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美人太直球》 第1章 [g l百合] 《佛系美人太直球gl》作者:灼桐【完结】 文案: 程意被一位气质出尘的美人救下,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人会挟恩图报! 病房里,婚姻合同再次出现。 时知许冷淡地抚过佛珠手串,意有所指:相由心生,程律师这么美的人,想必不会 程意: 懂了。 她大手一挥,反正也不亏,这婚我结! 还作死地加了免责条款一定程度上,容许对方亲密行为。 直到某天,佛系美人不再佛系,将她摁在床。 程律,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免责 程意捂住眼睛,呼吸紊乱:免免责。 * 隔壁学院的时副院长很奇怪,只要程意多看一眼别人,那人就立马搜集资料,有理有据为她分析。 气色铁青,隐有肾疾,不行 脉浮而无力,身体虚弱,不行。 程意:我觉得时教授挺合适的。 一贯镇定的人顿了顿,眼神闪躲地说:不合适。 程意冷笑:呵。 后来,程意被学院的追求者纠缠,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她接过了请柬,是一家低奢的情调餐厅。 开完研讨会的时副院长提着公文包恰好路过,追求者被上级冷淡眼神吓到不敢多说一句。 时副院长将人带回了家,一路神色如常。 可转身房门还未关严,公文包重重落地,程意被抵在门边,那人环抱住她,头抵住她的肩膀。 看不见神情,她只听到一贯理智清冷的声调难得沉闷,宛如酿造厂的陈年陶坛。 吃醋了,你哄哄我。 我只哄自己的太太。 我可以是。 程意慵懒一笑:不是不合适吗?时教授。 明艳撩人精英律师佛系美强惨温柔教授 阅读指南: 1.he,年龄差三岁,先婚后爱。 2.救赎向,双御姐(偏年上攻,本质互攻) 3.轻微失忆,狗血1v1 4.后期破镜重圆,(划重点) 内容标签: 近水楼台 业界精英 轻松 美强惨 主角视角程意互动时知许 一句话简介:佛系美人自己送上门,还想跑? 立意: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要以心换心,以德成佳。 第1章 病人程意,心脏骤停,丧失自主呼吸,开始除颤! 滴 仪器报警声刺透耳膜,程意呼吸声沉重,眼皮似被千斤顶压住,世界在变形、扭曲 小意!你坚持坚持好不好? 程意你混蛋!你不许呜呜 程律! 哽咽声呼唤着她的名字,程意感觉好遥远。 第一次除颤,离床! 程意眼前蒙上雾气,很刺眼,看不分明。 小意,我和叔叔来接你了 是久违的亲切呼唤。 爷爷? 血脉间发出共鸣,她不自觉朝雾气走去 第四次除颤,所有人离床! 耳边的嘈杂愈发遥远,突然她身体一空,步伐愈发轻盈,雾气变得柔和温暖。 这就是极乐世界的入口吗? 哔 电子仪器发出锐鸣声,哭声愈发哀恸。 宣布抢救无效,病人程意,于晚上九时二十七分宣布临床 停下脚步,她想再看一眼熟悉的脸庞,可时知许在哪儿? 滚开!我是她妻子! 是时知许。 此时,被奉若神祇的时教授,跪坐在病床旁,很是狼狈。 程意要看清那人的眉眼,看看她脸上到底有几分情意。 费力挪动眼皮,视线裂开缝隙,可面罩爬满雾气,模糊了那人的眉眼 看不清,认命了。 听着那人难得失态的恸哭,程意还是和她做了最后的告别。 再见了,时知许。 我爱你,程意。 熟悉的嗓音带着决绝,是赴死的决绝。 程意猛地停下脚步,拼命摇头。 一滴泪从眼角涌出,划过惨白的脸庞,自由砸落。 最后,破碎四溅。 哔 快!病人恢复了心跳! 瞬间,心电图再次陡动,数条波峰波谷交错。 走马灯般轮回,程意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统统都是时知许。 很清晰,像身临其境。 她可以闻到那人身上的檀木香,可以看清她佛珠的金星纹理。 甚至,可以感受到初见那天,她唇上的触感 申城,中心商业区。 程意踩着高跟鞋,推门进入一家小资咖啡馆。 她是来谈法务委托的,这是件大案源,将决定她能不能成为律所合伙人。 以示重视,程意特地早到了二十分钟。 程女士,这里。 落地窗边的卡座,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挥手呼唤。 程意点头示意,款款朝他走去。 李杰上下打量,面露满意,还梳了下大背头。 坐到卡座上,程意递去名片,您好,这是我的名片。 律师的职业习惯,刚坐下就给对方递名片。 李杰双手接过,看着印刷的头衔,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您好,请问要点什么? 一杯双份浓缩。 好的,您稍等。 点头致谢后,程意揉起发胀的太阳穴,强打精神。 她一夜没合眼,合伙人竞争压力很大,只有不断接案源,才能保持住自己的绝对优势。 所以此时,程意很需要咖啡续命。 这杯咖啡不便宜吧? 揉按的动作一顿,程意不明所以,摆正姿态,还好,直接进入正题吧,还没问您的名字。 我叫李杰。李杰审视着对面的女人。 程意一身干练商务装,简约却通身贵气,宝蓝色外套搭在座椅上,深栗色长发散在肩后,透着慵懒随性。 李先生?程意蹙紧眉心,对他的审视感到不悦,沉声提醒他。 李杰没察觉,有些阴阳怪气:程女士这一身不便宜吧? 桌上,程意的手机弹出消息: 爸:今天下午三点,咱家大楼对面咖啡馆,网上红娘给你安排了相亲,离律所也不远,现在就去,务必! 又是一条消息:我和你妈不看家世,只看人。 程意气笑了,收起手机,准备起身,李先生,误 从资料上看,您今年都27了吧?李杰连环炮道:这个年龄,在相亲市场可都是被剩下的。 还有,你事业心不能这么强,反正以后都得在家带孩子,省得出去勾搭别人。 闻言,程意坐回座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您的双份浓缩,请慢用。服务员将咖啡端到程意面前,微笑躬身。 谢谢。程意偏头道谢,无意间扫过周围,眼神却不自主凝在某处。 隔壁卡座上,坐着一位气质美人,古典出尘,眼尾一抹泪痣,更显清冷。 此刻,女人正垂下眸,凝望着手腕处佛串,佛珠乌润亮泽,金星纹理交错,一看便知主人平日之爱护。 许是盯得太久,女人转头迎上程意的目光,是双淡雅的雾眸,神色格外清亮。 程意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开口道歉,却被聒噪的声音打断。 诶,律师挣得也不多吧。李杰脸上泛着油腻的红光,猥琐笑着:你这一身名牌,是不是被包啊! 咖啡液冰凉,从李杰头顶,缓缓流泻,喷着厚厚发胶的大背头瞬间坍塌,粘腻恶心。 在他迸出第一个字时,程意就捏起了杯柄,站起身,抬高杯子,将咖啡缓缓倒下,动作慵懒随意。 怎么?上厕所没擦嘴?程意放下杯子,漫不经心地看着美甲。 李杰抹一把脸,拍下车钥匙:看到没?!老子有钱,这身西服你赔得起吗?! 看着蓝白车标,程意眼都没眨,淡淡道:先别说西服,只要你现在当我面,砸烂这车,我出十倍原价。 她揉揉耳朵,不为别的,姐姐我最近压力大,就图一乐。 李杰知道碰上了硬茬,有些底气不足。 第2章 程意嗤笑:脸就一张,就不能省着点丢? 抽出厚厚一叠现金,程意随手一甩,好心奉劝你,别等人捡,毕竟 你在垃圾里也不算出众 反击得从容又犀利。 见他杵在原地,程意揉上额角,淡淡道:滚 李杰不敢啃声,撕下粘腻的红票子,走之前,还不忘捡起地上的钞票。 程意气笑了,她还没见过这么奇葩的。 程律师,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一道清润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是那位气质美人,而且她唤的是程律师,不是程女士。 意识到什么,程意换上得体的微笑,转身道:您好,我是程意律师。 她在尽力维护在大客户面前的形象。 时知许低下头,嘴角弯起弧度。 程意: 您是许晏公司的代理方吗?程意有了心理阴影,朝她再次确认。 时知许清咳一声:抱歉,是我要和程律师谈合同。 程意放下心,那请移步包厢吧,这里有些乱。 嗯。 包厢内,程意翻着合同,眉心愈发紧蹙。 半响,她不确定道:时教授,您确定要和我协议结婚? 程意知道了她的身份诺尔医药学奖首位女性获得者、许晏公司创始人、顶级学府青年教授 每一个关键词,仅是客观陈述,不带任何褒义的修饰,都足够让程意震惊。 时知许正拨弄着佛珠,闻言,她将手持拨回左腕,注视着对面的人,认真地点头,是的。 顿了顿,她补充道:我知道这很卑劣,但 只要程律师签下这份合同,许晏的法务一定会交给你负责。 程意抬起手,给我几分钟。 她需要冷静一下。 时知许颔首,表示理解,体贴道:需要给你留空间吗? 不必,我吃点东西就好。程意捏起叉柄,挖下一块蛋糕角。 她需要糖分,帮助大脑运转。 甜而不腻的湿软感,在口腔中蔓延。 程意觉得味道还不错,小口吃了起来,不知不觉盘中消灭大半。 放下叉子,她朝安静等待的时知许道:抱歉,我觉得 话未说完,程意呼吸变得急促,大脑轰鸣一声,随即眼前一黑,不受控地倒下。 时知许察觉不对,立马站起身,及时揽住了她。 掐住程意的人中,时知许沉声唤道:程律师? 程意脸色苍白,没有回应。 小武时知许朝门外喊道。 包厢门立马被推开,高壮的男人垂着手,静等吩咐。 时知许将程意平放在地,发现她身上起了红斑,皮肤潮红一片,又望向唇角,那儿沾染着奶油。 可能是过敏性休克,叫救护车,速度快! 时知许解开她的衬衣纽扣,摸上颈部动脉,俯至她的胸前,静静听着心跳。 少顷,时知许心猛地一沉,立马跪坐在旁,双手交叠,掌部摁上程意的胸部,触感一片柔软。 时知许轻声数着按压次数,不多时,两指抬起她的下颌,保证气道顺畅后,捏住她的鼻翼,深吸一口气,埋下了身,贴上泛冷的唇。 再一次深吸,紧贴,吐气 五次循环后,时知许有些气喘,额头覆上薄汗。 来不及休息,她继续下一个循环,可始终不见效果。 来不及了,去取针! 是。 作者有话说: ---------------------- 专栏新文欢迎收藏《和疯美o协议婚后她失忆了》[清冷病娇大佬o在线装弱,花式套路追妻] 文案: 颜禾运气爆棚,天降一大笔遗产,多到一辈子都挥霍不完,继承的唯一前提是和陌生女人联姻。 好消息,女人很漂亮,omega清冷知性,商界新贵,简直狂踩她慕强颜狗的xp。 坏消息,太精明。 颜禾不喜欢精明的人,感觉勾勾手指就能把她的遗产骗光光。 两人签完结婚协议,颜禾便躲得老远,只等协议到期对方送来离婚协议。 可没想到先等来了那人车祸失忆的消息。 病房,颜禾再次见到了仅几面之缘的妻子,苏辞。 对方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亲昵地喊她禾禾,清冷嗓音不见半分从前的冷淡。 颜禾一面震惊,一面凌乱: 那人什么都记不起来,她的遗产可怎么办! 失忆后的苏总格外黏人,要抱抱、要她时刻报备、要易感期的抚慰 颜禾不敢刺激病人,为了让苏辞尽快恢复记忆,她更是一一满足苏辞的要求。 等等,易感期的抚慰?! 为什么不肯?这不是妻子该做的吗?你不爱我了吗?易感期的omega彻底褪下精英的光环,印象中清冷的声线隐忍又破碎。 颜禾忍得也很辛苦,内心抓狂:可我们只是协议婚,协议婚!! * 在颜禾的印象中,失忆后的苏辞黏人又单纯,但骨子里的矜贵没有变过,任何欲望都无法凌驾苏辞的理智,包括易感期。 直到后来,苏辞突发易感期,颜禾匆匆赶回家,撞见难以置信的一幕,在苏辞的卧室: 衣柜的暗格,竟然叠放了很多属于颜禾的贴身衣物。 易感期的omega将它们紧紧揉在怀中,将上面残留颜禾的气息揉在床上,贪恋又失控。 慌乱之中,颜禾撞掉了一本旧日记: [她笑的好漂亮,叫程禾?很好听的名字] [禾禾说要和我做最好的朋友,她是唯一愿意和我呆在一起的人,她真好。] [我分化成了omega,琥珀香,禾禾说很喜欢我的信息素。禾禾一定要成分化成alpha,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今天禾禾和别人坐在一起了,那个人是谁?为什么禾禾对她笑?我要把禾禾藏起来,锁到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禾禾只能对我一个人笑,永远陪在我身边] [禾禾你去哪儿了?你竟然敢骗我!明明你说最喜欢我的!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我要找到你!!] [不乖的小孩子是要受惩罚的。程禾,千万不要让我找到你。] [禾禾禾禾禾禾] 苏辞一遍遍写着她的名字,凌乱、疯狂、密密麻麻如同情动得不到疏解的omega,偏执地呼唤心上人。 直到多年后: [我终于找到你了,禾禾。] 日记戛然而止。 颜禾浑身发冷, 苏辞到底有没有失忆?!她想对自己做什么?! 颜禾本能想逃,腰身被人从身后缠住,琥珀香喷吸在她的侧颈,灼热且危险。 苏辞轻抚上颜禾侧脸,端详,如同优雅的吸血鬼在餐前欣赏美丽的食物: 禾禾又想离开我吗? * 苏辞是伏击的动物,佯装弱势,将选定的猎物收入囊中,只为困住生命中唯一的光。 颜禾逃不掉的。 苏辞始终自信,她才是这段感情的掌舵者。直到谎言戳破,苏辞仓皇地祈求颜禾不要离开。 她才认清自己只是提线木偶,而所有的线全操纵在颜禾手中。 *禁欲系病娇受vs小太阳乐天攻,弱a强o,无挂件。 第2章 十宣进针两分,涌泉强捻针一寸,人中直刺半寸。 脖颈淌下汗,时知许全神贯注,眼神直盯针尖,捻起针放血。 唔程意闷哼一声,胸腔开始起伏,呼吸急促了起来。 哐 包厢门被撞开,涌入一群人,迅速接过急救工作。 时知许长呼一口气,抽身离去,却被拽住袖口。 别别告诉我家里 不知过了多久,程意缓缓睁开眼,耳边是规律的电子仪器声。 你醒了啊?护士正为她换药瓶,见她终于清醒,语重心长道:像你这种过敏体质,吃东西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下子摄入这么多奶油,你真是不要命了。 闻言,程意面露疑惑:我没有对奶油过敏啊? 从小到大,她吃过不知多少蛋糕,要是都像这次,早就 护士换好药瓶后,一边走出病房,一边解释道:那就是你体内环境变了,一般这种情况,常见于哺乳期,青春期,更年期。 程意: 她今年虚岁27,这三个时期里,只能是更年期了。 不远处,一道清润的嗓音响起,替她解围,身体虚弱,抵抗力差的时候,也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第3章 程意循声望去,见时知许垂下眸,正翻看一本书,浓密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书页泛黄,印着古朴文字,神秘感十足。 程意看不懂,猜想或许是印的是梵文。 护士忙不迭点头,随后朝程意道:你可得好好感谢时教授,要不是时教授及时做了心肺复苏,还施针放血,你可能都撑不到救护车来。 人情欠大发了。 程意心下一凛,真挚道:时教授,很感谢您救我一命。 缘起缘灭,皆有定数。时知许合上书,是你的命数本不该绝。 她清浅一笑,程律师很漂亮。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程意摸不着头脑,又有点不好意思,她觉得时知许也很美,尤其是出尘的气质,世间难寻。 抚上手持,时知许淡淡道: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我相信,像程律师这么美的人。 一定不会忘恩负义。 暗示意味十足。 程意: 她摸摸鼻子,点头道:好,我需要再看看合同。 闻言,时知许递去合同,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嗯,时教授,我有不情之请。 请讲。 为了更有信服力,我想加一条免责条款程意接过合同,解释道:一定程度上,配合对方亲密举动。 她沉吟片刻,判断标准,就按对方的主观感受,如果觉得被冒犯,必须立刻停止。 要求很合理,时知许没理由拒绝,点头道:好。 出于谨慎,签字前,程意再次检查着合同,随口问道:时教授有通知我的家里人吗? 程意不想麻烦家里,彻底失去意识前,还特地叮嘱过时知许。 没有。时知许顿了顿,毕竟,程川董事长的号码,不是谁都能打的。 签字的手顿了顿,不多时,程意抬头笑道:喏,签好了。 她递去合同,伸出手,合作愉快。 察觉到她的回避,时知许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接过合同,虚握她的手心。 合作愉快。 一周后,时教授能履行义务吗? 可以。 夜幕降落,繁华都市灯红酒绿,处处充斥着纸醉金迷。 舞池人头攒动,男男女女相互暧昧挑逗,不时贴身热舞,劲爆非凡。 欲望吐着蛇信子,在这里蔓延毒液 二楼中央,真皮沙发上,随意搭着一件雾色商务装外套。 程意袖口松松挽起,瓷白骨感的手,虚搭球杆,她俯身靠近台球桌,纽扣被解开几颗,领口小幅度下垂,处处透着慵懒性感。 众人蠢蠢欲动,搭讪的欲望愈发强烈,却踌躇不前,似在忌惮什么。 啪 随即重物入网,发出闷声。 一杆清台。 程意唇角微扬,缓缓直起腰。 好!程姐姐宝刀未老啊。姜然拍手称快。 随后,她耷下眉眼,幽怨道:程姐,你最近都不出来陪我玩了,真是的,干嘛工作这么拼啊。 你能力这么强,让家里帮衬一下又不丢脸,何必受这份累。姜然实在不理解她。 程意也不打算解释,路过侍者,端了杯白葡萄酒,举杯示意:谢谢。 嗓音成熟慵懒,侍者瞬间热意涌上脸。 姜然暗自咋舌,她的程姐可真是撩人不自知。 姜小公主,你还敢偷跑出来?考研课才是你的归属啊程意深深看了她一眼,语带同情,要是让姜栩知道,小心她揍你。 程家和姜家是世交,小辈间关系很融洽。 但要排除一个例外程意和姜家大小姐,姜栩。 我姐还在国外呢,管不着我。姜然哼哼唧唧,而且,程姐姐最好啦~才不会告诉她呢。 程意小口抿着酒,不置可否。 姜然撞了撞她的肩膀:程姐,看那个漂亮妹妹,是不是特可爱? 顺着目光看去,律师的职业习惯,让程意仔细观察起来。 嗯,外貌上看,确实是干净可爱,只不过 没满14岁吧?程意瞥她一眼,淡淡道。 姜然摆摆手,一脸不在乎:管它呢,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但我国有部成熟的刑法。程意无情打断她的危险想法。 哦,那我换一个。声音很是幽怨。 教育成功了,但不多。 程意好笑地摇头,坐到沙发上,她抬手仰脖,浅白色液体入喉,葡萄果香怡悦,唇齿弥漫甜意。 程姐,你看这个新闻。一旁的姜然将手机屏幕对向她。 大标题醒目,程意看得很清楚。 [近日,最年轻学术满贯教授回国,时知许受邀成b大生物药学客座教授] 就是她!前些日子,是她拿了诺尔奖!姜然眼里迸发出亮光,激动安利着:她研发的中西药,治好了 程意姐姐,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怯生生的嗓音打断姜栩的话。 看着面前的女孩,程意一脸疑惑,问道:你是? 女孩笑容僵住,面露失望,我是林家女儿,一年前,你代程伯伯来过我的成人礼 吼吼!大声说出来!勇敢点啊! 不远处,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少男少女们满脸通红,亢奋喊着,勾肩搭背,晃晃悠悠站着。 程意扶额,真是酒醉壮人胆,平日在自己面前温顺乖巧,现在都吃豹子胆似的。 众人喜闻乐见,没想到真的有人不自量力,敢当众向程意表白。 要知道,那可是程家啊。 所有目光集中在二楼,无人注意到,被侍者指引而来的女人。 时知许缓缓站定,眸光淡雅如雾,静静望向风暴中心的那道身影。 程意长叹一声,苦恼怎么破局,眼眸无意一扫,凝在某处。 来了,她终于来了。 伸手招呼姜然,程意低声叮嘱她。 姜然不明所以,但仍点头应下。 妹妹,你太乖了。程意眼尾上挑,恍若罂粟花绽放。 众人不由呼吸一滞。 美,实在太美了。 喏程意抬手一指,漫不经心道:那个就不乖,姐姐喜欢那种,而且啊 姐姐喜欢年龄大的。 空气瞬间凝滞,这道慵懒的嗓音打在众人心上,泛起轩然大波,不由呆呆地顺着手指方向看去 听不清楼上程意说了什么,但见众人投来的目光,时知许知道,该履行义务了。 中央光线炫目,她迈着不徐的步调,炽光自下跳跃,渐渐露出全貌双腿颀长平直,平肩修颈,衬出皓白肌肤,清冷如雪松。 光影打在她的下颌,左眼睑之下的泪痣,格外圣洁。 气质古典出尘,与纸醉金迷,处处透着违和。 拒绝得如此委婉,女孩还是止不住颤抖,她豆大的泪水,不要钱似地砸落。 突然,一张纸巾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中。 失意时,不要失态。 还是那道慵懒嗓音。 姜然躲在一旁看戏,见状,不由啧啧,感叹程意的心软。 捞过外套,程意朝姜然使眼色,随后奔向大厅。 大厅吧台,时知许双臂环起,指尖有节律敲打,她没有戴佛珠,手指有些难耐。 周围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她始终神色淡淡,不见情绪。 时教授,抱歉啊。程意快步走来,低声道歉。 刚刚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诚恳。 松开双臂,时知许直起身:没关系,走吧。 刚准备迈步,手腕环上微凉触感。 时教授,还记得免责条款吧。 嗯。 那等会觉得被冒犯了,就直接打断我。 好。 话音刚落,猛然间,中央灯光暗淡。 时知许被她半拥住,陌生的气息缓缓靠近,侧脸触上她的鼻尖,脖颈被发丝撩拨,有些难耐。 昏暗光线下,像极了恋人间的热吻。 少顷,程意抽身,抱歉,冒犯了。 程意怕她不好意思,想宽慰几句。 可下一瞬,眼前风光霁月的人朝她倾身,檀香袭来 第4章 程意耳边碎发被勾住,缠绕几圈后,别在耳廓上。 那双雾眸始终注视着她,只见时知许眨了眨眼,轻声道:不冒犯。 要命了。 程意下意识放轻呼吸,热意蔓延至耳根。 嗝 程意: 不合时宜的声音冒出,程意面露尴尬,她噎住气了。 喉咙被哽住,她脸憋得通红,不断拍打胸口,顺着气。 按压天突穴十八下,会好很多。 话音刚落,一双手抚上程意的颈部,轻柔地打转。 程意下意识听从,颈间传来微凉如瓷的触感,鼻尖是阵阵檀木香,驱散难闻的混杂气味。 她突然觉得,檀木香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安神。 不多时,时知许收回手:现在应该好了。 程意感受到变化,惊讶道:真的不打嗝了,你好厉害啊。 时知许清浅的眸染上笑意,是中医厉害。 走吧。她伸出手,平敞在程意眼前,像在是邀请。 程意回过神,伸手迎了上去,哦哦,好的。 当事人事了拂衣去,留下疯狂凌乱的众人。 刚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我好像也是。 还留下了,信仰崩塌的姜然。 呆立在监控室,姜然喃喃自语道:我时教授竟然是下面那个,呜呜呜 黑色商务车融入车流, 车窗缓缓落下,程意静静望着窗外,盈盈灯火不断变换,夜风凉爽,轻柔扑在脸上。 半晌,她默默扶上胃部,熟悉的痉挛感袭来,扭曲着胃部。 不舒服吗? 有点胃痛,一会儿就好。程意笑笑,示意无事。 时知许看了她一眼,抬手打开储物箱,低头翻找着。 不久,一盒药递给了程意。 双手接过,程意有些意外,谢谢,没想到你车里还有胃药。 听说你有胃病,专门备下的。时知许又掏出一瓶水,合上了箱子。 程意扬起唇角,说实话,她很喜欢时知许的直来直往,相处起来很舒服,不会累。 抱歉,只有矿泉水。时知许递去一瓶水,小武,开稳点。 好的,时教授 程意笑笑,并不在意,生咽药片对她都是常事。 接过后,她发现瓶盖已经被拧动过,不由被细节戳中,谢谢你。 不客气,吃药吧。 吃过药,胃部的不适感渐渐散去,而这时,商务车也稳稳停在公寓楼下。 程意到家了。 时教授,今天真的很感谢你。她再次朝时知许道谢。 许是今晚程意道谢太多次,时知许只是叮嘱道:胃不好,应按时吃饭,少食多餐,食些易克化的,像淮山。 顿了顿,她有些惋惜,今天太晚了,下回给你切切脉。 程意莞尔一笑,承下好意:有劳费心,那你早点休息,我先上去了。 好,晚安。时知许点点头。 晚安。程意朝车内挥手告别,转身上了楼。 时知许目送着她,眸色深深。 您确定要走这条路吗?程律师她很无辜。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时教授(沉思):我是下面那个? 程意(得意):嗯哼~ 时教授(哼笑):哦,晚上各凭本事。 程意(笑容僵硬): 叮咚,直球时教授上线! *我国未成年女性的性同意年龄为14周岁 *针灸手法为四神针 声明:非医学出身,尽力在查资料,切勿过分考究。 第3章 熄灭平板,时知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捏上酸涩的鼻梁,这次是他的概率有多少? 小武正色,百分之五十。 他记不清究竟目睹过多少次时教授眼里亮起的希望。 可最后,无一幸存。 嗯,念念有什么消息? 还没。 似乎早有所料,她语气平淡:继续找。 是 叮咚,无讼律师事务所欢迎您。 电梯门*缓缓打开,程意款款走出,高跟鞋与瓷砖碰撞,发出清脆声。 程par恭喜啊 恭喜程律升合伙人,记得请客啊! 一路走过,程意笑着接受贺喜。 她提前升任了合伙人,得益于时知许公司的法务委托。 恭喜程par,今天您是美式还是意式?程意的行政助理朝她贺喜。 谢谢,意式特浓。程意打了个响指:对了,江律出差回来了吗? 助理点头:回来了,江律现在就在办公室。 闻言,程意脚步转了个圈,向江谈办公室走去。 正曲指准备敲门,程意听到隐隐的无奈声 到底哪里不对?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我改!你不要什么理由都不给,就说不行好吗? 程意微微扬眉,难不成舅舅这颗铁树要开花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解释过了。算了,电话说不清,我立马过去,当面说! 哐 门被推开,江谈提着公文包走出。 程意意味深长道:师父,这要去哪啊?怎么火急火燎的。 江谈不仅是无讼大合伙人,还是程意的亲舅舅,但对外程意叫他师父。 去立案庭,我得去盯着。江谈难掩疲惫。 程意: 哦,祝江律开源大吉。程意没精打采道。 江谈拍上她肩膀,信任道:导演组快到了,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就交给程律了啊。 程意摆摆手,示意放心。 橙果传媒正企划一档职场实习生真人秀,话题度很高。 无讼是华国律界顶尖事务所,再加上程意和江谈这两位高颜值合伙人,于是橙果传媒主动找上了无讼。 会议室内,不时响起纸面翻动的摩擦声。 李导,我们还有最后一处异议。程意合上协议,望向对面。 李导客气道:程律师请讲。 实习生名额是四男两女,我们建议三男三女。 李导为难:我们从商业最大化角度决定的,程律这样,我们很难办啊。 程意轻轻叩击桌面,隐隐施压:无讼向来追求女性职场的对等,而且这种做法,很可能会让我们陷入名誉风波。 李导满脸为难,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的年轻女人。 程意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女人点点头,瞬间李导如释重负。 他站起身,笑道:程律师批评得对,我们会按照新要求,尽快更改好协议。 程意有些诧异,细想之下,对无讼没有坏处,也站起身,预祝合作愉快。 好,预祝合作愉快。 回到办公室,程意投入新一天的工作,正写着文书,桌上传来一阵震动。 看清来电显示,她眼皮一跳,半晌,不情不愿地接起。 给我滚回家来!嗓音中气十足,穿透听筒。 程川怒吼,能耐了啊你,和家里都不打招呼,就和别人领证了?! 将手机拿远几分,程意嘀咕道:爸,不是你们一直催婚的吗? 少废话,立马回家! 嘟嘟 程意: 于是,升任合伙人的第一天,敬业的程par翘班了。 程家庄园位于郊外一座青山,鲜有人烟,如同遗世的归隐所。 盘山公路,是唯一的通路。 此刻,弯曲公路上,一辆银白色轿车飞驰。 车内,程意撑着方向盘,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太阳镜。 轰隆轰隆 后视镜内,一辆红色超跑快速放大,抢占程意行驶的车道,随后竟亮起刹车灯。 嚣张非常。 银色轿车立即开启危险制动,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冒起层层黑烟。 少顷,红色超跑车门缓缓推开,红火的裙摆滑落 靠!看清来人,程意捶下方向盘。 认识程意的人都觉得她温和有礼,恰到好处地融合了明媚和温润。 第5章 可凡事总有例外,姜栩就是那个例外。 程意紧蹙眉心,摘下墨镜,拉开车门,沉声道:姜栩,你不要命了吗? 你真的结婚了吗?姜栩眼里爬满血丝,一脸阴霾,。 是啊。程意问道:你不是在国外吗?怎么 姜栩打断她: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程意和姜栩从小较劲到大,见过她太多奇葩行为,这次也只当是小插曲,无关紧要。 既然提前回来,姜律就早点回律所。程意不理她,转身离开,不然你的客户要被我挖光了。 姜栩没有拦程意,也拦不住她。 站在原地,姜栩静静伫立,目送车尾灯消失。 呵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自嘲被山风吹散 盘子,快!哎呦,老李你行不行啊。 刚迈进大厅,程意就听到了自家父亲的咆哮,她面色不改,将风衣递给佣人。 自打程意姐姐程遥接手集团后,程父程母就喜欢接触年轻人的玩意儿,美名其曰延缓衰老。 比如此刻,程川就在和管家李叔联机打游戏。 程意走入客厅,爸,李叔。 二小姐。李叔知道父女俩有话说,打完招呼,便自觉离开了。 程川斜睨她一眼,冷哼道: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和家里打招呼,真是出息了。 要不是昨晚聚会上,程意专门闹大风头,程父程母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合着你安排稀奇古怪相亲的时候,也没和我打招呼啊。程意撇撇嘴。 程川气笑:好好,原来你是在报复啊。 程意揉红眼眶,转身朝程川道:我不管,这辈子我就认定她了,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小时,都不算一辈子! 真肉麻,程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程川静静看着她,不为所动。 你不好奇她是谁吗?程意对他的淡定,表示疑惑。 哦,是谁? 时知许诶!就是那个 咳咳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警告意味十足。 是程意的母亲,江澜。 程意转身打招呼:妈时,时教授?! 时知许朝她颔首,随即向程川问好,程伯父。 程意:社死,迫不及die了。 她现在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程川深深看自家女儿一眼,转身笑道:知许啊,花圃里有喜欢的花草吗? 时知许浅笑道:花香鸟语透禅机,我从阿姨栽培的花草里,竟读出了不少禅意。 借花夸人。 时知许出身书香世家,人品相貌样样挑不出错,程父程母对她无疑是极其满意的。 拉着过时知许的手,江澜和蔼笑道:喜欢就带回去,家里养点花草,你们小两口啊,能越过越兴旺。 接着,她忍不住问道:知许,你和小意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我们 妈!我好想你啊!程意快步走向江澜,我爸刚刚凶我了,打游戏菜,脾气还大,你可得好好说说他。 说着,她抱住了江澜,继续告黑状。 程川太阳穴突突跳起,忍无可忍,程意,抱自己老婆去! 程意噤声,跳出了江澜怀里。 一旁,时知许无声笑了笑。 怕自家父母刨根问底,程意不待众人反应,拽着时知许,闷头朝楼上走去。 爸妈,我带知许去我房间转转啊。 时知许朝程父程母点头示意,由着程意拉扯。 不多时,望着离去的背影,江澜一脸愁容:小意净瞎胡闹!两个人明明不熟,干嘛非得整假结婚来糊弄。 程川和江澜在商界沉浮多年,早就识破这些小把戏了。 程川摸着胡子,若有所思道:那就让她们近水楼台,假的也得变成真的! 另一边,刚转到视线盲区,程意便放下手,很有分寸。 时教授,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没事的。时知许顿了顿:我发了消息给你,不过好像迟了。 程意更觉歉意,抱歉,是我没注意消息。 时知许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不知不觉,二人到了三楼。 一上楼,时知许被一面书墙吸引,朝程意道:可以去那里看看吗? 弧形书墙蔓延至天花板,右面放置一架楼梯,颇具艺术感。 当然可以。程意笑道。 时知许点点头,迈步缓缓靠近,书隔感应灯随之亮起。 下层静思,中层阅读,上层观景。 她暗暗赞叹设计之精妙,抬眼望去,书籍占据书墙一半以上。 不难看出,程意涉猎很广,难怪能力如此出众。 缓缓走过弧形墙,拐入一方小天地,一方黄花梨八仙桌突兀闯入视线,厚重华贵的文人气质和整体现代风,格格不入。 是从老宅搬来的,桌上是爷爷送我的文房四宝。程意出声解答。 抚过冰纹端砚,她语带怀念,爷爷以前教我写瘦金体,他说其他书体都是收敛锋芒,只有瘦金体教人锋芒毕露。 程意叹息一声,可惜,我连最基本的一横折钩,都没能写好给他看。 抱歉。时知许垂眸,语带歉然。 程意摇摇头,爷爷得的是渐冻症,医生说没得治,我不服气,想要长大学医,治好爷爷,狠狠打医生的脸。 可爷爷没等到我,但世界上的其他人等到了你。她转头望向时知许,眉眼弯弯。 时教授,你的药治好了很多人,很多家庭不用再害怕失去亲人。 时知许和团队研究出的第一项中西特效药,就是针对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俗称渐冻症。 咕咚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投入时知许的心上,泛起涟漪。 她微微失神,视线迎上那双桃花眼 已近黄昏,两道拉长的影子重合,泛着橘黄色光晕,透出几分朦胧色彩,亲昵又暧昧。 不知过了多久,时知许回神,偏过头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团队的成果。 程意清咳一声,还有什么想看的吗? 想了想,时知许道:我在这儿看看风景吧。 好,不嫌小的话,就坐在小沙发上吧。 盘腿坐在沙发上,时知许望着灼灼青山,无意间扫过角落,瞬间瞳孔震颤。 她猛地回头,看向身边的程意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程意(拱手):还是你们会玩。 程父程母满级退休人士(咆哮):给我们争气点!!! 叮咚,近水楼台篇正式开启! 小彩蛋:有没有人能猜到程父玩的什么游戏啊? 第4章 角落,摆放一个布娃娃,布料泛黄破旧,但针脚细密,回针锁边很有技巧。 只是它像是西式洋娃娃和小熊的杂交体,相貌属实惨烈。 见时知许反应这么大,程意以为她被吓到,连忙摆手:放心,不是什么招魂的,是小时候一位好朋友送的。 你和那位朋友还有联系吗?时知许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闻言,程意重心后仰,手臂撑地,叹气道:哎,没有联系了。 时知许侧过脸,不再看她:可以和我聊聊吗? 沉吟半响,程意缓缓开口:十岁那年,舅舅带我去做法律援助,在滇州深山小山村里,我遇到了兮兮 她不爱说话,家里只有一个半疯的老婆婆,婆婆很疼兮兮,布娃娃也是婆婆给她缝的 小孩儿爱欺负兮兮,有一次把她和蛇锁在了一起 程意轻笑,我呢,就把他们关在小黑屋里,偷偷扔了十几条蛇,他们只能听到嘶嘶声,密密麻麻的。 听到这儿,时知许嘴角弯起,眼眸蒙上一层雾气。 后来,兮兮把布娃娃给了我,我把平安扣交给了她。程意语带怀念,就这样我们成了好朋友,她总呆在我身旁,静静听我絮叨。 歪头看向身边人,程意朝身边人道:嗯就和时教授这样差不多,我是不是还挺唠叨的。 第6章 时知许迎上她的目光,摇摇头,神色认真。 程意扬起嘴角,转头继续道:突然有天深夜,爷爷病危,我和舅舅匆匆离开,后来啊,舅舅联系妇联,帮兮兮换监护人。 这才知道兮兮没有户口,婆婆和她也没有血缘关系。 幸好,不久后她被亲人找回。她发自内心地笑了,有了真正的亲人,她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望着苍翠的青山,程意在心里,默默祝福着久违的老朋友。 兮兮,你现在一定很幸福,那段黑暗的日子,你也一定不想再记起了吧。 放心,我不会打扰你。 一旁,时知许环抱双臂,下巴抵住膝盖,橘黄日落洒下光晕,打到她的侧脸,透着令人心疼的破碎感。 橘红染溢青山,二人并肩而坐,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再开口。 山间天气诡异多变,此时的青山庄园乌云沉沉,雨雾霏绵。 程意和时知许同撑着一把伞,看着执意送别的程父程母,程意朝门口喊道:爸妈,你们回去吧,不用送了。 江澜拿出一方精致古朴的黄花梨盒,朝时知许和蔼笑道:这是程家祖传手镯,只传程家媳妇的,知许啊,你可一定要收下。 丢给程意一本房产证,程川朝两人道:知道你们工作忙,所以特地帮你们选了好地段,离你们工作都不远的,过几天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程意: 一时间,她想不出应对的话术,转头看向身边人。 只见时知许替她撑着伞,伞面倾斜,时知许的半边身子被打湿,黏在身上。 程意握上伞柄,扶正伞面。 时知许一愣,又听见程意道:我们知道了,天冷别着凉,快回去吧。 可程川和江澜目光炽热,直直盯着时知许,仿佛在期待什么,一副不罢休的模样。 我会收下的。时知许抿唇,有些难开口,谢谢爸妈。 诶!乖孩子。程川和江澜满脸笑意。 程意:原来是改口礼。 好了好了,等你们进去我们再走。程意无奈,催促两人。 程川和江澜这才愿意走回家,待两人离去后,程意转头,望向时知许,又麻烦你了。 时知许笑了笑,将盒子递给她。 你先收下吧,这是他们给你的。程意摆手,推拒着。 时知许也就作罢,撑着伞,将程意送到了车内。 摇下车窗,程意看着她被打湿的衣料,不由叮嘱道:记得换衣服,别感冒了,暖风开足点。 后退几步,时知许点点头,示意她先走。 快上车吧。程意朝她又喊了声。 银白色轿车滑入雨幕,不多时车尾灯笼在朦胧雨幕中,泛起细绒的毛边,渐渐消失。 时知许握着伞柄,伫立在原地,任由斜风细雨吹打 时教授,您快进来吧,小心感冒。小武将车驶来,替她打开车门。 时知许攥紧伞柄,骨节泛白,她喉咙发紧,朝小武沉声道:她的资料有误,重新查。 意识到说的是程意,小武连忙应下。 墓园依山脉而建,此刻一道清瘦矜贵的身影,独自伫立在一方墓前。 雨势愈发大了,时知许撑着伞,雨滴落在伞面发出闷闷声。 面前的方形碑面上,画着烫金刻字:亡妻霍姝 下方有行小字:日长永昼,经纬不移,赤黄不偏夫时书眠立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左眼尾也同样有颗泪痣,和时知许有六分相似。 突然,一道嗓音传来,隐含怒气,以后别来了。 时知许没有回头:她是我妈。 在她身后,时书眠一身中山装,气质儒雅温润,黑边镜框更添学究气。 我不想让姝儿看见你。他冷声回应。 听见这话,时知许转身问他:凭什么?。 时书眠注视着照片上的女人,眼神缱绻。 闻言,他将目光移向时知许,沉下脸:那你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记不得了。时知许掩下神情。 时书眠情绪突然爆发:当年你都六岁了,自己母亲怎么死的,都能记不得?! 他压着嗓子,朝时知许低吼,整个勘探队都被埋了,唯独你,在几百里之外的山村还好好活着! 姝儿从不会轻易离开你,你肯定知道什么!时书眠喘着气,面色通红,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轮到自己母亲的事就记不清了? 时知许,你有良心吗? 父女二人僵持着,一个怒目而视,一个低头不语。 而黑白照片上的女人,意气端方,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半晌,时知许开口:呵,说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信。她抬起头,可我是你女儿啊,你为什么不信我? 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女儿时书眠撂下这句话,甩手离开,不带丝毫留恋。 望着墓碑,时知许沉默不语。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她觉得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终于,眼眶决堤,晶莹的泪水无声落下,与雨水混杂。 不知何时,伞掉落在地。 时知许俯身,想摸摸照片上的女人,那是她六岁便失去的妈妈。 手停在半空,没有触碰到黑白照片,呜咽声被极度压抑,掩盖在雨声中 妈妈,你醒过来帮帮兮兮好不好?时知许轻声恳求,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像只寻求安抚的幼兽,无助又倔强。 时知许行善积德,渡过万千人,可她偏偏不渡自己。 疾风骤雨袭来,雨声渐渐急切,时知许视线模糊一片,雨水成流,顺着下颌滑落成线。 半响,她像是明白了什么,自嘲一笑:没关系,很快我就能知道真相了。 清瘦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而墓碑不远处,一枚通透的平安扣,被埋在泥土之下 作者有话说: ---------------------- *日长永昼,经纬不移,赤黄不偏来源网络地理情话 引用意:漫漫昼夜,经纬缠绕思念;黄道赤道定格爱意,永不偏移匿迹。 (对原句稍加改动,已进行贴合解释) 律诉从不信非黑即白,尽力在塑造灰色地带的人物。 在这里,没有人是完美的,也没有人一无是处。 第5章 清晨,ktv落下热闹,走廊冷冷清清,不时回荡着零散歌声。 包厢内,沙发上的程意耳膜正遭受音浪攻击,她皱起眉眼,似在极力克制。 颤抖的歌喉混着伴奏,声调高昂激荡,在破音边缘疯狂游走。 一曲青藏高原完毕,殷舒畅快淋漓,朝身后的程意道:怎么样,姐姐我是不是绝美歌姬? 程意: 忍不住揉揉耳朵,程意含蓄道:就是说有没有可能对你来说,这个天赋点是隐形基因? 听出她的为难,殷舒嘁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最近睡得怎么样? 殷舒是心理专家,国外交换期满刚回国,最近在倒时差,还正准备创办一家心理咨询室。 程意摁着额角,幽幽瞥她一眼。 见状,殷舒正色道:瞅瞅这黑眼圈,实在不行就吃点安眠药,别老吃止疼片硬抗。 嗯,知道了。 转念间,程意深深叹口气。 她被勒令搬进婚房,和时知许同住,昨天白天搬了一天家,晚上赶到律所加班,天光微亮,又被殷舒叫来唱k。 咖啡哪有她命苦,咖啡嫌苦就离谱! 叹什么气啊。殷舒看了眼时间,拍着她的肩膀:走,带程大律师见识一下凌晨四点的早餐铺! 城市晨光熹微,渐渐从沉睡中苏醒,行人稀稀疏疏,向城市各处赶去。 市井长巷,早餐铺的油锅里氤氲着热气,街道处处升起白烟,充满着治愈的人间烟火气。 路边摊上,看着对面大快朵颐的人,程意一脸无奈:殷大美食家,等了这么久,值得吗? 除了心理学,殷舒最爱的就是美食,比如此时,她愿意排队三个小时,只为一笼蟹肉灌汤包。 必须值得啊,这家店简直绝了!殷舒腮帮子鼓鼓,含糊不清道:小意意,你说减肥是晨跑好,还是夜跑好? 第7章 程意哼笑一声,没好气道:看你想吃早餐还是夜宵。 老板!牛肉面怎么全是肉渣,你这是黑店! 一道尖锐刺耳的争论声破空传来。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老板用沾着面粉的粗粝手掌,不断合十作揖:不好意思啊大妹子,最近肉价上涨得厉害,再说这价钱已经很实惠了。 排队买早餐的顾客们纷纷包围过去,一脸喜闻乐见: 这人怎么这样,一点点都要计较。 小气惯了呗,你看她那刻薄样。 众人交头接耳,言语刻薄,对女人指指点点。 女人突然情绪崩溃,嚎啕大哭了起来。 怕不是精神走走走,快点走。见状,人群一哄而散,留下手足无措的老板。 五大三粗的男人摸着后脑勺,小心翼翼道:大妹子,你别哭,这碗面我请!以后妹子来吃饭,保证加量成不? 渐渐控制住汹涌的情绪,女人抹抹泪,歉声道:不用免单,面很好吃,是我最近压力大太。 老板!尾号0793外卖好了吗? 马上来!老板冲店里喊了一声,转回头豪迈一笑:妹子常来啊,给你加量,不说了,我得忙去了。 女人吸吸鼻子,低头吃面,泪水仍止不住,大颗大颗砸在碗里。 突然花香袭来,餐桌旁放着一束花,是清雅的薄荷花。 混着浓油赤酱,是鸡毛蒜皮中难得的绿意。 女人一怔,抬头望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位年轻女人,沐浴在晨光下,明媚活力。朝她点了点头 你好,我们花店今天做活动,随机送鲜花。程意指着花束,朝她笑道:你是第一位幸运路人,祝你今天快乐。 话罢,程意朝她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去,手里还握着一束薄荷花。 殷舒靠着银白色轿车,看她走来,不由感叹:这人长得好看呐,走哪都吃香,买花还买一送一。 程律师要不要送给我?我勉强愿意接受。 拉开车门,程意淡淡道:无暇不出。 看来是有打算了。殷舒了然一笑,让我猜猜,是送给时知许的? 协议婚姻的事也没必要瞒着殷舒,索性程意直接告诉了她来龙去脉。 程意疑惑,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诈你的。殷舒撇撇嘴,不以为意道: 程意: 呵。她冷笑一声,坐入车中,嘭地关上车门。 咔哒 车门应声落锁。 殷舒笑容一僵,扒拉车门,小意意,你好狠的心,我可怎么回家啊? 自,力,救,济。程意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字。 随后引擎发动,轿车闪起转向灯滑入了车流。 啊 身后传来哀嚎,程意哼起歌,突然花香钻入鼻腔。 她看了看副驾驶上的花束,愈发觉得淡雅的枝叶和那人很相配。 嗯,自己麻烦了时知许这么多次,就借花献佛,表达一下谢意吧。 收回目光,程意习惯性地打开广播,听着早间新闻,向新家驶去。 今日,b大新任客座教授 叮咚,六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猝不及防间,程意目光和一双眼眸相撞。 程意一愣,随后挥手打招呼,早,准备去上班? 嗯,准备去上课。时知许点头,声音有些发闷。 今天,她要在b大正式开课。 程意拦着电梯门,平举薄荷花到她面前,那祝你今天工作顺利。 浅蓝色花瓣飘来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时知许有些意外,接过花,清浅一笑,谢谢,我很喜欢。 指尖划过程意的手背,略带烫意。 那不耽误你了,拜拜。语罢,程意让出电梯,挥挥手,朝新家走去。 好,拜拜。 走入电梯,时知许摁下楼层,揉搓着花瓣,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什么。 稍等! 正当电梯门快合上,一只手臂突然伸出。 时知许赶忙摁下按键,门及时收回。 不多时,程意拖着步子,幽幽道:时教授,我又要去上班了。 此时,她浑身散发怨气,怨气重到能复活一百个邪剑仙。 时知许提醒她,下次不许了,很危险知道吗? 嗯。 电梯开始下行。 闻着薄荷香混杂着檀香,程意眼皮不自觉上下打架,脑袋轻轻倚上电梯墙。 有道声音诱惑着她:睡吧,一会儿就好 朦胧之间,头侧的触感变得柔软,暖烘烘的,程意不安分地蹭了下,呼吸渐渐平稳。 世界一派安静,檀木香是她唯一能接收到的讯号。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激动的女声传来:时教授?真的是你!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时知许(沉思):你竟然送我薄荷花? 程意(误打误撞):怎怎么了? *薄荷花花语:愿与你再次重逢。 无意识的浪漫,才是最牛的! 第6章 程意缓缓睁眼,白炽灯没有直射入眼,一只手掌近在咫尺,挡在了眼前。 感受到火炉般的温度,她下意识挪动脑袋。 醒了?有不舒服吗?耳边,是时知许的声音,很轻柔。 程意猛然回神,连忙起身,没没有 时知许提醒道:刚醒最好不要有大动作,让身体先缓缓。 好的。程意摸摸通红的耳根,暗恼自己没分寸。 时知许点点头,转身朝电梯门前,道:你好,我是时知许。 电梯前,女孩脸憋得通红,捂着嘴,激动道:时教授,能能给我签个名吗? 滴 电梯响起了警报声。 时知许温和道:当然可以,我们先出电梯好吗? 好好。女孩忙不迭点头,一出电梯,她哆嗦着手,掏出纸笔,递给时知许。 时知许接过,低下头,挥笔签名,眉眼认真。 侧目望向她,程意不知察觉到什么,不由眉头紧蹙。 签完名,时知许又写下一行祝福语善护念,愿乐闻。 字体高逸遒劲,颇有大家之风。 女孩双手接过,朝她深鞠一躬:我是b大生物学院的一名学生,谢谢时教授,是您的药治好了我妈。 见状,时知许扶起她,学习上有疑问,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女孩喜出望外,好的!谢谢时教授 不客气。时知许看着腕表,提醒她,如果你有早课,现在还没出发的话,可能会迟到。 女孩猛地反应过来,道过别后,连忙拎起书包,冲了出去。 见青年人冒冒失失的模样,时知许摇头笑了笑。 一旁,程意幽幽道:时教授怕是不能去讲课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 时知许面露疑惑,正想开口询问,额头却传来微凉的触感。 抚上她的额头,程意沉声道:你发烧了,走,我陪你去医院。 时知许摇摇头,坚持道:我必须得去。 程意气笑了,双手叉腰,怎么?b大不让生病请假?那时教授还需要劳动仲裁,程律师可以帮你代理哦。 时知许轻声解释道:今天是我开课的日子,学生们已经在等了。 她眨了眨眼,我会医,中医西医都会的。 语气略带几分自夸。 程意闪过不易察觉的笑,随即暗暗叹气,好,但我得和你一起去。 不必,你还有工作。话音刚落,时知许忍不住咳嗽几声。 我可以线上办公。程意努努嘴,一脸不放心,况且,医者不自医。 时知许哑然失笑,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多时,两人来到b大。 办公室内,时知许喝过退烧药,坐在办公椅上,准备着授课资料。 看了眼腕表,时知许朝沙发上的人道:你忙,我该去教室了。 程意正敲打着键盘,回复工作邮件,闻言,抬起头问道:时教授什么时候下课? 时知许回道:十二点整。 第8章 她今天要连上两大节课,任务不轻。 程意点头,叮嘱道:不舒服的话,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对了,带上保温杯。程意倾身,将灌满热水的杯子递去。 时知许接过,朝她笑道:好,放心。 不知不觉正午已至,秋日阳光格外刺眼。 程意放下轻薄本,活动了下肩膀,缓解酸涩感。 望向窗外,无意间扫到办公桌上的花瓶,那儿插着鲜嫩的薄荷花。 程意有种心意被珍视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时间还早,程意打开跑腿软件,滑动屏幕,寻找着清淡适口的午饭。 综合评价,最终选定一家砂锅粥。 搞定好午饭,程意拿起遮阳伞,起身出了办公室。 还没到午休时间,此时校园路上只有寥寥几人。 程意撑伞,走在路上,看着久违的校园,熟门熟路地寻到时知许的授课教室。 刚到阶教门口,话筒扩音回荡在走廊,是熟悉的清润嗓音,但带上了几分哑意, 不知是因为感冒,还是讲课太累,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程意蹙起眉,有些担忧,她将伞放到门口,从后门弯腰潜入。 刚进去,就被大场面震惊到了。 时知许授课的阶教,是按大礼堂规制建造的,足以看出b大的重视。 此刻,阶教人头攒动,满满当当,连走廊也有不少人席地而坐,热情非凡。 程意学姐?见后门有人进来,一位听课的学生试探问道。 程意朝那人点点头,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可一旁的学生闻言,叫嚷了一声,没控制住音量:程学姐! 越来越多的人纷纷投来目光,阶教后场蠢蠢欲动了起来。 程意: 前场,时知许正撑着讲台,捧起保温杯,小口抿着热水,白衬衫袖口松松挽起,露出腕骨。 她布置了思考题,学生们在自行讨论,是注意力最容易分散的时候。 很快,消息*传到了前场,台下愈发热闹。 时知许只当他们在讨论,放下水杯,单手翻看起了资料,鼻梁的金丝镜框,顺着低头的动作,微微下滑。 看后面,程意回来了。 她怎么来了,莫非也是想来看一眼时教授的? 啧啧,怪咱们时教授魅力太大。 时知许手陡然一顿,摘下眼镜,向后场看去。 她是远视眼,偶尔看近处,才需要戴眼镜。 视线逐渐清晰,时知许看清了那道身影。 程意正被包围着,满脸尴尬,感受到台上人的视线,挥手示意自己先离开。 时知许偏头咳嗽一声,随即轻敲话筒。 咚 全场安静了下来,目光集中在台上。 思考题作为课堂作业,下次课前,麻烦各班学委收齐。 时知许接着说:按时完成作业的同学,才能继续上课,另外前几排请留给选了这门课的同学。 停了几秒,她勾起唇角,轻声道:毕竟,我的期末考试很难,相信善良的同学们也不会希望他们挂科。 啊~台下哀嚎一片。 时知许抬手看了眼腕表,有重要的人在等我,我们提前下课,同学们辛苦了。 闻言,众人频频往后门望去,不少人脸憋得通红,似乎有一万句话想说。 程意:知道你们很想,但建议别说。 不多时,时知许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教室。 程意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从后门走出,找到遮阳伞,望着走近的某人,一脸无奈。 这人刚刚的话,很明显让一部分人想歪了。 时知许朝她走来,歉声道:不好意思,久等了。 观察了会儿,程意得出结论像时知许这样科研出身的人,一般都直来直往,有什么就说什么。 挥散心中的想法,程意朝时知许摇摇头,示意无事,随即摸上她的额头,嗯,退烧了。 放下手,程意接过她手中的资料,累了吧?我点了粥,等会回办公室一起喝吧。 时知许笑了笑,承下好意,辛苦了。 没事的,我们走吧。 校园迎来午高峰,人群潮起潮落,海浪般翻涌。 并肩走在路上,不时有人上前打招呼,两人耐心回应,可涌上来的人,愈发密集,前路渐渐拥挤,举步维艰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程意(抓狂):又一记直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时知许(撩而不自知):??? 程意(妥协):怪老婆魅力太大,认了认了。 *善护念,愿乐闻:原文为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愿乐欲闻。《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引用意:动念起行,皆能随心,希望乐观面对世事无常(和原意略有不同,想表达如意顺心,达意豁然。的祝福。) 第7章 程意侧到时知许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一条小路,很僻静。 时知许点头,好。 拐到一处幽幽曲径,婆娑竹影摇晃,不时回响着鸟啼声。 深吸一口新鲜空气,程意轻松道,以前读书的时候,我常到这儿背书。 时知许环顾四周,满眼皆是盎然绿意,赞叹道:很幽静,确实适合静心学习。 沙沙 一阵竹叶摩挲声破空响起,格外突兀。 忽然,一只小鸟从竹林中窜出,在两人不远处,扑棱着翅膀。 我要抓到你啦! 小路中央,一道幼小的身影猛地扑出,追赶上小鸟,银铃笑声落了满地。 突然,小豆丁脚步踉跄,不受控朝前扑去,跌落在地。 哇!哭腔应声响起。 程意一惊,连忙跑去,可时知许比她更快。 扶起小豆丁,时知许蹲在地上,仔细检查起来,同时柔声问道:小朋友,感受一下,身上哪儿疼? 小豆丁鼻尖挂着泪,半响,举起右手,可怜巴巴道:我我不疼,手指甲破了。 万幸,虚惊一场。 时知许检查了下她的手指,笑着解释道:没事的,会长出来的哦。 程意也弯下腰,替她拍打衣服上的灰,小朋友,爸爸妈妈呢? 小豆丁眨巴眨巴眼睛,爸爸走丢啦! 两人一愣,不禁对视一眼,哑然失笑。 姐姐,那我多久才能长好啊?小豆丁拽拽时知许的袖口, 时知许估摸着长度,大概三周。顿了顿,她卖起关子,不过我有个魔法,可以长得更快。 小豆丁眼眸发亮,什么啊? 时知许朝她眨眼,你越开心,我就能让它长得越快哦 程意正发着寻人消息,听到她哄小孩的语气,不自觉勾起唇角。 嗯!那姐姐快施魔法吧。小豆丁深信不疑,紧闭双眼。 我要施展魔法咯。时知许在她鼻尖轻刮了下,好,成功啦。 小豆丁哇塞了一声,塞去一张小卡贴,这个是我爸爸设计的,送给姐姐。 卡贴上画着一只可爱的洋娃娃,洋娃娃正骑着旋转木马,欢快地张开双臂。 我爸爸是游乐园设计师,姐姐的爸爸也一定带姐姐去过吧,是不是特别好玩?她挺起胸,神采奕奕。 握住卡贴,时知许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厉害啊,姐姐没有去过游乐园,不过那儿一定很好玩。 时知许不知道的是,说完这句话后,有道目光落在了她的侧脸,久久没有移开。 妮妮!不远处,有个中年男人匆匆跑来,满头大汗。 闻言,小豆丁眼眸一亮,朝男人奔去,爸爸! 时知许站起身,蹲太久大脑缺血,有些站不稳。 小心。下一瞬,胳臂被搀扶住,时知许朝程意笑了笑,以示感谢。 男人抱起小豆丁,递出名片,连声道谢:十分感谢二位,要不是看到你们发的消息,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举手之劳。程意接过名片,孩子找到就好,那我们就先走了。 诶好,麻烦了。男人点头应道。 第9章 谢谢漂亮姐姐们。小豆丁挥挥手,又朝时知许眨眼,姐姐记得一定要去游乐场哦~很好玩的。 时知许弯起眉眼,也挥挥手,好,再见哦。 程意也笑着,挥手告别 回到办公室,程意布置着餐具,掀开砂锅盖,一时粥香四溢 她盛了碗粥,递给时知许,来,小心烫。 砂锅粥冒着热意,粥水白浓,米粒饱满,细细姜丝混合着青菜,让人食指大动。 时知许双手接过,谢谢。 客气,快吃吧。 嗯。她执起勺子,米粥送入口中,吃了几口,翻动着米粥,很是心不在焉,迟疑着什么。 你那边除了叔叔阿姨,还有什么亲戚需要我配合见面的吗? 程意咽下粥,点点头:有,我叔叔和姐姐 程家子嗣单薄,祖辈也都去世了,关系很简单。 不过,我姐姐还在国外视察,叔叔他说到这儿,程意不自觉扬唇,他去当徐霞客了,周游世界。 时知许捏紧勺柄,这个语气她从小豆丁那儿听到过,是自豪的语气。 她垂眸,掩下神情,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提前做下准备。 随性一点儿就好,我叔叔很温柔的,不用担心。程意沉吟片刻,继续道:一般情况下,叔叔除夕会回来。 好,时间还早,我慢慢准备礼物。时知许静静喝起了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闻言,程意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她早就看出,时知许重礼数,就像古代的名门闺秀,端方且固执。 时知许有她的执着,程意选择尊重。 用过饭后,程意有些嗳气,坐回沙发,揉按着胃部。 是老毛病,再加上最近生活不规律,症状愈发明显。 是胃胀气了吗?时知许在对面坐下,将一方金丝枕头,放置在桌面,是切脉专用的。 程意摇头示意无事,手腕被放在枕上。 将她的手掌朝上,时知许抚上腕掌横纹,用拇指点揉着。 揉按大陵穴,每次十分钟,双手各一遍,会好很多。时知许一边轻轻揉按,一边向她解释。 穿堂风徐徐,拂过时知许散落的发丝,檀香随风浮动,时光彷佛凝滞在这一瞬。 程意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一时间无法移开。 掌心红青灰,手心出汗,指细掌薄,拇指根纹乱,脾胃虚;指甲泛白,血亏循环差;腕线至小鱼际,中指根青筋暴 程意猛地回神,只见时知许拧眉问道:是不是常痛经,伴随腰部酸痛? 程意:咳,给点面子。 她摸摸鼻子,又觉得神奇,神了啊! 时知许眉头愈发紧,换另一边手,伸下舌头。 程意乖乖照做。 哎 程意心咯噔一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中医笑呵呵,就怕皱眉又叹气。 怎么了,我不会没得治了吧?程意有些忐忑,试探地望着她。 时知许存心逗弄,她摇了摇头:我治不好你。 程意心揪了起来,只听她缓缓道:婚前体检单我看过了,不是器质性病变。 智慧线断口多,主精神宿痛,难眠压力大,也会影响胃部。时知许注视着她,认真道。 程意扯平唇角,没有言语,算是默认。 印证了想法,时知许继续诊断,脉浮病在表,脉慢涩无力;舌暗苔厚,血淤气滞,需驱寒补虚。 少顷,时知许忍不住叮嘱:我给你开张方子,会加点安神药材,但更重要的,是你自己要适当放松。 程意莞尔一笑,是,谨遵时大夫的医嘱。 电话铃声急促响起,程意将电话抵在耳边。 不多时,她眉头蹙起,文书发我邮箱,我马上去律所,准备开会。 挂断电话,程意望向她,正准备开口解释。 快去忙吧,已经很麻烦你了。时知许收起小枕头,迎上她的目光。 程意看着时知许,她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头比早上好些了。 她叮嘱道:那你记得吃药,好好休息,不许再工作了。 好 楼下,程意放下车窗,探出头,有事及时发消息,不要硬抗,知道吗? 时知许拖长尾音,示意放心,好 清润的嗓音带着鼻音,透出几分软糯。 程意冲她摆摆手,驶着轿车,滑入道路。 时知许站在原地,唇边弧度扯平,目送车尾灯消失,久久未语 不知站了多久,她打开手机,设了一条倒数日除夕/142天后 作者有话说: ---------------------- *参考文献:《黄帝内经》《脾胃论》《四总穴歌》《形色手诊》《康养实用技术》 *灵感来自现实中某位地理老师的理想想当世界的徐霞客 (是不是很哇塞) *科学证明:一定程度上,指甲生长速度与心情有关。 非医学出身,努力查了资料,请勿过分考究,轻松看文。 第8章 滴,欢迎回家。 拖着疲惫的身子,程意推开家门,入目是橘黄的落地灯。 已至深夜,楼宇万家寥寥灯火,其中有盏灯火,是为她亮起的 玄关鞋柜处,贴了张便签纸,程意撕下,待看清后,不自觉勾起唇。 煲了南瓜粥,可以喝点,切记不可过食。 是遒劲有力的字体。 程意喟叹一声,收起便签纸,换好拖鞋,朝时知许房间轻步迈去。 站定在房门,她抬起手,有些犹豫,侧耳细听,没有察觉到声响。 难道睡下了? 程意放下手,最终决定不叨扰,轻手轻脚走到餐厅,电饭煲里温着南瓜粥,色泽金黄,让人食指大动。 盛了一小碗,程意坐到餐桌,小口喝了起来。 入口即化,清香适口。 她砸吧砸吧,不由暗暗称赞。 时知许的手艺真的不错。 胃部暖暖的,程意很听话,没有过食,放下汤羹,她拿出笔,写着什么 回到房间,程意洗漱完毕,调好空调温度,躺上了床。 感受着背后柔软,她深呼一口气,翻身摁灭灯光,夜色席卷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明月穿过微云,银色光辉缓缓流泻。 不要杀他! 程意猛地睁开眼,入目皆是无尽黑暗,额间覆满冷汗,头痛猝然袭来。 房间亮起昏黄灯光,程意捂着脑袋,有些烦躁,看了眼时间:3:24 翻起身,她摸索着床头柜,拿起止疼药,丢几粒进嘴,喉部滚动,生咽了下去。 程意倚上床头,阖上眼,静静等药效发作。 啪 夜色正浓,玻璃破碎声袭来,突兀刺耳。 程意被吓一跳,掀开被子,大步流星走去,推开房门,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刺眼光线。 缓了一会儿,程意抬眼望去,不由眼前一亮。 那人一袭对襟长衫,飘逸垂感,黑色吊带轻薄,黑发如瀑,宛如画中的古典美人。 哑光瓷砖地上,茶壶掉落,一滩水渍混着玻璃渣,闪着粼粼光点。 抱歉。熟悉的嗓音响起,不同平日清润,此刻带着浓浓睡意。 程意摇头,开口问道: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时知许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察觉到不对劲,程意靠近她,弯下腰,抬眼望去,终于看清她的面容 时知许瞳孔有些涣散,浓密睫毛微颤,投下阴翳。 觉察到陌生气息的靠近,时知许猛然清醒,见是程意,立马歉声道:抱歉,吵到你了,我 喉咙哽住,她张着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看出她的为难,程意直起腰,语带轻松:不是你吵醒的,我刚好半夜醒来了而已。 发现时知许赤脚踩在地,程意指着水滩,你先别动啊,我现在收拾玻璃渣。 不待时知许反应,她便转身离去。 时知许目光紧随那道身影,神色复杂。 不多时,程意站身,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看向时知许,她问道:你现在回房间吗? 第10章 时知许语含歉意:麻烦了,我等会回房间,你先回去睡吧 程意没有回答,走到她面前,慢慢蹲下,那我背你,玻璃渣可能没有清理干净。 哈 时知许正想开口拒绝,却见程意打了个哈欠,她眼泛泪光,朝自己道:时教授,凌晨三点多了哦。 犹豫一瞬,时知许选择妥协,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脖颈,轻声道:辛苦了。 程意托住她,唇角慢慢勾起,不辛苦,走咯。 将时知许放到床上,程意抚上她的额头,手感体温正常,放下手,不放心道:晚上吃药了吗?感觉怎么样? 时知许仰头望向她,一一答道:吃过了,感觉好多了。 程意颔首,好,那不耽误你休息了,晚安。 转身准备离开,手腕却被攥住,身后响起时知许的嗓音,是睡不着吗?因为脑袋宿痛? 今天恰好脑袋有点痛。程意转身,似笑非笑,时神医有什么秘方吗? 时知许蹙眉,直觉没那么简单,注视着她,认真道:晚上我可以陪你,可能会好一些。 程意噎住,被这记直球打乱手脚,她知道时知许没有暧昧的意思,可这也太 程意哑然失笑,想点醒她,你能怎么陪?少说胡话,快睡吧啊。 显然,钝感力满满的时教授,并没有领悟。 甚至,立刻证明给了程意看她拉着程意到了露台 两人并肩站在露台,夏风凉凉袭来,月亮藏入微云,几粒星子闪烫着黑夜。 程意扯平嘴角,努力憋着笑。 当说完那句话,时知许二话不说把她拉来了露台,还摆出彻夜长谈的架势。 时知许眺望远方,我有梦游症。顿了顿,望着身边人,抱歉,打扰到你了。 程意敛起笑,语带轻松,没事啊,刚好我睡眠浅。 她没有深问,体贴地跳过了话题。 闻言,时知许清浅的眼眸染上笑意。 念念,还是这么温暖。 夜色侵蚀坚硬的盔甲,露出秘密,而袒露秘密的人,怀有一丝希冀,互换秘密的希冀 程意依旧眺望远方,没有开口。 一旁,时知许静静陪着她 半响,程意问道:介意我抽支烟吗? 时知许露出不易察觉的笑,你随意。 程意颔首,转身回房间。 待她离去,时知许迈步走出露台,她记得展柜有烟灰缸。 玄关口,时知许正摸索着,动作一顿,撕下一张便签纸,是她留给程意的那张。 此时,最下方多出一行字:很美味,辛苦了! 字体清逸锋利,和她的字体截然不同。 时知许勾唇轻笑,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将便签纸小心收好,找到烟灰缸,回到了露台。 程意揉着额头,又塞了几颗止疼药,她拉开柜子,取出一包女士香烟和打火机。 走回露台,程意在下风口站定。 时知许推去烟灰缸,给。 谢谢。 啪 浓浓夜色中,打火机清响一声,摇曳星火。 时知许循声望去,只见程意意轻咬烟蒂,白雾模糊她半阖眉眼,眉头轻蹙,挥手散着烟雾。 举手投足,皆透着成熟风情。 指尖夹住精巧的烟身,程意没有吸,放任烟蒂燃烧。 她半倚在栏杆,抬手碰碰脑袋,以前发生了些事,伤到了神经。 吹了口烟蒂,星火旺了起来,程意继续道:现在已经好了,除了一点点后遗症,也不碍事。 听着她的语调,时知许沉默不语,眺望沉沉天空,微云层层,清辉的月光隐藏其中,不愿拨开云雾。 就像身边的程意 能给我支烟吗? 程意偏头望着身边人,见她正盯着自己,神色认真,犹豫一瞬,颔首道:好。 咬住烟蒂,她腾出双手,递去一支烟。 时知许学着她,轻咬住烟蒂。 微微合拢双手,程意含着烟蒂,凑到她面前,擦着打火机。 嚓,零星的火星闪起。 再来,微弱的火苗被立刻吹灭。 再一次,连火星子都没有。 摁着打火机,连试十几下,都失败了。 程意: 望着手中的打火机,想想它不到十元的价格,程意收回手,彻底放弃了。 唇边的烟火熏上眼睛,程意正准备取下含着的烟蒂,却被轻轻摁住肩膀,触感微凉。 随后檀木香混着烟草味袭来 程意微微睁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有些错愕。 只见时知许眉眼半阖,绒毛清晰可见,眼尾泪痣凑得极近。 程意发现,那颗泪痣,是朱砂红色的。 而唇边的烟蒂,被轻轻蹭动着,羽毛般撩拨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程意(抓狂):又来了又来了,你很喜欢打直球吗?! 时知许(无辜):不就蹭个火吗? 温馨提醒:配合《有可能的夜晚》这首歌,体验感更佳。 1 第9章 几息之间,白雾缭绕,时知许抬眸,指尖夹过新燃的烟,朝程意晃了晃。 敛起眼眸,程意取下烟蒂,不禁哑然失笑。 烟蒂静静燃烧,两人默契地沉默不语,凝望着远方,各怀心事 天际渐次吐出鱼肚白,露台上,摆放的烟灰缸落着两支烟蒂,早已燃烧殆尽。 无讼律所,独立办公室宽敞明亮。 办公桌前,程意码好证据清单,卷起档案袋,活动着脖子,缓解酸涩感。 瞄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12:10 估摸时知许已经下课,程意发去一条消息。 这段日子,时知许给她调理身子,为了疗效,她需要三餐报备,按时吃饭。 否则,时大夫就要加大药剂,想到涩口的中药汁,程意有些胆寒,十分配合。 时间还早,程意决定去趟茶水间,思考午饭的着落。 半倚靠在台面,程意磨了杯咖啡,醇厚的香气蔓延,唇快触到杯沿,突然动作一滞。 坏了,时知许三令五申,不许她喝咖啡,会影响药效的。 程意蹙眉,望着手中的咖啡,犯起了难。 老伯,关于你家租客起诉你的案件,法院这边已经答应延期开庭了。 不远处,休闲区传来熟悉的声音,程意听出来了,是姜栩。 转身望去,只见姜栩微弯身,朝对面耐心解释着什么。 对面,老伯头发花白,精神头却十足。 他面露急切,朝姜栩道:我搞不懂手机,还有那个什么传票,以为是诈骗,就给扔了,这可咋办啊? 姜栩宽慰道:您别担心,我和法官沟通一下。 说着,她拨通了号码,将手机抵在耳边。 嘟 等了许久,电话都没有接通,老伯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 在快自动挂断时,电话被接起: 喂,你好。 苏法姜栩掌心一空,手机被夺走。 老伯中气十足道,苏大人!我们找到状师了。好好,我让她来接电话。 姜栩面露僵硬,接过手机,清咳一声,苏法官您 小姜,要叫苏大人。 衣袖被拽了拽,姜栩望着老伯,一时语塞。 少顷,她暗暗叹气,正色道:苏大人您好,我是姜状师,我方当事人 咳咳 程意正偷喝咖啡,闻言,猛地被呛到。 她实在没想到,故事走向竟然是这样的。 程意面红耳赤,不断咳嗽着。 姜然循声看去,脸色瞬间沉下,苏法官,抱歉,我这儿有急事要处理,我,们,等,会,聊。 挂断电话,姜栩瞪着程意,杀气腾腾。 程意立马举起一只手,我真的已经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个遍。 姜栩: 嗝嗝 程意又噎住气了。 风水轮流转。 姜栩变成看戏人,望着一脸痛苦的程意,满脸幸灾乐祸。 想起时知许的揉按手法,程意东施效颦,摸索着穴位,可始终摸不到门法。 第11章 天突穴是在这里。 突然,手被轻轻握住,下移了几寸。 时知许径直走到她面前,面露关切。 程意反应了几秒,朝她苦笑,开始揉按起了穴位。 一旁,姜栩笑容僵住,站直身子,神色沉沉。 她认识时知许,也知道程意的合法妻子,就是她。 时知许转身,朝身后助理颔首。 不多时,一群人鱼贯涌入律所,拎着满满当当的食品袋。 程意面露疑惑,只听时知许解释道:打着程律的名头,给你的同事们定了一些吃的。 也是我的一番好意,相信程律一定不会驳我面子。 闻言,程意莞尔,点点头,随即吐出一口气:呼,终于好了。 她朝时知许问道:怎么来律所了?是有事需要处理吗? 目光从她手上飘过,时知许似笑非笑,是啊,需要程律师陪我吃午饭。 程意:完蛋,咖啡。 慌忙放下咖啡杯,程意干笑一声,咳,给你介绍一位朋友,姜栩,是我的发小,她 转头望去,她发现身后空荡荡,而姜栩早已离开, 望着她,时知许一脸无奈,下不为例,不然真的要加药剂了。 好,保证没有下次。程意如蒙大释,带着时知许回到办公室。 走在路上,时知许被拦住,有人朝她要签名,她一一耐心回应。 程意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突然衣袖被拽了一下。 谢谢师父请客!郑佳笑嘻嘻,站在程意旁边。 瞅了一眼她,程意问道:案例分析写完了吗? 郑佳是她团队的实习律师,刚入职无讼。 师父放心,我写完了。郑佳压低声音,稀奇道:您怎么会认识时教授啊? 程意扬眉,高深莫测道:佛曰,不可说。拍拍她的肩膀,走了啊,抓紧时间午休吧。 刚进办公室,时知许的助理就送来了午饭。 沙发上,她们并排而坐,程意递去筷子,来。 时知许颔首接过,给她递去一碗南瓜粥。 看着色泽金黄的南瓜粥,程意心下了然。 这顿午饭是时知许亲手做的。 双手接过,程意称赞道:哇,我有口福了,辛苦时大厨。 时知许莞尔一笑,不辛苦,开动吧。 好。 两人静静吃着饭,突然敲门声响起。 程意放下筷子,请进。 程律,节目组到了,江律请您去趟会议室。程意的助理推门进来。 好。程意擦擦嘴,朝时知许道:你先慢慢吃,我去开会了。 时知许颔首,嗯。 程意示意她自便,随后离开办公室。 会议室内, 李导坐在对面,笑呵呵道:江律师,我们已经修改好了合同,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现在就签约吧。 对面还坐着一位女人,程意对她很有印象,上次洽谈,她只是点了一下头,就让李导改变了想法。 此刻,她端着保温杯,呼呼吹着热气,面色有些苍白。 江谈客套道:麻烦李导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再审一遍新合同。 应该的,请便。 没过多久,程意审查完了合同,向江谈点头,示意没问题,便自觉离开。 走出会议室,程意进到洗手间,正洗着手,身后传来声响,只见有扇隔间被推开,有人走了出来。 程意认出了她,是李导身边那位。 罗颜也没想到能碰到程意,愣了一下。 猛然间,腹部又是一阵坠疼,她捂住肚子,朝程意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我办公室有止疼药。程意擦干手,温和道:如果需要的话,请跟我来吧。 闻言,罗颜沉吟片刻,勉强扯出一丝笑,麻烦程律师。 不麻烦。语罢,程意先一步走出,在前方带路。 罗颜端起台面上的保温杯,跟在程意身后,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知许? 听到这个名字,罗颜猛然一惊,不自觉朝前冲了一步。 霎时,滚烫的热水倾泄而下。 前方传来一阵痛呼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程意(得意洋洋):偷喝咖啡,抓不到我吧? 时知许危笑 律诉(看戏):恭喜程意女士,获中药小料,黄连n 第10章 程意不自觉痛呼一声,衬衫湿黏在背,灼痛感逐渐蔓延。 一道身影匆匆奔来,替她拎起后背的衬衫,灼人温度停止传递。 还好吗?时知许面露担忧。 程意痛得呲牙咧嘴,现在好多了。 时知许显然不信,蹙眉道:先回办公室,我看看。 罗颜弱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知许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时知许没有回头,眉眼冷冽,你应该和程律师解释。 罗颜心下一慌,本来知许姐就在生自己的气,这次更吓人了。 她赶忙向程意鞠躬,歉声连连,程律师对不起,是我走神,撞到了你,还把烫水洒到你身上 程意摆摆手,云淡风轻说:没事,你也是不小心的。 时知许扫了眼慌张的罗颜,不由分说,拉着程意便离开。 看到她淡淡的眼神,罗颜心猛然一惊。 刚回到办公室,时知许让程意换衣服,自己则去准备冷毛巾。 待时知许匆匆离去,程意拿出备用服,不多时,衣衫褪去,上身仅着内衣。 正准备伸手拿衣服,门被匆匆推开,她下意识回头望去 只见时知许怔愣一瞬,随即迅速转身,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见她这么大反应,程意只觉好笑,眼带揶揄,时教授,怎么一回来就对着门板啊?莫非 是我的身材不够好看? 时知许端着一方毛巾,掌心丝丝冰凉,拉回了理智。 学医多年的她,自然不会轻易对身体有旖旎的想法。 时知许蹙起眉,有些困惑,正想转身,被敲门声打断。 见状,程意粲然一笑,正色道:不逗你,我穿好了,可以开门的。 时知许颔首,拉开了门。 罗颜从门外探出头,一打眼便看到时知许,立刻讨好笑道:知许姐,我跑去买了烫伤膏,你先给程律师抹上吧。 罗颜满头大汗,面色依旧苍白。 时知许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接过药膏盒。 罗颜笑得更开心了,歉声道:我知错了,不该瞎撮合你和我哥,嫂子和你才般配,罗晏他不配! 时知许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揭过篇。 罗颜如蒙大释,动作也随意了起来,朝办公室内喊道:程律师,让知许姐给你抹药吧,我也有了止疼药。 随后比着口形谢谢嫂子 知道两人的婚讯还没有对外公布,罗颜贴心地消了音。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拜拜。 语罢,门应声合上。 程意饶有趣味地想着什么 刚刚姜栩的那句道歉,虽然刻意放低了声音,但程意还是听清了。 程思忖着:没记错的话,罗晏是许晏的大合伙人,负责经营运作,时知许和这个人好像还颇有渊源 见程意正出着神,时知许走了过来,说道:我帮你处理一下。 烫伤集中在背脊,程意自己很难够到。 她点点头,背过时知许,褪下衬衫 衣衫落下,暴露出白皙的肩颈,后腰处 时知许目光被后腰处纹身吸引,是红玫瑰,明艳活力,正如主人一般。 她定睛瞧去,发现纹身遮盖着一道疤痕,几乎横贯半个后腰。 察觉到时知许的停顿,程意解释道:小时候,去国外滑雪,和一位 她皱了皱眉,有些苦恼,嗯,暂且称呼她为朋友吧。 那人一直很照顾我,可那次滑雪,她把我推到了山崖。 时知许正拆着药膏盒,闻言,动作不由顿了顿。 滚落的时候,后腰撞到了岩石尖*。 程意嗤笑一声:后来我才知道,她接近我,是想让我爸妈给她家投资,但我爸妈没有。 第12章 无端地,这份怨恨狠狠划到了小程意的身上。 我没有洗掉这道疤,它的存在时刻警醒我 不要识人不清。 啪嗒 药盒砸落在地,金属撞击瓷砖,震出回响。 程意转头,面露疑惑,只见时知许正弯腰捡着药盒。 抱歉,没拿稳。 程意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其实我还挺庆幸自己被推下山崖。 很匪夷所思的一句话。 她补充道:要不是我受伤,叔叔不知道还得流浪多久。 时知许动作一僵,随后直起腰,望着她的后背,沉默不语。 我是熊猫血,当地医院没有库存,找到了叔叔给我献血。我爸一见到他,就拉着他去做鉴定。 程意叹口气,继而笑道:没成想,叔叔就是我爸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时知许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药膏不是很好,我去重新买。 程意刚想说不用,身后门哐地关上。 没法子,她拽好上衣,静静等着时知许回来。 可最终也没等到,是时知许的助理送来了新药膏,帮她上的药。 后来,一连三天,除了定时的饭点报备,程意没有见到过时知许一面,那人连家也没有回 许晏大楼下,有辆银色轿车静静停着,车窗大开,程意将手搭在方向盘上,百无聊赖地望着行人,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晚风柔柔拂过脸庞,好不惬意。 她是来堵时知许的。 眼看着夜色渐浓,程意不免有些急,频繁看着腕表,突然眸色一亮,启动车喊道:知许! 时知许脚步一顿,循声望去,不免有些怔愣。 朝她开来,程意暗暗皱眉,怎么觉得她好像更清瘦了。 抱歉,等很久了吧。 程意摇头,探身拉开副驾,面露惆怅:时教授可以陪我几个小时吗? 不多,三个小时就好。 看她心事重重的模样,时知许颔首,坐入了车中。 车身略微下沉。 转过头,程意不露声色地弯起眉眼,挂挡驶离。 观察着路况,她问道:不好奇要去哪儿吗? 时知许其实并不好奇程意会带她去哪儿,不论怎么样,她都会顺着她的。 但还是配合道:我们要去哪儿? 程意升上车窗,打开音响,慢悠悠应她,保密。 故意挑起好奇心,卖弄关子。 时知许笑了笑,没有追问下去,专注地听着音乐。 没过多久,车停了下来。 时知许看着城堡梦幻的大门,不由怔愣。 身侧车门被拉开,程意单手撑着车门,漫不经心道:最近压力有点大,时大夫能陪我逛游乐场吗?。 时大夫医者仁心,一定不会拒绝吧。 时知许颔首,温和笑道:当然不会。 进入游乐场,时知许面上是掩不住的好奇,四处打量着,发现游乐场很是空荡。 好像只有我们? 唉。程意深深叹口气,面露苦恼,因为我想全部玩一遍,又不想排长队,所以 今晚,游乐场只有我们。 程意不待她反应,拉着她的手,向前奔去:走咯,第一站,旋转木马! 梦幻般的音乐回荡,小马起起落落,两人穿梭其中。 知许,这匹马好看,你要不要骑这匹? 好 选定位置,两人一起一伏,速度有些快,时知许紧紧攥着把手,有些慌乱。 见状,程意扬起双臂,挥舞着,示意她不必担心。 时知许迎上那人的目光,斑斓的光线落到那人的眸里,跃动着光点。 时知许慢慢放松了下来,不自觉扬起唇,开始享受着旋转的肆意。 □□、鬼屋、跳楼机程意一个不落,拉着时知许依次打卡。 过山车入口,站在陡峭蜿蜒的钢铁巨物前,程意朝时知许打着幼稚的赌谁先尖叫,谁是小狗。 轰隆 牵引声有节律地传来,车头缓缓升到最高处,停了几秒,猛地俯冲。 风刀子刮着脸,程意张开双臂,朝天空喊道:啊~我是小狗! 时知许学着身边人,也放声喊着。 错位时空里吹来了童年的风,时知许张开的双臂,和它肆意撞了满怀 下了过山车,程意扶着栏杆,有些气弱,还差最后一站,摩天轮。 时知许依旧神采奕奕,闻言,面露担忧,正想开口劝她。 诶,不碍事,摩天轮没那么刺激。知道她的想法,程意摆手,及时打断。 程意直起身,拉着她就走,快走快走,还能看到申城夜景呢。 时知许没法子,笑了笑,顺着她的力道,朝摩天轮走去。 摩天轮缓缓转动,车厢由玻璃全景打造。 两人找好时机,迈进车厢,脚下世界渐渐悬空。 时知许站在玻璃前,望着盈盈灯火,眼眸清亮,跃动着流光。 侧目望去,程意端详着她的侧脸。 那天,听她说从没去过游乐场,虽然语气平淡,可程意听出了几分遗憾。 程意没有告诉时知许,这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只要时知许今天开心,这就够了。 听说,当摩天轮转到最高点,许的愿望会很灵验。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程意(嘴硬):是我自己想玩。 时知许(看破不说破):说得对。 程意属于那种自己淋过雨,也想为别人撑把伞的小太阳。 也和兮兮一样渡人不渡己。 *直系血亲之间输血容易引发一系列免疫性疾病,这里属于情况迫不得已,查过相关资料,辐照可以损伤淋巴淋巴细胞,输入后一般不会发生移植物抗宿主病(也许有可行性,可以让情节合理起来) 第11章 时知许思索片刻,面露认真,好,那我试试。 语罢,她十指相握,阖上了眼。 一旁,程意两手插兜,歪头望着她,只见那人连眼尾的泪痣都透着虔诚,不由轻笑。 可她不知道,此时自己满身皆是祝福。 来自眼前人的祝福。 才想起来,今天是你的生日,趁着还没零点 祝时教授新一岁,喜乐常安。 话音刚落,河畔对岸传来钟声,袅袅环绕。 日升月落,新一天如期而至。 时知许也迎来了二十九岁的第二天。 程律出差辛苦了,还得靠您出马。驾驶位的人朝后扭头,语带敬佩。 那天钟声刚敲响,程意就被江谈一个电话叫走,来不及和时知许多说话,直奔了机场。 是个很大的并购案,整整一周,程意不是在看卷宗,就是在开会,没日没夜地熬。 程意撑着额角,疲惫难掩,你们也辛苦了,走了啊。语罢,推门下车。 好!程律您好好休息,假期快乐。 闻言,程意脚步不由轻快了起来,这次并购案,她获得了七天假,江谈特批的带薪假。 滴滴,欢迎回家 摁开密码锁,程意走入玄关,随手挂着风衣。 回来了? 时知许从厨房探出身,微微后仰冲她打招呼,腰上系着花围裙,。 嗯,回来了。程意笑意更浓,换好拖鞋,朝厨房走去。 时知许颔首,温和道:出差辛苦了,那你先休息,晚饭还得等一会儿。 她特地给家里的保姆放了假。 程意夸张地哇了一声:那今晚我有口福了,辛苦时大厨。 时知许觉得有些好笑,好啦,去休息吧。 好,我先去洗澡。 不多时,程意穿着松垮的白衬衫,从卫生间走出,身上还带着水汽。 她一边擦着湿发,一边走到厨房,她可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顿晚饭。 站定在厨房门口,程意倚靠着玻璃门,静静端详了起来,眼底淌过欣赏。 时知许头发松松盘起,她捏着汤勺搅着高汤,白净的手背挂上水珠,不时勾起汤底,认真观察色泽,举手投足透着温婉。 时大厨,方便教我做饭吗?程意想帮她打下手,但没有直接说。 第13章 时知许正专心掌握着火候,身后猛地窜出一道声音,先是被吓一跳,面露疑惑道:怎么想起来学这个? 技多不压身嘛。程意努努嘴。 时知许颔首,将选择权交给了她,想先从哪儿试试? 扫了一眼料理台,程意指着砧板,那先试试切菜? 时知许迟疑一瞬,特地叮嘱道:好,小心别切到手。 程意摆摆手,示意放心,大步流星走去,握住菜刀,开始切菜。 哒哒哒 不多时,菜刀与砧板的撞击声断断续续响起,像是卡碟的磁带。 看着锋利的刀刃,程意蹙起眉,一时有些气泄。 又望向绿油油的蔬菜,换了个看起来最好切的,询问道:知许,洋葱是要切成碎吗? 嗯。 好 没过两分钟,程意用袖口抹着眼角,瞪大通红的眼眶,抬起头,好辣啊。 时知许正炒着菜,见状,她关上火,不行的话,我来切吧。 程意吸吸鼻子,哼笑一声,程律的人生词典里,就没有不行。 语罢,她挥挥手,将时知许赶回到灶火前。 时知许没法,无奈道:实在受不住就换我来。 程意颔首,深吐一口气,决定快刀斩乱麻,握住圆嘟嘟的洋葱,仰头苦干了起来。 突然,刀刃一滑。 指尖传来细密痛感,程意条件反射地缩回手,下意识低头查看。 血色玉珠沿着伤口不断渗出,很快滴落成线,砸落在地。 一滴,两滴,三滴 血珠化作诡异的花朵,危险十足。 程意暗叫不妙,后背瞬时涌上寒意,眩晕感猛烈袭来。 啪哒 手腕脱力,刀刃摔落。 脑海陷入混沌,像是老式电视雪花,背景色却是深邃的黑 世界扭曲着,耳边炸开惊雷,随即是凄厉的惨叫,以及锐器与□□撞击的噗噗声。 轰隆 程意呼吸愈发急促,喉咙像是被死死掐住。 程意! 清润的嗓音遥遥传来,试图拉回沉沦的人。 可惜,太远了。 闪电刺目划破黑暗,灵魂开始震颤,识海闪过无数片段 是血, 不,是血河成流。 疾风骤雨鞭打泥土,鲜血混着肉碎,顺着雨水诡异流动。 锄刀上下挥舞,血肉碎四溅翻飞,那团血肉不辨面目,无力摇晃几下,不再动弹。 闪电划破雨夜,男人舔过粘腻的手指,蔑视着那团血肉,露出嗜血的兴奋。 轰隆,眼前再次陷入黑暗。 下一瞬,闪电再度袭来。 男人骇人的脸,瞬移到眼前,脸上淌着诡异的血色。 他咧开嘴,血丝粘腻拉扯,被骗了吧哈哈哈哈哈 笑声癫狂,比雷声还震耳。 她想吐,想逃跑,可身体僵直,冷意阵阵。 可怖的血脸不断闪过,反复凌迟。 突然,身体陷入柔软,檀木香包裹而来,驱赶着恶臭。 不要怕,放缓呼吸。 寻到一丝熟悉的声音,她对抗恐惧,努力分辨着。 突然微风袭来,程意感到身上的束缚被解开,呼吸渐渐通畅。 那道声音变得清晰,放轻松,呼,吸。 她下意识循着节律,呼吸了起来,意识慢慢回笼。 时知许及时揽住了倒下的程意,将她抱到露台通风处,平放在地。 此刻她双膝跪地,手掌护着程意的后脑,察觉身下人的变化,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程意有晕血症,还特意叮嘱小心,可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为什么程意的症状这么强烈?就好像,恐惧深入了骨髓。 衣袖被轻轻拽动,时知许回神,轻声问道:现在好点了吗? 程意抿唇不答,眉头紧缩面色依旧苍白。 抬手替她擦着额头的薄汗,时知许转移话题,现在是在露台,这里的火烧云很美,如果没看到的话,某人可能会后悔哦。 程意眉头松动了些,睫毛轻颤,微敛眼眸。 地上有些凉,要我扶起来你吗? 程意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时知许起身,双膝一曲,差点没站稳,略微活动双腿,小心地扶起程意,将肩膀贴近,拥住了她。 露台上暮色四合,晚风微凉舒适。 程意躺在温暖的怀里,眩晕感渐渐散去,抬起眼,入目便是一副美景 落日残阳投下橘红光影,打在那人的侧脸,眼尾泪痣愈发鲜丽,盘起的长发不知何时散落,是凌乱的美感。 梦幻般的火烧云,被她衬做底色,唯美得不像话。 时知许没骗她,如果没看到的话,她真的会后悔。 感受到一束目光,时知许下意识迎了上去。 两道视线胶着,一时谁都没有移开。 夜风凉凉,程意胸前袭来凉意,瞬间回过神,下意识拢衣,却发现领口大敞,肩颈大片露出。 怪不得这么冷。 程意: 气氛冷却了一瞬,程意一脸淡定,合好衬衫,从时知许怀里挣脱。 时知许也站起身,不放心地盯着她。 程意目视前方,面色平静,冷静道,我好了,继续做饭吧。 语罢,程意大步流星,毫无灵魂地快步离去。 诶! 嘭 一声巨响,程意脑门和玻璃撞了个结实。 时知许未尽的话语,飘了过来,小心别撞到。 程意: 倒吸一口冷气,她捂着脑门,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扑哧。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少顷,她的下巴被托住,被迫抬起头。 时知许一边检查,一边忍着笑意,我是学医的,很熟悉人体。 言下之意,她没必要害羞。 程意心下更窘,显然没有被安慰到。 见她不言语,时知许拉着她到客厅,翻出医药箱,处理起了伤口。 程意被安顿在沙发,偏过头没敢看。 突然,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姜栩。 程意滑动接过,听筒炸出声音。 姜栩醉醺醺道:程意,出来喝酒。 听她语调,程意心下了然,不去,家里正做着饭呢。 姜栩顿了几秒,低沉道:你是真心的吗? 作者有话说: ---------------------- *恐血是因为ptsd,非正常出血才会诱发,不断闪回的那种,很痛苦。 正常的生理出血(比如生理期、鼻血)是没问题的。 *程律是只藏着伤的小凶兽。 第12章 程意蹙起眉,正想询问,却被怒吼声惊了一跳。 凭什么不是我?! 下意识拿远手机,程意眉头紧锁,一脸莫名其妙。 忽然,一双微凉的手,捧住了她的脸。 别乱动,有点疼,忍忍。清润的嗓音柔柔响起,暗含警告。 程意朝正在包扎的时知许颔首,示意明白。 打扰了,我呕听筒传来姜栩弱气的声音,紧接着,是呕吐声。 喂,你别往我身上吐啊! 程意: 她揉着鼻梁,心下叹气,姜栩,在听吗?把位置共享给我。 电话被重新接起:你好,我是路过的好心人,你的朋友还在吐。 听着好心人的声线,程意顿了顿,试探叫道:殷舒? 此刻,殷舒满脸嫌弃,她单手捏着外套,拿得老远,闻言一愣,接着欣喜道:你朋友啊,太好了!你快来接她。 程意乐了,没想到能有这么巧的事,殷医生要好人做到底哦。 接着,她神秘道:殷医生,她可是金疙瘩。 不待殷舒回答,程意挂掉了电话。 程意知道殷舒最近在拉投资,但四处碰壁,这次,契机终于撞到她身上了。 欠人情绝对是大杀器。 想到这儿,程意望向认真包扎的时知许,不自觉扬起唇角,她觉得这方面时知许绝对深谙其道,自己签下协议,就是为了不做忘恩负义的小人。 处理好了。时知许收拾着医药箱,叮嘱她,小心别沾到水。 第14章 程意颔首,表示想继续进厨房学做菜,却被时知许严明禁止,连厨房都没能再踏入半步。 她颇觉遗憾,不多时,面对令人食指大动的菜肴,遗憾立马被抛到了脑后。 不得不承认,时知许很会抓住她的胃。 饭后,程意拍拍肚子,拉着时知许下楼散步。 落日归家,华灯初上,忙碌了一天的人们脚步轻快,向温馨小家归去。 天府别苑主打花园绿色观景,漫步其中,仿佛置身森林,两人放慢脚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晚风徐徐拂过,消散了几分暑气,程意惬意地眯起眼,朝身边人道:叔叔寄来了明信片,等会路过驿站,我顺便取一下。 时知许颔首,没说什么。 走到了驿站,程意进去取快递,很快便走了出来,见时知许双臂环起,正抬头望着天。 程意朝她挥挥手,我们走吧。 时知许回神,不经意间扫过程意手中的物什。 还以为是明信片呢,结果是授权函。程意信步闲聊。 程意人生中的第一个委托,就是管理程榆的金脉基金会。 叔叔每游历到一个地方,就会资助一家当地孤儿院。 时知许道:你叔叔是位有济世之心的人。 他买菜都要和老板砍半天价,你猜怎么着?程意歪头看她,一脸神秘。 时知许迎上她的目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没成想,叔叔的基金池能抵得上半个程氏地产。 时知许惊讶,程氏地产是世界数得上的集团,由此可见,金脉基金池会有多么吓人。 那庞大的基金池是怎么来的呢? 看出她的疑惑,程意适时解答:我叔叔从一位落魄富商手里收购了一座荒山,亲自带人勘测,发现了一处金脉。 这座金脉的所有盈利都被叔叔注成基金,不声不响地用作慈善。 两人慢慢走着,良久,时知许开口问她:那处荒山具体在哪儿? 程意摇摇头:我只知道在滇州 时知许停住脚步,像是想通了什么。 程意也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突然想起,你好像也是在滇州遇到的兮兮。时知许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但很快掩了下去。 想起兮兮,程意失神一瞬,继而笑了笑,没说什么。 时知许敛下眸,突然有了实验灵感,我得去趟实验室。 程意表示理解,好,路上小心。 时知许颔首,转身离去,背影匆匆。 天府别苑漏夜露深,一道纤瘦身影站在露台上,轻薄衣衫随风浮动。 程意倚着护栏,不时摇晃酒杯,抬手举起,鲜艳液体入喉。 抹去唇边酒渍,她躺入藤椅中,小腿不时撩拨着地面,抬眼望着微月。 凌晨三点,头痛如期而至,程意撑着额角,唇角泛白。 也许是白天不愉快的记忆,今晚的痛感比平日猛烈得多。 她加大止疼片药量,顺着酒,咽入一把药片。 直到天际渐次露白,摇椅摆动的幅度,才缓缓慢了下来,躺椅里的程意也放柔了眉头。 清晨,生物钟让程意醒了过来,她脑子发沉,揉揉酸涩的脖颈,回房换上运动服,下楼晨跑去了。 呼 围湖慢跑了几圈,程意摘下运动耳机,浑身轻松,呼吸着新鲜空气,觉得假期的空气格外香甜。 突然看见熟悉的身影,程意挥手,喊道:知许! 时知许刚下楼,听见程意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程意腰间系着运动外套,脖颈覆着亮晶晶的薄汗,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下。 在不远处站定,时知许背过手去,颔首问候:早安 程意笑得明媚:辛苦了,快回家休息吧。 时知许捏了捏掌心的物什,垂下眸:刚刚已经回了趟家,现在准备去公司。 程意顿时觉得科研人真不容易,也不好再耽误时知许,叮嘱她注意休息后,主动和她告别。 送别时知许后,程意做了几组拉伸,便回家了。 滴滴,欢迎回家 程意推门进入,正换着拖鞋,家里的保姆吴嫂立马迎了上来,朝她抱怨。 夫人回来了?听说太太熬了一晚,连早饭也没吃,就又去公司了。 夫人是程意,太太是时知许。 吴嫂面露担忧:您说这工作虽然重要,可也没身体重要不是? 吴嫂热心肠,看着自己儿女年龄相仿的程意和时知许,总忍不住念叨几句。 换好鞋,程意假装生气,您放心,等她回来,我一定好好念叨她。 话音刚落,门铃响起,程意打开门。 程律早上好,我来拿基金会的回函。助理朝程意问好。 程意示意她稍等,快走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回函,突然动作顿了顿。 她记得回函之前好像不是放在这里的。 沉思片刻,程意猜想可能是吴嫂打扫时,挪动了一下。 不作他想,她走回门口,叮嘱道:一定要快,程榆先生要的很急。 助理接过回函,连声称是。 嗯,辛苦了。 交递之间,两人都没有察觉到回函底部被二次粘黏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 ---------------------- *有些友情占有欲比较强,误以为那是爱情。姜栩就属于这种错误认知,不过放心殷医生会给她做心理辅导的。 第13章 程意正吃早餐,殷舒打来了电话,将听筒抵在耳边:怎么样? 晚上陪我出来喝酒。 程意问她:庆祝拉到投资? 殷舒没否认,冷笑道:卖身契也拉来了。 程意疑惑:什么?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晚上老地方,挂了挂了。 程意: 她摇摇头,决定晚上好好盘问一下。 晚上,程意赴约,刚进酒吧,酒保热情招呼道:呦,程姐好久没来了啊? 和酒保打了声招呼,她问道:人来了没? 酒保咧嘴一笑:殷姐早来了,在老地方。 程意颔首,熟门熟路走到卡座,看到小山似的酒瓶,无意一瞬,你这是要往死里喝啊? 殷舒正往嘴里灌着酒,闻言,一脸嫌弃道:给程律上几打旺仔? 程意: 程意懒得和她争论,走入卡座,倒上了酒。 殷舒自顾自地灌酒,没过多久,她抱住酒瓶,哼哼唧唧着什么。 见状,程意凑近她。 呜呜,我要不干净了 程意蹙眉,一巴掌拍醒她:怎么回事? 殷舒睁开眼,迷迷糊糊道:哦,姜栩要我和她谈恋爱。 顿了顿,她补充:带陪/睡的那种。 谈恋爱,陪/睡。程意竖起两根手指,朝她道:是可以有正当因果关系的。 放在协议里呢? 程意: 殷舒闪了闪眼神,弱气道:我昨晚好像 好像?程意学着她的语气。 被她睡了。 程意: 她怎么记得昨晚是姜栩喝醉了,半晌,她扶额问道:你自愿吗? 殷舒缩缩脑袋。 程意心下了然,她不反对一夜情,你情我愿没什么好干涉的。 那殷大医生现在愁什么呢? 殷舒抱着酒瓶,我总觉得这笔投资是我 卖身来的。 矫情。程意抿了口酒,一语中的,要是实在别扭,我来投。 工作多年她没靠过家里,打拼多年也攒了一些积蓄。 殷舒犹豫一瞬,伸出几根手指,可是,她给我这个数。 程意淡淡道:六百万我出了,你让姜栩撤资。 是六千万。 闻言,程意手一抖,险些洒了酒。 好家伙,真是个金疙瘩 她沉思片刻,认真道:我现在能拿出两千万,给我点时间,我去凑凑四千万。 她准备动家里给她置办的资产。 殷舒摆摆手:开个咨询室而已,一半都用不到。 程意疑惑,正想询问什么。 第15章 殷舒放在桌上的手机弹出消息,她示意程意等会再说,兀自回复消息: 姜栩:在干吗? 殷舒:喂金鱼,有事就说 原来殷医生的金鱼,是养在酒杯里的,是我没见识了。姜栩的声音幽幽从两人身后传来。 殷舒僵住,一旁的程意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巧得让她有些怀疑。 姜律师没见过的多了,能有这个觉悟,态度很不错。程意似笑非笑。 姜栩嗤笑:几天不见,程律养鱼的功力,愈发精进了。 话罢,扫了眼程意手边的酒瓶,嘲讽之意显而易见。 程意额角突突跳起,朝她丢去酒瓶:今晚谁先喝趴。 姜栩接住,熟练起开瓶盖,随口道:谁是儿子 明亮的办公室,焚香缭绕。 八仙桌前,时知许单手背后,执起毛笔,临摹着字帖,低眉专注,身影挺拔。 小武快步走来,双手交叉,低声道:程律师的朋友给您打了电话,说是程律师喝醉了。 拉回心绪,时知许缓缓放下笔,示意他备车,拿起净帕细细擦着。 还有,您给的线索很有用。小武面露喜色,继续报告:很快就能查到金脉前主人了。 时知许颔首,念念那边不用找了,撤下来,去跟程榆。 顿了顿,她继续道:要尽快逼他现身。 好的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程意(壕气):能有多少,我出! 殷舒(犹豫):可她给的真的很多诶。 姜栩(不屑):无所谓,我会出手。 利用正式开始。 第14章 黑色商务车驶到酒吧,时知许刚下车,就听见程意含糊不清的声音:小趴菜,叫爸爸! 闻言,时知许察觉她醉得不清,加快了脚步。 殷舒认识时知许,看见她过来,松了一大口气。 天知道,刚刚这两位精英律师干的都是什么幼稚事! 时教授,小意意就交给你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带着姜栩先走了。 时知许接过醉醺醺的程意,朝殷舒点头。 她轻声问着程意: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胃怎么样? 程意抬起头,定眼看了时知许一会儿。 不多时,她弯眉一笑:好巧,是你啊。 可话音刚落,程意直冲到花坛,呕吐了起来。 时知许朝小武打了个手势,便快步走了过去。 脏,你站远点。程意倏地抬手,示意她别靠近。 时知许无奈,只好止步,接过小武递过来的水和纸巾,她试探道:那我把水和纸巾递给你。 程意接过她递来的东西,道:我缓一会儿就好。 时知许看了一眼时间,朝小武道:先去忙吧,车留下。 小武点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深夜街道静谧,路灯洒下橘黄光晕。 时知许在程意不近不远处站着,静静陪着她,两道身影被拉长。 夜晚的凉风袭来,程意不自觉一哆嗦,见那人衣衫单薄,她晃了晃发沉的脑袋,随后朝时知许道:我们回家吧。 时知许没说话,笑着点点头。 两人进到车里,时知许调整好驾驶座的距离,望向了身边人。 只见程意头倚着座椅,阖上了眼,呼吸平稳。 时知许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倾身过去,两人的距离渐渐缩小,浓烈酒气扑面而来。 时知许正摸索着安全带位置,突然程意不安分地动了动,唇擦过时知许的脸颊。 时知许手一顿,侧脸像是有电流划过。她低头望向身下人,可以轻易发现那人的睫毛,根根分明很浓密。 程意含糊地呢喃一声:酒好东西,能解愁啊再来 俨然一副酩酊醉态。 时知许抿了抿唇,替她扣好安全带。 一路上时知许开着车,眼眸深邃 叮咚,手机屏幕亮起,弹出了一条消息。 将车靠边后,时知许滑动解锁,沉默了良久,她敲打几下屏幕,随后删除了这条消息。 商务车重新发动,滑入深夜的道路。 叮咚叮咚 程意被急促的提示音吵醒了,勉强睁开眼,她查看着微信消息,可下一秒,就被惊得睁大了眼。 殷舒:小意意,你有没有 殷舒:那啥的教学视频 殷舒拍了拍你 程意揉了揉发涨的脑袋,打着字:想好了? 过了几秒,殷舒回复道:嗯 程意想了想,给姜然发了条消息:小然,你有没有的教学视频?要女女的 姜然秒回:我有很多!怎么啦,程姐有需要?(坏笑) 程意:朋友需要。 姜然发来一条网盘链接,紧接着又回道:正所谓何以解愁,唯有(坏笑) 程意:有你这么糟蹋文化精华的吗? 程意将链接转发后,起身出了房间,给自己倒了杯水,无意间发现酒柜门大敞,她也没在意,走到露台,吹起了晚风。 突然额角传来钝痛,程意正想回房拿药,却记起止疼药刚好吃完了。 心头涌上烦躁,程意自暴自弃地躺进藤椅,用力揉着太阳穴。 不知怎得,脑海里飘过姜然的那句话:何以解忧,唯有 程意眼神不自觉瞟过手边的手机,恰好屏幕亮起,有消息弹了出来。 她解锁手机,发现是广告,自觉无趣,便退了出来,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链接 下一瞬,程意瞪大了眼睛,看着满屏的不可描述,整个人如遭雷击。 几分钟后,程意反应了过来,慌忙去摁音量键。 你在干什么?一道清润的嗓音从身后破空响起。 程意手一抖,手机掉落,顺着惯性滑到了时知许的脚边。 程意: 时知许捡起手机,待看清后也怔愣当场。 暧昧声依旧高昂,打着两人的心脏。 程意正想开口解释,却被抢了话头 你很好奇吗? 程意头脑发昏,没敢看时知许,结结巴巴道:还还行 灯火有些昏暗,时知许背光而立:你想试试吗?嗓音有些迟钝,不复平日清晰。 闻言,程意猛地抬起头,却看不清那人脸上的*神情。 只见那道矜贵清瘦的身影,正缓缓逼近。 一步,两步,三步 程意下意识后退,直到后腰抵上了护栏。 她无路可退了。 程意揉揉愈发胀痛的额角,道:你能怎么试,别胡说了。 此时,时知许伸出双臂,将她禁锢在了一方角落,檀木香气包裹住她,混杂着浓烈酒气 闻到时知许身上的酒气,程意咯噔一下。 程意,只要你想,我都会满足。 说完这句话,时知许难受地皱了皱眉,脑袋朝程意缓缓倒下。 随后两人额头相抵,鼻尖紧紧相蹭。 两人的呼吸暧昧交缠,温热的气息喷洒着程意,带着浓烈的酒气。 程意感觉她好像又要醉了 视频的暧昧声回荡在深夜露台,带着一丝隐秘的禁/忌。 程意酒意复返,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等了许久,时知许缓缓睁开眼,疑惑地注视着眼前人:嗯? 尾音旖旎,清润不复。 程意喉部下意识滚动,吞咽声暴露在静谧的空气中。 像是做出了回答 时知许轻笑,缓缓捧住了程意的脸:程意,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的。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房间内灯光昏暗,声音愈发急促 床头的灯光恰好落在时知许的背上,像是渡上了一层淡淡的粉。 时知许眉头猛地一皱,不自觉痛苦低吟一声。 程意慌忙俯身,亲吻着她的眉眼:对不起,我我不太会。 我教你,是这里。 暖黄的落地灯,投下床上紧紧相贴的影。 程意为时知许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轻声唤道:知许 时知许缓缓睁开眼,清浅的眼眸里一片茫然。 我抱你去洗澡程意抚摸着她眼尾的泪痣,眷恋道。 时知许勉强撑起身,双臂环住她的脖颈,无声抗议着。 第16章 程意柔声劝道:你受不住了。 时知许轻笑,抚过程意的掌脉:你的金星带和感情线交叉了,说明你 没那么容易满足 语罢,时知许欺身而上,柔顺的长发散落。 该我了 作者有话说: ---------------------- *高亮:时教授精通医术,中医圣手,善手诊,人体穴位闭着眼都能知道。 参考书籍:《麻衣相法全编》(白话版)麻衣道者[宋];《手诊全书》樊红杰 律诉(认真):手诊书上说,这种手相也有可能是肺结核 程意(吐血):我身体倍儿棒!!! 第15章 天光大亮,厚重的窗帘泄出些许光线 滴滴,滴滴,滴滴 喉咙传来灼烧感,程意皱起眉,宿醉过后,她脑袋像是要爆炸了。 程意闭着眼,接起电话:喂 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小意,你现在回律所一趟。传来江谈的声音,有些低沉。 程意没察觉:江律这么剥削,说好的三天假期。 沉默半响:出事了 程意动作一顿,道:出什么事了? 江谈不肯细说:电话里说不清,两小时后开合伙人大会。 他顿了顿,穿严实一些,戴上墨镜,从后门走,有人会接应你。 嘟嘟 程意皱眉,又想起什么,她翻身望向床的另一边 空无一人,连余温都没有。 程意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 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幸好时知许替她做了选择。 程意快速收拾出门,驱车赶去律所。 刚转过街角,程意就看到一群人扛着长/枪大炮,堵在正门。 察觉出此事不简单,程意将车驶向了后门。 程意的助理早就候在了这里,见程意到了,她匆忙跑去。 您终于来了!助理焦急道。 发生了什么事?程意戴上墨镜。 助理支支吾吾:要不您自己打开手机看看? 程意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助理,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便打开了手机。 下一秒,自动推送的消息,让程意瞳孔一缩 [橘果综艺初入职场带教律师程意靠美色上位] [无讼合伙人程意和多位大佬有染] 程意气笑了,她甚至都不想点开,生怕脏了眼睛。 她关了手机,沉默地走进了电梯。 叮咚,无讼律师事务所欢迎您 程意迈出电梯,律所瞬间冷滞,无人敢上前打招呼。 程意也不在乎,径直朝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门口,姜栩双臂抱起,倚在墙上。见程意走来,她直起身:程二小姐准备什么时候露底牌? 程意朝她摆摆手:开会去了 不待姜栩的反应,她推门走入了会议室。一时间,会议室众人的目光都射向了她。 江谈拍拍手:人到齐了,开会吧。 李导黑着脸,扔出了一叠照片:请程律师解释一下,你和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程意这才发现橘果娱乐的人也来了,但罗颜没有来。 她翻着照片在咖啡馆和李杰的、和大腹便便当事人从酒店出差的、在酒吧和殷舒的、甚至还有和江谈的 程意放心了,这些照片只要发声明澄清,便可不攻自破。 突然,她手指一顿,翻动的动作快了起来,眉头越皱越紧。 剩下的照片都是她和时知许的,而最后一张正是昨晚,在昏暗的车内,两人姿势暧昧,像是在接吻。 程意沉思片刻,猜想当时她是在替自己拉安全带,是被拍的角度太过刁钻。 棘手了。 程意抬起头,道:多谢李导的证据。 法庭上,我会对这些照片如实做出陈述。 会议室气氛一僵,江谈出来打圆场:律师函已经拟好了,等会就会发出,那些造谣的人一个都跑不掉,无讼最不怕的就是官司。 李导满脸阴翳:等你们打完官司,收视率早黄了,等不起你们打官司! 是了,目前的最佳方案就是安抚公众的情绪,消除公众对真人秀的偏见,通俗来讲,就是顺着舆论的意思。 江谈不悦道:无讼也不能让我们的合伙人被白白泼脏水。 李导一挥手:谈崩了,那你们无讼就准备付违约金吧。 闻言,无讼一众合伙人坐不住了。 如果真的和橘果解约,未来五年,无讼都很难再爬起来。 程意没有言语,只静静看着他们。 她知道还有一种方法自爆身份 百利而无一害。 我们提议先撤去程意的合伙人资格,等真人秀录完,再恢复程律的名誉。 不可能!收视率重要,难道程意的人格名誉就不重要吗?江谈指着那个人的鼻子这几年,你们也没少吃她拉来的案源,怎么好意思落井下石! 语罢,江谈拍着桌子就要站起来,却被程意摁了下来。 我接受 办公室,江谈怒其不争地看着她:小意,你到底在倔什么?! 只要程意愿意,她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千倍万倍。 程意正整理着资料,闻言,她笑了笑:舅舅,如果我说了,以后他们想起我的第一反应 不再是律师程意,那个靠着一步步走上来的程意。 江谈沉默了,他知道程意在担心什么。 这个身份太有诱惑力了,会招致许多心怀不轨的人。 程意为此受过无妄之灾,至今都活在这种阴影之下。 真的太累了,所以她宁愿被唾骂。 江谈长叹,知道劝不动她:委屈你了,等风头过了,无讼会为你正名的。 程意抱着整理好的纸箱:师父,我先去交接资料了。 江谈朝她摆了摆手。 还未走出办公室,程意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放下纸箱,接起了电话: 时教授被b大停职了,上面也要审查她所有的科研成果!殷舒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程意心猛地一沉,问道:为什么? 殷舒支支吾吾。 程意明白了:我知道了。 她挂断电话,打开乌烟瘴气的社交软件。 热搜第一:[科研神才时知许被爆学术不端] 天之骄子时知许被拉下神坛!b大停职,中央审查。多人举报作风不端,封神之路竟都是踩着他人血汗? 程意沉默地划着屏幕。 一旁的江谈低声斥道:荒唐!都是捕风捉影的玩意! 程意没有说什么,她放下手机,只是沉默地站着,从正午站到了落日西垂 良久,她缓缓了僵麻的双腿,弯腰抱起了纸箱,将它放回到办公桌。 程意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拨出了电话: 我想好了。 当晚,无讼灯火通明。 热搜一波接一波: [小说照进现实!程氏地产二小姐独闯律界] [程意和时知许已领证结婚,时知许获程家人力挺] 无讼律师事务所:关于对我所合伙人程意律师的无端谩骂,无讼将追究法律责任到底!诉状已写好,无讼不接受任何调解。 程氏地产董事长程川:什么时候办婚礼?@时知许@无讼程意 程氏地产执行总裁程遥:替时教授写好律师函没?@无讼程意 随即,另一条热搜盖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 *加更一章,弥补上章的字数。 第16章 另一条热搜盖了过来:[事件反转!官媒集体为时知许发声] b大:经查实,举报系造谣,b大学子期待时教授回归。 许晏科研:坚决维护时教授的名誉权,法庭见! 学术委员会:取消对时知许教授的复核决议,严重警告某些民众,请对科研人才基本的敬重心! 许晏科研大楼此刻也是灯火通明,顶层一片昏暗,唯有落地窗外透出盈盈光亮。 叮咚 桌上手机屏幕泛起光亮,弹出一条消息连累到你了,我会处理好的。 看着屏幕,时知许轻声笑了,轻叹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 第17章 笃笃 小武推门走入,被满屋的黑暗吓了一跳,可也不敢说什么。 他快走到办公桌前:时教授,都处理干净了,不会查到我们身上。程榆那边也知道了您和夫人的婚讯,不日就会回来。 时知许点头,示意他继续。 小武继续报告:王东已经在等您了。 王东是个落魄富商,也是荒山的前主人,程榆就是从他手上收购的荒山。 时知许观察着佛珠上的金星:知道了,尽快安排家宴。 顿了顿,她补充道:给他也送一份请柬。 小武会意:好的,会送到时老教授手上的。 车已经备好了,您随时可以出发。 逼仄的廉租房内, 中年男人理了下蓬乱的头发,擦了擦椅子的灰,朝屋内的人谄笑道:时教授您请坐。 小武站在时知许身后:有话直说。 闻言,王东搓了搓手指,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时知许淡淡道:要多少 王东嘿嘿一笑:不多,一千万。 时知许点点头,小武上前递去两张支票,每一张额度都是五百万。 小武冷哼道:你最好能保证说的都是实话。 王东双手接过支票,忙不迭点头:放心放心,骗谁也不能骗时教授。 时知许扫了他一眼,隐含催促。 王东走到门前,警惕地探头看了看,关上了门。 他才回忆道:当年滇州来了一支地理勘探队,说是要在荒山考察地形。没过几天,林俞找上了我,他是勘探队的,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荒山有条大金脉,还开口要三千万。 王东想了想,接着道:他好像很急着用钱,让我必须立马打一半的钱,。 我是做煤矿起家的,靠的就是一个赌,那次我也赌了一把,押上了小半个身家。他语气有些怀念。 他告诉我,只要勘探队确定了具体位置,就发定位过来。王东有些疑惑:当时我确实收到了信号,可记下位置后,那个红点就消失了,没过多久,就听说那里发生了坍塌,勘探队都被埋了。 时知许攥紧拳,骨节泛白。 等了好几天,正当我以为他也死了的时候,我收到一条陌生短信,是林俞。他让我到黑渡口,当面交完剩下的一千五百万。 王东感叹一声:我当时就明白了,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那小子怕败露,就哎,可惜了十几条人命啊。 他喝了一口水,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惋惜:听说啊,这些都是上面培养的精英,就等着他们资历上来,慢慢提拔上去,前途无量啊,只可惜被那小子阴了。 他后来去了哪里?时知许问道。 闻言,王东眼神闪烁了一下,语焉不详:偷渡去了呗,那个黑渡口专门走偷渡买卖,有不少偷渡的人都是犯了事的,。 王东叉开了话题,指了指天花板,压低了声:上面听说整支勘探队都没了,立马派了调查组,但也没查出个所以然。高层震怒,压下了消息,还是国全局来善的后,硬是没透出半点风声。 他耸了耸肩膀,笃定道:这事儿只有我和林俞知道,只要我不说,就没人能知道。 为什么这么肯定?时知许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王东咯噔一下,闪过一丝懊恼,神色不断变化着。 他看了看手边的支票,犹豫地开了口:我亲眼看着林俞掉到了大海里,当时正赶上风暴,他掉下去连水花都没溅起来,我的人在岸边找了一个月,他爬不上来的。 说到这儿,王东神情激动,不断重复着:他肯定死了,对!他已经死了! 看着他癫狂后怕的神情,时知许心下了然。 王东想扑到时知许身前,却被小武一把拦住,他猛地跪地: 我是真的没想到能闹到上面去,还是那么高级别 他彷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当时我专门宴请勘探领队,他明明告诉我说,只是普通勘测,顺带游山玩水,全当休假。而且队里还有位教授都带上了她的小女儿,我也就信了。 我也是害怕,才没继续说下去,王东不断磕头,脑袋和水泥地撞击,发出闷闷声。 他朝时知许求饶道:我已经遭到了报应,买下荒山不久后,老本行莫名其妙都崩盘了,欠了一大笔债。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我躲躲藏藏了二十几年,比狗还不如! 时知许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走出了逼仄的廉租房。 小武指着地上的王东:这件事不许再和别人说,也不许说我们来过,否则送你进去。 闻言,王东停下了动作,抬起青紫的额头,谄笑一声:您放心,我嘴巴严得很。 小武又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跟着时知许离开了。 低奢的商务车内,小武转头朝后座问道:时教授,您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吗? 时知许望着手上佛珠的金星脉理,沉默半响,道:他走投无路了,说的话也没给自己留半点余地。 小武明白了,不知想到什么,奇怪地咦了一声:程榆被认回程家不久,就从王东手里收购走了荒山,又亲自带人挖到了金脉,这也太巧了吧。 他不可思议道:听王东的意思,那么深的海,还有人在岸边围堵,林俞几乎不可能生还,如果程榆真的是那简直是奇迹啊。 时知许盘起手上的佛珠,眸色深深:要尽快验证,不择手段。 小武应声:是 家宴的礼物准备得怎么样了? 小武会意:您放心,除了程榆那一份有些麻烦,其余人都已经备好了。 他继续问道:那您现在回家吗? 时知许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了,回别墅。 作者有话说: ---------------------- 让我看看有哪位小机智能猜到当年的真相。 ps:临近期末,学业比较忙,更新时间改为早十二点。 后续的瓜葛也有些复杂,写起来比较费时,也需要多次打磨才敢发出来。 所以最近会有些短,见谅! *祝所有近期要考试的你们高分过过! 很快就能开心过大年啦,久违的烟火气也要回来了! 第17章 无讼合伙人办公室, 程意正翻看着卷宗,目光不时瞟过手机屏幕。 还有一个小时,程榆的航班就落地了。 程榆是听闻程意的婚讯,特地赶回来参加两家人的正式家宴。 他无儿无女,待程意如同亲生女儿,孤身游遍大好河山,靠着老掉牙的书信和程家人保持联系。 今天,程意最期待的事就是程榆的归来。 程律师,求你帮帮我们! 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穿透办公室的门,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诶,没有预约是不能直接闯进去的。程意助理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随后是一阵混乱的拉扯声。 程意放下卷宗,起身查看情况。 谁料,她刚拉开办公室的门,就见一位中年女人跪在她的面前,身旁还站着一个大男孩,十五六岁的样子。 男孩有些局促不安,他低着头,直盯着脱线的球鞋尖,手指还搓着灰扑扑的牛仔裤边,一看就是老实孩子。 女人见门被拉开,冲着程意就是一阵磕头,嘴上喊着冤: 程律师他们仗势欺人,我们真的没有法子了,你是程家千金,只有你能救我们。 程意眉头微皱,一时没有言语。 女人见程意没有啃声,连忙拽着身边的男孩:别傻站着,快跪下,给程小姐磕头! 男孩面色一窘,但还是乖乖跪了下来。 程意暗暗叹气,扶起了女人:叫我程律师就好。 她转身又扶起了男孩,替他拍着裤子上的灰:我擅长商事,律师费也不便宜,你们确定还要请我吗? 闻言,女人面露狂喜,慌忙点头:要的要的,我去凑钱!要是程律师的话,那群人一定不敢使阴招。 我们到办公室细聊。 简单了解过案情后,程意得知那对母子还没有住所,她自掏腰包安顿下了母子二人。 等她匆匆赶到酒店,已经迟到了整整一个钟头。 第18章 程意迈步刚进包厢,江澜的笑声就飘了过来: 阿川,看知许特地挑的手镯,我戴上好看吧。 她脚步顿了顿,有些犹豫。 那晚过后,她和时知许仍友好相处着,一如往常。 同时都默契地没有提那件事,但程意总觉着隔着什么,怪别扭的。 收起思绪,程意朝包厢众人笑道: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程川冷哼了一声:真不像话,人家知许都等你好久了。 程意摸了摸鼻子,自觉理亏。 时知许替她解围:没事的,是律所临时有事,她还特地给我打过招呼了。 程川这才作罢,朝程意道:先坐下吧,你叔叔马上就到。 程意点点头,坐到时知许身边,环顾了一眼,问道:知许,时叔叔呢? 时知许为她倒了杯茶:他被派到国外了,临时赶不回来,抱歉。 语罢,时知许端起了茶杯,掩下神情。 程意点点头,表示理解:没事的,姐姐也在国外视察,这不?她也没法赶回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家宴,确实打乱了两家人的手脚。 突然,门口出现声响,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中年男子推门走入,他身着长衫,气质温润,面色有些苍白得吓人。 程意立马起身迎了上去,笑道:叔叔,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啊 程川和江澜也走了过去,将程榆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 程川皱了皱眉:阿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还这么差。 江澜也有些担忧:是不是路上太累了? 程榆揽过程意的肩膀,随口道:对,航班有点赶。 他拍了拍程意的肩膀,要不是大街小巷都是你们的婚讯,我都不知道小意竟然一声不吭地成家了。笑着感叹:这日子真快,这一眨眼啊,小意就到了能成家的年纪了,是大人了。 程意反驳道:早就是大人了。又幽怨地看着程榆:要不是偶尔收到授权函,我还真不知道你又到了哪里。 程榆哈哈一笑:小孩子不懂,这样看山看海才有意思。 是是,跟你偶像徐霞客一样。 程意转头寻着时知许,只见她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这边,程意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程榆顺着程意的目光看去,和蔼道:这就是知许吧,真是年轻有为,是个好孩子。 时知许拿起一方木盒,举止落落大方:听闻叔叔喜欢 阿榆,你怎么流鼻血了?程川猛然沉声道。 时知许一惊,下意识抬起手,遮住了程意的眼睛。 程意正想朝程榆看去,视线却瞬间被遮住。 她朝身边的时知许笑了笑,解释道:没事,这种情况我不会晕的。 时知许有些疑惑,但见她不似作假,便放下了手,继而望向程榆,不知看到了什么,瞬间瞳孔震颤。 只见程榆仰着头,双手捂着鼻子,宽大的衣袖随之滑落,暴露出了半截胳膊,还露出了一处疤痕 那是一块椭圆形疤痕,凹凸不平,疤痕深深嵌入表皮。 时知许死死盯着那处疤痕,她清楚那儿是怎么来的是六岁的她发狠咬下的 时知许觉得口腔里渐渐弥漫出腥甜味,她张开手紧紧压住心口,只是静静地看着程榆正安然享受着家人关怀的林俞 突然,她无声笑了,是很畅快的笑。 她知道程榆认出了她,他怎么可能认不出她呢? 时知许是时书眠的女儿,更是霍姝的女儿世人皆知 可世人不知道的是,她的母亲霍教授,是被害死的 时知许笑程榆,笑他还不知道自己也认出了他那个亡命之徒,林俞 半响,程榆听到了一道平淡的嗓音: 低头,捏住鼻子,张嘴呼吸。 他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听着时知许的话,照做了起来。 我去拿冰块,冷敷一下鼻根。未等众人反应,时知许走出了包厢。 程榆抬起头,看向离去的背影,未等看清,就被呵了一声:阿榆,听知许的话,低头! 好好程榆悻然低头。 不多时,服务生探进身:您好,这是时小姐吩咐的冰块。 谢谢程意接过被包裹住的冰块。 这时,小武匆匆出现在了包厢门前:夫人,时教授需要立马赶回公司,科研数据突然出了严重的问题。 程意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好,让她别挂念这边了,专心工作。 小武拿出了一方木盒:这是时教授给您叔叔备下的礼物,是明青花瓷,还特地找大师釉上了山海图。 程意感受到了这份礼的厚重,她双手接过木盒,正想开口,却被小武打断。 时教授说这是夫人和她一起准备的。 程意笑了笑,猜想时知许是在给她面子,也就承下了好意:好,我知道了,让她放心吧。 小意,我鼻子好了,不用拿冰块给我了。 诶!知道了。程意朝包厢内喊道,又朝小武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回了和和气气的包厢 此时酒店大楼外, 太阳已归了家,夜暮完全降临,城市交错着浩瀚的银河,一道清贵的身影立在路边 时知许静静望着车水马龙,刚刚坐在商务车里,她莫名喘不上来气,于是她逃离了压抑的车厢,在街边感受着升腾的烟火气。 可突然,一道刺眼的强光直射到了她的眼睛。 时知许下意识偏头,躲避着强光,随后听到了一声声尖锐的发问: 时知许教授,结婚时您是否知道程意的真实身份? 请问您是因为程意的家世才选择和她结婚的吗? 作者有话说: ---------------------- *伏笔++ 长大以后觉得一句话说得很对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世人皆游走于黑白之间,终生都在灰色地带里徘徊。 第18章 镭射灯愈发刺眼,时知许侧过脸,被迫紧闭着眼,眉头蹙起,隐含薄怒。 穿着马甲的娱记扛着摄像,一步步紧逼她,眼里露出兴奋的光。 听说时教授私下养了一批枪手,许晏的科研成果真的是你原创的吗? 时知许试图让自己尽快恢复视线,察觉到他的逼近,警惕地后退了几步。 突然,一只宽厚的手掌护住了她,随后是一声怒吼:你干什么呢,退后! 时书眠挡在了时知许身前,打掉了娱记手里的机器,怒视着他。 娱记被搡了一下,脚步踉跄,勉强站稳后。 他打量了下时书眠,发现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不屑道:你谁啊?别以为我不会打你。 其实时书眠不过知命之年,但爱妻早逝,幼女失踪,让正值壮年的他,头发一夜全白。 再加上常年的精神衰弱,时书眠比同龄人显得苍老不少。 我是她爸爸! 闻言,时知许猛地抬起头,有些错愕。 时书眠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我警告你,要是还敢胡说八道。 他指了指身后的酒店大楼:程家一家人可都在里面,要是等程意来了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警告意味十足。 娱记面色一僵,随后听见一道平淡的嗓音。 程意的家世,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优势。 是时知许在回答娱记的问题,但没有为自己说什么。 娱记悻悻地收起了设备,正准备开溜,却被时书眠呵道:内存卡留下! 闻言他麻利地拆下了内存卡,转身撒腿就跑。 时书眠放下了护着时知许的手,他看着掌心的内存卡,突然不知所措了起来。 时知许看了他一会儿,语气平淡:不是不来的吗? 时书眠眼神回避着她,恢复一贯的生硬:没出息,竟然能被一个小娱记逼成这样。 时知许听着他训诫的口吻,淡淡笑了笑:这才是你啊。 时书眠有些懊恼,话在嘴边嚼了又嚼,还是咽了下去。 他将内存卡递了过去:拿着,我走了。 时知许没有接,反而转身看起了来来往往的行人。 恰好,马路对面有对父女,男人正牵着小女孩的手,背着粉色小书包,走在靠近车流的外侧,小女孩指着卖糖葫芦的商贩,正央着什么。 第19章 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怨了这么多年,后悔过吗? 这声询问没有得到回答,更像是时知许的喃喃自语,渐渐散在了秋风里。 因为,时书眠早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的出现就像火药引子,时知许突然涌上莫大的悲痛。 她用力捂住心口,快步走回了车前,可双手颤抖着,怎么都打不开车门。 时知许寻到了一处角落,缓缓蹲下,眼眶终于决堤,泪珠疾风骤雨般砸落。 某处不起眼的角落在下雨。 猛然间,她干呕了起来,像是身体里死去了什么,好想吐出来。 时知许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可她应该笑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扯出笑,摸着地上的灰,轻声呢喃:真好啊。 小武赶回到车里时,时知许正在后座闭目养神。 时教授,都安排好了。 时知许拨弄着乌润的佛珠,嗓音有些嘶哑:务必确保设备正常。 小武点点头,示意明白:您放心,收音很清晰,而且很难被扫描到。 他有些疑惑:万一他丢掉瓷器怎么办?毕竟他知道您是霍教授的女儿。 时知许望向漆黑的天空,神色平淡:不会的,这是我们的新婚礼物。 也是程意送的礼物。 小武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了那句话的用意。 回公司 好的 不多时,商务车滑入晚高峰的车流中。 滴滴,欢迎回家。 沙发上,程意正看着新闻,等着时知许回家。 听见门锁的响动,她起身迎了上去:吃过晚饭了吗? 时知许点点头,歉然道:抱歉,没能 程意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不过是一顿饭而已,科研重要。 厨房温着南瓜粥,要是饿了的话,就吃一些。 程意朝她眨了眨眼:顺便让时大厨品鉴一下,我这个学生学得怎么样? 程意担心她晚上只凑合对付了几口,就循着时知许的手法试了试。 语罢,程意伸了伸懒腰:那我就先回房间了,晚安。 好,晚安。 程意慢慢踱回了房间,没察觉到身后有道深深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 凌晨三点,程意再次从睡梦中惊醒,摁开床头灯。 她往口中丢了几片止疼药,揉着额角,静静等药效发作。 突然,程意动作一顿,不知听到了什么,她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又梦游了吗? 自从知道时知许有梦游的习惯后,晚上程意房间的房门总会留出一点缝隙。 梦游中的时知许很乖,只是静静地打坐在沙发上。 有时她会回到床上,继续睡下,有时会半途自己清醒过来。 程意总会在旁边陪着她,不会出声打扰。 昏暗的客厅内,回响着佛珠铮铮的碰撞声。 程意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静静注视着时知许,沉思着什么。 好像最近她梦游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程意想从时知许的眉眼里看出些什么,可半阖的眼眸深不见底,她什么也没看清。 程意耸了耸肩,觉得自己过了分寸,便收回了目光,不再多想。 不知过了多久,程意躺在沙发上,正闭眼揉着太阳穴,突然听到了时知许的声音。 抱歉,吵醒你了。 尾音有些软,是刚睡醒的状态。 程意睁开眼,撑起了腰:是我刚好想出来倒杯水,不是你吵*醒的。 时知许抿了抿唇,抬头看着程意:我腿麻了。 程意有些稀奇,她觉得时知许好像在撒娇? 那我帮你揉揉。说着,程意靠近了她。 抱我回房间吧。 好 程意没多想,打弯抱起了时知许,脖颈自然而然地被环住。 她迈步朝时知许的房间走去,可下一瞬,脖颈覆上温热,清浅的呼吸打在耳廓。 程意脚步一踉跄,险些没站稳,又听道怀中人嗓音轻柔道:又头疼了吗? 程意下意识摇摇头:早就吃了药,不疼的。 骗子 气音传来,尾音染上些许的诱惑。 其实止疼药对程意已经没有多大用了,可程意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借口。 见程意没有言语,时知许揉起了她的耳垂,很不安分地凑到她耳廓。 那我做你的止疼药,好不好? 咕嘟 程意下意识滚动了下喉咙,吞咽声瞬间暴露在黑夜中,很清晰。 程意:这熟悉的场景。 一声轻笑声传出:当你答应了哦。 作者有话说: ---------------------- 律诉提问:程意在物质方面什么都不缺,那她缺什么呢?直球兮兮该从哪方面弥补呢? *死去的是悸动,属于程意的悸动。 *爱人去世,时书眠将悲伤宣泄到了自己女儿身上,现在他自觉亏欠迟到的父爱 *兮兮的执念已经融进了血脉,不会轻易放下了。 第19章 房间内,落了一地旖旎。 柔软的床垫起起伏伏,像风暴里的船,暧昧声如海浪般,一浪接着一浪 不知过了多久,海面渐渐平静。 程意替身下人擦着薄汗,另一只手却默默抚上了胃部。 时知许眼里还残留着些许水雾,眼尾的泪痣红润。 她察觉到程意的动作,哑声问道:又胃疼了吗? 程意摸了摸鼻子:刚刚运动量有点大,所以。 她饿了。 时知许面上一红:吃点东西吧,我去给你热粥。 她起身下床,双脚刚踩到地,却像是落到了云朵上,不受控地往下滑。 程意一惊,伸手就要扶她。 没事。时知许扶住了床头柜,随手披了件衬衫,便匆匆走出了房间。 程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里满是笑意。 厨房内,亮着淡淡的灯光。 时知许倚在料理台上,搅动着南瓜粥,手上揉着酸涩的腰身。 叮咚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时知许停下手中的动作,滑动解锁,查看着消息:林俞已答应和王东见面,时间未定。 她沉默一瞬,抬指摁下了红色的删除键。 辛苦我们时大厨了。一道慵懒的嗓音破空而来。 时知许慌忙扣下屏幕,随即腰身被人从身后环住。 腰酸了吗? 程意俯在她身后,伸手替她揉起了腰。 感受着腰间轻柔的动作,时知许转头朝程意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搅动着黄澄澄的粥。 程意贴在她的耳边:明天我要去陪叔叔扫墓,晚上就不回来了。 时知许点了点头,叮嘱道:记得按时吃饭,你最近都没有喝药。 程意轻笑:好,我会向时大夫准时报备的。 两人之间的别扭感在渐渐消散,她们再次默契地选择了享受当下 青山墓园,缭绕着雾气,有两道身影缓缓走在朦胧之中。 程意陪着程榆来到了一方墓前,只见程榆掏出了干净的白手帕,他单膝跪地,熟练地清扫着落叶。 站在他身旁的程意抱着一束玫瑰花,在沉寂的墓园里,花瓣流动着活力,格外艳丽。 程榆抚了抚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二十岁左右,是本该绽放的青春年华。 女人衣着朴素,气质温婉,笑得有些局促,像是有些不适应镜头。 程榆接过程意手上的花,将艳丽的玫瑰,放到了墓前。 他望着黑白照片上的女人,温润道:老规矩,这次的玫瑰花很新鲜。 程意只知道这个女人叫林倩,当年是她救下了走失的程榆,两人相依为伴多年。 救下程榆时,林倩只有十六岁,是个孤儿,却亲手将十岁程榆拉扯大,还供他上了研。 她这辈子拍下的第一张照片,竟然是自己的遗照程榆自嘲一笑。 小意,你知道无能为力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程意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程榆望了望蓝天,陷入深深的回忆:当年她得了癌,想瞒着我到没人认识她的小镇,就这么了结此生。 第20章 他笑了笑:幸好啊,我在汽车站及时拦下她,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不就是钱吗?我来凑。他弹了弹玫瑰上的水珠,继续道:为了她,我都什么都愿意做。 后来我终于凑够了一半,也从黑市上预定到了器官。 程榆嗓音有些哑:我让她再忍忍,马上就能凑全了,再等一周就好。 可她还是没等到。 程榆揩了揩鼻子,擦了擦掌心,继续道:她一辈子没个家,走的时候身边也没个人,我连她的忌日是哪天都不知道。 后来啊,我被人暗算。他笑了笑:人财两空,是我的第一个报应。 程意心情很沉重,听见最后一句话,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程榆身后摆了摆手:小意,让我和她单独聊聊吧。 看着前方单薄的背影,程意沉默一瞬,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给他留下了空间。 等她离开,程榆慌忙掏出纸巾,擦着鼻间的血迹。 不多时,他又擦着墓前的血迹,打趣道:姐,我现在是不是很丑?人不人鬼不鬼的,要是你还在肯定又要念叨我我 程榆说不下去了,捂住了眼睛,泣不成声 天上了云朵聚了又散,那方墓地前的男人才缓缓起身,长袍空荡荡地架在身上。 他眼神缱绻,朝黑白照片上的温婉女人道:姐,以前你总不让我说那三字,可我现在偏偏要说。 而且啊,等我陪你到了下面,天天都说给你听,直到你听烦,听厌 林倩,我爱你 他的呢喃告诉了风,风朝她送去了思念。 墓园门前,程意来回踱着步,皱眉沉思,头绪像毛线团一样。 突然,一通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程意接起电话,声音还有些低沉:知许? 嗯,吃午饭了吗? 程意愣了一下,看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到了下午。 我没看时间,所以忘了给你发消息,也 也忘了吃午饭。听筒传来时知许无奈的声音。 你已经很久没喝药了,如果作息还不注意,那会很严重的。 程意摸了摸鼻子:好,我下次一定注意。 时知许轻轻叹了口气:每次都这么说,下次不许了。 程意笑了笑:你也每次都这么说。 随后她叮嘱道:我会注意的,晚上你早点休息,自己在家要小心,有事联系我。 时知许也轻笑一声:嗯,你也是。 两人互相道过别后,电话被挂断。 刚放下电话,程意就看到程榆走出了墓园,挥挥手示意:叔叔! 程榆朝她抬起了手,示意她跟上:走,去我那儿小院坐坐。 程意迈开步子跟上他,愉快道:好啊,我向知许学了几道菜,等会给你试试。 归日熔金之下,两道影子被拽得斜长,打趣声落了满路: 这么厉害?那拜托程大厨手轻点儿,你小时候做的蛋炒饭没把我咸死。 哎呦,放心放心,你就准备好新做的桂花酿吧。 我的桂花酿又要被喝空咯,咱们商量商量,这次给我留两坛。 申城,晨光熹微,早高峰的车流依旧拥挤。 程意手下的实习律师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好奇道:老大,您觉得这个案子的赢面大吗? 后座上,程意正翻看着答辩状,做着庭审前最后的准备,左胸还别着一枚小型律师徽章。 她又翻了一页纸,继续检查着文字,道:没到最后一刻,谁都不好说。 一贯的严谨。 郑佳看自家老大一脸淡定,心下了然:明白了,我看啊,就是这些地头蛇在仗势欺人,案件事实清楚得很。 她灿烂一笑:不出意外的话,等庭审结束,咱们还能赶上午饭点。 郑佳是实习律师,刚入社会不久,还没蜕去学生气,很有活力。 程意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不多时,公务车停在了路边,不远处就是申城天区中院。 法院正中高高挂着天平法徽,层层长阶托起大厅,庄严肃穆。 程律,那对母子好像还没到。郑佳看了看时间:我这就打电话催催。 不用,时间还来得及。 程意望着路边的花坛,又朝郑佳问道:吃早餐了吗? 啊?郑佳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我带了糖,程律您要吃吗? 郑佳以为自家老大还没吃早饭,连忙翻着包。 程意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吃糖,你留着吧,那儿有个早餐铺,你先去吃早饭。 顺便给李女士和小宇也买份早餐,都算我账上,等会我转你。程意抬手指了指路边花坛。 郑佳向花坛看去,只见一对衣着朴素的母子坐在那儿,将一个白花花的包子来回推阻着。 郑佳心下了然,朝程意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去,给程律您也带一份? 程意摇了摇头:我在家里吃过了。 今早她可是被时知许盯着吃完了一整碗小馄饨,才出家门的。 接着,程意叮嘱道:我先进去准备,你一定要再次和李女士强调法庭纪律。 想想上次李红在律所大闹,逼程意接案子的名场面,郑佳也不由心下一凌,正色道:好的程律,我一定会再次强调的。 嗯,走吧。 法院大厅挂着钟表,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电子屏幕上红绿交错,代表着庭内的审理状态。 不知又过了多久,电子屏上的颜色通通变成了绿色。 哐 程意推开审判庭大门,脸色沉沉。 程律师,你刚刚怎么不说话啊? 李红焦急地跟在程意身后,想伸手拉她的胳膊。 见状,郑佳赶忙挡住了李红的手:诶,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她一脸怒气,朝李红道:怎么不说是你隐瞒实情,我们才这么被动! 李红也不甘示弱,嗓音尖锐:这明明是你们律师该查清楚的事,凭什么说我隐瞒? 一旁的小宇沉默不语,被告刚好路过他,挑衅地撞了撞他的肩膀,嘲讽道:瞧你们的穷酸样,还想和我争官司,配吗? 见他还是一副绵羊样,被告嗤笑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语罢,他哼着小曲,摇头晃脑地走远了。 小宇盯着他的背影,目眦欲裂,双拳紧紧攥住,却仍一言不发。 似火山爆发前的宁静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程意(冷漠):谈身不谈爱,谢谢。 不久后 程意(哭唧唧):你为什么不说爱我。 *程榆属于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了最想爱的人 第20章 都安静,这是法院!程意扯了扯方领,有些烦躁。 两人立马停止争吵了,但眼神还擦着火。 她抵着太阳穴:小郑,你先去对付几口午饭,半小时后休息室见。 话罢,提着公文包,匆匆赶往休息室。 程意让郑佳去休息,因为郑佳只是个实习律师,帮不了什么忙。 在资料似真似假的情况下,她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做出一套新方案, 郑佳朝李红冷哼了声,转身离开了。 李红走到小宇身边,愤愤道:这些富人就是在拉帮结派,欺负我们小老百姓! 你娘我命苦啊!被欺负。她搂着儿子的肩膀,不断哭诉。 看着母亲尽白的双鬓,小宇满脸不甘,沉默地摸索着什么,泛白的裤袋鼓鼓囊囊 两小时后,电子屏幕再次闪动了起来,变成一水的红色。 庭审继续,程意再次迈入了审判庭,开始背水一战。 城市笼罩上薄薄的雨雾,落日橘红也蒙上了阴霾。 庄严的法院门前,时知许撑着伞,静静望着大厅,身后是高高的长阶,衬着她清瘦的身影愈发渺小。 她是来接程意回家的,右手还提着保温饭盒。 时知许得知程意庭审出了些意外,快一整天都没吃饭,所以特地赶来,还带着些清粥小菜让她先垫垫胃。 第21章 渐渐地,时知许的双腿变得僵直,她向别处缓缓踱去,缓冲着僵麻感。 不多时,远处大厅门口传来争吵声: 你们是不是和他早就串通好了,合起伙儿来欺负我们母子俩! 李红瘫坐在地,疯狂拍打地面,大声哭喊,哎呦,我们母子俩命好苦啊,富人就是在欺负我们穷人。 泼辣得蛮横不讲理。 不如死了算了 身旁的小宇单手插着裤兜,死死盯着面前得体的程意。 周围投来刀子般打量的眼神,程意揉了揉眉心,她当然知道自己问心无愧,可她已经很疲惫了,什么都不想再说。 郑佳愤愤道:诶!你可别胡说,我们程律为了这件案子,不知道有多费心,给你们安排住宿,又给你们送 不用说了,走吧。程意打断了郑佳的话。 话罢,她转身就要走,不想在这儿浪费一秒钟。 李红连忙爬了起来,扯住了程意的律师袍,发狠尖叫一声,便要去挠程意。 我和你们拼了! 住手!! 一群法警闻声而来,及时扑住发疯的女人,将她团团围了起来。 看着这场闹剧,程意心里很复杂,突然她眼前一黑,身体向后倒在了墙上。 十几个小时未补充能量,再加上大脑高强度运转,不出所料程意低血糖了。 她没有随身带糖的习惯,低声唤着郑佳。 不远处的郑佳正在和法警交代经过,情绪激动,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 程意干脆闭上了眼,勉强靠在墙上,对抗着眩晕感。 程姐姐,这是我从休息室拿的糖。 是小宇,青涩声音里还掺着一丝不安。 闻言,程意笑了笑,感慨男孩的细心,睁开眼,接过薄荷糖:谢谢你。 嗯,姐姐快拆开吃吧。小宇收回手,将手掏回了裤兜。 程意小幅度点头,低头拆起了塑料糖纸,她手上有些没力,一脸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小心!! 是刀身刺痛血肉的噗噗声。 程意手一抖,薄荷糖掉落在地。 她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倒在怀中的时知许。 时知许闷哼一声,赶忙遮住她的眼睛:别看。 放开我,你们都是坏人!!坏人就该死! 程意只能看见她近在咫尺的掌心,鼻尖是她身上一贯的檀木香,还混杂着浓浓的血腥味,耳边是撕心裂肺的咆哮和李红更加凄厉的哭嚎。 小宇被法警摁在地上,青涩的面庞满是狰狞,朝程意怒吼,眼里盛满不甘和悲愤。 和之前老实乖顺的模样,判若两人。 程意感受到了久违的背叛感,胃里泛起了生理性恶心,下意识想吐。 可她不能,时知许正需要她。 生程意掐了掐掌心,找回冷静,朝众人喊道:叫救护车! 随后,她抚上时知许脑袋,轻声询问道:我现在该怎么做? 时知许察觉到她声音里的颤抖,轻轻笑了笑,安抚道:帮我扶住刀柄就好,大概在后腰,不致命的。 程意心放下了一点儿,她颤抖着手,摸索到了刀柄,虚握了上去。 很小心,像面对着易碎的珍贵瓷器。 程意放下了时知许挡着的手:我不看,你省点儿力气。 脖颈处,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她:程律师,你不是坏人。 声音很低,闷闷的,却莫名有力量。 程意猛地眨了眨眼,巨大的悲伤翻江倒海地袭来,她吸了吸鼻子,问道:痛不痛? 时知许笑了笑:不痛。 骗子。 那你和我说说话,就不痛了。 程意想了想,稳住声音:听叔叔说,新省的赛里湖很美,我一直想听听那里冰推的声音,我们以后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好 那我们就坐着绿皮火车,还能在车厢里看好几个日出日落,我们我们还能 程意说不下去,她感受到时知许的体温正在急剧流失 她一手捂住时知许的侧耳,转头朝身边的郑佳低声吼道:救护车怎么还不来?! 郑佳也是满脸焦急,哆哆嗦嗦掏出手机:程律您别急,我催催。 时知许喘着气,轻轻拽了拽她的律师袍。继续说,我还想听。 程意的视线模糊一片:不许睡,要是要是你听话的我,我许你三个愿望。 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好 呜 警鸣声急促,从不远处的街角传来。 很快,救护人员扛着担架爬着法院台阶。 程意开始很讨厌法院的台阶,为什么这么长,这么高。 不许上救护车不许看伤口 程意没吭声,时知许费力地喘着气:听话 好,那我开车跟着救护车。程意妥协了。 时知许被送上了担架,是郑佳代替程意上了救护车。 怀里的触感消失,空荡荡的,程意看着救护车驶去,愣愣地不敢低头。 因为,有只手沾满了血,那是时知许为她流的血。 蒙蒙细雨打着程意,似在嘲讽她的无能。 啪 清脆的巴掌声破空响起。 程意给了自己一耳光,后猛地低头,直视血淋淋的手掌,眼前渐渐涌起黑暗。 啪 又是一耳光。 侧脸火辣辣地痛,程意再次凑近鲜血淋漓的手 在开车去医院的路上,程意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朝自己甩着耳光,对抗着眩晕。 直视着恐惧。 程意记不清究竟甩了自己多少耳光,只记得那天过后,她不再惧怕血了。 这次,她赢了。 作者有话说: ---------------------- *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沙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围城》/钱钟书先生 *世间难有奇迹,爱能对抗一切。 今日加更,浅浅弥补前几天的短小(感谢支持,律诉真挚鞠躬 第21章 抢救室外,程意嘴角渗出血迹,一言不发,望着抢救室。 永远以得体示人的程律,此时浑身狼狈。 一旁郑佳劝道:程律,您先去处理脸上的伤吧。 突然,程意晃了晃身子,险些站不稳。 郑佳赶忙扶住她:您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身体肯定受不住,我这就去给您买吃的。 程意摇了摇头:不用管我,回去休息吧,今天谢谢你了。 郑佳一脸担忧:这怎么行呢?您这么折腾自己,要是时教授知道了会心疼的。 程意沉默了,半响,她叹了口气:那麻烦你了。 您是我师父,平时我也没少受您照顾。郑佳挥了挥手:您坚持坚持,我很快就回来。 待郑佳离开,程意缓缓蹲下,脑海中不断浮现最坏的可能,又不断否定着,陷入死循环。 抱歉,我们尽力了。 猛然间,程意脑袋一白,愣愣地循声看去 隔壁的抢救室围了一圈人,悲怆的哭喊此起彼伏。 程意突然好想见时知许。 她抱住膝盖,埋下头,泪水大颗大颗滚落。 一声轻叹飘出:怎么这么晚啊。 程意!你们没事吧? 程意抬起头,望着匆匆赶来的身影,是殷舒。 殷舒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伸手就要拉她:走,我带你去看医生。 当年你说的羁绊,我找到了。程意扯着渗血的嘴角:可是好像太迟了。 殷舒沉默一瞬,望了望抢救室,有些高兴,但更多的是心疼。 她也蹲了下来,朝程意道:不迟,还早呢。 谁是时知许家属? 我是!程意猛地起身,踉跄迎了上去。 你是她的什么人? 妻子 程意紧紧盯着医生,试图看透口罩后的表情。 医生点了点头:病人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失血过多,还在昏迷。 程意身后的殷舒刚松一口气,却见程意像断线的风筝,倒了下去 第22章 程意! 快来人,送急救! 不知过了多久,胃部传来灼痛感,程意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 哟,舍得醒了?殷舒正削着苹果,见病床上的人醒了,没好气道。 知许怎么样了?程意说着就要掀起被子。 殷舒拦着程意:别乱动,你还挂着营养液呢。 随后,她无奈道:时教授没什么大碍,就是失血过多,还在昏迷。 程意点点头,半坐起身:那就好。 殷舒正色:到底怎么回事? 程律,您终于醒了!郑佳推门进来,见程意醒了,惊喜道。 嗯,警察调查的情况怎么样了? 郑佳看了一眼病床旁的殷舒,有些支支吾吾。 我去给你买饭,再不吃饭,程意你就等着胃穿孔吧。 殷舒咬着苹果,起身离去,还有眼色地带上了门。 根据警方初步调查,李宇有自残倾向,胳膊全是密密麻麻的刀痕,有新有旧。郑佳朝程意报告着。 程意沉默一瞬:外面有这件事的风声吗? 郑佳摇摇头:目前没有。 程意联系到了国外的姐姐程遥,程总裁第一时间就封锁住了消息,连程家其他人都没听到风声。 嗯,李红呢? 她被治安拘留了。郑佳愤愤道:还拿出了精神鉴定,也就会耍小聪明,真是便宜她了。 程意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乱糟糟的,她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凌晨了。 辛苦了,给你放几天假,好好休息吧。 谢谢程律,不辛苦。郑佳咧嘴一笑:那不打扰程律休息了,有事您尽管吩咐。 好 郑佳离去后不久,程意拖着营养瓶,走到了时知许的病房前。 却见时书眠站在病房外,来回踱着步,他背部有些佝偻,面上满是担忧。 时叔叔。 时书眠转身,看到了脸色苍白还拖着吊瓶的程意,叹息一声:小程来了啊。 程意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时书眠扶起了她:怨不得你。 他看着程意,有些犹豫:小程啊,你是在怪我吗? 程意一愣,疑惑道:怪您什么? 时书眠舒了一口气,笑道:那你怎么还叫我叔叔,莫不是怪我上次家宴没去? 程意连忙摆摆手:不是的,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时书眠也不再为难她,和蔼道:行,不急,以后慢慢改口就是了。 他又拍了拍程意的肩膀:知道有你在她身边陪着,我就放心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话罢,时书眠摆了摆手,转身匆匆离去。 好的。程意看着时书眠的背影,皱了皱眉,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嗡 口袋传来震动。 程意将手机抵在耳边:姐。 嗯,你状态怎么样?听筒传来一道磁性的女声。 望向那人的病房门,程意喟叹一声:姐,以后我会越来越好的。 深夜的医院走廊,灯光很暗,空气中是挥散不去的阴冷。 此刻,立在那儿的程意,举着输液瓶,却并不感觉冷 时知许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朦胧之中,有股痛感愈发清晰,不由痛哼了一声。 医生! 是程意,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一道身影冲了出去。 不多时,程意戴着医用口罩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医生。 王医生,她昏迷这么久,需不需要再做个全身体检? 家属不要急,我先做个检查。 程意抿着唇,朝时知许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做检查,随后紧紧盯着王医生的动作。 王医生如芒在背,倍感压力,手上不自觉有些毛躁。 啧。程意皱眉,气势隐隐散开。 王医生手一哆嗦。 时知许觉得有些好笑,宽慰她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程意眉头稍微松了松,朝病床上的时知许道:等会给你安排全身体检。 语气不容置喙。 好时知许拖长尾音,顺着她。 检查完毕后,王医生朝程意解释道:没什么大问题,注意术后恢复,如果家属不放心,也可以做个全身体检。 程意点点头:辛苦了。 王医生点点头,如蒙大释。 待医生离去,程意说着目前情况:消息已经封锁住了,这家医院有程家股份,隐私性很高,可以放心养病。 时知许点点头,觉得她的安排正合自己的心意:谢谢。 程意叹了口气,俯身靠近时知许,认真注视着她:是我该谢谢你。 口罩传出的声音,闷闷的。 时知许有些疑惑:怎么还戴着口罩? 嗷,脸上有点过敏。 我看看。时知许抬起手,示意她摘下口罩。 程意躲了一下,笑道:看过医生了,很丑,就不给你看了。 时知许还想劝劝她,突然嘶了一声,眉头微微蹙起。 伤口很疼吗?等等,我去找医生再给你看看说着,程意就要转身离去。 没事,只是纱布扯到了。时知许拦住她,又眨了眨眼:我记得你好像许了我三个愿望,是真的吗? 程意停住了脚步,点点头:真的,说到做到。 时知许笑道:好,我记住了。 程意又朝她说了李氏母子的事情,问道:知许,你想怎么做? 她将选择权交给了时知许。 沉吟片刻,时知许低声叹道:众生皆苦,何苦呢? 她朝程意道:程律师可以帮帮她们母子吗? 时知许唤的是程律师,是在请求程意。 程意有些生气,但看着眼前人,气立马散了,她深深叹口气,算是默认了。 我找护士,问问术后恢复的注意事项。 时知许笑着看她:好 程意离开病房后不久,时知许收起了笑,似在想着什么。 在程意的多日精心照顾下,时知许伤口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能下床了。 焚香缭绕,驱散着消毒水的气味,时知许执着毛笔,正誊抄着佛经。 不远处,程意盘腿坐在沙发上,正通着电话,用的是德语。 时知许会一点日常德语,但程意说的这些,她一点都听不懂。 誊抄完佛经后,时知许望着沙发上的程意,不似和自己在一起时的慵懒,正经得紧。 程意挂断电话后,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她的视线,随后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时知许收回目光,收拾起了桌面:都可以,看你。 程意起身,走近,摁住了她刚拿起的镇纸,俯身平视着:好啊,那你来看看我。 时知许顿了顿,没有抬头,继续收拾着。 自从那天起,程意总是有意无意地撩拨她,时知许察觉到了不妙。 为什么不愿意看我,我不好看吗?程意慵懒的嗓音染上了几分委屈。 时知许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她,无奈道:别闹。又岔开话题:德语说得很好听。 程意笑了笑:那你会德语吗? 时知许诚实道:只会一点点,你刚刚说的那些,我听不懂。 程意笑容更深了,她轻轻捧住时知许的脸。 ichmagdich 嗓音带着几分认真。 时知许怔愣一瞬,随后拂下她的手,低头假装忙碌着:我德语水平退步了好多啊,根本听不懂。 程意知道她在说谎,耸了耸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吴嫂今天炖了川芎天麻鱼头汤给你,我现在回家去取,很快就会回来。 时知许示意她不必担心。 有事及时联系我。 待程意离开病房,时知许走到露台,拿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时教授,您身体怎么样了?小武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没什么事,有进展了吗? 有的,程榆说要再等两个月的时间。 第23章 时知许皱眉:为什么? 他说要酿桂花酒,会很忙,而且再不酿就来不及了。 此时,一片泛黄的树叶落到了时知许的肩上,捻起枯黄的树叶,她这才发现申城已经进入深秋了。 确实,如果再不酿桂花酒,就真的来不及了。 沉默半响,时知许看着车流中的银白色轿车,缓缓开口: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程意(委屈):贴贴 时知许(冷酷脸):莫挨 *ichmagdich:我喜欢你 律诉(鞠躬感谢): 第22章 不同于申城的商业区,弯窄的街头小巷仍保留着慢节奏,市井烟火聚拢于此。 一方田园四合小院里,桂花树盛放,丹桂飘香,簇簇桂花压满枝条。 树下,有两道身影,一个闲暇,一个忙碌。 哎呦,这三丹桂都快败了。程榆捏着桂花瓣,一脸惋惜:今年的桂花酿怕是没有前些年的好。 程意脖颈淌着汗,一边捶腰,一边摆手:叔叔,还是你来做吧,我不行了。 往年都是程榆亲手做桂花酿,今年不知道为什么,程榆非让程意来做。 这些工序,程意从小看到大,但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乾坤。 程榆晃着摇椅,瞥了她一眼:吃了我这么多坛酒,现在我老了,做不动了,得靠你这个年轻人咯。 程意嘁了声:才四十多岁,老什么老?我看啊,你*就是倚老卖老。 程榆拿着蒲扇指着她:别不服气,以后每年桂花酿都是你的活,不许偷懒! 程意摆了摆手,想偷会儿闲,于是岔开话题:我和知许送你的礼物,你有没有好好保存? 程榆扶正脑袋上宽大的草帽,随口道:哦,放书房了,最显眼,最宽敞的地儿。 给面儿。程意竖起了大拇指。 少岔开话题。程榆不吃她这套,絮絮叨叨道:你一定要记住这桂花蜜啊,要放西街老王家的蜂王浆。 知道了知道了,还有甜酒曲,要用隔壁林姨家的。程意撇撇嘴,她耳朵都要起茧了。 别光说啊,以后可别偷工减料。 又是一轮日出日落,田园小院亮起昏黄的挂灯,农家灶升起袅袅炊烟。 程意瘫在摇椅上,朝正蒸着圆糯米的程榆道:叔,再给我两坛桂花酒呗,我留着给知许尝尝。 程榆拨弄着柴火,头也不抬道:一坛,只给知许喝。 也成,那我去挖了。 去吧。 没过多久,程意抱着一坛土罐走了回来:那我先走了啊,知许还在等我。 程榆不满道:搁我这儿磨了一天洋工,明天接着来,必须学会! 走了啊,你可别熬夜酿酒,人老了就该服老。程意充耳不闻,朝程榆挥挥手,就溜了出去。 臭丫头。程榆笑着摇摇头。 灶火裹着阵阵热浪,程榆的长衫早已湿透,待程意走后,他才慢慢脱下长衫。 上身留一件白色背心,暴露的皮肤爬满了小血点,密密麻麻 另一边,程意驶出了老城区,赶往医院。 等她推门进入病房,看见丝毫未动的保温盒,不由皱眉。 病床上,时知许微微低头,正看着手中的平板,鼻梁上的金丝镜框小幅度下滑。 和程意记忆中的时教授重合,一派正经斯文,隐隐透着禁欲。 还没吃晚饭? 闻言,时知许手上动作一顿,抿唇道:在做网课,有些忙,等会就吃。 她没有抬起头看程意,嗓音带着几分冷淡和疏离。 那你忙。程意点了点头,走进了卫生间。 程意洗完手,看了会儿镜子前的自己,暗暗打着气。 走出卫生间,她替时知许布置饭盒,动作很轻,没有打扰到工作中的人。 喏。 正在专心工作的时知许感觉唇上触到了温热的东西,抬眼望去,只见程意举着勺柄,另一手小心地护着下面。 程意朝她道:我喂你,你动口就好。 目光殷切,语气带着几分期盼,姿态放得很低。 一瞬间,时知许觉得自己的心被抽了一下,酸疼酸疼的。 气氛僵持几秒,时知许还是张开口,将鱼肉吞入口。 程意弯弯眉眼,继续剔起鱼骨。 来,啊~ 知许,嚼一嚼嘛。 嗯 咽下去了吗? 还还没。 十几分钟过去了,程意听着她含糊不清的声音,看了看几乎没动的晚饭,顿觉头大。 程意微眯着眼,很好,老虎要发威了。 突然,时知许手上一空,她猛然一惊,随即身上压来重量。 程意跨坐在她的腰腹上,手上护着金属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时教授不听话哦~ 时知许彻底愣住,只垂眸望着空荡荡的掌心。 一声叹息传来,程意挑起她的下巴。 时知许被迫抬头,低垂眉眼,不去看她。 程意有些委屈,也有几分恼,于是倾身而上 两人额头相贴。 时知许躲不开,那双桃花眼映入眼帘,璀璨的眼眸里,是她害怕看清的炽热情愫。 为什么不肯看我? 时知许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想偏过头去,突然手被放到一处柔软。 是程意的心口。 她猛然一惊,想抽回手,却被死死摁住。 时知许,是不是跳的很快?程意注视着她,轻笑一声:我心动了,因为你。 时知许心咯噔一下,手紧了又紧,骨节泛白。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程意眼神复杂:我知道你察觉到了,也知道你很抗拒。 可我想追你,很想很想的那种 时知许,我只求你不要直接判我死刑。程意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时知许一时很心酸,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此耀眼的程意本不该如此的 气息不知缠绕了多久,程意的唇朝时知许靠近。 二十公分,十公分,六公分 时知许侧过脸,轻轻推开她:别闹了。 程意直起了身,脸色有些差,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 笃笃 病房门口,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程意知道他,他是许晏公司的另一位合伙人,也是罗颜的哥哥。 不仅如此,她还知道罗颜拉过时知许和他的红线。 程意不由上下打量起了罗晏,突然腰间被拍了一下,她抿抿唇,乖乖爬下床。 时教授,你怎么会在医院?。罗晏自当没看见,一脸担忧道:怎么也没个风声,要不是我下飞机给你打电话,都不知道你住院了。 时知许笑了笑,客套道:这么晚还赶来,真是辛苦你了。 应该的,你住院我怎么能不第一时间赶来呢? 程意有些吃味,为什么时知许朝他笑了,两人的语气还这么熟稔。 她有些气闷,紧紧盯着时知许,抬手狠狠咬下勺里的豆腐,腮帮鼓起,用力咀嚼着。 诶!那是豆腐。罗晏朝程意喊道,满脸焦急。 程意咀嚼的动作瞬间停滞,立马抽出纸,及时吐了出来。 时知许皱眉,有些疑惑。 程意也同样疑惑,朝罗晏道:豆腐怎么了? 罗晏有些不敢看她,不确定道:我记得你好像豆腐过敏? 时知许看向程意,细想之下,她确实没见过程意吃豆腐。 程意沉下脸: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晏顿了顿,有些失望道我和你高中同级,以前家里条件不好,食堂吃饭我只买豆腐白菜,被人孤立了。 他抬起头看着程意:是你替我出头,就是这个时候,我知道你对豆腐过敏的。 罗晏永远记得当年那一幕明媚的女孩坐在他对面,戳着盘里的豆腐,一脸纠结。 她光芒万丈,而自己低入尘埃。 这样啊。程意有了些印象,但很模糊。 她朝罗晏点点头:好久不见。 罗晏有些激动,朝程意走了几步,想再靠近一点儿。 第24章 罗总,该谈公事了。 不知什么时候,时知许站了起来,挡在程意身前。 她朝身后的程意道:小意,出去漱漱口吧。 程意有些意外,闻到了浓浓的醋味,点头笑道:好啊。 时知许面上一热,但没说什么。 程意迈步离开病房,她的身后血雨腥风 罗晏脸色有些僵硬:你不珍惜她,有人珍惜! 时知许神色淡淡:这是我的家务事。 既然你不爱她,不如早点离婚!你不能阻止她奔向更好的归宿。 时知许眼神凌冽,气场全开:罗晏,你最好有点分寸。 罗晏被她的气场震慑,弯下腰,恳求道:算我求你,你能不能把她让给我? 闻言,时知许皱起眉,不悦道:她是人,有自己的选择。而且,她已经有了选择。 看着镇定自如的时知许,罗晏很不甘,朝她怒吼道:时知许,你凭什么说教我!你这副心安理得的样子,真让人讨厌!我 哐 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程意闯进房间,先看了眼时知许,随后沉声道:罗先生,我不介意亲自走一趟,送你进公安局。 罗晏还想解释什么:她 程意打断他:你打扰到我妻子养病了,请你出去。冷着脸侧开身,示意他赶紧出去。 罗晏神色悻悻,不敢再说什么,路过程意时,他想说什么,被程意一记凌厉的眼刀止住了话头,只好夹着尾巴离开。 时知许心里涌上一股很陌生的感觉。 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能像程意一样这么无条件维护她。 程意盯着罗晏的背影,确保他真的离开后,转身道:你怎么样 谁料,刚转身脖颈被环住,檀木香袭来。 时知许埋在她的脖颈处,声音有些闷闷的:对不起。 程意等着她说下去,可等了半天,时知许只是闷头抱着自己。 程意叹了一口气,揉揉她的头发:没关系,你有难处,我理解。 时知许想起曾经对程意说过的话程意,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 是啊,也就只有两个月,你为什么不能继续满足她,让她开心呢? 咔哒是门上锁的声音。 时知许捧住程意的脸,将唇送了上去,细细摩挲。 程意有些意外,随即是跌宕之后的狂喜,她搂住时知许的腰肢,本能地加深了这个吻,攫取眼前人的气息。 喘息声愈发急促,水渍声暧昧回荡,门外还不时传来走动声,禁忌感十足。 意乱情迷之中,程意猛地惊醒:知许,不可以。 为什么?你不想了?清润的嗓音染上暗哑。 你的伤 不碍事,这次你来动就好。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程意(傻乐):这才过了一章,我就追到手了,开心! 律诉(犹豫):要不让程律开心会儿? 时知许(沉思):可以。 律诉:得嘞! 恭喜程律,算是追妻到手喽! 第23章 不知不觉深秋已尽,风里含着凛冽的味道。 半个月前,时知许刚痊愈出院,便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公司学校两边跑,闲暇时间几乎没有。 时间一长,程意坐不住了,主动压缩工作时间,制造和时知许相处的空间。 比如此刻她正站在教学楼下,静静等待着时教授下课。 寒风渐起,程意手中的热奶茶冒起丝丝热气,感受到冷意,双手不由贴紧了几分。 不同于平日的商务装,她今天上身是白色简约卫衣,下身复古牛仔裤衬得双腿笔直,长发束成马尾,整个人洋溢着青春气息。 时知许走出教学楼,入目便是沐浴在阳光下的程意,夺目耀眼。 她突然觉得,程意就算站在太阳里,也会发光。 知许! 程意朝她挥手,快步走去,脸上满是笑意。 辛苦我们时教授了。程意将热奶茶塞进她手中,熟稔地接过课本,好冷啊,快上车吧。 感受着手中温热的触感,时知许颔首,好。 两人朝停车场走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更多是程意在挑话题,时知许偶尔出声应答。 等会去趟超市吧,好久没逛过了。 时知许正抿着热奶茶,闻言,抬起头,好。 唇角挂着些许奶渍。 程意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时知许不明所以,也停下了脚步。 知许,好喝吗? 时知许抿唇,认真回味着,评价道:很好喝,是桂花味的。 我也想喝。程意笑意不减,盯着她的唇角。 目光灼灼,暗示意味十足。 时知许将奶茶凑到她唇边,示意她喝。 程意被她的迟钝气笑了,接过奶茶,倾身贴上她的唇角,细细摩挲,将奶渍卷入口中。 时知许瞪大眼睛,唇边被羽毛撩拨着,触感微麻。 很快,程意抽身远离,似笑非笑,嗯,我们时教授没骗人。 时知许敛下眸,拢去碎发,暴露在外的耳朵通红,犹豫半响,开口道:下 程意学着她的语调,抢先道:下次不许。 这回轮到时知许气笑了。 程意连忙转移话题,张开双臂,嗓音带着委屈,好冷啊,请问时教授的大衣暖和吗? 时知许会错意,抬手就要脱下大衣。 突然腰身被搂住,怀里钻进毛茸茸的脑袋。 程意深吸一口气,鼻腔满是安心的檀木香,靠在一起就暖和了。 时知许反应了过来,合拢大衣,为她挡住大半寒风。 两人依偎着,体温越来越接近。 不多时,程意恋恋不舍地直起腰,继续拉着时知许朝停车场走去。 找到车,程意拉开副驾,单手撑着车门,抬手朝里示意,眉眼弯弯。 座位上放着纯白花束,时知许认识它,是洋桔梗。 明知道程意不爱摆弄花草,可能不知道个中讲究,但还是下意识在脑中搜索着洋桔梗的信息。 不多时,时知许看着眼前明媚的人,心情复杂。 程意抿直唇角,小心翼翼道:是不喜欢吗? 时知许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优柔寡断是把钝刀子,反复凌迟那人的真心,可 到底能不能留下念想?自己木讷贫瘠,真的值得吗? 脑海思绪万千,可时知许仍笑着回应:谢谢,我很喜欢。 那就好。程意如释重负,挥手示意她上车。 等时知许坐进车内,程意弯下腰,替她拉上安全带,侧脸凑近她,时教授,可以讨个奖励吗? 时知许犹豫一瞬,还是将唇触上她的侧脸,蜻蜓点水。 程意心满意足地离去。 此时b大正值人流高峰,程意打着方向盘,小心避开行人。 一旁,时知许打开搜索引擎,手指不断敲打屏幕。 果然,洋桔梗的花语对世界充满戒心,但愿意卸下防备,拥抱你。 她呼吸有些迟缓,程意的这份爱,是那么厚重,重到自己根本承受不起。 侧目看向驾驶座,那人的眉眼透着认真,时知许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程意微微偏头。 时知许回神,掩饰般低头翻找,递去湿纸巾,脸上蹭到了口红。 程意今天没有化妆,侧脸不施粉黛,映着一圈唇印,淡淡的,如果不细看,是看不出的。 恰好停在一处红灯下,程意不接,朝她再次凑去侧脸。 时知许掐了一下掌心,随后为她细细擦着。 程意看不到她的神情,状似无意,以前我不喜欢养花,总觉得它们必然会凋落。 为躲避枯萎的必然,拒绝开始一切。 现在我开始喜欢花,不为结果,只为盛放。程意偏头,望进时知许的眼底,那一刻,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时知许没有接话,收回手,提醒道:绿灯了。 程意没再说什么,启动车迎着晚霞驶去。 时知许撑着额角,怔怔盯着前方,脑海中回荡着那句话不为结果,只为盛放 该怎么做? 即将路过十字路口,指示灯高高挂起,亮着绿色。 第25章 她抬眸,望向天空,随即诚心地阖上眼。 时知许不敢呼吸,血液翻涌,心仿佛要跳出来了。 世界陷入慢镜头,车轮滚动,与路灯的距离缩小,再缩小 绿灯闪动,跳转黄灯。 程意轻踩刹车,轿车稳稳停在了第一位,离白线只差两米。 红灯,车停下了。 她睁开眼,忽然生出庆幸,抬起眼眸,不经意落入无尽黄昏。 程意,今晚的晚霞很美。时知许转头,指着前方,眼眸大亮。 余晖如碎金,落到那双清浅的眼眸,跳跃着橘红流光。 程意印上她的目光,噙着笑,嗯,真的很美。 她看到的,是心上人眼里的夕阳。 很美。 作者有话说: ---------------------- *第一条路:停止欺骗,逼迫程榆,行动立马进行。 *第二条路:沉溺在程意的温柔乡,享受最后两个月(大概还剩四十多天) *我觉得,你在太阳里,也会发光。《陪安东尼度过漫长岁月》 发现一章内容涉禁了,需要紧急对女主相遇情节做大修(不会影响主线内容) 最近三天的章节会短小,以后会补上的,抱歉!(深鞠躬 ps:修改会让主角间相遇得更自然,更贴合佛系美人人设。 请放心,律诉会维护好章节间的关联性,不会出现割裂感。 第24章 来到家附近的商超,程意单手推着购物车,握住时知许的手,十指相扣。 行梯缓缓下行,两人置身琳琅货架,不由放缓脚步,专注于眼前柴米油盐。 冰柜保鲜区,时知许垂下眸,正挑选蔬果,心无旁骛,连眼尾的泪痣都透着认真。 程意静静欣赏她的侧脸,唇角不自觉勾起。 她发现时知许不论做什么,哪怕是简单的问候,都很认真,整个人透着真挚。 除了豆腐,你还对别的豆制品过敏吗?时知许拿起一盒青豆,翻看着生产日期。 程意回她,其他不过敏。 好。时知许颔首,将青豆放入购物车,继续挑选。 看着不远处的水果区,程意朝前方道:知许,我去挑点雪梨。 时知许最近排课很满,嗓子有些哑,程意想给她煮点梨汤,润润喉。 好,我在这儿等你。 程意大步流星,走到水果区,低头挑起白嫩的雪梨。 不多时,称完重,她拎着塑料袋,向原处走回,不知看到了什么,脚步顿时停住。 购物车旁,时知许一边等着程意,一边回复工作消息,耳边忽然传来搭讪声。 你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 思路被打断,时知许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看着有些局促的女孩,温和道: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啊,抱歉抱歉,打扰你了。女孩脸瞬间通红,慌张后退,没注意到后方的箱子,不小心被绊到,不受控倒去。 小心。时知许连忙拉住她的胳膊。 女孩本是后仰倒去,可不知怎的,顺着时知许的力道,竟生生转了个方向,猛地扑到时知许怀里。 时知许重心不稳,后腰撞到了隔角。 不远处,程意扬起的唇角缓缓落下,嘴里像被强行塞进柠檬,有些牙酸。 美女,试试奶油蛋糕吧,新鲜出炉的呢,是我们这儿的爆款 推销员见程意停在原地,快步冲上前,热情招呼了起来。 一个透明蛋糕盒挡在程意眼前,她有些心不在焉,听着连环炮似的话,下意识接过。 推销员喜笑颜开,显然没想到她这么配合,好吃下次再来哈。 反常地,一向有礼的程意没有道谢,她歪了下头,眉头渐渐蹙起,陷入沉思。 另一边,时知许蹙起眉,摸上后腰,细密的痛感袭来。 又过了几秒,她见怀中的女孩没有动作,不由清咳一声,以示提醒。 女孩猛地反应过来,抽身爬起,有些恋恋不舍,那个,其实结婚也没 我回来了,买了雪梨,回家给你煮汤。程意走到时知许,揽住她的腰身。 时知许撑起身,朝她莞尔一笑,好啊。 程意目光扫过女孩,随即弯下腰,将手中的东西放进购物车,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女孩一震,只觉自己像跳梁小丑,朝时知许道过歉后,转身就跑。 时知许注意力被购物车吸引,拿起她刚放下的蛋糕盒,沉吟片刻,有些严肃,这里面有奶油,你奶油过敏,怎么可以买它呢? 继上次过敏休克后,程意一直很注意这方面,这次却犯了傻。 听着时知许的语气,程意敛下眸,云淡风轻道:哦,不小心忘了。 忘了? 时知许恼她对身体不上心,语气不自觉重了起来,你的过敏症状很严重,要先看配料表才能 嗯,走吧。程意打断她,放下揽住她的手臂,沉默地推着购物车。 胸口像被巨石压住,闷闷的。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理智告诉她不应该这样,会出事的,就像上次那样,情绪上头,误食了豆腐。 可这份情绪就是这样蛮横、不讲理。 程意需要消化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寻到清净的区域,她随手拿起货架上的薯片,唇角绷得平直,低头查看配料表。 添加剂挤满她的视线,眼花缭乱,无端更生出几分烦意。 突然,下颌被挑起,檀木香细细钻入鼻腔,程意望着近在咫尺的那人,掩下郁气。 她摇了下薯片袋,朝时知许解释:我有在看配料表。 时知许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注视着那双桃花眼,一眨不眨,是不开心了吗? 手指摩挲着包装袋,少顷,程意和她对视,大大方方笑道:没有。 两道视线胶着,不知过了多久,时知许轻笑一声,眼底淌出了然。 程意: 被看穿了,程意低垂下眸,不再逞强。 时知许向她凑近,双手捧上她的脸,面露认真,程意,不开心要说出来。 这句话像一粒石子,投入平静却暗藏汹涌的湖面。 程意感受到那人的指腹来回抚着她的侧脸,随后是一声叹息。 不然,我会很担心的。 言简意赅,却奇迹般抚平程意的不安。 程意自认,她是极其别扭的一个人,爱逞强,敏感且懦弱。 前段日子,她放低姿态,勇敢示爱,凭的仅是一腔汹涌的欢喜,仅此而已 头绪千回百转,程意吐出一口气,释然道:嗯,我知道了。 接着,她笑得明媚,唤道:时教授。 嗯?时知许应她。 我们现在是在恋爱吧。 闻言,时知许接过薯片袋的动作一顿,反应了几秒,给予她肯定的回应。 准确来说,你是我的夫人。 程意扬起唇角,知道她是在陈述事实,可总觉得她说的 其实是情话,很撩人的情话。 程意轻笑,攀上她的肩,指腹若有似无滑过她的耳骨,好,那时夫人现在要惩罚程太太。 时知许不解,刚想偏头寻问,突然耳垂袭上温热,被轻轻撕扯,如同电流席卷全身。 公共场合,她有些慌乱,但还是选择了纵容。 慵懒的嗓音幽幽响起,至于为什么,请程太太自我反省,不多赘述。 语罢,程意一眨不眨,盯着她的侧脸一点点变红,连眼尾的泪痣都鲜艳了起来。 怕她羞恼过头,程意见好就收,直起腰,自然拉过她的手,一脸若无其事。 时知许抿唇不语,剜她一眼,似无声控诉。 程意揽住她的腰身,笑意不减,问道:腰还疼不疼? 不是很疼。 我还是给你揉揉吧。 嗯,还有想买的东西吗? 推着购物车,两人依偎漫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知不觉,购物车塞满了烟火气。 回到家,吃过晚饭,程意变魔法似地拿出一坛酒,走到露台,摆好酒杯,等着时知许洗完澡。 秋天的晚风添了几分凉意,程意刚洗过澡,头发半干不干,晚风吹来,凉意丝丝。 激着凉风,神经传来迟钝的痛意。 她回房,咽下止痛药,无意扫到抽屉角落里的女士香烟,犹豫一瞬,连同新买的火机带了出来。 第26章 躺进露台上的摇椅,程意斟了两杯酒,清雅的桂花香阵阵蔓延,没等时知许出来,自饮自酌了起来。 等时知许走出浴室,抬手用浴巾擦着湿发,见程意正凭栏眺望,蜷着双臂,不断摩挲取热。 时知许走回房,取了件外套,踱到露台,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凉风被挡住,程意拽了拽身上的外套,朝她递去酒杯,尝尝吧,桂花酒,叔叔酿的。 时知许接过,鼻尖飘入绵绵的甜香,液体晶莹剔透,倒映出自己的眼眸,隐隐绰绰,看不分明。 她抬手抿了一口,桂花香在口腔中蔓延,酒味清新醇厚,甜中带着酸涩。 很好喝。 每年叔叔都会酿酒,今年他非要教我。 程意撑着额角,酒气熏上脸,阖眼笑道:等我学会,每年都酿给你喝。 好。时知许放下酒杯,抬手搀扶她,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房间。 程意摆开手,不让她搀扶,没事,微醺。 她掏出香烟,抿了一根,怕熏到时知许,站远了些,清脆火机声响,白雾袅袅飘起。 时知许本以为,她会像上次一样,只是单纯夹着烟蒂,可下一瞬,就见指尖星火旺了起来。 这次,烟雾顺着程意的咽喉,流入了肺。 透过缭绕白雾,时知许望见那人眉眼化不开的郁气,忽然生出一种预感 下一瞬,预感得到了印证。 程意吐出一口气,弹了弹烟灰,以前,我还不叫程意,我的名字叫 程念。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时知许(直球):不高兴就直说。 程意(委屈):你都不哄我 时知许(疑惑):我没哄吗? 程意(矫情):要亲亲 *成熟+直球式恋爱 垂死病中起,更新时间改为早九点隔日更。 另,近日会修改前面章节一些不成熟的细节,主线不变,不必重复看。 第25章 攥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时知许转过头,不再看她。 当我还是程念的时候,经常学叔叔,背个旅行包,说走就走,前几次都很顺利,家里人也放下心,由着我了。 程意吐了一口烟,敛下眸,语气平淡,直到有一次,我救了个小男孩,但他给我下了安眠药,等我醒来,是在地窖。 她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时知许却像被掐住呼吸,窒息感涌上心头。 那段时间,有个哑巴一直很照顾我,有天他朝我比划出逃出去的路。程意挑着重点,我很听话,在他的计划下,半夜一个人逃了出去。 当我快逃到公路上,那个小男孩突然跑出来,求我不要往前走,但不肯说原因,只说会死。 程意轻笑,呢喃道:我还会信吗? 况且,她当时已经半死不活了,还会怕死吗? 后来真的死人了,死的不是我,是小男孩。 被生生打死的,是那个哑巴干的。 说到这儿,程意下意识想呕,但生生忍住了,不露声色地喝了口酒,抑制住恶心。 那个疯子,连哑巴都是装的,彻头彻尾的骗子。 程意觉得荒谬又厌恶,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伪装,一刀一刀击溃别人,又在极大的希望前,执行凌迟,还极其享受这份残酷。 忽然她的肩膀被揽住,肩头被来回抚着,发出安全的信号。 程意拉回思绪,没有多提及,我被姐姐及时救下,现在很好。 现在很好,我也很好。她轻声重复一遍,像是肯定。 程意的湿发已经全干,秋风吹拂,长发肆意飘逸,凌乱之下的面庞透着冷静。 混乱且美丽。 时知许看不透,蹙眉不语,隐隐约约觉得矛盾,突然手臂被挣脱,脖颈呼上温热气息。 你肯定舍不得骗我。程意攀上她的肩,埋在她脖颈处,轻声喃喃。 她的时教授永远不会骗她。 檀木香淡淡,程意阖上眼,不自觉蹭近几分,不断低喃:我很喜欢你。 慵懒嗓音熏上醉意,她拢紧手臂,呼吸声渐渐清浅。 风静了下来,露台陷入死寂。 凌晨三点,卧室亮起一盏小夜灯,暖黄的光影打在床头,梦呓声断续传出。 时知许额头贴着睡梦中人的发顶,手在那人额角处轻柔地打转。 怀中人很不安分,额头布满细密汗珠,嘴巴不停开合,声音像卡住磁带。 时知许听不清,她侧耳凑近程意,才勉强听到不成话的梦呓。 雷不要杀滚开 梦魇吞噬着程意,她呼吸愈发急促,似有醒来的迹象。 不怕,我在。清润的嗓音柔柔飘来。 时知许轻声哄她,凭着儿时记忆,哼起咿咿呀呀的童谣,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 程意眉头渐渐舒展,下意识凑得更近。 没过多久,望着程意安然的睡颜,时知许擦去她额头薄汗,俯身在眉心处落下轻吻。 抵住睡梦中人的额头,时知许很想她忘掉一切不愉快,这辈子都不要再念起。 念念。 时知许低喃一声,和这个名字静静做了告别。 卧室再次陷入黑暗,而露台亮起了灯光。 时知许踱到露台,角落有一方书案,是她临摹字帖的地方。 翻开书帖,她研好磨,执起沾满墨汁的毛笔。 啪 白净宣纸晕开墨团,黑沉一片。 叹息一声,她放下毛笔,抬眸望去,天空深蓝,凌晨的风吹来清醒。 时知许拿起一包香烟,是程意昨晚留下的。 一声清脆火机声,白雾撩起。 时知许屈膝蜷在摇椅上,指尖夹着细长的烟蒂,怔怔看着星火。 直到天色破晓,露台的灯才暗下。 早晨,程意浑身清爽地推开房门,习惯性寻着时知许的身影,客厅逡巡了一圈,又走到露台。 书案前也空荡荡。 猜想时知许去晨练了,她伸了个大大地懒腰,心情颇好地站在栏杆前,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心蹙了蹙。 栏杆上放着烟灰缸,里面落了不少烟蒂。 昨晚程意只抽了一□□么,剩下的显而易见。 早安。身后传来时知许的问候。 程意转过身,只见时知许早已穿戴整齐,白衬衫垂落,纽扣系到最上方,整个人斯文又禁欲。 往下望去,正装之下,腰间系着围裙,手上还端着盘子,似乎刚从厨房走出。 时教授早啊。程意嘴角翘起,放下烟灰缸,迈步走去。 时知许叮嘱她洗漱,转身正要回厨房,腰身从背后被搂住。 早餐一会儿就好。时知许应她。 最近都是时知许亲自做早餐,搭配养胃食谱,程意想打下手,可连厨房门都进不去。 不急,昨晚睡得好吗? 还好。 还好就是不好。 程意松开手,为 恰好睡不着,顺便想了些事情。时知许诚实回她。 随后,她朝厨房走去,打断这个话题,上班要迟了,去洗漱吧。 程意放下手,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她精神尚可,也不再多想,安心去洗漱了。 吃过早饭, 程意接*过时知许递来的公文包,问道:今天是去b大上课,还是在实验室? 时知许替她整理衣领,回道:实验室。 程意颔首,好,下班见。 这是要接她下班的意思。 时知许会意,路上小心,按时午饭。 最近两人都很忙,忙着加班加点,为的就是腾出跨年假期。 简单问候过后,两人在玄关处告别,各自忙碌,开启新一天的工作。 下午六点,程意停在许晏大楼路边,等着时知许下班,耳边抵着手机。 不多时,副驾车门被轻敲两下,出现一道熟悉身影。 程意偏头夹住手机,腾出双手,越身推开车门,随即指了指手机,面露无奈。 时知许示意她先忙,抬脚坐进副驾,刚坐下,感觉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格式合同有点问题,不能 听着程意公事公办的语气,时知许摸索着座椅,摸到硬质东西,伸手拿出。 是一管口红,正红色号。 第27章 程意本身长相明媚,为行事低调,一般用的色号都不会太张扬, 据她观察,程意一般涂的是豆沙色。 时知许侧目,见程意眉眼认真,饱满的唇一张一合,唇色依旧是豆沙色。 兴许是想换色号。 时知许没多想,将口红放到车门置物口,替她收好,无意间,目光扫过角落,眉心不由蹙起。 角落,放着一盒指/套,盒口半开,目测已经被使用近半。 时知许细看,发现是程意曾经夸过的牌子,可并没有在车里 不属于程意色号的口红,被使用过的指/套,不约而同地,这两者透出不寻常意味。 她不想误会自己的爱人,静静等着程意解决完公事,决定等会直接问她。 暂时就这样,有事发邮箱。 不多时,程意挂断了电话。 这次的甲方实在善变,她不由感叹,像许晏公司这么善解人意的甲方属实难得。 深呼一口气,程意阴霾一扫,朝时知许眉眼弯弯,知许,我好了,现在就出发吧。 今天是两人约定到程榆小院子,帮忙酿桂花酒的日子。 话罢,程意俯过身,替时知许拉着安全带,忽然脸被微凉的掌心捧住。 时知许指着置物口,温声询问:小意,这是怎么回事? 语气没有一丝质问,好像只是在聊家常。 顺着手指望去,程意怔愣片刻,随即脸色爆红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时知许(淡定):是我满足不了你吗? 程意(有口难辩):我 *谜:时教授会放弃执念吗? 律诉:说不好哦。 提前一天更,吼哈。 第26章 程意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暗暗咬牙。 犹豫半响,她不便透露别人的隐私,干巴巴道:这车借给朋友用了几天。 程意望向她,有些忐忑:咳你相信吗? 时知许摸了摸她的耳朵,语气自然:相信啊。 程意嘴角翘起,眉眼弯弯。 看她如蒙大释的样子,时知许觉得有些好笑,补道:我不会无理取闹的。 程意笑意更盛,我知道的。 是她太在乎。 轻轻推开她,时知许提醒:好啦,走吧。 好啊 申城的晚高峰还没到来,不多时,程意开着车驶入了老城区。 街边人头攒动,商贩吆喝声顺着车窗缝滑了进来,好不热闹。 充满年代感的院子鳞次栉比,处处都透着老记忆,车没办法开进街道,两人下了车。 一路上,程意一边和熟稔地和老街坊打招呼,一边朝时知许低声介绍。 看着程意长大的隔壁林姨,头一次见程意领人回来,连忙拨走她,凑到时知许身边,热情寒暄:哟,这是谁家姑娘啊,真俊。 不动声色地瞟过时知许的无名指,林姨笑呵呵问她:姑娘多大了啊?气质这么好,不会是老师吧? 时知许惊讶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认真应道:今年29,算是老师。 她是兼职b大的客座教授,任期不长,算不上一般意义上的老师。 老师好啊!林姨拉过她的手,老道地做媒:给你讲吼,我这里有好几个小伙子,条件都很不错的,样貌板正,和你年龄也相仿。 老一辈人大多用不惯手机,报纸和唠家常仍是她们对轨外界的方式,自然不知道程意和时知许早已结婚。 时知许顿时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下意识朝程意投去目光。 程意和王叔正寒暄着,手里还多出一罐手工蜂王浆,见她投来求助的目光,立马上前解救。 劝走失望的林姨,程意抬起手背,似笑非笑,这手上缺了点儿什么啊,还真不方便。 时知许沉思片刻,换了话题,这里气氛很好。 是啊程意深以为然,每年我们一家人都会来叔叔这儿过除夕,有年味儿。 拉着时知许的手,程意朝小院儿走去,今年也会,和你一起。 望着她眼里笃定的微芒,时知许眼神闪了闪,没有接话。 穿梭在弯窄小巷里,两人七拐八绕地到了小院。 程意推了推漆木院门,没推动,使劲推了几下,依旧纹丝不动。 拍拍手上沾的红漆,她给程榆拨去了电话。 半响,电话被接起。 叔叔,我们来看你了,你不在家吗? 一开始,那边很嘈杂,程榆似乎走远了些,环境相对安静了下来,喂?小意啊,什么事? 程意重复了一遍。 哎呦,瞧我这脑子。程榆想了想,应她:那改天吧,我现在回不去。 他话音刚落,听筒传来一道机械女声。 程意听清了,是医院的叫号声。 她蹙起眉,你生病了? 闻言,时知许抿了抿唇,朝出墙的桂花树望去。 桂花落尽,枝头一片凋零。 程意抵着听筒,听程榆告诉她,是老朋友生病,他来探望。 哪家医院? 沉默片刻,程榆回她:附二院。 程意记得附二院最出名的是血液科,问了程榆她们需不需要赶去探望,被拒绝后,她道:行,那我和知许改天来。 再说吧,挂了啊,忙着呢。 电话被挂断。 透过凋零的花瓣,时知许望着天边的暮霭,语气平淡地问她:小意,你是熊猫血对吗? 收起手机,程意点头,对,叔叔也是。 当年她异国坠崖大出血,是程榆为她输的血,。 时知许敛下眸,没有言语。 程意拉过她的手,凑近身,眨眼道:我们逛逛老街,好不好? 今年农历春节来得早,即使还没跨年,街头到巷尾早红火一片,升腾出了些许年味儿。 穿梭在熙攘的人流中,程意拉着时知许逛着摊位,不时和老板试探底价。 老板连连夸赞行家,程意暗暗朝时知许递去果然如此的得意眼神,时知许不由失笑。 不知不觉,两人提前置办了不少年货,大包小包拎回了家。 跨年日如期而至,但程意在国外出差,时知许在带领团队做着最后突破,横跨半个地球,两人各自忙得不可开交。 预想的假期彻底泡汤。 分别一周,程意只能在晚上一边加班,一边和时知许通视频。 此时,下班回酒店的颠簸路上,程意满身疲惫,倚在车窗昏昏欲睡。 咱们到酒店了,程律? 她缓缓睁开通红的眼,大脑还有些宕机。 前排的郑佳扭头,劝道:您楼下吃过晚饭,再回房休息吧? 案子很棘手,程意经常凌晨加班,为了挤出时间通视频,她下班后,一般直接回房。 郑佳苦口婆心劝说自家师父,可每次都无功而返。 果不其然,程意再次婉拒:不必,今天辛苦了,你们早点休息。 话罢,她推门下车,乘电梯上楼,刚刷开房门,直接倒在了床上。 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程意估摸着时差,循例拨去视频。 响了几声,视频被接起。 上午好啊。程意屈肘,撑起身,笑得明媚。 晚上好。时知许清润的嗓音响起,补充道:抱歉,今天没办法开视频。 两人迁就对方的时差,按各自当地时间打着招呼。 看着仅有自己的屏幕,程意打趣她,拉长声音:懂,时教授的实验可不能泄密。 时知许没有接话,不知道是不是在默认。 程意也不在意,老规矩,你忙,我去洗澡。 好 她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保持通话,没留意到手机传出的交谈声。 不多时,程意带着水汽走出浴室,身后玻璃雾气弥漫。 走入镜头,程意歪头擦着半湿的长发,唤道:时教授? 我在。嗓音接近气音。 听出她说话不方便,程意指向书桌,示意她也开始工作了。 时知许很轻地应了一声。 晚上11点左右,窗外传来喧闹,程意被打断思绪,后知后觉地摁开一盏灯。 昏黄的光影投下,她拿起手机,里面依旧只有一个人的画面,起身推开露台的门,欢呼声真切了起来。 房间露台三面临海,海中央飘着半岛帆船式建筑,上面的霓虹灯亮起倒计时。 第28章 还有三分钟,就将进入新的岁年。 吹着异国的夏日晚风,程意大脑从高强度脱离,渐渐放松下来。 听见程意这边的动静,时知许出声唤她,是结束工作了吗? 程意正微微仰头,眼神朝上望着,闻言,她温声应道:嗯,要跨年了。 小意,你 知许,你看。程意翻转摄像头,迫不及待地分享,看月亮,是不是很美? 时知许被打断,轻笑一声,应她:嗯,很美。 嘟 话音刚落,视频突然断开 作者有话说: ---------------------- 程意(委屈):为什么不让我看老婆? 律诉(挠头):先忍忍? 第27章 程意奇怪地咦了一声,抬高手机,以为是信号波动。 突然门铃响起。 心思都放在手机上,她下意识迈步走去,拉开门。 房间门口,时知许风尘仆仆地站在她眼前,没有行李,手里只握着手机和充电宝,胳膊搭着羽绒服,在o国的夏季,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时知许瞒着程意没日没夜地赶进度,十二个小时前,她刚脱下实验服,就奔向了机场。 见程意发愣,时知许弯起眉眼,程律师,晚上好啊。 话音刚落,窗外几声闷响,火光直冲上天,昏暗房间霎时明亮。 新的一年,到来了。 程意看见那双清浅的眼眸里滑过流星雨,很璀璨。 绚丽烟光照得房间比白天还亮堂,爆破声、欢呼声湮没了时知许接下来的话。 望着她的口型,程意有些呆滞,心却像是疯了似的狂跳,她看见眼前人说的是: 生日快乐,我的月亮。 时知许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首饰盒,拿到她眼前,缓缓打开。 是她想的那个吗? 此时,程意眼中的世界像被塞进慢镜头,她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不是戒指,是项链。 她很快掩下眼底的失望,抬头笑道:时教授,很会浪漫哦。 一如既往的明媚。 时知许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嗯了一声,说:你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休息。 语气很笃定。 程意现在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接过首饰盒,程意没有辩解,拉她进房间,门应声上锁的瞬间,攀过她的肩,埋入她的脖颈深吸了一口。 让我抱抱。语气难掩疲惫。 时知许心下叹气,丢下碍事的羽绒服,抬手拥住了她,辛苦了。 你也是。慵懒嗓音愈发迷蒙,像是困极了。 时知许抚着她的发,用气音应她:睡吧。 没有得到回应,怀中人气息平缓,已经进入了梦乡。 将程意抱回床,时知许侧身,静静望着她的睡颜,从眉眼移到唇瓣,再到每一根发梢。 好像要深深刻在心里。 凌晨两点,狂欢散去,街边归于沉寂。 房间亮着一盏床头灯,灯光昏黄。 时知许抚平程意紧锁的眉眼,循例轻揉上她的太阳穴,揉着揉着,察觉不对,探上她的额头,不由心下一惊。 掌心温度烫得灼人,程意发烧了,高强度工作和不规律作息终是压垮了她。 呼叫过客房服务电话,很快酒店送来了体温计和退烧药。 检查药盒上的一长串英文专业名称,时知许用英语寻问服务生,是否有其他退烧药。 得到歉意的回复后,时知许朝他道谢,阖上门,捏着药盒,不由拧了拧眉。 这盒药有程意的过敏原,碰都碰不得的那种。 量过体温,体温计显示38.9度。 床上,程意面色酡红,还在沉睡,不知是因为太累,还是烧得太高。 不行,必须尽快吃药。 替她擦过身子,敷上冰毛巾后,时知许在耳边轻声唤她,小意,我去买药,很快就回来。 程意头疼欲裂,有些神志不清,听到熟悉的嗓音,下意识挤出声:嗯 得到回应,时知许安下心,拿过钱包匆匆出了房间。 天色黑沉,街边尽是狂欢散去的凌乱。 国外总归是没有国内出行方便,等了十分钟,时知许见打不到车,便寻着地图,跑向最近的一家药店。 很不幸,关门歇业。 来不及喘息,她赶忙奔向下一家,还要跑三个街角。 突然,天空闪过刺目白光,随即几声闷响,雨倾盆而下。 很快,奔跑中的时知许全身淋透,雨水顺着侧脸流下,随意抹了一把脸,继续不管不顾地狂奔。 老天垂怜,这次没有扑空。 肺管像火燎过般灼痛,她强忍不适,奔回了酒店。 礼仪员下意识想阻拦,但见时知许浑身狼狈,却气质出尘,有眼力见地悻悻收手。 时知许满心都是发烧的那人,等站到房门前,却发现自己没有房卡,只得拨去程意的手机。 一遍一遍打过,可始终无人接听。 咽下一口腥甜,时知许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正准备下楼,问前台要备用房卡。 突然,有人用蹩脚的中文叫着她的名字。 转身望去,她面前出现一位外国男人,扫过他的胸卡,辨认出是酒店经理。 时知许教授,是你吗?酒店经理拿着一版杂志,指着封面,有些激动地用英文询问她。 是前段时间采访过时知许的人物杂志。 来不及周旋,时知许单刀直入,和他阐明情况。 酒店经理十分上心,立马派人送来了备用卡。 刷开房门,时知许立马冲进房间,猛然间一道闪电晃过,她下意识偏头,无意扫过角落,瞬间僵立原地。 门外经理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寻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察觉到陌生人的靠近,蜷缩在角落的人颤抖地更加剧烈。 时知许立马朝门口抬手,沉声阻止,并拜托他关上门。 不多时,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小意,是我。 程意没有应答。 擦去手机的水渍,时知许翻过屏幕朝向地面,摁亮,小心翼翼地探步靠近。 别过来。嗓音低哑平静。 莫名地,时知许觉得这道声音很死气沉沉。 肺部再度袭来灼痛,直连上心口,时知许后退一步,将声音放轻再放轻,好,我不过去。 我我们先吃药,好不好? 她慌忙拆药盒,悉悉索索的铝纸声回荡在黑暗里。 轰隆 又是一阵雷声滚滚,狠狠冲击着角落的人。 啊 程意猛地捂住耳朵,尖叫声压抑又绝望。 时知许忙去关露台门,哗啦一声拉紧窗帘,急切的雨声和闷雷声模糊了起来。 好痛。 高烧加之生理恐惧撕裂着大脑,程意毫不留情地撞向柜角,一下又一下,冲抵欲裂感。 时知许察觉不对,猛地冲了过来。 别,听话。她跪坐在地,将痛苦中人的脑袋捂在脖间,嗓音隐隐带着恳求。 谁?!别过来! 程意猛地推开她,惊恐地站起身,无意间摁到床头灯。 猝不及防被推倒,肘部猛地撞到地面,时知许只是皱了皱眉头,抬起头,关切地望向程意。 程意逆光而立,整个人散发着阴郁。 时知许看不清她的神情,但看清了眼前泛着冷光的刀尖,望着拿刀戒备她的程意,喉头不由一哽。 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滚啊!程意瞳孔涣散,浑身带刺地挥舞手中的刀。 不怕,你很安全。时知许下压掌心,试探靠近,趁机夺她手中的刀,可争抢之中,胳膊被划出几道血痕,不由低呼。 程意猛地停下动作。 时知许顺势夺过刀,立马将刀丢得老远,上前捂住她的耳朵,柔声宽慰,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得见。 不怕,你很安全,我在这儿陪你 程意神色麻木,仍由她抱着,泪水无声流下。 不时还有滚雷声穿透窗帘。 见状,时知许扯过被子,裹住程意,有些费力地抱她到浴室。 关上浴室门,雷声被隔绝大半,时知许躺入浴缸,充当肉垫,从背后拥住程意。 对不起。程意头抵在浴缸,不愿面对时知许,声音是从未听过的弱气。 时知许难过得窒息,觉得程意应该向自己道歉,明明都这么难受了,却还要逞强。 忍下翻涌的情绪,怕程意自己多想,时知许打开手机,播放起了音乐。 第29章 是程意带她去游乐场那天,车里播放的那首。 多希望话题不断游园会永不打烊 轻松的音乐似乎拉回愉快的回忆,程意眉头松开,欲裂感渐渐消散。 剩下的雷雨夜,两人相拥在浴缸,谁都没有睡着,谁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律诉(拱手):佩服,发高烧还那么能折腾。 程意(得意):你管我,我有老婆哄。 时知许(默默撑腰) 律诉(受伤):你们在不顾别人死活地秀恩爱。 *根据某些ptsd患者口诉:常处于漂浮状态,感觉周遭的事物看不见也摸不着,后来性格渐渐开朗,但清楚自己内心依旧是个疯子。 *这周六就要跨年了,程律和时教授先替大家过! 第28章 那晚过后,程意的工作安排依旧很紧,在时知许悉心照顾下,脸色却一天天红润起来。 时知许有意试探过程意,得到的回答依旧云淡风轻,她便没有再提及。 雷雨夜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一周后,程意团队顺利结案,程意提出在o国停留一段日子,体验一下异国风情,权当度假,被时知许拒绝了,以参加a国学术交流会为由。 程意表示理解,决定先行回国。 国际机场,时知许目送程意消失在登机口,确保安全起飞后,神色平淡地撕掉手中飞往a国的机票,转身离开了机场。 程氏o国分部,总裁办公室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抱歉,程总还在开会,麻烦您在外面稍等一会儿。程遥助理微微弯腰,姿态十分恭敬。 她认识大名鼎鼎的时教授,也知道二小姐的妻子就是眼前淡定自若的人。 说是稍等一会儿,但其实时知许已经等了四个小时,茶水换了一盏又一盏 这是程遥助理第四次满脸歉意地为她添茶了,时知许只是垂下眸,观察着掌心的佛珠纹理,神色淡淡。 没关系,我等程总。她语气平淡,带着毫不掩饰的坚定。 程遥助理心下叹气,程总很明显是在晾人,下马威意味十足。 好的。她走回总助办公桌,刚坐下,叮咚一声收到了来自办公室那人的消息。 时教授,程总刚开完会,您可以进去了。助理起身,朝时知许微笑致意。 闻言,时知许将手持放回文玩袋,起身,推门进入。 办公室宽敞明亮,程遥坐在办公椅上,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见她神色没有一丝不耐,眼底淌过一丝欣赏。 是我的不对,辛苦时教授等了这么久。语气慵懒,和程意有几分相像。 听出她的语气并没有歉意,时知许也不恼,拿出精心准备的礼物,说:不知道程总的喜好,略备薄礼,还请笑纳。 程遥接过礼物,认出是品相极佳的羊脂玉,不由扬眉,打趣道:时教授谦虚了,这可不算是薄礼啊。 时知许收回手,等着程遥接下来的话。 程遥猜出几分她的来意,见状,肯定了下来。 她气场全开,紧紧盯着时知许,眼含审视。 时知许迎上她的目光,淡定自若。 气氛霎时冷却。 半响,程遥勾起唇角,说:早就听小意说,她的时教授是一位很真诚的人,当真所言不虚。 时知许抿了抿唇,收回了目光。 程遥站起身,转身俯瞰着眼花缭乱的钢筋巨楼,半响,她开口说: 我要你先保证,永远不会负她。 从程氏大楼出来,天色已经黑沉,连一颗亮星都没有。 时知许神色恍惚地走在路上,脑海中不断闪过程遥的话。 【那一年,没人可以接近她,也没人从她口里得到过一句话,她像是被抽干了灵魂,除了凌晨头痛发作,平时只会一个人缩在角落。】 【她寻过死,我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只记得她用的最多的方法就是割腕,后来换成了安眠药,宁愿半夜痛得撞墙角,也要偷偷攒那么一两片药。】 【幸好我们及时发现,送她去洗胃的路上,她和我说,姐,让我去了吧,她哀求我的眼神,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原来,被程意轻描淡写挥手略过的浅滩,是曾经差点吞噬她生命的深渊。 该怎么办? 时知许心在撕裂,她不知道她的小意是怎么熬出来的,才能这样明媚地与她重逢,还将一颗真心托付出来。 脑海中,母亲又在爱怜地呼唤她兮兮,慈爱的音容笑貌,已经模糊得难以辨认,但仍一如既往地温暖着她。 再一次拐回到了岔路口,这次没有红路灯。 空荡的街头,时知许顺着墙壁,缓缓蹲下,环住了膝盖。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连续震动起来,她接起电话。 时教授,录音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交出去,接下来我们是?小武报告着进度。 沉默半响,时知许回他:知道了。 小武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得到如此模糊不清的命令,顿了顿,有些犹豫地换了话题:时教授,您的药能用了吗?我妈她 他没有说完,但时知许已经知道了剩下的话。 小武的母亲被查出肝癌,恶化速度很快,已经到了晚期,正巧,时知许团队近年研发的就是针对这方面的靶向药。 拉回心思,时知许斟酌着措辞,歉声回他:抱歉,在没有经过安全测验前,靶向药还不能 好的时教授,我理解。小武出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若无其事道: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时知许蹙起眉,又松开,耐心朝他解释:如果靶向药真的有问题,病人会直接留在手术台上,而且走得会很痛苦,我需要为我的病人负责。 小武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始终没有回应。 时知许不免有些悲悯,心下叹气,向小武承诺,除夕后她一定会拿出靶向药。 实验瞬息万变,其实她根本无法保证进度,却仍一反常态地朝小武,许下了不专业的承诺。 小武忠心跟随她多年,她没法真的狠下心。 听见小武低落地应了一声,时知许又说了些宽慰的话,才挂断了电话。 抬头望向异国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黑沉沉的。 还是家里露台上的夜空好看。 时知许起身跺跺脚,程意的视频打了过来,犹豫一瞬,她接起。 知许,我刚下飞机,现在在等转机,哦,对了,我有好好吃饭,飞机餐还不错,你 听着程意倒豆子般熟练的报告,时知许掩下神情,声音有些干,说:嗯,我等会就回国。 程意怔愣片刻,问她:那你的学术交流会? 不去了。 小意,我想回家。 经历十一小时的跨国飞行,时知许终于回到了家,推开家门,见到了分别一天的爱人,站在玄关口,她望着那道忙碌的身影,有些恍神,心却落了地。 程意毫无察觉,她正收拾着行李,茶几上摆满了精心打印出的旅行攻略。 她们商量好一起去新省,明早的绿皮火车。 程意一直很想去塞里湖,以前没有机会,现在两人都突然得了空闲,便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歪头清点着行李,无意间扫到一道身影,程意弯下眉眼,走到玄关,俯下身,明知故问道:是谁回来了啊? 她自问自答,哦~是我的程太太啊。 时知许鼻头莫名一酸,立马低下头,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说:我能抱一下你吗? 程意一愣,有些好笑,语带促狭应她:为什么抱一下,一直抱都可以。 语罢,她上前拥住了刚归家的爱人,在她耳边轻声说:时教授,路上辛苦了。 时知许转头望去,正好迎上那双潋滟的桃花眼。 眸光大亮,真挚又炽热。 刚落地的踏实感荡然无存,时知许突然心下一空,倾身吻上她的眉眼,双臂攀上她的肩膀。 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本能地抱紧,贴近再贴近。 小意,我很想你。 身体相贴的酥麻感袭来,程意下意识圈住了她的腰,指腹轻柔地在腰间摩挲。 嗯。她顺从地闭上眼,是回应,也是纵容。 两人近一个月没有做了,程意察觉到今晚的时知许格外主动,飘荡在云端,她手背遮住眼,低低呢喃,我爱你。 第30章 意乱情迷间,她全身酥麻,捕捉身后人的一举一动。 没有回应。 摸出藏在枕头下的丝绒盒子,她稳住气息,梦话似地轻哼:知许。 怎么了?时知许慢下动作,软软应她。 我爱你。 时知许吻上她的侧颈,气音回她:嗯,我也喜欢你。 似是刻意回避那个字眼。 眼里的情/欲急剧消退,程意血液冷却了下来。 喜欢是轻松的欢喜,而爱是沉重的,一旦说出口,就变成了誓言。 喜欢和爱终归是不一样的。 时知许对她从没说过爱。 攥紧丝绒方盒,骨节泛白,那里有她精心定制的钻戒,求婚钻戒。 被轻轻推开,时知许直起腰身,浓黑的长发倾泄而下,眼里氤氲着水雾,像亟待抚慰的小兽。 程意心蓦地软了下来,深呼一口气,强忍下翻涌的复杂情绪,抬手抚上她眼尾的泪痣,指腹温柔,无声安慰着她。 窗帘飘动,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 咳 时知许喉咙猛地发起痒,偏头抬手抵唇,干咳一声,随即刀割般的撕裂感袭来。 拽过被子,盖过程意的身子,她又忍不住干咳几声,胸腔传来剧痛。 听她像把心肺咳出来的声响,程意蹙起眉,眼里满是担忧,正想开口却被一道铃声打断。 铃声急促,像是午夜的一道催命符。 程意,你叔叔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 专栏新文欢迎收藏《和疯美o协议婚后她失忆了》[清冷病娇大佬o在线装弱,花式套路追妻] 文案: 颜禾运气爆棚,天降一大笔遗产,多到一辈子都挥霍不完,继承的唯一前提是和陌生女人联姻。 好消息,女人很漂亮,omega清冷知性,商界新贵,简直狂踩她慕强颜狗的xp。 坏消息,太精明。 颜禾不喜欢精明的人,感觉勾勾手指就能把她的遗产骗光光。 两人签完结婚协议,颜禾便躲得老远,只等协议到期对方送来离婚协议。 可没想到先等来了那人车祸失忆的消息。 病房,颜禾再次见到了仅几面之缘的妻子,苏辞。 对方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亲昵地喊她禾禾,清冷嗓音不见半分从前的冷淡。 颜禾一面震惊,一面凌乱: 那人什么都记不起来,她的遗产可怎么办! 失忆后的苏总格外黏人,要抱抱、要她时刻报备、要易感期的抚慰 颜禾不敢刺激病人,为了让苏辞尽快恢复记忆,她更是一一满足苏辞的要求。 等等,易感期的抚慰?! 为什么不肯?这不是妻子该做的吗?你不爱我了吗?易感期的omega彻底褪下精英的光环,印象中清冷的声线隐忍又破碎。 颜禾忍得也很辛苦,内心抓狂:可我们只是协议婚,协议婚!! * 在颜禾的印象中,失忆后的苏辞黏人又单纯,但骨子里的矜贵没有变过,任何欲望都无法凌驾苏辞的理智,包括易感期。 直到后来,苏辞突发易感期,颜禾匆匆赶回家,撞见难以置信的一幕,在苏辞的卧室: 衣柜的暗格,竟然叠放了很多属于颜禾的贴身衣物。 易感期的omega将它们紧紧揉在怀中,将上面残留颜禾的气息揉在床上,贪恋又失控。 慌乱之中,颜禾撞掉了一本旧日记: [她笑的好漂亮,叫程禾?很好听的名字] [禾禾说要和我做最好的朋友,她是唯一愿意和我呆在一起的人,她真好。] [我分化成了omega,琥珀香,禾禾说很喜欢我的信息素。禾禾一定要成分化成alpha,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今天禾禾和别人坐在一起了,那个人是谁?为什么禾禾对她笑?我要把禾禾藏起来,锁到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禾禾只能对我一个人笑,永远陪在我身边] [禾禾你去哪儿了?你竟然敢骗我!明明你说最喜欢我的!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我要找到你!!] [不乖的小孩子是要受惩罚的。*程禾,千万不要让我找到你。] [禾禾禾禾禾禾] 苏辞一遍遍写着她的名字,凌乱、疯狂、密密麻麻如同情动得不到疏解的omega,偏执地呼唤心上人。 直到多年后: [我终于找到你了,禾禾。] 日记戛然而止。 颜禾浑身发冷, 苏辞到底有没有失忆?!她想对自己做什么?! 颜禾本能想逃,腰身被人从身后缠住,琥珀香喷吸在她的侧颈,灼热且危险。 苏辞轻抚上颜禾侧脸,端详,如同优雅的吸血鬼在餐前欣赏美丽的食物: 禾禾又想离开我吗? * 苏辞是伏击的动物,佯装弱势,将选定的猎物收入囊中,只为困住生命中唯一的光。 颜禾逃不掉的。 苏辞始终自信,她才是这段感情的掌舵者。直到谎言戳破,苏辞仓皇地祈求颜禾不要离开。 她才认清自己只是提线木偶,而所有的线全操纵在颜禾手中。 *禁欲系病娇受vs小太阳乐天攻,弱a强o,无挂件。 第29章 接到程川电话后,程意赶忙翻身下床,穿着衣服,心里莫名涌上巨大的不安,渐渐毛手毛脚了起来,衬衫扣怎么都对不准。 别慌,我陪你去。清润略带哑意的嗓音响起。 时知许抬手,自然地替她扣上了扣子。 程意抿紧唇,应了一声。 两人匆匆出了门,马路万籁俱寂,天际深蓝一片。 程意单手握着方向盘,不断拨打程川和江澜的电话。 都在占线。 程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将油门踩得更重。 咳咳 副驾驶传来压抑的干咳,程意升上窗户,将温度调高几度。 咳嗽声并没有缓解,憋喘息阵阵,像是在极力克制。 红灯。 程意停稳车,偏头看去,见时知许靠在车窗,一手抚着胸腔,一手捂住嘴,耳根憋得通红,额头覆满薄汗。 一事接一事,饶是平日冷静自持的她,也不免焦躁了起来。 我送你去医院。 程意果断亮起转向灯,就要掉头。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那边重要。 她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自己也诊断出了大概,确实拖不得。 话音刚落,她推门下车。 锁门声响起。 程意沉默不语,打着方向盘,调转车头。 时知许强忍咳意,一字一顿地提醒她:小意,那边要紧。 她补充:放心,小武一会儿就来。 叹息一声,程意靠边停了车。 车锁解开。 程意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她,叮嘱道:那边结束,我就去看你,有事联系我。 双手交递之间,时知许的指尖无意掠过她的手背。 灼人得可怕。 刚下的决心顷刻土崩瓦解,程意抬手就要再锁车门。 时知许不给她机会,抢先下了车,勉力撑起车门,俯身看她,柔声说:我没事,不骗你,赶快去吧。 车门被关上。 车窗外,时知许偏头低咳几声,笑着朝她挥手,一如既往的温柔。 程意拗不过,在耳边比划一下,示意及时联系,轻踩油门驶离了。 后视镜,那道清瘦的身影愈来愈小,直到变成小圆点,程意这才猛踩油门。 轿车轰鸣一声,疾驰而去。 赶到小院,低气压席卷而来,紧紧压迫程意的呼吸。 桂花树下,石桌围坐着三人,程川、江澜,还有风尘仆仆的程遥。 程遥刚下飞机,就接到了程川的电话,风风火火赶来,此刻的她坐在石凳上,也只能沉默不语。 来了啊。江澜戴着老花镜,朝门口挥挥手,示意她坐下。 叔叔出什么事了? 程意走来,发现石桌铺满纸张,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人名,有些已经被粗笔划上了横杠。 江澜没有回答她,朝刚挂断电话的程川问道:阿川,怎么样? 程川长叹一声,满脸为难:这个也是,老是绕圈子,不肯帮啊。 程川和江澜在商界多年,积攒了些人脉,可大多都见风使舵。 江澜没有意外,划掉这串号码,给他念着下一个。 程意也沉默地坐下,望向身边的姐姐。 程遥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解释:昨天晚上,叔叔突然被带走,原因未知,爸妈在四处托人问。 她指着书房,说:我来的时候,叔叔的书房已经被搬的七七八八了。 第31章 程意站起身,走到书房。 一地狼藉。 这是在抄家吗? 程意攥上双拳,很快又松开。 她想起程榆说过,时知许和自己送的新婚礼被放到了最显眼宽敞的地儿。 果然,也没能幸免,甚至还被砸落在地,碎片四散。 程意蹲下,捏着颇有渊源的瓷片,细细端详了起来。 姐,消息是不是已经被传出去了? 程遥站在她身后,低声嗯了一下,宽慰她:不用听,都是搅混水的,以讹传讹罢了。 可流言传得多了,就会被大众审判,盖棺定论,何况程氏是上市集团,舆论很影响股民信心。 因舆论一夜土崩瓦解的庞然大物,不计其数。 程意是商事律师,知道其中的弯绕,抬头问:集团那边? 放心,舅舅已经带团队到集团了,他会把控好风向的。 程意颔首,不再言语,江谈在这方面是翘楚,有他出马,至少后方不会太乱。 我去问问律界的朋友。 好。 直到天色大亮,股市接近开盘时间,程川大手一挥,让两姐妹别耗在这里,去四处走动关系,找找风声,他和江澜回集团坐镇。 坐进程遥的车,程意手指翻飞,仍不停敲打屏幕,发动一切关系,耳边是程遥助理的汇报。 程总,集团股价开盘跌停,幸好负面消息被江律压得很快,但网民又把箭头转向了 程遥正翻看平板,闻言,抬手制止了助理接下来的话,沉声说:人手要是不够,就去雇,务必都要快速压住。 转到了我和知许身上吗?程意抬手,亮出屏幕: [程氏陷风波,程二小姐豪门婚恋即将破裂?]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时知许趋炎附势,别有所图。 程意嗤笑一声,真晦气。 姐,知许不是那样的人,是她恰好生病了,所以才没来。 没多想,严重吗?程遥对时知许略有了解,也知道她为人坦荡。 程意这才想起来,时知许一直没有联系过她,而她也只知道她到了医院,没有关怀过一句。 看出她的心虚,程遥嫌弃道:啧,程意你可真行,报地址,赶紧去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程意还在不停接电话,下车时,她特地让程遥不用探望,程氏现在乱成一锅粥,正需要主心力。 程遥不再推脱,叮嘱几句,匆匆赶去集团。 在住院部门口,程意见到等候已久的小武,这才知道时知许高烧到肺部感染。 她催促小武带路,脚步急切,手中的手机消息响个不停,也没再打开看一眼。 推开病房门,就见时知许躺在病床,挂着吊针的手背青筋显露,她单手撑起平板,电子冷光打在瘦削苍白的脸。 什么时候她这么瘦了? 程意心发酸,这段时间她赶工作,特地飞国外就为了第一时间送生日祝福,还衣不解带地照顾她,生病严重那几天,经常半夜为她擦酒精,整夜不曾合眼。 她恍然,作为妻子,自己确实不够称职,至少,比不上眼前人。 小意,许晏的法务你先退出吧。 回过神,程意蹙起眉,很快又松开,温声问:为什么? 时知许抬起头,面色平静,眼眸深邃不见底。 掌心传来震动,程意深深看了一眼她,查看来电,顿时喜上眉梢,赶忙转身接起。 诶王叔叔,是我,我是小意啊,您最近身体好吗?是这样,我想托您 推拉寒暄许久,程意不知不觉走到窗边,望着医院楼下人头攒动,奉承话一波接一波。 丫头,不是老头子不帮你,是真的帮不上,我劝你们啊,也别折腾了。 如出一辙的说辞,像是商量好的。 程意失落一瞬,继续笑说:理解理解,麻烦王伯伯了,小辈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挂断电话,她抬起头,猝不及防和玻璃中模糊的人影对视。 玻璃中的她,笑容明媚,却不达眼底。 这样的自己,她都觉得厌恶,真虚伪。 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程意怔愣一瞬,难堪涌上心头。 冷静片刻,她强打精神,换上真切的笑,转身再次询问:为什么? 时知许避开她的目光,模棱两可地解释:最近,许晏会做重大调整。 程意这几个小时,听到这样敷衍的话术不下百次,以至于时知许刚脱口,她能就敏锐地抽丝剥茧出来。 推托之意很明显,话术还是很蹩脚的那类。 不受控地,脑海里闪过媒体的臆测、面对她直白示爱的躲闪眼神,以及程家生死攸关,那人疑似摆脱关系的决策。 时知许低垂的侧脸依旧冷静。 一瞬间,程意想问出口,你的未来有我吗? 可她留了面子,给时知许,也给她自己。 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程意说:时总,我建议姜栩的团队来接手,她也很有经验。 时知许敛下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病房陷入死寂。 沉默许久,程意偏过头,语气放缓: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吧。 时知许很低地应了一声,接着捂住嘴,干咳了起来。 程意攥紧手指,手机硌得掌心生疼。 好好休息,我走了。 等咳咳,等等。 程意停下脚步,没有转身。 你许给我的三个愿望,还作数吗? 作数。 那这段时间,你能不能每晚都来看看我。 时知许捂住回血的输液管,弱声说:还有按时吃饭。 我用掉了两个愿望。她补充。 程意心被猛地戳中,捏了捏酸涩的鼻梁,还是狠下心,迈步走了出去。 没有教训,不成方圆。 门被带上,时知许却唇角微扬,拔掉了针头。 她听到了似应答,又似轻哼的声音。 时知许听从程意的建议,这几天,她一直在和姜栩洽谈许晏的收购事项,除了在罗晏这里遇到了障碍,进展都很顺利。 为什么要买走我的份额,还要把许晏卖掉?! 罗晏没打招呼,气势汹汹地冲进了病房。 时知许正执笔,临摹字帖,字体锋芒尽露,是一手俊逸的瘦金体。 闻言,她蹙了蹙眉,拎起宣纸,仔细看了起来,似乎是对笔锋有些不满。 我出的价已经比市场价高了三成,罗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罗晏冷笑,许晏的价值可不在他手中的份额,而在时知许的实验室里那些科研药品。 合伙这么多年,他苦口婆心劝过很多次,让她不要墨守陈规,实验药没必要耗时耗力地进行安全检测,效果立竿见影就够了。 想到这儿,罗晏有些愤恨,如果她肯听话,许晏早就上市了。 时知许,你是在过河拆桥,如果不是我,凭你整天干泡实验室,怎么可能把许晏做到这么大! 怎么?大善人背后就是这么一副伪善的嘴脸啊? 时知许放下宣纸,负手而立,沉声警告他:罗晏,做人不能太贪心。 不是,把公司卖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图什么啊?罗晏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正要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一道干练的女音强势插了进来。 图我能给她科研空间,还图我出的价高,更重要的是 她不用再和下作的人合作,你有什么意见吗?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呜呜,女人你变了,你现在一点都不直球!生气了,快哄我! 时知许(无辜):我有在哄你。 程意(嘴硬):呵,我很难哄的! 终于走完签约流程啦,在这里再次感谢诸位的支持与陪伴,律诉快乐地恢复更新,稳定三千字+! 希望大家能享受在这方小世界,祝愉快!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沈妍环着胳膊,倚靠在门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暴跳如雷的罗晏。 罗晏瞬间僵住,朝她扯出牵强的笑。 谁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环球生物,而这个庞然大物的总监就是眼前的女人,沈妍。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时知许,见她仍是运筹帷幄的模样,眼底闪过浓浓的妒意。 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轻蔑一笑,阴沉道:时教授确实是天子骄子,不论是爱情,还是科研,都唾手可得。 第32章 可如果不珍惜,早晚会遭报应的哦。 见他又凑近几分,沈妍站直身,高声呵斥他:嘀咕什么呢?还不快走?! 罗晏摊开双手,后退几步,说:好,我会签字的,后会有期。 罗晏的话敲在她耳膜,时知许垂下眸,沉思了起来。 沈妍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说:想什么呢? 没什么,麻烦学姐了。时知许收回心思,朝她笑笑。 沈妍是她大学时期的学姐,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为人直率仗义。 害,小事儿。沈妍摆摆手,打趣她:我可提醒一句啊,从老板到打工人,落差可不小哦。 时知许笑道:嗯,有心理准备。 不过为什么要卖掉许晏?沈妍也同样疑惑,有时知许的科研输出,许晏前程一片光明,上市只是时间问题。 时知许神色淡淡,不辨情绪:在为一些事做准备。 沈妍没有多问,朝她详谈起了收购细节。 夜幕降临,沈妍不好多打扰,关怀几句,便离开了。 病房剩下时知许一人,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桌上的纸张,神色空茫。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漆黑一片,时知许后知后觉地摁开灯,昏黄的光影落在对面的长沙发上,那儿有一套叠好的被子。 时知许打开手机,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又看了眼时间,发现已近午夜,她长叹一声,收好纸张,起身去备了一杯醒酒茶。 将茶放到桌上,她弯下腰,铺平被子,转身躺上了不远处的病床,阖上眼,静静等着程意。 程意很守诺,每晚都会陪她一会儿,只不过都是在深夜,带着一身酒气。 凌晨一点,病房门被照常推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靠近,时知许睫毛翕动。 接着,杯子拿起的风声、有节律的吞咽声、玻璃杯的轻微撞击声、最后是衣物脱下的摩挲声。 她在脑海中勾勒出程意的模样,以及那人习惯性的小动作。 此刻,程意应该是一边揉着额角,一边将商务外套丢得老远,暗暗吐槽酒气难闻。 时知许不敢睁眼,她怕一睁眼,就会重现第一天的窘境程意不咸不淡地问候一声,然后拎起衣服,起身离开。 她不时放重呼吸,装作熟睡的模样,半响,没有听见声响,大胆地睁开了眼。 程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掀开被子,时知许光脚踱到长沙发,酒气扑鼻而来,她弯下腰,手撑着膝盖,静静端详着她蹙起的眉眼。 久到手臂微微打颤,她俯身在眉眼处落下一吻,一触即分,轻柔得如同羽毛飘落。 将程意放平,覆上薄被,时知许直起身,走向卫生间,不多时,悉索的水声传出。 沙发上熟睡的人,松开了眉,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 时知许拧好湿帕,抬起头,不由怔愣。 不知何时,镜子中的人早已泪流满面。 她慌忙抬手抹去泪痕,低头走出,刚蹲到沙发旁,却被猛地攥住手腕,心下一惊,抬头望去。 只听一声轻叹:我原谅你了。 程意睁开眼,眼底残留些许醉意,笑得慵懒:算你好运,有我这么好哄的夫人。 时知许敛下眸,应她:嗯,是我换来的福气。 程意想说什么,话在口边转过几个弯,终是改了口,问她:为什么要卖掉许晏? 许晏被环球收购的风声很大,外界一头雾水,她也很诧异。 环球科研条件宽松,可以让我专心研发。时知许为她细细擦脸,没迎上她的目光。 联想到罗晏唯利是图的业界名声,程意颔首,相信了她。 让我退出许晏,是不想让我分神吗? 收购极其繁琐,而程家正处在风波,程意分身乏术。 动作微不可察地停滞一瞬,时知许轻轻应了一声。 程意笑得明媚,环上她的脖,微微用力压向自己,带几分认真,说:以后要解释给我听,好吗? 我不会无理取闹的。 听到似曾相识的话,时知许笑了笑,没说什么,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凑近。 程意一愣,下意识阖上眼,等待吻的落下。 不是想象中的温热柔软,侧脸触上冰凉的帕子。 抬头,我擦擦侧脸。 程意: 她睁开眼,神色幽幽,望着毫无觉察的时知许,眼底闪过狡黠。 捉住她的手,程意凑近,含住指尖,桃花眼潋滟,直勾勾地望着时知许。 指尖一暖,感受着轻柔地搅动触感,时知许心跳陡然加快,绯意蔓上耳根。 程意没有就此作罢,俯身,蹭着她的鼻尖,吐气如兰:抱我,去床上。 两人气息交缠,几乎就要吻在一起。 见她僵在原地,呼吸却渐渐紊乱。 程意捧上她的脸,轻笑一声,如同摄人心魄的妖精。 时知许深呼一口气,勉强平息住发疯般的心跳,拦腰抱起了她。 床上,时知许俯身靠近,正要落下一吻,却被抵住唇,进无可进。 程意不动声色地偏过头,食指轻抵住她的唇, 好累啊,我要睡了。程意打起哈欠,泛出泪花,故意叹道。 时知许要是再看不出她是故意撩火,就是傻的。 夫人,十倍补偿吗? 哦,最多一倍。 二十倍。 行行,十倍就十倍。 程意妥协,往边挪身,嗓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快睡吧,晚安。 明早出院,我们回家声音低得像呢喃。 时知许躺下,环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温声说了句晚安,为她按摩额角。 程意没有力气回应她,惬意地拱了拱,进入了梦乡 出院一星期,时知许每晚都会接应酬过后的程意,申城有名头的酒店快等了个遍。 时教授,程律出来了。小武扭头朝后座看去。 时知许正翻看着资料,闻言,朝不远处旋转门看去,车窗没有关严,程意的声音顺着缝隙钻了进来。 李伯伯,劳烦您费心了,我们程家一定会记得您的恩情 车窗外,程意朝男人伸出手,姿态很低。 男人不威自怒,摇头拒绝握手,朝身后助理说话。 程意坐了冷板凳,也不恼,收回手,依旧笑脸相待。 小武,开远点儿。时知许收回目光,特别叮嘱他:动静别太大。 这样的场面,时知许已经不知见了多少遍,同时也知道,她不会想让自己看到。 好的。小武刻意绕开了酒店大门,驶向另一条街。 路边挂起了灯笼,红火一片,申城处处透着年味,预备迎接农历新年。 时知许心思收回到手中资料,资料上,中年男人额头宽阔高圆、唇厚浓眉、下颌宽厚。 面相上来看,这种人通常性格忠厚老实,待人踏实真诚。 确定是他泄露的录音吗? 小武看了一眼后视镜,连声应道:啊,对对,就是他。 时知许犹豫一瞬,问他:谁买走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非是图那些值钱,也不值钱的数字。 那人和他全程没有接触,藏得很深,他自己都不清楚是谁在买。 继续查,要快。 时知许将资料放进碎纸机,说:还有,找一家公证机关,隐私性要高。 是。 车停下,小武下车去扔碎纸屑。 时知许拿出平安扣,指腹摩挲着字痕,玉器通透,淡淡的念字,若隐若现。 不知何时,手腕处的乌润佛珠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平安扣,是曾被她亲手埋在母亲墓碑旁的那枚。 在独身一人的浴室里,她曾经将它戴上脖间,看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很快收回视线,摘了下来。 仅此一次,她那时告诉自己。 嗡 手机震动拉回了时知许的心神,看清来电,她小心收起平安扣,放置在衬衫口,靠近心脏的那侧。 知许,我这边结束了,你在哪儿? 在康新路,一家便利店路边。 程意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她脱下熏臭的外套,笑说:可我好累啊,时教授。 面对时知许,她卸下冷艳的外壳,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 第33章 嗯,你先呆在原地,我马上到。 时知许补充:别脱外套,风冷。 程意笑意更盛,应了一声,乖乖重新套上外套。 不多时,商务车驶来。 刚坐上车,程意迫不及待地脱下外套,丢得老远,抱住身边人,充电般埋颈深吸一口。 宁静檀香充盈心房,冲淡疲惫。 时知许拉下隔板,后排自成一方私人空间,她问:胃疼吗? 最近程意每晚都要应酬,老毛病又见端倪,时知许中医再怎么高明,也抵不住她这样猛灌。 家里温了南瓜粥,到家先喝点,再去睡。 昨晚,程意说她不想喝醒酒茶,所以这次备好了她最爱的南瓜粥,里面添了些肉豆蔻和菊花,可以解酒消食。 程意没有睁开眼,呼吸有些沉,她轻应了一声,唤她:知许。 我在。 我终于能见叔叔一面了。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临门刹车):哦,没性/趣了。 时知许:我怎么办? 程意:自己看着办。 第二天,程意被看着办一晚,揉着腰:下次我来!!! *面相部分:参考书籍《麻衣神相图解》 *常规隔日更(早九点/午两点),随机掉落加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程家人奔波近一个月,终于得了见一面的机会。程意从小自尊心极强,但这次她低声下气,四处碰壁,仍心甘情愿。 因为程榆是她视为亲父的叔叔。 时知许轻拍她后背的动作慢了半拍,应了一声,说:休息一会儿吧,到家叫你。 不用叫我,抱我回家就行。程意蹭了蹭她,嗓音黏乎乎的。 时知许纵容着,温声承下。 到底没舍得让时知许抱,程意倚靠着她,脚步虚浮地回到了家。 喝完粥,洗过澡后,两人相拥而眠。 凌晨三点,生物钟唤醒时知许,她探去身,寻着枕边人。 可身边空荡荡的,仅残存余温。 披上薄衣,时知许踱到书房,门下隐隐透出光,静静站了一会儿,她到厨房,准备咖啡。 不多时,厨房灯落下,卧室门再次被拉开,合上。 待时知许回房后不久,程意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走出,扫了一眼茶几,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不是她以前常喝的浓缩,特地加了奶,深夜喝下,至少不会太刺激胃粘膜。 程意捧起杯子,浓香咖啡钻入鼻腔,她会心一笑,遥遥望向卧室,见房门紧闭,安下心,放轻动作,回了书房。 殊不知,卧室亮起昏黄的灯,书桌前,时知许垂下眸,不时顿笔,反复斟酌,墨迹氤氲笔锋。 桌面落满废纸,开头皆是同样的模板: [时知许,女,本人身体状况良好、精神状况正常、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身份证号] 地平线喷射出耀眼光芒,一缕晨光落入。 时知许蹙了蹙眉,抬手遮住眼,缓了一会,她屈肘直起腰。 露在外的胳膊被粘上纸,她扯下,一一收起散落的纸张。 洗漱换衣过后,她走出卧室,见书房门依旧紧闭,嘱咐吴嫂按时提醒程意吃饭。 吴嫂面上有些为难。 她如果不听话,您给我打电话就好。时知许递去红包,笑说:今天您早点下班,小意和我提前给您拜年。 明天是除夕,吴嫂待她们无微不至,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如此。 推辞几番,吴嫂和蔼笑了起来,连声应下来,送时知许出门,还不忘她叮嘱几句。 时知许耐心听完,承下意,才走进电梯。 坐在车内,时知许握着平板,屏幕上皆是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 车刚出地库,一辆商务车驶来,拦在车前。 小武警戒起来,紧紧盯着前方,手摸上后腰。 时知许息屏,淡淡道:小武,打开车锁。 从车上下来的人,是程遥。 程遥坐进车,侧过身,不露声色地审视,眼底不再是单纯的欣赏。 时教授,好久没见了,我来叙叙旧,不打扰吧? 不打扰,程总,好久不见。 回到地库,偶尔有车路过,带着阴冷的寒气。 两人单独相处了许久,程遥推开车门,张了张口,终化为一声干涩的告别。 时知许没应。 程遥面色复杂地回望,见她神色一如既往平静,关门,转身离去。 后知后觉的钝痛泛起,时知许捂上心口,掌心传来微凉坚硬的触感,是平安扣。 沉默许久,她朝刚上车的小武说:今晚,我随时会用车。 是 时知许顿了顿,说:靶向药的安全测试已经在收尾了,除夕后会第一时间安排手术。 小武打方向盘的动作一顿,朝后视镜看了一眼,换了挡,才开口回答:不着急的,时教授,我妈情况有好转了。 转移性肝癌晚期恶化速度极快,一般生存期是两个月左右,而距离小武母亲确诊,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在这个阶段,依靠目前医疗水平,好转几乎是不可能的。 时知许知道说得再多,不如抓紧时间,她重新拿起平板,集中精力,规划起今天的检测实验。 晚八点,时知许从实验室回来,见客厅漆黑一片,唯有书房门半掩,透出点点光亮。 挂好大衣,她轻敲书房门,等候几秒,迈步走入,透过成堆的资料,瞧见了熟睡中的人。 程意侧趴在桌面,栗色长发散落,脸颊熏上热气,眉眼不安地微微蹙起。 她面对除亲友以外的人,总耐心温和,明媚大方,但好看的眉不时蹙起,是拉开距离的姿态。 时知许悟了许久,才明白程意身上有道淡淡的屏障,她心里比着尺,将所有人划拨得明明白白,轻易走不进底线。 望着她安静的眉眼,时知许庆幸她被分到了底线以内的人,至于以后大概不会了。 知许?你回来了啊。程意睁开朦胧的眼,嗓音带着沙哑。 时知许回神,应她:嗯,吃过饭了吗? 程意维持着睡姿,侧目懒懒地笑,插科打诨:中饭晚饭都按时吃了,时教授派吴嫂监督,我哪敢不从。 时知许笑了笑,说:明天就除夕了,我们提前庆祝一下吧。 语气随意平淡,更像是一时兴起。 程意轻哼一声,也来了兴致,当彩排吗? 时知许弯起眉眼,笑着点头:是啊。 露台晚风寒凉,两人并肩坐在摇椅上,盖着小薄被,斟起了桂花酒,赏着微月,好不惬意。 很幸运,今晚万里无云,悬月如明镜般升起,无边浓墨中闪星格外惹眼。 闻着熟悉的酒酿,程意垂下眼,杯中酒水清冽,倒映出桃花眸,格外水雾。 第九个年头了,不知不觉,我喝叔叔酿的桂花酒已经这么久了。 其实不止,从小程意就陪程榆酿酒,偷喝过不少,程榆也睁一眼*闭一只眼。 今年过年,我省点喝。 自从程榆认祖归宗,程家年夜饭桌上,必不可少的就是桂花酿。 杯中溅起涟漪,程意抿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笑着嫌弃:桂花摘晚了,果然没有去年好喝。 可这就是去年的桂花酿。 时知许没有转头看她,也没有戳穿,沉默少许,轻声问她:如果有人做错了事,你会怎么办? 交给法律。 那不归法律管的呢? 程意一愣,仔细想了想,私人恩怨的话,分事。 沉吟少许,她补充:其实,我更分人。 时知许轻笑:双标。 嗯哼,尤其对你。程意理所当然应她,顺手捂住她冰凉的手。 感受温热的触感,时知许数着天上的星星,问:对你而言,叔叔是什么样的存在。 如同亲生父亲。 当年,她被推下山崖,生命垂危,大出血,是程榆不顾警告,源源不断地输血,险些一命换一命,救下了她,这是再造之恩。 程榆终身未娶,待她和姐姐如同亲生女儿,尽心尽力,这是养育之恩。 程榆和程意连结着生养的恩情,理不清,斩不断。 而程意和她,理不清,但斩得断。 天边不知何时飘来乌云,遮住了月光。 察觉身边人情绪不对,程意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岔开话题:我存了一部好电影,想看很久了,一起看看吧。 第34章 等等。时知许拉住她的手腕,拿出手机,说:拍张照吧,留个纪念。 程意觉得稀奇,主动接过手机。 时知许搭上她的手臂,拉她转身,背对月亮。 设好倒计时,程意提醒了一声,准备好了吗? 嗯,好了。 在倒计时结束的那一秒,程意侧过脸,微微踮脚,吻上她的泪痣,虔诚合眼,如同对待珍宝。 时知许闪过错愕,朱砂红泪痣愈发娇艳。 这一幕,被定格在手机相册里。 卧室,投影仪和幕布已准备就绪。 时知许躺在床上,翻看电影简介,是一部爱情悬疑片,主角都是女性。 我回来了。程意拎着银制铃铛,走近。 听到清脆的铃铛声,时知许面露疑惑。 程意绷住唇角,回她:学习用品。 铃铛能用来学习什么? 时知许愈发疑惑,也没多想,轻轻嗯了一声,拍了拍床,示意她上来。 关上灯,程意钻进了她的怀里。 电影开始。 一开始,程意不时仰头观察时知许,光影在她清冷眉眼处不断变幻。 见她看得认真,程意莫名勾起笑,窝在她怀里认真看了起来。 看到一半,时知许和她讨论剧情,认真询问:侍女真的被利用了吗? 后面有反转,她其实程意后知后觉,赶忙噤声。 看过了? 程意摸摸鼻,说:看过影评。 时知许没有深究,继续沉浸在电影里。 程意松气,摸上藏在薄被下的铃铛,算着时长。 两个小时过去,电影接近尾声。 程意坐正身子。 突然手臂一空,时知许低声问:怎么了? 程意一脸正气,回答:要开始学习了。 对了。她取出床头柜的金丝眼镜,为时知许戴上。 看着她一派禁欲斯文,程意一拍手,满意极了,她似笑非笑:时教授,认真学习,共同进步。 快看快看,一定要认真。 时知许一头雾水,但还是轻轻应了一声。 不多时,画面裸色一片,伴随清脆的铃铛,刺激暧昧。 影片的展现手法很独特,时知许觉得画面并不低俗,反而颇具艺术美感。 更加令人脸红心跳。 时知许清咳一声,扭过头,说:铃铛不能这么用。 面色平静,可耳根通红,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程意态度强硬,唬她:不许说话!我要是没学到位,你会疼的。 随后脑袋被强行掰正,时知许直视前方,暧昧光影反光在金丝镜片。 声音愈发刺激。 时知许面上燥热,心像震鼓,偏偏程意一副好学模样,就差拿出纸笔,正气凛然地让她无法辩驳。 顿了许久,她声音有些干涩,问:你很好奇吗? 程意托着下巴的手臂一颤,莫名想起露台那晚尴尬的撞破对白开头也是这样。 她扬眉,顺口接道:只要我想,你都会满足? 场景再现。 时知许轻笑一声,摘下眼镜,翻过身,朝她抵去膝盖。 遮住她的视线,轻吻耳垂,声音清冷带哑,性感十分:我学会了,所以 今晚是要十倍补偿我了吗? 感受到侵袭,程意骨缝瞬间酥麻,捏起银铃的手一顿,慌忙摆手,不是,反了唔 未经的话语,淹没在唇齿间 银铃碰撞,清脆悦耳,海浪声一浪比一浪高,热潮汹涌。 意乱情迷间,程意偏头瞧见被时知许随手扔下的金丝眼镜,她心下可惜。 她真的很想知道禁欲端庄的时教授,在她手中绽放,会如何求饶。 嘭 漫天烟花炸开,照亮旖旎的室内。 除夕快乐。时知许从脖颈处上移,吻上她的耳廓,声音虚软。 程意漂浮在云端,手背捂住雾气的眼眸,死死咬唇,无力叹了一声。 她没有力气回应她。 烟花落下,房内浪潮也渐渐平息。 时知许抱昏昏沉沉的程意洗过澡,抚平她安静的眉眼,转身下床。 知许,你去哪儿?程意拽住她的衣摆,迷迷糊糊问她。 时知许一顿,轻声回她:我去喝水,你要吗? 程意摇摇头,说:你去吧。 应了一声,时知许走到厨房,倒着水,神情发愣。 几息之间,书房被推开,亮起了灯。 她知道,程意今晚不会再睡了。 杯子溢出水,滴滴答答落到瓷砖。 时知许回神,掐了掐掌心,沉默地去为程意准备咖啡。 这次,她加了双倍牛奶。 将咖啡放到茶几,她抽出纸,细细擦去托盘周围的白色粉末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荒谬! 时知许:嗯? 程意(妥协):行吧,我让让你,记得还回来。 律诉(替兮兮说):大郎,来喝药。 *今日小测验:大声说出这部电影的名字!是 (答案下章揭晓)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凌晨两点,深夜寒风凛冽。 时知许半敞大衣,乌黑长发凌乱飘逸,透着混乱的美感。 不多时,商务车驶来,小武替她打开了车门。 时知许坐进,便合上眼。 小武关上午夜电台,车内只有行进的声响。 眉眼蒙上淡淡郁气,她攥住温凉的平安扣,因用力而泛白的骨节,昭示内心的汹涌。 她太累了,不论是欢愉后的身体,还有那颗时刻悬在刀尖上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路逐渐崎岖,车厢愈发晃荡。 不时与散发寒气的车窗磕碰,时知许缓缓睁眼,入目便是飞扬的土尘。 窗外一栋栋破败建筑物朝后飞去,昏黄路灯愈发稀少。 车速慢慢降下来,停在一处疗养院,荒芜极了,像被废弃多年。 干什么的?! 手电光打了进来,扫视车内。 小武抬手遮住眼,降下车窗,我们 程遥穿着军大衣从哨岗走出,朝前方打了手势。 男人收起手电,挥手:放行! 后座车门被拉开,程遥坐进车,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身上散发出浓浓寒气。 她率先开口,这是我们争取过后的结果,其实也不算,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做了几十年的慈善,这次还愿意捐出金脉。 程遥顿了顿,身边的那人冷静得不像话。 时知许收起平安扣,抬眼看她,恶自受罪,善自受福,互不相抵。 言外之意,程榆应该在监狱,死刑犯的监狱。 程遥沉默了。 半响,她干巴巴说:他本心不坏,而且死生事大。 时知许唇角抿得更紧,没再说什么。 到了主楼,时知许跟在程遥身后,朝楼上走去。 木制楼梯年久失修,随着三人的脚步,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爬到四楼,程遥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小武,说:病房只能你一个人进。 顿了顿,她特地补充:放心,叔叔他现在伤害不了任何人。 时知许朝身后颔首。 小武会意,向前一步,递去外衣,关心说:时教授,这里太冷了,再披一件衣服吧,毕竟您才出院不久。 程遥率先接过,,朝小武挥了挥手,将衣服披到了时知许身上。 小武手心一空,摸摸鼻子,悻然转身下楼。 走吧。 两人身影隐没在走廊深处。 吱呀声也停了下来,楼梯转角处,小武停住脚步,抬头望向四楼转角,深夜黑暗爬上了他的面庞。 病房前,程遥握上把手,眼含担忧,还想说什么。 放心,我现在很冷静。 程遥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轻敲两下,推开了木门。 吱呀 霉味扑面而来,病房顶的白炽灯忽暗忽明。 程榆循声望去,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笑,他刚呕过血,白床单沾染上大片血色。 头发也被推成了毛寸,并没有磨灭他温润的气质,可也没有让他看起来更精神。 时知许没有迈步,站在门口,淡漠地望着病床上枯瘦的男人。 自程榆改头换面以来,这是时知许和他的第二次接触。 第35章 第一次见面,程榆流鼻血,得到了程家人兵荒马乱的关心。 而她幼年丧母,被他抛弃在山村,苟且数年,被时书眠接回后,得到的是常年的冷暴力。 第二次见面,程榆以将死之身,躺在荒废的疗养院,等着死亡或审判的终结。 时知许神情淡漠地站在门口,似在告诉他,恶果终将自食。 可程遥有句话说得对,死生事大。 时知许敛下眸,沉默了半响,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程榆阻止了正要寻医生的程遥,抵唇咳嗽一声,朝走来的人说:急性白血病。 似乎在等着冷嘲,可时知许没有应答。 他撸起袖子,露出陈年疤痕,是仅有六岁的时知许发狠咬下的。 当时的她目睹了整个勘探队被活埋,里面包括她的母亲,程榆留不得她。 可他还是将小女孩打昏,扔到了深山里,亲眼目睹她被人抱走,心存侥幸地逃了这么些年。 摘掉吸氧管,程榆轻轻挥了一下胳膊,说:兮兮啊,我真的很后悔 关上门的瞬间,程榆的话飘了出来,程遥动作一顿,还是带上了门,彻底隔绝了声音。 隔壁房间,程川听完程遥的话,久久未语,这段时间,他肉眼可见地苍老,很多事情他始料未及,也无能无力。 造孽啊。 程遥也暗叹命运弄人,她问程川能不能安排程榆到专业的医院,他现在的状况属实糟糕。 程川长叹一声,由着他吧,不想治就不治了,走得安宁一些吧 程遥猛地低下头,眼眶发烫。 哐 房门被猛地摔上,重重反弹,紧接一声压抑的怒吼。 程家父女一惊,对视一眼,匆忙冲出。 走廊尽头,一道清瘦身影靠着墙,背影有些颓唐。 时知许捂着眼,全身不受控地发抖,深呼一口气,她拿出平安扣,扣在心口,手止不住颤抖。 [要是你和你母亲一块被埋在那儿,那该多好啊。] [她还不知道吧,日思夜想的枕边人竟然时刻都在算计她的叔叔。] [小意好不容易托付出的真心,你配得到吗?你敢要吗?好好想想,你真的是小意的良人吗?] 连声发问,字字珠玑。 她本以为能得到一声道歉,得到他恳切的忏悔。 这些,对她就够了。 她曾怨恨过,这是人之常情,但她不希望延续仇恨。 她比谁都想脱掉这层枷锁。 可程榆的话像是一把把带毒液的刀,直戳软肋。 终于,压抑多年的情绪彻底爆发,怒火撕扯胸膛,她像失了智般。 [反正你也在赌,筹码又有多少呢?我劝你,如果没有决心,不如早点放手。] 时知许是在赌在程意心里的份量,能否比得上程榆,是一场豪赌。 知许,我代那混小子和你道个歉。 时知许猛地抬头,目光直射来人,眼里还残留血丝。 程川站到她面前,深深鞠下躬。 他叱咤商界多年,跺跺脚商界都要震一震,可此时,对她的姿态却是从未有过的低。 时知许没有说话,他也没有直起腰,弯得更深,年过半百的背愈发佝偻。 对峙许久,终是理智回归,她虚扶起程川。 叔叔,不必如此。 程川眼底闪过心疼,得益于她心软明事理,这篇算是轻轻揭过。 你对小意的好,我们都看在心里,小意也愿意掏出真心。 他再鞠一躬,郑重说:作为父亲,我希望小意永远不知情,她真的受不住了。 你们继续搭伙过日子,平平淡淡地走完一辈子,我们死也能瞑目。 这件事,我们会烂在肚子里,永不会再提。 程川的话重重敲击耳膜,掌心的玉仿佛真切了起来,时知许有些茫然,随即生出难以自控的狂喜。 见状,程川松了一口气,笑说:还得继续叫我们爸妈啊。 时知许鼻一酸,重重点头。 老旧白炽灯彻底暗下,病房漆黑一片,天空变得深蓝,已有破晓迹象, 冲进来的程遥借着微弱天光,勉强视物。 叔叔,怎么摘了吸氧管?她皱起眉,赶忙托起程榆为他戴管。 不用了。程榆轻轻推开她,仔细听我说。 代我和知许道歉,是我有意激怒她,兮兮那孩子太善良,看我的眼里没有恨。 可我是极恶之人,她该恨的,被她骂一骂,我也能安心去。 程榆拍了拍她的手背,叮嘱道:还有,让小意知道我该死就行,兮兮是良人,配得上我们小意。 言下之意,她们相遇是阴差阳错,相爱是缘分使然,她们之间没有利用,没有欺骗。 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 小遥啊,以后找到对象,记得来让我瞧一眼。 他捂住嘴,猛咳了起来,鲜血顺着指缝涌出。 程遥忙为他清理,又被拦下。 不急,先听我说完。 听着程榆遗言一般的话,程遥怎么能不急,见他面色恳切,还是强忍下焦急。 小意那丫头不好好学,上次酿酒,我特地录了视频,每一步都很详细,你给她说一声,让她照着视频,不要马虎。 咱全家人都好这口,今年我酿的多,过年你们敞开喝,在地上给我洒一杯就成。 程遥死死咬住唇,泣不成声,她以前还嫌叔叔啰嗦,现在只希望他能一直讲下去,她一定记住他说的每一个字。 小遥?程榆已经看不清了,抬手凭直觉寻着程遥,叔叔拜托你们一件事。 诶,小遥在。程遥稳住声音,握住他冰凉的手。 做慈善,尤其要帮那些孤儿,拜托你们,替叔叔赎罪。 虽然叔叔知道,你们不会,可叔叔还是忍不住唠叨一句,不要舍不得那些钱,要尽心尽力地去做。 年轻时,程榆觉得钱能买到一切,能救回他的姐姐,为了钱,他可以不择手段。 他给别人带来不幸,妄图弥补他的不幸。 所以,他的幸福飞走了。 后来,程榆余生简朴,舍弃令人咋舌的财富,成立金脉基金会,默默着慈善。 对他而言,钱最不值钱,只是冰冷的数字,无用且罪恶。 程遥吸吸鼻,应他:好,我们一定会的。 程榆朝她温和地笑,如同她儿时的记忆。 你听,她在叫我了。 心头一真,程遥意识到什么,慌忙起身,叔叔,你你再等等,我去叫爸,求你再等等。 听着慌乱离去的脚步,程榆笑着轻声说:别让我那么快见到你们。 病房只剩孤零零一人。 他温声呢喃:你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是不是很孤单啊 不怕,我去陪你了。 地平线迎来了期盼已久的曙光,第一缕晨光落在他苍白的侧脸, 程榆偏过头,大片温暖落到身上,岁月留下的斑驳眼尾透出释然。 他笑了笑,浑浊的眼涌出泪。 姐姐,你终于来接我了。 泪水砸落在地,破碎四溅,再也翻不起涟漪。 程榆,十岁走失,改名林俞,与十六岁林倩苦寒相伴十五载,他被她供上读书,成为高知,有了稳定收入,两人才爱意渐显。 峰回路转之际,天意弄人,时光永远定格在了林倩身上,程榆也走入歧途,满身肮脏。 1月21日,除夕,风和日丽。 程榆病逝于荒芜的病房。 可他不觉得,她的姐姐来接他了,踏着盛放而鲜艳的玫瑰。 从此以后,他每天都可以对他的爱人说同一句话了。 林倩,我爱你。 爱意不必再拘于世俗,他和她的爱光明正大。 ----------------------- 作者有话说:*恶自受罪,善自受福。《法句经》 *叔叔和姐姐的故事在19章。 *有小可爱猜到了电影哦,比夸夸!!! *之前有小可爱留言,说如果时教授放弃交录音,那这个故事就结束了,我当时做了肯定的回答,后来又想了好久,沉浸代入她们,有了新的体悟: 程意也是明事理的,对于她而言,横亘在她们之间的不是程榆,这里就和时教授以为的有不同(就先剧透到这里) *对于时教授,她是真挚、毫无保留的坦率,效率性沟通,却总能无意识撩中程意(这该噶的魅力)。 第36章 但在爱意觉醒后,她优柔寡断,自卑敏感。 直白炽热的人反而变成了明确心意后的程意。 这里,我愿称之为人物弧光 (浅浅摆弄一下新学的知识,哈哈哈别嫌律诉烦,毕竟本人现实社恐,网络社交悍匪。 理解万岁,感谢支持!) 改了一些错字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明媚阳光洒进来,程意边伸懒腰,边走出书房。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觉她睡得很沉,睁眼就到了正午。 今天是除夕,法定春节小长假的第一天,程意寻了一圈,没见到时知许。 奇怪,难道今天还要去实验室吗? 她打开手机,满屏皆是节日祝福,群发回复后,拨出了电话。 已关机。 程意放下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是一封匿名邮件,标题是《大善人时知许》 通常这种莫名其妙的邮件,她连打开都不会打开,直接丢去垃圾箱。 可这封邮件是关于时知许的,程意思考片刻,点开了内容: 程律,真可怜。附:[音频] 程意皱起眉,点击下载音频,不多时,进度条拉满,音频自动弹开,播放。 [对!我和她结婚,就是为了把你送进去!程榆,你罪有应得] 怒吼声像晴天霹雳,炸在耳边,程意先是一愣,艰涩地摁下了暂停。 她耳朵嗡嗡作响,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缓了好一会儿,拉回进度条,录音继续。 嗓音陌生又熟悉,一字一句重重敲在心上。 程意缓缓蹲下身,将音量调到最大,将听筒凑近耳,想仔细分辨什么。 邮箱又进来一封匿名信。 [亲手将自己叔叔送进去的感受如何?] 她指尖发颤,呼吸愈发粗重,不断低声呢喃骗子。 不知是在说谁。 猛地站起身,程意冲向玄关,大脑供血不足,眼前一黑,身子灌铅似的。 她没有停,直到麻木灌遍全身,跌落在地,袭来的疼痛感拉回几分真切。 程意第一次觉得瓷砖好冷,寒刀似地钻入骨髓,直连心脏。 一定是造谣,她要去证据鉴定,用尽毕生所学,将那人告到倾家荡产。 程意咬紧牙关,对抗眩晕,脚步踉跄地冲了出去。 她要尽快维护她的时教授,尽快。 除夕,社会几乎处于停滞状态,程意托人加急鉴定,直到天黑,才拿到鉴定报告,以及一串根本不存在的ip地址。 站在鉴定中心,程意看着最后一行结果,沉默了许久,似要穿透那行字。 她神色平静地将亲手拟定好的起诉状,删除,又在回收站里,永久删去。 骗子。 声音极低极轻,飘散在无人的走廊。 回家路上,程意单手握住方向盘,骨节用力泛白,攥得太久了,掌心攥出了汗,打滑方向盘,更添烦躁。 [观众朋友们,您现在收看的是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直播的春节联欢晚会] 电台同步直播春晚,一片喜气洋洋。 程意扯了扯嘴角,心情半点没平复,腰处的陈年疤痕,莫名撕裂泛痛。 这是她幼年没满足别有用心的表面好友,所付出的代价。 若是这次她也没被时知许利用好那代价又会是什么呢? 目的也达到了,时知许打算什么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看着程家和气团圆,她该是怨恨的吧? 停在楼下,程意熄火,自虐般一遍遍播放录音,面色冷静得可怕。 多次试探程榆消息,她毫无防备,甚至主动分享。 负面消息突如其来,她被迫自爆身份,宣布婚讯,程榆回国为她庆祝。 家宴上,别有用心的青花瓷,她满心欢喜地亲手送出 过往种种,连成蛛丝马迹。 程意只理出来一部分,她莫名觉得,绝对不止这些。 程意静静仰头望去,万家灯火璀璨,每个窗户后,合该是阖家团圆,热闹喜庆。 今年除夕,程川和江澜让新婚两人单独过,说是成了家,就要先顾好自己的小家。 可她哪有小家呢? 一片雪花飘落,渐渐地,漫天卷起小雪,程意看着挡风玻璃的一片雪花,是星宿状。 突然想起,时知许曾带她到过实验室,逗自己笑出泪,认真地采集眼角泪水,放在显微镜下,形状也是漂亮的星宿状。 时知许说,笑泪漂亮得各有千秋,而悲伤的泪像利刃,并不好看。 程意当时笑着说,从小到大,她要哭也是笑哭。 迟钝的痛感泛出,眼眶猛地发烫,程意慌忙仰头,妄图逼回眼泪,可太汹涌了。 她失败了。 程意双手捂住脸,埋头伏在方向盘,整个人都在颤抖,呜咽声压抑极了。 尝到咸湿的泪,程意想,真难吃,也一定不好看。 她心里告诫自己: 程意,可以失意,不能失态。 这是她小时候,程榆告诉她的,她深以为然,身体力行至今。 调整好状态,程意站在寒风里,吹回了理智,麻木地抬头望去,终是上了楼。 滴,欢迎回家。 推开门,饭菜香气扑鼻而来,厨房传来一如既往的问候。 回来了?你先休息,不用帮我,年夜饭马上就好。 时知许一身居家服,腰间系着围裙,正端着菜,闻声,她朝程意笑了笑,惯例叮嘱一声,回身忙碌。 程意站在玄关,发现挂上了灯笼,玻璃还贴好了窗花。 好像真的在踏实过日子。 程意忽然又看不懂了,她扯了扯嘴角,回卧室换衣服,拨动衣架,突然动作停滞,从一件大衣口袋拿出一盒药。 奥沙西泮,短效安眠药。 异常沉睡的原因,程意找到了。 药盒被大力捏扁,程意眼里带着难以置信和出离愤怒。 她因安眠药被绑架,万念俱灰之间,安眠药差点了结她此生,它是她最大不幸的起点,是程意余生不愿触碰的极深伤疤, 可时知许挑开了它,更加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沉寂多年的阴郁席卷而来,她面色沉得可怕,明媚不再。 丰盛菜肴摆满桌,时知许眼里不自觉淌过笑意。 她做了十二道菜,对应一年十二个月,寓意圆满和展望。 洗净手,她静静坐在餐桌前,托起下巴等着程意。 不多时,卧室门被推开。 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没有回应。 时知许一愣,猜想她昏睡醒来,没有胃口吃饭,盛了一碗南瓜粥,说:先喝粥垫垫胃,菜有些油腻。 程意接过,没坐下,看着金澄澄的米粒,轻笑一声。 春晚相声逗得观众大笑,淹没了轻笑声。 时知许察觉她情绪不对,想开口询问。 这里面不会有安眠药吧? 汤匙砸在粥里,滚烫汤水溅到时知许的手背,她浑然不觉,四肢百骸泛起冷意。 她为什么会知道?明明 程意踱到露台,对圆月高举南瓜粥,白雾席卷。 她微微抬眼观察,漫不经心朝身后说:时教授,目的达到了,打算什么时候放过我? 时知许机械迟钝地跟着她,闻言停下脚步,张了张口,话语堵在喉咙,说不出口。 程意转身,滚烫的碗底刺烧掌心,她弯下腰,声音很低沉,我代叔叔向你道歉,我不会为他洗白,法律会公正制裁,如果没有意外,他余生都会在监牢。 最后,我向时知许教授以及您父亲郑重承诺,未来程家一定尽全力弥补。 语气客套疏离,程意是在撇清和她的关系。 时知许靠上玻璃门,酸涩浸泡全身,却有些庆幸程意还不知道全部。 至少此刻在程意这里,这个团圆夜,程榆还在,程家还是可以团聚的。 不是你的错,我该 不,是我的错。 程意直起身,摇头打断,不然她想不通,难道是她这辈子,活该被算计? 程意张开双臂,后腰抵上栏杆,说:时知许,你心里肯定有怨,不然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黑夜无限放大阴郁,程意大脑陷入混沌,高楼寒风凛冽,莫名契合郁气,诱惑她一跃而下。 是久违的厌世感。 程意此时不想抵抗,放任它吞噬自己。 要推我下去吗?一命还一命。顿了顿,她恍然大悟:对了,你是大善人,不能动手,会脏的。 绒雪洁白愈来愈大,在她身后纷扬飘落,程意张开双臂,后倾身子,脸上扬起笑,好像随时就会和雪花一同,乘风落下。 第37章 你告发他,我不怨你,这是他应得的。可她怨恨欺骗,更怨恨时知许给予她泡沫般的光。 时知许喉头哽住,心被大力撕扯,意识到她误会了,不是自己没有告发的,可她没有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了。 她终于醒悟,原来横亘在她们之间的最大悬崖,一直都不是程榆与她孰轻孰重。 程意凄然一笑,问她:你对我的好,是基于愧疚,还是真心 时知许,你究竟待我有几分真心啊 时知许下意识上前几步,想开口解释。 别过来!! 滚烫的粥顷刻被掀翻在地,玻璃破碎声刺耳。 程意死死攥起瓷片,双目猩红地朝时知许指去,鲜红血液渗出指缝。 比生日那晚,还要癫狂。 时知许没有停,她快步上前,捂住她颤抖的拳,遮住血迹。 她知道,她怕血,也怕打雷。 小意,你听我声音猛地停住。 程意抬起另一只手,瓷片抵在自己脖间,血珠霎时滚出,静静望着她,眼里一片死寂。 是我不好,我我不碰你。时知许连忙后退,平压掌心,隐隐带着哀求:你放下,好不好? 程意看她的眼神晦涩难辨,问:你很怕我死?大善人? 此刻的她浑身是刺。 时知许全盘接受,稳住声说:我想要一个愿望。 程意记起自己还欠她一个愿望,轻声反问:好玩吗? 拿我的真心做筹码,好玩吗?! 去他的理智。 时知许,你太低估我的绝情了。程意双目猩红,哑声低吼。 离婚吧程意偏过头,艰涩说:我不想再看见你。 一切尘埃落定,除夕夜,属于时知许的审判,被程意宣读了出来。 时知许突然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她闭了闭眼,眼里的雾气终是化成滴,坠落在地下来,麻木地望着那人冷漠的侧脸。 如果她爱得坚定一些,明确一些,是不是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瓷片被丢弃,程意放下手,侧身离开,手腕却被轻轻握住。 滴滴答答*的血液,断线般砸落在地。 程意深呼一口气,似在强忍什么,没有转头看她,语气冰凉道:松开,如果你不想我死的话。 时知许知道程意没开玩笑,缱绻停留几秒,颓然松开。 得不到改判了,她贫瘠的爱,配不上程意。 时知许缓缓蹲下,木然地将掌心贴近侧脸,那儿残留了些许她的温度,无声落下泪。 可温度终将散去,她留不住。 朝着空荡的露台,她轻声说:程意,好好活着。 这是最后一个愿望。 电梯下行,程意脱力地靠在电梯,窒息感扼住喉咙,无力感灭顶袭来。 她要发病了。 程意一身居家服,单薄地走入雪夜,撑着覆雪的栏杆,不锈钢扶手很滑,艰涩踏下楼梯。 脚印深深浅浅,大雪很快抹去痕迹,覆盖来路。 目及所处皆是重影,漫天雪花被撕碎成无数片,她呼吸愈来愈沉重。 突然,手边打滑,重心失衡,如同被寒风打落的枯枝残叶,不受控坠落而下。 翻滚之中,程意闷哼一声,后脑重重敲击在尖角,眼前闪过老式电视雪花。 瘫落在阶底,一动不动。 霎时,鲜血氤氲蔓延,染红白雪,格外触目惊心 好痛,比坠落山崖要痛得多。 程意仰面,凉凉雪花飘落,昏黄路灯泛起光晕,刺得她快睁不开眼。 程意!! 是时知许。 不得不承认,听到她声音那刻,程意心倏地安定了下来,强忍疼痛,偏过头,一道模糊身影跌跌撞撞朝她奔来。 身体温度在急剧流失,程意视线出现了暗角,黑暗逐渐向中心蔓延,她快看不清了。 幸好没过多久,时知许发颤的掌心抚上她的脸,清润的嗓音带着莫大恐慌。 不怕啊你你别看,我我现在不能动你,救护车马上就来 时知许声音发紧,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温热的泪水,大颗大颗砸落在她冰凉的手背,程意想抬手为她擦泪,可终究没有。 死别之前,人总是有预感的。 她笑了笑,说:我我终于要死了。 幸好,戒指没有送出去。 不是的,你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时知许蓄着着泪水,拼命摇头。 程意是熊猫血,就算普通的大出血,都可能要了她的命,更何况,是脆弱的头部。 熊猫血很难得 我是,我给你输!时知许立马应她,一命换一命都愿意。 程意没应,费力地抬起了手,摸上她的脸,是熟悉的触感。 她粗喘气,断断续续说:你从没说过爱我。 时知许贴紧她的掌心,稳住声音,一字一句地许诺:等你好了,你想听多少,我就说多少。 原来,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啊。 寒风裹挟雪花袭来,刺骨寒意刺透五脏六腑,程意扯了扯唇角,尽力笑得明媚,不了我们的关系会自动解除。 一方配偶死亡,婚姻关系自宣告死亡之日起,自动解除。 真好,至少不用难堪地和她走离婚流程,她想。 呼吸越来越慢,程意费力挤出音,祝你早点遇到合适的人,我们 就这样断了吧。 时知许抱住她泣不成声,心被像被沙砾碾压,明明近在咫尺,她却觉得咫尺天涯。 别说胡话,救护车车马上就来了。她哽咽难言,泪珠断成线,顺着鼻尖,砸落在程意侧脸。 在世界彻底陷入黑暗前,程意默默朝她说:我没原谅你,所以你不要回头了,重新开始生活吧。 下辈子,有缘再遇。 手无力地垂下,重重砸落在地,血锈混杂檀香味在变淡,程意默默阖上了眼,寒风没有那么凛冽了,身上那人的触感在消失。 果然人死前,最后消失的是听觉,她听到了落雪声,和哀恸的回应。 程意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你可以不要我我们可以生离,但不能死别,除非 除非什么? 救护车声愈来愈刺耳,淹没了时知许的声音。 有些遗憾,她好累啊,要撑不住了。 黑暗前的最后一眼,她看到的是时知许满头白雪的模样。 就当和她走完了这辈子吧。 下辈子,让她们干干净净相遇。 . 除夕夜,申城迎来了百年难遇的特级大雪。 她们的世界,同样暴雪不停 ----------------------- 作者有话说:全篇终(开玩笑啦 我看看有多少小可爱会被骗到(狗头) 程意恶魔低吟:诉诉啊,晚上睡觉,建议两只眼轮流放哨。 律诉:瑟瑟发抖 *参考《民法典》 看到很多小可爱被骗到,诉诉表示在偷笑,并且红包弥补前几位加修改明示(没有烂尾,结尾还早嘞) 第34章 重症监护室外,深夜医院走廊灯光很暗,不时有护士轻声走动。 时知许坐在长椅上,神色木然,黑发乌润不复,散披在肩,手边还靠着一副拐杖。 滴 走廊高高挂起的电子屏报出时间,零点了。 时知许回过神,数数日子,今天是程意昏迷的第36天。 程意被抬上救护车后,程遥出现了,救护车只能跟一人,时知许被拦下, 小武电话打不通,她只能在马路边伸手拦车,除夕夜路边空空荡荡,偶尔驶来车,可看时知许满身血污,反而加快速度。 没办法了,看准车,时知许猛冲上马路。 那辆车速度很快,雪天路滑刹不住,重重撞上了她。 痛感突袭,时知许迟钝了一会儿,朝车主表示是她全责,上了车。 代价是胯骨粉碎性骨折。 等赶到医院,程意已经没有了呼吸,医生正残忍地宣布死亡。 时知许大脑空白,疯了似地扑到抢救台,在冰凉的耳边轻声呼唤,哀恸之中,她说出了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 她想让程意知道,有人一直在爱她。 话音刚落,她赴死之意渐浓,心电检测仪刺耳鸣叫。 第38章 程意恢复了心跳。 她不知道程意有没有听到,也不敢奢想是不是那声告白,让她在黄泉路上回了头。 经历一天一夜的抢救,程意被推进重症监护室,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至今昏迷不醒。 不要再糟践身子了程遥刚从集团赶来,见时知许又枯坐在这里,生起无名怒火,语气不由重了几分。 顾及是在医院,她压低声,一字一顿说:小意现在看不见,求不来心安。 如果不是时知许识人不清,被下属藏了录音器,程意压根就不会知道,也不会发病跌落。 时知许抿唇不语,穿堂风寒凉,吹得未痊愈的骨头生疼,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自从程意出事,她整个人失魂落魄,除了照顾程意,就是发呆,仿佛断线的风筝。 沈妍来过一次,差点没认出来她,劝了几句,被敷衍应下。 程遥深深叹气,缓下语气,去休息吧,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能照顾好她。 时知许这次没有推托,应了一声。 明天是母亲忌日,时知许需要去扫墓,除她之外,没有人能陪霍姝说话了。 躺在隔壁病房,时知许枕着胳膊,神情麻木地看着白墙。 一墙之隔,真的好远啊,她想。 屏幕亮起,是孙医生。 时书眠又神志不清了,这次发病在零点,嚷着要去见妻女。 和程榆一样,时书眠的报应也来了。 大概在她替程意挡刀住院那段时间,被公安局通知时书眠伤了人,鉴定为精神分裂。 隔着铁栏,听着他野兽般咆哮,时知许什么都没说,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 回复过消息,时知许息屏扣下手机,放下重新戴在手腕的佛珠,光泽不复往日,很是暗淡。 珠子拨弄在掌,她才安心地合上了眼。 一夜无眠。 春雨霏霏,青山公墓寂静。 雨丝朦胧中,时知许撑伞,有些费力地走着,她今天没有撑拐杖,脚步一深一浅,额头渗出薄薄冷汗。 新鲜菊花被放在墓碑前,时知许一边擦湿润的浮灰,一边随口说:妈妈,真相大白了。 我的家,也没有了。 她是很好的人,总说我真诚,其实她比我真诚多了。 时知许停下动作,撑着膝,说:我爱她,很爱很爱 她说不想再看到我,没关系,等她一切都好了,我就离开。 白帕反复擦着黑白照片,是活在她记忆中的母亲 时知许浅浅一笑,问:妈妈,下面是不是很幸福。 骨头又在泛痛,她面色不改地平视照片,好像真的在等回答。 斜风细雨打在侧脸,不知过了多久,时知许眼底浮起雾气,她及时闭了闭眼,没再说什么。 她静静起身,轻声说出最想说的话:我证明了,可他疯了。 直到正午乌云滚滚,天空愈发黑沉。 时知许才回到车内,费力挪动身子,靠在座位上大口喘着气。 缓了缓痛感,她系上安全带,有些不熟悉地启动车,转过方向盘,驶上公路。 小武被辞退了,是他泄露程榆的录音,也是他在时知许身上放了录音器,在那件大衣里。 程意出事那天,小武跪在抢救室门前,近三十岁的大男人,一言不发,当着众人的面,猛扇巴掌。 直到脸肿得辨不出原来模样,程遥问他为什么,他说,为了救重病母亲,罗晏可以给他实验室的药。 他不知道,那是没经安全检测的初版药。 说完这话,他掩面痛哭,哽咽地趴在时知许脚边,说她是对的,他的母亲真的没能下手术台,痛苦地离开了,死也没落得体面。 似乎联想到了程榆,程家人的怒意渐渐化为叹息。 时知许说不出话,她也是熊猫血,是程意急需的血型,她刚不顾医生阻拦,超量献过血,此时大脑宕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武,忠心多年,背叛 这几个词钻入耳,连成线,时知许沉默了,良久,她朝他说挥了挥手。 自此时知许也没有再找其他人,凡事亲力亲为。 可小武没有走,她陪护的房间门口偶尔会出现吃食、衣物、甚至是睡眠药。 一旦出了医院,总会有人默默她跟在身后。 看了眼后视镜,一辆桑塔纳紧紧跟随,时知许没管,驶向郊外一处宅院。 不久前,她把程榆从精神病院接到这里,请了私人医生和保镖看护。 时教授。保镖拉开驾驶车门,双手递去拐杖,同时微弯腰撑伞护送她到房间。 放好拐杖,时知许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整墙单面特质玻璃,她摸着手腕佛珠,冷静地看着隔壁发狂的人。 隔壁,瓷器残骸落了一地,时书眠还在摔东西,双目猩红,不停叫嚷。 半小时后,他瘫坐在地,喃喃自语:姝儿快下课了,她还怀着宝宝,讲课这么久,到家肯定饿了她说要喝粥,我得早点去挑南瓜,再买点白糖 不对不对时书眠突然凄厉咆哮,手死死碾压地,血迹涌溅。 为什么你这么像她!!她不在了,你为什么还活着!!!是你杀了她,你去死啊! 话罢,时书眠猛地起身,将柜上瓷器扫落在地,听着清脆的破碎声,似乎心情平复了下来,只是将白发苍苍的头朝墙撞去,一下又一下。 墙被软装过,时知许并不担心,她摁下对讲机,说:清理一下,给他换批新的。 好的。 时知许一直很平静,时书眠没打过她,只是会在她面前暴虐地砸东西、自/残、贬低辱骂她、交叉冷暴力。 可人前又是众人称颂的大学教授。 时知许有口难辨,后来她渐渐习惯了,沉默地自觉收拾狼藉,埋头学习,更加刻苦。 考上大学,她凭着每年的匿名善款,本硕连读,自食其力读上博士,成立属于自己的科研团队。 现在,她是顶级科研人才,许晏创始人,不用再仰人鼻息,是许多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时知许一直在寻找资助人,前段时间,终于找到了。 是程榆。 她也从程遥口中得到了迟来的道歉。 保姆收拾好狼藉后,时书眠愣愣转头,仿佛透过玻璃。 时知许猝不及防和他对视。 兮兮,爸爸知道不是你的错可爸爸也不想啊控制不住啊 温柔嗓音透过扩音器,完完整整地传到时知许耳里,她唇角瞬间绷紧。 他双目无神,空洞地蠕动嘴巴,是爸爸不好,让你睡不踏实爸爸明天带你去医院,给你治梦游,快回房睡觉吧 嗓音是她很久没有听到过的慈爱,她记忆中的父亲,回来了。 时知许轻摇头,敛下眸,在母亲墓前忍住的泪,去而复返,大颗大颗坠落。 原来根本不用证明,时书眠一直都知道她是无辜的。 其实一句话就能化解的执念,到头来物是人非。 时知许看了看窗外,原本黑沉的天色,竟然阳光明媚了起来。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她想。 时知许一个人坐到了黄昏才离去,一条小路,她拄着拐杖,走得格外慢。 三月初,万物复苏。 因着时知许寸步不离地照顾程意,骨骼痊愈速度并不快,但也能去掉拐杖了。 时知许知道程意爱干净,每晚都会来给她擦身子。 水声淅淅沥沥,时知许拧着帕子,坐在病床边,一粒一粒解开病号服扣子,露出她雪白肌肤,不着寸缕。 房间被特地调高温度,时知许俯身,昏黄光线落在侧脸,更显面色苍白,她细细擦着,像是对待珍宝。 你在对我干什么 深夜病房内,弱气呢喃声格外清晰,生生止住时知许的动作,她猛地抬头,心如震鼓。 被灼热的目光烫到,程意抿了抿干涩的唇,问: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那双桃花眼依旧干净清澈,望向她的眸没有恨意,也没有情意,时知许莫名想起几个月前的相遇。 水盆边残留的水,落在地面,滴滴答答,时知许瞬间拉回理智。 后脑欲裂感剧烈袭来,程意不由蹙起眉,视线向下望去,发现她正不着寸缕地暴露在空气中,热意霎时涌上耳根,她偏过头:能不能先把我衣服拉上。 时知许为她扣好衣服,握着毛巾,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程意缓了缓痛感,问:时教授,我怎么会在医院? 第39章 时知许反应了过来,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程意也不急,静静等她,半响,她得到了回答。 我先去找医生。 程意有些好笑,应她:好的,麻烦时教授了。 冷静下来,程意反应过来那人是在照顾她,皱了皱眉,她极力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大脑一阵刺痛,冷汗都冒了出来,也就作罢。 时知许她扯平唇角,机械地点了点头。 医生被叫来,程家人闻讯也立马赶来,沉寂许久的病房一下热闹起来。 时知许靠在墙上没进去,喜极而泣的交谈声从门缝飘出,她攥了攥掌心,胯骨传来细麻痛感,直连心口。 门被拉开,程遥看到时知许,并不意外,敞开门转身回房,似乎是特地来寻她的。 定了定神,时知许走进病房。 江澜拉着失而复得女儿的手,止不住哭泣,一旁的程川搂着江澜,也是眼泛泪光。 病床上的程意被众人围住,一边配合医生检查,一边笑着宽慰众人。 一派和气。 还需要进一步观察脑部情况,不过目前除了记忆受损,没有什么大问题。医生感叹遇到了医学奇迹。 程遥不放心,追问:那为什么她现在这么虚弱?昏迷这么久,身体其他部分有没有不可逆伤害? 身体虚弱是正常的,需要有一段恢复期,家属如果不放心,可以进行全身体检。 姐,我真没事,你放心吧。程意扬起笑。 程遥放下心。 检查无碍后,医生转身离开,见到门口的人,愣了一下,恭敬道:时教授好。 目光移到面前四十岁出头的主治医师,时知许礼貌让开路,轻声说:麻烦王医生了。 您客气了,应该的。医生赶忙应下,知道她来看妻子,也不便多打扰。 时知许站在门口,这里是视线盲区,病床上的程意是看不到她的。 殷舒和姜栩深夜匆匆赶来,她们收到了程遥发来的消息,听说程意醒来了,但失忆了,一路上又喜又急。 见时知许定在门口,一幅踌躇不前的模样,殷舒心里浮现想法。 难道程意忘了她? 她轻轻推了一下时知许,低声说:放宽心,表现正常一点。 时知许猝不及防,朝前迈了两步,暴露在众人视线。 时教授,谢谢你啊。程意撑起身,朝她笑得明媚。 程川和江澜一愣,望向程遥。 程遥轻声说:失忆,应该只是失了一部分。 时知许抿唇,没有说话,朝程意颔首。 她怕开口,就泄了情绪。 一时间,病房陷入诡异的沉默,众人各怀心思。 时知许默了默,率先打破沉默,实验室还有事,抱歉。说着就转身离去。 程意蹙眉,凌晨三点还要加班? 等一下。 时知许停下脚步。 那份合同,我会签的,再次感谢时教授。 合同? 那份婚姻合同,病房众人心照不宣,程意记忆到底停滞在哪里,众人有了眉目。 看来是在两人相遇那天。 一道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射来,程意有些懊恼,她只想拦下那人,没成想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清咳一声,程意继续说:那个,你的腿是受伤了吗?要紧吗? 时知许抬了抬眼,掌攥成拳。 殷舒和姜栩两人正对她,目睹了时知许情绪变化,也暗叹程意眼尖。 时知许行走基本与常人无异,如果不事先知道,是很难发现的,却被刚醒来的程意,一语道破。 不要紧。时知许低低应她,补充说:谢谢。 话语都很简短。 程意咬唇,似乎担心被嫌多管闲事,随即和时知许告了别。 迈出病房前,时知许听到程川叹息一声,小意,你们已经结婚了,她是你妻子。 程川表明了态度,程家人还站在时知许这边。 时知许心情很复杂,她对于程意就是一颗隐形炸弹,也许是哑弹,也许是威力极强的原子弹,会重新拉她回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切皆看天意。 一连数天,特制的中药汤补会准时到来,可熬制的人没有再出现。 程意捏起鼻,仰头喝下,苦涩药味蔓延口腔。 殷舒递去时知许备好的糖,皱眉说:这都能喝得下去? 又想到没被时知许勒令前,程意每天浓缩咖啡不离手,她突然不奇怪了。 桂花味冲淡苦涩,程意摆手,你继续说。 说到哪了? 自爆身份,公开婚讯。 殷舒一拍脑袋,说:对,你本来想硬抗舆论,结果时教授被停职,还被点名调查。 她啧啧一身:当天晚上,你程二小姐的婚讯就杀遍了网络。 哪有这么夸张。程意怀疑她夸大其词。 殷舒无语,拜托,你是对你家那位的身份有什么误解吗? 程意恍然,自己充其量占着富豪千金名头,而时知许的名气是世界级的,这样的反响,确实不能算夸张。 一开始她拒绝婚姻合同,原因就是站在这么耀眼的人身边,压力太大。 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合同的事。 殷舒削苹果的指尖一顿,这件事是以前程意告诉她的,至于程家人为什么也知道,还真不清楚,现在她甚至还没程家人知道的多。 当她见到命悬一线的程意,只被告知是时知许诱发程意发病,她失足跌落。 她以为程家人会借口程意失忆,拆散两人,结果并没有。 哦,你自己说的。殷舒扣去黑锅,说:为了证明 程意面露疑惑。 你是单纯喜欢她,不想受制于合同。 这是众人统一口径的结果。 程意脸上出现裂痕,好半天反应过来,但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一睁眼见到时知许,确实真的有心跳加快。 时教授救过你,不止一次。殷舒朝她竖起手指,光我知道的,就有三次,一次是你过敏休克,一次是你被人捅刀,还有这次,是时教授为你输血。 殷舒想起那天,时知许不听劝地超量输血,整个人吊着一口气,等了一天一夜,得到程意脱离危险的消息,才重重倒下。 小意,你就以身相许吧。 程意扶额,脑子发胀,自己的生命,真是脆弱又顽强。 行了,以后慢慢说吧。殷舒递去苹果,及时止住话头。 那她不喜欢我?程意合理怀疑自己是单相思,时知许还住在隔壁,每晚都会回来,可这么多天也没见她来看望。 真的很冷淡。 这题超纲了,殷舒眼神闪了闪,打哈哈说:科研很忙的,再说时教授为你精心调配中药,可一天都没落下。 程意哦了一声,兴味盎然问:你和姜栩是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多问题?!明天再说,赶紧睡觉! 哎呀,害羞什么啊。 凌晨一点,时知许独自坐在病房外,眼里是化不开的疲惫和悲伤。 回到隔壁,时知许伏在桌前,手边是厚厚的资料,鼻梁上金丝眼镜微微下滑,反射出密密麻麻的数据。 地上落满揉成团的废纸,数量还在增加。 凌晨三点,她放下笔,双手捂住脸,一声长叹从指缝滑出。 她给沈妍发去消息,沈妍也没睡,秒回她:[西医为主的疗法我们没有尝试过,不要心急。] 时知许回复:[嗯,我再试试] 沈妍:[好,快休息吧,明早还要上手术] 殷舒突然发来消息:[时教授,今晚您能陪陪小意吗?我家那位生病了,我得赶去照顾她。] 时知许迟疑了。 每晚程意身边都会守人,怕再出意外,昏迷时都是时知许守着,从没换过人。 殷舒接着发消息:[现在小意睡得很香,摔东西都叫不醒的,您去看几眼也成,拜托拜托。] 时知许敲下字:[好] 病房门半掩,时知许没再犹豫,进了门,轻声关上房门,她转身,房间灯火昏暗,一道拉长的影子投在地面。 时知许愕然。 她没睡? 一双光洁的脚踩在地,深栗色长发如瀑披散,鲜活的人朝她笑容明媚。 时教授,听说我们已经结婚了。程意歪头,眼里跃动光影,可以讲讲 第40章 我们之间的故事吗? 不知怎么,她总会格外留意时知许。 那天察觉到了时知许走路一瞬的不自然,下意识蹙起眉,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当时觉得逾矩,现在一切水落石出。 她喜欢时知许,很可惜,时知许似乎不喜欢她。 是单相思,但没关系。 时教授,你最近好像都没来看过我? 你在生气?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声音软软的,依赖意味十足。 程意常淡妆示人,容貌明艳大方,反而有种纯与艳的结合,一身西装,冷着脸飒气干练。 可此时,清亮瞳孔蒙上薄雾,直勾勾望着她,也许是起身太急,长发略有凌乱,不安分地贴在脖间的瓷白肌肤,是难得的柔软。 时知许瞬间慌乱,偏过头不去看她。 这样的程意,她没法抵抗。 最近实验室有些忙。 似乎怕她多想,时知许加重程度,说:是很忙,抱歉。 程意唇角弧度扩大几分,有分寸地换了话题,问她:有好好休息吗? 时知许正想颔首,听到了程意笃定的话。 你没有。 成熟慵懒嗓音染上俏皮,从耳朵直绕心口,时知许不知该如何回答。 每天凌晨才回来,早上七点就出去程意靠近她几步,说:时教授,连睡觉时间都严重不足哦。 抱歉,我会注意关门声的。时知许刻意回避程意,也没碰到其他人,她想问题只能出在这里了。 再小声,我也能听到。 她是要赶自己走吗? 时知许敛了敛眸,低声应她:好,那我搬出去。 搬我这里吗?程意眼底闪过狡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嗯,那也不错,我可以监督时教授早睡早起,也可以照顾你,让你全心工作。 眨了眨眼,她轻声哄诱:考虑考虑? 时知许攥紧掌心,不咸不淡回她:再说吧,先去睡觉。 嗓音冷淡,连刚进门的轻柔都不再。 程意暗恼自己心急,退而求其次:好,那你能等我睡着再走吗? 她补:我入睡很快的。 自失忆后,程意睡眠质量突飞猛进,勉强算是因祸得福。 时知许轻轻应了一声,立马被程意拉到沙发,她坐得笔直。 程意躺上床,侧枕着胳膊,你能不能坐近一点。 犹豫一瞬,时知许挪身。 再近一点。 直到她顶到沙发另一侧,程意才满意点头,朝她莞尔一笑:晚安。 话罢,笑吟吟盯着她,没有丝毫入睡的意思。 时知许将一缕头发捋到耳后,眼眸低垂,拿出手机,佯装处理公事。 端详她眉眼,程意眼里浮动亮光,淡淡檀木香驱赶消毒水味,她莫名感到心安。 实验数据眼花缭乱,时知许心情半点没平复,过了许久,她不知道程意有没有睡着,不敢轻举妄动。 她切出屏幕,给殷舒发去消息:[殷医生,打扰一下。] 也许是心虚,殷舒秒回她:[时教授您说] 时知许问:[失忆会让人性格改变吗?不是很大的改变。] 时知许觉得程意变了,依照记忆的停滞点,以前的程意应该是亲和却疏离,现在的她对她没有丝毫戒心,有些磨人。 殷舒回复:[这是正常现象,有的甚至会性情大变,也有的只是将隐藏的性格显露出来] 隐藏的性格? 程意隐藏性格是黏人? 时知许抿一抿唇,含蓄问:[小意最近很需要人陪吗?] 怕说得不够仔细,她补充:[陪的过程会不会黏人?] 殷舒此刻正舒服躺在姜栩怀里,见状,她猛拍姜栩大腿,满脸兴奋。 痛,殷舒!姜栩呲牙咧嘴,也没拦,仍由她发泄。 殷舒收起笑,坐正身,问:姜栩,小意黏人吗? 呵。姜栩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程意骨子里都是冷傲,怎么可能 无语一瞬,她回答:黏时知许。 程意总是有意无意朝她显摆,时教授长、时教授短。耳朵都要听出茧了,当时她真想录下来,什么冷艳律界佳人,狗屁,妻管严罢了。 那就没错。殷舒吧唧亲了她一口。 姜栩懵了,问:什么意思? 程意问她,平时是怎么和时知许相处的? 殷舒只想起她妻管严的光荣事迹,联想到时知许的温柔疼人,告诉她:你是娇妻风,撒娇就行! 法庭大杀四方的成熟御姐,回家小鸟依人,谁会不喜欢呢? 殷舒觉得合理极了。 见她久久未回复,时知许缓缓敲下? 殷舒忙回她:[她刚经历生死,失去记忆,缺乏安全感,而且你们有感情基础,她独独对你有依赖,再正常不过,只是现在依赖被扩大了。] 她在替程意试探时知许的态度。 时知许没回应。 她乐了,乘胜追击:[从专业的角度,在小意康复期,你多陪陪她,效果会更好。] 时知许盯了那行字许久,回她:[麻烦殷医生了]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殷舒有些看不懂,她们明明心意相通,为什么时知许还要刻意避嫌,疑惑越来越大,时知许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程意的事情? 时知许强调:[今晚的事,还请不要告诉小意。] 殷舒回:[好的,时教授放心] 摁灭手机,昏暗灯光下,程意已然熟睡,红唇微张,是卸下防备的柔软。 两人距离很近,时知许抬手就能触上,她手抬了又抬,终是没有落下。 程意一夜好眠,清晨睁开眼,入目是空无一人的长沙发,叹息一声,她坐起身。 她伸手摸上沙发,阴霾尽扫。 是温的。 哟,今儿这么早就醒了?殷舒拎着保温饭盒,推门走进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程意拉长尾音应她:嗯哼。 捏着字条,她无声笑了笑*[鼻侧有些发红,建议少摄取盐和酒精] 很官方,但程意就是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今天我要出去一趟,帮我打掩护。 殷舒皱眉:不行,你不能出去。 现在程意被程家人担心得紧,连下楼都费劲。 你上上个前任昨天找我,说要 成交!殷舒捂住她的嘴,眼露凶光:要是敢让姜栩知道,你就死定了! 程意朝她比手势。 束缚解开,程意指了指早饭,说:时教授让我少吃盐,我要用清水涮一遍。 殷舒: 姐们,就白粥和水煮蛋也要涮? 不涮,就是想秀一下。 殷舒: 许晏公司一楼大厅, 沈总好。 沈总。 沈妍挥挥手,目光凝在某处待客区。 程律,久仰大名。沈妍寻来,笑着站定,伸出手,我是知许的好朋友,沈妍。 同时,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程意,忽然来了兴致,这两人容貌一冷一热的,走在一起真挺养眼。 程意了解到许晏被收购了,收购人正是环球生物中国区的总监,沈妍。但不知道她和时知许还是好友,看起来关系还很亲密。 程意起身,虚握住她手,沈总你好。 举止大方利落,气场被刻意收敛,客套有分寸。 沈妍眼里淌过欣赏,接着问:听说程律刚刚遇到车祸了,身体有什么大碍吗?这样吧,我先带程律去医院,检查一下。 说着,她就要打助理电话。 程意哭笑不得,她可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赶忙阻止:没有大碍,就是车碰撞了一下。 想到什么,沈妍有些凝重,问:能大致说说是什么情况吗? 程意回忆:我们在正常行驶,侧面有辆黑车停得好好的,突然启懂闯红灯,朝我们这边冲了过来,幸好后面有车驶过,撞到黑车车尾,缓冲了不少力量。 当时驾驶位下来的男人,脚步踉跄,神志不清。 她想了想,谨慎补充:可能是醉驾,也可能是毒/驾,还可能有精神类疾病,说不好。 程意坐的是网约车,出了事故,就先行离开了,不清楚后续处理结果。 第41章 沈妍陷入沉思,程意也不急,两手环起,静静望着街景。 半响,沈妍回神,歉然一笑:知许在模拟手术,有些忙,我带你先转转吧 好,麻烦了。 许晏大楼,实验室是顶级机密处,沈妍带她乘上专属电梯,通过无数道身份检测,终于进到时知许团队的实验室。 经过消毒层,两人穿戴好普通无纺布防护服。 我带你来的是手术中心。沈妍一边走,一边介绍:她现在正在模拟室,我们身上是低档防护服,很透气,隔菌效果一般,所以只能在三层隔离带外观摩。 好。程意整理了一下防护服,有些不自在。 她已经有些呼吸不畅了,而时知许身上的防护等级肯定比她高得多。 一入门,高亮度灯光一层层打开,程意被晃了眼,身边的沈妍似乎已经习惯了,丝毫未受影响。 墙上挂满图框,程意离得远,看不分明,跟在沈妍身后,安静听她介绍。 这块区域是被裱起来的医书古籍残页。沈妍指着其中一张,说:在知许筛选的两千多个药方里,就是这张让她带着团队走出了困境,研发出治疗渐冻症的特效药,辅以改良药浴。 黄皱的古页,仅有短短一行字: [痿症四经之疾,沉参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水,尽服化气血,活经脉] 左边有一排长长的名单,详细记载了姓名、出生年月,家乡、以及精准到秒的死亡时间。 很明显,是一份死亡名单。 程意唇角抿得越来越紧,她看到里面最小不过六岁,是位来自鱼米之乡的小女孩 目光定在一行刻字,她心下震惊。 [向捐献者默哀,英雄千古,一路走好。] 沈妍笑容散去,闭了闭眼,仿佛又回到了那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她沉默片刻,说:这些是捐献大脑脊髓的渐冻症患者,其中有一半是以身试药没挺住献身的。 世界卫生组织将渐冻症称为五大绝症之一,与癌症、艾滋病齐名,坊间野榜将它列为世界十大必死病 每一次医学进步的背后,都积累了层层白骨,这里每一个人向她们赌上了所剩无几的生命,孤注一掷,去时没有怨恨,只是拉着时知许的手叮嘱,攻破的时候记得报个信。 她们相信,渐冻症一定能攻破。 没有辜负信任,一位青年医学博士带领团队填补上了医学空白,特效药研发一年后,渐冻症致死率直线下降百分之六十,三年后,世卫组织宣布渐冻症不再是绝症,人类又一次克服了病魔。 因此,时知许成为诺尔医药学奖首位华人女性获得者,也是世界首位。 程意记得,时知许的获奖感言只有一句:它不属于我,该属于我身后的万千无名英雄。 此刻,程意才真切感受到这句话的重量,不由肃然起敬。 每行字都浓缩了一个个平凡又不平凡的一生,于这些毅然为医学献身的人而言,这里是终点,也是起点。 程意爷爷就是因渐冻症去世的,自从爷爷去世后,程意的理想就是学医,后来变得恐血,学了法律,而这件事成为了她最大的遗憾。 无疾而终的梦想,有人替她实现了。 最底下还有一行字,字体飘逸遒劲[愿世间再无病痛] 程意不由暗赞,觉得有些眼熟,正想仔细观察。 实验室骤然变了颜色,剩一两点没精打采的灯光,暗红色光影投下,字变得不分明。 机械声响起:消毒入口关闭,模拟手术室即将开启 走吧,知性她们要出来了。沈妍率先走去,说:我带你去她办公室。 两人穿过新的消毒层,走进办公区,程意终于松口气,脱下了防护服,进了时知许办公室。 沈妍让程意稍等,她们还有会议要开,程意颔首。 刚进会议室,沈妍朝时知许忿忿不平:那群王八蛋又盯上了程意!他 话音未落,玻璃破碎声回荡在偌大的会议室,接着是淅淅沥沥的水声。 时知许徒手捏碎了一只玻璃杯。 你疯了?你这手现在能受伤吗?肝癌是可以血液传播的!沈妍忙去查看。 玻璃残渣嵌入掌心,血珠正源源不断冒出。 时知许后知后觉,她抬起头,眼神麻木,像是提线木偶。 见状,沈妍也沉默了,她知道又有一位病人没能下得来手术台。 说是模拟,可绝症怎么会有模拟器?每次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肝癌不同于渐冻症,它需要更激进的治疗方案,因此每次场面很惨烈,面临的压力也要高得多。 似乎一切都是在除夕那天急转直下,原本安全检测过无数次的肝癌特效药,正准备批量生产,突然开始反噬机体的免疫系统,安全试验的患者无一幸免,不是死于肝癌,就是死于各类感染。 沈妍算了算时间,这次手术只进行了不到四个小时。 她皱眉,情况怎么越来越差? 我拿不住手术刀了。 ----------------------- 作者有话说:竞猜角斗场: 猜猜最近,时教授更攻还是程律更攻?(快去评论区扛大旗,打call吧!诉诉会酌情考虑的hhh) 程意:我失忆,我了不起,我为所欲为。 时知许:被逼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参考书籍《黄帝内经》《阴寒湿痹,血痹同病》;另,部分知识性描述,来源维基百科。 私设架空,非医学出身,勿考究。 *向数以万计为于医学献身的无名英雄,致敬。 入v啦,非常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很多小可爱都是从未签约陪伴诉诉到现在,也有越来越多的小可爱和诉诉相遇。 十分有缘,因她们的世界,五湖四海的我们相聚于此,希望你们能享受这里。 律诉2023.1.14 (ps:上章有被吓到吧,下次还敢,毕竟你们好一段时间都不评论了,诉诉真的很怕没人追更,哭泣.jpg) 明日加更哦,欢迎追更,入股诉诉不亏~ 预收《躺平学霸入坑指南》清冷坚韧伪学渣温柔知性转业影后 一句话简介:暗恋的班主任忽然成了大明星?社死边缘反复横跳的真学霸如何追星顺带追妻? 戳戳专栏,点点预收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语气很淡,仿佛在问沈妍今早吃了什么。 科研多年,时知许面对的都是极其精细手术,这双手金贵得紧,当沈妍得知她为程意洗手作羹汤,还打趣她暴殄天物。 开什么玩笑,避谶懂不懂?快呸掉,呸一瞬间,沈妍以为她在开玩笑,摇头后退一步。 时知许没有回她,沉默望着掌心,血珠成线,砸落在地,然后破碎四飞。 沈妍发不出声了,眼前人低垂头,像是千斤沉,好像真的抬不起来。 时知许有令人望尘莫及的天赋,加上异于常人的努力,站到手术台,只要拿起手术刀,身上光芒比无影灯还要耀眼。 那双手是那人的骄傲,惊艳过无数人,包括她。 时知许依旧没抬头,助手递给我手术刀,我照常接过刀 滴答 地上的血液被冲淡,颜色越来越浅。 看到自己的手在抖,李教授顶替了我,她比我稳得多。 李教授今年五十三岁,快到退休年纪了。 时知许自虐般握成拳,玻璃渣深深嵌入掌心,鲜血从指缝渗出,像是流出了生命力。 她身上的光芒在失控地黯淡。 沈妍从没见过这样的时知许,心头泛起酸涩,她忙用手捂住眼,安慰说:没事,你最近事情太多了,休息休息就好。 时知许已经三天没合眼了,沈妍还特地给了她安眠药,但时知许没有接。 这双手废了也好。 她笑着朝沈妍说出了这句话,声音有些艰涩。 怒气难以自控涌上头,沈妍猛地攥住她的衣领: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又不是被挑了手筋! 座椅被掀翻,时知许任由她拉扯,如同提线木偶。 沈妍眼眶通红,指了指外面,呵斥她:还有这么多肝癌患者在等你的药,你说这话,对得起那些没下得来台的患者吗?对得起还在等我们的家属吗?对得起这些信任吗? 谁都可以说,但你不能,你是整个团队的主心骨,时知许,你不能垮! 沈妍,我没有爸爸了。时知许掀了掀眼皮,时隔近二十年,再次喊出了这个称呼。 第42章 是因为我。 那天一群人冲进了宅院,想抓走时书眠,妄图逼迫她,可时书眠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彪形大汉的束缚,一头撞在了楼梯。 又是楼梯 血泊中的时书眠,满头白发染上了鲜血,他目光清明,朝她释然一笑,嘴巴嚅嗫,却发不出声,他终是没有闭上眼,是她替他合上了眼。 时知许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一片死寂。 沈妍手松了几分,呼吸像被千斤顶压住。 时知许说: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到他们那里去。 他们,环球生物的对家,罗氏。 而罗晏是刚被认回的私生子,罗颜没选择回罗家,罗老爷子曾大张旗鼓庆贺,还明里暗里嘲讽沈家只有女儿。 罗晏鼓动罗老爷子拉拢时知许,罗仁早有此意,朝董事会夸下海口,亲自拜访时知许,却多次碰壁。 沈妍知道她的难处,保证说:我帮你,这段时间,你减少出行次数,实验室是最安全的。 时知许承下好意,默了默,让小意走吧。 沈妍会意,正想开口,门口传来一道慵懒嗓音。 如果我不走呢? 程意凭时知许助理的指引到了会议室,就见沈妍正揪着时知许衣领,忙推开门,迎面听到这么一句话。 两人俱是一愣。 沈妍松开手,反应了一会儿,抬手要为时知许整理衣领,却被抢了先。 程意轻轻扯过时知许,让她面对自己。 默不作声地背过受伤的手,时知许想挣脱,却被轻声威胁。 时教授,你要是再乱动,我就亲你了哦。 闻言,沈妍脚下一踉跄,加快了离开的步伐,还顺手放下帘。 乖乖,这嗓音她都受不了。 呼吸突然凑近,时知许不敢乱动,看着正低眉为她整理衣领的人,耳边卷帘机械声莫名慢了下来。 黑色衬衫材质不易发皱,可程意慢吞吞整理了许久。 察觉到她的失神,程意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唇角,很快放下,收回手,她凑近脸,问:时教授讨厌我? 太近了。 气息交缠在她鼻尖,时知许下意识摇头。 那就是喜欢我了。 是肯定的语气。 不待回答,程意又凑近几分,鼻尖似有若无地蹭着她的鼻尖,低头微笑,好巧,我也喜欢你。 喜欢这两个字音被她咬得极其清晰。 我们还结婚了,所以 唇角被微凉指腹覆上,时知许僵住。 气息凑近,程意轻轻吻住了覆在她唇角的指尖。 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们。 喉部不明显地滚动,时知许听到了猛烈的心跳声,不知道是她的,还是程意的。 推开她,理智在叫嚣。 时知许负在背后的手抬了又抬。 睫毛颤了颤,程意揽住了她腰身,手扶上她侧脸,微微偏头,在她唇上细细辗转,动作是极致的温柔。 似是不满她的木讷,程意轻用力啃咬,下一瞬动作却又不自觉放柔,火热的掌心顺着下滑 身子陡然发软,时知许睁大眼,单手推了推她,力度几近于无。 别动。程意呼吸有些乱,灼热的气息呼在她侧颈,我给过你机会了。 现在,时知许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程意托起时知许,时知许慌忙搂住她,身体紧密相贴。 她被放到会议桌,程意欺身压下,凑近,时教授 以前欢愉的时候,程意也总爱用不正经的音调唤她时教授,时知许羞恼,但也没法。 时知许咬唇,偏过头,问:你是想起了什么吗? 嗯?程意几近贪恋地闻着她侧颈的檀木香。 那她为什么这么熟练? 时知许极力稳住呼吸,放开我,不能 嗯?真的吗程意哄她,手接着下滑 时,时总! 门忽然被推开,一行人拿着文件怔愣当场,最前头一人慌忙止步,险些被绊倒。 时知许猛地拉回理智,直起身,反手将程意摁在脖侧,挡住众人视线。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背过身,脸憋得通红,相互拼命挤眼,传递电码时总和夫人真会玩。 出去。嗓音恢复清润。 哎哟,正好想起我还得写药物调研报告,时总再见。 好巧,我也是,时总再见! 门被重新阖上,喧闹声渐渐远去。 程意在她脖颈处低低地笑,时总? 我的报告被打断了,可以向时总申请重来吗? 时知许眼神闪了闪,推开她,说:我还有事,助理会陪你。 背影几乎落荒而逃。 程意努了努嘴,有些遗憾,又不那么遗憾。 摩挲着湿润的手指,她意味深长地笑了。 至少知道了自己对她的身体很熟悉,那人没有招架之力 一连数日,程意没再见到时知许,隔壁房间也空空荡荡,她主动去过许晏,每次都会被助理周到接待,却没能见到那人一面。 时知许在躲她。 程意选择尊重,给了那人喘息的空间,可当她看到一则桃色新闻后,彻底坐不住了。 一小时前,她无意刷到八卦板块,头条标题鲜红,话题度很高,讨论的主角是多日未见的时知许。 标题粗暴,却吸引眼球:[时知许深夜酒店夜会新女伴,疑似出轨?附图] 看到图片的瞬间,程意瞬间僵硬,心被巨大力道紧紧握住,图片上两人戴同款鸭舌帽,姿态亲密并肩走入酒店,深夜光线不明,她还是一眼认出,那人就是时知许,另一个人,是沈妍。 另一幅图是两人清晨走出酒店,时知许脸上疲惫难掩,臂弯扶住正提高跟鞋的沈妍,动作自然熟稔。 时知许没戴帽子,一贯扣到最上方的衣扣随意敞开,露出脖颈处红斑,不带丝毫遮拦。 坦荡到程意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仿佛不存在。 评论区言语激烈,有人谩骂时知许,有人可怜程意,还有人幸灾乐祸。 愤怒和难堪涌上头,程意冲到了许晏大楼,站在街边,刺眼的阳光让她冷静了下来。 明明那天时知许身体没有抗拒,就算生理反应难以克制,那为什么事后也没有责骂?在她眼里,时知许一向光明磊落,这样的绯闻可靠吗? 程意不是捕风捉影的人。 某个想法难以抑制地涌上心头,难道时知许真的是滥情的人? 下一瞬,程意摇摇头,挥散念头,她不该这么恶意臆测时知许。 她要当面听她解释。 程意迈步,深栗色长发随风飘动,高跟鞋清脆踢踏,明艳耀眼。 大厅一时落针可闻,人群自动为她辟开路,许晏上下都知道这是时总的妻子,八卦传播速度极快,众人投去复杂眼神。 一路上,程意坦荡接受打量的目光,到了时知许办公室,助理不在,房门却半掩。 脚步顿了顿,她推开门,望清里面的场景,瞳孔瞬间震颤。 沈妍长发凌乱,半靠在办公桌上,而时知许坐在办公椅,黑色衬衫领扣被扯开,肩处露出深邃的月牙骨。 她们在干什么,不言而喻。 程意脑袋一阵轰鸣。 似是没想到会突然闯进人,沈妍慌乱起身,忙拢了拢发,唇边是弄花的口红。 你你怎么来了?沈妍不敢抬头,嚅嗫问她。 程意不想回答,她直视办公椅上的人。 时知许没看她,抬手系起扣子,动作一如既往优雅,仿佛发生了无关痛痒的小事。 程意握拳扶住门,指尖狠狠扎向掌心,克制住离开的冲动,等着一个解释。 时知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程意,我们离婚吧。 时知许没有解释。 冷意蔓延四肢百骸,程意笑了,你这样算出轨,知道吗? 时知许攥了攥掌心。 程意问: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我会净身出户,抱歉。 这是时知许的答案。 程意闭了闭眼,接着问:酒店是真的吗? 嗯。应答的声音微微变形。 胃里翻腔倒海,程意转过身,似是不想再看见什么嫌恶东西。 收起你的愧疚,我嫌恶心,时知许,就当我识人不清 你确实是烂人。 第43章 她说出至今为止的第一句重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踩着高跟,程意决绝离去,清脆高跟声,有节律响起,一下一下,不急不徐,一路上许多人恭敬朝她打招呼。 程意皆含笑示意,从容大方。 走出许晏,程意脚步不停,走到一处死胡同,四下无人,她脱力坐在地,头抵住膝盖,长发散落,遮挡面容。 是她把时知许神明化了,时知许是烂人,伪装得很好的烂人。 不多时,天幕飘起雨丝,程意茫然仰起头,抬手抹了抹脸。 是湿的。 头顶乌云汇聚成团,雨霎时狂泻而下,像无数条鞭子,狠命抽打在脸。 很快,雨水滑过侧脸成股流下,程意笑了笑,红唇无声开合。 谢谢。 单薄的后背小幅度颤动,大雨酣畅淋漓,呜咽声终于低低泄出。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骤然闪白,一道闪电刺破乌沉天色。 浑身湿透的人缩了缩脖子,后背紧贴墙,尽力缩成小团,她神情不再冷静,无措地捂住耳,雨声变得闷沉。 忽然有人出现在,来人穿着黑色裤。 雨势太大,程意眼前模糊一片,她揉了揉眼,正想抬头看清,后颈被大力敲击,接着瘫软在地。 世界颠倒,一道模糊的身影跌跌撞撞朝她奔来,程意看不清,只知道那人也是一身黑 随即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医院抢救室门前,时知许浑身湿透,站在长长的走廊,身后的程川平静端坐。 江澜刚到抢救室,得知女儿被人打晕,位置和上次跌落的伤口还挨得极近,她握住程遥的手,晃了晃身,昏倒了下去,只留程川在此等候。 知许,谢谢你及时救下小意。 程意走后不久,时知许站在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前,看着她走入了一方死胡同,程意呆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直到雨势越来越大,有雷暴雨的趋势。 她寻过去,只见程意被打昏瘫倒在地,流里流气的男人见她身后跟着数位保镖,慌忙逃窜,沈妍为她配备的保镖皆是退伍军人,很快就将男人制服在地,程意也被及时送到医院。 时知许转身,勉强道:应该的。 她听出了程川语气中的疏离。 程川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转而气场全开,沉声问:你和沈家那孩子是什么关系? 绯闻已经霸占了所有板块,程川想不看见都难。 时知许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回答。 程川将话摊开,直白问:你有没有做对不起小意的事情,和沈妍。 时知许知道如果她回答有,那么程川再也不会站在她这边,就算程意醒来选择原谅她,程川也不会,还会毫不留情地拆散两人。 这是底线问题。 有。 程川瞬间眼神凌厉,深呼一口气,强压怒火,有苦衷吗? 他不愿相信时知许是这样的人。 时知许摇头。 金属椅被拍得震天响,程川眼里满是失望,指着她的手哆嗦半天,也没落下一句重话。 时知许敛下眸,她浑身湿透,发丝还在滴水,惨白的灯光打在脸上,脆弱苍白。 半响,他叹息一声,是程家对不住你,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程家绝不推脱,就当老头子不要这个老脸。 你们好聚好散吧。 似乎早有预料,时知许朝他深鞠一躬,声音极低极轻,小意会和我离婚的,我只有一个请求。 能不能让我看她平安出来再走 程川眼神复杂,有些看不懂她,沉默起身离开,算是默认。 走出不远,管家王叔出现,程川骤然阴沉:罗仁那老家伙抽什么风,是嫌活得太久了? 想到了什么,他似笑非笑,我记得那老家伙刚认回了个私生子? 对的,叫罗晏。 加倍奉还。 王叔也笑了,语气怀念:咱们底下那帮人好久没见血了。 知道那是罗仁唯一的儿子,程川也没做绝,留口气,扔到罗仁床上。 是。 沉吟片刻,他翻了翻掌心,掌纹因苍老变得深刻,回望抢救室若有所思 ----------------------- 作者有话说:程意:呜呜,为什么老逮我头(委屈.jpg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当晚,[罗氏多款药物致癌物超标]空降热搜,癌能轻易挑动民众敏感神经,罗氏成为众矢之的,引得大规模网友口诛笔伐,罗氏集团灯火通明,紧急公关,效果却不尽人意。 网战爆发的次日凌晨,程意终于醒来。 程遥眼皮半掀不掀,昏昏欲睡之际听见一声痛吟,赶忙查看,小意? 程意无声嚅嗫,苍白的唇开裂,隐隐泛出血丝。 我去叫医生。程遥转身,却被虚握住手腕。 姐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声音嘶哑无比。 程遥咯噔一下,无端想起当年程意被救回的模样,自我封闭、空洞麻木。 她小心试探:姐在这儿陪你,可以吗? 程意只是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辨不出情绪。 终是程遥败下阵,她叹息一声,走了出去,那声叹息好像叹到了骨子里。 当天下午,经过程意允许,医生和殷舒先后进入病房,众人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程意身体并无大碍,但恢复记忆,心理情况糟糕透了。 整整三天,程意一言不发,依靠营养液维持生命,全身上下只有眼皮一开一合,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 程家人心急如焚,求助殷舒,可她也没法,程意不肯说话,告诉她一句想起来了,之后再不曾开过口,殷舒也叹命运弄人,只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第四天,程意失踪了,众人寻到顶楼天台,见她在风中摇摇欲坠,惊恐不已,脚步踌躇不前,生怕激了脆如薄纸的人。 似乎是消防警铃太过震耳,程意回神,歉然一笑,抱歉,浪费了消防资源。 此外,再无其他言语。 楼梯转角,时知许隐没在黑暗,她拉了拉口罩,眸光望向不远处的程意,沐浴在阳光下的她脸色苍白,病号服松松垮垮,脸上笑意不再明媚,憔悴得让人心碎。 似有所感,程意目光投向楼梯口,视线猝然对视,时知许心猛地一跳,可下一瞬,程意偏过头,神色平静。 一切好似错觉。 似乎情况有所好转,当天深夜,程意终于服下了安眠药,众人欢喜的同时,争先陪护,被程意一口回绝。 深夜病房床头灯黯淡,病床上的人侧蜷身,缩成小小一团,程意眉头紧蹙,睡姿如同婴儿般不安。 突然门被轻轻推开,墙上出现一道拉长的黑影,不多时黑影缩小,时知许屈腿坐在了门廊口,是恰好能看到病床的最远位置。 她刚经历了一场爆炸,幸好无人伤亡,这是警告也是最后通牒,来自被程川报复之后的罗仁,更加激进,是沈妍这个小辈抵抗不住的力量。 经历死亡边缘,思念的峡口被撕裂,无法抑制,她来到了医院,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却是在二十四层的高楼天台,那个与自杀捆绑的地方。 透过低矮的帽檐,猝然和程意对视,时知许忽然生出错觉,那一瞬程意好像真的会消失,了无牵挂,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又错了。 窗外银月如流,夜晚放大了欲望,泄出白日不敢表露的汹涌,时知许没有走,下巴抵住膝,遥望睡梦中人的背影,仿佛要铭刻在心。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程意苍白的脸上,滑过一行清泪。 彼此互相折磨,一夜无眠。 黎明破晓,晨光洋洋洒洒落在窗台,花瓶换上了新花,白色花瓣流动熠熠光辉,纯洁干净。 花枝被摘下,程意轻轻揉搓,发现是干花,忽然眼眶发烫,她仰起头,推开窗,春风习习。 是哪一种呢? 自那天起,她开始下床活动,但更多的时间,枯坐在窗台,面前放着一束永不凋零的洋桔梗干花,神情依旧空洞,状态却一天天好了起来,直到那天 程意记得那天是周六,她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四千多公里外的新省。 啪 抵在耳边的手机掉落,程意大脑空白一瞬,她来不及多想,狂奔出病房,拖鞋不知甩到何处,久未运动的她缺氧到全身发麻,一路上跌跌撞撞,不时撞到人。 有人指指点点,有人看她穿着病号服,低骂一声疯子避而远之。 第44章 程意不在乎,她只想快点,再快点。 小意!冷静点!是程遥,程意充耳不闻,还要往前冲。 程遥满脸心疼,语气缓和下来,我带你去机场。 程意胸腔剧烈起伏,快要快。 去机场的路上,程意换下了病号服,唇角绷得平直,望向窗外的眸光清亮,少了几分茫然。 程遥试探唤她:小意? 嗯 程遥知道她清醒了几分,心情复杂的同时,递去口罩和帽子,叮嘱道:马上就到机场了,有很多记者在堵我们,切记等会那群人不论问什么,都不要回答。 程意颔首,低头滑起了屏幕。 来了来了,是程总的车! 快快快,程意一定也在。 别挤,我的*机器 车窗半开,吵闹声伴随快门声滑了进来,程意跟在程遥身后,等候已久的记者潮水般涌来,长枪短炮挤来挤去,直冲程意。 请问程律和程总是去新省吗?时教授驾车坠湖真的是意外吗? 有知情人士称时教授已意外身亡,请问程律是否属实? 时教授前段时间遭遇爆炸,这次刹车片失灵 让开让开!保镖高声呵斥,费力拨开人群。 拦路的话筒也被程遥挡开,程意压了压帽檐,一步一步挪动。 请问时教授婚内出轨是真的吗?据传她的科研成果是窃取他人成果,对此程律有什么回应? 像是石子投入宁静湖面,程意骤然停下脚步。 再说一遍。语气散发寒意,气氛凝滞,全场刹那间鸦雀无声。 记者红光满面,以为她是想借机让时知许难堪,而程意是谁?那可是程家二小姐,无讼合伙人啊,是他这个实习记者接触不到的存在,他得巴结到位。 他挺起胸膛,高声重复:时知许教授婚内出轨沈家独女,还有谁不知道?难怪她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多科研成果,如此品行不端的人,一定是窃取别人的! 这次是肯定的语气。 公然捏造事实诽谤、侵犯我妻子名誉权,同时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应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这只是其中一条,剩下的,我会在法庭上,和你,以及你公司法人,一一阐明 我会让你们多呆几年,用尽毕生所学。程意字字铿锵有力,被口罩遮住的面容,冷静又散发寒气。 记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瞬间血色全无,其他记者眼带同情地看向那人,却没人敢为他说话,许是她身上寒气太重,人群自动让开路。 程遥摇头轻叹,跟上了程意。 姐,拜托你一件事。甩开记者,程意拦住她,能不能为她正名。 时知许向爸承认了。程遥蹙眉不解,怕刺激到程意,她没说那两个字。 程意指着屏幕,眼里泛光说:可她是时知许诶。 屏幕上,时知许站在颁奖台,举起金质奖章,清亮的眸里满是坚毅,聚光灯落在她身上,身后众人起身,赞叹敬佩的目光全集中于一人第一位站在r国市政厅的华人女性。 她此生应被鲜花和掌声包围。 她不该被轻易抹去功勋,那是她应得的。 就好像一张白纸,被画得再精妙绝伦,一旦滴上墨汁,那怕一点点,也会被全盘否定,一文不值,贬到尘埃里。 现在时知许身上被滴上了墨汁,她要为她擦去。 姐,别人我不放心,能不能在我带她回来之前 程遥答应了,程意一个人进了安检口。 申城大雾,飞机延迟近十个小时,待她横跨大半个华国,落地新省已是深夜。 坠车地点是赛里湖,是程意一直想来的地方,也是去年她和时知许约定要来旅游的地方。 皎洁月光流泻,湖面铺上粼粼碎银,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与黑夜融为一体,四月湖浪还裹挟冰棱,夜风卷涌湖浪,有节律地碰撞岩石。 程意越过警戒线,耳边是她一直想身临其境听到的冰推声,靠近,声音愈发真切,冰棱有节奏地清脆相撞,浪声支离破碎,像极了心碎声。 她来晚了,赶到公安局,沈妍也在,说时知许有苦衷,是罗家逼迫,怕牵连到她,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程意沉默听完,接过一方小小的骨灰盒,沈妍告诉她,里面是时知许,她当时笑了笑,说时知许没这么轻。 沈妍没有回答,临别前交给她一封信,深深看了她一眼,说好好活着。 站在警方标识的坠湖处,程意打开了信,小心半拥住骨灰盒,借着月光,熟悉的俊逸字体引入眼帘: 展信佳: 抱歉。 第一声抱歉,是我欺骗利用了你,不该辜负你难得的真心,第二声抱歉,是我爱得有所保留,不该耽误你,第三声抱歉,是我独断专行,自以为是地想保护你,却以这样下作的方式推开你,不该,不该啊 小意,我们之间不应该有这样的误会,不论你是否在乎,请相信我的爱绝对忠诚,日月可鉴。 治病救人,是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如今父亲因我这双治病救人的手横死,我日日难安,疲惫上台,连累患者惨死,配不上那身白衣,这双手带来的灾祸还在蔓延,我们一别两宽,是最好的结局。 我半生漂泊,苦难相随,凭虚无缥缈的信仰飘零度日,遇到你之后,有了实实在在的信仰,现在,依旧是你。 可这次的苦难太苦,我真的撑不过去了。 替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吧,我不求你能来看我,若世人再一次战胜病痛,请在心里念念我,我会知道的。 你会遇到良人,和她或他,度过世上最平凡没有波澜的一生,温暖快乐,直到永恒降临,我会祝福你们。 程意,祝你万事如意,勿念。 知名不具 原来,不是刹车片失灵。 程意忽然明白了时知许送她洋桔梗的意义,两种花语不是二选一,时知许的爱无望,也永恒。 收好信,程意脱下鞋,抱着不到十斤的骨灰盒,一步一步,走入寒澈湖水,她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隐没,像水消失在水中,无声无息。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 直到快漫过骨灰盒,程意停下,将侧脸贴到骨灰盒,仿佛在感受她最后一丝气息,她轻声问:时知许,你怎么舍得啊。 冰浪翻腾浪花,打在程意脸上,她忽然发呕,生理性泪水涌出再也忍不住了,她几近崩溃,恸哭声撕心裂肺,比冰浪还要支离破碎 2023年,4月26日,申城下起蒙蒙细雨。 通往殡仪馆的公路,无数民众自发站在这里,手捧着鲜花,一束束汇成海洋。 素昧平生的他们汇聚于此,为同一个人饯行,没有喧闹,没有嬉笑,有的只是低低的哭泣,或许有人是跟风,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敬重。 程意一身黑衣,鼻梁架着墨镜,看不清面容,身旁有人撑起黑伞,不是为她,是为她怀里的一方骨灰盒撑的。 上灵车前,有官媒采访程意,宽慰她节哀,程意摇摇头,在密密麻麻的镜头前一字一顿说:有人记得,她就永远存在。 致哀声此起彼伏,长阶梯摆满了鲜花,以及真切的哀辞卡,这些是践行的礼物,为那个世人称颂的时知许教授,而她是注定被人铭记的。 迈入殡仪馆前,程意朝身后的一里长街,深深鞠躬。 滴 一辆车辆开始鸣笛,接着第二辆、第三辆很快,鸣笛声响彻了阴云密布的天空。 参加自己的葬礼,感觉怎么样? ----------------------- 作者有话说:*推荐音乐《遗憾》薛之谦版 *微博有小可爱留言要寄刀片,律诉露出变态般笑容(狗头保命 其实里面能扣出不少糖呢,对伐? 所以如果评论区都是一水的甜(划重点,心甘情愿),我就浅浅加个更hhh 感谢支持~ 参考:《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女人面容被口罩和鸭舌帽遮盖,目光凝在远处高阶上的身影,扶正挽联后,那道身影走进了灵堂,消失不见。 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透出黑色口罩,记得早点把驱寒药送到程家,她拖不得了。 浸泡在寒骨的湖水数小时后,程意连夜飞回了申城,一刻未停,在程家的帮助下,两日后,悼念会如期举行,得体不显仓促。 第45章 沈妍白了她一眼,得亏人家脾气好,还给你洗白,这要是我,尸都不给你收。 她打趣:这么好的人,你真舍得?以她的条件 女人未语,拉着她背过身。 下一瞬,一辆黑色商务车驶过,车牌号亮眼,是程家的。 4月30日,尘封已久的门被推开,程意回到了家,打扫完积月的灰尘,亲自下厨,花了一整天,做了人生中第一顿饭,都是以前家里常出现的菜色。 烛火摇曳,程意独自坐在餐桌,一杯接一杯喝着白酒,饭菜一筷未动。 头七,是亡魂返家的日子。坊间传言,家人备好饭,应回避,躲入被窝,魂魄归家时,才不会看见家人,否则会记挂家人,影响投胎再世为人。 程意没有回避,她最是不信这些,现在也不信,但她还是做了菜。 天色破晓,蜡烛燃尽,只剩下一滩蜡泪,一切化为乌有,房门被打开,关上,玄关处挂起的红灯笼,被带起的风轻轻摇动,不久重归平静。 当天清晨,警方破门而入,罗晏被抓捕在床,身上不着寸缕,一旁的女孩同样,瑟瑟发抖的身子满是青紫,全身上下没一处好肉。 罗晏被扣押上警车的照片流入网络,舆论发酵,上级震怒,不断施压法院。 很快,中级法院公开审理,强/奸罪、强制猥亵罪、非法拘禁罪、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罗晏当庭被判处无期徒刑。 罗家不服,上诉高法,二审改判死缓。 女孩的辩护律师法理兼顾,冷静不失温度,两次法庭辩论堪称经典,业内震动,因为这位律师更专长商事,而不是刑辩。 旁听席有记者拍下照片,法庭上并肩站在女孩身边的律师是程意,而两人的面容有六分相似。 未等罗仁悲痛爱子,程家与沈家联名检举罗氏生物非法逃税、剽窃他人智力成果、涉黑、更严重的是超一半的药品竟然含有低廉的有毒化学物。 因案件事实复杂,涉及人员众多,审理过程极其漫长,但公众没有忘记,时刻紧密关注进展。 第二年四月,以罗仁为首的一干人被判处死缓,引起民众不满,万人联名要求立刻执行死刑。 押送上车之前,年过六旬的罗仁轻蔑扫过程家和沈家人,最后朝程意得意一笑,程意回望他,神色平静。 一小时后,罗仁在路上被劫走,警方出动大量警力,在一处荒山发现无头尸,内脏被掏空在旁,野狗正在啃食, 经过法医鉴定,确认是逃犯罗仁,预测最早的死亡时间在四月二十三日。 在那天,申城有民众自发成排,携花悼念已逝世一周年的时知许教授。 罗氏生物进入破产程序,由程意团队接手,程遥抢先沈家全盘收购,隔行如隔山,罗氏残余的上亿股值快速挥发,程遥依旧放任其自生自灭。 沈家多次登门,希望让利三成反购罗氏,程家闭门不见,最后由国外一家名声鹊起的生物实验室平价收购罗氏。 程榆的死讯终是瞒不住,被告知后,程意转身来到四合院,市井小巷,她拍拍积满灰尘的摇椅,坐在桂花树下。 又是金秋十月,正是摘桂花,酿酒的好时间。 她负手,信步走遍宅院的角角落落,不时触摸陪伴数十年的老旧物什,像是在完成迟到许久的告别。 挖出最后一坛程榆亲手酿的桂花酒,程意开车来到游江,凭栏而望,涛涛江水奔流不息,遵从程榆的遗愿,他的骨灰洒入了游江,流向五湖四海。 一整坛酒倾数倒下,程意望了望天,忽然笑了,她说:我们会继续赎罪,恭喜实现梦想。 程榆的梦想走遍大好河山,像徐霞客一样。 那晚过后,程意解散团队,搬回程家闭门不出,终日环膝坐在落地窗前,不与人交流,可每当江澜来送药,她都会乖乖吃下,观察几日,发现程意没有自寻短见的迹象,众人悬着的心落下几分。 青山庄园依旧笼罩在无形的阴翳中,直到跨年那日。 逼近零点,大厅灯光通明,程遥捧着生日蛋糕,踌躇不前,一旁的程川和江澜同样愁容满面。 程意的生日快到了,他们想为她庆生,却怕 突然旋转梯传来脚步,一下一下,敲在众人心上,循声望去,见程意站定,张了张口,半响,她有些吃力说:我我想吃饭了。 时隔两月,这是程意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 接着,她歉然一笑,吐字渐渐清晰,让你们担心了。 江澜不敢置信地晃了晃程遥,程遥怔愣片刻,忙冲母亲点头,笑中带泪。 反应了过来,江澜高声应她,诶没关系,以后都要好好吃饭。 妈这就去准备,等会咱们切蛋糕啊。她喜极而泣,忙去招呼厨房。 望着憔悴得不像样的小女儿,程川也背过身偷偷抹了抹眼角。 生日当天,程意成立慈善基金会,名为日禾,取自时与程的偏旁,法人地址设在新省,赛里湖对面的一家小商铺。 登记法人时,一旁的殷舒想问又不敢问,程意拿出时知许留给她的公证书,公证的是自愿赠与合同,时间是2023年除夕前,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 她告诉殷舒,基金池里有时知许的科研孳息,所以名字她也有份。 仅此而已。 为经营日禾,程意飞往新省,招揽各地志愿者,她四处奔波,整日忙碌充实,晚上疲惫入睡,倒也快活。 2025年4月23日,赛里湖发现一具年轻女尸,疑似投湖自杀。 那天,程意正和志愿者站在商铺门前,看警方拉警戒线,忽然接到一通陌生来电,她熟稔接起:你好,这里是日禾慈善总部。 那端没有应答,只有呼吸声清晰可闻。 程意疑惑,要正开口询问,电话先被挂断。 程姐!李阿姨肝癌恶化了,没钱付医药费,小儿子瞒着她辍学去工地接黑活,结果 程意蹙眉,赶忙问:怎么了? 结果被钢筋砸中李阿姨在昏迷,没人认领,他已经在停尸房扔了三天。 程意抓起外套,快步上了一辆吉普车,她一边单手开车,一边叹说:死生事大,一天也拖不得啊。 死生事大,那通莫名的来电没值得程意格外注意,连半分波澜也未掀起。 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在偏远的伯州,没有多少人认识程意,她和普通人一样,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周而复始,每日烦恼的除了工作,就是下一顿吃什么。 似乎那个很多人在她面前避讳如忌的名字,已经完全消散在她的生命里。 2026年1月1日零时,国外一家名为今心的生物实验室发布肝癌特效药,经过大量临床试验,目前治愈率高达百分之八十,肝癌中晚期不再无药可治。 看到消息的那天,程意搭上凌晨的航班,飞回了申城,没有告诉任何人。 推开那个曾经的家,潮霉味扑面而来,此时天光还未大亮,露台外一片深蓝,光线昏暗,死气沉沉。 如同当年每晚归家,程意将外衣挂在玄关,换上冰凉的拖鞋,走向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涂抹上有些发硬的洗手液,然后洗净,擦干。 一把木梳被不小心拂落,程意捡起,顿了顿,捻起一缕黑发。 程意有一部分外国血统,头发一直是深栗色,这根,显然不是她的。 她凑近眼,仔细观察了起来,黑发已经枯了,摸起来很脆,好像轻轻一碾就会成灰。 发丝轻轻绕回梳齿,程意小心放下木梳时,心脏猛地剧烈收缩,无数锥针一股脑刺来,锥心蚀骨般蔓延,巨大的突袭感就快要溺死程意,她死死拧住心口衣料,手背青筋暴起,鼻翼一张一翕,急促地喘息着。 她没有哭,只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就当放肆一把吧。 墓园,雪花漫天飘零,凛冽寒风吹来,散落一地的白酒瓶叮啷相撞。 程意撑膝,坐在墓碑旁,面色酡红,说:我来告诉你一声,肝癌,有人攻破了。 喝白开水一般,她仰头往嘴里倒酒,辛辣酒液入喉,雪花落在脸,冰凉转瞬即逝。 想到什么,程意睁着迷蒙的眼,坐得笔直,一动不动,好一会儿,她摸了摸头顶,指尖有层薄雪。 她伸手,朝冰凉的墓碑说:看,像不像那晚你头上的雪,现在我也白头了 话音停滞,程意摇摇头,自嘲一笑,继续灌着白酒,直到最后一坛酒被扔在雪地,她侧蜷在地,身子哆哆嗦嗦的,豆大汗珠细密冒出,冷汗打湿额间碎发,眼前墓碑上的黑白照出现重影。 倒在寥无人烟的墓地,程意闭上了眼,意识朦胧间,吱呀的踩雪声越发靠近,她下意识蜷缩更紧,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清楚感受到,脑袋被轻轻蒙住,这下,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46章 再次醒来,程意鼻腔充斥熟悉的消毒水味,忍不住扶住钝痛的脑袋,听见一旁的殷舒开口。 胃穿孔,幸好不严重,一会儿就可以出院了。 殷舒面色复杂,得知她喝倒在时知许的墓碑前,险些酒精中毒,她这才明白程意骗过了所有人,溃烂的伤口还在腐朽流脓。 程意撑起身,问:我怎么会在医院? 是位好心人送你来的,用你的手机给我打了电话。殷舒赶来时,好心人已经离开了,细问护士,只得知那人戴着帽子口罩,看不清样貌,气质很出众。 殷舒感慨,这年头做好事不留名的已经不多了。 对了,那位好心人托护士推荐说,今心实验室研发的一款解酒中成药很不错。殷舒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药袋,说:喏,我给你买来了,听说是特地改良过,可以养胃祛寒气,你用正合适。 程意知道今心实验室,当年就是今心的老板从程家手里收购了罗氏,程意想当面感谢好心人,殷舒告诉她好心人没留姓名,她便不再多问。 刚刚江姨给你打了电话,我没接。殷舒知道她不想家里人担心,依她要强的性子,没准这次回申城,都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好,我这就回过去。 程意回过电话,殷舒也办好了出院手续,走出医院,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程意望向殷舒,眼神清亮。 我想治病了。 殷舒一愣,生怕她反悔,赶忙掏手机就要联系国外的导师。 程意笑着摁住她,说:世上没有什么不可战胜的病,所以不要急。 这一年她做慈善志愿,看过了太多人间百态,那些身患绝症的患者每天醒来,即使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依旧挣扎向上,把每一天都过得像最后一天,无比珍惜。 而她的病是可以战胜的,她没有理由逃避,也不该逃避。 走了啊。朝晖烈烈间,程意向光而行,朝身后挥挥手。 地平线隐没的黑暗转瞬即逝,天幕变得明净,红日冉冉升起。 那一刻,殷舒知道,程意真的不一样了。 开学季如约而至,九月份的b大校园重回喧闹。 中医药学副院长办公室,针落可闻,不时有纸张翻动的摩挲声。 快快,再不去就抢不到座了,听说满天星现在都挤到了门口。 不是吧,还有一个小时程教授才开课啊 ----------------------- 作者有话说:这章虽然是过渡,快到飞起,但有暗戳戳发糖哦。 小建议:不要听程律说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 *推荐歌曲《你就不要想起我》 *头七丧葬习俗部分摘自百度百科。 明天也是晚上十一点更新,要重逢咯~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办公楼下有人狂奔而过,带着喘气的喊叫声飘了进来。 纸页在半空一滞,女人失神一瞬,偏头继续翻阅,动作优雅从容,柔顺黑发散落几缕,随窗外的微风拂动。 助理连忙去关窗。 不必。 好的时院。韩元退回办公桌前,叠手站立,姿态恭敬。 他是一年前调任来的,只知道面前的女人背景不明,连校长都亲自去国外请她任教,一开始还有人颇有微词,但今年她被推荐轮任,成为了b大最年轻的副院长,众人心服口气。 女人随口问助理,外面怎么回事? 韩元猛然回神,心下暗恼自己又看出神,他觉得这位副院长就像希腊神话的女神,阿尔忒弥斯,无可比拟的圣洁智慧,让人生不起丝毫亵渎之意。 他立马回答:法学院今年请了程意律师做客座教授,今天在满天星开课。 满天星礼堂,一般是不会当作固定授课教室,但校长大手一挥,将满天星拨给了程意,足以看出学校的重视。 韩元也是b大毕业,他记得还有两位教授有如此大的面子,一位是已过世的时知许教授,还有一位就是面前的时兮。 时兮开课当天,虽然没有今天这么大阵仗,但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一是好奇什么人能让校长如此高待,二是相貌,和过世的时知许教授有六分相像。 韩元见她合上了文件,疑惑问:时院是要现在去面试室吗? 他记得面试室就在满天星楼上,离这里不远,而且时间也还早。 嗯。时知许拿起针灸包,起身就要出门。 今天是中医学院的针灸技能考核,中医学院学生不到一百人,所以是以单独面试的方式考核,作为副院长,她是主评委。 面试室,时知许正和其余四位教授低声商量刚刚考核的成绩,忽然楼下哄堂大笑,众人俱是一愣,时知许挥手示意继续。 下一位学生进来,放针的动作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原因无它,楼下不时传来哄笑,闹哄哄的,很干扰心神。 身边的李老教授实在听不下去,他捋了捋白胡须,气结说:这是学知识,还是在看脱口秀,真不像话。 他知道程意的身份,没敢直说她,转而暗讽学生。 时知许宽慰众人几句,让韩元关上楼层的消防门,给了被影响的学生重新考核的机会,李老教授哼了一声,给了新副院长这个面子。 哄笑声确实削减不少,面试继续,考生虽然不多,但单独面试的工程量属实不小,一整天面试室进进出出,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 时知许正翻看考生笔试卷子,她半撑额头,也不免有些疲惫,不知何时消防门被打开,一道麦克风声从楼下飘来,身体顿时僵住。 是她。 思绪飘远,时知许瞳孔涣散,原本烂熟于心的专业术语渐渐变得看不懂。 时院长? 时知许拉回思绪,循声望去,见面试室众人都朝她投来目光,等待的学生也满脸紧张。 韩元适时轻声提醒:该您讲评了。 嗯,再给我一分钟,抱歉。 一分钟后,时知许捻起针包里的针,熟稔地刺向人体膜具的穴位,讲解起卷子中的错处,倾囊相授。 等她讲解完,结束最后一位考生的面试,下课铃也适时响起。 几位教授提议聚餐,时知许推阻了,虽然失望,众人也不再多言,先行离开。 突然,时知许脚步一顿,让韩元先下班,不必陪她,转身静静坐下,楼下人群走动声入耳,她知道满天星也下课了。 消防门大开,喧闹声真切鲜活,直到楼层重新归于平静,时知许又等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回办公楼的必经路上,会路过一片篮球场,听着嘈杂的运动声,时知许思绪飘远,她今天一直在刻意回避,午休都呆在面试室,她真的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 b大校园那么大,不会碰到的,她宽慰自己。 诶小心!侧面袭来风声,一枚篮球直直砸来。 时知许来不及反应,却有人伸手替她挡了下来,紧接着一声惊呼,她被撞了个满怀,惯性后仰倒下。 幸好身后是一片绿茵,后脑还被那人及时护住,没有想象中的痛。 两具身体紧密相贴,体温透过衣料传递,那人埋头压在她身上,久久未动,突然泄出一声闷哼,时知许以为是她挡在自己后脑的手被压痛,连忙起身。 别动,疼。一道慵懒略带无奈的声音闷闷传来。 时知许瞳孔剧烈颤抖,垂眸望去,深栗色发顶埋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 真的是她。 冷静片刻,时知许掐了掐掌心,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她开口:你哪儿疼? 嗓音是成熟的温御音。 被嗓音惊艳一瞬,程意单手撑起身,强忍痛意,说:你好像扎到我 话音猛然停滞,程意看清面容,满脸不可置信,胳膊细密的痛感仿佛迟钝了起来。 时知许不敢看她,下意识偏过头,一只胳膊撑在身侧,白色衬衫袖口微微挽起,细绒毛清晰可见,手内腕呈淡青色血管,阳光落在脉搏处,一起一伏,幅度愈来愈大,昭示那人不平静的内心。 被禁锢住,时知许没有退路,她心下叹气,转过头,垂眸问:哪里痛? 不对,声音不对,记忆中的声音很清,像清冽的山泉,而这人的声音更成熟,更有磁性。 从恍神中被拉回,程意细看正脸眉眼,发现只是六成相像。 抱歉。程意站起身犹豫一瞬,伸手拉她,刚刚看见有枚篮球直冲不远处的路人,便顺手拦了一下,可脚下没留意,碾住了石子,不受控扑了去,好心办坏事,不免有些歉意。 第47章 看着逆光而站的人,时知许目光凝在她右胳膊上,蹙起眉,摸出针包,发现口袋半开,丢了好几根针,其中两根扎在了程意胳膊上。 人体穴位乱扎不得。 来不及多想,时知许拉过她的手,赶忙起身查看。 右胳膊被轻轻抬起,程意看着陡然靠近的人,再一次微微失神。 不过,气质有八分像。 手臂传来刺痛,针被拔下,程意皱起眉,胳膊僵硬,她望去,右手竟然扭转九十度,以很奇怪的手势不断颤抖。 很像中邪的泡椒凤爪。 时院长、程教授,你们没事吧?一位满头大汗的少年站在程意背后不远处,是他不小心脱手砸了球,当时见两人姿势亲密,对视了很久,他似乎看见了空气中激扬的火花,直到两人起身,他才敢上前。 整只胳膊动弹不得,程意欲哭无泪,轻轻扎了几下怎么会她不由感慨老祖宗流传下的东西,可真是了不得。 程教授?时院长?说着,男孩就要上前查看。 程意:!!! 她可不想任教第一天就出现在猎奇板块,在b大论坛出圈她现在可是教授,想到要背负台下学生异样的目光,就一阵窒息。 程意咬唇,迟疑片刻,朝面前人投去求助的目光,见时知许盯着胳膊,没看她,心凉了下来。 脚步越来越靠近,程意闭了闭眼,心如死灰。 忽然一件风衣落在胳膊上,程意被护在身后,只听那道好听的嗓音说:我们没事。 男孩松了一口气,连声道歉,时知许应下,打发走了他。 对不起,可能要耽误你一会儿,这种情况需要针灸。转身,他安慰:问题不会很大,相信我。 程意相信了,于是两只手都被扎满了针 球场隔壁体育场,两人坐在露台,程意望着膝上的手,密密麻麻的细针微微颤抖,她问:时院长,为什么要扎两只手? 她们已经互相自我介绍过,得知她就是那位中医学院副院长,b大历史上最年轻的副院长,程意不由敬佩又好奇。 时知许望着远方,校园的晚霞似乎格外好看,天空满是梦幻般的净粉。 她回:脉络相通。 很简*洁,仿佛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所以邪气已经蔓延到了左胳膊? 不明白为什么程意会冒出这样莫名的话,时知许终于转头看她,面露疑惑。 如果不是中邪,那为什么离我这么远?程意抬抬下巴,眼神示意:时院长,你和我隔了四个座位,不是躲邪祟吗? 程意觉得好笑,自我介绍后,那人就开始行针,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行完针,就离得老远,仿佛自己是洪水猛兽。 很有趣。 程意摇摇头,深深叹气,说话都要靠喊,很累啊。 时知许: 夸张,四个位置还不至于靠喊。 看出她眼里的犹豫,程意问:那你讨厌我? 时知许摇摇头,她怎么会。 程意眼里闪过笑意,说:那就坐近点,不然我过去了。 仿佛怕她真的会这么做,时知许腾地一下站起身,将一缕头发捋至耳后,不自然说:我去给你买水,多喝水,血液会流通更快。 不待程意回答,她转身离去。 程意歪颈打量,难得合眼缘,想和她交个朋友,知道那人没有反感,才一步一步逗弄她。 可这么大反应,真的正常吗? 孟冉真的在体育内馆练舞?假的吧,不是说她被橙果传媒挖去选秀吗? 骗你干嘛,听她舍友说,孟冉要参加迎新晚会,正练习舞蹈呢,听说还是热舞,去年那支古典舞真的绝! 清纯的孟校花跳热舞?快快,再不去肯定只能看人头了。 身旁甬道,传来对话声,清清楚楚传入耳,程意嘴角莫名噙起笑意,看了眼露台正中的大摆钟,估算时间。 嗯,应该快到时间了。 不多时,时知许端着纸杯回来,杯壁还靠了只吸管,她半蹲到程意身边,轻捏吸管,凑到她嘴边,眼神示意。 程意问:这是买的水? 显然不是,是时知许刷脸,在门卫大爷那儿接的温水,体育馆周围的售卖机全是冰水,太刺激胃。 时知许面色不改:售卖机没水了。 程意是b大的本硕生,知道夏季体育馆附近只卖冷饮,而且二十四小时不断供。 谢谢。程意没继续问,刨根问底可是交友大忌,她红唇轻启,用唇咬住了吸管,有节律吞咽。 不同往日,程意今天特地涂了玫红色口红,深栗色长发精心烫染过,修身高定西装,整个人明艳耀眼。 时知许目光不自觉被那双红唇吸引,不知想到什么,耳根烧了起来,她慌忙偏过头,阔别经年,程意添了几分成熟风韵。 迷人得致命。 程意没有察觉,喝完水,她点头示意,却见时知许正微微偏头,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 心下一惊,难道妆花了?殷舒妆花的时候,她也是这副嫌弃模样,原因是殷舒顶着一副好皮囊,天天化浓妆,一旦妆花真的一言难尽。 今天是开课第一天,程意花了好久的妆,也算是浓妆,她兀自想了想,似乎真的没有补妆。 她心下叹气,交友初印象全败了。 时院长,加个好友吧。 时知许下意识想摇头,却听她叹说,我这手,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留时院长的联系方式,线上诊断,不过分吧?程意转变策略,以退为进。 想了想,时知许觉得自己确实得负责,她说:稍等,现在可以拔针了。 好。程意弯了弯眉眼。 拔完针,她一边活动手臂,一边点出了二维码。 滴 好友申请发了过来,程意正想点通过,就听不远处一阵喧闹。 孟冉,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周围爆发起哄声,男孩高举玫瑰花,拦住了女孩,被表白的女孩长相清纯,身上隐隐有了些星味,女孩不知道说了什么,男孩有些颓败地望了眼露台,不再阻拦。 孟冉绕过了他,脸上重新挂起笑,朝露台上的程意快步走去,桃花眼眸亮极了。 程意,你终于来看我啦! 程意收起手机,无奈说:说了多少遍,要叫姐。 不要,你又不是我亲姐。 时知许眉心跳了跳。 ----------------------- 作者有话说: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律诉锤键盘:你再不追,就要没老婆了!! *中邪的泡椒凤爪,大家看一乐呵就行哈,医学部分以及私设架空,逻辑为恋爱服务,愉快看文。 *关于变声和变脸问题,还有为什么假死,律诉下章解答,变脸可以先明确表示,不是整容。 *前一版文案有提过,名字叫时念,现改为时兮~ 明天请假一天,最近实在太累了,连五个小时都睡不够抱歉。 感谢支持,律诉鞠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孟冉,b大表演学院,她报道第一天,就以出色的外表迅速走红b大,除了气质清纯,更著称的是冷傲,纯与冷的反差,更让人蠢蠢欲动,追求者应接不暇,不乏富家子,却无一例外铩羽而归。 孟校花名气很大,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时知许都略有耳闻。 目光凝在两人相揽的胳膊,时知许看见程意满脸无奈地纵容了她,旋即熟稔地用纸巾擦着女孩练舞淌下的汗,女孩唇角高高翘起,青春肆意在她身上毫无保留,她一眨不眨,注视眼前细心体贴的人,眼里闪着细碎光芒。 程意正垂眸,替孟冉捋去鬓角散落的碎发,没有注意到,可时知许瞧见了,她曾经在程意眼里看到过。 克制却波涛汹涌的爱意。 一时间,时知许喉咙干涩,她看着程意目光聚焦在眼前的女孩,两人姿态亲昵聊了起来,她却什么也听不清,只见红唇一开一合,自己仿佛局外人。 时院长,今晚有空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吗? 我们,是她和孟冉,泾渭分明。 瞬间,孟冉笑容僵在脸上,死死盯住时知许,她自然认识大名鼎鼎的时兮,中医学院开课当天,她也去蹭了课,很多人是好奇空降教授的背景,而她是为了看看时兮,与牢牢占据过程意的那人,到底有几分相似。 开课三分钟,孟冉就离开了,原因无它,那张脸乍一看像极了,可细看还是有众多不同,两人的生活轨迹宛如平行线,她相信时兮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第48章 可此时程意开课第一天,两人奇妙般相遇,看样子程意还对她有些好感,孟冉顿时警铃大作,而且今天 一道带着威胁的目光射来,时知许看着不由自主流露出紧张的孟冉,淡淡一笑,从容吐出字音。 万分荣幸。 孟冉: 餐厅临水而建,透过落地窗,水波荡漾闪烁细碎光芒,水晶灯投下淡淡影晕,气氛显得优雅暧昧,舒缓柔和的小提琴充斥,包厢间由屏风遮挡,私密性十足,是家很有格调的情人西餐厅,故包厢均是两人座,而此时,一处包厢临时多加了位椅子,显得格外突兀。 怎么想起来这里?程意低头翻看特供菜单,眉头微微蹙起,随口问对面的孟冉。 如果她事先知道孟冉定的是一家情人餐厅,她一定不会纵着孟冉胡来,更不会邀请时兮,纵使心里有些不满,还是趁着时兮接电话,好脾气询问原因。 这家网红餐厅环境好,菜听说也很不错,一直想和姐姐来。 没察觉到她的不快,孟冉目光程意落在脸上,眼神隐晦地盯着她,似乎在捕捉什么情绪。 指尖顿了顿,程意曾听到孟冉经纪人叮嘱过她,让她多去蹭蹭热度,吸引流量,而网红餐厅就是其中的目标。 冉冉,我支持你追寻梦想,但要爱惜羽毛。程意抬起头,极为认真地叮嘱:先沉淀,资源不急的,我会竭尽所能给你最好的。 孟冉闷了闷,她跟在程意身边多年,程意浑身散发成熟知性的魅力,她无微不至地体贴她,包容她,在那段日子,程意是她的全部,是她的救赎。 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再到坦然承受,现在她想要更多,想牢牢抓住那道光,从那个虚无飘渺的人手里,一寸一寸夺取。 哪怕是利用她对自己的愧疚。 孟冉低下头,闷闷的声音缓缓传来,姐姐,我最近整晚都睡不着。 眉头蹙紧几分,程意放缓声,问她:是最近太忙了吗? 孟冉前半年刚跑完剧组,是一部电影大制作,名导名角,不是经纪人为她拉来的,是程意替她找的。 虽然是龙套,却是站在影后许霁身边,这个名字,就是品质与票房的绝对保证。 对于新人而言,出现在大荧幕已是不容易,更何况是在影后身边,起跑线已远超众人。她又无缝衔接,进入橙果练习生集训,准备参与选秀,虽然程意有异议,但选择尊重。 不是,是老梦见孟冉抬起头,浓黑睫毛挂起泪水,泫然欲泣,姐姐,能不能晚上陪陪我 眼里闪过愧疚,程意默了默,说:晚上我送你回去。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可孟冉还是破涕而笑,她知道,每次程意都会心软的,今晚也不会是例外。 程意抬手抽桌侧的纸巾,余光扫过门外的一道身影,见时兮回来,她笑说:我点了几道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你来看看菜单吧。 时知许捏了捏手机,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人一眼,接过菜单,在程意身边落座,她说:好 声音寡淡,不辨情绪。 孟冉和程意坐对面,孟冉身体前倾隔桌递去手机,似要分享什么,程意也偏头配合她。 看,普罗岛的薰衣草是不是很美,以后我们 前段时间听闻孟同学参演了许影后的电影? 话语被打断,孟冉抬头望去,见时知许翻看菜单,动作优雅,漫不经心,好似真的是随口一问,想到她的身份,孟冉点点头,没有出声,面上显出几分不耐。 她的耐心,只对程意。 对,在里面跑了小龙套,算是混脸熟。程意接过话头,悄无声息地指了指孟冉,无声责怪。 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时知许微笑示意,合上菜单,转了话题,程教授,菜很合胃口。 她在c国多年,自然知道普罗岛是极为小众情侣旅行圣地,当地流传,那里梦幻般烂漫,即使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也会在漫天薰衣草下,萌生怦然,肆意浪漫一次。 孟冉的心思,在她这里,昭然若揭。 程意会意,招来了侍者,旋即出去接了通电话。 时知许凝望落地窗,窗外湖水边,程意抵住电话,信步漫走,晚风吹乱长发,她随手拨撩,不知道听到什么,她弯唇一笑,桃花眼潋滟,面容与记忆中的人模糊重合,多了几分成熟和被打磨过的沉稳。 孟冉目光也凝在窗外人身上,似乎是察觉到时兮的多次阻拦,又似乎是她和时兮有莫名的磁场,她觉得时兮和她是一样,也喜欢程意,但两人是第一次见面,最多是有好感,孟冉暗下决心,要扼杀在摇篮里。 时院长,您应该看得出来,我喜欢她。她转头,笑得无害:还请院长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迎上女孩的目光,轻易看破她眼里的敌意,不知怎的,时知许觉得孟冉与程意的眼睛很像,比程遥都要相似。 她不禁疑惑,问:你和她没有血缘关系? 孟冉扯了扯唇角,寡淡应她:没有,我和她认识没几年。 时知许收起疑惑,举起茶,遮下神情,应她:心意相通,才会是惊喜。 不知道程意为什么会对眼前的女孩如此包容照顾,但凭直觉,程意对孟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程意一旦确定心意,比任何人都要炽热,她深有体会。 孟冉没否认,她冷冷说:我年轻,就算是冰山,我也会融化她,再说她今年三十,难道会单身一辈子? 谁会单身一辈子?程意一边敲屏幕回信息,一边绕过屏风,见她们聊了起来,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收回手机,落座,目光循了一圈。 怎么一个只顾着喝茶,一个冷脸不语。 她哭笑不得,打趣说:合着是我不能听的,要付费吗? 好啊,那这顿姐姐请。孟冉回过神,重新挂起笑,乖巧粲然。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菜一道道陆续上来,程意不时抛出话题,三人聚会倒还融洽,临近尾声,孟冉被经纪人叮嘱去网红点留念,拉程意替她拍照。 包厢只剩时知许一人,最后一道甜品端了上来,三年过去,每次遇到甜品,她都会潜意识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程意过敏的奶油,纵使她不在身边。 三道甜品表面看都没有奶油,时知许捻起叉,从中间挖下一块,里面陷出薄薄的奶油层,她蹙眉,抬手去检查程意那块,凑近看,中心层鼓鼓囊囊,露出一角,很不寻常。 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剜下一角,沾上奶油的耳钉显出端倪,是心形的,时知许面色复杂。 是啊,青年人的爱炽热汹涌,就算是万古冰山,也抵抗不住,她自己就是例子,贪恋其中,无法自拔。 时知许无端想起站在门口听到的两人对话,程意今晚会送孟冉回家,示爱的夜晚,她不敢确定会发生什么,孟冉没有定戒指,只是隐晦示爱,就算这次被拒绝,程意也保不齐生出好感。 有分寸,知进退,爱得炽热的女孩赢面真的不小。 时知许手脚冰凉,情绪发散至四肢百骸,脑海里闪过程意与自己的亲密过往,下一瞬主角换成了别人,程意眼里再也容不下自己 望向波光粼粼的湖水,霓虹灯倒影破碎,夜色贪婪,毒液般引诱内心深处的欲望,时知许承认了 她做不到想象中的坦荡,自己真的会嫉妒得发疯。 拍好照,两人回到包厢,程意落座,朝身边人歉然道:失陪了,冉冉经纪人要的比较急。 时知许微微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看起来无波无澜,她转头望向对面的孟冉,说:我对孟同学很有眼缘,不介意陪我喝一杯,聊聊天。 她长腿交叠,靠在椅背,修长的手指撑着额头,半敛神情,温御的嗓音,声音松松散散。 磁性的嗓音入耳,程意好似被羽毛撩拨,下意识抬手揉了揉耳朵,可惜夜太深,她刚想劝阻,却听孟冉一字一顿说:我的荣幸,时院长。 孟冉进门见桌上没有甜品,心下奇怪,发消息问过买通的侍者,才知道是时兮叫人收走了,又听到莫名一句,瞬间心下了然。 情敌间的磁场对频,她听出了其中暗涌的危险薄凉,怒气渐生,旋即燃起战意。 见两人兴致勃勃的样子,程意也不好扫兴,正准备点些适口的果酒,包厢被拉开,送进了已点好的酒水,她莫名生出一种时兮早已料到的感觉。 看清酒水,程意瞳孔瞬间震颤。 第49章 伏特加?! 高度酒烈焰般的存在,一般会掺软饮调制鸡尾酒,稀释浓度,即便如此,后劲也不容小觑,更何况 她不由敬佩起时兮,同时担心地看了一眼孟冉,知道孟冉好面子,她凑到耳边低声说:时院长,我们换果酒吧,冉冉她 孟冉眯起眼,看向凑得极近的两人,生出被看低的闷气,时知许恰好掀起眼皮,目光对接。 时院长,我敬你! 程意: 两人推杯换盏,还未待程意加入,孟冉便已喝了三杯,时兮亦是来者不拒,程意忙举起酒杯,无暇顾及胃病,试图拉回节奏。 不必,我和她喝。手中一空,酒杯被时兮夺了去,旋即就见她仰头喝下,喉部不明显滚动,放下杯,她蹙起眉,缓了好一会儿,将酒杯挪得老远。 程意: 她终于觉出不对,这哪是叙缘,是酗酒啊! 一切都太快了,没等程意凌乱多久,酒杯叮当落下,孟冉趴在桌上,面色酡红,眼睛紧闭,一动不动。 战斗民族的酒果真名不虚传。 程意扶额,就听身边一声轻哼,她望去,见时兮坐得笔直,眼里没有焦距,酒精催热,严丝合缝的衬衫,被她解开几粒,松松垮垮,面上和孟冉一样,潮红满面。 时院长?程意一边通知孟冉助理来接人,一边轻声试探她还有几分神志。 嗯,我在。除多了几分低哑,咬字还是清晰的。 程意松了一口气,费力地搀扶不省人事的孟冉,三人来到餐厅门前的岛台,刚站定,手臂的重量被卸去八分,时兮扶住了孟冉,她趁机转了转酸麻的手臂。 夜风习习,时知许酒醒了几分,听见程意问:没想到时院长酒量这么好 消耗的半瓶伏特加,大半都入了她的肚,程意无端想起,如果是那人,可能光闻了闻酒气,就醉得差不多了。 嗯,前几年在国外锻炼出来的。 程意疑惑:锻炼酒量? 也许是酒精催发了倾诉欲,时知许遮下眸,拉科研经费,参加酒局。 程意心下了然,看来酒桌文化已经渗透到了国外,心里也泛起疑惑,不是听说时兮很有背景的吗? 程姐,我来接孟孟了没待她多思考,孟冉助理小步跑来。 程意和她一起,将孟冉送到了保姆车后座,放平醉醺醺的人,正抽身离开,却被攥住手腕。 程意孟冉眉眼紧蹙,不安地扭动,我害怕 见孟冉睡着,深夜多有不便,程意本打算让助理陪她,可听清她的梦呓,不由迟疑了起来。 忽然,手腕上力道被卸开,另一道微凉的指尖圈住了她,力道一紧一松。 程教授,我醉了。 你需要送的人,是我。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时知许:不是睡不着吗?我来帮你。 程意:我老婆是白切黑?! *新人物出现,之前章节有提到的一两句,看看哪位小可爱最聪明,能发现端倪~ *按之前的大纲,这章是能解释一些小可爱对假死的疑惑,但律诉从头看了一遍文,觉得时教授,她确实可气,是应该追妻,所以昨天改了大纲。 *强调不是火葬场,毕竟她们都很不容易了,呜呜律诉也心疼女儿们~ *提前祝小可爱们除夕快乐!!!芜湖,开心过大年!! (阖家团圆的日子,大家也不会来看文吧,那明天浅浅偷个懒吧哈哈哈 *顺便宣传一下我们温柔知性的转行影后,小言总的许霁老师!!! 感兴趣可戳专栏点预收哦~ 清冷坚韧年下真学霸温柔知性年上转行影后 抱歉,我是爱无能,借过。 言思笙戴着耳机,看也没看地侧身路过。 她,万年留级生,赶时间做留级检讨,没心思谈恋爱。 刚交检讨书,言思笙转身被陌生女人拦下。 许霁笑得温柔:你好,我是你的新班主任,许霁。 言思笙抬头打量,惊艳又好奇。 女人一身熨帖白衬衣,黑长裤,知性成熟。 可衬衫扣到最上面,不热吗? 她觉得那人手上的心形信封很是眼熟,好奇发问: 许老师好,你手上是? 许霁特地打开信函,意味深长地回答: 被当成表白信的入职函。 言思笙:!!! 那一刻,她的人生信条除了躺平,多了一条 逃避社死,远离许霁 天不遂人意。 开学第一天,言思笙逃课回家,发现隔壁搬进了人。 新邻居很友好,可惜是许老师?! 许霁朝她伸出手:你好啊,小邻居。 不小,我十九岁。 言思笙面无表情,捍卫最后的尊严 后来,许霁不告而别,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新星。 知性优雅是她的代名词。 言思笙不再躺平,莽撞起身,追逐许霁。 推翻了她所有的人生信条。 终于,刚拿下影后的许霁拖着晚礼服,走到了她面前。 言总,麻烦借过一下。 笑得依旧温柔,字音却陌生冰凉。 言思笙紧攥许霁的手腕,将她死死锁住。 清冷眉眼下克制的情绪,彻底喷涌。 无人的角落,顶级剧本一本接一本砸向地面。 够不够? 够什么? 够许老师留步,陪我一辈子吗?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被腕间微凉细腻的触感拉回神思,程意刚想开口,身后传来干呕,随即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心下一惊,她忙抽身,叮嘱助理照顾好孟冉,示意她们离开,旋即快步冲向了花坛处半蹲的身影。 没事吧? 程意轻拍她的后背,凑近温声询问,眉心微微蹙起,带着关切的目光。 没事。时知许摇摇头,温御嗓音染上几分低哑,她微喘气,勉强一笑:抱歉,让你笑话了。 微红的眼角泛出生理性泪水,暖黄色路灯映衬下,闪着盈盈水雾,程意心下叹气,递去纸巾,示意她自行擦去,又指了指对面亮着的便利店,说:我去买瓶水,稍等。 话罢,不待回应,她快步走去对面街口。 体贴有分寸。 时知许眼底浮起薄薄的失落,和以前终归是不一样了,她早该习惯的 喝过程意为她买的绿茶,她坐在花坛缓着眩晕感,程意两手插兜,站在一旁,静静作陪。 两道身影被拉长,投在地上,一长一短,挨得极其近,亲密无间。 时知许忽然有被补偿到。 见坐在花坛边的人出神太久,程意忍不住开口,提出送她回家,时知许回神,欣然应下。 夜风习习,顺着车窗徐徐送入,吹乱鬓角乌黑的长发,时知许抬手捋了捋,目光始终凝在车窗一角。 隐隐绰绰地,那人模糊的侧脸倒影映投上玻璃。 程意驾驶得很稳当,连井盖都不曾碾过,一时间,昏暗的车厢仅有行进的声音。 酒精再次涌上头,时知许不自觉偏过头,单手撑着车门,扶额望去,半垂的眼底淌过炽热的缱绻。 她忽然生出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红灯。 程意缓缓踩下刹车,不经意瞥眼望去,见时兮身朝自己,半撑额头,眉眼紧闭,察觉到副驾放缓的呼吸,体贴地升起了那边车窗, 不同白日,沉睡中的人衬衫最顶上两颗随意散开,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精致腕骨,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透出难得的脆弱柔软。 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程意心头一颤,眼底浮起一丝疑惑。 她在不安什么? 滴 绿灯亮起,后车短促的喇叭声拉回思绪,程意挥散心中好奇,拨挡起步,车轮再次滑动。 停在一处老旧小区楼下,副驾驶的人还在沉睡,程意没有熄火,她凑近车窗,观察四周,发现连路灯都没有几盏,铁制单元门一开一合,声控灯也随之亮灭,墙体年久失修,渗漏的雨痕黑黄。 好奇心死灰复燃,程意不禁疑惑,听说时兮很有背景,可怎么会住在这里? 望着熟睡中的人,程意思忖片刻,猜测科研人大多不注重身外之物,低调得紧,便也释然了。 一声轻哼,副驾的人渐有苏醒征兆,程意来不及收回目光,猝不及防撞进一双雾眸,有一瞬间的失神。 第50章 好像她 与程意失神的视线姣然相触,时知许心蓦地漏了一拍,目光仿佛被吸引一般,忘记了移开。 咳程意率先躲开,偏头握拳抵唇,暗恼自己失了分寸,她不着痕迹地转了话:时院长,到了。 时知许掩下神情,轻声道谢,带着初醒的朦胧,慢条斯理地推开车门,朝车内挥手告别。 程意探出头,亦挥手告别,纵使有些许好感,也不过点头之交而已,她没再多言,旋即转了方向盘。 车尾灯渐行渐远,时知许站在原地,不切实际的期待和落空交错萦绕在心头,她闭了闭眼,内心一片死寂。 时知许,你真贪心不足。 再睁眼,眼底皆是迷惘。 第二天清晨,时知许一如既往地朝办公楼走去,路过教职工停车场,脚步一顿。 程意的车停在不远处,驾驶位车窗大开,程意囫囵吞咽面包,似是被噎住,她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眉头渐渐舒展。 早饭就这么搪塞吗? 以前在她的督促下,程意无论怎样都会在家吃完熨帖的早餐,发现她下厨准备早餐,程意总会多吃一些,她便几乎每早不落,辅以食补,时刻考虑程意脆弱的肠胃,何曾如此 时院长早韩元拎着公文包,他刚停好车,见自家院长久久未动,便上前打招呼。 那是什么面包?时知许指了指程意手中的袋子。 韩元抬了抬眼镜,思忖片刻,回答说:啊,是普家的面包,学校超市有很多。 事事周到的他没问是否要为她买一份,因为刚派到时兮身边不久,他曾因通勤时间太长,早饭用面包对付,被时兮科普了一番,事后获得了晚上一小时班的特权,用以吃早餐。 时知许应了一声,转了脚步,朝办公室反方向走去,韩元不明所以,但也迈步跟上。 直到来到未央湖,韩元也没回过神,一年来,他第一次看见时兮走入学校超市,又第一次见她坐在湖畔,原因无它,他们院长是出了名的劳模,办公楼、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甚至在哪座食堂都固定不变,总是距离办公楼最近的那栋,就好像精准到秒的冰凉机器人。 时知许不知道身后韩元的复杂心情,她握住充气包装,塑料齿口喇了喇掌心,是果酱面包,在面包柜台区,第一柜最顶上一排,也许是销量很好,它的摆货量远超其他面包,位置和体量很显眼。 所以,是不是程意随手拿的面包? 掰开馅料,工业草莓味直冲入鼻,时知许塞入口,腻甜味充斥口腔,腮帮一阵发酸。 是随手拿的,程意嗜甜,但对口味要求很高。 味同嚼蜡地嚼着,一个念头如同天鹅滑过湖水泛起叠涟,丝丝蔓延程意,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时知许无端生出妄想,自己能不能在她身边照顾她? 什么身份都好 微风拂过,铃梗的桂花在枝头摇摇欲坠,一只肥硕的鸟儿低空穿梭,清脆一声,那簇花断线般落到脚边,绿叶缀着斑斑碎金,时知许弯腰拾起,指尖轻柔捻起淡黄花瓣。 凝视良久,她阖掌拢住,抵在额间,虔诚地闭上眼,少顷,一片片花瓣纷扬飘落,她每摘去一片,心中默念一声: 靠近、远离、靠近、远离 韩元正打发走好奇观望的学生,有关系好的学生好奇发问,他晦暗不明地看了眼坐在湖畔的背影,强摁下心中惊涛骇浪,面无表情地回答:时院长在研究桂花入药的可能性。 依稀记得,青葱岁月的他终于有了心仪的人,木讷自卑的自己,犹豫不决,不知要不要和妻子告白,正是通过无数幼稚方法,才下定决定。 数台阶、数薯片、以及浪漫却自欺欺人的数花瓣 时兮今年快33了,每当领导们热心介绍优质对象,时兮总说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当时他以为是推脱,可如今看着远处自家魂不守舍的院长,他觉得院长没骗人,没准还是暗恋! 时院长,好巧。是程意。 捻抬的手指一紧,时知许大脑瞬间空白,喉头不明显滚动一下。 将不该有的情绪藏在角落,她站起身,点头招呼,程教授。 温御磁性的语气平淡。 莫名地,被嗓音取悦到的程意扬了扬手机,说:无意间看到论坛,听说今天时院长格外活跃,尤其钟爱未央湖,恰好我刚从教务楼出来,和院长打声招呼,不打扰吧? 微风掀起她轻薄的白衬衫,勾勒出盈盈素腰,阳光下,那双桃花眼清亮,仿佛汇聚所有光亮。 程教授您好,我是时院的助理,韩元。韩元熟练接过话头,知道自家院长最不喜应付客套话,上前就要握手,刚抬起的臂弯却被一旁的人拦下,面上诧异一闪而逝,有眼力见地*退远。 不打扰。时知许摇摇头,随即低垂下眼睑。 指尖的花枝转了又转,思绪千回百转。 似乎是天意还未降临,又或许是眼前的人太过耀眼,她不敢多看。 怕贪恋不属于她的美好。 对了,我的办公室在时院隔壁 还请多多关照。 花枝猝然落地,枝头还未数尽的花枝被塞进了慢镜头,随坠落上下颤动,时知许看清了,还剩两片花瓣,对应的是 靠近。 法学院办公楼在隔壁,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安排和她到一起的,除非 天意相叠。 嗯,也请程教授多多关照。 两双手轻轻相握,力度轻徐,一触即分,稀松平常极了。 可只有时知许知道,她心里正绽放一场盛大烟花。 程意是法学院特聘教授,校领导也高度重视,特地划拨独立办公室,重新装修,可临到关节,施工方出了岔子,工期延迟一月,生怕怠慢,教务办临时调拨中医学院办公室,前主人是时知许,自从一直闲置到现在。 刚收拾好办公室,门被敲响,程意拉开,见时知许站在门口,手中提着檀色药箱,似乎有些沉,她弯了弯手肘,程意忙侧身,迎她进来。 刚落座,程意再次收到了时兮的道歉,并被告知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疗程,否则手部神经会受损,僵硬难控。 说这话时,那人敛眉低目,摆放诊疗用具,程意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禁有些怀疑,区区两支针头随意一扎,有那么邪乎? 似乎心有所感,时知许抬眼,默了默,握住程意的右手轻重有度地揉摁几下。 霎时,痛感像被阵阵强敲的洪钟迅速席卷,程意神经瞬间紧绷,她猛地抽回手,捂住震麻的右手,眉眼紧皱,久久未语。 这次,她真的相信了。 一小时后,时知许一边缠着针包,一边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一周四次疗程,按照程教授的课表,周一周三的早晨和中午来隔壁找我就好。 对了,为了表达真挚的歉意,我会备好早午饭,还请程教授不要推辞。 像模像样地,教完程意按揉手法,时知许离开了办公室,迈出踢脚线的那刻,程意的道谢声追来,她默默捂上心口,唇角弧度悄悄翘起,眼里清浅的笑意,再也遮掩不住。 半岛酒店,是程氏地产旗下的高端超五星度假酒店,风格奢华不显庸俗,以全方位式私人服务著称。 今晚,姜栩和殷舒的订婚宴定在了这里,姜栩人脉广,所以今晚是专为各界朋友开设,多为同龄人。 二小姐戴着白手套的侍者负手弯腰,恭敬地为眼前冷艳的女人拉开宴会厅。 厚重的宴会厅缓缓敞开,程意朝侍者微微点头,浑身透着矜贵有礼,她拖着黑色晚礼服,启步迈入。 清脆的高跟鞋一下一下敲击,低语攀谈声霎时停滞,众人目光都汇聚在了来人。 程意一身高奢晚礼服,深v领露出性感的蝴蝶骨,白皙的肩颈弧度优越,裙摆瀑布般流泻,宛如优雅的黑天鹅,冷艳得不可方物,却张弛有度,没有太过精致的妆容,极力不喧宾夺主。 恭喜程小姐任职b大,年轻有为啊 程小姐,最近有处画廊,是我创办的,不知道是否能有殊荣邀请程小姐一同前去? 倾慕程小姐已久,不知等会能邀请您共舞一曲? 家世优渥,能力出众,颜值也是万里挑一,更重要的是,她还是单身,足够惹得众人前仆后继。 程意面上笑容不变,大方从容如流,应付一圈,她终于走到了角落,清脆一声,高脚杯被放下,她施施然叠起双腿,姿态慵懒,笑容依旧明艳,却散出生人勿近的冷意。 第51章 周围人见状悻然止步,不敢多有叨扰。 将身子淹没在昏暗之中,程意漫不经心地拨晃酒水,她努努嘴,心下满意,可没躲开暗面被屏风隔开的污言秽语。 恭喜小王总又新换了情人,听说还是大学老师?感觉怎么样? 被称小王总男人轻啧一声,别说,比之前的什么明星,模特啊,来劲多了,想想在外面正经得不得了,谁不得叫一声教授,在床上嘿嘿。 笑声污秽极了。 闻言,程意眼里闪过浓浓的厌倦,可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虽然不道德,但你情我愿,各有所图,她心里作呕,但也没法干涉。 轻叹一声,她不由想起新省窝在小商铺做慈善的日子,比起一掷千金、纸醉金迷、表面光鲜的上流世界,她更喜欢面对鸡零狗碎的日常,一分钱一毛都要讲究的账本。 有种焕然新生的味道,她也确实在那里,得到了新生。 二小姐,驰宾俱乐部的人送来了您落在车上的东西。侍者寻到角落的程意,恭敬地将一方小盒子递过去。 程意今早派人将日常通勤的车送去驰宾维修,用的久了,发现出了大毛病,有不少零部件只有国外原厂才有,需要送去国外检修。 程意面露疑惑,整理好车内物什后,明明特地检查了一遍,难道还有疏漏? 打开送来的盒子,她瞳孔一缩。 一枚玉质通透平安扣静静躺在那里,雕刻的字严重磨损,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那个字是 念。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你敢诈我?仗着会中医了不起啊! 时知许:嗯,追妻确实方便,手用起来也方唔 程意面上通红:闭嘴! 祝大家新春快乐,新的一年扬眉兔气! 呼赶上了,大家的评论诉诉有看到哦,火葬场很快就会开启! 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上次洗车清理车内物什是半月前,截至到现在,程意的车只载过两个人,一个是孟冉,一个是时兮。 这枚平安扣是她小时候给在滇州山村那位挚友,兮兮。 交换的是她阿婆亲手缝制的布娃娃,后来得知她被亲人认出,自觉不再打扰。 时兮,兮兮 程意压了压唇角,暗恼自己迟钝,手中触感温凉,她意识到时兮还没有认出自己,毕竟时隔多年记忆早已模糊,而自己名字的念又改为了意。 戳开时兮的头像,聊天框字删删改改,程意思虑再三,摁下旧友重逢的激动,觉得应该当面相认,会更正式。 时兮落任b大教授,从公开的资料来看,除了高学历,独立的科研经验几近与无,想起时兮很有背景的传闻,程意笑了笑,看来原生家庭条件比较优渥,至少经济上能弥补她那段黑暗日子的创痕。 你来干什么!走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角落不远处,西装笔挺的男人压低声不耐烦地吼。 面前女人鬓角还有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呼吸声短促不规律,似乎她赶来的急切。 是刚刚污言秽语的当事人,小王总,另一位 昨晚王总落了一份文件在我那里,助理让我送来,说很急女人面色尴尬一瞬,挂上讨好的笑,只有垂在身侧颤抖的拳,昭示她不平静的内心。 书卷气浓,气质温雅,咬字清晰,程意看人很准,她觉得女人应该是老师,结合之前的污秽之言 她心下了然,不愿多看,收回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 程意敲了敲腕间精巧的手表,起身离开了宴会厅,准备去露台散散晦气,顺便斟酌如何和时兮相识的措辞。 走出不远,她脚步一滞,似乎看到什么,她忙退回转角,赤/裸后背紧贴上墙。 是沈妍,身旁还站着一位满身红酒渍的人,如果她没看错的,那人是时兮。 藏在盲区,程意见沈妍刚电话挂断,手指还在敲击屏幕,她看也不看,一脸不耐地朝身后递去纸巾,时兮顺从接过,静静处理身上的红酒渍,两人零星的话语飘入耳。 包养、情人、靠山、开房 说着像是气急了,沈妍抬起手,空指着时兮,声音压得极低,不知说了什么,时兮始终低垂眼不语,脸白得像纸,任凭沈妍呵斥,但神情还是冷静的。 也许是相似的教授职业经历,脑海无端闪回刚刚女人的姿态,程意瞳孔瞬间冷了下去,抵在墙壁的手握成拳,青筋渐显。 多重因素恰好撞在一起,统统指向一个可能性 时兮背景可能不是来自她的家庭,而是沈妍。 后背抵回墙壁,肌肤冰凉一片,修长挺立的脖颈,慢慢垂了下来,眼底皆是不愿相信的怅惘。 在程意模糊的印象里,兮兮就算同蛇被关在黑屋,一群围在屋外嘲笑的小孩,似乎就在等那声惊慌的尖叫或求饶。 当程意破开门,只见角落处,小小的人蹲在地上,黑眸充满恐惧,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嘶嘶乱吐的大蛇,但背挺得笔直,连眼泪都未曾掉过。 像一颗生在荒芜的小白杨,倔强有气节。 那么骄傲,那么要强的人,许是遇到了同类人,程意被她莫名吸引,两人总有自不待言的默契,以至于挂念多年,在失去联系的日子,布娃娃代替兮兮,成为幼年倾诉的伙伴。 可命运难言地弄人 自责涌上心头,如果当年她不瞻前顾后,果断去找她,是不是结果会不同 温御的嗓音模糊飘到转弯处,身影来得悄然无息,走得也无人觉察。 沈妍气结,陈非那小子怎么不来,让你这个幕后老板来? 三年前,时知许仅凭一笔原始资金,再次白手起家,创办今心,一切从零开始,凭着肝癌特效药声名鹊起,成为第二个奇迹的许晏,与之不同的是 鲜少有人知道,今心首席研究员究竟是谁。 陈非是明面上的今心老板,近日受沈氏生物的合作邀请,来此参与洽谈投资,原本是陈非代表今心,却没法按时赶来,时知许以助理的身份先行洽谈。 她习惯性提前十分钟,等对方到来,没成想杀出了王熙凤,不由分说地闹了一出正室捉情/妇的乌龙戏码。 他飞机延误了,这次合作对我们也很重要,所以我才会来。 听了沈妍快五分钟的责怪,时知许怕她重回到那个不愉快的误会,立刻出声应她。 如果不是我今晚恰好在这里,你是不是就仍由那个泼妇骂你!你要是表明身份,哪有那么多是非! 又绕回来了。 沈妍想到路过包厢那些不堪入耳的骂声,怒火愈发旺盛。 她刚刚把投资部经理骂了个狗血喷头,没想到那个老男人年近五十,还有精力养情人,在楼上安排了套房,准备谈完合作,就迫不及待偷腥,这才有了误会。 时知许眼露无奈,她安慰:我一直有录音,而且在和她刻意保持距离,也习惯性带了辣椒水,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沈妍哑火,默了默,她问:你就一直打算瞒着身份? 身份,今心老板的身份。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出色的科研实力,对于没有深厚家世背景的时知许而言,就是一把双刃刀。 时知许已经吃过血亏,所以起步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她都不曾露过曾经那个光辉的身份,空白的科研经验,普通的实验员身份,没有背景,被投资人看不起,需要上酒宴拉投资,吃了不少暗亏,但她不后悔。 时知许点点头,笑说:今心无论从实验室,还是产品流水商业化,规模都已经成熟,不再需要我。 我只想教教书,力所能及地把经验传递下去,做个普通人,安分度日就够了。 沈妍暗暗叹气,怕碰到熟人,拉她回包厢,问她:你和程意怎么样? 时知许回:算是走得比较近的同事。 两人办公室就在隔壁,有课的日子,时常能碰到,除此之外,诊疗日程意也如约而至,她会备好早午饭,是家庭餐馆外卖,干净卫生,她不敢让程意吃自己做的饭,太过明显。 两人从点头之交到攀谈几句,关系确在渐渐熟络。 腹部坠痛感再度袭来,时知许面上又白了几分,冷汗细密渗出额角。 见状,沈妍知道她毛病又犯了,创办今心那段时间,时知许吃一堑长一智,亲自参与到商业运作当中去,拉投资很艰难,就算生理期,也会一杯杯灌酒,发现冰镇茶解酒效果很好,生理期也会用它解酒,加上精神压力,生理期不准时,每次都会痛经,身体大不如前。 第52章 沈妍白了她一眼:你可真行,大老板生理期还来跑业务。 大老板扬了扬泼上酒渍的衬衫,眼神示意她现在的身份。 沈妍自知劝不动,就要叫人送她回去,却被拦下。 时知许痛得有些腿软,她半靠在墙,眼带促狭,我开车来的,沈总的车太惹眼,我一清贫教书匠可无福消受。 沈妍向下扫了一眼,无语说:不是,你现在能开车吗? 代驾。不敢和沈妍呆太久,时知许挥挥手,拖着怠疲的身子,离开了包厢。 诶!就这么走了? 沈妍这才想起,还没仔细问她和程意这算怎么回事?! 刚出酒店,浓重的酒味倒灌入鼻,时知许不自觉将大衣再收紧几分,拿出手机,低头寻着代驾,面前一辆车滑过。 正要下单,一双黑色尖头漆皮高跟鞋缓缓站定,脚背性感的青筋若隐若现,黑色漆面衬得分明脖骨格外白皙,香水细细钻入鼻。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底鞋、尖头黑漆高跟鞋,两双鞋风格迥异,挨得极近。 她抬头,不自觉微仰头,对上了一双潋滟桃花眼,一瞬间她忘了呼吸,眼里的惊艳不加掩饰,看着盛装的人,她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摇曳生姿,惊为天人。 好巧。时知许回过神,藏起不该有的情绪,若无其事打着招呼。 不巧,我在等你。程意红唇轻启。 程意是专门守在门口,沈妍今晚也会参加订婚宴,她猜到沈妍不会带着时兮出宴,可不确定那个所谓的开房会不会留住时兮,但还是一意孤行地等她。 当时兮果真出现,她又不知该高兴,还是该 时知许心候然一跳,她听到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快,她慌忙接话:等我? 怕程意听到不受控的心跳声,可发颤的尾音还是出卖她不平静的内心。 程意不答反问:是要回家吗? 嗯 我送你回去,路上再说。 语气不容置喙。 因着穿了细高跟鞋,又是盛装,气势上占了优势,魔法般地让时知许听从了。 等坐到车上,她才反应过来程意有事要和自己说。 一路上,她拘谨安静地紧挨后座车门而坐,和程意尽可能隔开。 程意一直在用余光观察,见状,她扯了扯唇角。 和露台那次一样,她是在避嫌吗?因为沈妍 记得滇州的念念吗? 香水味陡然浓郁,时知许抵在膝盖的手被轻轻翻开,掌心被塞入什么,是熟悉的温凉触感。 恰好钻进隧道,车厢通明了起来,她看到程意红唇一开一合:兮兮,好久不见 时知许怔愣当场。 见她有些错愕,程意盯着她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隧道无数束灯光透过车窗,时知许彷佛被一览无遗,她眼神闪了闪:还好。 程意眼神变得晦暗,在她观念里,还好就是牵强的代名词。 无心多做寒暄,她单刀直入,问:无意碰到,刚刚看到你和沈妍在一块,你们 似乎今晚的冲击一浪比一浪高,时知许大脑宕了机,她张了张口,什么音也发不出。 是那种关系吗? ----------------------- 作者有话说:《老婆疑似被包/养》 程意:谢邀,已被气死。 律诉:没事,程律很快会扬眉吐气的!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将圆未圆的明月悬挂夜空,跨江大桥霓虹灯一望无边,直连夜幕天际。 时知许走在路边,身旁车流穿梭不息,手中是捂得发烫的平安扣。 也许是程意眼神太过晦暗,她怔愣一瞬,很快便反应出个中意味。 顶着那人审视的目光,时知许知道若是再迟疑不作答,会招致更大的怀疑,若非身不由己,她真的不想再欺骗她了,尤其在原则性问题上。 她像被搁浅的鱼,迷惘不知方向,窒息濒死之际,程意的手机铃声送来了活水。 车厢安静,程意抵入耳的听筒那头声音亢奋,细碎的声音传入耳,足够时知许拼凑出完整脉络。 订婚宴要开始了,殷舒在催促程意。 挂断电话,时知许体贴地主动提出下车,程意斟酌片刻,似乎也觉得自己太过冒昧,招呼司机停了车。 穿梭在人流中,腹部坠痛感变得迟钝,脑海不断回荡那句反问,时知许像空洞的木偶,抬脚、迈步、落下周而复始。 等回过神,已经站到了小区单元铁门,她后知后觉地捂上腹部,打开铁门,回到家,咽下止疼药,环膝坐在了阳台。 阳台自然不如曾经露台宽敞,但时知许还是循着习惯,放了摇椅和花艺茶几,拥挤地占据整个阳台,难寻下脚地方。 夜风裹着热浪,扑在脸上,时知许下巴抵在膝盖,胸腔像是被大力捏成一团,想要膨胀却越压越密。 啪 火机声清脆,时知许指尖燃起星火,忽明忽暗,袅袅烟雾模糊了面容,习惯是从程意那里学来的,她没有吸。 时知许也早已明白其中乐趣,看着烟蒂一点点随火光蔓延,灰飞烟灭,身体像是被倏然戳破的热气球,呼吸似乎通畅起来,膨胀感渐渐缓解。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沈妍发来消息:[我觉得程意对我还有怨气] 怨的是,当年伙同她假做出轨的卑劣戏码,时知许还知道,这道怨气更浓郁了。 沈妍补充:[晚宴上,她冷飕飕盯了我好久,更重要的是,程遥察觉到她宝贝妹妹的冷气,看我的眼神更不对了!!!] 时知许问:[你和程遥现在?] 沈妍苦笑:[目前,难度为地狱级别。] 她和程遥的缘分,要回溯到当年程家收购罗氏股份,沈父见程川油盐不进,转而叮嘱沈妍从程遥那里攻克,那段时间,程遥去哪,沈妍就跟在哪儿,活像狗皮膏药,偶尔嘴欠,惹得一向淡定的程总裁偶尔冷不丁刺回。 时间一长,程遥实在忍不下去,松了手,虽然便宜让时知许白捡了,但一来二去,沈妍也有了意外收获她,万年铁树动了心。 可惜是对方程遥,一块不近人情的木头,还将她视为眼中刺 时知许有些愧疚,程家人明事理,一向秉着冤有头,债有主的底线,这次属实是气得急,三年过去,沈妍仍无辜受波及。 时知许含住烟蒂,双手回她:[今心新季度研发的药品,独家权给你们环球] 沈妍阴霾尽扫:[时总大气,明早合同发你] 事情算是翻篇,时知许还没来得及退出,又一条消息弹出。 程意:[我这边结束了。] 时知许了然,下车前,程意告知她晚宴一结束,就会来找她。 她摁灭烟蒂,回她:[嗯] 程意:[我派了人去接你,等会见] 时知许:[好] 水流冰凉,时知许冲洗去手上的烟味,不多时,她坐上车,愁绪迂回袭来 程意要带她去哪儿?是要和自己叙旧吗?会不会接着上次那个似是而非的反问? 时院长,二小姐在那边等您。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在一处逼仄巷口前。 时知许下车,见小巷深处,一排排白炽灯挂在木架上,随意丢弃的餐巾纸沾了油污,在地上随风飘滚,各色塑料凳成山叠放,一旁立着彩色牌灯,裱着:小武米线 时知许心头一震,下一瞬,她的想法得到印证,对话声从铺子里传出。 程姐,这钱我真的不能收,这么多年,全承蒙您的照顾,包括这个商铺,如果 程意打断:这是你应得的,当年办日禾慈善的时候,我正缺人,你也帮了我不少忙,记得有次对口志愿西非,喏,你为了护我,腿上还被流弹蹭伤。 她适时打出人情牌:虽然人家小姑娘体贴,不要彩礼,但你不能,得让人父母安心,你还得装修婚房,正缺钱,而且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 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老大不小了,终于得了好归宿,还是这么好的姑娘,得珍惜,和我就不要客气了。 她强调:这是你应得的。 时知许垂下眸,在她印象里,以前程意像是处在高阁,空有一身慈悲善意,总有些不得要领,当年法院,明明出于好意,却被当事人记恨,险些被刺。 这是那时的程意,无法逾越的阶级体悟。 而现在的她,彻彻底底接了地气,有种被磨平棱角的透练。 第53章 思绪拉回,时隔多年,听到他有好好完成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时知许对小武的怨,顷刻烟消云散。 [想要赎罪,就好好帮她。] 其实,时知许更相信,是程意的人格魅力,才能让小武如此真情实感。 扑通一声,似乎是双膝着地的闷声,程姐,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年都怪我,鬼迷了心窍,把东西交给了姓罗的王八蛋,还偷偷录音其实时教授 其实她是身不由己。程意接过话头,无奈地伸手扶他,这句话,我都听出茧了。 程姐,时教授对你真的是 程意再次打断,语气平淡:死生事大,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死亡,像是冰川,只是在海面上露出一角,谁都不知道,海面下封存了多么硕大的冰山那些,被封冻住难言情绪。 七步之外的时知许听到了,也听明白了。 对了,上两碗面,我有位朋友要来。 诶成! 时知许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迈步走近。 一身礼服的程意半捂住领口,正擦着桌面,见状,伸手招呼,这里。 时知许接过纸巾,示意她坐下,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随后简单擦去桌面油污、烫好餐具。 动作自然娴熟。 拢了拢还有余热的外套,程意坐在板凳上,静静看着她,某种想法得到了印证。 抱歉,肚子恰好饿了,所以约你来这里。 刚坐下,时知许听到她略带歉意的声音,她抬眼,这是从下车到现在第一次直视她。 似乎酒意上脸,程意白皙的脸晕着一层淡粉,妆容维持得很好,依旧精致明艳,坐在破败不起眼的深巷角,反而衬得她一身礼服愈发耀眼性感。 时知许收回目光,应她:正好,我也饿了。 程意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来咯,各位小心烫。小武端着盘子出来,见到程意对面坐着的人,脚步猛然一停,神情呆滞。 程意知道他在想什么,率先开口:小武,这是我们学校中医学院的时院长。 时知许点头:你好。 与记忆中不同,嗓音更有磁性。 小武拉回神,歉然一笑,将热腾腾的清汤面一一端出,他乐呵呵地搓搓手:难得见程姐带朋友来,时院长慢用,有不合口的地方,您随时和我说。 好,谢谢 小武没有多打扰,离开时,留神看了她一眼,摇头嘀咕:姓都一样,还挺巧。 声音很轻,程意离得近听清了,拿起筷子的手一顿,她抬眼,见时兮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余光无意瞥到,是沈妍的电话。 时知许立刻抬起屏幕,下意识看了对面一眼,见程意正挑着面,若无所觉。 她滑动接起,耳边炸开沈妍醉酒的疯癫声: 生日快乐!!! 时知许扣紧听筒,偏过身,回她:抱歉,我不买房。 啊?零点了,今天是你 啪 电话被挂断。 沈妍:??? 沈妍的声音很大,时知许不确定程意有没有听到,如果被听到,怕是要坐实程意的猜测。 她指腹不安地摩挲攥紧手机,眉心蹙在一块。 记得拉黑,半夜推销确实扰人清静。程意嚼着面,抬起头示意她快吃,随即继续低头吃面。 时知许绷紧的唇角松了几分,仔细看了她一会,见她眉眼皆是冷静,旋即放下心,拿起了筷子。 在她低头吃面的瞬间,程意挑面的动作缓了缓,随手摁灭屏幕弹出的纪念日提醒 [生日,知许] 静静吃过饭,时知许觉得不安,程意一直没有问她和沈妍的关系,也没有旧友寒暄,而是直接带她上了车。 很奇怪。 旁边,程意似乎正在发消息,两人相对无语。 好了,时院长可以再陪我去一个地方吗?程意收起手机,扯了扯肩上外套。 看着车窗外飞逝的霓虹灯,时知许不明白她问话的意思,毕竟车已经开了好久。 应该不是在等应允。 想了想,她问:是去哪儿? 保密。 时知许怀疑她醉了,不然没法解释这一系列全部偏离她合理设想的轨迹。 程意靠在车窗,掀起眼皮,懒懒地补充说:很快就知道了。 确实很快,十分钟后,时知许站在摩天轮前,绮丽灯光幻撩着眼,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游乐场不是程意带她来过的那个。 凌晨时分,游乐场似乎只有她和程意,连工作人员都看不见,人迹寥落。 听说今天是时院长的生日。 时知许猛然回头。 还是听到了吗? 只见程意从容地接过司机送来的东西,朝她晃了晃手机,上面是校推送的庆生文章。 程意笑得明媚,像只狡黠的狐狸。 时知许一时失了神。 走吧,听说在摩天轮最高处许愿最灵验。 眼底黯淡一闪而逝,时知许像是吃了一颗包着苦莲子的糖,糖衣化开,皆是苦涩。 当年,程意抓住她生日的尾巴,对她说的也是这句。 莫名地,时知许有些吃味。 程意浑然不觉,她单手拎起裙摆,细高跟踩上台阶,身形摇摇晃晃,深栗色长发随风飘逸,透出被酒气熏得通红的耳根,展灯下像红透的樱桃。 时知许抿了抿唇,上前扶住了她。 谢谢。感受到身后被轻轻裹住,程意偏过头。 时知许移开眼,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刚坐到车厢,程意就坐了下来,开始拆开盒子,她脸凑得极近,埋头一点点理顺红色礼带,不时发出奇怪的咦声。 站在几步之外的时知许转头。 是奶油蛋糕。 本能地,她第一个想法还是:程意会过敏,一点点就休克,不能让她碰。 咦,怎么有这么多带子?摸也摸不到 一贯慵懒成熟的尾音被拉长,隐隐染上委屈的意味。 猜测程意喝了后劲大的酒,时知许确定,程意现在确实是醉了。 脚步抬了又放,时知许终是上了前,恰好,程意端出蛋糕,时知许顺势捧住。 不多时,从零散的数字蜡烛里,程意凑出了两枚数字3,她拇指轻摁,火机声清脆,昏暗的车厢燃起一方摇曳的光影。 程意凑近蜡烛,放缓声,一字一顿地说:生日快乐。 她眉眼认真,桃花眼拢了一层薄薄水雾,跃动着细碎光点。 程意的桃花眼,看谁都深情,杀伤力极大。 见她愣愣地盯着自己,程意捏起叉子,挖下一角,凑到她唇边,小幅度抬了抬手。 唇珠被细细摩挲,痒痒的,时知许回神,耳根有些发热,她敛下眸,低头含住,绵密的奶油融入口腔,甜意从口腔,蔓延至心口。 唔,好吃吗? 很好吃。磁性的嗓音愈发哑。 程意蹙了蹙眉心,似是想考证可信度,她挖下一块,准备送入口中。 时知许忙夺下,将叉子扣回蛋糕,抬眼就见程意直盯她的眼睛,神色晦暗,看不分明。 糟糕,现在她没有拦下的动机。 默了默,时知许强装镇定,解释说:这个叉子我用过了。 余光瞥到一双白皙的手伸向叉子盒,时知许心*咯噔一下 轰的一声,游乐场灯光骤然灭下,车厢剧烈摇晃,蛋糕脱手,翻面掉落,暖黄的光影顷刻消失。 时知许没站稳,冷不丁朝前扑去,软玉入怀,馨香混杂酒气扑鼻而来。 一声闷哼,程意脑袋撞上了钢化玻璃。 时知许忙起身,却被攥住衣领,扣子被扯开两粒,那双作祟的手顺势朝里握紧几分,指尖冰凉,滑过肌肤,激得她灵魂不自觉战栗。 她摁压玻璃的掌,缓缓用力收紧,指尖尽是摩擦的阻塞感。 倏然,领口被用力向下扯去,时知许猝不及防跌回,耳鬓厮磨的呼吸将空气灼得急速升温,领口的手沿着脖颈游走,若有似无地触碰肌肤,然后绕上了鬓角的头发,丝丝撩拨 喉头不自觉滚动,时知许感觉心快要跳破胸膛,血液在嚣叫,而身体僵硬无比。 嘶 几乎是一瞬,头皮闪过刺痛,时知许蹙眉,似乎是被扯了几根头发。 时院长,你有白头发了。 第54章 嗓音一派冷静。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冷酷拔刀:呵,谁要和你玩浪漫。 时知许捂头:今晚的每一步走向,都偏到了外太空 律诉举话筒:这么黑的车厢,请问程律真的看见了白头发吗?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程姐,下一位拳手已经在候场了,您稍等片刻。拳馆负责人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朝高台道。 闻言,程意咬开拳击套,摘下头盔,坐到后场休息区,仰脖灌了口冰水,缓了缓呼吸,吐出单音。 催。 是,我这就去拳馆负责人呼了一口气,这位祖宗终于肯下场休息了, 不知道谁敢惹程家二小姐,今天她一反常态,换好装备,热身都懒得热,直接上拳击台,歇也不歇地连打退四个陪练,格外杀气腾腾。 拳馆负责人心有戚戚,朝不远处备战室走去,路过随时待命的医护员,他不动声色地摆手,示意无事。 要知道,他这里可都是真刀实枪地打啊,陪打和医护员额配几乎一比一。 冰水塑料瓶覆淌水珠,倏然被大力拧缩成一团,瓶口争先恐后溢出水柱,程意拿起手边的鉴定比对结果,她俯下身,汗水顺着鼻尖滴落,神色沉郁地翻着不知看了多少遍的报告。 沈妍就是这时被领了进来,被浑身散发冷气的程意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 沈总,好久不见。身后,幽幽飘来慵懒嗓音。 充满危险气息。 沈妍没法,转回身,强颜欢笑:哈哈哈,虽然和程律上周才见过,不过确实挺久的。 扫了一眼四周,没看到程遥,她意识到被下了套,又见程意运动背心湿透,下身暗黑色拳击短裤,露出一身流畅肌肉,但不夸张,似乎是刚刚经历搏击,肱二头肌微微隆起。 很有野性。 沈妍无心欣赏,她只觉大祸临头,思忖这次能从时知许那里捞多少油水才能弥补创伤,突然一份文件砸到脚边,她弯腰,看清标题,忙翻到最后一页,血液彷佛倒灌。 海普,全球最精准权威的医疗鉴定机构之一,这份dna比对,样本被采集人名是时兮和时知许。 下一位陪练来了。 程意磕了磕头盔,重新穿好拳套,朝拳击台走去,路过沈妍时,她停下,微微偏头,轻声说:沈总,给你时间想想 该怎么圆谎。 语气是极致的轻柔。 可沈妍大气不敢喘,腿有些软,像是被毒蛇嘶嘶吐着蛇信子,愣愣转身,看着程意熟练翻上拳击台,嘴角噙笑,朝肌肉健硕的一米九大汉摆起预备姿势。 沈妍莫名浮起念头。 笑得越柔,下手越凶。 不多时,她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哨声一响,男人被闪电般直拳击中,随即组合拳如雨点砸落,他只能夹紧胳膊,抬手护头,一步一步被逼到抱架,刚冒出头,一记后直拳摆招来,拳套有分寸地擦过脑袋,可他还是像被敲钟,头小幅度震颤,接着拳击与□□相撞的痛哼声愈发频繁。 男人每闷哼一声,沈妍牙关就咬紧一分,脸色狰狞一分,无暇顾及眼尾细微皱纹是否会加重,她哀愁地拍拍心口默哀。 不是为台上被旋风般攻击的男人,是为她自己。 更是为时知许。 对弈来得快,结束得也快,不多时陪练蜷身在地,痛吟声不断,程意收起拳,脸绷得像板子,缓了缓呼吸,她朝地上的人道:不错,加三倍。 这是程意的不成文规定,意味着优厚的抚恤,平常她不会下手如此重,今天是例外。 快速算了算酬金,陪练面上一喜,连声道谢,快抵得上一年工资了,今天这份差事是他求了经理好久才得来的,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程意从台下接过一套装备,朝沈妍丢去,沈总,边玩边聊? 嘴角依旧噙着笑,弧度更高了几分。 看了眼程意颈间微微突出的青筋,沈妍悻悻一笑,慌忙摆手,我诶! 话未说完,一群人涌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替她套上装备,西服外套、手表、手机被一一摘下,规矩地摆放到篮子里,然后被架上了拳击台。 流氓又懂礼数的行径。 沈妍气笑了,摇摇晃晃地举着拳套,问:你这是涉黑吗? 还真是,毕竟以前我们家对这方面还算精通。程意慢吞吞地缠紧绑带,无所谓地回应。 沈妍无语,她真是忘了,当年罗家盘根错节,根基深厚,沈家和程家联合起来才压垮罗仁,其中程川以前那帮退休的地下兄弟,暗中帮了不少忙。 特立独行的是,程川严律手下,禁止做任何有违底线的事,他成立的原因,只是因为当年有些事,地下出面解决会更好。 沈总想好了吗?程意小幅度跳了跳,一步一步逼近, 沈妍下意识后退,学着陪练,将拳套挡在身前,心里不断骂时知许这个负心人。 一步两步沈妍背抵在了抱架,她退不动了。 程意一声嗤笑,单刀直入:玩我? 低沉裹着寒意的声音入耳。 沈妍忙摇头,车轱辘地说:知许也是身不由己,当年罗仁和罗晏这对狗父子,使尽下三滥手段逼她去罗家搞科研,怕你被波及,才 我会怕?程意眉眼蒙上阴沉,这些她早就推断出了。 她怕。见她收了些气势,沈妍放下了拳击套,罗家逼得紧,时老教授就是因为护她逃走,撞死在了台阶上。 程意放下姿势,她不知道时书眠竟是因为 沈妍还想再说什么,她张了张口,话还是咽了回去。 默了默,程意冷笑:所以她用了出轨这种肮脏至极的手段逼我离开? 沈妍摇摇头:她确实不该,可后来你被敲昏,差点被罗家指使的混混拖走,就证明她的担心没有错。 程意回她:那件事后,程家报复了回去,罗仁怎么还敢动我? 是啊,那没有背景的时知许呢?沈妍缓了缓酸涩的手臂,说:罗仁更盛的怒火转移到了她身上,我带她去国外看 沈妍连忙收了音,跳过了一个字。 程意皱眉,正想询问,却被下一句震住。 我们的车突然自燃,几乎是前脚刚下车,后脚热浪就扑了过来,幸好保镖护住我们。更可怕的是,我根本查不到痕迹,一切就像偶发事故。 沈妍面色沉了下去:可我们知道,根本就是蓄谋,也是最后的通牒。 那时我才明白知许说的那句话,流窜在下水沟的老鼠,除非烧了老巢,否则无孔不钻。 程意唇抿得发白,她说:单凭程家虽然扳不到罗家,但也能护她周全,坦诚一些很难吗? 坦诚,是她对时知许最大的误解。 沈妍也问过这个问题,至今仍不明所以,当年时知许沉默很久,告诉她 知许说她没有脸面去求,她对不起你。 程榆死后,连同他生平档案一块灰飞烟灭,如同没有来过这个世上,沈妍不知道那件事也正常。 程意默了默,明白时知许的意思,程榆那件事在程家这里早已翻篇,但在时知许那里,其实并没有。 沈妍说:临走前她去看了你,但你似乎过得并不好,她给你留下了祝福。 程意想起那晚她们相互折磨后,她留在房间的洋桔梗,和那封充满遗憾的遗书。 前者袒露真心、后者留下生的寄托,确实算是祝福。 见她久久未语,沈妍趁热打铁:知许她对你是真心的。 程意笑了,连眼尾都透着嘲讽。 她从时知许嘴里始终得不到的真心,这些年,却一次又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当年磨难她的巨石,差点压垮她的巨石,仿佛是个笑话。 真不值。程意轻声呢喃。 不知道是为那个人不值,还是为她自己不值。 撕拉一声,程意咬下拳套,翻身下了台,坐到休息区,沾上跌打酒,一圈圈大力揉淤青。 沈妍磕磕绊绊地翻身,离她几步远,不敢上前,站了一会儿,她忍不住提醒:你轻点,别拿自己撒气。 她不值得我气。程意面色不改,语气冷静:今天的事,还请沈总保密。 没问题。沈妍默不作声地胸前划了个十字,为毫不知情的某人点蜡。 第55章 程意抽出一张vip卡,沈妍认出是程家旗下的健身房。 每周偶数日晚七点,我姐都会去健身,每次两小时,二十分钟简单淋浴,九点二十准时去楼下推拿,十点二十坐车回家,偶尔回公司加班。 沈妍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程遥是自律狂魔,日程安排精准到分,规律极其好掌握,只是她自己缺少能推她入门的助力。 还是程律懂人情。沈妍脸上的笑止不住,上前接过,却扑了空。 程意收回指尖,不咸不淡说:这几年她都干了什么? 话罢,她拍了拍身边,示意沈妍坐下慢慢聊。 沈妍抽了抽嘴角,在心里再次为某人点蜡。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 程意不置可否。 她创办了今心,过程很艰难,但结果很好,肝癌特效药和其他产品百花齐放,加之她亲自幕后把关商业运作,成果比许晏都要好,一年前,她直投简历到b大校长那里,得知她就是今心首席研究员,亲自前去国外,请知许任教。 说到这里,沈妍哭笑不得:有人借此大做文章,说她有大背景,不然履历浅薄的她,怎么可能会被校长亲自直聘,越传越离谱,有人还说她被包养,但也没法解释,知许她铁了心要隐瞒,吃了不少哑巴亏。 程意反应过来自己也掉进了流言陷阱,晚宴那晚的臆测,细想之下,根本站不住脚,校长惜才,学校人事调动考察综合能力。 时知许坐到副院长的位置,是实力使然。 程意问:她为什么要去b大任教? 换言之,时知许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她完全可以在c国今心总部,乐得自在,不必如此提心吊胆,任人口舌。 等等 [今,心]合起来是念? 莫名地,程意冷气散了几分。 沈妍小心翼翼望身边觑了一眼,应她:知许想亲眼看你得到好归宿,然后老老实实教书育人 声音越来越弱,断断续续。 原因无它,身边那位祖宗好不容易散去的冷气,又重新聚了回来,还愈来愈重。 程意突然笑了,将卡塞到她手心,说:好啊,承蒙好意,那我让她近距离 多,看,看。 沈妍冷不丁打了寒战,心里堆满了为某人点的蜡烛。 阳台,时知许窝在摇椅,茶几放着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是她和程意的聊天框。 止于一周前,晚宴那晚。 游乐场没有停电很久,再次亮起灯时,程意醒了酒,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很冷淡。 一回家,时知许特地照了头顶,确实看到了一根白头发,科研人劳心劳神,比同龄人早生白发很常见。 时知许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旧友相认会更热络,难道是程意听信了谣言,开始看不起她? 连点头之交都不愿意了吗 一夜未眠,那天时知许没有课,但程意有课,她赶早亲自到常吃的家庭餐馆,点了程意夸过的几道菜,坐在办公室惴惴不安,直到正午,办公室都没有被敲响。 挣扎了整个下午,时知许敲响隔壁,程意助教恰好路过,告知程意请了假。 时知许再也没有见过程意,也没有丝毫音讯,恍恍惚惚地度过一周,不安感愈发浓郁。 她想问问程意,什么时候回来,但没有资格,本来扎针治疗都是幌子,包括那次对孟冉的吃味,她也是没有资格的。 程意有她自己的生活,新的生活,她不想让她介入。 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时知许抬眼,几粒星子烫染夜色,月上中天,蓦地低垂厚云飘荡,迟钝地隐卷半轮皓月。 摁灭屏幕,时知许掩下情绪,起身,走到客厅书桌,铺平宣纸,研了研磨,执起毛笔,润湿,灰扑扑的笔头氤氲上墨汁,她弯腰,扶住桌案,认真挥动笔端。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是瘦金体,锋芒毕露、风骨尽显。 晾干宣纸,时知许衬对角拎起,将这八个字反复斟酌,半响,眼底薄薄的悲伤被压下。 时知许终于悟出了答案。 每次同程意不可妄想的相连,其实都是命运的馈赠。 等程意有了归宿,自己也有过不期而遇的欢喜,这就够了。 放下宣纸,时知许如常接了一盆药浴水,坐在沙发上,她卷起裤脚,伸入滚烫的水,中药材摩挲翻涌在脚心,丝丝热意蔓延四肢,驱散寒气。 她戴上眼镜,翻开最新的学术杂志,全身心投入到字里行间。 叮咚 不知何时,门铃响了,时知许疑惑,看了看挂钟,十一点。 除了沈妍,没人会来找她,可这么晚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门铃又被急促摁了几下,似乎有些不耐烦。 拿过毛巾擦净,时知许忙起身开门,拉开门,声控灯亮起,她大脑瞬间空白。 一步之外的扶手,程意懒懒倚着,没有起身的意思,面前的时知许一身贴身高灰色家服,衬得肤色冷白,浓黑长发随意盘在脑后,由内而外透出温婉,眉眼却透出疏离的出尘感,仿佛什么都不在意,此刻清亮的瞳孔有些失焦,莫名露出一丝小女人的柔软。 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程意不辨神色,若有似无地在她脸上停留几秒。 声控灯骤然暗下,程意拍了拍手,狭窄走廊重新恢复光明。 想问问时院长一些问题。程意噙着笑,探身望了望屋内,意味深长说:不打扰别人吧? 话中含刺。 对流冷风吹起薄长衫,若有似无撩拨小腿,时知许回过神,敛了敛眸,她知道程意想问什么,也听出隐晦意味。 不打扰。 老房子隔音不好,时知许侧身示意她进来,程意这才直起身。 刚迈进屋,程意却拽过把手,猛地摔上防盗门。 拳击打得有些力竭,程意半倚门,眼皮半掀不掀,嗤笑问:和沈妍什么关系?你是她情/人? 嗓音和门外判若两人,带着不加掩饰的冷意。 也许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到,也许是程意的话太过露骨,亦或者是两者皆有。 时知许缩了缩手,盯着程意的衣角,很是不知所措,面上惨白如纸,她攥住拳,指甲死死扣进掌心,试图唤回冷静。 说话。语气不耐,透出彻骨寒意。 放弃般松开拳,全身瞬间失去力气,时知许探手撑住身后柜子,轻轻应了一声,尾音颤抖变形。 果然,程意嫌弃她了。 做我的情/人。 刚好想另换只听话的金丝雀,时院长 很对我胃口。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呵,不是想看我有好归宿吗?给你床边vvip的观景待遇。 沈妍(点蜡):对不起,你老婆给的太多了。 时知许: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天府别苑,站到久违的大门前,时知许很是局促,握住行李箱的手,又攥紧几分,脑海回响那晚程意的话。 她能给的,我加倍给,而且我比她年轻。 那晚,她沉默很久,终于抬起头看向程意,程意似乎看出她的犹豫,似笑非笑,只说:如果时院长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不过以后就不要见面了。 程意心气高,一直没有变。 时知许答应了做程意的新金丝雀。 程意没再说什么,当晚甩下合同,和一份守则,便离开了。 今天是合同生效日,按照合同,时知许必须与程意同住,下午授完课,匆匆回了家属院,提好行李,赶到了天府别苑。 她们曾经的婚房。 时知许对新身份还很不习惯,在母亲未去世时,她的家庭温馨和谐,父亲对母亲一心一意,从恋爱到结婚生子,皆是顺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轨道,包括发生剧变后,时书眠的爱虽然偏激,但至死不渝。 在时知许的观念里:欲,建立在爱的根基上,会更加美好。 所以对于和程意现在的关系,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但在努力接受,毕竟无论如何,她们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这是好事,她应该高兴。 深呼一口气,时知许正准备按门铃,门突然被拉开。 程意站在门前,上下打量,她敲了敲腕表,拧眉说:时院长,你迟到了十分钟,我耐心有限。 守则第六条:金主耐心有限。 时知许垂眸应她:抱歉。 没有意外程意的不近人情,确实是她犹豫太久。 第56章 背好守则了吗?程意好整以暇地问,似乎想检验成果。 时知许看明白了,守则第八条:主动细心观察金主,要善解人意。 她点点头,善解人意地开始背诵,声音很轻,咬字却格外清晰。 第一条:主动讨好金主;第二条:主动为金主排忧解难;第三条:主动满足金主一切需求\& 1 一开始,声音有些放不开,时知许做事很专注,很快,注意力便放到守则上 她忽然发现,守则几乎都是以主动开头,似乎程意很享受这个动词。 渐渐地,时知许适应了起来,吐字流利了起来,可程意不适应了,在背到第六条时,她揉了揉耳朵,出声止住。 怎么会有人背乌七八糟的时候,还一脸正气凛然,而且这个嗓音也不知道时知许怎么变得这么好听,比以前更戳中她审美点。 希望时院长守约,不会让我失望。程意转身往里走,指了指一间房,又甩下两张卡,兀自回了书房。 很符合守则的描述金主耐心有限。 不得不说,程意出手很阔绰,每月五百万,另附一张无限额副卡。 房间是以前她住过的那间,摆设没有变,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只需要拎包入住,很方便。 按程意的话,不难推断出她有过其他金丝雀,新鲜感褪去,正出于空窗期,选中自己像是玩心与契机的产物。 所以,这里曾经来过多少人? 时知许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眸里滑过一丝黯然。 隔壁书房门被推开,脚步声渐起,循着记忆,时知许推测程意是回了卧室,郁气散去,眼底荡起清浅笑意。 时知许,要知足。 她整理行李的动作轻快了起来。 暮色沉沉,程意抱着笔记本,看着三小时才做到一半的课件,烦闷涌上心头,她摩挲指腹,试图拉回神绪,一行行专业名词始终看不进眼。 拉回失败。 阖上笔记本,她自暴自弃般倒在床上,闭上眼,脑海闪过不断那晚的时知许 想到什么,程意猛地睁开眼,翻身打开手机,找着最近的跑腿。 她记得那晚,时知许挽起了裤腿,从小腿腹到圆润的脚指,皆透着粉嫩的红,以及一入门淡淡的中药味。 现在的时知许该是有泡脚的习惯。 临近十一点,程意站到对面房间,门底透出暖黄光线,她屈指连敲了几下,门顺着力度缓缓推开弧度。 忽然里面一阵兵荒马乱,似乎是水杯被掀翻。 程意怔愣一瞬,显然也没想到门这么轻易被推开,房门半开不开,缝隙不小,斜右方书桌前,时知许慌忙摘下耳机,起身扶起水杯,正想绕过书桌开门,冷不丁对上程意视线,脚步猝然停下,脑海闪过念头。 这么晚,程意是需要她陪/睡吗? 莫名地,程意看出她的心思,干脆迈了进来,眼里玩味越来越浓,问:时院长,貌似害怕我? 时知许脑海思绪万千,如果回答害怕,是不是今晚就可以暂且逃过。 程意看着她,轻佻地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包括她,也属于程意,所以没有选择的余地。 时知许移开眼,程意的眼神,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坏。 程意嗤笑说:还没有人敢拒绝我,你是第一个,但我对时院长还有新鲜感,下次我可没那么多耐心。 说完,她脚趾蜷缩扣地,有些牙酸。 她没做过金主,属于无证乱上岗,业务真的不熟练,唯一的经验就是来自沈妍推荐的资料。 气氛陷入尴尬,时知许垂眸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程意面无表情地继续扣地,内心却在呐喊救命,下一步是什么来着? 断片的回忆续接,按照套路,她现在应该转身就走,留下冷酷背影, 程意确实这么做了,甩下一句门口有木桶,转身离开。 时知许一愣,反应过来可能是泡脚木桶,谢字还未脱口,身后笔记本突然爆发一阵暧昧喘/息声,混杂淅淅沥沥的铃铛声。 程意未走远,闻言,脚步一踉跄,转头看去,见时知许也愣了几秒,忙冲回书桌,手忙脚乱地敲击键盘和鼠标,许是水杯掀倒,泼坏了笔记本,任凭她如何操作,愣是没有反应。 声音一直未停,还愈演愈烈。 程意红唇勾起,她认出了那部电影,是她曾逗弄时知许,一同看过的那部。 床头柜角落,仍放着那副银质铃铛。 程意走入房间,站定在慌乱的时知许身边,她从容摁下关机键,一切归于平静。 场面格外似曾相似,她们第一次在露台是程意被无意撞破,现在地位颠倒,程意表示感觉还不错。 手指还停留在关机键,程意指尖打着圈,漫不经心地看着黑屏倒影,那人埋头僵在原地,比木头桩子还敬业。 程意偏头,看着那人通红的耳根,意味深长地说:明早还要开大会 时院长,要节制啊 时知许面颊滚烫,喉头被堵住,有口难辨。 直到回到房间,歇灯躺在床上,程意唇角弧度还止不住上扬。 难得啊,时知许也有吃瘪的一天。 许是睡前太过兴奋,程意直到凌晨才睡着,要知道,她已经很少有失眠的时候。 真是得意忘形。 摁灭闹钟,程意定了定神,没有赖床,火速起床收拾,等她拉开门,扫了一眼,眉头微蹙。 客厅冷冷清清,餐厅上摆好了早餐,香煎培根、煎蛋、牛油果、坚果麦片纯纯西式。 程意是中国胃,以前时知许也只做中式早餐,也吃惯了她做的饭。 她捏起餐盘旁叉子,在眼前晃了晃,寒光闪过眼,深邃眸子里浮起淡淡冷意。 这么怕掉马吗? 手机弹出消息,是时知许,告知她早餐已经做好,自己先去上班了。 颇有避人耳目之意。 程意没回,坐下开始吃早饭,出于易消化的目的,她面无表情地将盘中食物划烂,直到碎得不能再碎,才卷入口中。 明德大礼堂,时知许估算好程意起床时间,发去消息,石沉大海,说不上失望,她收回手机,从前门入了礼堂。 一路上问好声纷纷,时知许有礼回应,大会没有严格的位置安排,但校院级领导总会坐到最前面,方便在校长面前表现。 时知许没兴趣,她每次都会穿过礼堂,坐到最后面的角落,众人也见怪不怪,毕竟新上任的时副院长有背景、有实力,自然不稀罕虚伪奉承。 为了避嫌,时知许提前了一小时到校,她翻出平板,开始查阅论文作业,平常是用笔记本,改用平板还有些不习惯。 笔记本 她指尖蜷缩,眉眼闪了闪,忽然体会到当年程意在露台被撞破时的心境,确实尴尬。 轻轻叹口气,时知许收回心思,专心了起来,认真写下一份又一份批语。 注意力集中的时候,时间总是流逝很快。 礼堂前端传来惊呼,时知许抬眼,见程意站在最前方,不同于往日的商务装,今天她一身红裙,妆容清淡,但配上精致五官,仍明媚亮眼。 程意人缘好,不少人热情邀坐,某块区域反应骚动最烈,好几人直接站起身,要拉程意入座。 时知许了然,应该是法学院的人,说是没有位置安排,但各学院还是习惯聚在一起坐,像她前面一排就是中药学院的位置。 程意没有入座,离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姿态随意,和前来的人热络攀谈。 依照她们之间的关系,程意应该也是想避嫌的,所以不要过多关注。 时知许翻了翻邮箱,还有十份,得抓紧时间,她收了收下巴,笔触重新滑上屏幕。 不知何时,身边座椅被翻下,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沐浴露香飘来,笔触停滞,时知许心漏了半拍,她用的是房间备下的沐浴露,那么 是程意。 时院长早啊。不同于私下相处,程意嗓音轻快了许多。 很多人隔座而坐,大礼堂零零散散也坐满了,唯有最后一排空空荡荡,只坐了时知许一人,仿佛自带屏障。 时知许有些看不懂她,但如常回应:早。 较之礼节性回应,声音多了柔和。 各位早上好,今天特地召开大会,是为了咱们学校百年校庆 话音刚落,音响传来校长声音,大会开始,程意没再接话,两人相对无言。 第57章 听了没几分钟,程意自觉无聊,掩嘴打了个大大哈欠,眼泛生理性泪水。 时知许也没在听,仍在批改,余光时刻关注身边,见状,她不动声色打量,看到程意眼下淡淡乌青,脑海中莫名闪过 守则第三条:主动满足金主一切需求。 需要补觉吗?时知许扣下平板,轻声询问。 程意又打了个哈欠,略带忧愁地应她:想啊,座椅太高靠不住。 需求明确。 时知许会意,凑近几分,压低肩,靠着我吧。 顿了顿,她补:如果可以的话。 话音刚落,肩上传来重量,很重,重到时知许手肘差点打滑,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没有丝毫不满地默默承受。 不多时,重量渐渐卸下,时知许肌肉酸涩感也缓了下来。 太硌了,再低点。似乎怕前排听到,程意声音很低,几乎要淹没在音响回荡声里。 时知许照做,程意顺势朝里拱了拱。 属于程意的味道毫无保留地笼罩而来,头发若有似无地撩拨,时知许身形一僵,脖颈被撩拨的皮肤顿时如火般烧了起来,带起一片酥痒。 最后一排上方挂了固定音响,程意真的很困,略施小惩后,准备安心补觉,但被吵得心烦意乱,忽然左耳被轻柔地塞进耳机,阻挡大半噪音,光线也不再刺眼。 程意松开眉,无声笑了笑。 这次*,算她识趣。 大会结束,不成文的规定:礼堂前门进,后门出,所以很多人不可避免地路过最后一排,正要循例和时副院长告别,却见依偎在她肩上的程意,眼里纷纷露出讶然,显然没想到孤高的时副院长,会和别人关系如此亲密,那人还是气质截然相反的程教授,心里暗暗赞叹。 不愧是程教授,竟然让高岭的时副院长如此细心相待。 时知许有些头疼,抬手示意众人不必打招呼,一开始总有那么两三人来不及噤声,程意就是在那个时候醒来的,但她没有起身,半阖眼,透过缝隙,瞥到时知许抵在唇边的食指,以及微微蹙起的眉头。 左侧走廊,攀谈声也渐渐静了下来,唯有脚步声杂乱。 程意重新阖上了眼,好心情地想,这下时知许可没法避嫌了。 直到时知许轻声唤她,程意才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起身第一句话,我不喜欢西式早餐。 等候在走廊的韩元不明所以,难道自家院长又送了早餐? 时知许觑了一眼韩元,韩元忙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出礼堂。 我明早学学中式。时知许犹豫回答,她确实需要重新学,学怎样才能不露陷。 程意起身,转了话题:没必要避嫌。 时知许跟在她身后,应了一声。 小时啊。 时知许转身,看清来人,笑着说:校长。 校长从身后赶来,看到她和程意站在一起也愣了一下,随即眼里闪过欣慰,朝程意说:程家小丫头也在啊,你能回来任教,还和小时是朋友,老头子我真的很高兴啊。 在程家没有搬到青山之前,言家和程家挨得很近,两家是世交,程意算是言校长看着长大的。 程意没否认,也笑着回礼。 来,言迟。言校长身后应声走出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气质温文尔雅。 见状,时知许面露无奈。 言校长对她有知遇之恩,入职到现在,事事体贴,就是有的事,热情过了头 言迟没搭理程意,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声音低醇:好久不见,时教授。 望去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程意蹙了蹙眉心,言迟这小子怕是又活得不耐烦了。 碍于情面,时知许回握,一触即分。 上周,她受言校长之托,到图书馆找一本年代久远的书籍,就是那时偶遇了言迟。 好久不见,纯属夸张。 上次时院长给我推荐的《麻衣相法》,我很感兴趣,反复看了好几遍,关于书中一些描述,还有些疑问,能不能 能能去找地方慢慢聊, 言校长看不得他这般温吞含蓄,自打见过时兮,自家孙子茶不思饭不想,却不知道该怎么再搭上话,犹豫好几天,总算肯迈出这一步。 他是知道学校唯一知道时兮身份的,有才华,有能力,人品相貌哪哪都万里挑一。 他瞪了眼言迟,低声警告,给我大胆点,小时就是我孙媳妇的最佳人选,你好好把握,听到没! 趁着两人低语,时知许扯了扯程意,凑到她耳边。 程意好整以暇,等她解释,却猝不及防被拉走了。 程意:! 时知许:? 你们慢慢聊,我和程家丫头还有事情。 身边突然一空,时知许见年过半百的言校长,脚步如飞身后的程意脚步踉踉跄跄,面上显出裂痕。 变故太突然,时知许也没反应过来,面色却不显分毫,她现在首要任务是言迟。 她必须要说清楚。 言迟绅士地询问她意见,时知许想速战速决,将畅聊地点定在了原地。 未等开口,言迟以买水为由头,不待商量地匆匆离去,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时知许没法,抽出空,就要给程意打电话。 程意恰好发来微信:明早,我要吃茄鳌。 时知许松了一口,回复:好 她随即打开搜索引擎,查菜谱,跟着跳出了相关搜索: [华国从古至今最难做的名菜] 时知许: ----------------------- 作者有话说:时知许:我能不能反悔。 程意:我是金主,必须听我的。 意见征集函:第一次做金主,无证上岗,诚心广集建议(ps,封杀沈妍的霸道总裁文) 程意 抱歉抱歉,今晚发晚了,律诉自动蹲墙角。 感谢小可爱们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被直截了当拒绝后,言迟没有死缠烂打,他退而求其次,表示希望能交个朋友,以后可以偶尔交流爱好。 得体有分寸,何况还有言校长的情分,时知许没有理由拒绝,加过联系方式,两人告别。 时知许今天没有课,径直开车回到了家属院,离学校很近,周围商超娱乐一应俱全,从生超买到了菜场干果店,终于凑齐了茄鳌的原材料,她拎着大包小包,进入家属院,顺路取了件包裹,不大但重量不小。 不是她本人买的,是一件不明包裹。 包裹被谨慎放到家门口,时知许正想仔细看看物流单,沈妍打来电话,她接起: 收到我寄的包裹了? 时知许问:嗯,寄的什么? 沈妍支支吾吾:就是最近看的书,但我经验不够,看不懂,所以也给你寄了一份。 时知许懂了,往常她们经常互寄书,交流生物学、医学方面的经验。 用肩夹住手机,她划开快递盒,一叠花里胡哨的封皮渐次显出 《恋爱修炼指南》《追女孩心理学通往幸福之路的秘籍》《从入门到精通 时知许凌乱,怀疑拿错了包裹,她翻了翻单据,确实是沈妍家地址。、 她问:你没寄错? 沈妍默了默:嗯你也知道,我追程遥都两年了,如果按你和程意当年的速度,应该抱俩娃了,可这几年我们面都没见过几次,经过深刻反思,我特地买了几本畅销恋爱书,想找找理论支撑。 所以拜托时大师! 时知许沉默不语。 死一般的沉默,沈妍心惊胆战,这可是她综合这两位祖宗的实际情况,从市面成千上万本挑出的翘楚,不光是暗中帮帮被蒙在鼓里的时知许,万一程意被哄得高兴,自己也能沾沾福气。 沈妍吸吸鼻,开始啜泣,卖惨说:你是不知道暗恋的痛苦,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结果真是情路坎坷,我也没做什么丧良心的事,不如随便找个人结婚 一开口便是哽咽到变形的音调。 停。时知许头疼不已,妥协说:我会看的,不过 谢过时大师!沈妍忙收声,打断她,强调说:你一定要认真看。 电话那端,有人催促沈妍,她应了一声:行,我先去开会了啊,一定一定要认真看啊! 电话挂断。 时知许无奈,将书抱回房间,茄鳌制作工序繁琐,她要赶在程意中午下课前送到,时间紧迫,心思全放回到了烹饪。 第58章 一小时后,她配好十几种辅料,将鸡胸肉腌制上,才得了空闲,随意拿起一本翻开,因剥了太多坚果壳,指尖泛出丝丝疼感,翻页的动作有些迟缓。 她习惯性查看目录 [一章:如何面对情敌] 子目录依次是:无中生有、不甘人下、理不直气也壮 每节还特地附有鲜红的秘籍二字。 目光下移,她眉头越拧越紧,冒出疑惑。 恋爱书开篇全是情敌,这真的靠谱吗? 确实也超出她的知识领域,时知许合上书,决定先放放这件事,于是专心投入到做菜当中。 不愧是华国从古至今最难做的菜之一,时知许终于堪堪赶在午休开始半小时后,赶到了学校体育馆的地下排练大厅。 地下二层的中心排练大厅,空旷自带混响,舞曲暧昧劲爆,鼓点强烈,明亮镜前,孟冉一身性感皮衣,舞姿妖娆诱人,气质却青涩清纯,莫名与性感完美撞击。 程意站在中央,孟冉不时贴近、姿态留恋缠绕,暧昧极了。 显现的舞台会有钢管,程意岿然不动,充当的就是钢管,看似亲密,她却不时调整身形,有分寸地把握三拳距离,面对孟冉出神入化的挑逗,她眼底满是欣慰与单纯的赞叹。 是上大荧幕的好苗子。 时知许站在上方走廊,斜后方看,两人像是身体紧紧相贴,孟冉偶尔擦过,不知道是不是亲上了程意,可气氛暧昧,亲吻也该是水到渠成。 近日天气闷热,时知许有些上火,唇角燎了火泡,她扯了扯唇。 火泡好像更痛了。 进到休息室,时知许默不作声地坐着,休息室门单薄,排练厅暧昧的舞曲一遍遍循环播放,直到菜快冷掉,休息室门才被推开。 程意擦着脖间的汗,侧身抵开门,语气讶异:你什么时候来的? 地下二层没有信号,上了地下一层才能覆盖到加强信号,程意没有及时收到时知许的消息,现在也没来得及查看消息。 没多久。时知许直了直僵麻的腰身,抽出筷子,尝尝? 今早钦点的菜赫然摆在桌面,程意顿了顿,故作淡定地坐下:不是明早的吗? 时知许看着她,解释今早意外:我和言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抱歉,是我没处理好。 程意现在很饿,她没有回答,率先执起筷尝了尝,眸光一亮,旋即恍然。 很久没有吃过她做的菜了,一如既往的美味,好吃到让人想念。 时知许在等回答,既是对菜的,也是对刚刚的解释。 道歉得有诚意。 时知许闪过黯然,蜷起放在膝上的手指,创可贴扯了扯肌肤,她开始思考有诚意的道歉。 程意没指望她,似笑非笑说:我想吃糖。 糖? 门外售卖机有糖,时知许起身,点头说:我去买。 程意没有拦,等时知许推门进来,她努了努嘴,就站在门那儿,拆开,吃。 简练,语气不容置疑。 虽然不明所以,时知许仍乖乖照做,是薄荷糖,抵入舌尖的一瞬苦涩泛开,清澈凉薄袭来,久久回甘。 她抬手,遥遥递去薄荷糖盒。 程意眸光意味不明,慵懒起身,随口问:好吃吗? 嗯。时知许喉头有些凉,不过口腔很滋润。 有多好吃?程意一步一步走来,尾音压得很低,像是海浪卷在礁石,哑沉极了。 时知许心候然一跳,这个声音是熟悉的不正经。 没等多思考,脚步渐近,她大脑一白,慌乱躲去。 程意也不恼,眼带笑意地看着她,如同猎物盯住食物,慢条斯理地逼近。 气氛焦灼,压迫感无声席卷。 直到后背抵上墙角,温热的气息吐在鼻侧,时知许回过神,垂下眼眸,咬住薄荷糖的两齿发酸。 她被逼到了墙角,无路可退。 程意目光从她低垂的睫毛,沿着高挺鼻梁,最好流连在饱满的唇珠,欣赏了一会,强势扭过她下巴,凑到耳边,声音蛊诱。 时院长,要有诚意。 她补充:要主动哦。 似乎是在提醒她金丝雀的身份。 时知许瞥过眼,心跳快要跳出胸膛,羞耻感荡穿全身。 啧程意轻啧一声,猛地将她手摁高,另只手反手摁在脖间,高低不一。 时知许半身力气被卸去,身位差立显,两具身材姣好的躯体无缝相贴。 程意大力揽住腰身,像抿棉花糖般,程意衔上了绵软唇瓣,像是一口口轻柔抿着。 别程意时知许溢出字音,她任教多年,吐字堪比播音清晰,此时却含糊不清,很不合格。 程意停下,抵住她鼻尖,呼吸有些紊乱,目光灼灼地望进她眼底,倏然勾唇一笑,掌心顺着玲珑向下 感受到灼人温度在身下熟稔穿梭,蓦地,时知许一激灵,全身绷住,像濒临断裂的琴弦,她抬眼,清浅眸子底闪过惊愕,随即浮涌起情yu,克制动人。 时院长的身体可比嘴巴诚实 啪 程意摁下了开关,休息室漆黑一片。 唔时知许未脱口的话语淹没,唇齿覆合,似乎程意真的很想尝尝她含在口中糖,从一开始在唇瓣的浅尝即止,到绕着她舌尖,一点点触碰融化,渐渐变得急不可耐 凉薄回甘的硬糖被来回推拒,不断撞击牙齿。 这场冰块吻,恣意放肆,涌动深不见底的欲/望。 时知许呼吸紊乱,水蛇般挂在程意身上,她舌头早已发麻,可程意仍是没有玩够,清凉甜味游走,让人脸红心跳。 程意指腹来回摩挲,理智被丢到角落,她想更真切地感受那人的存在,体验她所有心跳,证明这不是一场梦 时知许真的回来了。 咔哒一声,程意咬碎了糖,凑近耳垂,张口含住,激起时知许一阵战栗,她笑了笑,敏感处果然没变。 侵袭继续,程意轻柔吻遍她耳廓,手向下摸索,勾开她板正领口,像是拆封礼物般,一粒一粒 嗡 黑暗中,桌角屏幕射出冷光,照亮半堂春色。 程意呼吸一滞,点火的动作停了下来。 时知许睁开迷蒙的眸,眼尾泛着水雾,她迟钝几秒,偏过头,轻轻推了程意一下。 理智回笼,程意眼里闪过歉意。 这样的场景,时知许脸皮薄,定然难以接受,还纵着自己胡闹这么久。 拉起她滑落的衬衫,程意背过身,接起电话。 灯依旧没有开,时知许整理好衣服,静静站了一会,空气飘荡清新薄荷味,可她觉得空气很稀薄,难以喘息,她打开灯,推门走了出去。 程意这才转身,朝门的方向遥望去。 踏出休息室,时知许到卫生间整理片刻,出来时,碰到了正上楼的孟冉。 见到她,孟冉怔愣一瞬,望了望休息室,意识到什么,眉眼闪过冷意。 上次吃饭被灌醉,孟冉事后思考了很久,反应过来,当时她是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了和程意独处,如她所愿,那晚程意也确实没有陪自己。 结合种种,孟冉早就视她为情敌,情敌见面,自然分外眼红。 碍于她的身份,孟冉留了分寸,挂上甜甜的笑,打着招呼:时院长好,刚刚我和姐姐的热舞 时院长觉得够火热吗?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指指点点):这样都怂得不行,能不能争气点,早点让我把你拐到床上! 时知许:要看你什么时候让我转正。 *虚晃一枪,堪堪上路(建议都收到啦,不出意外的话,也很快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最后半句话,孟冉顿得极重,颇有故意为之意味。 时知许偏头看她,女孩望向她的眼底闪着火星,笑容高高扬起,是不加掩饰的得意。 时知许忽然觉得那本书确实有用,可惜她只看了目录。 见她未语,孟冉又得意几分,盯着她唇角,故作惊讶说:呀,时院长嘴角怎么破了? 看来确实够火热,时院长记得吃点黄连,很败火的。她意有所指。 时知许唇膏早已被程意吃干抹尽,唇周通红,微微发肿,唇角小小火泡也被亲破,隐隐泛出血迹。 确实有上火的因素,可 时知许淡淡回望,红唇轻启:不必,亲破的。 谁亲破的,不言而喻。 第59章 孟冉脸瞬间黑如锅盖。 程意:!! 程意正走到楼梯下方死角处,冷不丁听到这一句,差点捏不住手机,她顿在原地,嘴角弧度怎么也压不住。 她不知道两人刚刚说了什么,但单单这句话 金主表示很受用。 话刚出口,时知许就后悔了,这有什么好计较的,她不再言语,迈步上楼离去。 程意忙跟上,无论如何得当面道个歉,为自己的粗鲁。 孟冉猛地攥住她手肘,力度不小。 时知许走得快,不一会儿身影消失在转角。 程意来不及阻拦,她皱眉问:刚刚又对时院长不礼貌了? 时知许一向待人有礼,刚刚的语气虽然淡,却散出丝丝寒气,也不知道为什么,程意总感觉两人第一次见面也擦着无形的火,尤其孟冉。 见她上来就质问,孟冉也不生气,她甜甜一笑,晃着胳膊撒娇,试图蒙混过关。 姐姐~ 程意甩开,盯了她一会儿,沉声说:时院长是该受人尊敬的,你不可以对她无礼。 嗓音隐含训斥。 孟冉怔愣一瞬,眼底闪过复杂,程意从来没有这么凶过她,所以她们真的 过了一会儿,她收起笑,语气平静,好,知道了。 电话响起,程意看了眼来电显示,留下话:好好准备校庆,这次机会很难得。 看着前方接电话的身影,模糊不清的声音传入耳 电影、女配、大制作、赞助 孟冉知道程意在为她下一部荧幕角色四处走动,只是因为她的一句:不想选秀了,想去演电影。 就像以前一样,程意尽其所能,给了她一份很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得到的机会 影视巨头,言氏集团的特殊面试 于孟冉而言,程意就是灯塔,风暴中随时为她引航,救活了溺水的她。 孟冉眼里蒙上阴翳,嘴角却挂起无害的笑。 从那年起,她的世界就是混乱的,先来后到?小孩子才乖乖遵守。 紧接着一个星期,程意需要补回请假课时,白天是风度翩翩的授课教授,晚上一身晚礼服,身旁带着孟冉,参与大大小小酒会,在影视圈大佬面前混个脸熟。 程氏地产程二小姐,谁敢不卖人情。 一时间,孟冉这个新人名号,无声流传在娱乐圈上流,以程家二小姐妹妹的身份,众人心照不宣,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这个名头多少沾点特殊意味。 可程家从未涉及过娱乐圈,程意也不知道这些行业辛密。 程意私人休息时间被压缩,不可避免地,和时知许相处时间很少,偶尔中午在休息室一同用餐,更多的是神交,程意每晚凌晨回家,茶几上总会放有一杯解酒茶。 某天,程意路过时知许教室,温御沉稳的嗓音悠扬,她贴在后门,没来得及伸出头,听到后排学生窃窃私语。 诶,你有没有发现时院长最近手上总拿着讲稿?一些专业名词还需要想一会儿。 是啊,时院长以前连书都不看,直接告诉教材第几页,延伸内容也简直神了!听说上学期有两家生物集团的研发大佬特地向学校申请旁听。 那就太不对劲了,时院长是不是太累了?不然休息几天吧,咱学院门面可不能垮啊。 程意蹙眉想了想,这几天时知许似乎确实比她还要忙碌。 难道是院长行政事务太忙? 手机震动,有人在催促她赶回排练室,程意将保温杯放到正门不远处,头也不抬地离开了。 响动吸引到前几排的注意力,时知许声音滞了滞,布置下课堂作业,她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取回程意放下的保温杯。 是润喉的雪梨汤。 时知许曾在程意教室前放过几次,也许是对嗓子冒烟的教师通病感同身受,意外地,程意主动反馈了起来。 就这样,保温杯一来一往,仿佛是自不待言的默契。 时知许抿了几口,发紧的喉头渐渐松弛,定了定神,她重新拿起画满各色笔记的手稿,默背了起来 b大校庆日,大礼堂独立成栋,高高的台阶铺上了红地毯,从校门到礼堂大厅,一路挂满大气的特制校庆logo,车流不断,各界精英人士在签名墙前潇洒挥笔,同接待的校领导攀谈合影,意气风发。 礼堂内,大屏幕循坏播放往届优秀校友的视频寄语,b大百年校庆自然是社会各界关注的焦点,而且此次联合了隔壁电影学院,校庆赞助商更是有排场巨大,极晴极了,还未开场观看人数已直逼百万,弹幕快到看不清。 赞助商自然是最佳的观赏席位,程意坐在最前方,桌前立起的名牌是程氏地产,而旁边是另一位赞助商,言氏影视 程律师,久仰大名。身边传来一道清冷嗓音。 程意循声望去,见来人一身精致剪裁西装,举手投足透出矜冷,或许身居高位,年纪尚轻的她,气质是与同龄人不同的沉稳。 言氏影视总裁,言思笙。 传闻她一边读书,一边学习接手家族企业,以雷霆手段征服董事会,任职发布会当天,仅凭这张脸瞬间刷爆媒体,更有众多网友奉为神颜,戏称吊打大半娱乐圈,言氏官媒一天涨粉百万,本是营销的大好时机,可言思笙潜心开拓市场,鲜少露面。 除了太过冷心冷面,几乎没有弱点。 言思笙一脸淡然,身后闪光灯愈发疯狂,恨不得记录每个细微举动。 程意不由佩服,这种被时刻关注的殊荣,换做自己,一定会窒息。 也久仰言总大名。程意起身,商业性伸手,笑说希望今晚言总不会失望。 言思笙回握,知晓个中意味,她其实是受程意之邀,来这里是为了看一场特殊的面试。 不久前,言氏官宣了一部年度大作,阵容强悍,从编剧到导演无一不是翘楚,言氏总裁亲自操刀监制,投资令人咋舌。 更炸裂的是,目前唯一官宣角色竟然是影后许霁,出手就是王炸。 连外行都看得出来,只要不作死,大爆是必然的。 言氏不拘一格降人才,选角侧重挑选有潜力的荧幕新人,致力打造一批属于言氏的中坚力量,在这样的风头上,言氏赞助b大,无疑向外界放出讯号,引得隔壁电影学院领导主动要求免费加盟,希望自家学生能在校庆露面。 不远处,后台准备区门口涌出一群青春靓丽的少男少女,投向言思笙的目光带着热切。 有风声透出,言思笙今晚就是为了选角那部电影的女二,是位被献给敌国君王,沦落为舞妓的复仇小公主,人物反差极其大,从善良单纯到心狠手辣,让人又爱又恨,是很出彩鲜活的反面配角。 言思笙身后的副总冷漠地收回眼,娱乐圈纯新人难出头,他知道那些人其实连机会都不会有,今晚的机会已经优先留给一个人。 孟冉出场顺序在中间偏前,场子既不会冷,观众也不会审美疲劳,程意一边等她出场,一边比对。 看来选角风声不小,今晚舞蹈节目简直是修罗场。 终于轮到孟冉,听到串词中的名字,言思笙抬了抬眼,秉着尊重,她认真观看前面的节目,可结果差强人意,期待感一降再降。 程意看出来了,对言思笙的魔鬼标准有了切身感悟,可她没有着急,轮到孟冉出场,也没有出声提醒,面上云淡风轻。 全场灯光骤然暗下,一束强光打在舞台中央,孟冉背身,赤脚踩地,腰肢软弯,悠扬笛声响起,她随曲扭动腰肢,脚脖铃铛清脆,一下一下摄人魂魄,背影身段妖娆。 众人低呼,直到台上舞姿妖娆的人转过身,惊呼声一浪接一浪,而弹幕也罕见地停滞一瞬,旋即是爆发式刷屏。 竟然有人敢素颜上台? 没有化妆品遮盖的孟冉露出精致五官,凝脂般肌肤几近于璞玉。 身边始终安静的言思笙轻轻笑了,程意石头终于落了地。 不顾孟冉经纪人反对,程意自找编舞师,将钢管舞改到了含蓄却不失性张力的古风舞,她知道孟冉经纪人想剑走偏锋,用钢管舞去面试古风角色,虽能耳目一新,扩大妩媚一面,但却失去了孟冉青涩清纯的特质。 而这恰恰契合了角色的出彩之处妩媚与清纯的浑然一体。 一曲完毕,全场灯光恢复,鼓掌声潮水般响起。 孟冉平复呼吸,一眨不眨地望向台下最前方,程意顺着人群,微笑拍手,她眼里闪过欣喜,致谢退场。 想到什么,言思笙低声问:程律师方便说说,她为什么要整容吗? 程意一怔,这件事除了她和助理,只有橙果高层,也就是孟冉的老东家知道。 第60章 程意看着言思笙,回答:言总,她不是因为对容貌不自信,具体原因比较私人,我保证不会是她演艺圈的雷点。 意思是她会做担保,连同程家。 言思笙默了默,颔首说:晚上可以请孟冉小姐参加一场面试吗? 当然。程意松了一口气,面上不改,是她的荣幸。 两人敲定时,主持人已经串完词,孟冉舞蹈落下的绸缎被撤去,舞台变得空荡,中央摆上一副木制靠椅。 等候期间,韩元慌里慌张地跑出后台。 舞台侧方灯光很暗,程意坐在最前方,一览无遗,她蹙起眉,难道时知许也感兴趣,来了现场? 她拿出手机,点开时知许头像,手指敲屏幕。 不牵手也可以漫步风霜雨雪,不能相见也要朝思暮念,只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很好 一瞬间,全场沉海般沉寂,连呼吸都停滞下来,生怕扰了美好,一向让人不辨情绪的言思笙也面露惊艳,不加掩饰。 没有前奏,温柔嗓音空灵回荡,一下下敲在程意耳膜,连着心口,过电般酥麻了起来。 程意猛地抬头,目光直射舞台最耀眼的柔光处,满脸不敢置信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稀奇):开窍了啊,都知道怎么回怼情敌了!哪儿学的? 时知许淡定掏出《恋爱修炼手册》 程意看过目录:好一招不甘人下 律诉:不甘人下最戳心的是什么?答:在情敌擅长的领域,打败她。 程意(指指点点):还没找你算账,为什么这章我和老婆戏份这么少?下章给我补回来! 律诉:唯唯诺诺.jpg *歌曲《等你的季节》严艺丹 *言总是学霸那本预收的清冷年下哦~ *暗号:111 *更新时间改为每晚十一点~(如果有事会提前请假的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柔光倾泄成影,台上那人一袭馥郁暗纹旗袍,白衣淡雅,不失精致,勾勒出女性独有的玲珑曲线,发间盘金丝楠发簪,似乎不想以面示人,轻纱遮面,更添朦胧出尘。 程意心跳真切了起来,恍然记起那时在咖啡馆的惊鸿一瞥,她就觉得时知许是画中仙子,可惜连眼色都没有多给她几分。 现在,仙子走出了画,依旧遗世典雅,只是那道目光正遥遥对视自己,手指轻轻打着节拍,没有技巧地哼唱,却意外好听。 太快了,程意不知觉捂住心口,不时有人在低声询问台上人的身份,她不语,神经彷佛只能接收回馈时知许的歌声。 程意忽然生出蒙骗了世界的感觉,遗世独立的那人是属于她的秘密。 一曲完毕,回韵悠长。 时知许款款起身,台下灯光很暗,乌压压一片,她还是一眼就寻到了程意,察觉到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一直在注视自己,原本紧绷的身体,莫名放松了下来。 确实如此,直到那道身影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谢幕下台,程意始终追随,没有移开眼,一秒也不愿。 如雷般掌声平息,程意终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比掌声还要响。 平复好一会儿,正起身要去后台,身旁言思笙出声:刚刚那位程律师*认识? 虽是疑问,但语气隐含肯定。 程意犹豫。 言思笙了然,解释说:她的气质很像我爱人,我想邀请她参演我和爱人的自传电影。 程意了解时知许的性子,刚刚能站在台上已是难得,更重要的是,她不应该以时兮的身份,暴露在大众视线。 被含蓄拒绝后,言思笙有些遗憾,送上祝福,祝早日修成正果。 她无意打听别人私事,可台上那人神情太过隐忍,两人交缠的目光,也都透着克制的爱意。 太像她了。 言思笙那根敏感深藏的神经被触动。 惊讶于她年纪尚轻便眼光如此毒辣精准,程意默了默,颔首道谢。 祝愿太过美好,她一时不想反驳。 抽身来到后台,就见韩元穿梭在人流中,程意不远不近地跟着,不多时,他敲门进了一间独立休息室,一般休息室会贴上节目名以示区分,可这间门上没有。 看来时知许也不想以这样的身份示人。 正要上前,休息室出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是言迟,他四下观望,将订好的玫瑰花放到门边,旋即迅速大步离去。 像是事先就知道休息室里是谁。 程意皱眉,连自己都不清楚的事,言迟怎么会比她还早知道? 她走近,捏起心形纸卡,又看了看地上百合花束,鲜艳欲滴,不由嗤笑:这么怂还敢追人? 言迟比她小六岁,小时候经常跟在她身后跑,程意看着他从穿开裆裤,一直到搬离老宅,多年还时不时联系。 换言之,熟得不能再熟。 别看他现在温文尔雅,纯情得紧,程意可知道他小时候是妥妥的混世小魔王,总爱甩锅给她和姜栩,没少挨她们的揍。 将卡纸收到口袋,程意抱起花束,摆到了最显眼的台边,她拍了张照,给言迟发去。 [虽然被人家拒绝了,但花不错,比人好多了。] 被拒绝的言迟:?? 程意微笑,摁下语音键,一字一顿说:下次再送,打断腿。 静默几秒,屏幕被表情包轰炸,手机电量本就不多,现在彻底消耗殆尽,自动关了机。 程意太阳穴跳了跳,暗骂幼稚。 时知许肯定受不了这个类型。 在心里又肯定了一遍,程意想了想,也算是帮时知许解决了一桩麻烦,正要推门邀功,孟冉助理慌张跑来。 程姐,导演现在就在后台面试冉冉,本来很满意,可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态度急转直下,起身就要离开。 程意面色沉了沉,收回敲门的手,示意她带路。 . 休息室,韩元夸赞的话在嘴里绕了又绕,中文系出身的他竟然一时词匮,觉得无论怎么夸出口,都是亵渎。 眼前一袭旗袍的人,是难以言说的出尘美。 时知许放下面纱,看着化妆镜前的自己,神色恍惚。 她确信程意认出了自己,可半小时过去,程意并没有来,连消息都不曾有。 看来,她还是更喜欢火热的舞蹈。 定了定神,时知许问:有拍到特写吗? 韩元忙回她:时院长放心,我全程在盯导播,没有推进镜头,都是远拍。 他原本很疑惑为什么一向低调的时院长会参加校庆表演,直到某次遇上了言迟,听到时院长解释,才知道是院系派发的政治任务。 韩元表示很感同身受,当被嘱咐去盯紧导播台,也没有丝毫疑惑,反而了然 自家院长果然低调,就靠才华吃饭,不靠脸。 时知许颔首,给韩元发了红包,辛苦他这段时间的上心,旋即放他回前厅看表演,不必再费心,韩元应好。 换完衣服,她戴好口罩,从后门离开礼堂,刚走不远,身后有人高声急呼。 等等!罗颜踩着高跟鞋,小跑拦下她,一边喘气,一边抬头注视,满脸不敢置信。 时知许提了提口罩塑料条,镇定开口:有事? 嗓音冷淡。 知道罗颜没有选择回罗家,也没有参与那些肮脏,纵然无辜,可时知许自认没有以前大度,做不到释然面对她。 听到陌生的嗓音,罗颜怔愣,不死心地问:请问可以拉下口罩吗?您很像我的一位姐姐。 没有迟疑,时知许拉下了口罩。 罗颜失望,脸型和下颌轮廓不像,但五官她眸光大亮,开始细细端详。 时知许意识到她刚刚洗去了妆,五官没有妆容遮盖。 她蹙了蹙眉,正想冷声提醒,身边响起急刹声,刺耳剧烈,旋即是小猫的奶声呜咽。 马路边,车辙血痕拉出几米远,一只白色小猫孤零零躺在马路中央,身下是汩汩涌出的血,没等两人反应,呜咽声弱了下来,不再动弹,全身上下只有嘴还在流血。 死生就在一瞬。 肇事车象征性停了一下,旋即油门轰鸣,扬长而去。 当年初遇,时知许蹲在路边,细心包裹起一只被压死的小猫,身后路人串流,但皆冷眼旁观,车流擦着身簌簌而过,罗颜同她一起埋葬,异国街边难得遇到同校华人,还如此有善心,便主动结交,时常去找她。 渐渐地,时知许把她当作做妹妹,可自己却介绍了罗晏给她,两人成立了许晏。 虽然时知许对外是意外身亡,可她终究还是罗家人,事后得知了内幕,后悔不已,倘若她不曾引荐罗晏,事情也不会如此。 第61章 是她埋下了祸根 也许是回忆袭来,又也许是小猫头都变了形,死状惨不忍睹,罗颜眼眶不由烫了一下,忽然身边闪过风。 时知许擦身而过,面上没有一丝波澜,淡漠离开。 就像当年冷眼旁观的路人。 罗颜不再纠缠,时知许不会有视生命如草芥的漠然,那人只是长得像罢了。 . 点开导航,驶回天府别苑,时知许如常打开房门,心里无波无澜,那件事好像很不起眼,如同呼吸一般。 暮色西垂,天际染映橘红色,她抱膝坐在摇椅,手里握住手机,似乎在等什么。 校庆还在继续,她猜测程意应该还在赞助席,只要打开直播,猜想就能被印证。 可时知许没有,她只是静静坐着,被动等待,就像这段时间,每晚猜测程意会不会回家一般。 直到夜幕笼下,城市灯光影影绰绰,从四面八方闪烁,时知许收到了消息 程意今晚不会回来。 挺好,不用猜测了,她想。 程意不会食言,所以她安心卸了遮掩, 沈妍为她高价请来特效化妆师,用特殊逼真的材料覆盖下颌线,时许本以为经不起细看,可科技日新月异,发展到她无法想象的地步。 取自皮肤组织培养的材料,手感别无而致,也紧帖自然,再通过化妆,磨去几分五官相似度,足以乱真,除了有细微毒性,不能长时间使用。 此外,几近于完美。 回到天府别苑的前几天,出于谨慎,时知许没有摘,脸上起了红疹,有天程意忽然要求天黑不许开任何灯,拉紧窗帘,也不许照手电。 并解释是程家供奉需要,每年一次佑家族兴旺,灯光会冲撞,过段时间会恢复正常。 时知许起了疑心,可程意神情坦荡自若,沈妍劝她不要多心,如果程意发现一定不会如此平和,便放下了疑心,总归不是坏事。 灯闸跳下,时知许拉紧所有窗帘,循着屏幕光,洗漱卸妆。 . 凌晨,时知许辗转难眠,正起身去抽床头柜,黑夜无限扩大听感,她忽然听见密码被摁下的滴滴声,旋即关门声响起。 天府别苑安保极好,歹人基本连上电梯的机会没有,所以进来的是程意,还是 曾在这里住过的金丝雀? 无论是哪种可能性,时知许都不想出去。 一阵金属落地的洪响打破了逃避的想法,她听到了程意的痛呼夹杂其中,保险起见,她敷上面膜,才推门出去,客厅伸手不见五指,屏幕下压,光照亮脚前一小片路。 刚刚应该是玄关摆件掉落的声音,她走近,很巧合,屏幕灯影直接打在了程意脸上。 屏幕灯光被调到最高,意外得明亮。 玄关处,高跟鞋、手机、外套随意散落一地,程意屈腿靠坐在地上,神色迷蒙,绯意弥漫上脸,衬得明艳五官愈发风情万种。 电子冷光袭来,程意偏头遮了遮眼,迟钝几秒,才抬眼看去,冷不丁吓了一跳,定睛瞧,见是时知许敷了面膜,才松了口气。 随即她呢喃:是你啊~ 慵懒的音调被拉长,像是感叹,又像是无意识撒娇。 抱抱。程意仰头,伸开双臂,微眯的眼尾透着樱桃红。 醉态尽显。 时知许心头微悸,眼里泛出清浅笑意。 她觉得程意好像一只小兔子,眼睛红红的,在软软糯糯地要抱抱。 罢了,放肆一会儿吧。 屏幕光影交摆过玄关摆设,时知许弯腰,拥住了她,程意顺势埋颈,像以往一般,充电般深吸了一口气。 两人体温愈发接近,屏幕不知何时暗灭,一切重归黑暗,心跳砰砰声被扩大,有节律地增快,她们不想分清到底是谁心跳得如此快,都默契地享受难得的亲密。 还认得我是谁吗?直到腰身僵得不能再僵,时知许出声,几近于气音。 她想辨认程意是否清楚现在是在对谁释放柔软,但不想从她口中听到陌生名姓。 程意抬起头,松开双臂,认真凝视了起来。 怀里一冷,距离拉开,时知许也收回手,只能瞧见程意模糊的轮廓。 一室寂静,程意久久未语,唯有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时知许喉头不明显滚动一瞬,她不自然地摸了摸面膜。 很服帖规整。 她不放心地整了整面膜,风袭过,程意气息骤然凑近,面上湿润被猛地扯落。 面上拂凉,时知许慌忙抬手遮脸,心下凛然。 我认得。 ----------------------- 作者有话说: 律诉:来来,买定离手。 *程律真的醉了吗? *时教授要掉马了吗? 时教授也变了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时知许额头被抵住,鼻间缠绕略带酒气的清浅呼吸,程意黑耀石般的眸子格外明亮,她忽然生出要被看破的预感。 冰封下的暗涌要融化了吗? 时知许顿时警铃大作,一旦被戳破,程意对她的怨便会溺死她的吧? 她下意识秉住呼吸,心如震鼓。 你是仙子啊。程意懒懒一笑,吐气如兰。 今晚b大校庆有好几个热搜,其中热度持续上升的,除了有孟冉惊鸿艳舞,还有清雅仙子遮面献唱,网友纷纷直呼她仙子姐姐。 时知许如释重负。 程意轻哼,环住她脖颈,低声呢喃,今晚很美,我很喜欢。 像一粒本不会发芽的种子,突然冒了尖。 时知许心头悸动。 怎么办,好喜欢你啊。程意双手托住时知许的脸,触感滑腻有弹性,惹得她玩心渐起,发泄般地揉搓,力度不轻不重。 要是再主动点,就更喜欢了。 程意单手捂住嘴,打了一个哈欠,随口说:听到了吗? 时知许脸颊被挤压变形,她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闻言,程意松开手,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胳膊被适时扶住,她又顺势钻进了时知许怀里。 时知许笑了笑,在外威风的程大律师喝醉还是一如既往黏人。 如同袋鼠熊一般,两人磕磕绊绊地相拥而行,屏幕照亮地面,时知许单手探路,留心护住怀里醉醺醺的人。 打开冰箱,时知许才发现醒酒茶用完了,程意最近酒局实在太多。 她问:醒酒茶喝完了,要不要给你泡杯蜂蜜水? 程意蹙眉,孩子般赌气,扭过头:不,要。 时知许好笑,索性转了身,让她自己选。 程意抬起埋在她脖窝的脑袋,半响,迷迷糊糊说:牛奶。 好。时知许将她安顿到沙发,去温牛奶,等回来,一小团黑影背对她,缩在沙发角落,是缺乏安全感的防卫姿势。 时知许顿了顿,沙发轻轻凹陷,她坐下,掌心轻轻拍程意肩膀,一下一下,温声说:喝完就去休息吧。 递去杯子,她叮嘱:不要喝太多牛奶,会胀气。 程意脊背松弛了下来,她半起身,接过抿了一口,便放下杯,蹙眉说:确实胀气,也不好喝。 酒精总能催发平日不显露的情绪,醉酒的程意现在就像是在使小性子。 时知许克制地揉了揉她的长发,柔声说:那就不喝了,我 字音戛然而止,时知许惊呼一声,旋即天地四旋,被压倒在沙发,衣物摩挲声一阵传来,腰间传来轻微重量。 程意翻身而上,跪坐在她腰际两侧,俯腰欺身,长发如瀑倾泄,她握住时知许虚挡在身前的手腕,抬高,压住。 可是我想喝诶。 从侧脸到脖颈,时知许若有似无地被羽毛般撩拨,灼热气息扑在侧脸,时知许偏头去躲垂落的发尖,稳住呼吸,她问:那我去做奶茶。 话罢,时知许轻轻挣了下手腕,却被攥得更紧,掌心还被程意指腹揉了一下。 不用了,我知道哪里的牛奶好喝。程意鼻尖来回触滑嫩的脖颈,声音染上哑意,熟悉的洗浴露香钻入鼻腔,好闻得让人上瘾。 耳鬓厮磨将黑暗空气灼得炙热,时知许心神微乱,脖颈连带一阵酥麻,她不明白程意话中意思,这般亲密,也只当程意在洒酒意。 她耐心问:什么产地?我明天去买。 程意埋颈轻笑,在黑暗中摸索,一粒一粒解开她睡衣扣,探手轻轻握住,掌心充盈柔软温热 不劳烦,我已经到了产地。 时知许:!!! 圆润脚趾骤然蜷缩,时知许大脑空白一瞬,她从未如此慌乱过,忙去阻拦隐隐绰绰的身影。 第62章 你听我说,程意程 程意缠绵而下,醉意失而复返,愈发来势汹汹,理智被燃烧殆尽,本能地,想轻勾描绘她身上的每处。 灼热快要厮磨到红梅处 程意! 动作猛然一滞,程意额头被抵住,迷离神色被恼音拉回,逐渐恢复清明,迟钝一瞬,她低垂睫毛,眼底泛起歉意。 她知道时知许接受所谓的包养,已是不易,接触这么些时日,也知道时知许还在介意身份,心里始终拉着底线。 今晚,她又触到了底线。 时知许闭了闭眼,掩下眼底挫败,明明已经在很努力地适应这个身份,可潜意识还在抵触 金主耐心不多,时知许沉默地等待冷眼冷语。 滴答 时知许等到了真切的冰凉,泪水无声砸落在赤/裸肌肤,冰湿一片。 程意哭了。 慌乱极限被不断拉高,时知许前所未有地无措。 程意曾对她说过,眼泪是最懦弱的。 与她决裂那晚程意没有哭,躺在雪天血泊中没有,撞破她和沈妍也只是体面离开,独自蹲在巷角,在瓢泼大雨中,程意才放肆哭泣。 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因为她一次次破例。 时知许撑起腰,不顾衣衫凌乱,捧起程意的脸,那人低垂睫毛泪珠半悬,她轻柔抚去,凑近,说出了那句阔别已久的话。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 一如当年的承诺。 程意止住了她脱下衣衫的动作,拢好,只哑声说:我想要抱抱。 好。时知许主动伸手拥住,一下下安抚她柔顺的长发,释放安心讯号。 将那人揽入颈窝那瞬,湿润顿时淌下脖颈,哭声破碎,让她心颤不已,像是压抑了许久,呜咽溢满委屈。 这些年,程意真的不容易。 半响,程意瓮声瓮气,说:以后要主动接我,我醉了会找不到家。 解决面试风波后,言思笙邀请程意参加言氏高层季度晚会,当场宣布女二人选,众人把酒言欢,尽兴而归,程意独自等待司机,朦胧间,见言思笙依偎着一位遮得掩实的女人,女人口罩帽子齐全,一身星味遮盖不住,清清冷冷的小言总看着女人喃喃笑哄:辛苦许老师来接我。 言思笙是老板,平日生人勿近,没人敢劝酒,人家没喝醉的都有人来接。 不可避免地,程意羡慕了。 时知许应下:好。 要主动戴戒指给别人看。 戒指? 时知许只当她记岔人,也好声应下,好字刚说出口,右手触到冰凉金属,旋即手指套进了什么。 你要说到做到。程意抬头看她。 时知许摸了摸,心下愕然。 是无名指。 她也凝视她。 两人都看不真切,轮廓隐隐绰绰,目光不着痕迹地在空中相接,暗中沉浮。 半响,程意轻轻讶异了一声,说:咦?太黑了,套错手指了。 她慢条斯理地爬下沙发,打了个哈欠,喃喃说:头好晕,我要去睡了。 摁亮自己手机屏幕,程意压低,不让光照到沙发,摸索到房间,关门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沙发呆滞的身影。 直到颈窝泪痕彻底干涸,时知许才停下摩挲手指的动作,起身回了房。 东方吐白,天还没有亮足。 闹钟一响,时知许便第一时间睁开眼,摁灭,起了床,她睡得轻,闹钟是震动的,更重要的是,不能扰到对门卧室。 两小时后,时知许画好妆,推开门,细微晨光穿透厚重窗帘,不出意外地,程意房门紧闭。 应该还在睡觉。 于是,开始轻手轻脚地准备早餐,时知许学了很久,终于和以前手艺有了差别,程意吃过,也没觉出异常。 她便渐渐放下心。 习惯性提前一小时出了家门,她乘电梯下了地库,电梯门刚打开,阴冷空气袭来,不由裹紧大衣。 最近天气异常,明明入秋,温度却比酷暑还要高,许多人觉得地库温度舒适,不时来乘凉,可她体感会冷,总穿一层薄外衣。 走到车位,时知许刚坐进车,副驾驶门突然被打开,程意跟了进来,也不说话,倒头就睡。 时知许:?? 见半响没有动静,程意单眼瞧去,说:我去学校,麻烦时教授了。 时教授。 时知许恍然,这个称呼,她好久没有从程意口中听到了,有人会称呼她时教授,而程意只会叫她时院长,泾渭分明。 可 怎么突然改了称呼?时知许凝视她。 你不是要卸任副院长吗?程意闭目养神,随口说:教学任务那么重,反正你也不喜欢行政事务,卸了也好,就当提前轮给下一班。 时知许没有回答,她给校长交过请辞信,被委婉拒绝了,她上任是赶鸭子上架,眼下实在分不出精力,课堂质量也有明显下滑,虽然其中原由,行政事务只是占了一小部分。 这个头衔于她而言,唯一好处就是她曾率先拦下学校分派给各个院系教职工的表演名额,给了自己。 应了一声,时知许启动车,没滑出两步,安全带警示声滴滴响起,她偏头,见程意依旧闭目不语,环臂俨然靠坐。 从她姿态里,时知许眼前蓦地跳出两个字 主动。 时知许倾身,主动拉过程意安全带,咔哒一声,警示声停下。 见程意眉头松了几分,时知许轻呼一口气,将蓝牙耳机塞入耳,开启导航。 驶出地库,车窗移动的晨光落到脸上,程意睁开眼,适应光线。 时知许除了周一没有课,其余都排满了课,而程意很轻松,只有周一周三有零星几节课,不时穿插线上自主课。 今天恰好是两人唯一都需要上课的周三,不过程意今天是线上自主课,学生都不用来教室,何况老师。 胳膊撑起车门,程意托腮,侧头望去,时知许目视前方,眉眼认真,不时低头瞥表盘,握住方向盘的手,白净骨节分明,右手无名指戒指闪着细碎亮光。 程意唇角翘起弧度,忽然捕捉到电子导航声,很细微,定睛一瞧,表盘上放了手机,屏幕是实时路线。 观察四周,发现仍是老路线,她疑惑,从家到学校,时知许来回次数比她多得多,路线也不复杂,为什么还需要导航? 正想询问,孟冉经纪人发来了消息,程意看后,脸色骤变。 她出声:路边靠一下,我突然有点事。 时知许点头,自知不该多问,寻了能停靠的路边。 程意撑车门,弯腰看她,说:我喝酒不断片,所以希望时教授说到做到,而且 期待你更主动的表现。 车门关上,时知许觉得程意最后的眼神,别有深意,琢磨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己才抗拒了程意进一步的亲密。 刚刚那句该是暗示。 她兀自想,程意的耐心其实没有那么糟, 到了学校,时知许是早八课,她习惯性提前半小时,校园还很清静,路上零散有学生抱书,提着早餐。 等到电梯,时知许摁楼层,微蜷的右手无名指被轻轻硌了下,站到内角落,她抬手,忍不住再细细观察。 戒指尺寸刚刚好,是枚单戒,但周围镶了一圈细碎钻,形状不规则,莫名很有艺术美感。 将错就错,时知许没有换手指。 有两位赶早课的学生趁电梯门没关严,低头挤了进来,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手机,没有多留意角落的人。 电梯上行,站在门前的女孩们,凑得极近,同看一部手机,兴奋地压低声,窃窃八卦。 看头条!咱学校孟校花竟然和程教授是那种关系。 那种关系。 程意也说过这四个字。 电梯传来失重感,时知许大脑嗡了一声,无名指忽然被锢得生疼。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啧,我都这样了你是不是性冷淡啊? 时知许:我会忍。 *嘿嘿,开始疯狂抖马甲了。时教授你简直不要太木。 *小可爱们很厉害,基本都猜对了,比夸夸。 虽然字数没有多更,但今天有提前更~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橙果娱乐大楼,程意坐在办公室沙发,慢悠悠喝着豆浆,面前的女人年纪三十岁上下,一口烈焰红唇,香水刺鼻浓烈,她是孟冉的经纪人,王洁。 见程意吃完了早餐,王洁忙递去餐巾纸,姿态好不恭敬,她心里正打鼓,猜到程意是为什么而来。 第63章 程意没接,自己抽了张纸,为了蹲点时知许,今早她天没亮就起床,时知许为她准备的早餐自然没吃到,这些日子她三餐规律,程意的胃被时知许惯得再次娇气了起来。 赶到的时候,王洁正巧要吃早餐,没想到程意这么早就来了,被打乱手脚,圆滑转了话题,客气询问是否要吃早餐。 程意对趋炎附势、搞下三滥手段的人,她也懒得客气,自顾自吃起了王大经纪人的早餐。 味道马马虎虎,还是那人做的更称心。 程意掀起眼皮,问:是你们橙果朝言氏放出那件事的消息? 王洁装作听不懂,呵呵陪笑:您说的是哪件事啊? 孟冉是她多年前挖到的宝,没有背景实力的新人,只是姿色出挑罢了,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孟冉忽然傍到了大腿,程家二小姐心甘情愿地捧她,给她找资源,前不久竟然得到言氏影视的机会,眼见摇钱树要移栽,王洁坐立难安。 程意懒得争辩,她摁开录音,进度条播放。 是昨晚面试,导演和她的对话片段。 听完,王洁瞬间面无血色,她没想到导演这么爽快就把她出卖了。 程意嗤笑,怪不得王洁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有起色,人蠢、眼光低、心思也不正,给手下艺人的正经活一个接一个烂,反而安排的酒桌倒是一个比一个高端。 造谣我包养冉冉的人,也是你。语气肯定,程意从不妄下定论,她虽然淡出了法律圈,人脉还在,查到幕后推手还是手到擒来。 而且,那些照片角度刁钻暧昧,距离很近,场地也私密,指向性格外明显。 一小时后,我要看到解约合同。程意不多做口舌,说:然后,等着无讼的起诉书。 这次,程意不打算由着孟冉小性子,她早就想帮孟冉解约,只是孟冉不愿。 参演言氏制作的电影,程意也不过是准备单签影视约,橙果主打综艺真人秀,没有涉猎影视圈,孟冉想要走向荧幕,言氏是最好的选择。 闻言,王洁腿发软,见惯了程意纵容孟冉的模样,差点忘记了她曾经是什么样。 媒体界至今都没法忘记当年造谣那位时教授的下场,行业中坚的那家公司老板被告到破产,那个实习小记者也还没从牢里放出来。 仅仅是因为机场那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不仅如此,但凡公开发布过那件事的媒体,大大小小都受到了罚款。 想到自己背后那人,王洁还想挣扎,她扑到程意身边,求饶:我答应解约,程律师高抬贵手,是我猪油蒙了心 浓烈香水让她难以呼吸,程意拧眉,烦躁更甚,正想起身离开。 门突然推开,罗颜一身精干商务装,走了进来。 彷佛见到了救星,王洁转头扑到了门口,开口就要喊冤:罗副总 你被开除了。罗颜沉声打断:和李总一起,滚出橙果。 话音刚落,一群警察涌了进来,出示证件,要求王洁配合调查,王洁这才意识到靠山垮了,她脱力瘫倒,灰头土脸地被半拖半带走。 程意静静看着闹剧,印象中的女孩褪去青涩,变得成熟稳重,手段更是雷厉风行。 她一眼就能看破其中的血雨腥风,没准王洁不知死活的行为,也有罗颜的撺掇。 不愧流着罗家的血,好算计,好手段。 办公室归于平静,罗颜走到沙发,笑着伸出手:好久不见,程姐还是没变,一如既往的漂亮。 程意没起身,摩挲着手中戒指,说:该称呼一声罗总了吧。 和以前一样,程姐叫我小颜就好。 解约合同。程意语气生硬。 罗颜眼底闪过黯然,悻然收回手:马上就给程姐送来。 顿了顿,她递去一份资料,针对现在的舆论,我加班做出了紧急公关方案,希望对程姐有用。 程意没矫情,看过后,她毫不留情地否定。 罗颜建议冷处理,不要澄清。 程姐,现在的网络大环境已经不是以前了,别说澄清声明,就是律师函公信力都不高。罗颜无奈,程意淡出的这些年,求锤得锤的艺人不在少数。 程意皱眉,她确实不了解如今环境,见罗颜言辞恳切,一时间心里有些动摇。 孟冉赶了进来,见到罗颜也是一愣,旋即有礼地打了声招呼,罗副总 程意挥挥手,说:来得正好,等会我带你去签解约。 孟冉弯弯眉眼,笑得乖巧,心里暗骂王洁蠢货。 她一直不愿意解约,一旦解约,程意必定会给她找最适合的公司、最好的经纪人,没有麻烦,她还怎么卖乖撒娇,程意又怎么会来关心她。 罗颜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转,问:这是? 万一真是程意的 程意:我妹妹。 话音刚落,孟冉揽住了她胳膊,说:程意,网上那件事能不能不要澄清啊? 动作自然亲昵,称呼也不是姐姐。 想要干好这行,眼光老练不可缺少,罗颜算是小有成就,眼光自然毒辣,她扬眉,这个新人心思有点野,还很缜密啊。 程意也收到了江谈的分析意见,她应了一声,算是默认。 孟冉欣喜,那 门被敲响,罗颜秘书送来了解约合同。 程意看过合同,让孟冉签了字,去人事部走解约流程。 刚关上门,孟冉瞬间变了脸色,沉着脸离开。 孟孟,怎么样?助理小敏匆匆跟上。 孟冉脚步一顿,换上笑,甜甜说:多亏小敏姐姐告诉我,不过还是没拦住姐姐,现在要去解约。 小敏是程意选的助理,年纪比孟冉大不了多少,相处没多久,眼前娇软可人的妹妹就俘获了她的保护欲。 她事事尽心,知道孟冉暗恋自家老板时,不免心下怜惜,暗中帮了不少忙。 小敏可*惜,转念一想,宽慰她:没事啦,等不了多久,孟孟肯定会大火,有超级多的人喜欢,成了大明星,程姐一定能看到孟孟。 小敏姐姐真好~孟冉乖巧点头。 小敏心都快化,主动接过合同,说:走,小敏姐姐陪你去。 好。 . 办公室,罗颜提出要请程意吃饭,程意拒绝,不打扰了,罗总青云直上,想必也没多少私人时间。 罗颜说:我承认,其中我有和稀泥的成分,可也帮程姐如愿摆脱了烂摊子不是? 程意斜睨她,敲了敲她递过来的资料。 一时语凝,罗颜也没想到王洁会用造谣包养的下三滥手段,她只是撺掇王洁向言氏高层透出整容风声,想借程意的施压,铲除对手罢了。 时姐那件事,我很抱歉。罗颜朝程意深深鞠下躬。 除了身上流着的血,罗颜与罗家人几乎没有联系,可最紧密的联系,就是血脉,割不断,也最无辜。 程意推门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不知道如今的时知许心境是否还能如此慈悲,也没资格替她原谅。 我代替不了她。程意迈步离开,身后是罗颜弯下的脊背。 程意马不停蹄赶回到无讼,她曾经团队的律师难得聚全,都在会议室等着,见程意进来,难掩激动,纷纷上前寒暄,直到主座的江谈出声提醒,才恋恋不舍,回了岗位,留下江谈和程意两人。 一室寂静,屏幕放着实时舆论监控数据,热度还在攀升,逼近榜首,程意冷眉沉思。 江谈也不打扰,他是程意的舅舅,按理说至少过年会见一面,可自此程意散了团队,两人已经近两年没见。 这次见面,他觉得程意变了,身上平柔了许多,是好迹象。 程意拿起手机,没有任何人发来消息,包括那人,她丢下手机,泄气般滑了一脚办公椅。 哟,程教授这是受了什么气?江谈好笑,看她活像苦苦等情人的怨妇,不免打趣。 受了榆木的闷气。程意仰望天花板,长叹一口气。 你真和那个小姑娘谈恋爱了?江谈知道舆论捕风捉影,怎么吸睛怎么来,夸大在所难免。 不是。程意摇头。 江谈严谨:不是和她,还是没有谈恋爱? 程意更气闷了,都不是。 江谈发现自家外甥女更难懂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来了消息,程意忙起身,查看后,她轻泄气,是沈妍来质问舆论的事情。 江谈看了眼时间,说:程教授,我已经在这儿和你耗了快两个小时,按我最新的收费标准 第64章 慢,自家人谈钱伤感情。程意抬掌心,江谈贵得离谱,她还不如把钱多留给日禾做慈善。 江谈催促:快说,打算怎么办? 伤感情 程意摊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赫然戴着一枚戒指,碎钻闪光,她笑了笑,自己做不到冷处理,她不能伤了她们感情。 不声明,不发律师函,也不压舆论。 江谈不解:你要默认? 冷处理的常规动机,他这么想无可厚非。 程意摇头,她一边回消息,一边说:介绍个靠谱的风控团队呗,今晚能加班的那种。 江谈疑惑,旋即爽快应下,想到什么,他转了话题:小意,你最近不是和娱乐圈走得近嘛,能不能搞到首映礼电影票?许影后新上映的那部。 许霁的电影爆火是必然的,首映礼票几乎秒空,难抢极了。 程意敲着屏幕,随口说:要几张? 她补充:如果想遇许影后,今晚就去悦城那家影院。 电影恰好是孟冉跑龙套的那部,站在许霁身旁,首映礼在今晚零点,制作组会跑影厅,和观众互动,孟冉也得跟组,混脸熟。 两张。江谈欣慰,拍她肩膀:还是咱小意有办法。 程意不可置信:两张?有情况了? 江谈摆手:不是,相亲对象,第一次见面,她喜欢许影后。 拍了拍自家舅舅肩膀,程意认真说:舅舅,希望你这次不会再变成免费的法律咨询。 江谈: 一边儿去。 . 临近午夜十二点,悦城影院熙熙攘攘,喧嚷不已,宣传海报和主角人形立牌处更是人潮汹涌,工作人员满头大汗,高声指引众人到影厅。 角落休息椅,程意戴着口罩,不时查看手机。 时知许是今晚九点二十结束最后一堂课,程意早已趁着午休,发消息让她今晚到悦城影城,可电影已经开场十分钟,程意还没有等到人。 很明显,时知许迟到了。 若是别人,程意并不会如此困惑,可时知许从不会迟到,甚至还会提前十分钟。 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吗? 她不免担忧了起来,正要打电话,却见时知许侧身钻出了电梯,四下张望,目光凝到程意身上,一路小跑了过来。 抱歉,我迟到了。时知许有些气喘,额头覆满薄汗,亮涔涔的。 目光凝在她不施粉黛的脸,程意愣住,很快,她若无其事地掏出纸。 纸巾柔柔摁压额头,时知许无端晃了眼,被程意左手戒指上的盈盈碎钻。 和她一样,都是同样的款式,也都是无名指。 程意随口问:怎么迟了? 语气没有一丝不耐。 晚上卸妆时,时知许觉得空落落,好像有什么事没有完成,电光火石间,才惊觉今晚程意叫她去影院,什么都不顾地,匆匆赶来。 时知许心候然一跳,血液僵住,她的妆就差脸部轮廓没有卸去,幸好区别最大的那部分,可五官 她抬眼,面前程意戴着口罩,神色如常,目光始终定在额头,认真擦汗,眼神没有分给五官半分。 路上有遇到意外吗?程意视线和她姣然相撞。 口罩遮住大半脸,衬得程意眼眸格外引人注意,清亮、无波无澜。 时知许抿唇,回答:没有。 很敷衍生硬的解释。 程意点点头,只说:安全就好。 旋即撕开一副口罩,为时知许戴上,偏头挂上耳朵时,程意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今晚,拜托时院长和我 扮演情侣。 不远处走廊回荡影片背景音,声音杂乱无比,忽然间,时知许只能听到程意轻缓的嗓音,以及双手合握,两枚戒指在指缝轻轻相触的感觉。 时知许脸被蒙上口罩,气息窒闷,可沉重一天的身子莫名轻快了起来,心口像被拂去灰尘,明亮飘然。 叮咚 程意好心情地看着发愣的时知许,正想揉揉她略带凌乱的长发,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到刚踏出电梯的两人。 她心下愕然,震惊到说不出话。 舅舅和沈妍?!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同情):姐,追你的人好像要成咱舅妈了,你还要当活化石吗? 程遥:!!! 另附程律抓狂瞬间:马甲抖得这么明显,老婆怎么还不主动掉啊! *律诉打丢丢广告,许影后是躺平学霸那本的温柔班主任哦~后来转行成了知性大影后,和清冷小言总横扫娱乐圈。 感兴趣的小可爱专栏点点预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程意很难想象四人相遇会是怎样的尴尬,她反应很快,牵紧时知许掌心,快步直拐进检票口。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时知许一头雾水跟着程意,身形匆匆。 事先打过招呼,无需检票,程意随意寻了一处名字合眼缘的影厅。 进入的门恰好就是后门,两人没走几步,循着暗灯,坐定在最后一排,后两排是专为制作组首映随机循场准备的,没有售卖,仅供内部人员,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工作人员,加之全场注意力都被银幕牵动,因此两人进来,并没有激起太大水花。 置身幻光昏暗中,时知许低下眸,紧紧相握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十指相扣,两枚戒指扣在指缝,亲密无间。 当程意说出假扮情侣那刻,她瞬间就能捕获个中深意 破除谣言。 时知许很轻地笑了笑,和网民一样,她守了一天,始终不见两方澄清,以为程意是在默认。 程意一直暗中留意身侧,她目视前方,若无其事地压低声:笑什么? 她确信时知许没有看到江谈和沈妍,程意也觉好笑,心想这两人同框属实怪诞。 时知许偏头,捋了捋程意略凌乱的鬓边,整理熨帖。 程意迎上她目光,眉眼弯弯,桃花眼闪着满意的光芒。 影厅荧幕光影变幻,时知许看清她眸子自己的倒影,也弯着眉眼。 喏,我又套错手指了,将错就错吧。程意举起相扣的手,晃了晃。 心蓦然被塞得满满当当,时知许忍了忍,压声问:没关系吗? 左手无名指,有一处血管直连心脏,戴上的戒指一般都是婚戒,象征彼此真心至死不渝。 而自己的身份 这辈子第一次戴,全当过过瘾。程意不再看她,转头望向荧幕。 身子如同刚高升起的热气球,被猛然戳破,急速掉落,时知许眸中划过恍然。 她们还没有戴过婚戒,甚至连婚礼都不曾有,匆匆领证、见家长 一切都像开了加速器,程意曾暗示过自己,但她逃避性地买了项链,当作程意的生日礼物。 时知许默然,看着形似单戒又似婚戒的戒指,那晚程意装出一副欢喜满满的模样,心里一定更不好受。 程意动了动手指,掌心相贴一片冰凉,申城这几日即便在深夜也格外热,她上身仅穿了单薄衬衫,怎么时知许套了件外套,手还冰块似的。 怎么了?察觉细微举动,时知许主动凑近。 程意一愣,眯起眼打量,今天这么主动?想到刚刚自己意有所指的话,旋即释然。 哦,手指有点麻。 麻? 时知许警觉,莫不是上次她意外倒在自己身上被针扎,真的留下了后遗症? 哪只手? 两只手哦。程意勾起尾音,好整以暇地补充:你得负责。 她被时知许唬弄,连做了一周的针灸疗程,过程很酸麻,虽然每次睡眠会变得更好,可程意 咽不下这口气。 没松开相握的左手,程意横越身位,伸右手,搭在时知许胳膊上,不偏不倚目视前方。 时知许正色,她亦然岔开手,循着穴位。 就这样,两人姿势别扭地手两两相触,肩膀相挨,一人附身按揉,一人正靠座椅,却神游天外。 掌心被轻柔托起,冰凉触感来回游走,揉捻手指,力度柔徐。 程意觉得有种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直到荧幕光影变得暧昧,女主红衫褪落在地,露出纤细脚腕,跪坐在另一女主身上 画面特写到骨节分明的手,缓缓缠绕、相握揉捻、骤然合紧,伴随海浪般水渍声 极具美学的视觉呈现,高雅、不失情/趣,暗示意味拉满。 第65章 程意:!! 影厅音效极好,颇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时知许没有看屏幕,留了两分心思在音响,自然也听到了,她睫毛颤了颤,也没有多想。 自从程意带她看过那部电影,她一直很喜欢双女主电影的亲密戏,很细腻,每一丝互动都拉扯出爱意。 所以,时知许一直认为,性要是能发于爱,会更柔软美好。 时知许耐性极好,揉捻还在继续,蔓延到指根,愈发轻柔,若有似无撩拨。 冰凉指尖愈易激起战栗,程意身形一僵,心里涌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脑海皆是电影画面。 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脚,自讨苦吃。 程意忍了又忍,终是忍无可忍。 手心一空,时知许没来得及反应,下巴被挑起,她被迫仰头,眼露困惑。 仔细端详一会儿,见她神色清明,无辜极了,程意气滞,碰也碰不得,她索性眼不见为净。 我困了。程意压低声,拉高口罩。 时知许会意,刚坐正,肩膀一沉,脖颈是毛绒温热的触感,她拢住程意耳朵,手臂恰到好处地挡住大半光线。 殊不知,侧前排有一只手举起手机,照向最后排空寥的角落。 没过多久,肩上的程意打了个冷战,不自觉偏头凑近几分,时知许也觉得有些冷,她轻声唤了一声,出了影厅,去拿毛毯。 悦城影院主打高端服务,致力宾至如归的体验,这是程遥打造衍生产业最大的特点,源溯于程氏的主打产业是私人管家化酒店,理念一致。 所以,每座影厅都设有招待台,一应俱全。 从后门出,时知许迷了方向,半响才寻到前门,取了毛巾,刚走入前门,脚步骤然顿住。 影厅观影区是下沉式,两侧是坡度平缓的下通道,前门走入,整个广阔影厅一览无遗,影片很精彩,无人注意到逆光进入的时知许。 最后一排角落,时知许的位置占了一个人,那人也不遮掩,望着熟睡中的程意,目光灼灼,一点身为公众人物的自觉都没有。 孟冉将程意放到她肩上,程意皱眉,以为是时知许回来了,旋即松开,呼吸清浅。 她昨晚几乎没睡,天没亮就起了,又因绯闻,忙碌奔波了一整天,刚阖上眼,眼皮像灌铅,又重又酸。 孟冉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难得看到程意露出柔软,黑暗滋养欲望,她眼底涌泄占有和渴望,毫不掩饰。 她呼吸变得愈发乱,缓缓偏头,生怕扰了睡梦中的人,一寸一寸贴近,鼻尖已经感受到程意额头散发的温度,只要再挪动一毫 嗡 手机一阵震动,骤然亮起的屏幕惊得孟冉忙抽身。 时知许摁掉电话,静静看着孟冉,眼眸深不见底。 孟冉眼底滑过戾气,在程意低声呼唤时,顷刻散去,换上了清纯的笑。 程意揉了揉眼,见时知许站在走廊,胳膊搭着毛毯,又看了看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孟冉,她问:怎么在这里?你现在不是应该跟着主创和导演吗? 孟冉笑说:听说姐姐在这里,我就来咯。 程意皱眉,孟冉心虚的时候才会变称呼,她追问:偷跑出来的? 孟冉撇嘴,就要伸手抱住程意胳膊。 程意躲开,伸手招呼时知许坐在另一边,同时指了指后门,隐隐动气:不要任性,回去跟组。 孟冉偷跑出来,若是被有心人做文章,不敬业、耍大牌、轻视前辈都是轻,更何况她给孟冉找的资源极佳,不少人眼红。 还没出名,黑料就有的扒,那怎么行? 盯了程意一会儿,孟冉见时知许施施然坐好,神色淡然看着荧幕,她气结不已,面上却仍维持甜美无害的笑。 好~姐姐不要生气,我这就回去。 程意应了一声,接过毛毯,铺到膝盖,没再言语,重新看起了电影。 孟冉一步三回头地起身,程意始终没给半分眼色。 等人离开,她凑到时知许面前,正要开口问打电话有什么事,前一排斜对角传来低呼。 程意和时知许的目光同时被吸引,原因无它,声音太过熟悉。 沈妍手机不小心滑落,拾好起身,头猛地撞到了背椅角,不由痛呼。 没事吧。江谈面露关心,只是语气很别扭。 这次安排的相亲,实在离谱,年纪差了整整七岁不说,别人不知道内幕,可他知道沈妍是一直在追自家外甥女的啊。 沈妍比江谈还不自在,刚刚被程遥拒绝,还和她眼下就和那人的舅舅相亲,这叫什么事啊。 实在舍不得首映礼电影票,两人达成一致,决定看完,体面散场,一切雁过无痕。 沈妍尴尬一笑,摇头应了一声,刚坐下,程遥发来了信息。 程遥:[在哪儿?] 沈妍蓦地冷了脸,扣下手机。 程遥又发来一条消息:[为什么不回我?] 语气很肯定,笃定她看到了信息。 沈妍无语,自己以前都是秒回程遥,真是惯的。 她回复:[忙,准备当你舅妈] 旋即拉黑删除一条龙。 轻呼一口气,沈妍觉得世界清静,注意力重新回归荧幕,半响,她又不耐地揉乱头发,暗骂自己没出息。 看不进去,连许影后的电影都救不回她。 怎么了?江谈有点紧张,不知道为什么沈妍忽然变得如此暴躁? 动作一滞,沈妍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凑近,低声问:江律师,能问您个法律问题吗? 江谈: 这熟悉的走势,还真让程意一语成谶。 沈小姐请问。江谈拿起饮料,准备润润喉。 我有个朋友啊,是她托我问。沈妍强调。 江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配合点头。 一夜情如果给了钱,算不算嫖啊?沈妍声音低到快听不清。 江谈险些没拿住杯子,生怕幻听,他重复了一遍。 沈妍面无表情地点头,耳根发烫。 默了默,江谈回她:法院在认定时,一般会考虑两点,首先是否是以金钱为媒介发生关系。 沈妍没有回应,她说不好。 以及,双方是否有感情基础。 呵,没有。沈妍冷笑,肯定地摇头。 她和程遥能有什么感情基础,就算有,也不是能上床的基础,她们不在床上打起来就不错了。 谁说没有。 身后传来同样冷冷的嗓音。 沈妍,你真能耐。 ----------------------- 作者有话说:*副cp会在番外出现~ 正文肯定是以程律和时教授为主,专注主cp,介意的小可爱可以放心! *关于江律师的回复,参考自知乎。 *明天换榜单,律诉请假,休息一天哈~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在回家的路上,程意还止不住乐呵,没想到一向冷淡的自家姐姐还有这么不淡定的时候,又想到沈妍黑如锅底的脸 口罩斜斜挂在耳边,她一边发消息安慰江谈,一边越觉有趣。 时知许也在凝神,计划等会私下问问沈妍,顺便回想当时见到程遥和江谈的场景,半响,她定下心,电影院灯光暗,该是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最近很累吗?看着车窗外急速倒退的灯光,程意朝一同坐在后座的时知许,随口问。 时知许默了默,回:还好。 见她答得含糊,程意索性直问,斟酌措辞过后,说:最近是不是有点记不清事? 今晚时知许赶来时,连衬衫扣都错了几粒,联想到从天府别苑到b大,不知走过多少次,她竟然还需要导航,还有上次偶然听到她课上学生的议论 程意觉得她是压根忘了这件事。 时知许也没否认,只说:可能是事情有点多。 言校长委婉拒绝了她的请辞,还颇有看好之意,时知许没法,还在硬撑。 程意不动声色地偏头看去,口罩遮盖时知许的面容,她看不清那人的真实表情,沉默半响,风控发来了舆论报告,她低头查看。 网上流出她和时知许相携看电影的照片,画质很模糊,能辨认出其中一人是她,可没有一张露出时知许的正脸,但姣好身段和气质无法被模糊,和孟冉有很大区别。 更能点燃大众八卦之火的是,每张照片都特写到两人十指相握间,看到戴在无名指的同款戒指,模模糊糊地看不太分明。 日禾慈善近几年踏实做事,广为人赞,曾多次出圈,程意的大众形象无疑是极佳的,舆论不仅转了风向,自然而然地将包养流言定性为传谣,还愈发热情,纷纷涌到日禾和程氏微博下,有人哀嚎失恋,更多的人是送出祝福,要求晒出嫂子照片。 第66章 嫂子? 程意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称呼?她今年三十,网上虽然可惜她和时知许阴阳两隔,可平时总有不少人来催婚,希望她有好归宿。 网上已经流出了照片,放心,没有拍到你的正脸。 时知许收回放远的神色,闻言,心头一暖,程意总能知道她在顾虑什么。 谢谢。 程意转念想了想,漫不经心说:戒指随身带,要是有人骚扰你,就戴出来给他看。 时知许知道有人特指的是言迟,她轻声笑了笑,温声应下。 . 翌日一早,时知许比平日晚起了两个小时,才赶去学校。 原因无他,程意不许她再准备早饭,连午饭都不许准备,统一去学校食堂吃。 教职工食堂楼,两人刚刷脸迈入,食堂空气刹那间凝滞一瞬,现在是早高峰,很多老师身边还带着家属就餐。 见众人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程意不适地蹙眉,读书时,其他食堂倒是吃了个遍,确实还没来过教职工食堂,没想到早上会有这么多人。 时院长?韩元刷完脸,刚走入食堂,又看到了身边的程意,倒吸一口气。 昨晚的反转热度可不小,韩元想不看到照片都难,细细端详,他总觉得这个身影很像眼熟,想到自家院长昨天手指多出的戒指,隐隐有念头浮现,越想越兴奋,一晚上都没睡好。 时院长早上好,程教授也好!韩元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 程意今天穿了半身裙,身旁的时知许依旧是白衬衫黑西裤,外搭米色风衣,一个明艳性感,一个优雅知性,莫名相配。 只是今天自家院长没有戴戒指,韩元有些遗憾。 被身后突如其来的高声吓到,程意不由哆嗦一下,拍了拍胸口,缓口气,不明所以地回礼。 早,韩助理精神劲挺足。 注意力完全被程意手上的戒指吸引,韩元脸憋得通红,完全忘了回话,乐呵呵地直傻笑。 时知许淡淡看了他一眼。 韩元猛地收回笑,忙正色起来,他看懂了眼里的警告,在嘴边偷偷做了拉拉链的动作,识趣地告辞离开。 众人回过神,食堂空气重新流动了起来,时知许带着程意排队拿早餐,不少相熟老师特地上前打招呼,偷偷八卦到底是谁。 程意若有似无地瞟过前方的背影,笑着应付。 吃过早饭,两人分道扬镳,时知许赶去开会,程意先行回到了办公室,电话一个接一个。 昨晚首映礼,电影制作组巡场互动到了凌晨,在程意熟睡时,孰不知孟冉在举起话筒,回答媒体问题时,恰好露出了右手无名指的戒指,像极程意定制的那款。 今早,词条[孟冉陷豪门三角恋]挂上了热搜尾巴,幸好被风控团队及时压住。 姐姐。孟冉推门而入,熟稔坐到程意对面,小声埋怨:来看我的首映礼,怎么昨晚都不等我。 想到什么,她托起腮,眼含期待:昨晚你看到我的表演了吗?觉得怎么样? 程意静静看着她,淡淡说:我不是为了首映礼才去的,昨晚有事要做,没有留意到你的表演,不过反响很不错,想必你也不会很差。 程意,你什么意思?面色骤然垮下,孟冉阴沉下脸,判若两人。 你真的要和她在一起? 脑海不断闪过孟冉与她的过往接触,捕捉未曾上心的蛛丝马迹,程意反复推翻,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个结论。 孟冉,真的喜欢自己。 一时间,程意进退两难,是她有错在先,没有及时发现,无意识做了让孟冉误会的事情。 若是旁人,程意大可直截了当,决绝无情地断干净,可那人是孟冉,良心不允许她这么做。 良久,程意开腔:最近吃药了吗? 孟冉回:你是说青霉素,治梅/毒的那个吗? 默了默,程意摇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早就 好了又怎么样!孟冉提高音量,重力拍桌,桌上杯子震动作响。 孟冉死死盯她,从牙缝里挤出音,一字一顿:你得陪我一辈子。 赔还是陪? 孟冉发病时,程意总能听到这句话,她以为那个音是赔。 她要赔偿她的一辈子。 程意不缺钱,愿意倾其所有,全力弥补,未曾想孟冉要的是陪,一世一人的陪伴。 她做不到。 你嫌我脏?见程意久久不语,孟冉起身,表情晦暗不明。 不等回答,她自顾自说:你当初站在法庭上,替我辩护的时候,明明说我是最干净的人。 说这话时,孟冉在笑,她缓缓勾起唇,口吻轻描淡写。 程意知道这背后隐藏了一段无比沉重的黑暗,至今,她对孟冉的痛苦都无法想象。 喉咙有些发干,她忽然很想抽烟,可只能一杯接一杯喝茶,不敢出声刺激孟冉。 她曾是孟冉的刑辩律师,时隔经年,卷宗每一页程意至今赫然在目,文字冰凉简短: 始于23年跨年夜,记录着花样般的女孩在回家路上,如何被迷昏,掳上车,那晚又是如何被暴力相待,从挣扎到麻木。 彻底失去灵魂。 终于同年4月21日,警方破门闯入某郊外别墅,罗晏被抓捕在床,全身不着片缕,身旁的女孩同样,与暴怒的男人不同,她神色空洞,满身皆是青淤血痕,新伤叠旧伤。 一切噩梦,只因女孩的面容和她相像,仅仅七分而已。 明明孟冉纯洁美好得像小白花一般,气质截然不同,为什么罗晏不愿意放过女孩,程意不理解这种偏执。 庭审时,罗晏当庭泣泪忏悔,说得最多的就是,他太爱她了 仿佛如此这般就能得到法律和人性的谅解。 程意亲手将他困进了监狱,甚至想亲手结果那个畜生,是法律保护了他。 二审宣判死缓的那刻,程意想如果时光能倒流,她一定不会再出手相助那个被欺凌到抬不起头的少年。 一切尘埃落定,无可辩驳的是,孟冉的人生彻底错轨。 因为她。 孟冉趴在程意膝头,抬头看去,见她眼里是浓浓的歉疚,柔柔地笑:看来你没忘记。 姐姐,我只有你了。 一室沉默。 你不止有我,你会是程家的三女儿,我们会成为一家人。程意摩挲杯沿,旋即眼含鼓励说:你很好,以后会有很多人都喜欢你,不久的将来,你会获得数不清的喜爱。 那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早就没了!而且,我讨厌镜头,把自己装扮得再光鲜亮丽又怎样,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厌恶自己! 孟冉!程意慌忙起身,她面前的孟冉交手掀起衣摆,白色短袖应声落地,上身只穿单薄的胸衣,往内隐约地,半遮不遮的圆斑烫痕密密麻麻。 祛疤痕手术,孟冉全身都做过,可她独独留了一块,在极其私密的部位。 \&程意,你忍心吗?\&孟冉咬唇,泪珠悬在眼眶,她反手伸向后背内衣扣。 程意死死攥住她手腕,也红着眼说:你能不能放过自己。 好啊。孟冉依旧笑着,她贴近几步,眼里是不加掩饰占有欲。 程意,我要你爱我。 门外走廊,时知许霎时定住脚步,不远处,办公室门半敞,门前衔牌是法学院标志,附有程意的金色铭牌。 时院长,怎么了吗?身后抱着文件的韩元险些撞到她,一头雾水地问。 没什么。时知许转身,唇角抿得绷平,眼里的情绪剧烈发着颤,和我去趟阅览室。 奥奥,好。韩元诧异一瞬,忙跟上,心里止不住嘀咕,刚刚不是才去过拿文件吗? -----------------------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一捧凉水泼到脸上,时知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睫毛挂上水珠,模糊视线,水流顺着下颌线滴滴答答。 现在是晚上十点,距离她看到程意办公室相当具有冲击力*的那幕,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时知许脑子一片空白,甚至都不知道白天自己究竟是如何度过的,只是重复机械性的动作。 放在盥洗台的手机响动,她看了一眼,是程意发来的消息,告知今晚不必等她,时知许没有意外地敲下好字,知道今夜程意大概率是不会回家了。 程意今天又在四处忙碌,为孟冉,准确来说,是为了那枚她手上的钻戒。 第67章 网上有流出钻戒设计师的声明,是位退隐已久的业界大拿,声望品行都很高,大众对她也很信服,他明确表明这是买方提供的两枚婚戒,由她独家设计而成的,戒体镶的不规则碎钻,就是由婚戒上的整枚钻石锻造的,并甩出数据证明,重量对应相持,世上仅有两枚。 那晚,程意亲手为她戴上的戒指,时知许后来收进了一方精致小袋里,放在上衣衬衫口,贴近心口,随身携带。 时知许低了低头,衬衫口袋有些鼓囊,她抬手捂住,忽然觉得戒指正在蔓延生刺,四面八方地扎入心口,在惩罚她的自作多情。 时知许笑了笑,她差点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孟冉是明星,自然不能有这样的桃色绯闻,程意需要挡箭牌,自己就是最顺手的那个,戴上仿制的戒指,一切万事大吉,孟冉依旧星途坦荡。 如今,孟冉突然打乱了节奏,自爆戒指,反而像是娇惯大小姐在使小性子。 程意无疑是个好伴侣,体贴知心,不仅全力帮孟冉找资源,连婚戒都特地打磨成了单戒,隐蔽性极好。 婚戒。 时知许脑袋嗡了一声,难道她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那自己是插足者? 镜子中的人,鬓边碎发湿漉漉,粘在侧脸,时知许眼前扭曲一瞬,再抬眼,眼底尽是空洞。 时知许忽然认不清镜子中的人,她抬抬手,镜子中的人也跟着抬起了右手,吐了一口气,理智回笼。 时知许解锁手机,想找程意问清楚,答应合同时,她没有问程意是否隐婚,如果是真的,那必须及时止损。 她绝不会做婚姻的第三者。 就在这时,与程意的聊天界面突然跳出消息: [明早五点,办公室见,有重要事要和你说。] 时知许手指顿了顿,再次回复了好字,又设下了闹钟,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指尖敲击时,在不由自主地发颤 . 郊外别墅灯火通明,这里曾是程川和江澜为程意置办的房产之一,是程氏名下开发的高端别墅区,依山傍水,风水极佳。 现在,这栋早已增值过亿的房产主人是孟冉,保姆司机花匠一应俱全,俨然一派富家小姐模样,比程意这个真正的富家千金都要像。 程姐,孟孟一直都有按时吃药,最近心理医生的评估结果也很不错,您放心。小敏如是报告,有些不敢看坐在沙发上的程意。 程意没有回答,她闭着眼,手半撑脑袋,满脸疲惫。 孟冉父母以及年仅三岁的弟弟,早已被丧心病狂的罗晏丢到器官买卖黑市,当年结案后,程意自顾不暇,没法顾及这个家破人亡的小姑娘,妄图简单地用金钱弥补。 就这样,孟冉成为了这栋别墅的主人,第一次住进如此富丽堂皇的地方,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 今年初,程意交接了日禾慈善事务,回到申城,见到了半鬼不鬼的孟冉,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又错了,钱的力量是如此单薄,决心给她家人的温暖,以姐姐的身份。 四月份,孟冉病情大好,主动要求复学,本是b大本科一年级学生的她,已经休学近三年,学籍早被清除,程意答应成为b大免费客座教授,换取孟冉复学。 精神分裂症,可怎么办啊程意呼出一口浊气,似叹息,又似感慨。 幸好程姐今天控制住了孟孟,李医生也及时赶到。小敏偷瞄了眼程意,拍着胸脯,保证说:您放心,这次只是意外,是孟孟最近压力大。 程意低垂头,神色不辨,默了默,她问:冉冉怎么知道我定制了戒指? 她加急请大师,用当年没送出的婚戒改造而成,没有婚戒那么惹眼,正适合时知许戴,全程未经他人之手,她亲自对接。 我我也不知道。小敏紧张地嚅嗫几下:可能是大师不小心说露了嘴? 她是偷听程意打电话,提到了设计戒指的细节,以为是要送给孟冉,想让她高兴一下,那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孟冉情绪很不好,药也不肯吃,断了很久。 书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李医生的声音:程小姐,孟孟已经醒了。 程意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看望孟冉。 刚走出书房,孟冉率先出现,手中端了杯咖啡,姐姐,加过牛奶了哦,不会伤胃。 笑眼弯弯,坦荡的眼神隐含歉意。 她补充:姐姐,祝福你。 程意愣了愣,认真看着她,旋即慢慢松开蹙起许久的眉心,接过咖啡,应她:谢谢。 手中瓷杯沉甸甸的,而她心头石头骤然落地,一派轻松。 如果孟冉没有遇到那件事,如此善良的女孩,她的人生该是多么璀璨啊。 愧疚如同沉积的山岩,猝不及防地泄涌,程意挥挥手,让其他人离开。 她看着孟冉,认真说:冉冉,不要再惩罚自己了,好吗? 孟冉也看着她,笑得开怀:好。 我想喝南瓜粥。 程意疑惑:南瓜粥? 孟冉补充:那晚你亲自做过的。 那晚,在警局验完伤,程意接走了她,为她做了碗南瓜粥,那是孟冉那三个月以来,吃到的第一口热饭,也是唯一一次程意为她下厨。 程意下意识抬手,想揉揉孟冉的长发,以做安抚,却猛然克制住,转而放下杯,应声说:好,我这就去,你先回房休息,安安神。 孟冉没有回房,她站在原地,静静望着程意消失在旋转梯。 孟孟。见程意离开,小敏不远处走来,递去程意手机,告诉她偷看到的密码。 谢谢小敏姐姐。孟冉散去阴沉,转身笑着接过。 小敏神情紧张,四处张望,说:你快些啊。 嗯!我找到联系方式就还回去。孟冉低头,一翻开微信,压根就不用找,置顶是就是那个人。 备注:时 孟冉眼里闪过寒意,飞快敲打一行字,发送,等候不到三十秒,便收到了回复,她勾唇一笑,旋即删除,了无痕迹。 喏。孟冉面色轻松,递还给环视四周的小敏。 小敏飞快放回书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孟冉:孟孟你这是何必呢?干嘛非要找程姐另一半的联系方式? 我只想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得到她。孟冉眼里蓄满泪,低垂眼,低落说:也许打个电话,我就能彻底死心。 小敏满脸心疼,递去纸巾,叹气:那打完电话,你一定要吃药,这次我帮你在程姐那儿混了过去。 谢谢小敏姐姐,那我先回房休息啦。孟冉破涕而笑,转身时,面色骤然阴沉,显得眼尾挂着的泪珠,虚假得要命,眼里藏着复杂无比的暗光。 房间外阳台,高挂金色鸟笼,巴掌大的小鸟通体淡天蓝色,清秀俊俏,它见孟冉走进,不断往后扑腾,撞击得笼子前摇后晃,似在恐惧什么。 孟冉神色淡漠,打开鸟笼,精准无比地快速咽住喉咙。 小鸟眸子通黑,直直对着她,鸟喙无力地开合,孟冉眼里闪过兴奋,手骤然收紧,原本宽亮的鸟叫声变得窄低,扑腾的幅度愈来愈小 孟孟,程姐做好粥啦,叫你下去吃。身后传来小敏的声音。 孟冉有些可惜,她松开手,小鸟断线般掉落,鸟叫呜咽渐渐清晰,像极了悲鸣。 . 刚回复完消息,时知许耳边无端响起什么,她恍了恍神,觉得不对,更像是在脑中回响,分不清是出自一个人还是三个人,音色嘶哑难听,她也没有听清在说什么。 下一瞬,时知许瞳孔震颤,握着手机,深呼一口气,摁下了沈妍的电话。 哟,大忙人,竟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荣幸啊。沈妍打趣。 那个声音,我又听到了。尽管在努力克制,时知许一开口还是被自己艰涩的声音吓到。 沈妍沉默了,当年时知许在手术室也听到了莫名的声音,就在那场拿不起手术刀的手术。 她想叹息,又生生止住,也不顾避嫌,说:明早我带你去拍脑部ct。 明早我有事。 沈妍忍不住了:你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当年你能硬熬过来,可还能确保这次就可以吗? 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时知许闭了闭眼,苦笑:我真的有事,明早五点要去学校一趟。 这么早?沈妍想了想,今天是调休的周天,她记得周一是时知许唯一没有课的日子,愈发疑惑:明天不是周一吗? 第68章 程意和我有事说。 沈妍认命,凡是遇到程意,她所有事都得靠边站。 那你完事后,给我打电话,我立马去接你。语气不容置喙。 时知许心暖,她应了一声。 这都小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啊,有事也别憋着,和我说说,心里也能畅快。沈妍强压下担忧,语气轻松:没准我还能 喂!程遥!你离我远点,蹭什么蹭。 你安慰谁呢,说这么久。 啧,管你什么事。沈妍忙捂住手机,颇有做贼心虚的意味。 程遥眯起眼,眼里闪着危险的光:凭我是你女朋友。 时知许眼里泛起清浅笑意,被这么一打岔,也轻松了起来,她识趣地挂了电话,不再打扰小情侣谈情。 取到跑腿送来的冰块,时知许悉数倒进浴缸,混着冷水,赤脚淌了进去,双手死死撑住光滑的浴缸边,血管急剧收缩,身子在冷颤。 她咬紧牙关,缓缓坐下,彻骨寒意蔓延至四肢百骸,就在要侵入五脏六腑,时知许很轻地笑了一声,眉头舒展,身子已经失去知觉,脑海倏然阔朗起来,一片清静。 她仰头,躺在浴缸,极轻地叹息,很快散在空气中,销声匿迹。 . 太阳初升,东方天幕变得明净,迎着金色朝霞,程意鼻梁夹着墨镜,开车驶向学校,面上散满柔和日光,暖洋洋的。 停好车,程意一边翻看日程,一边走向办公楼。 今早她需要上两节课,午休需要开教研室临时小会,下午还有一场限定直播讲座。 路过隔壁办公室,程意见房门上的状态块划拨到休息那一栏,知道时知许今天没有课,发了一条消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时知许回复,便开始一天的忙碌。 时间一晃而逝,直到中午开完小会,程意还没收到时知许的回复,她渐渐生疑,正想打电话询问。 言校长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和蔼笑问:小意啊,下午的讲座准备得怎么样了? 程意收起手机,笑着应:准备好了,言爷爷,我正好有件事和您说。 哦?那去我办公室聊聊吧言校长爽朗一笑,摸摸花白胡须说:我可好久没喝到你沏的茶,甚是想念啊。 好啊,不知道言爷爷又得了哪些好茶叶,我正好开开眼界。程意附和。 你啊,就是嘴甜。 一场讲座下来,莫名地,程意心神不宁,幸好还算顺利,和主持人以及其他教授告过别,刚打开手机,见沈妍打了十几通电话,她都没能接到,屏幕恰好跳出沈妍来电,她忙接起。 程意,你和知许在一块吗?沈妍声音严肃。 程意咯噔一下,回答:没有,出什么事了? 我联系不上知许,她的电话被我打到关机,也没有接。 了解完始末,巨大的恐慌席卷程意,冷静片刻,程意提出分头行动,她先赶回家,主要在天府别苑附近寻找。 刚停好车,程意关上车门,被地上一行点滴痕迹吸引,车库地面是暗绿色,她蹲下,仔细观察,瞳孔猛然一缩。 是血。 血迹早已干涸,从隔壁车位蔓延,滴滴答答,断在了不远处的空车位。 血迹开始的地方,正是时知许车的驾驶门底,附近掉落了一部手机,屏幕碎裂不堪 沈妍,去报案,马上! ----------------------- 作者有话说:*如果失踪现场有明显侵害痕迹的,可以立即立案侦察,无需等到24h。 记录+勉励:本周榜单字数1.5w(已更7k+) 非常感谢(鞠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早四点,房间漆黑,厚重窗帘遮蔽天日,伸手难见五指。 循着屏幕灯光,时知许早已装扮好,推开家门,走廊窗外天幕暗蓝,人迹稀少,一切还在沉睡。 电梯下到地库,门缓缓拉开,阴凉的风蚀骨袭向时知许,激起骨缝一阵战栗,如同万千蚂蚁噬咬,不由裹紧大衣。 脑海那道阴沉可怖的幻音去而复返,告诉她: 在那里,藏了人,要暗杀她的人。 刚迈出,她骤然脸色一白,脚像灌了铅无法挪动半分,死死盯住不远处的暗角。 叮咚,手机响起待办事项的提示音:[早五点,办公室见她] 她,程意。 像是堕入无边深海的人抓住了稻草,时知许瞳孔恢复焦距,虚空的身体落到了实地,她定了定神,继续迈步,路过暗角,她特地留神看了一眼: 空空荡荡,不过虚惊一场。 走到车位,时知许正要解锁,口鼻忽然被人用毛巾从身后捂住,她下意识想挣扎,刺激性气味直钻鼻腔。 乙/醚。 她忙屏住呼吸,不再挣扎,反抗越激烈,反而吸入更多, 半分钟后,偷袭人放松警惕,毛巾被移开,时知许动作迅速,抽出辣椒水,猛地转身,抬手狂喷,男声惨叫应声而起: 啊,我的眼睛! 闻言,时知许粗喘气,拔腿就要跑,刚背过身,迎接她的是铺天而来的麻袋,旋即眼前一片漆黑,更充盈的刺激性气味散漫 失去意识前,她模糊听到两道流里流气的声音: 嘿嘿,还是大哥有办法。 废物!这都干不好,要是跑了,怎么和那位老板交代? 再睁眼时,时知许昏昏沉沉地抬起头,入目是冰凉的华贵瓷砖,双手被束在身后,粗粝的麻绳勒得手腕生疼。 眼帘凌乱的碎发被轻柔地撩拨开,光线耀眼,时知许皱眉,偏了偏头,等适应光线,她抬眼,神色变得晦涩难辨。 时院长,好久不见啊。孟冉笑得无害,她蹲在地上,高高俯视着狼狈不堪的人。 这次,时知许没有回礼。 孟冉笑了笑,手里捏着一枚戒指,凑到她眼前,说:这对婚戒,世上仅有一对。 你知道程意为什么要给你吗? 时知许没有言语,神情警惕地看着她,原因无它,冰凉的刀身轻轻贴到了她的侧脸,刀柄那头,是孟冉微微颤抖的手。 因为你这张脸!像是变了一个人,孟冉猩红眼,声嘶力竭:又是她,一个死人而已,凭什么还霸占程意! 脑袋钝痛无比,时知许没有心思缕清个中关节,她不动声色地转了转身后手腕,观察四周,随口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程意想要离开我,因为你的脸,时大院长。孟冉用刀身拍了拍她的侧脸,其实细看,你还真的挺像。 旋即,犹如淬毒的嗓音响起:那我该怎么做,她才不会离开我呢? 孟冉轻啧一声,眼前狼狈躺落在地的人太过镇定,没有猎物在手中挣扎的快感,将匕首划到时知许的下颌,猛地立起刀尖,缓缓用力。 时知许脊背绷紧,十指紧攥,神情难看极了。 半响,孟冉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喉咙里发出幽怖笑声。 . 夕阳收尽残照,黑夜缓缓笼罩城市,程意紧紧盯着前方的桑塔纳,驾车跟随,后视镜反射着变幻旋转的警灯,一排警车紧随其后。 距离立案侦察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地库监控被人为破坏,警方一无所获,程意再次动用了程川蛰伏在地下的暗线,几乎翻了个底朝天,才有了眉目,目标锁定到两个混混藏身的面包车。 程意思绪纷乱,不知是谁假借自己名义,让时知许松了警惕,约她在晨幽人静的时间出来。 没过多久,路边建筑越发稀少,领路车驶入熟悉的盘山公路,程意脚下油门松了几分,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这条公路,其中一道岔路驶向的是程氏地产开发的别墅区,也是她送给孟冉的那片。 直到看到程氏开发的路标,程意像是被堕入冰窟,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顿了顿,她摁开对讲机,艰涩地说: 舅舅,让警车拉远距离,一百米。 刺啦一声,坐在警车上的江谈回应:收到。旋即,他转头与带队警察商议。 警铃声渐行渐远,后座的沈妍正要问什么,程遥轻轻拢住她肩膀,眼神安抚,沈妍噤声,明白此刻程意比所有人都要心急如焚,郁郁落回座椅。 路过一片人工湖,雾气扯天连地飘荡,前车停下,驾驶座下来一位魁梧的男人,是程家管家王叔的养儿子,王飞。 程意一把扯开安全带,推门而下。 二小姐,前面那栋别墅就是那两个混蛋最后来过的地方。王飞微微弯腰,姿态恭敬。 第69章 当年推翻罗氏,程川重聚上万兄弟,身边跟着的就是这位矜贵二小姐,迈入堂口的神情,简直和程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人们仿佛看到了曾经效力跟随的掌事人,不由暗暗感叹。 程意快步跑去,夹起别墅台阶上的信封,唇角瞬间抿紧。 慢了几步,沈妍下车跟去,就听到程意正朝对讲机说:人找到了,让警车离开吧,剩下的拜托舅舅了。 松了一口气,沈妍倒在了程遥怀里,无意瞥到程意抖得几欲拿不稳对讲机,垂在身侧的手大力攥了一张照片。 沈妍猛地夺过,揉开照片,她低着头,叫了一声程遥。 察觉她声音不对,程遥摸摸她背,柔声应:怎么了? 这里面住的是谁? 看了眼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程意,程遥没应。 她脑子转得快,得知沈妍和程意同时在找那人时,她心里隐隐浮现一个念头,自家妹妹从小到大无比专一,连惯用的笔多年都是同一牌子,更何况人。 眼下那人失踪,一切指向了程意送给孟冉的别墅,程遥着实两难。 沈妍扫过程遥,又看向程意,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失望。 程意,你要包庇谁?沈妍将照片甩到程遥脸上,程遥手忙脚乱接住,待看清,神情一凝。 照片上,时知许疑似昏迷,侧倒在地,在她印象里,一向从容得体的那人长发凌乱,手脚被麻绳死死捆住,面前放着一把匕首,闪着冷光。 背面白底,歪歪斜斜写着一行红字: [姐姐,只许你一个人进来哦] 你他妈要护谁!你的哪个情妹妹? 程意后背贴上墙壁,衬衫领口被沈妍大力扭攥,沉默不言。 沈妍气笑,她低吼:你以为罗氏有那么想要她去?当年在她回国之前,罗氏就发出过邀请,她回绝了,当时好聚好散!可是呢?自从罗晏被认回,时隔那么久,罗氏疯了一样,非她不可,用尽下三滥手段,时老教授为了护她没了,她也差点 沈妍止了话头,松开她领口:你说罗晏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她? 爱而不得,罗晏没有胆子碰程意,时知许自然就成了靶子,他游说罗仁,谗言说时知许研发出了病毒,传播力极广,解药难治,但她研制出来了,可以趁机大赚。 罗仁鬼迷心窍,甚至将手伸到了程意那里,逼时知许就范,被程川报复,刚认回的亲子大半夜赤身裸体,被丢到自己和小老婆的床上,打得人不人鬼不鬼,差点吓萎罗仁。 于是,更盛的怒火转移到了时知许身上,汽车爆炸,她差点失聪,仅仅是预告。 如今的孟冉,何尝不是情景再现? 程意眼皮发紧,她当年就猜到了几分,如今沈妍如此直白地剖开,像蛰伏已久的闷雷,轰然炸起,威力有增无减。 想必你也猜到了,不然你也不会和她玩什么包养游戏。沈妍冷冷觑她。 挣开程遥阻拦的手,沈妍背过身,冷静了下来: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努力上进的人,也是最坚韧的人,可老天不公,这个世上她爱的人,都接二连三地放弃她。 程遥为难:沈妍,这些事太复杂,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而且小意她 我想的就很简单,我好朋友被绑架了,你程家见死不救,要包庇罪犯,我沈家救! 扯天连地的雾气化作雨丝,滴滴鞭打程意,看了看漆黑的别墅,程意告诉自己,要冷静,时知许正需要她。 懒得争论,沈妍索性拿出电话,手心一空,被夺去。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她抛下我,我都没有放弃她。 雨势愈发朦胧,程意身形在风里不偏不倚,她掷地有声,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现在,也一样。 沈妍一时不知该如何。 忽然,手机铃声鬼魅般响起,穿透雨雾阵阵敲打在众人心上,像是一道催命符。 姐姐,你和别人在吵什么呀?我能等,可是 你的时教授,等不了太久哦。 ----------------------- 作者有话说:*律诉:别怀疑,我真是这俩的亲妈(笑哭)两只崽崽会苦尽甘来的嘛 *震惊,乙/醚还要口口? 有的小可爱临近开学或已经开学,我懂你们的感受! 我还在创造奇迹,短时间备考七门专业课的奇迹痛苦jpg.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缓缓推开,程意刚迈进别墅大厅,窒息感扑面袭来,没有灯光,眼前皆是无边黑暗,模糊四周物什棱角,瑟瑟夜风耸动,宽大窗帘猎猎作响,皎洁月光勉强洒入瓷砖。 唯有不远处通往地下层影视房的壁灯,隐隐约约透出昏暗光亮。 循着记忆中大厅摆设,程意小心翼翼地躲避,不免磕磕碰碰,良久,才顺利踏下长长的拾阶。 台阶底部,有两个纹身男守在门前,其中一个年纪较小,蹲在地上,脖子纹满白虎青龙,汲着劣质香烟,装老成地眯眼吞云吐雾,见楼梯下来人,他烟头一丢,直起身就要抄起棒球棍,一副干架的姿势,却被身边花臂男拦住。 他疑惑:大哥,你干啥拦我? 花臂男示意他退下,眼睛直视程意,却对身后的愣头青说:怎么,你还要打残她?别忘了,这儿有摄像头。 最后几个字,花臂男字音咬得极重,似在提醒。 程意也看着他,又不动声色地看着前上方闪着红点的摄像头。 取下腰间别着的金属手铐,花臂男粗鲁地将程意手反扣在背后,咔嚓一声,程意双手被牢牢铐住。 程意垂着睫毛,没有反抗。 检查手铐是否锁紧时,花臂男压低声:得罪了,二小姐。 程意手心被塞入冰凉物件,她蜷了蜷掌心,稳稳藏住。 花臂男和愣头青一前一后,带着程意七拐八拐到一扇密码门前,连这栋别墅的前主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三人站定到门前,愣头青长摁门铃,程意目视前方,低声问:那些人怎么样? 一路上,程意无意瞥到一间房,房门半敞开,里面七横八竖躺着许多人,她猜测是小敏、李医生以及保姆司机花匠 花臂男扫了眼门上摄像头,哼出声,简短回复:活着。 当他绑人来到别墅,看到大厅倒着七八个人,那个漂亮得像明星一样的年轻女人疯魔般逼迫威胁他们。 他就知道,事情大发了,不是一件只需要送人来的小生意,这趟贼船难下。 程意还想说什么,前方门自动缓缓拉开,噤声望去。 终于来了啊。孟冉含笑的声音不知从房内何处飘来。 愣头青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他看了眼程意,问花臂男:大哥,咱们不用进去吧。 花臂男说:不能进。 你们走吧。程意独自一人走入,身后的大门自动重重落下, 她环顾四周,发现是一处室内游泳池,粼粼光晕闪着蓝波,不远处放了一处真皮沙发,和一张铺满玫瑰的床,违和极了。 孟冉面向她,搭腿靠坐着,一身睡衣长裙红火妖艳,漫不经心地摇晃红酒杯中的血色液体。 程意,你的愧疚心可真好用。孟冉咯咯笑,舍不得我进监狱啊? 程意看着孟冉,似乎在努力辨别什么,她是间歇性发病,每次发病总会把自己关在房间,程意只能听到凌乱的嘶吼声和叮叮铛铛东西被砸碎的声音,对精神分裂症的发病症状没有具象的体感。 现在,她说不好孟冉到底有没有发病。 我很好奇,不过是一个连手术刀都拿不住的废物,你到底喜欢时知许什么啊?孟然抿了一口酒,小腿弯好心情地搭晃。 说来也巧,她爸爸也是精神分裂,可比我严重多了哦,爹不疼娘早死的,她能好到哪里去。孟冉眼里划过幸灾乐祸,再说那玩意儿可是会遗传的,我看啊,她脑子也有病,没准也是精神 什么拿不起手术刀,时知许会有精神分裂这种恶毒如诅咒的话,程意听不下去,她厉声打断;你是怎么知道的? 最了解的,永远是敌人。你不舍得查,不代表别人不会,那个畜牲可比你清楚。 畜牲,指的是罗晏。 这个名字仿佛是一道海闸,愧疚感浪涌袭来,浇灭了一半怒气,程意叹气,放缓音,问:她在哪儿? 孟冉脸色倏然垮下,高脚杯砸碎在地,血色液体四溅翻飞,她绕过沙发,蹲在游泳池边,朝水中伸手捞去。 第70章 头皮猛然一痛,时知许被迫仰头,她手脚被死死捆住,全身长时间浸泡在盐水中,皮肤灼烈般疼痛,尤其是胳膊处的伤口。 她在被绑架彻底失去意识前,故意用小刀割伤胳膊,为的就是在现场留下血痕。 见到不远处的程意,她口中被塞满毛巾,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音,唔唔地摇头。 孟冉怒火中烧,她怎么折磨时知许也不见有什么情绪波澜,更别说求饶,现在程意一来,就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闭嘴!孟冉用刀抵住了她喉间,怒声呵斥。 走进几步的程意终于看清了泳池内的场景,忙抬手阻止,金属手铐被扯了一下,她只能高声喊:孟冉你别激动! 叫我冉冉。孟冉命令说。 好。程意眼神示意时知许放心,落到她面无血色的脸上,不由愕然,眼神复杂地看着孟冉。 此时,时知许脸上什么伪装都没有。 呵,看来你早知道她就是那个早就该死了的人。见程意对此没有多惊讶,孟冉闪过被两人联手蒙骗的念头,手上微微用力。 时知许脖间立刻见了红,神情却是木然地望向程意,痛而不觉,像是臭溃的疤痕不知何时被剖开,见了天日,难堪万分。 孟冉嗤笑一声,嘲弄道:哟,怎么?看来那么聪明的时教授竟然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啊。 这是你和我之间的恩怨,没必要牵扯到别人。程意看着血珠从时知许脖间渗出,她攥了攥手心,一枚钥匙静*静藏在那里。 当务之急,是要让孟冉远离时知许,凭自己的身手,只要解开手铐,就能制服孟冉。 她在背后一边摸索,一边问:你想要什么? 现在,去躺到床上。孟冉指了指程意身后不远处的床。 泳池激起水花,时知许目眦欲裂地看着孟冉,又朝程意拼命摇头,她知道孟冉要做什么。 程意说:你得把她从水里放上来,我才会去。 看着时知许半死不活的模样,孟冉爽快应下,你站那儿不许动。 孟冉翻身下水,单手解开她脚上的束缚,拽着她,爬上了泳池边。 刀刃始终没离开过时知许的脖颈,程意还没捅到钥匙孔,自然也无法偷袭。 到程意应约了,她藏好钥匙,背身走去,躺了下去,床垫下陷,玫瑰花瓣落到她身上,微凉柔软,花香钻进鼻腔。 程意没心思欣赏,背后手腕被挤压,她重新掏出钥匙的动作变得迟缓。 孟冉走来,不知从哪儿端来一碗汤水,她扶起程意脖颈:这是神仙水,只要喝下去,我保证会帮姐姐欲仙欲/死。 时知许半蜷在泳池边,身下淌着水,她没再挣扎,只是死死盯住这边,双手被捆在背后,像被冲到沙滩的鱼,从负隅顽抗到濒临待死。 孟冉满意地收回眼神,有什么能比亲眼看到心爱之人和她人做/爱,自己却无能为力更痛苦呢?她转头,碰上程意晦涩难辨的眼神。 你我不相爱,就算我喝下了春/药,被迫和你做/爱,也不会改变。 只要姐姐不离开我,我什么都愿意。眼里闪过戾气,孟冉将碗沿抵在她唇边,嘴上却柔柔说:知道吗?做/爱的时候,我越是残暴,姐姐叫得越惨,以后你在我身边才会更牢。 脖颈倏然被掐住,程意被迫仰头,涨红脸,试图换回她的理智:冉冉,别再错了,你只是生病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脖颈力度缓缓收紧,大得出奇,程意的话被掐成了几段。 姐姐怎么不张嘴啊,很好喝的,喝下去,我们会很快乐。孟冉蠢蠢欲动的兴奋溢于言表,笑着掰开她的唇,抬手灌去。 咔哒,手铐开了! 迸发出全身力气,程意暴起身,扬手打翻碗,正要擒拿住孟冉,大腿袭来刺痛,刀身与血肉相撞,响起噗噗声。 肩膀被大力推倒,程意闷哼一声,断线般跌回,咔哒一声,手腕被重新锁住。 真不听话,那不如宛如恶魔附体,孟冉面色狰狞:我们一起去死吧,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还在滴血的刀刃点在程意心口,程意殊死一搏,抬腿就要掀翻孟冉,刀却鬼魅般刺入大腿,和刚刚的位置一般无二。 孟冉拔出刀柄,双眸嗜血,怒气显而易见。 程意痛呼一声,冷汗直流,温热的血汩汩流出,像是在拼命抽去力气。 痛呼声止住再次刺下的动作,孟冉顿了顿,表情空茫茫的,眼底深处涌动痛楚和挣扎,像是不知身在何处,只一瞬,阴郁再次裹挟,她抬高刀刃,淬了毒的低吼声从喉咙溢出。 刀未落下,风先袭来,程意下意识偏了偏头,闭上眼,心下一片死寂。 疼痛没有袭来,耳边传来刀落地的清脆声,旋即是凌乱的扭打声,她睁眼,只见浑身湿透的时知许从后背紧紧勒住孟冉的脖颈。 程意翻身下床,右腿刚踩地,失力跌落,她用力捶了一下地,死死盯着扭打在一团的两人。 怎么还不来? 躺在地上的孟冉脸涨成猪肝色,时知许也没好到哪里去,孟冉不断用手肘撞击她,面色愈发惨白,手上力气却丝毫不减。 忽然,密码门拉开,王飞带着一群手下涌了进来,二小姐 程意松了一口气,捂住大腿的血窟窿,彻底瘫落在地。 很快孟冉被摁住,打了一针镇定。 刚抽出身,时知许便不管不顾地冲到程意身边,将程意翻过身,半抱在怀,检查着伤口。 她身上藏了小刀,孟冉折磨了她快一天,几乎寸步不离,直到程意转移了孟冉注意,她才得了空隙割开麻绳,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不知是因过度用力,还是因为其他情绪,程意感受到时知许的胳膊止不住打颤,目光凝在她脸上,笑了笑:好久不见啊。 接过医疗箱的动作一滞,时知许眼眶猛然发烫,手下动作更快,开始包扎止血。 一室寂静,唯有时知许处理伤口的动静,孟冉被人架着,她低垂着头,长发垂落,看不清面容,全身散发无形的阴郁,身旁几位五大三粗的壮汉大气不敢出,被特地叮嘱过,他们盯着眼前的地砖,也不敢乱看。 王飞亦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垂手候在程意不远处,等待指示。 给她披件衣服,送到医院,不要伤了她。 离开前,孟冉低低唤了一声姐姐。 我的愧疚是有极限的。程意没看她,正抬手替她包扎的时知许披着外衣,语气淡极了。 室内剩下程意和时知许两人,泳池翻腾着浪声,空旷回荡。 程意平躺下,仰头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她能感觉到时知许在哭。 别哭了,还怪痛的,快包扎吧。 对不起。 扯平了。程意叹气说:以后要学会主动。 主动,这个词太抽象,涵盖了太多。 其实,程意想更具体化一些,她脑袋有些混沌,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只说:我还挺喜欢你以前打直球的样子。 没有回应,程意费力地直起身,见时知许双膝合拢跪她身边,手上正撕着纱布,她强调:听到没? 时知许轻轻应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看她,似在逃避什么。 她问:你不晕血了吗? 早就不晕了。程意不满,拦住时知许包扎的手,捧起她的脸,问:嗯是什么意思? 程意,不要闹了,你还在流血。看着程意毫无血色的唇,时知许心里急恼,尾音隐隐发颤。 程意固执地盯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着星芒,一如当年向时知许告白的模样。 是岁月洗练,也淘不去的坚定。 时知许心头悸动。 从小到大,她像是步入沙滩被捡起的第一枚贝壳,总是会被抛弃、被替代,在失望中恶性循环,渐渐失去了期待的能力,随遇而安。 可突然有天,来了一个人,她刚走入沙滩的第一步,就捡拾起了自己,漫走在广阔海边,无论再遇到的贝壳有多么亮眼,都与她无关。 时知许从未被如此明确坚定地选择过,连血脉相连的亲人都没有。 时知许看着程意,说:嗯,扯平了。 哽咽难言,不长的话碎得不成样。 程意觉得好笑,怎么一向冷静的时教授越来越爱哭,揩去她眼角的泪痕,那就不许再提了。 你疼吗?程意看向她手腕处的淤青、脖颈的血痕以及胳膊上泡得泛白的伤口。 第71章 也疼。 她的疼痛,和程意说的疼痛,并不一样。 时知许继续处理伤口,手下的动作轻柔得不能再轻柔。 . 两人换上干净衣服,相携走出别墅正门,杂乱的脚步四面八方袭来,旋即是一阵闪光快门声,在黑夜中格外刺眼,程意猛然扯过时知许,将她反手摁在脖颈,冷冷扫视。 拍够了吗?语气是不加掩饰的怒气。 时知许搂住程意的腰,尽力让她依靠自己,程意现在实在虚弱。 记者们举着话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敢开口询问,大多数的主流娱乐媒体都汇聚于此,他们接到匿名信,说今晚程意会和新晋花旦孟冉幽会,提前在此蹲守,可现在程二小姐怀里护住的人,也不像孟冉啊。 请问程律师,您怀里的人是?有大胆的记者开口询问。 砸了。程意难得张狂,她朝赶来的保镖挥了挥手。 程意是从后门进去的,程遥和沈妍一直等在那儿,没想到不仅王飞护送孟冉走了地下车道,她们没碰到,程意和时知许也没走后门,要不是媒体动静太大,她们赶来前门,就又要错过了。 沈妍担忧:知你怎么样? 时知许埋在程意脖颈,后脑掌心的力量不轻,她没能抬起头,言简意赅说:我没事,程意有事,大腿中刀,需要马上去医院。 程遥见程意黑色裤角淌着液体,滴滴答答到了马路沥青,她忙叫人开车送医院。 没能坐进车,程意失血过多,晕了过去,时知许忙扶住,不顾是否会被拍,架起她,上车赶往医院。 现场一片混乱,记者们一丝注意力都没有放到她们那边,黑衣保镖砸着机器,还搜身搜手机,确保没有留下任何一张现场照片,他们敢怒不敢言,直到手里都得到了价格不菲的支票,才悻然离去。 这些主流媒体的娱乐记者们暗下决心,以后程家的事情,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尤其程二小姐,看起来性子温软,实则最难拿捏。 医院,程意被送进急救室,众人松了一口气,时知许身上也伤痕累累,她到外科室,包扎过后,快速回到了急救室门前。 时知许问:血库足吗? 沈妍一路跟随,知道时知许敷衍包扎,就匆匆守回急救室,又看着她口罩之下,惨白的脸遮都遮不住,没好气说:你先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好吗?我看你不是想献血,是想献命。 时知许没回应,看着程遥。 放心,血库足的。程遥欲言又止,话绕了一圈,化为长长叹息,只说:爸来了,想和你单独谈谈。 时知许微顿,走进那扇门前,她一直在预设万千种可能,程川一开口会和自己说什么,可没想到迎面会是这么一句话。 时教授,这位是老头子我特地请来的心理医生。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的喜爱与包容,欢迎到专栏,点点感兴趣的预收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恕难奉陪。时知许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背在身后的拳隐隐收紧。 程川并不意外,他朝后挥挥手,心理医生敛眉低目,不敢多看地离开了房间。 已经有了前车之鉴,我绝不能允许小意再度陷入危险。程川平静地看着她:时教授是聪明人,肯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前车之鉴是孟冉,那个试图杀死程意以求满足贪念的善变魔鬼,而危险根源是精神分裂症,更准确来讲,时知许不仅知道,还很熟悉,因为时书眠得的也是这个病。 精神分裂存在家族遗传的可能性,她不清楚时书眠是不是遗传,原因无它,时书眠是孤儿,无法追溯血脉家庭,幸好北城望族霍家收留了他。 而时知许的母亲霍姝,却是霍家最金贵的小姐,更是北城不少公子哥心中高不可攀的茉莉花。 时书眠发病的时候,会神志不清地念叨陈年旧事,从小到大时知许听了不少,渐渐地,也能拼凑还原出大致。 地位的悬殊,兄妹身份上的禁/忌注定布满坎坷,那段蒙尘过往中间有多么激烈难堪,时知许已经记不太清了,科研出身的她非常善于提炼: 她的降生并不被期待,甚至是污点。 我不是孟冉,更不会伤害她。时知许神色还是冷静的,她直视坐在中央沙发椅的程川,说:我没有确诊过精神分裂。 程川闭目撑着额角,说:那为什么沈家丫头最近替你预约了精神科的检查? 以前我确实有过类似的症状,但是没有攻击性,这只是一些医学征象,焦虑紧张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有可能出现,并不能说明我有精神疾病。 说这话时,时知许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程川摆摆手:且不论这些,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小意身边?那个前途无量的青年教授现在可不能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亡者归来啊他一下一下敲击着玻璃桌面,房间回荡着清脆又发闷的声响:我啊,只是提前退休的老商人,没能力堵住悠悠之口。 恢复法律意义上的身份不难,时知许作为公众人物,难的是如何斩断流言蜚语。 这些麻烦本可以避免,是你要强的自尊让这件事弄巧成拙,当年你被罗氏迫害,宁愿烂名声,逼我女儿和你离婚,再借机假死脱身,也不愿求助程家,如果不是小意执意维护,现在但凡提起你的成就,紧随其后的必定是出轨的骂名! 虽是出于保护,但时知许的处理方式太专断伤人,这样的性子程川觉得她们并不适合。 如果放到其他人身上,程川绝不会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早就毫不客气地拆散两人,可偏偏是时知许,程家有愧于她。 作为父亲,我希望我女儿的另外一半,要有能力保护她,你尚且都需要被她保护,又谈何保护她?程川换了一种角度,含蓄劝说:对于程意的婚姻,以前我觉得只要两个人心意相通便好,现在我更希望门当户对。 单论门当户对,时知许显然被排除在外,她母亲早逝,父亲患有精神分裂,读书的学费都要靠资助和兼职,在这样艰难的家庭环境下,大多数人连生活都难以为继,困其一生。 忍着掌心伤口细密的疼痛,时知许翻开了手机,双手递向程川,说:这里是我近几年所有的科研专利、名下的企业流水、股票基金、固定资产投资我知道,这些在您眼里还是不够看,但请您相信,我有这个潜力。 现实就是如此,很多时候资产、人脉和权势才是最硬核的保护。 她知道程川的门当户对并不是傲慢和偏见,有时候它意味着人生轨迹的高度重合,是更相似的棱角,为了不撞痛彼此,婚姻的沙子会慢慢磨去彼此棱角,变成同一个式样。 她的棱角太过锋利,伤到了程意。 上次是我不对,我会改正的。时知许缓缓弯下腰,后背白色衬衫皱皱巴巴还氲着血渍,她说:最后,请给我些时间证明,我能保护好她。 程川接过手机,他没有看手机上错综复杂的资产数据,只是意味不明地看着始终没有起身的人,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年轻人异常的出色,有他发家创业的影子,意气又坚韧,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很有信服力。 先去做检查吧。 没给出确切回应。 时知许有些费力地直起腰,难得沉不住气,想追问什么。 笃笃 管家李叔的声音透过房门传到二人耳朵:二小姐从抢救室出来了。 话音未散,时知许将一切抛诸脑后,率先拉开门。 李叔侧了侧身,点头问好,同时将掌心的白色药瓶掩在身后。 氯沙什么? 脑海自动跳出许多药学专业名词,时知许只是看了一眼,拉高口罩,朝他回礼,便步履匆匆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 病房外,沈妍抱臂倚在墙边,看向站在窗边的背影,如是说:检查结果应该快出来了,你别太担心,上次也没多大事,放轻松。 黄昏煌煌,时知许逆光而站,手边是一方檀木匣子,里面放了佛珠和平安扣,她掌心躺着一枚戒指,是护士从程意身上整理出来的。 戒指碎钻熠熠,光滑的内壁在光影变幻下,显出淡淡印痕,一开始时知许只能认出自己名字缩写,从各个角度试光线,辨认了很久,终于显出刻字另一半: tloml theloveofmylife. 第72章 原来,这对戒指是程意为她专属定制的,是属于她的。 距离出事已经过去了三天,程意出抢救室当晚便转醒,至于伤势如何,时知许不清楚,她被拦在了病房外,没能见程意一面,是程川的命令。 突然,戒指从掌心脱落,与匣中平安扣撞击,发出清脆声响,时知许手不受控颤动,她皱眉闭眼,在努力对抗什么,可身形未动半分,沈妍只当她在恍惚,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 这次还要瞒她吗?沈妍放下手臂,站正身子,万一真的确诊了沈妍叹气,麻绳总在细处断,老天爷怎么这么喜欢逮一个人作弄呢? 时知许将戒指戴到了左手无名指,又仔细收起程意的那枚,闻言顿了顿,说:如果可以我想告诉她。 她要学会对程意坦诚,这是磨平棱角的第一步。 你这个木头总算有长进了。沈妍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再成为时知许的帮凶,被严刑拷打,她已经原原本本地将程意的逼供行径控诉给了时知许。 对了沈妍朝上指了指,语气神秘:现在申城不少企业掌事人可都在顶楼苦哈哈守着,就为了一个人。 这家私人医院是沈家名下的,小六层疗养楼每层就是一套单独房间,隐秘性极好,所以此刻的时知许并没有伪装,同时只为会员提供,能住顶楼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 可是能让面和心不和的商业竞争对手们共聚一堂,属实罕见。 时知许眼神询问沈妍。 沈妍凑近几步,压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饶是时知许对此事不甚关心,也不由被震撼到了,这个名字可谓是家喻户晓,不论是学医的、还是不学医的都一定在教科书或新闻上见过,是华国医学界高山般的存在。 沈妍接着说:听说是制定了什么红线,打算大规模整顿各行各业的龙头,甩开膀子大干。 申城是华国最大经济中心城市之一,大刀阔斧的经济革新从这里开始也不奇怪,消息是从北城透出的,申城的上流企业家们坐不住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打探虚实,尤其是那些进入寒冬期的传统实业,比如地产行业龙头,程家。 沈家是申城新兴生物药业界的龙头,如今早已转型为跨国集团,这道红线对沈家有危险,但影响波动会比其他几家小很多,沈父无意打探小道消息的真伪,也无心留什么后手,可他还是应下众人的邀请,商人的一举一动皆是利益权衡的结果。 百年望族啊,在这种层级面前,哪怕露露脸也是极好的。 今心接触不到这些,时知许能知道的极为有限,所有信息都是从沈妍口中听来的,零零散散的,可她直觉这件事怕是不简单,背后没准早已腥风血雨。 你放心,程家各方面都没问题,我早就问过程遥了。沈妍见她沉思不语,便打了一针强心剂。 时知许没再说什么,她取出佛珠,佛珠封尘多年,小叶紫檀乌润亮泽不复,金星纹理依旧交错纵横。 沈妍点点下巴,随口说:早就想问了,这佛珠什么来路啊? 她大学初遇时知许,那人手腕就缠着这副佛珠,身上又带着一种纵浪大化的随淡,不喜也不惧,与同龄人格格不入,活像一尊冷面佛。 前几年她奉老爷子的命令回国发展,时知许手腕空空,一向不离身的佛珠不知去向,如今再次见到,她反倒诱出几分好奇。 我母亲的遗物。 沈妍一下说不出话了。 这时走廊尽头,角落出现两道身影,高大的男人搀扶着一位背影佝偻的老人,他带着辨识度极高的北城腔,弯下腰,朝远处抬了抬下巴,说:您瞧好,那儿就是。 老人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鹰似的双眼微眯,远远透过那道身影,即便没有说话,周身威严却怎么也遮盖不住,不怒自威,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专属气质。 霍思丝毫不惧怕老人,想起资料的调查背景,低啐一声:要是我爸有这么好的闺女,就算她要把咱北城翻个天,他肯定都依! 霍元拦住霍思想要上前的脚步,叹息像是怎么也叹不完,只说:再等等,就怕这孩子心里有怨啊。 虽然不明白,霍思也没再多问,在他的圈子里,知道得越多反倒容易引火上身。 霍元迈着沉稳步子,负手转回到楼梯间,习惯性训话:下次不许安排这么好的地方,按规格走。 霍思扶住霍元的手臂:您都退休这么久了,甭老是瞻前顾后,多累啊,也是该 越说越离谱,霍元瞧了一眼霍思。 霍思立马噤声,转念问:楼上那群麻烦太打扰您休息,我安排人把他们赶走。 在他眼里,那些申城龙头企业掌事人成了麻烦精。 不必,待人留三分薄面,要好好招待人家。霍元沉吟:见见程家。 末了,他特地叮嘱:拿母树大红袍。 乖乖,那可是老头子珍藏多年的绝版茶叶,霍思啧啧称奇,嘴上乖巧应道:得嘞 这边,沈妍怕触及她伤心事,正想转话题,却听时知许兀自说:这是我和母亲唯一的联系,其实我能感受到她在天上庇护我,无论是科研还是创业,困难也有,可是都没有遇到什么致命的打击,我还遇到了像你一样的朋友,愿意帮我一把,我是幸运的。 佛珠,是霍姝遗留下的羁绊和力量,是托举时知许的信仰,毕竟,那时的她总要信点儿什么,才能走下去。 可自从遇到程意,我已经很久没戴了。 莫名地,沈妍听明白了其中意味,实际上,程意才是时知许真正的信仰,她是程意的信徒。 以前我总觉得幸福遥不可及,可程意出现了,一次又一次选择我,那么坚定纯粹。时知许扬起唇角,沈妍却看出了苦涩。 可惜的是,我配不上她。 时知许是从没被给过糖果的小孩子,不会也不能哭闹撒娇,突然得到了世界上最甜的糖果,她无措又渴求。 更可惜的是,我有点贪心。时知许看向窗外瑰丽的日落,声音很轻很轻。 她忽然偏头笑着补充:嗯,不是贪心,是贪得无厌。 我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应该早些坦坦荡荡地爱她,让她只属于我。 沈妍从未见到如此外放的时知许,更没从听到她说出过爱后悔这些情绪鲜明的词汇。 爱人如礼佛,像时知许这样的人,一旦爱上,恐怕就是最虔诚的信徒了吧,沈妍觉得没人能扛得住。 光线虚实错落,一道被拉长的身影融到两人之间,沈妍朝时知许身后错了错眼神,忽然问道:这些话,敢当面说给她听吗? 华国人骨子里都或多或少藏着含蓄,时知许回道:我会做给她看,如果程意想听的话,我再说给她听。 那我现在就想听。 时知许身形一僵,悬空已久的心却落到了实处,塞得满满的。 走廊寂静一时,地面只剩下两只影子,久违地交叠在一起,清风穿堂徐徐,她听到身后那人拖着惯有的慵懒调子问道: 所以,坦荡的时教授要更贪得无厌一点吗? ----------------------- 作者有话说: 零点准时更新,各位好久不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再不转身,我可就要站不稳啊。程意作势摇晃了一下身形:嘶,这刀口 时知许转身扶住她,低低说了句:别动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说后悔开始。程意感受着令人心安的气息,唇角带笑。 将重心大半倚在面前人身上,她说:时知许,看着我。 程意爷爷病逝于绝症,她自小立下学医的志向,高考毕业那年暑假的意外,让她没法学医,遗憾使得她对医学科研领域有种格外浓郁的敬佩,所以她格外喜欢唤时教授。 而这次,程意唤的是全名。 时知许垂下眼睛,等待程意的冷言,程意原谅她,并不等同于无视她的错误,她做好了准备。 辛苦了。 谁料,程意抚上她眼尾的泪痣,朱砂一点,动作轻柔得不能再轻柔,是久别重逢的寒暄。 时知许失语,她是被催着长大的,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程意是第一个, 对不起,我她略显局促地偏过头,我不太知道该好好去爱一个人。 那些被爱包围的人,才最懂得怎么去爱,爱得坦荡大方、不吝啬。 第73章 我会好好学的,请你担待,多教教我,时夫人。 程意一愣,她环上时知许脖颈,眉眼弯弯说:程太太怎么这么会说啊。 时知许笑着回望,一向淡如水的眸子熠熠生辉,她没问程意是怎么说服程川的,享受难得的宁静,她们默契地选择不打破。 时知许搂紧程意腰肢,卸轻伤腿压力,两人相互依偎,沐浴暖橘色柔光,日暮虚实流泄,有了光的影子,残破四散,像极了时知许心里的废墟,那段尘封却蛰伏已久的阴暗过往。 时知许欲言又止,问:还会见孟冉吗? 带着矛盾的希冀,明明她很想让程意远离这种危险人物。 不会。程意没有犹豫。 时知许抿唇,勇气瞬间崩塌,程意总有动人的决绝,而她是见不得南墙的乌龟,总在探头边缘试探。 怎么办? 时知许放眼窗外,残阳已经收尽最后一抹云曦,夜空深蓝,一颗晚星闪现,孤零零高悬,城市很难见到星星。 像是又抓到什么命运的指示,她贪心希望母亲能再次保佑,这次也是虚惊一场。 程意闷在时知许侧颈,她伸手点点时知许的耳垂,说:时同学,认真听第一堂课。 时知许回神,配合道:好,程老师。 要给对方安全感,心安比心动更重要,听到了吗? 安全感,很抽象宽泛,时知许试图下准确的定义,沈妍刻意送来的恋爱指南,她只翻了几页,她是不勤奋的后进生,暂时能想到的,只有抱紧再抱紧程意,给她物理意义上的安全感。 感受着腰肢收紧几分的手臂,程意转念问:你的音色怎么变了啊? 以前的时知许嗓音清冽明亮,现在更有冷磁感,不变的是,尾音仍会不自觉地温柔放缓,重逢那天,程意从具象化的音色,听出了抽象的时知许,像遥远的烟雾,好像一伸手就会散,可下一瞬会重新覆袭漫天,破碎又坚韧。 有关注近两年的德国电影作品吗?时知许留了遐想的余地。 程意不明所以地摇头,她意识到这是揭开秘密的线头,可她现在不想思考。 时知许心领神会,只说以后慢慢告诉她。 还记得吗?小时候在山村,你经常半夜爬到我屋外的树上,有天晚上,你把我也拉到了树上。 说实话,程意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听着像是她小时候顽劣性子干得出的事。 时知许也没在意,她笑了笑:那晚你说长大以后要学医,治好爷爷的渐冻症。 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想慢慢在程意脑海中形成,她抬起头看着时知许。 我也学医了,不过 程意的愿望,她只能实现一半。 那年程意十岁,也许那晚她只是心血来潮,完全没有想过会有人认真记了这么多年,比她还有毅力,那时梦想太过稚嫩,程意只想治好爷爷,其实时知许早就超额完成了,比她厉害万倍。 程意心底柔软,喟叹问:年初攻克胰腺癌的也是你吗? 今心年初发布了胰腺癌特效药,程意想,就算她真的能学医,恐怕也不会取得时知许如今的成就。 是团队合作来的。不像有的人恨不得整个团队的研发成果都为自己服务,时知许没否认,也没揽功,她将自己位置摆的很正,是主心骨,但不是全部。 时知许身上的秘密太多了,程意一时半*会儿有些消化不完,胃部其实除了酸水别无其他,灼烧感愈发难以忽略。 时教授,怎么办?。 嗯? 好想喝南瓜粥诶 程意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时知许亲手做的南瓜粥,重逢后为了避嫌,时知许也不曾做过。 时知许柔声轻语:送你进病房,我就去熬粥,好不好? 程意摇摇头,这几天呆闷了,趁还没天黑,我出去透透气。 时知许又叮嘱了几句,随后程意目送她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消失不见,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位黑衣保镖,她挥手示意:可以走了。 * 今夜,青山庄园格外冷清,程川静静坐在书房明亮的落地窗边,窗外天空暗沉沉,乌云低低压住,归鸟徘徊在云层之中。 这天啊,变得可真快。程川朝身后李叔感叹。 傍晚还是万里无云,艳阳落山的好天气。 李叔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接这句话,只能沉默地藏好书房内的药,是程川的嘱咐。 如果时知许在场,一定会反应过来,氯沙坦钾片,可以治疗平稳降血压、保护心脏。 没多久,李叔说:二小姐已经到了。 程川没让人现在就进来,反而低头问了一句:来,看看头发都染黑了没? 李叔跟随程川和江澜夫妻两人多年,或许因为两人父母一辈生于战争年代,又皆是退伍军人,程川和江澜浑身都是昂藏锐气,天不怕地不怕。 夫妻两人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借着时代开放的大势,迅速膨胀发迹,申城cbd中央那栋地标式的钢铁巨物便是两人最好的传奇勋章。 可人到晚年,不能不服老,有很多很多事情,已经没能力去扭转了。 李叔压下心酸和无力,笑着宽慰:大哥精神着呢,二小姐不会看出来的。 程川应了一声,整顿精神,叫人进了书房。 程意进来的时候,先照例遭到程川一个响亮的白眼,他说:这么大人了,还搞绝食这一套。 绝食,程意只在很小的时候用过,后来懂事才知道,生气绝食其实只对父母有用,她便不再用了。 程意坐到程川对面,支好拐杖,她摸摸鼻子,笑说:这不是想见您吗? 程川哼了一声,面上表示不关心,嘴里却问:吃了没? 程意谎称吃了,她这次是要缓解程川对时知许的意见,只想尽快进入主题,在自家父亲面前,她不想沿用商界拐弯抹角的那套,太累了。 程川看着自家女儿没说话。 程意说谎会下意识揉耳垂,这个小动作这么多年一直没变,没多久李叔送来了一碗清粥。 程意无端想起她小时候气哄哄地闹绝食,一到饭点,房间门口总会出现热腾腾的饭菜,无一例外。 这大概是全世界父母最常用的台阶,与其说是台阶,倒不如是妥协。 程意捏住勺柄,小口喝了一口,胃霎时暖洋洋的,程意心里五味杂陈,这碗粥,是程川的妥协。 她垂着头轻声说:爸,谢谢您。 分明是谢谢,程意说得像是在道歉。 你啊\&程川虚指了指程意,摇头叹道:这倔脾气会吃大亏的,知道吗? 他知道自家女儿不仅倔,对于那个人,还格外心软。 程川问:就得是她? 程意回:嗯,就是她了。 他还想说什么,话绕了几圈,最终什么也没说,程意下决心的事,没人能改变。 你们去c国,尽量少回国。 程意摇头:我会想办法让她在大众面前合理地回归。 留在国内注定要面临风言风语,但无论生理和心理上,她们对这片土地有天然的依赖和亲近,更重要的是,她们的亲友都在这里。 和恢不恢复身份没关系,明天就去c国。 程川难得有如此专断的时候,程意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爸,发生了什么事? 哪有什么事,无非是经济不景气,也不是光我们这样。程川若无其事说:你妈一个人在c国旅游,我不放心,公司这边我暂时走不开,你们替我先去陪陪她。 程意看着程川没有说话,程川靠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椅中,巨大的落地窗下之下,衬得他格外渺小,无意间扫到书桌上的全家福相框,那时候连程遥都还未成年,程意突然发现程川一下子长了好多皱纹,额头、眼尾眼睛也浑浊了许多。 程意忽然意识到,父母衰老,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书桌下最底下有一排置物柜,很不起眼,程意伸手去够面前的柜子角落,是一个空药瓶,程川有高血压,得了慢性病,吃药如同睡觉吃饭一般是日常必需,她记得以前不是这种药。 怎么换药了程意知道这药,这些年做慈善,遇到过有病人家属吃这个药。 程川摆摆手:以前的药有了抵抗,吃这个一样。 不一样,药效比以前更猛,她记得还多了一样功效,治疗心脏病。 做慈善的这些年,程意四处奔波,一直没有回家,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通视频,报平安,程家人知道程意在逃避性自愈,没有催促,年初回来至今,程意这才发现错过了很多事情,没法回溯。 第74章 程意没有戳破程川,她仰了仰头,灯光刺得她眼眶泛酸。 好久没回家了,我去趟我房间看看。她撑起拐杖,和程川打了声招呼,便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书房。 忽然摄入了太多碳水,程意脑子很乱,她想缓缓情绪。 程川书房在一栋独立的七层欧式别墅,主要用于办公放置文件书籍等,和住宅隔着花园。 花园小径泛着幽幽灯光,程意走出大门,忽然听到一阵疾速的破空声,接着身后震天嘭的一声,地面似乎震动了一下。 世界塞入了慢镜头,她看到巡视保安上前问好的笑容瞬间僵住,手电筒砸落在地,晃着白光,他惊恐地连连后退。 程意下意识回头,太近了,她隐约看到有什么东西还在动,很快她反应过来。 是人,软绵绵的人肉。 血腥味疯草般直冲鼻腔,不过一米远,程意看到那个人双腿悬空,无力摇晃了两下,然后倒在了头部,姿势扭曲,像断线木偶,暗红色血迹从脑袋周围散晕开,不断扩散,满是血迹的半张脸正对着她,直直盯着程意看。 程意大脑白茫茫一片,她在国外做志愿者,遇到过战乱,无可避免地接触过重伤伤员,但受到如此直观冲击 是第一次。 不,其实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她十八岁那年,也是黑夜,下着雷暴雨,锄头混着男孩的血肉,砸落翻飞。 晚风裹挟闷热,程意孤零零站在原地,她只觉得冷得骇人,她双腿灌了铅,一动不动,莫名地,她脑海里浮现一双清澈的眼睛、朱砂色的泪痣、和身上安心的檀木香, 时教授。 可时知许没法立刻出现,程意的恐惧不安没法落到实处,有增无减,她孤零零站在原地,裤角迸溅到了血肉,粘腻在小腿。 血腥味浓重,程意沉沉吐气,听不出情绪地说:先不要声张,去叫医生。 程家庄园楼层距很高,相当于常见住宅十四层,那人后脑冲地,脑袋的一半已经残缺,程意知道,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那人没有留半点余地。 保安存了胆量,上前看清,立马原地大口大口呕了出来,听到程意的话,仿佛有了主心骨,拔腿去叫家庭医生,头也没敢回。 那么大的声响,自然惊动了程川,见程意始终站在原地,没什么表情,他将人拉远,护在身后,拐杖早已掉落在地,她这才踉跄又僵硬地退后。 程川暂时顾不上她,叫人送程意离开,然后转身处理现场。 深夜死寂的空气中充斥着糟糕的混乱。 程意没走,她身后围了一圈保镖,如同一幢墙隔离血腥地点,耳边是周围混乱的脚步,夹杂程川的命令整顿。 联系他家人,先别报警。 家庭医生赶到现场,检查过后只是摇头,没有叫救护车的必要了。 联系不上他家人,刚和老婆离婚,他儿子带着一家人去了国外。在场人都是心腹,李叔也没多顾及。 程川克制住压心口的冲动,他喘着气,铁青脸,连说了几声好。 男人名叫王飞,五十岁上下,是程氏地产分公司的老总,和李叔一样,是跟着程川一路拼创出来的,唯一不同的是,李叔上过大学,他当年只是浪荡的街头混混。 并非临时起意,男人后事安排妥当,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手机、钱包、鞋子在顶楼整整齐齐码放,更细思极恐的是,跳楼地点不是公共场合的摩天高楼,而是程家私人庄园。 这场跳楼自/杀,针对恶性极强。 一直没出声的程意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究竟要瞒我什么? ----------------------- 作者有话说:沈妍惊恐:怎么又怂了,这熟悉的配方! 程意: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沈妍:别拉我做帮凶,想活,真的。 下章揭时教授过往,直球钓系倒计时。 真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小可爱留言,律诉无以为报,激情加更! 有些矛盾还是要解决滴,下章揭时教授过往。 明晚十一点左右更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程氏一处楼盘塌方了,不是天灾,是人祸。 楼盘是居民大楼,还没人居住,可许多单元楼已经卖了出去,施工收尾阶段,毫无预兆地轰然倒塌,十几层的高楼就像雪片一样,几十名工人再没能出来,连尸体都没能。 仗着在偏远三线城市,王飞压下消息,掩耳盗铃地汇报,称是零伤亡的意外。 他是最早跟随程川的一帮兄弟,几十年前,满地的机遇和混沌并存,程川没有背景,无异于豺狼口中硬生生撕肉,可有帮出生入死的兄弟拥揽他,发展颇为迅速,遇到读经管专业的江澜后,夫妻强强联手,公司渐渐走向正规,只留下了为数不多的暗线,以备后手,当年扳倒罗氏还立了不少功。 程川没亏待自家兄弟,分股份、安排职务,拎着棍棒的街头小伙子统统西装革履,廉价香烟换成雪茄,出租房自行车变成了豪车泳池豪宅,夜夜纸醉金迷,人人艳羡。 顾及他们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担不了大任,也掀不起大风浪,于是背地派了副总制约,相安无事几十年,没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 王飞就是典型,这场豆腐渣工程,连根都烂透了。 恰好撞到三道红线的审查风声,程川已经打探到风声属实,罪魁祸首王飞自杀,这把刀悬在总公司法人头上,程川江澜。 程意反应过来,此时的江澜定然毫不知情,她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 程川显然不想牵扯程意,只说有办法解决,等会就能拿到证据,程意不知道是真是假,只知道江澜此时必然毫不知情,如有不测,程川恐怕想要一个人抗下责任。 已近凌晨,坐在回医院的车内,程意撑着脑袋,闭眼思考方案,很棘手,还涉及到了刑事犯罪,证据至关重要,不然哪怕江谈的律师团队,也没法开脱。 而且究竟要审查什么,什么时候审查,审查力度有多大?一概不知,稍有不慎,程氏很可能一夜倒下。 地下停车场起落杆升降,车小幅度下沉,待停稳,保镖绕后拉开车门,冷调灯光刺目,程意躲了躲光,慢慢支起拐杖下车。 还我儿子命来!一位中年男人握着匕首,凭空冲过来,呐喊撕心裂肺,响彻寂荡的停车场。 变故太突然,男人刀尖直冲程意心口,保镖及时空手抵住了匕首,割伤不浅,白棱棱的骨头露了出来,可想而知,如果没有保镖阻拦,足以当场刺穿心脏。 男人虚张声势的怒吼,暴露了位置,很快便被背身摁下,他仍试图冲破保镖的桎梏,活有要撕碎程意的架势。 男人啐了一口,呸!赚的都是些脏钱,你们这一家奸商不得好死!迟早下地狱! 皮肤粗粝,白t恤泛黄,破洞布鞋也灰扑扑的,仔细听普通话并不标准,像是老实的庄稼汉,和程意宛如两个世界的人。 程意表情很淡,静静看着男人,也没有报警,命人安置他到日禾在申城分部的志愿者公寓,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还有免费餐厅。 男人并不领情,走之前还在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脏东西迟早遭报应,发家那么快,指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首付攒了大半辈子,全被你们骗走,反正我也没了儿子,只要老子不死,就追杀你们姓程的一辈子!哈哈哈哈哈想看你们程家遭报应的,可不止我 咒骂虚实萦绕,愈来愈远,程意原地站了一会儿,刚准备迈步,粘腻的裤脚半干不干,撕扯了一下小腿皮肤。 脑海瞬间闪回那滩软趴趴血肉、死气沉沉盯着她的半截脸,脑周的渗出红红白白 程意拄着拐杖,一脚深一脚浅走向电梯间,越走越快,险些摔倒。 她很想见时知许,立刻马上,哪怕听听声音。 嘟 电梯数字逐层下跳,程意用力摩挲食指和大拇指,耳边传来忙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 程意情绪倏地沉了下去。 回到主病房,空无一人,一盏落地灯孤零零亮着,程意换下衣服,扔进垃圾桶,再次拨打备注为a时的电话,这次变成了关机,程意下颌线绷得发紧。 桌上,金黄的南瓜粥飘升白气,碗底压了字条,时知许写的,说今心临时出了些事,需要马上赶去,自觉失约,道歉认真诚恳,还贴心嘱咐了几句,让程意好好休息,不必等。 字体格外狂草,看来事情真的很急,科研上的事情,马虎不得,程意一向明白,她仿佛能看到时知许写字的模样,脸上一定带着温吞的歉意。 第75章 程意静静看了一会儿,轻声说了句矫情。 她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现在是凌晨两点,程意勉强喝了几口全吐了出来,胃里翻腔倒海,她瘫在马桶边,头抵胳膊,听着抽水声,内心一片死寂,此刻,她全然没了胃口。 今夜注定无眠,程意刚起身,缓着发麻的双腿,便接到了程遥的电话。 程川出了车祸,在庄园的山崖弯道上。 好不真实,她听着程遥的声音,像是隔了厚厚的壁障,闷闷的。 幸好车没有坠崖,你不要一个人呆着,我加派人手去守着你程遥知道程意刚刚经历过骚扰。 是谁?程意记得程川说要去拿证据,很重要,显然有人不想程川轻易拿到。 不清楚。程遥知道肯定有竞争对手搅混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嗅着血腥味过来了。 程遥没再多说,匆匆挂了电话,捏着手机,程意胃部绞痛起来,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一种落不到实地的疲怠。 她背靠在卫生间光滑墙壁,垂头闭目,手大力反复揉搓胃部,新派来的保镖来得很快,刚敲门,她立马起身,裹件外套,准备出门。 她不能让程遥一个人,面对一大堆烂摊子。 程意摁下把手,弹回,主房门应声合上,她没有注意到,金属把手侧有一道没抹净的指印,染着血。 对面房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时知许背靠房门,支腿坐在地,一墙之隔,走廊外脚步渐行渐远,紧绷许久的身体才松懈下来,可搭在膝盖的手依旧颤得像痉挛,指尖涌出血珠,一滴滴,脱落成线,泊成地面一滩血渍,地面不远处放了一把匕首,同样染着血。 等了好一会儿,沈妍实在捱不住凝滞气氛,朝黑暗清了清嗓: 咳,没事儿啊。 不同往日,声音很虚哑,中间不时穿插气音,像是被大力掐过脖,伤了声带。 没有回应。 害,你受的伤都比我重多了。沈妍有点慌,她继续打着哈哈:真没事啊,你这儿小力气,得锻炼,可不能输给程意。 抱歉 死气沉沉的。 沈妍更慌了,四处都是黑暗,借着窗外月光,她只能隐约看到门边的轮廓身影,那人垂着头,几乎低到了肘弯。 时知许失控了,这是第一次,在稀疏平常的一呼一吸之间,她险些成了杀人犯。 比被害人,还要害怕千万倍的杀人犯。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沈妍:姐们儿,你长点力气吧,我可不能站逆cp! 程意:啧,只有受才在意攻受。 沈妍:?你老婆什么意思 时知许:说你是受 沈妍炸毛:没天理了! 抱歉抱歉,今天章节有点短小 预估最近三天是剧情,然后就感情偏多哈 别慌别慌,我也贼想写甜!(点烟) 没人能比作者本人还想甜起来,赶紧给我甜起来! 下本一定写纯纯小甜文,纯纯,24k纯甜(咆哮)(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阴暗爬行) dbq吵到小可爱们的眼睛(天线宝宝鞠躬)我也不想,可能我比时教授还分裂 人啊,哪有不疯的呢(开玩笑开玩笑)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沈妍来时,远远见到有个高大男人在和时知许说什么,微弯腰,姿态隐隐放低,说到急时,还朝前走几步,时知许警惕地快速拉远距离,冷声呵斥。 在她眼里,时知许虽性子冷淡,但待人向来有礼温和,一般不会如此丝毫不给面子,更奇怪的是,在男人面前,时知许没有遮掩身份的意思。 沈妍忙要上前,时知许正巧转身,见到她,茫然一瞬,然后如常点头示意,沈妍觉得时知许浑身散冷气,透过她肩膀觑了一眼,觉得男人有点眼熟,顾不上其他,忙跟上时知许,走到主房间,她带上房门,力度没掌握好,病房安静,衬得震声格外大。 沈妍也没在意,正低头拿检查报告,一股大力攥上脖颈,档案袋砸落在地,她瞬间失声,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人。 那个无论面对什么都清清朗朗,不悲不喜的人,猛然变了一个人,双眼红得滴血,紧紧盯她,沉沉喘气,像悲鸣,又藏掖着恐惧。 直到眼前快黑到看不见,脖颈力道陡然松开,沈妍铁青脸,捂住脖,大口喘咳,她以为是自己近乎失声地叫时知许,唤醒了那人理智,可下一瞬,时知许用水果刀,狠狠划入掌心,血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沈妍看到,其实刀尖一开始冲向了她,是时知许用另一只手,硬生生转了方向,是她自己唤醒了理智,用拿手术刀的手。 档案袋踢到了角落,忽然失去了揭开悬念,沈妍还是不信,哗啦哗啦翻着纸页,时知许站在原地,只是看着血流。 翻到最后一页,沈妍顿住。 [临床(初步)诊断:精神分裂,有直系亲属遗传倾向,脑结构疑似异常,建议尽快诊治,同时接受心理干预易恐惧,会幻想危险,有伤害性自卫可能] 相顾无言很久,时知许率先打破沉寂,病房有医疗箱,她扯了纱布,绕掌心裹几圈,然后旋开保温盒,摆好餐具。 黄澄澄的南瓜粥,程意心心念念的。 时知许接着处理血迹,开窗通风,提好垃圾,像日常做家务,稀疏平常。 提着垃圾袋,时知许垂眸,看着南瓜粥,站了一会儿,她说:该走了。 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一出口就要散了。 沈妍看着她,有点想哭。 时知许不让沈妍靠近,沈妍偏要,跟着她,挤进对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各自缩在房间对角,没多久,沈妍看到时知许手机亮了,手机在时知许脚边,时知许也在看屏幕,那个跳动的名字。 [a程意] 不久,自动暗下,一切归于黑暗。 黑暗浓重,沈妍见屏幕再次亮起、听杂乱的脚步声来回几趟、就是没感知到时知许的声息,她好像正在被黑暗吞没,无声无息。 沈妍摁下慌张,像往常般打趣,终于感知到了她,一声死气沉沉的道歉。 黑暗中,时知许说了一句抱歉。 沈妍忙宽慰:道什么歉,你又没错,咱们好好治,放心啊,程意会陪 其实,我母亲去世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在沈妍戛然而止的惊愕中,时知许说:这样,她就不用和他一起生活。 那年霍姝去世,她六岁,直到十三岁,她才被送回到时书眠身边,原以为她的生活会好起来,爸爸会像从前那般唤她兮兮,叫她不要害怕,狠狠训斥那些嘲笑她没有爸妈、放蛇欺负她的人,像念念那样保护她。 可是这次在时书眠眼里,她变成了不祥的瘟神,一切的一切都要她承担。 她被带进了一间房间,陌生诡异,只有床、没有窗户、没有人味,潮湿粘腻,陪伴她的是一尊牌匾,幽红色吊顶,像念念偷偷带她看的恐怖片,墙顶全是镜子,画满了娃娃,用的不是童趣彩色蜡笔,是红油漆,还在往下滴扯油漆,娃娃没有一只完好,缺胳膊断腿,丑陋、血腥。 布娃娃,霍姝给她缝过一个,是她最喜欢的玩具,和霍姝一样,永远被埋在了山洞。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个房间布置,坊间叫棺材房,她睡在那个房间。 时书眠最是知道怎么杀人诛心,对亲生女儿。 妇联做过回访,时书眠伪装得慈爱,她也伪装得幸福,她还抱有希望,一丝丝,来自母亲。 霍姝常常托梦,摸着她脑袋,说爸爸只是生病了,兮兮要和爸爸好好相处,在这个世上,爸爸是兮兮唯一的亲人。 再忍忍吧,很快就好。 再忍忍。 可是空穴来风的报复,她看不到尽头。 睡梦,是欲望最好的养床。 很多次,她问霍姝,以前的爸爸什么时候能还回来? 自始至终,她没有问过霍姝: 妈妈,你什么时候能回来陪陪兮兮? 她不希望妈妈回来。 刚回来那一年,时书眠发病最严重,对于她而言,睡觉变成了惩罚,也许今晚可以睡温馨的卧室,明晚或者半夜,时书眠就会把她扔进那间房间,一边骂她害死了霍姝,一边骂霍姝薄情。 喜怒无常,时好时坏,上一秒是人人称颂的斯文教授,下一秒就变成了疯子,彻头彻尾、蛮不讲理。 他前言不搭后语地怒骂霍姝,会砸烂全家福,砸碎眼前的一切,撕碎霍姝的书,烧掉霍姝的衣物,像仇人一样。 明明以前的爸爸,那么爱妈妈,原来,生病会让人变成另一个人。 虽然不可能,她希望霍姝还是不要回来了,让这个爸爸,报复她就好。 第76章 后来,她发现时书眠发病后,会偷偷抱着碎掉的相框哭泣,一片片拼好书,收好燃尽的灰烬,她还小,觉得奇怪,只知道她要时刻警惕,深夜门外,不知会何时会出没的脚步,她要装作乖顺,才能睡得久一些,养精神,好好读书。 她要藏好霍姝的佛珠,藏好念念的平安扣。 她要藏好自己,平平安安长大。 稳定吃药几年,时书眠病情得到了控制,发病频率降低,每天会下厨做满满一桌饭菜,会接她下晚自习,远远跟在她身后,发现她梦游,晚上守在客厅,护着她,诸如此类。 大男子主义作祟,时书眠的愧疚和低头,别扭又沉默。 时知许已经能做饭给自己吃,晚自习回家路上,口袋也时刻备了辣椒水,足以赶跑流氓坏人,梦游就不进入深睡,耳机放上课录音。 她不需要。 高考结束那年,时知许离开了这个家,留下高额状元奖励金。 给时书眠,足以偿还生养之恩。 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直到有一年,科研团队刚起步,没有成绩意味着没有投资,时知许掏光了所有积蓄,科研耗资大,支撑不了太久,所有希望压在了一款特效中成药。 终于到了人体试验,没预算找试药员,时知许亲自上阵,整个团队,但凡体检符合,也都跟了上去,剩下人做后勤保障。 这场战争没有硝烟,成败在此一举,一群年轻人,都在赌,用命,赌未来。 实验室改造成了病房,七横八竖躺满了小白鼠,高烧昏迷、肺咳、重复感染后勤保障穿着防护服,一对一照顾。 时知许的照料员,动作很是生疏,药量都需要求助隔壁床照料员,时知许烧得昏天黑地,一概不知。 中成药比西药见效慢,半月后,临床试药成功,药异常高效,无毒副作用,且成本低廉,传统药无法企及。 证明报告宣布的那刻,实验室欢呼雀跃,这些年轻人都知道,这一仗,必定名声大震,时知许也难得开怀笑了,可身边的照料员却倒了下去。 时隔多年,她这才见到了,时书眠。 她不记得当时坐在病床前的心情,只记得时书眠醒来,开口第一句话。 你还我姝儿,是你害了她,你个瘟神 病房是八人间,住的满满当当,还有其他病人家属,时知许挨了不少怪异目光,指指点点。 有人说小姑娘摊上这么个疯爸,命苦喽,得照顾他一辈子。 有人搭话说是啊,不孝顺可得下地狱。 有人说她没准真带瘟气,看起来像落魄的金贵小姐,说不准她八字凶,连累了家。 有人不服说她长得好,就是有资本,找个好人家嫁了,再不济傍大款,比普通人好过得多,八字金贵着呢 话是背着说的,时知许听到了,她只是喂时书眠吃了药,用仅存的饭钱,找了护工照顾,然后离开病房。 走到医院大门,下了泼天暴雨,时知许凑不出钱买伞。 大厅人潮汹涌,潮湿闷热,看着瓢泼大雨,时知许忽然发现,她还困在那个家,就像此时,被困在医院大厅。 还是在意,还是会难过。 在时书眠幻象里,她还是瘟神,纵使他事后忏悔,甚至可以为了保护女儿去死,心甘情愿。 只有现实,才能打败幻象。 那天起,除了念念,时知许也开始寻找当年真相,开始叫他父亲,她别扭地接受,时书眠别扭的低头。 不孝顺,会下地狱。 她想去天堂。 有妈妈,念念也一定会去。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星星眼):哇塞,用上课录音提神,实锤学霸,不愧是我老婆!! 沈妍(惭愧):用上课录音催眠来着 精神分裂,一点点刺激,都可能触发敏感的神经。 在b站看到过精分眼里的世界,真的好压抑,不过有的患者自述,可以和脑子里的小人对话,好像还蛮和谐,总之因人而异,不必妖魔化。 根据查到的资料,攻击性没有那么高哈,接受治疗,能正常回归社会,与常人无异(高光) 虽短小,但提前发了,功过相抵吧(天线宝宝鞠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回马灯般,时知许记忆定在注销户口本那天,她得到了时书眠的道歉,亲口道歉,她明白他的身不由己,可是她没有轻松。 她问自己释怀了吗?释怀了,可有些事,不是道歉就能回到最初。 半响,沈妍终于等到时知许开腔,她以亲历者的角度,极其客观,描述了精神分裂发病的反复无常。 仅此而已。 沈妍依旧觉得窒息。 时知许给了她消化时间,随后说:我不想她看到我疯疯癫癫的模样,不论程意愿不愿意接受我,陪着我,我都不想她陪我。 不想她忍受我这个疯子,不想在我的喜怒无常,口不择言里,消磨她对我的爱,不想她想起我* 从时教授,渐渐变成那个疯子。 时知许想程意提起曾经的爱人,还是会觉得,时教授这个人,其实也算配得上自己。 沉默良久,沈妍说:还是有治愈可能,希望不小,这次如果真的分开,你怎么办?程意恐怕 如果我能变回正常人,那时程意也没有另一半,我会立马回来,只为了她,程意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对我做什么,我都甘心。 如果就此错过,那我再退回来。 语气冷静,像在学术会议上发言,只是中间有不明显停顿,很短促,像是在留恋。 墙上复古挂钟敲了两下,时针悬停,此前恰好月亮露出端倪,沈妍恍然,此时已近凌晨三点,也终于远远瞧清门边的时知许,她正侧头望向窗外,清辉流光倾泄,照亮一半脸,眼眸隐跃银光。 以前,她总觉得时知许眼底总是藏掖着悲悯,若有似无的,看绝症病人,看患者家属她纳闷,以为是气质独特,与生俱来。 偶然去过一趟佛堂,众人跪拜蒲团,佛祖颂音散福,她觉得似曾相识,如今恍然,时知许既像逃苦祷福的世人,又像低眉藏悯的金身。 她太苦了,找不到缘由的苦,怪不得谁的苦。 她悲悯世人,悲悯自己,渴望救人免于病难,渴望自己远离苦难。 可是啊,找不到缘由,也许是老天爷见不得时知许好过,总在一切转好,引来曙光时,急转直下。 简直杀人诛心。 * 凌晨六点,机场雾气缱绻,深蓝天空蒙了厚重雾纱,风也吹不散,航站楼消息滚动,几列航班因天气原因起飞,其中有飞往c国的那趟航班。 时知许全副武装,穿梭在冷清的候机厅,一手拖着单薄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缠了绷带,捏着登机牌,登记信息不是时念,是时知许 早在几天前,她恢复了身份,法律意义上,至于流言会怎么传,其他还会有怎样的负面影响,时知许现在不想管了。 她需要治病,立刻马上。 时知许没让任何人来送行,虽然只有沈妍会来,沈妍放心不下,怕有人认出她,生出什么麻烦,派了保镖偷偷跟着,不扎眼。 她办理登机牌,走入早班机的候机厅,一路无波无澜,最多有人看着时知许这三个字愣了几秒,生出在哪里见过的错觉,然后微笑递还,又或是有人被她口罩也遮盖不了的清矜气质吸引,目光不由自主吸引几秒,随后脚步匆匆继续各赴四方。 这个时代,比洪水还无情,销声匿迹之后,只有想记得的人,才会记住她, 一到候机厅,时知许就遣散了保镖,坐在角落,等航班通知,她半垂着眼,初次服用药,副作用很明显,反应变得迟钝又萎靡。 程意打来了电话,时知许仍旧看着屏幕,过了半响,才知晓身在何处,她拇指悬在接听处,最终滑了下去。 电话那头四周嘈杂,夹杂女播报音,很快程意像是进了车内,一切安静了下来。 抱 你在哪里?程意打断问。 默了默,时知许回:实验室。 实验室,意味着封闭,有时也意味很长时间的隔绝。 电话陷入很长时间的沉默,安静如同一切都死去了,听筒呼吸声,越来越清晰。 莫名地,时知许觉得程意很累,呼吸都快要耗尽所有心力。 程意打破了沉默,她说:忙吗?能现在来陪我一趟吗? 程意不该是这样的。 左手掌心纱布不知道何时被自己扯开,血迦被大力摁压过,时知许倏然感受到右手握手机的粘腻。 时知许猜想,该是血,迟钝的痛感重重砸向她。 第77章 时知许极力平常说:抱歉,我走不开。 好,你忙吧。 听筒立刻传来忙音。 听着忙音,时知许维持了这个姿势很久,久到机场人员来检票,发觉她左手淌血,忙拎来医疗箱。 小姑娘似乎第一次处理突发情况,手忙脚乱,血越来越多,见时知许脸色愈发惨白,好像时刻要昏倒,她慌张得快要哭了。 不用怕,我是医生时知许宽慰她,伸手示意:纱布,我来吧。 我来。 时知许瞬间茫然,忙下意识翻包掏药,她好像又出现了幻听,不是催命的恐怖低骂,是 程意的声音。 捏住冰凉的金属拉链,时知许顿住,她犹豫了。 程意的声音啊。 右手腕抚上了温热触感,被动随力轻轻拉远,掌心翻上。 真实触感。 时知许抬头望去,逆着候机厅明晃晃的光。 不是幻听。 真的是,程意。 程意近在咫尺,她弯着腰,低垂眼,绞着纱布,专注手上动作,发丝散落,落到时知许胳膊上,痒痒的。 时知许微仰头看她,耳边是熙攘人声、行李箱滚动声、金属椅此起彼伏的吱呀声 登机口开始检票。 程意动作很娴熟,很快,她利索打了结。 时知许看着掌心绷带,包扎牢固,松紧适宜。 很合格。 程意坐在了她身边,也在看维持她悬空的掌心,不知过了多久,程意很轻地笑了。 能解释吗?她问。 时知许哑声,程意换了衣服,笔挺贴身的黑色裤,黑色衬衫,一身纯黑,衬得她格外憔悴。 时知许没法开口,一开口,皆是隐瞒。 她不知道程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清楚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只知道,这次不能捏造分离的理由,她不擅长,就像上次,拉着沈妍编造的由头,拙劣又伤人。 [乘坐北欧航空公司,飞往c国的,时知许,时知许旅客,请您马上由c92机口登机,您乘坐的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 机场广播在喊她登机,程意手机也响了起来。 都在催促她们。 忽然,时知许身边一空,眼前地面出现一双黑色女式皮鞋,驻足几秒,然后一步两步,消失不见,连同程意的手机铃声。 谴责无声无息。 机场工作人员很负责,候机厅四处寻找名为时知许的旅客,时知许被迫起身,透过热情的机组人员,她看到程意的身影,淹没在了人海。 雾气散去,天空澄澈起来,长长的跑道望不到尽头,各式飞机像巨鸟一样停留,在这里匆匆邂逅,然后滑入跑道,迅猛抬起机头,冲入天空,横跨经纬四方。 程意站在玻璃前,看向天空残留的一道白线,眼眸沉沉。 -----------------------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今天很短小,因为在删改存稿,总之,万分抱歉(鞠躬)祝周末愉快。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二小姐,江董那边被媒体缠上,说会晚点出来,请您回车里等就好。 此时网上一片血雨腥风,今天上午十点股市开盘,程氏被爆出豆腐渣工程,股价断崖式暴跌,不出一小时跌停。 程氏这块肥肉,商业对敌早已迫不及待。 知道了程意戴上墨镜,遮住大半脸,她没有拄拐仗,脚步虽慢,但很稳,配上一身黑色,强势逼人。 今早,程意特地来接江澜,江澜航班比时知许晚得多,大雾突如其来,延迟了时知许航班,如此这般,两人这才偶遇。 程意不知道时知许要隐瞒什么,可现下,由不得她分心。 没等多久,江澜进了车,还在低头回复信息。 妈程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绷紧唇角,最后递去一套黑色商务装。 江澜动作顿了一秒,扣下手机,接过,抚慰似地拍了拍程意手背,又看着衣服,笑叹一声。 我们先不去看你爸,去沧山。 沧山偏远荒凉,从机场开车要近十个小时,申城本地人提及,都会联想到一个地方沧山看守所。 也是审查组临时驻公地,程氏第一批高管配合调查的地方,包括程氏总裁,程遥。 一路上,江澜换好衣服,邮件电话,忙都忙不过来,程意也是,她在远程指导自己的团队,去配合舅舅的团队,尽力监控风向。 十小时路程,中途没有停歇,背着夕阳出发,开到迎面落日,两人下车,看到的不是冷冰冰的高大铁门,也不是刷着标语的白墙。 而是,黑压压停了一排豪车的路边摊。 摊位逼仄,五六个中年男人坐在里面高谈阔论,红色塑料椅随手丢了不少西装外套,无一不是昂贵面料,有的外套耷拉到了粘油污的地面,他们也不在意,只顾扒拉桌上烤串,对瓶吹啤酒,夜市聚会一般。 在夜市,这群人绝对是巡警重点关注对象,大金链子、虎头纹身、好像腰后别了什么东西,随时会打起来。 路边摊老板缩在烤架前,一边怀疑他的烤串为什么受有钱人喜欢,一边战战兢兢思考这群人会不会掀摊子助兴,对面的狱警能不能及时赶到。 有个光头男人单脚踩上椅子,站在最前面,面红耳赤,挥手说着什么,突然侧面一瞥,忙板正站好,拍了拍身边人,压声催促道:快快,别喝了,澜姐带小意来了 众人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忙掐烟的掐烟,露肚子的忙扣好衣服。 江澜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一阵混乱后,五六个中年男人迎上去,笑呵呵问好。 都年纪一把了,也不知道养生,戒酒戒烟。江澜没有他们高壮,气势却高得多。 男人们嘿嘿笑着,低头称是,打哈哈顺过去。 程意没见过这样的母亲,在她印象,江澜雷厉风行,是申城最出色的女企业家,程氏交接给程遥后,学着很多普通年轻女孩,看小说、追剧追明星、偶尔养花,约小姐妹尝新品奶茶甜点,和程川一样,在享受生活,享受年轻错过的风景。 此时,江澜又变成了□□大姐大,是程意不曾探知的过往。 光头递给程意一把肉串,笑呵呵说:小意,没吃饭呢吧,来,尝尝这儿烤串,以前我们老来,虽然换了老板,也还凑合,嘿!老二你抢走是什么意思,该减肥了啊,瞧你肚子,我们兄弟里面,最大的就是你了。 被叫老二的人笑骂一声:去去,没听李成说过吗?小意胃不好,胃不好!这么油,一上来不能吃,澜姐不吃辣,你给澜姐,也不成。 李成,是管家李叔。 我这儿破记性,差点忘了。老三猛拍脑门,朝后喊了一嗓子:老板!先上两碗清汤面,煮烂一点,再烤点串儿,别放辣子,少刷油啊。 老板吓得一激灵,忙不迭应好。 江澜走上前,启开一瓶啤酒,磕了磕桌边,举起来。 你们川哥没法到,我替他敬你们。 众人神情一凛,收起吊儿郎当,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们收起笑,纷纷开了酒。 瓶盖叮啷哐当,散了一地。 程意也效仿,酒瓶被夺下,江澜挥挥手,示意她离开。 程意犹豫一瞬,也没添乱,自觉走到路边,接到了一通电话: 你好,请问是时知许教授的妻子,程意女士吗? 程意偏头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心霎时拧紧,她回:我是 这里是华科院及学术委员会联合调查组,近日国安局检测到时知许教授的户籍身份已恢复,今日凌晨6时23分,一位女士出现在机场,与时知许教授身材相似,并飞往c国,请问 程意面色未变,可越听越心惊,时知许是科研青年教授的翘楚,未来大有可为,莫名失踪三年,又和c国联系甚广,上头恐慌,在所难免,如果不说清楚缘由,怕会影响时知许未来发展。 程意尽可能简略释明,担保内容真实可信,事后能提供佐证资料。 好的,感谢程律师您的配合,最后还有一件事需要您确认。 一通询问下来,听筒那方称呼变成了程律师。 好程意觉察到了,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市第二人民医院精神科有时教授的医疗确诊记录,时教授此次前往c国,是否为了治疗,精神分裂? 嗡程意大脑瞬间空白,精神分裂? 一切豁然开朗。 程律师?您还在吗?程律师? 抱歉,刚刚信号不太好,不明显喉部艰涩滚动,她一字一顿:属实 第78章 剩下都是客套话,安抚她作为家属的情绪,不要紧张,调查是出于看重科研人才,属于正常流程。 举着手机,程意听那头细数时知许过往成就,希望早日康复,重回科研领域的车轱辘话 而她仰头凝视路边灯,只是单字附合,让人听不出异常。 没多久,电话挂断。 程意揣回手机,手插在口袋,直视路灯太久,视野泛出白色光斑,一圈圈绕得眼睛酸疼,她狠狠眨了一下,垂下眼,再没挪动半分,如同石蜡雕像。 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江澜轻揽她肩膀,身上染着酒气。 好半天,程意才回过神,抬了抬脚,骨头咯吱发响,她跟上江澜,进了车,两人座位间隔了厚厚一打合同。 股权转让,整整六份,每份已签好名,摁上了指纹。 江澜收购了程川兄弟们的全部股份,以暴跌前股价。 你的这些叔叔们大部分都义气,为程氏劳碌了大半辈子,两肋插刀,临了啊,得让他们安心养老,不然我没脸去见你爸。 你小时候问过我,为什么咱们家的好多股东那么像□□,是啊,哪有企业和□□挂钩呢,埋下了因,这不就来了吗 程氏踩上了时代的脉搏,野蛮生长,那个时代秩序模糊,不少灰色操作,谈不上违法,可终究注定被时代淘汰。 江澜侧身,双手展了展程意肩膀:抬头挺胸,你们放心啊,我们家没有伤天,更没有害理,对得起良心。 同批发家的不少人手脚才真正不干净,随着秩序健全,早已进监,程氏挺立这么多年,足以自证。 可万法皆空,唯因果不空。 王飞德不配位,劣根难灭,再加上,程川和江澜太信任义气的时效性,仅凭总部下派副总制约。 而程遥锐意进取,顺应新时代,致力转型,全力发展新兴项目,大量项目运转,资金链经不起断裂,哪怕一时一刻。 雪上加霜,审查小组一夜入驻,打得申城企业措手不及,与程氏交好的,也不敢轻举妄动,丑闻爆出,大批量撤资,银行不肯再放贷,现金链濒临断裂,高层却仍在接受问话,虽需一天,却生死攸关。 一密密不起眼的细线,布下因果蛛网,不知不觉,覆满程氏巍峨大楼,牵发一丝,钢铁巨物便会轰踏四裂。 危在旦夕。 江澜眼光毒辣,已然看清前路,她知道那时程川定然也看透大半,给母女留后路,想独守程氏。 未曾想世事难料。 江澜轻柔摸上程意脑袋,来回看着小女儿,目光欣慰,叹说:你和姐姐都是好样的,就算生在普通人家,也一定能出人头地,是我们拖了后腿。 她笑着道:我们等姐姐出来,就去看看爸爸。 程意想起,她刚上幼儿园,程氏地产还不起眼,程川拉项目,四处跑酒局,江澜主经营管理,偶尔会接她,带她吃好吃的,等程遥下晚自习出来,三人手拉手去酒店,找程川回家,怕他醉醺醺,又躺街边。 江澜总说这句:[我们等姐姐放学出来,就去找爸爸,好不好?] 此时,不是找,而是 看看 看看,是短暂相聚,是不能四个人再手拉手回家。 是程家,不会再有一家四口,整整齐齐的。 今天凌晨,程川,车祸诱发心脏病,抢救无效去世,在庄园某处公路转弯角,很不起眼。 特殊时期,程氏无法公布消息程氏地产董事,程川的讣告。 程意和程遥,没有爸爸了,那个老顽童般的小老头。 江澜失去了她的阿川,那个亦战友、亦亲人的 爱人。 程意猛地鼻子一酸,她颤了颤唇,想说什么,却见江澜眼角忽然滑落泪珠,她飞快擦拭,让人瞧不出异常,除了眼睛红得吓人。 忽然间,程意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心脏病是悬在头顶的炸弹,程川似乎知晓早晚会面临这一天,事先留好了遗嘱,葬礼一切从简,唯有亲人吊唁,三天后,火化的骨灰洒入江水。 和程榆一样,没有墓碑,没有墓志铭,只随江水,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他留下一句话,给程遥和程意: [记住没有过不去的坎,越苦越难过,越要放肆笑,不过我的孩子们一定会受老天善待,无论以后的你们是变成了比爸妈还要厉害的企业家,还是比舅舅更厉害的大律师,爸爸只希望你们一定要快乐,一定要平安其实平平凡凡的,也挺好,如果可以,爸爸希望我们一家人能普普通通,快乐平安。] 快乐平安、平凡普通,是程川最大的心愿。 至于他给妻子留了什么话,隐瞒不报的道歉?相互扶持的感激?还是相守多年的爱意? 只有江澜知晓。 * 半月后,申城中央商业区,天色破晓,晨光渐渐滑过程氏大厦,金光粼粼。 此时已近上班时间,程氏大厅本该人头攒动,此刻冷冷清清,连前台都空空荡荡,唯有保安严正以待,不复往日繁荣。 顶楼会议室,程氏高层齐聚于此,空气中弥漫浓浓的咖啡味,挥散不去,长长会议桌堆满纸张,白板勾勾叉叉写满方案,凌乱无比。 空气充斥颓唐的气息,鸡飞狗跳后的宁静,无比难捱。 程遥坐在主位,手支着脑袋,闭眼稍作休息,面上疲色难掩。 丑闻爆出,大批量撤资,银行不肯再放贷,反而催要债款,程氏孤立无援,大量项目停摆,资金链断裂,豆腐渣工程也急待赔偿款。 江澜在外四处奔走,动用旧关系拉投资,可傻子都知道,程氏如今就是无底洞,上百亿都不一定能起死回生,现在往里砸钱,无异于做慈善,白白捐钱。 吱呀一声,门口传来响动,助理侧身推门进来,穿过如同霜打茄子似的高管们,她走到程遥身边,弯腰轻声说:程总,有位先生想要见您,说姓霍,但是没有预约,您 话音未落,玻璃门猛地推开,众人望去,来人一身灰色运动装,面料质地厚贵,年龄二十出头,气质傲贵。 那人双手插兜,慢悠悠踱了进来,像遛弯大爷。 他站定在最前方,扫视一圈,目光定在主位,歪着脑袋,朝程遥下巴一点,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霍思,是来给你们家,送钱的。 不多,也就五百亿。 会议室众人瞬间激灵,被吓的。 ----------------------- 作者有话说:霍思:芜湖,这个出场雀氏帅! 霍思,平平无奇的姐控,中二少年。 掐指一算,稍微虐的风浪马上就要过去啦(比手,试图画饼)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c国机场,大雪漫天,纷扬落下,程意刚出机场,不一会儿,她的黑色风衣落满雪,气候与华国截然不同,十二月份天冷得出奇,放眼望去皆是无尽白色。 程意裹紧外衣,显然不足以抵御呼啸寒风,她总忘记备厚衣物,没人能提醒她,也没人知道近半月来,她频繁飞越重洋是为什么。 众人只知道一旦程氏这边能抽出空,程二小姐便马不停蹄赶往c国,来回一趟接近三十小时,压缩一切能压缩的时间,客舱座椅,成了难得休息的地方。 只有程意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临近午夜时分,雪风呼啸中,一辆车驶入一处北欧小乡镇,车灯被雪盖满,两束长长的光柔朦,颤颤巍巍照向前方,程意独自开了近三小时车程,到达某处精神病疗养院。 访客登记台,程意照旧被拦下,从护士口中得知,三楼房间那位好看的华国女士准备开始接受mect治疗。 mect,无抽搐电休克治疗,用于严重精神治疗。 电,休克? 程意沉默一瞬,用德语问:[会痛吗?有什么副作用?] 许久未讲,有些生疏拗口。 像是操作过上百遍,护士熟稔递去一张纸,上面是简略介绍,包括整套手术流程,副作用,可能的后遗症等等 麻醉、电击诱发、意识昏迷、短暂记忆缺失、认知受损恢复期因人而异 纸张仅有薄薄一面,程意捏着觉得好重,重到没能看第二遍,手便垂了下去。 程意礼貌道谢,护士拉她热情闲聊,似乎习惯她的出现。 嘿!你们华国女士和电视上不太一样,你和时一样好看,都是好看的华国女士,唔,电视上也好看,不过我更喜欢你们。 这处病院细细观察,除了窗户装限位器,墙面被柔软材质包裹,一切尖锐物品严格封闭诸如此类的细微差异,其实更像青年旅社,环境温馨清静。 住在这里的人感觉自己是歇脚旅客,迟早会再度出发,收藏山川湖海,重新享受天地与爱。 第79章 所以,这里并不直呼患者病人,就像此时,时知许有了新别称,好看的华国女士 护士是本地人,乡镇民风淳朴,直来直往,这位率真热情的女孩更想称呼雅典娜女神。 她觉得三楼那位好看的华国女士很像圣洁女神,手腕绕着东方佛珠,还随身带一枚玉,圆形的,不时拿出来看,眼睛雅蓝,简直吻合希腊神话描述的雅典娜,神性美丽。 就是总生人勿近,除了听到面前这位女士的名字,她才会从自己世界拔出,眼睛从那枚圆形玉移开。 不过,护士转念想,雅典娜女神就该这样! 她也好奇两人关系,不过出于尊重隐私,没有窥探询问,只知道院长特地嘱咐过,要额外关照她们。 坐在茶话座,程意接过冒热气的咖啡纸杯,暖着手,听护士大肆夸赞时知许,整整三分钟。 时知许真的是有面缘的人,程意想。 也许我们的谈话不得不中断。程意松开一只手,指向不远处,桌面立起的传呼机闪动,语气抱歉。 护士颇为遗憾,匆匆投入工作,丝毫没发现沙发上的人影消失不见。 循着多次观察猜测,程意绕过需要身份验证的门关,顺利到了三楼,深夜走廊寂静,她躲在黑暗,猜测时知许在哪间房。 未曾想,时知许出现了,以程意最不愿看到的方式。 靠近楼梯不远处,某间房门大敞,杂乱的声音渐渐清晰,碰撞声、呼喊声、车轮滚地声,一群人涌出病房,好几人疾步推着病床,有人高举药瓶,大声呼唤,试图扯回床上人意识。 兵荒马乱。 走廊另一头,手术室灯亮起, 专业术语太多,程意听不太明白,只听懂了零碎单词,以及蹩脚的中文音。 [时] 她还看到瓷白地砖一道滴滴血痕,蔓延至走廊尽头。 很快有人来打扫,再度归于平静,其他房间没有人出来张望,仿佛稀疏平常,每晚都会上演,又或者那些人也没法出来。 这里,与寻常旅社终归不一样,自残自虐,屡见不鲜。 程意怀疑自己太过劳累,出现了幻象,可空气中浅浅的血腥气,将她扯回了现实,毫不留情。 一定是别人,时知许最是珍惜生命,她不会如此苛待自己。 程意疾步冲出黑暗,柔软海绵严实包裹的房间遍地狼藉,雪白地毯有一滩血,触目惊心,她顿在房间门口许久,从角落拾起一把纸刀,以及一串佛珠,乌色檀珠沾着血。 她抬指擦着,一遍又一遍,手抖得不像话,门虚掩着,有人在门外,对话声不远不近。 是沈妍匆忙赶来,带着新寻来的医生。 药物治疗效果差强人意,接受mect是万般无奈之策,同时心理治疗也举步维艰,时知许警惕心极强,没人能打开心防, 所以,沈妍找了程意的好友,也曾是程意的心理医生,殷舒。 殷舒问:以前有自杀自虐倾向吗? 沈妍笃定:没有 有既往病史吗?殷舒看过医疗记录,觉得时知许的首发病情,比寻常人严重得多。 她两三年前有过轻微创伤应激,不敢上手术台;遇到过爆炸,人为的,从那时开始,就幻听失眠;到c国后,焦虑抑郁,今心刚创立,需要科研专利站稳脚,她怕影响大脑,不敢吃药,泡冰水麻痹神经,偶尔受不住,也只敢吃短效安眠药 沈妍尽量简短高效地阐述,可还是说了一长串。 殷舒微微失语,情况比她想象还要糟糕。 很神奇,后来她还真挺了过去,嗯我记得好像是去年1月1日,幻听消失,药也停了,就是身体大不如前。 听到这个熟悉的时间,沈妍停顿片刻,接着问:有精神分裂家族病史吗? 有,她父亲常年患有精神分裂,至于基因 回答陆续传来,程意已经听不清了,她停下动作。 1月1日,是她的生日,去年这时,她从自我封闭走出,成立了日禾。 [日,时;禾,程] 注册当天,时隔两年,程意久违地发了朋友圈转发日禾慈善。 一道不为外界所知的新生号角。 程意恍然,成立之初,名气不大,她亲自运营,写稿发文章,每篇评论区都有一个头像默认黑白人形的号评论。 坚持不懈的一朵玫瑰花表情。 地区ip,c国。 原来那道号角,时知许听到了。 回答还在继续:她父亲意外去世了,团队在攻克肝癌的关键期,高强度手术连轴转,那天她没法拿稳手术刀,临时换了主刀,患者没能下台,她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再也不上手术台,看到手术室都会生理呕吐,很长一段时间后,她才敢重启肝癌项目。 程意捂住心口,渐渐喘不上气,她用力收紧,掌心攥着佛珠。 她记得时知许常誊抄一句佛语,因果有轮回,善恶终有报。 善报呢? 善报在哪里? 她的时教授,为什么没有善报? 为什么啊? 房间壁炉烧得格外旺盛,烤火声劈里啪啦,猝不及防,程意攥紧的拳背挨到高温玻璃板,她恍若无觉,只是垂着眼,唇抿得发白。 沈妍殷舒推门进来,吓了一大跳,瞧见这般场景,心下了然,对视一眼她们也不知该如何宽慰。 程意也才康复不久,殷舒颇为紧张,不敢贸然开口,生怕刺激她,只是紧紧盯住她的举动,沈妍亦然。 承受两人的注视,程意只是脱下风衣,卷起衬衫袖口,默默弯腰收拾狼藉,房间不大,除了床、衣柜、书桌,唯一休闲家具便是落地窗前,那把躺椅。 毛绒绒的座椅落了一方毛毯,程意能想象到时知许将它盖在膝盖,合手置于身前,眉眼柔和安静,望向窗外白雪山岭。 程意不愿想象,刚刚时知许在这里做了什么,那么干净坚韧的人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她想不出。 刚刚,你们说,每次我来,她的情绪就会恶化 程意语气平静,只是断句频繁,每呼出一声,就在抽去她为数不多的心力。 啊?不是不是沈妍忙摆手,她刚告诉殷舒每当有访客,时知许情绪会有很大波动,极大阻碍疗程,甚至会恶化,今晚出乎意料极端,竟然割了腕。 访客,被程意自动替换成了自己。 沈妍想解释,张了张口,发现无可辩驳。 病耻感,再加上童年家庭阴影太深。 时知许不希望任何人陪,药比饭吃的还勤,颓靡嗜睡,鲜少清醒的时候,也只是沉默枯坐。 沈妍知道,时知许今夜如此这般,是真的遇到了坎。 毕竟,那人自有她的骄傲。 无言沉默中,程意捕捉到了答案,她诚恳道谢,感谢沈妍的尽心尽力,然后轻拍了拍殷舒肩膀,托出信任,最后,侧身离去,手边拎着地毯和刚换下染着血的床褥。 只留下一句:这里没有泡脚桶,我去买,等会送到楼下,就不让她看见我了。 沈妍心被重重捶了一下,时知许体寒,每晚习惯泡脚,来这里半个月,时知许没有说,也没有人能关注到,她也没有。 殷舒追到走廊,程意*朝身后挥挥手,示意不必多说。 天光乍现,穿过明亮窗户,殷舒抬手挡住眼,透过指缝,看到那道单薄的背影迎着晨光,空落落的。 那天之后,程意再次来到那个像旅社的疗养院,是12月31日,时隔一个多月。 中央花坛灯光昏暗,光秃秃的黑色树梢铺满白色雪团,凛冽风吹过,簌簌下坠,程意坐在工艺长椅上,下巴埋进围巾,远方隐隐传来喧闹喝彩声。 今晚是跨年夜,她身后公寓张灯结彩,一楼更是热闹,对比之下,三楼那盏灯光,显得孤零零。 程意知道,时知许在房间,也知道,此时她定然在望向她的背影。 这次,是时知许叫她来的,手边的传呼机,便是两人的交流工具。 时知许接受了mect治疗,为期一年,电疗十二次,目前进行到了第二次,殷舒说虽然有暂时性副作用,但时知许现在情绪较为稳定,就是性子愈发孤僻。 也许不是不想说话,电疗造成了认知障碍,大脑短暂雾化,可能腹稿刚打好,开口瞬间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传呼机久久未响,程意怀疑,时知许怕是忘记了为什么叫她来。 滴滴传呼机响起,程意霎时绷紧身体。 小意 发音迟缓,一如既往的是,咬字依旧清晰。 话音刚落,亮光划破夜空,接着四面八方升腾金光,一场盛大烟火笼罩这座北欧小镇,绚丽璀璨。 第80章 程意微仰头,眼眸跃动流光,她听到时知许说: 提前生日快乐,祝你快乐,如意 烟火震天,众人惊喜欢呼声此起彼伏,这句混乱又缓断的话,却清清楚楚传进程意耳朵。 掩盖一切声音。 ----------------------- 作者有话说: 时教授(严肃脸):没有傻! 昨晚抱歉,如果实在更新不了,一定会提前告知各位小可爱的!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金灿灿的烟花炸漾整个夜空,一簇簇破空,贯透心房,程意倏地站起身,转身,不管不顾地冲上了那栋楼。 跨年派对狂欢、震撼烟花盛宴,牢牢牵引所有人注意,程意一路无阻,破开了那扇门。 简约房间,橘黄色落地灯昏沉,壁炉燃着火,落地窗前的座椅,一道消瘦的背影静静望向窗外,烟花仍在继续。 不知道是不是一切发生太快,程意只见那道背影环膝而坐,缩成小小一团,几息之后,才反应过来,楼下花园座椅上的程意早已不见,然后慌张起身,忙去擦玻璃再度氤氲的水汽。 我在 程意握住时知许冰凉的手腕,力度很轻很轻,生怕惊扰她,尽管如此,她还是摸到了一处微凸的疤痕,在腕内。 不要害怕,时教授她补充。 时知许定住,慢半拍回望,神色空茫。 几个月不见,时知许像是换了一个人,似乎想要沾染些跨年的欢乐热闹,她一身长裙,瘦削的身骨却衬得格外勉强,那双让程意沉沦的眼眸,失去了大半光泽。 程意快认不出她了。 烟花照耀下,房间忽明忽暗。 程意望着她,微微收紧手指,她在感受时知许的脉搏,在真切小幅度跳动。 真好啊。 突然,时知许毫无征兆落下泪。 今天是时知许状态最好的一天,似乎听到了时知许的恳求,目前脑海深处的幻音,目之所及的幻觉,都暂时放过了她。 也仅仅只是暂时。 烟花落幕,房间骤然暗下,楼下传来小幅度惊呼,停电了,一切陷入黑暗。 时知许浑身一震,像是突然掉入深海,难以自拔地坠溺,四周皆是黑暗,无边无际。 一声压抑的尖叫,程意手心忽然一空,接着是杂乱脚步声,衣柜开合声。 变故太快,程意心脏猛地收缩,打开手机灯光,发现时知许躲进了衣柜。 别过来,求你 程意忙出声,证明自己和衣柜还有一段距离。 她不知该如何处理,以前孟冉发病,她只是在门外,等待心理医生来治疗。 真正了解这个病,是在得知时知许患病之后,她猜想,是黑暗刺激到了时知许。 现在来电了,你很安全。 电来得很快,程意紧张望向木制衣柜,很小,很封闭,不可以呆久,她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时知许打断,措手不及。 我们离婚吧破碎的哀求透过衣柜,变得格外沉闷。 程意愣住,有些怀疑耳朵,确定不是幻听,她垂下眼,忽然很想笑。 又是这样好像她们之间的感情,经不起风雨。 不知是时知许看轻了她,还是看轻了自己。 郁气从胸腔直袭大脑,她想起那个和时知许七分相似的男孩,在程氏所有高层面前,大肆夸赞自己姐姐无人能配,一副施舍者姿态,高高在上,扔下一纸投资合同, 五百亿,仅是霍家集团,半年研发费用。 确实,是我配不上你,霍家百年家族,你可是霍家千金的女儿。 这次作贱我的手段倒是比上次高明。 一次次真诚炽热之后的抛弃,太过残忍,语气下意识重了起来,话语是没来得及收回的尖锐。 连程意自己也愣住了。 良久的沉默,忽然走廊外兵荒马乱的脚步声,医生护士闯了进来。 程意被人潮挤出了房间,无措立在走廊,如同局外人。 时知许又发病了,幸好混沌意识之间,及时摁下了呼救铃,为了不吓到程意,她死死咬住手背,力度之大,医生看了都心惊,好似要生咬下一块肉。 殷舒赶来,欲言又止了几回,尽量含蓄地说出事实,一个对程意分外残酷的事实。 程意会刺激时知许发病,而且最近变故太大,程意也隐隐有失控苗头。 程意靠在走廊,默然良久,又问了几句时知许近况,然后回到了楼下的花园工艺长椅。 保持安全距离。 零点已过,大雪忽然帷幕般从天而降,模糊万物轮廓,程意自我惩罚般地枯坐,耳根和双脚冻得生疼,凛冽寒风快速抽去她全身温度,力气从指尖快速流逝。 第一次,程意正视和时知许之间的感情,两个人浑身都是刺,总是没有磨合,就匆匆相拥。 天时地利人和,她们一样都没有。 黎明破晓,雪停了,世界白茫茫一片,周遭格外安静,程意抖了抖肩上的雪,发僵的手颤颤巍巍捡起传呼机。 传呼机有录音功能,程意摁下键,没有回头,默了默,轻声说: 你是对的,爱下去如果并不快乐,变成了负担,那就要学会放弃。 你放心,我不会来了。 程意仰头,暖洋洋的晨光扑面,喘息有白雾呵出,她望着喷薄的初日,一字一顿: 最后,我的生日愿望是 希望每一天的太阳和月亮,都能看到时知许,嗯,是每一天。 话罢,程意放下传呼机,站起身,哈了一口气,一边搓着冻红的耳朵,一边踩着松软的雪地,渐行渐远。 这句话,是不必回答的祝福。 程意并不期望有什么回应,而且时知许刚刚做完mect,此时该是意识模糊不清。 离开不久,长椅上,孤零零的传呼机传出一道电流声。 好好吃饭,万事如意。 * 最终,程氏接受了那笔投资,不过不是五百亿,而是足以清偿债务的一百亿,至此程氏元气大伤,资产几乎减半。 风口浪尖之际,学术会发布了一则公告,欢迎时知许归国,亡者归来,众人震惊不已,霍氏适时声明,称特别邀请时教授参与一项机密科研项目,只是一场乌龙。 其实漏洞百出,但此时炮火都集中在了程家身上,纷纷要求彻查作为程家二小姐妻子的时知许。 就在此时,网上流出一纸合同,称两人是协议婚姻,名不副实,只是为了逃过催婚,两家公司官方媒体纷纷点赞,下场肯定。 在大众眼里,程意和时知许变成了合作关系,连朋友都不是,毕竟谁会在朋友危难之时,忙着撇清关系呢? 程氏危机度过,有家全球顶尖律所再度抛出橄榄枝,程意没再拒绝,远赴异国,和以前一样,置身钢铁森林,每天湮入人海,攫取麻木的踏实感。 唯一不同的是,程意重新接起日禾的运营,每天都会发布两篇文章,早晚各一篇,参照c国时间。 日禾慈善基金会,有时知许留给她的钱款流向明细、痊愈的渐冻症患者、肝癌患者家庭涕泪的鼓励言、各地公益援助仪式照片、时知许出色的学生访谈文章 这是程意跋涉全世界,搜集的时知许。 受时差影响,每次发完晚上那篇,已是凌晨,程意总要等一个月亮评论,才会睡下。 发出早上那篇,程意正值午饭点,律所业务繁忙,她时常会迟发,评论区的太阳表情数量会增多,刷屏,程意下一次便会准点发送,但下下次很可能又会打回原型。 这是程意和时知许做的最后约定,用来检验程意的心愿实现。 大概一年后,程意等到了一朵玫瑰花评论,停止发布。 玫瑰花,意味着那人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不久,程意交接工作,律所同事特地为她办了迎送会,欢送这位首位单年创收过亿的华国女性商事律师。 欢呼声中,程意笑着和众人一一拥抱告别,同时捧走一只奖杯,很重,邮寄回国的邮费,让她痛心不已,和殷舒调侃如果是纯金的就好了。 殷舒笑她一年都赚一个亿,还是美金,竟然在意这些? 最后,程意特地和街角咖啡厅老板告别,打趣他捆绑消费的经商行为,她是这里常客,每次早上买咖啡,总会被询问是否吃早餐。 如果没有吃,会要求她必须连带买面包糕点,或者加奶的咖啡。 总之,不许空腹喝纯咖啡,还对她限定三杯。 理由是为了保护顾客的胃部健康。 虽然这份关心不是特定面向她,但程意很受用,她珍惜涌向她的每份温暖,于是没有以侵害消费者权益为由,起诉这位热情的异国老板。 第81章 回国后,程意拒绝了很多国内顶级律所的橄榄枝,包括无讼,她成立了一家小律所,名不见经传,以严格执行劳动法为律所理念。 不坐班,双休,不得加班,严格按照日历放节假日,自主团建旅游,丰厚福利 虽然不要求坐班,但大部分时候程意的团队都准时上班打卡,上班对于她们而言,并不痛苦,反而乐在其中。 在卷生卷死的时代,她们誓死要和老板一起,共同躺平,享受生活。 程意有资本,开得起工资,律所也有稳定的业务案源,都是被程意的名头吸引而来,如果有人想要提升工资,去拉案源就行,提成比例比业内高了不少。 但要进入,竞争压力并不比上流律所小,自身能力必然不能差,其次,还要有颗躺平的平凡心。 业界羡煞不已,流传它是神仙养老律所 团队佛系,老板更佛系,程意经常带全律所翘班,在街头小巷,众人排排坐,看别人西装革履,匆匆赶去上班,暗戳戳得瑟自家老板。 又或者看到某座古城的花开了,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青灯水乡,一壶茶,一碟绿豆糕,一本书,程意会慢品一整天。 晨起暮落,程意格外享受摊在人间烟火气里的自由和平淡。 她远离了那个纸醉金迷、尔虞我诈的上流圈,虽然她从来都不曾真正融入过。 程意想,那人身上的烟火气那么淡,总不会在某个市井巷口遇到的。 圈子如今截然不同,时知许如今该是穿晚礼服,出现在晚宴,或者一身考究商务装,受邀出席国际学术研讨会。 总之,不会再有交集。 程意想过无数能遇见时知许的可能性,然后一一避开,自以为百密一疏。 可她万万没想到,在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圈子 ----------------------- 作者有话说:程老板,看看我! 早上好,不小心写到了通宵呜呜(手速比较慢,抱歉抱歉) 第63章 正午,酒吧一条街冷冷清清,街道散落不少垃圾,巷角宿醉的醉汉三三两两瘫倒在地,皆是一夜狂欢后的颓靡。 程姐,别拦我!我还能喝!程意费力拽着醉醺醺的姜然,两人走出一家熄灯的酒吧。 还喝? 程意大清早寻大半条街酒吧,就为了找这位祖宗,终于赶在大中午,从包厢捞到了醉成烂泥的姜二小姐。 她朝姜然脑门弹了一个响亮的弹指,说:喝什么喝,出国读了个博士,就能耐了啊,夜不归宿就算了,手机也关机,你姐都快急疯了,知不知道? 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今天不是说好有正事吗? 正事,指的是和配音导演组见面的日子。 姜然攻读文学博士学位时,创作了不少小说,不过都没激起什么水花,没想到有部科幻小说竟然被国际名导看中,今年已经拍摄完毕,到了后期配音的制作阶段。 小作家摇身一变,成了被名导选中的潜力宝藏。 像是喝了高效醒酒药,姜然登时睁开眼,站正身,反客为主,招呼程意上车,比程意每天睡足八小时的佛系养生人,还要精神饱满。 坐进副驾驶,姜然回头催促,见程意不同往日商务装,一袭包臀火红长裙,衬出身材玲珑有致,青丝微微凌乱,反而愈发慵懒冷艳。 姜然情不自禁,赞叹出声。 程意坐进驾驶座,迎面好一通彩虹屁,她轻飘飘睨了一眼,点了点中控屏幕,开启导航定位。 夸赞浮夸过头,就成了讨好求人的意味。 今天要制作组聚会,程意是作为姜然的伴侣出席,当然是假装的。 起因是,那位名导是姜然的追求者,碍于情面,姜然只能出此下策。 程意不爱张扬,仗着底子好,平日化着几近素颜的淡妆,也自带精致感和微妙的混血感。 今日,她应了姜然要求,为一招退敌,打扮得惹眼极了,宛如她侧腰的玫瑰刺身,野性难驯。 程意摸索出解酒药,丢给姜然。 姜然和姜栩一样,大小姐骄纵性子,什么都瞎讲究。 她正想问是不是今心产的解酒药,忽然想起什么,忙噤声,看清牌子,正好是今心产的。 姜然朝驾驶座,小心翼翼觑了一眼。 程意正偏头看后视镜,没察觉,随口让她赶紧喝下,掉转车头,带人先回家,换下酒气熏天的衣服。 如今,程意住在申城郊外,一处古城风景区,方方正正的四合院,姜然回国后,很喜欢这里的慢节奏,也搬了过来。 程意看了眼姜然发来的聚会地址,好巧不巧,不是市区,导演选了这里的一家私房菜,明显迁就某位小作家。 姜然性子活泼,一路上程意没开广播,听她碎碎念喃,倒也解闷。 折腾半天,晚上两人如约而至。 出乎程意预料,这位名导的配音制作组大多是学生,年轻人之间自来熟,凑成一堆,清雅宽敞的包厢,空气都要比外面更躁动。 姜然挽着程意进来,全场起立礼貌问好,看出她们拘谨,两人主动破冰,打开话题,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场子热了起来,程意功成身退,在一旁安然喝茶,听姜然和她们闲聊。 得知这次除了后期配音,还招募了一批新生力量,特地观摩学习,今天聚会为的是破冰。 剩下多半话题,都是围绕一位业余配音老师配德语译制片出身,中文德文都配得出色,只是近两年没有新作品,这次录制,是很多人期待的复出作。 有不少人是那位配音老师的迷妹迷弟,疯狂向姜然安利,还现场打开了配音混剪视频,声音刚出来,惊呼声一片。 程意没想到配音圈也跟追星似的,她凝神细听了一会儿,暗暗点头。 发音纯正,声线很好听,按这群年轻人的说法,很苏。 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莫名有大众吸引力,很玄学。 比如这位配音老师,声线磁性清冷,磨砂般的质感,素未谋面,还是业余配音,竟然轻易漩引很多追捧。 听得久了,程意微微蹙眉,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忽然听到了一部耳熟的电影,正好是法律片,思绪打断,她一边抿茶,一边回想电影名。 看不见画面,声音全飘在脑海,其实最为蛊惑,不知不觉间,程意全然被声线吸引了去,忘记猜测电影名。 看完第三个视频后,终于换了话题,见两人姿态亲昵,胆子大些的人探问起了关系。 姜然将搭上程意臂弯,身子贴近。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妻子。 起哄声微微响起,暧昧目光来回穿梭在两人之间,年纪小,对情爱之事,格外敏感兴奋。 程意心下大骇,斗笠茶杯差点没端稳。 事先可没说,伴侣就是妻子啊。 姜然朝她猛打眼色,示意屏风后进来了人。 现在才来的人,不是导演,就是那位神秘的配音老师。 咳屏风走出一位男人,头戴藏蓝色扎染头巾,一头及肩卷发,颇有艺术气息。 是导演,言风。 众人纷纷起立,乖巧应好。 程意这才明白,为什么姜然如今着急斩断这朵桃花,看样貌,言风大概将近四十岁,而姜然还不到三十岁。 瓷边清脆撞击玻璃,程意放下斗笠杯,回挽姜然,气定神闲起身,扬起明艳大方的笑。 屏风又走出一道身影。 安静一瞬,众人低呼。 来人一身淡蓝色衬衫,修身女士黑色西装裤,领口随意敞开几粒,眼尾一抹泪痣,更显清矜出尘,像是刚开完商务会,或是学术研讨会的装扮。 程意怔愣住。 时知许。 她早该想到的,那道声线,很像时知许。 众人暗暗骚动,言风介绍过后,时知许回以得体微笑。 年轻人再也按捺不住躁动,团团围了上去。 但时知许身上有种淡淡的疏离感,莫名让众人保持了一定距离。 穿过层层人群,程意看到了这个笑容,心中怔忪一片。 这是痊愈以来,她第一次见时知许,鲜活的,真切的。 有一小部分人认出了时知许,探究的目光逡巡,在时知许、程意、姜然三人之间。 前几年,时知许和程意的名姓,是捆绑在一起的,以夫妻名义。 后来变成合作伙伴,仅限利益关系。 两人协议结婚,第一个告知的是姜然,可如今姜然了解的事实,和大众流传的差不多。 出国读书多年,她回国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知情人对这些事,三缄其口。 可是,不管是不是实质意义上的妻子 程姐,在前妻面前炫新欢,是不是很渣啊。姜然从震惊中回神,她弱弱问。 程意虚握成拳,关节抵住额头,叹气,再叹气。 第82章 这叫什么事啊。 程意不知道时知许有没有看到自己,有没有听到姜然那句话。 总之,她想离开这里,非常非常。 她平淡如水的生活,不该有如此涟漪,一点也不能。 嗯,挺渣的。 听闻程意如此回答,姜然想说等会澄清关系,大不了她豁出去,社死一回。 只不过以后要挡桃花,恐怕要成了炼狱级别,她叹气。 可下一瞬,程意挽她的手,更紧了几分,主动拉近两人距离。 她微抬下巴,压低声说了一句: 来了 姜然如临大敌。 来人是言风,他目光不动声色地定在程意身上几秒,然后移开,换上笑,朝姜然说:然然,这位是? 姜然浑身都在掉鸡皮疙瘩,她说: 这位是 话留一半余地,姜然眉眼弯弯,偏头靠在程意肩膀,有点高,她稍微踮了踮脚。 姜然可再也不敢说那个词,用行动代替了一切。 程意回过神,适时侧低肩膀。 签完名,时知许第一时间寻了过来,见状,脚步微顿。 言风状若恍然:原来是程律师啊,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他伸出手,就要和程意握手。 程律师一道磁性清冷的声音打断。 时知许站定在言风身前,朝程意伸出一只手,目光扫过程意的无名指。 程意伸出去,轻轻一握,一触即分,她红唇微扬,微点下巴道:时总 反客为主,落落大方。 程意称呼一声时总,再正常不过。 如今,谁人不知今心是时知许一手创立,今心也成为了独角兽企业,商业潜力巨大。 时知许悬空的掌心蜷了蜷。 称呼礼节客套,一切平平淡淡,没有好久不见的欢慰,也没有分外眼红的难堪。 一如她们分离那天,只有当晚下了一场短暂大雪,轰轰烈烈。 时教授好,我叫姜然,是这部电影的原创作者。 姜然打破尴尬,双手合握住时知许未能收回的掌心,上下来回摇晃。 几年前,第一眼见到时知许,她就成了时知许的颜粉,今天听了时知许的配音,又成了声控粉,她简直头皮发麻,太苏了。 程意清咳一声,姜然悻然收回。 时知许有礼微笑,说了几句夸赞原著小说的话。 姜然喜笑颜开,每一句都直戳她心里,她看得出,时知许确实用心读过,不是客套场面话。 聚会开始,菜品陆续上桌,众人落座,论地位,主座本该是时知许,但她不想喧宾夺主,推拉几番,言风这才敢坐到主位。 众人早已落座,待言风落座,全场仅剩下时知许。 程意咯噔一声,好像只剩一个位置了,不肖多想,身边轻轻袭来风声。 时知许坐在了她身边。 程意不动声色,往姜然那边挪了挪。 时知许低头翻阅今日特供菜单,眉眼安静。 言风是爽快敞亮人,没说场面话,大手一挥,让大家怎么开心怎么来,再加上在场年轻人居多,氛围活络融洽,包厢一时热闹非凡。 程意神闲气静,有人来敬酒,她以开车为由统统拒绝,渐渐也就清闲了下来, 同样清闲的,还有时知许。 酒精会刺激脑细胞,时知许拒绝了第一位敬酒之后,再也没人敢来敬酒。 时知许早就有了拒绝的底气,不需要任何理由。 一开宴,姜然便举着酒杯,满场窜,左右逢源,好不快活,她实在不想听言风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然然长,然然短的! 身边人的檀木香,若有似无散在身边,太熟悉了,程意似乎有点走神,她单手托腮,无意识拨弄什么。 有奶油,会过敏。 忽然,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移走她面前的一份小碟子。 时知许事先查过菜单,程意面前的这份甜品,夹了动物奶油,见程意老用叉子拨弄,怕她又不注意,误食过敏。 程意回神,下意识偏头,望向她。 时知许唇角掖了掖,又轻轻松开,两指轻抬并拢,推去一碟绿豆糕。 试试这个吧? 不同与旁人谈话,散了冷淡,语调温柔轻缓。 在一众热闹中,并不突出,可许多人目光都若有似无飘在这边,很难不引人遐想。 气氛一时很微妙。 言风挑眉,他可从没见过这位,对谁用如此欲言又止的语气,哪怕是霍家老爷子。 姜然芒刺在背,她不知道程姐奶油过敏啊! 全场沉默了一阵,气氛愈发尴尬。 干笑一声,姜然正要开口,却听程意说:多谢时总关心。 她正视时知许,笑得明艳又开怀。 现场好多人都愣住了,然后窃窃私语起来,程意想都不用想,无非在说,她和时知许关系没有如此水火不容。 霍家看在时知许面子上,危急关头,曾借给程氏一百亿,于情理,程意不应该冷脸对待时知许。 反正,这顿饭之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程意起身,找姜然,不能再让她喝多,不然没法和姜栩交代。 时知许抬眼,对上程意去寻姜然的背影,她没有像往常那般有来有往,回一句不客气。 * 晚上十点,宾客尽欢,众人三三两两离去。 姜然还是醉得不省人事,嘴里不停嘟囔什么,程意见姜然今天格外高兴,便也没扫她的兴。 姜栩从申城赶来,特地来绑姜然回家,昨晚姜然喝到手机没电,吓了姜家大一跳,彻夜难眠。 将姜然架到车内,私房菜停车场出口挨着高速路,程意目送车尾灯消失,夜风习习,无袖长裙略单薄,她双手摩挲臂弯取热,朝停车位走。 没走几步,裸露的肩膀落下重量,程意回头,望向身侧。 时知许垂着眼,展了展刚刚为程意披上的外套。 程意也没有说话,檀木香包裹,莫名地,心蓦地沉静了下来,她默默观察时知许。 似乎时知许今晚十分寡言沉默。 也许不止今晚。 两人站的极近,近到可感受到对方体温、听到有规律的呼吸声,当旁边的高速路没有车簌簌驶过。 时知许抬眼,和程意对望。 程意在那双清澈干净的眼中,看到了倒影瞳仁的自己,以及不显露于外人的脆弱不安。 沉默没多久,时知许很轻很轻地说: 小意,我们没有离婚。 程意猛地回神,满脸疑惑:啊? ----------------------- 作者有话说:时知许眼神复杂:重婚是犯罪行为。 程意:??!!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媒体极其想象力丰富,仅凭一纸协议和某些引导,便大肆宣扬两人已离婚,大众也默认已成事实。 当年变故太多,就像一节节火车连环相撞,程意分身乏术,只能先就大局,待解决大半,受舆论潜移默化影响,以为两人已经结束了这段匆忙的婚姻。 她倒是难得糊涂,忘记时知许恢复法律身份的同时,也意味着恢复了她们之间的婚姻关系 程意微一颔首:我这边随时有空,看时总什么时候方便,去一趟民政局,走离婚程序。 时知许张了张口,话语却凝在唇边,她听到程意接着说: 毕竟,迟早是要结婚的。 结合今晚她刚进包厢撞到的话语,程意和谁结婚,不言而喻。 是已经有这个打算了吗? 嗯 默然一瞬,时知许回:好 时知许本想送上祝福,可到头来,只能含混地吐出单音。 说不清为什么,程意没有想象中畅快,她脱下外套,递还给时知许。 那静待时总的排期安排,请月底之前给我答复。 话罢,程意拎起裙摆,款款转身离开,干脆利落。 手中外套还残留余温,时知许看着那道夺目明艳的背影,惨然一笑。 头顶路灯投下桔色光影,默然许久,她抬起脚,小幅度后退,站到了光影的分界线,泾渭分明。 没过几分钟,程意的飒气荡然无存。 电瓶亏电,程意没法打开车门。 这款新能源车,电瓶并不耐用,最近掉电异常快。 程意本想明天就去维修,可天不遂人意。 她一边打品牌服务电话,一边开始思考虚假宣传的诉讼方案。 幸好服务到位,程意不必深夜一个人等拖车,犹豫半响,她戳开网约车app。 一辆水滴形灰色轿跑缓缓驶来,停在程意面前,车窗摇下。 第83章 程律师? 她抬头望去,见时知许单手搭方向盘,侧伏身,眼神隐含询问。 程意抿唇。 见她不答,时知许推门下车,关切问:是要搭车吗? 余光不小心瞥到手机屏幕,好像是网约车界面,时知许对这些不熟悉,不是很肯定,只是深夜对独身女性格外危险。 她隐隐担忧:安全吗? 其实,程意比较排斥网约车,最近发生了好几起深夜网约车犯罪事故,受害者都是女性。 她虽然练拳击,也仅是防身,毕竟女性和男性力量有天生差异,难以逾越。 嗯,安全的。程意无意识揉了下耳垂,继续划拉屏幕。 时知许看着她的小动作,微微一笑。 程意说谎的专属动作,她在逞强。 关于刚刚的事情,我还想和程律师聊聊。时知许拉开副驾驶车门: 边走边说吧。 时知许用其他字眼指代离婚,她并不想总提及。 程意顿了顿,思虑片刻,也不矫情,识大体地上了车。 车发动,程意披着时知许的外套,虚撑下巴,状似慵懒,目光一直落在车窗外,静静等那人开腔。 我是第一次来这座小城,程律师有*推荐游玩的地方吗? 就算傻子也反应过来,时知许今晚根本不想和她谈离婚,而是在套她上车。 程意忽然看不懂时知许了,大半年前痊愈,一直没有联系她,如今忽然出现,一边保持分寸,一边暗暗关心,简直自相矛盾。 她转头望向驾驶座,问:你就想说这个? 语气微微带刺。 嗯。 时知许没有被戳破的异样,目视前方,照常拨挡、打灯。 她只想安全送程意回家,其他的,她不在意。 转向灯咯噔咯噔,两人相对无言,程意望着时知许更加瘦削流畅的侧脸,那人唇角不似以往微扬,如今扯得平直,沉默淡疏。 她发现时知许今晚在她面前说的话,似乎比所有人加起来要多得多,可还是极少,宛如一潭死水。 这是不对的。 程意暗暗叹气,她想了想时知许可能喜欢的旅游地点,一一讲解。 时知许微讶,很快凝神听了起来,还不时细问几句。 程意很享受有认真回应的分享,话渐渐多了起来,还推荐了一家常去的宝藏餐馆。 美食,最是能抚慰凡人心。 无形的壁障界划渐渐有所松动。 两人的车正巧是同一品牌,只是程意是中型suv随处可见,而时知许的轿跑貌似还没上市售卖。 她发现时知许操作有些不熟练,偶尔目光逡巡,找表盘指示灯,幸好设计还有共通之处,程意指点了几回,还提醒时知许车快没电了,记得充电。 时知许温声应下。 住的四合院不远处有一段上坡路,坡度不小,程意执意在这里下车。 时知许的车底盘低,必然会剐蹭。 这一条路,本该就不适合轿跑。 这辆有市无价的奢靡豪车、同塞满平凡烟火气的三瓦四舍,根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世界。 程意下车,没有回头,她一手拎起火红裙摆,一手高高扬起,朝时知许挥舞,示意不必再送。 时知许目光追随,直到确定程意安全进门,她向后靠,闭上了眼,脸深深埋入双掌,叹息从指缝溢出。 还是晚了。 * 将门缝夹的宣传册放在一边,程意随眼扫了一下,是警方公民安全宣传册。 旅游小城人口流动性极大,治安管理难度大,犯罪率不低,尤其最近这里闹出了女性深夜遇害连环案,凶手还未缉拿,整得人心惶惶。 穿过院子,程意进了房,连灯都没开,踢掉高跟鞋,瘫倒在沙发上,陷入柔软,身子终于松弛下来。 弯月缓缓移动,皎洁光华散落入窗,程意忽然睁开眼,将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越理越乱。 洗完澡,程意一边偏头擦拭湿发,一边打开音响,柔和音律缓缓流淌。 以前,她喜欢看烟蒂燃烧的烟雾,从指尖袅袅飘起,享受矛盾和宁静共存的感觉。 堵不如疏,如今她喜欢感受旋律共感,内在混乱会逐渐清晰宁和。 一通电话打破了宁静。 时知许失踪了。 沈妍打来电话,声音慌到不行,她说,时知许的车半路没电了,打来电话求助,她人在国外,没法去接,深更半夜难遇出租车,让时知许打个网约车,一小时过去,电话再打过去。 是关机。 沈妍又支支吾吾说,时知许仍在治疗后遗症恢复期,身边离不开人。 程意心猛地下坠,忙询问时知许车的地点,听到回复,全身如坠冰窖,几乎握不住手机。 网约车、深夜、临近遇难现场 对于独身女性,哪一要素单拎出来,都危险十足。 很快,程意冷静下了,一边换衣服,一边让沈妍时刻留意手机状态,虽然几率不大,但如果开机,立马定位发给她。 沈妍连声应下。 出于安全考虑,程意叫了隔壁阿姨家儿子陪同,李川,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健身教练,人高马大,老实朴讷,一听事情经过,二话没说,披上外套,手边拎了个棒球棍,就跟来了。 赶到现场,一辆银灰色轿跑停在路边,孤零零的。 两人没法分开行动,只能加快步伐,在四周巷道,用手电搜索,放声呼唤,引得阵阵狗吠和零散居民低骂声, 程意没有心力管这些,她脑子乱糟糟的,步伐却愈发快,近一米九的李川都差点没跟上。 她想到网约车案件事件的梳理经过,那些让人不寒而栗的文字,又想到连环遇害照片,人被好心人用衣物盖着,赤脚露在外面,现场没有什么血迹,只是露出来的脚,静静朝天 程意不敢再想下去。 又过了三个小时,周围已经搜索完,一无所获, 程意脚后跟磨破了皮,不管不顾的剧烈运动之后,严重到丝丝淌血。 李川觉得程意濒临崩溃边缘,劝她先坐下喘口气,记得附近有家药房,他打了声招呼,去买创可贴。 程意没阻拦住他,只好伏趴在花坛边,打开地图,重新思考搜索范围,汗如雨下。 电话响起,程意飞快接起。 是城南砂锅粥铺的王爷爷。 小程啊,我这儿来了个好看的女娃,说是你朋友,听你推荐来的,叫叫时什么的,我这记性也不好,她吃饭没钱付,我想就算了,也没几个钱。 这孩子非要帮我打下手,这一手好厨艺啊,比我干了几十多年的都强,尤其熬的南瓜粥,哎呀,就是你每次来,都要喝的那个金丝南瓜粥,原来还要用滤网碾三遍,再看火候 程意如释重负,虚扶花坛边,坐了下来。 与众不同的是,旅游小城有全天候环线观光公交,但通宵店铺很少,王家粥铺就是其中之一。 王爷爷老伴生病,他白天照顾,晚上出来买粥,幸好是自家商铺,还能赚点外快。 现在天快亮了,他也该回家给老伴做早餐。 王爷爷,您叫她在您那儿,等着我。最后颇有咬牙切齿意味。 诶成,不许再给钱了啊 电话挂断,程意发消息告知李川,匆匆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利落单脚蹬地,抬腿上车。 拐过三个街区,程意远远瞧见车站坐了一个人,身姿挺拔纤瘦。 凌晨天空深蓝一片,时知许坐在车站长椅,垂着头,忽然大脑茫然一瞬,缓过劲儿,如常揉了揉泛酸眼睛。 她已经很久没有熬夜了,精神药物让她嗜睡,戒断之后,嗜睡更甚。 时知许放空自己,充当休息,身后不远处便是王记砂锅粥铺,想到什么,忽然唇角扬起,再没放下去。 时总好本事啊。 时知许仰头,程意立在她面前,似笑非笑,侧脸还在淌汗,悬在下颌,她随意抬手一抹,挥去,像是开了什么机关,突突冒火。 手机是摆设吗?有功夫熬粥,没功夫给手机充电啊?还有,你不看新闻的?你一个人大晚上在外面晃荡,不害怕有歹人吗?也不知道报平安,我们都快急疯了知不知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程意一阵后怕。 时知许仰头静静望着,只是笑。 怒火倏然灭了大半,程意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 自己干嘛这么大反应,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在担心我?时知许起身,向前一步,清浅眼眸溢满笑意,她直直望着程意。 太近了,程意泄出慌乱,她忙后退,想开口否认。 时知许没给她机会,暴力推导,温声说: 第84章 嗯,你在挂念我。 不许用这么苏的声线和我说话。程意瞪她,耳根染上热。 时知许低低笑了。 程意: 已经有老板开始摆早餐摊,折腾一宿,程意只想回家睡觉,懒懒应了一声: 是时总说什么都是对的。 随后,程意丢给时知许一个充电宝,转身就要走,手掌心被轻轻勾住,袭上冰凉,激起痒意。 程意心头怔忪。 公交车入站,广播声悠悠响起,由远及近: [带小孩子的旅客,请牵好自己的小朋友,谢谢配合] 好 ----------------------- 作者有话说:牵紧咯~ 关于迟早都要结婚那句话,仅仅是小情侣之前的极限拉扯,无关婚姻观的输出。 受叔叔程榆的影响,我认为程意是一个自由至上的人,未来哪怕终身不婚,环游世界都不是没可能的。 婚姻不是必需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时知许敏锐发现程意走路姿势,有些微微别扭。 凌晨时分,车站空空荡荡,程意坐着,时知许半蹲着,小心翼翼褪下鞋。 程意光脚穿了一双不合时宜的休闲皮鞋,严谨周全的程律一般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 磨破的脚跟让时知许看得心惊肉跳,偏偏当事人还一副无所谓模样。 程意被摁在座椅,她垂眸出神,抿唇不语。 时知许待人极有分寸,如此亲密 可明明昨晚,她隐晦引导,已经断了时知许的念想,那人做不出插足他人情感之事,她是知道的。 程意不想猜测时知许想干什么,她只想离开,睡一个好觉,仅此而已。 程意摆手阻止时知许,示意无事,以前在国外做志愿者,受的好些皮外伤比这儿严重多了。 她淡声说:我要回去了,时总也早点回。 随后,程意弯腰穿上鞋,不由分说地快步走出车站,动作有些急躁。 时知许看得皱眉。 可是没再拦,程意下定决心的事情,很难改变。 暴雨来得突然,乌云一下笼罩天空。 程意没走几步,大雨遮天盖地浇了下来,烟气腾腾。 她暗道糟糕,大街上冷冷清清,车都没有几辆,出租车更是没有。 不顾脚跟火辣辣的痛,程意抬手挡雨,小跑着寻车。 忽然,淅淅沥沥的雨被隔绝,一股清冽檀香淡淡袭来。 程意转头,雨太大,她看不分明,隐约间,只见时知许高高展着外套,悉数撑在她的头顶。 而时知许自己暴露在雨幕之中,发丝湿漉漉的不成形,雨水顺着侧脸滑下,面上却从容平淡。 前面一百米左右的十字路口,有辆出租车正等待红绿灯,闪着右转向灯。 时知许递去外套,转过身,后背微弯,示意程意上来。 前面有出租车。 同样不由分说,语气难得强势。 程意抿了抿唇,抬手接过外套,伏上她湿漉漉的后背,将两人罩住,很快腿弯被轻轻托起,重心起伏。 程意并不重,可时知许背起她,有些吃力,脚步摇摇晃晃的,但仍固执迈步,幸好脚步渐渐稳健。 程意偏头,那人脖颈贴着湿漉漉的发丝,因过分用力,侧颈青筋微微浮起,白皙皮肤衬托下,格外明显。 瘦削又可靠,狼狈又从容,而对她坚定又那么容易动摇。 程意看不透。 雷声轰隆轰隆响在头顶,程意忽然生出困惑,她们能一直走下去吗? 事实证明,她们很快停了下来, 时知许脚步很快,背着她,及时拦下了起步转弯的出租车。 两人并肩坐在后排,程意报了地点,便闭上眼,不去看身边。 头靠在车窗,耳边雨点飘击作响,夹杂微微凌乱的呼吸声,尽管时知许刻意压制,但还是分毫不差落入程意耳朵。 程意搭在膝头的手掌,蜷了又松。 旅游小城的司机师傅大多健谈,看人眼光也格外毒辣,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觑了一眼后视镜。 小情侣吵架啦? 程意猛地睁开眼,张了张口,却发现身边的时知许已然熟睡。 时知许侧靠着,衣服湿漉漉的,似乎有些冷,她蜷身侧靠着,双臂环住肘弯,面色苍白。 时知许的外套早已淋透,程意暗暗叹气,脱下自己的外套,偏过身,轻轻盖在她身上,再回归原位。 师傅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不再言语。 雨来得汹涌,退得也快。 车停在四合院大门的时候,天已经朗润起来。 临下车,师傅死活不愿继续载时知许,说车没有油了,等会要去加油,不接客。 在不大不小的推扯声中,时知许醒来,目光定在身上披着的衣服,然后见程意一脸妥协,推门下车。 瞌睡是会传染的,程意忍了一路,实在没心力计较,在司机师傅灼灼目光下,打开门,示意时知许进来。 师傅:吵架可以,千万别伤感情,你们年轻人啊 时知许明白了什么,忍着笑意,进门前,还特地朝趴在车窗的师傅,道了一声谢。 师傅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摆摆手,心满意足,摇上车窗走了。 程意: 四合院方方正正,院子正中种着一颗桂花树,和传统宅院住的不太一样,经过了改装升级,融合了不少现代元素。 走进堂屋,时知许感受更甚,设计风格和她们以前住的市中心平层,别无二致。 程意揉着泛疼额角,挑出一套衣服,放到沙发上。 衣服不是居家服,白绸衬衫,浅灰西裤,很贴合时知许外出办公的风格。 她朝时知许说了一句自便,进了卧室,一番收拾,栽躺在床,望着天花板。 她没听到客厅的任何声响,猜想时知许该是走了,毕竟她比自己忙多了。 大概是一夜未睡,再加上身体和精神高度紧绷许久,她拿衣物时,犹豫一瞬,又拿了一套内衣,还给时知许指了指浴室。 隐隐有挽留意味。 程意拉起被子,蒙住脸,觉得当时脑袋不清,如此拖泥带水,实在不像自己。 算了,睡觉。 等醒来,已是黄昏,夕阳斜下,程意放空了一会儿,细碎对话声从窗户飘进来。 似乎是院子。 她翻身而起,捏着脖子,循声寻去。 穿过院子,程意目光一下落到那道熟悉的身形。 漆红大门前的宽敞柏油路有一套石桌,时知许穿着程意挑的衣服,坐在石椅,对面坐着一位老人,身后还拥了三四人。 时知许眉眼安静,指尖虚搭在老人脉搏处。 见老人满脸紧张,时知许清浅一笑温声宽慰: 您身子很健朗,没什么问题,最近天气热,心燥夜难安,很正常,您放心,睡前喝一些温粥,能益气安神,用莲子心 程意依靠着门框,静静看着,似乎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能感受到几分那人从前的鲜活。 小程啊,你的这个朋友哦,可不得了! 不知何时,隔壁李阿姨凑到她耳边,啧啧感慨。 程意吓得一激灵。 一下午帮咱们这儿不少男女老少问诊,一把脉,看看舌头什么的,把症状说得分毫不差。 她用打量儿媳妇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时知许:人长得漂亮,还有气质,又这么能干 李阿姨扯住程意胳膊,悄声问:有对象了吗?我估摸这姑娘差不多二十七八,我家那小子今年32,年纪是大了点儿,但是会疼人 哦,她今年35了。程意打断,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 时知许冻龄似的,除了偶尔有几根白头发,脑力劳动或多或少都容易白发。 李姨摆手:开什么玩笑,又唬阿姨。 您觉得我多大?程意幽幽看她。 沉默几秒,李姨适应异常良好,立马高兴拍手:好啊,女大三,抱金砖啊! 程意无奈扶额。 李阿姨递给她一筐蔬果,时大夫给我正了骨,我这儿肩膀啊,别提有多舒服了,时大夫不收钱,只换蔬菜水果,我采了新鲜的,给你们送过来。 换? 程意一头雾水,这儿又不是没有菜市场,莫名地,她觉得时知许有点像用手艺讨生活。 时大夫你忙完了啊?诶真不好意思,明儿早上还要麻烦你帮我家儿子也正正骨,我儿子脊椎也有点毛病。 觉得不妥当,李阿姨忙找补:你放心啊,小毛病啊。 第85章 程意: 时知许站定到程意身边,说:好的,谢谢您,送了这么多蔬菜。 应该的应该的,行,那没什么事情,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啊,明天早上,我带那小子来。 时知许颔首,礼貌告别。 程意斜倚门框,看她:哟,那可要好心提醒时总,明天打扮得漂亮一些。 出门右拐一百米,就是马路,时总去那儿等人来接就行,慢走,不送。 话罢,转身要走。 小意时知许低低唤她,嗓音变得虚软无力。 程意一惊,时知许握住她的掌心,烫的骇人。 ----------------------- 作者有话说:程意嘴巴表示:爱过 身体:别说了,还爱。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时知许发烧了。 程意在客厅踱步打圈,她唇角绷紧,耳朵时刻捕捉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 布艺沙发面有一丝丝未被抚平的褶皱,一角整整齐齐叠放换下的衣物,时知许该是睡在了沙发。 被子、枕头什么都没有,客厅亮堂堂的落地窗也没有帘子遮挡,明晃晃的。 茶几的物什好似不曾移动分毫,连水壶的水位线都没有改变。 时知许生怕惊扰了这里的一切。 她早该想到的,时知许有分寸极了,未经允许,不会轻易乱动,更不会去浴室那种私人领域洗澡。 而她呢如此不管不顾,丢下湿透的那人,冲完热水澡,蒙头大睡,好不快活。 一时间,担忧自责涌上心头。 猜想时知许一整天还没有吃饭,程意挑拣着新鲜蔬菜,见篮筐有南瓜,思虑片刻,打消做南瓜粥的念头,尽管这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 她比照网上菜谱,咸就加水,淡就添盐,凑合做了一顿清淡暖身的蔬菜粥。 以前的程意对口腹之欲并不在意,忙起来,咖啡都能当正餐,如今倒是喜欢吃美食,但不会亲自下厨做饭。 这些年,她比较芥蒂厨房。 热粥刚端上餐桌,浴室门就开了,时知许身上带着水汽,白色浴袍松松垮垮,随着她偏头擦拭湿发,浴袍交襟摩挲,雪嫩肌肤,诱人的圆润线条若隐若现。 因还在发烧,面上潮红一片,连眼尾都勾着红,朱砂泪痣愈发娇艳,清冷与妖冶风情,反差极致,美得惊心动魄。 程意收回眼,默然一瞬,从卧室拿了件外套,伸长手臂递去,示意时知许披上,然后垂眼,盯着脚下一块瓷白地砖。 发烧,蒙蒙汗。她言简意赅。 两人隔了一臂远,说不上远,也不说上近。 可程意觉得,太近了。 鼻间是熟悉的沐浴露香,程意最惯用的那款,前调柑橘,主调雪松。 殷舒偶尔来这里,闻过后,啧啧感慨,这款太禁欲,和程意这么个明艳大美人,一点也不搭。 程意也这么想。 应该是洗过澡,檀香黯逊下来,时知许身上裹满了淡冽的雪松香,微风流动。清冷出尘具象了起来,丝丝缠绕着程意。 太近了。 程意再一次默念。 忽然,雪松浪涌飘来,程意心候然一跳。 时知许没有接,她轻轻咦了一声,状似疑惑,凑近几分,微微歪头,和程意一起看。 这地砖如此好看?能让程律师这么着迷,都不愿看我一眼。 嗓音清醇,染了些病哑。 仿佛忽然摇身一变,成了那位许多人嗷嗷直呼腿软的配音老师。 程律师,要不要抬抬头,或许会看到更好看的。 语气正经得紧,彷佛在学术会谈论最新的科研成果,可话语勾人噬魄。 她和时知许更像露水情缘,短暂且开始得不明就里,也没经历过几次情/爱。 但都是成年人了,这句暗示自然听得懂。 程意不由分说地丢了过去,咬牙离去。 看来也没病得那么严重,时知许还能存心逗弄她。 时知许仰身接起衣服,忍了忍痒咳,眼里泛起清浅笑意。 餐桌上,程意搅着米粥,羹勺迟迟未送入口,满脸一言难尽。 这碗蔬菜粥,清淡得紧,厨房没有其他调味料,程意只放了盐,她反复平衡咸淡,火候也过了头,米粒糟糟的。 时知许坐在对面,低垂着眼,舀一勺子蔬菜粥,慢条斯理,神情认真又仔细,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程意沉默地看着她,压了压唇角。 那碗蔬菜粥见了底,悉数进了时知许腹中,说是没有一丝开心,太过虚假。 毕竟,成果被珍视的感觉,真的还不错。 直到程意发现时知许偷偷蹲在院子外,蜷成一小团,强忍胃痛,那一丝微妙的喜悦才彻底消弥。 院子夜凉如水,残瓣零落一地,桂花树残留骤雨侵略过的痕迹,嫩白花瓣摇摇晃晃,强撑着挂在枝头。 \&吃不下为什么还要吃不好吃为什么还要勉强?\&程意居高临下,冷声问。 连她本人都没发现,尾音隐隐藏着颤抖。 时知许稀里糊涂吐了一堆,此时刚吃过药,勉强蹲在地上,弓着身缓解痛意,冷汗涔涔滑落侧脸。 \&没有勉强,很好吃。时知许抬起头,刚刚呕吐过,她眼里氤氲水雾,亮涔涔的,显得真诚又珍意。 时知许,有意思吗?非要让我自责是吗?程意浑身散发寒气,她声音很低,低到一揉就碎。 时知许淋雨是因为她,生病发烧是因为她,肠胃炎也是因为她。 可时知许明明可以躲得远远的。 她可以继续在车站等雨停,可以直接离开四合院,不必委屈地缩在沙发睡觉,那碗粥也可以浅尝辄止。 时知许应该继续当受人敬戴的教授,当风光霁月的贵门千金,寻回往日的亲情憾暖。 一别两宽。 时知许吃的苦还不够吗?何必在这里受苦,何必再靠近她,何必呢? 时知许少有的泄出慌乱,她强掐掌心,掖了掖唇角,轻声说:是我的原因,我肠胃不太好。 她垂下眼,淡淡的像一支将熄未熄的烛,朦胧得连人影都没法勾勒,浅摇的影,破碎得不成样子。 而且,只有你为我做过,我很珍惜。 莫名地,程意心像是浸泡在梅子酒中,酸涩难言。 她好像听到了时知许话语中,那一丝丝微妙难言。 有些时候,爱,是有惯性的。 她们在爱得浓烈之时,不合分离,余热未灭,再过稀疏平常。 爱情。 不美好的回忆翻涌,程意忽然一阵恶寒。 她不想猜测时知许是不是如此,可如今,她受不起任何人的爱。 也不想任何人爱她。 你在发烧,头脑不冷静,我能理解,有些话,三思再说出口。 语气不容拒绝。 时知许看着她,发现程意散发着让人不容拒绝的冷漠,浑身带刺。 让时知许立马联想到了,刺猬。 应激的小刺猬。 嗯,我三思一下。时知许轻吸鼻,忽然笑了一下,低下头,说:我在这个世上,孤孑一身,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万一哪天一个人在家,意外去世,也许要等到尸体腐烂,臭气熏天到影响别人,才会有人发现,捏着鼻子一边嫌我碍事,一边收尸。 程意松了下眉心,又泛起疑惑,霍家呢? 照霍家甩出五百亿,要送给程氏的架势,时知许在霍家人心里应该分量很重啊? 虽然程家最后只是以借的名义,用了一百亿。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做朋友吗? 像是抚平程意身上的刺,时知许小心再小心,生怕吓到刺猬,她柔声重复: 朋友,可以吗? 程意周身紧绷的气场骤然散去,一脸呆滞看着时知许。 她很怀疑自己的耳朵和判断力。 有懂医的朋友,程律不亏的时知许她眨了眨眼。 程意抿了抿唇,默立了很久。 忽然,她深吐一口长气,伸出手,唇边挂上了淡笑:有个律师朋友,你也不亏。 像是顺利摸到了刺猬藏护的软肉,时知许轻握住她温暖柔软的掌心,很有分寸,丝毫未逾越。 为什么如此抗拒? 究竟是她伤害得太深,还是程意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时知许看着程意如释重负的笑,心中一片沉寂。 * 主卧对门客卧,程意弯腰,收拾软枕床单,时知许倚在门口,静静看着。 作为好朋友的时知许,留宿一夜,再正常不过。 程意余光扫到门口的身影,手上动作不停,自然问: 怎么样,体温下来了吗? 第86章 时知许收敛了一下目光,嗯,正常了,37度。 还是有点烧。程意回。 其实属于正常温度,但时知许没有反驳,她等着程意接下来的话。 晚上如果又烧了起来,叫我一声就行,我给你冲药。 仅此而已? 时知许站正,问:不能一起睡,照顾发烧的朋友吗? 程意都动作顿了一瞬,望向时知许严肃又疑惑的神情,沉默了。 她觉得有必要教时知许朋友相处的界限。 时知许唯一的朋友沈妍,性子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时知许不懂朋友之间如何交往,很正常。 殷舒烧到39度,我也没有和她睡在一起。 时知许抿唇不语。 在程意心里,她这个新朋友,估计还没有殷舒分量重。 申城没有夜,晚上灯火通明,比白日还要耀眼,而这里的夜晚,连路灯都是廖廖,窗外伸手不见五指。 床头小夜灯漫出橘光,时知许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的夏凉被幽幽散出洗衣液香气。 这一刻,她很庆幸还能融入程意生活,程度不亚于躲过汽车爆炸,大难不死。 当时送完程意,她开着车,恍惚在大街游荡,电瓶没了电,糟糕的事情接踵而至,时知许强撑最后一丝勇气,走进了那家粥铺,程意推荐的 幸好,是为数不多的通宵店铺。 幸好,她得知了程意总爱来这里喝粥,南瓜粥。 是粥铺销量最不好的,难喝到只有一个人喝。 大敞的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鞋底带着水,格外清脆。 是程意从浴室出来了。 时知许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路过房门,然后稍微离远,再无声响。 似乎担心时知许半夜复烧,程意也没有关门,两扇房门对立敞开。 时知许平躺着,双手置于腹部,她闭上眼,似乎还能听到对面房间悉悉索索的摩挲声。 伴着令人心安的动静,时知许安然入睡,难得没有戴耳机, * 程律师,您的咖啡需要额外加奶加糖吗?言风的助理轻敲会议室门,然后垂手耐心等待。 在影视圈,言风声望很高,几乎无人不知,他年少成名,家境殷实,活到现在一路顺风顺水,仗着才华,虽然人不坏,大气豪迈,但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气,有时屡屡让人难堪。 就是如此眼高于顶的人,助理从言风那儿事先得到指示,程律师是贵客,要好生招待,尽心尽力,如同对他一样。 她当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程意从合同里抬起头,蹙着眉心,目光仍流连在纸张,烦躁显而易见。 助理咯噔一声,暗道不妙,难道这位程律师不喜欢被打扰? 今早,程意起床,当时已日上三竿,却意外发现时知许仍在熟睡,她猛然想起沈妍说过她仍在后遗症恢复期,身边离不开人。 嗜睡,恐怕是后遗症之一。 程意心里念着这件事,可不得不出来工作,昨天晚上她临时接了言风剧组法律咨询的活,并约定今早审查合同。 这些小事,远远不到程意出面,但这个活,是言氏影视总裁言思笙,亲自打来的电话。 程氏出事的时候,言氏出手帮了忙。 程意不仅得接,还得亲自出面,以示重视。 可坐这儿快一个小时,程意愣是才看了几行。 满脑子的后遗症。 心里又乱又烦。 加奶吧,谢谢这是她在国外一年养成的习惯,托那位特别善于捆绑营销咖啡店老板的福。 助理公式化微笑道别,心里疯狂哭泣,完了,这月奖金要没了。 桌上手机震动,程意扫了一眼,是每月账单推送。 忽然,她想起昨晚的一件事,震惊到她一整晚没睡好觉。 昨晚时知许给她翻遍了所有银行卡,全身上下竟然凑不出一百块钱。 程意看着网上今心估值超百亿的新闻,再看看在客厅泡脚好不快活的时知许,陷入沉思。 太玄幻了。 ----------------------- 作者有话说:时知许:太玄幻了,不仅勾引失败,还和老婆成了好朋友 律诉:没事,很快就能熬成同居舍友了。 时知许:谢谢?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没过多久,言风敲门进来,询问合同。 程意收回思绪,她对其他内容没有异议,单就对某一毫无法律意义探究的款项,提出了修改。 支付结算方式,她建议按周结算。 理由是后期制作组有大学生参与,一般经济状况比较薄弱,而在这里难免要花销。 尤其配音组,更应该保证按周结算。 后期制作有进度要求,按周折合成比例结算,倒也不难实现。 只是,言风实在没想到程意会对这些事感兴趣,而且周结会让资方少了拿捏工作人员的筹码。 言风拿不定主意。 一时间,会议厅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程意也知道此事有些为难,她想争取一下,刚开口,门口传来熟悉的嗓音,她下意识望去。 程律师思虑周全,很贴心。 门口,时知许隔着长长会议桌,一眼望向程意,唇边噙着笑。 面色有些苍白,但比昨晚有精神。 言风眼神从两人之间打了几圈转,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似乎时知许身上的衣服,是前天制作组聚会才穿过的。 聚会散场,时知许很可能一直没有回酒店。 言风忙应声:程律师说得对,我和财务那边沟通一下。 随后,他拎起手机,朝程意比手势,示意离开,路过门口,还特地打了声招呼,隐隐有逢迎之意。 时知许只是微微点头,生疏客套。 程意低下头,继续翻阅其他合同,鼻间飘来熟悉洗衣液味。 淡淡的木质香,和她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时知许坐在一旁,看着她泛红的耳尖,没戳破。 她自然知道程意此举的起意。 觉察到身边人的目光,程意抿了抿唇,翻过一页纸,状似无意问:吃早餐了吗? 懒散惯了,程意起得匆忙,也没敢再做什么黑暗料理,时知许还在睡觉,她拜托隔壁李阿姨送些早餐。 李阿姨的手艺很不错,她一听时知许又是发烧,又是肠胃炎,心疼坏了,忙炖了清淡又温补的汤。 李阿姨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时知许没回答,反而问。 动作一顿,程意意识到什么,李阿姨怎么会错过如此大好机会,必然会让她的儿子去送,撮合两人。 李川程意回她,听不出情绪。 时知许嗯了一声,冒出一句: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将合同一丢,程意索性不看了,左右也看不进,她掀起眼,漫不经心道: 李川,男,32岁,身高190以上,民宿老板 最后,她还十分体贴,借用李阿姨的话,给这次婚介广告增加了卖点。 女大三,抱金砖。 半响没动静,程意眉心愈发凝紧,偏头望去。 时知许正虚撑脑袋,半垂眼,不知在想什么,察觉程意视线,她弯唇回视,回答道: 好巧,程律师和他一般大。 程意一脸无语,她和时知许简直不在同一频道。 收起合同,她决定换一个会议室看合同。 正好,配音组等会要在这里开会 时知许达到了目的,她已经刺探到了程意对李川的态度。 大概率只是朋友关系。 今早打开门,时知许能察觉到李川一瞬的僵硬,以及若有似无的敌意。 也是,李川是年轻人,自然不像这座小镇的老年人般,只是踏实过小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定然认出了,她是程意的前妻 时知许不在意地笑了笑, 刚换好会议室,程意就接到了沈妍越洋的一通电话,耳朵抵了许久话筒,久到手中转动的钢笔,不知何时掉落在地。 她终于得知时知许一穷二白的原因。 工作还是要做的,程意定了定神,调整心态,专注投入工作。 看完合同,正好沈妍也发来了一份文档。 关于时知许后遗症的症状,以及陪护方案。 . 言风速度很快,没到午饭点,制作组开始走合同,第一个就是配音组。 时知许签好合同,出门就见程意站在走廊,看着手机。 我留了你的银行卡。 见时知许走来,程意收起手机,闻言,蹙眉不解。 第87章 时知许察觉她情绪不高,笑着说:不知道程律师有没有兴趣当房东,体验收租的快乐啊? 我上缴工资,当房租,如果有剩余的话,补贴家用。 程意心情轻松了些,哪有交房租,用上缴形容。 见程意仍不言语,时知许低唇清咳,如果嫌弃我这个朋友的话,那 嗓音带着一丝病哑,纤长浓密的睫毛密密覆下来,投在苍白的脸,极具欺骗性。 行 程意叹口气,又问:准备什么时候搬进来 时知许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急切,沉吟片刻,她回答: 今晚 . 接了业务,程意需要回律所备案,一进律所,时知许眼前黑压压一片,依稀听到电视剧声音。 是辨识度极高的甄嬛传,国民度非常高,连时知许都知道。 没有灯光,百扇叶窗全部拉下,工位、休闲椅、茶台只瞧得见轮廓,唯有转角墙壁映着变幻光影。 如果没有成堆的档案和工位,还以为是进了哪家影院。 程意看了眼腕表,解释说:午饭点,她们在吃饭,这个是她们的电子榨菜。 进了办公室,程意整理资料之前,给了时知许一包苏打饼干 时知许细细吃着,不时抿口温茶,古韵调的台词透过百叶窗传来。 磁场是一种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时知许一进律所,就能感受到这里的气氛,异常放松。 快节奏时代下,大多数996的社畜,被工作压榨到薄薄一片,没法慢下感受丰富多层的生活。 但程意律所的工作,好像和生活并不是水火难容。 老大! 门赫然推开,声音在耳边炸开,时知许手一抖,温水倾覆而下。 今儿怎么来律所了,是不是想我们了?来人没瞧见沙发上的人,自顾自往前蹦。 程意似乎习惯了,淡淡觑了一眼,拎起纸巾,起身,递给时知许。 郑佳看出自家老大明显不悦,她循着方向,看清来人,眼里异常激动,忽然意识到什么,赶忙道歉。 时知许接过,她笑着温声宽慰,示意无事,然后先擦起了衣服。 时知许手机也淋了不少水。 程意抖了抖她手机屏幕的水团,怕水漫进了空隙,她拆下手机壳。 手机壳是纯黑的,格外简约,很符合时知许性子。 程意用纸擦着,翻到机身,忽然顿住。 是贴纸,很多贴纸,覆了一层又一层。 程意见过,在国外律所附近商业街,那个很会捆绑营销的咖啡店。 每周日下午,只要点当天老板特调的咖啡新品,就可以获得一张,积累五张,就可以获得奖励。 咖啡店开的商业区,基本都是规模成熟的律师事务所,正巧奖品就是一座仿制奖杯,颁发给每年创收过亿的律师。 程意是咖啡爱好者,她试过一次,实在难以入口。 就再也没参与过,即便她很想收集那座奖杯。 幸好离开之前,她收集到了奖杯,真正意义上的。 程意只记得离开之前和老板闲聊,柜台奖品已经没了大半。 贴纸是老板手绘的,风格独家到一眼就能辨识。 程意可以确定,这些贴纸都是出自那家咖啡店。 时知许为什么会有? 程意心思微动,扣好手机壳,放回原处,静静看着时知许。 时知许微微垂头,鬓角发丝散下,她专注地擦拭衣服,黑色西装裤氤氲上一大团暗黑水渍,即使是黑色,看起来也分外引人注目。 郑佳听闻程意来了,她正好有个法律问题,就毛毛躁躁来了。 程意还在无讼时,她就在程意手下,程意是她唯一的师傅,所以相处起来,也随性自由得紧。 但随性自由是有限度的,比如必须做好工作分内的事情,再比如此时。 去把最近半年你所有的案子备份拿来,我要检查。程意去拿备用衣服之前,留下了一句话。 虽然路过她时,程意笑着拍了拍她肩膀,但郑佳身上冷飕飕的,这次,她真的意识到大祸临头了。 程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打开门,又如何走到休息室,拿出备用商务装,再如何折返。 走回办公室,房门半掩,郑佳正盘坐在地,疯狂补着什么。 程意不用看都知道,法条。 有些跨国商事案件,需要律师各显神通,自行搜集不同国家的法律,选择适用最利于当事人的法条,做成目录,呈递给法官。 律所备份时,有些人会少抄几条,就像读书时老师罚抄,想尽一切办法偷摸犯懒。 程意睁一眼闭一只眼,无伤大雅, 完蛋完蛋,a国德州的《承认外国金钱判决统一法》第5305条,是什么来着,我明明备份了啊现在调原件也来不及了啊 是c.p.l.r.吗? 对对,是它的英文缩 还没说完,郑佳忽然听到一长串流利的英文。 啪嗒一声,笔掉在纸面。 郑佳惊讶得忘记了自己还挣扎在生死时速之间,她呆呆问:时教授,您您怎么知道啊? 国际上的有些法律,可能连律师搜集都需要花费不少心力,不从事法律行业的人几乎不可能知道。 时知许坦然说:嗯,在你们老大的庭审里听到过。 郑佳更震惊了,这得听过多少遍,才能信口拈来啊。 时知许略带笑意,提醒道:还不写吗?你们老大快回来了。 郑佳忙回神。 门外,听着那人流利放缓的音调,程意低声轻轻笑了一下,眸光意味不明。 ----------------------- 作者有话说: 来咯~ 抱歉晚了一小时,呜呜课真的好满我是007。 明天也是晚上十点或者十一点更新哈(一定会是整点) 如果没写完,会提前告知各位小可爱的(感谢支持! 第68章 备案很快,但律所那群年轻人太过热情,八卦之魂疯狂燃烧,硬要拉着两人团建,两人待到了傍晚才走出律所。 律所在一栋商业办公楼的三楼,正是下班高峰期,电梯一层一层跳得极慢。 两人索性走楼梯,程意在前,时知许在后,她扶着扶手,低垂眼,小心下楼,神情有些倦怠,还差点撞到楼梯间的大箱子。 时知许的治疗药是特研药,恢复期极易疲惫,她能撑到下午,已经很不错了。 程意发现了,慢下脚步,和她并肩下楼,随口说: 楼上搬来了新公司,这些箱子占用了不少通道空间,前几天我差点撞到,明天让郑佳和物业说一下。 言辞隐隐维护,过不在她,程意怕她还有病耻感。 时知许嗯了一声,继续专注脚下台阶。 程意车送去了检修,四合院离这里仅有四站路,程意原本想骑共享单车,想到什么,拐进了车站。 西边余辉未尽,红云霭霭,公交车站,人头攒动,程意和时知许立在其中,面前一条穿城江水,缓缓翻腾着浪纹。 程意单手插兜,远眺对岸,余光留神身侧。 人们交谈暄嚷、公交车进站、刷卡滴滴声声浪沉浮中,时知许半掩眼眸,,双手虚握成拳,落在身侧,难掩不自然与不安,可眉宇却一片沉寂疏离。 身上好不容易染上的烟火气,又散了。 程意蹙眉,还是不习惯吗?可明明在四合院和律所,那人并不那么抵触和不安。 连着几辆公交车笨重进站,人群游鱼般流动,时知许被挤得后退几步。 程意错过身,挡在时知许身前,面对面,她微弯腰,手撑膝盖,抬眼向上看去,见那人若无所觉,仿佛沉浸在自己世界。 不破不立。 程意勾起时知许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以做提醒,然后带她往车站外走。 触感一片冰凉。 错开人流,远离噪杂的陌生声音,程意明显感觉身后那人松弛了下来。 程意正要松开,时知许松了拳,然后 翻动掌心,主动握上了她的掌心。 程意脚步微顿,手掌心冰凉的触感清晰传来,小镇夏夜暑气依旧闷热,今夜也是。 权当消消暑,程意对自己说。 时知许不问程意要带她去哪儿,只是静静跟在身后,沉默寡言,是她的防御色,又或者程意不管带她去哪儿,她都愿意,没有过问的必要。 大概十分钟,两人等在红灯前,人行道对面人头攒动,喧嚷热闹声浓烈,一阵阵如潮水般涨溢而来,大排档灯泡明晃晃的,刺得时知许不自觉垂下眼,蹙紧眉,很快又松开。 第88章 她抵触这样的热闹,有种虚无的割裂感,封闭、困于自我才是她的常态。 陌生嘈音的侵袭只会成为幻音的素材变成对她无尽的贬辱谩骂,阴魂不散。 喧嚷声持续刺震着她,时知许呼吸都有些不明显的滞缓,再加上身体倦怠,此时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妙。 程意是要带她去那里吗?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住。 忽然,耳朵一侧被轻轻塞入柔软的耳机帽,时知许恍惚望去,程意站在她身侧,单手插兜,耳侧挂着耳机,夜风拂起深栗色发卷,比夏风还要温柔。 只见程意划拨屏幕,拇指悬在一处,屏幕跳出一首歌 [itis6pmbutimissualready.] 耳边,澄澈舒旷的轻音乐流淌而来,她的灵魂瞬间抽离,仿佛置身别处: 潮起潮落的海浪迎面而来、飞鸟啼声空灵错杂、阳光肆意跳跃、清风悠长拂面 她紧绷封闭的安定了下来。 程意带她坐在一处石凳,夜市就在街对面,不远不近。 时知许靠在程意肩头,她没有闭目休息,程意便讲起了藏着烟火气的小故事。 比如炒面摊一份加蛋炒面是八块,骑手来吃只要六块。 水果摊不能买成盒的草莓,东捡西挑的,最是新鲜。 再比如,附近学校放学,学生最喜欢去的是一家炸鸡柳摊,老板忙不过来,佐料瓶干脆放在最前面,顾客自己撒。 没经验的人全洒一遍,最后脸皱成一团,一边嫌弃的不行,一边硬着头皮吃光。 时知许听着,不时抬起头,看一眼程意,再轻轻靠回,觉得新奇极了。 耳机是缠绵的有线入耳式耳机,随时知许的动作,耳机线晃荡,程意便能察觉,及时回望过去。 落日熔金,时知许从她眼底看见自己的倒影,以及眼眸荡漾金色。 金色,她立刻想到了麦子,肆意随风的麦浪,燃烧着生命力。 夜市高峰期来临,程意带着时知许过了马路,慢慢踱步,身侧就是人头攒动的夜市,空气都格外沸腾,涌动着香辣热气。 时知许听着音乐,似乎对这些没有那么抵触了,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兴趣。 看时知许精神不太好,原本程意想打车,时知许摇头拒绝了,和程意一样,觉得没必要。 备选方案是公交车,等了近半小时的车,车开来,程意又拉住她,指了指停放的蓝色共享单车。 她又想骑车回去,理由很简单:想。 棕红的环江骑行道一眼望不到尽头,两人沿江而行,程意踩着单车,一晃一晃的,风迎面吹得很舒服,她高抬起一只胳膊,拥着风。 程意让时知许学她。 时知许照做,她发现这个动作,很宣泄。 像是在和世界狠狠相撞,却毫发无伤,自得又意气。 程意穿过呼呼风声,喊了一声名字,时知许一愣,下意识回应。 然后听到一句淋漓的喊声: 靠感觉活,我们活着就是来体验的,一定要玩得爽快! . 晚上睡前,程意照那份恢复期文档,配了一份维生素,时知许房门大敞,室内一览无遗,时知许不在,她在洗澡。 程意犹豫一瞬,抬脚进房,将水杯和药放到了床头柜,忽然被桌上亮着的手机吸引。 手机插着耳机,暂停着庭审画面,中央深黑色律师袍的人,就是她。 时知许睡前看这些? 程意是商事律师,很多案子涉及商业机密,网上公开的庭审不过寥寥。 结合种种,她又生出念头,时知许会不会听这些入睡,甚至把所有能找到的庭审都看了不止一遍?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程意快步离开,有种落荒而逃的狼狈。 躺在床上,程意收到了消息,她回神。 是时知许。 不要可怜我。 程意很快回复:没有,睡吧。 她补充:晚安 过了几秒,对面也回复同样的话,程意举着手机,没熄灭屏幕。 那条消息,她看了许久,反反复复。 . 最近,程意每天都会去律所,惊得律所众人以为律所最近开销太大,她们又太躺平,已经沦落到要靠老板朝九晚五维持运作,纷纷卷了起来。 直到事态离谱到所有人主动要求加班,程意哭笑不得,放狠话,谁敢加班就扣年终奖,这才平息了乌龙。 程意在刻意躲开时知许,因为她发现没有自己,时知许也能很好地适应社交。 四合院门口的青石板路整齐又干净,两排灌木临江栽种,围着石桌石凳,石桌支了一个大棚,不少街坊邻居起早赶来,就为了时知许。 早上号脉最为准确,时知许倒也硬生生逼回去了些嗜睡的毛病。 一开始石桌只有时知许切脉用的枕头,纸笔,后来棋盘、茶具、甚至核桃、盘串什么都有,堆得满当当,石桌整日也热闹得紧,时知许身边从不缺人。 如此这般,白天她没有陪在时知许身边的意义了,不过晚上无论多晚,她都会回去。 直到难得遇到小长假,程意没法拿工作搪塞了,于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推开门,发现没有人,大中午的,大门外的石凳也冷清下来。 堂厅入户的柜台上的存钱盒半开着,程意猜想时知许该是去了菜场。 也许是封闭治疗了许久,时知许变得不习惯用手机,处理工作也只用电脑邮箱,她总爱忘记带手机出门,或者忘了充电。 索性,程意换了现金零钱放到了存钱盒,这年头,纸币支付的人稀少无比,用纸币反倒成了一种负担。 小镇常住人口少,同一片区也都知根知底,菜场老板们知道这位时大夫,丝毫不介意,甚至默默纵容,有时常常推托找不开,不收钱。 时知许强烈反对之下,才变成了抹去零头。 不久之后,她默默把钱换得更零散了,再没给他们抹零的机会。 程意没再留心,冲了一杯咖啡,加奶,端进书房,挑了一本书,她抿了一口咖啡,口腔化开苦涩带醇厚奶味。 忽然想到什么,她用手机查看邮箱,仍然没有回信,轻泄气,然后躺进了柔软的沙发,一边懒洋洋晒太阳,一边看书,好不快活。 直到太阳光线偏移,手臂不再刺热,程意才惊感到时间的流逝。 时知许依旧没有回来。 程意忙拨去电话,暗暗祈祷这次千万别忘记带手机。 你在哪儿呢,怎么去了怎么久?一接通,程意连珠炮似的。 在夜市对面,时知许清冽的声音响起,她严谨地一个一个回答: 看看你多久会发现我不见,然后挂念我。 程意心头怔松。 ----------------------- 作者有话说:歌名比较长,如果有小可爱感兴趣,可以戳我wb,已经分享到了主页。 偷偷感叹,这首歌好治愈啊。 感谢支持(鞠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半响,程意开口问:哦,那多久啊。 附近学校刚打下课铃,应该是中午放学了。时知许语气柔和,像是在笑。 程意这才发现,手里的书其实才看了十几页。 太阳光线太迷惑理智。 程意又哦了一声,手无意识卷着书页角。 忽然多了好多人,很吵,我好像有点喘不过气。 程意腾地起身,一边收拾出门,一边叮嘱:先戴好耳机听歌,我马上到。 耳机,是时知许出门的必备。 顿了顿,她补充:手机还有电吗? 手机有很多电。时知许回。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自然,程意点开音乐app,邀请时知许一起听歌。 自从证实时知许确实在听她的庭审入睡,每晚,程意会邀请她一起听歌,总比听枯燥的辩护词有益身心得多。 音频切进蓝牙耳机,程意骑了辆共享单车。 听歌软件显示的距离逐渐缩短。 小学附近午高峰格外堵,时停时走,有时还要注意不时窜出的穿着校服的小孩子。 短短四站路,是程意骑得最憋屈的一次。 时知许起初还叮嘱她不要急,后来连回应都没有了。 程意干脆放弃单车,等跑到,只见时知许低着头,坐在上次的位置,正冲人行横道。 她戴着黑色口罩、棒球帽,帽子压得极低,还戴上了防晒衣的帽子,宽大得遮住全部面容,衬得脖颈那片为数不多裸露的肌肤,格外雪白耀目。 膝上放着菜篮,里面除了菜,还有一杯绿豆沙。 程意无意提过一嘴,菜市场糖水铺的绿豆沙很适合夏天,是旁人做不出的好吃。 第89章 绿灯了,人流鱼贯,湮没了那道清瘦弱背影。 程意逆着人流,挡住路人探究的视线,用凌厉眼神一一对视,破除恶意揣测的言语。 她站定到时知许面前,蹲下,只是抬眼望着她。 约莫半分钟,时知许才回过神,她对上程意关切的视线,鼻尖悬着的汗珠恰好滴落。 程意也满脸淌汗。 此时人少了许多,她抚上时知许侧脸,动作很轻,替她摘下一只耳机,适应外界。 时知许配合地抬头,她微偏头,往她掌心贴,小幅度蹭了两下。 程意手有不明显轻颤,很快,她拿出一小包纸,摊开,先给时知许擦汗。 面纸巾触感柔软,汗浸过,一捻就破,和时知许一样。 程意看着那双眼,直直望着自己,绻柔又易碎,像是在说: [程意,我需要你] . 也许是受到了刺激,程意夜半起床上卫生间,拉开门,就见时知许蜷在她房间门口角落。 许久不见的梦游也来了。 程意不知道该归功于定期健身的习惯,还是时知许太过瘦弱。 程意手绕进她的腿弯,调整姿势,没费太多力气,打横抱起了她。 时知许真的瘦了好多,她想。 安顿好后,程意当晚拎了把椅子,守在了时知许门前。 不知过了多久,程意环起手臂,头一点一点的,窗外偶尔传来车过声,很细微,却足以惊醒椅子上的人,看一眼身后房门,继续昏昏欲睡。 天色显出亮色,房间隐约传来闹钟声,程意才揉着酸涩的脖子,摆好椅子,轻手轻脚回到了自己房间。 程意也不知睡了多久,等起床,连早饭时间都没过,她坐在堂屋的木凳上,刷着牙,嘴角挂着泡沫,目光穿过院子,落到街对面。 石桌石椅围了三四人,比往日冷清了许多,也是,就算病秧子也不会每天都来问病。 时知许坐得端庄,手上似乎拿着盘串,嘴巴一开一合,讲着什么,周围人秉息听着。 忽然,时知许转头,对上了程意的视线,又和周围说了几句,她起身走回。 偷看被逮住,程意抹了抹嘴角的沫子,然后起身回了房间,洗漱收拾,准备好出门。 吃过早饭再走吧时知许在身后叫住她。 以往时知许也会如此叮嘱,她每次都没有犹豫,轻轻放一句去律所吃,便离开院子。 只是这次,她知道时知许看破了她的逃避,还明确释放了需要她的信号。 也没什么。身后一声轻叹。 不过是特地寻了老板的秘方,磨了两小时的冻绿豆,今早也不过早起三小时,跟李阿姨走了一里山路,挤了新鲜牛奶,再盯锅熬了区区半个小时,冻了一个半小时,做好了绿豆沙。 没关系的。 时知许又补充。 程意:? 再拒绝,程意都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程意喝着绿豆沙,比外面卖的都好喝得多,她低着头,叮嘱时知许大热天最好不要出去,又问中午准备做什么饭,需要买什么东西,她能带回来。 其实时知许中午一般都不吃饭,或者随便打发,但这次,她说了几样。 程意中午按时回来,带回了那几样菜,虽然把大头菜错买成了圆白菜。 时知许笑着温声指出不同。 当事人郑重表示下次不会再犯了。 就像错轨的两条轨道终于接上了轨,生活轰隆隆开来,平淡又自然。 院子添了不少花花草草,一派生机,厨房的柴火灶也被成功开发。 程意学会了烧火,少烟生火,也会根据时知许的需要,掌控火势,需要火大就扔树叶子,需要火小就扔树枝。 一顿饭,变成了两个人配合才能做出的事。 做饭时,闲来无事,程意就呆在时大厨身边,递菜递调料,一来二去,时间长了,时知许刚伸手,程意就递了过去。 藏在细枝末节的默契。 四时三餐,慢节奏的生活竟然渐渐养好了时知许肠胃。 程意恍然发现,自从时知许来,她自己似乎也很久没有犯胃病。 对此,时知许解释,胃其实是情绪器官。 柴米油盐之外,最常做的就是晚间散步,或者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十月的小城薄雨绵绵,水汽游荡,她们就窝在沙发上看时知许配的电影,听雨丝轻拍玻璃。 时知许的作品不多,出场率也不算高,但都是有记忆点的角色。 比如,悲情。 听着和时知许有几分相似的声音,程意不愿流泪,她仰起头,手扇着眼,驱散水汽,逼得眼尾通红。 做慈善志愿多年,渐渐地,她对人世苦悲有很强共感。 这时,时知许才敢越过几个身位,凑近安慰。 生活单调,但其实并不无趣,比如偷偷看望的亲友。 程遥和沈妍刚进院子,看到的就是桂花树下乘凉的两人。 程意睡在摇椅上,时知许戴着眼镜,坐在稍矮的木凳上,一边给程意扇着蒲扇,一边看书。 沈妍被这副日常温馨戳中,她悄声说:我看这婚啊,铁定离不成。 程遥:看小意能不能走出来,毕竟那事儿挺恶心的。 她难得将厌恶形容的如此直白。 沈妍也觉得晦气,是想到名字都需要特地去求佛祖净化的程度。 时知许发现了门口悄然出现的两人,她摘下眼镜,看一眼熟睡的程意,做手势,示意她们先进堂厅手势。 程意还是醒了,风扇得太舒服,稍微一停下,她就能察觉。 程遥和沈妍带了不少东西,足以做一顿丰厚晚餐,她们还特地带了江澜做的桂花蜜。 桂花酒,如今程家,只有程意会做了。 时知许和程遥在厨房处理食材,程意和沈妍在客厅,一边吃水果,一边看 动画片。 程意翻白眼:我知道你们准备要孩子了,没必要这么炫耀嗷。 程遥和沈妍年纪都不小了,快奔四了,今年年初领了证,纵使还没办婚礼,已经先将孩子提上了日程。 没办法,沈家人丁单薄,沈妍又是独生女,沈家二老就盼着孙女呢。 何况,再不生,身体就不允许了。 沈妍一撩头发,说:你我嫂子啊 程意撑着下巴,好整以暇说:打住,年初我记得叫的是嫂嫂。 除了那场家宴,其实,日常她们还是互称名字。 沈妍: 认真的,你和时知许怎么打算的,你们还没有过婚礼,我和你姐是明年年初的婚礼,要我看啊,干脆我们一起办,还热闹。 程意没说话。 沈妍咯噔一下,说:孟 程意收起笑,语气淡了下去:别提那两个人的名字。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时知许:没关系,那算了,我一个人承受就好。 程意:给我架那儿了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尽管沈妍及时噤声,但仍泄出了一些音,像黑色漩涡,程意瞬间被拉回到两年前,住在精神病院,半人半鬼的孟冉。 她隔着玻*璃,对面孟冉收着下巴,直勾勾看着她,惨白的脸笑得阴郁,像是在观赏什么好戏。 孟冉将平板死死抵在玻璃上,屏幕开始播放,一开始影像非常模糊,只有男人亢奋恶心的笑声,不久才对准焦距,呈现清晰轮廓: 满地针头、混杂粘腻和血的各式物品,撕碎的衣服、男人大特写,和一具年轻躯体,年轻女孩眼神涣散,任凭摆布,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昭示着,她曾经反抗过、努力想活过。 那时的孟冉,还未成年,以前她和程意一样,长相出众,上进好学,是家人老师同学眼里的乖乖女。 程意是她的辩护律师,知道罗晏那个畜牲有变态的癖好。 但这些剪辑,除了开头第一个片段,其余的,她都不知道,连审判法官都不知道。 整整三个小时,自始至终,程意平静地承受。 这是孟冉作为替身的报复,又是在对自己没能回应疯狂到极致的爱的谴责。 可在下一段视频播放后,程意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主人公变成整容后的孟冉,以及一具赤条条的硅胶人,面容高仿程意。 所有的一切,和上一条视频,完全一致,仿佛复刻重演。 姐姐,你看我多爱你这才是爱啊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我都因为太爱你了 孟冉重复着,她凑近玻璃,似乎是想得到回应。 第90章 程意无端被拉回上一段视频,冲撞声、男人单方面亢奋声,贯穿始终的吟呻,生厌恶心。 夹杂的都是她的名字,紧跟的是爱,以及各种污言秽语。 孟冉没有得到回应,她被再次评估精神状态,然后被送往国外一家精神病院。 程意只记得当晚她躺在浴缸,全身上下搓了许久许久,久到皮肤泛红破皮,疼痛一周未散。 她仍觉得好脏。 被爱上,好脏啊 西瓜的清香由远及近,电视响起动画片欢快的片尾曲。 程意抽离回来,眼前是一牙西瓜,果肉深红、散发沁人的干净味道。 怎么啦,是午睡没睡好吗?时知许俯下身,关切看着程意。 日子愈发热,让人嗜睡,时知许倒是没有受到影响,精神头愈发好,程意反而愈发嗜睡,午觉总爱睡好一阵儿。 似乎还没缓过儿劲儿,程意微仰头,愣愣看着,那人腰间灰色围裙垂到她腿上,痒痒的。 没有,刚刚有点想吐。 时知许拂开她额际的发丝,去探她额头温度,温声问:头晕吗?先吃牙西瓜,我去给你拿中暑药。 等等 还没直起腰,手腕被轻轻扯住,时知许怔愣。 这是程意第一次没有理由地主动触碰她。 她看着程意偏头凑近,双手虚抱着她的腰,在背后捏着围裙头,打了个结。 吸溜 远处沙发,沈妍盘腿,抱着半个西瓜,看着像是搂在一起的两人,又挖了一勺吃。 目光灼灼。 程遥恰好出来,她掀开门帘,厨房的鱼味和油香进来了。 时教授,鱼还要再蒸多久啊? 程意没再停留,接过西瓜,往后靠去,神色自然。 气氛霎时没了。 沈妍啧了一声,一言难尽地看着程遥,程遥拎着菜刀,似乎一无所觉。 现在就可以了,小心烫伤,等会我来就好。时知许直起身,复杂地看着程意。 当事人咬了一口西瓜,注意力移到了动画片上,神色清明 程意腮帮子一动一动,见时知许没动,她摆摆手,自然打趣道:没有中暑,今天西瓜好甜啊,时大厨忙吧,其他的就不劳烦了。 俏皮又客套。 回到厨房,时知许反而倒是被蒸汽烫了一下,她心不在焉地冲着水。 果然还是朋友的界限。 吃过饭,我想给时教授看点东西,关于小意的。程遥在她身后忽然发声。 时知许关上水龙头,问:不能现在吗? 程遥摇头,她怕时知许没胃口吃饭,自家妹妹再迁怒她。 晚餐丰盛,一边聊一边吃,很尽兴,一直到临近睡觉,才散开。 时知许和程遥各端了杯茶,坐在院子乘凉,远处堂屋,两道身影在忙碌洗碗,不时传来玩笑声。 做饭刷碗,分工明确。 但时知许做饭会有意及时清洗,落到程意身上,其实也只是几双碗碟。 今天却没有,时知许和程遥默契地没有分担。 给你看两段视频,挑着看就行,碗洗不了多久。 孟冉以死相逼,小意没法子才去见的她,去见孟冉的那天,她刚从c国回来,也是最后一次从你那里回来。 程遥看见时知许紧紧捏着手机,同样力道抿紧唇,默然看着屏幕。 你知道的,她不怨你,只是觉得你们不合适,不过 现在,我觉得你们挺合适的程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话里有话。 时知许知道她话里带的钩,好半响,说:慢慢来吧,我愿意等她不抗拒,多久都行。 她以为程遥给她看这些,怕她坐冷板凳太久,心智不坚,再离开程意。 可是,她怎么会呢? 程遥看出她的想法,摇摇手指,笑了笑:隐名大股东啊,我是希望你能进展快一点。 当年霍家要白送程氏五百亿,太折辱人,程遥见都不想见霍思那个嚣张狂妄的小子,程意好言相劝一番,出面商谈,想以投资的名义,拉一百亿。 霍家不愿投资,只能借,似乎就想让人欠点什么。 一笔天价借款,悬在了程氏头上。 后来,时知许凑出了一百亿,还给了霍家,主动将债权转化成股份,成了程氏投资人。 时知许疑惑看她。 小意在遇到你之前是不婚主义,事业自足之后,一个人环游世界,说不定哪天心血来潮啊,她就飞走咯。话罢,程遥比了个蝴蝶手,佯作飞舞姿势,脚下踉跄。 时知许扶了她一把,平静地叙述事实:你喝醉了,程总。 程遥今天很高兴,即便四个人只有她一个人喝酒,她也喝得尽兴。 如今程氏虽然和以前没法比,但在慢慢重新起步,同样步入正轨的还有,家。 程家人丁单薄,以前不断在失去,如今越来越多。 小意说她现在拿你当朋友,你对她也只是依赖而已。程遥拍上她肩膀,乐得不行:哈哈哈太好笑了,国外回来一趟,变得傻愣愣的,从小到大啊,我最喜欢看她口是心非的样子。 时知许无奈,她实在不懂程遥乐在哪里,只是知道 程遥真是醉的不轻,好像那瓶酒,后劲儿是挺大的。 直到时知许眼睁睁看程遥拎着满满一壶水,脚步虚浮地走进程意房间,她才明白程遥这是憋着坏。 时知许追上去,只见水壶空空倒在地,程意的床 从床头到床尾,湿透了个遍,无一处幸免。 程遥站在床边,讳莫如深看她:大股东,你觉得和朋友躺一张床,晚上会失眠吗? 时知许手握成拳,清咳了一下,克制了一下唇角弧度,顿了顿,她轻指了下房门外。 程遥眯起眼,反应了一会儿,像是明白了什么,重重点了一下头,她捡起水壶,重新朝卫生间走去。 大股东的话,怎么能不听呢? 程总裁执行效率很高,很快,客厅沙发,和好几间客房,也惨遭水祸,无一幸免。 仅留了一间客房。 程意沥干碗回来,就见时知许立在客房门外。 她们准备住这间客房?程意捏着纸巾,擦着手,走近问:对面的那间通风,更凉快,你问问她们要不要换一下? 时知许偏头看她,一本正经回:她们只能住这间了。 程意:?? ----------------------- 作者有话说:程意:服了,我真是服了。 晚上好!虽短小,但也算提前更咯,将功补过吧哈哈哈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浴室磨砂门被推开,不同往日,程意只迈出一步,定在了原地。 客厅一角壁灯幽幽亮着,不远处,时知许房间透出暖光。 发丝水珠轻颤滚落,砸在她的脚背,程意回神,不死心地去摸床垫和沙发。 微微摁压,浸出水,湿哒哒一片。 程遥酒品真的不敢恭维,许久没见她喝酒,酒疯倒是愈发狂。 程意吹干头发,有点口渴,她拎起餐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一仰头,灌了好几口,才发现是酒,喉咙顿了顿,干脆将错就错。 一进房间,床头开了一盏灯,灯光羸弱,低低悬着,时知许靠坐在床头,用平板安静地看书,身上只穿宽松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挺翘鼻梁架着金框眼镜,清贵又莫名禁欲。 露出的脚背骨线分明,染了层淡淡的粉,是睡前泡热水留下的余热,无端平添了烟火气。 程意默然无声地看了好一会儿,知道时知许入了神,怕打扰她工作,便放轻手脚,走近几步,宜温的冷气吹来。 墙上投映影子打乱了时知许注意,她坐直了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身上挡空调风的毯子小幅度下滑。 抱歉,打扰你工作了。程意调高空调温度,略带歉意回望她。 时知许体寒,大热天身上都冰丝丝的,正午温度对她反而正好,不像程意,热得只想窝在空调房。 时知许看着她的动作,轻笑说:只是查医学古籍,寻些简单的健体法子,让王爷爷李奶奶她们练练,总是坐着下棋聊天,总归少锻炼。 她拍拍身侧,夏凉被和枕头都拿来了。 见她自然大方扭捏,程意觉得自己起初的慌乱,不是朋友相处的正常反应,太小气。 好,那不打扰时大夫。她也不再忸怩,径直走去,踢了鞋,躺在时知许身侧半臂远。 时知许也拿腔拿调回她:程律师,准备睡了吗? 第91章 程意在看朋友圈,手指一滑一滑的,随口回:看你,我都行。 她也没留意谁发了动态,律所那帮小姑娘今晚有没有团建发照片,合作伙伴是不是又在发高逼格的社交聚会。 她只是手指停在最新一条,无意识下滑,刷新再刷新。 忽然,一抹发尾被触捏几下,又像是轻轻把玩,连带骚动起其他发丝,羽毛般撩拨,极痒极麻。 动作顿了顿,程意反应过来,时知许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吹干头发,这是两人成规成墨的习惯。 嗯,现在吧。 程意看向她,时知许正侧头摘眼镜,叠在平板金属机身,一并放到了床头。 单手摘眼镜,总有种明晃晃又说不透的暗示。 尤其时知许做得极其慢条斯理,说得也温温柔柔,莫名有种克制清冷的欲气。 反差感极强。 程意没敢多看,她闭上眼,侧卧,背对时知许,深呼一口气,说:晚安。 灯光暗了下来,她感受到床垫轻晃几下,身后传来回应:好梦。 墨守陈规的习惯还有一件:听歌入睡 不约而同地,两束屏幕光亮起,很快又暗下。 程意用app邀请时知许一起听歌,单耳塞入耳机,轻柔婉转的音乐飘来。 她们听相同的歌单,相同的歌,相同的进度条,就像呼吸同频,好梦传递。 隔绝外界世界,又开辟了一方专属天地。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今夜app头像相触的瞬间,不再显示距离,而是: [ta就在你身边,一起听了1099小时11分钟] 程意不知道的是,背后的时知许将亮度调到最暗,面对程意背影,那行字,她看了好久好久。 窗帘半遮,清辉的月亮缠绕薄云,程意看着几缕羽纱似的云,姗姗移动,耳机音乐还在继续。 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以及时知许有没有睡着。 又过了五六首歌,程意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小心地翻身到另一面。 呼吸瞬间一滞,时知许安静的睡颜近在咫尺,两人鼻尖差点相触。 太近了。 干净清冽的雪松混杂檀香,带入了她鼻间,直连心口。 今夜,天边月色不再朦胧梳淡,格外璀亮晶莹,老天也似乎偏爱那人,明净月光悉数洒落在她侧脸,玉雕刻般剔透。 窗子吹进一阵热风,淡淡的酒意似乎得到了滋养,程意脑子有个乱转的陀螺,涣散着理智。 没有后挪身,她反而缓缓伸出手,抚在时知许的侧脸,接着是眉间、眼尾朱砂痣触感光滑又沁凉,一点点抚平微皱的眉心,轻轻拨开鬓发,蓦然悬在额角。 一处鲜为人知的疤痕,淡淡地斜着,宛若月牙。 程意确信,从前的时知许是没有的。 耳机音乐声忽然明晰了起来,旋律萧瑟却暗暗喷薄生机,辉煌圣璨。 [一路有雨,也有霜如我面对太阳,如你追希望] 程意只觉得手微微发抖,胸腔仿佛塞入巨石,紧滞涨涩,让她动弹不得。 身边人依旧安然熟睡,她蜷着胳膊,似乎有点冷,侧脸映落老天洒下的月光。 程意猛地眨了下眼,看清了,不是光,是霜,浓重到化都化不开。 老天何曾偏爱过那人啊。 时知许真的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一条挂满雨霜的路,孤身一人。 不哭。 微凉的指尖拂过眼睑,唤醒触感,程意这才意识到,眼角湿润一片。 她失焦地看着不知何时醒来的人。 时知许握住她的手腕,就这么望着,安静又专注,好像要直直看着她心里。 她指腹微动,贴近程意内腕,屏息感受片刻,忽然弯起眉眼,说: 心跳很快。 不待程意反应,时知许敞开她的掌心,温柔地执紧,缓缓下移,贴在心口。 她抿唇,清浅一笑:不过,我的好像更快。 风停驻,耳机音乐也失了真,透过掌心柔软,程意好像真的听到了她的心跳,很近、很清晰。 一声声地直触心底,微弱渐至强烈的回声,震耳欲聋。 除了音乐,程意好像又在和时知许共享心跳,愈发快。 可 程意眼里满是挣扎。 时知许微微前倾,鼻尖抵住她鼻尖,眼睛轻阖着,依旧安静而专注。 不要怕,跟着感觉。 她耐心地望向程意的唇,像是轻柔抚平她的无措,又像是等待。 想吻我吗? . 清晨露水清新、鸟鸣蜿转。 程意起得早,在院中浇花,白花花的淘米水浇下,还顺便捻走了几粒花盆土壤里的米粒,等到厨房,才发现,淘错了,自己原本做绿豆粥喝来着。 她干脆重新躺回床,胳膊一横,挡在眼前。 那晚之后,时知许便离开了四合院,今天是第三天。 是霍家那个尊贵骄纵少爷来接的,其他的,程意不想多问。 一串细长水晶吊坠的风铃挂在桂花树枝头,风拂过,一片清脆悦耳响声。 程意躺在床上,第一次觉得自己耳朵好使,那么轻易就能捕捉到院子的声音。 风铃,是时知许亲手挂的,院子的花花草草,也是时知许悉心养护。 厨房、卧室处处都是那人的影子。 程意久违地去了律所,午饭时间,她和这群小姑娘一起吃饭,看的是时知许配过的一部法律电影,下午茶喝了绿豆冰沙,有人吃撑积食,买了消化药。 程意看着好心分享的消食药片,又看了看药盒上的今心商标,沉默地回了办公室,拎起包。 回到院子,程意这次没瘫在床上,她将时知许常坐的板凳拿得老远,躺到藤木摇椅,一晃一晃的,手边是一壶泡好的柠檬茶。 压在身下的手机震动,程意摇蒲扇的手顿了顿,她侧身,拿起解锁。 不是那人。 程意咂摸了一下嘴里的柠檬茶味,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她点开消息,是一个没有备注的人,发来了一张图片。 照片上,时知许一身黑色旗袍,极显风致,腕上戴了一个水润通透的玉镯,左手悬在盈盈腰肢后,并无过多饰品,却贵气清雅,轻易盖住其他人。 是程意从没见过的模样,又是咖啡馆第一眼见到时知许,心目中的模样。 与生俱来的清贵。 定睛瞧,程意才发现时知许身后跟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她身边挺拔又卓然,深情地望着时知许。 是言迟。 程意终于咂摸出了味,似乎是柠檬不新鲜,口腔弥散苦涩,钩子似的勾满舌头 她连照本宣科的柠檬茶都做不好。 又翻了翻朋友圈,程意发现是言迟故意发来的。 言家和程家以前做过邻居,后来言家有人得到提点,主家一跃飞到了北城。 以前她、姜然和言迟玩得不错,后来便断了联系。 原因很简单,圈子不同。这是当时还年幼的三人,都知道的道理。 那晚,程意拒绝了时知许。 此时的她,为那晚的拒绝,又找了一条新的支撑理由。 拉黑删除一条龙,程意自然不能如此放过。 言迟,真是伪君子。 她截图给了程遥,然后在工作群里,宣布了团建企划。 屏幕瞬间刷屏,在眼花缭乱的方案中,程意确定所有人都有护照后,挑中了一个出国的企划,连夜出发。 小姑娘们很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的,程意躲在一旁,看着她们笑闹,不时被波及到,回击打趣几句,倒也不觉得烦闷了。 连夜奔波,就是为了一场全球巨星的演唱会,她们刚下飞机,稍作修整,便赶往万人会场。 听出租车司机热情介绍,说这座小镇因为这场巡回演唱会,特地改了名,以这位巨星命名,他可从没见过这么多人。 郑佳和程意坐在后座,惊讶又深以为然。 实在太多人了。 马路车海茫茫,一眼望不见尽头,堵塞的人和车成了死结,丝毫不动弹,街边单人巨幅宣传海报,随处可见。 接近七万的庞大人流,都是为这位巨星而来。 老大,听说演唱会有随机抓取镜头的环节,大屏同框的两人必须接吻。郑佳递去口罩:老大还是戴个口罩吧,万一 演唱会的镜头和起哄,可是不亲不罢休啊。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次演唱会很符合西方对浪漫邂逅的想象。 程意掀起眼皮,淡淡说:哪有那么巧。 ----------------------- 作者有话说:下章穿越来的程意:真这么巧 昨天的锁章反反复复修了好几次,导致今早才被放出。 第92章 所以今天早一丢丢更新,抱歉抱歉~ 第72章 嘿,亲爱的程! 不知道是这场演唱会吸引力太大,还是程意和那位咖啡店老板格外有缘。 进入检票口时,她慢悠悠挪动在人流中,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和咖啡店老板寒暄几句,程意询问那封没有回应的邮件。 咖啡店老板先是为没有查阅邮箱而道歉,随后解释说:有段时间,一位华国女士是我那里的常客,一坐就是一整天,给我一大笔钱,特别关照一位长得很好看、并且每天都会来买意式特浓的华国女士,是位律师,具体 具体是什么,程意已经明了。 每日限定三杯,会捆绑买面包糕点,或者加奶咖啡,总之,不许空腹喝纯咖啡。 哦,对了,有时候还有一位先生作陪,言先生看起来很照顾她,我猜想或许是丈夫?他看起来真的很体贴,抱歉,虽然私下议论美丽的女士十分不好,但那位女士看起来很孤僻,言先生常和她讲故事,她看起来似乎才会好些。 戏剧化转折太多,程意默然片刻,她抬起头。 会场的天空,高耸的充气小丑极快地随风晃动。 前后摇摆煽动,滑稽又荒谬。 她极轻地笑了一下:呵,这算什么。 . 演唱会,气氛热烈,上万人举手晃脑,放肆蹦迪,肾上腺素的盛宴。 程意沉浸在其中,融入人潮,肆意宣泄。 kisscamera! 临近后场,原本有些疲惫的人群,爆发出更大尖叫,像是期待已久。 鼓点愈来愈急促,大屏晃动捕捉了好几对,有夫妻、情侣、朋友、甚至还有陌生人都毫不芥蒂地热吻了下去。 郑佳被这个架势惊到了,音乐太热烈,她朝程意吼:老大,口罩! 话音刚落,鼓点再次骤然消失,郑佳看着大屏,如遭雷击。 靠,不是吧 她目瞪口呆。 人群爆发出欢呼声,比前几对震耳得多。 一位华国女士和一位穿黑色背心的肌肉男。 国籍、体型的差异,以及那位华国女士明艳撩人的长相,将全场期待轰到最高值。 高壮男人抹了一把汗,一把扯下背心,露出茂盛毛发,特地震颤好几下肌肉,展现男子魅力,目光没离开过程意。 像是看什么食物。 程意勾起了不美好的回忆。 散发体味的男人一步步走进,郑佳和其他小姑娘试图挡住他,拼命解释什么,却是徒劳。 没办法,荷尔蒙上头,什么理智全抛诸脑后,全场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好像程意必须和谁热吻,不然不罢休。 kiss!kiss!kiss! 音乐不真切了起来,程意一阵反胃,恶心又难受,头也阵阵晕眩,只见男人一把挥开小姑娘们,作势要抱程意。 一步之遥。 忽然,程意眼前被挡住,凛冽的雪松夹杂檀香驱散难闻气味,她忽然能喘过气了。 时知许挡在她身前,身后,男人被黑衣保镖不断推肩后退着,气势矮了不少。 刚刚一片混乱中,郑佳只见人群被拨开,时知许走出,一向温柔的脸上挂着冰霜,她走路带风,抽走了自己手中的口罩,脚步没停,熟练拆开口罩。 身后是一溜烟黑衣保镖, 飒,真飒气。 郑佳又看向男人,觉得真解气。 男人被黑衣保镖团团围住,他对着训练有素的保镖,不满怒骂,像是失去了理智,不过,无人在意。 镜头早已对准了时知许和程意。 几乎是脱口而出,大众惊艳低呼时知许太符合西方对气质美人的想象了。 呼喊更声嘶力竭,大有要喊塌会场的架势。 kiss!kiss!kiss! 程意和时知许对视,心乱如麻。 时知许就这么望着她,清亮的眼眸,温和又克制。 时间刻度仿佛无限拉长。 程意好似透过不断攀升的鼓点,听到那人一声轻叹,然后侧脸被捧起,那人在眼前缓缓放大,眼眸低垂,目光流连在唇处。 海洋般暗藏汹涌又包纳她的一切,让人悸动无比。 程意好像也听到自己骨子里发出的叹息,她认命般闭上了眼。 备用的口罩在空中翻飞飘下。 时知许吻了下去,唇角厮磨到唇瓣,温吞至极,却无端激起战栗。 程意微微失力,她拢上时知许的脖颈,交出身体,再度贴近。 在汹涌人潮中,她和时知许接了一个吻,这次,更绵长、更亲密。 气氛进入狂热顶峰,她们清楚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无限地暧昧共鸣。 . 提前离场时,时知许护着程意,路过异常激动的男人,她眼神从露着针孔的胳膊掠过,示意人叫警察,来抓这个瘾君子。 时知许住的星级酒店,就在体育会场对附近。 酒店套房被刷开,推开,关紧,很快归于平静。 黑暗中,两人就这么站在门后,震天的演唱会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时知许轻声问:现在有没有好点儿?还是 不劳烦费心。程意声音懒懒的,她抬指,点在时知许肩膀,微微用力。 时知许怕刺激到她,顺从地后退一步,被迫拉远两人距离,只是拉着她的手腕,依旧不肯轻易松开。 程意心乱极了,她也不知道今晚这不清不楚的吻,算哪门子事情。 她需要冷静冷静,手腕转动,想挣脱出来。 小意,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时知许不给她这个机会,正说什么。 知许,你回来了吗?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道男声。 是言迟。 程意忽然不挣扎了,她低了下视线,掖了掖唇角。 没什么关系,知许? ----------------------- 作者有话说:(自觉蹲墙角)这章太短小,所以今晚十点继续见~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知许,刚刚我听到关门声了,知道你在里面,本来昨天宴会打算向你求婚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提前离开了。 那就是打算现在求婚了。 程意掀起眼皮,嘴角勾出慵慵懒懒的弧度,她摸出一盒女士香烟,接了一根烟,就这么捏在手里把玩,随性又冷艳。 一副满不在意、坐等好戏的模样。 一起来的?程意问。 不是。时知许也气音回她。 她接到程遥的消息,立马赶来了,撇下了一切,没有和任何人解释,她也没有义务和那些人解释。 嗯。程意轻轻哼了一声。 打火机擦出细微火花,接着火烛摇曳,程意含着烟,低头凑上去,波浪卷发微微垂下,明艳眉眼被火烛照亮,神韵格外撩人柔媚。 她深深吸了一口。 时知许愕然,快步上前,抽走香烟,她眉心微微蹙起,说:伤身体 程意以前从不吸的,只是看着烟蒂燃尽,别有一番意味,后来她疏解愁丝,也学着程意。 指尖一空,程意似乎不意外,她看着时知许,又听着一门之隔男人的情话,神色淡淡。 不知又听到什么粘人情话,她红唇轻启,微微仰头,呵出含住的烟。 烟雾扑面,清冷面容隐没在淡淡烟雾中,时知许指尖燃着的烟蒂落了灰,轻飘飘坠地,却重重砸在心上。 不可抑制地沸腾,狂跳。 不是因为门外擅自跟来的告白者,是为了慵懒半靠房门的冷艳女人。 烟雾弥漫,并不难闻,混杂薄荷和淡淡烟草味。 是彼此都熟悉的味道。 两人静静对立,一个漫不经心地玩弄火机,一个捻着烟目光专注又克制。 房间没有一丝灯光,只有玻璃窗外都市的霓虹灯映射,一门之隔还有似乎毫不知情的的告白者,平添了几丝隐秘的刺激。 男人的告白还在继续,程意凑了一耳朵,他讲完对时知许的情意,又开始讲时知许对他特殊。 是够特殊。 时知许治疗那段时间,只有言迟呆在时知许身边,不会刺激到她。 想起时知许那时的抵触,她又肯定一遍,确实够特殊。 程意预判,下一个告白环节该是婚后会如何执手终生的灼灼誓言。 烂大街的套路。 她揉揉耳朵,漫不经心地点了点下巴,问:答应? 似乎原本连问都懒得问,程意直接吞了话尾的疑问词。 时知许衣兜手机轻轻震了震,听到言迟的话,解释说:他那时会主动和我讲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我们的话题,都是你。 第93章 如果话题无关程意,时知许的注意并不会流连半分。 解释简单又直白,程意却领会到了深意,她眼神闪了闪,嘟哝一句:没问你要解释。 时知许眼里闪过笑意。 小刺猬炸起的刺,原来是软的。 是我要解释的。 时知许没有查看手机,廊台有烟灰缸,她捻了烟,继续望向程意。 我的爱人,只会是那一个人,始终不变。 门外声音顿了顿,显然是听到了。 因为时知许说这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她朗冽地捅破窗户纸。 程意没法再用一声朋友,欲盖弥彰。 其实这段日子,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没有去戳破这层自欺欺人的窗户纸,刻意地维护着朋友界限。 只是程意不敢再伸手去触碰那层已然破碎的窗户纸。 她拂了长发并到耳后,打算远离这扇门,等言迟走,她再离开。 时知许没有拦,轻叹一声,她低唤了一声程意。 很无力,轻得一出口就散了。 程意脚步顿了蹲,错身而过。 我已经向霍爷爷表明心意,不日我们两家会一起吃顿便饭,商谈我们的婚事。 我知道你心里始终有她,但我不介意,日久见人心,我相信,你一定会被我打动的。 知许,你会放下的,只是时间问题,我愿意陪你,直到你放下程意,重新重新爱上我。 程意彻底顿住。 此时,门外走廊明亮。 言迟一脑门子汗,藏在他背后的霍思亦然。 收起讲稿,他踢了踢地上的霍*思,咬牙低声说: 以后程意要是算账,我第一个供你。 ----------------------- 作者有话说:都是演技派。 作者提前放五一咯,明日请假一天哈,明后天会处在ip乱窜的状态哈哈哈。 感谢各位小可爱的包容和支持!(也提前祝大家五一快落!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那句话死死定住了程意。 原本她很想潇洒离开,可脚下像是生了根,内心的晦涩被生生剜了出来,让她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逆反。 面对时知许,高高筑起的防御城池,总在反复崩塌。 程意缓而慢地深吐,默默重建防线。 看来,旅行计划要提前了,她受不了呆在到处都是那人痕迹的地方。 刚提膝抬步,程意腰间蓦然环上一双手臂。 时知许从背后拥住了她。 不似一贯克制冷静,时知许拥得莽撞又紧切,因过分用力,全身在轻轻颤动,但颤动地小心翼翼。 好奇怪,那么用力,程意却觉得那么无力。 可是好踏实。 门外没了声响,演唱会也似乎到了换场休息,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唯有夜风拂过的窗帘,沙沙作响。 侧颈淌下一行温热的潮湿,程意微愣。 时知许又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含糊不清,更像难耐的呜咽。 程意张了张唇,只在顷刻间,喉中一团哽咽再也忍不住。 防线顷刻坍塌。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怎么办啊时教授她捂着眼,肩膀剧烈颤动。 时知许转过程意的肩,轻柔替她拭着泪,不断道歉,泪也无声流下。 程意努力洇干满脸的潮湿,吐了口长气,她忍着喉间的哽咽说道: 你是我见过极好的人,可是过往已经足以证明,我们这段关系走不远,我们 不适合做彼此的妻子,很难一起走完一辈子。 不要考虑未来,不要考虑如果。 时知许反常地打断,似乎知道她接下来的话,也毫不意外她会如此说。 你说过的,要靠感觉活着,跟着感觉走。时知许捧起她的脸,凝视着。 程意心怔忪一片,又诧异。 抛去身不由己,时知许的理智似乎永远占上风,总在瞻及未来,对于时知许而言,结果似乎比过程更重要,与程意恰恰相反。 程意并不觉得仅仅一句话就能让时知许变化如此大,这些年,她该是经历了什么。 她无端联想到额头那道疤痕。 不要顾忌其他,现在,只需要听从你的心,好吗? 时知许嗓音放缓,低低的絮语带着催眠般魔力,轻轻地抚平不安,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 掌心猝不及防塞入冰凉,程意动了动手指,纹理熟悉,是她亲手设计的婚戒。 似乎是自己表现得太过挣扎,时知许小心到连戒指都没有套。 她只是说:我爱你。 像是一场告白,简简单单,只是告诉程意,她爱她。 一连串震天轰响,环形演唱会场朝天喷出烟花,人声鼎沸,华光满天。 程意抬眼,那双清浅眼眸始终倒影着自己。 察觉她的失神,时知许眉梢流泻出浅浅的笑,低头,在她唇角处落下一吻。 不带有任何压力,轻轻柔柔,却一层层剥落程意的顾虑。 程意拥揽过她,回吻了上去。 一切顺理成章,旖旎满室春光。 演唱会早已散场,窗外深夜街边安静,客厅地毯落着一路褪下的衣衫,热意还未消散完全。 时知许先抱过程意去洗澡,程意不配合,软软地贴着时知许,哼哼唧唧说没力气,只能简单清理,又折腾许久,时知许才安顿好她。 此时,她刚从浴室出来,宽敞大床上的程意已然陷入昏睡,大半张脸埋在了枕头,似乎累极了,凌乱长发覆了满脸,也无心顾及。 时知许坐到床边,轻柔地捋好长发,露出程意安静的侧脸,她密密的睫毛还湿润着,不知是洗澡沾上了水,还是受不住哭的。 时知许凝视许久,忍不住在她眉心落下吻。 嗯~程意不满地蹙眉,又疲软地动了几下,腿酸,没翻过身,倒是被子垮蹭到了腰间,姣好身材半隐半显,后腰那朵玫瑰更是鲜红。 时知许没有像往常一样替她掖好被子,反而掀了起来。 程意猛地惊醒,牵动身子,她不由自主嘶了一声。 有点痛。 程意只能眼含警告,她是真没想到,时知许对外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一开始她掌握主动,时知许也只是甘心受着,可自打将主动权交了出去。 一发不可收拾。 被横了一眼的人丝毫没有半点自觉,她给程意腰下垫着枕头,另一只手捏着什么。 灯光昏暗,程意只见时知许手上正拿什么物什,心下慌张。 纵欲伤身,你她欲言又止。 拧膏药的手顿了顿,时知许扬眉,有点想逗弄她,说:没事,我开方子,给你大补回来。 程意: 虽是平淡语气,她却生生从里面听出明显的揶揄意味,同时,也看清了那管膏药。 没什么好羞恼,只是口头上不甘心落了下风,程意半撑起身子,懒洋洋笑了。 时教授辛苦,不如这次躺下休息,换我来?她素手点点身侧床单,眸底隐约泛水光,媚如游丝地望着时知许。 按以往,时知许断然受不住如此撩拨,会丢下药膏,红着耳根离开,纯情得紧。 好。 啊? 程意愣住,又见时知许抬膝盖上了床,忙抽走她手里的药,凛然地挥手赶她。 我不行! 当真不行? 程意额角跳了跳,你要是还想上床睡觉,就 时知许识大体,她果断转身离开,还贴心地带上了卧室门。 出了卧室,时知许唇角弧度却下落,神情仿佛一片深潭。 一开始的主动权全在程意手上,可她却甘心交给了自己,这次无心的玩笑结合种种,时知许更像是笃定了什么。 她给程遥发去了消息。 国内正好是白天,程遥回得很快。 [小意确实有这个计划,而且其实预定的出发日期已经到了] 计划,是环球旅行。 程意早在大学的时候,就提前存好了一笔旅行金,似乎为了更有仪式感,还特地定了期限,待定期存款到期,就是她出发的日子。 时知许想起程遥说的话,遇到她之前,程意是独身主义。 现在呢? 卧室紧闭的门泄出昏黄光影。 那扇门明明走几步,伸手就能推开,时知许却觉得好远,好重。 她一边弯腰捡落了一地的衣服,一边又是笑,又是叹。 . 直到正午,两人穿戴整齐,打开套房出来,踩上柔软厚重的地毯。 第94章 等电梯时,程意腿有点软,半靠在时知许身上,侧目看着走廊,意味深长。 有人会在走廊,隔着门,大大咧咧地表白吗?而且,离开地悄无声息,丝毫不在意里面人是否会回应。 堵住的思绪倏然开朗,程意看了一眼时知许,窗外暖阳低低地折射,在她清丽的侧脸投下淡淡的朦胧,唇边是浅浅的弧线,很轻很柔。 电梯到了,程意没有多问,率先直起身,迈步进去。 在她身后,时知许垂了垂眼眸,跟了上去。 电梯门阖上,程意摁了一楼和二楼,站定身。 时知许助理提前收到了消息,一楼有媒体,演唱会大屏的亲吻有好事者发到了外网,国内媒体闻到了血腥,连夜赶来。 毕竟,这是时知许销声匿迹后,首次公开露面。 程意不想沾边。 电梯箱仿佛水晶匣子,四周厢面镜子般,剔透明亮,一览无余。 程意目视前方的电梯层数,时知许亦然,只是目光落到了两人间隔的身位。 只是比陌生人稍微近了些。 时知许抿唇:我等会去找你。 程意嗯了一声,电梯门恰好打开,她轻声说了句小心。 时知许扬了扬唇,也回她万事小心。 车在停车场,程意徒步下楼,时知许助理等在了出口,上了车,她坐到了商务车最后一排角落,特地戴上了墨迹口罩。 黑色商务车开到大厅岛台,时知许被保镖拥着前进,身边挤了好几家摄像和记者,长枪大炮,对于记者的不断追问,时知许面色沉静,始终一言不发。 程意听了一耳朵,大多是问时知许和霍家的关系。 也是,对于这些娱记,豪门秘闻自然比商业动向有价值得多。 如果不是为了疏散记者,时知许压根不会浪费精力和这些人周旋。 程意更是,她都懒得听这些豪门秘闻。 商务车门已经敞开,吵闹的追问声迫使她拿出耳机。 请问,您昨晚演唱会热吻程律师,是存心报复,不愿程律师找到姻缘吗? 时知许的助理被口水呛得满脸通红,忍着咳嗽,觑了一眼后视镜。 程意塞入耳机的手停下,偏了偏脑袋。 什么东西?她是不是听错了? 似乎是时知许停了下来,全场霎时安静,针落可闻, 娱记贴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更激昂。 程意面无表情,扯了扯嘴角。 哦,没听错。 真离谱。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吐槽娱记的想象力之丰富,还是该吐槽在大众眼里,她和时知许你死我活的恶劣关系。 首先,请多多关注今心的最新科研进展,不必过多关注我这个幕后人。 清冷淡然的声音传来,冷静地不近人情。 其次,我有义务必须要严正释明,那位男士和程律师,并无半点关系,至于我和程律师的关系 不知想到什么,尾音生动了起来,时知许像是轻笑了一下。 我确实很迫切地想澄清,恐怕再晚点儿,我和程律师的恩怨,就不是破坏姻缘那么简单了。 在场记者无不屏息以待她接下来的话,尤其提问的记者更是满面红光。 我的妻子是位非常出色的律师,她让我告知你一句话。 造谣犯法,等律师函吧。 信息量巨大。 没人从这句话震惊中拔出,那位记者听到娱记界不敢招惹的程二小姐惯用话术,欲哭无泪。 程意不由扬了一下眉。 呦,狐假虎威啊。 ----------------------- 作者有话说:时教授:夫人变成了枕头公主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去往机场的路上,程意低头敲字,给律所那帮小姑娘发消息,让她们玩得尽兴,注意安全,记得开好发票,回来报销。 群里先是遗憾,惯例吹彩虹屁后,一连串的打听自家老大为什么抛下她们,八卦意味十足,似乎很想拿到内部第一手消息。 程意没回她们,对外,也没对此事做出任何回应。 时知许被娱乐媒体夸成了试图力挽狂澜、念情分的守约方。 而另一方当事人似乎是花心爱玩、在违约条款疯狂蹦迪的违约方。 毕竟,那份协议期限还没到,再加上豪门利益至上,难有真情,程氏和霍家又天差地别,媒体丝毫没有往别处想。 不过,外界对她们关系有所改观,至少没有传说中如此水火不容。 是表面和平的,合约妻妻关系。 程意没有发声,任凭舆论如此发酵。 虽然她也不懂媒体推测的底层逻辑在哪里。 全凭一张嘴胡说八道,噱头倒是大,媒体也如愿得到了流量青睐。 评论区甚至有人写起了豪取强夺、她追她逃,插翅难飞的强制爱情节。 跟评直呼刺激。 程意很难将这些虎狼之词套到时知许身上,被议论臆想,也有些难言的不适。 她深深叹气。 这份加急报道,时知许自然也看到了,一连叹了好几口气,比程意愁得多。 难得见时知许吃瘪。 阴霾散去,程意翻着列表,唇角不经意扬起笑。 点开一位本地友人的头像,征求同意后,拜托友人照顾这些好奇小姑娘们。 异国他乡,这群小姑娘在外,着实不安全。 异国打拼这些年,程意深有体会,她就曾被醉酒大汉尾随过,还是在治安相对好的街区,幸好遇到了好心人。 蓝天高阔,车窗外,连天成片的高楼大厦飞快后退。 也许是很久没有坐车,再加上长时间盯着手机,程意竟然晕车了。 她皱着眉,强忍恶心头昏,给殷舒发了一条消息,询问时知许的恢复期还需要多久,便立马反扣手机。 塞了一只耳机,靠上车窗,闭眼养神,舒缓音乐声,时知许助理的声音重叠。 时知许需要赶回国,受邀做演讲,助理在报告相关事项。 程意闭眼的最后一瞥,只见时知许单手捧平板,不时勾勾画画,眉眼专注。 没有任何不适应。 程意很佩服。 近两个月,窝在小城,几乎没有几乎坐车,程意对车的适应力蜕化。 小城不大,她们骑自行车就能满足出行需求,偶尔偷懒,会搭公交,慢悠悠晃回四合院。 没有早晚高峰,车流不赶,慢慢滑行,慢到没有吹散路边蛋烘糕推车的热气,甜腻的香气慢悠悠勾着行人的食欲。 小城,一切都很慢, 而这里,行人脚步十分匆忙,食物香气被钢铁楼宇隔绝,毫无吸引力。车流也是,四面八方奔窜,车尾灯快到残影,只留下空气尖锐摩擦声。 在如此情景下,时知许被镁光灯环绕,似乎变成了众人敬仰的时教授、过百亿企业的创始人、也是那个可以豪掷百亿的豪门家族后辈。 和那个成天守在院子、浇花看书、早起挎着菜篮,挑选新鲜蔬果、烧家常三餐的平凡人,截然不同。 轻微颠簸,商务车驶上了机场高架桥,程意头昏脑胀,欢/爱后的腰部酸涩感再度袭来。 她更不适应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下高速,换路线。 好的 自家老板突然发声,助理下意识立马回答。 助理是这次临时被派来跟时知许,和大多数人一样,一年前才知道这位是公司幕后老板,鲜少露面,低调得紧。 临行前,高层领导亲自叮嘱她,一定要有眼色,少说话,多做事。 助理又暗示司机开稳点,然后终止报告,阖上文件夹,坐正身,有眼色地摁下按钮。 电子卷帘缓缓落下,后座独成一方空间。 意识朦胧中,程意只觉车厢平稳很多,后腰酸涩感渐渐缓解,头侧也舒适了很多。 她睫毛扇动,半抬酸涩的眼,迷离而刺眼的光束晕开。 光晕散开,入目便是一道质地细腻白衬衫立领,接着是更加白皙细腻的侧颈。 时知许不知何时移到她身边,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靠到了那人肩上。 时知许侧颜轮廓流畅,唇线抿得平直,眼尾朱砂痣都透着清冷,她一边看平板,一边揽住程意的腰,轻轻揉着。 时知许是远视眼,平板拿的远,而程意有点近视,远看屏幕,白底黑字晕染揉成一团。 腰肢的手不时挪动方位,而程意发觉,平板文档许久都没有翻页。 似乎时知许更专注揉腰,怪不得力道如此舒适。 腰间酸涩被舒服的酥麻驱散,程意被她圈着,像被太阳晒过的被子一样,内敛其中的棉絮,柔软又温暖。 程意又觉得困了。 第95章 睡着前的最后念头,是时知许又没带眼镜,平板拿的老远。 又好像没变。 还是那个晚间为了陪自己洗碗,拎一把矮板凳,坐在院子看书,又经常忘记戴眼镜,干脆将错就错,把书举老远的时大厨。 . 北城,某顶级学府礼堂,花团锦簇,辉煌大气。 数不清的摄像机对准台上、摇臂上下升腾,俨然被布置成了演播厅,麦克风、电子屏,统统换上了节目标识。 九月开学季,一档面向全国所有学生群体的大型公益节目在这里设置了分会场,邀请各界楷模,科学工作者等上讲台。 时知许受邀演讲,学术委员会下达的命令,没法推脱。 后台人头攒动,井而有序。 程意躲在清净无人角落,望着被簇拥的人,米色西装外套对折搭在手臂。 时知许正接受采访,不难看出,她上身的衬衫和程意拎着的,是同一套。 官媒记者得体大方,紧贴科研工作者的身份,问题也不尖锐,都是能回答的。 时知许回答得流畅,也没有紧张不安,程意放下心。 在程意身后的候场间,还有一群坐讲人,主要都是教育界大拿,比如名校校长、教授等。 受邀前来的人都会被专访,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时知许一般,采访额外加长时长,甚至是宣传海报的中央位,打上了十大杰出女性的标签。 应得的。 诺尔医药学奖首位女性获得者,单单就这一项,就足以称得上。更何况,这几年纵使再难,时知许的科研也从未停下。 腿站得有些僵硬,程意一边走,一边活转着脚脖,忽然定在了一扇窗前。 窗外,日落黄摇摇欲坠,火烧云翻涌。 似乎与燥热的青春有微妙的化学反应,明明共覆一片天,可校园的晚霞总是美到融化一切。 楼下,不少刚下晚课的大学生,驻足停步,胳膊夹着书本,仰头拍晚霞。 忙碌与限定美好相撞的时候,停下脚步不是罪过。 程意也在拍晚霞。 身后不断有人匆匆路过,顺着镜头,看一眼天空,摇头不解,脚步不停地离去。 程意也没放下手机,不断寻找着最恰当的位置。 她想尽力记录下这份美好的万分之一。 感谢您对遭受战乱贫困国家的发声和关心,请问您是亲自游历过这些国家吗? 记者语气充满敬佩,她是战地记者出身,刚刚时知许的回答,涉及到了医疗匮乏的现状,一语中的,引起了她的共鸣。 国内,很少有人会关注,更遑论发声支持。 看出记者的想法,时知许笑了笑,没有回答问题,只是说:据我所知,日禾也在致力,有不少实地报道,也开通了捐款通道,如果可以的话,呼吁大家在能力范围内献一份力,谢谢。 日禾,创始人是程意。 气氛微妙,记者们互相对视几眼,又连声称好,附和时知许。 您对今心的科研有什么规划或者期待吗?是否会再度主持项目,攻克其他绝症? 今心有强劲的科研后盾,也有更新鲜的血液在不断涌入,比我更契合时代变化,她们很有意气,在攻克其他绝症。沉吟片刻,时知许笑说:团队新领头人接任的那天,那位年轻人告诉我 人类没有不可战胜的领域,只有未曾涉足。 重音停顿恰到好处,再加上出色的嗓音,极具有渲染力,记者们不自觉被调动情绪,闪光灯频率快了起来。 至于我本人,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接受采访。 声音顿了顿,时知许透过人群,一眼望向了程意的背影。 不远处,程意正侧倚着窗台,打碎的夕阳落到侧脸,垂眸看向手机取景框,裸红色高跟鞋离地,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时知许弯眸,官方的语气柔和下来:我会回到大学校园教书,请不必关注我这个普通的人民教师。 采访间寂静,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个消息,记者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传递着可惜,更多的是不解。 不明白时知许为什么会如此选择,那么有才华和实力,就算不回到科研前线,经营管理今心,转成企业家,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路遥马急的时代,我们忙到倦,忙到厌,也不甘心停下,纵使累到无法喘息,以前我甚至想,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时知许微微俯身,衬衫袖子半挽,清瘦手腕握住话筒,拉近:但我遇到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晚霞,我想停下,拥有这份限定美好。 有人仍不解想追问,终是没敢问。 因为被采访者已经放下了手麦,走出人群,踱向了窗边。 肩膀落下重量,熟悉的雪松夹杂檀香传来,程意手指不经意碰到了拍摄键,晚霞定格。 程意轻啧一声。 时知许俯在肩头,轻笑:吓到你了,已经很好看了。 程意看一眼照片,确实挺好看的。 好吧,将功补过了。 人来人往的人流中,程意透过嘈杂的音响声,听见耳侧,时知许哑着嗓子温吞道:好累哦,我们回家吧。 程意偏头看她,柔软发顶触到唇角,眼睛静静阖着,纤长睫毛落下一层浅淡的破碎阴影,连眼尾都透着倦怠。 鬼使神差的,程意没有告诉她,我们现在在北城,只是站正身,揽住时知许的腰。 嗯,回家。 好。 . 没有想到她们真的连夜赶回了小城,面对程意的疑惑,时知许只是云淡风轻地回了一个字。 想。 被自己的话堵了回来,程意好笑又无奈。 回到四合院已近深夜,程意洗完澡,一个人躺在自己房间。 路上睡了太久,现在倒是格外清醒。 她划开手机,被一连串消息轰炸惊到。 是言迟顶着言飞的头像,来自首,请求法外开恩。 言迟对程意有种怂劲儿,小时候的姐弟之情,还是刻在骨子里的,更何况,他还试图追求时知许。 自首情节,免不了要交代同伙,有言飞、甚至还有言氏影视总裁,言思笙。 而主谋,是霍思。 原来,当年提点帮助言家的北城贵人,正是霍家。 程意: 该说不说,言迟很贴心,没有长语音轰炸。 她一边滑长长的文字,一边哼笑。 言飞假意追求,诱导姜然求她假扮伴侣,破坏她的电瓶,让时知许恰好送她回家,开着没有多少电的车,再恰好没电,顺理成章留宿,旧情人都有情意,自然一点即开。 只是,时知许似乎被蒙在了鼓里,霍思也并不了解时知许的道德感,事件一再出现偏差。 不过,结果差不多。 程意又是一声哼笑,因为看到刚洗完澡的某人出现在了自己房前,睡眼惺忪,像是累极了。 还敢来? ----------------------- 作者有话说:程意:哼哼,还想一起睡? 买定离手,时教授能成功上床吗? 双更失败,先欠一章(弱弱)提前更,小小将功补过一下哈哈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程意还没说话,就见时知许熟门熟路地反手带上了门,像是累极了,她缓缓拖着身,朝床另一侧走来。 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程意险些气笑了,她半撑脑袋,一勾唇,说:站那儿。 不轻不重,就是带着点儿意味不明的震慑。 时知许脚步一僵,果然不动了,她微蹙起眉,强撑着睁开眼,雾气满满,疑惑地望向程意。 哟,时总这是大半夜跑错了房间吧? 嗯?时知许快三天没有阖眼了,如今大脑宕机一片,没法处理任何信息,连走路,都全凭惯性。 她们难道不应该睡在一起吗? 时知许想的很艰难,直到程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字一顿:时总,好本事啊。 时知许缓缓睁大眼,意识却猛然回笼,心脏突突跳,不知是因为太过疲累,心脏负荷太重,还是被其他刺激。 小意,你 程意举起手机,滑了一长串聊天记录。 时知许彻底明白了。 回房,去睡觉,明天再说。 程意掀过被子,背身躺下,显然不想在此时算账。 没成想,时知许顿了几秒,没有多留,也没有多纠缠,离开得干脆。 脚步声渐渐离远,程意却拉高被子,蒙住了头。 暑热难耐,没过多久,她闷了一身汗,汗珠大粒大粒往下滑。 第96章 小意,我没有地方可睡。被子外,时知许的声音低低传来,有些发闷。 配上她微哑的嗓音,着实让人可怜。 程意微愣,怕不是困糊涂了。 无奈掀开被子,清凉扑面,程意准确点出她的去向:对门。 床湿透了。 程意:? 时知许一边抽纸巾给她擦汗,一边云淡风轻道:不小心打翻了水杯。 程意:?? 来到对门房间,看着那张床,程意哼笑。 床的中心湿了一大片,从头到尾,洋洋洒洒。 不小心得真有技术。 转头看向客厅,程意见时知许恰好倒完水,握着玻璃杯,正往沙发走。 电光火石间,程意意识到什么。 她忙冲过去,扶正倾斜的杯口,夺过水杯,赶在时知许再次不小心打翻杯子之前拦下了她。 小城水汽重,容易发霉,没法自然风干,上次程遥耍酒疯,泼湿的沙发和床垫,她们废了好大力气,才搬到院子晾晒。 水杯晃出一小串水,洒到了程意掌心,她甩甩手,望向时知许的眼神,实在 难以言喻。 偏偏当事人脸不红心不跳,还有礼貌地道了一声谢,甚至打算换一批磨砂杯子。 不容易手滑。 程意抵住鼻梁,彻底气笑了,看来时知许也没那么累。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隐瞒 哦,不接受。程意冷漠打断。 时知许愣住,被她的傲娇语气打了个措手不及,掩住唇角弧度,清咳一声说: 那要怎么做,才能得到我们程律师的原谅呢? 程意漫不经心道:那就先一杯咖啡、150ml、0摄氏度的特浓纯咖。 现在吗?时知许蹙眉,不是为程意刻意刁难的新奇要求,而是 先不谈纯咖啡伤胃,现在可是凌晨啊。 程意稳稳放下玻璃杯,坐到了沙发上,双腿蜷缩着,单手支起脑袋,眼色都不分给时知许一眼。 在生气。 时知许轻笑。 算了,大不了偷偷加点牛奶。 等磨完咖啡,时知许翻遍了厨房,也没发现有牛奶。 牛奶是家里的常备品,程意喜欢的不少糖水粥,时知许都会加牛奶。 可厨房一片萧索,切半的柠檬生了霉菌,丢在料理台角落,冰箱甚至连菜叶子都枯萎了。 还是时知许临走前买的。 时知许抿唇,她没法想象自己不在的日子,程意是如何凑合打发三餐的。 也许一日连三餐都没有。 端着浓咖啡,时知许回到客厅。 客厅光线昏暗,只开了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程意正低头发呆,见人回来了,歪头看去。 时知许弯腰递去咖啡,程意仰头伸手。 忽然,时知许错了错手,正好没让程意碰到杯子。 程意:? 程意隔着空气,感受到咖啡杯散发的热气,不是零摄氏度。 她假意不满地啧了一声,说:怎么?不甘心受罚 话还没说完,身前覆下阴影,时知许跨坐到了她身上,微凉的手指勾上了她的下巴。 落地灯下,时知许清冷的眉眼,晕上了一层光圈。 程意被迫仰头,微凉触感过电般席卷全身。 甘心,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对吗?清磁的嗓音越来越轻,手指也一路下滑。 又酥又麻。 滑到喉部,程意无意识滚动了一下。 等会。程意呼吸有点乱,她握住还想作祟的手。 缓了一会儿,她偏过头说:我,我不想。 反常地,时知许看了一眼程意的手腕,并没有停下,带她的手,顺着半敞的衣领,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程意:! 时知许的睡衣是衬衫款,穿在她身上,商务和慵懒风的完美契合。 莫名戳中程意自觉难言的癖好冷淡之下的激情,太性感迷人了。 嗯,你不想。 时知许歪着头,轻笑,语气还是和平时一样的温和。 同时,她举起了程意的手腕,腕间戴着的手环很适时地发出电子提示音。 心率过高预警。 时知许不知何时脱下了监测睡眠的手环,给程意扣了上去。 又被摆了一道,程意微咬了下唇,她抬眼,瞳孔里那人眼尾的朱砂痣不断放大。 时知许的唇反复磨她的耳骨,程意整个人都缩了一起来,呼吸陡然变重。 电子音又响了起来。 这时,她听到时知许凑在她耳边,用气音,低低地说: 惩罚我吧。 程意清楚听到脑中*紧绷的弦,断了。 吵人的手环被丢到了地毯,程意掰正时知许的下巴,吻了上去。 不算温柔,但足够热情。 空气温度渐渐攀升,交缠的呼吸声又轻又重,两人完全沉迷。 程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把时知许压在了沙发上,还用鼻尖挑起了时知许的下巴。 程意的亲吻带着窒息感的湿热,时知许被亲得晕头转向,但仍旧十分配合地仰头承受,一下一下摸着程意柔顺的长发。 程意往上流连,抿住她的耳垂,玩了起来。 时知许过电般颤抖了一下,眼神愈发水汽迷蒙,她微微开合唇,吐气愈发沉。 像是某种信号,程意勾唇笑了,然后彻底低下了身。 很快,时知许偏头咬唇,无声呜咽着,手虚抓着空气。 渐渐松开时,程意的手缠了过来,时知许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十指相扣。 烟花即将升空,时知许腰线紧绷,腾空。 我去睡觉了。程意突然支起身。 盛大烟花炸开一瞬,又极致地陨落。 落空感快要溺死时知许,她深吐气,缓了好一会儿,茫然地睁开眼,只见程意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朝她似笑非笑地挑眉。 惩罚还满意吗? 几秒后,时知许歪过脑袋,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气音,然后认命般闭上眼睛。 直到程意给时知许送去枕头被子,那人还在闭眼缓神,眼尾染得薄红,凌乱长发也没整理,双手仍无力放在头侧。 被欺负得动弹不得。 程意反正很满意。 . 日上三竿,阳光刺眼,程意蹙了蹙眉,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 手机响起,程意摸索床头,睁了一下眼,看清是江澜的视频邀请。 她闭眼接通,单手举着手机,带着未醒的沙哑,叫了一声妈 江澜哎呦了一声,这都几点了,早饭是不是又不吃,就等着中午呢?你 程意无奈,侧过身,支着肘,做好听江女士长篇大论的准备。 在她转过身的那刻,江澜突然卡壳,问: 小意,你身边是不是睡了人啊,你姐又去你那儿过夜了? 睡了人? 程意半睁眼,转头望去,下一瞬,猛地扯过被子裹了上去。 没人,妈你看错了。 被严严实实蒙住的时知许:?? ----------------------- 作者有话说:时知许:我见不得人? 吼吼,也算上床了。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时知许从迷茫中坐起身,覆在头顶的夏凉被透出柔柔天光,耳边是程意刻意压低的声音。 你躲好,江女我妈来视频了。 江澜的声音适时传来,程意赶忙应声,裹了件衣服,趿着拖鞋离开卧室。 她没有多追究时知许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她床上。 一是没空,二是她猜测,时知许该是又梦游了。 也好,总比睡在她房间门口让人少操心。 怕敏锐的江女士发现卫生间成双的洗浴用品,程意没敢去洗漱,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听江女士的唠叨,以及不时穿插麻将哗啦哗啦的洗牌声。 自打程氏渡过危机,江澜也和从前一样,放心地脱下商务装,重新过起了舒适的退休生活。 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让程家姐妹两人改叫她,江女士。 美名其曰:显年轻。 习惯也不是那么好改的,有时候程意和程遥还下意识冒出一声妈。 程意懒懒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擦拭眼尾溢出的泪水,余光瞥见昨晚她放到茶几的玻璃杯,被一双纤长的手拿起。 程意忙扣了一下摄像头。 时知许刚洗漱完,带着一股沁凉馥韵,脸上皮肤水光又清和。 像是没看懂程意的眼神,时知许施施然从她身后绕过,去了餐厅。 第97章 敏锐的江女士察觉到了,不满道:还知道自己没洗脸?不好意思见人?诶,碰! 程意: 她打小就佩服江女士,一心二用、偏偏两边都不落下,专注得紧。 前置摄像头重新抬起,程意无奈:您放心,我现在吃嘛嘛香,睡得也棒。 江澜凑近摄像头,认真瞧:确实,面色红了不少,脸上也终于有了点儿肉。 她打量几眼,接着说:老实说,是不是招了田螺姑娘,这么会照顾人。 程意一哽,险些以为江澜觉察到了什么,可江澜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笑呵呵拉了身边姐妹替位,起身走向安静处,嘈杂麻将声渐行渐远。 江澜推开窗户换气,问: 想好了?真打算去环球旅游? 这个想法,身边人向程意反反复复确认,程意并没有动摇,毕竟是扎根心底多年的梦想。 只是这次,她没有像以往那般果断回应。 不知怎么,她望向门外,厨房白白的烟熏染灰色屋檐,门缝狭小,时知许忙碌的背影穿插其中,腰间系的是程意新买的浅灰色围裙。 特别有种居家过日子的感觉。 嗯程意收回眼,低头应了一声。 江澜:准备走之前,记得去和你爸、你叔叔他们说说话。 江澜尊重自家女儿,她并不担心程意的生存能力,就是有些感慨,又是聚少离多啊。 江澜又是夸赞鼓励,又是宽慰程意不要担心家里,放心去。 程意掩下闷闷的情绪,还怂恿江澜和她一起,心里又无比庆幸亲人总能无条件支持她、理解她。 江澜忽然不说话了,眼神滑到程意身后。 你身后的门怎么自己打开了啊? 程意警铃大作,面色平淡:哦,我这里最近风大,风 这时,时知许又出现在了她面前,慢条斯理地举起水壶,倒了一杯水。 程意猛打眼色,一边示意时知许,一边朝江澜说:这个风啊,风马上就走了。 时知许像是恍然,她举了举茶杯,歉然一笑。 就在这时,手机幽幽传来声音:风大到能摁下门把手?把摄像头转过去。 程意: 很快,程意被识破,成了局外人,她独自坐在厨房看蒸笼火候。 其乐融融的对话从堂屋传出,程意拉风箱的手愈发用力。 故意的,非常好。 . 申城,酒店顶层。 环形穹隆云白色大理石装饰,中央垂下一挂繁杂水晶吊灯,冷白的光如月华缓缓倾泄,璧架摆满名家书法画作,风格典雅不失奢华。 今晚是北城霍家老爷子的寿宴,却没设在北城,而且这次宴席是重开的,原本霍老爷子的寿辰是上周,但莫名中途取消了。 能受到邀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上流人士,被莫名其妙放鸽子,但也没人不满,这次也都欣然赴宴。 顶层最大的两个包厢,娱乐设置一应俱全,场面热闹非凡。 霍家是医学世家,但本行却渐渐势微,相反跨界投资却蒸蒸日上,因此有不少宾客存了额外的心思。 互相攀谈、虚意吹捧、流窜引荐好好的寿宴俨然成了名利社交场。 有不少宾客端着酒杯,目光锁定门外走廊那道清隽的身影,又顾忌张扬跋扈的霍家小少爷,脚步踌躇不前。 相比之下,走廊显得格外冷清,时知许只穿稍显单薄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她单手插兜,垂在身侧的手,戴了一串佛珠。 时知许正欣赏一副墨色山水画,有种置身事外的慢条斯理。 在她身边,远名在外的霍小少爷正低着头,一副诚恳认错的可怜模样。 上次寿宴,他假借老爷子的名义,骗时知许换了定制旗袍,细细看去,和言迟身上的复古西装,十分相配,他又偷拍下来,发给了程意。 治病那段日子,他死皮赖脸黏在时知许身边,他知道为了尽快痊愈,时知许采取了许多激进的治疗法子。 有次,时知许休克在手术台上,心跳骤停,只是单单听到某个人的名姓,便重回了心跳。 后来,他得知,这件事在那个人身上,也同样发生过。 这辈子,她们不该错过。 这是霍思第一次对爱情有如此大的崇敬和执念。 姐,我不该自作主张,下次一定一定不会了。霍思想应该也不需要他再助攻了。 他打完可怜牌,开始卖乖,举手作誓,巴巴地望向时知许:我真的知错了。 时知许对亲人间的称谓,她还是有点不适应。 她问:腿好些了吗? 霍思立马原地蹦了好几下,全好了,利索着呢。十分中二地反摸脑袋,我那帮兄弟,听说我挨过枪子,哇塞,那眼色甭提有多崇拜。 时知许嗯了一声。 霍思像是重新注入了活力,知道这是原谅他了。 一如既往地,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时知许身后,絮絮念叨起新鲜的好笑见闻。 医生说过,姐姐需要和社会多交轨,要心情舒畅。 时知许也习惯了,随他跟。 老爷子非要给我定婚,说是娃娃亲,不能退,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套,可我一个大男人,不能主动退亲,让人家姑娘难堪。 嗯 姐姐不常回应,每次回应必然不会是虚头巴脑的应付,这次的回应代表了肯定。 霍思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朵,继续说: 我去私下见了她,除了姐姐,她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我我 霍小少爷难得涨红脸,结结巴巴说不下去。 时知许坐到一处休息椅,点点身边的位置,示意他慢慢坐下说。 我想娶她,可是她不想当豪门牺牲品,连恋爱都不想,她想去西非,说那里有她要的自由,可是西非很危险啊,姐姐你也是知道的,我不想她去,而且听完这些,我更想娶她了。 时知许转佛珠的手顿了顿。 霍思低下头,闷了半晌:她家前先日子被红线审查,负债很多,咱们家给她家融资了不少,还在源源不断地砸钱,我用那个逼她和我结婚。 一时寂静,连佛珠碰撞哒哒声都停了下来。 霍思头更低了,几乎都要埋到地下,他能感觉到那束淡淡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人无所遁形。 危险的西非,不是一张足够厚实的遮羞布。 自私的占有欲作祟,自小到大,他霍小少爷喜欢上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他就是恶劣,想粗暴地将爱的人捆在身边,她该是自己的太太,就和其他阔太太一样,为他生儿育女。 这束玫瑰,你觉得美吗? 霍思抬头,花瓶中的玫瑰鲜艳欲滴,花瓣托着几滴水珠。 他诚实答道:美。 我觉得不美,折了根,再怎么添冰保鲜,也不美。时知许淡淡道。 霍思愣住,他目光定在瓶底,拥挤冰块之间,枝根被剪平,花根很新鲜,仿佛还能看见绿色汁水淌下。 她被折在了模具,长成了他人希望的模样,你觉得美吗?时知许又问了一遍,语气聊天般自然。 霍思一时不知道她在说花,还是说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心思动摇了,他说:好像确实没有长在土里美。 说完这话,霍思仔细想了想,好像落在土地的玫瑰的花瓣更有风情和张力。 不折,确实更美。 他恍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全世界都应该长满玫瑰,肆意美丽,爱她的人也不能摧了风情,倘若你爱的玫瑰向往自由的风,被风吹落的花瓣落到哪儿,你就一片片捡起来,默默收藏,这也是一种爱,更广阔、不放手的爱。 霍思似有所感,他愣愣点头,知道自己做错了,正想说什么,望向身侧,震惊不已。 他慌忙起身抽纸巾,小心翼翼递去,道:姐,你怎么 时知许正偏头看那朵玫瑰,入了神,被霍思提醒,她抬指沾了一下脸颊。 湿的。 时知许接过纸,到卫生间,整理了一下。 回来时,路过一间包厢,也是霍家定下的,这间气氛比显得平和多了,看席间宾客的气派和身段,该是真正有权势的人,霍老爷子落座正中,拐杖搭在檀木椅边。 他红光满面,不断举杯,声音也中气十足,好似遇到了什么喜事,十分开怀。 哪有面对时知许的病气和抑郁。 时知许并没有回到霍家,偶尔霍老爷子想念她,她也会去。 第98章 一是她欠霍家人情。 二是得知霍老爷子重病缠身,无论如何,她得替母亲尽孝。 今晚啊,我霍某,其实是有一件重大事情要宣布。 众人屏息。 霍家一直后继无人,如今终于有人能接过这份祖业了,知许啊,是霍家后辈最出色的人,对医术,尤其中医也极有天赋,交给她,我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众人一愣,这句话不但承认了时知许的身份,还将外界议论纷纷的继承人定了下来。 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 安静片刻,有人反应了过来:只传家主的佛珠都早早地给知许了,现在才告诉我们,不仗义啊,拿我们当外人? 霍老爷子只是笑,不应答。 这里都是多年的知心好友,人不多,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讲究。 包厢气氛愈发热烈,时知许在门外倚了一会儿。 折返回去,霍思正在托腮看花,见人回来了,他忙起身。、 走吧姐姐,宴会快要正式开始了,爷爷托人让我们去大厅休息室找他,说有事情要和大众宣布。 我不去了,记得把这个带回去。 时知许摘下佛珠,乌润的佛珠被一颗颗压在暗红色的缎桌上。 然后,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啊?霍思一时没反应过来,忙跟上。 离开必须要经过大厅,众人已经聚在这里,但霍老爷子还没出现。 时知许本就是焦点,见她好似要离开,有大胆的人上前搭话试图混个面熟,像是一道阀口,好多人纷纷上前,霍思根本拦不住,甚至被死死挤在人群外。 时总这是有急事?有人不抱希望地开口试探。 时知许正等侍者开门,闻言,她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微勾唇: 嗯,急着回家,给夫人做晚饭。 在一片惊呼错愕中,时知许走出了那扇厚重华丽的大门。 ----------------------- 作者有话说:最近身边不舒服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要做好防护,好好吃饭,好好休息,适当补充维生素,增强免疫力(认真叮嘱) 最近都是隔日更哈,晚十点见。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姐!你这是要去哪儿?霍思小心地双手捧佛珠,颠颠地追来,神色急切又不解。 时知许正在等车,目光在佛珠流连几秒,朝他怀中丢去一把车钥匙。 那辆没上市的昂贵灰色轿跑。 时知许只开过两次,一次是几个月前送程意回家;还有就是这次,给霍思还车。 霍思下意识接住,看清钥匙,心虚一瞬,又嬉皮笑脸起来。 姐,你留着呗,咱们都是一家人,甭分那么清,你还给老头子的那些钱,要我说啊诶,姐! 一辆出租车驶过,时知许招手拦下,坐进了车,关门,一气呵成。 回去招待宾客,有礼貌一些。 等霍思反应过来,只闻到一串车尾气,和一句淡淡的叮嘱。 霍思捶了一下空气,也不敢追上去,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回旋转门。 出租车年代久远,连车窗纯靠手摇。 时知许摇下车窗,立刻有风灌进来,扑到面上,麻麻酥酥,全身每一个细胞无比畅快轻松。 司机难得在五星级酒店接到人,见时知许生得矜贵,他大气不敢出,以为要么是豪门千金、要么是大老板。 结果一上车,就听她似乎在给人发语音,问对面今晚想吃什么菜。 和自己去买菜,问老婆的语气一模一样。 您结婚了吧?他大胆起来,试探搭话。 嗯,和夫人结婚正好六年零一个月。时知许褪下了生人勿近的淡漠,语气随和。 司机大哥微愣,感慨:你和夫人感情真好,我都不记得和老婆结婚多久了。 时知许虚抓了一把风,垂眼笑了笑,没再言语。 司机大哥怕时知许嫌吵,特地关了说书频道,时知许让他继续听,从申城到小城有两小时的路程,听着诡谲的三国风云,倒也不觉无趣。 驶入小城,人流混杂车流,叫卖声不绝于耳,掩盖了说书声。 司机被堵住,也不觉得恼,东看西看,感叹真热闹,比大城市有人味儿,和时知许闲聊,想让她推荐好吃的,给老婆带回去。 时知许说了程意爱去的粥铺,又细细寻熟悉的路边摊车,途径花卉市场,神色忽然一顿。 在这里停就好。时知许付了来回双倍车费,没让司机大哥空载回申城。 道别下车,时知许走入花卉集市大棚,更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混杂花草香。 正对大门的第一家店铺,花鸟鱼都有卖,挎腰包的老板正面朝两人高的观赏鱼缸,招待两位顾客。 男人高大,一身正式西装,好似在面临什么重大场合。 对比之下,穿着纯色短袖和修身牛仔裤的女人随性许多,即便是简单衣服,在女人身上也显得格外好看。 两人正是隔壁李阿姨家的儿子李川,以及程意。 程意是被李川拉来的,为他新翻修的民宿,参谋生态装潢。上次半夜寻时知许,李川帮了不少忙,人情债,她没法推脱。 老板热情招呼:最好看的鱼类,就有孔雀鱼,我家这鱼种基因好,你看这纹路多清晰 程意心不在焉,老板在讲什么,基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脑子里一直在想时知许的消息。 而李川听得愣愣的,他一大老爷们实在不懂这些,这些花花绿绿的鱼苗,他眼睛都快挑花了,也看不出所以然。 更何况,他来这儿的目的,压根就不是买鱼苗,而是 他下意识摸了摸裤兜的小方盒。 看出他的窘迫,程意自然接过老板话头,熟稔地问了起来,还不时问李川的需求,充当中间人。 介绍得很清晰,李川含糊其词,心思好似不在这里,老板开始不耐烦,去招待新客人了。 程意看了眼腕表,时知许差不多该回到四合院了。 她指尖轻轻敲打腕表,声音清脆有节律。 李川忙说:再,再逛逛吧,里面还没看。 行吧。 程意率先走出,瞥见大门似乎有道熟悉的身影,眸光微凝,却没发现什么。 程意摇摇头,觉得自己好笑,可思绪又不由自主发散,落到那人身上。 时知许不是去参加霍老爷子的寿宴吗?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是霍家刁难她了吗? 不知走了多久,李川忽然停了下来,递给她什么东西。 思绪还在抛锚,程意也停下,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快碰到时,手腕却被轻轻握住,停滞半空。 程意猛地回神,发现是一方小黑盒子,巴掌大小,让人无端联想到戒指、项链这类特殊意味的首饰。 她不动声色地垂下手臂,回望来人。 自打李川母亲知道了时知许和程意的关系,非逼李川去相亲,他今年32,是家民宿老板。 样貌、身高、收入放在婚介市场,样样都不差,参加了几场相亲,红娘把他捧得越高,他越是不甘心。 没有感情的协议婚姻,算得了什么? 可看清来人,李川腹稿泄了大半,时知许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从容的气场就轻易掀翻了他的自信。 碍于外人在场,程意摁下疑惑,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神色,眉心不自觉松开。 还算正常。 时知许看懂了,沉静如水的眼眸弯起,嗓音温和轻缓:来接夫人回家吃饭。 话罢,她手臂弯起,站到了程意身侧,目光始终落在同一个人身上,如水般柔和。 程意用力抿唇,伸手挽住了,但留了几拳的距离。 再抬头,她神情自然大方,仿佛从没看到过那个盒子,只是对尴尬到说不出话的李川说:时间也不早了,那下次再说,我太太担心了。 谁都知道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李川也彻底搞清了这场乌龙,他顺着台阶下了,面色灰败地看着成双离开的背影。 没走几步,程意低声问:你怎么到了这里? 其实,她想问时知许有没有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可涉及到霍家,她又不想沾边。 清蒸鱼,买鱼做菜。时知许简短回她。 清蒸鱼是程意今晚点的菜,可在这里买做菜的鱼? 看着观赏鱼缸中手指细的孔雀鱼,程意忽然觉得它们应该在醋里游。 酸唧唧的。 程意默然片刻,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如何。 忽然,她听见身边人轻声说:我很好哄。 第99章 那人侧脸柔和,眉眼安静,像是在聊今晚去哪儿散步。 程意看了一眼,低下头,红唇立刻翘了起来。 清咳一声,她动了动手肘,彻底拢紧时知许臂弯,半个身子贴去。 触感微凉,在闷热的花卉大棚里,显得格外舒适清凉,程意忍不住用指腹来回滑着。 撩拨似的。 时知许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带着隐隐笑意,是不是太好哄了? 还行吧。程意唇角又扬起几分,心说确实好哄。 临到大门,又路过那家店,时知许握上程意的手背,止住脚步 家里可以养孔雀鱼吗?从买回去到产卵,大概也就两三个月。 她专注地望着程意,似乎要看清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自然也没错过程意一闪而过的逃避和僵硬。 我养不久。 这句话说得意味不明,到底是没信心养好,还是另有原因。 程意没做解释,任由时知许猜测,可是看见时知许失落垂眼,心底没来由地不好受,她转开眼,不去瞧。 时知许反倒安抚似轻捏了捏她的拳,没追问下去。 程意抿了一下唇。 时知许忽然又问:那今晚可以一起睡吗? 有那么几秒,程意怀疑自己听错了。 自从上次时知许梦游到她床上,两人再没同床共枕过,更别提其他。 时知许仿佛没看出她的惊诧,很轻地笑了一下,朝她眨了眨眼。 见她神色坦荡,程意犹豫一瞬,也不好再拒绝。 菜市场离花卉市场不远,不过步行也得十多分钟,正值晚高峰,两人决定走捷径,是前段日子晚饭散步摸索出的。 拐进一条悠长又破落的小巷,时近黄昏,她们迎着柔和霞光,慢慢踱步。 时知许正讲电话,似乎在解答专业问题,虽然听不懂,程意也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眼睛落在红砖墙上的有趣涂鸦,渐渐入神。 小心! 还我儿子命来!! 喊声响彻旷野,电线上,停驻许久的不知名鸟雀惊得扑棱飞高。 毫无预兆地,安宁倏尔被打破。 ----------------------- 作者有话说:时.左右不亏.知许:心理治疗那么久,多少会点儿套路。 程.后知后觉.意:好啊,我给你留面子,你给我使留面子效应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凌晨,夜色清冷。 等程遥匆匆赶到公安局,大厅冷冷清清,只见审讯室外蓝色塑料椅依偎着两个人。 时知许看起来像是睡熟了,她窝在程意颈窝,单腿裹了一层厚厚白纱布,雾霾蓝色西装裤染了斑斑血迹,格外显眼。 程意紧紧搂住时知许,一手捂住她侧耳,一手悬在她眼前,遮挡白炽光。 见程遥赶来,程意缓了脸色,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男人是当初停车场袭击过程意的人,也是那场豆腐渣工程坍塌事件的遇害者家属,程氏危机解除,自然也给了他一笔丰厚赔偿。 可很多事情没法用金钱解决。 相依为命的儿子去世,男人再无牵挂,跟踪程遥和江澜,无奈安保太严,索性转移到了程意身上,他蹲守在以前两人的婚房,天府别苑。 数月无果,直到那条娱乐新闻出现,程意重新出现在了大众面前。 一命换一命。 男人带了齐头砍刀,向附近农户买的,原本用来砍柴、开山路。 幸好,时知许第一时间护住程意,狂喷辣椒水,只是大腿受了轻伤。 剩下的事情自然交给了程遥,以及她身后的律师。 这次,不会再轻轻揭过。 没让保镖帮手,程意抱起了熟睡中的时知许,并不困难。 时知许好像又瘦了。 可这段时间明明很安逸,程意都胖了不少,好奇怪。 直到将那人小心抱进车内,程意还在思考,更奇怪的是,一路颠簸,平时觉浅的时知许仍旧没有清醒。 是失血过多吗? 时知许血型和自己一样,是稀有血型,要是失血很麻烦。 刚松开的眉心拧得更紧,程意让司机加快速度,改道去医院。 没事,不用去。埋在颈窝的人动了动身,她低着声:只是想靠着你。 勉强到接近气音,可程意听得出她在笑。 还笑。程意凶了她一句,心中大石头却落了下来。 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程意不放心,劝她。 好累,想回家。 嗓音依旧清冷磁性,可长长尾音染上了软糯。 程意想到时知许常给她做的红豆沙,冰爽韧软。 心悸又无法拒绝。 行吧。 不过很快,程意就后悔了。 今年秋老虎来得晚,九月到现在持续了快两个月,白天异常闷热,昼夜温差大,到底是换季,身子弱的人总格外脆弱易病。 时知许发了烧,烧得迷糊,一边摊开程意掌心,没入十指;一边喃喃说着什么。 灼热呼吸喷在侧颈,酥痒无比,程意忍着不动,不论时知许说什么,都耐心应和。 红豆沙也粘人,不过很难得。 想养孔雀鱼。 养。 只买两条,配大鱼缸。 为什么?程意问。 让它们产卵,小鱼变大鱼,一批又一批,填满鱼缸。 养吗?时知许又问了一遍,她微微仰头,看程意侧脸,橘色路灯不断闪映在她脸上。 车窗开了小小一道缝,微凉夜风灌了进来,千回百转地绕着车后玻璃。 程意没发现她微妙的小停顿,依旧点头应允。 时知许没再说话,头重新坠回程意肩头。 车内重回寂静,只有行进的声音。 半响,程意问:今晚宴会怎么样? 放心,他们不敢欺负我。 问话语气犹豫,内容问得也意味不明,压根没问出程意真正想知道的。 可时知许却听懂了。 她反问:不喜欢提到霍家吗? 程意轻轻点了下头,准确说是那个纸醉金迷的圈子。 嗯,以后不会了。 话说完,时知许像是不堪重负地彻底睡了过去。 程意没在意地笑了一下,拢了拢时知许身上的外套。 回到四合院,时知许先吃了药,在程意房间,如愿继续睡了过去。 程意拎来家用医疗箱,床上那人已经侧蜷身,呼吸绵长。 临时包扎的纱布已经松了不少,程意想了想,还是决定重新上手包扎。 幸好睡姿没压到受伤的大腿,程意速战速决,半掀起被子一角,拆绕完纱布,手上动作却顿住了,目光定在某处。 大腿外侧,除了鲜血淋漓的新鲜伤口,还有一道细长疤痕,比时知许刻意遮盖的那道手腕割伤比起来,要淡得多。 这种伤疤,程意觉得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也许是在西非某个战乱国家做志愿,战火纷飞,什么类型的伤口都不足为奇。 那时知许的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呢?还有她额角那道。 难道是治疗的束缚衣勒磨伤了她,又或者和手腕上那道割伤,是同一个原因? 程意没法想象时知许是怎么熬过治愈期的,也不敢深想她身上还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破碎疤痕。 包扎完,程意摸上时知许额头,有一层薄薄凉汗,温度降了下来。 她掖好薄被,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坐到沙发上,打开沈妍发来的文档,里面有许多时知许恢复期的注意事项。 整整二十多页,程意熟到差不多能背下来,这次她反反复复拉进度条,也没找到对应症状的缘由和解决方法。 前段时间梦游,这段时间又变得嗜睡,体重也有减无增。 程意打算明早问问殷舒,转了转酸涩的脖子,起身准备回房睡觉,瞧见时知许外套随意丢到了沙发,上面还沾上了褐色土灰。 她一边拍,一边将它放进脏衣篮,检查衣服口袋,拿出了一罐辣椒水,巴掌大小,很方便携带。 金属罐身磨得花,像是有些年头,罐底磕碰过,凹了好大一角。 程意貌似见过这罐辣椒水,好像是在去年的a国,某个深夜小巷。 当时她被醉汉尾随,男人一身肌肉,程意不确定她早已生疏的防身术,能否为她夺得逃生时机。 那是她在异国第一次感受到无助和恐慌,也正是那天起,程意迷恋上了拳击。 幸好,有好心人救下了她,脸上戴了游行的卡通面具,用的辣椒水和这罐很像,连磕碰位置都大差不差。 第100章 她又翻出了一个透明小盒子,像是装了不少彩虹糖。 程意盘腿坐在地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盒子在她掌心哗啦哗啦翻转。 半响,她捏出一颗,指腹无意识摩挲,停留时间太长,出了汗,指尖粘腻。 程意一看,手指染上了色,而那个颗粒,褪回了白色。 她凑近一闻,没有甜腻味道,舌尖抿了一下,更像是 药。 -----------------------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晚更了(熟练蹲墙角,bushi) 实在抱歉,这副身子太虚了,几乎每波都没逃过x﹏x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药?什么药? 心脏被重重敲击,程意忙起身,解锁手机,屏幕凑在眼前,她一字一字读文档,手在无意识颤抖,闷热的夜晚,额头也蒙上一层冷汗。 为什么会这样啊?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小意?门口蓦然传来时知许的声音,隐隐带着焦急。 程意忙背过手,藏好药盒和辣椒水,抬头望去。 只见时知许赤着脚,几缕黑发湿黏在额头,发汗退烧后,脸色更是苍白,可柔光照下,整个人干净又易碎。 时知许视线上下扫过程意,又停在翻倒的脏衣篮,再落回程意身上,松了一口气。 程意随着她视线看去,不知何时洗衣机上的衣篓倒了下来,她和时知许衣服散了一地。 她恍然,刚刚起猛了身,眼前一黑,随手撑了一把,又着急翻手机,没注意拂倒了衣篓。 该是声响吵醒了时知许,可塑料衣篓就算再重,声音也不会多大。 累了吧,先去睡觉。时知许掠着睡裙摆,缓缓蹲下,后背对着程意,自然而然地收拾。 话语堵在心口,程意终是没有拿出身后的那些物什,她塞进口袋,又反手将手机扣到了洗衣机上。 金属和金属相碰,一声清脆声,很细碎,但突兀。 程意看到那道背影不明显抖了一下,很快又自然地收拾了起来。 那人的背影削瘦到甚至让人感到料峭,她的头低着,汗浸的发梢贴在耳际和脖颈上,后颈骨明显地梗出来,垂落的脖颈线条仿佛随时会折断。 但弧度又莫名强硬,无坚不摧,好似不需任何人。 我来。程意拦下她的手,说:你先去睡,我洗漱完就去。 手腕握上的力道很紧,时知许偏头看程意,一个思考的鼻音,她点了点头。 程意把拖鞋换给了时知许。 时知许穿着程意的拖鞋,脚底温热,她靠在洗手台,垂着眼,静静等程意。 水声时停时流,瓶瓶罐罐碰撞,护肤品香气漫散。 程意没有催赶,默许了她的陪伴。 时知许靠得很近,两人只有一拳的距离,一个面向镜子涂抹,一个背过身沉默。 忽然,程意轻啧一声,手背托了一坨乳白的面霜。 又摁多了。 很贵,贵到程意舍不得把这份营养分给脖颈。 该省省该花花,毕竟她身后还有一个慈善基金会要养。 所以,程意通常会 一只白皙的手背出现在眼前,程意手背送去,顺势要抹。 时知许却抽了回去。 程意想起时知许还没洗手,不好涂抹,她朝洗手台喏了一声。 时知许却双手背后,将素净的脸送到程意面前,笑意微漾。 程意顿了顿,给时知许喷过补水喷雾,等了一会儿,手背对虎口,分了一半面霜,抹到时知许侧脸,手指打圈按摩。 手感嫩滑,像剥了壳的鸡蛋,怪不得看起来年轻,可是没见时知许用额外的护肤品,每次只是最基础的保湿。 应该是基因好,没办法。 被羡慕的当事人全程垂着眼,一眼不眨, 程意冷不丁对上她的眼,她纤长眼睫浅浅地覆着,落下一层浅淡的阴影,而目光落在了自己唇上。 直白又柔情。 一时静默,时知许微微俯身,两人近到呼吸缠绕。 程意心不受控地漏了一拍,唇也不自觉微微张开。 鼻尖被轻轻抵住,她听到垂着眼的时知许轻声喃语: 可以吻你吗? 这是一个没有回答的邀请。 程意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托到了洗手台,对视一眼,时知许仰头,唇覆了过来。 程意停留在时知许侧脸的手,捧在了时知许的下颌线,垂头承受着亲吻。 唇舌默契地含送。 也许是太默契,又也许是时知许太过温柔,温温吞吞。 程意难耐又沉沦,双腿不自觉缠上了腰肢,胡乱动着。 她贴在时知许耳边,气喘:你现在行吗?不然我来? 时知许轻笑,发出了一个像是嗯的笑音。 程意急了,嗯是什么意思? 很快,程意就知道了这声嗯是什么意思。 要命的意思。 在雾气弥漫的浴室,程意后背贴在浴缸,仰头张着嘴喘气,双手被牢牢禁锢,举在头顶,逃也逃不掉。 洗手台、浴缸、沙发最后才是卧室。 程意这才反应过来,身体不好的人,原来是她。 而且,在某些方面,时知许真的很记仇。 真是,要了命了。 . 程意记不清被折腾到几点,只记得天色微白,她才在时知许怀里睡下。 一觉睡到傍晚,程意醒来,身边空落落的,连温度也没有。 天黑蒙蒙的,窗帘缝隙透出一道月光,光柱般落到地砖。 程意唤了好几声,没有任何回应,她扶腰支起身,找到枕头下的手机,点亮屏幕,消息栏有消息。 程意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时知许走了,去c国出差。 余下的话语还是叮嘱,程意没回消息,锁了手机,往后靠在床头。 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脑子却不可抑制地在想,如果时知许在,会怎么处理? 是先给她一杯温水?还是先按摩太阳穴? 程意很快结束了这段没意义的放空,想了想,还是给时知许发去消息,叫她注意伤口,按时涂药,昨晚闹得凶,怕是沾了水。 然后拖着身子出卧室,餐桌上放了饭菜,被保温罩罩着,可还是冷了。 揭下便签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程意看了一眼,没有遵从时知许叫她记得热饭的再三叮嘱。 她直接坐下,面对一大桌熟悉的菜式,中间是那道程意点过的清蒸鱼。 她挑了一筷子,送入口中,冷冰冰的鱼肉在口中漫出腥气。 鱼肉冷了,会压不住腥气,原来连时知许的厨艺也救不回。 嘴挑的程意没有嫌弃,一口接一口地吃,直到她放在一边的手机震动,滑出弧度。 是殷舒。 筷子被架在盘沿,程意滑动屏幕,接起电话。 殷舒先是乐呵呵地和她聊天,并不直击重点。 程意太了解自家闺蜜,这份缓解并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她的心沉了下去。 讲吧,我能接受。 单方面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殷舒干笑一声,反而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旅行啊? 程意没回答,气息重了一下。 殷舒立马说:你放心,今天的报告来看,时教授没什么大问题,这个病每年都有小幅度反弹的可能,不过总体态势向好。 你那儿最近天气比较异常,会有诱发病情的可能,其实这段时间c国更适合疗养。 程意默了默问:她找你检查了?一个人? 殷舒:对,一个人。 程意呵了一声,殷舒那边似乎有点忙,程意没再打扰她。 临挂断,殷舒说:别太担心,你要先情绪稳定,到了这个阶段,病人更需要家人陪伴,内心也需要家人的支持理解。 程意反问了一句:真的吗? 啊?殷舒没明白,她的这句话很不靠谱吗? 没事,你忙。 电话挂断。 程意撑着脑袋,看着那盘空荡荡的鱼骨,后知后觉发现,她吃完了一整条冷鱼。 胃又撑又胀,冷硬的堵塞感,扯着程意的痛觉神经。 将养好的胃部再次不安分起来,等吐完,程意从卫生间出来,瘫倒在沙发上。 遥控器被压在身下,电视亮了起来,客厅没有开灯,冷白电子光格外突兀。 程意没有力气揪出遥控器,她侧蜷身,手抵住胃部,压着痛感。 不知过了多久,电视首页跳转到了风景画报。 c国首都的地标式建筑。 真的是出差吗? 程意又有力气了,她撑起身,摸出遥控器,室内唯一的光源也灭了。 第101章 窗外夜色隆隆,只有月亮清醒地散发光芒。 周遭一片寂静,院外连平时小孩子的追逐打闹、街坊邻居的饭后闲谈都没有。 仿佛全世界遗弃了某一个人。 这种感觉,程意太熟悉了。 又是一通电话,直到快自动挂断,程意才接起。 您好,请问是程意,程律师吗? 我是。 您好,我家老爷子想请您吃顿便饭,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这边随时有空,看您安排。 程意:您贵姓? 姓霍。 ----------------------- 作者有话说:程意:我那争气又不争气的太太。 来来,买定离手,这次谁先怂?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程律师,很抱歉,打扰您了。 面前老人一身老式中山装,给程意递去一份厚厚的合同。 预想中的会面并没有到来,程意答应了,但霍家却只是派了管家。 至少,毁约得体面,不仅提前告知调和时间,还特地登门拜访。 不似程意从前接待过的豪门上流,眼高于顶,迟到毁约,只是无足挂齿的小事,程意的耐心空等和修养,最多换来假惺惺的道歉。 接过合同翻看,程意眉头微微凝紧。 这是一份科研专利转让合同,还包括其他各类财产。 转让人是霍家老爷子,霍元,被转让人那一栏是空白。 而这些的原所有人是时知许。 管家适时解释。 霍家救火程氏的一百亿,不是注资,而是借款,就算是以前的程氏也没法短时间内拿出一百亿的流水,时知许回了霍家,但她一直在慢慢偿还,用今心的分红,和一切能动用的流水。 可如今,时知许不惜伤动根本,转让专利,也要立刻偿还干净,连本带利。 转移还在继续,时知许正在c国安排这件事。 这不是老爷的本意,这些都是小小姐的心血,我们肯定不能要,所以还请程律师代为保管。 程意指节敲击文件,沉思未答。 管家露出一丝苦笑,说:小小姐想撇清关系,谁也拦不了,也不许我们打扰程律师,老爷不敢刺激小小姐,只好私下换了我来,还请您勿怪,也请体谅我们的一片苦心。 苦心? 程意推开合同,环臂后靠,冷声说:既然如此,那为什么现在才认回她?以你们霍家的能量,找回她,不是什么难事吧? 当年,但凡能有一个亲人带她离开时书眠,时知许走过的路也不会如此艰难。 现在哭嚎什么苦心? 管家答不出个所以然。 程意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所以然,她利落地顶开钢笔帽,签下名字。 无论怎样,时知许的心血,都不能流到别人手里。 她要了一个霍家银行账号,会定期打款,同样连本带利。 见面地点是在四合院对面的石桌椅,时知许和邻里街坊常聚的地方。 四合院门前的柏油路停了一排黑色轿车,管家起身离开时,最中间那辆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男人侧脸。 程意望去,只见那人侧脸和时书眠极其相似,但没有时书眠满头早白的华发。 男人身旁坐着霍思,跟鹌鹑一样缩着脑袋,他小心地偷瞄一眼不远处的程意,又低声叫了一声父亲 呵,怪不得霍思和时知许比亲姐弟还要像。 程意只听闻霍老爷子又收养了一双养子和养女,没想到是照模子收养的。 有心思照模子收养,没功夫关心真正的亲外孙女。 程意觉得他们再呆一秒,都会污染这里的空气。 狂妄娇惯的霍小少爷被提溜下车,道歉时,程意发现霍思似乎有些坡脚。 她没为难霍思,应了,虽然原本也没想和一个小孩子较劲儿。 霍思那年对程遥扬言,他的姐姐优秀到没人能配得上,她程意和自己姐姐是两个世界的人,配不上。 因为他神情和话语间的那份骄傲和真挚,程意其实还有些替时知许开心。 男人似乎也不敢多打扰程意,友好微笑后,抽走了程意手中的纸条。 纸条上是银行账户。 他表示余下的几十亿,就当是时知许娘家人的一番心意,以及补偿。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男人留下一句话,便揽过霍思的肩,领了一票子人,离开了小巷。 这句通常在新婚或婚礼听到的吉祥话,让程意恍神。 她们没有举办过婚礼,而暴露婚讯的那天,舆论正恨不得把她们逼到身败名裂。 没有一声贺喜祝福,落到那时的新婚妻妻身上。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举头三尺的神明没听到任何祝语,不愿降福保佑。 如今猛然听到程意仰头看天,良久,她低喃轻笑。 怪不得那么捉弄人。 . 下午,程意开车回申城,和江澜碰面,已是傍晚。 游江大桥被黄昏染色,江水映照彩霞,麦涌般起伏,连绵地吞没坠下的石子、落花、水草,以及 当年扬下的程家兄弟二人的骨灰。 程意停好车,不远处的栏杆,江澜正背对她,脚边摆了几坛桂花酿。 程家人都好这口,叔叔程榆去世前,特地留下了视频,教程意酿酒,以前怎么都学不会的东西,程意那次只看了一遍就会了。 可惜自父亲程川去世,程意再没做过。 因为喝不完了。 这几坛桂花酿,是余下的全部。 程意轻轻唤了一声江女士,弯腰拎起一坛酒,揭开,陈年酒香浓郁扑鼻。 来了?江澜笑笑,迎着江风,她抿了一口酒,笑说:今晚就先换回去,还叫妈,不然你爸和你叔叔以为我要离婚,等下去以后,怕他和我闹。 成线的酒液在半空断了一瞬,很快,程意恢复如初,继续倒酒。 江澜接着说:你姐忙,除了公司,还要忙婚礼,今年就不让她来了。 程家兄弟没有墓地,游江就是他们永恒的墓碑。 寻常人家扫墓,总会对墓碑讲最近的家中事,好让家人泉下有知,寄托无处安放的挂念。 江澜没有,只是倚靠栏杆,面对滚滚江水,一言不发地喝酒,一杯接一杯。 程意洒过六杯酒,静静陪在一旁。 直到大桥华灯全开,桂花酿也空了一坛,江澜才开口,不过,是对程意说。 我和你爸初遇在公安局,那时你姥爷还在世,是那里的局长,你爸年纪轻轻就辍学,又为了兄弟义气,三进局子 说到这儿,江澜叹笑,说了一句: 瞎逞英雄,老了也没变。 程意没听清,她凑近身子,江澜摇着头,继续说了下去。 你姥爷和爷爷是战友,看我文静,爱读书,也考上了名牌大学,两家人想让我多和你爸接触,我本打算只见一面,那次见面很尴尬,他也不会主动挑起话题,我那时只会看书,便说了几本书,没成想,他连四大名著有哪几本都说不清,当时我对他的影响多了一个,扫盲漏网之鱼,当时连你姥爷都说,我们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江澜眼角的笑纹愈发明显,程意唇边也漾起笑。 这是她闻所未闻的父亲,要知道,程川书房里的书比她房间那面连顶的书墙,还要多得多。 可自那次起,我总能在学校图书馆看到他,不是搭讪装凑巧碰见的,是真的来单纯看书,他不断问我要书单,通宵看,还一边创业,一边考大学,后来我们学校出了一个名人,念书念到被救护车拉走。 我去医院看他,那天刚好他的录取通知书到了,他对我说,以后我们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真傻气。江澜笑着摇头:学历其实重要也不重要,就算不念这个大学,他在外面的公司照样风生水起,考大学,只是为了看我走过的路,顺着这条路啊,走入我的未来,我的那句不合适,这辈子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不合适。 程意莫名想到了时知许,她开了一坛酒,仰头喝了起来。 她和时知许跌跌撞撞地这么些年,何尝不是因为这三个字。 再后来,我毕业帮他管理公司,他爱逞英雄的脾气也收了不少,只是没想到,临到老了,却还是那么爱逞英雄。 剩下的话,江澜没说下去。 母女两人在灯火稀疏的江岸坐下,心照不宣地斟酒。 程川瞒了病情,试图独自抗下程氏危机,送不知情的妻子女儿出国。 可是,人生的聚散离合总是捉摸不定。 第102章 程川猝然去世,心脏病发在深夜公路,身边没有亲人,只有一位他的好兄弟,管家李叔。 程意在想,如果程川能记得他还有家人,一家人能共同抵挡风雨。 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那如果时知许,也能记得还有她还可以依靠自己。 她们是不是也不会那么坎坷? 知女莫过母,似乎是从程意愈发频繁的喝酒中读到了什么,江澜忽然转头望去,问:小意啊,还怨吗? 程意仰头的动作顿了顿,她放下坛子,想说的话绕成毛线,乱糟糟地堵成一团,说不出口。 她的酒量不算好,再加上很久没喝酒了,一时间脑袋发昏。 程意怨时知许一次次将她推开,好像她们的爱情经不起敲打。 她没法理解时知许的选择,就算时知许这辈子都治不好,整天疯疯癫癫,只要时知许愿意她陪,程意永远不会松手。 虽然不理解,但程意知道时知许的推拒有理可原,可她没法感同身受。 世界上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爱人之间想要长久的走下去,要经历一次次的双向选择,但时知许没有选择她,一次都没有。 可是她发现,时知许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程意又变得束手无策。 她靠在江澜肩头,阖上了眼,耳边是江水浪花翻涌声,江澜的话卷杂在其中。 我怨你爸抛下我们,但是啊,等我见到你爸,也许又不怨了。人间难料,明天和死亡,我们永远也不知道哪个会更先到来。 所以,珍惜眼前人吧。江澜摸了摸程意的长发。 程意醉了,她很安静,像是睡着了。 她今天和江澜一样,一袭白裙,柔顺长发自然披散在肩头,江风拂过,垂在岸边的裙摆如同一朵倒放的莲花。 忽然江风大了起来,翩然的裙摆撩到雾霾蓝色的女式笔挺西裤。 时知许站定在程意身旁,她手臂搭了一件米色风衣,是不属于申城这个季节搭配,似乎刚下飞机,几步之遥,还有一件小行李箱,愈发显得风尘仆仆。 江澜和时知许一左一右,把她搀回了车内。 江澜接过时知许递过来的挡风披肩,就给时知许来了拥抱,眼尾笑纹愈发深。 时知许躬下身,轻轻拍拍她的背。 江澜握住时知许手腕,从上到下打量,念叨着瘦了。 面对江澜絮絮念叨,时知许面上没有一点不耐。 她很难有这样的体验。 临告别前,时知许将手腕上的那只水头极足的青玉镯摘了下来。 这是程家祖传的玉镯,也是她和程意婚后,程家人的见面礼。 时知许没有在程意面前戴过,但是每次见霍家人,她都会戴。 她虚张声势地想让霍家知道,她还有亲人。 玉镯被推回手腕,时知许听见江澜说: 好孩子,带她回家吧。 车门没有关,侧躺在后座的程意眨动了一下睫毛。 ----------------------- 作者有话说:下章时教授戏份就多咯。 周末快乐!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送江澜上车,时知许回来,寂静的沙滩地上,停着的车发动了起来,车灯低低打着光束,一瞬间照亮空旷的野外。 逆着光,时知许见程意稳稳坐在前车盖,周身柔光淡淡。 待走近,时知许发现程意还在喝酒,正想伸手去劝夺酒坛,衣领却被猛地一拽。 她身体不受控前倾,撞进了程意怀里,手掌撑在金属车盖,触感微热,而清甜的桂花味近在咫尺。 时知许微微低头,猝不及防,跌进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 程意江风中凌乱的长发,耳后酒熏的淡红,微勾的眼尾,眼眸泛着的迷蒙水汽明艳又风情。 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时知许听到自己心跳没来由地凌乱起来,很响。 光线半明半暗,程意忽然哼出一声气音,抬指,轻轻点了点时知许心口。 时教授,这么久了,还不经撩啊。 慵懒的嗓音染上醉酒的软糯。 时教授。 时知许微愣,她太了解程意,知道这是醉了,也许醉得不轻。 不然,那个久违的称呼也不会从程意口中,轻飘飘地说出来。 上次如此叫她,程意正濒临崩溃。 再唤我一声。 程意难得很乖,说:时教授呀。 尾音上扬轻快,却带着难以察觉的郑重。 时知许揽过程意的腰肢,轻声又说:再唤一次。 程意轻啧了一声,在激扬的滚滚江水声中,她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车灯再次熄灭,江边沙滩地重归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中间经历了什么。 程意裙子半裸露出的后背,压在了前车盖,垫着时知许的外套,内层混珍面料触感丝滑又熨帖。 而双手,被时知许紧紧禁锢在了头顶两侧,她花瓣般散落的长发,美得惊人。 远处马路偶尔有车声擦过,微缈车灯掠来,时知许竟全然不在意,仗着程意喝醉,肆无忌惮地沉沦。 程意微红着脸,捧住时知许的脸,阻止了她下移的身形。 时知许冷静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抚了抚程意的发顶,再次微微俯身。 程意抵住时知许的唇,不让吻落下,时知许听见她幽幽说:再吻,就要酒驾了。 程意似乎真的很担心,驱车回家的路上,途径交警检查的卡口,她硬撑着眼,看时知许吹气。 绿色。 程意松气,窝回椅背,时知许失笑,她挂挡起步,余光瞥见程意没再睡,正低头看手机。 解锁不开,程意眼露疑惑,睁大眼,仔细一看,发现是时知许的手机。 正要放回,就听时知许说:密码是你生日。 车稳稳停在红灯下,昏黄的路灯映在时知许侧脸,程意看着她的指节有节律地敲打方向盘,鬼使神差地输入密码。 一声轻微爽利的咔嚓,手机解锁。 时知许蜷回指节,规矩地虚握方向盘。 敲打,这个动作在程意身上是自信施压,而在她身上,是掩饰不安。 时知许怕程意对她没有窥探欲,就如当年,程意淡淡然的一句不合适,仿佛她们之间的感情是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波澜。 打开手机,程意入目是一张两人合影的壁纸。 照片中,眼眸清浅的女人神色正微愕,似乎是被身边的女人偏身亲吻她侧脸的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却下意识偏过脸,凑近。 照片的女主角们,程意再熟悉不过,一个是时知许,另一个动作大胆的是她。 背景是申城,程川江澜为她们置办的婚房露台。 至于时间,程意同样记得也很清楚,那天是某年除夕的前一夜,那天是时知许唯一一次主动拉她拍合照。 而那一年的除夕凌晨,是她叔叔病逝的日子。 程意也是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这张照片是时知许明目张胆的告别。 当年,时知许不知道程意能不能接受她,即便并不是她告发的程榆。 程意吸了吸鼻,只看了一眼,便打开了相机,胳膊撑上中间的储物箱,摆出自拍的姿势,镜头对向驾驶座。 取景框容纳了两个人。 时知许也配合地凑过身,程意找好角度,手滑点到了录像,一阵手忙脚乱后,镜头翻转,对准了昏红的指示路灯。 程意: 时知许轻轻地笑了,确实醉得不轻,只是喝醉的程意不闹人,看起来比平日还要乖巧,不熟悉她的人很难看出分毫。 程意蹙着眉,神情略显恍惚,认真分辨着相机布局。 似乎忘了自己轻微近视,手保持高举的姿势,还愈拉愈远,远到时知许这个远视眼都看得清晰。 时知许覆上程意的手背,带她的手,拉近。 时知许柔声问:看清了吗? 程意看清了。 取景框内,是一枚耀眼的钻戒。 深夜的一切都是那么昏昏,可暗橘路灯、闪烁的红灯、还有车内泛幽冷的电子屏幕,从那枚钻戒折射出来。 闪耀得令人心悸。 时知许单手举着戒指,她的无名指,同样戴了一枚戒指,是程意设计的婚戒。 这枚戒指比起程意设计的那枚,更简约,却意外显得大气别雅。 和当年时知许送给她的项链,风格极其相似。 程意视力忽然变得格外好,这款戒指的内侧,刻了一个略显模糊的意字。 她又看到自己的左手出现,无名指传来冰质的凉感。 第103章 戒指,承担的寓意太重,每一份光泽都是坚定的爱和诺守。 程意没想到,当年朝思暮想的戒指,竟然就在多年后的某一个稀疏平常的夜晚,出现了。 车窗外逸动的风,掠过程意的发丝,撩在脸上酥麻,向全身慢慢扩散,最终落定在心口。 程意看着时知许牵过自己的手,抚摩了一下指根。 时知许睫毛垂掩下的眼底的念想化成了水,像是多年夙愿得偿,又带着大梦将醒的无力。 绿灯了,后车传来短促的喇叭声,时知许拨挡,车轮转动。 程意也发觉到自己醉得不清,车上备了醒酒药,吃过后,理智渐渐回笼。 过了好一会儿,程意摩挲戒指环圈,望着窗外后退的夜景。 这算求婚吗? . 开车回到小城,已是深夜,两人都还没有吃饭,早已饥肠辘辘。 时知许刚出差回来,程意让她先去洗澡收拾,她来搞定晚饭,话罢,不待时知许反应,不由分说地赶她。 打开冰箱,没有什么能吃的,大部分都是坏掉的蔬果,和上次时知许离开回家后的场景一模一样。 怕污了戒指,程意妥帖收起来,才开始丢坏掉的食材,又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能吃且能快速吃到的东西饺子 不是速冻,是隔壁李阿姨前几天手工包的,茴香馅,程意也学着包了好多。 煮水饺,程意还是*可以的,她熟练下饺子,点水。 她包的饺子混在其中,可趟过几滚热水,就跟照妖镜似的。 李阿姨包得紧实,分毫不漏,而程意包的饺子,漏成了饺子片,没有几个幸存。 热腾腾的饺子刚端上餐桌,浴室门也恰好推开,时知许偏头擦发梢,走出来,见到瓷盘叠起的一颗颗剔透水饺,还混了面片和整颗肉馅。 时知许脚步顿了顿,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抗拒。 程意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看着那盘冒热气的饺子,李阿姨生长在北方,饺子扎实又饱满,可 时知许生长在南方,好像没见过她吃饺子,连提都没提过,南方人好像确实更喜欢吃汤碗馄饨。 而且,卖相确实不好。 程意犹豫间,时知许从厨房拿出碗碟和筷子,神色自然地摆放。 坐下后,她晃晃手中的筷子,示意程意快坐下,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刚坐下,程意手机响了,是姜然打来的,她让时知许先吃。 正好口渴,程意一边听电话,一边倒水。 姜然刚从全国旅游回来,兴奋劲正足,机关枪似的,话密到程意一句话都没插上。 时知许的筷子伸过来,在她碗里落了一颗完整的饺子。 程意饿极了,见状,干脆放下水杯,边吃边听,不时配合应声。 又说了十分钟,机关枪似乎也需要休息,姜然问:程姐,你在吃东西? 程意吃着时知许夹的饺子,她含糊不清回答:吃饺子。 上车饺子,下车面。姜然又兴奋了:姐你终于打算出发旅行了! 激动的声音穿透听筒,时知许指腹动了动,饺子滑落。 程意忙撂下筷子,侧身捂听筒,下意识看了一眼时知许,见她正在低头咬饺子,一副若无所觉的模样,松口气。 收回目光,余光扫到瓷盘,程意微愣。 所有破皮饺子都被时知许挑着吃完了。 程意低下头,很轻地眨了眨眼,然后又起身走远。 时知许这才抬起头,垂着眼,放下了筷子。 姜然还在念叨:这样的话,程姐好像来不及在申城过生日,那不如过你身份证上的生日吧,刚好也快了,临行前大伙 知道程意计划的人不多,姜然也爱旅游,程意给她推荐过自己的旅游基金经理,了解到程意早有环球旅行的打算,觉得超酷,嚷着要程意带她一起。 再说吧。程意站定到一扇窗前,又特地补充:别在知许面前提到。 时知许病情有轻微回弹迹象,殷舒发了新文档,陪护注意事项更全面细节,其中就是不能让她忧虑过度。 根据殷舒复诊的结果,这段时间时知许经常神经痛,睡不好觉,那盒染了色的药片 是程意以前十分抗拒的安眠药。 姜然不明所以,但也连声应下。 窗外,院落中央的桂花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道身影。 -----------------------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时知许站在庭院的桂花树下,时节已过,月光下,藏掖枝头一丛丛乳白的花,开败了。 她忽然记起程意当年给她斟满的那杯桂花酿,是程榆病逝前酿的最后一批酒。 桂花酿,是程意最喜欢喝的酒,不知道今晚喝的桂花酿,是不是程榆留下最后几坛。 那大概,程意以后不会再碰了。 可惜了。身后,程意走了过来,和她并肩,原本今年准备酿酒,可好几年前的酒都还没有喝完。 喝吗?尝尝我的手艺。程意转头,轻笑着晃了晃手里精巧的锄头。 时知许愣了好几秒,才回答:好。 今晚夜色极好,月光洒在庭院内,红墙黑瓦皆披上一层银霜。 扑过漆黑陶罐上面的土灰,程意揭开封口布,握住圆罐口,甘澈微黄的酒液入杯。 一方石桌,两支酒杯。 时知许坐在对面,看着程意一下子放下酒坛,又一下子端起酒杯,率先轻碰了杯,自顾自仰头喝尽。 最后,特地朝时知许倒放空酒杯。 释杯。 懂了吗?程意问。 时知许也喝尽,学她的模样,倒过小巧的空酒杯。 甘甜清冽,唯一的差别,就是几乎没有酒味。 最好真的懂。在唇抵到杯边时,程意看了她一眼,不经意喃语一句,又仰头喝了起来。 嗯?时知许没听清。 我在想,要是每天起床都能喝到绿豆沙和南瓜粥,那该多好啊 该洗澡睡觉咯。程意没给时知许话隙,她撂下酒杯,一边伸懒腰,一边摇头朝屋内走。 时知许反复琢磨程意的那句话,还没等琢磨出什么,胃部痉挛陡然加重。 她忙冲进身后的客厢房。 无人问津的客房冷清极了,此时唯一的光源便是卫生间小小的门缝探出的光柱,压抑的呕吐声一阵接一阵传出。 瓷白地砖上瘫坐一个人。 时知许被冷汗打湿的黑发黏在额头,她头抵胳膊,听着抽水声,内心一片死寂。 饺子。 她知道那些破皮饺子是程意包的,那盘饺子,也很好吃。 只是她光提到这个词,胃部都会生理性痉挛。 在世人眼里,饺子不光是送别,也可以是团圆。 可在时知许这里,只是离别的代名词,而且是死诀。 小时候,母亲被压死在山洞那年,她在不远处的露营地,吃早饭。 是母亲霍殊包的饺子,清淡的锦什虾仁馅,小巧适口,小孩子可以一口一个。 那时她正用卡通勺吃力地舀饺子,还没送入口,就被山崩海倒的土灰震掉了。 小小的她,被掀翻在地,死死压在桌子和倒坍的帐篷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巧的饺子在泥土地,越滚越远。 再眼睁睁看到一双灰扑扑的户外男鞋慌乱地出现在眼前,用很难闻的布捂住她的口鼻。 她一直在想,如果没有吃那盘饺子,是不是就不会被死死压住,动弹不得,是不是就有机会跑出去,找救援队。 时隔数年,时知许最近一次吃饺子,是和时书眠,在歹人闯进,时书眠保护她,自己却死在台阶的同天晚上。 很快,时知许撑起身,站到洗手台,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汪水,低头洗脸时,忽然眼前一晃。 一滴,两滴 血,争先恐后滴落,晕散在水中。 她后知后觉地捂上鼻,再轻轻摊开掌心。 鲜红一片。 鼻血来得快,去得也快。 关上水流,时知许静静看了一会儿,神色平静地冲洗,掌心,鼻尖,衬衫衣袖。 走出客房,坐回石桌,时知许斟了满满一杯酒,仰头喝尽。 她倒过杯,对着清亮的月,和夜空疏淡的星子。 释杯。 . 天很晚了,换好睡衣的程意靠在床头,脑袋一晃一晃的,她正用意志,对抗睡意。 卧室门完全敞开,一览无余。 时知许处理完急事,从书房走出,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床落满暖黄的灯光,程意正倚在床头看书,侧颜专注,枕头压在腰下。 第104章 床的另一半空空荡荡,枕头孤零零的,薄被平铺着,掀开了一角。 像是无声邀请。 时知许抿了抿唇,停止自作多情的联想,她摘下眼镜,金属边框清脆相撞,转身朝对面卧室走去。 站住。 迈步的霎那间,程意的声音从卧室飘来,听上去幽幽的。 时知许听话地转身回望,面露不解。 程意无语地合上书,反手拽上被子,背躺了下来,撇嘴默念叨。 木头啊木头,真是木头。 没过多久,柔软的床弹了弹,灯光暗下。 晚安。时知许温柔的嗓音从耳边传来。 程意闭着眼,翘了翘唇,故作淡然地问:听音乐吗? 时知许吃过安眠药了,虽然偶尔还会午夜惊醒,但已经很晚了,程意该休息了。 她拒绝说:不用,睡吧。 程意猜到时知许该是吃过药了,没多强求,她点了一支助眠香薰。 躺回时,时知许从背后拥住了她。 让怀中人心安的姿势。 但程意挣脱了,她翻过身,和时知许面对面,主动揽过她的手,搭在腰上。 睡吧。程意闭上了眼。 嗯。眼前睡颜安静,鼻尖是好闻的香气,时知许莫名心安,她闭上了眼。 地面散落的月光悄然斜移,天光乍露,时知许难得安眠。 一晚上,程意睡得格外不老实,从床的一边,已经挪到了另一边。 时知许翻个身就会掉下去。 她看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人,心同样被缠绕着,温暖又酸楚。 这是她的念想啊。 直到眼眶看得酸涩,时知许才起身,她挪动腰间那条白皙细长的腿,扯过缩在床尾的被子,盖住熟睡中程意的腰肚。 全程小心翼翼。 她循着记忆,和厚重窗帘透出的天光,走出房间。 不知从哪儿冒出了金属箱子,时知许踢到了,箱体和瓷砖摩擦。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很快呼吸恢复均匀。 时知许松气,弯腰一看。 收拾一半的行李箱。 洗漱完,时知许系围裙,做早餐,其中就有程意钦点的绿豆沙,还有饺子。 锦什虾仁馅。 厨房有两个,内堂厨房靠近卧室,时知许选择了外堂的灶火。 较之以前不同的是,时知许身边架了支架,镜头对准料理动作,全程摄下。 灶火烈烈,新添的柴,被通红的旧柴烫灼,剥剥爆响,煨煮着绿豆沙。 时知许坐在窗边的餐台,围裙染了面粉,她煮了两颗饺子,对着东方燃起的瑰丽朝霞,慢慢吃了下去。 然后,她坐上了静等在院门的车。 时总,医院已经预约好体检,全程保密。 嗯,辛苦 . 日禾慈善,申城分部,一间临时开辟的采访间。 采访的最后,想问问程律师慈善这么多年,又不怕风险,亲自带队志愿西非,有没有令您印象深刻的事情呢? 记者笑着朝面前的一身简单的白短袖、蓝色牛仔裤的明艳女人,递去话筒。 官媒记者专业素养很高,如沐春风,采访到最后,程意面对镜头的不适,已然消散。 她接过话筒,沉吟片刻,说:我遇到了一对同性恋人,还是女性,这在落后的西非格外离经叛道,她们很不容易,姐姐被断打腿,百般凌/辱,还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妹妹不放弃,推着轮椅,带姐姐到处躲避战火。 记者显然提前做过功课,是的置顶文章里的恋人对吗?我的同台记者有采访她们的计划,可惜西非太危险,领导没批准。 程意笑了笑,不置可否。 战乱动荡,疾病饥馑,贫困愚昧任何糟糕的事,都降临在那片土地上。 记者:文章在网上引起了广泛关注,同情之余,有很多网友都十分羡慕姐姐。 是吗?程意笑着回:比起姐姐,我更羡慕妹妹。 记者敏锐地嗅到争议点,为什么? 羡慕妹妹能有这个机会,陪姐姐死生不离。 记者没有打断,她能看出程意自刻正被情绪包围,不知是为那对恋人,还是真的感同身受。 沉默良久,程意轻声说:她们很乐观,很幸福,我问她们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没能让她们动摇同甘共苦的决心,她们告诉我 这里是西非,永远不考虑明天。 在她们眼前,只有当下那份相通的爱,纯洁不渝。 采访结束,程意正摘麦。 自来熟的化妆师真心夸赞她皮肤好,说她和时教授一样,压根不用化妆,还真诚地问她们是不是有什么秘方。 上次时知许接受官媒采访,安排的化妆师也恰好是她。 程意笑着道谢,说:我的秘方就是护肤运动,不过 我太太啊,比较招恨,靠基因。 采访间众人顿时停下收拾动作,起哄八卦了起来。 秀恩爱啊。 不知为什么,网上忽然变了风向,以往她们感情不合的证据,摇身一变,成了暗糖。 比如,时知许的公司名,和程意慈善会的名字。 尤其程氏危机爆出的协议婚合同,网友更是磕生磕死。 网上的时知许和程意如胶似漆,复合后的她们恩爱非常。 而时知许的提前退休,又被戏称不早朝的君王,程意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妃。 当事人表示很迷茫,她像吗? 再说,祸国殃民的哪里是妃子,明明是男凝的幌子。 在拜读过评论区的强制爱情节后,程意对这波风向见怪不怪了。 互联网要能抓到风向,就不叫互联网了。 开心就好。 送别过制作团,程意刚回办公层,迎面两列彩条礼炮,炸开。 接着,一阵欢呼声,直冲天花板。 祝老大生日快乐,和时教授百年好合! 日禾年轻人居多,热情,会搞气氛。 程意吓了一跳,她捂着心口,恍然大悟。 今天是她身份证上的生日,不是真正的出生日,上学到闯律界,她隐瞒程氏二千金身份,生日被误认,索性将错就错。 真正的生日和至亲好友一起过,倒也清净。 没想到一错就是数年。 唱完生日歌,程意戴着女王生日帽,分切四层奶油蛋糕。 众人一个个从她手中领,还不忘送祝福。 每个人的生日祝福,总要连带时知许。 程意哭笑不得。 小武来了,现如今他在日禾的二把手梯队。 见到此番情景,小武表情诧异,想说什么。 他曾是时知许心腹,自然知道程意的生日是在元旦那天。 程意正婉拒众人递奶油蛋糕的好意,见状,轻轻摇了摇头,止住了他的话。 不能这么扫兴。 小武是来交接的,临近出任务,几天前妻子却查出身孕,头几个月最要注意,可日禾缺人,尤其能掌控队伍的领导人。 这也是为什么程意会破天荒接受媒体采访,需要宣传。 小武老婆体贴,可程意态度强硬,给小武包红包,让他安心陪老婆,她来接替队伍。 对接基本都是资料,小武递去资料的时候,问了一句时教授还好吗? 程意拍了拍他的肩,说:好,我陪着她。 这次任务很清闲,主要是支教,在一处风景秀丽的水乡,气候适宜,正适合时知许休养。 程意一边熟悉资料,一边听小武讲故事。 申城分部的年轻人好奇心重,硬要拉小武讲西非志愿的那段经历,捧的蛋糕都忘了吃。 要说最神奇的,还得是那支国外志愿队,我的妈,我们走哪儿,那支队伍跟哪儿,跟我们抢活干一样,就冲在最前面,哪儿危险就去哪儿,我们只能打下手,抬伤员,建庇护所、搬物资要不是那支队伍的神秘老大经常派人给我们送物资,还真怀疑是来砸场子的,啧啧,不过不得不说,人家的设备和人员,那叫一个专业。 有次转移,遇到了流匪,要我们派一个医生跟他们走,给他们头子治病,这穷凶极恶的,去一趟,哪能回得来啊,我们队伍的医生都是程姐好不容易请来的,更是队伍的核心,程姐摁下好几个人,说自己没什么后顾,当场就要挺身而出! 小姑娘小伙子们哇了一声,看看爬到桌上的小武,又看看程意。 程意笑着叹气,翻过了一页纸。 那支国外队伍也是倒霉,紧随其后,抓了个正着,我们危机解除,那支队伍的老大,和程姐一样有担当,自己站了出来,用当地语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跟流匪走了,程姐马上联系当地大使馆,据说人安然无恙。 第105章 可惜了,这么厉害的人,和当地遇到的信教女人一样,全身裹得严实,脸都看不清,也不许我们靠近,如果回到家,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家里人逼着干什么。 小武忽然叫了一声:程姐,你还记得大半年前的新闻不?就是西非被忽然大规模轰炸,一天78次,还是高辐射武器,真不是人啊。 程意抬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小武立马跳下桌,要当爸爸了,要稳重。 他板正脸,对这群年轻人科普:这种武器,叫贫铀弹,从落地炸开的那刻起,这片废墟上的真正伤害才开始,环境被高辐射污染,这里需要战争清理者,如果防护不当,那这些战争清理者首当其冲,白血病都是轻的。 所有人表情肃穆了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有几个人愿意去啊,可程姐当时刚从国外做律师回来,就带我们筹备物资,没想到又被截胡,那支队伍放言,有最专业的设备和人才,我们去就是添乱。 小武摊手表示无奈:没办法,人家有傲气的资本,我们也不上赶讨人嫌。 好了。程意止住他的牢骚。 小武只好换了话题。 程意离开的时候,小武还在讲,她打了声招呼,告别声稀稀拉拉的,这群人全都入了迷。 程意笑着摇头,余光瞥到小武膝盖附近的疤痕,他今天穿的五分军绿色短裤,裤边正好贴在浅长条疤痕处。 是当年那群流匪对她们扫射,流弹插过的弹痕。 和时知许身上的伤痕,好像很相似。 在电梯门阖上的刹那,程意就打消了这个荒诞的想法。 时知许怎么可能擦过流弹。 开车回小城路上,手机响个不停,都是祝福,顺便祝她和时知许百年好合,几乎无一例外。 程意干脆调了震动,耳根子还没清净多久,程遥打来电话。 说要给她提前过生日,等过真正的生日,程意还不知道跑到了世界的哪个角落。 程意拒绝了,还打趣问程遥,是不是要赶她走。 回到小城,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 程意停完车,下车锁门,还在和程遥通话,拐到四合院的那条路,程意才挂了电话。 低头摘下蓝牙耳机,程意抬头,就见时知许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背风的巷墙落满青苔,时知许捧着蛋糕,零星烛火摇曳,路灯下飘零的轻尘薄雾,清晰可见。 是一款好看的素蛋糕,没有奶油,装饰了蓝色的地球,和拖行李箱的小人。 程意看清蛋糕的一瞬间就明白了。 掌心的手机不断振动,有人还在发祝福。 祝福她生日快乐,祝她和时知许百年好合。 程意从没收到这么多祝福。 好像全世界都在祝福她们。 时知许呢? 程意望着时知许,平静开口: 这是什么意思? ----------------------- 作者有话说:程意:怎么?要赶我走的意思?看你怎么解释(叉腰) 尤记得当初还欠一章,呐,肥章补齐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可下一秒,程意一字一句地说: 好好解释。 颇有咬牙切齿的提醒意味。 时知许恍若无觉,只是捧起蛋糕,一手掩住蜡烛,挡着风。 她温温柔柔地笑说:别误会,不想你生日那天还抽时间赶回来,败兴致,旅行不应该带顾虑。 程意不知道时知许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有环球旅行的计划 那个曾经排除时知许的计划。 怪不得啊。 今天程意起床,邮箱收到了好几个录像文件,都是时知许录下的烹饪视频。 详细到挑选什么样的豆子,煨煮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搅拌 这让程意无端想到叔叔程榆白血病逝前,录下的桂花酿视频。 程意并不喜欢这种冷冰又熟悉的教学视频。 每一帧,都好像是文火炖煮的死诀告别。 太难磨了。 程意有猜到时知许是不是看到行李箱,这才误会了什么。 于是,她解释说:收拾行李,是要临时出志愿任务,没第一时间告诉你,是因为还没彻底敲定,抱歉。 时知许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又恢复平静,唇边带笑,刚刚的一切像是错觉。 程意继续说:地点在一个山清水秀的水乡,我问过殷舒,很适合你调养身体,复发很正常,而且非常轻微,不要紧张,这次我陪你,一切都会好的。 连程意自己都没有发现,她越说越快,越说越急。 也无形中暴露了,她早就知道时知许复发的事情。 时知许笑了笑,这回没太惊讶。 书房的台式电脑不常用,所以两人共用一台。 时知许偶然打开,发现搜索引擎都是: [精分复发期,不吃安眠药的助眠方法。 可食用彩色染料会影响药效吗? 如何照顾精分爱人的情绪。 恋人应该怎么和精分伴侣相处。 精分伴侣有病耻感怎么办?] 小心到让人心酸。 我会回c国调养,这次时知许顿了顿,笑说:就不跟你去了。 随意得仿佛在说今晚不去散步。 程意怔了怔,她没想到时知许会拒绝。 她又懊恼,自己被打乱手脚,刚刚的话有没有无意伤害到时知许。 烛光昏淡,在风中摇曳,衬得时知许的脸色过分苍白。 蜡烛静默地燃了一半,蜡泪滴滴凝固,像无声的泪。 时知许捧高蛋糕,示意程意吹蜡烛。 程意就这么看着她,没言语。 那双明澈的眼,泛着浅淡的笑意,好像真的在为她庆生。 可神色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垮塌。 程意又软了脾气,循循善诱说:时教授,你和常人没有两样,轻微回弹是痊愈的必经过程,我愿意陪你 可我不需要你。 这是时知许第一次打断程意,如此果断。 程意大脑嗡的一声。 她说,不需要。 做完任务,就去环球旅行吧,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不是吗? 程意低下了头,良久,她背过身,撩开了短袖下摆,露出后腰。 是一朵更夸张妖冶的红玫瑰。 时知许很熟悉,她很爱流连那朵玫瑰,亲吻,怜惜。 这是新的纹身,底下除了小时候的跌落山崖的疤痕,还有烫痕,用烟头,是在创伤应激恢复的那段日子,我伤害了自己。 每一朵花瓣,都是一个烫痕,一共四十六瓣。 时知许险些拿不住蛋糕,她曾问过程意为什么会去洗纹身,再添新纹身。 她知道过程很痛,程意不怕苦,不怕痛,可是时知许心疼。 正被欺负的程意只是红着眼,扯过她,叫她继续。 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放下衣角,程意转过身,平静又低沉地说: 我敢坦诚把自己一切铺开,给你看,毫无保留,毫无隐瞒,无论是好是坏,无论当下的我需不需要你。 时知许,你敢吗? 时知许没法回答,持续低烧的脑子,微微抽痛。 两人对立,站了许久,久到蜡烛燃尽,成团的蜡泪滩在精致装饰的蛋糕上。 那颗蓝色地球,和快乐小人,千疮百孔。 时知许又换了一批蜡烛,点燃。 她好像很执着于让程意许愿。 去,还是不去?程意也很执着,她想要一个答案。 时知许听到自己说:分开吧,等你出任务回来,先去离婚,或者明天就去。 说这话时,她仿佛灵魂被击出体外。 程意面上没什么反应,难言的屈辱和委屈,像无数条小虫啃咬心脏。 明明是时知许先招惹她,每次也都是她推开自己。 蛋糕捧在程意眼下,看着那双倒影烛光的眸,程意有很多话想问,想说。 咖啡馆那条私人定制的专属约束,深夜醉汉尾随的暗中保护 如今,个中的委屈和庆幸,无从说起,也没有必要了。 程意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再放低姿态。 程意衡量了一下,时知许的时间和精力,确实比她值钱得多。 她哪有那么大脸面,请时知许陪她环游。 临走前,程意回了趟四合院,再出来时,她拖着行李箱。 和时知许错肩而过的时候,程意停下。 时知许一直捧着蛋糕,手酸得发抖,收敛着感伤惊惶,她用力咬唇,抿出点血色来,才不显得过分苍白。 第106章 没过多久,她听见程意说:是我太廉价,前几次都轻易地原谅了你。 所以,你才有底气,理所当然地不珍惜。 时知许,好自为之。 万向轮碾压石子小路,回荡在小巷,渐行渐远。 时知许不敢挽留,不敢让程意许愿,吃生日蛋糕,好好道别,再离开。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程意。 反复演练一天的腹稿,全然没有派上用场。 她以为程意要出发去旅行,这次告别不会像前两次那般,不欢而散,没想到 时知许生命中的亲人,都是不辞而别,她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告别。 假死那次遗书,很烂,伤透了程意;c国那晚,她用极致盛大的烟火,和程意告别,还是被她得一塌糊涂。 这次也是,甚至都忘了和程意说:再见,一路顺风。 时知许全身力量也随着车轮声,渐而逝去。 她脱力跌落,亲手料理的蛋糕差点掀翻在地,手掌碾轧粗粝地面。 时知许情愿程意不改变主意,抛下她,选择一个人去旅行。 眼眶泛起薄红的雾气,时知许眨了眨眼,想逼回,鼻尖却淌出温热。 一滴鲜血落下,擦过摇曳的烛火,在浅蓝的蛋糕上绽开,鲜艳醒目。 血不断滴落,湮落虚弱的火苗。 蜡烛彻底熄灭了。 那个晚上,时知许干了许多事情,四合院被她收拾得干净,关好了所有阀门电水。 院子那一盆盆盛开娇嫩的花草,被放到了大门外的空地边,路过的邻里街坊会顺手照看。 这是巷子里自不待言的默契。 发着低烧,时知许很吃力,不时需要歇息,以至于花费了平日两倍的时间。 她没带走任何东西,就像几个月前,两手空空、蛮不讲理地闯入程意的世界。 时知许反而留下了什么,两本证件 是她藏了好久的结婚证。 抬腿迈出门槛,吱呀作响的大门即将阖上,时知许透过缝,见了庭院的最后一眼。 那是她和程意经常呆的地方。 桂花树下,矮小的板凳、放着蒲扇的摇椅,摆了茶具的茶台、空荡荡的花架和石桌 她们度过了许多清爽早晨、慵懒午后、倦柔黄昏。 每一个瞬间,都值得时知许用一生去回味。 这就够了。 她是一块葬满希望的墓地。 而程意是肆意盛放的玫瑰。 时知许逢人炫耀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束缚玫瑰。 开得更美更艳,才是初衷。 深夜万籁俱寂,木门吱呀一声。 阖上,落了锁。 . 申城郊外。 此时是深夜零点,程意带着小武正从仓库离开。 程意亲自坐阵,加班加点清点物资,装卸上车。 明天一早队伍就要出发,所以干脆直接赶往机场。 小武开着车,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翻查报表的程意。 他劝道:程姐,下次这些事就让年轻人来吧,亲历亲为的,太累了。 他好久没有见这么拼的程意了,全程跟点,一刻不停,熬了两个通宵,马上又要到机场,和大部队汇合。 程意随口应了一声。 小武默不作声地叹气,这是没听进心里去。 他又说:我陪爱人祈福,正好是时教授以前常去的寺庙,时教授那时候誊抄佛经用的四宝,都是我从那里采买的。 寺庙全国闻名,售卖的四宝,也皆是上品,不输文玩市场。 凭着程意指点,他现在经济条件好了不少,从小破巷的地摊,到连锁餐饮公司,收加盟费,收到手软。 他是大老粗,拿了三套时知许当年惯用的,又挑了三套最贵的。 想把自认最好的,给当年帮衬他、却被自己恩将仇报的恩人。 程意翻页的手顿了顿。 东西太多,我叫人送去,还请程姐转交给时教授,别说是我送的,怕时教授不肯收。 程意抬头,就见小武掩饰般来回看左右后视镜。 好。 程意没法替时知许原谅别人,可也没告诉*小武,时知许早没了抄佛经的习惯,连佛珠都没见她戴了。 小武喜笑颜开,摸了一把后脑勺,高声应:谢程姐! 只是把手搭回方向盘的时候,偷偷抹了一把眼角。 对他而言,时知许和程意是恩同再造的恩人,他无以为报。 郊区荒僻,几乎看不见其他车,在唯一的车灯照耀下,公路像闪光的缎带向远伸展,消失在无尽的夜色。 笔直无聊的公路,连方向盘都无需多调整。 小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忽然,前方一条岔路,冲出数辆黑车,后方轰鸣,也快速压来好几黑车。 三车道整整齐齐,压迫感十足。 很快,八辆车,回字型车阵,将程意的这辆轿车团团围住。 后方又是一阵轰鸣,后视镜的那排车缓缓压近。 来者不善。 小武吓得激灵,被迫踩深油门,手死死攥住方向盘。 程姐,这这这怎么回事啊? 他只在电影看过这个阵仗,不对,还有西非,街头追逐交火的时候。 程意却没应答,只是望着窗外侧方的黑车,若有所思。 当年程氏那件事闹得很大,听说程氏高管都有不少人受威胁,小武怕是那些人阴魂不散,还来找麻烦。 无论怎样,他拼死也得保护。 程姐,你坐好,这事我熟,一旦抓到时机,就撞出去,直冲警察局。 志愿西非的时候,他可是一个人开车,躲过了四辆机甲车的包围扫荡。 小武紧成了一根弦,忽然听到程意格外冷静的嗓音: 不用,跟着他们就行。 啊?小武急切道:程姐,相信我的技术,一定能带你脱险。 程意轻笑:相信,你放松,只是去见个人。 顿了顿,她补充:不是坏人。 算是她请来的。 见小武没有其他举动,等开到明亮的市区,车队渐渐散去,只留下前后两辆车。 正前方的黑车是个体贴的领路车,会提前打转向。 除了后车车速很快,紧贴最高限速,迫使小武提速。 一切美好得宛如接亲车队,因为那两辆车,很贵,富贵人家做婚礼头车的地步。 目的地到了。 程意猜想应该是霍家人的某个歇脚的酒店或是庄园,可没想到却是 天府别苑。 她和时知许的婚房。 前车下来一个人,西装笔挺,对程意恭敬问好,又冲小武微微点头。 少程律师叨扰了,劳驾您和我来一下。 小武一头雾水,听到这话,立马挡在程意身前。 程意给了他安定的手势,跟着去了。 穿过熟悉的花园碎石小路,程意却发现被带到了婚房的对面那栋楼。 少夫人,小小姐在和您的婚房对面买了一套房,是同样的楼层,同样的户型。 程意一时失语,她正想问什么时候。 却无意瞥见信箱柜,有个柜箱缝露出了一角信封,似乎是没法打开,被人从缝隙塞了进去。 信封有个邮编,程意很熟悉,是西非的某个中心城市。 这个信箱正是那个楼层所属。 帮我打开。 好的,您稍等。说完,他竟然从口袋里,掏出铁丝,撬开了柜门。 满满一箱的明信片和信封,像开闸的潮水,争先恐后涌出来,稀里哗啦,落了满地。 信封和明信片的邮编,有的是国内偏僻县城,也有国外小镇,或是落后国家的中心城市 它们来自世界的各个角落。 唯一的共同之处,便是程意。 全都是近四年来,程意去过的每一处地方。 无一例外。 ----------------------- 作者有话说:引用:我的生命是一块葬满希望的墓地。 蒙哥玛利《绿山墙的安妮》 机智的程律呐。 恢复日更,直到正文完结,每晚十点不见不散~ 可以猜猜下章出场的助攻是谁,哈哈哈哈。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明信片也好,信封也罢,内容都很简单时间和地点。 笔迹或潦草,或端正,皆是出自时知许,她像集邮般,投递到这个鲜少有人知的信箱。 为影子般追随、虚无缥缈的经历,留下了点痕迹。 程意什么都明白了。 第107章 原来,时知许从没离开过,一直跟在她身后。 除了寻常的国内志愿,西非那场危险丛生的志愿巡游,一直跟在她后面神秘队伍的老大,也是时知许。 大半年前,那支队伍以专业防辐等级不够为由,故意排挤日禾,出发去清理战场废墟的时候,时知许应该才刚刚痊愈。 难怪,时知许没有第一时间来找自己。 楼上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很快,短促的警报响起,这是暴力入户的警鸣声。 巡视的安保赶来,却被霍家保镖拦在楼下,现场一片混乱。 明信片和信封散落一地,程意靠坐在信箱边,一张张摞好,沉默不语。 单元楼门猛然撞开,现场所有人吓了一跳,望去。 程意亦然,只见霍思正从电梯跑来,怀里死死抱着什么,脚步一瘸一拐,神情着急万分。 跑过楼门,他被踢脚线绊倒,整个人往前扑,重重摔倒在地,就在程意三步远。 声音巨大,让不少人低呼,保镖赶忙簇拥过去,死死围住,不透一点窥探的缝隙。 都给我滚开! 保镖没撤,依着这位骄纵少爷的话。 人群散开,程意看见了什么,骤然停下了手中动作。 霍思狼狈趴在地上,右腿裤格外空瘪,半截金属假肢露在外面。 她没想到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竟然是残疾人。 她只见过霍思两面,第一面时,霍思态度不可一世,他很好动,走路飞快,姿势同常人无异。 震惊间,程意裤腿被轻轻拽了拽。 霍思没起身,着急地用掌扒拉地面,手脚并用,朝程意挪去,拽着她的裤脚,掏出怀里的东西。 他顾不上颜面了:嫂程姐姐,这是姐姐的日记,求你看看。 说得极低,却极哀痛,声音低低弱弱地传开,没有往日的张扬。 一本堪比字典重的笔记本,纸页发黄,牛皮边磨毛,昭示年份已久。 程意认识,那是她小时候,给兮兮的礼物,那是当年乡下小卖部里,最好的笔记本。 她接过来,差点没拿住,太沉了,好像寄托了时知许全部的重量。 程意起身,伸手扶霍思。 谁知霍思见程意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看,神情变得分外激动,他挣脱开,不让任何人搀扶,反手抓上程意的胳膊。 姐姐她真的很爱很爱你,只是只是霍思不懂情爱,没法说出什么所以然,语言很苍白。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惊掉所有人的举动。 他摇摇晃晃地撑起身,朝程意,跪了下来,额头紧贴粗粝的地面。 没人能起来他,程意也没法,少年固执得出奇。 姐姐她好不容易挺过了那段日子,终于能来见你。求求你,不要放弃她,不要和她离婚,你们那么相爱,不应该错过,她有苦衷啊 霍思赤红眼,一下又一下磕着头。 他内疚死了,怕姐姐是因为大半年前的那场意外,才把来之不易的幸福,又推拒出去。 他贪玩,大半年前偷偷跟去西非,在一次轰炸中,腿被巨大钢板砸废。 如果不是这样,姐姐也不会一个人重返废墟,脱下防护服,给他穿,背他回基地。 和队伍失联,五公里路,还要躲避随时砸落的炮弹,姐姐就这么背着自己,在低辐射环境里,暴露了整整一天。 可明明事后检查,也一切安好,怎么就 什么苦衷?程意终于等来了这句话。 她对霍家放出离婚消息,就是为了这句话。 霍思张了张口,却被打断。 小武打来了电话,询问过后,放下心,又提醒了一番航班时间。 此时,距离飞机起飞还有六小时。 小武又说有其他领队提前结束任务,是否要来接替程意,又或者改签航班? 他怕一时半会儿程意走不了。 没想到,小武第一次从程意口中,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不知道 . 青山公墓。 从小城回来后,时知许直奔这里,呆了一整天。 青山墓地依傍小山,墓碑添了不少新,一排排密密麻麻,遍洒沉沉如水的月色。 时知许孤身坐在霍姝墓前,一半身子笼罩在阴影里,她单手撑额角,月色从林叶间洒进来,落在她紧闭的眉眼,透着浓浓的倦累。 墓地管理员巡视了好几圈,却没忍心赶走她,知道她已经陪了一夜。 看这个模样,似乎又打算再陪一夜 他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对这种事见怪不怪。 对于很多人来说,午夜的墓地最惊悸,却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彻夜陪在墓地。 真性情的小孩子最为常见,偷跑来,睡在自己亲人墓前,或是祖父母,或是早逝的母亲父亲。 整整一天了,时知许没有说一句,她还没想好怎么和母亲开口。 这次,她想到治疗过程,竟然有退缩的念头,她实在太累了。 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向给予自己生命的母亲面前,说这种话。 应该说点开心的事情。 时知许打开钱夹,一手抽出照片,一手托在下面,展示似的。 妈妈,我还没让你见过小意的样子,我喜欢的人。 照片磨了毛边,彩色也有些斑驳,似乎经常拿出来看,触摸。 直到手都酸了,时知许也没介绍程意是怎样的人。 不敢说,她怕一松口就泄出声。 时知许又跌坐了回去,半响,只是抬头轻声说: 能不能麻烦你在天上,保佑她,健康如意。 霍元来时,就见时知许背对他,仰头望天,如凉月色落在侧脸。 微风拂过,斑驳光影破碎,清瘦的背影摇曳其中,有种心头被蓦然被击中了的错觉。 他抬手,招呼管家推轮椅,车轱辘碾压石子路。 时知许回神,望向声源,然后抽回视线,仿佛没人来过。 霍元并不在意,他固定轮椅,合手置膝,坐在一旁。 管家低眉,恭敬立在两步远。 两人一高,一低,面前是月色,背后是亲人的墓碑。 兮兮啊,你这样对小意那个孩子,很自私。 默了默,时知许还是回答:让她陪着我,这才是自私。 霍元了然一笑:你有没有想过,她不这么想,你这是单方面剥夺了她爱你的资格。 在爱的人面前,你永远都不是累赘。就比如你的妈妈,你以为你的妈妈不知道他有精分,其实 她一直都知道。 山头的无名寺庙,整点钟被敲响,大钟发出端实厚重的嗡鸣,带着能震悸心灵的颤音。 身后的管家被霍元示意退下,对话隐没在簌簌的打叶声中。 他回到公墓石门前的公路。 不久,一辆车从黑夜公路的尽头驶来,下来的人递来一个小小的u盘。 又过了一会儿,管家衣领的袖珍传呼器震动了几下,他再次穿过一排排墓碑和羊肠小路,回到霍元身边。 轮椅调转了过来,霍元正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而时知许依旧坐在那儿,没什么表情,只是下颌线紧绷,唇角抿得平直。 空气无形弥漫焦灼。 管家递去外接u盘的平板,有眼色地离开。 只是墓地太静,断断续续的平板电子音和霍元的声音无可避免地传来。 我更羡慕妹妹,能有这个机会陪在生病的姐姐身边,生死不离战乱中,直视生死,我学会了简化一切,眼前只有最重要的东西,我希望我的爱人,也是如此永远不考虑明天 u盘里是程意采访的母带。 而霍元在点开视频前,说了一句: 她已经到机场了,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 管家垂手候在石门,面前是保镖和车队,以及一辆性能极佳的跑车。 跑车驾驶座车门敞开,像是在等待什么。 很快,它等来了。 黑暗中,奔出来了一道人影,时知许发丝凌乱,被汗水浸湿,难得不顾体面地狂奔。 在一众问好声中,跑车轰鸣,车轮与地面剧烈摩擦,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时知许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开过车。 她只有一个目的地机场 ----------------------- 作者有话说:程意:哼哼,看我原不原谅你吧(傲娇)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清晨,机场高架城市最先苏醒的地方,塞满了送行接机的车流。 时知许被堵在其中,一个一个车位地挪动。 第108章 她无数次想要弃车,可除了慢吞吞挪动,别无选择。 她给程意打了很多电话,没法联系上。 最终,从小武口中得知,程意的这次任务,改到了西非,航班也相应提前。 后视镜跑来一个身影,是接替开车的人。 车距太密,没法骑电动车,连自行车都挤不进去。 时知许快速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在缓慢的车流中,时知许狂奔,闪躲后视镜。 朝阳下,机场在前方摇摇晃晃的。 高频喘气,胸腔撕裂般抽疼,喉咙泛出血气,脚步灌铅,时知许也未曾停下。 她拼尽一切。 可还是晚了。 滚动的大屏,显示着最新起飞的航班那架唯一飞往西非的波音客机。 随后,时知许被告知,这是最后一班。 受战乱影响,西非大使馆不建议中国旅客前往,已经关闭西非入境业务通道。 恢复时间,暂未可知。 时知许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机场的。 赶来的沈妍给了她一顶帽子,时知许脸色太苍白了,整个人像是抽去灵魂的傀儡。 她想要搀扶,被时知许拒绝了。 车来人往的送机口,时知许敷衍地戴了一顶帽子,鬓边有几缕头发跑出来,衣袖捋到手肘。 她正垂着头,很低很低,每个经过的人都会看她一眼。 程意消失了,彻底离开了她。 是她逼走的。 战火病肆的西非,断联很常见,在那里,人们珍惜当下的每一面,因为下一次活着相见的时间,永远都是未知。 可时知许没有和程意断过联系,纵然只是单方面。 只是这次,她没有跟在程意身后,也没法跟在她身后,程意一点线索都没有给她留。 在那天晚上,预告志愿地点的,被注销了。 除了那两张薄得不能再薄的结婚证,时知许好像,再也看不到程意了。 时知许也不知道,程意什么时候会回来,找她离婚,然后去环游世界。 而那时候的她,是否有力气,撑到和程意见面,又是否还有勇气,拖着残身,再扯住程意的衣袖,告诉她: 能不能为我留下,我需要你。 诶!沈妍忙去扶时知许。 时知许忽然像是失了力气,瘫倒在地,双手掩面。 没有在哭,只是静的像一座雕塑。 沈妍看得心揪,不明白两人为什么又沦落到这个地步,明明之前的感情一切向好。 她陪时知许坐在地上,周遭人来车往,人声嚷闹。 哎,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出任务到西非,只能老老实实等去水乡的航班喽。 是啊,没想到西非那边忽然空缺大量志愿者,程队临时换任务,紧急加物资,结果航班封锁了。 一双背着超大号背包的年轻人从她们身前路过,身上穿着志愿外套。 沈妍认出了,是日禾的志愿者,正要告诉身边那人。 时知许却骤然抬头,像是冥冥之中察觉到什么。 五步之外的人流之中,有个明艳女人,一头深栗色长发。 她懒散坐在行李箱,初升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漫落在她身上,脖间的首饰,闪了闪时知许双眼。 时知许看清了,那是一枚钻戒。 正是时知许前不久送给醉酒程意的,作为迟到多年的生日礼物。 刚结婚那年,时知许远赴国外给程意庆生,出于逃避心理,礼物只是项链,不是程意想要的婚戒。 可是程意不知道的是,当年的时知许其实备了一对钻戒。 没想到时隔多年,原来正合适的戒圈,程意戴上,竟有些松垮。 戴不成了。 周遭行人络绎不绝,话语不断,唯独她们两人站在一条寂静的线上。 程意看着时知许站起身,愣愣望着自己,那双眼睛比她眼尾的朱砂泪痣,还要鲜艳,简直红得滴血。 然后,那人扑了过来,紧紧搂住自己。 程意双手垂在身侧,她能感觉到时知许,在发颤,在低喃她的名字。 仿佛要把这个名字揉进身体。 直到腰间缠绕双臂的力道,紧到不能再紧,她又听见时知许连声说着对不起。 程意扯了唇,偏偏无声地笑笑,她问: 我到底还要原谅你多少次? 时知许只是埋在她颈窝,用力地抵住,你去环游,去世界各地,我不贪心,只要你记得回来的方向,什么时候累了 我,永远是你落脚的地方。 说完这话,时知许闭着眼,轻轻摇头,用气音,重复说:我真的不贪心,不贪心的 一声轻叹,后背被人轻轻抚上,耳边是程意的声音: 时知许,再贪心一点。 时知许顿时心里涨满,一个字也没法再说出口。 她睁开眼,只见行李箱放了一本笔记本。 风拂过,书页翻动,刚好读到了有折痕的书页。 折痕该是程意留下的。 那上面有行字,是她确诊那天写下的,只有短短七个字: 白血病,不贪心了。 最后的句号,氤氲上了墨,像是停顿了很久。 你再贪心一点,可以吗? 好。时知许喉头一哽,滑出了声。 她直起腰,后退半步,掏出了贴身存放的戒指,在程意惊愣的神情中,单膝跪了下去。 真正意义上的婚戒。 步履匆匆的人们顿时停了下来,簇拥了过来。 沈妍亦然,她和众人一样,举起了手机,欢呼着,兴奋着。 只是她到底忍不住,压抑不住地哽咽,为她们由衷高兴。 在一众陌生人里,她知道两人究竟有多么不容易。 程意掩住了嘴,难得像个小女孩一样无措,眼眶红着。 因为在她身前,那个人单膝跪地,笑着仰头,虔诚地许诺: 我拥有了你的过往,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再拥有你的现在、和未来。 程意女士,愿意和我,共度余生,白首不离吗? 程意一时失语,很快,她也单膝跪了下去,和时知许平视,抬手递了过去, 嗯,我愿意。 时知许笑了,她颤抖着手,托住了心上人的掌心。 戒指套上的那刻,空中轰鸣,一声巨响 漫天的花瓣纷扬落下,泼天迷人眼。 经年重逢的薄荷花,卸防相拥的洋桔梗,肆意热烈的红玫瑰 花瓣盛大,忠实记载了她们这段跌跌撞撞的奔赴。 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她们湮没在花海中,对望,感怀,相拥。 终于,确定了彼此的余生。 肩上和头顶的花瓣,反复堆叠,程意单膝变成了双膝,却在要抱时知许起身的那刻。 肩膀处的胳膊忽然滑落,重重砸在地,一滴浅色的血落下。 坠落在玫瑰花瓣上,鲜艳欲滴。 是时知许的眼泪,混着血。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 作者有话说:真的不刀了,亲妈反复确认,是he。 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人声嘈杂,脚步混乱,血和泪从时知许的下巴滑落。 最后的模糊一眼,是程意泪眼斑驳的侧脸。 她紧紧抱住她,朝四周焦急嘶喊,白皙的脖颈青筋突起。 场面很混乱,沈妍挡住人群,不让太多人涌到两人身前。 程意伸长脖子,朝远处操纵无人机的霍思,大声呼唤着,胸腔剧烈起伏,巨大的不安快要溺死她。 忽然,衣袖被轻轻拽了一下,程意忙俯下身。 别怕 温柔好听的嗓音,穿过混乱,清楚地传入耳。 时知许在她耳边,轻柔地说:只是有一点累了能亲一下我吗? 亲亲我,就好了 她说得恳切,声音很低,带了惯常的小心翼翼。 程意刚逼回的泪,再次灼烫眼眶,她俯身,在眉心落下一吻,唇抵住那人泛凉的额头。 只一下怎么够?我是你的夫人,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 你答应我的,我们我们要一起白头到老,听清了吗? 睫毛再也承受不了重量,程意闭了眼,豆大的悬泪无声坠下。 时知许也闭着眼,感受到脸上的润湿,她颤了颤苍白的唇,笑着轻声说: 嗯,你的太太她听清了。 场面被控制住,霍思指挥车队,带两人赶去医院。 车队打着双闪,一队前方开路,一队左右护送。 第109章 这一次,程意十分庆幸,霍家能有这支铺张惹眼的车队。 医院长廊,程意鬓边散乱长发,她恍惚地望着手边的检验报告单。 各类血液项目指标数据,后面跟着的箭头加加减减,让人眼花缭乱。 程意唯一能看懂的,只有一行: [急性髓细胞白血病] 时知许很聪明,刚有异常,便敏锐察觉出,果断尽快赶来医院,做了检查。 程意耳边是医生庆幸又可惜的话,像是锈掉的机器,她缓了半晌,才明白过来: 及时治疗的话,治愈率很高,可是经年累月的磨难,让时知许体质变得极差,和常年卧病的病秧子,有得一拼。 治疗风险要比常人多得多,很可能会危及生命。 而且以现有技术,战线会拉得很长,对抗过程很痛苦。 沈妍在一旁,医生又同她讲专业术语,程意听不太懂,只能下意识捕捉能听懂的话语,拼凑起来: 时知许之前打算当实验者,接受一项最新的白血病靶向治疗手术,来自今心的科研团队。 如今,今心广揽青年科研人才,科研团队早已今非昔比,格外庞大。 不仅研发了诸多国民子品牌,还每年动用大量经费,致力攻克绝症和顽疾,改良现有医疗技术。 白血病,正好是今心步入正轨后的首批科研立项之一。 是时知许亲自签字通过的,而程意的叔叔,便是白血病去世。 这项最新的治疗手段,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高风险和显著高效的治疗效果,同时并存。 天堂与地狱,仅仅一念之差。 沈妍欲言又止。 程意默了默,说:我支持她。 . 住院的日子,霍家人经常探望,霍思每日都来,后来怕扰时知许,被霍老爷子勒令,换成了三日一次。 程意发现时知许并没有明显抵触的情绪,但和霍家人相处,还是冷冷淡淡的,通常靠程意斡旋关系。 也有许多其他人拜访,很多都是时知许的老师、同窗和学生们。 无一例外,都在自己的领域,有不小的建树。 因此探望同时,这些人之中的大多数,也参与进时知许的术前探讨会议,小会议室慢慢换成了大会议厅。 程意不懂这些,成了不耻下问的好学生,常拉着时知许团队的人,恶补营养学、免疫学、护理学知识。 问题有的很专业,有的纯属道听途说,格外离谱,比如电子产品辐射是否会影响病情。 尽管得到了否定答案,程意还是尽量不拿电子产品进房间。 程意事无巨细地养时知许的身子,唯恐疏漏了哪里。 私人病房,床头灯昏暗,程意侧躺着,被子半掖藏着一本《血液病家庭必备手册》 像悬梁刺股,即将上战场的备考生。 寂静深夜,窗外不知名的秋虫长叫着,掩盖过书页翻动的悉簌声。 忽然,房间门把手松动。 程意眼疾手快,阖书,塞进枕下,闭上了眼。 一副熟睡模样。 时知许轻轻推开门,一眼看到床上微凸的小山包,她撑着把手,没动,默默望着,眼中克制的缱绻,遮掩在黑暗中。 放轻手脚,进了卫生间,她脱下了会议时穿的白大褂,喷酒精消毒,用七步洗手法,洗手,打湿了手腕的一串红绳。 时知许抽出纸巾,摁压在腕间。 这是程意特地到寺庙祈福,求来的红绳。 这项最新的手术治疗,她是第四位试验患者。 一向不迷信的程律师,嫌弃这个数字不吉利,到申城的某个寺庙,求了一串红绳。 说要驱散不吉利。 其实,不止这个数字不吉利,前面三位实验患者也并不幸运。 有的扛不住术前的病理采集项目,有的再也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 不过,前面的试验患者都是比她危重的病人,她的病类要轻微。 时知许就是这么安慰程意的。 刷牙漱口时,时知许吐出了一口血水。 她最近牙龈的出血量愈来愈多,出血时间也变长。 她习以为常地翻下马桶盖,坐上去,转着手腕的红绳,高运转的大脑放空了下来。 只要抗下手术,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扛下去,时知许。 过了一段时间,血腥味淡下去,时知许轻手轻脚地躺进有温度的被窝,怀里立刻钻进一个柔软的身子。 程意梦呓一般,嘟哝了一句。 时知许回抱,拍拍她,气音说:我回来了。 程意轻嗯了一声,她其实还在装睡。 最近的病理会越开越晚,程意不好劝,只能默默等时知许回来。 可有次不小心睡着了,她醒来,从时知许眼里,看到了浓浓的心疼。 她学会了装睡,等时知许躺下,就像刚刚那样,第一时间抱住她。 回来啦?程意装作睡眼惺忪,睁开眼。 时知许凝神看了她一会儿,才说:嗯,快睡吧。 累不累? 不累,只是听别人讨论而已。 时知许甚至不困,因为下午刚腾出空,就被程意摁着补了一场大觉。 哦。程意看出时知许不困,其实她也不困。 严格来说,这段时间,睡三个小时就够了,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筹备婚礼,在时知许正式化疗之前,程意拉着时知许拍了一套婚纱照,还共同制作了婚礼请柬。 请柬上的婚礼日期,是手术成功那天起算,再加上最长的恢复期,也就是一年之后。 等到手术那天,请柬已经发了出去。 程意指着小山似的请柬,曾对时知许说:一个唾沫一个钉,这么多唾沫可都要发出去了,没法变了哦。 程意是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她清晰的记得,在病危之际,连医生都宣告了抢救无效。 是时知许的那声告白,拉回了她。 程意私心想,时知许这个最守诺的人,一定会努力再努力,平安地挺过手术。 因为她们说好了,程意预定了时知许的档期。 一年后的那天,时知许要在亲友面前盛装出席,和她挽着手,在那场专属她们的婚礼上,迈入婚礼殿堂。 既然睡不着,程意就掰手指,和时知许再确定名单。 时知许不太懂这些人情世故,她拉过程意的手,摊平掌心,一边耐心听,一边细细描绘手纹。 她懂一些手相。 程意忽然停住,哼笑一声:记不记得,你以前说我金星线和什么交叉,性/欲旺盛来着 我也看了不少手相书,来,手伸出来,让我给时半仙掌掌眼。 时知许也轻笑,顺从地摊平,她看着程意侧着脑袋,闭眼摸着,还煞有其事地点头。 这个感情线嘛,不光长,还很单一,看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她又赞许一声,很大声:嗯!生命线很长,看来要长命百岁,至于事业 听着程意的话,时知许唇边的笑一直没下去。 招摇撞骗的小骗子。 其实她的生命线并不长,而程意的生命线要比她长得多。 时知许对上程意那双明亮的眼眸,忽然翻身,长发倾泻而下,手撑在了程意身体两侧。 像是要把这个人关在自己的世界,哪里都不让她去。 程意笑着问:干嘛? 她享受时知许难得的霸道。 时知许很想吻她,可她尝到了口*腔淡淡的血腥,不愿让程意尝到。 又很想亲昵程意,发狂的想。 时知许寻到了程意的手,抵在头顶两侧,和她十指交缠。 俯下身,鼻尖蹭着程意的耳后,脖颈。 一下比一下痴缠。 程意呼吸急促了起来。 时知许不断气音,唤着身下人的名字,用最暧昧,最诚挚的嗓音。 程意不厌其烦地应她,手上下抚摸着,那不久后会被剪掉的柔顺长发。 感受到身下人起伏的柔软,时知许极力克制住自己,避开程意的敏感点,俯身将唇印在了程意的唇角。 很克制,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时知许抿了抿唇,收回发沉的眸子,翻身躺回。 晚安。 在她怀里窝好舒适的位置,程意无奈又好笑,说: 行,睡。 . 程意从没见过时知许病理采集的模样,只听时知许说是用仪器检测一下就好。 说的轻描淡写,可每次麻药都足足让她睡上半天。 直到程意瞒着人偷跑去,见到了浑身插满管子的时知许。 时知许湮没在了仪器中,程意都快瞧不见她了。 她踮起脚,只见时知许戴着呼吸机,嘴唇却仍青紫着,好似意识不清。 第110章 机器滴滴作响,在疯狂吞噬她为数不多的生命。 程意不敢看了,她放下脚跟。 忽然,玻璃之隔,透过狭小的机器缝隙,程意猝不及防和时知许对视。 那一瞬间,程意心脏忽然被大力捏碎了。 她看到时知许嚅嗫着唇,眼里泄出心疼,下意识摆手,示意她。 不要看。 程意看懂了,不舍得再让她难过的意思 程意转过身,离开了。 那天下午,申城下了一场暴雨。 程意孤身一人,来到一座山脚,山顶湮没在雨幕中,现出一座大庙,殿阁重重,庄严雄伟是那座闻名遐迩的庙宇。 通往的山路,三千阶梯,蜿蜒盘绕,望不到尽头。 大雨瓢泼,香客络绎下行,所有人自行为她留下了最右边的山阶。 在一面又一面面游动的伞中,程意逆着人流,一步一叩首。 殷舒的友人恰好来祈福,认出了程意。 匆忙赶来,殷舒想拦,可但凡拦一下、撑一下伞。 程意就起身后退百阶,摸一把脸上的雨水,再重新跪下,一步一叩。 她说:别拦,会不诚心。 殷舒难以置信,一向不信神明的程意,此时竟然和那些虔诚到发狂的信教,没有两样。 殷舒没法,合上伞,陪她淋雨,打开手电,跟在她身后,尽管程意多次眼神示意她离开。 程意每次跪下,便双手合十,默念什么。 她不敢磕头,怕额头青紫,被时知许瞧见,她也怕她心疼。 所以膝盖下跪的力度,格外重,重到暴雨声都遮盖不住。 很快磕到膝盖处破了洞,露出青紫的膝盖,又很快,磨出了血,被雨水冲刷,流下漫漫长阶。 那道愈发浓的血水,殷舒看得心惊又急。 她从未见过意气又冷静的程大律师,如此狼狈疯魔。 直到暴雨褪去,苍茫的暮色悄然合围。 夜朗星疏,山道巍峨,有一束微弱的亮光,有人投身其中,不断起身下跪。 阴冷的山风吹过,浑身湿透的程意战栗着,殷舒为她披了一件厚外套。 程意这次没有拒绝,不能生病,她还要照顾时知许。 起身愈来愈吃力,程意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昏过去,可眼神愈发虔诚。 血淋淋的双膝正磕在最后一阶石梯的那一瞬,厚重钟声从天外悠远传来,巍峨苍穹中久久回荡。 铛铛铛 苍茫绵长,如旷古之音,震人心魄。 洪彻天地的回钟声中,程意虔诚地磕了三下头,双手合十,闭眼默念。 弟子程意,诚心发愿,向众神祈福,求她平安一世。 再求她轮回十世,皆如意顺遂。 弟子愿不入轮回,倾尽所有,死生境遇,皆由天道。 ----------------------- 作者有话说: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自那天起,除了时知许多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平安符,再没掀起什么波澜。 日子逐渐逼近,手术前一天,程意终于和霍老爷子单独见上了一面。 霍老爷子坐在轮椅上,白发稀疏,就像被霜染过的枯草。 他已经衰老到无法站起来了,彻彻底底被困在狭小的轮椅上。 程意进来时,霍老爷子打量她,露出欣慰的笑,一连说了几声:好,好啊 他给程意了一方檀木盒,里面是时知许惯常戴的佛珠,还有一份自愿赠与书,受赠人是时知许和程意。 财产清单很厚,是他找专业团队足足清点了三个月。 另外,他已经留给养子养女还有霍思足够的财产,只要不犯大错,足够接连数代衣食无忧。 这份偌大的家业,是霍元从腥风血雨的家产争夺过来的,她的宝贝女儿也为此做出了无可弥补的牺牲。 霍家,是他作为不称职的姥爷,留给时知许唯一的礼物。 霍老爷子想了好多天,猜测这份家业到底是嫁妆,还是彩礼呢? 最好是彩礼。 但程意拒绝了,她没法替时知许接受,也看不透时知许如今对霍家的态度。 霍老爷子是从家产争夺中,杀出来的佼佼者,对于宝贝女儿生下的外孙,却也拿捏不准态度。 所以,他把那段尘封过往,全盘告诉了程意,这个将要和时知许厮守的伴侣。 霍家千年名门世家,从古至今,不乏拜将入相、位极人臣者;霍家树大根深,主系旁系错综复杂。 建国以来,主脉专攻祖宗起业的医学,旁系则到处开花,活泛在商界、学术界,甚至政界,隐隐有盖过主脉的苗子。 霍元是主脉唯一的继承人,处在如此不尴不尬的境地。 当初,霍姝和时书眠的自由恋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对。 各支长老觉得实在有辱门风,旁系新锐一代借机扬言,要驱逐主脉,甚至已经暗地做好了掠夺瓜分的准备。 当时前任家主已经病入膏肓,那一口气,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霍姝主动要求霍元将两人逐出家门,父女演了一场大戏,成功拉回长老们的好感。 虽然放到现在谈,着实封建可笑,但放在那个年代,再加上世家熏陶,长老们确实看重嫡出。 霍元苦心经营几十年,终于压倒旁系,还做出了惊动祖宗的举动 整肃所有旁系,逐出北城,除了祭祀或重大事务,不许回来。 记得兮兮出生那年,我刚当家主,实在想念,偷偷跑去见了她们母女俩,她刚好满月,不像许多婴儿,刚出生,就好看水灵得紧,那时兮兮还没有名字,知许这个名字是我翻了许多字典取的,姝儿也觉得好听。 满月抓阄那天,兮兮抓了听诊器,还贪心地抓了书本,听诊器啊霍老爷子笑叹:是学医的好苗子,那天我把传家的佛珠,给了兮兮。 程意轻抿唇,都说时知许是医学科研难遇的天才,原来从小就有预兆。 霍元哽了哽喉咙,那次相见,是我们父女近十个月第一次联系,姝儿娇生惯养,从没和离开过我们那么久,还住在出租房内,我和她说,再等等,爸爸很快就能接你们回家。 没想到这次相见,被抓住把柄,我的境遇愈发困难,姝儿和时书眠的工作也被那些人搅和黄了,于是我彻底和姝儿断了联系,去开辟海外市场。 程意蹙了蹙眉。 这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觉得霍老爷子如此举动,似乎很欠妥当,但她不了解当年他的境遇,也没法多做评判。 等我坐稳位置,回国时,姝儿已经去世了,知许那孩子也工作了,那孩子很有出息,刚毕业,就有了自己的科研队伍,那天起我有了违背祖制的想法,我开始布线,整肃所有旁支,替她荡平所有隐患。 知许认祖归宗那天,我要让我霍家祠堂正门大开,所有人皆来迎接下任家主,心悦诚服。 程意沉默了些许,消化着过大的信息量。 没想到我把一切告诉她,竟然是她去机场拦你那夜,我是个闷葫芦,知许那孩子也是,所以,我很感谢你。 她推开过很多人,你是好不容易,看到了她的全部,仍然愿意留下的,谢谢你。 四合院那晚,时知许再次推开程意,程意没有口不择言,也没有一时冲动地离开,她品出了一丝不对劲儿,选择联系霍家。 一切才真相大白。 程意扶住了颤颤巍巍起身的霍老爷子。 他握住程意的胳膊,说:我知道你们喜欢清净,放心,我这脉只剩你们了,家产运作我会交给靠谱的职业经理人,旁系之间在相互制衡,你们不用担心,想干什么就去干,当我倚老卖老,我这把身子也撑不了多久 程意看懂了他眼里的殷切,默了默,她推着轮椅,亲自将霍老爷子送进了病房。 时知许手执毛笔,正在誊抄佛经,是小武送的,其中正好有本《药师经》,适合生实病的人祈福。 以往她背在身后的左手会转念珠,如今还给霍家,空落落的,倒有些不自在。 放下毛笔,时知许看向门口来人,神情平静。 这是她和霍元第二次独处,从前为数不多的见面,都有霍思充当润滑剂。 霍老爷子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什么,于是笑着点了一下头,操纵轮椅,从水果篮摘出苹果,笨拙地削了起来。 这是他怕冷场,向程意支的招。 在面对女儿的生命结晶那刻,他劝说时知许继承家业的腹稿,总会忘得彻底。 家业和女儿,是横亘在他一辈子的大山。 而时知许两项都占了。 灯光有些昏暗,他费劲地盯着刀刃和断断续续的果皮,头也晕乎乎的,苹果还没削一半,额头冒满了冷汗。 第111章 真是不中用了。 方便等会帮我剪头发吗?时知许忽然说。 明天就要手术了,她需要剪短头发。 啊?霍老爷子忙放下东西,说:方便方便,什么时候都方便。 嗯。时知许出门去拿工具,临走前给了霍老爷子一个新鲜橘子。 神疲气短,面色苍白,贫血了,最近多补充维c。 霍老爷子愣了好一会儿,剥开橘皮,清香四溢。 他强抑下悲喜,一口接一口,在甘甜的橘瓣中,走马灯般闪过女儿短暂的一生和外孙苦命的过往。 连同橘皮,他一并吃了下去,舌头刮着涩苦,眼眶不自觉湿润起来。 他知道,霍家后继有人了。 他也能有脸去见妻女了。 ----------------------- 作者有话说:终章还是想再慢慢打磨一下,决定分批放,听听反馈 (主要实在不想被小可爱们拎刀相见,呜呜) 请假两天,周六再见~ 感谢支持和包容!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两人坐在落地窗旁。 霍大老子眯着老花眼,颤着手,一点点给时知许剪头,失去亮丽的黑发簌簌落地。 霍老爷子和她讲霍家局势,讲霍姝。 偌大落地窗映出时知许标致清晰的脸,她不时淡淡然询问几句。 从窗外看,医院中央有一处小公园,小巧雅致,可惜晚秋的风太过凛冽,绿叶早已脱尽,只剩光秃秃的枝干,残破的躯体尽显。 时知许偷闲地望向落地窗外。 孩子气的霍思正在放风筝,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在他身后护着他。 远处,端庄优雅的女人笑盈盈,看着丈夫和儿子笑闹。 隔了一百米,时知许好像能清晰地看到,女人的笑纹,和她眼尾那一点朱砂红痣。 很像她小时候无数次午夜梦回的画面,只是中间被簇拥的是小女孩。 她有个小名,叫兮兮 初次见到霍思一家人的时候,时知许冷淡眸子扫过这对夫妻的脸,吩咐人安排了全方位的基因检查。 筛查那些蛰伏在基因的病疾。 当那份健康的报告单放到面前,她已经不记得当时的心情,只清晰记得来自灵魂深处的如释重负那块压住她生命的重石,被轻轻抽走了。 和她原生家庭酷似的三口人,是健康幸福的。 那平行时空的她,也许同样会很幸福。 肩被轻轻揽了一下,时知许回神,是程意, 程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了然。 剪完头发,霍老爷子又说了好久,见时知许又没有应答,等了一会儿,以为时知许累了,便黯然离开。 治疗不是传统的化疗,因而不用剪光头。 程意看着时知许的齐耳短发,清冷,又带着几分飒气,还是好看得紧。 还好吗?时知许嗓音轻软了下来,看着程意,眼里又难以察觉的无措。 程意正替她擦去碎头发,闻言,将她一侧短发拨到耳后,捧住她的脸,笑叹: 怎么办? 嗯? 更喜欢了怎么办。 时知许笑了。 程意:我去送送老爷子。 时知许也反应过来,点头:好。 只是程意正要离开,手腕被握住,轻轻一带,脚下恰好不稳,跌坐到时知许腿上。 她大惊,怕压到时知许,忙要起身检查,腰身却被搂住,缓缓收紧,再收紧。 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程意抿了抿唇,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声。 明晚就要上手术台了。 原来时知许也是怕的,只是作为团队领导者,更作为程意的妻子,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程意笑着和她低语,明明是句打趣之言,眼底却是化不开的心疼和畏怕。 她们像个寒风中相互依偎取暖的小兽。 送别的时候,程意解释过后,又安慰霍老爷子了几句,目送车队离开,刚回到大厅,被刺耳的蓝色报警声晃了神。 各位医务人员请注意,一楼接待大厅999,就近人员请快速支援一楼接待大厅999 很快,程意眼前闪过一辆担架车,担架被奔跑的人群簇拥,上面似乎躺了一个小女孩。 同样一晃而过的,还有跪在车上做摁压的人,清瘦背影和利落的齐耳短发,格外醒目。 她心道不妙,忙跟了过去。 时知许不能这么激烈地运动。 二千零五二千二百一十六,患者恢复颈动脉以及自主呼吸。 长时间胸外按压后,时知许没来得及缓气,便立马冷静地同赶来的医生,复述病情。 小女孩家属朝她下跪,哭着连连感激。 时知许又连忙扶起她们,直起腰那刻,她偏头,喉间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知许!! 时知许重重倒地,在昏天倒地的暗黑中,最后一眼是远处狂奔的虚影。 是程意。 . 那一夜,全院各部门联动响应,手术室走廊也挤满了人。 时知许亲友、还有医学界诸多大拿和青年新锐们。 那些时知许的老师、学生和同事们,激烈讨论着这次突如其来的病变。 就和前三次失败的试验一般,他们怕时知许出不了手术室。 这家私立医院,是沈家名下的。 沈妍也在厉声斥责急救的响应不及时,后续支援也不给力。 时知许一个人高强度按压了近二十分钟,每一下都不含糊,完美得惊人。 副院长垂手连连称是,应下沈妍的怒火,说要免了小女孩的全部费用。 私立医院收费昂贵,小女孩父母却是务农的打扮,询问一番,才知道小女孩得的是转移性肝癌。 时知许研发的特效药没有纳入医保,只在沈氏的私立医院有优惠,比公立医院便宜不少。 周遭吵嚷,程意坐在离手术室最近的椅子上,江澜搂住她,无声安慰。 程遥赶来,见到混乱现场,她强摁不耐,将人安排到会议室,换地让他们讨论。 十六个小时过去,手术室不断进出人,程意只是安安静静地守在门口。 江澜让她吃饭,就吃饭,让她休息,程意就靠在冷硬的椅子,眯一会儿。 听话的让人心疼。 程意不敢糟蹋自己,她怕时知许需要血,尽管血库准备充足,但是她就怕那万分之一。 她连吃东西,也专挑补血的吃。 又是一夜,走廊寂冷,钟表滴滴答。 病危通知单雪花般传出,程意在签第11张的时候,终于绷不住了。 周围悄然无声,疲惫的护士正等她签字,手术服染了血。 程意看着那片血迹,眼泪一颗一颗,接连不断地重重砸落。 沈妍死死咬牙,埋在程遥怀里,不让自己哭出声。 霍老爷子也经受不住这样打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推进了休息室。 能怎么办啊? 程意能做的,只有签字。 而这一次,她被允许进入手术室。 因为,时知许心脏骤停了。 透过玻璃窗,她看到浑身是血的人,被抽血到乌青的胳膊无力地垂下来。 程意和时知许仅仅一墙之隔,生与死的鸿沟却无形横亘在她们之间,慢慢清晰。 还有最后两分钟,如果时知许还没有恢复心跳,这意味着在医学上 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虽然希望渺茫,成功概率比前三次试验都要低,但没有人放弃,仍在紧张有序地手术。 可其实,时知许的老师和同事们已经没有能做的了。 一切只能靠时知许。 她需要和身体所有细胞厮杀对抗。 最后一分钟,扩音键开启,程意的声音传出,在一众尖锐的报警声中,格外清晰透亮。 程意握着传呼麦,笑着望她:时教授,你答应我的,要回来娶我,绝不食言,对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墙上电子表倒数着,刺红可怖。 一切都没有改变。 程意闭上了眼,唇止不住颤动。 最后三秒 忽然,时知许紧闭的眼眸滑出一颗晶莹的泪,飞快擦过苍白的脸。 砸落在地,破碎四溅,与此同时,警报声骤然停下。 空气死凝。 滴 很快,一声微小短促的电子音,接着是无数平稳的仪器音。 心跳恢复血氧回升! 指数稳定合格!快,继续! 程意缓缓蹲下身,彻底崩溃,她用力地捂嘴。 时知许和她说过,只要指数稳定,一切就会好起来。 第112章 在一墙之隔的欢欣呐喊中,程意缩在墙角,撕心裂肺地哭,哭到缺氧。 所有人都为时知许喜极而泣,独独程意在替她难过,替她委屈。 几天后,时知许从icu转回独立病房,仍昏迷未醒。 时知许是唯一的成功例子,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 也许明天,一个月,甚至半年。 程意照例起早,去护士站询问今天要挂几瓶药。 再推门时,程意手中的药单掉落在地,她怔怔地望着病床。 初升的阳光泻进,落到枕头上那张没有病痛的宁静脸庞,像是天佑祝福。 时知许虚喘了一口气,也看着她,眉眼温柔,眼底的爱意不再掩饰。 程意看到时知许睫毛很轻地颤动了一下。 这一刻起,她才觉得时知许真正鲜动生活了起来。 时知许心疼地指了一下她红肿的眼睛,开口:怎么,哭成这样了。 程意没应,坐在她身边,也不看她,眼泪簌簌落下。 她还是心疼她。 时知许轻轻笑了下,哑声说:我听到了,小意,是你救回了我,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她摊开手掌,腕间还戴着求来的红绳,她先是指了一条掌心手纹,示意这是生命线。 我的生命线不在这里你才是我的生命线。 死亡潜伏在她的影子里,而程意,是那道生命线,为她驱散黑暗,指向光明。 她很轻地摸着程意的头发,说: 没有食言,我能永远爱你了,时夫人。 . 半年后,时知许恢复得很不错,已经可以正常生活出行,亏空的身子也在慢慢将养回来。 可没过多久,霍老爷子去世,临终前,做主将霍氏集团和今心合并,时知许继承名下财产。 和律师团队接交的同时,时知许主动和政府申请,将近三百种造价昂贵的特效药,让利纳入医保。 还为刺激科研活力,自愿将其个人名下所有专利,流入公知领域,免费使用。 并宣布同日禾慈善合作,输送专业人才、供应药物,器材等物资,优先向国内偏远贫困地区捐赠,其后是遭受战乱的落后国。 很多慈善晚会邀请她们、记者想要采访,都被一一回绝。 等时知许忙完,休养一段时间后,正值仲春,草木生长旺盛,程意特地带她来寺庙还愿。 时知许身子骨太弱,坐的是登山缆车,而程意执意一步一步爬上三千阶。 佛堂内,檀香升起的白烟轻袅,菩萨慈眉低颂,俯视脚下的渺小众生。 她们跪在蒲团,双手合十,虔心闭默。 时知许率先抬起头,望着身边的程意,她正闭眼,唇一开一合,默念着什么。 气音断断续续,时知许却听清了,抿唇轻笑,拉过她,低声说:我不苦的。 这辈子,她能遇到程意,怎么都不算苦。 好似她在打诳语,程意横了她一眼,又抬眼看金身,说菩萨莫怪。 她说:要会诉苦。要让菩萨听到,让她的时教授下辈子少受点苦。 檀香缓缓蔓延,浸透了每寸金砖地面的缝隙。 时知许好笑地摇头,不再打扰她,金丝高柱后,她看到了一角半赤袈裟,于是起身。 大师朝她打揖,时施主,好久不见。 时知许走近,焚香浓厚扑鼻,她合掌回礼,衣袖滑下,露出手腕上的佛珠,乌润光亮。 她和大师并肩,望着殿内那道祈福的身影。 苦难皆过,此生福禄白头,来世十生宿缘,岁岁合欢。 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她转头回望,身边却空无一人。 萦绕的焚香凭空消失,仿佛自始没有人来过。 她这才恍然记起,刚刚那位是前任主持,早在五年前圆寂,功德圆满。 时知许执意要和程意一同下山,漫漫三千阶,她们相携走下。 遥望对面的巍峨山峰,山顶的隆冬雪将融未融,她们走到半山腰,忽然云雾散开,澄澈的白变成了辉煌的金。 日照金山。 程意拍了拍时知许肩膀,欣喜地告诉她: 得见一日,便有一年好运。 时知许也笑了,她却告诉程意:没准不止一年。 也许,是十世。 . 初夏,街边一家小资咖啡馆,正对某医科大学古朴庄重的校门。 落地窗边的卡座,坐着一位明艳如梅的女人,那人一身束腰长裙,玫瑰花色。 和她桌前的那束清雅的薄荷花,竟然相得益彰,莫名相配。 她双腿斜斜叠放,身子懒怠地后靠,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书,光裸的脚踝一晃一晃。 岁月沉淀的性感,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 服务员将一碟蛋糕端到她面前,另一杯果汁放到了空无一人的对面。 显然,这位顾客正在等什么人。 程意正垂眸看书,微微偏头道谢,目光没有离开书页,左手翻过一页,无名指的婚戒闪过微光。 旋即,左手捏起勺柄,轻挖下一角,正要送入口中,手腕被轻轻握住。 程意微微掀起眼皮,只见扣住腕间的手,无名指也戴了一枚婚戒。 来人长发松松盘起,气质知性清雅,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女式黑色西裤服帖修长,右手提的公文包,露出一角厚厚的医学教科书。 程意仰头看她,唇边化开一抹笑。 时知许有些无奈,温柔地点点她的鼻尖:吃东西又不注意。 程意这才发现,戚风蛋糕错端成了奶油蛋糕。 这不是平时都靠你嘛。 也没叫服务员换,程意起身,将手边的薄荷花递过去。 开课第一天,祝我们时老师,桃李满天下。 时知许笑着接过,腾出手,自然牵过程意。 今晚想吃什么? 嗯我想想。 悬在店门的风铃叮铃作响,她们漫走满是烟火气的街巷。 时知许问起婚礼筹备的事由。 程意轻轻弯起眼眸,故意问:为什么要设计婚纱啊。 十指相扣的手晃啊晃。 时知许配合着她,一个思考的鼻音,眼中忍不住绽放笑意: 因为啊,我要娶你,你也要娶我了。 日落黄昏,她们向夕而行,成双的身影拉长,亲密无间。 与此同时,一双小女孩烈烈夕晖跑出,和她们擦肩而过,亦是手牵手,欢蹦着。 童稚般银铃笑声响起。 最前方的小女孩回头,面对浑圆落日,她问: 我叫念念,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兮兮。 那一瞬,和光同尘,如神佛庇佑。 故事还没结束,一切刚刚开始。 那就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她叫程意,唯愿万事皆遂已意,半生向往自由,却甘心求佛,囚于轮回之外。 她叫时知许,最知誓言之重,从不轻易许诺,却钟情一人,许下毕生之誓。 未来的未来,她们白头到老。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