣住她的手腕:那吾说点你能听懂的,你准备带着孩子继续在外漂泊? 说来说去,原来是为了那点儿血脉。 亏着她差点就误会了,荡漾起来的心,冷却下来。 不过,听出他语气。 孩子既是你的,就还给你,是不是留下孩子我就能走? 说放下就放下,这般轻松自如,一条鲜活的生命,竟被她谈之若物。 闻玳玳,何必刻意说出这般绝情,将你与吾推向如此难堪的境地。 什么时候知道的。闻玳玳的嗓音彻底凉了下来。 面对接连追问,尉迟长云只得她:一年前,翠微山假死醒来后。 北大哥说的? 尉迟长云否认:并非,他详尽说了你假死后五年来在赤水国的种种经历,独独对孩子三缄其口。是吾自己想明白的,若孩子真是苍旻的,他绝不会在被俘后,有那么深恶痛绝的挫败感,他至少会认为,在血脉的传承上,赢了吾他与你的血脉,不仅是紫殇最后的希望,更是知道吾绝不会在伤害你的前提下,损及孩子的性命。说不定还会悉心教导,令吾为宿敌养孩子。想想,对苍旻而言,这样的报复岂不是极为痛快? 闻玳玳倒是忘了,尉迟长云可是只惯会玩弄人心的老狐狸,掌握整个十方世界的盘根错节的人脉网,一个小小的孩子,又怎能瞒得了他。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何什么不说,无视我的晨昏定省,无视我的歉意。 是因为蛊虫。先前是吾弄错了虫主,让你吃了混着苍羽心头血的饭菜,致使你在牢狱之中,情绪一再悲望,最后自戕。一年前在翠微山那段时日,你的餐食之中,皆重新混入了苍旻的心头血,倘若我以新虫主的身份现身,情绪两相矛盾波动,会造成你记忆上的错乱。 说起自戕。 闻玳玳揭穿他的虚伪:明明当时动了杀心,又何必拿蛊虫做借口。 尉迟长云急急解释:怎会,吾给你的匕首压根儿没开刃,而且那匕首,需要世间能工巧匠两人合力才能开刃。 开刃。 闻玳玳不由想起匕首刚赐予她时,就被白衣男子拿走了三日。 当时脖子上的刀痕,白衣男子给她做的血腥又逼真,所以她压根儿没仔细研究过匕首有什么玄妙之处。 假死之事,毫无破绽,疏密有致,真称得上瞒天过海了。 话说回来。 闻玳玳神色黯然道:尉迟长云,躲着不见我,是不是怕我会强迫于你? 向来沉稳的尉迟长云几乎是立刻否定:自然不是。 今日的他说起话来,似乎格外瞻前顾后,先是静了静,望着她好半天,直到把怀中的姑娘给盯毛了:吾只是想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你。 丧伦败行,像是践踏天下道德品性,硬撑着莫大的羞耻感,头一次,对自己内心真实的声音如此缺乏底气:想要确定你是否真的厌恶我,若不是,心中可有过我。 闻玳玳听得认真,听得之后,是狂风巨浪的震惊:你亲口说过,我不配。 话既然开了头,尉迟长云就会说下去:自己骗自己,也骗你的话,就别信了。 闻玳玳低下头,脸颊已经从耳根开始整个燃烧起来,裙摆也已经被她扭的不成样子。 一直骨节漂亮的手,同时将她的两只手给覆盖住,带着拨开云雾,要见日光的坚定:闻玳玳,你可愿意与我共同背离这世间对良知的束缚,并肩站到一起,共赏一方世界的繁华盛事? 狐狸眸子但凡深情起来,饶是在尸山血海中蹚过来的闻玳玳,也受不住。 喊了十五年的师父,如今的一方世界之主,从来都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在跟她低头,在跟她示弱。 闻玳玳自然忘不了一年前的翠微山下,当真正面对彻底失去他,瞬间崩溃,心碎肠断的天塌地陷。 她感到一阵眩晕,内心涌动着混乱的情绪。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她一时语塞,无法迅速找到恰当的应对之策。只觉血液在体内疾速倒流,仿佛很想要同尉迟长云说的那样,与他一起冲破世俗的束缚,全身的脉络也似乎随之跳动起来,激烈而狂乱。 然,话到了嘴边却是:我对不起。 起身挣脱尉迟长云,穿上鞋,逃了出去。 对,堂堂匪首,临阵脱逃了。 无尽渴望的光,暗了下去。 第191章 冷不防,门被重新打开。 是闻玳玳去而复返。 你。有些不敢看他:你先弄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个女人,我再来找你谈。 砰! 门被关的迅疾。 尉迟长云片刻茫无头绪后,片刻,从若有所悟到失笑:主动来谈,昨晚的事,昨晚他说的话,她果然都记得。 看来蛊虫无恙,余毒已解,袭音没说错。 后宫的女人,确实太多了。 ----------------------- 作者有话说:要说:咱们得师父虽说想要挣脱世俗偏见的束缚,但每当面对小十岁的徒弟时,负罪感,羞耻感会贯穿始终,所以在夫妻那点事上,基本都是被压的份儿。[亲亲][加油][红心][红心][红心] 第153章 从翠微山回到宫城的十多天里。 自紫殇余孽平定之后,师徒便未再见过面,随着紫殇余孽几乎被彻底清除,苍旻被千刀万剐后,两人也都各自投身于繁忙的事务之中。 赤水国虽在尉迟长云的协助下,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中正一股隐秘的势力滚滚而来。之所以一波动而万波随之,其根源在于梅让知的惊人决定他竟欲退位,只为陪伴爱妻尉迟万月守灵。 梅让知膝下无子,当年争夺皇位中,唯一一个幸存并得到善待的兄弟已避世出家。由于皇族无嗣继承大统,朝中各势力开始蠢蠢欲动,甚至曾经赤水附属国也按捺不住,几次挑起事端,企图趁虚而入。 要想真正解决赤水国的内乱,就必须尽快寻一个合适的人选,继承皇位。 赤水国到底乱到什么程度,如今负责保护押送临渊去赤水国物资、军需的闻玳玳最为清楚。 没有住在宫中,与乐游一拍即合住在宫外客栈的闻玳玳,此事正在查看这次新一批送到赤水国的东西。 耳畔萦绕的声声叹息,犹如蚊蝇般烦扰着她的清净:乐游,我住宫外是不想面对后宫那些女人。你住宫外是为什么?整日闷在屋里,珈蓝怎么拉你,死活都不出去,像是在躲什么人? 乐游坐在窗户旁,一边逗弄珈蓝,一边时不时渴望街道上的热闹,嘴硬道:临渊我人生地不熟,能躲什么人,大当家,没事别乱猜。不如好奇临渊国主把后宫都给怎么处置了。 如今珈蓝终于能插上嘴,他娇嗔地抱怨乐游道:乐游哥哥,珈蓝十日没出屋子都快闷死了,今日就带珈蓝出去好不好,行不行嘛! 在长达十多天的软磨硬泡中,乐游也不明白,小家伙似乎对他抱有了一种固执的依赖,只要他不松口外出,小家伙就宁肯憋着,这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毛病随了谁 乐游苦笑:能带珈蓝出去的又不只是我一人,你若确实渴望外出玩,问一下其他哥哥可行,同行而来的共有八位哥哥,总有合适的吧。 珈蓝压根儿听不进去:不要,珈蓝就要你去,今天你再 不带珈蓝出去玩,珈蓝就哭了! 小家伙还会威胁人了,你倒是给哥哥哭一声看看呀! 哭天抢地。 撕心裂肺。 闻玳玳内心涌起一股冲动,几乎忍不住要挥出那久违的巴掌,以驱散这令人不悦的嘈杂。 屋门直接被打开了。 姿态卓然的人,今日穿了件元青色的雨花锦常服,没有刻意束冠,任由那如丝绸般顺滑的发丝自然垂落,两鬓轻挽于脑后,仅以一根墨色发带随意束缚,尽显低调之风。然而,那衣间银丝流云的滚边、山水楼台的暗绣,无一不展现出其做工的精巧与考究,使他的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仙气。 随行而来的除了天火卫,还有关听肆、苍羽,不知月织又为何而来,她总不至于纯粹为了恶心她吧。 闹什么呢? 尉迟长云将宫中巧匠新赶制出,几个新奇小玩意儿,在珈蓝眼前晃了晃。 珈蓝一下子忘记自己方才在闹腾什么,哇的一声,就抓过来在手上玩儿。 珈蓝。 闻玳玳沉音一唤。 跟催命符似的动静,吓的珈蓝手中东西掉在地上。 立刻低头耷脑在闻玳玳跟前主动承认错误:娘亲,珈蓝错了,陌生人的东西,不应该要。 所有人,包括闻玳玳:.。 闻玳玳找补的有点勉强:娘亲是让你先叫人,再说谢谢。 珈蓝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朵灿烂的花朵,他转身将那些小玩意一一捡起,然后乐呵呵地跑到尉迟长云的跟前。 所有人,包括闻玳玳刚要松口气。 珈蓝谢谢师尊。 所有人,包括闻玳玳:.。 尉迟长云低头,也没生气,失笑问:你怎知该叫我师尊?是我们在哪里见过? 珈蓝摇头,指着闻玳玳,有理有据道:回师尊,珈蓝娘亲屋里有一副您的画像,天天拿刀砍,拿针扎,弄烂了,就骂着再画,画完了,继续劈。虽然画中的风采气韵不及您现实万分之一,但好在形似,珈蓝能认得出来。娘亲唤您师父,照理珈蓝应该叫您师尊。 所有人,包括闻玳玳:.。 月织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气宇轩昂地揪住乐游,拧他的耳朵:臭小子,老娘的手掌心是你想逃就能逃得掉的吗?连扭带踹的将乐游给揪了出去。 关听肆一把从尉迟长云眼前抱起珈蓝:小肉丸,老子带你下去玩儿啊。 紧随关听肆出去的苍羽,体贴入微的给屋内两个人掩上了门,看起来极为刻意。 而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闯什么祸的小家伙,一路欢呼到了楼下。 与楼下喧嚣的气氛截然不同,楼上的氛围已经临近冰点,快要冻住了。 闻玳玳清清嗓子,装作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礼节性的给尉迟长云沏了一杯茶:圣上大驾光临,有何事? 尉迟长云接过茶杯。 两人的指尖无意触碰到,相约着,都有点不自在起来。 毕竟要从师徒转换到有爱侣的身份,这一转变的跨度与落差需要时间去适应,对双方而言都不容易。 一方需从仇人化身为情人。 另一方则需从徒弟或如同女儿的身份变爱侣。 两人所面对的,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当然,要庆幸两人心志都不是一般人。 闻玳玳稍稳心神,坐在尉迟长云对面,也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小口嘬着。 尉迟长云先是若有所思,有意无意凝视了她一会儿,相较于儿时苍如白纸般的脸色,经过这几年风餐露宿的历练,她的脸庞上增添了几分健康而富有光泽的红润。此刻,她身着一袭明艳的衣裳,将那份凄美而引人怜爱的模样,衬托得如糖果般甜美且诱|人。 他此次前来,并无绕弯之意,毕竟多年的人生曲折已让他深谙其中艰辛,因此他选择了直截了当,向她坦诚相告:自是数清了吾后宫有多少女人,特来禀明一下。 闻玳玳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禀明。民女不敢当,有话就直说吧。 吾的后宫,一个也没有。 一双在世间最底层磨炼的温软水眸,犀利到能看透切虚伪:圣上是当民女瞎,还是当民女聋了? 那些女子,皆是世间孤立无依的英灵遗孀,她们很有可能已引起了紫殇暗卫的不轨觊觎。吾不想复国后,再发生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个类似鬼膺村的悲剧。她们皆是以吾嫔妃的名义暂居。等到苍旻完成刑罚后,吾会赠予她们安置的金银,并一一悄悄遣散。不信你可以随吾回宫里看,十日内,她们已尽数搬离。 闻玳玳不可谓不诧异。 你把后宫当了避难所?她们皆是女子,不怕污了她们的名节吗?朝中大臣也同意? 朝堂之上,吾已明确表态,自今日之后,此事不再复议。至于她们的名节,在世间已无人可依,她们都是那些将名节置之脑后、拥有胆识与智慧的女子。吾以后宫之名,行保护之实,一切皆尊重她们的意愿。她们表示,只要能亲眼目睹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名节于她们而言已无足轻重。为了澄清事实,吾仍命人张贴告示,将事情的经过与真相公布于众。凡敢造谣生事者,皆以紫殇余孽同罪论处。 没了?闻玳玳下意识往门外的地方小觑了一眼。 隐约貌似还能听见月织训斥乐游的动静。 尉迟长云也顺着往门外的方向看去,不知不觉的,含笑的眸子添加了意味深长之色,视线继续全神贯注的追随她的一举一动:你嫉妒? 这话说的,胜负欲一上来的闻玳玳嘴飞快。 民女刚跟圣上欢好完,扭头就跟苍旻跑了,当时你不嫉妒? 第192章 非常棒的,闻玳玳把尉迟长云给干沉默了。 行吧,闻玳玳是又怕又恐,又烦又恼,尉迟长云半死不活这一招,偏偏这一招今日用起来,是死盯着她看。 对峙之下,闻玳玳刚要认怂。 嫉妒。 闻玳玳猛然迎上尉迟长云快要溺死人的目光。 那夜,他将你带走时,吾本是要杀了他的,不曾想,误伤了你。吾很后悔..。然后打开的自己右手掌心:所以吾惩罚了自己。 无法抹平的穿骨疤痕。 闻玳玳想起来了,六年前,翠微山她与他恩断义绝,拿剑相指的时候,他的掌心就一再渗血,当时她还在好奇,世间谁能近得了他的身,能伤了他拿剑的右手。 原来是因为她。 她的视线紧紧锁定在那道疤痕上,情不自禁地,她轻轻抬起指尖,一点一点地触摸着新长出肉的高度,仿佛在努力感同身受,他当时所承受的痛苦。 想到这十五年来,她对他的残忍,一时不争气的眼泪上涌上,泪眼婆娑。 亮晶晶的水滴闪烁着。 掌心的手顺势握住,尉迟长云又掏出帕子,轻 柔地拭去闻玳玳脸颊滑落的泪珠。动作间,将两人的距离拉的近了些。 月织来临渊,是有求于吾。她费尽心思,寻了很多门路,最后顶替鬼地山公主的身份孤身来临渊见吾,除了请求与赤水梅让知有关的事,第二件就是寻找她走丢的弟弟。乐游便是她的亲弟弟。吾与她只有交易,没有其他。 他的拇指绵绵的摩挲她的手背,如小时候般,只不过现在以另一种身份在引导着她,温柔而坚定:该说的,吾都已悉数告知,若有任何遗漏,你随时想起来,随时问,吾都会详尽的告知于你。那么,现在能不能告诉吾,你是怎么想的? 闻玳玳的泪收住,她怎么想的。 她还能怎么想,昨晚在床上,她的脸都丢尽了好不好。 明显的,尉迟长云眼眸中有不安,他抿了口茶,等来等去,好半天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不由得自省:是吾有什么没说的,还是你有什么顾虑? 圣上,你等等。 说完,闻玳玳有点落荒而逃意思的跑到里屋,不知做什么去了。 尉迟长云瞧着凉下来的手心,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落寞与失败。 不消片刻。 闻玳玳一身酒气的回来了。 ----------------------- 作者有话说:明日跟小仙女们请个假哟,存稿已见底,明天在家疯狂码字。晚安~~~~ 第154章 不知道酒精有多烈,一来一去,不到片刻,等她稳步走回来的时候,已经呈现微醺的状态。 她容颜如霞,红晕迅速扩散,犹如烈火燎原,瞬间点燃了四周的空气。一双灵动的眸子即便是迷离着,也似星河间永恒不灭的星光,鉴定且迷人。 闪烁,带着自古美人不施粉黛的秀丽,因为酒意微醺,她看起来像只蓄势待发、肆无忌惮的野猫,随时准备攻城夺地。 娇媚却又凶蛮难驯。 她霍地一下子,双手撑在尉迟长云椅子扶手上。 又是啪的声,将高大的人给箍在自己的俯视之下,似有若无的拉近两人距离鼻息。 尉迟长云,我终于想明白,你为何执意要断了你我之间的师徒关系!为何三番四次派遣说客,极力阻止我的名字重新出现在阳光下,哪怕是为了族人的血仇,我都不能正大光明地进行,只能暗地里小心翼翼地动作。 说到这儿,故意一顿,看他的反应。 错愕中没有丝毫掩饰的深情劲儿,让闻玳玳心潮澎湃的又将两人距离,再拉近了一寸。 鼻尖相抵。 浓浓的酒香挥洒在尉迟长云唇角。 消除仇恨后,闻玳玳面对尉迟长云,明显底气不足,或许只有在这种意识朦胧的情况下,才喊直呼他的名讳。 尉迟长云,你是不是你其实就是担心我们的师徒身份,将来会像先皇先后那样,被临渊容所不容,才不愿意冒半点风险,对不对! 是! 他低垂着眼睛,纤长的羽睫比绚烂的蝴蝶颤动的还要漂亮。 所故之人的恩仇,终究是需要去报,遇到问题也终究需要去解决。吾已经竭力让事情变得尽善尽美,但世间总有些事情,就注定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所以,吾只得委屈你。毕竟吾实在做不到,对于已经因仇恨而死过两次的你,第三次面对同样死胡同般的困境。呆呆,我们该付出的代价都已经付出了。人活着总要向前看,吾相信,那些为了守护临渊、守护信仰而付出生命的英灵,也正是这么所期望的。二十一年了,你,要不要试着放下过去的恩怨,换一种新的活法。 尉迟长云的话向来有种让人想要去信服的能力,真挚流露的情感,让闻玳玳动容。 比如? 她抓紧了扶手,唇凑近了一分,但凡尉迟长云只要再开口,两人就能轻轻触上。 尉迟长云的眼皮稍稍撩起,黑眸浮光暗动。尽管他并未饮酒,却受闻玳玳的酒意感染,整张面庞逐渐染上了一抹不正常的酡红,明明她什么都没对他干,却在一呼一吸微妙交换间,红晕飞上了耳根。 妖冶如火,玉清冰洁,清艳交融。 没忍住。 尉迟长云狐狸眸子上一润。 轻轻的吻落下。 紧接着又是另一只。 唇划过鼻尖,一触即离。 又是看他反应。 方才蝴翅般的羽睫,颤动的似乎比方才更快了些。 天生上翘的唇,近乎蛊惑的抿了下,泛起让人想尝一口的光泽。 闻玳玳再一次将两人距离,拉到令人悸动的位置。 目光与之绞缠。 没忍住低低逗他:师父,你紧张了? 尉迟长云像是难以启齿,眸光先是故作镇定的滑向他处,然后又顺着她将自己圈禁的蛮横姿势,重新端详她。 脸靠的很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细致的绒毛,粉粉的,带着很想让人尝一口的香甜。 呼吸,开始乱了。 他认真起来,这股子认真深情劲儿一般人根本扛不住。 眉角眼梢尽是数不尽的风情。 低不可闻,近乎邀请的对着她:嗯。 这男人还真是会勾引人的妖孽。 酒香萦绕之际。 滚烫的唇,如一片雪花在尉迟长云唇上悄然落下。 温柔,也仅限于刚刚落下。 攻势强悍又凶又猛,带着燎原烈火,直接撬开他的唇齿,仿佛要用尽毕生力气,将他吞入腹中,与之融合。 没忍住。 尉迟长云闷哼了声。 听到闻玳玳耳里像是得到天大的鼓励。 她愈发显得粗鲁,本着揣着一种非要让他窒息而去的力量,过分加重、加深,就是要听他真情流露情喘息声 尉迟长云忍受不了的微微向后仰着脖颈,弯出一道优雅的弧度,他几乎快要无法换气,更不可能来得及回应。 一场完全是闻玳玳掌控、掠夺的主导。 他忍着痛,尝着带血的津|液,用一只手去护住她站立不稳的腰肢。 房间寂静。 醉意愈发浓烈的她,体力逐渐不支,她的行为举止开始越来越遵从本心,指尖轻轻搭在尉迟长云的脸颊上,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又四处游移。 尉迟长云轻轻将站不稳的人往怀中一带,几乎要融化成水,软塌塌的软在他地膝头,再缓缓揉入怀中,不给她伺机逃跑的机会。 也就是这样的一个动作,让他得到喘息,抓住她又要不老实的手,浅浅一勾唇,笑中带着撩|拨:大白天的,你急什么。 难道你晚上就让了? 尉迟长云轻轻地将她嘴角因津|液而湿润的几缕乱发,拨至耳后,略作整理了下,语气中透着难以捉摸的意味:你一姑娘家,倒是那事儿挺热衷。 酒意上头,闻玳玳满脑子只负责驱动最原始的本能,对那些修身洁行的冗赘之言毫无兴趣,等不及尉迟长云再说下去,又迫不及待地再次靠近。 躲得够及时,尉迟长云提前避开了。 没得逞的闻玳玳有些恼,怼他:徒儿是不是姑娘,师父难道不应该一清二楚吗? 行,一如既往的大胆。 不,是自从揭露了她的真面目后,她也不再伪装乖顺,嘴里就跟天天埋着炮仗似得,逮谁炸谁。 后来嘴上生猛不够,与他私下里,言辞举止更是无法无天。 依尉迟长云看,对这个徒弟若是再毫无底线地忍让与包容,那么他这个师父,就算是拥有临渊帝王的身份,恐怕也难以压制住她骁悍生猛的个性了。 没再继续逗她。 第193章 差点忘记来的正事。 维持着刚才那亲密的姿势,尉迟长云双手轻柔地放在她的纤细腰肢上,缓缓揉捏着,低哑的嗓音全是隐忍下来的情动。 吾今日前来,其实不仅是为遣散后宫这一件事,还想知道你接下来的打算。 闻玳玳有点后悔,为迅速壮胆,选择了后劲儿惊人的烈酒,以至于咫尺距离看尉迟长云都是重影,她微微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楚眼前的尉迟长云,暂时顺着他话题道:徒儿若说想回赤水,师父会愿意吗? 留在吾的身边,跟回赤水做匪,两厢并不冲突,这一点,你无须担心。 让徒儿留在师父的身边,是打算给徒儿一个官职,每月发点赏钱,一辈子都养着徒儿? 尉迟长云拿出看起来像是密信的东西,放到闻玳玳手中:这里面是你的新身份,用这个新身份去应试,考上了,通过殿试,吾会给你个满意的官职。 闻玳玳迷迷糊糊接过来,翻看:师父是临渊的帝王,就不能给徒儿走个后门吗? 你不是跟吾嚷嚷,要一个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的机会?虽然这是个新的身份,但确实需要你用毕生所学去给这个新身份,赋予真正崭新的价值,想不想试试? 纵使闻玳玳醉着,她也太了解尉迟长云,不情愿的耍赖:师父,徒儿能不试吗?宫中有没有不需要应试的官职? 不能,没有。 很好,刚才那股子热血沸腾,成功 被尉迟长云给一盆水浇凉了。 闻玳玳青着小脸,挣扎着要从尉迟长云身上下去。 尉迟长云却是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将乱扭动的腰肢,重新往自己亲密无间的地方带了带。 当闻玳玳试着时什么东西硌得慌时,刚要惊异。 他偏头吻了过来。 试图将时而晕沉,时而清醒的闻玳玳,带到自己的世界当中去。 唇。 凉的凉。 烫的烫。 尉迟长云的吻,轻而密。 第二次回应她。 与第一次不同,这一次他知道她不会再将两人的亲密,给忘的一干二净。 蜻蜓点水后。 他控制着她的呼吸,引导着她的章法,渴望却又克制,迷乱却又温柔。 耐着性子,一寸寸点燃侵袭她的感官。 等她燥热,等她索取,等她微颤。 喉结上下浮动,似有若无的吞咽从她那里掠夺而来的东西。 各种趁虚而入的侵略,细细扫过她口中每一片领地,独属于他的气息,密不可分的笼罩下来。 像是在她身上撒了无数火种,烧的她急于去撕扯他的衣服。 重新被制止住。 一个温柔的吻下来,让她心绪理智双双崩溃,几乎要将她揉碎。 败下阵的闻玳玳,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想要撬开他的唇齿重来新一轮的掌控。 温凉的拇指,适时的横在两人唇之间,制止住她如狼似虎的动作。 多情的眉眼莞尔一挑,脸上带着未来得及消下去的春色,专注的给她擦干净唇间残留的血,与亮晶晶暧昧的津|液。 提醒道:他们回来了。 话落。 门砰的就被珈蓝给踹开了。 与此同时,闻玳玳心虚的一下子从尉迟长云身上弹起来,酒劲却导致她根本做不了太灵活的动作。 所以,当关听肆牵着孩子,跟苍羽温馨进门,看到的一幕是,尉迟长云衣衫半脱,把闻玳玳压在了身下。 呀!师尊在对娘亲做什么? 苍羽不言不语,把珈蓝的眼睛给捂住。 关听肆愣了好半天,才幽幽的来了个字:艹!与苍羽当即决定先带孩子去楼下弄点东西吃,临合上门之际,不知是不是关听肆没得到尉迟长云没的执念,感到内心失衡,没忍住揶揄上句:小兔崽子,长云就是个开过一次荤的雏,经验尚浅,你得多担待着点。 人跑的那叫一个快。 雏? 尉迟长云没接茬,起身后,顺势也把闻玳玳给拉起来。 怪不得那次,快到徒儿都没反应过来。 第155章 眼睛微微睁开,清晨的光线如柔丝般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温暖,舒服。 闻玳玳惬意的在是床上伸了个懒腰。 这懒腰伸到一半,她突然僵住了。 猛然间从床上惊醒,环顾四周寻找着什么,最终发现手边不远的案几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和一碗温度适中的醒酒汤。 她麻利的床上穿上鞋,先是嗅了嗅醒酒汤的味道,然后一饮而尽。 如果不出意外,这醒酒汤应该是尉迟长云准备的,从温度判断,应当是离开不久,而此刻,他或许已经回去准备上早朝了吧。 他陪了她一夜。 好可惜,烈酒后劲十足,她实在不争气的完全睡着了,连晚膳都没来得及与他一起吃。 顺着,往上回想。 又鬼使神差的瞥了一眼,压根儿没有第二人碰过的床。 最后一口药差点呛到她。 她想起来尉迟长云为什么没走了,并非是因为她饮酒过量,使他心生担忧,而是因为昨日关听肆调侃过尉迟长云跑掉之后,闻玳玳又没能忍住,继续调侃。 压在她上方的尉迟长云,面子上挂不住了,但介于他的脾气素来绵和,所以并不打算跟酒鬼斤斤计较,起身后试着将她拉起来。。 但闻玳玳就不一样了,尉迟长云越不作声,她就越兴奋,赖在坐在地上,调戏他是不是自卑了,是不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需不需要让苏青做大补丸。 气急败坏的尉迟长云,直接将坐在地上的人整个托起,稳稳地放在了桌案上。也不顾及是不是白天了,紧紧地控制住她故意唱反调的身体。情绪喷薄而出,眸子像是着了火般,闪烁着炽热而危险的光,距她愈来愈近,然后俯下头要去亲吻她的脖颈。 唇未碰到。 翻肠倒肚,闻玳玳一个没忍住,在这旖旎的时刻,把昨夜饭、早膳、午膳一股脑的全都悉数呕在了尉迟长云身上。 那叫一个汹涌澎湃、波澜壮阔、宏伟壮观。 气味更是冲到尉迟长云停在她脖颈见,直接气笑了,笑到闻玳玳第一次后悔吃了假死药,还不如真的死在一年前。 吐了那么多,晕晕沉沉的脑袋好歹是清醒了点。 着急忙慌的要帮他收拾。 尉迟长云示意她若是可以,先去漱口,衣服他自己来就行。 闻玳玳有没有去漱口记不清了,反正晃晃悠悠把外裙随便一脱,就一脑袋扎进了床上,人事不知。 现在来看,地上的裙子已经不在,脏兮兮的衣服,已经被脱到就剩下个里衣。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崭新的素色玳花云形千水裙,静静地摆在了她并未留意的床头。 看来尉迟长云在这客栈等着天火卫去拿换洗衣裳,又给她准备了条新裙子,因为折腾得太晚,他就直接留在了这里。 可没与她睡在一起,又睡在了哪儿呢? 另去开了间房? 眼睛无意又撇过昨日荒唐过的书案,已经被重新整理好。她试了试一杯放温的茶,发现合好她查阅过送往赤水的军需清单旁,放了份还密密麻麻批注满得路线与时间图。 无需多言,他定是在此彻夜未眠,一边等待时辰的流逝,一边精准地计算着她即将醒来的时刻,为她准备好一切,然后才安心离去,前往早朝。 为她精心准备的醒酒汤、精致的早膳,以及那份详细批注的路线图,她尚且能理解其背后的关切深意。然而,无缘无故要送她衣服,却让她感到困惑。细想起来,自从十五岁那年与他彻底闹翻后,六年来她几乎从未庆祝过生日辰,更别提收到像样的东西。 闻玳玳轻轻抚摸着那件做工精细、内敛而不失华贵的裙摆,心中再次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她突然很想他。 思起这个人,又难免想起尉迟长云昨日交给自己的一份密信,里面好像有自己新的身份,等着去揭开什么。 月末,利用这个新身份去应考。 考什么都不知道,她拿什么考呀? 她打开密信,发现是路引与银兔符。 银兔符并非任意普通百姓所能轻易持有之物,它多为那些为国献身的英灵遗孀所用。此物不仅便于她们享受各种抚恤优待,更能让她们得到周围人的敬重与钦佩。 尉迟长云为何要将这个给她? 待看清银兔牌上的新身份,她大惑不解。 恰在这时。 乐游敲门进来,似乎对闻玳玳这个时辰还待在屋里相当惊讶,差点哭天喊地:大当家,你怎么还没去? 去哪儿?闻玳玳没记得今天有特别重要的事。 第194章 进宫啊,不是有什么选拔核考吗? 选什么?核考?闻玳玳晃了晃手中的新身份:昨夜圣上与你说了?他不是说选拔官员的核考在月末吗 见闻玳玳一脸懵,乐游急匆匆把床头的衣裙往她怀里一怼:大当家,你是忙糊涂了还是没醒酒?今日正是月末。 闻玳玳脸色别提多好看了。 稀里糊涂换上衣服,被乐游催促着,紧赶慢赶在核考即将开始的前一刻,赶了进去。 而另一边,刚刚下朝的尉迟长云问山山:她来了吗 山山得知的最快消息,也是一刻之前,愁眉苦脸的摇摇头。 吾去看看。 见尉迟长云沉不住气,试图劝解:圣上,您理应是最后殿试才能露面,此刻并非露面 的最佳时机,提前现身恐怕会引发诸多不必要的猜疑,对闻姑娘的选拔进程并无裨益。 听闻此言,尉迟长云不得不停住脚:那你尽快再去探明情况,吾就在前面的亭子里等着。。 山山自是也替尉迟长云干着急,他昨晚特意嘱咐了乐游,若情况有变,应立即传递消息。正准备亲自前往询问,恰在此时,一直密切关注选拔进程的人前来报信了。 启禀圣上,启禀统领,闻姑娘是最后一位抵达的。听乐游公子所言,闻姑娘似乎是因为睡过了头才迟到,而且似乎并不记得今日已是月末。她甚至连早膳都未来得及使用,就急忙赶来了。 当即,山山先松了口气:主上,闻姑娘既已回头,已认错,也愿意与主上重新开始,对主上的话语必定是极为重视的。 尉迟长云接着说道:可呆呆并不知道吾今日让她前来的真正目的,是吾担心她不愿意,才有所隐瞒。说到这里,不禁怅然若失起来,担心知道真相后的闻玳玳会临阵脱逃。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亲自去查看一番,以确保一切顺利进行。 圣上,宫内属下安排的全是会武功的婢女,殿门关的死紧,就连殿门外属下也特地安排了百名天火卫,您放心,就算闻姑娘有心打退堂鼓,她也出不去。 迎春殿。 闻玳玳凝视着那九位年龄较她为小,衣着艳丽、神采飞扬的姑娘,她们各自怀揣着擅长的乐器,如同挺直的尺子般站立成一行,她茫然无知跟个大傻子一样,站了过去。 考官是六个年纪较大,风韵各有千秋的嬷嬷,本就对磨磨蹭蹭的闻玳玳心声不满,见她进来后,又东张西望。 不得不提醒。 寂静声中,茶盖放的不怒而威。 幸而,闻玳玳自幼便擅长观察他人的脸色行事。出于对尉迟长云的情面考虑,她勉力挤出了笑容,恭敬地将他特意为她准备的银兔牌双手奉上。 一递不要紧。 屋内汇集了十余位女子,她们的面容各异,或惊讶,或惶恐,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坐在正中间的嬷嬷显得尤为威严,她似乎是众人中的权威人物,正是她故意用茶杯盖子施压,向闻玳玳示意自己的地位。 她端详着银兔牌,又打量闻玳玳,眼神中,流露出的目光,如果闻玳玳没有看错,是最不值钱的同情。 最德高望重的嬷嬷开口:闻姑娘来自鬼膺村?是哪个鬼膺村? 闻玳玳如实回答:西岚城,鬼膺村。 可是以命守护乾陵,被紫殇灭族的鬼膺村? 正是闻家。 你是闻家遗孀?老身听说当今圣上曾受闻家恩惠十五年,还收了个徒弟,名字叫闻玳玳,姑娘可知? 她死了。提起那些不快,闻玳玳发现如今可以心平气和的说出来:六年前,因为背叛圣上,在死牢中自戕,不是临渊皆知的事吗? 女人们,特别是宫中寂寞的女人,最想打听深挖那些不为人知,尘封久远的事。 那姑娘你是?老身瞧着你的年纪与圣上徒弟年纪差不多,与圣上的徒弟是什么关系? 银兔牌上的年纪,尉迟长云刻意给她写小了两岁。 所以。 闻玳玳信口胡诌道:据家母所言,圣上对其徒弟的管教堪称严苛。平日里,连门都不许她出,与那圣上徒弟差不多同龄的孩子,几乎都未曾与她玩耍过,见面也极为稀少。圣上在徒弟六岁那年,便将其从鬼膺村带走,在翠微山上学艺。当时,民女年仅四岁,对于圣上徒弟的事情知之甚少,也不敢随意打听,毕竟瞎打听,很容易被龙池卫误认为是紫殇的探子。 起初听得兴致盎然,后面听到脸色一凝的嬷嬷们,不禁面面相觑,各自用拽衣服,轻咳,或者整理发簪,来掩饰尴尬。 当中那位气势甚足的嬷嬷,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过得:也就是说,如今你是鬼鹰村唯一幸存下来的闻家人,闺名闻昭? 真是民女。 昭告天下的昭,名字倒是合她闻玳玳的心意。就是不知尉迟长云想让她用鬼鹰村遗孀身份来应试官员,到底什么意思。 正思忖着。 按理而言,争选皇后之位,除需显赫家世外,更需品德贤良方正,兼具超凡才貌。闻姑娘虽出身平凡百姓之家,按常规都无入宫为婢之资。但念及鬼鹰村与圣上深厚渊源,且昔有英灵遗孤石皇后之先例,故而,姑娘或可一试。不知姑娘有何擅长之技,方便今日初选,展露才艺以鉴高下。 嗡! 等等! 闻玳玳吓破了音:你说什么?皇后? 第156章 坐在中间的嬷嬷似乎比闻玳玳还要震惊:你居然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本能掉头就想走的闻玳玳:民女能放弃名额吗? 屋子里六个嬷嬷,九名名门闺秀,十八个婢女: 看明白一屋子人的反应,闻玳玳宿醉算是彻底醒了,察觉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并非什么核考官员变选秀。 而是这十八个婢女,个个身姿矫健,一看就身手不凡,她们的存在并非偶然,估计是特地为了摁她准备的。 尉!迟!长!云! 又拐弯抹角的坑她是吧! 十日前还冠冕堂皇的让她相信他。 皇后。 她可是赤水的匪首,土匪,明白吗?他哪只眼看她适合当规规矩矩,母仪天下的皇后。 行,就算是他想与她成亲,拉着乐游一块儿缺德。 但这种事,是不是应该亲口说一下,问她愿不愿意呢? 对尉迟长云,先前她还真是被过度的自责和悔恨所占据,如今又被过度的信任蒙蔽了双眼,让她差点忘了他其实是个擅长玩弄人心的高手。 回头望见屋子外人头攒动,挤的院子貌似都快盛不下了。 今日这一招,明显就是尉迟长云铁了心,打算来硬的,要强按她选这秀女。 愿不愿意,都要愿意! 尉迟长云。 身为临渊之主,居然连主动求亲的胆魄都没有。 雏。 一个字非常适时的蹦到她脑子里。 烟花柳巷起家,亲自坐镇当头牌的尉迟长云,饱经世故之后居然是个守身如玉的雏。 回想起那段曾经被遗忘的深夜,每一次强迫都如同尖刀般,刺入她的心头。 将他逼近角落,从最初的激烈反抗,到后来的逆来顺受,再到那连连干呕与隐忍克制的反应,都足以看出他对她纠结过,挣扎过,持续痛苦过。在他的心中,比她更早察觉自己不仅仅是单纯的养育与师徒之情,单凭他能因为她活不下去跳崖这一点,就足以看明白早已超越了师生之谊的界限。他的回吻,不再如从前那般抗拒与疏离。他喜欢她,却不敢直说出口,总是用那些并肩而立、携手共进的漂亮话来搪塞她。 莫非他还觉得师父喜欢自己的徒弟,违背天道,丧伦败行? 所以才会患得患失,认为自己禽|shou|不如? 只是这么一会儿,闻玳玳脑子纷乱,万事如过眼云烟,想了很多。 坐在中间的嬷嬷发话了:想走可以,不过无视选秀宫规,需惩二百大板,闻姑娘若是觉得自己挨完二百大板,还能竖着走出去,尽管随意开门离去。 二百? 估计她会被糊成肉泥! 吓大的闻玳玳坚信,就算是自己硬闯出去,也绝少有人敢靠近她身,或者碰到她一根手指。怕就怕在并非自身安危,而是把事情闹大,让尉迟长云陷入难以收拾的境地。 正是这份掣肘,让嚣张惯了的她,不得不展现出乖顺好相处的一面,给六位嬷嬷赔了个罪:民女不懂规矩,开玩笑呢,还忘各位嬷嬷见谅。 时间紧迫。 贵女们早已因闻玳玳的姗姗来迟而心生不满她们对闻玳玳那似乎与走后门无异 第195章 的特殊身份既心生羡慕又满心嫉妒,于是纷纷开始催促。 考核内容常见,规则也很简单。 琴棋书画。 坐在中央,自称秦嬷嬷宣布,连考八日。两日一项,每一项都由临渊最精通此道的人物评判。 做匪直来直去惯了的闻玳玳:敢问秦嬷嬷,不能一日考完吗?就十个人,每人各去完成不同的核考,差不多晚膳前,也能结束了。 早就对她心生不满,一名傲然凌厉、明媚端庄的女子,自称为当朝柳相之女柳雪云,轻蔑的口吻嘲讽道:闻姑娘,你以为琴棋书画,是村野中喂鸡溜羊呢?做这些高雅的事,每一项,都需沐浴焚香更衣,挑选最美的日光,最合适的时辰,调整最佳的情绪和心态,真是搞不懂你是怎么通过终选,来做秀女的。 什么终选? 在闻玳玳的认知里,要成为妃子或皇后,不是都需要先经过秀女选拔这一环节吗?秀女不就是初选的意思吗?怎么她还进入了终选阶段? 柳雪云见她自始至终对选秀不知其所以然的模样,眼中全是鄙视:此秀女与彼秀女截然不同,那些寻常的秀女入宫,顶多封个美人,多半只身为皇帝的玩物,供其赏玩。然而,我等秀女,却是历经层层筛选,从本朝大小官员五万适龄女子中脱颖而出,经过三个月逐级筛选淘汰法,无数严苛考核,我们凭借自身本事,一层层靠着爬上来的。完成终选后,需再经历一个月的细筛,每一项考核都需要提前一日精心准备,次日以最佳状态呈现。最终,圣上会从我等十人中,圣上将根据我等十人的甲等成绩顺序,依次挑选一后、两妃。 说到此处,柳雪云趾高气昂冲闻玳玳冷哼:不过,闻姑娘身为遗孀,又能拿到银兔牌,可享受特殊的待遇,本就无需与我等女子一样干熬。不知道这些规矩倒无妨,就是不知以姑娘的才学,能走到哪一步,到时候别哭鼻子才是。 此起彼伏银铃般的笑声,当真是悦耳啊。 上一次要挑战她,差点被她弄个半死的人是谁来着? 那个冒充鬼地山的公主,月织? 闻玳玳简捷了当:敢问秦嬷嬷,民女若是非要打破规矩,一天考完琴棋书画,到底能不能行? 自然不行,你以为选皇后是闹着玩的? 她能站在这里,跟闹着玩有区别吗? 不等闻玳玳再说,已将规矩说明的秦嬷嬷起身:贵女们都下去休息吧,好好准备后日的曲艺考核。 门一打开,百十双眼睛刷的盯过来,闻玳玳看得出,他们貌似商量好各自负责她全身上下各个部位。恐怕她现在稍微动个手指,都能给掰折了。 行吧,既来之则安之。 尉迟长云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为他忍一下又何妨。 分房环节。 闻玳玳作为遗孀,有优先选择的权利。 一条犹如玉带般的清澈小溪,笔直贯穿整个园子,支流向四处蜿蜒而行。 十个人,十间房,粉墙黛瓦,每一座都倚溪流而建。 阳光斑驳地洒在溪水上,映照出星星点点的波光。虽已入秋,园内仍旧绿意盎然,四季花卉争奇斗艳,蜂飞蝶舞,修竹轻摇,仿如世外桃源般,溪流环绕的园景,一时间让人恍惚,容易忘记身处束缚的宫城之中。 反正从外观来看也差不多。 闻玳玳就近选了第一间房。 唉,你等等。柳雪云一把扯住她:我这个人身体不好,需要尝待在日光充足的地方,平日除了阴天下雨,一点点阴凉处,都会让我浑身乏力,动弹不得。我担心身体不适会影响后面的考核,不如闻姑娘将第一间房让予我怎样?我见闻姑娘身强体健,应该不会与我计较这点事儿的,对吗? 闻玳玳目光不善,扫过柳雪云曾触摸之处,仿佛能拂去尘埃,她轻轻弹了弹衣摆,随后环视一周,发现剩余八人或沉默不言,或以一种几乎带有藐视的目光打量她。 相配合着的,还有不远处二百多号眼睛。 她攥起了拳头,想到自己鬼鹰村的身份,以及尉迟长云,又松了开来:行。 柳雪云得逞的一扶簪子。 闻玳玳恭而有礼的争取其他八名贵女们的意见:民女打算挑最后一间,也就是最远的那间房。这个没人抢吧。 看得出,八名贵女外加柳雪云都略略诧异了下。 自小与男人们一同生活,习惯了他们直率而粗犷的行事作风。再加上受到尉迟长云那种雷厉风行、言出必行的影响,后来她为了在江湖上立威,又附加养成了言简意赅、直截了当的习惯。见贵女们一个个哑然,她直接奔向最后一间屋子。 雅致的房间内,床铺柔软而舒适,对于还有点宿醉,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大早被扯来的闻玳玳来说,头皮快要炸了。 正好,反正后天才核考,太久没有真正睡好的闻玳玳,打算趁此机会睡个天昏地暗再说。 吃过送来的午膳。 伴随着不知哪位贵女勤奋苦练的琴声,舒舒服服的睡过去了。 深夜的脚步。 让虽然睡着但仍不失去戒备的她,警惕起来。 怀中的剑,开始慢慢向外拔。 脚步在她床边一停,慢慢的弯下腰来,似乎在确定她有没有真的睡着。 锃! 细长的剑挥舞出去,直奔来人命门。 来人似乎被闻玳玳的举动吓到,好在反应极快的躲闪开来。 而正是这一交手,她看清了来人,差点憋出内伤的立刻收了就剑势,惊呼而出:圣上。 眼前突然一黑。 低沉的声音提醒她:把衣服穿上。 轰然! 闻玳玳的老脸一红。 先前,因为反抗尉迟长云,越不让她干的事,她越迫切去干。 比如不穿衣服luo睡,肌肤被棉被包裹的安全感,让她自被苍羽十三岁路走的那年开始,就没改过来。只要没有外人在,她通常会这样。 刚要打算穿。 脑子里不知怎的,第二次又冒出雏这个字,简直阴魂不散。 今日平白无故的因他受了委屈,总要找他还回来才对。 没好?借着月光,尉迟长云见她在被子中好半天没动弹:是有什么衣服不在手边?然后不得已转身帮她去寻。 生拽死拖。 尉迟长云衣领被扯乱,散发无尽魅惑的喘着粗气,被闻玳玳压在被褥之下。 更深夜静,圣上是来侍寝的? 第157章 听闻你今日食欲不佳,一直在睡觉,吾特来看看。 闻玳玳娇俏的一笑,两手捧住身下尉迟长云微烫的脸,借着朦胧月色凑近,顽皮地想要窥探他是否又难为情:圣上,总叫你圣上觉的不太顺口,只有我们两人时,可不可以继续叫你师父? 眸光缱绻,温柔似水,尉迟长云稍稍惊心动魄的一勾唇,由她逗着也放松下来,任她的手在自己脸颊为所欲为:除了师父,你就没想过别的称呼? 直呼其名? 她生气或者强迫他的时候,胆大妄为起来,能喊得一声比一声带劲儿。 如今两人皆保持着清醒,面对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也没有什么太狂妄的冲动。轻轻咬了咬嘴唇,深思熟虑后,决定装作糊涂,试探性地问道:师父想让我叫你什么呢?以您与我的身份,除了君臣便是师徒,难道还有其他的什么特殊关系是徒儿遗漏了吗? 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尉迟长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 他将被子给两人拢好,确保她不会被夜里的凉风吹到。然后手从棉被中伸出,恪守规矩的隔着棉被虚抱住她:把你诓来,你会怪吾吗? 闻玳玳继续装作不解:师父诓骗徒儿什么了? 像是难以启齿,尉迟长云脸颊的温度急剧攀升。 明明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怎么说,但话到嘴边,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耻感涌上心头,让人进退两难。 闻玳玳就这么静静等待着。 端详他欲言又止,仿佛跟自己徒弟剖白自己的心里话,比攻城杀敌,做临渊帝王更有挑战性,而且,她今日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貌似格外喜欢尉迟长云这番深深负罪感的模样。 束身寡|欲。 并非无所不能,也并非无懈可击。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从里到外完完整整都是她的。 她埋首到他弧度漂亮的喉结前,想拉高不可攀的人坠落:师父,说不出来,就过会儿说。然后轻咬了上去。 嗯。 尉迟长云没忍住疼的一声,让闻玳玳奔腾的血液直逼天灵盖,她没忍住加重了力道,辗转去亲吻他快要烧起来的耳根后,一寸不放过的去点燃。 第196章 幽幽的暗香在沉默中蔓延开来,将两人缠住。 香温玉软,虽说尽管隔着尉迟长云的衣服,但仍然能清晰鲜明的感受到,她玲珑有致的曲线走向。 纤细轻盈,紧致流畅。 尉迟长云敏锐地捕捉到频率相同的加速心跳,着了火的气息不讲道理的在他衣内肆虐,勾起阵阵酥麻,刮骨般难捱。 他半眯起了双 眼,似有若无流露出来的光,全是想要堕落沉沦的深邃黑暗。 与她鼻息相贴。 呼吸一沉。 手臂收紧。 拦腰翻滚,将她压到身下。 关节分明的手指没入她的长发,将气息再次缠绕。 口she之间的追逐,绵缓而漫长,。 另一只手开始摩挲,移动,触动她每一根最脆弱的神经。 尉迟长云的件件衣服,被闻玳玳粗暴撕扯掉。 相比不同,他教导她时有多严厉,在情动时,就有多温柔。 去触碰,去品尝,一次次突破自己内心禁忌的地方,逐渐大胆。 她四肢缠住了他。 仿佛是种鼓励,也是种毫无防备的依赖。 他情不自禁的与她相融。 难以控制,紧抓不放的束缚,让他沉沦其中,额间很快渗出细小的汗珠。 头一次由着尉迟长云主导索取的欢好,对闻玳玳来说是新奇的,更是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带着无师自通本能,寻找她的每个兴奋点,然后穷根究底。 褪掉了高高在上的清傲。 身下之人,那落入凡尘的低眉折腰与克制隐忍,让闻玳玳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现了无数夜晚对他的压制与掌控。 急不可耐的画面收不回的浮现,让她再一次对他萌生出要凌|虐一番的兴奋。 蠢!蠢!yu!动! 阵!阵!亢!奋! 噔噔噔! 山山拘谨道:圣上,赤水国千里急报。 犹如一盆冰水,稀里哗啦地浇凉了两个人的心。 山山没有等到回应,正要再尝试着:圣 滚! 闻玳玳耳边枕头落下羞恼成怒的一拳。 师徒俩非常不尽兴又尴尬的僵住了,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闻玳玳头一次见自持惯了的尉迟长云,流露出无地自容,情动翻滚,却又强迫自己清醒下来的矛盾模样。 好半天。 尉迟长云从最下方,目光如有实质的游移到她同样暗流涌动的眸子中,喉结一滚,,沉着嗓音:下次再说?说完就要抽身。 缠绕并不愿意,一个翻身,又将尉迟长云压在了身下。 呼吸在他唇上打着转,慢慢动起来,含糊不清道:我们试着快点儿。 纤细的指尖缠上他的脖子,在黑暗中开始肆无忌惮,纵横驰骋,任意欺他,招惹他。 明显的,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双双仿佛有东西将要翻涌出来,突如其来的热烈感情,让闻玳玳没忍住尖叫,尉迟长云一把将她拉回怀中,迅疾吻上了她,炽热、贪婪,用力的索取每一个角落,直至最后精疲力竭、歇斯底里的发泄。 没有片刻耽搁。 尉迟长云最先从迷离中恢复了清明,赶紧起身给两人处理一塌糊涂的地方。 可能对于自己头一次主动做这种事,有点少见的难为情,慌乱中,居然出了错,连两人的衣物都给弄混了。 闻玳玳知道尉迟长云急,掩面憋笑道:师父,徒儿自己来就行,你快去吧。 看门外山山来来回回急疯了的模样。 尉迟长云虽说有些过意不去,但也只得这样,匆匆穿好锦袍:那你好好休息,等吾得空再来看你。 闻玳玳斜躺在床上的姿势有些妖娆:再来找徒儿上床? 刚刚消散红晕的面庞再次泛起热度,耳根处也染上了薄红。尉迟长云手中紧握着被闻玳玳撕扯破损的外袍,轻轻揉捏着,显露出复杂的情绪。 没什么底气的轻轻她:玳玳,你愿意做吾的皇后吗? 头一次没被他叫呆子的闻玳玳有片刻愣怔,还算水波不惊道:为何要徒儿做皇后? 自然是适合。 徒儿见柳相的嫡女柳雪云,比徒儿更适合。换言之,其实十位秀女中,除了徒儿,任是谁,都能担得起皇后的位置,师父就不细甄选一番,万一错过这些能力不分伯仲,才情各有千秋的女子,恐会终身悔恨。 你..这是醋了?尉迟长云倒是会抓情绪重点。 面无人色! 闻玳玳轰他:师父再不走,山山恐怕就要破门而入了。 想直接走,容后再议的尉迟长云似乎不甘心,想要她明确的回应:你先给吾一个答复,不要考虑,就现在说。 门外山山终于忍不住催促:圣上。 徒儿觉得,与师父没有名分的行男女朋友之事,能全身而入,又能全身而退,挺自由,挺舒服的。 放浪形骸、毫无责任感可言的畅所欲言,犹如惊雷,直接炸裂尉迟长云的耳膜,嗡嗡作响。 若非山听到门里的动静,也听清了两人的对话,果断推门而入,鼓足勇气硬生生地将尉迟长云拉走。否则,尉迟长云绝对会折返回来,给她好好上上寡廉鲜耻的课。 待门关上。 半晌。 瞧着狼藉的床褥,发现枕间一根应该是尉迟长云的青丝,视如珍宝的,用指尖重新感受它主人的温度与香气。 眼中不禁浮现,方才被自己气得不知所措的尉迟长云。 终于忍不住,酣畅淋漓的笑起来,心怡神悦。 第二日,晨曦初露之前,各色曲调犹如争艳的百花,此起彼伏地响起,相比闻玳玳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瞎熬日子不同,每一位贵女都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全力以赴地比拼琴艺,足见重视。 闻玳玳未曾料到入宫之后,一个月都出不去,且未曾准备任何换洗衣物。 那夜尉迟长云走后,一名婢女神神秘秘送来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的衣裙是一件比一件素,素到去上坟也不违。 尽管用料考究,倒是也真符合她遗孀的身份。 终于,核考的第一项挨到了。 手握优先权的闻玳玳,打算第一个比完,回去把梦给续上。 柳雪云抱着琴过来了:清晨的太阳,与我身上团蝶百花裙格外相称,不如闻姑娘稍让一下。 作为一名关系户。 如今尉迟长云的皇位坐稳,势必要依仗这些贵女的爹们。 好。 闻玳玳潇洒的应下,还贴心的给剩余八名贵女排了个序,最后:我给各位妹妹们垫底,成吗? 八名贵女面面相觑,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意见。 曲子一首比一首悠扬婉转,闻玳玳实在百无聊赖,随手拾起几根枯草,灵巧地编织成巴掌大的小玩意儿。 好不容易轮到她了。 没等她刚刚坐稳。 圣上到。 所有人齐刷刷跪下,九名贵女头一次近距离面见尉迟长云,尤为激动,窃窃私语,后悔早些献艺,让关系户占了便宜。 闻玳玳:。 接下来就是,尉迟长云以听到琴声太过悦耳,随意转转听听为由,坐在了本是名师的位置。 他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懒散的搭着扶手,狐狸眸平静淡然的瞧着她,仿佛在笑,又仿佛在审视,利落的眉恍若错觉般微妙的冲闻玳 玳一挑,煞是惑人,也煞是挑衅。 说白了,论起两人的身份,尉迟长云现在的举动跟师父检查徒弟课业无异,而且很有可能因为她昨夜的答复狂妄又大胆,气得他特意来监督她会不会乱来,以确保挑选皇后的考核能够顺利举行。 果不其然,名师见她干愣愣的坐在案几前:闻姑娘,您的乐器呢? 我出来的急,没带。 ----------------------- 作者有话说:不要锁文!不要锁文!不要锁文! 第158章 噗嗤! 九名贵女的笑声轻掀。 尉迟长云低头平了平袖口,衣摆,分外习以为常闻玳玳没事就爱搞负隅顽抗这一招。 但圣上驾临,足见重视,名师老脸上挂不住,也不好发火责怪,只得舔着老脸,一脸慈悲相道:没关系,今日为防考核出意外,乐器皆有备选,不知姑娘擅长哪一种呢?丝弦类,吹奏类、打击类,就算再偏门些的,老朽这乐司都应有尽有。 闻玳玳扫了眼各式各样的乐器,听起来很随意道:都行。 所有人:. 尉迟长云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没正眼瞧她作。一番凛然正色的模样,简直与昨晚情难自持,深情绵绵大相径庭。 第197章 亲自来监督她核考,莫非是担心她不想做这个皇后? 众目睽睽,她若是来个临时起意,中间段出了什么差错,哪怕尉迟长云再一手遮天,他还能有失公平不成。 民女试试唢呐吧。 所有人:. 对于大家难以置信,情绪快要原地炸裂的反应,闻玳玳表示很满意。 她走到乐器架前,细致搜寻一番却并未发现其踪影,随后,又去存放各类乐器的大木箱中,耐心翻找,终于在最底层被她找到。 尉迟长云送来的新衣,她没多讲究的用袖口擦净了唢呐上的岁月尘土。 在尉迟长云跟前站定,摆上架势,刺耳嘹亮的一声,就开始了。 冲云破雾! 劈天盖地! 在群起嘲笑,唉声叹气中,一众人逐渐渐入佳境。 本抱着看好戏的贵女们,更是不自觉的安静下来。 乐师名家,有一位更是错愕激动的起了身。 待乐曲终了,闻玳玳长舒一口气。 要说,这丝弦类,吹奏类、打击类,在尉迟长云的步步紧逼下,她无一不会,奈何也是无一不精通。 别人都是擅长一种,从而精进技艺。 而尉迟长云对她的指导却是,广撒网多捞鱼,任何东西你可以不精,但你不能不懂,更不能不会。乐器会一门,通百门,所有的乐器都要沾手,每一样乐器只会一首擅长的曲子,出去撑门面,便够用了。 唢呐是当年她最不擅长却是最喜欢的一门,因为尉迟长云怕吵,唢呐并没有一点一滴的亲自教授,而是在她已经通晓音律后,直接扔下一本曲谱,让她自己寻个僻静处自己练着玩儿,也是唯一一门没有面对面亲自考矫过的。 时隔多年,今日,就让尉迟长云验收成果吧。 尉迟长云以一种云淡风轻的姿态瞥了她一眼,他那双潋滟的眼眸中,隐约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困扰,眉宇间微微皱起,却并未影响他举止的从容不迫。相较于在场的其他人,他四平八稳气度,格外突夺目。 以唢呐之音,竞逐皇后,简直闻所未闻,史无前例。 却没想到乐师中方才最为激动的老者,诚恳的问:闻姑娘吹的可是《浮生变》? 闻玳玳放下琴,发现老者异样,不明所以得点头:正是《浮生变》。 《浮生变》讲的是浮生若梦,变化无常,闻姑娘铿镪顿挫的吹法,将谱曲之人在经历千生万死后释然的心境给吹了出来,实在令老朽为之动容。此曲谱早已流失百年,老朽手中的也不过是赝品残卷,不知姑娘怎会有完整的曲谱?是有什么机缘巧合得到吗? 百年残卷? 尉迟长云扔给她练习的时候,曲谱确实破破烂烂,不过并非残卷。闻玳玳懂了,以尉迟长云的身份,他手里的东西怎会是赝品,即便是残卷,下边的人也会尽全力给他补齐。 见老者迫切。 闻玳玳只得糊弄是从祖上手里传下来,至于有什么机缘巧合,就不清楚了。毕竟守护乾陵的鬼膺村在临渊,本就是个神秘的存在。答应下会将残卷缺失的部分抄录一份,过几日给老者送去。 一不留神,吹了个百年名曲,甲等已然板上钉钉,与之并列的还有柳雪云。 这个结果似乎并没有出尉迟长云意料,乐试考核结束宣布结果后,他便在崇拜与敬仰下,连个眼神都没递给闻玳玳的晃走了。 其中八名贵女见尉迟长云起驾回宫,也相约着抱团离开。 那第九位贵女,相较于其他贵女而言,显得尤为与世无争。她年约十五六岁,面容娇美,桃眼粉腮,憨态可掬。她手里拿着萧,款步走来,眼中流露出几分攀谈的意味,显得亲切而温柔。 嗓音清甜:闻姑娘,刚才一首《浮生变》吹的曲子真好听,应是苦练了很久吧。 闻玳玳记忆一流,就算是随耳一听的,也不会忘记。回想起这位贵女应是当朝正一品徐太傅之女徐甜一。 这位徐太傅,便是当年陪着尉迟长云上刀山下火海,并肩共赴险境,在即将看见光明之前,终耐不住思念妻儿的孤寂,跳河自尽追随而去的帝师远房堂弟。 去过帝师丧礼,也敬佩他老人家能将尉迟长云教诲的如此强大,本着对帝师的敬重,对他远房家人也应敬重的闻玳玳,停下匆匆脚步,谦逊地说:是花费了时日,让徐姑娘见笑了。 徐甜一倒是不见外,亲昵拉住闻玳玳的手,欣喜欢快地说:昭昭,你叫我甜甜就好啦。既然昭昭肯在残卷上花费时日跟心血琢磨,定是喜欢吹奏。说出来不怕昭昭笑话,其实我对吹奏类的乐器都有所涉猎,唯独这唢呐,家中人觉得它不够雅正,我平时也没机会偷偷练习,反正后日才考棋技,不知昭昭什么时辰有空,能指点一二? 差点忘了,闻昭,是尉迟长云现在赋予她的新身份。 这唢呐她就会一首曲子,若论指点,启不露馅儿。 正要婉拒。 徐甜一已经从握手改为抱着她的胳膊:恰逢午膳时辰也到了,不如咱们一起吃吧。上次我见咱们屋外有个特别漂亮,宛如与世隔绝的凉亭。用完膳后,我们一起去凉亭纵乐怎样? 不怎样。 闻玳玳一听就很累。 但人却不知怎的,已经入了徐甜一园子,坐在了徐甜一的饭桌前。 头晕脑胀。 被唢呐吵了一下午的闻玳玳,耳朵快要废了。 偏偏徐甜一人如其名,嘴特别甜。 一声声昭昭哄的闻玳玳,想烦躁还烦躁不起来。 打算连晚膳都不用的闻玳玳,直接爬上床好好歇息会儿。 昭昭。 闻玳玳崩溃。 圣上到。 闻玳玳:.。 完了,两人是撞一块儿了,她该如何解释,或者直接装跟尉迟长云不相熟? 硬着头皮出门迎上去。 看得出,画面比自己预想的要唯美的多。 今晨远远一观尉迟长云风采的徐甜一,面露惊讶之色,更是没想到在秀女的院子中,圣上会驾临。 一时间,慌乱的跟尉迟长云行礼:徐太傅之女徐甜一,见过圣上。起身时,一不留神差点摔倒,显得颇为狼狈。 被尉迟长云虚虚一扶,才羞愧满面的站稳身子。 而这美人入怀的一幕,恰好被在两人跟前立定的闻玳玳看见。 徐甜一涨红了脸:甜甜深感荣幸,得以受圣上援手。若非圣上眼明手捷,甜甜恐怕会受伤,也就无法参加棋技核考了。 尉迟长云面色倒是坦荡,面上虽是对着徐甜一,实则余光一直在打量刚刚沐浴完,发丝都没干透,浑身上下透着暖意香气的闻玳 玳。 对并不相熟的人,他从来都是平易近人的模样:那你平日走路要多加小心。 徐甜一娇怯点头:圣上说的是,甜甜以后定多加注意。 说完,双方见对方都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 尉迟长云:徐姑娘来寻闻姑娘,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通常,有点眼力劲儿的人听到这句话,早就随便寻个借口走了。 徐甜一却是老老实实跟尉迟长云解释自己的迫切:今日昭昭一曲《浮生变》,让甜甜新生出对唢呐的痴迷,碰巧甜甜也爱吹奏类的乐器,酒想趁着选秀的机会,多向昭昭姑娘请教一下。 尉迟长云负手在后,尝试点拨徐甜一懂事些:今夜,是非请教不可吗? 语气不善,徐甜一顺着尉迟长云暗示的余光一定,这次终于听懂了,拘谨的冲尉迟长云莞尔一笑:都怪甜甜对音律太痴迷,竟耽搁了圣上的正事,甜甜即刻便回,恳请圣上恕罪。 尉迟长云正要松口气。 甜甜过一个时辰再来请教。 尉迟长云瞧着徐甜一一步三回头不甘心的背影:. 屋子里。 尉迟长云环顾铺好的床褥,冷却的饭菜,跟无精打采跟蔫了一样趴在案几上的闻玳玳。 他轻叹一声,吩咐山山清理并更换全新的膳食。 又注意到她身着单薄衣物,衣领因为无意识敞开,袒露着曼妙春光。 尉迟长云眼眸一沉,站立了阵儿,还是担心她会受凉,转身从橱中挑了件厚衣裳,给她披好,确保温暖无虞。 吾听闻,今日你与徐太傅的二女儿徐甜一,交流了一下午的音律?吵得其他秀女纷纷都去嬷嬷那里诉苦。 此等小事连师父都知道了,看来秀女之间的事,师父颇为关注。 尉迟长云搬了个凳子坐到闻玳玳身边,握起她冰凉的手给取暖:先前吾听闻这徐甜一是个音痴,没想到已经痴到连脸色都不会看的程度。不过,她也算是品性上佳,往后你既然要随吾生活在这宫中,你应当是时候交些闺中密友,不然自己总闷在屋里,吃了睡,睡了吃,吾担心你会憋坏。 第198章 这话就好笑了。 徐甜一若是个会看脸色的,她能被迫听了一下午唢呐? 本就心累咆躁的闻玳玳一下子抽回手:圣上莫不是对那九位贵女都了解了个遍,还是唯独挺满意徐甜一?况且,徒儿什么时候答应过要随师父住在宫中?师父让徒儿跟您未来的嫔妃、也有可能是将来的皇后做朋友,以您与徒儿的关系,不觉得奇怪? ----------------------- 作者有话说: 第159章 话题很显然又绕回昨晚未聊明白的事。 尉迟长云一脸较真的与她谈:吾现在是你唯一的至亲,难道不应该是吾在哪里,你的家便在哪里吗?而且吾说过要立你为后,不住在宫里,你要住哪儿去? 师父说要立徒儿为后,徒儿就应该答应吗?师父把徒儿坑来时,怎么没问徒儿愿不愿意。 噌的,尉迟长云近乎夸张的站起身,方才柔情的面色黯淡无光:什么意思?又想说你不愿意? 闻玳玳也猛地站起身来,肩上那件被尉迟长云亲手披上的衣服,任由它滑落至地面,本想说什么决绝狠厉的话,但在抬头瞥见尉迟长云那双满载失望的眼眸时,心中对他本就深感的愧疚,硬生忍了回去。 最后无奈,又急又气的一跺脚: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不明白,明明是他太过迁就。 孩子六岁了,乾陵送你了,仇也报了,当年所犯下的错误也弥补遗孀了,立你为后,给你身份站在阳光下的交代吾都记得,吾该负的责任,上辈子、这辈子从未推脱懈怠过,哪怕你非要去做赤水的匪,吾都全力支持,你的每一件事,吾都尽力做得圆满,闻玳玳,临渊半壁江山吾都愿意给你,你怎么就如此. 一股子酸劲儿冲上来,闻玳玳红了眼眶:徒儿如此什么? 难以满足。 你嫌弃徒儿? 吾没有!难得,尉迟长云的耐性,在闻玳玳这里耗尽,只是这么一瞬间,他恍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了。 甚至可以说他两世一路走来,心弦一直绷得太紧,始终没有得到半点儿放松,此时此刻,疲惫不堪。 闻玳玳的一言一行,总是能轻而易举抽取他的所有力量,他为她活了太久,更是将她看的太重,重到这种无形攻击,让他毫无还手之力,轻而易举的就能让他破防。 他可能是病了,已经病得无药可救。 夜深人静。 气氛增添上一丝危险。 皇后之位,你既如此排斥,自有适合之人来做。你愿意怎样想,便去怎样做吧,往后,吾不会拦你。 倦极了,尉迟长云低下倨傲的头,声音虽比一片叶子落地还要轻,但却清晰的震耳欲聋。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拂袖就往外走。 刚打算布菜的山山,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察觉到尉迟长云近乎反常过度的愤怒跟冷厉,闻玳玳顿感可能自己的言行过激了,几乎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迅速追了出去。 园子中。 她局促不安的一把扯住尉迟长云袖摆,低声告饶:师父,徒儿错了。 袖摆从她的手中猛的抽出去,表面看起来心境镇定:你没错,错的是吾。然后继续向前走。 敏锐察觉到尉迟长云的语气,与平时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噗通! 闻玳玳匆匆跪在了他前方:是徒儿错了,徒儿不该贪心。明日起,徒儿一定好好应对核考,不再让师父挂虑。 尉迟长云近乎淡漠的拉开两人距离,后退了半步:你当皇后之位是想做便能做的?呼之则来,挥之即去?在你心里,到底把吾置于何地? 见衣着单薄的闻玳玳跪在地上,不知她又在拧什么的沉默寡言下去。 秋夜的凉风,吹得尉迟长云一次次总想手犯贱。 叮! 一块金黄的令牌扔到闻玳玳手前。 你若无法忍受,宫城随时都可以离开。但你必须想明白,一旦走了,就绝无再回之理。吾亦不愿再见到你。 凝肃的雷霆万钧之怒,纵使是现在斩尽江湖不平事的匪首闻玳玳,还是生出了忌惮。 她木然的去拾起令牌,感受它的凉意,浓烈的苦涩感,涌上喉头。 再抬首想去解释什么,终于下定决心自己要往前迈一步的时候,整个园中早就已经空了。 颓丧的回到屋中。 枯坐一夜深深反思后,闻玳玳将令牌好好的收了起来,想着往后可借还令牌的机会,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从第二日起,她婉拒了徐甜一的探讨唢呐各种理由,闷在屋内,与自己对弈,去做万全的准备。 若非这次核考琴棋书画。 闻玳玳都不知自幼练习、临摹、参照,甚至摒弃的东西,不是百年残卷,就是千古名局,甚至一花一草,一勾一撇,皆是出自名家之手。 也至此,她写下的字,绘出的丹青,每一笔,每一画,皆有名家的影子所在。 在场的考官,惊异不已。 惊的并非闻玳玳技艺炉火纯青,而是愕然她是如何凑得出这些无价瑰宝,用来研习? 经此,她好像有所理解当年追往赤水国路上,尉迟万月嫉妒如火的挑拨跟冷嘲热讽。 尉迟长云对她的口传心授,解惑教诲,恐怕比一国公主需要学会的更要多。 摒弃了女子那些世俗束缚,既让她如男儿般潇洒肆意活着,也不怕日后无所作为,以她现在的学识,当朝要职,恐怕扔到任何一个位置上,她都能很快的适应,并且崭露头角。 如此恐怖骇人的能力,耗费心血的栽培她,而当年,被深仇大恨遮蔽双眼的她,却全然未曾察觉。 在她出生的 那一刻起,他就打算好了教她未来能在宫廷中立足保命的本领和手腕,许诺以绵长岁月中的相陪相伴。 在考核官宣布结果,闻玳玳毫不费力轻松拿下的四项甲等时,久久才从自责懊悔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尉迟长云说的对,是她太不知满足了。 最后一项考核结束后,她心中满载着夺得四甲的喜悦,急不可待地奔向自己静谧的宅邸,翻找出令牌,期待幻想尉迟长云得知这个消息,能稍微消消气。 气喘吁吁,她奔的太急,以至于好不容易跑到尉迟长云所在宫殿外,几次干呕。 迎面正遇上,乱了的天火卫,急的垂墙垂出血的苏白。 闻玳玳顿起不详的预感:苏哥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白看见闻玳玳,就像看见了救星般,忙将她扯到角落里:圣上,不见了。你可知圣上与你在宫外常去什么地方。 一阵轰然。 闻玳玳声音有些不受控的问:什么叫不见了?我也是刚在临渊安定不久,与圣上见面也不过是客栈一面。 听罢,苏白知道自己也是有病乱投医了,眼下一国之主下落不明,他没功夫长篇大论的解释,只得转身再另寻他法。 但闻玳玳当下却急了眼,拦住苏白去路,声音不自觉拔高:圣上何时不见的?好好的,你们天火卫那么多人,那么双眼睛,为何就不见了? 苏白早就崩溃了,好脾气的人也扬声:在下若是知道,就不会在这儿干着急了。 山山呢?山山不是一直跟着圣上?闻玳玳发现天火卫中,并没有山山的身影。 急到头大的苏白,不想在此三言两语上,多浪费时间。 拉扯中。 闻玳玳脸阴了下来,一股猛力掀起,差点将苏白的胳膊拽脱臼:腾出一刻钟,就一刻钟,与我说明白。你应该知道,乱找下去,说不定会错过施救的时辰,我与你一起想办法。 铁钳般的力度,让苏白也好不容易镇定下心神,他言简意赅道:圣上是六日之前消失的,朝堂之上一直秘而不宣,仅以圣上染上风寒为由搪塞官员。消失的那夜恰逢山山值守,守门的侍卫说,二更天的时候,圣上带着山山两人骑马匆匆出了宫,没带任何天火卫。在下是第二日发现圣上迟迟没来上早朝,山山也未与在下交接,未曾明言去向,此番情形实属罕见,在下才才察觉到异常。 六日。 岂不就是那夜两人争执后,尉迟长云直接出了宫。 可是有什么军情急报?翠微山、鬼膺村、乾陵都去看了没? 以圣上现在的身份,除了你的事,哪需要他亲力亲为。翠微山、鬼膺村在下亲自去找过,乾陵在下虽然进不去,但守陵的人再三拿命保证,并没有见到圣上。据在下推测打听,圣上应该并没出皇城。 没出皇城,不在翠微山、鬼膺村、乾陵,那能去哪儿? 第199章 六日前,跟着圣上离开秀女住所的天火卫可在? 苏白瞪起眼,居然疏忽这么大的漏洞:圣上居然去了秀女居所?六日前既与你见过面,可是说了什么? 看样子尉迟长云与她私下见面的事,只有山山知晓。 闻玳玳决定让苏白把那夜跟着尉迟长云一起离开的天火卫,叫过来一问。 得知尉迟长云从自己那里离开后,又去过冰泉殿,人最后是从冰泉殿离开的。 苏白气急,将那名天火卫翻到在地:如此重要的线索,为何不报。 天火卫捂着剧痛的腰皆是:圣上先前日日都去缅怀探望闻姑娘,自一年前起,不知何故突然中断了这一习惯。直至六日前夜,圣上决定前往冰泉殿,属下揣测,此次前往或许是因为闻昭姑娘与故去的闻姑娘在容貌上极为相似,这相似之处或许再次触动了圣上那段决定忘却的伤心往事,故而决定前去缅怀一番。 也难怪。 死而复生这种事太惊悚,世间人宁肯相信样貌相似之人。 闻玳玳摁住急火攻心的苏白,问天火卫:圣上进去多久,又是多久出来的? 天火卫回想:很快,出来后,就说要与山山出宫,不允我等其他人跟着,并没有说明具体要去哪里。 那圣上离开时脸上是何种神情?比如是生气,或者是着急? 急,圣上走的很急。 确定再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后,闻玳玳与苏白立刻去了冰泉殿。 冷飕飕的凉气扑面而来。 一座巨大的冰棺放在屋内中央,上面还有每日更替的新鲜点心水果,全是她生平爱吃的。 闻玳玳隐约间似乎有所耳闻,六年前,尉迟长云因不愿她归于尘土,曾将她离世的身躯妥善安置于一处冰室,封存完好。 她摸着已经空荡荡的冰棺,心中涌起一阵苍凉。过去的日子里,他都是日日下朝之后,来此处过得吗? 与她的尸身过得? 闻玳玳怔怔的站在冰棺前,恍若见到了过去五年中,尉迟长云每次面对她尸身,那种无能为力,摇摇欲坠的背影。曾经她所作所为中,每一件刺痛他的事,如今都毫不留情地反噬到她的心间,痛楚让她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手拂过冰棺,发现上面居然还刻着字。 龙沙洞门开, 藏有凤凰台。 云深松阴合, 中流一水来。 这诗什么意思? 苏白过来看:不是你留在死牢之中的吗? 她留的? 闻玳玳可没记得自己这样的诗。 不过她看出,这是一首藏头诗。 龙藏云中。 而这下一句是:你葬心中。 剖白心意的诗。 在她死时,居然对尉迟长云留下了一句剖白诗。 不用想,也是白衣男子干的。 当年她毅然决定去死的时候,并没有真正的看清自己对尉迟长云份复杂的情感到底算什么。 白衣男子到底是看出来了想助力,还是他为替她出口恶气,要看尉迟长云承受更多的痛苦与折磨? 白衣男子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话说回来,尉迟长云那时知道她的心意后,该是怎样的。 很讽刺吧! 一门心思想弄死师父的逆徒,临死前居然剖白了。 无意间,发现藏头诗下面还有三个字。 吾不愿。 ----------------------- 作者有话说:追夫火葬场模式开启。 话说,本文快要完结了,十七争取加速不拖拉。 接档新文《今日大师不下山》,喜欢的小仙女一定要收藏呀,此处特别点名常来的老朋友,谁走十七就去梦里逮你哟! 【作过天,作过地,余生只想躺平的避世圣僧vs当过妻,做过妾,在红尘中已杀疯的骗子女将军】 正经文案: 出身鼎盛将门世家的娇女戚容,休了白月光后,开始放纵人生。 逛花楼,泡美男,胡吃海塞。 作风不正,声名狼藉,浑浑噩噩直到胖成球的那日。 国家内战,瓜分鼎峙,举步维艰,风雨飘摇,匪寇横行。 全家成为朝中最大的闹剧。大哥领兵叛逃,二哥贪污军饷,四弟去做匪首,足以改朝换代的罪孽,条条桩桩能把戚家九族连灭三遍。 一夕之间,鼎盛将门世家没落。 而朝中唯有一人可帮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人便是刚让她休弃不久的白月光。 不得已,她匍匐在地,摇尾乞怜。 白月光仅有一愿,只要能请兰时大师破例下山,与之共研佛法奥义,就还将门清白。 戚容放言:三个月内,定让他下山,否则就重新入府,自贬为妾! 三个月后。 她将洗净的袈裟,做好的斋饭,沏好的茶,极限拉扯三件套最后一次安排上:兰时,我将要嫁作他人妇,明日就不上山了。 也就是这一刻,平日高高在上 圣僧兰时,终于有了要下凡尘的松动,他凝视着又洗破的袈裟,撑死人的斋饭,跟又泡错的茶。 蓄意接近,惑贫僧下山,就为了让贫僧成全你与他的姻缘? *** 作为赤水国唯一一个争储夺位中被善待的皇子梅政戈,出家了。 法号:兰时。 本打算耳根清净,远离俗尘,升华境界不,其实就想远离皇族那群神经病,安安静静在山上度过余生。 没想到来了个又癫又疯又彪悍的女骗子。 把盲目崇拜,生生世世都爱他,用污言秽语,矫揉造作完美瞎掰到他居然信了? 他人的洞房中,他人的红烛红帐红被褥,嫁做他人妾的戚容露出得逞的微笑。 兰时:贫僧只问你一次,可后悔。 戚容:今夜,人家欢欣至极。 第二日。 历经六年动荡,悬空已久的帝位,终得承继。 避山避水避清风,戒名戒利戒浊世,偏偏有一人带着万丈繁华滚滚而来,成他心魔,成他执念,成他过不去的红尘劫。 贫僧想看看,寡人更想瞧瞧,这劫难,这虚妄,到底谁入地狱! 避雷指南: 1:男女主思想超前,主打一个绝不内耗。 2:进展速度快,超燃超猛超带感。 3:剧情反转多,秉承持续一路爽到底,结局he。 第160章 不愿? 是不愿意接受她的情意? 苏白自然也看到了。 他曾经亲眼见证了闻玳玳的成长,相对也了解闻玳玳的性情,按照他的理解,尉迟长云并非不愿,而是愿意。 当年圣上为你心疾,殚思极虑磨炼你的心念意志,那些苦难,甚至超出了我们这些前龙池卫的承受范围。圣上就是怕有朝一日,稍有不慎你能因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而崩溃。 圣上还下达了死命令,不准我们插手,更不准向你透露半分他的苦心,就是怕你知道了,会对圣上的磨炼产生心里预设,从而影响其效果。幸好,你也争气,圣上常说以你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定会做什么,成什么。这句不愿意,恐怕是圣上奢望着,若说了不愿意,你会不会气的活过来,继续不达目的不罢休呢? 竟是这样。 她在知道自己误会尉迟长云后,一直负罪感极重。更是把先前他对她的严苛,当做一种能抵消她万分之一罪孽的微薄借口。 而如今。 她对他的误解简直达到了离谱的地步。 她真是自私,坏到透顶。 如重锤猛击。 将五脏六腑拖出来在荆棘上反复揉搓的痛,从来都不是什么轰轰烈烈,而是不声不响,细水长流。 她咬起了牙,攥起了拳,刀剁碎了身体的撕扯感,让她犯狠的冷静下来。 此棺里的假尸体,去了哪里? 闻玳玳死而复生,不能对外宣告,所以假尸体一直在一如往常的供奉着。 守陵的婢女看到闻玳玳跟见了鬼一样,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过了好半天,非要苏白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才终于能断断续续表达明白自己的意思。。 大致意思是:给假尸守陵的人是石九笙,她们这些婢女平日不得靠近冰棺,顶多替换一下贡品。六日前,石九笙照理清理的冰棺,但出去后一直未归。而许久不来的尉迟长云当晚上来过一趟,才发现尸体居然不见了,但他严禁此事外传,上下封口,然后又匆匆出去了。 石九笙。 若是不提,闻玳玳还差点忘了这个人了。 原来从山崖下养好伤之后,石九笙一直被冷落在此处。 第200章 苏白明白了闻玳玳意思:圣上消失的事,难莫非与石九笙有关?但转念一想:圣上先前与石九笙的交集除了,除了军需之外,便是你了。她数次企图陷害你,却都被圣上识破,但念及忠臣之后,暂且忍下未发。但后来她竟然脚踏两只船,私下与苍旻有来往、做交易,圣上也忍了。不但忍下,还履行曾对石九笙救治你蛊虫的承诺,让她做了皇后。不过那位置恩赐仅仅维持了一天,就废了她的皇后之位,在你自戕那夜,就被圣上果断废黜,罚她去给假尸守陵了。 一日皇后,圣上认为当年我的死与石九笙有关? 估计是,就算没有,定然也有挑拨。原本,洞房花烛之夜是圣上计划与石九笙对质清算,而你却在牢中突然自戕,这无疑加固了石九笙在嫉妒之下的罪证。由此在朝中,没几个官员敢有异义。 那想来,石九笙见我死而复生,定是妒极生恨,你我都知道,她爱慕圣上已经多年。 苏白认同:石九笙自小性情就古怪,鲜少展露笑容,言辞之中总是带着锋芒。也就唯有在面对圣上时,才能跟个正常的姑娘一样,温言绵语。记不记得你眼盲那半年,那时,偶尔照顾你的小竹姑娘,其实小竹姑娘就是石九笙,她对圣上的执念,绝对是经得起无数考验。 她能够将姿态放低至一般人难以企及的程度,就算被圣上偶尔气急败坏地责备几句,对圣上的喜爱也不会减弱半分,反而会调整自己的步伐,坚定地追随圣上的脚步。 奈何圣上将全部心力倾注于复国大业之上,那点儿私下里的情感则毫无保留的倾注在了你身上,无暇顾及那些繁琐的儿女情长。如今,你与圣上有了孩子,圣上更是决心要册封你为皇后,你与圣上历经生关死劫终于走到了一起,看似圆满。而这份圆满,对于得到圣上深深执着的石九笙而言,恐怕是灭顶的灾难。 闻玳玳恍然,意识到什么,一拍冰棺,得出结论:圣上有危险!急如星火的就往外跑。 冰泉殿外。 闻玳玳从腰间拿出鸣镝,对着天空连放三声旗花。 苏白也追出来,望着天空炸响:这是你们匪帮的联络信号? 苏哥哥,你可知在皇都郊外别院可有卖灯笼的地方? 卖灯笼? 事态紧急,苏白没问闻玳玳为何如此想的缘由,仔细回忆,突然间想到:有。先前与圣上养伤的别院,隐匿于竹海深处,周围山村稀疏,故我巡山之时印象深刻。怎么,你认为圣上被藏在了竹海?照理来说,要想知道藏身之处,探明虚实,搜寻范围可能有些难度。 不用寻,应该很好找。对了,圣上养的蜂鹰一定带上,还有苏姐姐,以防万一。 苏白让手下的人去集结天火卫,先行上马,与闻玳玳出了宫城。 城门打开。 乐游早已拿着闻玳玳的佩剑,等候在此了。 言笑吟吟,意气风发的一扔剑:大当家,今日的任务看起来很棘手啊! 闻玳玳接过剑:其他人呢? 那么多人进城太麻烦,我让他们候在城门外了。 苏白:你们不是从赤水就来了十个人吗? 闻玳玳:这不是圣上替我赎清了罪孽,没死成,打算长居与此,跟临渊做点儿交易,自然需要有人陪伴在侧,以助我一臂之力。 苏青:行,身上终于有圣上长谋远略的样子了。不过,圣上并未出城,你是如何笃定圣上在城外,确定了地点? 我也是猜的,先去看看再说。 郊外。 大当家,前面有光亮。乐游抬头去看山顶,不确定是农户人家,还是其他什么。 闻玳玳放出尉迟长云自小养大的蜂鹰,这只鹰不仅异常通人性,而且经过尉迟长云的精心调教,具备了出色的寻人能力。 闻玳玳、苏白兄妹、乐游带着天火卫和匪一行人,抬头紧随蜂鹰翻越山顶,往山后走。 孤灯夜寂寥,残雨满山桥。竹叶声声下,灯火点点飘。 风吹过,发出低沉恐怖的呼号。 追寻的脚步声,让一股寒意直冲闻玳玳心底。 从白天找到夜深,她越来越焦急。 忽的,她隐隐听到,因为极度痛苦而发出的声音。 细辨。 心跳猛然加快,欣喜若狂。 几乎是连滚带爬,不管地上泥泞,朝着那个声音扑去。 似有所感,发出痛苦声音的人,猜到了是谁寻来。滴水未进,像是拼尽全身上下仅存的力气,身心交瘁,微弱地呼喊:别过来。 闻玳玳在尉迟长云不远处站定,被眼前狰狞一幕惊呆。 她胆敢断言,自己手中曾终结的生命已不计其数,世间丧心病狂之事亦目睹甚多。然而,此番种种加起来,却皆无法与当下之情景相比,都比不上此刻让人心神崩溃。 她脸色铁青,嘴唇微微颤抖,指尖伸出去,在虚空划着,一时绝望的不知如何是好。 远望去,身穿喜服的尉迟长云与石九笙亲密无间的相拥坐在一起,恩爱甜蜜,一同欣赏如银河般的花灯。 而只有距离最近的闻玳玳看清了,尉迟长云是被千百根肉眼轻易看不清的丝线,与石九笙生缝在了一起。 刺鼻的血腥,惊魂夺魄的冲击力,闻玳玳连影子都是颤颤巍巍的。 别哭。 尉迟长云怀中的石九笙,应该是没了气息。僵硬的身体,如愿以偿的躺在他的怀抱中。 他竭尽 全力的与对话,尽管已是强弩之末,却还在顾虑她的感受。 脆弱! 失控! 闻玳玳一下子崩溃的尖叫,响彻整座山。 随后跑上来的苏白、乐游还有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吓懵了。 乐游当即跪在地上,哽咽道:圣上,怪属下救驾来迟。 最先冷静下来的是乐游,他蹲在地看出端倪:下边儿是不是埋着什么? 若非夜中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冲去遮掩的浮尘,真看不出围绕尉迟长云一圈,设下了何种陷阱。 炸药。尉迟长云说。 见闻玳玳几预不怕死的冲动,乐游拽住她手,劝她冷静:大当家看,圣上身下也是炸药,这份量粗略估计,稍稍乱动,就能炸平半座山。 泪珠在闻玳玳眼角凝结,滑落,坠入地上摔的粉碎。 硬生压抑着一颗快要爆炸的心,闻玳玳喘息未定,目光如炬地紧盯着气息微弱、命悬一线的尉迟长云。他所承受的痛苦,仿佛千倍万倍地刻印在了她的身上:圣上身上的丝线,极有可能与地下埋藏的炸药相互关联,切断之时,必须万分谨慎,小心行事。 乐游瞧着暗淡月光下的一地炸药,银河般的花灯被雨淋的多数已经熄灭,仅余几盏残留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大当家,问题是怎么过去,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 尉迟长云能够忍受住如此非人的痛苦,坚持到她的到来,这已经是一个奇迹。闻玳玳向苏青借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并警告道:我亲自来,你们谁都不要动,全部退后,若是不慎..。 尉迟长云余光悲伤,满是支离破碎:别过来。 闻玳玳坚定的对着尉迟长云扬声:若是不慎。那你我就待重结、来生愿! 一下子甩开乐游,她原地轻跃,瞅准距离尉迟长云最近的一棵粗壮竹子,悬身倒挂。 霎时,师徒二人靠近。 两两相望,全是狂风暴雨。 生死面前,那些枝微末节的计较,全是荒诞无稽的笑话。 闻玳玳精准去确定每一根与连入泥土的丝线:长云,我救你出去。 第161章 闻玳玳每剪断一根尉迟长云身上牵引炸药的丝线,乐游与苏白则迅速指挥下边的人上前,万分小心地将那炸药给刨出,再一一搬至山下。 这项任务,一旦稍有差池,便可能导致上千人丧命,生存的希望微乎其微。 成功的概率犹如星辰之渺,其规模之庞大,复杂之极致,更是如同蜘蛛网般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环节的失误,都可能酿成全军覆没的灾难。 所以,平日再粗枝大叶的人,此刻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只能小手小脚,兢兢翼翼,步步谨慎,唯恐出丁点差错。 说出来真是讽刺,这座被竹林覆盖的山峰,只因山顶上有一棵历经百年、十人合抱都难以环绕的梧桐树,而被命名为凤栖山。莫非这凤栖山真成了石九笙心中执念之地,想当皇后想疯了。 还是说,只有在这云雾缭绕、随风摇曳的竹海之中,只有她如那棵梧桐树般,对尉迟长云的心始终如一,未曾改变,凤凰的冠冕,救该落在她的头上,才能证明他们石家忠烈的高洁? 第201章 满门忠烈。 难道就图尉迟长云将来能以身相许,还不了,就以命相抵? 明亮的火把,以尉迟长云为中心,将方圆三里之内,照的宛如白昼。 期间,苏青细心给尉迟长云送了点水,与食物。 由于尉迟长云不能动。 众人皆见。 闻玳玳将水含在了自己的口中,侧头,隔着石九笙的尸身,妥帖将水渡给尉迟长云。随后,又是一口包子。 就这样,一口水,一口包子,闻玳玳不疾不徐,万般温柔的喂着尉迟长云。 尉迟长云也十分配合,期间,察觉闻玳玳喂水时,故意用舌尖调戏了一小下。刚刚稍微恢复过来的人,眸底划过别人瞧不见的暗芒,盯紧了她因为长时间倒挂而持续充血、变得通红的嘴唇,冷冷道:生死未知,你倒是会苦中作乐。 闻玳玳将最后一口水跟包子给尉迟长云喂完,顺带暧昧的吞咽下他唇边残渣,压低声音撩|拨他:也就是在生死未知的时候,师父才能收敛点脾气,不再苛责徒儿,说这不对、那也稍显欠缺。师父,方才那样喂你喜不喜欢,需不需要罚徒儿多犯上几次? 尉迟长云神色生动起来:你个逆徒。 师父谬赞。 闻玳玳被倒挂的有些头晕目眩,眼前之物皆似幻影般模糊不清。乐游与苏白见状,纷纷争相上前欲替闻玳玳解困。 她轻轻摇头,心中明白,此事凭的是感觉,不容有丝毫差池。 累了,她就借力腾空翻身,抱着粗竹,歇息稍缓片刻。略等精力恢复,继续倒挂割线。 天光放亮。 尉迟长云身上的丝线终于接近尾声,那些明眼可见的炸药,大部分已被安全拆除,并由天火卫带离山下进行妥善销毁。但闻玳玳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始终绷着比那些连着炸药的线,更紧的弦。 接近正午。 不遗毫发。 尉迟长云身上的丝线终于全部拆下,闻玳玳确定将尉迟长云与石九笙的尸身分开,再无牵连后。 苏白那边,也已经蹚出一条安全的路,天火卫立刻入内,将尉迟长云背了出去。 阵阵欢呼。 苏青跟一群人围了上去,七手八脚的赶紧把尉迟长云往山下运,赶紧医治。 下山的半道。 尉迟长云突然间意识到事态不对,他急忙喝止正在抬竹架的天火卫:苏白。 苏白:属下在,圣上。 她呢? 苏白下意识道:应该在后面。但转瞬间,他意识到后方周围空无一人。 情急之下,找闻玳玳的跟班,问天火卫:你们有谁见到乐游了吗?还有闻姑娘,她在哪里? 最后一位下山的天火卫回忆:闻姑娘跟乐游公子,还在山上,应该没下来。 没下来。 苏白预感要出事,急了眼:他们为何没下来?闻姑娘辛辛苦苦不要命的救了圣上,难道你们不应该等着她,然后一起走吗? 天火卫应该是见着尉迟长云安全无虞后,似乎都松了一口气,竟然一时疏忽,忘记了那位曾经救过尉迟长云性命的重要人物。更何况,这位救命恩人对于尉迟长云来说,意义非同寻常。 意识到犯下大错的几名天火卫,立刻掉头,急匆匆地往山上赶去。 轰! 哗啦! 惊天动地,撕开苍穹的响声,隐没了一切动静。 一大团泛着灰,奇异的火焰,像是从地底上喷出来,以惊人的速度,冲上云霄。 山顶崩塌。 碎石滚落。 惊鸟群飞。 百年 的凤凰树,化为灰烬。 浓烈的热气,呛人的黑尘,逼的一行人,只能以保护临渊国君为主,抬着尉迟长云一个劲儿的往山下冲。 山下帮着天火卫销毁炸药的匪们,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发现下山的人并无闻玳玳的踪影后。 惊恐万状。 众口喊着大当家。 纷纷冲上前有去跟天火卫拼命,更有大胆的在炸声未消时,不要命的回去寻闻玳玳。 其中最为肝胆欲碎的,是尉迟长云,他虽相对恢复了气力,但内心比任何人难以置信,方才个刚刚还笑容明媚、狡黠灵动与他贫嘴的闻玳玳,轻而易举的就那么死了。 几番生死都挺过来了,她怎能在明明可以安全脱身之际,轻易丢了命呢? 尉迟长云摇摇欲坠撑起身,将视线投向方才两人还以口喂食,发科打诨之地,如今已是一片平地,踪迹全无。 他沉静控制场面,让苏白带人上山去看。 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声音颤抖,沉而有力。 是! 声振林木。 圣上,发现闻姑娘的剑。 圣上,发现闻姑娘的荷包。 圣上,乐游公子的剑也在。 圣上,有闻姑娘的衣片碎角,上面有血迹。 圣上,发现乐游公子的衣片碎角,上面也有血迹 圣上山上有残骸,但分不清是闻姑娘、乐游,还是石九笙的。 雨在下过一夜一天之后,终于停了。 夕阳无声无息,悄然染红了山下每一个翘首以盼的人的身上。 犹如烈焰般炽热,又似枯木死灰般静谧。 利刃穿心,双耳轰鸣,头疼欲裂,尉迟长云面对着残酷而无法回避的现实,内心徒然生出毫无留恋的决绝。 经过妥善处理伤口的尉迟长云,体力透支至极。如巍峨山岳般挺拔的身姿,此刻再也难以支撑,冲破一切阻碍的气场,身体便如山岳倾倒般向后缓缓软去。 众人急呼。 混乱中。 不知哪里传来一男一女欢闹声。 面面相觑。 一片死寂。 待一男一女现身。 女子欢愉的跑上来,见尉迟长云无碍:圣上,方才看见了没,淋了一夜雨的炸药,威力还那么足。 乐游也没察觉异样的炫耀:我方才与大当家给圣上报仇了。石九笙不是钟爱那棵凤凰树,不是到死都想做皇后吗,我与大当家把石九笙尸首跟凤凰树一并给炸了,等来年,让她的骨灰,给凤凰树做肥料吧! 悄无声息。 闻玳玳瞥见一群灰头土脸从山上下来的人,他们手中各自握着不知名的鲜血淋漓的物件,都跟见了鬼似的惊愕愣原地。她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收敛笑意,转向苏白,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是 苏青真是庆幸,这次的大事她没摊上,一个劲儿的给闻玳玳使眼色。 苏白见到闻玳玳安然无恙,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恼怒,只觉头疼不已,无奈道:你可真是个活祖宗。 我,怎么?闻玳玳见众人神色不一,又看见尉迟长云手里攥着像是从泥地里被扒出来的剑,转而不难联想,也难以置信道:圣上,你们不会以为我与乐游,我们. 苏青的药箱被随手砸了过来。 跪下! 噗通。 闻玳玳尚未作出反应之际,身体却出乎意料地诚实,陡然间跪倒在地。沉重的药箱砸落在她的身上,紧接着是飞溅而出的药瓶,碎片划过她的额头,割出一道猩红的血痕。然而,她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临渊的主宰,无尽的威严,如同一尊谁也不敢冒犯的神,他怒不可歇,急火攻心,已是强弩之末的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再次乱作一团。 四个月后。 滚,让她滚回赤水,吾不想再看见她。 一地狼藉,是闻玳玳亲手做的饭菜,新手给他做的衣,费尽心思四处给他搜刮的玩意儿。 当时被石九笙一脚踹到崖下,被农户所救的山山,前不久刚刚回来,在得知闻玳玳救了尉迟长云,顺带又把尉迟长云给气吐血后,对闻玳玳更忌惮了。 他揣着手站的距离闻玳玳老远:闻姑娘,您看,这年关将至,要不您回去沉两日? 跪在地上,肩头覆了一层厚雪的人,纹丝不动,泛起拗劲儿更是谁也劝阻不了。 不知是真知道错了,还是故意气尉迟长云,闻玳玳现在倒不是晨昏定省了,而是差不多晚膳的时辰来,一跪就一整晚,比值夜的奴才还尽职。 尉迟长云是睡也睡不踏实,恼的病都没养利索,在这么跟闻玳玳僵持下去,怕是又要烙下病根。 耳后传来踏雪声。 一双金银丝比翼鸟红色绒靴停在闻玳玳跟前。 第202章 看来甲等也没什么用,圣上还不是不待见你,反而夜里宣我入宫。 是柳雪云。 闻玳玳语气阴森恐怖:你来做什么? 闻姑娘认为,一个男子在深夜找我这未出阁的小女子,能做什么? ----------------------- 作者有话说:大结局倒计时! 第162章 柳姑娘看来是抱着侍寝的心思来的。 柳雪云:闻姑娘难道不知,在这宫闱之中,若想安然生存,首要之务便是戒除嫉妒? 闻玳玳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像空中最微弱的星,冷清而没有温度,纤弱的背仍旧挺的笔直。 你进去吧。 柳雪云的脸庞上绽放出一抹淡然从容、雅致得体的微笑,正要步履从容地向前迈出。 但我不确定你能囫囵着走出宫城。 笑意消失。 柳雪云以为自己听错了,感觉分外荒谬,不禁问她:闻姑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圣上的寝殿外威胁我? 闻玳玳的举止与神情宛如一潭死水,尉迟长云遇事前平静应对,她也算掌握了八九分火候:需不需要我此刻将你做成人彘,活着见证一下,圣上敢不敢将我怎样! 气到哆嗦,脸色巨变。 话语间,柳雪云气得瑟瑟发抖,昂首挺胸,坚定地宣告:好,好,今日我便要看看圣上究竟会为谁主持公道,是你这个无知猖狂、忤逆犯上的乡野村妇,而是我堂堂一品柳相之女。 闻玳玳缓缓抬起头,冲柳雪云气焰嚣张地一笑。 你还笑,好,好。你等着吧,待会儿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笑得出。柳雪云加重了足下的脚步,气息明显不稳的踏入了尉迟长云的寝殿。 殿内灯火辉煌,从尉迟长云十岁亡国那年起,便未曾睡过安稳觉,尤其是近期,睡眠愈发稀少,疲惫与头痛如影随形,旧伤更是一再复发。这些困扰让尉迟长云变得焦躁不安。 他凝视着案上堆积的奏折,双手揉捏着太阳穴,心烦意冗。 哗! 殿门打开。 是柳雪云来了,尉迟长云正预开口。 柳雪云仿若丧失了全身的力气,无力地扑倒在地,晶莹的泪珠顺着她那娇艳欲滴的面庞滑落,一滴一滴地砸在玉石地上,发出一声声凄切的哀鸣:圣上,请您务必为臣女伸张正义,主持公道啊! 随着进来的山山,给尉迟长云使了个殿外活祖宗的眼色。 尉迟长云头更疼了。 他漫不经心的将折子合上:需要吾给你做什么主啊?然后示意山山将人扶起来。 柳雪云抽抽搭搭,泣不成声,我见犹怜的跪地不起,柔弱而令人怜惜的陈述闻玳玳在殿外猖狂之言:圣上,臣女敬重她是鬼膺村英灵的遗孀,纵使是在核考的时候,对她也是一再忍让,可是她仰仗圣上您的宠爱,在殿外明目张胆的就无视威胁臣女。臣女好害怕,听说闻姑娘武功了得,臣女担心有朝一日 就就。 话语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担忧,而她的小聪明也在这危急时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她并未激化矛盾,更未将事情牵扯到她的父亲身上,而是以一个柔弱女子的姿态,寻求这位权势滔天的男子的庇护。 但尉迟长云却从柳雪云话语中,听出了别的。 核考,吾不记得有比武这一项,你是如何知道她武功了得? 柳雪云的声音在抽泣后戛然而止,言语中带着几分激动:臣女听闻,那位闻姑娘曾倒悬于竹林整夜,不仅在凤鸣山救下了圣上,更一举炸平了半座山,为圣上鸣不平。却能独当一面,完成如此壮举,这岂不是胆大包天,武功盖世? 见尉迟长云不语,柳雪云转念间察觉到自己言语中可能有所不妥,于是急忙补充道:臣女深知闻姑娘对圣上有救命之恩,圣上偏爱她是理所当然。但臣女担心,闻姑娘会因此记恨臣女能在夜里面见圣上。圣上,您可不能不管啊! 尉迟长云闻言站起身来,走到柳雪云面前,将她扶了起来。烛光映衬下,他长身玉立,看似和颜悦色,实则越看越慎的慌:柳姑娘,打算让吾怎么给你做主呢? 深邃的眼睛幽深而黑亮,笑起来极其魅惑人。 被盯到脸红的柳雪云低下头去,目光躲闪:自然是圣上说了算。 让柳姑娘受此委屈,吾应当先补偿一下才是。 甜蜜来的太快,柳雪云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红晕,那红晕悄然蔓延至耳垂,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揉搓着尉迟长云仍未松开的衣袖一角,她轻轻点头,透露出对今夜有着特别的期待。 柳姑娘天真烂漫,姿容绝代。说到这儿,尉迟长云说着,突然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扯开柳雪云攀扯过来的暧昧手指,继续道:当朝徐太傅家的二公子温文儒雅,学富五车,品貌皆是非凡,且还是今年的状元。徐太傅官职上与柳相更是同级,不知柳姑娘对此有何看法呢? 柳雪云艳丽迷人的笑意一凝,脸色可谓精彩纷呈:圣上深夜宣臣女来,就是为了这事? 吾是在给你寻一方庇护。 庇护?柳雪云这次眼眶是真的充盈起来,她壮着胆子,用双手去握住尉迟长云的小指,渴望并祈求得到一份恩赐,娇嗔道:什么样的庇护能比圣上更加合适呢? 尉迟长云屹立不动,甚至说眼眸中无情无|欲:一个罪臣之后,就不要奢望入宫了。 柳雪云显然对罪臣之后这一称呼感到困惑不解。 结党营私,官官相护,利益交换,操纵舆论,这种种罪行,你们柳家哪一点没沾?回去问问你尚且在世的祖母,你的祖父柳汉明,其父柳启文,二十年前,在吾的父皇与母后成亲之时,宣扬师徒成婚,必将亡国,为紫殇铺路的舆论,难道与你柳家毫无干系? 吓得惊慌失措,她连忙为父亲辩解:圣上,官场之事,臣女确实知之甚少。可家父一直是助圣上您复国的忠臣啊?他当年背负骂名,假意投靠紫殇,忍辱负重,无畏生死,为圣上窃取情报长达十五年。这些,圣上您都是知道的呀。 看来柳相膝下无子,为了将这唯一的女儿培养成皇后,是废了一番心血栽培。筹码、秘密应当知晓不少。 柳雪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都是臣女无意间得知。 无不无意的,都无关紧要。柳相贪得无厌,妄图同时掌控朝堂与后宫,甚至对吾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柳姑娘,你来说说,入仕为官,应当如何行事? 面对这样的质询,柳雪云仍努力为父亲挽回局势,坚定回应道:心系国家安危,情牵百姓福祉,矢志不渝地坚守初心。 柳姑娘,事已至此,你还是不要给吾讲笑话了。吾深夜召你来此,正是念及柳相给吾递了十五年的情报,吾仅能做的,就是给他保留下一条血脉。现在摆在你面前如今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回到相府,做一个忠孝节烈的好女儿,与你父亲共进退,同生死;另一条则是大义灭亲,揭露罪行,风光地完成婚约。徐太傅将会保护你,确保你无恙。 柳雪云确定尉迟长云不是在吓唬她后,她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手指,身体瘫软在地,整个人陷入了僵滞。她万万没有想到,从相府到宫城的路程,竟然只用了短短的两刻钟。而当她想要再次回到那个家时,家已经没了。 吾给你一个时辰考虑。 对于尉迟长云来说,倘若今晚不能借助令人浮想联翩的隐晦暗示,将这对父女拆散离心,诱使柳雪云拿出能彻底夯实柳相的罪证,使他们彼此间产生戒备与威胁,从而推翻柳相。若败了,惊动柳相,往后再想动柳相就难了。 若柳雪云深谙时局,她便应明了选择哪条路,一条能够让她洞悉现实的路。毕竟,尉迟长云言谈话语给她的错觉,天罗地网般的罪证确凿无疑,早已精心的布局,容不下半点侥幸心理。 在柳雪云角度看来,这个男人表面看起来极易亲近,然而,他能潜伏十五年,一朝复国,又怎会是个心慈手软的? 更何况,柳家祖辈与家父皆与这位男子有着深仇大恨,他们间接地促成了临渊国的覆亡,是推波助澜的罪魁祸首。 恐怕,柳家这次注定难逃为其过去罪行陪葬的命运。 冷不丁,在柳雪云凄婉哀伤的氛围中,一个听似关怀备至的声音落下:不知柳姑娘可怕黑? 柳雪云茫然错愕:啊? 看来不怕。 柳雪云:...。 第203章 尉迟长云砖头吩咐山山:把灯全熄了,吾想歇会儿。 山山也没记得尉迟长云睡觉,有全灭灯的习惯啊,一转念,忍俊不禁,没有任何异议:是。 灯光渐熄,星星散去。 空荡黑暗的殿中,断断续续传来跟鬼一样的抽泣。 窗棂被掀开。 一个灵活的人影闪了进来。 刚褪下外袍的尉迟长云,头也没回,声音淡然:谁给你的胆子,敢夜闯吾的寝殿。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瞬间从背后袭来,尉迟长云的手被一股力量反剪,紧接着,是一阵贪婪的呼吸声,直往他的发间吸去:宁昶,四个多月了,你难道不想我吗? 宁昶,尉迟长云的表字。 每个字都如同重锤般敲击在他坚不可摧的自持力上,尉迟长云骤然一个回旋,单脚轻巧地一勾,就在背后影子即将脱手歪斜之际,他迅速抬手,稳稳地抵在影子柔软的腰肢上,将影子牢牢扶住,离的稍远了半步:你刚刚唤吾什么? 影子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悄然钻进了尉迟长云的怀抱,死死黏住,紧紧相拥,任尉迟长云如何撕扯,就是不撒手 。 熟悉温暖的气息,让影子情不自禁的加重鼻音,声音中充满了愧疚委屈:宁昶,我错了。 尉迟长云尝试了几次,发现无法挣脱,最终只得作罢。他缓缓地抬起头,声音悠然中带着一丝戏谑: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裹着外头阵阵逼人的寒意,闻玳玳径自往尉迟长云温热的肩窝中拱了拱,放低姿态:宁昶,你帮我解了家恨,报了鬼膺村的仇。父皇、母后的仇,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尉迟长云再次被闻玳玳的无耻震惊,玩味的重复她的话:吾之父皇母后,何时易主,成了你的父皇、母后? 珈蓝的身份早在数日前便已家喻户晓,赐予其尉迟之姓,冠以皇子之尊,更是直接册封为下一任储君,宁昶,莫非想去母留子不成? 就算屋内未点亮一盏明灯,尉迟长云在墨黑的额夜幕之下也能自如地视物。他低垂着眼帘,声音平静:在你心里,吾似乎一直是个心狠手辣,薄情寡义之人,此时,你不该赶紧逃离吗?说不定等吾忙完这阵儿,就该去母留子了。况且,吾听闻,自从珈蓝生下来,你就未曾尽过母亲之责,都是那白衣男子跟苍旻轮流照看。孩子倒是早慧了,但整日神神叨叨,匪里匪气,实在甚难管教。 行,师父说的都对,杀吧! 尉迟长云:.? 闻玳玳把领子撕开,仰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师父尽可随时清理门户,来,从这处割。 见尉迟长云不动,瞳色越来越危险。 闻玳玳猝然狞笑声,她猛地一推,将尉迟长云抵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呈虎狼之势,欺身而下。 ----------------------- 作者有话说:尉迟长云:面对逆徒,竟毫无还手之力。 第163章 风起云涌。 气氛炽热、狂放,凌驾于世俗之上。 月光透过窗棂,斑驳陆离,洒在古朴的寝殿内。 尉迟长云眼中闪烁着同样风暴般复杂光芒,与从前任何一次一样,仰头被迫迎接着闻玳玳腥风血雨的吻。 不见血!不罢休! 风华绝代的人,在闻玳玳掌控下,眉头紧锁,自持隐忍,无时无刻不在彰显他高高在上的清傲。 呼吸! 心跳! 温度! 无力阻止,又炸裂般在她耳边的轻喘,让闻玳玳简直想立刻摧毁他。 非常不安分的手在尉迟长云衣间游走,疯狂的力度,一个劲儿的撕扯。 尉迟长云深吸一口气,衣袍凌乱的攥住她两只不安分的手,哑声与她商量:吾一会儿还有事。 四个月的疏离相待,此刻终于被闻玳玳闹得闷气再也生不下去。 闻玳玳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带着万分的渴望:师父,徒儿有一事好奇。 尉迟长云试图调整呼吸的频率,不让心神溃散:你说。 师父六年之久,身边未曾有过贴身的女子相伴,那平日夜深人静、更深露重之时,是如何解决男儿之所需的呢? 尉迟长云刚平复下的心,更乱了。 倘若是在平日,尉迟长云定会厉声喝责她胆大妄为。 而今时,尉迟长云居然也想消遣一番她:六年间,有那么多品貌不凡的男子生死相随,徒儿夜静更深时,又是如何选哪一个排解内心的寂寥呢? 低垂在尉迟长云肩窝的人,难以置信方才那些轻浮之言竟是出自他之口。她身子不自觉地向后撤了一点,定定地与他对视,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洞察出对他究竟是何种心意。 他忧虑她的安危,承诺她的将来,半推半就夫妻那点儿事,如今他也算是配合。 但问题就在于,他始终不愿承认自己对她的真实情感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所渴求的,可不是他出于抚养之情,师徒之恩,双亲的托付,对鬼膺村的亏欠,或者说对上一世的执念,绝非是基于愧疚的以身相许那么简单。 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当着尉迟长云的面,从容地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轻轻放入自己口中,接着,她将唇瓣紧紧覆盖在他的唇上,凶蛮地强迫他咽下那颗药丸。 似乎担心尉迟长云再凭借内力将其吐出来,她以唇死死封住他口,纠缠交融在一起,带着强烈的冲动和渴望,仿佛要吸走他全身上下所有空气。 尉迟长云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份急切与焦虑,它们如同破釜沉舟的决心,又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誓要将他吞噬。 他眼底暗潮翻涌,呼吸逐渐沉重,最终他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转而用力扣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嵌进自己的怀中。接着,他单手将她托起,稳健地转身,走向了距离最近的书案。 哗啦。 尉迟长云将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分类明确的成山密折,毫不吝啬地挥洒到地上。 腾出的空间中,他顺势放下闻玳玳,紧接着往常那些矜持的举动,竟然像变了一个人般,深情地吻回去。 一探究底。 灵魂的交融,如同繁星点点,汇聚成熊熊燃烧的烈焰。他们的呼吸,犹如狂风骤雨般急促,就在闻玳玳轻解他的束带之时,被尉迟长云紧紧摁住。他的语调中透露出难以压抑的悸动,声音在她的唇边低沉停顿:方才给吾吃的什么? 师父太累了,徒儿只是想让师父好好睡一觉。闻玳玳话语刚落,察觉到对面传来一丝微妙的鼻息变化,似乎有冷却的迹象,她连忙不舍地纠缠上去,含糊其辞地道:师父,柳相的事,徒儿有把握办好。待您休息片刻,徒儿定当将人安然无棙地带回,由您亲自审讯,如何? 尉迟长云紧握着她的腰肢,那腰肢似乎脆弱得稍一用力便会破碎,在心中经过了一番激烈的纠结挣扎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师父对徒儿而言,是如今世间最亲密,也是最坚信不疑的人,不知对师父而言,徒弟是否也同样。 尉迟长云一下子避开她的唇,仰起头以迫使自己恢复冷静:吾的意思,并非你所理解的那样。柳相根基深厚,其身边高手如云,你需要不仅是谨慎,而是万无一失的把握。 这正是师父不能让天火卫出面的原因,一旦朝廷出面,柳相必定警觉,迅速做好万全的防备。届时,双方难免陷入激烈的口舌之争,无法绝其本根。然而,若是由匪出面,行事便会粗暴简单得多,就算他势力在朝中半根错节,与匪无关,匪更不会听他半句废言,定会让他、还有与他有牵扯的人放松警惕。 似乎也有些道理。 尉迟长云轻抚着她的脸,用拇指拭去唇脂边沿的津液,语气中带着一丝柔和:这件事你筹划了多久?你怎知吾要对付柳相? 师父做事,向来喜欢一发双贯,或多贯,想让徒儿名正言顺的脱颖而出是事实,同时,给柳相传递一种错觉,让柳相误以为自己的女儿也有成为皇后的能力,从而以为自己有登天之能的麻痹也是真的。柳雪云明明在各项才能上都不及徒儿,却四项全是甲等。徒儿认为,皇后的核考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被看穿的尉迟长云欣慰一笑,反问道:难道就不能认为吾是真的为色所迷?吾可是临渊之主,纵使后宫填满了,世间也无人敢对此说三道四。 因为师父觉的恶心。 尉迟长云脸色骤变。 师父之所以到而立之年,才得这一子,还不是因为在腌臜之地隐忍蛰伏了十五年,洞悉看透了男女之事。正因如此,师父才会与世间的寻常男子不同。那些男子或因郁闷,或为寻求刺激,常涉足勾栏之地以消遣发泄一番。您去勾栏并非为了纵情声色,而是静心品茗,独享一份宁静。您常游走于浑浊之境,想让世间种种污七八糟、肮脏卑污的事物,来时刻让自己保持清醒。 第204章 当闻玳玳察觉到尉迟长云的心防有所松动时,熟门熟路的解开他的束带:师父了解徒儿,有没有想过除了先前那些误会,徒儿对师父的了解,已经远远超出了师父自以为的认知?要想走入师父的心,徒儿觉得,比拿下一个柳相要难上千倍万倍。 件件衣服滑落在地。 她俯首下去。 尉迟长云深吸一口气,瞳仁骤然紧缩。 好一会儿。 大手钳起滚烫的脸颊,盯紧了她,嗓音中尽是炙热的波涛:你给吾喂的那东西,多久在吾体内生效? 因为过度用力张开的唇,微微红肿,鲜嫩水润,夹杂着惹人怜爱的妩媚,呼吸不稳的答他:半个时辰。 够了。 还在黑咕隆咚,空荡荡殿内做选择的柳雪云,莫名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 先是有什么书、纸张、砚台坠落,随后又是什么物件摔落破碎,再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时而疾速、时而迟缓的撞击声。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要知道,人的听觉格外敏感。 等柳雪云跪直了身子,试图进一步辨别这些声响时。 又传来几声失控的尖叫,接着被什么堵住了。 柳雪云心中疑云重重,起 初她难以置信,面色逐渐变得通红,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特别是尉迟长云郎艳独绝,世间独绝的貌美男子,归属于其他女子时,她的嫉妒之情便如烈火般熊熊燃烧,无法自抑。 她被迫聆听着。 听着,让人骨头快要酥掉的绵软之声。 听着,强到要命,酣畅淋漓的破甲之声。 血脉贲张。 好不容易,百般折磨的动静弱了下去。 一道清晰而又似曾相熟的女子声音,甜羞的拖着尾调:师父,你怎么弄到里面了? 大部分都在外边呢,就进去一点儿,应该无事。就算有事,正好给吾添一个二皇子。 是尉迟长云的嗓音,清润而纯正,带着疲惫的宠溺。 还生?不生,我不生,你赶紧让御医弄碗避子汤。再说师父怎么断定下一个就是儿子? 尉迟长云回应了什么,外边听不清了,似乎将女子剩下的话堵在了口中。 片刻过后,时而隐约传来水声,显然是尉迟长云亲自在处理欢好后的狼藉。其间,还不时地传来一些不堪入耳的嬉闹声。 师父? 柳雪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分明听见里面的女子叫了尉迟长云两次。 再生一个。 那个来历不明的下一任储君,五岁的孩子,竟然是寝殿内那位没有任何名分的女子所生? 六年前,师徒,而立之年的尉迟长云承认身份,留在身边的女子,只承认过一个石九笙。 而这位皇后,却在尉迟长云徒弟自戕之后,被冷酷地废黜,囚于冷宫。 莫非,尉迟长云对这位徒弟的情感非同寻常,抑或他们早已超越了世俗的界限,正是如此,他才会对她的父亲,怀揣着刻骨的恨意,誓要严惩父亲,以解心头之恨。师徒间的情感纠葛,如同一场灭国诅咒,成为了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怎能不恨? 两代。 一代,临渊的先皇先后。 一代,新临渊的帝王也想与自己的徒弟,缔结百年之好。 只要父亲在,当年的谣言不破,尉迟长云就永远无法名正言顺,求娶自己的徒弟。 可,尉迟长云的徒弟不是死了吗? 总难不成死而复生? 这,太扯了? 犹记得一年前,父亲曾提到过,尉迟长云曾携石九笙至翠微山绝壁,意图跳崖寻短见。然而,奇迹般地,他俩并未丧命,反而带回了一位女子,她被赐予了长寿公主的封号。这位长寿公主据说样貌与那自戕的徒弟有着几分神似。 只是后来命运弄人,长寿公主没多长寿,册封仪式过后不久,便因病离世了。 至于长寿公主与那自戕的徒弟,又多神似,当年册封宴,她因风寒错过,所以并不清楚。 忽而,柳雪云恍然,那日核考皇后的贵女中,除了鬼膺村姓闻的村妇,剩余的八人,皆由于各种原因,与她一样,并未参与长寿公主的册封宴,并不识得相貌。 鬼膺村的遗孀? 一股强大的好奇心升腾而起,让柳雪云迫不及待地想要探明这位女子的身份,以及她与尉迟长云徒弟之间的神秘关联。见四周无人注意,她悄然起身,准备一探究竟。 内殿。 这药效很和缓,尉迟长云控制的时间也刚刚好。 躺在床上,有些想昏昏欲睡的并非尉迟长云。 站在床边穿戴整整齐齐的,也并非闻玳玳。 师父,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算计过你? 尉迟长云俯下身,妥帖地为她掖好被子,眼中满是宠溺与释然:自小到大,整整十五年;翠微山下,当着万千将士的面,扬言想跟着别的男人跑;六年前,自戕假死。呆呆,需不需要吾帮你一一回忆? 见闻玳玳一下子闭紧了嘴。 看时辰差不多了,尉迟长云付之一哂,正待起身离去时。 闻玳玳及时握住他的手,眼中闪烁着某种期待:师父,其实徒儿一直想问,也尝试过循循提醒,盘算着让师父先挑明,但师父也知道,徒儿的引导阴差阳错造成了很多误会。今日,徒儿就直白的问师父一句:师父要娶我为后,是因为抚育,教诲,还是因为心悦我? 屋内点亮了烛,闻玳玳认真的与尉迟长云目光交汇,瞧出他片刻的失神。 要知道,这世间很难有让尉迟长云迟疑不决的事。 闻玳玳察觉全身逐渐失去了力气,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强打精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这句话:师父不必急着答徒儿,想必师父一门心思只知给徒儿最好的,并没有正视这件事。等徒儿好好睡一觉,师父也该回来了,到那时,给徒儿个答案可好。 紧抓手腕的手,垂落下去。 在闻玳玳即将陷入沉睡的前一瞬。 她以为会听见一个:好。 结果却是:你想多了。 第164章 柳雪云没想到自己正欲偷看之时,跟尉迟长云撞了个正着。 潋滟的面容隐匿于沉长的黑暗之中,凌厉的目光半眯而起,先是回眸一瞥,随即又投以危险的视线,落在了那个正慌乱解释的柳雪云脸上,声音冷冽而沉稳:都看见了? 柳雪云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哑口无言,只得支支吾吾地回答:没没,只是偶然听闻。 尉迟长云就那么静静地站立,一双深邃的眸子,一个简单的眼神,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威力。让柳雪云原本准备施展八百个心机的小心思,在这股压力下几乎崩溃。 吾,方才又给你想了第三条路。 柳雪云闻言,身体微微颤抖,她勉强稳定心神,颤声问道:敢问圣上,这第三条路是何意? 尉迟长云声音平淡而有力:吾曾承诺,除非你自行选择,否则不会轻易夺去你的性命。但吾可以..让你拥有一些残缺。这样,你既可以自由地活在这世上,又可以免去嫁人的烦恼。 柳雪云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言外之意,颤栗的不成样子,虔诚的匍匐在尉迟长云脚下,声音微弱:圣上,臣女想好了,愿意选择第二条路。 不改? 宁死不悔。 那 柳雪云自然不是个傻的,发誓:今日之事,臣女定当烂在心里。 内殿中。 趁着尉迟长云与柳雪云说话的时机,床已经空了。 天蒙蒙亮,皇都的街道上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彰显独特个性,换上招摇繁复的花棉袍,束起简洁挺秀的高马尾,眼神中流淌着经历过磨难之后的邪肆不羁,冷酷中透露出一丝玩世不恭,带上一众人,如鬼影般穿梭在寥寥无几人的大街小巷,埋伏隐匿于柳相上朝,通往皇宫的必经之路上,如同猎手,静静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她的身周围,是一群无需伪装成各色行人的土匪,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对即将到来行动的兴奋与激动。 等待之时。 乐游:真搞不懂你们师徒俩,既然都想为对方好,都想保护对方,干嘛不合作呢?谁非要赶在谁前头,是想证明自己更强吗? 闻玳玳踹了乐游一脚:闭嘴,快看,来了。 柳相,作为皇都牵一发而动全身,仅次于尉迟长云,最不可小觑的力量,她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恰逢此刻,一辆看似低调,却难以掩藏其尊贵身份的雅致精巧马车悠然驶至,马车上的家徽清晰可见那正是当朝权势滔天柳相的标志。 第205章 柳相的车队缓缓驶来,十来个看起来不着边幅,醉醺醺的大汉拦住了去路,站立不稳,口齿不清不清地吆喝: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负责保卫柳相的侍从虽对这类突发状况早已司空见惯,但也相当意外,光天化日,皇城脚下,,敢有人明目张胆的拦当朝一品大员的马车,实为罕见。 不过,见他们身上酒气浓重,误以为他们是醉汉滋事,身为柳相的侍从,自然以保护柳相上朝作为首要任务。领头的侍从率先拔剑警告:你们可知拦的是柳相马车?若不立刻退下,依律当斩! 跟挠痒痒没区别的警告。 其中一个醉醺醺的大汉并未退缩,反而踉跄着向前,意外地撞上了侍从锋利的刀刃。瞬间,他的脸上被割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如注般涌出。遭受如此重创,他仿佛遭受了掘坟的奇耻大辱,开始像泼妇般四处呼喊:大家快来瞧瞧,杀人啦! 柳相,杀人啦! 引得街坊邻居,纷纷开门,探头看热闹。 无赖到侍从索性齐刷刷拔刀相向,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像是被糖包裹过的声音,又柔又轻的从马车中传出来:动手前先想想,你们柳相的命,还不要了? 唰的! 车帘掀起。 一年不过刚半百,却须发全白,正襟危坐,镇定淡然,看起来有些佝偻、弱不禁风的男子,面对一位同样气质平和、看似并无攻击性的女子抵住喉咙,竟毫无慌乱之色。 侍卫们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流露出杀意。 柳相似 乎习以为常这样的场合,他仅仅瞥了一眼那位抵住他喉咙的女子,淡淡问道:这位姑娘,莫非是圣上派来的? 玳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冷冷地笑道:柳相,本姑娘不过是想劫点财,怎么就跟当今圣上扯上关系了?莫非,柳相做亏心事太多,连圣上都得罪了? 劫财?柳相显然对此嗤之以鼻:如此大动干戈的豁命劫财,老臣倒是头一次听说。姑娘若想去道上劫个富商,劫个镖车,恐怕比劫老臣要省事得多。况且,老臣这正要去上朝,身上所带的钱财也寥寥无几。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 柳相怕是当官当傻了,本姑娘带兄弟们进城饮酒吃肉,钱花没了,就顺手劫个财,哪还需要你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理由? 闻玳玳顺势在马车内扫视,提防着随时会启动的机关和暗器:老头,赶紧让你手下回去拿钱,本姑娘拿钱就走,绝不伤你分毫。 柳相猛地咳嗽起来,痰中带血,他镇定地擦拭干净后,不紧不慢地问道:那姑娘想要多少呢? 闻玳玳手中的刀刃紧贴着柳相的脖颈,稍一用力便见殷红流淌:自是越多越好。 柳相被迫屈从,一个手势,立刻有人领命回去筹集银两。 等等。闻玳玳突然开口说:你个老头奸诈,得让本姑娘的兄弟一同前往,以防你耍诈。 柳相狂咳不止,点头答应。 与此同时,埋伏在暗中的土匪,悄然跟上。 等待中。 闻玳玳与柳相一直保持着胁迫的姿势,而乐游则始终隐匿于暗处,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变化,他便是闻玳玳应对以防万一的后招。 无声无息,一切并未如她所预期的那样顺利。闻玳玳的头脑开始感到一阵晕眩,她察觉到了一股极淡且难以察觉的异香,这让她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已陷入了对方的计谋之中。 待反应过来时,那股霸道的药性早已让她身体无法受自己控制,难以集中精神。 柳相的咳嗽声终于湮灭在寂静之中,脸上浮现对方不值得自己多看一秒的鄙夷,这个几乎快要埋入黄土的病弱之躯,瞬间散发出慑人的气息,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软剑,剑尖直指闻玳玳的眉心:闻姑娘,死而复生不好好的藏起来,非要丢人现眼的趟这趟浑水。声音中满是嘲讽。 闻玳玳在意外之后又恢复了平静,神不知鬼不觉在扶车窗吃力起身时,做了个手势,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哀伤:柳相对圣上的事,还真是了如指掌啊! 其实,闻姑娘来寻老臣的麻烦,老臣也猜到几分缘由,能不能借姑娘之口,让老臣与圣上私下好好谈一谈? 你先说说,打算怎么个谈法? 柳相感慨:圣上,您对老臣的心结,无非就是当年先皇先后,师徒成亲,必将亡国的预言。当年,老臣与故去的家父,皆在反对先皇先后成亲之列。当时时局迫人,老臣与家父皆有苦衷,不得不参与了那件事。如今临渊复国,圣上若是想效仿先皇先后,与徒弟成亲,让徒弟成为一国之后,若是圣上愿意,老臣自请与群臣周旋,破除当年的谣言,成全姑娘与圣上。不知闻姑娘意下如何? 闻玳玳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挺好。 柳相似乎没想到闻玳玳会那么痛快:闻姑娘这是同意了? 闻玳玳敲着车壁,算着时辰:感谢柳相费心送给本姑娘一个名正言顺劫财的理由。 柳相:...。 质疑圣上,以鬼神之论扬言圣上的徒弟死而复生,这事儿本姑娘要是扬言出去,不知柳相在圣上哪儿,会不会罪加一等啊? 你? 本姑娘何时自诩过是圣上的弟子?世间相似容颜的女子何其多,柳相莫不是又想借你先皇先后之事,让当今圣上陷入重蹈覆辙的境地,再次应验那些荒诞的预言。只是不知这一次,柳相是为哪个心怀叵测的国家,来铺设道路呢? 柳相没想到此女子是个硬茬,被软剑指着眉心,还敢搬弄是非。一下子没了耐性:说,你到底有何目的,再不说,修怪老臣不怜香惜玉了。 闻玳玳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相的剑尖越来越近,她现在做的就只能是一个劲的拖延时间。 马车外传来一阵混乱。 大当家,拿到了。 没等柳相反应过来,侍从,无论明暗,被一场箭雨,当街射杀。 一道玄袍黑影,持着犹如同流星般划破夜空的剑,直逼柳相的咽喉:柳相是打算今日被吾就地正法,还是选个好日子,阖族整整齐齐一块儿去刑场上见? 千算万算,柳相未曾料到,一国之主竟会亲自现身。他的脸色瞬间变幻,仿佛又明白了是非曲直。他指着闻玳玳的眉心,语气坚定:圣上此举何意?无凭无据,便要治臣之罪? 乐游手持一叠从柳相家中翻找出的同党名单,名单上的名字密密麻麻,每个名字下都详细记录着那些不见光的交易。柳相的严谨,倒是省去了尉迟长云细查的功夫。 尉迟长云面色中起了冷冽的杀意:如今,算不算证据确凿?如果不够,宫中还有。 能够历经风波险恶、在紫殇的暗流涌动中沉浮十五载而未被察觉,此人绝非易于就范之辈。:陛下就不担心,臣一旦动手,力道失控,伤及您的爱徒吗? 就在此时,马车外传来一个已经哭得沙哑的声音,艰难地喊出:父亲。 紧接着,一队天火卫士鱼贯而出,将柳雪云带到马车跟前。 柳相,令爱,吾其实也担心轻重失当。尉迟长云话语中透露出丝丝威胁,他的目光冷峻如刀,削割着柳相的心神。 柳相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似乎觉得还能转圜一二,刚要开口。 于吾之婚事,天下舆论如何纷纭,柳相无需再费心揣摩。因为,吾根本不在意。 愈来愈进的嘤嘤的哭泣声,此起彼伏,如同哀鸣的孤雁,凄婉又可怜。 柳相,面临鱼死网破的境地时,你是否为家眷的未来想过退路?是否担忧过,那些你所谓的同盟,会在你身陷囹圄之时,不想着帮衬营救,而是会先让你的家眷不得好死? 娘,祖母.二伯.。柳雪云痛苦的喊着。 家人,永远世间是最强的利刃。 直指闻玳玳眉心的软剑稍有松动。 然,尉迟长云角度看的清晰,柳相并非心存丝毫善念之人,就算自己面前已然是一盘死局,他仍要拉个垫背的,令尉迟长云饱受煎熬,痛不欲生。 软剑并非有收回的意思,而是在灌注了内力后,牵引着闻玳玳一同坠入黑暗的地狱。 第165章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 闻玳玳睁大了眼睛,却不敢轻易挪动半步。毕竟,谁也无法确保四周是否还潜藏着未露面的影卫,在自己稍有动作之时,便如暗夜中的冷箭般射向尉迟长云。 第206章 在视线死角的尉迟长云,焉会看不懂闻玳玳用自己的身体给他阻隔一切危险? 手臂猛地肌肉紧绷,剑光马车内划出一道刺眼的精妙弧度,先一步挑断了柳相手筋,及时阻隔直逼闻玳玳面门的致命一击。。 软剑掉落在地,柳相发出一声痛苦的呻yin,似乎无法相信,无法接受自己明明能够掌控,却再无反击之力的局面。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汗水顺着额头滑落,痛苦与愤怒交织在他的脸上,狂咳吐血不止。 尉迟长云并没有因此而松懈,他紧握着手中的剑,苏白带 着天火卫速速上车,生怕他自戕的控制住柳相。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 四肢无力的闻玳玳被尉迟长云扶着下马车时。 不约而同,听到了直逼两人而来的破空之声。 混乱再次爆发。 徒然在一瞬间,闻玳玳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在马车上猛然跃去,落入尉迟长云的怀抱中,将上半身的致命之处遮蔽得严严实实,毫无破绽,而将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地留给了未知的命运,像一只待宰的羊,再一次,无畏地面对死亡。 叮! 接二连三的暗箭,被尉迟长云精准地一一打落,他单手持剑,另一只手则半扶着闻玳玳,迅速朝着自己的车架方向奔行。 与此同时,天火卫也反应过来。 一支小队紧握铜盾,负责护送尉迟长云安全撤离;另一支小队则肩负着押运柳相的重任。而剩下的天火卫则分散开来,在各个角落里展开了对剩余影卫的严密搜查。 这场较量犹如狂风骤雨般突如其来,激烈的缠斗与厮杀声不绝于耳。直到尉迟长云亲自抱着昏昏欲睡的闻玳玳,步履沉重地走进皇宫,皇城之中已经乱了起来,动荡不已。 通往宫城的主道,被风吹草动所影响,窜登百姓的柳相党羽,闹得拥堵不堪。押送柳相的囚车,更是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 苏白带头,毅然站在囚车之上,立于柳相其侧,高声宣读党羽之名,历数他们所犯下的累累罪行,警示他们将为自身的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带着忌惮,那些煽风点火,企图生事、混迹于百姓之间的人,纷纷暗中操纵着撤离,人群在此时略显疏离。 金华殿外。 百官们肃立于,等着上朝。 云光殿尉迟长云的寝殿。 紫檀木香炉中的暖烟流淌,淡青色的烟雾丝丝缕缕,与解闻玳玳四肢无力之毒的药粉交融,轻轻消散于空气中。 以苏青为首的医官们恭敬地候在闻玳玳的床周围,气氛焦灼而紧张。 尉迟长云担忧的拨弄香炉中的药粉,同时等待着苏白押解柳相回来。。 此时,山山匆匆入殿,向尉迟长云禀报:圣上,柳相已经由天火卫安全押解入宫,此刻正候在金华殿中。另外,柳相其女柳雪云没躲过乱箭,已在乱箭之下香消玉殒。 听到柳雪云身故的消息,尉迟长云表情并未显露出丝丝毫诧异之色,他神色寡淡的放下手中细细拨弄药粉的金针,又不放心地瞥了一眼仍旧昏睡未醒的闻玳玳,凝思片刻道:更衣,准备上朝。 闻玳玳这一觉睡的很是沉长,梦中前世记忆凌乱,真伪难分。 冷风烈烈,尸体累累,残骸四零八落,一片凄惨景象,破败不堪。 闻玳玳! 一声熟悉至极,似乎能穿透地层,非要把她从无尽黑夜地狱拉回来的哀嚎,比任何时候都具冲击力的,重重刺痛她的心。 关听肆人皮面具被尉迟长云愤怒地撕下,他紧抱着刚气绝身亡的她,哭的像个走投无路,支离破碎,痛苦又愤怒的凶兽,他对着尉迟万月吼:给梅让知报仇,你冲孤来,为何要伤及无辜? 已经杀疯魔的尉迟万月拎着带血的剑,剑尖直指尉迟长云,也万念俱灰的嘶喊:我就是要你尝我噬骨之痛!受我煎熬之苦!尉迟长云,我在外颠沛流离不能回家十七年,我的命,活下去的希望,是梅让知救的,也是他给的,我早已发誓不想要做什么公主身份,我只想做个普通女子,与自己喜欢男子相守余生。但你为什么非要将我们拆散?他帮助紫殇,不过是想救我而已,你不仅杀了他,还要将他的头颅悬挂于城门,如此侮辱他? 因为野心远不止救你那么简单,你根本不了解他,如果他真的仅仅是想救你,为何他不来亲自见孤?为何他要与紫殇合作,而不是直接前来与孤共商大计? 尉迟万月激动的几乎跳了起来:我不听!我说了,我不想知道你们的家国大义,我也不在乎他杀了多少临渊军,我只要他活着。如今他已离世,我要为他报仇,要让整个临渊族为他陪葬! 好!尉迟长云握起尉迟万月的剑,决然对准了自己胸膛。 尉迟万月:. 尉迟长云:你杀啊!你但凡能对孤下得了手,就不会屠了鬼膺村。 别逼我!尉迟万月泣不成声。 尉迟长云缓缓将她的尸身安放:孤也同样,孤现在也恨不得立刻宰了你。但纵使你罪孽深重,你仍是孤在这世上的唯一血亲,是孤的至亲妹妹,吾无法亲自下手。尉迟万月,梅让知已逝,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你既已报复,也得偿所愿让孤倍受失去挚爱的煎熬,念你无心再活,不如尽早随他去了吧。孤做主,会将你与梅让知,以夫妻之名合葬。 双目中,满是凄然的恨,大滴的泪滚滚滑落在地,直至落地破碎。她缓缓地转身,注视着尉迟长云那看似想让她做出最后抉择的背影。 尉迟万月抬起了剑,对准了尉迟长云渐行渐远的身形。 终,她将剑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饮恨而去。 画面一转。 已是十年后。 尉迟长云,这位后宫空悬、无子的君主,竟从寐国带回一名孩童,立其为未来的储君,并倾注了十年的心血悉心培养。 珈蓝,为父的时日已到,辅佐你的可靠之人,父皇已妥善安排,你尽管按照你心中所想,放手大胆去做就是。 父皇请放心,昔日您十岁便能独当一面,如今珈蓝已至十岁,定能胜任。只是,父皇您将前往何处?何时能归来? 未等看清孩子的面孔,画面再次交替。 尉迟长云已然立于翠微之巅,然而此行却少了石九笙的踪影。 他望着破败不堪、满目疮痍的鬼膺村,没再有任何留恋,一跃而下。 师父。 闻玳玳眼虽尚未完全清醒,但她的身躯却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弹起,惊慌失措间扑倒了床下的桌椅。 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中:呆呆。 察觉到她心脏砰砰直跳,牙齿咯咯作响,脸无血色,双手颤栗,额头仿若小溪的汗液,一双世界崩塌的眼睛,倍感绝望的痛哭。 不能自已。 无论尉迟长云怎么劝,怎么哄,泪如决堤的洪水,愈来愈凶猛,闻玳玳都收不住。 无奈之下,尉迟长云把一直侯在殿外的苏青叫进来。 但闻玳玳见到白衣,瞥见那袭白衣,犹如撞见了幽冥之鬼,梦中族人的悲惨命运,皆在那白衣的阴影下终结。未及苏青近身,就警惕的护在尉迟长云身前:滚开!随即,目光瞥见桌上横卧的利剑,她连滚带爬地将其抽出,寒光一闪,便向苏青刺去。 苏青:这活是没法干了。 师徒俩只要凑一块儿 ,总想要她命是怎么回事? 幸而尉迟长云及时从后面抱住了闻玳玳,急切问道:苏青,她缘何如此?不是说一旦醒来,毒便自解了吗? 躲藏之中,苏青察觉其双眸虽满载玉石俱焚的决绝杀意,却黯淡无光,仿佛魂魄已失。 想到她睡了差不多两日仍紧紧守护着尉迟长云,且对自己抱有敌意,苏青揣测道:圣上,呆呆是否正被梦魇所困,梦中遭遇不测?您不妨多呼唤几声,告知她您安然无恙,此地并无凶险,以安其心。 果不其然。 尉迟长云贴在她耳边,温柔说了几句。 闻玳玳紧绷的肢体逐渐放松下来。 尉迟长云顺势拿下了她手中的剑。 眼眸重归澄澈,她以诧异而震撼的目光审视着安然无恙的尉迟长云,那鲜活的身影,竟真切地立于她眼前。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滞,直至两世记忆交织翻涌,意识才缓缓复苏流淌。先前那与世隔绝的混沌心境,因尉迟长云的温言软语,而重新回归人间烟火之中。 她一下子捧住尉迟长云愣怔的脸:师父,前世在徒儿死后,你可是安然正寝,无疾而终? 苏青将尉迟长云手中那柄被夺下的剑妥善收好,见闻玳玳已安然无恙,唯恐瞎眼,默默隐退而去。 第207章 那些在一旁伺候的婢女们,见状也纷纷敛声屏息,悄然退出了内殿。 一时间,内殿之中,唯余师徒二人相对而立。 吾。 闻玳玳那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如巨石投湖,再度激起尉迟长云心中那抹沉重的记忆涟漪。 可是从翠微山闻玳玳急需证实,却又矛盾的不敢说下去。 是。 尉迟长云愣怔片刻,方寻回自己的声息。既已至此,过往种种,无须再隐,只是尉迟长云暗自纳罕,她为何会知道当年自是从翠微山一跃而下,莫非上次携石九笙跃崖,仅是机缘巧合? 那是几年后? 尉迟长云鼻息略沉:十年。 可有子嗣?闻玳玳越问越急。 实在困惑,为何醒来后她竟突然提及往昔之事。但也认真答她,摇了摇头:未有。 是不是从寐国过继了个孩子,取名珈蓝。 尉迟长云意外:你怎知,不过并非过继。 梦闻玳玳轻拭脸颊上的湿润,低语道:梦中竟是徒儿亡故后的情景,与师父所言印证,竟全然属实。 你我重生本就玄妙难测,能预知前世之事,亦不足为奇。言罢,尉迟长云见闻玳玳衣着单薄,便将她温柔地扶回床上,妥帖用厚被子将她裹好。 那么这一世珈蓝是徒儿与师父血脉,与前世那个孩子同样的名字,师父难道不奇怪? 尉迟长云也在床边坐了下来:名字可是那白衣男子取的? 闻玳玳点头,明白其中玄机:莫非前世也是? 那稚子,恰逢吾去寐国寻关听肆商讨相助临渊将来适宜。途中救下一怀抱婴孩,带着面具,身无武艺的白衣男子。男子言及,此婴孩命途多舛,双亲皆因战乱而亡,他还有事要做,有力却无心养他,心有不忍,故欲为其觅一良善人家。那稚子能让吾下定决心选为下一任储君,只因那人说,孩子本性仁善,乃天选佛子,未来可寄付苍生,承载社稷之重任。 所以,孩子是他给的,名字也是他取的。不过,他的武功绝对不在于师父之下。 尉迟长云轻轻拨过她额前被汗水浸润的碎发,使之温顺地贴于耳后,轻声道:他的事,吾曾反复思量,是正?是邪?越是深入探究,疑惑便如迷雾般愈发浓重。后来,吾便不想了。毕竟,前世的纠葛已逐一化解,吾只想过好当下。 那,上一世的珈蓝呢,这一世他在哪里,怎么说你与他也有十年的父子缘分,就没去找他? 尉迟长云讳莫如深,跟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头:刚醒来就问那么多,你两天滴水未进,一会儿边吃边聊行不行? 现在闻玳玳可不吃他转移话题那一套:孩子不愿意提,师父总要说说,上一世为何跳崖吧? 第166章 肉眼可见,尉迟长云明显慌促起来。 原本放在她脑后的手,有些肌肉紧绷微微弹回,气傲心高的人,因为自己徒弟一句话,波动到不仅不敢与之对视,还慢慢低下了头,这场无声的较量中,徒弟在压制上似乎更胜一筹。 闻玳玳见状,不嫌事大的闹腾他:师父已是而立之年,见惯风浪,阅尽千帆,竟还如此害羞? 面对这样的戏谑,尉迟长云的眼神倏然抬起,目光略显生涩的从她脸庞扫过,最终轻声道::吾不知道。 不知道?闻玳玳跟个虫子般,蠕动了两下凑近向尉迟长云,故意窥探他神色:连师父也这样的人物,也有所不知之事?您可是活了两辈子,居然连自己的内心都难以琢磨清楚? 并非。尉迟长云第一次在闻玳玳跟前,话语间罕见地显得有些笨拙:前世,吾对你确实的想法难以名状。只觉得,吾的父皇母后不在人世,亲妹妹也下落不明,是鬼膺村庇护了吾,鬼膺村便就是吾的家,而闻玄知夫妇照顾吾,你陪吾长大,皆为至亲。吾复国当时的目的,其一是为父皇母后讨回公道,给受过伤害的临渊百姓和将士们一个交代,其二便是吾希望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来保护吾所在意之的人永不受到伤害。万没想到,你们一个个皆因吾死去。 说到这儿,尉迟长云声色有些哽咽。 难得尉迟长云今日在她跟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又狠狠攥起,闻玳玳闷着胸口,安抚的轻轻枕在他肩头。 有了此番安危。 尉迟长云才重整情绪,再次说下去:吾那时觉得,复国并非什么值得欢喜之事,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贪心,想给你们更好的,或许你们都能安然无恙地守护着乾陵,日日等着吾回家。比起本就孤独的临渊之主位置,个习惯了有家可归的人,又如何能承受得起第二次失去家、失去至亲的痛苦?所以,在前世,吾发现自己心中已无路可走。 闻玳玳下颚抵在尉迟长云的肩上:那今世呢?总不会还是一样的想法吧,难以名状? 不是。 尉迟长云否决的果断。。 他的态度,任凭闻玳玳心中满意,已有答案,却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那是什么? 吾。 圣上,山山有急奏。 眼珠子差点急出来的,闻玳玳咬牙切齿。 尉迟长云抬手安抚了她一番,认真嘱咐:你两日滴水未进,先吃点东西。吾先晚一下再来看你。 闻玳玳有点不想罢休,扯住尉迟长云的衣摆:是柳相的事? 尉迟长云将她手,塞回被子中:你安心养病,这些事儿就先别操心了,反正他被重兵看守,跑不出来,也自戕不了。 那..。闻玳玳眼睛一抹狡黠的光闪过,示意尉迟长云凑近点。 尉迟长云弓下腰。 师父晚上来陪睡吗? 顷刻间,尉迟长云被那湿热的风吹得脸颊泛红,忍不住说道:你与吾尚未成亲,宿在一处,于理不合。后宫之事与前朝牵连,若被人非议,恐怕会对你的名节造成损害。 孩子五岁了。闻玳玳指尖勾着他垂下的发丝提醒。 尉迟长云面露为难之色,思前想后:此事确实不太合适。说完,当然能洞察闻玳玳的心思,特意叮咛:你也不能半夜攀窗,被天火卫察觉,容易被误伤。 委委屈屈:那徒儿再想办法! 你别想办法!尉迟长云立刻打住,唯恐她又在闹出什么无法收场的乱子。 正欲起身离开时,闻玳玳便显得更加委屈,她故意蹬了蹬被子,三五下之后,便转身背对着他,闹起了别扭。 不得不说,闻玳玳总有种招人的吸引力,让尉迟长云怎么都无法摆脱她的影响。 他的手指不知不觉攥紧了,清咳一声,忍不住问:吾先前说的那句话,你再考虑考虑。 闻玳玳跟兔子似的,缩成一团,钻在自己洞里,闷声说:何事? 做吾的皇后。 尾音又弱,又远,等闻玳玳憋着笑,从被子里钻出来时,人早就没了影。 她顶着一头鸡窝发,盘腿坐在床上:还挺纯。逼一把,才动一动。 尉迟长云说好的晚一些再过来,而夜色渐深,繁星隐匿,人影依旧未现。 最终,只得让山山前来传话。柳相虽已抛弃了同党,但绝口否认当年曾参与散布关于先皇师徒成亲必将亡国的谣言。 毕竟,结党营私虽严重,其家人最多流放,但若是成为灭国的主谋,那将面临灭九族之灾,甚至还要遭受挖坟鞭尸之刑,列祖列宗也必将不得安宁。 闻玳玳轻轻转动着手腕,关节间发出清脆的咯吱声,她转头问山山:需不需要我来试试? 山山:圣上承诺放过柳相家人为交易 ,试图使他招供,柳相也没有因此动摇的意思,他深知落入圣上的手中,自己与家人将面对怎样的结局,特别是在知道花费大量心力费劲培养的女儿,被自己手下影卫乱箭误射致死后,他对圣上的态度愈发坚决,似乎在为自己争一口气,有意与圣上对抗。眼下,如今,圣上似乎也已看透,柳相是否认罪、是否澄清,都已无关紧要。即使他澄清,那流传已久的谣言,历经二十年,一朝更改,只会引来更多的猜测和议论,圣上担忧,那些心术不正之人对闻姑娘的敌意,极为容易从明处转移到暗处。 闻玳玳颇具认同感地点了点头:一朝更改的谣言,不仅要花时间去压制,又要提防再有人混淆视听、颠倒黑白。 第208章 山山说道:圣上从不忧虑花费时间来转变人心,他深知闻姑娘渴望沐浴在阳光下,也期盼能与圣上光明正大地并肩站立,让这段师徒关系得以公开。但现下境况,摆在闻姑娘眼前看来只有两条路可选了。 我明白。 不等山山把话说的更透,闻玳玳便已领悟其背后的深意。 若想厮守,做与他并肩的皇后,鬼膺村的英灵遗孀,这层特殊的身份,已经是尉迟长云竭尽所能给予的最高庇护,确保她免受世间一切伤害。 若想以守陵人闻玄知之女,尉迟长云徒弟这个身份站在阳光下,那将要面对的暴风雨,并非尉迟长云解决不了,而是担心拖下去,又不知生出什么其他事端。 自两世以来,师徒二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无需言明的默契,就是不再轻易掀起波澜,因为真的折腾累了。 山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见闻玳玳神色默然,若有所思的,退下了。 第二日黄昏,尉迟长云来了。 悠闲无事之际,闻玳玳正懒洋洋的躺在竹椅上晒着太阳小憩。 光,穿透了古树缝隙,洒在她清丽灵秀的小脸上,粉妆玉琢,如雪剔透。 春去秋来,日月如梭,当年那个尚未及他手臂长的孩童,历经两世沧桑,已与他并肩共度血雨腥风,近四十年光阴,相陪相伴。 他悄然步至,蹲下来,拇指擦掉她娇憨流出来的口水,上上下下,他细细端详着近在咫尺已经长开的五官,尽显细腻。 天生上翘的嘴角泛起浅浅笑意,慢慢扩散,直至一丝不自然悄然显现。眼底开始逐渐染上了一层深邃的暗色,在他那双多情深邃的眸子中,侵略性的占有|欲如潮水般汹涌,强烈而又清晰。 最终,他微微启唇,在她桃腮上,轻轻一啄。那动作轻柔得如同春风拂过湖面,留下一片涟漪。 不经意的春风,却掀起了闻玳玳的惊涛骇浪。 双睫一颤。 察觉她要醒的尉迟长云,有些心虚的正要起身。 却一把被闻玳玳眼疾手快的勒住脖子,坏笑着拽了回来。。 唇瓣相贴。 撕咬式的侵入,让尉迟长云呼吸一再不稳。 他显得有些重力不稳,索性单膝跪地,左手抚进她的发间,右手捧起她早就想揉搓一番的脸,专注应对她的索取。 尽管两人分别的时间并不长,闻玳玳的力度,像是饿了很久般,对着尉迟长云一路狼吞虎咽、攻城扫荡,甚至不乏近乎强迫的蛮力。 血腥的甜和着津液,分不清是谁的,一口口吞下。 闻玳玳比一个男人都要霸道凶猛,把尉迟长云的唇恨不得咬碎,混入血肉。 渐渐地,尉迟长云被闻玳玳一个劲儿的索取,闹得升腾起想要放纵的冲动。 他深呼一口气,终于推开了她:吾是来与你一道用膳的,饿了没。 饿。 尉迟长云扶着竹椅直起身,去拉她:既然饿了,吾这就让人布菜。 闻玳玳一下子跳到尉迟长云身上,盘住。 这股子劲儿太猛太冲,尉迟长云本能反应的将人托好。 q 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反应后,闻玳玳近乎挑逗地在他耳边低语:师父,有时候能填饱徒儿,不仅是那些饭菜。 尉迟长云的脸色瞬间变得好看起来,红晕迅速从耳根蔓延至整个颈部。他格外正经的问闻玳玳:为师没记得先前教你这些,你到底都是从哪儿学的? 闻玳玳抱紧了尉迟长云:徒儿若说,是无师自通,师父信不信? 尉迟长云俨然是不信的。 闻玳玳指尖轻轻的在尉迟长云脸上,描绘狐狸眸子的轮廓:其实徒儿早就想这么做了。 尉迟长云一挑眉。 徒儿觉得师父生气的模样很好看,好看到让徒儿心情愉悦,所以,徒儿便总想欺负师父,想看一步一步把师父逼到绝境,展现的绝美风华。 竟是这样。 坦率地说,就是造化弄人,锻造了她如今外表看似温顺实则内心狂放不羁且略带疯狂的独特个性。 不过,尉迟长云今日来,还是想就着那夜的问题,要个答案。 软下音调,勾着嗓子问她:你既然那么想想不想要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提及这个,闻玳玳当然知道尉迟长云的意思,也软着调调问他:师父何不先回答为何想与徒儿有名正言顺的机会? ----------------------- 作者有话说:估计再有一到两章就大结局了。 喜欢十七的小仙女们,记得提前收藏十七的下一篇《今日大师不下山》呀!一个都不许跑![撒花] 【作过天,作过地,余生只想躺平的避世圣僧vs当过妻,做过妾,在红尘中已杀疯的骗子女将军】 第167章 看样子不是尉迟长云不知道,而是他实在难以启齿。 热息缭绕,不经意间,他的指尖将她腰身越收越紧,羞耻劲儿将一张勾栏瓦舍的脸,憋的万分销魂夺魄。 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让闻玳玳升腾起不想罢休的冲动。 吾. 我。 好半天,把闻玳玳急到一锤他胸口,索性先自己来:尉迟长云。 尉迟长云轻轻撩起深若寒潭的狐狸眸子,向她投来专一的视线。 她凑到他耳边,气壮山河,如同山崩海啸般震撼炸响:我,心悦你! 尉迟长云猛的眯上眼,撇过头,一阵脑耳轰鸣。 似乎觉得自己刚才吓唬尉迟长云的行为异常可笑,话音刚落,她便忍不住喷笑出来,咯咯咯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如粼粼春江撩动丝丝涟漪。 被情绪所感染着,尉迟长云有片刻恍惚,仿佛置身于一片朦胧的梦境之中,眼前之景恍若隔世,似梦似幻。 他松怔涣散,微微仰头倪着,目光开始有些躲闪,将怀中仍在笑的人,越拢越紧,恨不得与之 融为一体。 眼眶微红,眸光闪烁,仿佛生怕一转身,如堕云雾,再次面对那片阴森的白骨。 闻玳玳逐渐收敛,笑容中透出一丝尴尬。过了好久,她才察觉到尉迟长云情绪的变化,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和担忧,轻声问道:师父? 尉迟长云没有离开回答,反而,身体开始颤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操控。 意识到什么的闻玳玳,显示惊讶,不解,豁然,愧疚,逐渐的愁肠百结、心如刀割。 饿了没,用膳去?说是要去,但尉迟长云明显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声音甚至还有些嘶哑。 他患得患失的模样,让闻玳玳的身体瞬间变得绵软无力。比尉迟长云更用力的回拥住他:师父,都过去了,莫要自责,你至少救下了徒儿一人之命。 至少保下一人之命。 对,至少她还活着,还有人陪着他,他不再是孤独一人。 强大的人,在这片刻间如释重负,他所有的焦虑与痛苦、忍辱与负重,在拥着活生生的人在自己怀中,能哭能笑时,他觉得那十五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所有的煎熬,都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一个月后。 天呐,这亲,终于算是成完了。我深知圣上不想让你遭受半分委屈,可这繁文缛节一样也不落,会不会与圣上的初衷背道而驰?苏青坐在洞房之中,陪伴着闻玳玳,不断为她捶腿揉肩,以舒缓其疲惫。 闻玳玳坐在塌上,顶着一时无法摘的华贵凤冠,也在一个劲儿的舒缓头皮。已经笑僵的脸,垮着说:矛不矛盾的反正已成过去。不过今早给我梳头的嬷嬷,这梳头的手法也太狠了些。指着自己眼睛问苏青:快看看,是不是都给绷呈成凤眼了,我都担心师父认不出自己徒弟。 苏青越想笑又不敢笑,每笑一下都牵扯着浑身的疼痛:还叫什么师父呢,按民间的说法,圣上往后就是你夫君了。 打趣完,想起件事,兴奋的一番:哎,对了,今日圣上那气场,真是堪称一绝,脸不红心不跳,硬生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挽了枝玳花为你戴上,还即兴吟诵了一首诗,顺便为你赐名玳玳,等于借由把本名还给了你。大喜的日子,圣上只是用几个眼神扫过,便无人敢质疑。你说在圣上的那里,我们这些人是不是特别凡胎俗骨,一个个跟傻子似得? 世间终于有第二个人精准而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在尉迟长云那里的清晰定位。 只不过苏青说的实在含蓄,在尉迟长云眼中,天下所有人,皆为蠢货。 提及将本名还于她,确实特别出乎闻玳玳的意料。 回想起,前一日,整夜未眠,被婢女嬷嬷们围绕,她们不断地为她调整姿势,坐下、起身、转身,再坐下,重复着无比繁琐的动作。给她不停地念叨着宫规、礼,絮絮叨叨如和尚念经般,说了大堆。闻玳玳,为了不给尉迟长云丢脸,最后愣是拿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毅力,撑到了最后。 第209章 初冬时节,暖房大量悉心培育的花,漫天飞舞,相约错落有致地拥挤在枝头,宛如彩云般绚烂,绵延至天边,又洋洋洒洒的落下,一番锦天绣地,颇为壮观。 她踏着花,踏着叶,踏着白色零星的雪,踏着一路走来所经历的风风雨雨。 最先看到的,是一众热闹的熙熙攘攘人群,赤水的兄弟们也被尉迟长云所邀,一同前来助兴。他们毫无底线的起哄,比战场的嘶吼还要可怕。 接连一个月休息不好的闻玳玳,这波涛汹涌的人浪震得头昏眼花。 她穿着如玳花倾绽的凤袍,重叠相错的裙摆艳丽又夺目,从肩到胸口以上再延至手腕处,珠宝与精绣相结合,宛如星辰般璀璨,又似晨露般清新,夺目耀眼的光芒,吸引着在场的每个人。 在众人凝视之下,尉迟长云同样身着红袍,屹立于至高无上的位置,静静地等待着闻玳玳的缓缓步来。 当闻玳玳凝望那眸子犹如踏破苍穹的星海,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潋滟容颜时,才让她内心逐渐趋于平静。毕竟,这样惊艳好看的男子,无论以何种身份出现,自此之后,他将堂堂正正、完完全全地归属于她。 当尉迟长云终于握上闻玳玳的手。 看似庄严神圣的场合,两人居然话起了家常。 尉迟长云低声:没睡好? 闻玳玳唇不动声动:夫君睡好了? 一声夫君,差点破了尉迟长云沉稳如山的功底。 吾没想到成亲如此繁琐。 繁琐,还不都是师父亲自点头同意的。 夫妻对拜。 吾忙的本就夜不能寐,珈蓝白日偏又来闹腾。 实在不行就上手打,亲娘表示不心疼。 ...。 师徒两人熟练的按照流程应付,也不管有没有惊艳四座,只想赶紧结束的接受百官朝拜。在终于听到礼成二字时,无比默契的对视一笑,全是无奈疲惫。 待起身,闻玳玳要去洞房福地与尉迟长云错肩之时,用容得下两人能听见的窃窃私语:尉迟宁昶,自此以后,我会折磨你生生世世。 尉迟长云脚步一顿,已经习惯了闻玳玳的大胆狂妄之举,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觉得颇有趣味。他贴近她的耳畔,低沉中带着磁性,充斥着莫大的感染力:吾很期待,你的花样。 闻玳玳:.撩拨他人不成,反被撩拨的面红耳赤。 洞房中。 同样一个多月没闲着的苏青,现在委实闹不清自己到底是医官,还是师徒俩的婢女,两份他人羡慕不来的活干着,一个脑袋简直不够砍。 幸而尉迟长云良心发现,特意给她涨了俸禄,鼓励暗示她干的不错,命暂时不想要,否则,她今日压根儿不敢在这洞房里,大吃特吃。 演给外人看的规矩已经演完了。尉迟长云虽身在朝阳殿不能免俗的被人灌酒,心却在闻玳玳这里忧虑她不好好吃饭,特意吩咐在屋子里备下了各类美食,每隔几步便有佳肴可享。 苏青啧啧着,万分羡慕的拉着闻玳玳坐在精美的佳肴跟前,大快朵颐,一口酒,一口肉,一口菜,好不痛快。 过了没一会儿,乐游带着赤水关系最亲密的兄弟们来了。六年来,闻玳玳练的酒量已比之前强了不少,左打了一圈,又打了一圈,杯杯尽饮,毫不含糊。 待尉迟长云匆匆赶回来时。 洞房已经乌烟瘴气,彻底乱了套。 这哪是宫城,是匪窝。 闻玳玳的凤冠,已经被她拆卸,上面的稀世珠宝尽数打赏给了兄弟们,做完这些,又傻笑着给苏青和乐游梳小辫儿,还把两人的黑发给辫成了一股。 尉迟长云:.。 还打算闹洞房,带着苍羽的关听肆:.。 山山:.。 苏白望天:.。 好不容易将这些醉鬼们都清了出去,落在最后的苏青抱着乐游,死活就是不跟乐游拆小辫儿,还勾肩搭背。 作为亲哥,苏白直接把苏青几脚连带乐油一块儿踹了出去。 尉迟长云给闻玳玳灌上醒酒汤后,示意一切从速,嬷嬷快嘴瓢地传授着夫妻之间的礼仪,终了,闹剧般结束,小心翼翼,哆哆嗦嗦的将门关上,显得尉迟长云跟多不及待一样。 余下两人。 尉迟长云觉得,即便是复国,也没有此刻这般疲惫。他毫不犹豫地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毫无顾忌仪态。 闻玳玳晃着跟没长好似的脑袋,带着残存的些许理智:尉迟宁昶,要不要徒儿给你更衣? 这混乱的称呼,也就她能叫的出来。 尉迟长云叹了口气,是端详了会儿她两颊泛红,无法不让人不动心的香娇玉嫩:你现在叫吾的名字,倒是顺口。撑起身子,打算照顾醉鬼:还是吾帮你吧。 原以为她醉酒会拉扯一番。 不成想,闻玳玳醉醺醺豪迈的张开手臂,大气的说:来啊!脱! ----------------------- 作者有话说:明日最后一章! 第168章 尉迟长云:. 忍着笑,手刚放到她繁缛的衣领上。 哎,不对!闻玳玳引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盈盈一握的腰上:看见这股长绳没,轻轻一拉。 尉迟长云原以为这件婚服有什么玄妙之处,顺着她话音照做,小心翼翼地剖开每一处细节,最后抽出条一指宽,一米长的红绳,上面点翠上各种耀眼的珍宝。 尉迟长云拿着红锦带:然后呢? 他怎么感觉,还是应该先从衣领处去解开才是。 然后就是。 闻玳玳一把抽过红锦带,麻利的把尉迟长云手腕拧到身后,给绑了。 尉迟长云:...。 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他,嘴角噙着极难察觉深意的笑:你确定今天晚上要玩儿这个? 闻玳玳晃了晃手指,把尉迟长云从床上拉起,带到梳妆的铜镜前,指着软垫示 意他坐下。 新奇又无奈的一挑眉,仪态端方的盘腿坐下。 顺势,闻玳玳也身形不稳的整个人瘫在他身前。 脸颊相贴,被束缚着双手的尉迟长云,神色闲适,颇有耐性的问她: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话问到点儿上了。 闻玳玳头晕脑胀,按着他肩膀直起身,先是欣赏了番绝美的容貌,又一动也不动的如有实质的在他脸上游移,深喘息:看铜镜。 低垂的眼睑升起,如暗夜中的萤火,望了过去。 铜镜中,火红的凤裙慢慢褪下,一层又一层。 女子的身段,特别是属于闻玳玳的,尉迟长云再熟悉不过,却从未从另一番角度,品味欣赏过。 身形,如她的性情一般,似初春嫩芽破土而出的柳条,且柔且韧,勃勃生机,摇曳生姿。 烛光与影的交错,让尉迟长云眼中很快染上层隐秘而略带侵略性的轮廓,他的眼神中闪烁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锐利与果断。 那些跨越接线的羞耻感,因为铜镜中他的一举一动,此刻成了催动七情六欲的猛剂。 他毫不犹豫吻上她泛着酒气的脖颈,肤白薄如纸。 闻玳玳刻意压低呢喃,在他耳边一点点蹭着,一声声催促。 原本困住尉迟长云绳子不知怎的被解开,又是用怎样的方式,束缚住了闻玳玳的手腕。 温凉的手,自她腕间开始向下如轻羽拂过,闻玳玳终于将尉迟长云一直紧绷的弦,迈不过的人伦纲常给扯断击碎了。 她竭力的仰起头,半张身子没有任何力量支撑的,随他而动。 铜镜中。 一个迫不及待。 一个急不可耐。 不是她疯了,就是他疯了。 两道交缠的人影,予取予求,如升腾不尽的烈火。 排山倒海的动静,相互编织一张对方无法逃脱的网,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让在殿外值夜的人,听得面红耳赤,血脉愤张。 天光放亮。 一夜未睡的闻玳玳,此刻正泡在浴桶中,洗着一身疲惫与浑浊,听着尉迟长云在外忙碌的收拾,急于将一切恢复原状。 谁能想到威震临渊之主,竟是如此害怕被人窥见临渊皇后私下里是个禽兽。 她轻轻揉了揉酸痛,有些破皮的手腕:师父,昨晚的绳结,你是如何解开的? 束缚尉迟长云的结法,可是她在游走江湖时学的。 尉迟长云打量着恢复如初,甚至比先前洞房更干净整洁的内殿,心中这才略感释然。听闻玳玳疑惑,他走过去倚靠在屏风上,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拘谨,坦然的欣赏着一室春光,回应道:你莫非忘了吾先前都是在哪里处理公事的?论起在鱼龙混杂之地呆的时日长短,所遇见的事,吾可是比你经验丰富。 第210章 经验丰富,让闻玳玳听出不寻常的味道。 昨夜,尉迟长云觉得自己看铜镜不够,还让她换了姿势,强迫与他一起看,看他.怎么..她的样子。 就算闻玳玳脸皮再厚,也被尉迟长云突如其来的悟性搞得颇为狼狈,她轻咬红唇,用玉足撩动起了些水花,飞溅见到尉迟长云俊颜之上,娇嗔道:师父变坏了。 尉迟长云过来开始宽衣解带:吾是近墨者黑。 大清早的。 又是一阵荒唐。 等到山山催促了好几次,祭拜先皇先后的时辰,才算是勉强赶上了。 帝王大婚,休沐三日,没有太后需要侍奉,后宫仅闻玳玳一个,师徒二人祭拜完先皇先后之后,倒是难得清闲。 正午的日头暖意洋洋。 闻玳玳看着一路栽种,精心培育,四季可开的玳花:师父喜欢玳花,是因为自己的妹妹,尉迟万月? 对于这个可悲,最终没有好下场的仇人,她是不怎么想提的。 尉迟长云轻抬衣袖,随手摘下一朵玳花,放到鼻尖轻轻一嗅,低语道:这花,是母后与吾所爱,万月不过是喜吾与母后所喜罢了。她从小就是个爱俏又极容易依附他人的女子,当时觉得依附他人也无妨,毕竟她身份高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让她倚靠一辈子也无妨。谁能想到,临渊国灭,她下落不明,历经重重非人磨难后,赤水梅让知救赎了她,也成了她唯一也是仅剩的依靠。对吾这个始终未能找到她的无能哥哥,表示失望至极。玳花素雅,她钟爱艳丽,只不过母后故去,玳花一面成了思念母亲的象征,而另一面成了恨吾的利器。 玳花簪,开启国库的钥匙。父王将其托付于万月保管,并非如世人所揣测的过度宠爱,甚至能与吾平分这临渊江山。而是想让我们兄妹齐心,吾守着临渊,让万月去鬼膺村帮吾终身守着乾陵。尉迟长云说着,从闻玳玳的发间轻轻抽出那根簪子。令人惊讶的是,在簪子的尾部,竟还有一个精巧的机关。他打开,给她看。 簪子居然是空心的。 一枚褐红色,比小米大一点的药丸。 倒出后,里面还有一张卷起来的小纸条。 师父这是? 父王说,若万月守国库变了心,就用簪子中他最后的圣旨,毒杀。 闻玳玳:.。 万月的性情特质,决定了她的命运走向,吾无力更改这一既定事实。 尽管尉迟万月今生性情已有所转变,但既定的事件轨迹仍会如期上演。前世与紫殇是毁灭鬼膺村的同盟,今生就是一个力保,一个毁灭的宿敌。 那白衣男子,不论出于何种缘由,宁可教唆他人将尉迟万月扒皮抽筋,披着尉迟万月的皮,也要推动事件进程的无形之力,是尉迟长云没再深究的原因。 其中隐情实在太匪夷所思,经不起细敲,尉迟长云是怕牵扯出来的东西,恐怕要比重新活过一次更可怖,因为闻玳玳,他再也不想冒险。 尉迟万月孽做下的太多,能保活下来的人已经不易,过去的,便就过去了吧。 说完这些。 师徒两人可没什么心思闲逛,只想赶紧回去补觉,睡个天昏地暗。 回去的路上,珈蓝一头汗水地疾驰而来,猛地扑进了尉迟长云的怀中。自从他得知自己不仅拥有父亲,父亲还是临渊之主后,他瞬间觉得自己拥有了比天还高的靠山。倘若闻玳玳再敢对他凶,他就立刻去搬靠山,躲在尉迟长云身后,脑袋傲娇一扬:来啊,打啊,你敢打你师父吗? 闻玳玳:...。 若是尉迟长云偶尔也不帮衬,让他听母后的话时。 珈蓝恭恭敬敬的便会来了句:徒孙谢过师尊教诲。 尉迟长云:.。 一个逆徒还不够,又来了个逆子。 对带孩子,有着丰富经验的尉迟长云来说,这种状况已经超越了惩戒恐怕不管用的范畴。 自师徒间的误会得以化解之后,闻玳玳对待珈蓝的暴脾气也有所收敛,耐下性子劝哄:你且在外头再玩一会儿,母后与你父皇,想回去歇息片刻,待晚些时候,带你出宫用些小食,买点儿新奇玩意可好? 珈蓝看看日头,如今父皇母后时常陪伴左右,他的安全感与之前相比已然增强了不少,反正孩子心性先玩为主。他自我开解道:也罢,反正几个时辰后便是晚膳时分,先玩一阵也无妨。 回寝宫的路上。 闻玳玳勾着尉迟长云的手:师父,你那个前世天生佛子的儿子呢,今生不打算去寻了?如果你思念,或想再续父子缘分也可,臣妾心胸宽广,不介意。 尉迟长云改成十指紧扣:你想不想见见他? 闻玳玳东张西觑:莫非他就在宫中,师父给偷偷的养了起来? 尉迟长云见她傻样,不禁失笑:你还记不记得乐游的姐姐,那位假扮鬼地山公主,来寻求吾帮助的女子。当时被吾识破了身份,她倒是也爽快道明了原因。不过,她既能寻求到吾帮助,自然是有备而来,她与吾打了个赌, 倘若探明你的心意,吾就要帮她去赤水国劝一个人下山。 果然是有备而来,就光师徒俩死去活来其中的弯弯绕,普通人根本看不明白,想不到乐游的姐姐倒是个胆大心细的。 先前乐游言谈举止,为人行事,就知道他的背后,必然有庞大的家族做支撑,但他却仿佛不怎么愿意提起。 闻玳玳心中一动,猜测道:赤水?莫非乐游的姐姐意图让师父劝说那位下山的人,与师父前世的儿子有所牵连? 是,前世的那个珈蓝,今世该称为兰时大师,他出家了。 闻玳玳震惊。 因为孤急于改变前世的轨迹,致使今生的种种因果,种种际遇皆提早开始,兰时自然也提前降生,算起跨度,年纪上应该比你小一点儿,不到弱冠之年。 原本二十岁的差距,而今一算,竟只剩下十岁的差距,这跨度之大,确实令人咋舌。 那乐游的姐姐,为何非要将正在修行的兰时请下山?甚至不惜跨越万里,央求师父? 师父可去劝了? 若是见了,有没有与兰时说说你们之间的机缘? 不对,十方世界十位国主,乐游的姐姐为何偏偏央求师父你,莫非知道师父与兰时之间的不寻常?那又是谁告诉他的呢? 渐行渐远的声音,双影依偎。 问题这么多,吾该先回答哪一个? 嗯就先回答,昨晚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镜子看,是不是很喜欢? 。 师父说什么,徒儿耳背。 吾怕再说一遍,怕你会太得意。 那就憋着,憋到死。远处娇俏的人,刚要甩开手就跑。 被长身玉立的人,轻而易举将其拽入怀中:你是吾年少时的欢喜,亦是吾余生的朝朝暮暮。 哼!还是没说。娇俏的人彻底失去耐性。 ...吾,...爱你。 ----------------------- 作者有话说:呜呼,完结啦![摊手] 第169章 天色已暗,月光透过宫廷的琉璃瓦,洒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皇宫的正门前出现了一个华羽披肩,身着玄色长衫,手握缰绳,腰间佩剑,神秘优雅又嚣张胆大,头戴白色斗篷的女子。 守门人瞥见女子身后跟着一众吊儿郎当的男子,显然非正道人士,立刻警觉起来。啦啦一声,十多名侍卫蜂拥而出,拔出利剑,径直上前阻挡。 女子却面色平静,毫无退去之意。 她右侧的那人故意慢了半拍,不慌不忙地左掏右掏,逗弄似得,终于掏出一块熠熠生辉的金色令牌。 侍卫当即吓的齐刷刷跪了下去:恭迎皇后回宫。 女子轻启面纱,凝望宫门,虽眉宇间隐含长途跋涉后的倦意,但半年江湖历练,坚毅之色已悄然融入她的面容。那双明亮的眼睛,尽管略显疲惫,眼中的光芒依旧璀璨如昔。 师父。 然后微微仰唇。 宫门徐徐开启,闻玳玳跃下马背,步伐中透露出急切。 跟在身后,方才戏耍了一把侍卫的乐游,分外爽的将皇后令牌藏于衣襟,贴心地提醒道:大当家打算直接这样去面圣? 刚才那股急不可耐的步伐,突然间一顿,让紧随其后的乐游差点与之相撞。 闻玳玳轻嗅着身上散发出的风尘气息,迅速转过身去,说道:你去看看珈蓝,我回去更换衣物,沐浴净身。 第211章 乐游投以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拍了拍满载新奇玩意的包袱,先行离去。 穿过那条幽深曲折的回廊,闻玳玳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宫中。 皇后娘娘,您可终于回来了!玉珀带着宫中的婢女们纷纷行礼,脸上洋溢着满心的喜悦。 玉珀是当年给她守玉棺,因为石九笙带着假尸失踪,以为自己失职被吓哭的女子。如今她已成为闻玳玳在宫中,身边最为得力的近身侍女。 将她收到身边,一个是规矩至诚,另一个是除了石九笙,就玉珀见过与闻玳玳面容毫无二致的假尸。 尉迟长云本想秘密处决了玉珀,可假尸仍需要有人守,与其再换一拨人,人多口杂,不如念及玉珀确实尽心尽力,也跟着石九笙学了些如何防止假尸腐身的手法,将其暂时留下了她的性命。 玉珀感恩戴德闻玳玳没有惩她失职之罪,又知道天大的秘密留她一命,做起事来,格外倾注全力。 如今,冰泉宫闻玳玳的假尸仍旧安在,只是被妥善地密封了起来。玉珀除了近前伺候闻玳玳之外,还要去定期查看闻玳玳的假尸,以确保一切安然无恙。。 关于这具假尸的重要性,当年白衣男子给尉迟长云留下曾留下的深意是:瞒天过海。时至今日,尉迟长云依旧未能参透其中奥秘。在瞒天过海的计策上,似乎尉迟长云才是更接近大限之人,理应两具假尸才对。 不过,也正因石九笙比尉迟长云先参透了有关的秘密,才会选择将假尸窃走,想让尉迟长云与闻玳玳两人的感情不得善终。这也是尉迟长云明知是陷阱,也要冒死保全这具假尸,他深恐闻玳玳会再遭遇无法预见的意外。 闻玳玳微微颔首,一一扫过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圣上呢?她开口问道,声音中居然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玉珀恭敬回答:听闻圣上今日一早便出宫去了,具体什么事,奴婢这就去打听。 闻玳玳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但也没多问,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便转向自己的 寝宫。 步入弥漫着热气与香露的浴室,水汽朦胧,闻玳玳浸入其中,她轻闭双眼,全身心沉浸在这份舒适之中,让一路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 片刻之后,玉珀匆匆忙忙步入室内,忧心如焚的附在闻玳玳耳边低语了几句,本以为会激起闻玳玳的愤怒,但出乎意料的是,闻玳玳非但没生气,反而露出了微笑。这笑容让玉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像是片刻也等不及,泡得也差不多了,闻玳玳随意冲洗了一下,便起身说道:快去挑件最薄的衣裳。 玉珀:? 很快,闻玳玳的身影淹没在了皇室高墙之外。她的步履轻盈如风,如同一只夜行敏捷的猫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京城深沉的夜色中。 江边画舫。 灯火辉煌,映照着每条船上的歌舞升平,偶尔传来或远或近的放浪形骸之声。 尉迟长云端坐在江水中央最大的画舫之内,面前摆满了醇香的美酒与珍馐佳肴。微微带了酒意的他,一手轻托着额头,嘴角勾起一抹含情脉脉的笑,逗引着两位争抢着为他倒酒,围绕身边的两位娇艳异域女子。 而侧面,坐着一个五官立体深邃,英俊凌厉的少年,他正襟危坐,气度不凡。 宁昶帝,不知这两位美人可合您的心意? 尉迟长云微微颔首,转着刚斟满的酒杯,杯中酒液泛着诱人的光泽,映照出他那张致命诱惑,靡丽的容颜。 眸沉似渊,轻而易举看透人心的锋芒,看起来十分好性情的听少年表明此次的来意。 少年继续恭敬道:上次进献美人之时,中途不幸酿成大错,还好宁昶帝睿智,及时识破了其中的阴谋。此次除献上无数珍宝之外,更弥补先前之过,重新献上两位绝世佳人,以供宁昶帝消遣,以算作鬼地山想与临渊国合作的诚意。 两位美人,紫衣袅娜者名为萨卡,绿裳婉约者唤作璃茉,她们不仅是鬼地山最纯正血脉的拥有者,更是鬼地山最为圣洁的少女。除此之外,她们还各自掌握着一门独特的专长。紫衣萨卡,来自鬼地山声望卓著的蛊术师家族,擅长饲养蛊虫,技艺精湛。而绿裳璃茉,则出身于鬼地山的赊刀师之家,专精于打造各式精巧兵器。若宁昶帝需要一些别出心裁的物件,不妨命璃茉为您精心制作。 挺好。 少年露出震惊且喜悦的神情,追问:宁昶帝是答应与鬼地山合作了? 话音刚落,轻微的扣门声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苏白:圣上,舞姬来了。 少年一蒙:舞姬不是刚走? 还未待苏白有所回应,三位穿着轻薄暴露、浓妆艳抹,掩面半张的女子已经不请自入。 两位贵客,奴家与姐妹是这江上靠卖艺为生的舞姬,若贵客欣赏奴家与姐妹的舞姿,就随意赏赐;若是不喜,权当助兴,下次再来照顾奴家与姐妹的生意,如何? 为首说话的女子,嗓音像裹了蜜一样,又甜又软,将一番哀求说得凄凄哀哀让人心生怜悯,纵使少年心中涌起了同情之意,但他明白今日待客容不得的半分差错。当即掷出一包金子,试图以此打发她们。 尉迟长云那双一直半眯的眼眸缓缓睁开。 仿佛一层薄雪覆盖的舞裙,轻灵如蝉翼,似有若无地贴在身上,说伤风败俗都是美化了。 她的眸光流转,摄人心魄,水蛇般的细腰与莲步轻摇,如同没有骨头一般,她轻搭上少年的胳膊,为他斟满酒,送到嘴边,柔声问道:公子生得好一副俊俏模样,多大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诱惑,少年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风流之事在脑海中闪过,他正要沉溺于这蛊惑之中,将酒饮下。 砰! 少年与喂酒的舞姬一顿。 苏白,什么人都随便往里放? 苏白无言以对,只能干呵呵,你们夫妻俩玩儿的花,属下阻拦不住啊! 尉迟长云无缘无故的火气,让少年赶紧收敛,推开了舞姬,以撇清关系。 不知是不是推开的劲儿过于大了。 舞姬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船只上裸露的细钉,瞬间,一道半寸长的血口子破皮而出,刺痛了尉迟长云的眼睛。 顷刻间,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来。却又因她不知检点的穿着,轻浮的举动,像是赌气般又坐了回去,狠狠地甩了甩袖袍,一饮而尽那异域女子为他倒的酒。 对于这种微不足道的皮肉之伤,常年穿梭于江湖之中的闻玳玳早已司空见惯。 她紧紧咬着嘴唇,眼角仿佛挂着随时可能滑落的泪珠,强忍着不让眼泪夺眶而出,将那份因生活所迫、宁可受辱也要养家糊口的楚楚动人演绎得入木三分。 少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过于激烈,正想要赶紧上前表现出怜香惜玉的一面。 尉迟长云已经静下心来,开了口:在下这兄弟无意间伤害了姑娘,理应给予适当的补偿。姑娘既不喜欢轻易接受别人的金钱,想必也是个心地纯良、未受世俗污染的人。若姑娘不嫌弃船中空间狭小,就请姑娘与姐妹们一同展示出与其他舞姬截然不同的舞姿吧。 闻玳玳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将目光投向尉迟长云,眼中流转着只有两人能理解的戏谑之意:公子谦虚,此画舫乃是江上最大的船只,怎会狭小。 尉迟长云示意身边的女子满上酒杯,挑衅的全部喝下去:姑娘似乎尚未领悟在下的深意,在下的意思是,再大的船,恐怕也装不了姑娘接下来要施展的生活艰辛。 闻玳玳:.。 少年:.。 闻玳玳转眼将纤纤指尖往少年跟前一伸。 见尉迟长云没有再驱赶舞姬的意思。 少年领会的赶紧弥补方才过失,先是轻言轻语表示歉意,又将闻玳玳给扶了起来,肢体的接触,好奇的目光终是没能忍住,明晃晃的瞥了闻玳玳一眼,她那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让少年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画舫正中央,那张最为精致的脸,漫不经心的笑起来。 各类美人,无论男女,只要出现在他的跟前,都能让那张难辨雌雄妖孽的脸,给轻而易举比下去。 尉迟长云轻轻示意着身边的另一位女子继续斟酒,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一双会说话的眸子,永远闪烁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蛊惑。不动声色的看闻玳玳晃着叮叮当当的饰物走近,比他神色更为平静的从那艳丽女子手中接过酒壶,仰头饮了一口酒,随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一把拽过尉迟长云的衣领,倾身,用嘴对嘴的方式,将美酒给他喂了下去。而后对着两位美人各抛去欠调教一番的目光。 第212章 少年先是愕然,未曾料到舞姬竟如此胆大妄为,他担忧她口中藏有毒药,急忙想要呼唤船上的护卫。 尉迟长云的目光在闻玳玳身上稍作停留,两者之间无形中涌现出一股紧张的对抗之力。 无事。 少年安静下来。 尉迟长云然后一手搂过一个,对这股逆流放言:姑娘的酒,酸意盎然,不知待会儿这舞跳起来,是否也会流露扭捏之态呢? ----------------------- 作者有话说:小仙女们,番外来喽! 第170章 什么意思?说她小家子气。 闻玳玳觉得尉迟长云对她的放纵不拘有误解颇。 她宛若一片飘零的花瓣,缓缓退落到到船舱中央。 随她而来的两个姑娘,一位手持琵琶,另一位紧握短笛,在闻玳玳的微微示意下,悠扬的乐曲悄然响起。 除了当年为了磨练战魂剑法,是尉迟长云亲自调教之外,此后,闻玳玳便再未在他面前跳过舞。而今日,尉迟长云见到了一套前所未见的舞姿,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隐晦的诱惑。 紧接着,她悠然吟唱起来,歌声如清泉般纯净又绵软,时而撩人心弦,漾人心魄。 不自觉的,尉迟长云露出诧异之色,转而似乎又对闻玳玳毫无顾忌的自信所吸引,心中又恼又欣赏。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向那位少年。 少年早已目光游离,原本用来推脱自己年幼无需舞姬陪伴的借口,在一杯又一杯的酒水中逐渐失去了效力。他的眼神锁定在闻玳玳身上,仿佛在酝酿某个重要决定。 一时间,尉迟长云也觉得没有继续将这场交易敷衍下去的必要了。 歌舞很短暂,但是也很精彩。 闻玳玳对这首歌舞的娴熟程度显而易见,绝非一时兴起、随意应付。她本身就有着深厚的武功底蕴,因此即便是那些高难度的舞蹈动作,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信手拈来,轻松自如。至于为何而学,何时学的,学来用于干什么。尉迟长云想起她假死在赤水混日子的五年,胸口就一翻涌而动。 少年现在完全被闻玳玳的舞姿给征服和吸引住了,他目送着准备离去的闻玳玳,突然失控,猛地起身抓住闻玳玳滑腻的手腕敢问姑娘芳名,在下能去哪里才能见到姑娘。 闻玳玳隐晦又轻蔑的冲尉迟长云一笑,然后就在 他的眼皮子底下,轻轻地摸了摸抓着自己不让走的少年的手:公子别急,奴家昭昭,奴家相信,用不了多久,公子与奴家还会再见的。 闻玳玳在与尉迟长云大婚前,用的是闻昭之名。 少年性急,怀揣着满腔的勇气索要答案,压根也没注意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未曾察觉,身后那道目光,已如利刃般刺向他的背影。 尉迟长云无声无息起身走近,直观去,更像是抓奸现场。 昭昭姑娘的意思是,在下只要再来这江面,就能见到姑娘? 公子先松手。缘分到了自然会见到。 闻玳玳矫揉造作的转动已被少年抓红的手腕。 少年禁不住撩拨的抓握更紧。 乌公子,别急。在下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日日见到昭昭姑娘。 少年没察觉到尉迟长云微妙的语气,激动问:哪儿? 宫中。 少年:...? 永安殿。 少年的表情看起来很费解。 今夜已晚,在下乏了,乌兄也早些回驿馆休息吧。至于两位美人尉迟长云说到此处故意一停顿,再次与闻玳玳展开互不相让的争锋。 美人不错,在下收下了。你们,就自便吧。说完,他不再多看闻玳玳一眼,而是绕过那位少年,乘坐另一只船,与苏白渐行渐远。 闻玳玳:.呵! 姑娘是宫中人?莫非与方才那位公子认得? 这次,闻玳玳可用上了真手段,一推一拉,手腕轻而易举从少年手中拧了出来,勉强挤出了笑容,方才的魅惑之意已经荡然无存,满当当的你离我远点儿就差写在脸上:不认得,奴家还要继续去其他画舫赚钱糊口,就不耽搁公子回驿站休息了,告辞。 唉,昭昭,你等等。少年话都没问明白,怎轻易放闻玳玳走,一路追着走到船边。 闻玳玳身后的女子,故意装作不经意间的一个踉跄,巧妙地将少年撞入了水中。 噗通的呼救中,等少年已经被救起来时。 闻玳玳的船也已经驶远。 乌首领,永安殿乃当今皇后所居之地。把少年救上来的老仆赶紧阻拦,防止自己主子犯下大错。 少年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方才那舞姬是临渊之主的爱妻?临渊的皇后。而后懊悔莫及:方才本首领可是当着临渊皇后的面给临渊之主献美人,那合作的事。 夜静更阑。 批复完最后一个加急的折子,叫来山山:几时了? 山山答:回圣上,丑时一刻。 她呢? 山山守在江边,见过闻玳玳,自是对今晚闻玳玳的豪迈做法知晓的:皇后,还没回来。 住外边儿驿馆了? 半个时辰前,听守在岸边的天火卫禀报,皇后换了条画舫。 尉迟长云走近山山:她宿在了船上? 山山心中颇感尴尬,心中嘀咕为什么这些破事,都要他知晓,他担惊受恐的苦笑道:也不全是。 尉迟长云一听,立刻提高了嗓音:把话说清楚。 皇后皇后..皇后重新包下一个画舫,叫了七八个小倌儿消遣去了。 最后的话语尚未完全倾吐,山山便承受了如铁一般坚实的一脚:让你们看着她,以她现在的身份,就任她胡闹? 山山肉脸委屈,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圣上,皇后本就是个硬性子,在江湖中历经磨难,多年锤炼让她更加坚不可摧,天火们,也是自叹不如。 月光消退,淡青色的天空镶嵌,镶嵌着几颗残星,江边朦胧,还飘摇未归的画舫,远远看去,好似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江面上,不逊于尉迟长云最大的船只门,被砰的一脚踹开。 里面倒是乐以忘忧,通宵达旦,不分男女,不分主仆的嬉闹着。 那跟着闻玳玳,为她奏乐的两位舞姬,玉珀与她身边一位交好的婢女,当听到踹门的响声时,她们作为奴才,本能地迅速反应过来。 发现来者后,出于奴才的本能,又陪着皇后犯下大错,尽可能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起身、行礼、低头一气呵成,然后扭头退到一边。 一屋俊美男子纷纷回首,面露不解之色。其中一位,紧邻闻玳玳而坐,见尉迟长云杀气腾腾,虽在风月场中历练多年,却仍感压力倍增。此人颇有名声,是位沉稳的小倌儿,他微微调整了一下拉低的领子,试图缓解这份压迫感,同时完全无视尉迟长云的问闻玳玳:姐姐,这是还叫了其他人助兴?不给弟弟们介绍介绍吗? 把尉迟长云当小倌儿,要知道,人家当年可是西岚城松竹楼的头牌。 闻玳玳眼神中的贪婪未掩,带着几分专横与张扬,她抬起酒杯,示意身边的男子为她倒满酒。 喂我。 尉迟长云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浑身上下散放着的寒芒,步步紧逼,似乎在用无声警告她,莫要太过火。 男子自然心领神会,二话不多说,将闻玳玳揽入怀中,两人欢声笑语间,便将酒液悉数喂入闻玳玳口中。 闻玳玳半倚在男子怀中,享受着这份慵懒与惬意,等待着男子细致入微地将她唇边的酒液拭去,才想起来问眼前这位尊贵无比,高高在上的人物:这位好看的公子,一把年纪了,还要为生活所迫出来卖艺吗? 十岁的年龄差距,始终是闻玳玳轻易就能触碰到尉迟长云逆鳞的话题。尉迟长云心中便会涌起一股难以消散的负罪感,如同阴霾般笼罩着他的内心,而在这时,闻玳玳总会趁机贴近他,以一种近乎无赖般的姿态,肆意妄为,仿佛要将他内心的底线一点点试探至崩溃边缘。 如今,她竟故意将尉迟长云与那些卑劣之人相提并论。 是存心让他自卑吗? 果不其然,尉迟长云的气势在此刻毫无预兆地削弱了几分,问责的目光更是出现短暂的凝滞。 乌云遮月,星辰暗淡,在喧嚣的放纵中,尉迟长云整个人显得格外孤独跟落寞,十岁之差,在此刻,甚至让他有了咫尺天涯的差距。 他环视了一圈那些与闻玳玳年纪相仿的男子,胸中涌起委屈至极的压抑,这种情绪最终化作一丝苦笑,从嘴角溢出,令人心疼:闹也闹够了,随我回去。 第213章 我若说不呢?你又能拿我怎样? 闻玳玳少有心虚之态,指尖勾勒着怀中男子的衣带,一下又一下,每一次的触摸都带着几分迟疑,她不敢轻易正视尉迟长云的眼睛。 尉迟长云上前一步,与少年触碰她的手腕一样,没有上前阻止:我自是不能将你怎样,但合离这件事,还是能勉强做主的。 衣带间的手一停。 震惊得几乎无法置信,合离这样决绝的话语,竟是从尉迟长云口中吐出。 闻玳玳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确认道:你方才说什么? 尉迟长云面色平静:合离。 闻玳玳从小倌儿的怀中起身,稍稍整理了番自己衣衫,原本眼中的放纵与肆意已消失殆尽,只余下淡淡的疏离与冷静。 小倌儿们自然擅长观察局势,他们迅速地在脑海中构思出了长达八万字的话本情节,很有素养的纷纷离去。 玉珀忙拉着婢女,安排小倌们尽快离开,防止伤及无辜。 第171章 船舱剩下两人。 师父能来的地方,徒儿为何不能来?师父能喝美人的酒?徒儿为何不能?师父能抱美人,徒儿又为何不可?徒儿不过是想体验一下师父的乐趣,怎么就闹到合离决裂境地?三个时辰之前,师父方责备徒儿气量狭小、扭捏作态,如今师父又何尝不是如此? 吾是。 闻玳玳一愣。 尉迟长云的脸彻底阴沉下来:方才船上之人,是鬼地山新继任的首领乌山月,由于他年纪尚轻,尚无法完全震慑族人,因此他意图借助赤水国内乱之际,吞并赤水国。不过,他深知凭 一己之力不可能将偌大的赤水吞下,又只知吾与梅让知表面因为尉迟万月的纠葛,并不知其里到底如何,所以寻个机会与临渊国合作,共同瓜分赤水。 你长期留在吾身边,理应知道,在一国之主身边放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揣度圣意,为自己谋利益。吾不能立刻回绝,想留有回旋余地,自然要暂且留下。普通人在酒场之上尚且虚与委蛇,更何况是吾。吾的决定,都可能关系到无数将士的性命,更有可能牵扯无辜之人白白丧命。如此,吾在船上说你扭捏之态,是提醒你,有何不对?反之,你贵为一国之后,却在 尉迟长云说到此处,已是气愤难抑,无法继续。 得知真相的闻玳玳不言语了,她责怪自己来得过于仓促,没有先询问清楚尉迟长云与谁在一起纵乐。要知道,天火卫的第一项指令就是对于闻玳玳想要了解的事情,必须毫无保留地告知。 本想逗他一逗,结果却将事情闹大,闻玳玳对此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但她仍然赌气不愿意表现出来。 你多次觉得与吾年纪不合适,吾也深思熟虑过了,决定不再耽搁你,一会儿随吾会回去拿合离书,你自请离去吧! 尉迟长云说的轻松自如,然而这一句又一句的合离,对于闻玳玳来说,却如同冰棱一般,一根又一根地刺入她的心上。 闻玳玳紧握着裙摆,心中一片空洞:你在说真的? 君无戏言。 尉迟长云,这不过是件小事。 君前无小事。 闻玳玳站起身来,原本披在肩头的披风因情绪波动滑落,露出那有碍三观的薄裙,但眼下她已经被被尉迟长云的话语激得心灰意冷,全然不顾及这些尉迟长云,你少拿身份压我。 尉迟长云听罢,冷笑一声,道:对,吾的身份确实压不住你,你一定瞪大眼睛,好好找一个能压住你的!言罢,转身夺门而去。 你等等。 闻玳玳就那么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我没说完呢尉迟长云!嗓音飙到最高,全然不管不顾:你敢从这船上走,我就真与你合离。 嫌气势不足,又附加四个字:不开玩笑! 急匆的脚步仅仅是短暂一停,便继续前行 苏白和苏青,本意是在另一只船上静观其变。 但由于两人争执的动静颇大,想不听都难。 苏青更是冤枉,她是被苏白硬拽着前来,想从中劝解一下闻玳玳。 面对此情此景。 兄妹两人:.。 哥,都说了,他俩克我。 可能也克哥。 尉迟长云,向来对威胁嗤之以鼻。他的停留也仅是一瞬间的事,没再躲在纠结上了苏白的船,一声走。 可是..皇后。苏白瞥了一眼那仿佛狂风中蓄势待发的闻玳玳。 今日之后,临渊再无皇后。尉迟长云完全是刻意说给闻玳玳听,满是决绝与果断。 闻玳玳显然是动了真气,原本的愧疚之情已被尉迟长云的冷酷专制所取代,恨不得在船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的放狠话:好!待今日我回复自由身,天天逛窑子,家里养男宠,天天换着花样玩儿。 好!待我恢复自由之身,我便周游十方世界,敛尽世间美男,各个比你年轻,身强体健,风采非你能及。 你找! 又被攻击年龄,再被攻击身体的尉迟长云,觉得闻玳玳现在恨不得自己赶紧挂了。 第二次. 这是第二次。 翠微山当着各国众将士,给他带绿的事,重新掀开。尉迟长云自认不是个记仇的人,偏偏闻玳玳总是喜欢往他结痂留疤的痛点上,反复拿刀子戳。 有些事情不提就罢了,一旦触碰到,就是毁天灭地的怒:找不到,吾亲自给你送去! 一句话,差点把闻玳玳天灵盖给气飞。 尉迟长云,船中有纸笔,有本事你现在就写,写完就给我送美男! 今天的尉迟长云,是真真被闻玳玳气狠了,这种愤怒甚至超过了他在翠微山上目睹她拉着别的男人时的痛苦。他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径直从小船跃下,直奔画舫之内。 可走遍画舫里,哪有什么纸笔,除了供乐,除了供乐的器具外,只有一张狼藉不堪的弯腿翘头小案上,连个琴案都没有。 身后的门关了。 察觉到一丝异样,尉迟长云正欲回身。 一双手腕,被牢牢禁锢在背后,动弹不得。 闻玳玳光是想尽办法束缚尉迟长云这一招,可是练得勤勤恳恳,从不敢有半分懈怠。 行云流水般的速度,铜墙铁壁般的内力,外加色胆包天的胆量,稍有不慎,尉迟长云必会吃亏。 身后之人稍施巧力,将仍处于怒火中烧状态的尉迟长云拉回现实,两人亲密无间,贴在一起。幽幽的声音卸掉方才的猖狂:宁昶帝,吃醋了? 呵! 又改宁昶帝了。 放开!尉迟长云现在可没什么心情跟她瞎胡闹。 身后的人得逞,哪会轻易放手?他越是奋力挣扎,她越带劲儿的喘着粗气禁锢他:醋劲儿还不小。 闻玳玳。尉迟长云向来以持重著称,实打实的摆脱不了,脸上有点儿挂不住。 你叫啊!大点声,天火卫可都守在外边儿呢。 尉迟长云:.论起不要脸,他完败。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师父吃醋呢,先前心中不禁胡思乱想,担忧师父是否混淆了养育之恩与男女之情。但今日看来,显然是我误会师父了。 呵! 这称呼,真是应心情,切换自如啊! 闻玳玳,你给吾收收那一身匪气。还有,你别碰吾! 这一个碰字,闻玳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师父别急,一会儿我就用酒洗手,洗干净再好好碰师父。 她不慌不忙地开始了新学的捆绑技巧,在尉迟长云身上细致地一圈一圈缠绕绳子。这个捆绑方法简单却有效,首先环绕他的脖颈两圈,然后向后一扯,与两只手腕巧妙地形成稳固的三角形态,相互制约并连在一起,动弹不得,越动反而越紧。 这样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尉迟长云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现在是该急,还是该气:你发疯能不能分分地方? 师父都打算不要徒儿了,徒儿还分什么地方,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把师父榨干抹净,此生不能人道,徒儿就满足了。 尉迟长云如今对闻玳玳那愈发龌龊的言行,真是越来越叹为观止:你有病吧! 徒儿病的有多严重,师父不是每夜, 体悟清清楚楚吗? 闻玳玳把尉迟长云摁坐在船尾,他的身后只轻薄的帘子隔绝着。江边的风只稍稍一吹,江边的微风轻轻一拂,就能毫无保留地揭示船舱内的私密。 第214章 更何况,此刻正值白昼,画舫开始络绎不绝地经过尉迟长云与闻玳玳的船只,向岸边驶去。换之,江边依赖水源为生的渔民们也开始纷纷向江中央进发,正是船只来往最为繁忙的时刻。 太知晓她疯起来不顾后果的模样:吾现在以临渊之主的身份命令你,松开绳子。 合不合离?闻玳玳只一句话。 尉迟长云火气还没消下去,又被闻玳玳摆了一道,心瘀堵着,明白事情不能做得过激:回宫再说。 闻玳玳开始给扒尉迟长云衣裳:徒儿也有此意。 尉迟长云透过薄帘的缝隙,凝望着那来来往往、密集如织的船只,试图摆脱。然他知道,闻玳玳向来喜欢强人所难,他越挣扎,越愤怒,只会让她更加兴奋不已。 成何体统。 师徒成婚,已经破了他的底线,如今,闻玳玳又要与他行畜牲才会在大庭光之下做的事。 尉迟长云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国之君,哪能任其被轻贱:闻玳玳,今日、此刻,你若是在这船上敢,吾与你夫妻情分,便至此终结。 尉迟长云向来对威胁持有一种厌恶的态度,平日顶多是吓唬一番。而眼下,闻玳玳分明看清他此刻的语气与往常截然不同,透露出一种真正的雷霆之怒。 尉迟长云说话,向来言出必行。 在这股气势面前,闻玳玳心存忌惮的手,停在他的里衣的衣襟上。 绳子是你解开,还是吾叫人进来? 凭什么?闻玳玳不知何时通红起来的眼睛,已经变得像是耗尽极大的忍耐。 尉迟长云不明她又想作哪一出:什么凭什么? 我去赤水这半年你都做什么了? 吾见她状态,有算总账之意:把话说清楚。 闻玳玳压着嗓门:半年,师父把后宫新纳入的十几个女人给雨露均沾,当真是厉害。尉迟长云,你就那么耐不住寂寞吗? 第172章 每一次有供奉敬献,尉迟长云都会全数收下。而这其中的每一次,她都期盼他能在信中,哪怕只是稍作提及,也能让她心安。 然则,一次也没有。 放眼整个临渊,谁不知临渊帝长着一张风流脸,行事也风流,夜夜笙歌。 尉迟长云禁不住语速加快:吾不说,是因为吾觉得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闻玳玳瞪大了眼睛,一滴滴泪落在两人之间,开始画着诀别的界限。 尉迟长云也觉得憋闷:倘若我早有那个心思,何苦独身三十载?你已伴吾两世,吾本以为,你会懂。 我不想猜,尉迟长云,不如把话说明白,那些女人,你究竟该如何安排。闻玳玳俨然较上了劲儿。 尉迟长云现在根本无法平静地与她解释: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闻玳玳被气得笑了:也就是说,圣上还有好好留下她们的长远打算。 尉迟长云此刻起身,方才说话间,不知怎么巧妙将绳子解开,把绳子掷于闻玳玳身上,先是捏了捏泛红的脖颈,然后低头整理衣袍:你既为临渊皇后,容人之量,不应该有吗?女子嫁人后,更应懂得贤良淑德,不可善妒。 闻玳玳攥紧了又失败的绳结:是吗?徒儿记得师父教的可是,在外别吃亏,做事别忍着。徒儿既把皇后做的如此碍眼、不得体,圣上直接休了徒儿,岂不更合适? 转来转去,又转回来了。 你敢随吾回宫,吾立刻如你所愿! 当我愿意做这个皇后! 师徒二人,面色沉郁,一路无言,回到了宫中。 行至通往书房的路口,闻玳玳突然唤住了尉迟长云:休书你打算去哪里写? 吾的印鉴都在寝宫。 那我在这儿等你。 尉迟长云嗓音有些晦涩不清:你怕了? 既然决定形同陌路,你我还是保持些距离才好。 眉头深皱了下,盯着闻玳玳的视线,满是钻心的湿冷。 闻玳玳视而不见,转过了身去。 摄人心魄的眸子,突然闪过狡黠。 闻玳玳听着身后的脚步没有渐行渐远,好似.. 一声惊呼。 玄色的披风将她整个人从头到尾裹了个严实,密不透风。 紧接着天旋地转,闻玳玳整个人被仪态万方的尉迟长云扛在肩上,直奔寝宫而去。 惊骇:你疯了? 不嫌丢人啊? 今日早朝岂不炸了? 沿途所见,无论是偶然相遇的婢女,还是巡逻的内侍,乃至贴身守护的天火卫,皆选择了赶紧背身离去。 尉迟长云没什么形象粗鲁的踹开门扉,又单手掩上,一路疾行至内殿,将闻玳玳人随意抛掷于床铺之上,开始宽衣解带:吾十岁那年安身立命,为了复仇开始,颜面早已被世间的人情冷暖所践踏,化作了尘埃。若吾是在意颜面之人,又怎会成日半推半就的跟你玩儿无耻的游戏?方才不在船上,不过是担心你被人占了便宜去,你真当吾怕那些? 向来对师徒结合有愧于心的尉迟长云,一番惊世骇俗之言,让闻玳玳瞠目结舌。 待反应过来,只觉身上一凉,仿佛有什么唐突之物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她的身体。 干涩感,扯的她生疼。 你不是要与我合离,不是要休我,这是做什么。闻玳玳喊着。 简直闻玳玳无法想象,真是难以置信,半年未见,尉迟长云竟变得如此无赖又无耻,莫非真的招惹了那些女人? 顿时,涌起一股恶心,她开始激烈地反抗。 尉迟长云嗤笑一声,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让他单手轻易便将她的手腕擒至头顶,死死压制,腾出的手捂着她唇,让她噤声,粗喘着:吾何时说过?你听错了! 闻玳玳:.? 你还能再无耻点儿吗? 不是说君无戏言? 你连师徒都不跟吾分,还要跟吾谈君臣?又是狠狠地一欺负。 要知道在这事儿上,尉迟长云从未主动过,即便再怎么想,他也始终被那条世俗的红线所牵绊,深深的负罪感,纵使成了夫妻,也难以迈出那一步。向来都是闻玳玳半强迫着,他才勉强屈从,次次弄的闻玳玳跟逼|良|为|娼似得。 不过就今天来说,闻玳玳被尉迟长云突如其来的转变惊愕不已,动不了,说不了,一时之间失去了主动权,索性窝火的不动。 闭上眼睛,开始不给他反应,就那么跟毫无生机的死尸一样,任由尉迟长云予取予夺。 情绪的变化,让尉迟长云很快察觉,停了下来。 他轻叹一声,悠然道:那些女子,吾每一个都与她们深聊过,待时机成熟,吾会为她们寻得个正当的理由,让她们离开皇宫,或是嫁入好人家,或是追寻自己的前程,一切皆由她们自决。 听罢,闻玳玳表示还是咽不下窝囊气。 骨节分明的手,指松开花蕊般娇嫩的唇,在她发间温柔穿梭,他附耳带着万般勾人的风情轻声细语:你不是知道,吾,喜..洁。 这个洁,自然不是表面上普通的爱干净。 其势汹汹。 又缓缓递出。 什么女人,不如自己一手养大的,更为干净? 尉迟长云在吐露这句话时,已然踏入离经叛道的边缘,其内心的扭曲已近乎丧心病狂。他深感自己德行败坏,行径辱没先祖,甚至禽兽不如,很是清楚百年之后,恐怕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正如他所说,他不仅仅是一个尊严被无情践踏的人,更是一个全身上上下下已经被这个世道,拉入污秽之中,烂透了的人。 他拖着肮脏不堪的灵魂在世间游荡,倾尽一切手段去报仇,去复国,去隐藏自己。 是他的收留之地,给了他一份牵挂,一份贪心,一个让他想要挣扎一番,甩掉污浊的希望。每每出去任务回来,在经历欺骗,践踏,戏侮,失落,绝望之后,看着那张纯然,睡得无比香甜的小脸,便会反复重新涌起让他拾起破碎的自己,努力拼凑完整,将黑暗铲除,定让她永世安稳的信念。 他有时觉得她疯,实则,他才是那个最疯的人。 女扮男装蛰伏了十五年,岂会是个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 当他默许她第一次触碰自己的那夜开始,世俗早就抛至九霄云外。 世俗若是诅咒他们天该诛地该灭,那他就敢拉着世俗一起掀天揭地,倾山覆海。 沟壑分明,精雕细刻的轮廓,实在太容易让人消火。 特别是尉迟长云越来越会施展自己的优势,时不时像个男狐狸精一样,翘着眼尾,蜻蜓点水的耍手段撩拨她,偏偏,她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第215章 一张好看到惊世骇俗的脸,谁能拒绝? 被折磨到终于认输的闻玳玳,喘息间才迟钝反应过来:你在船上诈我? 闻大当家的脑袋,怎么还不如身子敏感? 三言两语,就把她坑回来了,倒是符合尉迟长云速战速决,雷厉风行的风格。 不过再熟悉不过的手段施展在她身上,可恨的,她居然没识破? 定是又被色所迷。 你变了。闻玳玳一句话快要连不成串。 吾本就如此。 早朝后。 尉迟长云将累睡的闻玳玳一把从被窝捞起:吃点儿东西,吾带你出宫一趟。 黄昏,翠微山下。 素了半年的尉迟长云,差点把闻玳玳腰腿跟弄废。她仰头望着直上直下的山瑟瑟发抖:师父,如果徒儿没猜错,您不会一时兴起,才想带徒儿爬这座山吧! 因为画舫之事,尉迟长云整夜没合眼,大早晨的又发了疯的闻玳玳身上奋力耕耘。到现在为止都没歇息,仍然生气勃勃:吾记得很早之前,就在这翠微山,苍旻说,吾藏匿不露,不够坦荡,并未将斩魂剑的最后一个招式传授给你。 闻玳玳:徒儿不是差不多练会了? 不够。你之所以能将最后一招施展出来,不过是因你曾经历过生死,领悟到一些皮毛而已。 那师父的意思是大老远的跑翠微山,重新教一下徒儿?是宫里的地儿不够大? 是不够高。 闻玳玳心死如灰。 尉迟长云先一步沉稳的迈上石阶,回头示意她跟上。 闻玳玳一迈腿不要紧,浑身酸疼:师父,为何爬山上练? 登顶后,吾告诉你。 闻玳玳内心极为抗拒挪动步伐,脑筋没等盘算完。 尉迟长云的手已然探至,一个猛力,将她拉上几蹬石阶。 经过数次深呼吸的沉淀,闻玳玳手脚并用,紧随着尉迟长云的步伐开始攀登。 这座山峦的陡峭超乎想象,每攀爬一段,她都会不自觉地抬头张望,确认尉迟长云所处的位置,确保两人之间能追上的距离。 之前伏在他背上沉沉睡去,未曾觉察到翠微山石阶的独特之处,而亲自踏上这蜿蜒扭曲的石阶后,这山路仿佛与尉迟长云那令人捉摸不透的个性,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好不容爬到在距离山顶十米之下的藤蔓缠绕之处。 尉迟长云就等在那里。 闻玳玳终于窥见了曙光。 悲催的,妙不可言的东西发生了微妙变化,她的脸色骤然一变。 尉迟长云察觉到异样,关切地走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小衣开了。 尉迟长云:...。 见四下无人,天已经暗下来。 吾遮挡着,你赶紧系上。 闻玳玳伸出被折磨红肿的手腕,还有爬山已经彻底废掉的筋骨:我疼的实在动不了了。 尉迟长云无奈的笑出声,含着滚烫的气息凑过去:我来。 闻玳玳明知自己不行,还瞎撩,试图与他凑得更紧密:师父,可不能乱来。 半个时辰后,山顶之上。 嘴有些红肿充血的闻玳玳表示不想说话。 回想起先前尉迟长云频繁地调戏关听肆,她就应该有所察觉,一个男人,怎么做到比女人还魅。关键在于,尉迟长云还擅长充分利用自身的优势。 特意为你练成斩魂剑最后一式盖的小屋,不想看看吗? 闻玳玳不想说话。 今夜你与吾宿在这儿,明日清晨,便可以练了。 闻玳玳不想说话。 尉迟长云只得将人揉进怀中:吾下次轻点儿。 再慢点儿行不行。 终于。 闻玳玳对这些虎狼之词炸了:你闭嘴。赶紧说说明日怎么练。 很简单,从这高处跳下去,体验生与死的界限。 闻玳玳:.可我。 远远不够,当年,吾可是跳了上百次。 闻玳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