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晴》 第1章 《某年某月某日·晴》作者:言肆熠【完结】 简介:破镜重圆|双向救赎|对抗路,相爱相杀 酷哥x炸毛 邢禹是楚北翎摆脱不了的“别人家的孩子”。 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楚北翎永远是万年老二,被他狠狠压制。 邢禹就是他的乌云、地狱,他越想摆脱孽缘越深。 不但成为同班同学,还成了同桌,更烦得他们还是室友,楚北翎的生活里处处是他的影子。 不仅如此—— 这个乌云、地狱还处处与他作对。 撕掉他一张画后冷嘲热讽; 和朋友出去玩他各种阻拦; 又总是阴阳怪气他不如他; 针对邢禹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楚北翎许了一个愿望:“邢禹原地消失。” 后来—— 如他所愿,邢禹消失得干干净净。 再度重逢已经是十年后 楚北翎祝他生日快乐,补十年前欠他那句。 邢禹转头就走,看都没看他一眼。 楚北翎不甘心将他拦下,他问他要十年前被顺走的画册:“邢禹,我的画册什么时候还给我。” 邢禹面无表情开口:“画册上一大半是我,留给你,不合适。” 岁岁年年,朝朝暮暮,祝你永远晴天。 食用指南: 1、日常节奏偏慢。 2、破镜重圆文,高中和成年线,双线并行。 3、少年时代和成年,性格会有细微变化,会跟着剧情走,但对待感情的态度没有变,十年前什么样,现在还是。 4、文中部分地点有原型,人物没有,不要上升现实。 5、攻受行为要是有惹到你的地方,请骂作者,别骂角色,其他人物骂他们,别骂作者。 **主角:**楚北翎、邢禹 **配角:**厉冬、盛夏、许则易 **一句话简介:**死对头变白月光 **立意:**爱是在绝境中,盛开绽放出的希望之花。 tag列表:原创、纯爱、近代现代、爱情、都市、花季雨季、、欢喜冤家、破镜重圆、正剧、主受 第一季·蓝莓与尘埃 第1章 n-重逢 “再见,楚北翎。”站在悬崖上的邢禹一点点倒退,“我们,再也别见了。” 眼看邢禹再往后退一步就会跌落悬崖—— “别……”楚北翎瞬间扑上去,想抓住他,奈何动作慢了一步,扑了个空,让邢禹跌落悬崖。 他想跳下去抓住邢禹,瞬间地动山摇,将他停留在原地。 “邢禹。”楚北翎瞬间惊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在回国的飞机上。 他又梦到他了。 楚北翎呼吸渐渐加重,手不受控的发颤,他颤抖着手摸进口袋,摸出药盒,盯着药盒里的伏硫西汀最终还是没吃。 他知道,吃下这药,这令人窒息的心慌感就会慢慢淡下去,但同时,他的思绪会慢慢凝固,整个人变得空洞又麻木,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丧失所有情绪的感知力。 楚北翎不想这样。 他宁可持续的痛苦,也不愿意忘记邢禹。 楚北翎深吸一口气,打算继续睡,回到梦中邢禹跳崖前,将跌落悬崖的邢禹捞起来。 耳边传来飞机广播的声音:“您乘坐的班机将于十五分钟后,落地杭州萧山国际机场,请您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 楚北翎侧目看向窗外,飞机大概正在进近,底下建筑已经清晰可见。 看样子不能睡了。 同行的祝卿安被楚北翎的动静吵醒,侧目看向他问:“做噩梦了?” “抱歉,吵醒你了。”楚北翎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矿泉水瓶上还带着薄薄的雾气,大概是喝了冰水的原因,他的嗓音比原来更加冷淡。 “没什么,”祝卿安坐直,看了眼手表:“反正马上就到了。” 祝卿安盯着楚北翎惨白的脸色问:“要不要让空姐给你端杯热水过来。” 心悸感还在持续,楚北翎又喝了两口冰水,淡淡道:“不用,我没事。” 祝卿安担心道:“不舒服的话,及时说,别强撑。” 楚北翎点点头,侧目看向窗外,底下是熟悉的钱塘江,不远处是西湖,他这个视角看过去,西湖像一只趴着的猪。 盯着西湖猪,楚北翎莫名地笑了一下,而后又收敛笑意,不敢在看。 十五分钟后,飞机落地。 十二月初的杭州,湿冷湿冷的,又刚下过雨,凛冽刺骨的寒风直往骨头缝里钻,躲都躲不掉,和一年四季热烈如夏,带着热带雨林生机和活力的新加坡不同。 杭州这座城市一年四季200天在下雨,像一副淡雅水墨画,总是带着江南特有的温婉和宁静。 祝卿安有些受不了,将领口拉到顶:“好冷,杭州不是江南,南方吗,为什么这么冷。” 离开十年,楚北翎一时半会儿也不太习惯杭州的魔法攻击:“杭州湿冷,回去多加件衣服吧。” 祝卿安有些后悔:“我应该听你的,多带一些厚衣服过来。” 楚北翎:“晚点去商场买吧。” 祝卿安快被冻冻死,反应也迟钝了许多,好半天才点点头。 俩人一同走出机场,往预定好的酒店走去,楚北翎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苦涩和酸涩感爬上心头。 十年了,杭州还是杭州,可也不是14年的杭州了。 变化真的很大。 和初濛谈合作的见面时间约定在两天后,在酒店安顿好,楚北翎打算回闸弄口看看。 刚收拾准备出门,房门被敲响。 楚北翎过去开门,怎么了?” 祝卿安说:“北翎,你的故乡不是在这里,带我去逛逛吧,听说灵隐寺、西湖、雷峰塔特别有名,我也不是很熟悉,你来做我的导游?” 楚北翎想了想,最终跟着祝卿安一起出门。 他们先去灵隐寺,西湖没有时间限制,多晚都可以去,也不用在意时间,还有一个原因是楚北翎想晚一些去,或者干脆不去。 以前有事没事,都会在西湖边闲逛,真的有太多太多回忆了,好的坏的。 以及对他来说残忍而又痛苦的回忆。 逛完灵隐寺所有大殿后,楚北翎在法物流通处请了一条红色的祈福带,洋洋洒洒写下:「邢禹,平安喜乐,永远顺遂,享尽世间繁华。」 和祝卿安的祈福彩红带被志愿者一起挂上绿色的藤架。 看着在风中摇曳的红色带子,楚北翎噗嗤笑出了声,不知怎么的,眼泪就冒出来,在眼眶打转。 祝卿安不明所以:“北翎,好端端,你笑什么?” 鼻腔发酸,楚北翎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祝卿安发现他的不对劲,哑着嗓说:“想到一些有趣的事。” 祝卿安好奇:“多有趣?” 楚北翎淡笑而不语,不打算回答。 从灵隐寺出来时,昏暗阴沉的天空正好下起毛毛细雨,他们没带伞,在一旁的商铺买了两把透明伞。 之后楚北翎领着祝卿安去搭乘观光电瓶车的地方。 停车点已经等了好些人。 祝卿安问:“这是不是要去西湖?” 楚北翎摇摇头,而后侧目看向祝卿安:“法喜寺。” 身为新加坡华裔的祝卿安只听过灵隐寺,没有怎么听过法喜寺,被这么一提,忽然想起来,“我来之前做过攻略,听说求姻缘特别灵是不是?” 灵隐寺香火一直很旺,国内外很多人都知道,法喜寺因为求姻缘特别灵验,这几年在互联网上传开,大家才知道有这样一个寺庙。 其实祂一直在。 楚北翎点点头:“嗯。” “那我要去一趟,看看我的姻缘什么时候来。”祝卿安非常向往婚姻,他特别期待步入婚姻,和一个人携手走过一生。 不过他觉得新奇的是:“北翎,你居然也要去求姻缘,我以为你对恋爱半点兴趣都没有。” 祝卿安认识楚北翎六七年,他都换过好几任对象,而楚北翎一次都没有,生人勿进就写在脸上。 公司和各路合作方里有好些人惦记这个温婉的冰山王子,大胆一点死缠烂打追求都被他无情拒绝。 祝卿安一直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入得了冰王子的眼。 楚北翎似乎有些出神:“感兴趣的。” 但只感兴趣一个人。 祝卿安没听清:“什么?” 正说着观光电瓶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楚北翎扬扬下巴:“车来了。” 话题被打岔过去。 俩人跟着等待的众人一起上了前往法喜寺的观光电瓶车,扫过付款码,等观光车人上齐后,司机驾驶观光车,沿着上天竺步道,开往法喜寺。 忽略同车游客时不时往他身上看过来跃跃欲试的视线,楚北翎安静地周围山水。 下着雨,周围被一层轻柔的雨雾笼罩,空气中混合着草木的清甜,不知道停留在那个枝头的鸟儿正在叫,风也温柔。 第2章 周遭一切,潮湿而治愈。 都说法喜寺求姻缘很管用,楚北翎打算试一试, 如果他和邢禹还有缘分的话。 他祈求能重新遇到邢禹,能与他结缘。 一个半小时前,邢禹将车停在停车场,开门下车,往法喜寺走去。 刚踏进入口大门,有电话进来,邢禹将伞收好,接起。 “echo新加坡那边的负责人已经到杭州了,我约他们过两天见面。”许图南说。 邢禹:“知道了。” “对了,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不会又不过了?”一个带着几个游客的导游从身边经过,介绍着法喜寺的历史,许图南听到导游的声音,“你又去法喜寺了?!” “嗯。”邢禹接过志愿者递过来的三柱清香,刷市民卡进寺内。 许图南又一次劝道:“楚北翎到新加坡十年了,一次都没有回国,根本不知道回不回来,你真的要等一辈子?” 邢禹:“我没有等他,我只是……” 他还没有说完,许图南抢答:“你没有等他,你只是一年又年习惯了。” 邢禹说:“明年我就不来了。” 许图南无奈:“你每年都这样说。” 邢禹每年都说明年生日不来了,可每年生日都会如期出现在法喜寺,一年又年,今年竟然已经是第十年了。 邢禹强调:“明年生日,我真的不来了。” 许图南不太信,“行行行,明年你一定不去。”反正邢禹肯定会打脸。 邢禹懒得和他计较:“先这样,挂了。” “真不过!”许图南每年生日都会不死心的询问。 邢禹无奈:“每年都问,你不嫌累!” 许图南:“不累,问问又少不了一块肉,说不定你今年改变主意了。” 不过他也能理解,邢禹为什么之后从来不过生日,没有人能忘记邢禹十七岁时,楚北翎给他过得那场生日,西高到现在都还流传着传说。 有了那次对比,无论怎么过,所有生日都黯然失色。 停顿片刻,许图南说出一直以来想说的话:“邢禹,法喜寺只渡有缘人,十年了半点用都没有。” 深吸一口气,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楚北翎不是你的正缘,而是说:“去认识新的人,往前走吧。” 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怎么不是一种没有缘分。 邢禹恰好走到正殿处。 身侧熙熙攘攘的香客,或拍照,或点清香,或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祈福—— 所有人都结伴而行,只有邢禹,孤独又认真,仿佛一道与世隔绝的剪影。 此时正殿内传来撞钟声,随后庙堂内僧人诵经的声音传出来,毛毛细雨渐渐变大。 「佛不渡无缘人」许图南的话,有一瞬间应景。 邢禹:“胡图图,很闲的话就去画画,做方案,和星耀合作的乙游原画设计被打回来,改好的你还没有给我,还有echo合作的动画项目书,这两个,你一个都没给我。” 高中同学,现在只剩下邢禹会这么叫了,且会在拒绝回答问题的时候,才会这么叫他。 许图南得到暗示瞬间闭嘴,连忙挂断电话,滚去做盯下属方案了。 邢禹将手机放进口袋,将从门口拿到的三柱清香点上,刚刚打电话没注意,香被雨水打湿并不好点。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点上。 和众多香客一样,邢禹许完愿后,将三支清烟插.进香炉。 殿前巨大的香炉,升起屡屡青烟,檀香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将去年求来的御守点燃丢进香炉之中。 看着御守燃烧殆尽后,邢禹绕到正殿后方,爬上左侧木质长廊往上走。 在长廊右侧正殿后方有一个平台,上面支着一个藤架,红色的祈福条和彩色经幡,在细雨中微微飘动。 有人在挂祈福条。 邢禹和往年一样也在挂了一条。 写着:「楚北翎,平安喜乐,永远顺遂。」的红色祈福条瞬间被打湿,在雨中摇曳着。 邢禹盯着看了一会儿,转身重新走上木质长廊一路往上走,到法喜寺最高点,找了一处风景绝佳的位置坐下,拿出ipad开始写生。 远处,一层叠一层的薄雾中,黄墙青瓦屹立在云霄之上,不少游客冒着大雨等在网红点处拍照。 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青灰色的瓦片滑落,化作层层水幕,流水声在耳边回荡。 最高点的风景被邢禹画进图层之中,构图中央,原本网红景点站着的人,被邢禹替换成记忆中楚北翎的模样。 邢禹有时候会幻想,十年之后的楚北翎会是什么模样,是阳光朝气,还是已经退掉少年的青涩,变成成熟稳重的男人,又或者是介于少年和成熟男性中间的气质。 只可惜,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许图南能从他人口中窥探见对方所见到的,暗恋之人各个阶段的变化。 而邢禹,连窥探楚北翎的资格都没有。 邢禹伸手覆上画面中的楚北翎,陷入回忆之中,勾着嘴角盯不知道看了多久—— 远处几个结伴而来高中生的嬉闹声,惊得树枝上的飞鸟扑腾而起,拉回了他的思绪。 突然抽离,邢禹缓了片刻,才在图层右下角,签上今天的日期:「27岁的楚北翎,2024年12月7日,法喜寺留。」 时间差不多,事情也做完,邢禹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往下走。 楚北翎和祝卿安一路逛到最高点,在最高点逛了一圈后,准备下山。 祝卿安突然想起:“在灵隐寺,还有刚刚进门有些人刷的卡是什么,我是不是也可以办一张。” 接下来应该会常驻杭州,他们家又是礼佛家庭,他想经常来。 楚北翎:“市民卡。” 祝卿安想起,楚北翎是杭州人,“那你怎么没刷卡进门?” “要交社保的,没交没用。”楚北翎离开杭州十年,十年没交社保,他的市民卡用不了,只能和祝卿安一样,买票进门。 “那我应该办不了。”祝卿安了然点点头,又有些遗憾,不过也没关系,他买票进来就是了。 哄完自己,又道:“你等等我,我拍几张照。” “拍吧!”楚北翎微微颔首。 祝卿安拿出手机拍照,一旁的楚北翎耐心等待他。 邢禹倏地回眸,此时楚北翎恰好侧目看了过来。 霎那间,山间梵音骤响,万物静止。 他们两个一同怔住。 第2章 n-咫尺 蔼蔼雨雾中,曾经美好的回忆,如海水一般疯狂倒灌进脑海。 楚北翎舌尖发麻,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直到指尖生生发疼,才松开。 他没想到,这个他日思夜想,每日饱受过往回忆凌迟,却又不肯放弃忘记,念念不忘的邢禹。 就这样,毫无准备和预料的突然就遇见了。 雨越下越大,顺着青灰色的瓦片,又急又快哗哗地往下流,形成一条条流动的银链,散发出金属的光泽。 木质长廊内,上下往来的游客,化作虚化的渲染图,变成空虚的影子。 只剩下他们彼此清晰可见。 邢禹高大挺拔的身躯僵在原地,喉咙干涩到发紧,握着御守的手颤了颤。 那是刚刚新求来的,十年了,祂终于发挥作用,他寄希望于这上面,抱着幻想在一年又一年的祈求中,绝望的认清了现实。 今年,意外又措不及防的让他等到了。 而刚刚的那个疑惑,也有答案。 一别数年,伊人如旧。 楚北翎依旧带着少时的影子,只不过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变得更加成熟,少了几分阳光活力,多了几分冷淡疏离。 邢禹动了动身想上前,祝卿安拉住楚北翎的衣袖,指向网红景点:“那边位置不错,一起过去拍个照?” 楚北翎心跳都停了,完全听不见站在身侧的祝卿安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在说话。 而他却无心顾及。 一旁的祝卿安见他一直没理自己,以为楚北翎忙着看景色,没听见他说话,再次出声:“北翎,那边位置不错,要不要下去拍个照。” 还是没反应—— 祝卿安顺着楚北翎的视线看了过去。 他们下方站了一个人。 廊下那人,长相完全可以和楚北翎打擂台,但类型却截然不同。 一身深咖色的长款风衣,都无法盖住他,宽肩窄腰,腿长的完美身材,加上他不似东方人柔和十分立体的五官,攻击性非常强,一看就不好相处。 特别是那双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犀利又凉薄,蔑视意味十足。 如果不是眼底蕴藏着的柔和。 祝卿安会觉得他在看什么大型垃圾。 大概是注意到他的打量,廊下的人,似是终于发现他一般,目光渐渐从楚北翎身上转移到他身上。 那一瞬间,原本温柔期待的目光,冷了下去,森寒的目光向他刺过来,又很快瞥开,转身往下走。 第3章 快到祝卿安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能真是他的幻觉,他们只是一个陌生人,没道理这样看他。 祝卿安将视线投向一旁站着不动的楚北翎,和他认识六七年,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 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好像灵魂被抽干了一半。 祝卿安疑惑道:“怎么,你认识下面那个人?” 没人理他。 祝卿安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楚北翎机械地回头看他一眼,又看向邢禹的方向。 廊下的邢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楚北翎彻底回神,百米冲刺飞奔跟上去。 祝卿安怔住完全没想到一直以来冷静自持的楚北翎会突然这样,呆在原地半刻钟,才反应过来跟上去:“北翎你等等我。” 楚北翎很快跟上邢禹,盯着他的背影,犹豫片刻,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伸手拉住邢禹的胳膊。 邢禹停下没动,转过身来看他,又垂眸看向楚北翎握住他手腕的手。 楚北翎触电一般瞬间松开手,尴尬又无措笑笑:“抱歉。” 邢禹微微蹙了蹙眉:“这么久,不见……”余光看到跟上来的祝卿安。 他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快速离开。 刚刚邢禹的表情和语气,充满不悦,好像拉住他的他,是什么脏东西,甚至连完整的一句话,一句好久不见,都不屑于和他说。 耳边传来刺耳的耳鸣声,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楚北翎没经住晃了晃,伸手扶住一旁的木柱稳住身体。 祝卿安连忙扶住他,关心道:“你还好吗?” 楚北翎脑袋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办法处理现在的信息,只下意识回应:“我没事。” 祝卿安盯着他惨白的脸色,还是有些不放心:“是不是水土不服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楚北翎松开手,站定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可能有点低血糖了。” “正好,我这里有两颗糖。”出发前在机场休息室,祝卿安闲着没事,拿了几颗糖过来吃着玩,被他吃掉几颗,还有剩,刚好可以给他。 楚北翎拿过他手心两颗葡萄味的软糖,剥开塑料壳,将软糖塞进嘴里,他嘴里一片苦涩,甜滋滋的软糖进到嘴里,也尝不出丝毫的甜味。 缓了片刻,待情绪回笼,楚北翎说:“我们走。” 祝卿安:“你要不在缓缓?” “不需要。”楚北翎摇摇头,没等他反应自顾自往下走。 两人走到附近的停车场,楚北翎在app填上信息,准备打车去西湖,今天下雨,他们所在的位置又较偏,等了半天没有任何司机接单。 楚北翎正想着要不要走回灵隐寺,那边交通更方便些,一辆黑色的西装暴徒停在他前面,驾驶座车窗滑了下来。 不远处打过来的车灯氤氲成一团又一团昏暗而模糊光线。 邢禹那张堪比雕塑一样立体的五官在濛濛细雨中,似是被盖上一层薄纱,恣意又矜贵。 非凡人不得触碰。 邢禹目光在他身上一寸又一寸扫着,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在探究什么。 四目相对许久—— 邢禹开口打破沉默:“刚刚就觉得你有点眼熟,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现在突然想起来了,你是柯锦程对不对?” 楚北翎险些没站稳。 时间真的是残酷又美好的东西,不仅将他们生生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线,将过去所有美好的时光,都挡在那个无法触碰的过去。 也能抹掉一个人大部分的记忆。 以至于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叫过他无数次名字的男朋友,将他认成另一个人,脸和名字都对不上号。 原来,他在邢禹心里,竟然连一个普通同学都不如。 不值得被记住。 楚北翎尚未回答,疑惑半天,被当成背景板的祝卿安开口:“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邢禹清冷的眸子探究地看向一旁的背景板,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有一搭敲着方向盘:“应该不会,我记性还不错。” 背景板祝卿安在心里腹诽,这记性还不错,那你这记忆下限有点低。 转而看向一直盯着邢禹不放的楚北翎:“你认识?” 楚北翎嘴角扯了一个僵硬地笑:“认识,高中同学,以前是室友。” 也是前男友。 邢禹脸上的表情僵了几秒钟,随后说:“这里不好打车,去哪里,看在高中同学一场的份上,我送你。” ‘高中同学’这四个字被他咬得特别重,像是单独拎出来的。 楚北翎站着没动,极力掩盖自己糟糕的表情。 邢禹后方车辆催促的喇叭声响起,他道:“别站太久,后面车要等不耐烦了。” “那就麻烦你了……许图南,送我们去西湖,谢谢。”楚北翎拉开后座车门,示意祝卿安一起跟上来。 邢禹嘴角微不可查的扬了扬,等他们上车坐定后,他回眸看过来,“不用客气,柯锦程,同学一场顺路送你,没什么。” 停顿片刻,又挤出一句,久别重逢常说的台词:“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楚北翎苦涩笑笑,真诚反问:“我们关系很好,好到可以说别来无恙,抱歉,我不太记得了?!” 邢禹将他认成柯锦程,他这样回答,似乎也并没有问题。 邢禹漫不经心看他一眼:“随便客气一句,你还当真的毛病一点没变。” 楚北翎:“你也是。” 一如既往嘴欠。 车子开出小道,开上主干道。 逼仄的车厢彻底陷入沉默,只有车载音响传出大提琴低沉磁性的旋律。 离得近,楚北翎能闻到邢禹身上那熟悉又有些陌生了的淡柠檬香气。邢禹特别喜欢柠檬味,他所有东西几乎都是柠檬味的。 酸甜中带着淡淡的清新,非常醒脑。 没想到现在还是。 楚北翎目光在他身上游弋,最终定格在邢禹握住方向盘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他的右手有一条从中指斜跨到腕骨上的疤痕,十年过去这条长疤依旧显眼,没有半分消退。 他以前就喜欢邢禹这双骨节分明的手,线条清晰充满艺术感—— 因为他留疤后,楚北翎总是忍不住亲吻那条疤,在他手上作画掩盖疤痕,邢禹往往漫不经心看着,纵容他把玩胡闹。 等他玩够后,邢禹会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过去吻他。 物是人非—— 曾经这么亲密的人,现在连句话尴尬的寒暄都说不上。 察觉到邢禹将要看过来的视线,楚北翎不动声色躲开。 背景板倾身靠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说:“你们班是不是有很多好看的人?” 楚北翎疑惑地看过来,他那张堪比江南诗情画意山水一样雅致的脸,只要微微做些表情,就会显得温婉又灵动。 祝卿安觉得只要看过他这张脸的人就不可能忘记。 除非—— 祝卿安说:“除非班里有很多好看的人,各个都是个顶个的帅哥,不然没道理忘记你。” 邢禹抬眸,冷峻的目光看了眼后视镜,又看向前方路口。 楚北翎嘲弄般勾勾嘴角:“可能我不值得被记住。” 祝卿安不太赞同:“这么长时间过去,又没有联系不太熟,忘记也很正常。” 更何况很多高中同学只是打个照面而已,离开校园那个环境,很多人渐渐消失在彼此的生活中,难得碰上也不过是点点头,礼貌性寒暄一下,有的甚至打完招呼都不一定想起对方是谁,想起来大概也是—— 原来是他啊?变化这么大! 很少会有人生命和生活的轨迹交织在一起。 楚北翎心脏传来一阵闷痛,缓了片刻—— 他道:“是,忘记也很正常。” 十年,3652天,真的很长,什么变化都很正常。 半个小时后,邢禹将车子停在邮电路附近,车子停稳,出于汹涌又无法克制的本能,楚北翎依旧坐在车上没动。 邢禹见楚北翎欲言又止的模样,刚想开口询问,手机突然震动,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接听。 楚北翎打算等等,等邢禹聊完了,问他要个联系方式。 刚刚已经错过一次,他不想又错过一次。 就算不幻想其他,至少也留个联系方式,不至于毫无音讯,从此又消失在人海之中。 下一秒就听见他说:“还需要什么?” 邢禹和电话那头的人温柔的聊着,没在看楚北翎一眼。 虽然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大,可他清楚的听到了,电话那头一个声音很甜的小男生,让他去买盒套。 没有人会活在过去,陷在过去,所有人都在大胆的往前走。 他就不该自作多情,一个已经忘记他是谁前男友,如今和电话那头的人温柔交谈,商量着买套。 他怎么还敢期待幻想其他。 第4章 “谢谢送我过来。”说完不等邢禹回应,楚北翎仓皇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是非之地。 祝卿安连忙跟上去扶住走路都不太稳的楚北翎:“是不是又低血糖了?” 楚北翎摇摇头:“这次不是,有点晕车。” “你等等。”祝卿安在一旁水果店买了一瓶山楂汁,递给楚北翎:“喝点会舒服很多。” “谢了。”楚北翎接过山楂汁喝了几口,扬了扬下巴:“走吧,沿着这条街走到头就到西湖了。” 黑色西装暴徒里,邢禹盯着后视镜,眸色越来越黯淡。 楚北翎和另一个男人亲密无间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大雨里,再也寻不到,就和十年前一样,他眼睁睁看他掉头走掉。 没回头看一眼,哪怕一眼。 见邢禹半天没有回应,电话那头那人,试探性问了一句:“邢哥?” 邢禹回神:“还需要什么?” 那人说:“不需要了,就绘画套盒。” 邢禹:“行。” 刚收线,手机铃声响又一次响起来,这一次是许图南。 他说:“邢禹,你还在法喜寺?和echo的合作方案按照对方要求做出来发你oa邮箱了,你看一下,有问题我们现在调。” “大致方案定下就行,其他要和echo那边确认过在调整,你确认过没有问题就行。”邢禹将车子停在附近停车场,他去西湖找人。 临近傍晚,这场雨终于停了,空气中充满泥土翻新过后的味道。 楚北翎带着祝卿安去工联cc周边商圈吃晚餐。 雨停了,路面上还有些积水,周围商铺各色的led招牌映在潮湿的路面上,融合在一起,像被打翻掉的颜料盘,斑斓且梦幻,令人炫目。 还有那没有办法让人忽视,工联cc巨大的led广告屏。 上面写着:「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了,圣诞节前,我们可以见面吗?」 紧接着,第二行字幕出现:「冬天不止适合思念,更适合见面。」 楚北翎扯了扯嘴角,适合见面么,不见面至少存在幻想,见面之后,现实会给你狠狠一巴掌,让你认清自己,告诉你,清醒一点,别幻想。 与其被一巴掌抽醒,他宁可活在幻想里,至少他确定,那个邢禹永远爱他。 之后的两天楚北翎在酒店和新加坡的下属开线上会议,反复确认和初濛动画的修改方案,其余时间,不是待在酒店,就是被祝卿安请去做导游,在西湖周边闲逛。 两天后九点左右,他和祝卿安到初濛动画大楼。 和前台接待告知来访意图后,那边的负责人派了叫杨枫的助理过来接待。 杨枫告诉他们:“我们老板临时有点事需要处理,马上就过来,我先安排您们去会客室?” 楚北翎微微颔首:“带路吧。” 杨枫将他们安排在会客室,又询问他们需要咖啡还是茶。 祝卿安:“来杯茶。” 咖啡和茶都刺激神经,楚北翎喝不了也不想喝,要了一杯白开水。 助理退出会客室,没过一会儿门再次被打开。 楚北翎以为是助理送水过来,没有抬头,继续低头刷着手机,再一次在各个社交软件上一个又一个试着黎女士可能会设置的密码。 一旁的祝卿安碰了碰楚北翎的胳膊,示意他往门口看。 见楚北翎没反应,祝卿安只好微微侧身靠过去。 他捂着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们前两天碰到的那个极品帅哥,记错你名字的高中同学,没想到这么巧,居然是合作方。” 前两天碰到的极品帅哥,高中同学?邢禹? 楚北翎怔了半秒,瞬间抬眸看过去。 第3章 n-旧照 阴雨天没有太阳,加上有雾,早上九点多的天,潮湿又灰濛。 即便会客室内外开着灯,锃光瓦亮,可整个环境还是一片阴郁。 邢禹站在灯光下,一手拿着文件夹,一手抄兜,剪裁得体的蓝黑色条纹西装衬托出他高大挺拔的身材,比前两天见到时,又多了几分凌人气势。 此刻碰面的冲击并不比前两天碰面小,甚至更大,几乎将震得楚北翎四分五裂。 他的薄唇微微动了动,几乎说不出话来。 “邢禹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进去,不是说echo的负责人已经到了?”许图南从邢禹身侧擦身过去,看到坐在皮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楚北翎。 微愣半秒—— 许图南一个健步冲到楚北翎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沙发上薅起来,推倒墙上,动作快到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许图南冷讽道:“他妈的,你还知道回来,消失的无影无踪,你怎么不干脆死在新加坡,永远别回来啊?!” 楚北翎没有反驳,是他理亏在前,当初走掉的时候,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这些年,也完全与过去斩断联系,是他对不起他们之间的友谊。 楚北翎垂眸,说了一句:“抱歉。” “楚北翎,谁要你道歉,”许图南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一分:“就算道歉,你也不应该和我说。” 楚北翎有些疑惑,不然和谁?邢禹? 当初他们明明说好的暂时分开,邢禹也答应了他的要求,可后来是他先食言搬离了闸弄口,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而那时黎女士生病,他没办法,只能跟着黎女士一起去新加坡。 楚北翎的目光看向不远处一动不动的邢禹,他冷漠疏离的看着他,好似只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与他毫无相关的闹剧。 所以邢禹也恨他吗?恨他十年来不联系他,可他明明试着联系过的,可邢禹直接将他拉黑了。 甚至现在忘记了他。 祝卿安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将许图南拉开,推向一边,厉声道:“你做什么?” 许图南冷笑一声:“我做什么,看不出来,打算揍人。” 祝卿安微微蹙眉,眼底全是不悦:“贵公司的合作态度就是这样,碰面当天,将合作方负责人摁在墙上,准备凑一顿?” 许图南也知道自己冲动了,楚北翎现在是合作方负责人,他们断联十年,一切天翻地覆,不再和少年时一样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关系。 可他看到楚北翎第一眼,只想打打死算了,这样的朋友留着干什么。 根本没考虑其他。 楚北翎伸手拉住祝卿安的手,示意他不要乱来,听到指示,祝卿安白了许图南一眼到一旁站着。 不远处邢禹的目光从楚北翎脸上移到两人微微触碰交握,又分开的手上。 几个人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原本好好的谈合作,因为故人重逢,而陷入一片僵局。 端着茶点走过来的杨枫刚踏进会客室,看这如台风过境前气压下降,充满风暴前夕的会客室,僵在原地没动,思考自己现在要不要进去。 犹豫半天,才敲了敲会客室的门,将白开水和茶放在楚北翎和祝卿安面前,又转身问邢禹:“邢总,还是老样子吗?” 邢禹点点头,杨枫得到肯定,脚底抹油一般迅速溜走,生怕自己下一秒领盒饭滚蛋。 短暂缓和的会客室又一次陷入低气压暴风状态。 “原来你叫楚北翎,之前记错了,真是不好意思啊~”邢禹朝他伸手,眼底一片玩味:“你也记错我是谁,算不算扯平?” 邢禹比他高了小半个脑袋,楚北翎微微抬眸,他有点想笑,可他笑不出来:“多年不见,忘记很正常。” 从遇到邢禹开始,他的思维就混乱到打结。 楚北翎更受不了,邢禹总是提起将他忘记这件事。 心脏处流出的血液好像带了什么杂质,四肢百骸无一处不发麻发疼。 他现在只想立刻马上,从这里消失。 楚北翎略带歉意朝两个人笑笑:“抱歉,今天有点不舒服,我们再约时间,商讨合作细节。” “楚总监,我想你们应该拿出专业的态度,如果不想合作,尽早解除项目合作协议。”邢禹没什么情绪地说。 他还是这样,有仇当场就报,多一秒都等不了。 尽快解除合作协议,这大概是邢禹现在真实的想法吧?多一秒都不想看到他。 可就算他和祝卿安不想与他们合作,项目是他们付总拍板决定的。 楚北翎张了张口,艰难开口:“我们无法决定。” 邢禹利索道:“既然如此,那就别因为楚总监的个人原因,耽误时间影响我们公司口碑。” “哗啦——”一声,天空积蓄已久的沉怒终于化作大雨倾盆落下,暴躁地打在落地窗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水痕,似乎要把这里倾覆,才肯罢休。 天色愈发黯淡,一片混沌的黑,湿冷的水汽透进来,直往他而来,钻进他的骨头缝里,楚北翎无处可躲,冻得几乎失温。 邢禹:“楚总监?” 楚北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祝卿安在他身侧,一同入座。 第5章 邢禹看两人一眼,不动声色移开目光。 杨枫战战兢兢将邢禹要的柠檬茶送过来,发现室内早已一片祥和,已然一副没事了的模样。 身为助理的专业素养,杨枫打算协助她的老板一起,结果被邢禹叫出去,忙其他事。 echo有个游戏要上线国服,增加国服新玩法,融入国风元素,还要在国内上线专属动画,他们公司需要制作游戏cg的片头/片尾动画,为国服新角色建模及后续做动画。 echo到底是新加坡的公司,既然要上线国服,势必要融入国内特色,新加坡与国内的审美不太一样,有冲突。 于是找到初濛合作,前期的项目需求文件已经交给他们,这次面见主要是与echo确认方案具体细节。 邢禹打开ppt按照他们要求展现方案,和他们确认对接。 祝卿安提出对角色建模以及cg的美术要求和大致风格,没有助理,一旁许图南只好当起助理,记录要求。 “那你呢?”邢禹目光落在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楚北翎身上。 楚北翎嘴里微微发苦:“我只监督项目进度——” 停顿片刻,他道:“美术需求,”指了指一旁的祝卿安:“他是echo的美术设计总监,你们和他商讨,我不负责。” “哦……”邢禹平复片刻:“所以你来当啦啦队?” 祝卿安扫了眼面如菜色咬着唇一言不发的楚北翎,替他反驳了这并不友好,甚至是讽刺的话:“邢总,楚总监是echo的项目管理总监,负责监督跟进项目进度,请你礼貌些。” “失礼了,”邢禹毫不客气嘲弄道:“你们公司同事之间关系还挺好。” 祝卿安直接替楚北翎回答:“抱歉,我们不回答私人问题。”指了指ppt:“邢总,请你们继续。” “是我越界了。”邢禹微微眯起眼睛,“楚总监跨度还挺大。” 绘画这件事,是楚北翎的雷,任何人都不能踏足的禁区,他这不知死活的高中同学居然直接踩上来。 简直不要太过分。 祝卿安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合作方,刚想怼回去,被楚北翎阻止。 他不想继续这个问题,让祝卿安赶快交代具体的设计要求和风格,加快了会议进程。 祝卿安只好照做,工作上,他确实不是会融入私人感情的人,更何况对面的俩人还是他们的合作方,如果不是合作方俩个负责人实在过分。 他也不想第一天就和合作方的人杠上。 邢禹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所有情绪都被收敛回去,又转回电脑屏幕上,继续会议进程。 这场双方四个人都带着些许情绪的会议商讨,渐渐进入佳境,那些烂掉,不太好的情绪都被收敛回去,所有人都拿出专业态度对待。 两个小时后,最初方案已经大致确定,剩下就是初濛这里给初版cg与角色建模。 简单的小会结束后,许图南连客套的寒暄都不屑打一声,看都没看楚北翎一眼,直接负气离开会客室。 邢禹伸出右手,用非常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楚总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早日完成合作。” 早日完成合作? 楚北翎苦涩笑笑:“我们也有项目时间要求,只要你们能尽快完成,我们绝对不会拖太久。” 楚北翎半天没有伸手,邢禹不动声色,将手收回,做了一个送客手势:“那,慢走不送。” 楚北翎看眼手机,明知道不应该厚着脸皮继续纠缠,可他就是想确认邢禹是不是真的有新欢了,“接下来要经常进行项目商讨,给个联系方式吧?” 邢禹盯着他没说话,楚北翎手指不停抠着手机屏幕,“哒哒”的声音,让人无比焦躁。 一秒。 两秒。 三秒。 蓝光倒映在他黯淡无光的眼眸里,楚北翎一动不动焦灼等待着,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12月9日星期一。 直到下方时间数字从11:59跳到12:00。 邢禹才开口说话,“加了,合作结束后又被你踢出联系人?所以还是不了。”他示意走过来的杨枫。 合格助理秒懂,很快上前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他:“楚总监,有什么事,您联系我就行。” 楚北翎到底还是没有接,既然不想联系,公对公,他们让助理联系许图南就可以。 告辞后,楚北翎和祝卿安走出会客室,乘坐电梯下去。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祝卿安终于还是没忍住说出口:“刚刚两个都是高中同学?” “嗯。”楚北翎轻轻应了一声。 “你这两个人高中同学,真的……”祝卿安一直半刻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 接下来他们会有很多次这样的商讨,次次这么针锋相对,这合作还怎么继续下去?! “你之前得罪过他们?”祝卿安话刚说出口,就被他否认:“不,应该不可能。” 他觉得应该没有这个可能,楚北翎的性子这么谈,那两个人看他不爽欺负他,才比较正常。 楚北翎靠在轿厢壁上支撑着身体:“不算,但也不怪他们这么生气。” 是他做的太绝,太狠。 看出祝卿安担心什么,楚北翎安慰他:“放心,之后应该不会,他们会拿出专业的态度对待,谁也不会搞砸合作的。” 祝卿安并不觉得,见他笃定,想问些什么,但看楚北翎不太想回答的模样,最终什么都没有多说。 电梯抵达一楼,两个人一起走出轿厢,往大门走去。 楚北翎伸手摸了口袋,发现自己的手机,没在口袋里:“我的手机应该落在初濛会客室了,我去拿,你等等。” 祝卿安:“行。” 楚北翎一个人走回电梯间,失魂落魄的他根本没注意里面还有人,直愣愣往轿厢里撞,直接撞进对方怀里。 淡淡的柠檬香扑面而来,楚北翎还没有来得及留恋。 下一秒邢禹往后退了一步。 楚北翎试图留住他,还想问清楚这人为什么先食言,又红口白牙造谣。 “啪——” 黑色的16掉在轿厢地板上,屏幕亮了起来,显示出残阳血染天际的西湖锁屏照。 十年来,无论换过多少次手机,这张锁屏,他始终没有换过,楚北翎一下认出这是自己的手机,弯腰去捡。 与此同时邢禹也弯腰,同时弯腰的两个人指尖触碰到一起。 第4章 n-心跳 邢禹触碰上他手指的那一刻,楚北翎指尖仿佛划过一阵电流,浑身上下一阵酥麻,他呼吸都停了。 谁都没有抬眸看彼此,安静的电梯内,心跳声格外明显。 只一秒的触碰,手机还是被邢禹捡起来,递给他。 如同羽毛划过,只有留下朦胧而轻盈的触感,若有似无,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楚北翎垂在身侧的手,摩挲了一小会儿,也没有办法留住刚刚错误触碰的一秒钟。 平复片刻,楚北翎接过手机:“谢——” 邢禹用力握着手机,他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用了些劲才拿回手机:“谢谢。” “你丢三落四的毛病,真是一点没变。” 邢禹身体上半身微微前倾,对上楚北翎不怎么愿意看他的视线,颇有兴味道:“你那位关系要好的同事,怎么也不帮你注意点。” 柠檬的清新味扑面而来,楚北翎的喉结滚了滚,“邢禹,接下来要合作。” 邢禹笑了笑,一寸寸扫视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细节:“所以呢?我的甲方,你打算怎么驱使我?” 楚北翎有一瞬间恍惚,不过很快平静下来:“我们之间不是甲乙方关系。” 他深吸了一口气,并不打算问他具体原因,有些话一但问出口,只会平添失望。 只是—— 楚北翎迎上他漆黑的眼眸:“我们之间不止碰面一两次,你对我有怨气针对我随意,但祝卿安是美监,别影响项目进度。” 邢禹清冷的眼眸暗了暗,站直身体,只是一瞬间,便收起所有情绪:“这点你不用担心,今天第一天,我需要与你们进行项目沟通,才能根据需求通知下属执行,剩下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我也没空管。” 扬了扬下巴:“楚总监,慢走不送。” 楚北翎站在轿厢里没动,就这么站着,足足耗了一分多钟,才退出轿厢。 电梯大门一点点被关上,楚北翎目不转睛地盯着邢禹,透过越来越窄的门缝。 嘴比大脑快一步,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声:“邢禹”已经叫出口。 但还是晚了一步,门被关上了。 电梯古铜色镜子上,倒映出楚北翎摇摇欲坠的身影,他的眼底一片苍白。 楚北翎遗憾又庆幸,就这样错过了,十年过去,他变化很大,不会在像少年时一样,失败后,一次又一次勇敢无谓的追求想要的东西。 更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与邢禹你来我往过招掐架,谁也不肯落下风。 第6章 无论是他的心态还是,现在与他的关系,都不合适了。 楚北翎转身离开,电梯门被再次打开,邢禹从轿厢里走出。 远处,祝卿安见他走过来,带着笑意迎了上来,“手机拿来了?” 楚北翎:“走吧。”叫的网约车已经在门口了。 新加坡街道到处有亭廊,祝卿安没有时刻带伞的习惯,楚北翎打开伞的那一刻,他直接钻到他的伞下。 祝卿安讨巧地伸手接过他手中的伞:“我来撑伞。” 楚北翎觑他一眼,祝卿安生怕不喜欢任何人靠自己太近的楚北翎一脚给他踹进大雨里,虽然他不一定会,但还是连忙道:“你别这样看我,我这不是实在没习惯,忘记带伞了。” 楚北翎没说话,祝卿安知道他这算默认,“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 楚北翎:“雨要连下一周,这不是新加坡没地方让你躲雨偷懒,你记得带伞就行。” 听出言外之意,下次不带就踹你出去。 祝卿安连忙表态,“是是是,回去我就将伞绑在身上。”反应过来:“什么,这雨要连下一周,现在不是冬天吗 ?” 楚北翎懒得再理他。 俩人往网约车停着的方向走去,楚北翎伸手拉开后座车门,让祝卿安先坐进去,而后自己坐进去,收掉透明伞。 室外冷风萧瑟,室内暖气十足,内外温差过大,玻璃门上有一层淡而朦胧的雾气,透过那块玻璃门能看见美好又梦幻的剪影。 转角处,邢禹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重新走进电梯里。 这场雨连续下了一个星期,今早又开始下大暴雨,倾盆大雨把视野变得更加模糊,天与地融合在一起混沌一片,阴暗而潮湿,好似看不清任何希望。 路况不佳,加上最近繁忙,邢禹没有自己开车,让司机老孙接送,昨晚应酬完,已经是深夜便没有回家在应酬的酒店住下。 出发时,他让来接他的老孙顺道将住在附近的杨枫接上,一起去公司。 邢禹腿上放着笔记本,初濛还有好几个项目,他没有多少时间空闲,只能腾出路上的时间,审查echo的初稿。 接上杨枫,她很自觉的坐上副驾驶,又回过头来汇报工作。 “邢总,和星耀许总的见面安排在明天。” 杨枫又提醒道:“18号晚上,领航资本在杭州有一个晚宴,邀请函早早送过来,您需要去一趟。” 领航资本是初濛最大的天使投资人,邢禹就算不喜欢这样的晚宴也必须到场。 邢禹看完最后一张稿子,吩咐杨枫:“联系楚总监,告诉他初稿已经完成,让他抽空到初濛一趟。” 杨枫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问,不知道老板为什么要她通知楚北翎亲自过来一趟,明明直接将文件发给他们,让他们线上审查是最方便的,而那边也会盯着许副总监督项目进度。 但一个合格的助理是不会多说什么的,只应下,低头立刻去安排。 大致确认妥帖,邢禹合上电脑开始闭目养神,整个车厢寂静无声,直到手机震动响起。 打开一看,是许图南的消息:【看高中微信群。】 他们高中微信群,是前几年才企鹅上迁移过来的,之前他们都习惯用企鹅聊天,很多人不用微信,后来工作后很多人不用企鹅,几乎断掉了联系。 前几年有人组织建了个微信群,互相有好友的人,彼此互拉,十三班42个人,靠你拉我,我又拉他,几乎凑齐,除了十三班班长以及和所有人断联的楚北翎,其他人都在群里。 刚开始群里非常热闹,三天两头刷屏,邢禹嫌烦直接屏蔽群消息,他并不知道群里现在是冷如南极,还是和以前一样热闹。 邢禹狐疑,找到班级群点开,聊天记录已经99+,都在讨论楚北翎非常热闹。 他以前就是焦点,同样是校草级别的男孩子,楚北翎比默默无言,生人勿进的邢禹更受欢迎,能和班里所有男生打成一片,更是女生们的爱慕对象。 高颜值,对人温柔,性格又好的男孩子,谁不喜欢! 王琪:【当时番番小王子退学去新加坡后渺无音讯,现在居然回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以为不会回来了!!!】 陶宇:【应该才回来吧,不然怎么去找房子。】 最下方柯锦程消息正好跳进来:【那我拉进来了?】 其他同学附和纷纷附和: 【快拉,快拉进来。】 【就缺他了。】 【他是十三班一份子,直接拉就行了!】 还有人提议:【楚北翎回来了,今年过年,我们抽空找个时间聚一聚?!】 没过一会儿,屏幕中央显示“c加入群聊。” 顿时群里更热闹,纷纷@c,或者拍拍他,让他出来说话。 刷了屏,也没有办法把c给@出来。 邢禹找到楚北翎,点开他的名片,他的头像,壁纸,朋友圈背景板全是残阳如血的西湖风光,朋友圈也只有一张照片,拍摄于2018年8月21日。 新加坡著名的地标建筑,fullerton饭店门前的鱼尾狮公园,残阳如血的鱼尾狮。 2018年8月21日-8月27日期间,邢禹刚好在新家坡,就住在fullerton饭店,也就是说,他们差一点就在那个时间遇上了。 邢禹心里说不出到底什么感觉,遗憾、可惜、失落、也有庆幸,五味杂陈什么都有。 出神片刻—— 他点开那张图片,打算保存下来,点开大图,邢禹迟滞一瞬。 这张照片里祝卿安站在一角笑着,不难看出他是在看着拍照的方向。 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邢禹退出,转头找到柯锦程:【你和楚北翎怎么联系上的,找房子?】 班里其他人都从事和美术相关的行业,要么就沾点边,柯锦程这人比其他人跨度都要大,一个画画狗做起了房产中介。 他们能碰上大概只有楚北翎要在杭州常住在找房子。 柯锦程:【是啊,找房子,恰好找到我们公司,和他男朋友一起来的。】 又发了一句感慨:【番番小王子变化真大,当初多么阳光开朗的一个美少年,今天一看,好家伙,气质这么严肃,185大总攻似的,气场全开,我都没敢认。】 邢禹没再回,重新点开楚北翎的头像。 他和楚北翎分手已经过去很多年。 这么多年过去,能发生很多事,他重新找人也很正常,没有人规定一定要等另一个人,更何况早已经分手的人。 邢禹不能接受也不想,不能在一起是因为误会而错过。 他反复确认,一次又一次失望。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确认,明明正确答案就在眼前—— 楚北翎急性子一个,多一秒都等不了,只要确定是他想要的,不会犹豫,会勇敢的追求,不会一而再的躲避。 确认能得到什么? fullerton饭店的鱼尾狮拆除了,楚北翎身边也有人了。 邢禹胸口越来越闷,直到喘不过气来,他才退出群成员界面。 又有两条群消息冒出来。 陶宇加了楚北翎微信,但对方没回,群里也没有回:【@c,在的话你吱一声。】 刘嘉祥:【柯锦程不是说了,番番小王子和一个男人在他的公司找经纪准备看房子,估计忙着看房子约会,没空理我们。】 此刻被说忙着约会的楚北翎,刚联系经纪安排看房,办公楼的负责人联系他,询问他在什么地方,他们带着合同过来找他签,分公司的公章放在酒店保险柜里,楚北翎与他们约在酒店附近的咖啡馆,匆忙赶回去。 这次回杭州,他们不仅仅只是为了和初濛合作这一个目的,echo还要在国内开一个分公司,组建班底。 楚北翎是国内公司的负责人,全权负责国内所有事,拍板决定的事,他希望能尽快解决落实。 早点在杭州安定下来,多一秒都觉得拖。 等所有一切忙完,已经是黄昏时分。 忙一天,又看了三四套房子,楚北翎累到走不动,直接回酒店休息。 洗了热水澡爬进被窝,他才腾出精力去看手机。 楚北翎的微信被聊天信息挤爆,看房子的时候正好遇上在做房产中介的柯锦程,两个简单寒暄一番后加了好友。 没想到被直接拉进班级群聊。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杭州太小,才回来一个星期,他已经遇到三个老熟人。 几乎覆盖他的工作生活。 他没有回应群里刷屏有关他的消息,直接点开群成员列表。 一众头像名字中,楚北翎第一眼就找到邢禹。 刚点开他的名片。 柯锦程发过来十几条公寓图:【你仔细看看,有什么不满意记得和我说,帮你安排妥妥的。】 楚北翎:【麻烦你了。】 柯锦程拍拍胸脯:【别客气,老同学一场的份上,肯定给你找最好的。】 第7章 楚北翎正好有问题想问:【你和邢禹这些年有联系吗?】 知道不应该,可他还是很想知道,邢禹最开始还将他错认成柯锦程,是不是故意的。 柯锦程:【微信偶尔有联系。】 楚北翎:【有见面吗?】 柯锦程:【没有,你知道的,他以前就不怎么喜欢和班里人参加集体活动的,私下见面就更少了,大家现在各有事业和家庭。】 楚北翎苦涩笑笑:【嗯,谢谢了。】 关掉聊天界面,楚北翎盯着邢禹的名片,不知道犹豫多久,最终还是选择不添加。 大概是累了一个上午的缘故,脑袋混成一团浆糊,原本打算点退出。 却点了: 添加好友到通讯录。 发送好友请求。 好友请求?!!! 第5章 n-失梦 楚北翎盯着屏幕不放,眼睛眨也不眨,屏幕暗下去,又重新被戳亮,反反复复。 明明不打算重新添加了,可真失误手滑,楚北翎又比任何人希望与期待邢禹能快点通过他的请求。 楚北翎心脏扑通扑通跳着,他牢牢盯着举在脑袋上的手机,一个没握稳。 手机“啪——”砸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直冒生理性眼泪,楚北翎伸手揉了揉鼻梁,又翻了个身,改成趴姿。 身下的枕头压着他的胸膛,密不透气,心跳一下比一下跳地重。 楚北翎不停地吸气吐息,眼睁睁盯着,等着。 半个小时过去—— 那个添加好友成功的还是没有出现在屏幕上。 心悸感又一次爬上心头,楚北翎翻身坐起来,灌下床头的半杯水,重新等着,时间越久,他的心悸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觉得他又要吃药了。 楚北翎不想吃,不想变成一具空洞又麻木的行尸走肉。 只能不停安慰自己,邢禹可能在忙,不要着急,在等等的。 又半个小时过去,屏幕上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楚北翎又起身灌了大半杯水。 原先的紧张和期待,渐渐变成了失落与绝望。 空洞和无措感越来越明显,伴随而来耳鸣、手抖、心脏疼、胃部痉挛强烈且严重的躯体化症状。 这些反应都在告诉楚北翎,你必须要吃药了。 可楚北翎不愿意,他宁可持续痛苦,也不愿意忘记爱邢禹的感觉。 他伸出无法控制颤抖的手去够一旁的热水壶往玻璃杯里倒水,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浙江杭州。 楚北翎一个机灵,刚烧好没多久的热水倒在他手背上,瞬间烫起一个大水泡,他没有管,连忙扑过去接起电话,又被地毯拌了一脚,直接跪在地上。 楚北翎吸气吐气好几次,确定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划开接听键。 “楚总监您好,我是杨枫,邢总的助理。”清亮的女声透过电话听筒传了过来。 楚北翎燃起的希望瞬间被熄灭,坠落与绝望感成倍增长,喉咙又涩又痛,并且还在不断收紧,几乎让他窒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座城市,连空气中都写满了邢禹,以至于随便一个归属地杭州的电话号码,他都下意识的认为是邢禹打来的。 但怎么可能—— 邢禹连他微信都不肯通过,工作沟通也直接让助理联系他。 多一点接触都不肯的。 怎么可能还会主动联系他,他又自作多情了。 电话那头好半天没有回应,杨枫不太确定是不是打错了,试探性的询问:“楚总监,是你吗?” 楚北翎想从痛苦不已的情绪中抽离,便一口咬碎刚刚被烫起的大水泡,钻心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注意力被转移。 他盯着流满手的透明液体,稳稳了呼吸若无其事道:“你说?” 杨枫松口气,还好她没有打错:“楚总监《征霸天下》国服cg和建模已经出来了,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确认?” 《征霸天下》就是和初濛合作的那个国服游戏。 他知道邢禹不会想见他的,接二连三的事实告诉楚北翎就算去现场也改变不了什么结果。 一想到这点,刚刚那点肉.体疼痛也彻底宣告失效,为了暂时缓解这种情绪,楚北翎决定暂时失去情绪,忘记今天的不快,选择吃药。 等药效失去后继续爱他。 楚北翎将两颗黄色的药丸塞进嘴里,直接嚼碎了吞下去,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张了张口,平静地吩咐对方: “直接发到我邮箱,确认过后,我会给反馈。” 不知道为什么,杨枫总觉得他家老板会更希望这位冰王子亲自到他们公司一趟。 于是又一次开口说:“您还是亲自来一趟比较好,有什么要求,可以当场沟通。” 楚北翎直言不讳:“发邮件不行?” “这……”杨枫被问住,随后道:“也行。” 楚北翎冷声吩咐:“直接发邮件。” 杨枫:“好,好的。” 收线,楚北翎给祝卿安发去消息,【初濛的初稿已经出来,应该很快以邮件的形式发过来,你注意查收。】 祝卿安很快回过来:【收到。】又问:【看你刚刚状态不是很好,现在有没有关系?】 楚北翎:【没事。】 发完消息他直接向后躺倒,躺在柔软又洁白的床上,望着头顶璀璨的水晶灯,高级又瑰丽,像极了邢禹现在的生活与状态—— 邢禹拥有他所希望的人间繁华。 所以他有什么可以失望难过的,这不就是他所希望的。 而他呢? 他现在就是一只怅鬼,邢禹现在不打算和他接触也挺好的,免得被他拖进泥潭里。 楚北翎扯了扯嘴角,绝望又释然笑笑,这样也挺好。 手机铃声响起,是他们付总,付星洲。 楚北翎伸手摸过手机接起:“付总?” 付星洲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道:“回杭州还适应吗,见到想见到的人了?!” 付星洲是大他好几届的学长,曾经追过他,在知道他有念念不忘多年后的人,他说他不会继续追求一个,心里有一个多年不忘的人。 在热烈轻狂的少年时期遇到过,也心动过的这么一个人,染红又惊艳了时光,转身带走青春。 太难占据,太难替代。 也许念念不忘的已经不是那一个人,而是肆意妄为青春时期全心全意的爱,追寻成为更好的那个自己。 付星洲不是怕,甚至觉得有一个念念不忘多年的人在心中,没有什么,那是回不去的青春年少,怀念很正常。 如果他愿意也有耐心和时间等楚北翎走出来,只是没有这个必要,仅此而已。 不过俩人志趣相同,后来付星洲成了楚北翎亦师亦友的至交好友,还成了他的上司。 这次回杭州的合作,还是楚北翎提起,最终由付星洲通过的,如果没有他,就算楚北翎想回杭州都没有办法这么轻易回来。 大概是药效上来了,楚北翎现在对情绪的感知力很低,行动力和脑力也慢了半拍:“你说什么?” 付星洲:“回杭州见到你想见到的人了没。” 沉默片刻,楚北翎实话实说:“见到了。” 付星洲挑挑眉,颇为意外:“合作方,不会真的是他们?” 楚北翎轻“嗯”一声。 他不能画画后,走不了艺术道路,选择了市场管理以及付星洲现在的游戏公司,就是为了能遵守当年和邢禹的约定。 楚北翎知道,邢禹想做动画,就一定会实现愿望,他画过一个图,所有能与动画产生交集的行业,他全考虑过并做过职业规划。 只要能与动画行业产生交集并且达成与国内的合作。 他就能回国。 运气好一点能和邢禹合作。 他也不算食言了。 付星洲又确认了一遍,“真的?” 楚北翎:“没必要骗你。” 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做动画的公司不止那么一家,楚北翎念念不忘的人,也不一定会待在杭州,没想到他们真的重新在杭州,在人群中遇到了。 他是不是应该感叹一句,真有缘分。 付星洲那边动静停顿片刻,随后道:“真见到了,感觉怎么样?” 楚北翎含糊说了句,还好。 付星洲轻轻笑了笑,笑里听不出是嘲弄还是其他什么:“还好!物是人非了是不是。” 楚北翎抬手,整个手臂附在额头上,挡住水晶灯刺眼的光线:“十年过去,发生什么都很正常, let it be。” 付星洲:“你真有这么坦然就行。” 楚北翎当然没有办法坦然接受,邢禹人就在眼前,却始终隔着千山万水,横亘着时间的洪流。 这种早已物是人非的感觉,他却不得不坦然的去接受,去面对,因为他们真的错过彼此太多的事件和时间。 第8章 所以不坦然又能怎么办,只能接受。 也只能安慰自己 let it be,允许一切发生。 楚北翎不太想聊自己,又问:“你打电话,就是来八卦的?” “没耐心。”付星洲说起正事:“12月18日晚上,领航资本有一个私人晚宴,你代替我去一趟,电子邀请函我一会儿发给你,顺便去认识国内商圈里的人,也能方便你以后在国内展开工作。” 这种私人宴会,各种人物齐聚且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推杯换盏下,虽然说不能马上达成合作,但能认识不少的人脉和朋友,哪怕去刷个脸也行。 楚北翎以工作身份回来,认识行业内外以及资本圈层的人,很有必要。 他应下。 收线后,楚北翎重新回到微信,邢禹还是没有通过,他手指用力摁了摁作痛的太阳穴,翻了个身,将自己整个人埋进枕头里,药效彻底发挥作用,感知一下子降到冰点。 他的大脑又魂又沉,很快就昏睡过去。 高管会议结束后,等所有高管离开后,邢禹才起身离开会议室,边走边查看刚刚会议期间错过的消息。 微信提示通讯录有新好友。 邢禹点开一看,是楚北翎的好友请求。 一旁的许图南看站在原地不动的邢禹:“不走,司机应该在楼下了。” “走,等一下。” 不远处,杨枫拿上了邢禹的外套和公文:“邢总,楚总监那边让我们把初稿发到他邮箱。” 邢禹抬眸看她,杨枫说,“楚总监只让我们将文件发到他邮箱,其他什么都没有说。” 邢禹将手从通过好友的按钮上挪开,对她说:“按照他的意思来。” 说完迈着长腿往电梯口走去。 俩人一起迈进电梯轿厢,只剩两个人时,许图南才问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按照他的意思来,不是想再续前缘,你要非让他过来,他不想过来也得乖乖过来。” 不重新接触产生交集,续个屁的前缘。 邢禹:“没必要。” “为什么?”许图南不理解,虽然他也生气,但发泄过后那股气过去,又隔了一个星期,现在也趋于平静,他不理解,邢禹现在为什么反而退缩了。 邢禹没有回答,看他一眼,许图南后知后觉想起来,今天一天,高中同学群里,好像在讨论,楚北翎和他男朋友的事。 许图南反应过来:“男朋友,echo那个美监祝卿安?” 邢禹忽然笑了,他没有办法反驳,缓了片刻—— 他道:“就这样吧。” 许图南瞬间火冒三丈,“等着,我再去揍他一顿。” 当年他和楚北翎关系比邢禹更好,但十年不见,这期间,他接触最多的就是邢禹,总会下意识站在他这边。 邢禹没什么情绪的道:“揍他做什么?!” “你在等他……”许图南的声音慢慢弱下来:“世界上没有比你更痴情傻逼的人了。” 心脏又酸又涨,邢禹像是陷入很深很深的回忆,又缓又慢地道:“那是因为楚北翎,他值得。” 许图南无话可说。 邢禹低头给柯锦程发消息:【楚北翎房子找好了?】 柯锦程很快回过来:【找房子哪有这么快,本来就是一件漫长又琐碎的事,再说我们番番小王子那可是比豌豆公主还要娇贵的人,眼光又高,慢慢挑呗,我看他也没有很着急。】 邢禹直接发了一个红包给柯锦程,【你多留心一些,麻烦了。】 柯锦程直接把红包给退回来了:【都是老同学,我又收了番番小王子的中介费,这是我应该做的事。】又八卦的问了一嘴:【你和楚北翎现在怎么样?】 刚发出去,柯锦程想到楚北翎现在有男朋友,秒撤回。 邢禹的话已经出现在屏幕上了:【分手了,你们不是都知道!】 他没有因为柯锦程的问题撤回而撤回,直接让这条聊天气泡留在屏幕上。 柯锦程盯着屏幕上的字,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半天才回过来:【分手十年,现在都有各自的生活,过去就让他过去吧。】 柯锦程到现在还记得当初楚北翎退学离开后,邢禹那一副今天死掉也没有关系的状态。 他以为十年过去,邢禹早就忘记,然而柯锦程想错了,他并没有忘记,但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关心了,反而要通过他来关心,已经有新男朋友的楚北翎。 不知道为什么,柯锦程的鼻子有点酸。 邢禹将他退回来的红包重新发给他:【他要求是挺多的,替我你多照顾偏爱一下,以后应该没机会了。】 柯锦程这一次没有将红包退回来,直接收下。 邢禹:【别让他知道。】 柯锦程很快回了一个表情包:【ok.jig】 许图南余光扫了一眼,隐约看到一些聊天记录但不确定,伸长脖子过去看,又重新抬眸看向邢禹,不禁从心底发出一生叹息:“哥们,你脑子瓦特掉了,真的没救了,早点拉出去埋掉吧?!” 邢禹只觉得心如刀绞,他眼眶酸涩,几乎要落泪。 他张了张口,哑着嗓开口:“最后一次了。” 第6章 n-夜风 第二天一早,楚北翎收到柯锦程发过来的excel表格。 他打开来一看,里面有八/九套精挑过的房子资料,详情利弊全都罗列在里面,细节到不能在细节了,一看就是用过心的。 而这里很多细节,并不在房产中介的业务包含内。 楚北翎知道普通的房产中介不会做到这个份上,经纪只想快速完成自己的工作并拿到提成,很少会管租客的死活,遇上有心,是他的幸运,被坑只能认栽。 如果他遇到的不是柯锦程的公司,那他找房子只能听天由命,全凭对方良心。 人家格外有心,楚北翎也不觉得人家收钱应该做的,他发了一个红包给柯锦程表示感谢。 谁知道刚发出去,就被人退回来了。 柯锦程:【不用,应该的。】 楚北翎又重新发了一个:【一点心意。】 柯锦程又退回:【真的不用,应该的。】 楚北翎又重新发了一个给他:【收下吧,你有你的心意,我有我的表态。】 这确实不是柯锦程应该做的事,同学一场的份上,楚北翎的房子没交给经纪而是他抽空盯着,他自认为已经做到够好了。 这么细节完全是答应邢禹,并收了他一个超大红包。 现在重新收楚北翎的红包算什么?!偏又不能和他说,我不收真不是客气,而是答应并已经收了你前男友的红包,替他照顾偏爱你。 这种长了一张嘴却不能说的感觉憋得柯锦程难受。 到底是他们都成长,变得不一样了。 番番小王子以前钝感力超强,当着他的面阴阳怪气,他都坦然并毫无察觉的接下来反倒把阴阳怪气的人气个半死,他都这么直接了,换以前他第一句说不用的时候,他就当真了。 那还会这么坚持。 柯锦程重新将红包退回去:【你就当以前我吃了你很多零食,突然心怀愧疚用劳动力给你补偿。】 紧接着发来:【你在发,我会生气的。】 楚北翎礼貌道:【谢谢,改天请你吃饭。】 柯锦程直接忽视,而是说:【你什么时候去看房?我陪你去看。】 楚北翎有一瞬间意外,柯锦程并不是一个经纪而是管理整个中介公司,哪有那个美国时间陪他在看房子这种琐碎又麻烦的事上耗着。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测,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 否则马大哈怎么会这么细致。 楚北翎:【是不是有人拜托了你什么?】 柯锦程尴尬笑笑:【老同学一场的份上才这么细致入微,别人可没有这个待遇。】 像是给自己找补:【我们都长大了不一样了,你不也是!】 楚北翎期待盼望的心再一次低落下去。 他很快回过去:【不用这么麻烦了,你直接将经纪电话给我,让他陪我去。】 柯锦程怕漏泄没坚持,发了底下一个格外细心的经纪电话给他,又吩咐那位经纪,把番番小王子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他说什么是什么,提出什么要求满足什么。 有柯锦程的特殊照顾,不到两天时间楚北翎就找到了一个离分公司距离比较近,层高和户型几乎都无可挑剔的房子,并很快在经纪专业又麻利的安排下,签好租房合同。 当年留在这里的一切痕迹都被黎女士清理的一干二净,签完租房合同,就像鸟儿找到巢穴一样,他在这座城市又有了落脚和归处。 经纪告诉他,他们公司可以帮忙安排搬家。 楚北翎回过头看他:“这也是你们公司的业务?” 经纪:“是,是的。” “真的?”楚北翎眼睛弯了弯,充满审视。 他本就长了一双勾人心魄圆圆的猫猫眼,此时锃光瓦亮的白炽灯下,淡淡琥珀色的瞳孔,仿佛盛满了星光。 第9章 经纪觉得他们柯总这位同学,好看是很好看,但气质太过冷淡疏离,美丽但难以接近,宛如一朵生长在地狱的彼岸花,只可远观,不可轻易靠近。 跟着的这两天,经纪一直提心吊胆,加之老板特意吩咐,生怕惹怒这位活祖宗,自己丢饭碗。 此时此刻,即便没有情绪,带着审视试探的笑意,依旧化开了冰山,倾到了雷峰塔。 任凭谁都招架不住。 “不,不是的,我们老板特意吩咐过。”经纪话刚出口,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但已经来不及了,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表情。 楚北翎收敛笑意,若有所思点点头,“行,我知道了,替我谢谢并转告你们老板改天我请他吃饭,至于搬家就不用了。” 现场看房子,才知道柯锦程岂止做表格这么用心,给他挑选房子不仅层高和户型合适,还都符合他十年前的审美。 这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如果都能符合他年少的要求,那一定是思考了很多的,简直不要太用心了。 他已经承了很大的情,不想继续承受,加上他本也没有多少行李,算不上搬家,他一个人就可以。 从新家出来后已是傍晚,楚北翎又回了一趟居住的酒店,换一套西服,赶去宴会所在酒店。 宴会厅灯光华丽璀璨,早已衣香鬓影的宾客穿梭其中,楚北翎一个新面孔进来时,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 只是—— 楚北翎没想到邢禹竟然也在这场宴会上,他身侧跟着一个形象气质绝佳的男人,和邢禹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贵气好似注定在繁华之中不同。 身侧这人好像高原雪域上的一颗松柏,清冷孤傲。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人应该是星耀传媒的总裁许则易。 取向,男。 大概是灯光太刺眼,放大了所有情绪和表情,俩人关系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旖旎。 而邢禹游刃有余的和身侧这人并肩而行谈笑风生,朝过来的人寒暄、举杯示意,已然一副混迹了这种觥筹交错名利场中,如鱼得水的模样。 楚北翎意外且震撼,他从来没想过邢禹有一天会是这副模样的。 他的记忆中—— 邢禹真的很讨厌人群,曾经连班集体活动都懒得参加,离他超过半臂距离都难受。 现在居然能在这种场合里如鱼得水的寒暄、客套,故作亲近。 到底是时间让他变了模样,还是什么人,什么事?! 邢禹每一个举手投足优雅的动作,和他人寒暄眸中含着的笑,都像一把刀活生生的插/进楚北翎跳动的心脏。 前两次接触,都没有这一刻来的够直接够直观。 他们真的不一样了。 而过去那些错过的时间,造就了一个彼此熟悉又陌生的人—— 回不去了,他和邢禹真的回不去了。 和这名利场里一板一眼穿着西服的翘楚精英们不同,楚北翎随意又不羁,西服外套扣子没扣,蓝丝绸衬衫上方松开两颗纽扣,露出银色的项链,光线下五官柔和无一处可挑剔,美如一个瓷器,精致生动且独一。 只随意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便能引来无数目光追随。 加上这种宴会本就经过筛选,不是特殊邀请根本进不来,在场人各个人精,就算面生也不会冷落对方太久,很快有人上前与他攀谈。 邢禹也看到了,从他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隔着交错的人群,他的目光淡淡扫了楚北翎一眼,便挪开,又看向面前清冷孤傲的男人,碰了碰他的酒杯。 “许总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许则易挑挑眉:“我说,我还挺喜欢邢总的。” “抱歉,许总,我有喜欢的人了。”话是对着许则易说的,可他的目光却停留在楚北翎身上。 许则易轻轻抿了一口酒,一脸遗憾:“真是可惜,我还挺喜欢邢总的。” 转而又看向不远处的楚北翎几秒后,准备过去打招呼。 邢禹不动声色的挪了挪步子挡在许则易面前,朝角落处扬扬下巴:“许总,关于乙游人设上的事,我还还有几个细节需要和你确认。” 许则易酒杯朝他微微一歪,失笑:“行啊。” 转身时,邢禹余光扫了一眼楚北翎,仅一眼又看向前方和许则易到角落去。 楚北翎心思全在邢禹身上,完全顾不上客套扯皮,匆匆结束寒暄,端着酒杯去找邢禹,又被人拦下。 换了一杯酒,和主办方领航资本的洛总打了声招呼,转身又和一个做影视的老总寒暄,楚北翎一一寒暄喝了五六杯酒,灼烧感喉咙一直烧到胃,脆弱的胃拧在一起难受的不行,疼得他几乎快站不稳。 他酒量本就不佳,又长期服用伏硫西汀,楚北翎根本承受不住半点酒精,医生也建议他服用药物期间不要饮酒。 其实这样的场合,只要他不想喝酒,他完全可以找借口推脱过去,没有任何人可以拦他。 大概是心脏过于难受,需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他便没有拒绝,一杯杯的灌酒下肚,完全无所顾忌。 从他进来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楚北翎也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可是那些目光都不是他想要的。 唯一想要的目光,那个人,现在和另一个人在角落里谈笑风生。 楚北翎不知道让邢禹买盒套的是不是他身边这位高质量精英男。 也许是吧。 认错人,被拒绝添加他的联系方式,新的人,重逢以来,所有都在告诉他——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约定,而邢禹早就忘记了。 不,其实他在十年前就食言了。 是他一厢情愿认为,邢禹没有忘记,当初搬离闸弄口,拉黑他,都因为年少的他们无法选择。 楚北翎在摇摇欲坠的边缘徘徊。 太疼了,全身无一处不疼。 他心理和身体都已经到达极限就快支撑不住,就算现在邢禹不打算正眼看他,他也不想在这里,在邢禹面前展现出一丝一毫的狼狈和破绽。 楚北翎跌跌撞撞,狼狈又仓皇逃命一般,逃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他是真的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更不习惯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邢禹。 一切都变了,街道、时间、人际关系网、连邢禹都变得不一样了。 所有的所有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如果可以,楚北翎想连夜逃回新加坡,至少这样,所有一切都还会是记忆中的样子。 而他依旧期待他和邢禹兑现约定的那天。 邢禹的西装外套被他脱下随意的搭在左手手臂上,蓝色衬衫被挽到手肘上,握着香槟的手青筋凸起,一顺不顺看着楚北翎离开的方向。 宴会厅大门打开又被关上,刚刚那个背影已经消失在眼前,可他依旧盯着大门不放。 许则易的酒杯和他的碰了碰,笑得意味深长:“从刚刚那位进来,邢总似乎就有些……心不在焉。” 侍应生托着酒盘恰好从身边路过,邢禹将酒杯放在托盘上,冲着许则易微微颔首:“抱歉许总,失陪。” 第7章 n-前男友 没吃多少东西肚子里全是酒水,肠胃被拧成麻花,脑袋生生作痛,楚北翎一路冲到洗手间趴在洗手台上狂吐起来。 直到将肚子里的酒液吐了个一干二净才勉强停下来。 吐完,他拧开龙头,不断将刺骨的凉水往脸上浇。 足足好几分钟,凉水的刺痛感让他的大脑逐渐放空,楚北翎靠着墙面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摸出药盒,丢了两颗伏硫西汀在嘴里。 刚喝过酒,不能吃,容易引起生命危险,但他现在急需药物控制降低他对情绪和周围环境的感知力,管不了这么多。 在洗手间缓了缓,确定这样出去没有太大问题楚北翎才走出去。 酒精加药物作用,他眼前一片迷蒙全是重影,整个人恍恍惚惚一个没注意被柔软的地毯拌了一脚,直接往地上栽去。 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扶住他的腰,没让他与地面亲密接触。 邢禹垂眸看他,眼里看不清情绪:“还是这样,眼睛长在头顶上,不爱看路。” 大抵是刚刚吐过得缘故,喉咙里火辣辣的疼,楚北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半倚靠在邢禹身上,贪婪地闻着邢禹身上淡淡的柠檬果香,仿佛一个早已戒断让人上瘾苦涩尼古丁的老烟民,再一次闻到尼古丁气息。 骨子里贪恋的因子又被勾起,贪婪地闻着蚀骨灼心的解药。 明知道不对,明不知道再次触碰就前功尽弃,却难以放弃。 邢禹是他的解药,也是他的心瘾。 一碰就,丧失一切理智。 楚北翎抬眸看他,暗淡朦胧的光线下,他那双好看的猫猫眼氤氲上一层雾气,一片迷离,大概是动作过大的缘故,衬衫扣子掉开几颗,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全身都泛着醉酒后的粉嫩。 第10章 真是醉得厉害,邢禹想。 他没忍住伸手替楚北翎将衬衫扣子挨个扣好。 邢禹骨节分明的手一片冰凉,楚北翎一个机灵,瞬间清醒了大半,他想动,邢禹抓着他,不让他动。 邢禹:“马上就好。” 楚北翎脑袋一片迷蒙,又疼又涨很不清醒,反应也慢了许多拍,也舍不得真推开,任凭他作为。 就让他最后自私一次,最后享受一次他的关心和偏爱。 蓝丝绸衬衫被扣到顶,邢禹又伸手扯下自己的领带,替楚北翎系上,“好了。” 说罢,他再次扶住楚北翎的胳膊。 “不能喝酒还喝这么多。”邢禹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解酒药递给他,“吃两颗会舒服一点。” 听着他责怪又带着担心的话语,楚北翎鼻子一酸。 可他没忘邢禹刚刚和许则易两个人躲在角落谈笑风生的事,用尽力气,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借力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谢谢。”楚北翎承受不住他接二连三的关心,哪怕只是出于他的教养礼貌,只会让他更上瘾,更放不下,“药我已经吃过,所以不用了。” 声控灯熄灭,走廊上绿色的安全通道指示牌明明灭灭晕染出一团模糊的毛边,闪动着各色的霓虹灯从窗外打进来,全都混沌到一起,像是泼洒混合在一起,乱七八糟的颜料。 亮面暗面灰面,站在明暗交界线上的邢禹由亮到暗,随着光线的变化,他的表情被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邢禹忽然轻笑一声朝他凑进一步,“真是抱歉,以前习惯了,感恩楚总监避嫌,我们两个人之间现在的确不适合亲密接触。” 俩人距离徒然拉开又靠近,声控灯再次亮起来,这一次楚北翎看清他的表情。 还是那么云淡风轻,甚至有些庆幸。 楚北翎如鲠在喉,他努力扯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意:“是,确实不适合。” 曾经的他,始终认为,他眼里的色彩比别人看到的更加鲜艳,蓬勃、欢乐,肆意弥漫,如今他的眼里只剩下物体线条的结构图,只有透视却没有任何生机。 不能被阳光折射和倒影,只剩一个空架子。 就如他和邢禹的关系,只剩下一具空洞的壳。 “楚总监自便。”邢禹转身就走,没再看他。 头顶昏暗的光线格外刺眼,楚北翎视线无法聚焦,化成一圈圈的光晕,邢禹离开的背影愈发扭曲模糊。 他想努力看清邢禹,伸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疼痛席来,楚北翎视线短暂聚焦过后又开始涣散,他想重新看清,还没掐上自己。 两眼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高级病房里,楚北翎躺在床上,滂沱的雨声响彻在窗外,房间里的光线既昏暗又柔软。他闭着眼沉睡着,脸色纸一样苍白,睡梦中也紧蹙眉头。 在急诊大楼时,楚北翎醒过一次,涣散地睁开眼,转瞬间又闭上眼。 他是疲劳过度加酒精刺激导致急性胃炎,并伴随着血压和血糖急速下降以及心悸反应。 还好没有太大问题,挂水就可以了。 重逢以后,邢禹其实没好好看过楚北翎,他比记忆中更消瘦,原本柔和明媚的五官覆上了一层阴郁,不仅成熟了,还多了一分生人勿进的气质。 邢禹手指不自觉地划过他紧锁的眉头,然后扫过修长弯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挑的smile唇。 邢禹还记得以前楚北翎不笑时,看起来和企鹅表情包那个可爱/ka表情一样,就算生气也和小猫挠痒痒似的,张牙舞爪,丝毫没有任何威慑力。 笑起来就更好玩了,两颗小虎牙露出来,像会扭头跳舞的太阳花玩具。 活力满满。 想着想着,手指的抚摸就被他的唇代替了。 邢禹带着寒气的唇,一点点亲吻过楚北翎眉眼,鼻子,最后落在温暖的唇上,辗转停留。 苦涩感从舌根泛上来,又从喉咙反流直达心脏,苦得人无法呼吸。 他却不舍得离开,吻得虔诚又专注。 一滴泪珠顺着邢禹的脸颊滑落滴在楚北翎弯翘的睫毛上。 扑闪扑闪。 最后一次吧~就让他摒弃道德,好好吻一次楚北翎,他的小蓝莓。 门被推开,得到消息的祝卿安从酒店赶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直接惊呆,连手机都没握稳。 “啪——”一下掉在地面上,砸出重重响声。 邢禹身体一僵,转过来看着祝卿安,他脸上全是不可思议:“邢,邢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前男友偷吻,被现男友抓了个正着,邢禹已经准备好被祝卿安打的准备。 有一瞬间,邢禹产生恶劣的想法,干脆直接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 然而他真这样做了:“就是你看到的样子,也没什么意思,想亲就亲了。” 祝卿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上前一步将邢禹从楚北翎病床前拉开,努力忍着没有给他一拳,咬牙启齿道:“邢总,如果再让我看到一次你的无礼行为,我不会客气。” 指着门口:“现在出去。” 邢禹回眸看了楚北翎一眼,没动。 这时病床上的楚北翎哼哼唧唧几声“别走。”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隙,看到邢禹,伸出手抓住他,“别走,留下来。” 楚北翎捉住祝卿安的手腕,没来得及仔细看,又一次晕过去。 邢禹看一眼楚北翎依恋的抓住祝卿安的那双手,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又嘲弄的笑意。 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病房。 楚北翎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伴着头疼醒过来,一醒来发现手臂被束缚着,抬眸看去,自己牢牢抓住祝卿安的手不放。 大概被他死命抓住,祝卿安没办法动,只能趴在他的床沿边休息。 楚北翎瞬间松手,他一动,本就睡不稳的祝卿安立刻醒来,他眼下一片乌青,一看就是没怎么休息好。 楚北翎道歉:“抱歉,昨晚不太清醒。” 错将祝卿安认成邢禹。 祝卿安松松筋骨,打了个哈欠,起身到病房吧台处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又回过头来看他:“我记得你以前宿醉过头也不这样。” 楚北翎用力摁了摁作痛的太阳穴,转移了话题:“昨晚是谁送我过来的。” 祝卿安当即脸就黑了下来:“你那老同学,我们的合作伙伴。” 楚北翎一愣,“邢禹?” 那昨晚他迷糊看到邢禹就不是幻觉了,可为什么他又是拉着祝卿安的手?! 祝卿安:“不是他还有谁!” 楚北翎喉结滚了滚:“他什么时候走的。” “我过来,他就走了。”祝卿安喝了一口咖啡。 他被楚北翎摁着一个晚上没休息好,需要咖啡续命,虽然是速溶的不怎么顶用,但也比没有强。 昨晚祝卿安看到邢禹偷亲楚北翎,很生气,刚还一直在想要不要将这糟心的事告诉他。 现在看楚北翎这反应—— 再结合之前和邢禹待在一块,楚北翎种种不正常的情况,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 祝卿安凑过去,好奇道:“你和邢总,真的只是老同学?” 楚北翎抬眸看他,不打算说,含糊盖过去。 祝卿安见他这副含糊的模样,就知道肯定不止老同学,于是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怎么觉得他像是你的旧情人,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情绪起伏这么大过,遇到他,你有多少次反应不对了,所以是……前男友?” 说着自我肯定道:“肯定是。” 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其他关系会是这副模样的。 楚北翎简直想笑,可他笑不出来。 旧情人,那要开启新恋情,才是旧情,而他一直困在过去,邢禹却不是。 祝卿安凑近仔细观察楚北翎的表情:“所以,我说得对不对。” 楚北翎伸手挡住他的靠近:“你离太近了。” 祝卿安做投降状:“到底是不是?” 楚北翎扯了扯嘴角:“是,前男友。” 都猜到还问。 “还真是。”祝卿安瞬间了然:“所以你这么多年不谈恋爱的原因是因为他?” “是。”楚北翎不想提这件事,迅速结束这话题,“你是不是很闲,初濛发过来的初稿审好了?” “我可以很闲,但你可以忙起来。”祝卿安提出意见:“接下来要合作,这次合作周期也很长,老情人见面,一路火花带闪电,多见几次就又能擦出爱情的火花了,你直接联系他们,亲自过去审核项目,让他们仔仔细细给你说清楚,一个细节都不要放。” 楚北翎苦笑:“真和你说得那么简单就好。” 祝卿安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这郎有情妾有意的,怎么不简单,不就是十年吗,多摩摩感情会回来的,实在不行就死缠烂打,你这么好看,努力多掉几滴眼泪,委屈巴巴撒个娇,人家说不定就举手投降了。” 第11章 “你唱戏呢?”楚北翎不想给他当乐子,生硬地结束话题,“已经过去,别提了。” 祝卿安不理解:“为什么,你不想再续前缘?” 楚北翎再次被戳到痛点,心中一阵凄楚,“我想,但他不想,他也有新生活,我总不能痴缠。” 换以前,邢禹就算将他丢出去,他也会缠着他,直到他无可奈何乖乖就范。 可他到底不是以前了。 “不能啊~”祝卿安自顾自说:“昨晚我进来的时候,还看见他偷亲你了,我还在想你这高中同学真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要不是接下来还要合作不能撕破脸皮,我就揍他了,虽然是很想揍。” 刺耳的耳鸣声响起,楚北翎大脑一片空白:“你,你说什么?!” 他一度怀疑空耳听错了。 “他昨天趁着你昏睡偷亲你了。”祝卿安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过来喊:“邢总偷情你了——” 楚北翎立刻翻身下床,迅速换好衣服,往外走。 祝卿安:“做什么去?” 楚北翎:“算账。” 祝卿安在后面喊道:“祝你成功。” 邢禹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他一直都想回到十年前,发了疯的想回到十年前—— 那个他再也无法回去的青春年少。 第8章 p-少年 金秋九月,杭州依旧酷暑难耐丝毫没有半点降温的意思。 楚北翎双腿夹着画板,闷在房间里对着窗台上随意摆放的静物写生,一张又一张,脚边一大摞已经画好的画,足足五个小时没动。 黎书映敲了敲楚北翎的房门,“马上去报道了,你怎么还没动,有没有点时间观念?” “黎女士别着急啊~马上就好,收拾东西很快。”楚北翎将嘴里咬着的一片吐司扯下一小块,擦出衬布的明暗关系,又将那块吐司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他拍拍手,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画具。 黎女士和对下属一般指示楚北翎:“出发前去楼上叫邢禹下来,赵叔叔可以一起送你们去学校,省得他拿着大件行李,没人搬。” 楚北翎停止手上的动作。 今天西高开学,黎女士正好从新加坡回国,从成绩出来后,听黎女士数落他低空飘过西高,耳朵都快长茧。 刚回国黎女士不关心他就算了,还不停数落他这不行,那不行,总之他横竖不如邢禹。 还带邢禹,楚小少爷压根就不想看见他。 没听到想要的回应黎书映十分不满意:“最后说一次,去叫邢禹下来,让赵叔叔送你们一起去学校。” 本就不高兴的小少爷脸当场就挂下来:“黎总,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和我提邢禹,真的很烦。” “你还好意思说,低空飘过西高,你看看邢禹在看看你,怎么有可比性?”黎书映没好气道:“有本事这里和我挂脸,怎么没本事拿个第一回来,这么烂的成绩我都不想说你。” 楚北翎不接话,到阳台洗过一手铅笔灰的手,又开始收拾衣物。 他和邢禹从小就在同一个画室学习,本就是冤家,后面父亲去世,黎女士带他搬进闸弄口,结果不是冤家不聚头。 那个欠揍的冤家就住他家楼上。 这下好了,黎女士每次从新加坡回国,都会让他好好虚心的和邢禹请教,他要顶一句嘴,黎女士数落十句: 说他不如邢禹,他怎么怎么优秀,多么多么乖巧省心,你要是有他一半,我就谢天谢地。 诸如此类等等,烦不胜烦。 楚北翎不想听,干脆闭嘴不说话,迅速收拾完行李出门,多一秒都不想在家里待下去,不顾身后黎女士的厉声呵斥。 刚开门准备走,被黎女士拽住:“楚北翎,我和你说话听到没,你怎么不能和邢禹学学,一天天的这么不让人省心。” 楚北翎直接炸了:“你那么喜欢邢禹,让他做你儿子呗,反正他爸妈不要他,正好缺,你白捡一个比我优秀的便宜儿子,你好我好大家好。” 黎女士蹙眉:“你以为我不……”话锋一转:“快去叫,听到没,别让总让我重复同样的话。” 掷地有声,容不得任何拒绝。 安静了几秒。 楚北翎如同一只丧气的垂耳兔,又委屈又嫉妒,不情不愿到楼上去找邢禹。 楚北翎也不知道黎女士坚持个什么劲,不知道冤家那一副人人欠他二五八万谁都看不惯的嘴脸,他就是过去找人,也是碰一鼻子灰。 本就看他不爽,躲都来不及,还得送上门给他嘲讽,热脸帖冷屁股。 烦烦烦烦。 刚一转身,楚北翎撞入一道冰冷的视线内。 站在下行楼梯上,白t牛仔裤白球鞋背着画桶,一手行李一手绘画工具箱的不就是冤家。 楚北翎不知道自己是生气多一点,还是心虚多一点:“你,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下次话题别带我,我们不熟。”邢禹站在明暗交接上,光影由暗到亮在身上过渡,人物和背景相辅相成,整个构图都充满美学。 这样的画面放在偶像剧里,绝对bking高光般存在,是周围路过的女生都得尖叫的程度。 楚北翎有些出神,他手又痒了,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站着别动。” 说罢掏出画册,准备画画。 邢禹蹙眉,冷声提醒:“你忘记被撕掉的画了?” 楚北翎一呆,渐渐回过神。 之前去写生偶遇邢禹他没忍住画他,明明他早发现了,拒绝被画也不提醒,还早不撕晚不撕,等他画完再撕掉,这仇不共戴天,楚北翎当然没忘。 换作平常,被邢禹这冻死人不偿命还带着鄙夷意味的目光,这么盯着上上下下扫视,冷声警告。 楚北翎这暴脾气,肯定怼回去,谁允许你这样看小爷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入小爷的画,别人求他,他都不画。 奈何谁让他刚刚说过邢禹,还说了那样的话,楚北翎再嚣张也是有些愧疚心虚的。 一愧疚心虚,他这无措不知该如何说话的毛病又犯了。 直接忘记怼回去,连为什么找邢禹都忘了。 黎女士从屋里出来,看着站在楼道中央和门神一样的楚北翎:“你杵在这里做什么,去叫邢禹了没。” 下一秒黎女士就发现站在楼梯上的邢禹:“邢禹,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下来,我让赵叔叔送你们去学校,你和楚北翎一起上了西高,也可以互相照应。” 黎女士那原本严肃疏离的眉目,瞬间变得温柔亲近,语气也是,川剧变脸都没她快。 楚北翎醋意大爆发瞪向邢禹,刚刚那点愧疚,此时已经没了。 他盯着楚北翎,低声腹诽:“问什么问,有什么好问的,反正也不会答应,多此一举。” “好,那麻烦黎阿姨了。”邢禹扬了扬嘴角,原本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顺间乖巧。 楚北翎:“……” 真装。 难怪黎女士会喜欢冤家,俩人川剧变脸的模样,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黎书映笑着说:“行,那你们一起过去,赵叔叔应该在楼下了,你们俩个成校友记得互相照顾,邢禹有空的话,记得帮阿姨盯着他,尤其是有早恋的苗头,记得及时告诉阿姨。” 邢禹礼貌应下:“黎阿姨放心,会帮忙看着的。” “那阿姨先谢谢你。”黎书映转头看向楚北翎,又是一副严肃脸,仿佛刚刚的温柔只是他的错觉,“记得好好学习,多和邢禹学习。” 呸。 楚北翎简直想翻白眼,他早个哪门子恋,他女朋友就是画画,现在是未来也是,就邢禹这副招桃花的脸,没准是他先早恋,还好意思答应监督他。 楚小少爷心说,嚣张得意个什么劲,早晚有天将你干下去,撕破你这层装乖巧的面皮,让黎女士看清你的本质,看你还好不好意思人前二五八万的拽,在黎女士面前故意卖乖讨巧。 俩人带着行李和画具前后下了楼。 上车前,楚北翎非常不爽地说:“不准和黎女士打任何小报告。” 他现在十分不舒服,只想让造成这一切麻烦的邢禹更不舒服,更避免对方过于嚣张,认为真能对他如何。 哪怕不能做什么,恶心一下冤家也行。 楚北翎道:“你要是随意和黎女士打小报告,我就说早恋对象是你,直接将你拖下水。” 邢禹嘴角微微上扬,透着股不屑与冷漠的眼里似乎写着: 有本事试试看,能不能将我拖下水。 看这一副嘲弄又欠打的表情,楚小少爷愈发不爽,跟着上车,不死心警告:“听到没有,我认真的。” 邢禹那张冷脸上,连眉毛丝都没有动一下:“你不吵不蹦跶,没有人会在意你。” 楚北翎:“……” 很好,既被邢禹撕掉一副画后,他和邢禹之间,又结下一个梁子。 第12章 车内,俩人各自坐在靠窗边,中间分割出一块还能在坐两个人的楚河汉界。 去西高一段路,楚北翎又气又委屈掏出随身携带的画册,在画册分出九宫格漫画分镜,开始画画发泄情绪。 画完楚北翎嘴角扬了扬,心情顿时很美丽。 九宫格小漫画,画的是: 「q版的他,拿着长而肥大的狼牙棒,“啪啪啪”的打在q版邢禹的脑袋上,将他砸出好几个大包,邢禹大哭求不打,q版楚北翎一手叉腰,一手狼牙棒指着邢禹让他道歉,q版邢禹迫于他狼牙棒的威严,不得不妥协道歉,q版楚北翎看着弱小无助蹲在角落的q版邢禹反派狂笑。」 余光撇见邢禹的目光,楚北翎猛然回头,邢禹此时望着沿街倒退的街景出神,看起来没什么异状。 楚北翎回头简单收尾,在右下角下签上今天的日期:2012年9月1日,他侧目看向窗外,车子拐进天目山路,他又低头签上地点。 「暴打邢禹,2012年9月1日,天目山路留」 一个小时后,车子开进留下街,在西高大门口停下。 拒绝了赵叔叔的陪同要求,楚北翎带上自己行李和画具往校园内走去。 “谢谢赵叔叔。”邢禹礼貌道谢,带上自己的行李与画具,跟着楚北翎的影子走进校园。 学校广场上,人山人海,很多学生都是由两个以上的家长陪同入学,最夸张的那一个,一家七口集体出动。 只有他和邢禹孤身一人来报道。 楚北翎不想和他们挤,在外围等着,一旁的邢禹也没动。 楚北翎觑他一眼,腹诽:学人精。 等人散得差不多,楚北翎才上前看分班榜,第一眼就找到他名字所在的十三班,很不巧,邢禹的名字在他上方。 楚北翎觉得自己倒霉透顶,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冤家路窄,真有够阴魂不散的。” 压在上头的冤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侧,他看了一眼分班榜,不满的拧了拧眉:“冤家路窄。” 声音措不及防交叠在一起,阳光刺目,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迅速避开。 巧也不巧,西高美术部,他们这一届总共也就两个美术班,被分到一个班的概率是50%,一想到总拿邢禹和他比较的自家老妈楚北翎顿时觉得心脏都不好了。 以前不同校都逃脱不了邢禹盖在头上的阴云。 这下好了,他的高中生活彻底没救,直接沦为地狱。 此时一阵风刮过,将落在他和邢禹中央分割出泾渭分明界限的落叶,吹到一侧角落。 楚北翎心情差到极致,连带着看几片飘走的叶子也不爽。 飘什么飘,早不飘晚不飘的,这么会飘,怎么不飘回来接着挡!! 楚北翎从他一侧走过去,故意狠狠撞他一下,邢禹即时躲开。 楚北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回头瞪他一眼。 罪魁祸首邢禹面无表情:“自作自受。” 楚北翎“呵呵”两声气冲冲走了。 西高除了额外申请走读,其余学生全员住宿,封闭式管理,楚北翎找到自己班级所在的寝室楼。 在大厅公告栏上找到自己的寝室号。 楚北翎直接气笑了,邢禹的名字又在他上方。 果然是他的地狱,到哪都有他,躲都躲不掉。 家里、班级、寝室,这种全方位被邢禹力压一头的感觉。 真的很不爽很不爽。 家里房子没得选,可是学校分配,不都是按照拼音首字母分配的,按理说邢禹应该在他下方。 怎么总是跑到他上面。 楚北翎对学校的分配制度,实在怀疑。 在公告栏盯了一会儿,楚北翎只好认命,带着自己的行李去寝室。 西高寝室是六人寝,另外四个人已经到了,各自在家长的帮助和安排下收拾自己的行李。 那个带着全家出动的少年和他们在分在同一个寝室,正在上铺铺床,底下一大摞家长纷纷出声提出让他下来,想要帮助的心思。 但一一被少年阻止,说他要自己动手。 来的迟,其他铺位都被选了,六人寝里只剩下一个上铺一个下铺。 楚北翎不喜欢别人坐他床,更不喜欢逼仄,抬眸就看到木板压抑的下铺,不做他选,将自己的行李甩到上铺。 与此同时,邢禹的行李和他一同被丢在上铺。 第9章 p-争锋 楚北翎简直想爆粗口,扭头瞪向邢禹:“你做什么? 邢禹:“这个床铺,我先选的。” 狗屁,明明他在前面,只是行李重甩上去动作慢了些。 怎么就变成他先选的。 红口白牙张口就来。 “明明是我先来的。”楚北翎指着对面下铺,冷着脸和他对峙:“所以你过去。” 邢禹抬眼,语气冷而强硬:“行李是我先放的。” 楚北翎有一瞬间怀疑邢禹是故意和他过不去,一想这点他更生气,本就不想让,这下说什么都不肯让。 “这个位置我要了,你看着办?”楚北翎一个伸手直接将邢禹的行李拽下来,打算丢到对面下铺去。 邢禹皱着眉,摁着他的手,不准他动,嗓音和本人一样欠揍:“你非要和我较劲。 他和他较劲?! 楚北翎本就因为在家被黎书映贬低不如邢禹而不开心,本来就烦。 他偏还在黎女士面前蹦跶找存在,一个劲卖乖。 今天又和水逆似的,一路到学校,邢禹这名字和鬼上身似的跟着,楚北翎心情早就差到极致,被这种语气一激,爆脾气收都收不住:“到底是谁和谁过不去?” 听到争吵,家长和学生纷纷扭过头,看着他们。 有热心的家长出来劝和。 楚北翎对邢禹不对事,不会乱拉脸,扭头对着那位家长露出一个礼貌带着少年气的笑:“谢谢阿姨,我们自己能解决。” 邢禹也朝那位家长笑笑:“阿姨,我们自己能处理。” 那位阿姨见状,也只好撂下一句,“都是同学,未来三年还要住在一起,都客气些,大家互相让让,实在不行石头剪刀布。” 楚北翎拒绝:“我住不了下铺。” “无理取闹。”邢禹眉头拧着透着股戾气,显然已经不耐到极致。 楚北翎轻哂:“自己有病还怪他人无理取闹。” 两人冷脸对峙,火气冲天,气氛愈来愈僵硬。 那位被家长簇拥的少年出来打圆场,看向稍微比较好相处的楚北翎:“朋友,我和你换,我睡下铺。” 说完将刚刚铺好的铺盖,卷下床,搬到对面下铺。 楚北翎将行李拿下,放到隔壁上铺感谢道:“谢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少年笑着回应,又开心的介绍自己:“许图南,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的图南,朋友,你是邢禹,还是楚北翎?” 刚刚一来,他就将寝室另外三个人的名字了解清楚,剩下只有他俩。 “楚北翎。”楚北翎朝他友好笑笑,再次道谢:“刚刚真的谢谢,我是真的没办法住下铺。” 一旁的邢禹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下,看了一眼眼楚北翎,又继续收拾东西。 许图南问出自己的疑惑,看向二人:“你们之前认识?” 楚北翎:“我们不认识。” 邢禹:“不认识。” 一轻一重的声音交织夹杂在一起,格外默契。 许图南乐了:“不认识,你们这哪来的默契?” 眼见两个人,脸一个比一个黑,他赶忙调节气氛;“以后我们室友了,大家住在一起以后多多担待。” “那……请多指教咯!”楚北翎笑得开怀。 他十分期待未来的集体生活,终于不是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而是有很多人一起生活,互相陪伴,想到这里—— 刚刚选床铺的糟糕心情已经散的差不多。 他相信能和寝室里所有人都相处的很好。 除了某人外。 今天开学第一天报道,还能随意出校门,室友们一一整理完和各自的家长出门,采买的采买,吃饭的吃饭。 楚北翎走到留下街十字路口的西溪时代商业中心在世纪联华买了生活用品,路过留下桥瞬间顿住。 阳光透过云隙,斑驳地洒在青石路面上,一旁的柳树随风摇曳着,一艘扁舟正好从桥洞出来,荡开阵阵涟漪。 小桥流水人家,阳光构图正好。 楚北翎放下手中的生活用品,从包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画册站在桥上,开始写生。 等他画完心满意足的收起画册,提上生活用品,哼着歌沿着留下街走回学校。 寝室里已经没有人,楚北翎简单的整理了生活用品,背上画筒,拿上工具箱,去教室上晚自习。 西高坐落在山脚下,环境优雅,没有其他学校那样的现代化,据说这里原是座寺庙,所以很多地方都保留着曾经的痕迹,绿植很多,种着很多菩提树,颇具禅意。 第13章 回来时闲逛了一圈,楚北翎惊喜的发现校园内还有一个人工湖。 依山傍水,适合写生也适合学校内的小情侣偷偷约会。 约会他没兴趣,在恬静幽美的环境内写生,简直无与伦比。 教室和寝室离得近,楚北翎磨磨蹭蹭欣赏了一会儿,还是很快走到这个传说中颇具特色的美术楼。 美术部不和文化班不在一起上课,他们文化与美术课都在美术楼里,这里像单独的世外桃园,每一处他都想画下来。 楚北翎忍着掏出画具写生的冲动,走进美术楼内。 等到他教室的时,班里位置已经坐满,只有邢禹和厉冬的座位上有一个空位。 楚北翎想都没想,直接坐在厉冬旁边,和她同桌。 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上邢禹手中的2b铅笔停顿片刻,抬眸淡淡看了楚北翎一眼,只片刻,他又重新低头在速写本上迅速起型。 刚坐下,厉冬幸灾乐祸道:“你们两个真是冤家,居然还分到一个班。” 随手拿了一支画笔充当话筒:“采访一下,什么感受。” 厉冬和他们在同一个画室,楚北翎早知道她也考进西高,她更亲眼目睹邢禹撕毁他一张画。 楚北翎接过画笔发表感言:“不仅分在一个班,还住一块,头对头呢,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去杭七。” 厉冬笑得更欢,发出银铃般地笑声:“快点打起来,对了,记得打起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看个热闹。” 楚北翎冷冷一笑:“厉冬,你就幸灾乐祸吧!要真打起来,第一个将你推出去挡枪。” 前排许图南转过来:“你们都认识啊!之前一起学画画的?” 厉冬:“是啊。” 许图南:“完蛋了,我刚问了一圈,这个班里大部分都从小学画画的。” 厉冬噗嗤一笑:“不然呢,这是美术班。” 他们除文化课成绩,还参加了校内的美术考试,文艺两门成绩都得达标才可以。 楚北翎:“你不是?” “不是,我是临时抱佛脚加上考试运气好碰到一直练习题目就通过了。”许图南和其他大部分学生一样,对艺术生有刻板印象:“艺术生学业压力轻么,想有一个快乐自由的高中生活,就选了美术班。” 厉冬无语:“就因为这样?” 许图南凑近,神秘兮兮道:“还听说西高食堂饭菜好吃。” 艺术生的压力不比文化生要轻,他们要同时兼顾艺术和文化课成绩。 那个美术生不想进入八大美院深造学习,可能进入八大美院深造学习的万里挑一,他们压力甚至更大。 他到底是怎么觉得艺术生学业会轻松的。 楚北翎和厉冬一言难尽盯着他。 许图南纳闷地问:“你们两个这是什么表情。” 厉冬想得总比同龄人多考虑的也多。 她劝道:“趁现在还来得及,放下偏见,立刻转去文化班,三年后参加普通高考,你能选择的机会会更多,否则你会后悔今天说出这句话的。” 许图南没怎么放在心上:“比高考简单就行,画画么,有手就行。” 楚北翎没厉冬想这么多,他想得很简单,就想一直画画,一直画,画到死,也不像许图南这么轻视绘画这件事。 艺术这条路从来都不简单,需要无尽的热爱和坚持,才能哭着继续走下去。 如果只是为了学业轻松简单,而选择艺术,那还不如参加普通高考,至少未来能选择更多。 而不是一条路走到黑。 刚想开口。 教室里进来一个女人,是班主任王采燕,很瘦很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睛窄而狭长,颧骨很高,两颊微微凹陷,看起来相当刻薄,压迫感相当强。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王采燕锐利地扫射全场,一眼就扫到和厉冬坐在一起的:“楚北翎,你一个男生坐在女生旁边像什么样子,过去坐邢禹旁边。” 楚北翎大大咧咧的笑容就在阳光里,两颗小虎牙亮得发白:“老班,那个位置风水不好,我不想去,可不可以不去。” 话音刚落,全班四十一双眼睛同时看了过来,开学第一天就怼班主任。 是个人才。 王采燕最烦不听话,学习成绩又差的学生,脸愈发难看:“楚北翎,你倒数第二进的我们班,让你坐在正数第二边上,我还怕你影响他学习,不愿意坐过来坐讲台边。” 本就是众人焦点,这话一落—— 八卦的、好奇的、随便瞥一眼的目光齐刷刷朝楚北翎扫过来。 中考考砸,低空飘过西高,差点一丁点就上不了,本就是楚北翎心中的结,少年人好面子,今天又一次因为邢禹被人指着鼻子骂。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楚北翎又气又羞恼,瞬间红温,倔脾气一下子上来。 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他还就不走了。 厉冬手肘碰了碰他的,压低声音道:“快点过去,听西高的学姐说过,这个班主任,嗯……难平,惹到她,未来三年容易被穿小鞋。” 楚北翎偏不,他又不怕:“老师你说的对,我有自知之明,怕影响好学生学习。” 王采燕脸当场就黑了一度:“你坐厉冬边上更影响她学习。” 楚北翎依旧不想动。 厉冬知道这人倔脾气上来,她提醒:“楚番番,各大竞赛绘画比赛很多校内外的活动,都是要班主任签字同意的。” 少年人的生杀大权全在成年人手中,如同压不过黎女士的强权,此时他也压不过第一天想要立威的班主任。 楚北翎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的走到邢禹的身旁坐下。 寝室的床铺固定在地上,课桌可不是。 刚一坐下,安静地教室响起金属划过地面的刺耳噪音,楚北翎将自己的书桌和邢禹的拉开来一段距离。 班主任微微蹙眉:“楚北翎,不要制造噪音。” 楚北翎不情不愿应着:“知道了。” 一旁捏着铅笔的邢禹手指停顿片刻,侧目看过来,眼里写着‘你以为我愿意和你一块’。 楚北翎还没来及怼回去,他又垂眸看向画面。 2b铅笔摩擦过纸面,发出“唰唰唰”的声音,原本安静美妙的排线声,变成噪音,吵得他心烦意乱。 偏这时—— 一旁的邢禹幽幽开口:“少壮不努力,长大学设计,你倒数第二的成绩确实烂。 ” 那语气神态,透着本能傲气与不屑。 楚北翎牙咯咯作响:“我那是,那是……” 他无从反驳,每次到关键考试,他总会发挥失常,然后踩着线低空飘过想去的学校,稍微偏差一点就去不了。 邢禹放下手中的2b铅笔,改用炭笔,又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这时才抬眼看向楚北翎,“你也是有点水平,再砸一点都上不了。” 楚北翎直逼视他,呵呵笑了两声:“我现在后悔死了,知道有你在,应该在砸一点,直接把自己打包去别的学校。” “心里素质不行还找这么多借口。”邢禹嗓音低而沉:“少壮不努力,长大学设计,你加油!!” “设计招你惹你了?”楚北翎火气蹭蹭蹭往外冒,对着桌子上的2b铅笔扬扬下巴:“你干脆2b用到底,才符合你第二名的气质。” 邢禹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黑眸比他画面上的人物暗面还要深沉暗淡,楚北翎以为他要嘲讽回怼的时候。 只见邢禹盯着他,伸手换了2b。 楚北翎气不打一处来:“……” 果然有毛病,处处讨人嫌。 第10章 p-宣战 王采燕让同学们记好上课时间,上学额外要交的材料费班费,新生军训安排,班里的规则和学习方向,以及选临时班委。 临时班委大家毛遂自荐,楚北翎仗着篮球特长毛遂自荐体委,被王采燕驳回:“你这小身板,还体委,篮球打你,还是你打篮球。” 全班一阵哄笑。 邢禹蹙了蹙眉手中的笔停下,侧目看向楚北翎,他身板其实并不小,也不矮,目测180左右,唯一缺点是稍稍有些偏瘦,也不至于弱不禁风。 这种脱口而出的话,没有明显的漫骂,但也没有什么善意,因为看不上,字里行间全是轻视。 这种轻视除了对成绩不佳的一种轻视,还因对他不服管教的一种警告有种故意让他难看的成分在,楚北翎见怪不怪,黎女士就这么对他的。 用态度和言语直白的告诉他,不优秀的人没有爱。 为什么大人总这样!一定要符合要求才能赏过来一点眼神和关爱? 楚北翎不服气,倔脾气再次上来,顺嘴接了一句:“我骑篮球飞。” 班里又一阵哄笑。 “笑什么笑。”王采燕面沉如水,看向班里一个人高马大的黑皮男孩子:“刘嘉祥体委。” 第14章 刘嘉祥:“好的老师。” 楚北翎察觉到邢禹目光,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小爷我是让你随便看的?” 邢禹从口袋里摸出两块五钢镚放在楚北翎面前。 他一脸懵,扫了眼钢镚又重新抬眸看向邢禹:“什么意思?” 邢禹不紧不慢道:“看你两块五够吗?” “艹了就。”楚北翎气得直接将画册丢在书桌上。 此时王采燕讲话刚好结束,他拍在桌上的画册发出的响声,回荡在教室。 特别响。 王采燕十分不满:“楚北翎,要么老实待着,要么滚出去。” 楚北翎不说话了,低头玩着手上的可塑性橡皮,将他当成邢禹随意揉搓拿捏。 一圈下来,所有班委指定完成,除了学委没有人敢认,大概是所有人都认为学委必须要成绩好。 班里前几名,基本上都被指定成了临时班委,除了第一第二。 王采燕将目光在厉冬和邢禹身上来回扫射,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邢禹学委。” 邢禹抬眸:“王老师,班委要监督同学,我没有这个能力。” 王采燕和颜悦色道:“你可以试试看,老师相信你。” 邢禹依旧拒绝,王采燕被驳了面子,依旧笑着说:“行,那老师不勉强你。” 转而看向厉冬:“你呢?” 厉冬摇头拒绝:“王老师,我脾气不好,做不了班委。” 王采燕点点头:“行,那学委暂时搁浅,等之后看表现再定,班长暂代。” 楚北翎鼻子发酸,即委屈又想笑,可他笑不出来,出神盯着讲台。 同样的态度,差别巨大。 仅仅只是因为他考砸的一次成绩,就被所有人反驳的一无是处。 厉冬也是特别关爱对象之一,同样拒绝班主任,可他缺独独看邢禹不爽,觉得他的拒绝是向自己挑衅和他宣战。 怎么看怎么不爽。 察觉到邢禹的视线,楚北翎瞬间回眸。 四目相接—— 邢禹目光淡漠且直白,像是能将他看穿。 楚北翎不过脑子的说了一句非常想做,却特别中二的话:“邢禹,我要和你宣战,第一次月考,我成绩高过你,你转校,否则我转。” 邢禹哂笑一声:“你是楚雨荨,还和我宣战!” 楚北翎脸已经绿了,还没有来及怼他。 邢禹冷淡又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会和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为了和我赌气,用未来前途开玩笑,幼稚至极。” 他和他,天生的冤家。 那股无名火,在邢禹的添油加醋下,瞬间烧成灰。 楚北翎白他一眼,低头继续搓软趴趴的橡皮。 王采燕清清桑,作最后发言:“在坐的你们都是美术生,别以为美术生文化课就不重要了,西高奉行‘两条腿走路’上美术课的同时,文化课也不能落下,你们的文化课成绩不能弱于文化平行班,都给我抓抓紧,听到没。” “知道了。”四十二个人声音回荡在教室。 班主任简单地搭了一个草班子,说完开学注意事项后,高中第一个晚自习结束,男生们被安排去领课本,找好伙伴的女生们,三三两两结伴走出教室。 第二天正式开始为期一周的军训,高一新生们穿着不合适的迷彩站在烈阳下。 九月初的太阳毒且辣,学生们各个热得满头大汗,脸被晒得通红,纷纷抱怨起一军训就是一整周的大太阳,半点都没有下雨的意思。 烈日当头,每个人都被晒得大脑嗡嗡作响,眼前一片光圈,摇摇欲坠时还要神经紧绷的防着教官冷不丁的掰开贴在腿侧的手,看贴得紧不紧,又或者揣一下你的小腿窝,站得直不直的偷袭。 不合格的男生趴下做俯卧撑,女生青蛙跳。 好不容易熬到原地解散休息二十分钟,一群少男少女和野猴子一样迅速抢占阴影处,抢不到的只能随地坐下休息,拿着迷彩帽拼命扇风,试图让自己凉快一点。 楚北翎去角落拿上随身携带的画册一手遮挡太阳,一手帽子扇凉。 “热死了,在这样下去,保准进医院。”厉冬一屁股坐在楚北翎旁边:“为什么不下雨,来点毛毛雨降降温也行。” 许图南被晒到冒泡,他提议:“北翎你画册展开,造福大家一起遮太阳吧?” “这画册可是番番小王子的命,宝贝的很,死心吧!”厉冬冲着画册扬扬下巴笑说:“知道番番小王子怎么跟邢禹杠上的吗,就是因为这画册,其中一页被他撕掉了。” 楚北翎黑着一张脸警告:“厉冬,不准再这样叫我听到没,让班里其他人知道,小心我削你。” 厉冬无视楚北翎的警告:“看我心情。” 许图南比起两人结下的梁子更好奇的是:“为什么叫他番番小王子?” 楚北翎:“厉冬不准说。” 厉冬:“番番是他小名。” 楚北翎:“厉冬你死了。” 厉冬“咯咯咯”笑了几声,完全没放在心上,又揭了楚北翎其他老底。 到底是他太好相处,很少会真生气,换作邢禹,厉冬绝对不会主动招惹,更不会拿他开玩笑,不是怕他,而是邢禹这人又冷又无趣,逗起来没意思。 只有楚北翎她才敢才会肆无忌惮戳他老底,毫不顾忌。 楚北翎被她气得不轻,直接怼回去,两人开始一来一回斗嘴。 许图南自揭老底:“这有什么,不就是个小名,我小名还叫图图呢!” 伸手上下扯动自己那对招风耳:“以前同学还喜欢叫我胡图图,可惜我不会动耳神功,只能手动。” 斗嘴声停顿片刻—— 三个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一直安静坐在离他们不远的邢禹高冷的脸上,嘴角微不可查浅浅扬了起来。 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手臂撑在膝盖上托着脑袋,放松地继续看着他们有说有笑。 另一侧已然有了班长自觉的薛子昂抱着几瓶水,朝三人走过来,“你们要不要?” “谢了哥们。”许图南接过拧开瓶盖,咕噜咕噜猛灌水,一口气喝了小半瓶。 楚北翎随口问了一句:“这水你自费买的?” 刚隐约有听到其他同学说起,这水是班长自费给班里同学购买的。 “是啊,我是班长,理所应当照顾大家,买水也没有多少钱,你们有事记得及时告诉我,别见外。”薛子昂语气压得很低,听起来像是随口不在意一说,又隐约透着几分藏不住的优越感。 “有心了。”厉冬拿了两瓶自己留一瓶,另一瓶递给楚北翎。 楚北翎接过,欠欠地说:“算你还有良心,知道给小爷来一瓶。” “那你错了。”厉冬收手又将矿泉水瓶拍在他手中:“良心这东西我没有。” 薛子昂撇了一眼又移开视线,准备在他们中间坐下,看到坐在不远处与所有人空出一段距离的邢禹:“你要不要?” 邢禹摇摇头。 照顾大家的薛子昂坚持邀请:“一起过来坐吧,别一个人坐在哪儿。” 许图南回眸看向邢禹,招呼他过来:“过来呗,一个人坐在哪儿多无聊,过来一起聊聊天。” 邢禹礼貌笑笑,依旧摇摇头。 薛子昂坚持不能落下一个:“过来吧。” 楚北翎早就习惯了邢禹的不合群:“班长别叫了,他不会过来的。” 厉冬也附和:“班长别叫了,他更喜欢一个人待着,不会来的。” 他们在同一个画室待了六七年都被办法将自愿待在人群边缘的邢禹拉近他们的热闹之中,他压根不可能因为眼熟两天不到的班长几句话过来。 “同学之间要友好相处。”薛子昂笑着说教,转头又去叫邢禹,对方没理他。 薛子昂不死心,好像不把邢禹叫过来,融入人群,就不是个合格的班长似的。 他起身走到邢禹身旁,刚伸手试图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拉到他们身边。 邢禹眉头蹙了一下,飞快躲开薛子昂的触碰:“不用了,谢谢。” 薛子昂干笑一声:“你一个坐在这里多不合群,过来一起玩呗。” 邢禹面无表情看着薛子昂,一字一句拒绝:“不用谢谢。” 薛子昂不打算走,坚持邀请邢禹一块过来:“一个人多无聊,坐过来一起说话,聊天,新同学之间也能更快了解彼此。” 楚北翎看热闹看得起劲,难得看到冤家明明脸上写满不耐和厌烦。 却依旧要礼貌友好应对这热情棘手麻烦的窘迫样,有些幸灾乐祸看邢禹憋屈。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邢禹看了过来,楚北翎冲他扬扬下巴,一脸挑衅。 薛子昂还在劝说,邢禹不悦皱了皱眉,低声说了一句:“麻烦。” 起身换个地方一个人待。 路过楚北翎身侧时,一个不小心碰倒许图南放在地上没拧瓶盖的水。 第15章 楚北翎眼疾手快迅速捞起地上的画册,但还是避免不了画册被打湿,他将画册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好在只有外侧牛皮硬纸被打湿,水没有渗透进画册内。 邢禹不冷不热生硬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抱歉。” 楚北翎将画册塞进厉冬会怀里:“帮我保管一下。” 下一秒—— 楚北翎飞快起身扑上去拎住邢禹的领口:“邢禹,你找死是不是?!” 厉冬和许图南连忙起身劝架,楚北翎没理。 他已经忍邢禹到极限,其他就算了,他可以躺平认栽,就算不服气,也可以承认自己就是不如他。 可是他的画册,是他的心血,他的命。 之前撕掉他一张画纸还不够,现在还打算毁掉他整个画册,真当他很好欺负是吗?! 邢禹反手抓住楚北翎的手试图扯开:“我不是故意的,也已经道过歉了。” 楚北翎听出言外之意,所以你还要怎么样,又见邢禹一副认定是他找事,不屑懒得应对模样,暴脾气连带着倔驴属性一起涌上来。 不管周围人劝说,加重手上力道,非要邢禹给个说法才行:“做错事道歉,要警察干嘛?” 邢禹捉着楚北翎的手腕微微一用力,试图将他扯开:“那你要怎么样?你说我做。” 第11章 p-冤家 邢禹讲话措辞听着非常有礼貌,可语气冰冷生硬,配上他那张微不可察的脸,以及波澜不惊的心态。 总是能让人火冒三丈,尤其是对楚北翎来说。 一旁教官在其他同学提醒下很快发现连忙上前将两人拉开。 “精力这么旺盛去跑五圈。”教官目光在俩人身上来回查看:“为什么打架?” 邢禹没解释没看众人转身就跑,楚北翎在原地呆愣片刻,随即跟上。 跑出去一段距离,楚北翎侧目盯着邢禹继续给自己的画册找一个说法:“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连同上次被撕掉的画纸一起。” 俩人在操场上并肩跑着,日光从树梢漏下光圈,印在少年脸上,离得近,邢禹连他皮肤上的肌理都能看得清楚。 漆黑冰冷的眼眸盯着楚北翎小片刻,他问:“那你要怎么样,我全部重画赔给你?” 这话听着更像挑衅。 楚北翎火气更旺了,他冷笑:“这能一样?” “道歉不行,重画不一样。”邢禹认真求解:“那你要怎样?” 楚北翎还真不知道要邢禹如何,画册里面也没弄湿,他只是气不过邢禹的冷傲态度以及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对他的嫉妒心作祟。 邢禹淡淡扫他一眼:“要么说解决方案,要么闭嘴,下次没完没了缠着我咬,我不会客气。” 说完又一次跑到楚北翎前头。 “我去。”楚北翎低声骂了一句,很快跟上去:“邢禹这话应该我对你说,如果你挑事,弄湿我的画册,你为你我会想理你,你是什么香饽饽?” 邢禹:“你最好是。” 楚北翎强调:“本来就是。” 日头太阳烈,邢禹额头上布满汗水,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水光,楚北翎眼睁睁看着随着他的动作,几滴汗珠顺着额头落下,经过左侧剑眉上方那颗若影若现的朱砂痣,交汇在下颚线,滴在迷彩服上。 邢禹一开口自带冷意,天生一副不讨喜模样,“那就别总将我当成假想敌,我没兴趣应付你,也不想和你比。” 心思被戳穿,楚北翎喉咙发堵,渐渐放慢步伐,拉开两人之间距离。 他是气不过,嫉妒,有暗自和他较劲的想法在,可如果邢禹不招惹他,他绝对不会主动去招邢禹,最多暗自较劲。 盯着邢禹宽阔的背影,楚北翎低声腹诽:烦人精,冤家,早晚将你套个麻袋拖进小巷子里暴打一顿。 五圈跑完,收到消息的班主任等在原地,王采燕没一同问两人刚刚发生什么,直接让邢禹回归大部队继续参加训练,独独将楚北翎一个人带到角落。 “楚北翎,你不要总没事找事。”王采燕厉声训斥。 什么都没问,不分青红皂白将矛盾源头指向他。 楚北翎乐了:“王老师,你怎么就肯定是我没事找事,如果不是邢禹故意将我的画册弄湿,我也不至于。” 王采燕觉得楚北翎小题大作:“一本画册而已,打湿就打湿了,就算真的是邢禹你不会好好说话,非要打人,能解决问题?”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邢禹做什么都是对的。”楚北翎不想也懒得和已经认定一切原因问题因为他的班主任掰扯和解释谁对谁错。 他只知道自己不认错,是走不掉的。 对于老师来说,优等生犯点无伤大雅的错没有什么,也不会追究。 优等生和差生一起犯错,那一定是差生的错,没有解释权。 王采燕眯了眯眼:“楚北翎,你这什么认错态度。” 楚北翎只想快点走,不想继续纠缠下去:“王老师,我错了,我不该去招惹邢禹,下次不会了。” 王采燕还算满意点点头:“知道错就行,下次不准在做,回去吧。” 楚北翎重新归队,一旁的许图南压低声音主动说起:“哥们儿,这件事其实不能完全怪邢禹,我也有错,应该将瓶盖拧好。” 楚北翎:“算了,已经过去,就不用再提。” 上午的训练结束,一群高一新生和饿狼扑食一样涌进食堂,把高二高三的人吓得不轻。 许图南拽着楚北翎在窗口排队,就听到排在后面两个人他们班的女生小声聊天。 “你说我们班两个极品帅哥,关系为什么不好,他们两个好像都和我们寝室的厉冬关系好,你说他们关系不好,是不是因为两个人都喜欢厉冬,所以他们两个为她打起来,说真的,厉冬漂亮、学习又好,我要是男生,也会喜欢她的。” “可是厉冬关系看起来和楚北翎更好吧!邢禹看起来太冷太难以接近了,虽然是很帅,但怎么样也是温柔挂的楚北翎看起来更像一个合格的男友吧?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邢禹曾经横刀夺爱过。” “很有可能。” 两个女生聊八卦起劲,邢禹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看着两个女生:“建议你们去写剧本,想象力很丰富。” 他的嗓音低而沉,透着淡淡的寒意,两个女生吓得饭卡都掉地上了。 楚北翎弯腰将两个人的饭卡捡起来递给她们,笑着说:“我和厉冬只是朋友,没有恋爱,这样的猜测对女孩子不好。” 不知道是受到二次惊吓,还是笑起来的楚北翎太好看,两个女生直愣愣盯着他,又羞又窘迫,一时间忘记接饭卡。 楚北翎轻笑:“饭卡不要了?” “要的要的。”两个女生连忙回神接过他手中的饭卡。 楚北翎怕两个女生尴尬,刚打算让他们排自己的位置,自己到后排去。 其中一个叫王琪的女生直接将另一个女生拽走了。 察觉到邢禹一直停留在身上的目光,楚北翎看了过去:“有什么好看的?” 邢禹从他身边走过,停留片刻:“原来你会好好说话。” 楚北翎迎上他冰冷锐利的目光:“我是不是会好好说话,取决于对面是谁。” 停顿片刻,一字一句道:“你不值得。” 邢禹漆黑的眼珠直直盯着他,食堂天花板冷白的灯光映在他颇具攻击性的脸上,给他渡上一层寒霜,又冷又桀骜。 楚北翎有一瞬间错觉,他可能会扑上来咬死自己。 被盯的发毛,楚北翎缓了缓,重新迎上他鹰隼一般的视线,“要打架吗?” 他已经做好邢禹会冲上来和他干一架的准备。 邢禹突然笑了,笑里带着薄薄的嘲弄,很快笑意收敛,透着股难以言喻的破碎感。 楚北翎莫名其妙:“你……”还没说完。 下一秒,邢禹面无表情转身走了,带起一阵风。 楚北翎满头问号,侧目看向许图南:“他这是什么意思?!” 许图南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可能,不想干架?” “怪人一个。”楚北翎不想多说什么,谁知道邢禹是不是又那根筋接错了,“不理他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和许图南一起用午餐后,两人回寝室休息。 午休过后,他们又开始下午的训练,下午还算平静,他没有和邢禹杠起来,原地休息时,邢禹依旧离人群不远不近。 有了上午的闹剧,加上邢禹实在不愿,就算薛子昂想,迫于他冰冷的眼神以及要给其他同学一个温柔团结同学的班长形象,没再强迫他一定要融入人群。 一天训练结束,学校也没有念着他们是军训周而放过他们。 西高是重高,军训期间不正式上课,他们依旧有晚自习。 没上课没作业,也不能趴在桌子上休息,但他们可以自行安排时间,班里都是画画狗,没事干,只能靠画画打发时间。 第16章 安静的教室内基本上是“唰唰唰”铅笔在粗粝的纸面上摩擦或者画笔搅动水桶发出的声音。 所有人都在专注自己手上的事,偶尔有一两个人交谈,也被班长出声阻止。 月光洒在窗前,外面是校园林荫道,教学楼下几棵菩提树在风中摇曳,带进来一阵淡淡的清香,蝉鸣声响在耳畔。 楚北翎用水彩给昨天的「暴打邢禹」上色,身侧的邢禹依旧在速写人物,刚沾上黑颜料准备给邢禹填上他黑洞一般的眼珠子,他的左手被人一撞,画笔没握稳,长而肥大的狼牙棒被黑颜料劈成两截,在白炽灯下特别辣眼睛。 好好一幅画又被毁掉了。 楚北翎一把抢过邢禹手上的炭笔,重重拍在桌子上直逼视他:“邢禹,你是不是不手欠不舒服,浑身都痒。” 越软的铅笔越脆,炭笔格外,本就不经造,被这么一拍,里面基本断的差不多,一削就折,基本没办法用了。 邢禹心疼地看了一眼殉掉的炭笔,又重新看向楚北翎:“你又想做什么?” 楚北翎简直要被他理直气壮地态度逗笑了,直接将画册横在他面前:“我这么可爱的一根狼牙棒被你劈成两半,你说我又想做什么,我还想问,你是想把我这本画册毁干净才肯作罢?” 邢禹目不斜视盯着楚北翎的画册看。 即便是q版,特征也格外明显能看得清谁是谁,尤其是q版邢禹,他左侧眉峰上方那颗若隐若现的朱砂痣,简直像个大特写。 楚北翎被看得一阵心虚,连忙收回画册:“做什么?” 邢禹敲了敲桌板:“我们换个位置,你那根狼牙棒我帮你补回去。” 被砍成两半的狼牙棒,补回去也有裂痕。 不过邢禹自己提出补狼牙棒的建议,楚北翎一百个接受,他自己画狼牙棒打自己,怎么都不亏。 至于座位他不想换,换到窗内,身后立式空调堵着,他会彻底被邢禹包住,外出要经过他,楚小少爷才不干。 邢禹已经接手他的画册和颜料开始给他补狼牙棒:“行,下次被碰到左手,弄脏画,我概不负责。” 楚北翎:“???” 薛子昂提醒他们不要在晚自习说话,楚北翎压低声音道:“行,晚自习下课就换。” 谁让他拿画笔的手是左手。 邢禹低头继续补狼牙棒,楚北翎眼睁睁盯着他画完,邢禹也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 楚北翎:“还不舍得还给我了?” 邢禹伸出手:“炭笔赔我。” “哎呦,我真的是服了。”楚北翎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几句。 见他一副他不给炭笔就不给画的态度,楚北翎只好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只炭笔递给邢禹。 邢禹刚想接,楚北翎收回手故意问:“您是要2b的还是4b的?” 邢禹将刚刚那支殉掉的炭笔,递到他面前,独独留下炭笔上方一个大写的硬,给他看。 楚北翎不明所以,抬眸呆呆看着他。 邢禹忽然拉进两人之间距离,楚北翎往后一仰拉开距离,险些没坐稳,被他拽回来坐正。 邢禹拿着画册在楚北翎眼前晃了晃:“继续嘴硬,还是要它?” 楚北翎心里呕出一大口血,他伸手点了点他,王八蛋。 邢禹颇有耐心等他回应。 四目相对,沉默片刻。 铅炭之战结束,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达成完美合作。 大赢家邢禹淡笑:“感恩。” 感恩你个大头鬼。 第12章 p-孑然 军训一周说长不长,对于暴晒在大太阳底下,和爆炸小黄鱼一样的高一新生来说可太难了。 一周时间,互相之间只能认个脸熟,除了邢禹和楚北翎两个人,名字能对上脸。 俩人同为校草,比起看起来难以接近,事实上更难接近的邢禹,楚北翎靠着偶尔笑着调戏他们教官,加长众人休息时间,得到男生们的赞扬和佩服,和班里男生打成一片,更是得到女生们的青睐。 虽然邢禹那张厌世脸更能吸引思春少女,但她们只能远远看着,不敢接近,楚北翎长相好,除了对邢禹冷脸外,对所有女生都很温柔,也很会说笑逗人,谁来搭话都能顺嘴接上几句,引得班内外不少女生爱慕。 一下子成为他们这届高一的风云人物。 周五下午,军训阅兵检阅结束后,为期一周的军训宣告彻底结束,一帮人撒了欢似的往寝室跑,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楚北翎刚拉上行李拉链,远在新加坡一切尽在掌握的黎女士知道他今天放学,提前打电话进来。 黎书映向来干脆,直奔主题:“这周的课结束了吧?赵叔叔快到门口了,你叫上邢禹一起回家。” 报道时,已经把邢禹打包带过来,周末放学还负责带回去,他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的自己走不行,他楚北翎又不是快递员。 难不成他回回都要和邢禹一起上学下学,楚小少爷才不干。 楚北翎和黎书映商量:“黎女士,人家有自己的事,带上他,他多不方便,你不是向来教育我,千万别给人添麻烦,我们给他添麻烦多不好。” 黎书映冷声道:“别偷换概念,别耍嘴皮,别耍滑头,我会问你赵叔叔,要是放学你没将邢禹带回家,你也别回家了。” 家。 他有家吗?如果家是闸弄口空荡荡的房子那他是有的,空无一人的房子,他回不回去有什么区别?! 反正都是他一个人,还不如留在学校,还热闹。 黎书映皱了皱眉:“又不说话,你哑巴了?” 楚北翎每次都期待黎女士打远洋电话过来,是来关心自己的,问问他这周在学校里过得如何,发生什么,开不开心之类的话。 可每次都会期待落空。 不知怎么,楚北翎突然想起父亲。 十二岁之前父亲还在,父亲和雷厉风行,只求完美结果,凡事只要最好的黎女士不同,他的父亲总是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的情绪问题,然后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带他逛烟火气十足的小吃摊。 他们踏着月光回家,边走边吃,父亲会和他说很多在外写生有趣的事。 那个说希望他家儿子只要开心够的父亲不在了,就再也没有人问他,是不是又开心了。 而黎女士只会关心他是不是足够优秀,其他,她都不在乎。 现在更多了一个让她相当满意,各个方面都优秀的邢禹,他这个亲儿子的所有需求,都得往后站。 楚北翎又烦又不快,也知道他说的话黎女士不会放在心上,“你自己和他说。” 将手机递给一旁收拾行李的邢禹,冲着他扬扬下巴:“黎女士找你。” 邢禹:“黎阿姨。” 装乖一绝。 楚北翎不屑轻嗤一声,身体却很诚实控制不住想凑过去偷听,想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邢禹看他一眼,直接开免提。 楚北翎不好意思往后一退,战术性挠了挠鼻尖。 黎书映带着笑意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小禹,赵叔叔已经在门口等你们了,你和楚北翎一起回家,周日再一起回学校。” 楚北翎心里又酸又涩,抬眸凝视邢禹压低嗓音警告他:“你最好拒绝,否则直接将你丢下车。” 邢禹淡淡扫他一眼,礼貌应下:“好的,谢谢阿姨,麻烦你了。” 黎书映:“有什么事记得及时告诉阿姨,别不好意思。” 邢禹轻轻“嗯”了一声,说完将手机递还给他。 楚北翎一把抢过手机,还想和黎女士再说两句,对方已经结束通话,半个字也不愿意给他。 他:“……” 楚北翎上前一步抓住邢禹手腕:“为什么不拒绝?” 邢禹抽开被楚北翎禁锢的手,侧目看着他,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拒绝别人的好意?” 陆陆续续有人带着行李离寝,片刻功夫,悉悉索索收拾东西,闲聊的声音渐渐淡下去,寝室里只剩下他们,走廊里嘈杂的聊天与走动声,近在迟尺却远在天边。 整个世界只剩下寂静无声。 楚北翎努力平复呼吸:“你不是不喜欢和人待在一块,喜欢自己独来独往,那总蹭我家的车算怎么回事?” 邢禹面无表情地:“你说呢?” 楚北翎脸黑了好几个度,比黑颜料还要黑:“你的意思,我不是人?” 邢禹眉头一挑,耸耸肩:“我可没这意思。” 瞧瞧这人,多无辜。 楚北翎呛他:“那怎么的……我家车,这么香?” 邢禹拎上书包就走,从他身侧经过的时候,撂下一句:“怕你有家不能回。” “我靠。”楚北翎拎上行李很快跟上邢禹:“我需要你假好心?” 邢禹觑他一眼,凉凉道:“哦,我知道了。” 最后走的楚北翎关上寝室门,飞快下楼,强烈的胜负欲作祟,加上前面这人姓邢名禹。 第17章 哪怕是走路,他也不想落在他身后,非要走到他前面去才行。 经过邢禹身边时,他抬眸看过来,俩人视线短暂交错片刻又飞快挪开。 他们出去的晚,大部队已经大批走掉,往外走的,只剩下零零散散一些人。 两人一前一后,邢禹跟着楚北翎的影子,经过校园那条种满桂花树的林荫道,一起往校门口走去。 等他们到校门口,停在马路对面的赵叔叔发现他们的踪迹摇下车窗,招呼他们过来:“番番,这里。” 楚北翎应了一声,也没管邢禹有没有跟上,自顾自朝马路对面走去。 俩人和来时一样,各自占据其中一个边角位置,互不搭理。 赵叔叔问:“这周在学校里怎么样?” “还不错。”楚北翎扫了一眼邢禹,心里补了一句: 如果没有邢禹这个烦人精,我会更开心。 赵叔叔说:“你妈妈在新加坡不方便,你在学校里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记得打电话给我。” 楚北翎肯定不会麻烦赵叔叔,但还是礼貌应下。 赵叔叔又说了其他事,楚北翎礼貌回应了几句,便懒得继续回应,侧目投向窗外倒退的街景,对方大概也知道他不太愿意回答,将目光看向邢禹,没聊几句得到差不多的结果。 赵叔叔专心开车,没在搭话。 他们一周回一趟家,楚北翎不想每次都和邢禹上下学,回闸弄口的路上一直在要不要和黎女士说,他可以坐地铁上下学。 到闸弄口,赵叔叔问他们:“你们周日晚自习是几点钟?” 楚北翎:“5点半。” 赵叔叔想了想问:“我3点过来接你们?” 楚北翎没意见,侧目看邢禹,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邢禹没说话,他当他默认:“行就这样。” 夕阳西下,楼梯间内的光线由红变橙,惨杂在黑白灰里,给他们的回家路渡上一层香港老电影里的暖色调。 和出校门时一样,邢禹跟着楚北翎的影子上楼。 他在五楼停下,邢禹停顿片刻继续上楼。 两人各回各家。 楚北翎将带来的行李在房间放好,转身去厨房烧水,等水开的时间,闸弄口各家的灯亮了。 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对面4楼房子内的人在做什么。 窗户里,住在对面的男主人,系上围裙开始做一家人的晚饭,隔壁客厅,女主人正在陪他们七岁的女儿过家家。 客厅窗户上挂着暖黄色的星星灯,从左拉到右侧,一共三层,光线从玻璃门钻出来,在阳台斜斜铺了一道光影。 黎女士忙事业,常年在新加坡很少回国,以前有父亲照顾,他并不觉得孤单,父亲去世后,这种人间烟火他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这个时间点,四周邻里都在做饭,他们这楼隔音一般,楚北翎甚至能听到隔壁,食物倒进滚烫的油锅,发出“滋啦”的声音,很快糖醋排骨的香味飘了出来。 他动动鼻子,忍不住闻了闻。 好香,也不知道谁家在做,想去蹭一口。 水开了,水壶“吧嗒——”自动跳开,像是魔法结束的钟声,将楚北翎从人间烟火拉回孤独中,缓了缓,他从橱柜里找出泡面又找出一堆零食。 他的晚餐靠泡面和零食来填饱肚子。 吃过晚饭后,楚北翎回房间画画,摆好静物打好光,刚坐下,有消息进来。 2012年直板机和智能机交替的时代,他们班几乎一半的人已经换上智能机,申请了微信账号,但很少人用,他们还是习惯用企鹅,除了许图南这人,特别喜欢用微信找人。 地板吃橡皮发来语音:“楚番番,周末出来玩?” 型不行啊文字回复:【白天不行,周末白天我们画室要外出写生,晚上可以一起打篮球。】 地板吃橡皮震惊破天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不是吧,你们这么卷,这让我情何以堪!!!” 型不行啊幽幽道:【不卷不行啊!不想少壮不努力,长大学设计!!】 地板吃橡皮:“哈?” 型不行啊:【我去画画了,就这样。】 收线,楚北翎拿着羊毛画笔,沾了些颜料,迅速起型,做色彩练习。 楼上传来低沉的大提琴声,邢禹又在拉大提琴了,停顿片刻—— 楚北翎放下手中的画笔,更换画具,起身走到厨房,将刚刚那幕人间烟火收录进画册之中。 画完,楼上的大提琴声也停了,楚北翎签上:「闸弄口的人间烟火,2012年9月7日,闸弄口留」 出神看了一会儿—— 楚北翎重新坐回画架前,继续色彩练习。 周日下午回校,尽管楚北翎不愿意带邢禹回学校,但黎女士发话,他不得不这么做。 到了约定时间,楚北翎去楼上找邢禹一起回校。 老式小区的住房没有门铃,外侧铁门内侧木门结构,两道门紧闭看不清里面,楚北翎抬手敲门,刚开始他还算客气,但始终没人开门。 楚北翎觉得邢禹是故意不给他开门,越敲越生气:“邢禹开门。” 楚小少爷完全将铁门当成邢禹的脸在卸邪火,手拍红也不顾,越敲越用力,颇有种雪姨去依萍家敲门的霸道强势气势。 楚北翎扯着嗓子对里面喊:“开门邢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大概是他用力过猛,楼下有住户开门出来,对着楼梯间大喊:“敲门么个好好敲,你这个这么吵的不好的呀!!” 楚北翎收敛了不少,正思考打算怎么把窝在家里不肯出来的邢禹弄出来,住在对面的邻居陈奶奶开门。 陈奶奶认出住在楼下的楚北翎,奇怪道:“你找邢禹呀~他回学校啦。” “啊——”楚北翎一脸懵:“什么时候。” 陈奶奶说:“午后吃过饭就去了,你不知道的呀!” 第13章 p-流金 楚北翎没想到邢禹已经去学校且没通知他,想到前两天邢禹那个轻描淡写的哦,知道了。 楚北翎的脸比48色的颜料盒还要丰富多彩,他的牙齿“咯咯”作响,如果邢禹在他眼前,他能扑上去咬邢禹十下八下。 他真的是服了,这人绝对是故意的,邢禹简直就是魔鬼,他的地狱。 陈奶奶问:“你找他什么事伐?” “没事,陈奶奶再见。”楚北翎瞬间收起不快,笑着礼貌回应陈奶奶,刚准备走被她叫住。 楚北翎停下脚步回眸:“什么事,陈奶奶。” 陈奶奶问:“听你妈妈说你和小禹在一个学校?” 楚北翎点点头:“对。” 陈奶奶拉住他的手:“那你方不方便帮我带点东西给他,中午他走太快了,没来及给他。” 楚北翎和邢禹结梁子已久,本就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还给他当快递员,楚小少爷才不干,邢禹忘记拿东西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看陈奶奶期待又略带恳求的目光,拒绝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楚北翎想: 邢禹不配,但陈奶奶是无辜的,嗯,不能无差别攻击。 没怎么犹豫,楚小少爷说:“行,您拿来给我吧,我带给他。” “好的呀,谢谢你。”陈奶奶笑弯了眼,眼睛周围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看起来温柔又慈祥,让他想到大雄的奶奶。 楚北翎站在门口目送陈奶奶踩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客厅拿了一大袋零食,又提到门口郑重地交给他。 陈奶奶嘱咐他:“记得和他说,在学校好好吃饭,来不及吃饭的话,随便吃点零食垫垫肚子,别不吃饭。” 楚北翎有些动容也有些羡慕,盯着陈奶奶温柔慈祥的面容出神。 陈奶奶笑着问:“怎么啦?” “没事。”楚北翎回神笑着应下,腾出一只手和陈奶奶告辞,提着零食往下走。 赵叔叔已经等在楼下,见楚北翎蔫里吧唧的模样,又没看到邢禹,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小禹呢,还没下来?” “自己一个人回学校了。”楚北翎无奈应了一句,又道:“赵叔叔,这件事就不要和黎女士说了。” 邢禹跑了,他是真怕且反感黎女士没完没了念他。 赵叔叔问:“你和邢禹又吵架了?” 楚北翎撇了撇嘴:“我们有什么架可以吵的。”他们是相看两厌,互看不顺眼。 带着邢禹的零食上车,车子刚开出闸弄口,赵叔叔紧急躲避突然冒出的电瓶车急刹车,楚北翎险些被甩出去,没系紧的零食袋也撒了一大半出去。 赵叔叔将车子停稳,回眸看他:“番番,有没有事?” “没事。”楚北翎弯腰将掉出去的饼干、面包、蜜饯收拾回袋子。 这些零食,他以前在千岛湖的奶奶家才能吃到,全是礼佛上供后的食物,不仅仅是零食,本身还带着平安喜乐的美好祝福。 “东西有没有坏掉的。”前排赵叔叔盯着后视镜,又叫了楚北翎好几次。 第18章 “没。”楚北翎将最后一个装着梅干菜的密封罐,塞进袋子里,看着包装像陈奶奶自己做的。 重新坐正看向窗外倒退的街景,楚北翎鼻尖微微发酸。 他现在更羡慕邢禹了。 寝室里,收拾的收拾,吃东西的吃东西,楚北翎在寝室看半天没找到邢禹。 陈奶奶不是说他中午就回学校了,人呢? 刚将零食袋放在邢禹书桌上,眼比贼还亮的许图南瞬间和土匪一样过来抢吃的。 楚北翎一把打掉他的手:“别乱动,这是邢禹的。” 许图南凑过来,胳膊搭上他的肩膀:“你不是和邢禹关系不好,怎么还带他的零食到学校。” “帮别人给他带的,不是看他的面子。”楚北翎又问:“邢禹呢?” “不知道啊,我来学校就没看到他,应该还没来吧。”许图南疑惑:“你怎么一副想吃人的表情。” 楚北翎机械式扭过头看向许图南:“胡图图,晚上吃邢禹肉,你想吃生煎、爆炒、还是水煮?” 许图南连忙摆手:“别别别,我可不敢。” “我觉得邢禹需要爆炒,不下油锅,他十有八九还能垂死挣扎起来呛人。”楚北翎重重将画册拍在桌子上:“可怕的人类。” 许图南看着楚北翎恶魔低语的模样,腹诽道:“现在看起来你比较可怕。” 楚北翎气上头,完全没有听到一旁许图南的话,他拿上画册,准备出门。 许图南:“诶,你去做什么,你冷静点,别去找邢禹打架。” 话音刚落,楚北翎带着他的画册与画具消失在寝室里。 一堆邪火无处发泄,楚北翎打算去学校湖边写生,来泄邪火,转移注意力。 情绪好时画画,情绪不好还是画画,对他来说,这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经过美术楼时,一楼高一美术教室,窗户大开,显然有人在使用。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寝室休息整理东西,谁会不顾休息一个人蹲在热到发烫的美教受刑。 楚北翎有些好奇,探头往美教里撇了一眼。 阳光斜斜铺进室内,一半洒在地面,一半洒在邢禹身上画面上,室内窗帘随微风摆动,斑驳的光影随之而变化,朦胧且梦幻。 邢禹两只脚踩在木质画架横杠上,耳朵里带着黑色的耳机,左手拿着调色盘,右手羊毛画笔在纸面上不停勾勒,眼睛在静物和画纸之间来回切换。 任凭窗外阳光再好,他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模样。 楚北翎:“胆子真肥,居然敢在学校公然带着耳机画画,也不怕手机被没收。” 他们在画室,除了老师讲解时,会摘下耳机,其他时间耳机不离耳朵,听着手机或者mp3里的音乐,画画时他们需要些声音,快速进入状态,也防止一头栽进画里睡过去。 学校严查带手机和mp3,他们都克制着自己,拼命藏着手机,像邢禹这么嚣张,胆子这么肥的,绝无仅有。 楚北翎出神想着,完全没有察觉到站在窗前的冤家。 直到对面出声—— “有事?”邢禹居高临下看着他。 透过枝头钻进来细碎的光影,将他们分割出明暗关系,楚北翎站在阴影处微微抬眸,这一瞬阳光毫无偏差垂直落在邢禹身上,他的视野里一片金色。 邢禹本就比他高出个几公分,站在美教里的他,更是比他高出不少,楚北翎不喜欢被他这么看着,往后退了几步,站上花坛与他视线齐平。 “陈奶奶让我给你带了零食,给你放在寝室你的书桌上了。”楚北翎带上了陈奶奶的话:“陈奶奶让你好好吃饭,来不及吃饭就吃零食垫垫肚子,别不吃饭。” 邢禹动作一顿,剑眉微蹙,让本就凌厉的眉眼多了一分戾气与不快:“谢谢,下次麻烦你……可以不用这么好心。” “我真的是服了,”楚北翎被气笑了,他舔了舔嘴唇,抬着下巴看向邢禹:“你这人什么毛病,要不是陈奶奶拜托,你以为我愿意,替你带着这么重的东西到学校,你不领情就算了,还阴阳怪气!” 背光处楚北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盛着淡淡的雾气,一副又气又委屈的模样。 邢禹意识到刚刚那句话,可能确实没有表达出他想说的意思,打算和楚北翎解释一下这么说的原因。 刚组织好语言,还没来及开口—— 楚北翎已经跳下花坛,往湖边走去。 “一天天,老三老四的,简直有病,我又不欠你,冤家王八蛋,怎么会有这么不领情的人!!” 楚小少爷现在心情更差了,泄愤的踢一脚石子绕着湖边走了好几圈,才找到一处相对满意的地方,坐在湖边草地上准备开始写生。 楚小少爷深吸好几口气,让自己快速进入状态,只要开始画画,他就会立刻进入心流状态,什么都不想、不顾,周围一切都影响不了他。 包括那个彼此互相讨厌的邢禹,一心只停留在画面上。 素描、色彩、速写是美术生必须要做的基础练习,除此之外楚北翎还会抽出空去写生,能让他专注也能让他忘记一切不快。 写生时,楚北翎喜欢有故事感的画面,看到就忍不住记录下来,根本忍不住。 邢禹就是其中一个。 他的脸,他的一切,只要站在那里就自带神秘且让人忍不住探究的故事感。 看到他,楚北翎就手痒忍不住的想要画下来,可惜还没开始就被邢禹扼杀在画面里。 楚北翎还记得,被邢禹撕掉的那张画的内容: 去年秋天,北山街的梧桐泛黄,楚北翎和厉冬决定一起到附近写生,追一场日落。 梧桐、红枫、亭台楼阁与碧蓝的湖水相映交辉,满城秋色,楚北翎只看到邢禹,他一个人坐在街角长椅上,弯着腰拿着落叶去抚散成群结队的蚂蚁。 楚北翎没忍住将抚蚂蚁的邢禹作为满城秋色的中心,收入进画册之中。 「落日熔金,we1314路公交从北往南开往没有尽头的路,黄昏暖阳透过梧桐树的间隙散漫地洒在人来人往的北山街,视野所及之处一片柔和的橙黄,邢禹站在色彩与光影交错中,明媚而亮眼。」 楚北翎的笔触刻意虚化了北山街的秋色,让秋色沦为邢禹的陪衬。 他是满城秋色唯一的主人公。 杭城秋色不为他而存在,却因他而定格。 楚北翎蹲在一旁画完,刚签上:「北山熔金,2011年11月27日,北山街留。」 抚蚂蚁的邢禹走过来,拿过他还未干透的画册,睨他一眼,二话不说也不顾他的解释和劝说,十分不领情的将那张「北山熔金」从画册撕下来,撕成片片,塞进口袋之中。 不可理喻至此。 要不是厉冬拉着,楚北翎差点和邢禹在无尽浪漫的北山街打上一架。 出神盯着画面半天,楚北翎一笔未动,他突然觉得校内湖边的风景好看归好看,但不够有故事感,还不如坐在美教画静物的邢禹有故事感。 楚北翎顿时觉得无趣,抱着画册走回美术楼,打算去美教画苹果和陶瓷罐。 美教的门窗严严实实,邢禹不在里面。 第14章 p-暗流 晚自习前,班长去了一趟办公室将第一学期的课表领回来,贴在公告栏上。 他们班的美术课安排在周一周五整个下午和周二、三晚上,素描、色彩、速写,课时分别为4、3、2、其余全是文化课,连晚自习都没放过他们,除了周日、四晚上是自习课。 楚北翎疑惑,“这么满档的课程,所以没作业?”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邢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后,带来一阵淡淡的柠檬调,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衣液的味道,很好闻。 楚北翎偏头看他:“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 邢禹和他解释之前的事:“陈奶奶,年纪……” 想到刚刚的那一幕,楚北翎根本没耐心听他说完,也不想和他继续吵架,转头回到位置上坐好。 刚坐下没多久,邢禹回来了。 他坐下没说话,目光停留在楚北翎身上半天没有移动,察觉到邢禹目光的楚北翎偏头看过去:“我好看吗?” 邢禹笑了一下,那笑消失太快,楚北翎一时间分不清是不是嘲笑,反正不是好的那一面。 这人一笑,准没好事。 楚北翎决定不能让这个37度的人说出零下二十度的话,“邢禹,如果你不经常在我面前蹦跶,没事找事,你想被光线穿透,或者在人群之外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邢禹掀了掀眼皮:“我确定是你先动手的。” 楚北翎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总能红口白牙张嘴就来:“我真的是服了,您是金鱼记忆,忘记北山街的事了。” “你可真够可以,一张画记到现在。”邢禹嘴角扬了扬,嘲笑意味十足。 他这笑,一下子点燃楚北翎所有火;“你还好意思说,我撕掉你一张画,就问你急不急?” 第19章 邢禹:“你画的是我。” 楚北翎声音小了许多:“那你早点告诉我不行?偏要等我画完才过来!” 邢禹不紧不慢道:“这样你就能长记性。” 楚北翎气得想骂街,“我真的服了就,你行,你厉害。” “是挺厉害的,毕竟让你记到现在,希望你能一直记住。”邢禹毫不在意楚北翎话里的嘲讽之意,欣然接受下来。 楚北翎被邢禹不要脸,反过来嘲讽他悠悠然的模样气到心梗,他想让邢禹滚出他视线,不然他滚也行。 不过现在楚小少爷是滚不掉的,只能拉开桌子表示抗议。 没想到连桌子都欺负他,因为调换到窗内的位置,两张课桌又重新合并起来,在里面楚北翎没办法挪位置,刚开始还挤在里面,尽量避免和邢禹相撞。 后面见邢禹堂而皇之地霸占他快三分之一的位置,这楚小少爷就不干了,该怎么坐就怎么坐,绝对不让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楚北翎手指敲了敲邢禹的桌板:“你挪出去一点。” 晚自习上课的铃声响起来,邢禹拿着中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充耳不闻。 “邢禹,挪出去一点。”楚小少爷压着脾气重复一遍。 邢禹放下笔,回眸看他:“位置移出去挡路,被老师找,这个麻烦需要我来承担,你请人办事,要么好好说话,要么等价交换,而不是用命令的语气和我说话。” 他真的是服了,楚北翎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当时怎么就脑抽答应和他互换位置。 楚小少爷白了邢禹一眼,挤着就挤着吧,总比求他,让他挪出去强。 周一早上6点20分,刺耳又惊悚的起床号响彻校园,所有人都被吵醒,被子锁住的楚北翎,在床上挣扎片刻,才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 上铺护栏都在左侧,楚北翎不想被邢禹踩在头上,主动拿着枕头搬到没有护栏那头,他睡相还不错,也不会掉下去,唯一让他觉得不爽的是,早晨起床号一响所有人坐起来时,俩人第一眼就能看到彼此。 而此时此刻,邢禹穿戴整齐,头发被他胡乱抓了一把,一点形象没耽误。 楚北翎就不一样了,刚起床,垂着没睡醒的眼睛,顶着一个鸡窝头,迷迷瞪瞪坐起来,邢禹下床的动作,带起了一阵风,他几根炸毛在空中凌乱飘着。 刚起床,大脑宕机还未来及重新启动,楚小少爷反应比平时慢半拍,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住在对面的是冤家。 他直接启动早上问好程序:“早上好啊~” 邢禹踩在中梯上的动作一顿,楚北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那人是邢禹。 “……”楚北翎简直想咆哮,他尴尬挠了挠鼻尖,尽量当做无事发生,微微笑,该做什么做什么。 寝室里自带卫生间,集体生活唯一不方便的是早晨起床洗漱犹如战.场,军训期间训练时间稍微较晚,不紧不慢错开洗漱还有时间闲聊,正式上课,洗漱和厮.杀没什么区别。 在他们挤着抢着位置的时候,邢禹已经洗漱完毕,做完所有晨间工作准备出门了。 西高早自习在7点半,今天周一有升旗仪式他们的时间更赶,抢完洗手间,抢早餐,打游.击一样的搞定晨间工作,被运动进行曲集结到操场。 出操队伍按身高排,邢禹比他高出些许站在他身后,一阵风吹过来,淡淡的柠檬香飘了过来,早晨气加上那股尴尬劲还没过,楚北翎真的烦透了,到哪里都躲不掉邢禹的感觉。 楚北翎拍了拍前面和他差不多高的体委:“体委,我和你换个位置。” 刘嘉祥觑了一眼楚北翎,两人身高差不多,他也不介意自己到底站在什么地方,刚想开口答应,余光瞥见邢禹那张攻击性十足的脸,顿时不太敢了。 那一瞬间扫过来的视线,让他觉得,如果就这样和楚北翎换了,这冷面阎王,怕是要活剥了他。 刘嘉祥盯着邢禹冷冽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道:“番番小王子,我胖看着比你大了两个号,可我比你矮啊,我应该站前面。” 楚北翎心想出操位置是他唯一可以改变的,他铁了心要和体委换位置。 楚小少爷倔驴属性上来,有的是耐心磨,刚想在争取两句。 “你们两个,出操呢,看出主席台,不要给我交头接耳的,你们班扣分。” 一道中期十足的声音出现,阻止了两人的交谈。 来人是政教处主任吴纲,身材微胖,脑袋相当圆润还有好多雀斑,脸太圆的缘故,眼睛显得非常小,颇有喜感。 像食堂早上他们去晚了就抢不到的麻球。 楚北翎打算等麻球走掉,重新磨体委,哪知道麻球一直在他们班后站到升旗仪式结束。 他换位置远离邢禹的计划只能落空。 早自习结束他们就要开启上午下午各四节课,晚上三节课紧凑的学习。 今天他们班,上午两节数学、两节历史,下午素描两节、色彩两节,晚上两节语文、一节政治,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们和文化班高二分文理不同,他们高一就固定了文理,两个美术班,十三班文化主文,十二班主理。 为的就是将来联考和八大美院校考都考砸后,文化课能顶上。 理科物化生是学霸组合,倒不是楚北翎这几门功课不行,相对来说还不错。 可他也不是天才,老师上课讲讲,他就能取得一个很高的成绩,加上黎女士对他要求特别高,楚北翎甚至需要付出更多的经历和时间,总结归纳,做题,才能满足黎女士的期待。 这样太费脑子和精力,就没时间花功夫在绘画练习上,何况理科对艺考作用也不大。 楚北翎想一直画下去,目标中央美院,再不济也是其他美院,他可不想曲线救国,最后去了综合类大学。 相对比起来,文科光靠记忆和背诵剩下就能融会贯通的学科,对楚北翎来说更简单一点,他一心两用无负担。 楚北翎看向一侧的邢禹,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不在十二班。” 知道和邢禹一个班的时候,楚北翎只气愤邢禹居然和他分在一个班,可这明明是他们两人都选择主文,放弃了未来高考有更多选择的十二班。 黎女士经常拿着邢禹的成绩单给他看,明明邢禹理科更好。 邢禹将问题丢回来:“你呢?你为什么不在十二班。” 楚北翎:“我将来又不走理工,而且,我不会曲线救国。” 就算真的心态不稳没考上,他宁可去复读来年再战,也不会放弃一直想要画下去的念头。 邢禹扫他一眼,淡淡道:“我不需要将来可以报考的专业更多。” 楚北翎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他在考虑,如果因为邢禹转去十二班,值不值得。 第一节课是数学,王采燕的课,她提前五分钟到教室,将课本往讲台上一丢,提高着音量道:“你们有些人是一点都不遵守纪律。” 伸手指向楚北翎,“尤其是你,别小时候整天闹事找麻烦,长大成了不学无术的社会败类!你想成为社会败类,我不拦你,你随意,但你自己不学好,不要带着其他人。” 楚北翎手不停地扣着铅笔头,将被削的长长的笔尖上头的铅笔灰一点点扣下来。 他不理解为什么成年人总会将学习和人品挂上钩,就好像他仅仅只考砸了一次升学考试,他的未来,他的人品就被定性了。 更何况,他在乎成绩,比任何人都要在乎,做不到无动于衷,王采燕每次对他的漫骂,总能戳到他肺管子上,让他难受得不行。 楚小少爷知道不拿事实说话,只会再次被贴上标签,没和之前一样怼回去,咬着唇,竭力隐忍着没发作。 邢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楚北翎,他的皮肤白皙,稍微有一点血色就会格外明显。 邢禹能清晰的看到,楚北翎身体红温的过程,从雪白的胸口一路红到脸上,肉眼能看到的皮肤,无一处不红。 王采燕漫骂声还在继续,邢禹微微眯了眯眼,低头看手表上的时间。 上课铃声响起,邢禹及时出声打断王采燕的‘叭叭叭’:“老师,你该上课了。” “行,我们上课。”王采燕笑着应下,扫向一旁的楚北翎眉毛又拧了起来,她伸手指着他:“今天放学之前交八百字检讨到我办公室。” 这一个两个,各个变脸比川剧还快。 楚北翎嘴角难看地扯了扯。 上课时间过的飞快。 西高午餐加午休一个小时,可以回寝室,吃完回寝室时间太赶,大部分人选择直接在教室休息。 楚北翎因为早上的事情,没什么胃口吃午餐,他选择直接回寝室。 刚回寝室,他就给黎书映打去电话,对方应该没在忙,很快接起。 黎书映从来简单粗暴,喜欢别人直入主题,总之,别拖。 见电话那头的儿子半个字没说话,她蹙了蹙眉,十分不悦:“楚北翎,怎么和你说的,有事说事。” 第20章 楚北翎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丧的不行,脑袋靠在桌面上,不轻不重敲着:“黎女士,我和你商量件事。” “说?” “我想转去十二班。” 黎女士微微一愣,随后嗤笑一声:“哎呦,你当时怎么说的,商量都没商量,自己选择了主文,现在和我说自己想去另一个班级,我告诉你,不可能。” 当时选文化文理科时,黎女士在新加坡,他打电话询问,结果黎女士要开会、出差,没空听他说话,草草收线。 等忙完过来询问时,黎女士知道他文化课选了文科,将他狠狠数落了一通,又打算联系学校更改。 楚北翎倔驴脾气上来,和她顶了几句嘴,坚决不肯换。 黎书映继续教育儿子:“自己选择的,无论发生什么都给我继续走下去,别找我哭诉也别找我帮忙想要改,没用。” 楚北翎也不是想转去十二班,他只是想听黎女士关心他几句。 结果这电话,还不如不打。 楚北翎鼻尖微微发酸,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电话那头有人推门进办公室,叫了一声‘黎总。’ 黎女士让那人等了一会儿,又来和楚北翎说话:“在学校期间不要玩手机,专心学习,第一次月考考不进班级前三,等我从新加坡回来,你的手机我会没收。” 楚北翎:“做不到呢?我们怎么联系。” 黎书映强调:“你必须给我做到。” 楚北翎倔脾气又一次上来:“做不到呢?” “我会问邢禹有关你的事。”黎书映又补了一句:“楚北翎,你别和我犟,弱者是没资格提条件的,听清楚了吗?” 楚北翎抿了抿唇:“知道了,黎总。”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楚北翎趴在书桌上休息了一两分钟,刚起身准备回教室,他愣住。 邢禹站在寝室门口,午后热烈的阳光给他加上了一层柔光滤镜。 阳光刺眼—— 楚北翎只能看见邢禹线条分明的轮廓。 第15章 p-许愿 楚北翎从邢禹身侧擦身而过,两人谁都没有避让,交错时,肩膀撞在了一起。 刚走出去没两步,身后的邢禹开口:“受伤了,委屈了,你应该证明给所有人看,而不是逃避现实,转到计划之外的十二班。” 楚北翎停在宿舍门口,在邢禹转身时同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去揪住他的校服领口,将他推倒门板上。 楚北翎的手指用力收紧,呼吸渐渐加重:“邢禹我告诉你,你以为我是因为班主任早上的漫骂才打算转去十二班?她觉得我成绩不够格,第一次月考我就能证明,我并不比任何人差,尤其是你。” 深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你没资格对我下定义。” 楚北翎声音哑的厉害,他委屈、不甘心不服气,也很嫉妒。 他明明并不比邢禹差,可黎女士始终觉得他不如邢禹,拿他做他的参照物、对比优秀的榜样。 无论他做什么事都是错的,而邢禹什么都是对的。 黎女士是他的妈妈,他要拼尽全力才能换来她一点点的关注,是邢禹轻松能得到的。 得到黎女士偏爱的邢禹却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和他说,他心理素质差,他在逃避。 凭什么? 邢禹背靠着门板没动,也没推开他,面无表情盯着他。 离得近,楚北翎能看到邢禹漆黑瞳孔里红了眼,有些狼狈的他自己,他一个激灵,触电一般瞬间松手,拉开与邢禹的距离。 邢禹终于舍得开口:“那就请你告诉所有人,你不比任何人差,另外,我和其他人都不该成为你的影响,为了一个讨厌的我离开,更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楚北翎垂下的猫猫眼藏起了所有情绪:“呵,你当然不值得我改变自己的选择。” 阳光毫无遮拦透过楼梯间的空隙铺撒进来。 金黄色的光线下,楚北翎琥珀色的眸子晶莹剔透像一颗玻璃弹珠,格外好看。 邢禹目光在他眼睛上停留,嗓音一如既往冰冷刻薄:“那样最好。” 他上前一步,微微倾身在楚北翎耳侧低语:“逃走你就输了。” 楚北翎伸手薅他,邢禹却先他一步后退,天蓝校服一闪而过,落了个空。 天空中飘过大片的云,遮住太阳,邢禹在逐渐消失的光影中站了小片刻。 直到楚北翎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看不见,他才转身走进寝室。 下午美术课,美术老师踩着运动鞋昂首挺胸的朝着他们走过来。 来人看着大概20岁出头,穿着色彩搭配鲜明大胆且有个性,留着一头复古羊毛卷,五官小巧精致,不算漂亮。 但一看气质就是学美术的,足够特立独行,怪诞颓丧中带着些截然相反却又不违和的生机,像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欧洲油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林听岛,你们班的美术老师,未来三年你们的素描、色彩、速写不出意外的话都由我一个人教。” 林听岛一开口就是地地道道的吴侬软语腔调,声音与展现出来的气质完全不符合。 年轻、足够特立独行,语调又温柔,一下子吸引了这个年纪学习美术的少男少女们,班级一下吵闹起来,纷纷询问有关她的事。 “你们这些问题先不着急,以后会慢慢知道。” 林听岛也不废话,直接摆了两组图,一组几何石膏,一组静物,“今天第一节课,先不上课,我来看看咱们班的基础都是怎么样的,应该没有一点基础都没有的吧?” 班里的人基本摇摇头。 林听岛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干脆道:“很好,开画吧,素描两节课一共90分钟,有能力的同学画两组,知道自己来不及的静物或者石膏随便选择一组,交上来的必须保证画面完整度。” 有几个大胆一些的男生试图和林听岛搭话。 只见她微微笑,“最后完成的五个同学今天色彩课结束后,包圆清洗班里其他用同学的调色盘,当然,画两组的同学不用。” 简单粗暴不解释,一帮美术生是真怕洗调色盘纷纷支棱起画板,直接开画,不敢继续废话。 午后日光正盛,树叶轻摆,光影灵动细碎地落在邢禹校服上,随着他起型的动作,骨节分明的手连同绷直手臂上凸起的青色血管,在阳光下显得几近透明,看上去脆弱而易碎。 美术生对完美光线和结构总会忍不住多欣赏两眼。 明明一个小时前,俩人还针尖对麦芒,可楚北翎就是忍不住多看邢禹两眼。 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没找出一丝毛病,简直比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塑还要完美。 不让画,实在是暴殄天物,穿着衣服都盖不住明显的肌肉走向,不知道脱—— 楚北翎及时打住,禁止自己继续‘扒.光’他。 他们关系恶劣,加上邢禹发话,只要画他就撕画。 倒不是怕他,楚小少爷可记仇了,一直想和邢禹算撕掉他画的账,不画纯粹是他是真心疼画被撕烂,只能强行摁下想要画邢禹的愿望。 林听岛敲了敲楚北翎的画板,“你看邢禹同学做什么,看他,你是有他的手呀,还是你们的光线角度一样是能参考的呀。” “角度和光线肯定不一样,但毕加索坐在我怀里,我肯定能成为当代梵高。”楚北翎笑着接下,露出两颗白净的小虎牙。 林听岛也不是吃素的:“毕加索会不会坐在你怀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邢禹同学肯定不会坐在你怀里画。”目光扫向一旁的邢禹:“是吧,邢禹同学。” 邢禹一个走神没控制好手上力道,将削长脆弱的2b铅笔折断在画面上,他“啧”了一声,重新换了一支笔。 男生们笑得大胆张扬,女生们笑得腼腆,好几个朝两人看过去。 邢禹坐在楚北翎怀里画,这画面实在太美,她们不敢想,却有些期待。 午后炙热的光线将楚小少爷白皙的脸照得通红。 都怪邢禹,要不是他撕掉那张画,他也不至于吵完架,还惦记想要画邢禹,搞得他有多在意他似的。 林听岛笑意在脸上融化开:“怎么的,有意见呀,要是不服气,等上人体造型,我安排你坐邢禹怀里,坐在教室中间给大家当参考,行不行呀!” 厉冬看热闹不嫌事大:“林老师我没意见,你赶紧安排,请你不要放过他们。” 有人出头带领,班里其他人也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我没意见的声音,在教室此起彼伏。 还有些胆子更肥,直接提出,扒.光两人看肌肉走向,画起来更有记忆。 林听岛拍了拍画板:“起什么哄呢?还不开始画,谁吵,人体造型课谁坐教室中间给其他同学做参考,四个小时不准动。” 林听岛精准拿捏,班里一下子禁声。 对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们来说,正是爱动坐不住的年纪,坐在教室中间同给班同学做参考本就尴尬,还四个小时不准动,简直是当代酷刑。 第21章 林听岛和游魂一样在班级同学身后来回盯着,遇上她比较满意的夸一句,人就走掉了。 十三班有十几个和许图南一样,因为艺考轻松选择的美术班,只为考试而画,基础一般被她格外关注,特别是许图南,简直可以称得上灾难了。 许图南:“林老师,您别老站在我背后啊~怪凉的。” 林听岛扫了一眼许图南身上的铭牌,指着画面上的苹果,微笑着说:“许图南同学,请问,这个苹果拿出来给你吃,你吃不吃呀。” 班里一阵哄笑,许图南被这笑看得心里直咯噔,蚊子一样的嘀咕了几句。 林听岛:“你说什么,听不见,大点声的呀~” 许图南汗流浃背:“这,这没办法吃。” “是呀,没办法吃,那要重画的呀!”林听岛笑意更深,语调也更温柔,伸手点了点上头的苹果。 全班一阵闷笑,他们不敢笑太大声,怕被盯上直接开刷,只能憋出此起彼伏地鹅叫声。 许图南连忙上手用橡皮去擦苹果,林听岛阻止他,又拍拍手,打断班里其他在画画的同学:“不管是画石膏还是静物,已经开始上调子,能别大面积使用橡皮就别用,更别偷懒用笔擦着画面去磨出暗面,不然你们的画面看着会很脏,艺考影响分数,有这个习惯的同学,现在开始改掉。” “你起来。”林听岛拍了怕许图南,又叫了班里几个基础较为薄弱的同学,让他们到身后,直接做范画讲解。 素描课结束后,他们又开始上色彩,也是直接画。 直到黄昏过渡到夜晚,天色从橙红慢慢晕染成忧郁的深蓝,他们才结束。 “所有人画纸干的可以现在交上来,没干的先摆在教室地上,等干了课代表来收。” 林听岛看向楚北翎:“楚北翎美术课代表,晚自习上课之前你来收,我的办公室在四楼,靠窗的那张桌子是我的。” 楚北翎应下。 林听岛离开美教,陆陆续续将被颜料弄脏的水桶和调色盘拿出去清洗,又重新回来收拾绘画工具。 楚北翎将五彩斑斓的白t从身上脱下,露出洁白的校服,他盖上颜料盒,拎上水桶和调色盘打算去清洗。 路过邢禹身边时,他忍不住看他一眼。 美术生上完课就和刚从垃圾场里掏垃圾出来差不多,身上手上没有一片狼藉的那都算不认真画画。 周围同学包括楚北翎,谁不是大花猫。 而邢禹却一点颜色都没沾上,除了尺骨这一侧的皮肤沾了些铅笔灰,整个人干净又清爽。 特别反人类。 干净又清爽的邢禹同学,正拿着刮刀,将刚刚被弄乱混合的颜料铲出来,又用湿巾将颜料盒边缘染色的白色塑料擦干净,最后用喷壶喷上一层薄薄的水才收手。 楚北翎实在佩服他,十年如一日的能保持,每次画完还有耐心清理颜料盒。 他能有耐心呵护颜色,也就只有在拿到新颜料的头两天,其余时间搅合搅合完事。 邢禹盖上颜料盒,抬眸看过来:“有事?” 楚北翎低头扫了眼干净如新的颜料盒:“要是让软刀用你的颜料盒做范画用几次,你就老实了。” 林听岛第一堂课,软绵绵的语调说着最狠的话,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课后喜提这个称呼。 “哦,我还以为你想说,让我坐你怀里的事。”邢禹冷不丁的冒了这样一句。 楚北翎楞了半秒:“你有病啊?” 邢禹起身,撇了他一眼开始收拾工具箱:“所以没事别扯上我。” 楚北翎:“我真的是服了,这件事又不是我提的,你找我麻烦算什么意思。” 邢禹:“不找你找谁?” 楚北翎也很不高兴和邢禹绑定在一起:“按你这样算,我的精神损失你赔啊!” 沉吟片刻,邢禹点点头:“看着确实不太正常,所以你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说完,拎着工具箱消失在美教。 楚北翎:“……” 草了就。 俩人在针尖对麦芒中度过一周,楚北翎长这么大,无论是学校还是画室,人缘一直很好,唯一处不来的就是邢禹。 当然邢禹也不想和他们相处,对待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冷漠脸,别招惹我。 可偏对上他的时候,邢禹总会出其不意来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楚北翎被气到炸毛,俩人开始有来有回的斗嘴。 每次都是楚北翎惨败收场。 好容易熬的放学,一帮被锁了一周和从笼子里放出来没区别的学生,二话不说收拾行李直奔校门口,互相道别,周日见。 只有他和邢禹回家还能见,何其悲催。 不过,今天赵叔叔临时有事不能来接,让他们自己坐地铁回家。 楚北翎开心的想放鞭炮庆祝,能远离邢禹怎么样都是开心的。 周五下午的美术课,他们必须画完才能走,楚北翎是课代表,只能等所有人画完收好所有画才能离校,所以拖到现在校园里人烟稀少。 楚北翎刚收拾好书包准备往寝室走,被厉冬喊住:“楚番番,明天陪我去灵隐寺,周边茉莉花开了,刚好可以过去写生。” 楚北翎驻足回眸:“行啊。” 许图南听到,连忙加入:“我也去,我也去。” 看向不远处一直看着他们的邢禹主动邀请:“邢禹,你去不去?” 邢禹:“不去。” 楚北翎早猜到了:“明知道他不会去,你还问?”挥了挥手:“走了,明天见。” 许图南其实也知道邢禹大概率不会去,但见他一直看他们,他以为邢禹想去,又不好意思开口,这才问出声。 当然也是他有意邀请,想缓和两个人关系。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在飞来峰景区门口碰头,在周边待了一上午,离开之前,厉冬让他们陪着她进灵隐寺内一趟。 奶奶生病,厉冬打算给奶奶求个平安。 许图南死活都不肯进:“我不去,你们不知道一进灵隐寡三年么,要去你们去,我还想谈恋爱呢!” 厉冬和楚北翎互相看了一眼,瞬间笑出声。 厉冬很不客气道:“我佛扶正缘,斩孽缘,你要单身说明你这三年谈不了恋爱,你进去寡三年说不定还有个心理安慰。” 楚北翎挑挑眉,八卦道:“你看上谁,想和谁恋爱?” “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我不进去。”厉冬有所求不在考虑范围,许图南看向一旁的楚北翎,“你就一点不担心?” 楚北翎耸耸肩,无所畏惧:“我的女朋友就是画画,我们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许图南切了一声,到底还是不愿意进,在外面等着,厉冬和楚北翎刷市民卡进寺内。 厉冬进了大殿,楚北翎没跟进去嫌太挤。 厉冬出来后,递了一条红色祈福带给他:“喏,给你的,来都来了就写愿望吧,别浪费了!” 楚北翎接过,有些好奇:“愿望真能实现?” “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希望祂有用。”厉冬夹着祈福带双手合十,虔诚许愿,许完,她低头在祈福带上写下愿望。 楚北翎盯着祈福带却犯了难,他不知道要写什么。 黎女士不信神佛只信自己,所以他也不能求神佛,让她多看他一眼。 檀香弥漫,楚北翎脑子里突然闪现过邢禹的身影。 他一咬牙心一横,在上面写了:「邢禹原地消失。」 “硿——”沉重地撞钟声响彻天际。 梵音天降,楚北翎神魂一颤,握在手上的笔掉落在地面,滚下台阶,消失在人群之中。 第16章 p-受伤 恍惚一瞬,楚北翎渐渐回神,弯着腰钻进人群之中去找笔,正殿前巨大香炉四周人群流动密集,不少香客举着香,嘴里念念有词,半天不动。 楚北翎艰难地穿梭在不动如山的香客之中弯腰寻笔。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楚北翎瞬间打开厉冬的触碰往后退了两步,看见是厉冬松了口气:“你也不出声,吓我一跳。” 厉冬被他突如其来神经质的反应差点吓出病,比他还郁闷,“你做什么了这么心虚?”转而看他脸色惨白,瞬间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楚北翎长长呼了一口气:“笔滚进人群不见了。” 厉冬翻了个白眼:“就这?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一支笔而已不见就不见呗~你至于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叫你也不理?!” 楚北翎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一定要找到那只笔才行:“你们先回去,等我找到的。” “这里人多,早就不知道被踢到那个角落里去了。”厉冬拽着他往藤架走:“别找了赶快把祈福条挂起来,许图南该等着急了。” 楚北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还是想找回来。” 笔是厉冬的,她说:“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又不找你赔。” 第22章 “……” 厉冬打算看看他写什么愿望,伸手就过来抢他的祈福条,被楚北翎摁着肩膀推倒一旁:“别乱动。” “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厉冬十分不满。 楚北翎拒绝的干脆:“不给看。” “行吧行吧。”厉冬不理他伸手将祈福条挂上绿色的藤架。 楚北翎绕到另一侧,将祈福条挂上藤架,明晃晃的阳光从藤蔓空隙笔直落下形成丁达尔效应,红色的祈福带在光影中飘摇。 那一抹红,夺目又刺眼。 楚北翎盯着看了许久,内心天人交战要不要摘下来,厉冬拍了拍他;“看什么呢?走了。” “嗯。”楚北翎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走了两步的厉冬回过头,见他还站在原地没动,直接将人拽走。 三人又在周边逛了一圈,一直到暮色降临,几个人才尽兴准备各回各家。 回到闸弄口,刚进单元楼,楚北翎遇上准备出门的邢禹。 四目相对片刻,又很快错开。 邢禹从他身侧走过,朝停在单元路口一辆黑色的轿车走去,前排司机下来,替他拉开后座车门,请他上车。 关开门动作太快,夕阳余晖里,楚北翎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西装革履大号版的邢禹。 这是邢禹父亲?! 还没来及仔细看,车子很快开离小区。 楚北翎有些疑惑,却没有多想,转身走进单元楼内。 周末两天楚北翎在家时,没有听见晚间邢禹拉大提琴传出的声音,返校时,他按照黎女士要求去顶楼找邢禹也没人影。 楚小少爷以为邢禹又提前回校,便没在理他,自己回了学校。 等到学校,楚北翎依旧没有看到邢禹,去学校湖边写生时,他特意路过美教,教室门窗紧闭,一看就没人。 直到晚自习结束,回到寝室邢禹连个人影都没有。 楚北翎想,难道他的愿望这么灵,说原地消失,所以邢禹就真消失了?! 楚小少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都没有睡着,住在他下铺的柯锦程抬脚踹床板,将床板顶起一个凸起。 楚北翎伸出脑袋去看下铺的人:“怎么了?” 柯锦程语调带着被吵醒的困意:“番番小王子,别翻身了。” 楚北翎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1点半了,他连忙道歉,不再继续咸鱼翻身,吵其他人休息。 邢禹原地消失他高兴都来不及,郁闷个什么劲! 没必要多想,没必要多想—— 思及此,楚小少爷很快便安心入梦,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一早,被起床号叫醒,楚北翎坐起看到对面床铺空无一人,他一时半刻还真没有习惯。 邢禹不在,没人给他提神醒脑,楚北翎混沌不清的度过一个早晨,打着哈欠一直撑到早自习下课。 铃声刚响,楚小少爷便趴在桌上补觉。 “卧槽,邢禹出车祸了。”许图南的大嗓门回荡在教室。 原本吵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看向他,如同水滴进油锅,下一秒,教室直接炸了锅,噼里啪啦作响。 楚北翎困意被突如起来的消息打散,瞬间从桌板上弹起。 他想起在灵隐寺自己写的祈福条……不会吧……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楚北翎一个健步闪现到许图南面前拉住他的手,紧张地问:“他,他没事吧?” 许图南摇摇头:“不清楚,给他发消息问为什么没来,他说出了车祸,就没再回我。” 毕竟邢禹出车祸很有可能是他导致的,万一真出什么事,那他可就太罪过了。 楚小少爷打算亲自问问邢禹,顺便救赎一下内心的罪恶感。 刚打算问,楚北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没有邢禹联系方式,一个都没有。 楚北翎:“胡图图,你把邢禹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 “q还是微信?”许图南社交小达人一个,军训期间就已经加上班里所有人。 楚北翎有些焦躁:“随便,能联系上他的就行,快一点,王采燕马上来了。” 厉冬抬眸看他,笑着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看不出看来你还挺关心他的。” 他不是紧张,他是心虚,楚北翎是真不知道那个祈福条这么灵验,说消失就真消失了。 还是出车祸,虽然他看邢禹是不太顺眼,想让邢禹原地消失,离开他的视线,但不是这种消失法。 许图南两个都发给了他,邢禹两个社交软件的资料都简单,昵称都是一个x,头像是一张大提琴照,说说和朋友圈更是一条没发。 界面比调色盘还要干净,如果不是许图南亲自推给他的,楚小少爷都要怀疑这是人机号。 不知道邢禹现在习惯用那个,楚北翎干脆两个都发了好友请求。 等半天没有任何回应,楚北翎这急性子又重新发了一遍,生怕自己刚操作失误没加上。 不确定现在邢禹有没有事,楚小少爷做什么事都没什么兴致,也听不进去课。 反而因为他的毫无反应,越等越焦躁,越等越心慌。 放在一小时前,邢禹要是不理他,楚北翎能放鞭炮庆祝,可现在他生怕错过邢禹消息—— 楚小少爷焦灼地刷着手机消息接收界面,险些被王采燕抓包带手机来学校。 这种焦躁心慌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自习结束。 今天一天,楚北翎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他的心早就飘出校外,飘回闸弄口,和被吸干净阳气的白玉书生一样萎靡不振的荡回寝室。 寝室里几个室友围着邢禹的书桌交谈: “邢禹,医生怎么说,多久能拆?”许图南问他:“要不要和你换一个铺,你暂时睡到下铺,等你伤好后再换回去,你这样爬上爬下挺不方便的。” 柯锦程:“你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两天?” 倪文轩:“你接下来画画和吃饭都不方便了吧?” “邢禹你手受伤接下来你在学校生活肯定会麻烦室友,有什么事的话,及时告诉我,我们也能搭把手。”薛子昂说着有需要可以请求室友帮助,可说出来的话听着却有些炸耳朵。 邢禹蹩他一眼,还算有耐心的一一回答了室友们的问题,就开始赶人。 听到邢禹声音,楚小少爷焦躁不安一天的心终于从高空落平稳地落到地面,如释重负。 楚北翎匆匆上去,挤进围住邢禹的包围圈,急切地往他身上看去。 邢禹坐在椅子上,右手掌到前臂一半的位置打着厚重的石膏,这只手还被一条细长的纱布吊着固定在脖子上,剑眉上方还有些红紫色的淤青,看起来没有一丝狼狈与不妥。 可楚北翎却极受暴击,他们是美术生手比命还矜贵,少了腿不良于行都不能伤着手。 手骨折,起码有好几个月不能动—— 还偏偏是他的习惯用手。 万一以后都不能画画了,怎么办?! 楚北翎不敢想。 邢禹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我手没废,别用这种可怜同情的眼神看我。” 因为心虚的缘故,楚小少爷难得没有和他斗嘴,反而十分愧疚做贼似的关心了一句:“除了手,其他地方没事吧?” 邢禹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楚北翎做贼更心虚,垂着眸子避开他穿透力极强的视线:“哦,没事就好。” 干干笑了两声:“没事就好。” 楚北翎其实很像一只猫,暴躁起来瞬间炸毛还喜欢冲人哈气,事实上没什么威胁性。 同时欺骗性也非常强,就好比现在垂着眸子,像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又可怜又无助,一脸惨兮兮。 但谁知道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坏劲儿。 邢禹淡淡看他一眼,“真是奇了,你居然没有放鞭炮庆祝。” 他哪敢啊~邢禹平安回来,他就谢天谢地了。 楚北翎转移话题:“接下来画画怎么办?” “凉拌。”邢禹低头开始单手整行李,刚碰上书包拉锁,正思索单手应该要怎么开拉锁时,楚北翎眼疾手快,动作快他一步,替他拉开,随后抬眸看着他,冲他笑笑。 天花板的白炽灯光很亮,楚北翎露出的两颗小虎牙白的有些刺眼。 邢禹将从家里带来的换洗衣物一件一件拿出来,最后只剩下贴身内/裤还躺在包里,他们是室友又是同性,本也不用刻意避开。 但是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总是喜欢比大小,上厕所的时候,洗内.裤的时候,不经意间会提上一嘴,然后开始比较,谁大谁傲娇。 邢禹没有这种爱好,也不喜欢被人盯着,更不喜欢诉说展现自己的隐私。 他停顿半天见楚北翎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说:“你怎么……”还站这里。 后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楚北翎的爪子已经伸进他的书包飞快将安静躺在里面的几条内/裤拿出来,塞进他干净的校服里,又替他拉上书包拉锁。 第23章 邢禹:“……” 楚北翎:“你一只手不方便,不客气。” 邢禹:“不需要。” 说了不需要,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楚北翎依旧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邢禹身后,然后总是快他一步提他做好一切。 根本不让他有拒绝的机会。 直到邢禹拿上衣服准备去卫生间清洗,楚北翎还跟在他身后,一副想进去帮忙的架势。 邢禹抬手挡住卫生间的门,不让他进:“你做什么?” 第17章 p-惊变 楚北翎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劲,坦然又真诚地看着邢禹:“帮忙啊~你一只手不方便,怎么清洗?” “你——”邢禹脸上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绿,表情那是相当的精彩。 空气中安静了半秒—— 楚北翎试探问一句:“你害羞?” 事出反常必有妖,邢禹眯了眯眼,看着他的目光带着研判:“你吃错药了?” 楚小少爷哪是吃错药,他是心虚,贼心虚,又心虚又愧疚,不然他也做不出这种下降头的事,特意伺候邢禹。 但他总不能说,不好意思啊~你的手是被我诅咒成这个样子,我是在救赎我自己的愧疚之心。 唉。 也不怪邢禹乱想,他突然之间转变确实有点吓人,换作邢禹忽然对他示好,他肯定也是躲的越远越好,谁知道是不是憋什么坏。 楚北翎没办法只得拉黎女士出来挡枪:“你受伤我不照顾你,让黎女士知道又该削我了。” 寝室大门敞开,从外打进来的风,带起楚北翎额尖的碎发微微飘动,他的眼底一片清澈。 黎书映提起他,楚北翎脾气只会更爆。 邢禹不信他会因黎书映改变态度,盯着他好半晌才开口:“你讨厌我,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我不会乱说什么,现在可以离开了。” 说完啪一下关上卫生间的门,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楚北翎,直接用行动表示拒绝。 楚北翎点了点门板,这脾气和谁学的? 长长呼了口气,压下暴脾气,楚小少爷屈尊降贵伸手敲了敲门:“明明是你先讨厌我的好吧?” 邢禹嘲讽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不仅随意误会,还喜欢冤枉人。” 拒人于千里之外就算了,红口白牙随便污蔑。 楚北翎又快炸了,仅仅片刻又收回找事的爪子,他有错在先,不能和他吵架,不能和他吵架。 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邢禹,我就在门口等着,有事叫我。” 里面“叮铃哐当”的声音逐渐弱下来,楚北翎慵懒地靠在卫生间木门上打算任凭里面的人随意差遣。 刚靠上去,门从里面打开,他失去重力往后栽一屁股坐在卫生间潮湿的地面上,疼得直蹙眉。 楚北翎抬眸看了一眼邢禹,颇为不满:“你也不知道扶我一把,就看我这么摔了?!” 邢禹晃了晃自己受伤的手,“没来得及。”说罢伸出左手打算将地上的楚北翎拉起来。 楚北翎一把打开他的手:“算了,不给你的手造成二次伤害了,等我缓缓的。” “……”邢禹双手抱胸,左手轻而柔地抚摸石膏,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锐利地扫向楚北翎戾气尽显:“你发现了什么?” 换作平时这人的爪子早就伸过来,要不就冲他哈气,现在这么温顺,还为他想,实在不正常。 楚北翎下巴点了点他的石膏:“这不是很明显,你受伤了!” 邢禹:“……” 从他寝串门的许图南回来,看到卫生间里的场景被吓一跳,连忙跑到两人中间,将他们隔开:“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 邢禹将毛巾丢上肩膀,迈着长腿走出卫生间,楚北翎伸手,朝许图南示意:“胡图图拉我起来。” 许图南一把将楚北翎从地面上拽起来:“你们刚一起洗澡了?” 卫生间就这么一个,晚上他们为了节约时间,偶尔会俩俩一起洗澡,可这件事放在结了梁子的邢禹和楚北翎身上就相当惊悚了。 眼前的情景,该不会是两个人在浴室大战八百回合刚结束—— 许图南生怕两人还没完,还要继续大战连忙道:“楚番番,邢禹现在受伤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不过能别打架就别打架了。” “我哪敢揍他!”楚北翎愧疚之心都来不及救赎。 “还有……”楚北翎强调:“我从来没有找邢禹麻烦,都是他先动手,我只是在反抗。” 许图南疑惑道:“所以你们在卫生间到底做了什么?” “这不是看邢禹单手不方便打算帮个忙,一个没注意自己先摔了一个屁股墩。”楚北翎揉了揉屁股,背过身:“痛死我了,胡图图帮我看看我屁股有没有开花!” 许图南刚想开口,一旁回来放毛巾的邢禹幽幽开口:“开裂成四瓣香菇状,现在叫救护车把你拉走,说不定还有救。” 楚北翎扭过头连忙伸手去摸,看看是不是真的和邢禹说的一样摔成四瓣。 柯锦程看几个人站在门口也凑过来看热闹:“番番小王子你这是在干嘛?” 邢禹嘴角微不可查扬了扬,“楚北翎,你怎么这么好骗,这样的话你都相信。” 楚北翎猛地转身,“我去你大爷的。” 邢禹掀了掀眼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许图南捂住嘴打断:“和气生财,都别动手,马上要熄灯了,楚番番你赶快把你的屁股收拾干净,都是泡泡。” 说罢拉着邢禹往外走,顺手关上卫生间的门。 “不是——”楚北翎在卫生间凌乱,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刚刚的行为太丢脸,楚小少爷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应对,只好等熄灯之后再出去。 按理说被邢禹这么开着涮,以楚北翎之前的性格是,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别给我吵吵,要不就是直接开干。 但他愧疚、心虚,只能躺平挨打,邢禹说什么是什么,照顾他,一直到手伤好,确定邢禹的手还能继续画画,他才能稍微好受一点。 楚北翎四岁拿画笔一直到现在,除了睡觉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画画了。 如果拿画笔的手再也拿不了画笔,就算不是他,楚北翎带入共情一下都能呕出三升血来。 更何况邢禹的伤是因为他诅咒造成的。 昱日周二的课程,因为邢禹右手受伤的缘故,拥有愧疚之心的楚小少爷,将他笔记所有包圆了。 文科笔记多,一天下来,楚北翎手都抄酸了。 好在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高一其他科目的老师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打算霸占,他总算能放松一下。 原地解散后,十三班的同学各自散开自由活动。 只有邢禹从始至终都坐在操场看台上,不少女生特意路过看台,红着脸互相推拉却不敢上前搭讪。 被观望的视觉中心,正抬眸看向对面的篮球场。 邢禹看了片刻,掏出速写本用左手画画: 「阳光正好,橘黄色带着透明感的光线,倾泻在球场肆意奔跑穿着火红球衣的少年身上,少年热烈又张扬。」 画完,他在右下角签上今天的日期:2012年9月18日。 一张画画完,邢禹翻了页继续第二张画。 没过一会儿,二班体委走到少年面前,大概是说了比赛之类的话,很快集结起来两只篮球小队。 十三班和二班开始打pk赛,在操场上的同学们得到消息纷纷围上前,呐喊助威。 篮球被二班一个高个子抢走,楚北翎紧跟不放,在对方投篮的同时跳起来抢拍篮球。 用力过猛,这颗篮球被打出场地呈抛物线好巧不巧的砸在邢禹头上,轻轻反弹了一下,滚到一旁角落。 所有人都禁了声,十三班两颗校草互看不顺眼,时刻准备掐架的事全年级都知道。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下有好戏看了。 邢禹将一旁的篮球捡回来,在地上拍出动态单手托着篮球转圈圈,“谁要篮球自己过来拿。” 话是对着操场上所有人说的,他的目光是看向楚北翎的。 楚北翎知道邢禹说到做到,不过去拿的话,他真的不会给。 放在平时,他还真就不要了,楚小少爷说什么也不会和邢禹低头,大不了换一个,可谁让他手贱,残害了邢禹。 他只能硬着头皮在众目之下走到邢禹面前,十分客气地管他要篮球:“请把篮球给我,谢谢。” 刚打完篮球,楚北翎整个人被汗水覆盖,汗水在日光下,闪动着细细的光泽。 大抵是阳光太刺眼,邢禹有一瞬间恍惚,没将篮球递给他,而原本会造反的楚北翎一言不发,耐心等着。 “如果我不给呢?”邢禹剑眉微扬,一副挑事的模样。 楚北翎刚想怼,看到他打着石膏的右手话锋一转,很好脾气地说:“没关系,我等你给我。” 这星期回来,在看到他受伤后的楚北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像换了另一个人。 第24章 想到楚北翎可能发现了什么,才会转变态度,邢禹周身又冷下一个度,眯着眼打量他:“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第二次了。 楚北翎疑惑道:“我应该发现什么?” “没什么。”邢禹将篮球丢进他怀中,楚北翎谢过之后,转身离开。 晚自习三节美术课,楚北翎又开始替邢禹担心,笔记帮他抄没太大问题,作业帮忙一块写了也没太大问题,可画画是他无论如何都替代不了的。 楚北翎提议:“我先帮你打型,等上调子你可以自己试着来,等你画完差哪儿的我帮你改。” 这是楚北能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也不至于一段时间不画手就生了,至少一直在动。 “不用。”邢禹伸手拿起画笔,开始起型。 楚北翎还是不太放心:“你确定可以?” 邢禹睨他一眼:“试试看吧~总比干坐着什么都不做要好。” 邢禹这话,让楚小少爷的愧疚之心再次蹭蹭往上涨:“你确定没问题,不行的话叫一下我?” 邢禹:“你画你的。” 楚北翎一开始画画,就容易忘乎所以,等他听到邢禹“嘶——”一声,这才惊觉他身边有一个病号要照顾,连忙侧过身去看。 好家伙。 邢禹已经快画完了,而且他用左手画的并不比右手差! “不是你?”楚北翎目瞪口呆:“你左右手都可以,那我今天为你抄的笔记算什么?” 邢禹不咸不淡回应了一句:“算你辛苦。” 楚北翎想骂人,他左右手都可以,他在这里担心个什么劲。 可仍没忘邢禹受伤是因为他。 “那你不早点说,”楚北翎气鼓鼓的,怨念非常重:“就冲你这德行,等你好了以后得给我洗一个月的调色盘。” “你可以不做,我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帮我。” 邢禹迎上他的视线:“我说过了,黎阿姨那边我不会去说,你不用担心会被说。” 楚北翎也不愿意给邢禹做牛做马还关心他的情绪,他这人就这样,谁对他好,他会对人更好,热脸帖冷屁股,他不要面子吗? 尤其是这人又冷又傲,软硬不吃还不领情,比冰块还难啃,他这暴脾气也是半点忍不了。 面子过不去,脾气忍不了。 如果不是愧疚就看他理不理他的完事。 “还说你不讨厌我,冤枉你,一天天对我板着个冷脸,阴阳怪气,”楚北翎十分不理解:“我帮你,你拒绝不领情就算了,非要和一个刺猬一样过来扎我。” 扬扬下巴:“怎么的,想学偶像剧引起我的注意?” 沉默片刻,刑禹盯着楚北翎琥珀色的眼眸道:“没有人会在我身边待很久。” 刺耳的下课铃声响起,邢禹低沉的嗓音融进铃声之中,楚北翎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是,我想引起你的注意,你看着办吧!”邢禹一副破罐破摔的态度。 楚北翎现在算是明白了,邢禹就是一身反骨,不和你对着干浑身不舒服。 楚小少爷驴脾气一个,得顺着毛摸。 人家杠上你,想让你无可奈何,就怂了?! 当然不是。 楚北翎还就看着办了:“行啊,那谈恋爱吧?” 第18章 p-转性 楚北翎扬扬下巴一脸挑衅,看谁能杠的过谁。 邢禹嘴角清浅一扬,歪头看他,一言不发。 四目交汇,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电流,两个少年无声较量,前者不甘示弱,后者散漫悠然。 教室的时钟“滴答滴答”走动,当分针从‘5’走到‘6’时—— 楚北翎往后一靠,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再次不要命挑衅:“你知道的,你爱我!” “这事我知道?!”邢禹蹙眉,漆黑的眸子转了转,似在思考。 楚北翎扬扬下巴:“是的宝贝儿,你知道。” “好,就当我知道。” 忽然—— 邢禹凑近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楚北翎吓一跳,瞬间往后一仰拉远与他的距离,又被邢禹拽了回来。 “你你你,你干嘛?”楚北翎大脑死机,语调里透着几分慌张与不知所措。 “你就这点胆子?” 邢禹嗤笑了下,眼神透着轻傲,腔调散漫,明目张胆地嘲笑某个人的纸老虎行为。 从这场较量中溃败的楚北翎十分不满意,尤其是面对邢禹的嘲笑,不反击回去,就好像他矮了他一截似的。 这绝对不行。 他楚小少爷的面子往哪里放。 刚想开口,厉冬踹了他椅子一脚:“你们两个够了啊,软刀看你们半天了。” 楚北翎缓缓抬眸,在对上林听岛含着深意地笑时,瞬间缩回去。 有了最开始上课那次教训,楚小少爷学乖了,他不想让软刀当着全班人的面调侃他和邢禹,将两人绑定在一起。 楚北翎没再怼邢禹招来关注,拿起炭笔继续上调子,察觉到邢禹的视线,他侧目看过去。 目光接触的下一秒—— 邢禹锋利的剑眉一挑很快又挪开视线,飞扬又漫不经心,那眼神明晃晃写着‘胆小鬼’ 几个字。 挑衅意味十足。 “……”楚北翎牙咯咯作响。 这人简直是,十足十的讨厌鬼,烦人精。 如果不是现在在上课,他绝对扑过去咬邢禹十下八下。 这次‘看着办’,楚北翎再次败北。 之后几天,楚北翎没有伸出爪子哈气挠人,邢禹闭上了他那张淬了毒的嘴,少掉冲突和较量,两个人相处状态,前所未有的和谐。 为了弥补愧疚之心,楚北翎依旧会顺手替他做一些杂活。 比如:帮他清洗自己都懒得洗的水桶和调色盘,收拾干净某个强迫症的颜料盒,帮他打早中晚的饭,在他洗漱时在卫生间门口当门神随时递上他需要的东西,晚上休息又给他当拐杖帮助他爬到上铺。 尽职尽责任劳任怨。 不,怨还是有的,楚小少爷只恨自己心虚无法发作罢了。 邢禹一直对楚北翎突然转性抱着怀疑和观察的态度。 他发现只要不拒人于千里,不管他提的要求合理不合理,楚北翎都是有求必应,他越是这样邢禹就越来越确定,楚北翎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班里很多同学都发现了两个校草之间微妙的变化,但大家都将这种变化归结于楚北翎心地善良,照顾受伤的邢禹。 周五中午,楚北翎替邢禹打完饭后,走到厉冬面前坐下:“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厉冬点了点坐在角落里与周围喧闹隔开一层结界的邢禹,又重新将手横在楚北翎面前比了一个1:“一周了,楚北翎我观察你一周,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比孙子还乖,尤其对面那人还是邢禹。” 楚北翎幽幽道:“因为我现在是孟子。” “我说的是这件事?!” 餐桌下厉冬踹了他腿肚子一脚,疼得楚北翎直蹙眉:“你有点女生的样子好不好。” 厉冬觉得稀奇:“所以你被人夺舍了?” “人家受伤,我照顾他有什么问题?”楚北翎只字不提祈福条的事。 厉冬看两人从小掐架到大,最了解他们的性格,“你看我信不?” 楚北翎反问:“为什么不信!” 正在干饭的许图南抬眸,他也疑惑:“邢禹受伤,楚番番照顾不是很正常,我们其他人也有在照顾他呀?” 虽然很多事被楚北翎做了,他们不太能帮的上忙就是。 厉冬一字一句道:“其他人正常,换作楚北翎照顾邢禹不正常。” 能把楚北翎惹炸毛的,她只见过两个,邢禹和黎书映,而只要黎书映不提邢禹,楚北翎一般也不会原地爆炸,化身喷火龙。 加上后者因为是妈妈的缘故,迫于对方的权威以及无意识的讨好,他都会克制自己。 楚北翎这人得顺毛摸,邢禹不但不会,还会引他分分钟原地爆炸,说来说去他会原地爆炸的因素都和邢禹有关。 怎么可能这么顺从,除非心虚。 厉冬回过神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邢禹的事了?” 楚北翎握筷子的手一顿,随后道:“我想哄邢禹开心,圆了我想要画他的愿望,不行!” 这个答案厉冬勉强接受,毕竟楚北翎对画画的热爱已经到了把画画当成女朋友要相亲相爱一辈子的地步,不满足心愿,他的确会浑身难受。 中午用餐高峰期,西高二食堂人来人往,所有学生三三两两结伴同行,以至于角落里形单影只的邢禹特别明显。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角落里低头吃饭的邢禹突然抬眸。 视线短暂交错,邢禹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正值中午最热的时候,靠近窗户的几张餐桌被阳光全面覆盖,没有学生愿意坐在那里被太阳晒。 邢禹就像一个怪胎,宁可在太阳底下坐着,也不愿挤到食堂中间和其他人一起,周围很多人路过他身旁,都会止不住看一眼。 第25章 十六七岁的年纪,最喜欢热闹,做任何事都希望成群结队有人陪伴,落个单就好像被全世界背叛,孤独特立独行的人,仿佛是这世界上的异类,会被打上不合群难相处的标签。 没有人愿意这样。 楚北翎到现在都弄不清,这人为什么总是不愿意融入人群,总是会冷漠的拒绝别人的邀约,宁可一个人待着,游离在人间之外。 窗户大开,恰好一阵风吹过,大片大片的蔷薇花花瓣掉落,被清风带进室内落在邢禹的头顶肩头,阳光将他所在的区域圈出几何图形,邢禹被融进梦幻般的柔软当中。 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楚北翎这样想。 他掏出画册,直接开画,连饭都懒得吃了。 脑子里只有干饭的许图南瞠目结舌:“你这也……太夸张了,天大地大干饭最大,你居然不先干饭,我现在是真信了你的真爱是画画。” “当然,女朋友比吃饭重要。”楚北翎不走心的应着。 远处打完饭的班长,一眼看到厉冬一行人,二话不说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跟在他身旁的倪文轩也一起跟了上来。 薛子昂:“这么用功啊,吃饭还不忘画画!” 楚北翎一心在画上,完全没听见班长在说话。 薛子昂尴尬一瞬,将带来的一板养乐多拆掉分给在座其他几个人,“刚刚顺手买的一人一个。” “谢谢班长。”许图南笑着接过。 薛子昂将养乐多放在厉冬面前,见她没理自己,刚想开口说话,一直盯着楚北翎的厉冬伸手,趁他不注意将他餐盘里的大鸡腿夹到自己碗里。 薛子昂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和难堪,又将目光投递到楚北翎身上:“番番小王子别总顾着画画,我们虽然是美术生,文化课成绩也很重要的。” 厉冬轻笑:“班长我觉得你想的有点多。” “什么?”薛子昂不解。 厉冬:“没什么。” 楚北翎画完,刚准备合上画册,许图南凑了过来。 画面里: 「阳光灿烂,q版邢禹被可爱的小人们簇拥着拉进种满白色铃兰的花园之中,乐队在旁演奏,小人们手拉着手围着q版邢禹跳舞,陪伴着他。 哇哈哈,2012年9月22日,西高二食堂留」 许图南脱口唱出来:“我们的祖国是花园……” 顿了顿,好奇道:“我采访一下,你是怎么做到在吃饭时想到这个画面的?” “随便画画。”楚北翎一低头发现他大鸡腿没了:“我鸡腿呢。” 抬眸看到厉冬餐盘旁,他只剩下骨头的大鸡腿。 “厉冬你要死啊~抢我鸡腿。”二食堂最后一个大鸡腿被他抢到,结果他还没吃一口呢就进了厉冬的肚子。 楚北翎心在滴血。 厉冬说:“谁让你不好好吃饭,你该。” 楚北翎翻了个白眼,厉冬“咯咯咯”笑出声。 一旁快被忽略的薛子昂唇角微微抽了抽,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 周五放学楚北翎依旧要最后离开,班里大部分人已经将练习交上来,就连剩下零星几个基础较为薄弱额外补课加练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将当堂练习交上来。 只剩下邢禹,连一张色彩练习都没有画完。 楚北翎这个急性子要是放在平时看邢禹动作这么慢,会认为他是故意拖进度,早就抓狂,直接开干了。 但邢禹开口一句:“左手不习惯。”楚北翎反驳,紧接着他接上一句:“动作太大,牵动右手痛。” 瞬间能让他熄火。 “楚番番我先走了。”许图南离开之前还不忘提醒他们周日参加他的生日轰趴,以及再次邀请邢禹:“来吧来吧,就差你了。” 邢禹淡淡摇头:“不去。” 见他坚持,许图南也不勉强:“行吧~你要是想来的话直接过来就好。” 动作最慢最磨叽的许图南也交上两份练习走了,偌大的美教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而邢禹才给他的蓝色陶瓷罐上完颜色。 他在画画,楚北翎干等着也无聊,干脆回教室拿他的画册回来,给那张「娃哈哈」上色。 太阳慢慢西沉直到落入城市地平线以下,邢禹才不紧不慢画完,楚北翎也搞定他的那幅画。 邢禹一只手不方便,楚北翎替他拿着绘画工具箱,两人踏着月光结伴坐地铁回闸弄口。 回到家后,楚北翎先帮他将工具箱送到顶楼,又替他从书包里找钥匙开门。 屋子里没有几件家具,苍白的月光从厨房一路铺到玄关,投射出长长的阴影,原本客厅摆放沙发的位置被邢禹放上画具。 一眼望去就只有冰冷的黑白灰,比样板间还要空旷冰冷。 唯一一抹颜色是放在客厅另一角红棕色的大提琴。 楚北翎这时才惊觉,邢禹和他一样。 他们回到家,什么都没有,只有独自一人空荡荡的房子。 第19章 p-心锁 邢禹将手上行李放下,侧过身挡住楚北翎的查看,“谢谢。” 说完接过他手中的工具箱,将楚北翎推出门。 “不是。”楚北翎手比大脑反应更快,立刻伸手去拦门。 邢禹心里一慌一心只想让他出去,动作更快,楚北翎本能的想缩回手,却已经来不及。 老式铁门非常重,压上来的那一刻,尖锐又火辣的刺痛,从手背直接往脑门钻,楚北翎大脑嗡嗡作响,疼得倒吸一口气。 邢禹连忙松开工具箱,画笔和颜料滚一地,他却无暇顾及,牵起楚北翎颤抖的右手查看:“没事吧?” “能没事,你被门夹夹看,还好是右手,要是我的手不能画画,我第一个剁了你!” 话音刚落楚北翎话锋一转:“算了,谁让我欠你,我该。” 捧着他手的邢禹听到这句话抬眸看他,楚北翎脸色惨白,眼泪像断了线一样往下掉,月光下他的眼底一片猩红,委屈又倔强。 刚想说话,不停“斯哈~斯哈~”换气的楚北翎开口说话:“我真的是服了,就算我们之间关系不好,你也不用这样对我吧!!” “我帮你擦点红花油。”邢禹牵着他的手往室内走,将他摁在画架前的椅子上:“等一下。” 没过一会儿—— 进卧室拿了一瓶红花油出来的邢禹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半蹲下来,楚北翎下意识伸手去拿,准备替他打开,结果牵动了一下手背,疼得直蹙眉。 邢禹狭长的眼睛弯了弯,将红花油递过去,“帮个忙。” 这星期照顾邢禹,两人已经相当默契,楚北翎一下子明白过来,顺手拧开瓶盖。 “疼了告诉我。”邢禹将红花油倒在他白嘟嘟的手上。 “嗯。” 楚北翎垂着眸看邢禹半跪在地上,单手小心替他揉搓着,忽然笑出声。 邢禹微微仰头:“笑什么?” “邢禹,你说我们闹哪样?”楚北翎耸耸肩:“我们是美术生,要画一辈子的,偏偏都伤了手,还好手都没废,真要没办法画画,哭都没地方哭。” 手被越搓越烫,楚北翎一瞬不顺盯着他看,呼吸都慢了些许:“所以别互相伤害了吧,手挺重要的。” 夜色沉沉,风吹过挂在阳台上的蓝色贝壳风铃,安静的室内,“啵玲玲”清脆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一下又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邢禹才开口说话:“好。” 楚北翎提着的心终于落地,他松了口气,刚缓和不少,楚小少爷的尴尬症又犯了,就这么呆看着彼此挺奇怪的。 他随意找了个话题:“我刚刚听到了风铃的声音。” “嗯。”邢禹轻轻应了一声。 又是一阵无言,楚北翎尴尬地脚趾抓地,心想,还不如直接和邢禹抬杠,这样他大概也不至于坐立不安。 邢禹抬眸:“还是很不舒服。” 楚北翎点点头又摇摇头。 邢禹淡淡扫某个坐立难安、欲言又止到脸都扭曲变形的人一眼,又继续低头替他搓着手:“你不会说话了?” 楚北翎当即反驳:“我可是沟通小达人,谁和你一样。” 邢禹掀了掀眼皮,似乎不太认同这个说法。 楚北翎冷哼一声:“怎么滴,不服来战。” 邢禹带着薄茧的指尖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背,画画的人手本就有劲,加上他还拉大提琴 ,力道重掌心还有些粗糙,几层buff叠加。 楚北翎脸都快疼歪了:“卧槽,你谋杀啊!” 邢禹再次加重手上的力道,楚北翎抽出手,自己替自己搓着,一脸不满:“你干嘛?!” “别骂脏话。”邢禹说。 楚北翎睨他一眼,十分不理解也不服管教:“刚才说不互相伤害,你就管到我头上来,你算老几!” “在我面前不可以。”邢禹起身,跪的太久腿麻了,起身一瞬间,钻心的疼痛爬上心口,他没站稳踉跄两步。 第26章 楚北翎下意识伸手扶他,奈何动作没邢禹快,他皮肤冰凉的触感停留在指尖,转瞬即逝。 尴尬一瞬,楚小少爷收回无处安放的爪子。 楚北翎还是看不惯邢禹颐指气使的模样,扬扬下巴:“我偏要呢!” 邢禹眯眯眼,冷笑一声:“随意,你可以试试。” 于此同时,他打开相册将手机递到楚北翎面前,照片一张一张划过去。 相册里有很多楚北翎曾经的黑历史,他自己都不愿意看:“关掉关掉。” 邢禹:“在我面前说一次,我替你打印一张出来挂在小区公开栏里,让邻居们好好欣赏。” 楚北翎气鼓鼓的:“真棒邢禹,厉害死你了。” 邢禹微微颔首:“谢谢夸奖,不甚荣幸,定不负楚小画家所托。” 楚北翎气到岔气直翻白眼,邢禹狭长的眼睛半耷拉着,眼里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让楚北翎难以接受的画,光影、色彩、结构虽然不到无可挑剔的地步,但也绝对不是没办法入眼的黑历史,这些画甚至拿过全国绘画大赛的二三等奖。 只是某个对画画热爱与要求几乎到了偏执地步的少年人无法接受,不愿放出去丢人显眼,就只能任凭被邢禹拿捏。 周日是许图南生日,他提早了一个星期就告知他们412寝室的其他五个人、体委、厉冬以及她们寝室另外两个女生,今天中午去轰趴,下午一起返校。 邢禹还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参与集体活动。 楚北翎正准备出门遇上刚从楼上下来的邢禹。 他固定手的挂脖绷带已经拿掉了,手臂上的石膏也比之前短了一小截,应该是周末去医院重新换过。 四目相对片刻,俩人同时开口:“手怎么样了?” 话音交叠在一起,两个少年双双一愣。 冻结十几秒—— 邢禹往下走,来到楚北翎身边,与他位置齐平。 他刚一伸手,楚北翎抬起手晃了晃:“满血复活又是一条好汉。” 邢禹点点头,又道:“我也没事。” 轰趴地点定在武林广场,周围吃喝玩乐俱全,班长家的会所也在附近,邢禹回留下也要搭乘一号线,两人算是顺路。 他们没有交谈却心照不宣的一起前往地铁d口走去,共同搭乘地铁。 到武林广场站,两人一起下车,楚北翎拉住想去转三号线回留下的邢禹:“好多人都去了,你一起去吧。” 邢禹依旧拒绝:“没必要。” “很有必要。”想到孤单坐在窗口的邢禹以及他空荡的家,楚北翎就觉得很有必要。 他拉着邢禹的手往地铁口走去:“我们需要与人交往,体验和朋友在一起的快乐,你没发现班里好多同学都不敢接近你,甚至同情你,也就是你顶着这张盛世美颜,不然早就被孤立了。” 邢禹停下脚步,楚北翎回眸看他:“有什么问题?” “这些集体活动没什么意义,只是为了玩而玩,就算被孤立又如何,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邢禹面无表情道。 一直一个人已经习惯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热闹过后重新回归孤独,被强行抽离,这种落差邢禹不愿意体会。 除此之外,他确实也不喜欢这种嘻嘻哈哈没有意义的聚会,浪费时间和精力。 还不如回学校画画。 “试试看吧~就这一次,如果真的不喜欢,那下次就不去了,你喜欢一个人就一个人,但总要尝试走到热闹的人群里,体验不同的情绪。” 楚北翎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这样你的画才能有生命力,才会向阳而生,而不是单纯的只剩下技巧。” 九月末,杭州的天气依旧炎热,地铁站的冷气只开了排风,并没有什么作用,空气中依旧躁动闷热。 楚北翎眼神炙热,比杭州躁动闷热的天气还要滚烫,烤得邢禹心口一颤。 “我——”邢禹动了动口,到底还是没有说去不去。 楚北翎没说话,等着他选择。 出站口里人来人往,两个少年相对而站,不时有人回过头来看他们。 刚下地铁准备出站的厉冬看到两人,迅速上前打招呼:“你们两个人这是又吵架了?” 楚北翎:“那能呢。” “没掐架就行。”厉冬转而看向邢禹,随口说了一句:“胡图图生日一起来?就差你了。” 邢禹点点头。 厉冬挑挑眉,非常意外,一向不参加的人居然改口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邢禹没说话,直接刷卡出站。 厉冬拽着楚北翎很快跟上他。 明明邢禹最终答应了,可楚小少爷却胜负欲再次作祟,有些不高兴,脸当场就挂了下来。 他故意放慢脚步跟在他们身后,眼神来回扫视看前方有一搭没有一搭聊着的俊男美女。 等他们到约定地点,侍应生迎上前,楚北翎报了包厢号后,便由侍应生领着他们过去。 推开包厢大门,七八双眼睛一起抬眸看过来。 许图南看清来人后,起身招呼他们:“快来快来,就差你们三个人,话说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刚好路上遇到。”楚北翎说。 饭桌另一角的薛子昂冲他们招招手:“坐在里面来,外面上菜不方便。” 楚北翎先走过去,在班长边上坐下,厉冬紧随其后坐在他身侧,邢禹则在许图南身侧坐下。 席间,有人说起笑话,楚北翎肆意大笑,险些从椅子上滚下去,被厉冬伸手薅回椅子上,等坐稳一抬眸刚好撞入邢禹的漆黑的瞳孔内。 四目相对片刻,皆收回视线,楚北翎垂下眸默默地干饭。 吃过饭后,一帮少男少女转移阵地,搭乘电梯到顶层的vip包厢。 “我们家顶层的包厢一般都是交过百万年费的会员,不然是没有资格开这个包厢的。” 薛子昂看向许图南言语里是说不出的傲气与炫耀:“这次为了你的生日,我可是求了我爸妈很久,他们才同意。” 许图南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阿姨的,我们随便找个ktv就行。” 如果早知道班长家的消费这么高,他说什么都不愿意过来,不能白白占便宜不说,也不是请客请不起。 而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不适合这么高的消费。 “外面的ktv脏乱差,哪有我家的会所干净。”薛子昂说:“没事的,都是同学,不要有心理负担。” 说罢又开始介绍起他们家的会所,建造时砸了多少资金,多么厉害、承担过外宾接待之类。 一帮学艺术的少男少女家庭条件基本上都不会太差,他们对包厢多豪华没有多大兴趣,也不在考虑范围内,他们只需要有意思好玩就够了,太豪华反而对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来说是个负担。 没兴趣又不能不搭理,只能点头,班长说什么是什么,偶尔感慨一句好厉害。 其实心里已经慌得一匹了。 许图南凑近楚北翎身边,压低声音道:“早知道这里开个包厢要上百万基础消费,我说什么不来,这样一来,搞得我压力好大。” 楚北翎也没有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换他可能直接走人了,但这次主角不是他,只好道:“那怎么办,现在走?” 不走他确实也不太能帮得上忙,黎女士常年在新加坡,她应该是没有在杭州高档会所的会员。 就算有,楚小少爷也不敢和黎女士提,绝对会被她狠狠数落一通。 厉冬想了想:“胡图图要不我帮你问问,我妈应该有,我先问问她。” “就算有资格,我们现在才十几岁不适合这么高的消费,”邢禹淡淡扫了眼许图南,一锤定音,“换地方。” 许图南有些犹豫:“主要是我们刚在这里吃过饭,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在这里消费开包厢才不合适。”邢禹掀了掀眼皮:“如果你家长不介意,你在这个年纪有这么高的消费,当我没说。” 楚北翎连忙附和:“图图,邢禹说的对,你在想想吧!” 许图南想了想觉得也对,就叫停前面在走的几个人,直言不讳道:“朋友们,我们换地方吧,真要在这里过生日,我回去要被打断腿的。” “行啊。” “没问题。” “那走呗,我知道附近刚好有一个ktv合适我们玩。” 一帮人如芒刺背的少男少女听到许图南这么说纷纷觉得解脱。 毕竟他们还是未成年,这么大金额消费不管是否需要他们出都挺让人害怕的。 许图南转而和薛子昂说:“抱歉啊班长,辜负你的好意了。” 薛子昂皮笑肉不笑:“没什么,你生日么你开心就好。” 转换了阵地的一帮少男少女比在高档会所更放松,这里不仅不会被家长盯着,玩的也能更痛快。 一帮人撒了欢,有人点歌排着队等唱歌、有人底下闲聊嗑瓜子。 第27章 别提多欢乐了。 楚北翎和厉冬互相凑在一起有说有笑,薛子昂睨了他们一眼,转而看向在场众人拍拍手,用高过唱歌的嗓音说:“同学们,我们不唱歌的人玩‘不要做挑战’呗?干坐着多无聊,就聊天也没意思。” 下午要回学校,想装大人喝酒的少男少女们,也没办法喝酒,喝饮料也不算惩罚,于是班长提议,往脸上画乌龟。 一帮美术生最不缺的就是画笔,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想怎么画都可以。 薛子昂找来道具,写上挑战卡片,连唱歌的也加入挑战,众人脑袋上都贴了挑战任务,由主持和其他人引导做指定动作。 刚开始大家都玩的很平和也很热闹,再坐的人基本都有中招,两轮后班长主持,在班长的引导下,天生反骨的楚北翎次次中招。 前一秒薛子昂说:“喝饮料。” 顶着不喝牌子的楚北翎拒绝:“不喝。” 输。 下一次,薛子昂让楚北翎:“不能唱歌。” 顶着听从任何要求的楚北翎直接高歌一曲,“苍茫的天空是我的爱……” 输。 又一次,薛子昂让楚北翎:“唱首歌。” 顶着唱歌的楚北翎直接高歌一曲,“苍茫的天空是我的爱……” 又输掉。 没过一会儿—— 楚小少爷脸已经不能看了,变成一个大花猫,所有人都在笑,一帮人笑到肚子痛,都在笑他是游戏黑洞。 只有邢禹没笑,目光一直停留在他泛红的皮肤上。 楚北翎起身:“我去卫生间清洗,你们先玩。” 薛子昂眉毛飞扬:“番番小王子你生气了?” 楚北翎回眸,琥珀色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没有。” 薛子昂淡笑:“也是,游戏而已愿赌服输么,番番小王子应该不会这么小气的。” 邢禹目光转移到班长身上,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其他人主持时,给输家画的颜料基本是水彩或者水粉,这些颜料融于水比较方便清洗。 班长主持,楚北翎不仅次次中招,给他画的还是难以清洗的丙烯颜料。 这种颜料干燥后会形成一层薄膜,沾在皮肤表面非常非常难清洗,里面还有导致过敏或刺激的成分在,要避免直接接触皮肤。 他们画画时也是没有特殊要求就不会使用。 邢禹嘴角漾起弧度,语调端得散漫,目光却如淬了冰一般又寒又冰:“下一轮,我来主持。” 第20章 p-反杀 邢禹正式开始主持,才几个回合薛子昂已经连输五六次,比楚北翎还惨,薛子昂呼吸渐渐加重,一脸不快,显然已经忍耐到极限。 薛子昂张张嘴刚想开口,邢禹及时截断,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邢禹笑着问薛子昂:“班长你生气了?” 薛子昂脸色黑的五彩斑斓,狠狠咬着唇,面部肌肉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抽搐着,“当然没有。” 邢禹微微颔首,淡笑:“也是,游戏而已愿赌服输,我们十三班优秀的班长应该不会这么小气的。” 他一番话说得欠打,但又让人无从反驳。 薛子昂握着玻璃杯的手青筋暴起,早就不爽到极致,可却克制着自己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扯扯嘴角淡笑佯装大度:“当然没有。” 邢禹收敛笑意:“继续。” 又一轮游戏开始,薛子昂依旧被邢禹溜着玩,画脸时他也一点没客气,用最宽的画笔沾最艳的丙烯颜料将班长的脸当成油画布。 大笔一挥一挥,相当潇洒。 没过一会儿,薛子昂的脸上基本上已经看不到皮肤了。 等楚北翎回来时,看到班长脸上五彩斑斓的颜色挑挑眉。 他侧过脸问许图南:“我才离开一会儿,这是什么情况?” 许图南摇摇头:“不知道邢禹抽什么疯,突然开始对班长下手了。” “他活该,谁让他针对楚番番的。”厉冬不满睨了薛子昂一眼:“邢禹丧心病狂,但干得漂亮。” 见班长输得很惨,胜负欲爆棚却被吊打如丧考妣的楚小少爷没忍住捂嘴偷笑,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虽然和他无关,也不知道班长到底哪里惹到邢禹。 这一刻他突然有点喜欢邢禹这种有仇当场报,多一秒都不会等,相当丧心病狂,而且不会让任何人挑出毛病的性格。 毕竟他有的是办法把人气到爆炸且只能让对方干受着,如果不是邢禹找麻烦,楚北翎一般不会去主动招人,给自己找不痛快。 到底是一颗黑芝麻汤圆,外表看着又白又糯,不死心咬开一看,纯黑的。 惹谁都不能惹邢禹,真的很难欺负。 薛子昂猛地站起身,脸色很难看:“邢禹你是不是有病?” 邢禹歪头,没有任何情绪道:“现在知道,不晚。” 薛子昂冷哼一声气冲冲走了,倪文轩很快跟上去。 邢禹侧目看向许图南:“抱歉,如果打扰了你们的兴致,我现在就走。” 许图南摆摆手:“没事没事,犯不着和我道歉,本来也是班长提出玩游戏的,愿赌服输么,而且班长用丙烯画脸,确实有些过分。” 暧昧的紫色光线下,邢禹视线扫过楚北翎的脸蛋,他脸上的颜料基本已经洗干净,没了大片颜料,楚北翎白皙的皮肤,只剩下触目惊心的红。 邢禹起身往外走。 其他人纷纷叫住他,问他去做什么,邢禹丢下两个字:“返校。” 还不等包厢里的少男少女反应,转眼人就消失的没影了。 众人莫名其妙,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叫来一句,“卧槽,4点半,再不回学校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包厢里瞬间炸了,一帮少男少女连忙提上工具箱抓上书包,匆匆忙忙往外冲,返校迟到被麻球抓到,让王采燕知道,他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用去食堂抢饭的速度,一帮少男少女拼命狂奔,终于在5点校门关闭前赶到学校。 匆忙跑回学校,楚北翎还没有来及去买过敏药,又一路跑回学校,整个人像刚从红颜料里捞出来一样,红透了。 “我的天。”许图南那一大嗓门一吼,寝室里其他几个人都看过来。 橙红色的夕阳下,楚北翎脸是病态的红,白嫩的皮肤上一片连着一块凸起红斑,乍一看着实有些吓人。 许图南担心道:“你要不要去校医室看看,这也太严重了。” 柯锦程附和:“快去快去,别在严重了。” 正在整理东西的薛子昂淡淡扫了一眼,看到楚北翎这副模样眼底的幸灾乐祸一闪而过,随后也跟着说:“番番小王子,快点去看看吧,破相就没人喜欢了,毕竟你这张脸还挺受欢迎的,没了这张脸你怎么和邢禹争校草。” 倪文轩看了眼班长的脸色,接着他的话:“是啊~番番小王子,不能被邢禹比下去,你不比他差的。” 楚北翎完全没理会两人的一唱一和,抽过一旁的镜子,左右查看:“还好不痒,没太大问题。” 嘴上这么说,楚小少爷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要他185帅气潇洒的男高形象,他扯了一口黑色口罩给自己带上,挡住快要烂掉的脸。 “你心真大。”许图南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都这样了,还没事,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万一毁容,全校得有多少女生要哭了。” 倒也不是楚小少爷真的心大,被丙烯弄过敏他也不是没有过,先不说这种过敏产生的红斑没两天就会消退下去,一点事儿都没有,就算有事—— 楚北翎也不可能因为这种颜料会过敏烂脸而不用,到必须要用到的作画时刻,他该怎么用就会怎么用,最多小心一点。 烂脸和不能画画比起来,不能画画这件事在楚小少爷这里要严重的多得多。 他又不是抽象人体艺术家,直接拿颜料往皮肤上画的时候少之又少,更别说往脸上画。 楚北翎收拾东西的手没停,“真没事,”话锋一转又开始跑火车了:“为了女朋友受伤毁容也甘愿。” 薛子昂动作一顿,一个没注意差点把桌上的大白扫到桌下,好在及时扶住。 许图南哭笑不得:“颜料什么也成了你的女朋友。” “它是我和女朋友爱情的结晶与见证,少了它不行,当然也得偏爱,就算被颜料弄成残废也阻止不了我对它的爱。”楚北翎笑嘻嘻说道。 许图南没好气道:“你可真行,还是注意点吧,真被弄残废没办法画画,哭都来不及。” 楚北翎脸当场挂下来:“哭你大爷,你别咒我啊!” “绝对没有,还是去校医室看一下比较好,真挺严重的。”许图南连忙解释,有一瞬间他怀疑楚北翎会扑上来咬死他。 楚北翎故意用闽南语的调调说话:“我跟你港哦~你咒我断子绝孙都不能咒我不能画画,我港真的会翻脸的。” 许图南肚子都快笑痛了:“阿拉索,阿拉索,画画是你女朋友,颜料是你孩子,你有他们就行,我真服了你。” 第28章 “知道就好。”楚北翎点点头,提上工具箱往外走。 夕阳余晖里,楚北翎沿着校园的桂花大道往校医室走去,路过校门口时,麻球正在抓迟到晚归,校门口黑压压并排站了一溜,等着班主任挨个过来认领。 楚北翎没太大兴趣看热闹,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 他刚刚看得没错,一个两个并排漆黑的脑袋里他看到了邢禹的脸。 “这人不是早就回学校了,怎么会在这里。”楚北翎扬扬眉,有点诧异。 远处人群里的邢禹恰好望过来,视线短暂交错片刻,又主动移开。 没过一会儿,王采燕走到校门口和麻球交谈片刻后,将邢禹领回来,楚北翎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待人走进确定邢禹没被训后才转身离开。 “楚北翎,站住。”王采燕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 楚北翎停下脚步回眸:“王老师,有事?” “你在学校里带着口罩像什么样子!”王采燕问都没问,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 楚北翎扯下口罩:“过敏了。” 王采燕蹙了蹙眉,面上变扭又奇怪,不知道是尴尬还是不快:“行~你带着吧。” “王老师,没事的话,我先去校医室了。”楚北翎拉起口罩,转身离开。 走的不快,还能听到王采燕对邢禹的关心:“你手不方便,要去医院来不及返校下次记得提前和我打招呼,给你写请假条。” “知道了王老师。”邢禹盯着越走越远,越走越快的楚北翎漫不经心应着王采燕的话。 楚北翎从校医室开了过敏药和药膏回教室,刚一坐下,坐在他斜前方的厉冬起身丢了一个塑料袋过来,不偏不倚,正好砸进他怀里。 厉冬道:“过敏药,别毁容了。” “谢了。”楚北翎随口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厉冬扫了一眼楚北翎身边的空位:“你管我?” “行行行,你老大,我不管你。” 楚北翎将xxx大药房字样的塑料袋拆开,里面装着一盒氯雷他定以及炉甘石洗剂,还有一罐润肤霜,一旁还有一张手写如何使用的说明书。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厉冬做的,她没有时间到校外去买药,也没有这个耐心给他手写一个说明书,字也不是她的。 楚北翎刚想开口询问,上课铃声响起来,邢禹踩着点到教室,在他身侧坐下。 一阵淡淡的柠檬清香飘了过来,楚北翎偏过头,邢禹从桌肚掏出一本练习册,手上解放他的坐姿比前几天更散漫,脸比刚在校门口看到又冷上几分。 不知道又是那个王八蛋欠了他几百万没还。 邢禹垂着眸看着练习册上的题目,察觉到他直白的目光扭过头:“有事?” 楚北翎移开目光,实现刚好扫到包装袋,不知怎么,就将邢禹迟到和xxx大药房联系到一起。 沉默片刻—— 楚北翎提起包装袋在他面前晃了晃,直言不讳道:“这药你买的。” 第21章 p-傲娇 邢禹掀了掀眼皮:“你觉得呢!” 他觉得? 楚小少爷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门挤了,竟然会觉得邢禹迟到是因为替他去买过敏药。 他应该没有这么好心。 见楚北翎迟迟没说话,邢禹问:“如果是我买的你不敢用?” 楚小少爷习惯和他呛想都没想,顺嘴接了一句:“是啊,那不肯定要确认一下,万一真是你给的,这福气我消受不起,我怕烂脸。” 邢禹那张本就冷漠的脸顿时黑了好几个度。 楚北翎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就算这药不是邢禹买的,他也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不过楚小少爷也对眼前这个说变脸就变脸的祖宗有怨言,决定倒打一耙:“哥哥,是你买的就承认,然后亲自送到我手上,你让别人转交给我,我能不多想吗?” 邢禹:“……” 四目相对片刻—— “是不是我送到你手上,你又会说……”邢禹觑他一眼,学着楚北翎样子和语气说:“邢禹,你会这么好心,这药没下毒,能用吗,我还是不要了。” 那动作眼神语气,惟妙惟肖,楚小少爷被堵的哑口无言,这是他会说出口的话,故意和邢禹抬杠。 但如果他真这么好心,楚北翎也不会这么不懂事和他对呛抬杠。 楚小少爷垂死挣扎,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你这是对我的偏见,大偏见,我不服。” 邢禹挑挑右眉,很显然他对这个说法不太赞同。 丢了一个mini笔记本给楚北翎,楚小少爷不明所以,低头翻看笔记本,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2007年1月7日,邢禹,你这样没人喜欢。 2009年5月6日,邢禹,不要没事找事。 2011年11月27日,邢禹,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可理喻。 2012年…… 这也—— 看着邢禹这个记仇小本本,楚北翎汗颜。 只有近期的一些事,他才能记得到底和邢禹说过什么发生过什么,但楚小少爷不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如果不是邢禹做的确实过分。 他绝对不会这么说。 太过分了,竟然还记仇,还记小本本。 楚北翎将记仇小本本丢还给邢禹:“咋地,要算账么,现在来吧!” “就当我对你有偏见。”邢禹反问:“你难道对我一点偏见都没有?!” 楚小少爷无言反驳,他有,抛开邢禹难相处总没事找事不谈,如果没有这些他可能依旧不怎么喜欢邢禹。 少年人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父母和成绩,没有人愿意父母总拿他人和自己比较,说你哪里哪里不如人家,无论做什么都有一个标杆在,而无论你做什么,总之不如人家就对了。 而邢禹本身并没有做任何事错事,他只是单纯不服气以及吃醋而已。 这小半个月给邢禹当牛做马,接触下来,楚北翎发现,只要邢禹闭嘴不讲话,其实还是很好相处的,就是有点……嗯,抗拒与人接触和交流。 如果真的死皮不要脸贴到他身上,邢禹也不太好意思拒绝。 奔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楚小少爷释放出友好的信息:“邢禹,我们都放下心中对彼此的成见,重新认识一下。” 邢禹淡淡扫了眼他朝他伸出的那双纤细白净的手,又重新和他对视。 楚北翎琥珀色的眼睛裹挟上一层银灰的月光,他软软地笑着,虎牙尖尖的,张扬又烂漫。 “很高兴认识你,楚北翎。”邢禹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下他的手,随即松开。 非常严谨,非常官方,两个少年简单达成了口头协议。 这件事暂且怎么过去了。 之后两天,楚北翎依旧照顾受伤病患邢禹,只不过在他每次单独用餐时,主动找上门坐在邢禹的边上,避免让他一个人。 邢禹要是问起来,他就拿,不是要重新认识一下,不接触怎么认识,堵他。 这时嘴比干冰还冷的邢禹就会闭上他的嘴,想怼又不好意思怼,憋得耳朵泛起微微的粉红。 这下让楚小少爷找到了一个好玩的事,每天除吃饭学习画画之外,总会冷不丁的过去逗邢禹一两句,非要把他逗的面红耳赤才肯作罢。 对此,厉冬忍不住说:“我看你们两个相处挺好,怎么从你嘴里说起来就是他对你过敏,真要对你过敏楚番番也不会照顾你了。” 邢禹淡淡扫她一眼,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打岔过去:“你认识他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吗?换作任何一个人他都会这么做的,这和他讨不讨厌我没有关系。” 何况楚北翎对他是特例,愿意照顾他就已经够奇怪了,还任劳任怨,根本不可能。 愿意照顾他,很有可能是心虚。 厉冬和俩个人关系都不错,一直以来她都是两头说好话,试图让两个人关系更好一些,“既然这样,他怎么会区别对待你,不接受你,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没有道理不接受别人的示好吧!” 尤其是楚北翎这种嘴硬心软的,别人说几句软话,他再凶也凶不起来。 当然邢禹也是有点本事在的,总能找到不同角度将楚北翎惹到原地爆炸,化身喷火龙。 邢禹嘴角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算默认。 只是楚北翎不知道、厉冬也不知道,他一点也不喜欢千篇一律的关系,要就要别人没有的。 否则不如不要。 楚北翎有事没事,邢禹任凭他逗半个字也不反驳,旁人看起来愈发和谐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周四。 这周四、五,他们第一学期月考,他们美术班不仅要考文化还要考美术,文化课成绩要和学军、实验、平行班一起参与全年级排名,美术成绩高一高二高三一共七个美术班单独排名。 非常刺激。 无论是文化还是美术,他们都不能太懈怠,对于他们的文化课王采燕再次强调:“不要以为你们是美术生文化课成绩就不重要了。 第29章 尤其是我们班极个别的同学,平时心思全专注画画,文化课完全不放在心上,好不好都觉得没有什么用。” “画画上这么用功,提高成绩有什么用,”她扫了眼正在画画的楚北翎:“就算你们将来联考能考到满分三百分又怎么样,文化课成绩稀烂达不到要求,照样考不上大学,麻烦你们对文化课用用心,别不当回事。” 楚北翎一百一的体重,一百斤的反骨,非常不认同王采燕的话。 他低声腹诽:“当联考三百分是什么,菜场的白菜么,说有就有的!” 邢禹侧目看他,楚北翎挑挑眉,一脸挑衅:“怎么,我说错了?” 停顿片刻,邢禹说:“没错。” 美术的三百分和文化课的全科满分难度级别差不多,除了自身的用心和努力之外,还要有很强的天赋,尤其对于学艺术的人而言。 资质一般的人会被有天赋的人吊打。 而楚北翎就属于有天赋还卷死他人的哪一类人,他对色彩与线条的感知极其敏感,哪怕只是一张静物写生,他的画都是鲜艳,蓬勃、欢乐,充满肆意弥漫的生命力。 且无时无刻不在画画,就好像他的生命里除了画画没有其他了。 邢禹:“我以为你会对考到三百分很有自信。” “不要你以为,画画厉害的人一抓一大摞,我才哪到哪。”楚北翎手中的画笔向他歪了歪:“而且联考不可能到满分,打分老师会压分,就算有满分的成绩也大概率会被压到290分!” 他将画纸从画册里拆下放在邢禹桌子上,笑着说:“不管分数如何,有一点不会变,画画永远是我引以为傲的事,成绩不会是束缚我的枷锁。” 邢禹拿起那张画纸,画面里: 「三个q版小人站在领奖台上,胖胖的脑袋上带着橄榄枝花环,三只q版小人一只手拿试卷,另一只手拿数字样的奖杯,冠军到季军分别是,q版楚北翎、邢禹、厉冬,左右两侧黑压压的小人正在鼓掌,写着‘考试必胜’字样的横幅从左拉到右。 楚北翎第一,2012年9月26日,班会课留」 “胜负欲还挺大,”邢禹从画册上移开目光:“成绩不是,不是束缚你的枷锁吗!?” 楚北翎扬扬下巴:“这和我想超过你是两码事。” “你不是已经第一了!”邢禹点了点冠军。 楚北翎:“这是预告信。” “那么我很期待。”邢禹将画纸推了回去:“期待你和发出的预告一样,干掉我。” 下午四点的阳光斜斜地打进教室里,落在他手臂、头发上,邢禹眼底闪着些许碎光。 他那股野劲儿在碎光里肆意增长。 不羁又懒散,特别坏。 楚北翎迎着他的眼眸:“画不用给我,交给你就是让你撕的。” 邢禹掀了掀眼皮:“为什么撕,这就是你的证据。” “信不信我咬你。”楚北翎气到冒烟。 邢禹笑:“你不敢。” 这笑配上轻描淡写的不敢,挑衅意味十足。 前排的柯锦程大概是听到他们的对话,一直在憋笑,整个人一颤一颤的,抬眸扫了一眼班主任确定她现在没有看过来,迅速回眸丢下一句话:“番番小王子,别怂,上,咬他。” 楚小少爷非常不满,踹了他凳子一脚:“就你话多。” 柯锦程这句话听着特别像放狗咬人,楚北翎敢保证,只要他动嘴咬邢禹,他那37度的嘴里绝对吐不出什么好话。 可不咬,难不成证明真怕他了。 尤其是在对上邢禹张扬又傲慢的视线,简直就和直接踩在他头上蹦迪没区别。 楚小少爷气得牙咯咯作响。 忍不了。 楚北翎笑笑,抬起脚尖,顺着他结实的小腿一点点往上蹭,邢禹机械地转过头,脸上比窗外菩提叶还要绿。 楚小少爷见他这副模样愈发嚣张,故意弹了下舌嘚瑟的冲他做个wink。 邢禹忍无可忍觑他一眼,伸手捉住楚北翎作乱的脚。 楚小少爷瞬间一惊,炸了毛警惕起来:“你做什么?” 第22章 p-惊艳 “某个人欠收拾。”邢禹轻轻抬眸望过来,带着强大的气场。 压制性的掌控感,从四面八方而来,几乎将楚北翎包裹摁在地上。 面对邢禹盛气凌人的气场,楚小少爷不甘示弱,但他还没忘现在是班会课,压低声音与他对抗:“松开。” “错了没。”邢禹没松手力气反而更大,他嗓音低沉暗哑,声调不紧不慢,“还敢不敢继续嚣张了?!” 让楚小少爷承认错误,那根本不可能,尤其这人还是罪魁祸首邢禹,想都不要想,门没有、窗户也没有。 他刚打算挣扎从邢禹的桎梏中脱离出来,对方及时松开他,在楚北翎以为自己可以撤的时候,又一次被他捉住。 楚北翎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又气又急,嘴上是半点软话都不肯说的:“邢禹,现在立刻马上松开,否则让我从你手里出来,我第一个弄死你。” 邢禹哼笑一声,一副坏劲没处使的模样,“行啊!你试试看。” 说罢,他再次松开楚北翎的脚腕,在他迅速撤离时,又及时抓住他的脚腕,掌控在手里。 邢禹松开又放开,趁楚北翎躲开时,又迅速抓住,反反复复。 就像恶猫抓老鼠一样,抓到先不咬死,抓在手里逗着玩,让老鼠以为自己有机会跑出去,事实上一举一动都在恶猫掌握之中。 别想跑。 楚北翎一个一米八的男生被邢禹单手捉住脚腕放在手里溜着玩,他面子上挂不住气的想打人。 “王八蛋,松手,再不松手我真不客气了。” “想要弄死我,还是认错你选一个。”邢禹十分大方的楚北翎做出选择。 选个屁。 头可断血可流,楚小少爷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嚣张到没边的邢禹面前低头的。 他面子不要啊!? 楚北翎扬扬下巴,傲气十足:“有本事你就一直捉着,但凡你松手,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哦,知道了,为了明天的太阳,还是如你所愿吧!”邢禹姿态散漫地靠向椅背,眼睑耷拉着看他,仿佛在享受这份悠闲自在的时光。 要不是顾及现在是班会课以及邢禹受伤的手,楚小少爷早就将他摁在地上暴揍一顿了。 哪里还有现在他愈发狼狈,邢禹愈发松弛,一副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拿我怎么办混不吝的张狂态度。 气气气。 越想越不舒服,越想越暴炸,楚北翎倔驴属性上来,非要和他较个高下,差点把两张课桌给掀翻。 王采燕一个粉笔头飞下来,正巧砸在楚北翎的脑门上:“楚北翎你造反啊!?” 楚北翎扫了一眼邢禹,撑着桌子,单腿蹭一下从课桌里站起来,伸手关上窗户:“造反倒不是,教室里妖风挺大的,比目鱼肌不太受控制,容易变成筛子,老师你理解一下。” 楚小少爷知道,对自己抱有本能偏见的人,他就算告状,自己也不占据上风,被骂被教训的一定是他,躺平挨骂才是正解。 可要不是他的错,完全让人骂,不为自己辩解几句,那是不可能的。 王采燕一看他这样脸都青了:“楚北翎学校是学习的地方,自己不学好,不要总是没事找事,影响他人。” 楚北翎垂眸看了眼邢禹,他依旧捉着自己的脚腕,没有松开,他很想当着全班包括王采燕的面,大声问邢禹一句,‘我影响你了?’ 但楚小少爷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没有必要和掌握生杀大权的王采燕继续对抗下去,继续下去对他来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于是楚北翎笑笑,十分乖巧道:“王老师教育的对,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做人。” 楚北翎及时认错,王采燕虽然依旧不满意这个刺头,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招呼他坐下。 刚一坐下,邢禹就松开手:“抱歉。” 其实刚刚楚北翎站起来那一刻就应该松手,不过他怕突然松手,楚北翎会往后栽就没敢动。 楚北翎有些诧异,没想到邢禹会突然和他道歉,只要对方态度软下来,他也强硬不起来和他对抗:“道歉就不用了,好好对我就行。” 他扯扯嘴角,苦涩笑着:“我不想每次和你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所有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认为做错事的那个人是我了。” 邢禹盯着楚北翎垂下暗淡又失落的眸子,狭长的眼睛轻轻往上一扬,复杂又坚定,像是下了某种决断。 周四、五两天一帮高一新生第一次进行月考被学校虐菜的不行,考试结束他们也周末放假回家,所有不快乐的情绪统统通通烟消云散。 反正成绩要等到周日返校才能知道,还能度过一个相对愉快的周末。 等周日重新返校时,所有成绩都出来了。 在美术楼公告栏看到美术班排名时,整个美术楼都炸了,楚北翎以287分的成绩占据美术班排名第一,和第二名的邢禹拉开将近20分的断层成绩。 第30章 如果这成绩持续一直稳下去,文化课成绩不拉胯的话,楚北翎去想去的美院,基本稳了。 为此有些好奇楚北翎文化课成绩的美术生,特意去看了他的文化成绩。 楚北翎在高一阶段年级排名89,成绩和文化生比起来不算佼佼者,但也不拉胯,是在提高十几分完全可以进文化实验班的程度,在一帮艺术生中可以说相当优秀了。 而更震惊让美术班震惊的是,楚北翎以倒数第二的成绩进的美术班。 前后反差让人惊掉下巴,纷纷猜测是不是开了什么外挂,不然怎会如此。 连王采燕都将他叫进办公室,询问他,是不是考试作弊了。 楚北翎微微蹙眉,十分不满意王采燕这种质问,这是对他认真学习的一种亵渎。 他张口就来,狂得没边:“我控分了,我很喜欢572这个数字,只要能被录取就行了。” 王采燕脸色不太好看,但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说,别胡闹,成绩很重要,不要任性,为所欲为。 为此楚北翎没有多说什么,在众人的讨论和目光下折返回教室在邢禹身边坐下。 当事人刚掏出楚北翎第一的画纸和邢禹炫耀,他的课桌周围一下子围了不少人,他顺手拿过课本盖住那张画纸。 以倒数第三成绩进来的许图南尤为激动,着急又兴奋的找楚北翎要提升成绩的秘籍,也好奇他到底是怎么从倒数第二,一下蹿到班级前三。 楚北翎其实也不能解释这件事,他总不能说他考试运气实在不怎么好,一到大考必砸,只能拿和王采燕的那套应付许图南。 闻言,许图南竖起大拇指:“你牛逼,敢在中考这么玩的,你绝无仅有,你就不怕控分玩脱真搞砸了,没学上?!” 厉冬狠狠踩了一脚许图南:“胡图图,就你会说话。” 许图南笑笑:“也是,既然这么做,那肯定心里有数。” 厉冬翻了个白眼:“你还不如不说话。” 楚北翎不想厉冬为了维护他可怜的自尊心,阻止许图南这个话痨闭嘴,主要是他实在是没脸皮继续编下去,说自己是因为控分入学考试成绩才这么烂。 他只好实话实说:“事实上就是我考砸了,而不是控分。” “啊!?”这下轮到许图南尴尬了,不过他向来乐天结果是好的,那过程怎么样不重要,“没事反正也进西高了,一次考试不算什么。 楚北翎喉结滚了滚,轻轻“嗯”应了一声。 厉冬比较好奇王采燕的反应:“刚刚她叫你去办公室怎么说?” 楚北翎无所谓耸耸肩:“还能怎么说,质疑我的成绩来源不当呗。” 话音刚落围在他身边几个少男少女不悦而同的蹙起眉。 楚北翎见其他几个人这副模样,顿时乐了,又开始不着调的跑火车,“其实她质疑的也没错,我啊~有一个蓝胖子,考试前他给来我一块记忆面包还有一支提升成绩的笔。” 随手抓起一支笔,在众人面前挥舞:“我咻咻两下就到前三了。” 楚北翎掏出一盒笔扫一眼众人:“哝,就在这里,一百五一支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厉冬腹诽一句:“奸商。” 一支十几块的笔,被楚北翎上下嘴皮一碰就炒了几倍,关键是真有人信。 看众人跃跃欲试的模样,楚北翎更乐了。 许图南还真打算买,一旁从来不参与这样话题的邢禹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胡图图,你记着老了以后别去天桥底下,免得被人骗去卖保健品。” 一帮反应过来楚北翎在逗他们玩的少男少女哈哈大笑。 互相嘲笑对方,别老了以后被骗去卖保健品。 楚北翎收起笔开始赶人:“快回自己座位上去,上课铃声该响了。” 刚说完,晚自习铃声好巧不巧响起来。 围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回到自己座位上,教室也安静下来,就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邢禹两个人。 楚小少爷将刚刚从画册上拆下来的画纸,从课本下拿出,推到邢禹面前点了点q版楚北翎手上第一的将杯,冲着邢禹扬扬下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第一名。” 虽然文化课成绩和班级排名仍旧被邢禹压,但美术断层邢禹第一的成绩足够让楚北翎傲娇了。 邢禹也笑:“嗯,很厉害。” 楚北翎这个成绩邢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也不像其他人一般震惊,只要他心态够稳,这个成绩完全在他的正常发挥水平之内。 楚北翎最大的问题是心态不稳,一到关系到选择的重大考试必考砸。 “邢禹,早晚有一天我会超过你。”楚小少爷笑着和他下战书。 邢禹掀了掀眼皮,嗓音低沉暗哑,声调不紧不慢:“学校里的成绩我不在乎,我只关心三年后的联考美院校考以及高考,你在哪里超过我,以后你说什么是什么,我绝对不反驳一句。” 楚北翎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 “行,你等着。” 邢禹胸腔里漫出懒散的几声笑,凑近在他耳侧低声耳语:“我等你。” 到底是黎女士神机妙算,晚自习下课,刚回寝室没多久,她就发消息过来让楚北翎把月考成绩条拍过去给她看。 他这次月考的成绩也算完成黎女士的嘱托和要求。 可楚北翎仍旧紧张和期待着,希望黎女士能夸他一句,而不是挑刺。 刚发过去没多久,黎女士的电话进来,楚北翎看了眼寝室忙碌的众人,决定到楼下花坛去接听。 这个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待在寝室里很少有人会特意出来,除了避开人群恋爱见面的小情侣,以及不想让室友听到与家长对话躲在寝室后方花坛角落里的他。 正值十月初,杭州暑气开始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恰到好处的凉爽,微风轻拂,菩提树叶随风摆动,发出沙沙细碎的声响,不知道是那个寝室在吃泡面,空气中一股泡面香。 温柔而宁静,一切都那么美好。 可电话里的黎书映却说:“年级排名89太差,下次月考必须进前50。” 楚北翎喉咙又干又涩,一时间没办法接黎女士的话。 他是美术生,美术成绩才是第一要紧的,文化课达到这个成绩,他已经分出了很多的精力和时间,年级前50,他只能分出更多的精力与时间才能做到。 而画画要时刻练习才能保持手感,一旦生疏他很难保证自己能保持现有成绩。 说到底对他来说,还是画画最重要,而文化课成绩只要不拉胯,能够上本科线就可以了。 可这种话,楚北翎没办法对黎女士说出口。 黎书映蹙眉:“又不说话?” 楚北翎站直的身体慢慢蹲了下去,他蹲靠在花坛边将脸埋进膝盖里藏起来。 他能说什么,可以说什么?! 他一直努力去够黎女士对他的期待,努力达到黎女士的要求,每次达到要求半句夸奖没有,反而能找出各种各样的毛病。 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黎书映等到不难烦,一字一句厉声道:“楚北翎说话。” 楚北翎深深吸了口气又徐徐吐出,他还是没有办法直接告诉黎女士他不想分出多余的精力去照看文化课,只好道:“我尽量。” “不是要尽量,而是一定要。”黎书映强势要求,容不得半点反驳。 下达完要求,黎书映又说起王采燕提起控分的事:“还有,你成绩差心态不行,就不要随便找借口,不行就是不行,没办法承认错误,才是你最大的问题,听到了吗?” 嘴唇干涩,楚北翎张嘴时两片嘴唇粘在一起,他用力抿抿嘴唇,才艰难地开了口:“知道了。” “高中三年是人生最关键的时期,关系到以后命运的,多和邢禹待在一起向他学习,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和厉冬鬼混。” 黎书映斩钉截铁,带着非常强势权威:“多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看着办。” 楚北翎垂眸应下:“知道了。” 黎书映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楚北翎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撑着花坛从地上站起来,准备回寝室接着学习。 一回头正巧撞入邢禹的眼底。 月光从枝丫缝隙挤进来,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邢禹站在拐角的三角区,银白色的清辉从他身上一路铺到楚北翎的脚下,将两人连成维系成一条的线。 楚北翎狠狠盯着他的眼睛,心情更差了:“你又偷听?” 第23章 p-双生 “是你闯入了我的领地。”邢禹掀了掀眼皮,月夜像雾,朦胧了他深邃的双眸,看起来强势而霸道。 “哈?”楚北翎对邢禹这种张口就来半分脸红都没有的行为,相当嫌弃,他丝毫不客气,直接开怼,“寝室后方的小花园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领地,你交过费用了吗!” 西高美术班自己有一个美术小园区,教室和寝室相隔不远,周围被花花草草树木萦绕。 第31章 只要往里头一钻在那么一躲,查早恋或者违规违纪的老师一时半刻很难抓个现行。 因此这里不仅是他们美术班的地盘,更是校园里另一个约会圣地,有不少校园小情侣躲在这里约会。 邢禹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态才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这里是他的领地?! 简直绝了。 “所以你交过费用了?”邢禹的脸色在月光下透着不近人情的冷白。 楚北翎脱口而出:“是我问你。” 话音刚落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邢禹的反问就是回答了。 他指责邢禹非常不要脸的说这里是他的领地,同理,这里同样不是他的领地,所以楚小少爷不可能限制他的到来。 因为他很有可能是路过。 就算不是,他也拿邢禹一点办法都没有。 邢禹主动说起:“黎阿姨又说你了?” “是啊~”楚北翎的傲气与自尊心,大概在邢禹这里一文不值,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在邢禹面前干脆承认,其实也是他太激动了,反正邢禹什么都知道,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 “还是那些话呗~让我多和你接触,多和你学习,将你当成我的榜样。” 少年眼底竟是失落,圆不溜秋的琥珀眼里在月光下盛着淡而薄的水雾:“邢禹我和你换换吧~黎女士这么喜欢你,我也不用处处讨她嫌了。” 邢禹忽然笑了:“我有什么好的,你要换也不该和我换。” 楚北翎很快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连忙道歉。 邢禹淡淡看他一眼,柔声安慰:“不用道歉,这是事实。” 他的爸爸妈妈确实谁都不要他了。 和楚北翎比起来,他确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邢禹苦涩笑笑,是自嘲也是对楚北翎的安慰:“你真的没有必要和我比,学习上我仅仅只是比你强那么一点,其他很多事还没有你做得好。” 他的嘴唇紧闭,片刻后,清晰有力地吐出一个个字,声音暗哑且沉稳:“而你自己就是很优秀且有万丈光芒的人。” 一阵不合时宜的欢笑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周围学生在宿舍来回走动,洗漱以及打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无限延绵。 忽地—— 一束强势的光照了过来,强光手电筒照过来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亮了,所有一切无处遁形。 带着人抓早恋与违规违纪的麻球,将灯光照在两人身上,两少年不约而同用手挡住刺眼的强光。 麻球走到两人身边,挨个闻身上有没有烟味,他那比狗还灵敏的鼻子动了动,半天没再两个人身上闻到尼古丁的味道。 又上上下下用古怪的眯缝眼打量两人。 不是早恋,也没有结伴躲在角落里抽烟,麻球一脸不解盯着他们:“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楚北翎对着浩瀚月夜扬扬下巴:“吴老师,今晚月色不错,我来赏月。” 麻球将目光转移到邢禹身上:“你呢!也赏月?” 邢禹扫了眼不远处的楚北翎。 他耷拉着脑袋站在明亮的月光柱下,整个人被月光笼罩上一层银白色淡而温柔的光晕,莫名地看起来委屈极了。 邢禹移开视线,不紧不慢地说:“看到有只可怜兮兮的小猫跌跌撞撞跑到这里,追过来看看。” “……” 麻球无语至极,伸手分别点了点两人:“厉害死你们了,马上就要熄灯,不回寝室好好收拾准备就寝,一个赏月一个看猫都闲得没事做了是不是?” 两个少年没说话。 没抽烟也不是早恋,更没到就寝时间,麻球说了一两句让他们注意时间就放两人回去了。 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刚刚还针锋相对,下一秒因为闲着没事干被政教处主任抓包,反而生出些许革命友情。 邢禹让楚北翎先走,自己则不紧不慢踩着他的影子跟着他一起上去。 他们所经过之处昏暗的声控灯亮了起来,闪烁不定的灯光有一搭没一搭的亮着,寝室楼质量不佳的白色墙皮掉了一大块,露出暗灰色的粗糙水泥面,被摇曳不定的暗光映衬的格外突兀。 不知道是那层楼的防火门没关好,发出“嘎吱嘎吱”的哀鸣。 周遭一切,颇有种校园诡秘怪谈的氛围。 楚北翎坏心思一起,想回头吓一吓身后的邢禹,却发现他跟在他身后,一直踩着他的影子。 他忽然停下,好在身后的邢禹一直盯着他,没有因为他的突如其来的停滞动作撞到他怀里去。 楚小少爷垂着眸看着略微仰头的邢禹,一字一句道:“你在做什么?” 声控灯熄灭,视野陷入一片黑暗,邢禹往上走了一阶与楚北翎来到同一齐平位置。 整个世界又一次亮了起来,将邢禹棱角分明的脸点亮。 “上楼。”他淡淡吐两个字,冷感中透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离得近邢禹眉峰上那颗朱砂痣看起来更招人,果然是长了一张能迷惑人的渣男脸。 欠打。 楚北翎迎着他深邃淡然的视线:“要么和我一起走,要么我跟在你身后,你不准踩我的影子。” 短暂怔楞过后,邢禹笑了,极其难得笑的特别开心像十六七岁的大男孩:“胜负欲这么大,连这也要和我一较高下?” 那是当然的。 楚北翎扬扬下巴,像小猫一样又傲娇又灵动:“我要和你一起走,或者你到我前面去。” 邢禹狭长的眼睛浅浅的弯了弯,似是有些无奈:“行,那一起走。” 楚北翎抬步继续上楼,周遭除了男寝混乱吵闹的声响,耳边只剩下他和邢禹交错的脚步声,两个少年人影子被声控灯拉长。 一个影子亲密地交叠了另一个影子。 等两人结伴回寝室的时候。 正在干宵夜的许图南抬眸看过来:“你们两个又抛下我们去哪里约会,不是,约架了?” “约你妹。”脏话飙出的那一刻,楚北翎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邢禹,只见他淡淡一笑,白炽灯下他那漆黑的眸子被称的愈发深邃,隐隐透着些许危险。 仅仅只是一瞬又瞥开视线,一副若无其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无端地,楚小少爷脊背一凉,只能干干笑了两声,开始尴尬解释:“我不是对你说的,不算吧?” “没有下次。”邢禹冷冷丢下几个字。 楚北翎气到冒泡泡,可没办法,谁让他的命门被捏在邢禹手里,只能任凭他拿捏,毫无任何办法。 楚小少爷微微笑,有些讨好地说:“绝对没有下次。” 干饭的许图南见楚北翎一副又乖又怂的模样快惊掉下巴:“你你你,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楚北翎很快转移了话题:“路上碰到就一起回来了。” “你们两个之前关系不好,我生怕你们吵架打起来,担心的都吃不下饭。”许图南继续干饭,“总算不用提心吊胆了。” 楚北翎毫不留情吐槽他:“你那天少吃过了!” “不是,我问的是这个问题?”许图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有一个人拿捏他就够了,楚小少爷可不想再多一个祖宗,非常快速转移话题:“胡图图咱少说电话,你还能多吃两口。” 许图南一口一个小笼包,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讲话语气都不清楚,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 没听清楚北翎就当不知道,若无其事在他一侧坐下,将发下来的月考试卷全部找出来,并将所有错处一一挑出来。 他本来就有一个毛病,会将错题全部找出来归纳进错题本,然后自我惩戒一次又一次复盘,找出错误的原因。 加上黎女士对他下次月考进前五十名的要求,楚北翎对自我的要求只会更高,更疯。 许图南见他还在整理月考错题集深长脖子过来看:“你今天居然不画画。” 学校里有规定的就寝时间,铃声一响,必须关灯,他们是可以点小台灯在宿舍继续学习,但住在一个寝室里,如果其他人要休息,也不能影响其他人。 所以晚就寝前的时间格外宝贵。 他们美术班文化和美术两项课程加起来,学习紧任务重,还要在忙碌的学习中抽出空管理好自己的生活,就这样忙到脚不沾地的学习生活中,楚北翎还能见缝插针的腾出时间画画。 成为室友一个多月,对彼此生活习惯都已经摸个八九不离十,睡前的时间楚北翎基本都在画画,就连月考前也是这样。 明明考试都结束了,反而开始将重心转移到文化课学习上,许图南觉得稀奇。 楚北翎低头开始整理错题集:“文化课成绩太差,我补补。” 许图南想白眼翻死他:“就你现在的成绩去高考,本科线绝对没有问题,再说我们是美术生,文化课过得去就行。” 楚北翎摇摇头:“不够,还不够好。” 第32章 许图南心大得很,且家里人对他要求也不高,只要能考上一个差不多还过得去的大学就行,至于好坏没得所谓。 什么都没有他开心快乐重要。 所以他不太能理解楚北翎这种一定要最好的心态。 不过尊重就是了。 许图南:“那你加油。” 楚北翎垂着眸子,订正他的错题,第三次复盘他的错题,没有回答他的话。 坐在他身旁和隐形人一样弱化自己存在的邢禹开口:“你这种方式除了反刍自虐没有任何用处。” 楚北翎缓缓抬起眸,与他对视,一脸不解盯着他:“什么?” 邢禹重复了一遍。 他这样做,是想将做错的题目一次又一次刻在脑子里,这样下次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怎么会没有用处。 楚北翎那点对自己不满的情绪一下上来,他哑着嗓开口:“那您有何高见?” “放下,别管了。”邢禹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楚北翎盯着邢禹看了许久,忽然幽幽开口:“做错的题目不订正,放着不管就能解决了!” 邢禹摇摇头,不是不管错题,而是不赞同他这样自虐般回忆错题的做法,不过他顾及楚北翎的情绪以及一身的反骨没有直言指出。 他问:“你最终的目的是提高分数还是想避免遇到同样错误?” 楚北翎歪头看他,圆圆的琥珀眼里充满疑惑:“这不是一个问题!?” “不一样,前者你只需要用心就可以,后者……”邢禹停顿了好半天,才说话:“很容易崩心态。” 邢禹低沉幽缓的嗓音就像夏夜里一缕凉风,有种让人冷静下来的魔力,听得楚北翎一愣一愣。 沉默半晌他说:“那你说怎么做。” 邢禹根据楚北翎的性格说出了相对适合他的做法:“忘掉已经发生过的,按照你平时的学习方式,正常学习。” 楚北翎无语扫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整理他的错题集。 之后一周楚北翎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文化课学习上,还要抽空见缝插针的画画,连吃饭和睡觉的时间都快被他榨干了。 倔驴一个,任谁过来劝,都没有用,一直到他觉得行了才可以。 周五放学后,楚小少爷顶着两个黑眼圈和邢禹一起结伴回闸弄口。 邢禹看着走路都快不稳,疲惫至极的楚北翎:“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不啊~”楚北翎耷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我已经复盘完,没问题了。” 邢禹盯着他,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怎么了?”楚北翎盯着欲言又止的他,直接询问。 邢禹:“周末好好休息。” 楚北翎打着哈欠点点头,叫住准备往顶层走的邢禹:“你的手不方便的话,记得下来叫我。” 邢禹微微颔首,转身准备往上走,又一次被他叫住。 楚北翎看着他张了张口,但半天没有说话。 最近这两周,邢禹受伤,楚小少爷从刚开始的弥补愧疚之心凑到他面前到后来犯贱恶心,死皮赖脸贴到他面前,两人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关系不算亲近,但也没有和之前一样针锋相对,互看不顺眼。 最多算个上学搭子和饭友。 鉴于两人一个一身反骨,一个嘴毒,两人还是时不时会对呛几句。 当然没过一会儿也就好了。 楚小少爷对要不要在周末休息时邀请邢禹继续做一个饭友天人交战了好片刻,才屈尊降贵选择开了口:“你晚餐打算怎么办?” 邢禹:“陈奶奶家吃。” “哦,好吧,那先这样有事叫我。”楚北翎有些失望,他还以为他和邢禹都一个人的话,可以和在学校里一样一起组队一起吃个饭什么。 邢禹张口想邀请楚北翎要不一起到陈奶奶家吃晚饭,人已经和泥鳅一样开门钻进家里。 只留下重重一声关门声。 第24章 p-缘浅 重新回到冰冷空无一人的家中,楚北翎烧水用泡面和零食填饱肚子后又坐到画架前,开始画画。 一直画到凌晨两点楚小少爷才打着哈欠洗漱完爬上床睡觉。 再次醒来时,楚北翎迷迷糊糊摸过手机,一看已经第二天下午一点,他这一觉睡了十一个小时。 楚小少爷蹭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 忙碌完,写完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楚北翎嘴里叼着一块全麦吐司,摆好静物又重新坐画架前开画。 刚动笔,楼上传来大提琴低沉婉转的声音,每个周五、六晚上六点到九点是邢禹固定的练琴时间。 以往这个时间楚北翎就会伴着他的琴声画画,他的琴结束,小少爷的绘画练习也差不多结束。 最近这两个周末回家,楚北翎都没有听到,下午的时间猛然听到琴声,他第一反应怎么这个时间练琴。 下一秒,他一怔。 立刻反应过来,刚拿起手机,准备问问邢禹,手好了? 这时楚小少爷才后知后觉发现,邢禹竟然还没有通过他的好友请求,微信和企鹅号,那个都没有添加。 楚北翎:“……” 他立刻放下画笔,冲出家门,箭步来到顶层邢禹家门口,抬手敲门。 没敲两声门,房间里悠扬婉转的低沉琴声停下,没过一会儿房门被打开。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被揉碎一般地从室外一路铺进室内,邢禹站在逆光处,身形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金边。 大概是练琴之前画过画,他身上还沾了星星点点的颜料。 阳光、大提琴,木地板以及视觉中心充满艺术感的少年,明明在普通不过的场景,好像却因为邢禹的存在,形成一幅让人难以抗拒,特意驻足停留的油画。 楚北翎垂在身侧的手摩挲了一下,他手又痒了。 邢禹问:“有事?” 楚北翎直言不讳询道:“邢禹,你什么时候通过我的联系方式?” 话音刚落楚小少爷又觉得这么直接问他,自己的面子实在是没地方放,又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你手好了?” 楚北翎垂眸看到他手上的石膏已经拿掉了。 好嘛,不说话还好,越说话越尴尬。 邢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重新将两个社交软件下载回手机里,刚一下载成功,两个软件的好友请求同时弹出来,他一一点了通过。 余光瞥一眼手机置顶父母的两个对话框,很快退出社交软件。 邢禹回应了刚刚楚北翎的话:“没多大关系。” 本来也没有多大关系,一个七八岁小孩伤的,再严重也严重不到哪里去。 听到他手没事,楚北翎总算放心下来。 确认完,楚小少爷说:“先走了,有事叫我。” 邢禹喊住他,问他晚餐怎么解决。 “泡面加吐司。”方便简约,吐司画画还能当橡皮擦,擦了画,还能进肚子,没有什么比这还完美的食物了。 “就这样!”邢禹现在是发现了,楚北翎吃饭从来都不好好吃,要多敷衍有多敷衍和玩似的。 “不然呢?”楚北翎倒是一直惦记上次不知道是那个邻居家做得糖醋排骨,可他也得吃得到,反正对于他来说,吃饭只是为了活着,如果世界上有一种药,吞下一颗能一键管饱,他会非常乐意。 邢禹想了想问:“到陈奶奶家一起来吃?” 楚北翎眼睛一亮:“可以吗!不会太麻烦她么?” “不会,提前和她说一声就行,”邢禹说:“她喜欢热闹。” 楚北翎还是有些担心会给他人造成麻烦:“那你记得帮我说好听一点。” 邢禹原本底下的眉眼又撩起来看他:“不用,陈奶奶很喜欢你,你也特别讨人喜欢。” 小区楼下一辆搬家的大货车经过,发出“轰隆——”一声震天响,惊得飞鸟扑腾,小毛驴此起彼伏叫着,楚北翎的心毫无防备跟着颤了一下。 下午四点半,太阳渐渐西下,碎光穿过包浆高亮光泽的楼梯间隙,散在灰白色的墙面上,形成错落有致的方格。 光影交错中,整个楼梯间披上一层朦胧且怀旧的薄纱。 楼梯间时不时传来进出门的声音,有些做饭早的邻居已经准备晚餐了,空气里渐渐充满饭香味。 楚北翎画完手中的画,来到顶层邢禹家门口,打算叫上他一起去陈奶奶家。 他和陈奶奶其实也只是混个脸熟,楚小少爷并不好意思直接去敲陈奶奶的家门,只好先去找邢禹在一同到对门陈奶奶家中。 那知敲了半天房门邢禹没开,楚北翎只好给邢禹发去消息:【我在你家门口了。】 邢禹还没有回消息,对门陈奶奶的开门,热情的招呼楚北翎进门,笑得特别慈祥:“邢禹去买菜了,你先到进来,不用等他一起,他估计还要一会儿。” 楚北翎挑挑眉,没想到邢禹居然还有这技能。 第33章 刚一在沙发坐下,陈奶奶塞了一大堆零食到他怀里:“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晚餐还有好一会儿呢。” 楚北翎哭笑不得心想,这么多零食下肚,只怕他晚餐也没有什么胃口吃了。 这时邢禹的消息进来:【我在外面买菜,你先去陈奶奶家,马上就回来。】 【已经在陈奶奶家坐着了。】楚北翎发完又拍了一张怀里一堆零食的照片过去:【陈奶奶投喂,让我垫垫肚子。】 邢禹接过商贩递过来的蔬菜,又低头给零食收纳机楚北翎发消息:【少吃点,待会得吃晚饭。】 楚北翎的确爱吃零食,可他死鸭子嘴硬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爱吃零食多过于吃饭。 他张口就来:【我有两个胃,一个正常胃,一个零食胃,互不冲突。】 邢禹眉毛一杨,附和道:【是是是,一个2ml,一个2l,确实不冲突。】 【好,可以了。】楚北翎及时打住,他要面子,不让邢禹继续拆他的高台。 “你笑什么呢?”陈奶奶端着一个果盘过来:“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都准备了一些,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我,下次给你准备。” 他笑了? 他明明很严肃的和邢禹吵架。 可能是老人家慈眉善目看谁都顺眼,所以认为对方在笑,楚小少爷总结完毕,又和陈奶奶到过谢,在一众水果中挑了最方便吃的冬枣和蓝莓塞进嘴里。 那种需要剥皮的都被他归类为麻烦,通通不要。 陈奶奶为他放下水果后,便在他身侧坐下,带上老花镜开始打毛线,没有和其他老人家一样家长里短询问。 楚北翎其实不太习惯和其他人待在一个空间,尤其是单独两个人,而且和那个人关系还不太熟悉。 光这么干坐着没话题,没事干他就会坐立难安,浑身不自在。 楚小少爷随意找了个话题,来缓解这种尴尬不适感,他问:“陈奶奶,怎么是邢禹去买菜?” 其实答案想都知道,陈奶奶这个年纪,走路都漫步蹒跚的,老式小区也没有电梯,陈奶奶上下楼确实不方便。 他只是没话找话罢了。 但没想到陈奶奶说:“小禹这孩子从小懂事,不仅会帮忙我买菜还会做饭,不过也是他父母造孽,以前就不管他,离婚后更是谁都不要他,不然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那需要会这些。” 楚北翎心莫名“咯噔”一下,邢禹父母不要他,在闸弄口已经是众所周知并且成为邻里偶尔的谈资,并不算什么秘密。 黎书映带着他搬来闸弄口的时候,邢禹父母已经离婚了。 他们虽然是画室同学,而且邢禹总是独来独往,对彼此的事一概不知,这种私密的事还是搬来闸弄口后,听邻里无意间闲聊说起。 “邢家那小孩真可怜,他父母离婚谁都不要他,真是造孽。”云云之类的。 楚小少爷怎么都没想到一句闲聊带起这么沉重的话题。 喉咙干涩,他的喉结滚了滚:“邢禹爸爸妈妈离婚前就不管他了?” “是啊~”陈奶奶似是想起什么久远而深沉的话题,打毛线的动作停下。 她无奈又气愤叹了口气:“小禹小时候父母只知道顾及自己的工作,谁都不肯妥协腾出时间照顾他,又互相怨对方不照顾小禹,十天半个月不碰面一见面就吵架,一吵架就将他赶出家门,他那个时候就蜷缩坐在楼梯上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他们父母吵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整栋楼都能听见,小禹就盯着他家大门口掉眼泪。” 说到这里陈奶奶抬手抹了抹眼泪:“有时候吵完才会放他回家,有一次干脆就把他忘了,他们夫妻忙着自己的工作事业,小半年不回家,他被丢出去,也没带钥匙,进不去家门,我就让他过来住在我家。 他呢!小小年纪连灶台都够不到,一大早,端着凳子站在灶台前给我和他自己做早餐,有一次我半夜起夜看见浴室的灯亮着,他在给我洗衣服,让他不要做也不听,说一个人在家里也要做这些没事的,我那个叫难受。” “后来干脆经常把小禹叫到我家里住着或者吃饭,虽然我这老太婆不顶用,至少还能照顾一下他,再后来他们的父母就离婚了,结果那夫妻两人都想让对方将人带走,自己忙没空照顾,为此又吵了一架,这件事闸弄口的街坊邻居都知道,自己吵架就算了,一点也不顾得小孩的面子与感受。 小禹那个时候在上学,回来家就没了,本来还有盼头,知道父母至少会回来,现在连盼头都没了,还要经常被人议论,哪个父母像他们这样一点责任都不负的?!” “现在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就更不要小禹了,”陈奶奶越说越气:“要是他父母一直都是这个德行,那也就算了,可偏不是。” 楚北翎不仅感知与情绪捕捉能力强,共情能力更强,光听陈奶奶这样说,他就难受的不行,声音都哽咽了:“什么不是?” 说起这个陈奶奶如刀割针刺一般刺痛:“他们现在都另外有小孩了,我听说他们对现在的小孩溺爱的不行,就小禹那手,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拿不锈钢管生生打骨裂的,他爸也是的,还帮小儿子说话,光顾及偏爱小儿子,大儿子是一点也不顾的。” 半个月前,楚北翎撞见邢禹跟着邢枭树走的那一次是邢爷爷提出要求,想见邢禹最后一面,邢枭树不得不过来接走邢禹。 爷爷离开后,邢禹坐在爷爷灵柩前发呆,他同父异母七岁的弟弟,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一根不锈钢水管,二话不说就往他脑门上砸。 邢禹那个时候太难过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可以伸手去抢水管,出于自我保护下意识抬手去挡,也幸好他抬手去挡了,不然就凭他弟弟往死里砸的力道加上五六厘米粗的不锈钢水管,邢禹有没有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陈奶奶眼里只有难过:“小禹弟弟妹妹的七八岁躲在父母怀里撒娇,而小禹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我这老太婆,他这么懂事的一个人,都没有人愿意多停留在他身边太久,谁都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第25章 p-孤舟 站在门口和罚站一样半天没进门的邢禹轻轻动了动他麻木掉的双脚,随着他的动作,声控灯亮了起来,紧接着手机震动一下。 是银行入账通知,转账人是邢枭树,一旁附带了转账备注:【这个月生活费已转,有事找你妈,不要联系我,不要来找我,你阿姨不喜欢。】 邢枭树生怕邢禹没事会突然联系自己,或者摸过来找自己,每个月给他转生活费时,都会附带这么一句备注。 少年人有自己的傲气与自尊心,就算邢枭树不特意通知,邢禹也是再不会去江南里了。 他至今忘不了第一次摸到江南里在别墅草坪前看到的场景。 那是邢禹幼时梦寐以求却可望不可及的美梦。 邢枭树将小儿子举过头顶,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给他当马骑。 他牢牢钳制住小儿子的咯吱窝而后吓他,假装要把他甩掉,“乐乐,抓稳抓稳,要摔了要摔了。” 邢佳乐就会拼命抓住他,让他别松手。 而他的后妈会笑着在身后跟着,嘴里抱怨着:“老公,别闹,吓着乐乐了。” 一阵清风吹过,一家三口的欢笑声,女人被风吹起的碎发,以及男人用力抓紧的动作,被融进淡淡的花香中。 而邢禹被隔绝在外,囚.禁在一个玻璃罐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感受不到风、听不见笑声、闻不到花香。 和他从小一个人不同,邢佳乐父亲疼,母亲溺爱,被宠的无法无天,正是因为这样,他的脾气极差且为所欲为。 那个小兔崽子,不满邢禹在他家,决定教训他,特意选在他毫无防备之下一闷棍打在他头上时,邢禹并没有对那小兔崽子恶语相向,忍着手臂撕裂般的疼痛抢走他手上的不锈钢管。 邢禹好脾气地对邢佳乐说:“东西我先拿走了,别乱玩。” 哪知道那小兔崽子不依不饶,对着邢禹拳打脚踢,指着他趾高气昂地说:“我就打你,以后你来我家一次我打你一次,你这个乞丐本来就应该看别人的脸色,如果爸爸不给你钱的话,你连乞丐都不如,打你怎么了,不要脸的臭乞丐,烂水沟里的臭虫子,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邢禹忍无可忍伸手推开邢佳乐。 刚一推开,后妈和邢枭树就闻声赶来。 邢佳乐梨花带雨扑进他妈妈的怀里,一个劲告状说:“哥哥打我,我好疼,呜呜呜呜呜——” 他越哭越凶,声音哽咽的不行:“我只想和哥哥玩,哥哥坏蛋,我再也不和他玩了,呜呜呜~” 后妈抱着邢佳乐连声安慰,一脸不满盯着手上拿着不锈钢管,牛仔裤上全是脚印的邢禹,心疼地和邢枭树抱怨诉苦:“老公~你看看你大儿子,我们要是来晚一点,你大儿子就要把你小儿子打死了,怎么会有这么充满恶意的坏心眼小孩,我们供他吃供他喝,他还要打死我们乐乐。” 第34章 邢枭树身材修长,面部表情冷峻,毫无笑意,眼中透着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冷冷扫过来时压迫感十足。 邢禹还没来及解释。 “啪——”重重一巴掌落下。 邢禹眼眶猩红抬眸看向邢枭树,一言不发,那眼神,委屈中又透着几分强硬倔强,像野性难驯的野马,警惕性极高,难以被驯服与掌控。 “你弟弟最好没事,否则——”邢枭树慢条斯理开口,迎上邢禹那双眼睛的时,微微蹙眉,厉声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告诉你,你现在只能依靠我,我还愿意给你生活费,愿意养你已经很好了,你无缘无故打弟弟有错我还不能说你两句了?” “可以,您说的对。”邢禹收敛了眼神。 邢枭树掷地有声,透着绝对的权威:“我警告你,别在你爷爷葬礼上惹事,也别找你弟弟的麻烦,否则我饶不了你。” 说完抱着邢佳乐往外走,柔声安慰他:“疼不疼,爸爸带你去医院看看。” 邢佳乐瘪着嘴,邢枭树一脸心疼,勾了勾他的鼻子:“想要什么和爸爸说,爸爸给你买,我们乐乐最大度了,原谅坏哥哥好不好。” 邢佳乐乖巧点点头:“好~” 邢枭树笑道:“我们乐乐最乖了,是个很棒的乖宝宝。” 乖宝宝邢佳乐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冲他竖了一个中指,冲他狡黠一笑一脸得意。 太阳彻底落入地平线,天空从明亮的湛蓝转变成深邃的藏青,万家灯火一一亮了起来。 他们没开灯,微弱的光线从室外渗透进来,将陈奶奶家变成一个温馨而隐秘的隅落。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地方,邢禹才不是没有人要的小孩,至少陈奶奶在等他。 可陈奶奶年纪已经很大了,又能陪伴他多久呢! 楚北翎忽然有些难过,甚至流露出几分愧疚与自责。 黎女士将邢禹比作他的灯塔,他的标杆。 楚小少爷讨厌嫉妒标杆和灯塔,却不曾想过,他所讨厌嫉妒的完美邢禹,也有自己的失意与委屈。 而他居然因为生气不满黎女士的话,竟然拿他爸爸妈妈不要他来反驳。 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在楚北翎陷入心酸孤寂的情绪里时,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是从菜市场买菜的邢禹回来了。 “怎么没开灯。”邢禹踏着月光轻松的走进室内。 半明半暗朦胧的光线下,所有人的表情和情绪都被隐藏。 邢禹将买来的蔬菜放在餐桌上,又放弃随手可以在厨房开的开关,特意折返到相对较远的玄关去开灯。 室内明媚起来的一瞬间,某种结界被打破,所有人的情绪都回归了正常。 陈奶奶起身:“你们先坐,我去给你做饭。” 邢禹及时制止,“我来就行。” 说完撸起袖子往厨房走去。 楚北翎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去帮他。” 陈奶奶问:“你也会做饭。” 说完她想来:“你妈妈是不是也常年不在家?” 楚北翎见陈奶奶一副难过的样子,连忙安慰她:“她常年在新加坡,大概一个月或半个月左右会回家一趟,以前有爸爸照顾我的,现在都住校了,她在不在家都一样的。” 楚北翎对黎女士感情特别复杂,既希望黎女士能回国多陪陪他,又希望她干脆一直待在新加坡别回来。 从他有记忆开始黎女士就是常年不在,只偶尔出现在家中,而只要她一回家,他和父亲那种温馨的气氛就会低几个气压。 不过她待不了两天又风风火火走了。 每次见他期待黎女士回来的模样,父亲都会笑着和他说:“等我们番番长大后,我们全家一起搬去新加坡。” 可真等黎女士回来,他被教训,黎女士提出他难以接受的要求,说他哪里哪里不行时。 父亲又会笑着安慰他,“妈妈说的不对,艺术家自己的感受最重要,每座山每条河都不一样,我们番番不用和别人比,总是把自己削成其他人的形状,未来怎么能画好祖国的大好河山,遵循自己想法做就已经很棒了。” 无论遇到什么事,黎女士给了他多少压力,父亲总能以轻松的话语化解他所有糟糕的情绪。 一直陪着他长大的是父亲,黎女士只占据了很少的时间,他和黎女士除了那一层血缘关系就好像没有其他。 父亲去世后,有段时间他特别需要身边有人,这样他就不会难过到无法呼吸,而黎女士也因为父亲离开在家里多待了几天。 楚北翎刚刚开始建立对黎女士的依赖,她又风风火火走了。 他只能一个人留在和父亲生活的别墅里。 那段时间,楚北翎在搂上画室画画时遇到对自己突然产生怪诞绘画技法拿捏不准的时候,会下意识叫父亲询问他的意见,可没有人回应,他在楼下吃饭时,回下意识想去叫在楼上画画的父亲吃饭,依旧没有人回应。 然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父亲已经不在,他喊老爸,再也没有人回应了。 可—— 别墅里到处都是他和父亲欢笑时的幻影,这种场景真的太多太多了。 而反应过来已经没有任何人,只有他自己后, 孤独感会成倍疯长。 楚北翎多么希望黎女士能回来,能陪陪他。 可黎女士每次打电话来,从来不关心他的情绪也不关心他好不好,唯有要求。 就连他和黎女士说他实在住不了别墅想换一个地方,也是满足了她的要求才搬过来的。 她没回家没联系自己的时候楚北翎会期待,真见到面,听到话,除了难受就没有别的了。 沉默片刻—— 陈奶奶热情邀约:“以后放学回家你就和小禹一样都到奶奶家吃饭,别客气。” 楚北翎点点头,视线忍不住瞄向厨房。 邢禹背对着他们,在灶台前忙碌,身体完全遮盖住手上的动作。 倏地,楚北翎好似看到小时候,够不着灶台,踩着凳子在灶台前摆弄的小邢禹。 和小时候不同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踩在凳子上操作,而是需要微微弯着腰,才能顺畅的在灶台前操作。 “陈奶奶,我先去帮邢禹。”说完他朝邢禹的方向走去。 楚小少爷连饭都懒得吃,哪里还会做饭,而且搬来闸弄口之前一直有家政阿姨做饭,用不着他自己动手,他最多只能打打下手,帮邢禹洗个菜什么。 对面四楼那温馨的一家三口,大概已经吃好晚饭,一家三口一起待在客厅里玩老鹰抓小鸡,欢笑声响在空气里。 楚北翎只淡淡扫了眼,看向一旁的邢禹,油锅已经热好了,他正准备往里面倒抄好水的排骨:“这是打算做什么。” “糖醋排骨。”邢禹看他凑上来停止手上的动作,“往后站站,别被油溅到。” 楚北翎立刻往后退开十丈远。 邢禹笑笑,确定他离的足够远后,才将排骨倒进油锅中。 滋啦作响,肉香味瞬间飘出来,楚北翎忍不住动了动鼻子:“好香啊。” 楚小少爷想起上次在家里闻到的糖醋排骨的香气:“军训结束那个周末我回来的时候,闻到不知道哪个邻居家里做得糖醋排骨,真的很想去蹭一口来着,今天也算满足了。” 邢禹轻“嗯”一声。 楚北翎在学校食堂固定来回四道菜,酸辣土豆丝、番茄炒蛋、糖醋排骨、大鸡腿,实在没有炒藕片也能将就,要是都没有这小馋猫就直接去吃零食了。 需要用的蔬菜已经全部洗好,最后只剩下活蹦乱跳的大虾,楚小少爷实在是无从下手,只能放在哪里不管,看着邢禹忙碌的背影。 闲着没事干的楚北翎问了一个与做饭无关的问题:“邢禹有想过未来吗? “什么。”邢禹盖上锅盖回过头看他。 楚北翎整个人和没骨头一样懒散地靠在流理台边缘,左脚微微弯曲搭靠在橱柜上,姿态放松又随意:“想过大学去哪所美院,什么专业?” 邢禹盯着他半天没有回答。 楚北翎问:“不想回答,还是没有想清楚。” 他的目标是央美,至于什么专业,他确实没有想清楚,只要能一直画下去就行,能和他的父亲一样能做一个自由画家最好。 选择画画的人分为两个大类,一个因为艺考相对简单,另一个则是全凭兴趣,未来要走艺术道路。 说来惭愧,和邢禹做了画室同学那么久,又和他成为同班同学,他一点也不知道邢禹是因为什么原因才选择的画画。 沉吟片刻,邢禹认真回答:“央美动画。” 楚北翎震惊又诧异,一下子站直了:“你要做动画?” 邢禹点点头,抬眸迎接上他的视线:“学校挺大的,就算我们考上同一所学校,应该大概率碰不上面。” 要是放在在之前邢禹说出那一句话时,楚小少爷绝对会认为邢禹故意和他抬杠对呛,可听了陈奶奶的话,他大概能理解邢禹说话的逻辑思维了。 第35章 思及此,楚北翎只剩下难过。 仅仅片刻,楚小少爷收敛掉所有不快情绪,挑挑右眉:“不,你想多了,我也要去央美动画,我们注定碰上。” 邢禹忽然笑了:“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很有必要。”楚北翎一点点凑近邢禹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露出意气风发地笑,“我会一直一直跟着你,你这辈子都甩不掉我的。” 第26章 p-升腾 空气中沉默片刻,邢禹开口:“你不是想一直画下去,为什么突然改主意?” 楚北翎挑挑眉反问:“做动画不能一直画下去?” 邢禹手上动作停顿片刻,又往排骨上撒了一次盐,刚打算开口。 楚小少爷指了指排骨问:“你刚刚是不是撒过一次盐了?” “……”邢禹盯着盐味可能过重的排骨,有一瞬间心梗,不过现在排骨不重要,敛敛情绪,他又恢复成淡漠理智的模样:“因为和我置气放弃职业画家,不值得。” 楚北翎迎上他深邃冻死人不偿命的视线:“什么值得,你难道在质疑你自己选择做动画的选择,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邢禹被噎了一下,楚北翎总是能语出惊人,给他完全不一样的反应和回答。 他无奈轻叹:“楚番番,别为了我——” 停顿了很长时间,邢禹才不咸不淡近乎冷漠地说出后半句话:“放弃自己的理想和选择。” 他习惯性拒人于千里冰冷的话,一下将楚北翎拉进他所处漫天飘零残雪的世界,他对邢禹的寒冷和无法阻挡的孤独感同身受。 “我没有放弃。”楚北翎目光专注而真挚:“我的理想和信仰是你。” 不锈钢锅铲“啪——”一下掉在地上,邢禹弯腰从地上捡起,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你刚刚说什么。” 楚北翎挪了几步,看着他的侧颜,重复刚刚的话:“我的理想和信仰是你。” 他是想要一直画下去,可他不觉得这是他的理想,他甚至没想过成为设计师亦或者职业画家。 他的目标和启明星一直都是邢禹,从小就是,和他较劲,想要超过他,他十五年的人生除了画画就是追逐他的脚步。 邢禹是漆黑海面上形单影只的一记孤舟,唯有海水相伴,只有陈奶奶能让他暂时停靠,他身后甚至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而他一直在茫茫大海中追随着邢禹的脚步,以前他可以追逐他,那现在他也可以找到他,一直陪着他。 邢禹直直盯着楚北翎,眼里是汹涌又复杂的震撼。 楚北翎笑弯了眼,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让跟吗?” 邢禹喉咙发紧,一瞬不顺盯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沉默许久,他再次确认:“真的要一直跟着我?” “要一直跟着你。”楚北翎点点头,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炽热的火焰。 邢禹嘴角微微弯起,漆黑的双眼透着碎光,他在笑。 空气中隐约有些焦糖味,楚北翎连忙指向一旁的锅:“糖醋排骨要乌焦了。” 邢禹瞬间回神,连忙关火将糖醋排骨从锅里盛出来。 楚北翎扫眼醋排骨:“还能吃吗?” “能吃,没焦。”邢禹说完拿了一双筷子递给他:“尝尝看。” “那我不客气了。”楚北翎接过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塞进嘴里,而后抬眸看他:“好吃诶。” 邢禹看着他亮晶晶的琥珀眼,嘴角扬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吃完晚饭离开陈奶奶家时,在楼梯间,楚北翎准备回自己家,离开前又特意问了邢禹明天回学校时间。 邢禹:“吃完午饭。” 楚北翎:“记得过来叫我,我们一起回去。” 赵叔叔在外出差,最近这几周他们都的自己坐地铁上下学,前两周是运气还算不错,出门时还能碰上他,否则就邢禹这泥鳅,溜走了他上哪里逮去。 邢禹应下。 楚北翎下楼前又特意和他强调一遍:“别忘记了,不然我会学校一定会和你算账的。” “忘不了。”邢禹看楚北翎一步三回头注意力完全没在脚下,出声提醒:“看着路,别摔了。” “放心,摔不了,小爷我健步如飞,一个楼梯,轻松拿捏洒洒水啦。”楚小少爷话音刚落,一脚踩空,直接扑在楼梯平台上,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邢禹:“……” 楚北翎迅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机械化回过头,看着站在楼梯上,垂眸无奈看着他的邢禹,冲他尴尬笑笑:“失误失误。”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后,两个被家长抛弃的少年结伴回了学校。 前往西湖的地铁一号线本就挤到爆炸,加上今天周末又赶上天气绝佳,一号线更是人满为患,邢禹和楚北翎好容易挨到文化广场,挤下地铁换乘三号线回留下。 大中午三号线没有一号线拥挤,他们终于找到空座位坐下。 “伸手。”楚北翎冲着他扬扬下巴。 邢禹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楚北翎从口袋里摸出的两颗水果糖放在他手上,双手做抢/状,前后摆动,冲他不停发射爱心:“biubiu,阿禹哥哥今天记得叫我了,奖励两颗糖果。” “我不是小孩子了。”邢禹收起水果糖,食指碰向他的。 楚北翎停止了动作,看着他眨眨眼,理直气壮要求:“那下次你奖励给我。” “你真好意思提。”邢禹嗓音有些沉,语调慢悠悠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地铁到达留下,邢禹起身往外走,楚北翎拿上书包追上他,笑着问:“阿禹哥哥,行不行呀。” “闭嘴。”邢禹冷冷阻止。 楚北翎才不要闭嘴,越让他闭嘴,他越起劲,追在邢禹身后,不停阿禹哥哥叫着。 邢禹越走越快,清浅的笑意融化在阳光里。 最近这段时间,两位校草关系渐好所有人都知道,而那些想看楚北翎和邢禹打起来的人,希望落了空。 “番番小王子,不走吗?”薛子昂来到楚北翎座位前伸手拍了拍他的手。 在等邢禹靠画画打发时间的楚北翎专注力全在画面上,完全没注意有人走到他身边,猛地被人一拍,他手一抖,颜料在画面上拖出很长一节贯穿画册,直接毁了他整幅画。 楚小少爷最讨厌别人在他画画时碰他手,画还被毁了,他脸当场冷下来:“有事?” 薛子昂干干笑了笑:“都下课了,怎么不回寝室,等邢禹?” 楚北翎虽然不耐烦还很生气,但该有的礼貌和回应还是有的,他轻轻应了一声。 薛子昂:“番番小王子和邢禹关系越来越好了嘛!” “有什么问题?”楚北翎眼睛抬也没抬,盯着画面,思考怎么补回去才能看的不突兀。 “我是班长嘛~当然希望班里同学关系越来越好。”薛子昂说。 楚北翎一脸认真:“班长放心,今后这种担忧你没有了。” “……” 薛子昂想要达到的目的没达到,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快要被他噎死了。 偏他还不能继续说什么,只能尴尬笑笑继续附和他的话。 从办公室回来的邢禹在教室门口喊了一声,楚北翎抬眸,看到邢禹,立刻收拾东西,朝他走去。 走之前,楚北翎特意回过头问薛子昂:“小班长,现在放心了吗,我和邢禹关心很好。” 说完和邢禹消失在拐角。 “艹了就。”薛子昂踹了一脚凳子,低骂一声。 楚北翎本就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心情越好,这种感知能力越强。 短短几天他的画册增加了好几页,比平时多两倍。 周五早晨醒来时,整个校园内充斥着桂花淡淡的清香,抬头一看学校桂花大道的桂花开了,不知不觉间,秋天就来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王采燕的课,她喜欢拖堂,没个20分钟根本结束不了,今天讲完课,又讲解了前一天晚上随堂测验的试卷。 等他们到食堂时,只剩下几个不受欢迎菜品的菜底,根本没办法吃。 楚小少爷看到那一刻脸直接绿了,对着邢禹三人留下一句:“你们吃,我不吃了。” 许图南叫住转身就走的楚北翎,他提议:“你要不去一食堂看看,那边菜做的虽然没有二食堂好吃,好歹也能填饱肚子。” “算了。”一食堂的饭,楚小少爷更不想吃,就算现在过去估计也只剩下残羹剩饭了。 许图南刚打好饭,转头一看,邢禹也走了:“诶,你们怎么都走了,虽然是剩底,但好歹也不错吧。” 而且剩菜底的时候,手抖的食堂大妈会将剩下的全部舀到他们的托盘里,菜量甚至会比平常更多。 厉冬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仅仅片刻他收回视线,到食堂窗口打饭。 楚北翎是不打算吃饭了,正巧桂花开了,他打算直接去学校湖边写生,刚在湖边草坪找了一个写生绝佳的位置坐下。 第36章 邢禹递来一杯关东煮以及面包:“经常不吃饭容易得胃病。” 楚北翎扫了一眼关东煮的纸桶,挨个提起木签,确认全是他爱吃的后才伸手接过:“谢了。” 咬了一口甜不辣,他抬眸问邢禹:“多少钱,我转你。” 端着另一杯关东煮在他身侧坐下的邢禹动作停下:“不用。” 楚北翎刚想开口,不行,一定要给,在对上邢禹冷淡略带失意的目光后败退下来,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和邢禹说了想跟着他,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两个关系比之前更亲近了些。 楚北翎能感觉到邢禹正在慢慢收起自己身上坚硬的刺,向他展现他柔软的肚皮。 他可不想因为一杯关东煮就将他和邢禹的关系打回起点。 邢禹爸爸妈妈不管他,那他以后多多投喂邢禹,这么想,楚小少爷一下释怀了。 之后两个人没有说话,安静的坐在湖边吃关东煮,碧绿的湖面清晰地倒映着周围的一切,作业船从远处开过来,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倒影瞬间被揉碎,融合成无数闪烁的光影,交叠在一起。 两人在湖边吃完关东煮,又一起蹲在湖边写生,上课前十五分钟俩人才不紧不慢的沿着湖边走回美术楼。 校园桂花大道是他们去往美术楼的必经之路,一阵穿堂风吹过,橘色的桂花像绵绵春雨簌簌而下,一步一片落花。 楚北翎展开画册,特意放慢脚步跟在邢禹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边走边画: 画面里: 「阳光顺着枝叶缝隙,散落在地面,微风轻拂,斑驳树影不断变化出各种形状,细碎的金桂浮在空中,铺在地面,一路秋阳似火,邢禹往前走,每一步都是花路。 一路生花,2012年10月12日,西高桂花大道留。」 刚画完,一直在前方不紧不慢的邢禹停下脚步,回过头,楚北翎及时收起画册,又加快脚步朝着邢禹的方向跑过去。 邢禹挑挑眉:“怎么……”这么慢! 话未说完,楚北翎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搭在他肩膀上,勾搭着他往前走了两步,邢禹漫不经心看过去,嘴角上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耐心等待楚北翎玩闹。 就只见他腾出另一只手臂,扫过眼前铺散着桂花的大道,特别中二地说:“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今后和朕一起走花路吧。” 第27章 p-盛夏 一直到太阳落山后,白天的高温降下来,两人才不紧不慢踏着星光回家。 到闸弄口已经快七点半,老人家晚上休息的早,邢禹便没有再去找陈奶奶,打算和楚北翎回家放完东西后,去定安路吃晚餐。 邢禹放完东西,楚北翎还没好,他下五楼找人,五楼东侧房门大敞屋内却没有看到人,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就只见楚北翎风风火火从他眼前走过去,然后又退回来。 “你先进来坐会儿,我找个东西马上就好。”楚北翎说完又走进卧室。 邢禹迟疑片刻脱鞋,走进玄关,顺手关上门。 同样是一个人住和邢禹空荡荡宛如一个样板间随时会走人的家不同,楚北翎的家,客厅沙发旁放着一个多功能玻璃绘图桌,桌下画具、颜料、石膏、静物以及完成的画作摆了一地,一侧书柜上摆着三层的哆啦a梦周边,肉眼可以看到的地方被塞得满满当当,宛如进入了什么大型的绘画仓库。 拥挤却不凌乱,尤其是物品摆放,完全遵循touchmark色卡排列,非常治愈且直观。 邢禹盯着弯着腰,不停在客厅卧室地毯式乱翻,十五分钟过去,却没有翻出什么花头的楚北翎。 他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你在找什么?” “银行卡。”楚北翎拿起沙发上的哆啦a梦抱枕,又放了回去:“怎么找不到了,我明明记得是放在客厅。” 楚北翎直起身,站在原地左右扫视,疯狂回忆自己到底把银行卡塞在哪里。 邢禹指了指楚北翎校服口袋一块四四方方的痕迹:“你口袋里的是什么?” “口袋里?!”楚北翎疑惑,伸手去口袋里摸,然后掏出一张绿色的卡片:“……” 邢禹看他呆愣疑惑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下:“拿着银行卡找银行卡,楚北翎你真有趣。” 客厅卧室全都找遍,结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摸过来塞进口袋,楚小少爷自己也没忍住,笑出声。 而后迅速走到邢禹身边拉着他一起出门,尴尬的转移话题:“走走走,快饿扁了。” 他们坐地铁到了定安路。 这个时间各家小店的老板都纷纷出来支起夜市摊。 道路两旁停满小吃车,一辆挨着一辆不留一丝缝隙,薄薄的烟雾散在夜空,空气中掺进烧烤的焦香、卤味的酱香以及炒饭的爆香味。 两人选了一家买炒饭的小吃摊,在一旁老板支起的桌子前坐下。 桌子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油渍,刚一坐下邢禹就开始抽纸擦桌子。 楚北翎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腹诽:“你总嫌弃我事精,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嘛!我们半斤对八两。” 邢禹掀了掀眼皮:“非要什么都和我一样?” “不可以吗?”楚北翎迎上他的不咸不淡的视线。 邢禹挑挑眉嗓音像从胸腔里轻震而出,语调慢条斯理的:“行,你随意。” 说话的功夫,老板已经将两份炒饭端了过来。 邢禹用矿泉水烫了一遍碗筷准备开动,而楚北翎比他还要费事,准备开始挑盘子里他不吃的蔬菜。 他伸手夹了一片菜叶,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根菜叶就已经被楚小少爷放进了邢禹的盘子。 两人双双愣住。 在学校里吃饭时,他基本会避开自己不要吃的,所以没有这种烦恼,街头炒饭不可避免会碰到他不要吃的。 只有以前和父亲在一起时,楚小少爷才会将不要吃的夹进父亲碗里,和黎女士一起,他根本不敢。 别说其他人了。 而—— 他他他,现在居然将不要吃的放进了邢禹这个洁癖碗里,楚北翎恨不能原地去世,实在不行,他想换个星球生活。 楚北翎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时,邢禹将盘子推倒他面前:“不吃的都给我。” 不管邢禹是无所谓还是怕他尴尬不能自己,总之那一瞬间,楚北翎如释重负。 “真的可以?”楚小少爷不确定,再次询问。 邢禹微微颔首:“嗯,给我。” 街头霓虹灯闪烁着,小吃摊四周人头攒动,车辆在马路中心穿梭不息,此时此刻,在这片繁华喧嚣中,他们相对而坐,楚北翎将所有不要吃的蔬菜一一夹进邢禹的盘子里。 明明是在简单不过的动作,在这一方充满人间烟火中,却比隔壁桌并排而坐腻歪在一起的小情侣,还要亲昵几分。 之后两天楚北翎没事就会去楼上找邢禹喊他过来到他家一起来画画,或者到饭点时,邢禹就会下来找他一起去陈奶奶家吃饭。 大概有人陪伴,这是楚小少爷自父亲去世后过得最愉快的一个人周末了。 周一升旗仪式结束后,出操队伍刚刚回来,众人七仰八叉的靠在座位上修整,坐在第一组一排的纪委瞄见踩着高跟鞋一脸煞气从走廊准备走过来的班主任。 她连忙出声:“王采燕要来了,赶紧早读读起来。” 王采燕对他们有特殊要求,早读课必须大声朗读,如果她到教室,没有听见早读声,“哼哼~”赏各科老师卷子两套。 十三班这群皮猴子,经过一段时间的斗智斗勇,早就练就了一声张口就来的本领。 纪委出声的那一刻,都不用翻书,直接语文课本第一课大声朗读。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整齐的回荡在美术楼内,差点没用声音将美术楼掀翻。 王采燕站在讲台上满意地扫了一眼教室,而后出声示意他们暂时安静。 充斥朗读声的教室一下安静下来。 “我们班上转来一位新同学。”王采燕丢下一句重磅炸弹,然后冲着门口喊道:“盛夏进来。” 话音刚落名叫盛夏的一个女孩子背着蜡笔小新的书包走进教室。 少女长着一双充满笑意的月牙眼,嘴唇小巧精致,鼻梁很高,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有两道若隐若现的梨涡,模样清纯好看,像一个精致的bjd娃娃。 大概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在一众打量热情的目光下显得尤为局促。 看起来特别惹人怜爱。 教室里瞬间响起此彼伏的哇哇讨论声,但被王采燕及时阻止。 他们班真的捅了帅哥美女窝了,班里有两个校草,一个美术楼楼花,现在又来一个美女,随便丢出一个都能炸街,这下出去,谁不说他们十三班有排面。 王采燕指了指厉冬旁边的空位:“盛夏,你坐厉冬边上。” 盛夏抿着唇低头朝唯一的空座位走去,等她坐好王采燕便开始上课。 第37章 数学两堂课接着上没下课,一直到第二节课的大课间,他们才腾出空来讨论新来的转学生。 初来乍到的转学生往往局促不安,融入不了班集体,但她同桌是厉冬,前排是社交小达人许图南。 许图南及时喊住准备溜走到门口的盛夏,“都快期中了,你怎么突然转学了?” 盛夏头越垂越低,搭在桌上的手焦虑不安地翻弄着课本:“父母工作调动。” “哦,这样。”许图南还想继续说话。 厉冬看出转学生的不安,踹了许图南凳子一脚,让他及时打住,别吓着转学生。 许图南:“厉哥,你不要这么暴力好不好,我就想说,你们两个一个冬天一个夏天很巧很有趣。” “要你多话,快点转过去。”凶完许图南,厉冬转头和盛夏说话时,声音都柔了几分:“课表在公告栏里,接下来两节历史,今天下午四节美术课,没来及准备画具可以借我的,我们是同桌,有什么需要告诉我,别不好意思。” 盛夏糯糯应了一声“好。”又道:“画具我带了的。” 中午吃饭时,往常中午吃饭都是四个人,厉冬现在多了一个同桌,也怕新同学适应不了新环境没人陪太孤独,厉冬拉上了盛夏。 厉冬耐心地说:“别担心,他们都很好说话的,除了偶尔会发一下神经。” 盛夏垂着眸软软应了一声:“嗯。” “啧啧啧~”许图南不要命啧了好几声:“果然是美女的威力么,居然能让我们厉哥这么温柔。” 桌子下,厉冬一脚踹向许图南:“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许图南立刻收敛,低头继续干饭。 转学生最重要是尽快融入现在的班集体,楚北翎抬眸看向盛夏,见她坐立难安,主动开口问了一个相对好回答,又能快速进入一来一回聊天的话题。 “你从哪里转过来的?” 盛夏蚊子一般开口,除了厉冬在场没有一个人听清。 楚北翎:“你说什么,没听清。” “人家说了,苏州。”厉冬眯着眼盯着楚北翎:“你讲话别这么凶,都吓到新同学了好不好。” 楚北翎侧目看向邢禹疑惑道:“我说话很大声,很凶?!” 因为是女孩子的原因,他还温柔了不少。 “没有,很正常。”邢禹掀了掀眼皮。 听说盛夏是从苏州转过来的,正在干饭的许图南抬眸,震惊不已:“你父母怎么想的?让你从高考地狱难度的江苏转到卷王浙江。” 盛夏一时没明白,看向许图南,一脸不解的模样又呆又糯:“嗯,什么?” 许图南故意装深沉,压低嗓音道:“你有没有听过江苏浙江手拉手,谁先简单谁是狗的高考至理名言。” 安静到与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的盛夏忽然淡淡笑了起来,又可爱又乖巧。 见她渐渐放松下来,周围四个人,也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厉冬睨许图南一眼:“还算你做了一件好事。” 许图南装酷甩了一下头发,“没办法,谁让我的名字叫雷锋,做好事是我宿命。” “切。”楚北翎和厉冬异口同声,相当嫌弃他不要脸自吹自擂的说法。 盛夏来的不巧,还没来及融入新的学习生活,没过两天他们就要进行期中考试,学校进度课程不一样,她又没完全接触适应过,按理说她这次可以不用参加,但王采燕私下单独叫她过去了一趟,让她参加这期期中考,看成绩水平。 没学过西高任何课程的盛夏尤为焦虑紧张,生怕自己考砸。 同样对这次期中考焦虑紧张担心考砸的还有楚北翎。 他没想到期中考试来的这么快,之前答应黎女士第二次月考50名,他就一定得做到,黎女士不会管时间间隔多久,不会管是月考还是期中考。 她只要结果。 楚北翎对学习有一套自己的思维方式。 他一般会提前复习所有学科五章内容,提前做完所有练习题,老师上课他复习,只有对自己有用的才会认真,其他时间能偷懒就偷懒,然后搭建知识框架,细化,找漏洞,攻克弱项,再嵌入知识框架。 这种方式对于他来说学起来轻松,关注美术的同时,还能取得相对不错的成绩。 偏他总是容易钻牛角尖,只要一钻进去,倔驴属性上线就和疯了没区别。 从得知要期中考后,楚北翎学习的时间更是拉长了,开启疯狂做题背书不适合他的题海战术,为了不影响其他人,晚上打着手电筒蒙在被窝里继续复习到两三点。 楚北翎窝在被窝里,盯着练习册眼冒金星不停打着哈欠,可还强撑着让自己别睡过去。 他用力咬了自己一口,有些清醒后,楚北翎低头继续做练习。 被子突然被人掀开,楚北翎心脏一紧猛地回过头,看到是邢禹后,又放松下来。 他顺了顺胸口,略带抱怨地道:“你干嘛~吓我一跳。” 邢禹坐在他床上冷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抢过他手上的手电筒和练习册:“现在立刻马上睡觉。” 夜已深,寝室里呼噜声此起彼伏,楚北翎压低声音对他说:“邢禹,先给我,做完这页我就睡。” 邢禹手臂伸到他面前,让他看腕表:“凌晨三点半了,楚北翎现在睡觉。” 见邢禹铁了心不给他,他只能乖乖认命,决定躺回去睡觉,他刚躺下去,邢禹顺着他的床爬回自己床上。 一直到考试前,每晚睡觉邢禹都会先坐在楚北翎床上,盯着他睡觉,确定他睡着后,才回到自己床上去睡觉。 某天半夜,楚北翎趁着邢禹熟睡,小心翼翼爬到他床上,拿回自己的手电筒和练习册,谁知道刚一碰上那一刻,手腕被邢禹抓住。 黑暗中,楚北翎坐在邢禹身上,尴尬又心虚的与邢禹对视,而后仓皇解释:“那个,我说,我晚上害怕想和你一起睡,你信吗?” 邢禹冷冷地盯着他,握着他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一副恨不能捏碎他手腕的模样:“楚北翎,你讲不听是不是?” 楚北翎有些不高兴:“我睡不睡觉和你有什么关系。“ 空气骤冷好几个度,楚北翎刚想说话,邢禹将手电筒和练习册塞进他怀里:“是和我没关系,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楚北翎心脏一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难受,他连忙将手电筒和练习册放到他怀里:“别生气了,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邢禹问:“不反抗了?” 楚北翎摇摇头。 “楚北翎,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我不会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邢禹冷冷地说。 楚小少爷认命,点头如捣蒜,邢禹指了指他的床:“现在回去睡觉。” 楚北翎只能乖乖的爬回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 月考进行了两天,等他们周末又再次返校的时候,收到了成绩条,楚北翎美术成绩依旧钉在了美术班第一的位置。 而文化课成绩,在看到成绩条年级排名51的那一刻,楚北翎将成绩条重重拍在桌子上,往后一靠气得想骂街。 第28章 p-负重 邢禹扫了一眼头顶乌云密布正在下雨的楚北翎。 他轻而温柔道:“你这次考试成绩很好,是全年级进步最快的,我相信你下次可以做得更好。” 听到夸奖和安慰楚小少爷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丢丢,可—— 楚北翎依旧很失落:“你不知道。” 邢禹:“什么?” 楚北翎:“你不是听到了!” “听到什么?”邢禹反问。 “上次在寝室后面的花坛……”后面的话楚北翎突然收住了,他想了想,邢禹也在的那次,他和黎女士聊天,确实没说什么。 他只是一直在答应黎女士的要求回答知道了。 邢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知道黎女士和他说了什么。 倒是他过于敏感了。 反正邢禹知道他和黎女士糟糕的关系,沉默片刻,他干脆直说。 “我答应黎女士这次靠近前五十,没做到。”楚北翎丧的不行。 邢禹眸光微垂落在楚北翎身上,他从口袋里摸出两颗水果糖,放在楚北翎手心:“给你的进步奖励。” 楚北翎扫了眼两颗蓝莓味的水果糖又重新看向邢禹:“这该不会是我前几天给你的吧?” 邢禹摇摇头,“不是,学校便利店买的。” 不是就好,楚北翎卷走两颗糖塞进校服口袋里。 “差一点点,黎阿姨应该不会多说什么的。”邢禹好似对他特别有信心,他还是那句话:“我相信你可以的。” 楚北翎摇摇头,将这整个脸埋进桌子里:“你不了解黎女士,差一点都不行。” 越是差一点,她越生气。 楚北翎郁闷地说:“为什么大人总想要一个优秀的孩子呢~不优秀难道就不配得到喜欢吗?” 第38章 邢禹扫他一眼,拆下一张画纸,非常快速的画了一张画,推倒楚北翎面前。 画面里: 「哆啦a梦穿过任意门来到他们的世界,给楚北翎送来一个名叫爱意收纳器的道具。(爱意收纳器:拥有它能得收获全世界所有的喜爱。) 2012年10月22日。」 楚北翎扫了眼,那股焦虑阴霾全部被打散,他当场笑出声:“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道具?” 邢禹:“这是给你的,独属于楚北翎。” 阳光明媚,教室外不知道是那只误入西高正在发.情.期的猫,正在“喵喵”大叫。 楚北翎的心倏地跳了一下,他看他一眼,在自己的旁边,又画了一个邢禹. 楚小少爷画笔朝他一歪,悠哉悠哉道:“属于我们两个。” 邢禹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收到成绩条没两天,黎书映让楚北翎把期中考试的成绩条拍给她,紧接着发来一句:【下次主动一点,别总让我催你。】 楚北翎将成绩条拍过去给她,不知道是又去忙了,还是看到这差一点的成绩过于生气,黎女士没再回过来。 再次听到黎女士的消息是周五放学的时候,这星期赵叔叔出差回来,开车过来接他们。 等他们上车后赵叔叔看了眼后视镜,笑着说:“番番和小禹关系好起来了,不错不错。” 赵叔叔一副颇为欣慰的模样。 楚北翎有些疑惑,他是和邢禹关系慢慢变好不错,可他也没有和赵叔叔以及黎女士说,这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脸上有写,我们两个现在是好朋友的字眼吗?”楚北翎用手挡住唇,凑到邢禹耳侧,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 邢禹微楞半秒,深深地凝视着他,薄唇渐渐上扬,“没有。” 楚北翎点点头:“是吧,我也觉得没有。” 两个180往上的少年,并排坐在后座,两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分腿而坐,离得近,膝盖几乎挨到了一起。 楚小少爷搞怪地闭上眼,右手食指晃了晃,要多调皮有多调皮:“赵叔叔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我们之间,关系是相当不错的。” 邢禹盯着楚北翎玩闹搞怪,漆黑的眼里笑意愈发深邃。 正在开车的赵叔叔说起:“对了番番,你妈妈回来了。” 楚北翎懵了一下,随后应了一声:“知道了。” 回到闸弄口,两人约了周日返校时间在五楼分开,楚北翎开门进自己家,刚拐进客厅—— 楚北翎呆住。 他放在书柜上的三排蓝胖子少掉整整一排。 上周去学校的时候还在,家里也没有其他人来,楚北翎连忙去书房找黎女士没看到人,他又去主卧。 楚北翎也不顾黎女士对他进她房间先敲门的规矩,直接推门而入:“我的蓝胖子呢?” 见他进来,正在开线上会议的黎书映蹙了蹙眉,脸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冷眸中透着严重不满。 她没说话,挥手示意楚北翎滚出去。 楚北翎用力吸了一口气,吐出,憋着一口气,退出房间。 一个半小时后,黎书映终于从房间内走出来。 楚北翎连忙走到她面前,再次询问:“我的蓝胖子呢?你给我放哪里了。” 黎女士身材高挑,即便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也难以掩盖她身上那股凌厉气势,这种气势在愤怒不快时,会更明显。 “楚北翎,你怎么和我说话的?”黎书映严肃地盯着他,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气势。 楚北翎一心只想知道他心爱的蓝胖子的下落,他压下要暴走的冲动,好声好气地说:“黎总,我的蓝胖子呢,请问你看见了吗?” 黎书映不咸不淡说了一句:“卖了。” “卖了?!”楚北翎声音都因震惊而扭曲起来,气得浑身发抖:“那是我花精力和时间,花了很多钱才攒凑齐的全套,很多都绝版了,你怎么能说卖掉就卖掉。” 黎书映冷漠且现实的通知他:“第一,你买这些东西的钱,是我给你的,我有权帮你处理掉,第二,你答应我的年级前50没做到,就应该承担失败的后果,最后,我还是那句话,弱者是没资格提条件的,发脾气也只会让你显得更懦弱。” 楚北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和被困在笼子里无法出逃的狮子一样在客厅里焦躁的来回踱步:“黎总,我是美术生,文化课成绩我和第50名只差了5分而已,美术成绩我在美术班断层第一,你为什么不提,为什么要揪着我的5分不放,为什么要卖掉我的蓝胖子。” “5分不重要?”黎书映秀眉拧起,露出不悦神色,肃声回应:“你难道不知道,你看不上觉得无所谓的5分,在高考时几乎可以拉开几十个人的差距,5分不重要,你中考少5分,你就该滚去职高了。” “你心理素质这么差,你能保证三年后的高考一直维持在这个成绩不变?!就你这么烂的成绩,还对丢掉的分半点不在意,在这里和我跳脚发脾气。” 黎书映冷了好几个度:“楚北翎,我严重怀疑你对学习以及处理问题时的态度。” 黎书映对自己要求高,认为她能做到的,其他人也可以,做不到就是态度问题,且常年在高位待习惯了,语气里总透着压制性的强势,但这种强势分人,一般是对下属,对待合作方,那就完全遵循另一套规则。 而很不幸,楚北翎被划入了下属那一栏里,且对他要求只会更高。 黎书映双手抱在胸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毋庸置疑:“5分而已,楚北翎你扪心自问,你丢掉的5分,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你的粗心。” 楚北翎又生气又委屈,他的妈妈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他继续闹下去,质问黎女士为什么要卖掉他的蓝胖子,被卖掉的东西也回不来了。 继续闹下去和黎女士发脾气,只会让他更难堪,且在只会在黎女士面前增加他不行差劲的糟糕印象。 本质上,他和黎女士很像,对自己要求极高,尤其是这种只差一点的时候,那种自我谴责的心就会成倍增长。 他会想,5分而已,如果他再细心一点呢~是不是就可以拿到了?! 蓝胖子是不是就不会被黎女士卖掉。 思及此,楚北翎反而觉得刚刚冲黎女士那一番为什么将他的蓝胖子卖掉质问的话,有些矫情。 确实是他没做到,才守不住他心爱的蓝胖子,让黎女士卖掉它们。 而只要他更用心一点,就可以守住的。 明明可以却无法做到,更让人难以接受。 楚北翎又生气又自责,难过的想哭,可他知道自己没资格。 “邢禹和你一样也是美术生,他的文化课成绩这两次都稳定在年级前20,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美术生而放低过要求。” 黎书映说:“我对你要求不高,下次月考考进前35名,并稳定在这个成绩前后,向下可以有两名的浮动空间,再差你也别想买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听清楚了吗?” 楚北翎眼眶微红,眼里的泪反射着细碎的光,抿了抿嘴:“知道了。” 黎书映点点头满意地回房间。 楚北翎和厉冬还有邢禹这种天赋型学霸不一样,想要一个像样点的高分是需要付出很多努力的,不想牺牲绘画时间,他只能牺牲睡眠时间。 但被邢禹盯着,他只能选择早起。 天空渐渐泛起白肚,柔和的光线漫漫渗透进寝室,楚北翎从床上爬起来,靠着墙双腿微微弯曲,将书本与练习册放在膝盖上,开始做题背书预习。 刚做完一页,隔壁床铺的邢禹动了动,随后快速从床上坐起来。 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邢禹半耷拉着眼睛,原本漆黑狭长的眼眸被倦意染温柔了不少,就这样呆呆看着他,一时半可没有反应过来。 楚北翎看着他的模样很不客气笑出声。 以往他都是跟着学校里的起床号醒来,而那个时候邢禹早已经穿戴整齐准备下.床,和毫无形象的他不用。 这是楚小少爷第一次看到邢禹起床时的模样。 和他也没什么区别,好像还更可爱了。 离起床号响起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寝室里其他室友还在睡觉,有打呼噜的,磨牙的,说梦话的,都在梦香之中,睡的一个赛一个熟,一副天塌了也不影响他们睡觉的状态。 楚北翎压低嗓音和他说了一句:“早上好。” “早上好。”邢禹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他揉了揉暴躁混乱的头发,“起这么早。” 楚北翎晃了晃手上的练习册:“做题,背书。” 邢禹沉默片刻,也从枕头下拿出课本练习册准备开始做,楚北翎看着他挑挑眉:“邢禹,你是个坏蛋,居然自己偷偷起床学习,被我抓到了。” “没有,正大光明的。”邢禹和他解释,嗓音带着清晨刚睡醒的沙哑:“晚上拦着你,是想让你早点睡,白天不一样。” 第39章 除此之外,他也不想楚北翎陷入执念之中,疯狂自我惩戒式的学习。 楚北翎问:“你以前早起,都是因为早起学习?” “不算,习惯了,起得早干耗着也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学习。”除了邢禹寝室里其他人都是跟着起床号起床,他早起,还为了和其他人错开时间用洗手间,免得人挤人他嫌麻烦。 楚北翎点点头。 之后两个人互不打扰,坐在床上面对面学习,6点10分,邢禹放下东西,开始穿校服,楚北翎见状也放下东西,收拾自己。 等起床号响起,楚北翎和邢禹已经下床了。 对面床铺还在睡梦当中半睡半醒的许图南看他已经下床穿戴整齐,打着哈欠问:“楚番番,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嗯,和你们错开时间洗漱。”楚北翎直接吵卫生间走去。 早晨起床为了节省时间,踩着点起床洗漱如打.仗的另外五个男生,洗漱的洗漱,上厕所的上厕所互不影响,他们共用卫生间早已经习惯。 楚北翎想都没想,习惯性直接推开卫生间门。 邢禹刚脱.下校裤坐在马桶上,看到来人当场石化。 第29章 p-擂台 同样石化的还有楚北翎,四目相对,空气中安静了半秒—— 楚北翎说了一声抱歉,“砰……”一下关上门,将尴尬关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楚北翎莫名有些心慌和不自在,他顺了顺胸口,大口大口换气。 明明共用卫生间对他们来说再平常不过,可在这样一个空间里和邢禹撞上,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楚小少爷在门口凌乱了一会儿,卫生间的门打开,邢禹已经洗漱完毕,放他进门。 “你用。”邢禹清清嗓,眼眸里透着难以难以的尴尬。 楚北翎点点头,两人擦身而过换了位置,彼此对刚刚那股尴尬心照不宣地选择不提。 其他人开启卫生间大战时,楚北翎和邢禹一同出了门,他们在第一缕曙光爬上美术楼围墙时踏进二食堂。 来得早,食堂没多少人,零零散散的,打饭窗口不用排队。 楚北翎凑到窗口,早餐刚刚从后厨拿出来,还冒着升腾的热气,玻璃上有一层淡淡的水雾。 他来学校这么久,第一次在窗口看到麻球和油条。 问食堂阿姨要了一份,从另一个窗口打饭的邢禹过来,食堂没什么人,楚北翎第一眼就看到朝他们招手的厉冬,她身侧还坐着盛夏。 “两位早安。”楚北翎轻快的和她们问早。 盛夏礼貌回应:“早上好。” 楚北翎刚在厉冬对面空位坐下,就听见她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起这么早。” “为了吃早餐。” 楚小少爷不仅起床气重,还喜欢赖床磨蹭,他是宁可少吃一顿饭,也要多睡五分钟的人,太过熟悉有一点不友好,对彼此性格习惯特别熟悉。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心虚。 “吃早餐!”厉冬挑挑眉,毫不客气直接戳穿:“你怕不是又自虐了。” “怎么说话的,我为了二食堂的油条和麻球不行!”楚北翎直接转移话题,他不是很想提这件事。 邢禹眼睫动了动,视线投到楚北翎身上,这人一身反骨,越不让干越起劲,得用别的办法。 还没来得及开口。 对面传来一道独特的烟嗓:“鬼才信。” 厉冬不太喜欢多管闲事,可对一起长大的楚北翎,她总忍不住会多嘴说一句:“你文化已经可以进实验班了,美术又断层第一,谁都比不上你,一次文化课考试而已,过去就让他过去,别总盯着不放,楚番番,放松点。” 楚北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不再回应,也没办法回应。 除了牺牲睡眠时间学习,一次又一次加强对题目的掌握程度。 他又能怎么办?!他又不是学霸,随便学学就能考个高分,和厉冬和邢禹一样,哪怕是美术生,他们的文化课成绩依旧能到年级前20。 他只能用时间换空间的,量变换质变。 而他这么做,厉冬和邢禹不理解,甚至反对不赞成,楚北翎能理解他们觉得他这么做是一种浪费时间的学习方式的想法。 可他们的想法,仅仅是他们的。 他不拼命学,根本无法做到黎女士的对他的要求。 楚北翎想得到黎女士的关心,想让她满意,也想守住他喜欢的东西。 只能这样,没别的选择。 邢禹淡淡扫他一眼,漫不经心开口:“二食堂的的油条和麻球确实值得早起过来吃。” 楚北翎有些诧异,天赋型的学霸是理解不了普通人为提高分数有多么疯狂的。 毕竟在他们的世界中,所有题目都是共通的,只需要攻克自己的弱项就行,题海战术只是在浪费时间。 他以为在厉冬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时候,邢禹会和以前一样用不赞成的态度指出他学习上,他认为的毛病。 邢禹掀了掀眼皮,疑问道:“难道不是?” “是,当然是,以后每天都要来。”邢禹都给他铺好滚下来的台阶,他怎么可能不识抬举。 用完早餐后,四个人一同回了教室,这个时间,教室里只有他们四个人。 刚一坐下,楚北翎从桌肚子里掏出期中考的所有试卷,将错题集拿出来,刚打算将错题一个个抄出来,邢禹推过来一个本子。 “这么有精力时间,抄这个,多抄几遍。” 楚北翎自己能偷懒就偷懒的学习方式,其实没有任何问题,为了避免某个人钻牛角尖出不来,邢禹干脆给他找事做。 楚北翎一顿,低头看过去,本子上是史地政各科内容的重要知识点以及课本目录。 “你觉得我很闲?”楚小少爷耷拉着眼睛,一言难尽盯着他。 邢禹抬眸看他,幽幽道:“我觉得你是挺闲的。” 楚北翎懒得理他,低头继续搞他的错题,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旁的邢禹开口: “政治宏观理解课本,课本目录就是最精华的总结,把课本目录对目录之下的知识点进行汇总整理,这些定义可以用于作答模板,遇到目录相关题目,直接套用定义,再根据题干答题。 地理脑中构建地图法,先在脑中构建地图,再往地图上填充知识点,这个基础上将人文知识补充道对应区域。 历史用时间轴记忆法,构建好古代史、近代史的时间轴,将国内外同一时间发生的故事填进时间轴,在时间点标上事件关键词。” 邢禹的文言文较弱他最近在做文言文的专项练习,头也没抬:“你一直以来的学习方式,搭骨架填血肉的方式没错,而你基础没有任何问题,文科永远是理解大于做题,尤其是反复做题,你要是真想进行强化记忆,就去记各科重要知识点,再按照我上面的方法做强化训练,比题海战术管用。” 他抬眸幽幽道:“吃饱了撑得一遍遍抄错题,你不闲谁闲。” 最近这段时间,邢禹好不容易闭上他淬了毒的嘴,现在又开始了。 楚北翎忍着想打他一顿的冲动,微微一笑,直接接招:“晒太久,入味了,咸到你真是不好意思了。” 邢禹睨他一眼:“不用不好意思,我也不吃你。 ” “……”不甘于弱于下风一时半刻又想不到怎么怼回去气到冒青烟的楚小少爷不能拉直接他一起下水,也要恶心一下他:“阿禹哥哥,真无情,人家这么期待,你居然说出这样让人伤心的话,你听听看,我的心有多痛。” 邢禹毫不客气道:“闭嘴,做你的咸鱼去。” 楚北翎偏不:“阿禹哥哥,你知道的,你这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明明不要我滚,嘴上为什么不承认呢!” 邢禹眯了眯眼,他好心提醒:“楚北翎,我要真承认你跑的比谁都快,没这胆子就不要嚣张。” 楚北翎是因为一句警告就收手的人么,当然不是。 楚小少爷看他一副拿他无可奈何的模样愈发来劲:“阿禹哥哥,你应该诚实一点。” 正在做题的邢禹忍无可忍,猛地凑近,一阵淡淡的柠檬香飘来,楚北翎一个激灵瞬间往后一推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楚小少爷喉结滚了滚,心脏漏掉半拍,他紧张道:“邢禹,为了我们的友谊能和谐稳定的发展,别动手,千万别动手。” 刚刚挑衅时楚小少爷比谁都嚣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这会儿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动,琥珀色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邢禹,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半点气势都没。 邢禹垂眸看他,一寸一凑近,每凑近一寸就问一句:“这样行不行,够不够诚实。” 无论他回答行还是不行,邢禹都一副,如他所愿的模样,楚北翎无处可逃被他逼得只能节节败退,直到后背贴上墙壁退无可退。 离得近,两人呼吸都缠在一起,邢禹似笑非笑的,透着一股混不吝的痞劲儿:“你就这点能耐?” 第40章 当然不是,不反抗他就不是楚小爷,他不反抗是为了邢禹之间好不容易变好的友谊,又不是真的怕了。 根本听不得邢禹这么挑衅。 楚北翎重拳出击手腕被人抓住,他伸出另一只手,再次被抓。 没有手还有脚,没什么难度,哪知道邢禹提前察觉到他的意图,双膝轻松夹住他的双腿。 手脚皆被桎梏,楚北翎动弹不得,比刚刚的处境还要糟糕。 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邢禹悠哉悠哉地问:“还继不继续嚣张了。” 如果时光能倒流,楚北翎绝对不会惹邢禹。 他真是作孽,明知道他比谁都难欺负,就为了那点胜负欲,去欺负挑衅邢禹。 这下好了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楚小少爷察言观色能屈能伸,他不会继续做明知道讨不到好的事,摆脱现在处于下风的处境才要紧。 “不敢了。”楚小少爷嘴上应着,心里又补一句。 下次还干。 邢禹:“真不敢了?” “不敢了。”楚北翎该认怂就认怂。 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邢禹松开手坐直:“花架子,就知道耍嘴皮。” 楚北翎瞬间炸毛,下一秒就想开怼,邢禹幽幽扫过来,他不敢在轻举妄动,只能乖乖做他的咸鱼。 第30章 p-心愿 西高秋季运动会就在期中考试之后没多久。 他们学校的运动会规模挺大的,有常规的田径项目,还有袋鼠跳,两人三脚、抢夺零食大战一系列的趣味项目,全体师生共同参与。 没有学生会喜欢学习,只要不上课,就会从淡淡的死感里解脱出来,干什么都非常有活力。 尤其是运动会,就和平白多出两天假期没区别。 当然这只针对不参加比赛的人。 他们十三班这群画画狗除了极个别比较活泼好动的,其他人屁股常年钉在画架前都是运动废柴,懒得动,体育课宣布解散后,也不会去运动,不是七仰八叉的躺在树荫下,就是抽空溜到学校超市买吃的。 能偷懒就偷懒,绝对不动半步。 楚北翎就属于活泼好动的那几个人之一,他主动报名4x100接力以及3000两个田径项目。 可每个项目班里至少需要有一个人参加。 体委刘嘉祥求爷爷告奶奶,项目连三分之一都没凑齐。 他只能将主意打到班委头上,再加上他平时关系好的几个人,以及他自己参加的四个项目,好凑逮凑才勉强凑齐大部分。 不过还差铅球与跳远两个田径类,以及两人三脚的一个趣味赛,就怎么也没有人愿意了。 于是刘嘉祥又把主意打到好说话的楚北翎头上:“番番小王子,你运动细胞这么好,再多参加两个吧,跳远和你其他比赛不冲突,趣味赛都在周五下午,两人三脚我和你一起。” 体委双手合十,连连哀求:“江湖救急,番番小王子救我狗命吧!我给你洗一个冬天的调色盘。” 多一个项目少一个项目,楚北翎没得所谓,便答应了下来:“行。” 邢禹掀了掀眼皮,扫向体委:“我报一个趣味赛。” 一听这个刘嘉祥来劲了:“行啊~那两人三足你和……”看向楚北翎询问他的意思:“你们两个一起怎么样?” 楚北翎歪头看邢禹,他淡淡扫过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楚小少爷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体委:“行啊~我没问题。” “感恩救我狗命。”刘嘉祥抱拳致谢,他平时不怎么敢和邢禹说话,问遍班里其他人,都没有问到他头上,现下见邢禹松了口,趁热打铁:“邢哥,还差一个铅球,你报个铅球呗?” 邢禹还没说话呢,楚北翎直接替他拒绝:“不行。” 他手才刚好没多久,就去丢铅球,手还要不要了?! 刘嘉祥看向邢禹再次询问。 楚北翎直接将笔往桌上一丢,瞪向体委:“都说了不行,你还问。” 刘嘉祥被他黑脸的模样吓一跳,楚北翎性格特别好,怎么样都不会生气,就连当时班长将丙烯画到他脸上过敏他都没有黑过脸,就因为他让邢禹去丢铅球而黑脸,他反而不理解了。 “番番小王子,我真的实在没办法,要不是时间冲突,我就自己去了,再说,邢哥还没说什么……”支支吾吾看着邢禹,想询问他的意思。 邢禹目光低垂,嘴角浅浅扬起,颇有兴味看着楚北翎。 楚小少爷视线全在体委身上:“老刘你要死啊~邢禹手受伤才刚好没多久,你就让他去丢铅球,丢个屁,你去找别人,不然我就把你当场铅球丢出去。” 刘嘉祥后知后觉想起来,“不好意思啊~邢哥,我忘记这件事了。”看着楚北翎一脸比邢禹还紧张的模样:“你们现在关系是真的好了。” 邢禹:“我可以参加4x100米混合接力。” 听到这话,体委一下雨过天晴:“行行行,邢哥你去4x100接力,我去丢铅球。” 生怕邢禹反悔,刘嘉祥填上报名单赶紧溜了。 运动会开两天,周四周五,连着周末放假。 周三下午下了一场绵绵细雨,一直到晚自习下课都没停,一帮打算趁着运动会偷懒的少男少女都在紧张第二天的运动会能否照常举行。 天气很给面子,周四早晨起来雨过天晴,气温降了几个度,只有地上有些湿润与积水,是个阳光明媚又不冷不热的绝佳天气,特别适合户外活动。 3000长跑和4x100接力定在下午,长跑在前。 听到广播让参加3000的运动员到检录处检录前,楚北翎回过头,看着邢禹挑挑眉:“邢禹,看在你用了我一个星期大白的份上,3000我跑第一,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心愿。” 邢禹问:“什么心愿。” “不会让你为难的心愿。”楚北翎生怕提出要求后,邢禹一定不会答应,又有求于人。 双重难度之下—— 楚小少爷难得主动低下他高傲的头颅,放软了语气:“你先答应我吧~” 邢禹掀了掀眼皮,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算了,我还是还你一瓶大白。” 见他一副不说就不答应的模样,楚北翎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口:“当一次我的模特,让我画你一次。” 邢禹:“……” 楚北翎:“行不行嘛!” 虽然他是偷偷画过几次,可哪有正大光明画来的干脆,而且不用冒着被撕掉画的风险。 校园广播里报着楚北翎的名字,在催他。 楚小少爷却极其难得的有耐心,没有着急过去,眨眨眼看着眼前的人。 广播里再次传来催促声时,邢禹伸出手比了个1:“仅此一次。” “啪——”楚小少爷开心的双手合十,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就这么说定了。” 为了跑步,楚北翎特意换了方便运动的火红球衣,在一众天蓝色校服扎堆黑压压的人群里,他一身火红球衣,张扬似火,格外引入瞩目。 楚小少爷人缘特别好,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很喜欢他,一出动就是全场焦点,他刚一站上起跑线终点处就有不少人围过去,还有不少在看台加油助威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邢禹坐在看台最高处,抽出速写本开始起型。 画面中: 「楚北翎干净又张扬的剪影印在阳光里,蓝天、草坪、人群,都是他的陪衬,像夏天热烈而自由的风,少年所到之处,万物皆为他欢呼绽放。 2012年10月25日」 画完,楚北翎到了最后一圈,邢禹收起速写本,去操场等人。 最后一圈,3000比赛来到白热化阶段,整个操场都沸腾起来,全是撕心裂肺的呐喊声。 楚北翎开始加速甩开其他人一圈半,之后匀速跑着,本来以为能稳赢,最后一圈时,二班体委突然加速冲上来,两人不相上下争着第一。 楚北翎体力已经有些跟不上,站在操场跑道边的厉冬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和一块巧克力。 他喝了大半瓶,又将剩余半瓶的水从头浇下,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咬了一大块巧克力,将巧克力丢给厉冬,让她暂时保管。 邢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起点,模糊的视线里,他好像看到,邢禹张了张口,嘴里好似说了一句,加油,楚北翎第一。 等楚北翎从起点离开后,邢禹横跨操场,重新跑回终点。 大概是水和巧克力起了效果,剩下半圈时楚北翎体力暴涨,很快就和二班体委拉开十米的距离。 二班体委一愣,十分佩服他突如起来的爆发力。 “番番小王子厉害啊~”薛子昂看了一眼厉冬:“一会儿其他人比赛也给送吗?” 厉冬转过头,一脸费解的盯着他:“我为什么要给别人送!” 薛子昂干干笑着,半开玩笑道:“你送的东西好像加了什么开挂的buff,一吃体力就猛长,我觉得我们其他人也需要,王采燕不是放话让我们运动会班里总分拿第一,都得到好成绩,才能总分拿第一嘛!” 第41章 “你没病吧?”厉冬不满扫他一眼:“他能跑第一是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在意王采燕的看法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你一会儿的比赛。” 薛子昂觉得丢了面子,也十分不满意,黑着脸扭过头看向操场。 在距离终点最后50米时,和厉冬站在操场边缘等着楚北翎的盛夏,手臂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握在手上的矿泉水没捏住,滚到跑道中央。 “水瓶——”盛夏下意识打算冲到跑道将水瓶捡回来,被厉冬一把拽回来:“别过去。” 楚北翎看到已然来不及,被滚到跑道中央的矿泉水瓶绊了一下,下意识地为避免可能伤到手,他高举着手,双膝重重跪地上,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那一瞬间,撕心裂肺的疼痛声传来。 风声、惊呼声都停了,周围不少人围上来,问他有没有事,楚北翎在地上缓了很久,视线才重新聚焦。 他摇摇头:“我,我没事。” 邢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起点飞过来,正半蹲在他眼前:“有没有事?” “没事,好着呢,就膝盖蹭破点皮,没伤着手都不是大事。” 邢禹忍着想拍死他的冲动,垂眸看着他脸上,腿上触目惊心的血红擦伤:“你就造吧,但凡你手撑一下地,都不会伤这么严重。” “那不行,我的手是用来画画的,比命还重要。”楚北翎推开围在身边的众人,“你们让一让,别堵在这里,影响别人跑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盛夏垂着眼,满脸愧疚,一副快要哭的样子:“我刚刚不知道怎么,手就被人碰了一下,我应该捏稳一点的。” 楚北翎摆了摆手:“真没事,别哭,哭起来都不漂亮了。” 说罢,他推开周围打算来扶他的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到终点,就算已经是倒数第一,也要做到有始有终。 刚到终点,他一屁股坐下,失望的要命。 原本稳定到手的第一,因为他倒霉催的,在跑道中间摔了一脚,落后的其他人纷纷超过他,只拿了个倒数第一。 原本拿到第一,就可以画邢禹了。 他好不容易同意的。 楚北翎垂着眸子,扯了扯嘴角,嘴里泛起一阵苦涩。 他好像做什么都只差一点点,哪怕他已经全力以赴了。 一道阴影落在他身侧,遮住楚北翎身前大部分阳光,他抬眸看过去。 午后日光正盛,邢禹却面沉如水。 楚北翎先发制人,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赖上他:“邢禹,倒数第一也是第一,我刚刚没说正数还是倒数,兑现承诺吧。” 邢禹觑他一眼:“论诡辩你一顶一。” 楚北翎:“本来就是。” 邢禹没理会他的诡辩,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先去校医室处理伤口。” “还有4x100接力,”楚北翎提醒他,看着他越变越黑的脸,改了话锋:“跑完再去,就破了点皮,不是什么大事。” “跑什么跑,先处理伤口,确认没事再说。”邢禹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转头看向体委:“我陪他处理完马上回来,应该来得及。” 不等体委回应,他架着楚北翎往校医室走去,一副生怕他跑掉的模样。 邢禹冰冷的皮肤触感透过手臂传过来,刚跑完三千米的楚北翎浑身冒着热气,冻得一个激灵:“你为什么这冰。” “是你太烫。” 楚北翎不习惯被他和小鸡仔一样的抓住:“你放手,我不会跑的。” 话音刚落,邢禹松开手,借力在邢禹身上的楚小少爷一个踉跄,如果不是被邢禹再次拉住,他险些直接坐在地上。 “你还真松手啊?” “应你的要求。”邢禹掀了掀眼皮,非常好脾气地问:“要不要松手。” “你闭嘴吧。”楚北翎怕邢禹继续说下去,他是真的会找个麻袋把邢禹套起来,丢在到外面巷子打一顿。 邢禹架着他,两个人一同往校医室走去。 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在操场上,偌大的校园内只有巡逻的老师,安静地只剩下他们两个。 菩提树伸出的繁茂枝叶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落在地上,被他们踩得不断摇曳。 邢禹:“可以兑现承诺。” 楚北翎一顿,反应半秒才明白过来,他在回答刚刚他提出的无理要求:“真的?” 邢禹微微颔首。 楚北翎刚刚那股失败的阴影顿时烟消云散。 见他都能回应他蛮不讲理的要求,干脆顺杆爬:“能不限量供应吗?” 第31章 p-色彩 从绿化带伸展出的菩提枝叶编织出一片天然的绿色穹顶,细碎的光斑星星点点落在上面,整条路变成一副梦幻的拼图。 光影交错中,邢禹眉峰上那颗诱人的朱砂痣和眉目间的冷漠和拒绝,被无限放大。 亦正亦邪,冷感中透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楚北翎手又痒了,他不仅手痒,还贪心,想一辈子画邢禹。 不只想画在纸上,更想在他身上作画。 用他最喜欢颜料,为邢禹画出最缤纷的色彩。 沉默小半天的邢禹开了口:“就你要求多。” 他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更显犀利。 楚北翎回神,收敛了疯狂而躁动的想法。 他轻咳一声,掩盖内心的心虚:“你可是用掉我一瓶大白,又不是让你坐着一动不动,动态的,你想做什么都随意,我画我的。” 邢禹嗤笑一声:“一瓶大白,你打算赖我一辈子?” “一瓶大白怎么了,很珍贵的好不好,你去问问其他人,看看他们愿不愿意让你挖一勺。”楚北翎又开始翻旧账:“开学时,一支硬炭你都找我赔,一瓶大白赖上你很过分么!” 邢禹手不停揉搓楚北翎左腕上那串十八籽手串,他淡淡看他一眼又挪开视线:“别得寸进尺。” 左手被邢禹捏住架在他脖子上,楚北翎抬起右手捏住他的下颚抬起:“不给画,我就要用非常手段了。” 邢禹掀了掀眼皮,顺着白皙纤细的手臂看过去。 楚北翎得意挑衅地扬了扬眉,眼睛弯出很好看的弧度,琥珀一样的眼珠泛着润泽的光,一副势在必得的小狐狸样。 邢禹有些好奇:“你打算用什么非常规手段。” 楚北翎一心只想邢禹答应,完全没有想过可行性:“找个麻袋把你套起来,打晕,绑在凳子上,等我画完再说。” “哦,这么严重。”邢禹蹙了蹙眉一副颇为担心的模样,可他语调散漫,听起来格外敷衍,一点害怕的诚意都没有。 楚北翎对邢禹漫不经心的态度非常不满意。 他轻哼一声,加重手上的力道,张口就吓邢禹:“你别不放在心上,哼哼,真给我逮到机会绑你,看我怎么治你。” “为什么一定要画我?”邢禹眼底内过一丝纠结和质疑。 他不明白,楚北翎为什么对画他这件事上这么执着。 楚北翎反问:“你为什么不让画?”他补充说明:“这次不是抬杠,我是真想知道。” “你好奇心还挺多。”邢禹不咸不淡扫他一眼,幽幽道:“好奇心害死猫,你悠着点。” 楚北翎没得所谓,直接接招:“是啊~这不是有九条命,所以才为所欲为,只管放马过来,没在怕的。” “你——”邢禹被楚北翎越挫越勇的态度,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沉吟片刻,他又问了一次:“为什么一定要画我?” 见他没有想回答的意思,刚刚自己又把邢禹噎到说不出话,楚北翎没在作死,免得被他小本本记仇或者下一秒报复回来。 楚小少爷松开手,非常识趣地乖乖回答:“你好看。” 邢禹轻佻了下眉,不置是否,而是说:“你自己也很好看。” “那不一样,我的脸虽然符合三庭五眼的面部黄金比例,但只能拿来作绘画参照,你不一样。”要追求完美的面部黄金比例,阿格里巴头不比任何人强太多?! 而邢禹身上让人探究的故事感是别人给不了他的。 哪怕邢禹只是在平常不过的动作。 当然这不能和邢禹说,楚北翎怕邢禹给他脑壳打掉。 五音不全的楚小少爷走调唱着:“因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他半威胁半耍赖道:“不答应我一直缠着你。” 邢禹微微颔首:“那行,你慢慢骚着,如果一个人觉得没意思,我可以适时给你鼓个掌。” 他微笑地望着楚北翎,悠悠然强调:“附送的,不收两块五。” “……”楚北翎无奈又郁闷道:“邢老师,你这人真的很难欺负,我就反驳你一句,你又噎我!!” 对楚北翎的控告,邢禹没辩解,只淡淡道:“谢谢夸赞,不甚荣幸。” “没在夸你。”楚北翎气鼓鼓道。 邢禹一如既往气死不偿命道:“知道你口是心非,说话得反着听,我理解的,你不用强调又夸我一次,承担不起。” 第42章 楚北翎一阵气闷,差点原地得道成仙。 他决定了,周五放学就找个麻袋把邢禹套起来,拖出去斩了。 邢禹余光扫了眼身侧,气到冒泡泡的楚北翎,嘴角无意识地勾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一直沿着种满菩提树的林荫小路,走到校医室。 进门前,天人交战一番过后的邢禹才不紧不慢开口:“可以不限量供应。” 原本已不指望邢禹会答应,忽然听见他改了口,楚北翎眼眸陡然地亮了亮,猛地回过头:“真的?” “红烧的。” “有的吃就行,怎么做没得所谓。”阳光灿烂,楚北翎的心亦是—— 他笑了起来,开心之余,还不忘和邢禹保证:“我一定用画笔赋予你最潋滟的色彩。” 柔和的秋阳从室外流淌进室内,与门内阴影交汇融合,精准地切开楚北翎脸上的面部光影,而他明媚的笑意就在这漫不经心摇曳的光影中一点点深刻起来。 这一瞬间的感受—— 邢禹难以叙述。 他只是觉得被画进画中,将所谓美好的场景,用色彩定格进画面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见人半天没进来,门内校医开始喊人:“愣着做什么,快点进来。” 邢禹陪着楚北翎处理完伤口,两人折返回学校操场。 好在楚北翎只是全身上下破了些皮,手没事,脚更没事,紫药水涂两天就行。 当然他被校医狠狠骂了一顿,说他也不知道用手缓冲一下撞击力,但凡不是惦记他那双手,都不会摔成这个鬼样子。 虽然校医是觉得这学生,这双手白皙修长很是好看,但也不至于为了这双手,不顾一切。 楚北翎才懒得理,听听过就行。 他平时可十分在意并保养自己的手,头可断血可流,手受伤还不如要了楚小少爷的命。 4x100是下午最后一个项目,他们回去正好赶上,在确认过上场没有任何问题后,楚北翎直接参加。 许图南看了眼楚北翎满身伤痕的肌.肤,建议道:“要不换人,你别跑了,在看台上休息,你这……看着确实有点严重。” “番番小王子不跑的话,没人跑,临时换人也不行,”薛子昂不满意扫了眼许图南视线又重新回到楚北翎身上,从下至上不友好地打量着他:“校医不是说没事!?” “是没事,一点擦伤。”烈日当头,楚北翎余光扫见一旁邢禹冻死人不偿命的视线。 他微微侧目看向邢禹:“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真没事,能跑能跳的。” 邢禹:“爱跑不跑。” 得~ 听着语气就知道他现在很不高兴。 “别不高兴啊~我真没事,”楚北翎哄完邢禹,又让他们三人放心:“我不会明知道自己不行的情况下还逞强上场,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比赛,哪能给你们拖后腿。” 他半开玩笑道:“这次应该不会倒霉催的摔一跤了。” 许图南伸手勾住楚北翎的脖子:“什么叫拖后腿,我们可是一个team,本就应该互相帮助,你也别太逞强,就算真拖后腿也没事,其他人可以帮你把时间赢回来。” 薛子昂道:“好了好了,别说废话,赶紧商量一下战术。” “楚番番在第一棒,这样可以不费力的跑,怎么舒服怎么来,和其他班拉开差距,我们其他人可以抢时间。”许图南问楚北翎:“你自己的意思呢?” 薛子昂直接否决:“胡图图,你跑步这么烂,应该在第一棒,让其他人抢时间,番番小王子不是说自己没事么!” 许图南心大,也不在意别人对他无理的批评,确认过楚北翎没问题后,直接应下。 经过他们提议班长否决的一顿讨论过后,最终的安排如下: 第一棒许图南,第二棒薛子昂,第三棒楚北翎,最后一棒邢禹。 由于第二棒的薛子昂落开其他班十几米的距离,楚北翎就算着急被人一一赶超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只能在原地做起跑和接棒准备,好让薛子昂将接力棒送过来时,能第一时间冲出去。 第二棒送过来时,不知道是冲击过大的原因,还是薛子昂故意的,接力棒重重地砸在他手上,一瞬间,火辣辣的疼痛散开,疼得楚北翎直冒冷汗,险些握不住接力棒。 楚小少爷又疼又担心,但他无心顾及自己的手,箭一般射.出去。 阳光刺眼夺目,楚北翎忍着疼痛咬着牙朝着邢禹方向,加速赶超落后的距离。 他把接力棒交给邢禹的那一刻,终于拉回与其他班的距离。 惯性使然,楚北翎跟着邢禹跑了七八米的距离,周围带起的风,将他们两人的头发吹到一起轻轻撩拨过后,又很快散开。 不知道邢禹低头看什么,险些被他扑倒,楚北翎伸手拍了拍邢禹的肩膀:“专心。” 邢禹回神加紧冲刺,最后以第三名的成绩冲到终点。 成绩不算烂,毕竟和他竞争的是七、八班的几个体育生。 他们美术生一个两个都和被吸干净阳气的白面书生一样,比不上四肢健硕,人家一个胳膊就能将他们拧死的体育生。 第三名的成绩他们很满意。 楚北翎刚走到邢禹面前,打算和他分享这个胜利的果实。 邢禹伸手拉过他的手:“手怎么了?” 楚北翎大多角骨和拇指近节骨,这一块的皮肤,浮现出一块深紫色的厚重淤青,看起来伤得很严重。 不知道有没有伤到手。 邢禹仔细给楚北翎检查着。 大概是真的伤得很重,在邢禹托着他的手检查的时候,一股疼痛的电流,从手心流向心脏处,每一个触碰都精准地戳在了神经末梢上。 楚北翎一个机灵,重重嘶了一声。 邢禹身体一僵,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很疼?” 楚北翎点点头:“很疼,感觉比上次被你用门夹了还严重。” “不好意思啊~番番小王子,实在太着急,一个没注意,你的手没事吧?”薛子昂不走心问着。 许图南觑了薛子昂一眼,有些不太满意:“班长,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把人手砸成这个样子。” 薛子昂干干笑笑:“真不是故意的,我看我落后太多,真的太着急了。” 楚北翎抽开自己的手,握着手腕转了转,也很不满意班长的粗心大意,但更多的是心疼与害怕自己的手会出现严重问题。 楚北翎没时间和他们在这里扯皮,争论对错,他道:“算了,班长也不是故意的,我去校医室看看。” 说罢转身就走。 邢禹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又一次走向前往校医室的林荫小路。 想要一直画画的美术生,一般都会在意自己的手,尽量避免手受伤,楚北翎格外严重。 所有人都知道楚北翎到底有多么爱惜他的手。 他是宁可把自己摔成满身补丁都会下意识先护着手的人,结果他自己爱惜的手,被薛子昂快砸成一个猪蹄。 邢禹:“对不起。” 楚北翎停下脚步,倏地回眸,震惊道:“你为什么道歉?” 邢禹:“在班长要求和我换第四棒的时候,我应该拒绝的。” 邢禹没有说明白到底什么意思,但楚北翎听懂了。 他其实隐约能感觉出班长有些针对他,可他没有证据,他们又是室友,不在教室的时间几乎生活在一起,楚北翎其实不太愿意用恶意揣测一个人。 而他也想不通前者,薛子昂根本没有针对他的理由。 楚北翎笑道:“放心,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接下来我会注意点。” 楚小少爷一贯秉承可容让,不可退让的原则,他是不愿意用恶意揣测一个人的行为。 但他人真要欺负到头上,楚北翎绝对不会客气。 楚小少爷心疼地看一眼自己的手,苦中作乐道:“早知道现在会被砸伤手,跑3000的时候,我就不用这么护着了,全身摔成补丁不说,还被你骂,反正今天迟早要伤着一次手。” 邢禹:“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楚北翎抱怨道:“你凶我了,还和校医室刘老师说了一样的话。” “……”邢禹睨他一眼,很不客气道:“你该。” 楚北翎嘴抿成一条直线,看着他强烈控告:“邢禹,你就这么对一个病患的,你无情你冷漠你不讲道理!!!” “……”前两个邢禹到是承认,这不讲道理这一条,谁还有楚小少爷不讲道理,他张张口刚想怼回去。 楚北翎及时打断:“为了世界更美丽,您还是甭说话了。” 谁说他有够会噎人,在噎人这条赛道上楚北翎也是一骑绝尘。 邢禹直直盯着他,半天后才赏脸动了动唇,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那给你吹吹?” 第32章 p-风动 楚北翎被呛的连连咳嗽,当场石化。 第43章 他很难想象这话是从零下二十度邢禹的嘴里说出来的。 如果他没被人附身的话—— 那是相当惊悚了。 楚北翎顺了顺胸口,缓了好一阵子,才道:“亲亲,这边建议您放过我。” 邢禹没在理他,掏出手机低头给厉冬发消息,确认一件事:【楚番番跑步的时候,班长是不是在你身后?】 那边应该在忙,一时半刻没有回消息过来。 再一次踏进校医室,见到二进宫的两个人刘老师不免担心的多问了几句:“怎么又来啦,是刚刚处理的难受?还是哪里又伤着了?” “刘老师,你帮我看看手。”楚北翎将带着淤青的爪子伸到到校医面前:“有没有出什么问题,我感觉很疼。” “我看看。”刘老师轻轻摁上他的手,开始检查。 大概是校医专业度强,检查的时候,没有邢禹那么糙,还粗.暴,楚北翎觉得疼痛感比刚刚减轻不少。 刘老师松开他的手:“没事,就一点淤青,稍稍有些肿,过几天就会退。” 楚北翎觉得刘老师检查的实在有些随意,不放心道:“要不您再检查检查?” 大概是刚刚伤得比现在还严重,眼前这个学生半点反应没有,连眉毛丝都没动一下,猛然紧张起来,刘老师怕自己万一漏掉什么又里里外外给他检查一次。 “就一点淤青,确定没事,你要是想快点消肿,我给你涂点红花油。” 楚北翎还是不放心,非常不放心:“骨骼确定没伤着?韧带确定没拉伤?肌健确定没有断裂?会不会外表看不出来,但过段时间就限制活动了?” 刘老师简直被他逗乐了:“你的名词还挺专业的,对医学感兴趣呀,将来是不是要学医。” “刘老师,这不是重点。”楚北翎这边都快着急疯了,刘老师还有兴趣逗他,问他要不要学医,这到底是什么癖好!? “刘老师,我的手到底有没有我刚刚说的问题?在线等,真的很着急。” 刘老师第一次碰到这么宝贝自己手的学生,“我说你刚刚全身上下摔出一个个洞都没那么紧张,就手上一点肿,还有些淤青,这么紧张做什么?” 楚北翎都快急哭了:“刘老师,你不知道,我的手很重要。” “行啦~知道你手很重要。”刘老师拿过一瓶红花油,低头给他揉着:“手真没事,就一点淤青还有些肿,过几天就会消,你要是真不放心,我给你开张请假条,你去找班主任签字,去医院拍个片子检查检查。” 确定真的没太大问题后,楚北翎暂时松了口气,并拒绝刘老师开请假单的要求。 刘老师挑挑眉,有些意外:“真不用?” “不用。”楚北翎摇摇头:“相信刘老师的判断。” 刘老师笑着说:“我看你这表情,也不是很像相信我的样子。” 邢禹侧目,楚北翎如丧考妣地盯着自己的手,平日里明亮的眸子蒙着一层厚重的阴霾,透着惶惶不安。 邢禹本想让刘老师给他开请假单,但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刘老师给楚北翎揉了十几分钟,松开他的手:“好了。” 说罢又开了一瓶红花油给他:“想要消肿快一点,一天揉个3-5次,每次揉个10-20分钟,三四天我保证你的手一点事也没有,对了这个你自己一个人不太行要找同学帮你,或者来校医室找我。” 楚北翎接过红花油道谢:“那老师我们先走了。” 刚走出去没多少距离,邢禹开口了:“不是很担心自己的手,刚刚为什么拒绝开请假单出去检查?” “反正明天下午运动会结束后就周末放假了,到时候检查一样。” “不担心错过时间严重起来?!” “担心。”楚北翎耸耸肩:“刘老师不是说没事,一天而已,没得所谓的。” 楚北翎没告诉邢禹的是。 现在开请假单,班主任就会知道,班主任知道就等于黎女士知道,到时候一定会问他发生什么。 如果他说他不小心的,黎女士就会说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跑个步都能把自己弄伤,他还能做什么? 如果他说是班长不小心砸的,她的话如上,如果扯上班长,说是他故意的,那她一定会不问缘由,直接开怼:为什么人家要砸你,你没有反思过你的问题吗? 然后就根据不同的问题,回答,开始奚落他,重伤和轻伤都有不同的说法。 无论对错是否是他的原因,重伤和轻伤,千错万错都是他楚北翎的错,他做的不对,没有解释反驳权。 楚北翎一点也不想听。 邢禹看他越来越低的眉眼,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两颗棒棒糖递到他眼前:“要吃吗?” 楚北翎一怔,低头看了眼,从他掌心拿过一颗蓝莓味的,将草莓味留给邢禹。 下午四点,树叶缝隙里透出的阳光还带着一丝滚烫,林荫小路又长又宁静。 两个少年踩着夕阳的余晖走回寝室,嘴里都是棒棒糖甜滋滋的味道。 运动会晚上学校终于做个人,觉得他们白天充分发泄了精力,晚自习是否要到教室学习,全凭他们自愿。 没有学生喜欢参加晚自习,全凭自愿等于不参加,一帮嗷嗷待哺的饿狼,一窝蜂涌入食堂吃过晚餐后,又纷纷回寝室洗澡换衣服。 谁会吃饱了撑得去教室上晚自习。 寝室光线条件欠佳,吃饱了撑的邢禹和楚北翎在吃过晚餐后,打算去美教作色彩练习。 楚北翎摆好陶瓷罐和水果,打好光线,重新坐回画架前,刚一坐下,扫了一眼同在画架前的邢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嘴角上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脸上洋溢着笑容。 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属于这个年纪充满少年气的笑意。 楚北翎突然改主意,先不画陶瓷罐,他想把邢禹这个笑意定格下来。 掏出画册,刚准备都动笔,邢禹看过来,有他本人的认同,楚小少爷愈发理直气壮,更没有之前偷偷摸摸的做贼样。 他冲邢禹扬扬下巴,笑得颇为狡猾:“你同意的。” 邢禹没有不让画的意思,他只是有些不理解:“我在画画,这有什么好画的?” 疑惑道:“难道我长得很像陶瓷罐?” 楚小少爷‘哈哈’笑了两声,弹了下舌,做了个wink冲他敬了礼:“就让小爷告诉你,这个有什么好画,你等等的。” “你随意。”邢禹掀了掀眼皮,开始打型画他的陶瓷罐。 手机振动,邢禹掏出手机查看。 是厉冬的消息进来:【他在我们身后,怎么了?】紧接着发来:【你怀疑班长?】 【不确定。】让楚北翎摔在跑道上不知道是不是薛子昂,但邢禹能肯定,砸伤楚北翎手绝对是他故意的。 学校操场那边监控坏掉有一段时间,他只能先找厉冬确认之后,再考虑怎么报仇,报多少。 【什么不确定,肯定是他。】想到白天操场上发生的事,厉冬一锤定音,根本不带考虑:【背后搞小动作,恶心死了。】 她平时看着嘻嘻哈哈什么都无所谓,又被她两个妈从小宠到大,无法无天习惯,别人让她不爽,她就要别人好看,不会和楚北翎和邢禹一样有那么顾忌和容忍度。 【楚番番手砸伤是他吧,我一起去算。】 邢禹:【我和你一起。】 【怎么一起,打他一顿,室友还做不做了,王采燕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厉冬直接干脆拒绝:【你别管了,我有我的方法,你参与影响我发挥。】 邢禹当然不是要打他一顿,冲动行为不是他会做的事,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做,他有他的办法,还能保证对方一点脾气都没有。 厉冬这么说,他也没有强行说不行,只道:【你悠着点就行。】 邢禹心里已经想好报仇方式,让薛子昂不敢再搞这些小动作。 聊天的功夫,楚北翎已经画好成图,他将画册递过去给他审阅:“看看。” 邢禹好奇地接过画册: 「窗外繁星闪烁,银灰色的月光和室内暖黄色的落地灯糅杂着打在他身上,而他坐在画架前扭过头,眼里映着无数闪烁的星光,嘴角擒着一抹恣意张扬的笑。 十六岁的邢禹,2012年10月25日,西高美教留」 明明画面里是他看着不知名的地方,在笑,可邢禹却联想到‘打破第四堵墙’的电影镜头语言—— 突破限制,跨越虚构与现实之间的距离,直看向画面外正在画画的楚北翎。 邢禹想: 之后,楚北翎每一次掀开画册,看到这幅画时,他都在看了他。 窗外的菩提叶忽然沙沙猛烈作响,是风在动。 楚北翎见他盯着自己的画半天没动,冲他打了个响指。 等邢禹回神。 楚小少爷笑了笑,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小爷的画怎么样?” 第44章 “无人能及。”邢禹实话实说。 楚北翎的绘画用色总是明媚张扬的,再简单不过动作,表情,总会被他画的格外有故事感,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 他仿佛为了画画而生。 楚北翎挑挑眉,琥珀色的眸子写满愉悦:“难得听你夸我,这感觉真好!!” 他在笑,邢禹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两个少年就这样坐在画架前相视而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他们就是在笑,忘我的沉浸在莫名喜悦中。 下课铃声致爱丽丝悠扬而舒缓地响了起来,带着一阵清风,轻飘飘回荡在美教,打破了寂静的旷野。 邢禹刚想开口说话,楚北翎猛然凑近,伸手捏住他的脸颊:“阿禹哥哥,你笑起来很好看,多笑笑吧?” 第33章 p-暗哑 随着楚北翎的动作,静物台边的柔光灯在他脸上投出流水般的光影,强烈的明暗对比,放大了轮廓周围柔和的绒边。 同时也让邢禹更好的观察楚北翎。 邢禹看了他好一会儿,说:“想看我笑?” 楚北翎点点头,又道:“对,就像刚刚那样。”永远的,发自心底的开心。 楚北翎手上滚烫的温度一点点传给他,沉默一会儿—— 邢禹说:“你要是一直叫我哥哥,并且不是寻我开心的那种,我就考虑考虑。” “我不。”楚北翎嘟囔道:“邢禹你真的很会占便宜。” 邢禹垂眸扫了一眼他的手:“没你会。” “哼~爱笑不笑,瞧把你给能的。”楚北翎松开手,气不顺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啃他的苹果和陶瓷罐。 邢禹笑着了他许久。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楚北翎对他的怨气一直持续到周五下午趣味赛。 邢禹一转眼人就和泥鳅一样溜走了,直到在比赛场地才看见人。 邢禹接过裁判递过来的红绳,弯下腰绑住两个人之间的脚踝:“先适应走几步。” 楚北翎急性子一个,加上还气邢禹,刚绑上就拖着他往前冲。 刚跨出去一步,楚小少爷往前扑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好在邢禹扶住他的腰将他及时捞了回来。 楚北翎回过头,颇为不满意:“你怎么不走?” 邢禹垂眸看他一眼:“先别着急,统一步调之后行动,我们两个人绑在一起你着急也没有用。” 骤然离一个人的脸这么近,楚北翎有些不太适应,说话都收敛了不少:“你,你就不会快一点?” “我们的步调不一样,不统一你还得摔跤。” 楚北翎更生气了,不就比他高个几厘米,还能差很多么,怎么要摔跤。 楚小少爷气鼓鼓道:“明明是你不行。” “行。”邢禹无奈看他一眼,也不和他废话,拖着他就往前走,身体力行的告诉楚北翎,他行不行。 来回走了几圈,楚北翎就差和一个挂件一样挂在邢禹身上,被他拖着跌跌撞撞往前走,始终跟不上他,却被惯性带的直往地上扑腾。 不知道是第几次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又被邢禹捞回来。 “你确定要这样一直走下去?”邢禹停下脚步,他一停,楚北翎直接撞到他的蝴蝶骨上。 楚小少爷揉了揉作痛的鼻梁骨,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诚心和我过不去!” “不是,”邢禹和他道歉:“我不怎么会说话。” 他知道自己说话和淬了毒差不多,别人怎么想他,什么感受,邢禹一点也不在乎,但他现在不想楚北翎生气不高兴。 邢禹问:“还生气?” 楚北翎带着难以掩饰的生气和委屈:“没有。” 邢禹叹了口气,自己惹炸的人,还是得自己安慰:“要怎么样才不生气?” 楚北翎也没有多生气,他就是有些委屈而已,也不想邢禹真做什么。 他们现在有一只脚被绑在一起,手臂身体都紧密的贴在一起,处于共生关系,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步伐不一致,节奏不协调,很容易摔跤。 而他身高又比邢禹小半个脑袋,走得又没有他快,摔跤的只能是自己。 楚小少爷勉强接受他的道歉:“算了,这次就先原谅你了。” 邢禹试探性问:“那继续么?” “当然,我还想拿第一。” “行。” 两人商量一番过后,为了步伐更一致,两人互相搂住对方的腰,又在行走时用口号调节步调节奏,互相配合来回适应走了几次,他们已经相当默契。 等到真正上场时,两人走路已经如同一人,都能直接开跑了。 哨声一响,两人几乎是小跑着来到终点。 解开红绳的那一刻,楚北翎直接跳到了邢禹身上,抱着他的脑袋兴奋的大叫:“邢禹,我们第一诶,我们第一。” 邢禹托着他的屁.股,掀了掀眼皮,还没来及说话—— 楚北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跳到邢禹身上,抱着他,还……薅他的脑袋。 楚小少爷脸瞬间红了,他讪讪一笑,从邢禹身上下来,尴尬地挠了挠高挺的鼻梁:“那……那个我太兴奋了,你别揍我,要揍的话,也轻一点,我有点怕疼。” 邢禹气息渐渐恢复:“懒得和你计较。” 楚北翎轻笑:“我们阿禹哥哥,最好了。” 邢禹睨他一眼,凉凉道:“不是不愿意叫么。” “我现在想到,我想要什么。”楚北翎抬手到他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锁的动作:“我做这个动作时后,你就禁言了,你答应我这个,我就不生气了。” 邢禹还没来及张口就被楚北翎捏住嘴:“别说话,这个世界会更美好。” 邢禹:“……” 所有趣味赛结束后,学生们最期待的环节,抢零食大战(老班向前冲)开始。 学校在篮球场上堆了一个零食小山,由各班班主任,在哨声响起后,在一分钟之内,冲到零食山前抱回零食,抱多少算多少,拿到手就是他们的了。 哨子一响,其他班的班主任和疯了一样不顾形象,冲到零食山前,为他们班的学生抢更多零食,怎么多,怎么抢。 而他们王采燕格外要形象,不紧不慢走到零食山前,象征性拿了几包零食后,又不紧不慢走班级前放在篮筐里。 十三班的学生那个叫着急啊~ 纷纷喊加油,让他们班主任抢更多。 王采燕并没有搭理他们,依旧我行我素。 结束后,其他班的篮子里满到溢出来,而他们班,最后连篮筐的底部都没铺满。 一旁学生失望地看着篮子,不满抱怨道:“王老师,你这抢的也太少了。” “是啊~这么少,要怎么分啊!” “王老师,其他班都很多,就我们班最少了。” 王采燕犀利地扫了眼围坐篮筐前的一帮学生,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如炬,“安静。” 所有人瞬间闭嘴。 王采燕直接宣布:“这些零食分给运动会拿第一的同学。” 这话一出,如同深水鱼.雷直接炸掉海面激起千层浪,班里大部分学生被炸懵,不满又失望地“啊”了一声,抱怨道:“老师你怎么这样。” “就这样决定了,班长分给拿第一的同学。”说罢,王采燕转身就走了。 楚北翎再次幻视黎女士,他不由感慨道:“真想换班主任。” 不少学生听到他这句话,纷纷点头认同。 薛子昂带着零食找他,幽幽看他一眼,随后又将零食分给其他人。 十三班一帮学生在抢零食大战后的失望中,结束了为期两天的运动会。 一直到暮色四合两人才踏进闸弄口,黎女士已经回新加坡,楚北翎松了口气,也自在很多,非常开心的放好行李和邢禹一起去陈奶奶家蹭饭。 用完餐后,楚北翎问邢禹:“晚上是练大提琴,还是画画?” 邢禹:“练琴。” 楚北翎提议道:“要不要到我家里来?” 邢禹犹豫半秒,最后在楚北翎期待的眼神中转换了口风:“我要练琴,不影响你?” 楚北翎摇摇头:“这里隔音不太好,你在楼上练我也能听到,没什么区别。” 邢禹点点头:“那行,我去拿琴。” 楚北翎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邢禹很快将大提琴放进琴包里,两人一起下楼。 一进门。 楚北翎从鞋柜里拿了一双男款拖鞋放到他脚边:“穿这个。” 见邢禹没动,楚北翎以为他洁癖发作,解释了一句:“新的,上周刚和黎女士一起去超市买的。” “……”邢禹穿上了拖鞋。 楚北翎没忍住笑了起来:“豌豆公主。” 邢禹一记眼刀飞过来:“你说什么。” 楚北翎飞快的转移话题,“你看看哪里方便就坐哪里,书房或者客厅都可以,我回自己的卧室画画,那边光线好。” 第45章 楚小少爷生怕邢禹会弄死他,脚底抹油飞快的往室内走。 见邢禹半天没有跟上来,也没有回应,楚北翎又原路退了回来:“怎么了。” 邢禹冲着书柜扬扬下巴:“你的那一排哆啦a梦呢?” 楚北翎耸耸肩,苦笑道:“期中考试年级51,黎女士不满意,就被他卖掉了。” 这些摆件玩偶,都被套上防尘罩,家里的不少锅碗瓢盆,抱枕都是哆啦a梦的,可见楚北翎的喜爱程度。 居然就因为5分之差,被黎阿姨卖掉了?! 邢禹现在有点理解楚北翎为什么那么在意分数到激进疯狂的地步了。 他侧目对上楚北翎难过的眸子,好半天才说:“你有拍照片吗?” 楚北翎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给邢禹看:“现在就只能看照片缅怀我的蓝胖子们了,希望他们能在别人家过的好,这样我能稍稍好受些。” 邢禹一一记下,侧目看向他:“你等等的。” 楚北翎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什么?” “没什么。”邢禹回应了刚刚他的问题:“我坐那里都可以,只要有凳子就行。” 楚北翎点点头:“书房应该有,你去看看,不行你就搬餐椅。” 两个人在客厅分开,楚北翎刚在画架前坐下,大提琴的声音响起。 近距离听到的感觉还是不一样,楚小少爷这样想。 出神片刻,楚北翎投入绘画当中。 周末一天半的时间,抛开要去画室的时间,回到闸弄口,他们在陈奶奶家吃过晚餐后,就回五楼楚北翎家中。 周日两人吃过午饭后,又结伴回学校。 午后阳光热烈而刺眼,毫不保留地倾斜洒在柏油路面上,反射出一道道晃眼的光。 留下除了他们学校,就只有些老旧的居民区筒子楼。 如果不是返校的黄金时间段,杭州城内一切繁华喧嚣好似都与这里无关,热闹的人声像西湖上方的太阳一样,洒落在翠绿的湖面上,都散成金箔碎片。 没什么人,楚北翎干脆倒着走,不紧不慢走着跟邢禹说话。 邢禹观察着楚北翎身后的各种障碍物:“你也不怕摔着。” 楚北翎扬了扬眉:“不怕,这不是有你呢!” 邢禹不置可否,掀了掀眼皮:“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坑你,把你带到沟里去?” 楚北翎放慢脚步,待邢禹走进他伸手抓住他的书包带子,攥在手里绕圈圈:“那就拉着你一起进坑。” 沉吟片刻,楚小少爷笑得神采飞扬:“保护我,就是保护你自己,邢禹要不你再想想,嗯?” 闻言邢禹朝着楚北翎伸出手,他幽幽道:“行啊,保护费999麻烦结一下。” 楚北翎松开邢禹的背包带,轻轻一巴掌拍在他手心:“奸商,张口就问我要999,好意思么,你。” 酥酥麻麻的触感从手心迅速扩散到手指,邢禹收回手,“999是友情价,一般人我收9888。” 望着楚北翎扬了扬下巴:“所以现金还是转账。” 楚北翎刚想开口,在对上邢禹言笑晏晏的表情时,非常迅速地转过身。 贪财楚小少爷是真怕继续说着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邢禹就会将999骗到他口袋里去。 楚北翎前面走着,还不忘回过头告诉邢禹:“邢禹我们这朋友,没得——”做/了。 他们在盲区,拐弯车辆的司机看不见他们,邢禹一个箭步上前,精准地抓住楚北翎的手腕,将他从危险边缘拽回来。 惯性使然,楚北翎直直倒进邢禹的怀中,脑袋不偏不倚正好抵在邢禹结实的胸膛,耳畔清晰地传来邢禹急促的心跳声。 消防车拉着警报从长街中央呼啸而过,往来车辆都自觉靠边让路,尖锐且持续不断的警报声,由远及近更搅得人心神不宁。 楚北翎呼吸都停了。 十几秒过去,楚北翎被冻掉的思维渐渐回温,他缓缓抬起眸。 灼热的阳光下,邢禹面无表情,双眸狭长而深邃,眼尾微微上挑,眼里的全是不高兴,好像隐隐有那么一丢丢丢丢的担心?! 邢禹松开环在他腰上的手:“走路不看路,欠打。” “没注意看路不能怪我,”楚北翎脸上染过一层红晕,一种从未有过的兵荒马乱与羞耻感涌上心头:“我的眼睛又不长在我的后脑勺上。” 邢禹扫向楚北翎微微泛红的双颊,直言不讳道:“那你羞愧什么?” 大概被邢禹一针见血戳中心中的羞耻感,楚北翎整个人像过了遍电流,浑身上下无一不烫。 楚小少爷又羞耻又要面子,炸毛地维护自己的面子:“太阳太大,听到消防车的声音很不安不行!” “行行行。”邢禹睨他一眼,非常不客气的拆台:“我问替太阳和消防车和你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影响你了。” 一定是太阳太大,楚小少爷觉得自己比刚刚更热了,他强撑着维护也不知道为什么需要维护的面子,“太客气了你,其实也没什么,道歉就不用了,不过你诚心道歉,我也勉为其难接受。” 绿灯亮起,邢禹懒得理他,迈着长腿走向斑马线另一头。 楚北翎从包里翻出刚刚在地铁站买的冰可乐贴在脸上,幽怨地看着已经走到马路对面在等他的邢禹。 都怪他,老是拆台,一点面子都不给,还反复提醒,让他傲娇心碎一地,拼都拼都不起来。 讨厌鬼,烦人精,嘴巴给你缝起来。 楚北翎用冰可乐在脸上滚了一圈,很快冰可乐不管用了,脸上温度不降反升,冰可乐都被他捏出了些许的温度。 楚小少爷郁闷地将冰可乐丢回包里,抱怨起无辜的冰可乐:“果然自动贩卖机的冰可一点也不冰,才多久,赔钱,浪费我感情。” 第34章 p-干架 正式进入十一月份,冷空气南下,短时间内温度骤然降低,吹来的风都伴随着些许潮意,水也开始变得冰冷刺骨。 所有美术生的噩梦来了——洗调色盘。 洗调色盘的也分为三种,一种是老老实实走到水池边用画笔仔细清理,还有一种是喷点水直接用抹布擦干净,另一种更简单粗.暴,直接上刮刀,产一产完事,又不是不能用。 楚北翎在对待绘画上面特别随意又特别龟毛,为了调出心仪的颜色,这个调色盘,他是无论如何都要用流水清洗干净的,家中和画室有热水,洗调色盘不算酷刑。 美术楼没有。 楚北翎刚将手伸到龙头下,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指尖传遍全身,他下意识缩着手,尽量让冰水少触碰到皮肤。 被冻到瑟瑟发抖的楚小少爷扬天长啸:“这么冷的天,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洗调色盘,谁能发明一个洗调色盘的机器,帮我洗一洗啊~~” 旁边邢禹洗调色盘的动作停下来,伸手拿过他手中的调色盘。 楚北翎顺着邢禹的动作准备抢回来:“你做什么!” 邢禹掀了掀眼皮:“帮你洗,要不要?” 楚小少爷双眼一亮,说变脸就变脸,很快露出一个讨好又乖巧地笑,“当然要,您请。” 邢禹低头洗着调色盘,楚北翎非常理直气壮地靠在水池边给他当监工。 然后楚小少爷就大爷的蹬鼻子上脸了:“哥哥,这个冬天的调色盘,你都帮我洗了吧?” 邢禹觑他一眼:“你真好意思提。” “为什么不好意思提。”楚北翎扬扬下巴:“不行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你现在哭出来,我就答应你。”邢禹嘴角斯斯文文扬了起来,透着一股混不吝的痞劲儿,坏头顶了。 “……”被噎的楚北翎伸手做了一个拉拉锁的动作,强行让他禁言。 邢禹无奈瞧他一眼,低头开始洗调色盘,一点点搓着顽固附着在调色盘上斑斓的颜料,他的手因为触碰冰水,有些许泛红。 楚小少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鼻尖,“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罢动手去拿回自己的调色盘。 邢禹没有回应,也没给拿回来的机会。 楚北翎极其有耐心的又问一次:“你手不冷么。” 还是没有回应,不过这一次,邢禹终于肯屈尊降贵的抬起头。 他腾出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卧……”槽,后面那个字在邢禹冷冷的眼神下很快收回去,并转换了口风,楚北翎道:“我真的是服你了,邢禹你就是我的地狱,真的是,栽在你手上我这辈子算完了。” 楚北翎解开邢禹嘴上的拉锁:“现在可以说话了。” 邢禹:“还好,不冷。” “是啊~哪有您老人家冷。”楚北翎瘪了瘪嘴。 邢禹嘴角漾起弧度,语调端得散漫:“尊重你的意思。” 楚北翎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 邢禹微微笑:“不客气,应该的。” “……”楚北翎不停的顺着胸口,反复告诫自己不要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第46章 邢禹将调色盘还给他,楚小少爷结果调色盘像个品控员检测一样翻来覆去仔细检查:“洗的还挺干净。” 连陈年垢在上面的蓝色都洗干净了。 楚北翎眨眨眼,故意招惹他:“所以,接下来我的调色盘就帮我一起洗了吧。” 邢禹睨他一眼,转身就走。 楚北翎冲上去跟在他身侧:“行还是不行。” 邢禹:“现在白天,晚上说不定就实现了。” “别~”楚北翎说:“我可不想再梦里实现,我要阿禹哥哥现场帮我洗,洗洗洗洗。” 邢禹没好气地道:“闭嘴。” 楚北翎偏不,一直在他耳畔碎碎念,吵得邢禹烦不胜烦,而后看着他气不顺的模样,自己在一旁偷笑。 后来邢禹到底还是包圆了洗他调色盘的工作,在每次楚北翎耍赖递到他手上的时候。 周四下午上课前,楚北翎刚一在位置上坐下,特意摸到美术楼的二班体委探头进来问:“楚北翎是在这边吧?” 楚北翎从练习册里抬起头。 二班体委冲他招了招手:“出来一趟。” 楚北翎狐疑,起身走到门口问:“怎么了?” “是这样的。”二班体委说:“今天下午的课结束后,我们和四班约了篮球赛,我打算干.死那帮孙子,把他们打到服气,但我们班打球技术好的就那几个,所以想过来暂时借一下你到我们班,和他们班打个pk赛。” 二班和他们班是一个体育老师,楚北翎和二班体委关系不错,上体育课时没事都会一起打球,加上只是娱乐赛。 楚北翎想了想最终答应下来:“行,那个球场。” “科技楼前。”二班体委说:“时间还早,你一起到我们班来商量一下战术,下午上课前肯定结束。” 楚北翎点点头,“你等一下。” 他转身走到邢禹面前和他说了一下二班体委来找他的原由,便跟着一起走了。 他们美术部一般活动在丹青雅园,他们的美术园区,除了去一食堂吃饭,才会经过西高的主楼科技楼。 否则他们一个东一个西,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边。 楚北翎入学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 在二班商量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战术打法,上课前十分钟,楚北翎准备赶回美术楼。 科技楼一点也不愧对它的名字充满科技感,前后两栋由廊桥链接,结构复杂设计感非常强,高处眺望出去还能看到学校后山上的茶园。 比他们美术楼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看到绝佳设计美学楚北翎一时间忘记要赶回美术楼这件事,沿着茶园的方向边走边观察,一路来到科技楼角落,这才回过神来。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离上课时间还剩下五分钟。 楚北翎刚准备冲刺,卫生间里传出声音。 “十三班那个邢禹,天天瘫着一张脸,拽的二五八万,一个臭学美术的,就知道走捷径,高考都比我们轻松,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算知道不应该偷听墙角,可听到邢禹的名字,楚北翎还是忍不住折返回来。 “你是因为廖梓涵喜欢他,总是提起他说学艺术的就是有味道,所以才不爽的吧?不过邢禹不是都拒绝了,说不打算在高中谈恋爱,他们美术生应该会去不入流的美院,也和我们碰不上面,他比不上你的,你放心。” “我呸——”另一个男生啐了口唾沫:“他也看自己配不配,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他有什么资格拒绝别人,让梓涵这么难过的。” “那人家答应,你不是照样不开心?” “你说什么?” “只有你配,你配。”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臭清高的模样,不就是画画么,有笔就行,不务正业的街溜子才会当美术生,学习没有我们优秀,却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呵呵——拽个什么劲,我听说他的爸爸妈妈不要他,活该不要他,那个父母会要一个喜欢天天冷脸的小孩。” “周末回家找人一起拖进小巷子里揍一顿得了,他不是学画画的么,听说还会拉提琴,直接给他手打断,让他再也不能画画和拉大提琴就行了。” “我觉得可以,是该给他个教训。” 楚北翎再也听不下去,重重一脚踹在门上,瘫着一张脸,对里面的两个人说:“去你大爷的,都给小爷爬。” 骤然听到动静里面的人被吓一跳,猛地回过头。 他们这一届两个校草,一个楚北翎,另一个邢禹,楚北翎更张扬,比邢禹还要受欢迎,没有人不认识他。 措不及防在这里看到美术班的人,还是邢禹同班同学,眯眯眼一愣:“楚北翎?” “是我。”楚小少爷笑着看他,接着拉下一张冰冷,擒着眯眯眼手腕,一个过肩摔将人掀翻在地:“要给邢禹一个教训是不是,小爷我先教你做个人。” 另一个卷毛见状骂了一声,拎起一旁的拖把直接往楚北翎身上砸,他反应及时,一脚踢掉砸过来的拖把,直接一脚将他踹出去。 卷毛重心不稳一股屁坐在地上。 楚北翎拎起一旁的拖把,扫了眼两人胸前的名牌,指着两人冷冷警告:“余明明和钱保是吧,未来一个月,不,未来三年,邢禹要是掉一根头发,我保证打的你们满地找牙,不信试试看。” 尽管楚北翎处于上风,另外两个人还是缠着他不放,对方身上挂了好几处彩,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校服上沾了不少厕所里脏水,脸上也擦破了点皮。 上课铃声响起,所有人一顿。 青春期的男高,被人修理还没有占到多少好处,离开前冷冷丢下一句:“你等着。” 便跑开了。 他们到好,一拐弯在老师进教室前踏进教室。 楚北翎就倒霉了,撒开腿往美术楼狂奔,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尤其是今天下午第一节课,还是王采燕的课。 “报告。”楚北翎进教室的时候,王采燕正在黑板上书写,听到动静板着脸问:“上课迟到,干什么去了,还有你身上的痕迹怎么回事。” 邢禹一寸一寸从楚北翎身上扫过,担心的蹙了蹙眉。 王采燕扫向站在门口的人,不耐烦地道:“楚北翎问你话,怎么不说,哑巴了,全班四十一人在等你。” 楚北翎重重吸了一口气,又郁郁吐出。 果然和黎女士相似的人,都不会喜欢他的。 但他总不能说他在科技楼厕所和人打了一架,所以才迟到的。 楚北翎只好道:“从科技楼来的路上摔了一跤,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跑回来的。” “说谎麻烦打打草稿。”王采燕重重的将课本摔在讲台上:“外面大太阳,你摔成这样,你来告诉我,怎么摔的,能让你摔成迟到。” 楚北翎烦躁的“啧”了一声,随后道:“老师纠结这个有意义么,您让不让我进去,发个话就行,全班四十一人在等您上课呢。” 王采燕本就因为听到楚北翎在运动会上起哄要换班主任不满,眼下又不好好回答问题,尽知道找事,当着全班的面反驳她更不满了。 “这两节课到教室后面站着去。”王采燕道:“不是很厉害么,金鸡独立站着。” 楚北翎叹口气,走进教室到后面站着去了。 不过没有按照王采燕的意思来。 王采燕不满看他一眼,刚想开口,楚北翎提前截断了他的话:“老师,我比较脆皮,站不住摔了的话,头痛的是你。” 楚北翎能看到王采燕熊熊燃烧起的怒火,但最后她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邢禹趁着王采燕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讲课,没注意他们这边,一点点挪到楚北翎的身侧,询问道:“发生了什么?” 第35章 p-举证 楚北翎可没有藏着掖着将一切闷在肚子里的不良习惯,尤其是在面对亲近的人,他就更爱告状了。 楚小少爷道:“去了一趟科技楼听到有人嘲讽美术生,气不过就和他们打了一架。” 至于另外那两个二百五责骂邢禹的话,他没有告诉他,免得给邢禹添堵。 楚北翎悄悄地说:“我没输,打架上房揭瓦什么的我最在行了。” 邢禹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他脸上的擦伤,楚北翎看到解释了一句:“那两个人伤得比我更严重,以一抵二,难免有些难缠,这都是小爷为艺术反抗的勋章。” “没输就行。”邢禹护短的点点头,而后在王采燕看过来之前挪回自己的位置上。 这样动作看起来像一只横着走的八爪螃蟹,看起来格外滑稽,楚北翎没忍住笑了起来,台上王采燕看到又对他进行了一顿批评教育。 即便如此,楚北翎所有的不快依旧烟消云散。 楚北翎生生在教室后面站着听了两节数学课。 直到后面政治课才回座位坐下。 楚北翎被二班体委借走去帮着pk四班,托许图南这个大喇叭的福。 第47章 不仅他们班知道,整栋美术楼都知道了,下午课程结束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跟着楚北翎一起到篮球场看热闹。 穿好球衣走上球场,楚北翎又看到下午让他不快的那两个二百五。 楚北翎对二班体委说,“我要把他们全方位无死角……打的满地找牙,绝对不能让他们赢” 二班体委一听到他这么说,顿时感激涕零,伸手勾住楚北翎的脖子:“好兄弟,一辈子,我果然没找错人。” 他拍拍胸脯:“赢了周末请你吃饭。” 不远处站在场外的邢禹看到这一幕,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死死盯住二班体委的手,大概是眼刀过于犀利,在二班体委余光扫到的一瞬间,他默默将自己爪子从楚北翎肩上拿下来。 果然他拿下来后,邢禹终于不是看死人的眼神看他,但依旧没有好到哪里去。 二班体委狐疑道:“好兄弟,你们班的邢禹……是不是不喜欢你到我们班,帮我们一起打球。” “不啊,他为什么不同意。”这下换楚北翎不理解了。 二班体委思考一番,试探性说:“要不我哪里得罪他了?” 楚北翎疑惑:“你哪里得罪他了?” 二班体委现在还觉得自己脊背发凉:“要不你自己看看,他看我的样子,怎么说,就和被人抢了女朋友一样,我应该没抢他女朋友,还是我喜欢的严可儿,他也喜欢?” 邢禹这个人,说谎时都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经胡说,太阳就是蓝色的,对方都能先怀疑一下自己的认知。 别说面无表情地看人时,那种笃定感会更强,哪怕没有做错什么,对方都会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楚北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邢禹只是看着比较冷淡,事实上很好相处的。” 二班体委嘟嘟囔囔说了一句,“恐怕只有你这么觉得。” 楚北翎视线一直在邢禹身上,没怎么听清:“你说什么?” 二班体委:“话说你和邢禹开学时关系不是不好么。” 楚北翎笑着反问:“有人规定,我们关系必须一直不好下去!” 二班体委被噎:“这到也没有。” 正式篮球赛开始,邢禹转身就走,一旁许图南喊住他:“邢禹才比赛才刚开始就不看了?”刚说完他就道:“也是,你看到人一多就嫌烦。” 邢禹掀了掀眼皮,指着卫生间的方向:“我去一趟,很快回来。” 对他们美术生有偏见的人多了去了,邢禹不认为楚北翎会因为这样一个理由就把人给揍了。 楚北翎揍人这件事,运气好说不定不会被人发现,但难保证一定不会被发现,邢禹要了解清楚理由,同时提前把隐患解决掉。 邢禹看了一眼在球场上奔跑的楚北翎迈着大步走向科技楼。 这个时间是教学楼最安静的时刻,只有零星几个人来回走动。 夕阳余晖斜射过来,大片大片的橘红惨杂进单调的灰白色里,给整座学楼渡上一层暖色调。 邢禹精准找到二班教室,又穿过廊桥找保卫处的老师拿监控室钥匙。 赵老师问:“你要钥匙做什么。” “丢了一个重要的东西,想看看被谁捡走了。”邢禹面不改色说着。 “行,我陪你一起去。”赵老师拎上钥匙:“不过先和你说清楚了,无论发生什么都要通知班主任,别自行解决。” 邢禹点头。 等邢禹回来时,篮球赛上半场已经结束,一帮球衣少年正坐在球场边修整。 “你回来迟了,刚刚精彩的瞬间都没有看到。”许图南边说边比划:“楚番番咻咻两下,给人收拾了,太帅气了。” 邢禹想到楚北翎穿着火红球衣,张开手臂满球场跑的画面,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来。 楚北翎见人来了,走进问:“刚刚有个人腿伤着了,要不要过来帮个忙?” 邢禹:“行。” 楚北翎瞬间笑了起来:“那……跟我走。” 他领着邢禹到二班体委跟前:“5号腿不是拉伤了么,邢禹顶上,行不?” 二班体委一愣,机械地道:“行,行啊。” 楚北翎本想拉上邢禹一起,让二班体委知道,邢禹并没有很难相处。 哪知道,邢禹上场打的又狠又凶,四班几个人被他吊打毫无还手之力,尤其是余明明和钱保,上半场已经被楚北翎修理的很惨,下半场又被邢禹修理,被虐成了渣渣辉。 两个二百五本就有气,篮球场上接二连三被楚北翎和邢禹修理,火气更旺,面子上也挂不住,仗着自己被老师偏爱,将楚北翎打人捅到政教处。 麻球一脸严肃盯着他:“楚北翎,你能耐了是吧,还在学校里单方面殴打同学。” 这件事楚北翎无从辩解,他敢作敢当,刚想承认,邢禹伸手碰了碰他的手。 羽毛般的触感划过,楚北翎一愣,就这一愣的功夫,邢禹开口说话了:“吴老师,谁主张谁举证,不然您不能说楚北翎打人了。” 麻球刚端起水杯准备喝水听到这话,动作停在半空中,刚想开口说话,邢禹道:“那两位同学,10月31日晚上在丹青雅园的花坛边抽烟,吴老师可以调监控。” 再场其他人完全被邢禹这一操作惊呆,麻球反应了一会儿,连忙让保卫处调监控。 十几分钟后,保卫处赵老师将监控视频发过来,抽烟确有其事,而关于楚北翎打人这件事,监控只录到声音,且只到余明明说,是该给邢禹教训为止。 后面监控怀了,什么都没拍到,在监控死角的楚北翎,也没进监控。 挑事二人组有口难辩。 楚北翎瞠目结舌,没想到事情还能这么反转。 他以为这次要完了。 没什么事的两个人被麻球打发回去,留下另外两个挑事的。 楚北翎本来不想让邢禹听到,但最终他还是听到了那些谩骂,他刚想开口安慰,邢禹好似察觉他会说什么,先他一步开口。 “就是和他们打架才迟到的?” 楚北翎敏感地察觉邢禹不是很想提这件事,跟着他说下去:“是,不过难得我运气不错,居然没拍到我,也没拍到后面,不然高低我也得坐实打人这个罪名。” 楚北翎心情特别美丽:“监控坏的真及时,不过……怎么就突然坏掉了。” 邢禹慢悠悠道:“核心处理器大概坏了吧。” 楚北翎对上他的视线笑道:“这监控太给面子了,还坏的将将好。” 邢禹:“可能被你的美貌闪崩了。” 楚被翎没忍住笑了起来:“是吗?” 邢禹挑眉:“怀疑我!” “那能~您说的都这么真诚了。”楚北翎道。 两个少年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鬼扯,踩着夕阳的余晖,沿着桂花大道走回寝室。 这周五软刀请假,只给他们布置了作业任务,他们这些人早早就完成任务,下课铃声一响就打包走人。 一点都不带拖。 离开学校之前,许图南凑过来问:“你们下午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西湖附近逛逛,就当给盛夏接风洗尘,欢迎他们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楚北翎狐疑道:“接风洗尘,不应该去唱歌或着吃饭,西湖的水能洗一洗?” 许图南:“本来是这么想,但盛夏说想去西湖看看,厉冬也赞同盛夏的想法,毕竟主角是她嘛,当然要以她的意愿为准。” 楚北翎点点头,北山街的枫叶应该慢慢变红了,过去写生也不错。 他问:“还有谁一起?” “我、你,盛夏、厉冬,如果邢禹去的话,就我们五个。”许图南说。 “行。”楚北翎转眸问邢禹:“你去不?” 邢禹点了点头。 五个少男少女决定好了,迅速在收拾好行李,背上自己的绘画工具,搭乘地铁到西湖边。 无论什么时间来,西湖周边永远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仿佛整个杭州城的人都汇聚在在这里。 杨柳低垂,几个人沿着西湖畔漫无目的行走。 盛夏很可爱的问了一句:“西湖边怎么没有栏杆,不怕人掉下去吗?” 在场另外四个人都没忍住笑了起来,盛夏一脸呆萌地看向在场其他几个人:“你们笑什么?” 许图南没忍住开始逗盛夏:“你知道为什么没有栏杆吗?” 盛夏:“为什么?” 许图南非常不着调地说:“因为大型垃圾掉进西湖,破坏西湖生态环境罚款两百块。” “什么——”盛夏呆呆眨了眨眼:“真的么?” 许图南乐得前仰后翻,差点没站住:“盛夏你太可爱了吧。” 盛夏脸越来越红,头越垂越低,就差直接跳进西湖将自己藏起来。 厉冬扫了眼窘迫到无地自容的盛夏,非常不客气伸手揪住许图南的耳朵:“胡图图我警告你,在逗盛夏,我要你好看。” 第48章 “疼疼疼。”许图南眉头拧在了一块。 “疼就好。”厉冬加重手上的力道:“记不住就给你剁了,丢进西湖喂鱼。” 盛夏好奇道:“所以刚刚胡图图说的是真的么?” 楚北翎笑着回应:“这是真的。”没有和许图南一样逗盛夏开心,而是认真地和她解释:“没有栏杆是因为景观协调性。” 邢禹补了一句:“没有栏杆还能提高危机意识,知道没有就不会轻易靠近了,就算真掉下去,也能快速捞起来。” 盛夏若有所思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收拾完许图南的厉冬指了指售票处说:“夏夏,你想去看三潭印月,我们得买票坐船进小瀛洲岛,才能看到。” 盛夏点点头:“好。” 楚北翎:“我就不去了,我去北山街写生。” 邢禹跟着楚北翎走,同样去北山街。 许图南没办法跟着两个女孩子,就只能不情不愿跟着他们去北山街写生。 第36章 p-冬夜 楚北翎预测错误,这个时间北山街周边的枫叶才堪堪透出些许红色,他们来的凑巧,转角受欢迎的长椅空着。 他和邢禹对视一眼,默契地朝长椅走去。 许图南看到两人入座后,真掏出画板,准备开画,不禁感慨道:“不是,你们真的来画画的。” 楚北翎头也不抬,用水彩精准的起型:“不然呢。” 邢禹指了指十米开外的空位:“这里坐不下了,你可以坐那边。” 许图南扫了一眼长椅,邢禹的手臂快贴上楚北翎的画板,右边还空出一个人的座位,怎么就是坐不下了。 不过他现在可没空关心这个,连忙摆手道:“卷不动,卷不动,软刀让我们一个星期交二十张临摹,周末出来玩你还组队画画,我是真不理解。” 正在画画的两个人,没有一个人理他,三人行必有一个人被抛弃,风吹下几片落叶从他眼前垂直落于地面,许图南突然有种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苍茫茫之感。 而坐在长椅上画画的两人,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就像条漫分镜一样,将他和另外两个人割出两个季节。 许图南莫名有一种自己好像当了一个五千瓦,能闪瞎人眼的电灯泡的错觉。 他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找盛夏她们玩去,你们两个就知道画画,无趣死了。” 楚北翎回眸:“写生不就是画画么,不然跳舞?” 许图南被噎。 邢禹嘴角扬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指了指不远处:“那边有码头,慢走不送。” 许图南再次被噎。 被两人一前一后噎,许图南缓了好久才开口说话:“不管你们。” 走之前许图南还不忘提醒他们,别画过头,忘了晚上一起去吃饭。 确定他们听清楚了,他才放心走掉。 人刚走,楚北翎从画板里抬起眸,微微笑:“邢禹,又到北山街了,来,我们算算账。” 邢禹停下手中的画笔,笑着说:“都过去多久了,还记仇?” 楚北翎现在想想还是肉痛:“这仇我记你一辈子。” 邢禹掀了掀眼皮:“真的?我不信。” 楚北翎敲了敲画板:“邢禹,我要生气了,你最好重说。” 邢禹满足他的心愿:“你打算怎么报。” 楚北翎挑挑眉:“邢禹,我的一张画,十年,未来十年,你得随叫随到。” 邢禹被他逗笑:“随叫随到,你想我做什么? ” 阳光散在湖面上,都成了波光粼粼的流金,楚北翎被晃得眯起眼睛,莫名的热意从后颈爬上耳朵。 杭州天气就是这样不好,和跳楼机一样,只喜欢上窜下跳,叫人无法感知冷热,完全不顾人死活。 楚北翎拎起便携画板扇了几下风,降了些温度才说话:“你管我做什么,赔给我就行了。” 邢禹深邃的黑眸微挑,“一张画你问我要十年,楚北翎,奸商都没有你会做买卖。” “是吧,都奸商了,能好到哪里去,”楚北翎笑了起来,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当然是满天要价,能开多少就是多少,坑到你倾家荡产为止。” 他扬了扬下巴,要多无赖有多无赖:“不答应就一脚给你踹西湖里去,让你罚两百块。” 邢禹幽幽道:“你先画够两百张画,我们再谈。” “不愧是你,”楚北翎一脸无语,耷拉着眼睛看他,“邢禹,你究竟什么时候能让我坑一下,或者你假装被我欺负一下也行。” 邢禹想了想:“撕画这件事一笔勾销。” “……”楚北翎再次被噎,他不语,只一味低头画了一个吐血小人,一个灵魂出窍小人递到邢禹面前:“你把我气升天,我宣布你现在没朋友了。” 邢禹抬笔在一旁画了一个穿着医生制服的小人,他喂了一颗特效药给晕倒的小人,晕倒小人满血复活:“现在活回来了。” 楚北翎扫了一眼,在一旁画了q版他,绑住q版邢禹一个飞毛腿给他踹进西湖的画面。 他笑着拜拜手:“走起您嘞,不送。” 邢禹画了一个q版小人不会游泳在西湖里挣扎的画面,他抬眸迎上楚北翎的视线:“没关系,谁让我把楚番番弄生气了,待在水里被淹也是我该。” “……”楚北翎一顿,随即很快画了一条救援船,将q版邢禹从湖里捞了回来。 邢禹唇角的弧度勾起,越扩越大,原本冷厉的眉眼,像被缠住的春风,洋溢着得意的愉悦。 楚北翎迎上他的视线,又一次热了起来。 气不顺。 这人,简直坏透顶了。 楚北翎牙根痒痒,他现在只想一脚给邢禹踹进西湖里,让他罚款两百块。 气了一会儿,楚小少爷自己说服自己,邢禹不会游泳,他真给他踹下去,还得自己下去捞,太亏了。 楚北翎习惯性的在画册右下方签下:「武林大战,2012年11月2日,北山街留」 刚签下,他又觉得不对,杭州真有一个武林广场,又是他和邢禹单方面的斗法,他怕多年以后弄混淆,擦掉武林,换成了禹翎大战。 两人在画纸上斗了一会儿法,夕阳已经彻底落下去,西湖周边的灯光亮了起来。 有人在等,他们不能继续画了,立刻收拾好东西,从原路返回,在约定好的一号码头和另外三人碰面,然后一起去吃晚餐。 刚拐进苏堤,邢禹忽然看着前方某处停住脚步。 楚北翎看着他的笑意骤然消失,表情冷下来,眼底闪过黯淡失落又羡慕的复杂情绪。 他楞了一下,视线顺着邢禹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与另一个气质绝佳的年轻女人,两人一人一手牵着他们的女儿,大概是那位女儿说了什么想要荡秋千之类的话。 两人一起将女儿拎了起来,中间那小女孩双脚开心的在空中扑腾,咯咯咯的笑声,回荡在北山街。 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不少人回过头看向这温馨恩爱的一家人,为他们的幸福而感到愉悦。 楚北翎第一眼就关注到那个和邢禹有七八分相似的女人,很快反应过来,眼前温馨让人艳羡的一家三口里面的妈妈,也是邢禹的妈妈。 他想到那天陈奶奶说的关于邢禹与父母的事,他的心脏莫名揪了一下。 楚北翎看向邢禹,刚想说话,手被人拉住。 邢禹说了一句:“快走。” 还没来得及转身,对面那两人已经发现他们。 邢禹松开手,郁郁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还是没能走掉。” 楚北翎刚想询问为什么要落荒而逃,撞入对面两个成年人的视线中,他的呼吸瞬间停滞。 对面两人刚还欢脱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楚北翎见过很多说变脸就变脸的成年人。 可眼前两人,让他觉得西湖吹来的风都带来刺骨的寒冰。 他们在憎恶邢禹的出现,尤其是眼前气质绝佳的女人,她眼里似在极力压抑,可终究没有能藏住,打心里的憎恨与怪罪。 就好像邢禹是什么破坏她幸福的原罪。 楚北翎想都没想,直接拽住他的手腕,邢禹一愣,睁开眼。 下一秒—— 楚北翎他拉着他跑了。 夜色如墨,月光灰濛濛撒下来,碎在漆黑的湖面上,两人沿着璀璨的西湖轮廓线,在光影交错中,飞速狂奔。 所有嘈杂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只剩下狂奔时的心跳声音。 邢禹看过去,路灯的光洒在楚北翎侧脸上,忽明忽暗,很好看,月亮也没他好看。 他鬼使神差问了一句:“我们去哪儿?” 楚北翎指了指天空:“我们去追月亮。”回眸看向邢禹,露出璀璨的笑意:“等追到了,我们就回家。” 他拉着邢禹朝着月亮与湖面交汇的天际线跑去。 沿路的店铺灯火通明,商店里放着动感的音乐,两个人少年背着画具狂奔穿过喧嚣的人群,夜幕和温馨都被他们留在后头。 第49章 邢禹反手握住楚北翎的手,一点点扣进手心里:“好,等我们追到就回家。” 这一夜,他终于短暂的得到了一点安心。 他不再是没人要,出现就让人嫌弃的小孩。 他——有人陪了。 离西湖越远人越少,两个少年漫无目的奔跑,一路追着月亮到了玉皇山脚下,两人对视一眼,很快明白对方心底的意思。 这个时间,大部分都在往下走,只有两个追月亮的少年相携逆着人群往上爬去。 山顶不高,却可以看到西湖的全貌,夜色里,平静的湖面倒映着夜空的繁星与城市灯火。 楚北翎碎发被风吹得凌乱,他在柔和温暖的色调里,扬起璀璨笑意,“邢禹,现在离月亮更近了。” “嗯。”邢禹想,他或许会永远记得这一幕。 两个人找了一处长椅坐下,头顶两盏路灯,一盏在树旁,被繁茂的枝叶挡住大部分光线,另一盏大概快要爆掉了,不停闪烁着。 远处的星火,像海上指引方向的鱼火。 邢禹盯着远方的锚点,不紧不慢开口:“陈奶奶和你说起,我小时候的那一天,我就在门口。” 头顶的灯彻底爆掉,周围只剩下朦朦胧胧的轮廓。 楚北翎一愣,没想过邢禹会突然提起那天的事。 他转过头,在微弱的灯光中凝视着眼前这个人,轻声说:“有一点点猜到了。” 邢禹微征,随后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他哑声道:“我原本以为他们在忙工作,顾及自己的事业,所以才没空管我,我不怪他们,可自从有了弟弟妹妹以后,我突然发现,原来……不是这样的。” 他们会爱一个人,也懂得怎么爱一个人,只是那个人永远不会是他。 楚北翎并没有应声,只是有些担心的看着他:“邢禹。” 手机铃声响起,是他妈妈蒋郁发来的:【不是告诉过你,你叔叔不喜欢,你的生活费我已经转给你爸,有什么事找你爸,和他沟通,你归他抚养,不要来找我!!!】 邢禹迟疑片刻,将父母两人的微信从置顶撤下,同时删掉消息框。 他淡淡道:“我并不想破坏他们现在的幸福,所以我也不应该奢求一些不属于,也不会属于我的东西。” 这一瞬间,楚北翎喉咙发紧,突然非常非常的难过。 邢禹一直很冷淡,拒绝任何人的好意,游离在人群之外,浑身长满刺,逮到谁扎谁—— 直到这一刻,楚北翎才意识到,藏在这个人骨子里这些冷淡、游离的背后是彻头彻尾灰色的孤独感。 邢禹笑了笑,对上楚北翎担心的视线:“我真的没事。” 他笑着看向眼前的人,温柔道:“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某人已经带着他跑了。 夜风吹过了好几个节拍,楚北翎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其实也处理不好与黎女士的关系,黎书映对他要求严格,常常拿极高的水准来要求他,做不到,她就会采取手段,让他清晰的认识到自己。 他时常怀疑,他的妈妈是真的爱他么,否则怎么只要一个优秀的他。 小孩子可以无条件的爱大人,大人却做不到无条件爱小孩。 可邢禹,明明这么好,却依旧得不到任何的偏爱,谁都不喜欢他,谁都憎恨他的存在与出现。 楚北翎只感到一阵无尽的悲凉,他也不想和邢禹比谁更惨。 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低声而郑重地说:“邢禹,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我相信在不远的未来,一定会有一个人,无条件的爱你,拥抱你,不放弃你。” 第37章 p-遗憾 邢禹被他略带土味的话语逗笑,楚北翎也跟着他笑起来。 “我这个人平时是倒霉催了些,有时候还总会差那么一点点,但送出去的祝福,都实现了。”楚北翎眨眨眼,笑着说:“真的。” “我相信。”不知道为什么,邢禹就是相信。 楚北翎和邢禹笑着对视的几秒钟,画面像被定了格,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就是最好的回应。 他们什么都不用多说。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靠坐在山顶的长椅上,眺望远处星火阑珊。 两人隔出一个手臂的距离,邢禹余光扫了一眼,身体慢慢朝着楚北翎挪。 他们肩膀贴着肩膀,膝盖贴着膝盖,有意无意之间碰撞,又随意分开。 楚北翎这人大概是天生火气旺,在其他人换上冬季校服的时候,他还穿着内短袖外套的搭配,山顶风大加上已经接近深夜,温度已经下降到单数,难免被冻得一个机灵。 邢禹脱下自己的冲锋衣,他们的冬季校服。 还没递给他,被楚北翎阻止:“给我了,你穿什么,自己穿。” “还最硬,都抖成筛糠了。”邢禹将冲锋衣最大程度的抖开,“一起盖,两个人一起暖和一些。” 楚北翎最终在刺骨寒风的压迫下,勉为其难地钻进邢禹的外套里,同他一起取暖。 一件校服包裹着两个人,肌.肤贴着肌.肤,比刚才更加亲密无间。 楚北翎能明显感受到邢禹手臂上滚烫的温度,他怕热,这会儿又感觉热了。 某个屁股长针坐不住,这会儿和多动症儿童差不多,开始无差别随意伤害。 身体某处被某人碰到,邢禹一僵,伸手擒住他不怎么安放随意作乱的爪子:“别动,风跑进来了。” 楚北翎僵住,瞬间不敢动:“有,有点热。” 邢禹张了张口,有些无奈地说:“你别乱动就不会热。” “知道了。”楚北翎连声应下。 见某人被擒住的小鸡崽一样,没有在作乱的意思,邢禹松开了手。 风又一次吹起两个少年的头发,送来草木淡淡的清土味,一个人来的时候,邢禹只觉得山顶寒风刺骨,无论穿多少外套,湿冷的风都会钻进骨髓里,根本无处可逃。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秘密基地无意间闯进来一个人,同时也带来如同热带雨林的暖意,吹散了四周湿冷的寒风。 邢禹抬头一看,竟然还能看见几颗星星,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许久没说话的楚北翎开口,“饿不饿。” “不饿。”邢禹话音刚落,他的肚子传来“咕噜”声,在寂静的夜里特别响。 他们晚餐没吃,一直到现在,不饿才怪。 楚北翎忽然觉得某人偶尔的嘴硬有些可爱,他笑着伸手从包里掏出小蛋糕、饼干之类的小零食。 “小零食我有的是,一定管饱。”楚北翎见他没动,直接将东西塞进他怀里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一副强抢美女的强盗样:“好啦,知道我们小公主娇气,快吃吧。” “……”邢禹像怼回去,一时半刻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他硬邦邦地道:“不要这样叫我。” “不叫不叫。”楚北翎一副哄孩子的语气。 邢禹闭嘴,直到这人越反驳越反骨,为了避免这么他在耳朵边,叨叨个没完,直接无视当做听不见,低头郁闷地吃着小零食。 小面包不管饱,但顶些用,加上被暖意包裹,楚北翎开始昏昏欲睡,离得近,他一脑袋栽进邢禹的肩膀,下一秒瞬间弹起:“我没弄疼你吧?” 邢禹摇摇头:“没,你继续睡,快日出我叫你。” “要是影响你了,告诉我。”楚北翎迷迷瞪瞪说了一句,很快进入梦乡。 他的脑袋一晃一晃,睡梦中似乎都有些紧绷着,邢禹扶过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的脑袋也贴了过去。 一直顾及楚北翎的舒适度,邢禹没怎么动肩膀被他压麻,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这一晚上邢禹没怎么睡好,时睡时醒,一直到凌晨五点,天空了有点要日出的迹象。 邢禹将人叫醒:“番番,快要日出了。” 楚北翎迷迷瞪瞪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葛优瘫在长椅上,一副没睡醒的仓鼠模样。 邢禹轻笑了起来,楚北翎扫过去,带着清晨还没有睡醒的含糊,不满道:“笑什么,你早晨醒来也没有比我好到什么地方去。” 邢禹轻笑着“嗯”了一声。 一直等到六点,没有等来日出,却等来一场大雨,冷空气一但南下,杭州总是会有那么几场说下就下的雨,毫无任何预警。 滂沱大雨倾斜而下,两人拎起行李和画具仓皇而逃,跑到附近的凉亭躲雨,楚北翎随意抹了把脸,蹲下来检查自己的画具。 转头时,邢禹也在狼狈的检查画具,对视时看到对方落汤鸡的模样,俩人忍了一会儿,最终没忍住还是笑出声。 到最后,因为一场突如起来的雨,他们的日出到底还是没看成。 楚北翎有些遗憾的看了眼山那头,日出的方向。 邢禹说:“等下次的。” 楚北翎点点头,依旧有些遗憾,下次能看到日出,却不是今天了。 周日返校时,许图南过来找他们算账:“说好一起吃晚饭,周五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电话也不接。” 第50章 楚北翎:“追月亮去了。” 许图南莫名奇妙:“哈?” 邢禹指了指斜角许图南的位置:“要上课了,你该回去了。” 要不是他话音刚落上课铃声立刻响起来,许图南严重怀疑邢禹是不想他打扰他和楚北翎之间的独处时光。 他凑近:“你们两个该不会藏了我不知道的事吧?” 邢禹掀了掀眼皮:“什么。” 许图南刚想开口说话,历史老师大腹便便的走进教室,伸手点了点他,“许图南啊~个么你要不要搬个椅子过去住在邢禹那一组,回回上课都看你待在那边。” 许图南与楚北翎和邢禹这两个,一个满嘴跑火车,一个嘴里吐冰块的人待久了,话也开始不着调起来:“卢老师我更喜欢床。” 他们历史老师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除了那啤酒肚,完全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与爹味,上课有趣不说,讲话也相当幽默,接混账话更是厉害。 他道:“现在天气冷了啊~要不要在给你加床被子。” 许图南嘴皮没有特别会接话,只好灰溜溜的滚回座位。 课程内容楚北翎已经提前预习过,卢老在台上讲课时,他边听边复习,利用邢禹教给他的时间轴学习方式,效率更高了。 他还有时间腾出来在课本上画画,给历史书上的那些人物美颜。 楚小少爷的课本一半是笔记,另一半是绘画,密密麻麻的。 为尊敬的历史人物上完妆后,他侧目看向邢禹,终于忍不住问出声:“唱反调是不是特别愉快。” 从开学后没多久,邢禹就开始将唱反调进行到底,上历史课,历史书摊开,放在一边,卢老说到重要内容他才记笔记,其余时间他整理政治的内容,完全不耽误。 除了美术课,其余课程,全部反正来,从来不正经上课,比他还不正经,关键是从没有被老师抓住。 “紧张能高效。”邢禹侧目看他一眼,又重新将目光挪回课本上:“你不适合。” “……”楚北翎忍不住损他两句:“那天被老师抓包我等着看你笑话。” 说什么来什么,刚放话,邢禹被没抓,他被卢老抓住,“楚北翎啊~我好看还是邢禹好看?” 那当然是邢禹好看,不过他不能这么说,要是这么说,卢老这老顽童,绝对会让他和邢禹对视两节课。 楚北翎笑笑:“当然是你好看,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卢老摸了摸并不存在的长胡子,满意地道:“行,看你夸我的份上,说说我刚刚讲到哪里了,你给我重新讲一遍,回答正确放过你。” 楚北翎:“……” 他刚完全没有听,而他的同桌在写政治,好在5.3的视力能看很远,只有第一排的女生课本是竖着的,他直接照着读了出来:“苏北辰掐着苏娇娇的腰说,你这磨人的小东西,我该拿你怎么办。” 一阵爆笑回荡在班里。 楚北翎本就是感情充沛的人,这么念起来,几乎还原了台词里的语气,加上他清澈富有磁性的嗓音为台词增加了几分暧昧缱绻。 不少脸皮薄又喜欢看小言的女生脸上一阵红。 而他的脸,比那几个女生还要红,尤其是在与邢禹玩味的目光交汇后,刹那间,红晕如晚霞般迅速从耳根开始蔓延加深,里里外外红透了。 楚北翎现在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卢老摆摆手,让他坐下:“下次上课再不认真听讲,我一定削你。” 楚北翎连忙点头应下,他下次哪还敢啊。 卢老清了清嗓:“还有刚刚楚北翎读的是谁的小说,自己把你的小说交上来。” 第一排的女生一脸肉痛,但只好乖乖将小言让人传递到讲台上。 楚小少爷瞪了一眼忍不住笑的邢禹,直接改了刚刚看到下面的台词:“男人,看什么看,知不知道你在玩火。” 邢禹眼里的笑意加深,挑挑眉看着他,楚北翎摆正他的脸,禁止他看自己:“学你的政治去。” 周二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结束后,邢禹从看台上走下来。 刚刚打完球,楚北翎浅浅唤着气,胸口上下起伏着,白皙的皮肤透着一层浅浅的粉红,鲜活的少年气满溢得快要冒出来,经由炙热的太阳一晒,几乎要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整个人发着光。 本就是运动场上的焦点,这会儿目光聚过来的更多。 又女生上前和他搭话,那女生只到他胸口,他微微弯腰倾身过去与对方搭话,说话时在笑,没过一会儿,那个女生略带失望的跑开了。 听到动静楚北翎抬眸看过来:“来了。” 邢禹走进,没什么情绪地说:“这个月第几个了,你还挺受欢迎!” 楚北翎扬扬下巴:“你也不赖啊。” 邢禹转身就走,楚北翎连忙赶过去,勾住他的下巴:“你嫉妒?” 邢禹的脸有一瞬间不自在:“嫉,嫉妒什么!” 楚小少爷没心没肺地说:“我比你受欢迎。” 第38章 p-献歌 邢禹淡淡扫他一眼,将校服递过去:“你比我受欢迎这是事实。” 楚北翎套上校服:“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停顿片刻,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楚小少爷震惊道:“还是你喜欢刚刚那个女生?” “不喜欢。”邢禹板着一张黑脸提醒:“黎阿姨让我监督你,不准在高中谈恋爱,你最好收敛点,别孔雀开屏。”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女孩子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存在,就算我不喜欢她们也不打算谈恋爱,也不能凶巴巴的对她们,” 楚北翎露出两颗小虎牙:“怎么能叫孔雀开屏,你应该夸我温柔善良有礼貌。” 邢禹嘴角浅浅弯了起来,他偏开头极度无语吐出两个字:“自恋。” 楚北翎挑挑眉,有些好奇:“我们现在关系这么好,你不给我打掩护,真的会去黎女士哪里打我小报告?” 邢禹掀了掀眼皮:“所以你看上谁了。” 楚北翎笑意在眼里化开,他伸手挑起邢禹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番番小王子当然是看上我们的豌豆公主了。”凑近:“要亲亲吗?” 邢禹一把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少浪,离远点。” 将邢禹调戏到憋红脸无言反驳的楚北翎心情莫名特别好,他继续作妖:“只要你去打小报告,我就把你拖下水,就告诉黎女士,我的女朋友就是你。” “闭嘴。”邢禹冷声警告。 邢禹表情越是精彩,楚北翎就越是开心,兴奋点简直要被戳暴了,浪到疯:“要不,我们现在就官宣,直接打电话给黎女士,告诉她,我们在一起一辈子,让她看着办。” 邢禹:“你真好意思坑我?” 楚北翎对坑邢禹这件事上从来是理直气壮半分愧疚都没有的:“为什么不好意思,你敢打小报告,我就敢干。” 邢禹双眸顿时危险的眯起:“行,有本事现在打,我等你,别光说不做,就知道嘴上嚣张。” 楚北翎:“挑衅我?” 邢禹伸手拿下楚北翎的爪子,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楚北翎连忙追上去拉住他:“哎呀,我开玩笑的,哪能真把你拖下水。” 邢禹冷哼一声:“所以你是有恋爱打算?” “不是已经有恋爱打算,是已经在谈了。” 邢禹整个人愣住,楚北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继续说:“这个人你也认识。” “谁?”邢禹问。 楚北翎得意炫耀:“画画,我的女朋友一直是她,我们相亲相爱一辈子永不分离。” 邢禹紧绷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他不咸不淡“哦~”了一声。 沉默片刻,他幽幽道:“你刚刚说得一本正经,我还以为……你谈恋爱了。” “是谈了,还谈了好多年。”楚北翎非常不着调说:“改天你递个问安的帖子过来,我和我女朋友请你吃饭。” 学校桂花大道上人来人往,他声音不算大,奈何一直被人关注,不少擦身而过的女生,总会忍不住偷看一眼。 听到这句话,天都要塌了。 邢禹连忙让人闭嘴:“你继续胡说八道下去,明天全校都知道你有一个女朋友,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楚北翎及时打住,他最怕麻烦了,要是真有人误会,被人传到王采燕耳朵里,黎女士知道,接下来没安生日子过了。 刚一进食堂,厉冬冲他们招招手:“楚番番这里。” 他们到的晚,窗口只剩下一个小尾巴,楚北翎选了一个人少的窗口,很快打完饭,端着餐盘朝她们走去。 刚和邢禹坐下,厉冬冲着楚北翎扬扬下巴:“大鸡腿夹走。” “你会这么好心?”楚小少爷微微眯眼盯着她,生怕厉冬突如其来的好心,没安好心,逮着机会坑他。 “呵~要不是看你没饭吃,你以为我会愿意把大鸡腿让给你,”厉冬睨他一眼:“不要算了。” 第51章 他和邢禹到的晚,楚北翎平时要吃的就剩下一个炒藕片还能勉强能将就,他确实惦记大鸡腿。 “那我不客气了。”楚北翎直接夹走她餐盘里的大鸡腿。 刚咬一口,厉冬这个黑心王八蛋开口了:“五百块一个,打钱。” 楚北翎慢条斯理挑着葱姜蒜,嘴上一点也不客气:“五块一个的鸡腿,你转手卖给我五百块,鸡腿到您手里转手一趟,镶玉了还是怎么地。” 许图南看热闹不嫌弃事大,还拱火:“你还要给五块钱手续费,厉哥看你们来得迟特意帮你买的,她打饭累的。” 挑完葱姜蒜,他又将所有五花肉挑出来送进邢禹的餐盘,顺便把矛盾转移给邢禹:“大鸡腿换五花肉,510邢禹给。” “楚番番,你你你……”许图南惊呆了,楚北翎居然把他不要的五花肉送进邢禹这个大洁癖的餐盘里,关键是邢禹居然没有凑他。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楚北翎丝毫没有觉得任何不对:“怎么了。” 许图南看邢禹真的没有挂脸,反而和没事人一样开始吃,忍不住感叹:“你和邢禹现在关系是真的好,但你你为什么要加五块。” 楚北翎疑惑:“我刚报的不是502?” 许图南默默给他点了一支蜡烛:“很遗憾,不是。”又提醒一句:“是505。” 楚北翎:“没事,邢禹掏钱。” 厉冬反应倒是没许图南这么大,她绕有兴致的挑挑眉,转头就将盛夏带入话题:“夏夏,楚番番和邢禹现在欠我510,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榨干他们所有的价值,别客气。” 许图南连啧好几声:“夏夏来了,厉哥都温柔了好多。”看向盛夏:“夏夏,否则这人二话不说,就是给人一脚,超级超级凶的。” 楚北翎稀奇点头:“这是真的,感恩盛夏造福人类。” 邢禹眼眸微垂,柔和的目光始终最随着楚北翎的一举一动,没有说话。 盛夏乖宝宝现在和他们几个不着调的待久了,比刚转学时性格开朗多了,偶尔也会跟着调侃几句:“好的,我不客气。” 这种软绵绵又乖巧的话,跟小拳拳捶你胸口差不多,丝毫没有任何杀伤力,反而多了几分可爱,众人被她逗笑。 他们班两周轮换一次组,这个星期刚整组搬迁到第一组,就在门边。 刚起身楚北翎眼尖的看到沿着走廊走过来的麻球,他连忙和班里人通风报信,“麻球过来巡查了,干坏事的都收敛一点。” 话音刚落,班里看小说的,玩手机干坏事的瞬间停下,尤其是手机,直接往书桌最深/处塞。 楚北翎低头拍了拍没什么反应的邢禹:“别玩手机了,快点藏起来。” 就算邢禹手快,楚北翎还是看到了,他刚刚删掉的那条短信。 那是一条银行入账通知,转账人是邢枭树,一旁附带转账备注:【这个月生活费已转,有事找你妈,对了,上次你阿姨说碰见你了,和你打招呼,你没理,你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么没礼貌,阿姨招你惹你了?】 楚北翎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发消息那人的愤怒与不满。 他有点想笑,可他笑不出来,楚北翎只觉得荒唐。 既然不喜欢邢禹,不要他,也不欢迎他出现在自己现在幸福的生活中,为什么又要礼貌的打招呼。 难道真的要让邢禹消失才行? 刚刚还在走廊尽头的麻球不知道什么时候漂移到这里,给楚北翎吓一跳。 麻球笑着问他:“做什么了啦,这么心虚?” 楚北翎顺了顺胸口:“这不是胆小,小心脏受不了您这么吓。” 麻醉搓了搓鼻子开始说起正事,他这次除了来查手机,还有另一件事,就是抓美术部几个画画好的人,去画学校公告栏围墙、科技楼几处缺了墙皮的石柱,还有学校礼堂舞台的背景墙。 为即将到来的校庆做准备。 让楚北翎去做画墙没太大问题,只是马上又要月考了,学校优秀的学生数不胜数,他不是文化生,所有时间都耗在文化课学习上,哪怕全身心投入文化课学习中,他都对前35特别没底气。 他答应黎女士要进学校前35,接下来的时间,他只想将时间用在文化课复习上。 楚北翎干脆拒绝:“老师马上考试了,我可以参与画画,但是组织统筹,还是找其他人吧。” 麻球说:“画艺术墙的人,可以不用参加这次考试,你平时这么优秀,统筹这个绝对没有问题。” 没有学生能拒绝免考的消息,楚北翎有些心动,但想到他那被卖掉的那一排蓝胖子,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坚持,可以参与,但绝对不组织,考试他依旧参加。 平时画艺术墙是一个特别抢手的活,碰到画艺术墙刚好又赶上考试周,参与的同学可以不用参加考试,这对很多学生来说是件好事。 而学生们为了赶进度拖进度,故意腾出上课的时间去画。 以往麻球看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 麻球第一次要求人组织画艺术墙,遭遇了人生滑铁卢。 他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这么倔,行,随你。” 最终还是尊重他的意思。 麻球把目光转移向美术部第二:“邢禹,接下来校庆的文化墙安排,你来统筹安排,具体要做什么你和楚北翎商量,就这么决定了。” 邢禹刚想开口拒绝,麻球人已经溜走了。 看着邢禹凌乱反应慢半拍的模样,楚北翎只剩下心疼。 一整节课时间,楚北翎都在想,怎么才能消除那条短信带来的负面影响。 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楚北翎匆匆赶到学校的广播站。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广播社社长的陈念的声音:“请进。” 正在整理广播稿件的陈念看到来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什么事?” 楚北翎走进:“学姐,我想借用一下学校的广播站,给一个人唱首歌。” 陈念微微一愣,随即好奇道:“哦,那个女生这么幸运。” 楚北翎在学校很受女生欢迎,是很多人爱慕的对象,没想到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楚北翎:“不是女生,是邢禹。” 陈念愣住,她以为楚北翎这么大老远从美术楼跑过来,是为了和唱歌给喜欢的女生,结果是男生。 那个男生还是和楚北翎不对付的邢禹。 虽然有些难以理解,不过谁让楚北翎长得好看,可以例外,陈念想,要是他真唱给某个女生,只怕学校要哭死一大片女生。 楚北翎期待的看着陈念:“学姐,行不行。” 本就长得好看了,这么盯着人看,加上柔和温柔的语调,简直是芳心收割机,绕是楚北翎不是陈念的菜,还是被他看得心脏一跳。 陈念渐渐回神:“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学校有规定,校园广播必须是广播站的人才能使用,你点歌的话,没问题,自己唱歌不太行,要不我帮你唱。” 楚北翎摇摇头,拒绝,不过为了亲自唱歌:“那我现在可以加入学校的广播社么?” 陈念被他逗笑:“行啊,一会儿你过来填个表格。” 楚北翎问:“学姐,一会儿能帮我放歌吗《lucky》。” 陈念:“可以,没问题。” 楚北翎强调:“学姐,帮我放原音版的,别放伴奏,伴奏我会跑调的。” 陈念答应下来,并找出歌曲:“一会儿你觉得可以放个歌给我一个ok,可以我现在开始了。” 陈念推开广播,示意楚北翎可以开始。 楚北翎深吸一口气,凑近麦克风,轻声地说:“高一十三班的邢禹同学,你在听吗,别难过,有我在。” 楚北翎清澈的嗓音如抵报一般从学校广播站传递到校园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班级。 班里瞬间一怔骚动,纷纷看向邢禹。 刚低头删掉邢枭树发来的短信,心情差到爆炸的邢禹,听到广播里传出的声音,微征,他抬眸看向广播。 楚北翎的歌声从广播里传来出来。 住在同一个国的我和你, 用同样言语的我和你, 是多么幸运, 有这样的运气, 再没有更好的剧情, …… 那阳光一直把你温柔的拥抱, 目不转睛你那么闪耀。 音乐渐渐减弱,楚北翎的声音再次传来出来:“邢禹同学,这首《lucky》送给你,希望你每天都幸运。” 课间涌动的人群,沸腾的骚动声,班级里的视线,全部被定格,邢禹孤单颓败的世界里,只剩下广播里楚北翎低沉的嗓音。 第39章 p-礼物 学校每年的文化墙更替,修补都是由美术部高一的新生负责,高三要备战联考吭哧吭哧画画没空,高二美术班大皮卡拉出去集训要在校庆前回来。 这种任务只能交给相对比较闲的高一新生,麻球一声令下让邢禹统筹,最后遭殃的还是楚北翎。 第52章 说是遭殃,倒也说过了,设计安排依旧由邢禹完成,楚小少爷主动代替邢禹接替统筹安排以及人员调动。 他能说会道,负责协调安排最合适,让见人烦,不爱说话的邢禹做这些,他两天就得疯。 邢小公主一疯,嘴要多毒有多毒,为了他们和谐稳定的友谊,楚小爷甘愿当他的跑腿,毕竟尊贵的公主殿下,得要黑骑士来守护的。 画文化墙可以免考一次,加上楚北翎人缘好,他一开口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在两个班内凑到十五个人,礼堂背景板最大,先由四个人来画,其他两两一组,画完去协助礼堂背景板。 楚北翎将自己和邢禹安排画学校公告栏围墙,方便他们协调其他组,公告栏围墙并不小,还有十二班一个叫肖崛起的男生一起。 对于绘画楚北翎吹毛求疵臭讲究,麻球提供过来的材料,那一个叫惨不忍睹形容,画笔尼龙塑料的不说,还开花了,比教室里的拖把还要炸,颜料干出蜘蛛网,根本没得救。 在他第n次顺笔毛和喂颜料后,楚北翎终于炸了:“不行,我去和麻球申请经费从新买颜料和喷漆,否则我和颜料高低得疯一个。” 肖崛起是学校后勤部肖老师的儿子,十分了解学校的流程:“番番小王子,等你去和麻球申请经费,学校批下来一来一回,艺术节已经来了,你要实在忍不了,用自己的也行。” 这个天杀的称呼已经传到了十二班去。 肖崛起说:“要我说学校的墙而已,不配好画笔好颜料。” 楚北翎臭讲究,但舍不得他的羊毛画笔,一但上墙半个小时就得废,颜料更是,五、六块一罐呢,平时他们都不够用,上墙连个边角都不够画。 楚小少爷盘算了一下,还是决定收拾这些垃圾,捯饬捯饬应该勉强能用用。 一旁用铲刀捅颜料的肖崛起一个没注意,翘飞一大块颜料落在楚北翎头顶,他刚想伸手去拿,旁边的邢禹动作比他快一步。 “别动,你头上有颜料。” “帮我拿掉就好。”楚北翎将脑袋凑过去。 邢禹轻而缓的拿掉楚北翎头上散落的红色颜料,放进颜料罐里:“好了。” 一小块碎屑滑落掉进楚北翎眼睛里,他半眯着眼盯着邢禹:“帮我看看,是不是颜料弄进眼睛了。” 有异物在眼睛里,楚北翎控制不住拼命眨眼,眨出一片生理性眼泪。 邢禹捧住他的双颊,让他仰起头:“别动,流眼泪颜料在眼睛里化开更麻烦。” 楚北翎忍不住吐槽:“就这破颜料,调合剂都化不开,我的眼泪没用。” “睁眼,我看看。” 楚北翎慢慢睁开眼,邢禹的脸放大在眼前,他呼吸一滞,思维停顿的半秒钟,邢禹轻轻凑上前,轻轻的吹了起来。 温热的气息拂过楚北翎的脸颊,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邢禹的呼吸,近在迟尺,如同两条互相缠绕的藤蔓,与他的呼吸缠绕在一起,慢慢向上攀长。 大概是太阳太过刺眼,风太大,楚小少爷现在完全感受不到,眼睛是否还有东西存在。 他问:“好,好了么?” 邢禹盯着他的眼睛静静看了一会儿:“等等,马上。” 旁边被当成背景板忽视已久的肖崛起实在忍不住凑过来看,半开玩笑道:“吹个颜料而已,你们这是在演梁祝么,难舍难分的?” “好了。”邢禹退开,将楚北翎从地上拉起来:“去校医室看看。” 肖崛起莫名其妙,他们常年泡在颜料里打滚,有必要因为这一点小事去校医室? 还没来及开口,邢禹已经拉着楚北翎往前走,走了两步,这俩人才想起有他这一号人存在。 邢禹回过头:“我们马上回来。” 肖崛起疑惑道:“邢哥,你怎么比番番小王子还要紧张。” 邢禹:“他容易过敏。” 肖崛起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半刻又想不明白。 虽然他们两个美术班不分彼此,但到底不是一个班,亲疏远近不及他们,和他们分配到一起的肖崛起只能默默接受被抛弃,插不进一句话,可悲可叹的糟糕状态。 学校艺术节围墙,他们画了20多天才完成,当然按照楚北翎的原话,要不是工具太差,他们的进度会更快。 这其中,还进行了第三次月考,这一次成绩楚北翎没有出任何差错,美术成绩依旧稳居在美术部第一,文化课成绩按照计划考进年级前35,他剩余的蓝胖子保住了。 只是他依旧心疼被黎女士卖掉的蓝胖子,尤其是限量绝版的那几只。 再也回不来了。 周末回闸弄口时,邢禹让楚北翎先去陈奶奶家,他去一趟菜场,回来还要去快递站拿快递。 楚北翎在陈奶奶家当了一段时间大爷,吃饭上全由邢禹伺候,楚小少爷有些不好意思,打算跟着他一起。 邢禹盯上他两只熊猫眼:“我去就行,你在家里待着。” 楚北翎打着哈欠:“陪你去的时间还是有的。” “你——”邢禹黑着一张脸,沉默半天才说出后面几句话:“你最近是不是没照过镜子?” “嗯,什么?”闸弄口的烟火人声,和催眠的白噪音一样,楚北翎的困意越来越重,完全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这段时间又是复习考试又是画文化墙,他已经将近两周没怎么休息好。 邢禹第一次有想抽死楚北翎的冲动,他将坐在沙发上不安分的楚北翎摁回去:“别乱动。” 楚北翎淹没在困意里反应有些迟钝,声音也带着陷在困倦的柔软:“你干嘛呀!” 邢禹叉着腰,深呼吸好几次,刚开口,楚北翎卷走他脱在沙发上的校服外套,歪着脑袋,在沙发上睡过去。 他:“……” 邢禹折返回卧室拿来一条薄毯小心翼翼盖在楚北翎身上,又将被角掖进去,确定不留一丝缝隙后,他才关上灯,静悄悄关上房门。 从菜场回来,邢禹刚在他对面坐下,歪着脑袋的楚北翎动了动,薄毯被他踹下去一大半。 他起身过去给楚北翎盖好,又被踹下去。 邢禹:“……” 他叹了口气,重新给他盖好。 又被踹下去。 再盖,再踹。 又盖又踹。 邢禹深吸一口气,已经决定找一根绳子过来,将不安分的人连同被子一起捆起来,躺着的人终于老实。 邢小公主终于松了口气,满意点点头。 对面的楚北翎朦朦胧胧醒来,半睁着眼,安静地看着邢禹拿起一旁的画板放在腿上,他修长的手指撑握住画板最上方,白皙宽大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在白炽灯下呈现明暗凸出的立体感。 “你在画我吗?”混沌不清醒,楚北翎说话完全不经过大脑,自然而然的问出口。 邢禹动作下,抬眸看过来:“醒了?” 楚北翎:“嗯,你还没有回答我是不是。” 邢禹轻笑,困意十足,还不忘记自己关心的重点是什么。 楚北翎撑着身体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邢禹面前,凑近他的画板看:“是我没睡醒吗?画板为什么是白的。” 邢禹勾了勾嘴角:“你没睡醒是真的,我没开始画也是真的。” 他起身将画板放回画架上,“我去做饭。” 楚北翎大爷一样吩咐:“要糖醋排骨。” “嗯。”去厨房前,邢禹递了一个袋子给他。 “这是什么?”楚北翎疑惑打开袋子。 纸袋里,躺着好几个限量版的蓝胖子,以及五/六个现在已经停产的款式,被黎女士卖掉的蓝胖子,有一大半回来了。 楚北翎彻底清醒,一下子不困了:“你收来的?” 邢禹和他保证:“目前只买回来这几个,你在等等的,另外几个实在是不太好找,我尽量全部给你弄回来。” 楚北翎知道收集这些需要费很多的心思,而且很多拥有他们的人,未必肯卖出去。 他都能想象,邢禹花了多少心思才帮他复原弄回来这么多个。 “已经很好了,我很开心,谢谢你。”楚北翎扑上去抱住他,邢禹身体一僵,刚抬手,楚北翎从他怀里退出来:“我从来没想过他们能回来,是你让他们回家的。”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原先收藏的那些,可至少,他们都回来了。 邢禹眼里倒映着楚北翎欢快雀跃的模样,他跟着他浅浅扬起嘴角:“嗯,他们都回来了。” 因为蓝胖子回家,楚北翎晚上开心的吃了两碗大米饭,不过离开邢禹家之前,他并没有带走,让邢禹暂时保管。 邢禹疑惑:“为什么?” 楚北翎依旧有些难过:“黎女士会不高兴的。” 虽然她不怎么回国,但楚北翎架不住她突袭回国,如果知道他将她卖掉的东西弄回来。 只会让黎女士因为他的反抗,变本加厉告诉他,让他认清,他现在依靠她的现实。 第53章 除此之外,楚北翎也确实想告诉黎女士,他并不比任何人差。 所以,即便难受,楚小少爷依旧不想惹黎女士不快。 十二月初是学校的艺术节,每个班必须出一个表演节目,在其他班热烈讨论要做什么的时候,王采燕早已经拍板决定,直接演舞台剧《睡美人》。 周三班会时,王采燕直接宣布参演《睡美人》的角色名单,只是—— 其他角色都定下,她在女主角的事情上犯了难。 演王子的是他们班公认的帅哥邢禹,长相好十分招摇,王采燕也是学生时代过来的,非常清楚不少女生的小心思,指不定想怎么和邢禹恋爱,有机会接触,从而产生可以谈恋爱的幻觉。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演女主角的人,迟迟没有定下来。 似乎找谁都不合适。 这时许图南起哄,开始出馊主意:“王老师,让楚北翎演睡美人,他合适,还能起到反串效果,论美貌,也只有楚北翎能和邢禹打一打。” 全班一阵哗然,很快纷纷起哄,让楚北翎来演睡美人。 许图南煽风点火,坑起朋友来完全没有任何心里负担:“楚北翎,睡美人。” “楚北翎。”许图南起头。 “睡美人。”其让人附和。 “楚北翎。” “睡美人。” 全班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十分有节奏,王采燕阻止好几声没用,最终用力拍桌板,才渐渐安静下来。 她扫了眼想把许图南大卸八块的楚北翎,犹豫片刻最终答应下来,他来演女主,比女生来演更好。 不会有太恋爱的风险。 楚北翎连拒绝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安排上了女主。 于是一下课,楚北翎就冲到许图南的座位上,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往桌子上摁:“睡美人是吧,我看你小子也很漂亮,怎么地,睡美人你演不了,要来霍霍我。” 许图南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任何问题,他一想到邢禹闭上眼俯下身吻楚北翎的样子,就笑得直不起腰。 “这有什么,都是男人,吻一下也不会少块肉。” 楚北翎的脖颈有一点点痒,然后微微泛红:“不会少一块肉,你怎么不上。” 他用力:“你怎么不上!!” 许图南一直憋着笑:“我哪有你漂亮,你和邢禹多合适,没有人比你们两个还合适演公主和王子了。” 楚北翎再次加重力道:“我漂亮是吧?胡图图,你没听过一句话么,漂亮的人往往心肠歹毒,弄不死你,我和你姓。” 许图南向邢禹求救:“邢哥,你管管你的公主。” 楚北翎恨不能咬死许图南:“胡图图,你找死啊,再叫我公主,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不,今后你的小零食、小蛋糕没了。” “别啊~楚哥,我错了,错了。”许图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小蛋糕和小零食是无辜的。” 楚北翎:“现在去和王采燕说,你来演睡美人。” 许图南后背一阵发凉:“那我选择不要小蛋糕。” 上课铃声响起,两个人被迫停止了打闹,各自回到位置上。 刚一坐下,楚北翎朝邢禹微微一笑:“邢禹,和你商量一件事。” 邢禹手上动作停下:“不换。” 第40章 p-不明 楚北翎挑挑眉饶有兴致盯着他:“我都没说话,你怎么知道我想和你说什么。” 邢禹飞快朝某人瞥了一眼又挪开视线:“不是吗?” “……”楚北翎无法反驳,因为真是。 既然改变不了要演舞台剧的结果,那他高低也得是个王子才行,否则让人这么中二的叫番番小王子,岂不是很亏。 他朝邢禹咧了咧嘴,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指着自己,开启套路模式:“哥哥,你看我这张脸,像美人吗?” 邢禹点点头:“像。” 楚北翎摆摆手:“哥哥,我哪有你像。” 邢禹答非所问:“和我一起演戏,你不愿意?” “愿意是愿意。”楚北翎一点也不想认命:“但我觉得你更适合演美人,所以咱俩换换。” 邢禹果断拒绝:“不换。” “换。”楚北翎坚持。 “不换。” “换。” “不换。” 俩人一人一句,斗嘴斗到台上语文老师扫过来,才勉强消停。 楚北翎不甘心也不愿意自己上台演公主,发誓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邢禹和他换过来。 可惜邢禹油盐不进,楚小少爷碎碎念一直烦到艺术节前一天,都没能让邢禹松口。 气得他牙口痒痒,恨不能扑上去咬邢禹十下八下。 12月8日上午,西高艺术节如期举行,昨天周五没有放学,要今天艺术节结束后才放他们回家。 而要演公主的楚北翎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提前回家,不参与。 但楚小少爷也只能是想想,该演还是得演,虽然他很想撂挑子不干就是。 十三班抽签抽到第三个上台,一大早文艺委员任意在食堂到处催促参演人员,赶快吃完早餐去大礼堂集合。 彩排都彩排过好几次,事情已经成定局,去大礼堂前,楚北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邢禹,我们换一换,明明你比我更适合演公主。” 邢禹掀了掀眼皮:“你还不死心?” 楚北翎:“万一你改主意,我要是不问出口,岂不是错过了。” 邢禹掀了掀眼皮,第二百零八次拒绝楚北翎交换的要求:“不换。” 楚北翎被刺激的不轻,端起餐盘气冲冲走了。 厉冬看着楚北翎离开的背影,幸灾乐祸挑挑眉:“邢禹,人又被你气走了。” 邢禹端起餐盘追上了楚北翎。 “生气了。” 楚北翎看他:“你换一换我就不生气了。” “给你。”邢禹递了一装饰的气球过来。 楚北翎不明所以:“?” 邢禹:“吹爆他,解压。” “……”楚北翎牙咯咯作响:“闭嘴吧你。” 学校大礼堂后台,只有两个大型准备室,他们上台表演早,而另外两个较早的班级一个是合唱,另一个是健美操表演,都早早在寝室里换好衣服直接过来候场。 现在休息室里只有他们十三班参加演出的人。 众人在后台休息室准备时,文艺委员任意和几个女生,搬来几个小箱子,里面全是未拆封的演出服,五颜六色的。 楚北翎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下一秒,任意将一条裙子和一顶假发递过来给他:“番番小王子,这是你的衣服。” 楚北翎盯着那条黄色的蓬蓬裙,嘴角控制不住抽了抽:“意思是让我穿着这条裙子上台?” 任意笑着点点头:“嗯,番番小王子,你可以去换衣服了,马上到我们了。” “那个王八蛋出的馊主意,让我一个男生穿裙子上台。”楚北翎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亲手撕掉出这个主意的人。 楚北翎一把揪住正在换青蛙服的许图南,扯过他的青蛙耳:“让我穿公主裙的鬼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哪个公主不穿蓬蓬裙。”许图南眨眨眼,一本正经道:“这是为艺术献身,加油楚番番,你可以的,我看好你。” 楚北翎勾住许图南的脖子,一个锁喉:“我今天要是穿裙子上台,我明天还要不要在学校里混了!!!” 许图南一脸无辜:“你看,我青蛙,我说什么了,这都是为艺术献身,没什么的。” 不仅要演公主,还要穿公主蓬蓬裙,他霸气帅气的脸,还往哪里放。 楚北翎呵呵笑了两声:“这身献的未免太大了,比起公主裙,我宁可当一只癞蛤蟆。” 许图南哈哈哈的大笑声回荡在休息室,他捂住笑作痛的肚子:“青蛙不符合你的气质。” 邢禹这时已经换好精致帅气的王子服,楚北翎懒得和许图南废话,走到他面前和他告状:“他们都让我穿公主裙。” 邢禹:“那帮你烧掉?” 楚北翎微微一笑:“不,我比较想看你穿。” “……”沉默片刻,邢禹才缓缓开口:“你更合适。” 楚北翎一个眼刀飞过去:“我到底哪里合适!” 邢禹抬眸看过来,神情慵懒散漫:“哪里不合适?” 楚北翎提起长裙在邢禹面前比划:“明明你更合适。” “是,我合适,”邢禹撩了撩眼皮,十分欠打地说:“我合适也没用,要穿的是你。” “你——”楚北翎被气到七窍生烟。 所有参演人员都换好自己的演出服,只有楚北翎没有换,任意过来催促:“番番小王子,你可以换了,再不换来不及了。” 楚北翎视死如归地抖开蓬蓬裙,十分嫌弃地盯着这条华丽又不失可爱的裙子。 这条裙子还十分贴心的配备了同色丝绸手套,以及公主皇冠。 第54章 设备齐全到楚小少爷只想骂街。 他左看右看,最终还是狠不下心,说服自己穿裙子上台,还是这么公主的蓬蓬裙上台。 楚小少爷刚放下裙子,打算跑,被邢禹这个黑心王八蛋逮了回来。 其他人看他有要跑的架势,纷纷押运着他,将他连同衣服推进试衣间。 厉冬这个魔鬼王八蛋说:“不换好就别出来。” 楚北翎在门内叫嚣喊道:“信不信我把裙子剪掉。” 厉冬轻笑:“剪了你也得这么穿出来。” “……”楚北翎准备磨刀了:“刀呢~我的刀呢。” 楚北翎找了半天没找到刀,又被为困在试衣间里出不去,他只好不情不愿暂时穿上蓬蓬裙,然后找机会逃跑。 生平第一次穿裙子,蓬蓬裙又十分繁琐,楚北翎和裙子斗智斗勇半天,怎么都穿不上去,绳子还打结团在一起,本来穿裙子就烦,现在穿不上更生气。 楚小少爷气到跳脚,只能开门,将脑袋钻出去。 所有的目光瞬间投递过来,楚北翎找不到机会跑路。 停顿片刻,他在一众人中精准找到邢禹的身影,朝他勾勾手指:“邢禹过来。” 邢禹走进:“怎么了?” 楚北翎用力捏了捏作痛的太阳穴,无奈道:“能不能帮忙解一下带子,全都团在一起了。” 邢禹倚在门口,深邃的目光盯上楚北翎后背那团在一起的绳子,“你转过去。” 他钻进逼仄狭小的试衣间,将门关好,把所有打量的视线关在门外。 上午七点半,清晨第一缕眼光,从后台天窗涌进来,形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方格,打在楚北翎脸上分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将他脸部每一个细节都照亮得恰到好处。 邢禹的手捏着裙子的肩带,指尖时不时触碰到他后背冰凉的皮肤,明显的感官刺激让他指尖一颤。 楚北翎扯了扯裙子一角,不满意道:“到底是谁这么恶趣味,要让我穿裙子。” 他一动,泡泡袖松松垮垮滑落半吊在手臂上,露出修长的肩颈线条,有种说不出的性感与张力。 邢禹垂眸,解绳子的手一顿,而后用力拉紧,楚北翎没站稳,后背撞上他的胸膛。 楚北翎回过头:“没撞疼你吧?” 邢禹:“没有。” “班主任让人安排去买的。”邢禹语气顿了顿,热气覆在他耳边:“我去外面看看,还有没有多余的衣服,你要不想穿,就不穿。” 楚北翎耳朵痒了一下,他侧身躲开:“我当然不想穿,演公主已经很为难我了。” 邢禹:“在这别动,我去看看外面有没有备用的衣服。” 所有衣服都是按照人头算的,备用的衣服肯定没有。 楚北翎回眸对上他的视线:“我有一个主意。 邢禹睨他一眼:“别把注意打到我头上。” 楚北翎耸耸肩,打算拉邢禹下水:“实在不行,我们两个一起穿裙子,你就当舍身陪君子了。” 邢禹转身就走,只剩下风带起西服的一角。 楚北翎看到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没忍住勾了勾唇,故意刺激他:“邢小公主别跑啊~我的水晶鞋还没给你呢!” 邢禹捂住耳朵,直接跑了。 墨迹半天,邢禹还是没有找到备用衣服,到最后,楚北翎只好穿他那条黄色蓬蓬裙上台,一上台全校都轰动了,台下学生不少脸都笑歪了。 不过好看也是真的好看。 整个舞台剧全是反串效果,比如演青蛙的许图南,白马厉冬背着邢禹上场,演床的盛夏,虽说楚北翎一个男生穿裙子,但在一众各式各样的二百五中,他还算相对正常,穿裙子这件事到也没有那么突兀。 台下众人一直期待最后一幕王子吻醒公主要怎么胡演。 光雾倾泻下来,在舞台正中央投出一个很亮的圆,另一束灯光,跟着邢禹移动的脚步,来到楚北翎的身侧。 担任旁白的任意用动听的声音开口:“公主任然是那样美丽动人,王子目不转睛盯着他,情不自禁上前,轻轻吻了一下他。” 邢禹走进双手撑在楚北翎身侧,将他半包裹进自己怀中,慢慢俯下身,靠近楚北翎时,他突然睁开眼。 四目相对。 他们注视着彼此的唇畔,呼吸频率都乱了。 楚北翎呼吸一滞,胸中又一次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压住麦克风,双手不停扣蓬蓬裙纬纱,张了张口: “你真的要演到底?” 邢禹微微抬抬下巴:“你说呢!” 舞台上一片昏暗,唯有朦胧的光雾,台下的视线紧紧盯着台上,礼堂很空很大,能装下很多人,很多投递过来的视线,又小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逆着光,邢禹的身影被渡上一层柔和且朦胧的质感。 楚北翎喉结紧张的滚了滚:“我,我,我觉得大可不必。” 邢禹慢慢凑近,拉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这时演床板的盛夏托着一块写了马赛克的大白板挡住两个人的脸。 第41章 p-等不及 楚北翎想做些什么,也想说些什么,他看着邢禹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心却荒得厉害,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邢禹离自己越来越近。 三寸。 两寸。 一寸。 …… 两人距离无限拉近,呼吸一紧一慢,都在有意无意地克制着自己,隔着稀薄空气萦绕缠在一起湿润的鼻息连同心跳一齐轻颤着。 邢禹喉咙微微发紧,心跳加速,靠近楚北翎时—— 他可以感受到楚北翎的体温和混乱的气息,仿佛漫过他的皮肤,点燃了内心升腾起不恰当的渴望。 他垂眼看楚北翎,唇瓣几乎要碰上他的。 楚北翎心尖颤了颤,胸口似有电流划过,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们同时被放进电影慢镜头里,每一帧都被无限延长,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这一刻,有多么紧张。 邢禹眸光每动一下,心里疯狂和冲动的情绪就会更重一分,越来越没节奏。 他深深吸口气,克制地收敛回去。 最终只是凑近,鼻尖碰了碰楚北翎的,而后飞快退开。 楚北翎渐渐从冰冻的状态里回归,最后一幕后半场剧情,他的思维完全出走,在飘飘然中度过,一概模糊。 一直到他们班舞台表演结束,一帮人嘻嘻哈哈往后台走,楚北翎才惊觉表演已经结束。 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邢禹拉出一道银河界限。 楚北翎飞快扫一眼邢禹又挪开视线。 和刚刚舞台上盛夏马赛克挡住两人的亲密戏,什么都没有看到差点用矿泉水瓶将马赛克打下台,一直骂骂咧咧愤怒的观众不同。 共同参与舞台演出的这一帮少男少女,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许图南煽风点火不嫌事大,完全不怕被揍,用矿泉水瓶充当话筒,递到楚北翎面前采访:“公主殿下,被王子吻醒的感觉怎么样。” 楚北翎瞬间脸红,红到耳根都发烫,他不轻不重踹了许图南小腿一脚,满脸心虚和慌乱:“我亲你大爷,没亲。” 一旁的邢禹飞快扫他一眼挪开视线。 许图南疑惑道:“不能啊~我明明看见你们两个亲了。” 想到刚刚舞台上的那一幕,楚北翎心脏急速跳动,“砰砰砰”地响个不停,仿佛要冲破胸膛,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躲开众人投递过来的视线。 楚小少爷慌乱道:“借,借位,懂不懂。” 厉冬也是个能供火的,她挑挑眉玩味道:“楚番番,我怎么看你相当遗憾。” 楚北翎愈发无措慌乱,语无伦次道:“没亲就没亲,我,我高兴还来不及,遗,遗憾什么!!” 厉冬笑意更深:“我说得是这件事?” 楚北翎咬牙切齿道:“厉冬,你死了。” 盛夏小可爱也学坏了:“马赛克能证明王子亲了公主。” 一帮少男少女故意拖长音,玩味起哄道:“哦——原来是这样,番番小王子,别害羞啊~” 楚北翎伸手点了点盛夏,一脸无奈,恨铁不成钢:“盛夏,你不能和厉冬待在一起,都被她带的蔫坏蔫坏,居然造谣,来人,给我拉出去埋了。” 厉冬伸手拉过盛夏,两人手挽手:“楚番番,我们夏夏最乖了,别欺负她。” 盛夏认可点点头。 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对爱情充满浪漫憧憬的幻想,朦胧且期待,完全弄不清到底是怎么一会事,本就喜欢胡乱开玩笑,更不要说同性,开起玩笑一点数也没有。 尤其是男生和男生之间,怎么乱,怎么来。 许图南带头起哄:“邢禹,楚北翎在一起。” 任意:“啊,这是爱情的味道。” 盛夏:“在一起在一起。” 厉冬:“楚番番你看我们五千万瓦的灯泡多不多余。” 第55章 柯锦程:“请原地结婚。” 刘嘉祥:“我去把民政局给你们搬过来。” “邢禹,楚北翎。”许图南起头。 “在一起。”其他人附和。 “邢禹,楚北翎。” “在一起。” “邢禹,楚北翎。” “原地结婚。” 一帮人闹完,又觉得很有趣,又一起哈哈哈大笑起来。 楚北翎整个人热到发烫,这帮二百五闹他,他已经习惯,虽然有些不自在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可他更关心因为他被拉进来无差别调侃邢禹的情绪。 这人一点也不喜欢被开玩笑,也不喜欢成为话题的中心。 楚北翎淡淡扫他一眼,邢禹静静看着,面上没有半点不高兴,甚至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微妙而复杂的雀跃?! 不,这应该是他的错觉。 总之,没生气就好。 楚小少爷确定邢禹没有任何问题后暂时松了口气。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邢禹看了过来。 话题中央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和触电一般,迅速错开视线。 楚北翎平复慌乱的思维,开始发威,警告这帮没数的二百五:“你们都上了我的暗.杀名单,记住,晚上最好别睡太死。” 厉冬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女寝你进不来。” 楚北翎:“……” 沉默片刻,楚北翎说:“那你在家里最好锁好房间门,不然就别怪我突然出现在你床头。” 班里人都知道楚北翎和厉冬是青梅竹马,对于他能直接去厉冬家这件事见怪不怪,在楚北翎说两人只是朋友发小,仅此而已后,不会延伸想到很多问题,除了薛子昂。 初中时,薛子昂就和他们是校友,他能经常看到两人在一起,形影不离,而他自己只是他们生命中一个过客,甚至连过客都不如,他们压根不知道他曾经和他们是校友。 他就像一个阴暗的蛆虫一样,偷窥他们的幸福,他甚至不喜欢画画,更因为楚北翎厌恶绘画,可他依旧为了厉冬来了美术班。 他的傲娇又不允许自己这样。 薛子昂一面唾弃自己的行为,一面又总想在他们面前刷存在感。 他家境优越,在同样学艺术的这帮人中,实在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那行,他学习好就行,不用和多余的人比,比楚北翎就好就行。 可唯一在楚北翎面前的优越感胜他一筹的文化课成绩,在这几次考试中,被他遥遥领先的年级排名,狠狠打脸。 楚北翎自信张扬,又长了一张吸引女孩子的脸,班里,不,全校很多人都喜欢他,他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集万千宠爱与一身。 而他呢!父亲一天到晚不回家,小三小四满地爬,母亲整天歇斯底里和一个泼妇一样。 不仅如此,还将全部的压力转移到他头上,学习成绩好,什么都可以答应,一但考砸一点,什么样恶毒的话都能说出口,只将他当成一个证明自己人生与婚姻并不失败的工具人。 薛子昂也知道,班里大部分人,其实不是很喜欢他。 可他是班长,拥有仅次于班主任的权力,他扪心自问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做了很多不是班长应该尽的职责,自费给班里买了很多东西。 但他们从来不记得他的付出,甚至当做理所当然。 薛子昂真的很想问,凭什么?凭什么他做了那么多,还不如什么都不做的楚北翎受欢迎。 凭什么他能得到这么多喜欢,得到全世界最好的东西。 连他喜欢的女孩子都喜欢他,帮他说话。 他们凭什么关系这么好。 而凭什么,楚北翎没有和厉冬在一起的打算,还要霸占她,享受她对他的好。 薛子昂简直讨厌死,这样一个拥有万丈光芒的人。 有楚北翎在,他的好,永远都会被蒙上一层灰尘,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学校的艺术节表演,一直持续到下午一点。 闹腾小半天,他们终于解放,很不幸,大礼堂是他们十三班需要打扫的公共场地。 平时这个场地不开放,他们也不需要过来打扫,一但有活动,用到大礼堂,他们就需要做善后工作。 大部分人都在清理观众厅,只有少部分在后台,楚北翎钻进狭小的换衣间开始清理。 再一转头,邢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钻进了换衣间。 初冬正午的阳光从窗户里打进来,一层又一层,灿烂又不刺眼。 邢禹眉眼低垂,正安静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缘故,他的目光出其柔和。 楚北翎一怔。 因为早上该死的《睡美人》王子吻醒公主戏份,加上被一群二百五调侃,楚北翎一直到演出结束都没有办法正视邢禹。 突然遇见邢禹,楚北翎浑身都不太自在的劲又涌上胸膛,明明是演戏而已,男生与男生之间开玩笑也在正常不过,更过分的玩笑,他们也不是没有开过。 楚小少爷也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难以直视邢禹。 现在见邢禹这么坦坦荡荡看着自己,楚北翎突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怎么就因为这样的小事,故意躲着他,实在是不应该。 “丢魂了?”邢禹问。 楚北翎回神,重新对上邢禹的视线,尴尬地揉揉鼻尖:“没丢。”他清清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邢禹,我其实,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 邢禹紧绷地神情漫漫舒展开来,他轻笑道:“我也是。” 简单的三个字,一下子打散楚北翎今天所有的不自在,原本压在胸口的大石头,被邢禹托举平稳落地。 他跟着他笑了起来。 楚北翎抬抬下巴:“快点打扫完,我们回家。” 大礼堂打扫起来没有费多少力气,只要把演出制造的垃圾碎屑清理出去就行,加上他们人多,不到半个小时就搞定。 前两天楚北翎在微博上看到,清吟街的银杏黄了,随风落叶,铺满整个街道,他迫不及待的要过去写生,收拾完大礼堂,拉着邢禹匆匆回寝室收拾行李准备过去。 楚北翎急性子一个,早早就收拾好东西等着。 邢禹也怕他等着急,加快自己的动作,薛子昂不知道为什么也特别着急,他动作飞快,看都没看提起书包,直接将邢禹的书包飞拍在地上。 邢禹书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薛子昂装模作样问了一句:“没事吧。” 楚北翎不满意啧了一声,“班长,你也太不小心了。” 薛子昂阴阳怪气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他自己没放好,难道还怪我? ” 楚北翎起身,走到班长面前,薛子昂不满意蹙了蹙眉:“你想做什么?” 楚小少爷很不客气踩上薛子昂的鞋子,直接在他白球鞋上踩出一个脚印,“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的。” 薛子昂恶狠狠盯着他:“楚北翎,你有病是不是。” 楚北翎垂眸看了一眼,又在薛子昂另一只白球鞋上踩了一脚,又重新抬眸对上薛子昂恨不得撕掉他的视线,微微一笑:“真的很抱歉,我喜欢美学对称,介意的话,我可以赔钱给你。” “不用了。”薛子昂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楚北翎蹲下身,和邢禹一起将散落一地的铅笔和炭笔收拾回包里。 他心疼道:“希望这些笔没废,还能用。” 邢禹突然笑出声,楚北翎不明所以:“铅笔都要废了,你笑什么?” 他摇摇头:“你刚刚的行为很可爱。” 楚北翎白了他一眼,伸手捡起他的身份证,准备递给他时,看到上面生日,不由愣住:“昨天是你生日?” “嗯。”邢禹伸手从他手上拿过身份证。 楚北翎问:“你怎么……没说。” 邢禹:“没什么可以说的。” 楚北翎垂眸:“你应该说的,这样就不会错过你的生日了。” “真的没关系,我也不怎么爱过生日,错过就错过,是件好事。”邢禹说。 至少昨天,他没有想起曾经不愉快的回忆。 楚北翎抬眸,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邢禹扯扯嘴角,自嘲笑道:“11岁生日那天,我的家没了。” 楚北翎呼吸一滞,酸涩的感觉涌上喉咙,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他伸手拉住邢禹的手,郑重地告诉他:“这个家我给你,相信我。” 邢禹心脏疯狂而强烈地跳动着:“嗯,我相信。” 第二季·柚子与荆棘 第42章 n-孤妄 地面还没来得及干,哗啦一下,铅灰色的天空,又下雨了。 越下越大,暴雨疯狂躁动的拍打着车窗,两三米之内只有浓重的雨幕,路面被雨水洗刷的油光锃亮,倒映着天空的灰暗与斑驳。 整座城市被烟雨笼罩衬得有些沉闷和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第56章 去初濛的一路上,楚北翎脑海中如同电影胶卷一般倒带播放过和邢禹的点点滴滴。 大概是这是十年来,楚北翎一次又一次反刍过去的回忆—— 他的表情,他的语气,他说过的话,每一幕都记忆犹新。 清楚到就在昨天。 可再次回过神时,周遭的环境又很清晰的告诉他,真的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网约车停在初濛大厦楼下,楚北翎来不及打伞匆匆关上门往里面赶。 来得着急,之前也拒绝掉现场审核项目,他没有预约,只能和前台告知来访意图。 由于前两天来过,前台小姑娘认识他,替他打电话确认。 楚北翎焦灼等了小片刻,前台小姑娘放下电话说:“抱歉楚总监,邢总不在。” 楚北翎:“能不能告诉我他什么时候回来?” 前台小姑娘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又道:“您可以联系杨助理,她知道邢总的行程动态。” 楚北翎:“许图南,不,你们许副总呢,也不在?” “稍等。”前台小姑娘正准备打电话,许图南从楼上下来,准备往外走,被她叫住:“许副总,楚总监找。” 许图南停下脚步看过来,楚北翎连忙走到他面前,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虎口,才缓缓开口:“胡图图,邢,邢禹呢?” 许图南一愣,除了邢禹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这一声胡图图,直接将他拉回青春年少嬉戏玩闹的时候。 不叫还好,这一叫,直接点燃他原本快熄灭的怒火:“楚北翎,你当你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既然已经说好要线上审核,又滚过来做什么?!” 许图南声音并不算小,周围探究的视线顿时向他们扫过来,楚北翎只觉得坐立难安,他低下头,抿了抿唇:“抱歉。” “我……”停顿片刻,他道:“许副总,麻烦告诉我,邢总在哪里,我真的找他有事。” 许图南被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 但他生气归生气,到底还是告诉了楚北翎:“邢禹去北京出差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楚北翎立刻追问:“你能告诉我,他在北京哪儿吗?” 许图南回答:“具体地址你可以问杨枫,他这两天去的地方有点多,我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具体行程动态。” “谢谢。”楚北翎看着许图南充满怒气的视线,小心翼翼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改天我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用了,也不差你这一顿饭。”许图南嘲弄道:“有情之人最无情,我从来没有想过,你居然是这么狠心的一个人,你真的太狠了。” “抱歉,你生气要打要骂都可以。”除此之外,楚北翎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 许图南的声音激动起来:“我确实很想揍你,但真正有资格揍你的人,并不会揍你。” 时隔多年,他们已经不再是青春年少的懵懂状态,世俗与现实已经教会他们好好做人。 吵架,抱怨,或者和对方抬杠,发脾气都只是宣泄糟糕的情绪而已。 成年人的世界,要学会放手以及习惯被辜负。 哪怕十分清楚,也应该告诉自己要学会接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阶段性的,要平静的接受世事无常,而不是问为什么。 可许图南就是忍不住,替邢禹感到不值得。 凭什么当年楚北翎说放弃他们就放弃他们,凭什么他拥有了全新的生活与爱人,留邢禹一个人在原地孤独的等待十年。 许图南盯他,一直盯到瞳孔深处:“楚北翎,我很想知道,在你心里,朋友,爱人算什么,只是你某个阶段的匆匆过客,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且毫无留恋。” 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你到底有没有心。” 当年他确实做的过分,对不起他们的友情,这点楚北翎百口莫辩,得到这样的结果,也是他活该。 可是—— 楚北翎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干涩又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微微的疼痛:“胡图图,当年对你们,我确实感到抱歉,可当年我和邢禹的事,你不明白。” “不,楚北翎,我看得很清楚。”许图南怨气十足:“一张回国的机票很难买吗,这么多年,你从新加坡爬也该爬回国了。” 成长到现在,明知道成年人有很多迫不得已的选择。 可他就是有怨气,很多的怨气,如果他们曾经关系没有那么要好。 楚北翎抿了抿嘴:“抱歉。” 他无从辩解。 许图南喉结滚了滚:“就,就算回不来,你也不该……直接消失,至少也得让我们知道,你过得好还是不好。” “抱歉,是我的问题。”楚北翎嘴角泛起一阵苦涩。 许图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你,你他妈现在除了道歉就不会说话了?谁要你一个劲道歉!” 楚北翎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和他们都不一样了,“胡图图,抱,我……” 许图南又恼火又心酸,楚北翎现在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好像他在欺负一个明明什么都没做,无辜又凄惨的人。 反倒显得他像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一样。 许图南没在理会他,气冲冲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楚北翎垂在身侧紧握的双拳,一直握到泛白才松开,他在吸气吐气,在原地缓了许久,掏出手机定了最近一班飞到北京的机票,便匆匆赶去机场。 一直到飞机落地北京,楚北翎都没有联系上杨枫,偌大的北京城,不知道具体地址,比在杭州还要难捞人。 机场出口大厅行人匆匆,拥抱、欢笑、交谈,声音交织在一起,每个从国内出口出来的旅客,在和外头等待的人碰面时,脸上双双露出重逢的喜悦。 只有楚北翎孤独的站在人群中央,没有来处也没有归途,在热闹又陌生的嘈杂中是那样格格不入。 他突然觉得自己既可笑又可悲,哪怕不确定,他仍旧追过来了。 想问问邢禹为什么在他昏迷时偷亲自己。 握在手上的手机振动,有消息进来,楚北翎应激一般立刻查看。 是祝卿安发来的:【初濛的第一版稿子我已经审核好了,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和他们沟通,我联系了他们负责人,要求线下沟通,已经约好时间。】 祝卿安欠打的发了一句:【感谢我吧。】 楚北翎:【知道了。】 祝卿安狐疑:【你好像不开心,我的安排不好?】 楚北翎扯扯嘴角:【你的安排很好。】 只是邢禹不会和他们碰面的。 【所以你加油,不接触是不可能再续前缘的。】 祝卿安越说越兴奋:【你多挑点毛病,让他们给你改个几十个版本,然后等拿下他的时候,你就告诉他,我要第一版,然后项目也完成,人也拿下,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楚北翎懒得理他,直接退出消息框,继续给杨枫发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那边依旧没有接电话,也没回消息。 楚北翎在机场等到心慌,又快犯病了,他没办法只好让助理联系许图南的助理,询问邢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许图南刚从联合投资人哪里过来,公司明年上半年有一个重要的动画电影要启动,由于电影的复杂程度,要比预期上映时间往后延迟半年,他需要确定他们是否追加投资。 刚进公司大门,助理告诉他:“楚总监这边联系我们,需要确认邢总的行程动态。” “等一下。”许图南不知道邢禹现在到底什么意思,只好先联系他确认。 电话刚打出去,被挂断,身后传来邢禹的声音:“有事?” 许图南被吓一跳,“你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沉默片刻,他反应过来:“怎么回来了,北京的事解决了?” 邢禹:“嗯。” 许图南问:“楚北翎联系不上你,联系我了,你和他联系了吗?” 邢禹微微颔首,从许图南身边擦身而过。 许图南关心道:“他就没有说别的?” 邢禹淡淡看他一眼:“除了项目我们还能说什么。” “也是。”许图南跟他一起走进电梯轿厢:“接下来审核项目,楚番番肯定会和祝卿安一起过来,你是打算眼不见心不烦,直接让制作部总监和他们对接,还是你自己出面?” 邢禹半天没有回应,许图南试探性叫了他一声。 他回过神,最终还是克制住想横刀夺爱卑劣的心,慢悠悠看向许图南:“你觉得我闲到没事做了!” 许图南对上邢禹由浓转淡的眸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楚番番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只希望你能真正放下。” 邢禹拿掉他的手,没什么情绪地说:“我知道。”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幕低垂,路灯渐次亮起,下班回家的人群行色匆匆,得知邢禹回到杭州的楚北翎又匆匆从北京飞回来。 第57章 从湿润的南方飞去干燥的北方,又飞回烟雨江南,这种极致的天气落差,加上来回的飞行奔波,楚北翎身体和意志力已经疲惫到极点。 可他无暇休息,刚一落地,就匆匆赶回初濛大厦。 大雨倾盆,又赶上晚高峰,晚上八点,楚北翎才到初濛动画的楼下。 动画行业人均007,24小时全年无休,他赶过去时,大厦依旧灯火通明,丝毫没有要下班的意思。 前台小姑娘是大厦里唯一一个正常工种,已经下班,楚北翎只好联系杨枫。 没过一会儿,杨枫下来,劝他先回去:“楚总监,邢总今晚还有重要的项目正在开会,暂时没空见您,您要不改天再来?” 苦涩从楚北翎舌根泛上来,又从喉咙涌下去,直达心脏,苦得人无法呼吸。 这种他想往前走一步,但对方又拼命往后退扑了一场空的感觉,如同今晚冰冷刺骨的水汽,无孔不入渗透进他的意识,将他笼罩进无尽绝望的黑暗中,无法逃脱。 无解,他只能自己咽下去。 楚北翎张了张口,好半天才说话:“好,我知道了。” 反正过两天,他们约了到初濛动画审核初稿的事,不着急,楚北翎这样安慰自己。 第43章 n-空壳 纵然这样想,楚北翎依旧执念的坐在大厅休息室没有离开,他知道很不合时宜,但他今天一定要堵到邢禹问个清楚。 杨枫劝说了几句,无果,她只好先回去,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她们邢总。 会议室高管刚结束一番激烈的讨论正在休息,杨枫推门而入,走到邢禹面前附在他耳边轻声地说:“邢总,楚总监一直在楼下大厅不肯走。” 邢禹嘴角勾了勾,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楚北翎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达到目的,他不会罢休的,只是今天的会议涉及几个亿的动画电影实在重要,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已经有了现男友的前男友,抛下所有高管直接去找他。 不过邢禹也没打算晾着楚北翎,他看了眼手表:“行,你让他在等一会儿,我这边结束很快下去。” 杨枫点点头离开会议室。 邢禹招呼高管重新开会,这一次,他没给其他人吵得头破血流的机会,加速了会议进程。 得到确切消息的楚北翎,在大厅休息室强撑着等到快睡着,手机有电话进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楚北翎心脏一缩,瞬间清醒,他连忙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清亮的女声,“你好,是楚北翎先生吗?” 楚北翎期待的心,又一次从高空重重砸落,他平复了这种落差造成的不适,淡淡开口:“是我,你是那位。” 女声道:“这边是久别重逢酒馆,您的朋友祝卿安在这里喝醉了,麻烦您过来领一下他。” 楚北翎深吸一口气,很想直接切了早不喝醉晚不喝醉的祝卿安,但他不能不管他,杭州对祝卿安来说人生地不熟,他能求助的只有他。 楚北翎问对方要了具体地址,让那边暂时照顾片刻,他很快过去。 说是很快过去,楚北翎还是在大厅等了半个小时,邢禹已经答应会议结束就来,他不想就这样食言。 祝卿安喝了酒撒起酒疯来,没几个人能忍受,酒馆大概不堪忍受,又打了电话过来催促。 楚北翎也怕那边压不住祝卿安让他破坏公共财务,被送进派出所耽误项目进度。 他只好暂时放弃在这里等邢禹,先去将祝卿安接回来送回酒店。 四十几分钟后,楚北翎到达久别重逢酒馆。 初听到这个名字,楚北翎就觉得取这样一个酒馆名字的老板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等跟着地址摸过来—— 这老板不止有故事,还相当有个性,一点生活都没有。 否则谁会把酒馆开进犄角旮旯高德地图都找不到的弄堂里,这选址简直就是在作死。 一副遁地想把自己藏起来不想赚钱的模样。 楚北翎推门走进酒馆,把手上的风铃发出清脆“叮铃铃”的声音。 酒馆内和外面的清冷简直是两个世界,这里没有一般酒吧灯红酒绿的喧闹,却不孤寂,整个空间弥漫着温馨与惬意,非常适合过来小酌一杯。 似乎也能—— 短暂的逃离一下现实。 而楚北翎第一眼被酒馆装饰墙巨大的一块洞洞板吸引。 这款巨大洞洞板简直是一块大型还愿墙,上面写满了来这里喝过酒后,和爱人久别重逢的故事。 每一张信纸都记录着来喝酒之人真实发生与爱人之间的动情故事。 楚北翎驻足停留看了一会儿。 “感兴趣?”站在一旁的男人开了口。 楚北翎看过去,身旁的男人和他差不多身高,穿了件黑色的棉质大衣,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给他英俊的五官上增添了几分斯文雅痞。 楚北翎点点头,男人笑了,“有兴趣我请你喝一杯?” 楚北翎瑶瑶头,直接拒绝。 男人嘴角弯了起来:“来这里的人,心里都有一个念念不忘多年的人,你有吗?” 楚北翎现在没有和陌生人接茬的习惯,他礼貌笑笑,笑而不答。 男人对他的反应却一点也不奇怪,他扬扬眉毛,“我是这的老板周忱肃,如果你有的话,记得来喝一杯,你的心愿会达成的。” 楚北翎这下是真的乐了:“这是什么新型的营销方式吗?” 周忱肃笑道:“你就当是吧,我也不是什么人都会说这样的话,看你长得好看,所以多说了两句。” 对方流露出亲近之意,纵然楚北翎现在不在和年少时一样是喜欢热闹或者自来熟的人,但到底也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 他道:“有机会我来喝一杯,今天我来接朋友。” 周忱肃扬扬下巴示意他随意,楚北翎告辞后,去吧台找祝卿安。 吧台上三三两两坐着几个顾客,他们什么都没做,只一味喝酒,只有祝卿安喝得面色泛红,醉眼朦胧,还被人一左一右架着靠在一旁,颇有些狼狈。 见到他,祝卿安挣扎着从两个侍者手里挣脱出来。 楚北翎差点被扑过来的人,掀翻在地,他擒住祝卿安的胳膊,摁住胡作非为的人:“站稳,别闹。” 祝卿安耷拉着眼睛,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北翎,怎么办,我还是好想他。” 楚北翎拎着祝卿安的后颈,将贴在身上胡乱蹭的人拉离自己:“还能不能走!” "能。"祝卿安打了一个酒嗝:“他们都说这个酒馆很灵的,我喝了20杯,不知道有没有用,北翎你应该也来喝几杯的,不,你应该已经和想见的人久别重逢了。” 楚北翎苦笑,遇到也没有任何用处,久别重逢不代表能再续前缘。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宁可不再相遇,这样至少不会希望破灭。 刚下过雨,整个世界还笼罩在迷离的水汽之中,快到圣诞节了,街道商铺旁立着的圣诞树,被雨水打湿,治得服服帖帖,耷拉着叶子贴在树干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楚北翎架住碎碎念的祝卿安往外走,还要时不时提防他随时锤过来的泰拳。 好在现在雨停了,不用打伞,不然他一个人真压不住一个百斤的大醉鬼,这醉鬼还是一喝酒就疯的。 刚走到酒馆门口的大马路上,祝卿安又开始闹了,楚北翎伸手捏住他的两双手,阻止他无差别攻击。 飞驰的车辆驶过,橙黄色的车灯掠过他们,和车轮带起破碎的水花,拉长了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剪影。 从弄堂另一头拐过来的邢禹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跟过来的。 与此同时,楚北翎也看到穿着藏青色风衣站在昏黄路灯下,面色难看的邢禹。 反应片刻—— 楚北翎连拖带拽的将祝卿安拽着走到邢禹面前。 四目相对小片刻,还是楚北翎先打破沉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邢禹自嘲笑笑,这大晚上的,倒是他鲁莽打扰他们二人世界了。 待情绪一点点回笼,邢禹垂在身侧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他才不紧不慢开口:“不是你找我的!” “是,我想知道……”好死不死,祝卿安这个天杀的醉鬼,脑袋一歪,直接靠在楚北翎肩上昏睡过去。 “……”楚北翎拳头硬了,恨不能直接将祝卿安丢进公交站台的垃圾桶里。 大概见到邢禹,纵然隔着时间的洪流,早已物是人,楚北翎依旧保持着当年的习惯,他力所能及做到给邢禹他能给的安全感。 他道:“祝卿安喝醉了,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我怕他在这里出事,所以过来接他,打算先送他回酒店,在回初濛,我已经和杨枫说了。” 只是他没想到邢禹会跟过来。 邢禹说:“你和谁在一起,要做什么,这是你的自由,不用特意和我解释,我没兴趣知道。” 第58章 邢禹毫无波澜的语气,冷漠的将他们之间,再次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楚北翎险些没站稳,架住祝卿安的手都在抖。 是啊,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邢禹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他的一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叫得网约车已经来了,停在路口,打电话过来催促他赶紧上车,这边不方便停。 楚北翎看着邢禹,还是没忍住:“我先送祝卿安回去,一会儿我来找你。” “可……” 醉如一滩烂泥的祝卿安小狗一般亲昵又贪婪的蹭了蹭楚北翎脖子。 “不合适,你有事现在说。” 邢禹及时更改了口风,强迫自己错开视线,看向道路中央湿漉漉的地面,不再看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 大大小小的水洼,宛如一面面镜子,将路灯的光反射上来,形成一片片光晕。 这些光影反射上来相互交汇重叠,倒影在邢禹漆黑冷漠的瞳孔之中。 一样的不近人情。 楚北翎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他用力咬了咬嘴唇,直到嘴角泛起腥锈味。 深吸一口气,楚北翎仍旧坚持,语气带着些许恳求:“这里不方便,我,我先带祝卿安回去,一会儿再来找你,行不行。” 见楚北翎迟迟没有上车,着急的网约车司机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催促。 邢禹心疼地看了眼楚北翎泛起血丝的嘴角,又看向靠在他肩上的祝卿安,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抬抬下巴,没有说行还是不行:“这里不方便停车,你的司机已经在催你了。” 楚北翎听出邢禹的言外之意:你可以滚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苦楚。 可在对上邢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眸,楚北翎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邢禹,你还记得我是谁,和你什么关系吗?” 说完,邢禹笑了。 笑意不深,可真真实实笑了,从淡笑逐渐演变成嘲弄的笑意,直笑得肩脊发颤,整个人都在抖。 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 不知道笑了多久,他才开口说:“前男友嘛,不用你和我强调,我知道。” 是啊~前男友。 原来他还记得。 可—— 能记错前男友的名字,那这人到底有多么不值得被记住?! 两人又僵持了小片刻,网约车快超时了,又一次打电话过来催促,楚北翎放任不管,一直到电话结束,订单自动取消。 楚北翎憋了一口气,见邢禹要走,他喊住他:“站住,不准走。” 邢禹回眸,盯着他一言不发。 楚北翎抿着唇,等这波酸涩复杂的情绪过去,才缓缓开口:“既然知道我是前男友,为什么趁着我昏睡,吻我?” 第44章 n-吻别 邢禹直直凝视楚北翎,忽地笑了下,避重就轻道:“你想知道,或者确认什么?楚北翎,都是成年人了,有些话说得太直白,不好。” 楚北翎面色一僵,仍不死心追问:“为什么?” 沉默了几秒,邢禹回答巧妙:“你确定要知道!” 静谧的夜空,被一阵尖锐刺耳的消防车警笛声划破,红蓝交替的光芒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将邢禹眼底的冷漠与疏离无限放大。 楚北翎和他面对面站着,渐行渐远的声音,好似和他们一样,过去一切渊源都被截断,变得越来越远。 直到再也听不见为止。 楚北翎突然不想知道了,通过邢禹决绝而冰冷的眼神中,知道了—— 他说出口的话,他不会想听到的。 “goodbyekiss,”邢禹就是这样残忍,对他自己,“和过去告个别。” 楚北翎感觉自己身体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挺好。” 和邢禹说得一样,成年之间,有些话太直白说出来不好。 他不该问出口的。 不问,至少,他们之间可以佯装一切都没有发生,空洞的粉饰着太平,然后等到合作结束。 再也不见。 他舔着脸凑上去追问,导致这件事彻底翻篇。 再难面对彼此。 邢禹睨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楚北翎脚底如同被沾上强力胶,麻木地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直到邢禹的背影走进朦胧的光晕,融进深不见底漆黑的夜色之中,他还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舍不得离开。 重新叫的网约车停在马路边,楚北翎将祝卿安弄上车,直奔酒店去。 将他在自己房间安顿好,楚北翎又打电话到前台,告诉他们房间内住客喝醉,让特别关照。 再次确认祝卿安不会被醉酒的自己呛死后,他才放心离开,折返回自己房间。 这几天太忙,楚北翎还没有来得及搬到新租的公寓里,现在也不同搬了。 他打电话给付星洲,等了片刻,那边才接起:“我以为你忘记有我这个老板的存在了。” 嘴唇干涩,楚北翎的两瓣嘴唇被黏到一起,他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和初濛以及在杭州分公司的事,我管不了,你……能不能找其他人过来。” 付星洲刚从跑步机上下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喝了半杯水,听到这句话,愣住,一时间忘记接下来要干什么。 和楚北翎相处多年,付星洲知道,他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何况在杭州的合作以及规划发展是他一手促成的。 “抱歉,leo。”楚北翎艰难地呼吸着,他也知道不合时宜,更知道这么做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但他受不了。 楚北翎现在只想回新加坡,然后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自欺欺人孤独地等待着和邢禹兑现约定的那天。 也好过,每一个电话,每一条街道,连空气中都是邢禹的杭州。 而后残忍的接受,和邢禹面对面时,他的冷漠、他的疏离、他无声的拒绝。 以及—— 他和他早已经是过去,形同陌路的现实。 他就是个胆小鬼,懦夫,这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楚北翎不想面对。 “这个项目,我接不了。”他说。 电话那头沉默很久,付星洲低沉的嗓音通过听筒传了过来:“楚,如果你非常痛苦,想回新加坡,我没有任何意见,杭州我也会派其他人过去,但我不建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楚北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知道,他在逃避,就算他现在回新加坡,可能也没有任何用处,他依旧会想起,在杭州发生一切。 不能和之前一样了。 付星洲叹了口气:“你再好好想想,不用这么快做决定。” 楚北翎没说话,付星洲接着说:“等和初濛第一阶段项目结束,你依旧是这个想法,告诉我,我来安排。” 楚北翎喉结滚了滚:“谢谢。” 付星洲轻笑,“谢就不用了,太空,我给创造价值就行。” 楚北翎也跟着他笑了起来,骂了他一句资本家,而后和他说起现在的项目进度,又简单聊了几句关于杭州分公司的事。 几天后,楚北翎重新来到初濛审核项目,来对接的人是制作部总监庄明月。 楚北翎缓了缓糟糕的情绪,和庄明月简单寒暄一番,便由她带着和祝卿安一起进到会客室。 宽敞明亮的会客室里,投影仪折射出柔和的蓝光,映照着白板上杂乱却充满创意的草图,面前堆满文件资料。 楚北翎避开了和美术相关的,去看其他的内容。 祝卿安轻轻皱着眉头,手指点了点稿图中的主角形象:“这个造型,整体风格和《征霸天下》游戏总体未来机甲风有出入,你们的设计精准传达出中式韵味,但整体少了点未来科技感,和其他角色比起来,看起来像是两个次元的,世界观融合度不够。” 祝卿安继续道:“这个角色既然定位是闯入未来科技的一个东方刺客,在保留国风的同时,也要融入传统机甲的元素,这样才能让玩家有亲切感又不失去新鲜感。” 中国风上加机甲,这要求简直……和五彩斑斓的白差不多,庄明月青筋直跳,但她仍旧保持命苦乙方该有的素质,一边记录一边回应: “明白了,我们原本是着重突出国风,服装造型以及整体风格的协调性,还不够,我们这边会在配饰上重新做文章,比如加入传统类似中国结、剪纸,刺球一类的元素,加到他的腰间或者手臂上,服装我们也会重新设计,大概是偏新中式,如今这种便携性的服装。” 祝卿安点点头,又开始说武器设计,说完武器又开始说一张全新的地图场景,以及三维建模。 下雨天,整个环境雾蒙蒙的,房间内只有祝卿安和庄明月的讨论,雨声伴随着讨论声,像催眠的白噪音,楚北翎单手撑着脑袋快要睡过去。 他是项目管理总监,并不审核美术有关的需求,只监督项目进度,来不来其实都一样,他只要根据祝卿安的反馈按时调整做决策就行。 第59章 邢禹不会来,待在这里如坐针毡,比上刑还难受。 而会议室的两人还在没完没了的讨论,楚北翎突然有些厌烦。 “我先出去一趟,你们继续。”他深吸一口气,看都没看白板上的草图一眼,起身往外走。 楚北翎一路来到走廊尽头,从口袋里掏出药盒,丢了两颗伏硫西汀在嘴里,没有水,他干嚼咽下。 苦涩从舌尖散开,楚北翎直挺挺立在窗户边,透过那层洁净的玻璃,望向外面被雨幕笼罩的世界。 远处来福中心的大裤衩,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海市蜃楼般虚无缥缈。 许图南从楼上办公室下来到营销部主持开会,刚准备拐进会议室,看到站在走廊尽头的楚北翎一愣。 他抬步走过去:“项目审核结束了?” 楚北翎被吓一跳,浑身一颤。 许图南眉头微蹙,难以形容现在的感受,他道:“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 刚服用过药物,楚北翎思维有些停摆,反应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在想事情,抱歉,没注意。” 许图南深吸一口气,“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项目审核好了。” 楚北翎舌尖阵阵发麻,他缓口气说:“没,祝卿安在,美术的事他负责。” 哪壶不开提哪壶,许图南问:“美术的事,为什么不是你来审核?” “我不是美监。”楚北翎抬眸迎上他打量错愕的视线,扯扯嘴角,强颜欢笑道:“年少时的梦想,又不是一辈子的梦想,总会变的。” 他移开目光不再看许图南那副恨铁不成钢,难以理解的神情,轻描淡写地说:“没有人能……一成不变不是吗?” 许图南舔舔嘴唇,被气乐了:“楚北翎你真的,很好。” 楚北翎曾经把画画当成女朋友,扬言,要相亲相爱一辈子,任何人放弃画画,楚北翎都不会放弃的。 至少,许图南一直这样认为。 “你的确变了,连曾经最在意,比命还重要的画画你都能说放弃就放弃,也难怪你可以做到毫不留恋的放弃国内的朋友和爱人,心安理得待在新加坡,从不回国。” 楚北翎感觉一只手掐住他的喉咙,并且还在不断收紧,让他几乎要窒息。 沉默片刻,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许图南摁了摁作痛的太阳穴,快被气出病:“楚北翎,做人还是要讲点旧情的,但你丝毫不在意,那就别怪我们算清楚。” 他郁郁地吐了口气:“你一个邢禹的前男友,没有道理在享受他的照顾和偏爱,你现在去找邢禹,把他转给柯锦程六千六的大红包原封不动还给他。” 楚北翎瞳孔一颤:“你说什么?” “不想给,还是怕他会难过。”许图南直直盯着他,等他的答案。 楚北翎一时间忘记回应。 许图南哂笑,嘲弄道:“楚北翎,你还不如不回国,这样所有人的生活与心情就不会被你搅得天翻地覆。” 楚北翎现在的思维全在邢禹为了他找房子这件事,额外付给柯锦程六千六的大红包上。 更何况,无论许图南怎么冷嘲热讽,生气,用最恶毒的语言说他。 这都是他应该承受的,他活该。 助理过来催许图南去开会,他和前几次一样,聊过几句之后转身离开,没在看他。 楚北翎回神,很快追上去:“胡图图,等一下。”他平复了混乱的心:“邢禹的办公室在几楼。” 许图南报了一个数字,又示意一旁助理将他的门禁卡给楚北翎:“用这个,不然你上不去总裁办。” 楚北翎接下,“胡图图,谢谢。” 许图南冷哼一声,带着助理拐进会议室。 楚北翎带着许图南助理的门禁卡,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总裁办。 许图南已经提前让助理打过招呼,总裁办前台询问了两句,就引着楚北翎去邢禹的办公室。 “邢总在开会,应该马上结束,您去他办公室稍等片刻。” 楚北翎走进邢禹的办公室,和当年第一次看到邢禹的家被震惊一样,多年后,看到邢禹的办公室,他又一次被震惊。 当年邢禹在闸弄口的家,萧条的像一个样板间,而现在这个拥挤却不杂乱像一个大型绘画仓库的办公室。 和当年他在闸弄口的家居摆设。 一模一样。 只是摆着蓝胖子周边的那个书柜,没有蓝胖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奖项奖杯,还有他的画册。 那本画册,不,现在应该不是画册了,原本画册上的纸张,全部被拆下,覆盖上一层塑料膜,2012-2014按照1-12月的顺序依次码放好,相同月份按照日期从小到大叠在一起。 当年分手后,这本画册楚北翎再也没找到过,闸弄口的家快被他掀翻都没找到,他还拜托厉冬去寝室和教室寻找。 厉冬告诉他,没找到,让他再家里在找找。 楚北翎以为再也看不到了,没想到被邢禹顺走,明晃晃摆在他书架上。 楚北翎停摆的思维,一点一点,开始恢复晃动,他凭记忆,找到纸张依次看过去。 暴打邢禹、闸弄口的人间烟火、哇哈哈、楚北翎第一、一路生花、十六岁的邢禹、禹翎大战…… 曾经作画的每一瞬间,排山倒海的往脑袋里灌。 天崩地裂那一刻。 邢禹伸手扶住他,没有让他与地面有亲密接触。 第45章 n-旧影 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楚北翎思维混乱成一片浆糊,身体也软掉了,像西湖边老婆婆在卖的藕粉羹一样,变成一滩软趴趴的胶状物。 楚北翎觉得自己又死了一次,没错,他又死了一次。 十年前第一次,六年前第二次,现在第三次。 他竟然觉得还不错,如果这一次,能死在邢禹怀里。 邢禹力气很大,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固定住他的脑袋,往他嘴里塞进一颗蓝莓味软糖:“番番,醒醒。” 他急切地呼唤他:“告诉我,还好吗?” 软糖的甜味慢慢在嘴里散开,思绪渐渐回笼,楚北翎睁开眼看他:“我,我没事。” 邢禹架着他,将他扶到一旁沙发上坐好,而后转身到茶水台给他倒了一杯牛奶,在抽屉里翻出一盒黄油饼干,扫了眼日期,没过期。 一起递过去给楚北翎:“你是不是又懒得吃早餐?” 楚北翎鼻尖一酸,直愣愣看着他,一时间忘记动作。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他以为自己又一次出现幻觉,而他明明刚服用过伏硫西汀。 邢禹扫他一眼,将牛奶和黄油饼干放在楚北翎面前的茶几上:“有什么事等你吃好的。” 楚北翎从前胃口就差,还挑食,药物作用让他的胃口更下降到极点。 药效上来,胃里翻江倒海涌着,他一点也不想吃。 可这是邢禹给他的。 楚北翎忍着胃里的不适感,伸手摸过黄油饼干,和仓鼠一样小口小口吃起来。 吃不下,也想拖延和邢禹待在一起的时间。 就算什么都不做,多一秒也是好的。 无论在怎么拖延,76克的黄油饼干也会很快吃完,就像火车早晚都会到站。 他拖不下去的。 邢禹抬眸看他:“吃好了?” 楚北翎点点头,走进,刚开口说了一个你字。 邢禹先发制人提前打断他的话:“楚总监,私事我们之间没什么可以谈,公事你直接找对接的负责人,我还有事。” 邢禹一副送客半点不想与他说话的架势。 楚北翎强撑维持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全身仿佛被冻结一般,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刚刚那点温情与熟悉果然是他的幻觉。 28岁对他冷漠又疏离的邢禹才是真实,就在眼前的。 楚北翎喉结不自觉地动了下,闭了闭眼,再睁眼看他,“你就这样不想见到我,连句话多余的话都不肯和我说?” 邢禹对上他的眼睛,努力平复紊乱的呼吸,无比自然道:“前男友只能是前男友,是做不了普通朋友的。” 他唇角挑起一抹讥笑,语气玩味又带着些怅然:“你还指望我们哥俩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不可能!” 楚北翎知道,这段关系结束多年,早就被时间炸成一堆废墟,上方面目全非,他们很难再回去。 可如果很难回去—— 邢禹书架上他那本被精心保管的画册,和他在闸弄口的家一模样的办公室,以及额外给柯锦程六千六的红包,又算什么! 统统算作划清界?! 许图南怪他抛弃朋友和爱人,心安理得待在新加坡。 可他不知道的是,当年是邢禹先搬离的闸弄口,是他先拉黑的他,也是他先忘记他们之间的约定。 明明是邢禹先抛弃的他,忘记一切的。 骗子。 邢禹大骗子。 第60章 楚北翎直直盯着他,恨不能将他看穿:“许图南认为我抛弃了你,你为什么不和他解释,不是这样的?” 邢禹翻文件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他:“解释什么,难道不是这样!” 楚北翎狠狠盯着他的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涌动:“可当年,你明明答应了,我们说好的。” “我是答应了,”邢禹顿了顿,将要说出口的话变得分外艰难,苦涩在口腔中蔓延:“可是楚北翎,十年,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继续等你,一直等你。” “你说的对,”楚北翎垂着眼帘,看不清情绪:“既然这样,你保存着前男友的画册,也没有任何用处,我现在回来,你该物归原主了。” 邢禹解开衬衫上方两颗扣子,往椅背上一靠,轻轻挑了挑眉:“他是你的吗?” 楚北翎被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逗笑:“难不成是你的!” 邢禹说:“画册上都是我,怎么就是你的了。” 他颠倒黑白,一副铁了心不想还的态度。 这副混不吝的坏劲头,恍惚之前带楚北翎回了十六七岁的时候。 他没有和当年一样被他气到炸毛,和邢禹有来有回叫板,而是平静的告诉他:“这是我画的,你应该还给我。” “还给你更不合适。”邢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前、男、友。” 沉默片刻,他继续说:“在我还尚有道德底线的时候,滚吧。” 这本画册是过去他和邢禹相处的点点滴滴,是楚北翎所有美好的记忆。 既然回不去,至少他的记忆还在,画也还在,楚北翎是无论如何都要把画册给弄回来的:“要怎么样,你才能还给我。” 邢禹没应声,过了两三分钟起身走到书架前,才开口说话:“你的这本画册,一共241张画稿,横跨2012-2014你想要可以,用你十年来的画稿来换。” 楚北翎瞳孔微缩,心一下子沉入谷底:“你什么意思!!” 邢禹随手拿起那副「暴打邢禹」晃了晃:“这张2012年9月1日,10年来一共10个9月1日,总有一年有一张,其他同理。” 尤其是楚北翎这种天天泡在画画里的,他能用十年来的画,将他现在手里的,全部换走。 楚北翎脸上明显地笼罩上一层阴云,和天空一样。 他看了他一眼,再也待不下去,逃一般逃离邢禹的办公室。 楚北翎跌跌撞撞跑到一楼。 他头靠着墙壁,粗重喘息,胸口急促上下起伏,失焦地看着天花板,昏黄的灯光在视网膜上晕染扩散出模糊的毛边。 楚北翎抬手看向已经退掉茧子的手,苦涩地扯扯嘴角。 同样日期换相同十年来相同日期—— 怎么换。 他半张都没有。 祝卿安从楼上下来,正好看到他:“你怎么在这里,找你半天,打你电话也没接。” “刚刚开会改成静音忘记调回来了。”楚北翎将手机重新调回有声模式。 清醒的祝卿安又长了一张八卦嘴:“你刚刚消失这么久,该不会是去见老——” 楚北翎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打岔过去:“你和他们确认过,第二版草图和建模什么时候反馈?” 祝卿安如实汇报:“半个月后。” 楚北翎点点头,“走了。” 分公司的事,他还要过去处理。 追下来的邢禹和他们正好错过,两人已经上了网约车,融入烟雨朦胧的雨幕之中,顷刻消失不见。 邢禹迎着雨幕站在大门口,衬衣被打湿也不顾,直到手腕上的温度逐渐褪去被冰冷覆盖,才重新走回室内。 自从那天在初濛碰过面后,楚北翎就一直在忙着建立分公司的团队。 半个月后的第二版审图他都没有去,祝卿安一个人去的。 祝卿安回来的时候还特意凑到他眼前,和他说:“你这次没去,真的可惜,你的旧情人这次审稿在。” 对此楚北翎一愣,而后一笑置之。 最近该忙的事都忙完,12月31日跨年夜那天,楚北翎提前和助理小姑娘说,今天她可以提前下班去跨年。 三点多的时候,小姑娘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 李之意说:“楚总,mmorpg的策划案已经汇总发到你邮箱。” 楚北翎点点头:“收到,你可以先撤了。” 李之意点点头,又道:“您有事联系我。” 楚北翎笑:“行了,去玩就别想工作,什么事等回来再说。” 李之意前脚刚走,祝卿安后脚踏进办公室:“网上说,今晚湖滨有跨年活动你去吗?” 楚北翎一愣,随后摆了摆手:“不去。” “行。”祝卿安点点头:“我自己去。” 偌大一个办公层,只有楚北翎一个人,在自己办公室耗到晚上八点。 长时间盯着屏幕楚北翎眼睛又干又涩,他伸手关上电脑,捏了捏眉心,走到落地窗边。 不远处巨大的广告牌上,各种商业广告轮番播放。 湖滨! 这个时间的湖滨in77附近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 楚北翎突然很想来杯酒。 他拿上大衣说走就走,打算去前段时间遇见的久别重逢酒馆喝一杯。 今晚跨年夜,路上人流涌动,加上最近天气很给面子,已经好几天没有下雨,出行的人更多。 楚北翎搭乘网约车,在高架上被堵了半个多小时,快到10点,才到达目的地。 和外面人贴着人的景象不同,酒馆内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坐着,调酒师不在,吧台后只有一个酒保正在挨个擦酒杯,很安静。 楚北翎扫了眼酒单:“旧影流年醉,谢谢。” 酒保点点头,去喊调酒师。 “过去往事不可追忆,建议你喝霜华再叙醇。”周忱肃推了推眼镜,言笑晏晏道:“续写未完成的缘分篇章。” 这副洞察人心的姿态让楚北翎很不自在,而他们现在也只是见了两面而已,这种眼神着实是有些冒犯了。 对方似乎也看出他这种警惕与厌倦,低头笑笑没在继续说话,开始给他调酒。 楚北翎看周忱肃娴熟地shake,看他依次加入琥铂色的威士忌,倒入了浅金色的君度,又将打好的透明蛋清泡沫倒在酒液上方,撒上一层肉桂粉,最用橙子点缀,放上一根挂着复古钥匙扣的吸管。 一切完成,周忱肃将酒杯推倒他面前:“你要的旧影流年醉。” 楚北翎拿起酒杯。 酒液在光线折射下呈现出温润、柔和的光泽,还有无数珍珠般碎片。 朦胧、梦幻,像极了记忆里模糊的光影。 楚北翎单手转了转酒杯,待酒液全部混合后,才浅尝了一口。 “怎么样?”周忱肃问。 楚北翎又喝了一口,实话实说:“不怎么好喝,但有点上瘾。” 威士忌淡淡烟熏和橡木桶的味道,又酸又苦涩,可很快君度柑橘的味道散出来,淡淡的甜味从唇齿间散开,复杂又和谐,难喝又好喝。 楚北翎实在形容不出来。 周忱肃笑了起来:“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可能同时拥有青春以及青春的感受,当时当下,所感受到的一切是苦涩而痛苦的,可回忆起来,却只会记得美好的一面,人的记忆最会骗人了。” 楚北翎不置是否,只说:“或许是吧,可对我来说,当年就是最好的。” 周忱肃直言不讳:“可你回不去。” “是,我知道,回不去。”楚北翎挑挑右眉,有些好奇:“周老板对每个人都……这么没礼貌。” 周忱肃勾了勾嘴角:“我说过,我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楚北翎已经和当年不一样,对他们这个群体,不算了如指掌,至少不会认为这是不正常的。 而这么多年,他能很清楚辨别那些是同类,这些同类,楚北翎接受不了,太疯狂,见面喝杯酒,看对眼就能去开房。 就算没有邢禹,这些,也和他的认知有明显悖论。 楚北翎刚想拒绝,他有喜欢的人,也仅仅只是来喝酒的。 周忱肃再次看穿他的想法,笑着摆摆手:“不要这样看着我,你是长得很好看,那也是因为我觉得你长得像我一个故人,我有喜欢的人。” 扫了一眼酒馆:“不然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才会开这样一个酒馆呢?” 因为他的坦然,楚北翎一下子放松下来,轻笑出声:“确实如此。” 没点故事的人,也不会开这样一个酒馆。 闲聊的功夫,楚北翎酒杯里的旧影流年醉已经见底,周忱肃建议他再来一杯霜华再叙醇。 他认真道:“过去不可追叙,你只能续写未完成的缘分篇章。” 楚北翎拒绝了。 周忱肃挑挑眉,有些好奇:“为什么?” 他这里卖最好的酒就是霜华再叙醇,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希望能再续前缘,极少有人在听说背后含义那一刻,而不选择。 第61章 因为周忱肃的坦然,更因为眼前是一个陌生人,多少两句也没事,加上他喝了杯高浓度烈酒,思维有些混乱。 楚北翎多说了两句:“过去不可以追溯,我现在有自己的新生活,没有必要。” 更何况,邢禹应该也不想看到他。 周忱肃重新调了一杯旧影流年醉给他,扬扬下巴:“身后那个人,你是不是认识,看你有一会儿了。” 楚北翎猛地回头。 邢禹站在昏黄的灯光下,逆着光,他脸上的情绪看不太清。 第46章 n-渴望 楚北翎心脏猛地一缩,手里把玩着的酒杯停顿在半空中,随即又故作镇定放下。 他出神地望着三三两两的人群,琥珀色的眸中映入那道身影朝着自己走来。 邢禹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他心尖上,楚北翎心乱的厉害,在胸口胡蹦乱跳,毫无任何节奏,险些跳出喉咙口,往他手心里去。 直到邢禹在他身边坐下,带来一阵清新又醒脑的柠檬调,楚北翎才彻底回过神来。 他郁郁地吐了口气,邢禹一靠近,他还是忍不住想贴过去。 楚北翎伸手端起酒杯,饮了两口酒,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与冲动。 周忱肃问酒,邢禹指了指他的:“和他一样。”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又匆忙移开,紧接着是一段尴尬的沉默,谁都没有开口,就好像从来不认识一样。 邢禹从前就不在乎这种令人窒息煞人的空白,又或许他现在不在乎也无所谓—— 所以,有一个前男友坐在身边也不打紧。 邢禹悠然自得看着周忱肃调酒,没再看他一眼,就好像他不存在。 而楚北翎没有办法当做邢禹不存在。 离得近,邢禹身上的柠檬调,他的呼吸与心跳,无孔不入的朝他袭来。 根本没地方躲。 楚北翎如坐针毡,烦躁地动了动,准备埋单离开。 周忱肃恰好在此时开口,他将酒推到邢禹面前,扫了眼面前二人,随口问道:“你们两个认识?” 楚北翎:“认识。” 邢禹:“不认识。” 一轻一沉的嗓音交叠融合在一起,听见来默契十足。 他们双双愣住。 与此同时,俩人一同想到多年前的那一幕,许图南问他们认识不认识对方,那时候他们怎么回答的,好像都是回答不认识。 片刻后各自回过神,楚北翎自嘲地扬了扬唇角,手指不自觉捏紧酒杯。 邢禹扫了眼他,很快又挪开视线,端起酒杯喝酒。 周忱肃挑挑眉,笑道:“所以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他们之间何止认识这么简单,他了解这人的喜好兴趣,知道他的生活习惯,知道他的原则底线,连他身体什么地方敏感都知道。 那也仅限于十年前,邢禹已经明显和他认识的不一样了,现在他们最多算熟悉的陌生人。 邢禹比他严谨。 楚北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问周忱肃要了一杯。 嘴里一片苦涩,他将装饰的橙子片塞进嘴里,又酸又甜的汁液在舌头上弥漫开来。 楚北翎才缓了缓开口:“不认识。” 开口的同时,邢禹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认识。” 默契中带着些,避嫌。 空气中再次陷入异样的尴尬沉默。 吧台黑胶碟片里刘若英的《后来》悠扬且略带伤感的旋律飘了出来。 十七岁仲夏, 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让我往后的时光, 每当有感慨, 总能想起那天的星光。 …… 后来,我总算学会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点错过就不在, 永远不会再重来。 遗憾和追忆的歌词把氛围渲染得惆怅又缱绻,空气都变得稀薄而沉重,飘着无尽遗憾,苦涩带着回甘的酒,顺着喉咙下去,在胸口肆意灼烧着。 楚北翎鼻子发酸,一股热流直冲眼眶,鼻腔里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受。 而他没有办法,只能任由这种压抑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 楚北翎侧目看过去,只是一瞬间,他错开视线。 邢禹单手握着酒杯若无其事的盯着杯中酒液,可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他看着他起身埋单,而后离开酒馆。 邢禹胸口发闷,喝干酒埋完单,跟了出去。 由于是跨年夜,快到零点的街道依旧人头攒动,道路两旁的路灯被五彩斑斓的灯带缠绕,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星星点点,绮丽又斑驳,像一张被曝光过度的相片。 在这片晦暗不明的光线和人声鼎沸里,两人并排站在一起。 一个在等网约车,一个在等代驾。 跨年夜人流量大,楚北翎的订单被排到第五六十单,而邢禹的代驾也迟迟没有来。 “为什么不肯换?”邢禹侧目看他,率先打破沉默。 楚北翎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邢禹说什么,他迎上他的视线,反问:“为什么要换画?” 邢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牵起他的手,楚北翎一愣很快握起拳头。 邢禹扫他一眼,松开他的手:“我听许图南说,你放弃了画画,所以,不换的理由是,这十年来,你一张画都没有?” 楚北翎躲开他打量的视线:“前男友本来就应该保持界限,无论是十年前,还是这十年间,我的画都不应该放在你这里,不合适。” 邢禹想到祝卿安,他笑了笑:“确实不适合。 ” 楚北翎再次问他要画册:“所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邢禹还是那句话:“画册上都是我,还给你这个前男友更不合适。” 两人张口闭口前男友,直接将冷漠拒绝的气氛推倒顶峰,恨不能把这三个字刻在对方脑门上,一次又一次提醒,生怕不能划清界限。 楚北翎目光笔直地望着他,琥珀色的瞳仁中,掬着一抹探究。 他试图从邢禹冷淡疏离的目光中找到突破口: “那本画册上的画,每一张都是我画的,你保存着,又是为什么?” “别作死,趁着我还有道德底线的时候。” 邢禹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脖颈,声音像是从很远飘过来,又像贴着他的耳畔低声呢喃,楚北翎脖子一痒,下意识缩了缩。 “否则,我也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楚总监。”邢禹发狠道。 风把指尖吹得冰凉,酒劲逐渐上来,一半冰冷一半火热,楚北翎浑身上下难受得厉害,思维完全出走。 他一时间没有弄明白,保存他的画册,和邢禹有没有道德底线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零点钟声响起。 新的一年来了。 十年之后,他们一起重新迎来新的一年,哪怕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静静站在大马路上。 邢禹忘记约定,和他划清界限,楚北翎都觉得,这比待在新加坡迎接的每一个新年都要好。 司机老孙骑着小电驴赶来,邢禹将车钥匙丢给老孙,跟着他走了两步,回过头看楚北翎:“一起走,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今天跨年夜,这个时间出行的人很多,你很难打到车。” 楚北翎犹豫片刻,跟着邢禹一起上了车。 车子开出电瓶车道汇入主干道,楚北翎死死盯着副驾上的邢禹。 霓虹灯打进车内,在邢禹侧脸轮廓上描摹出冷艳的线条,他的面容投在光圈里,更显冷漠。 嘴上说着要划清界限,再也没有关系,也是这么打算了,可是面对近在咫尺的邢禹,楚北翎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还是不愿意就这样和邢禹说再见。 楚北翎想: 如果争取一下,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错过了!? 他做事,很少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只要是他想的,无论多么害怕,楚北翎还是会想争取一下。 尤其是面对邢禹的时候。 楚北翎刚开口,寂静逼仄的车内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 邢禹手机连接着车载蓝牙,中控led屏幕上许则易三个字跳跃着,邢禹将蓝牙关掉,手机接起。 许则易:“邢总,刚刚在久别重逢那个,是你吗?” “嗯,我刚出来。”他的声音都柔和了不少。 楚北翎立刻坐的笔直,耳朵都竖起来了,邢禹似乎忘记车上有他这么前男友,一点也没避着他:“行,那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去。” 电话那头许则易笑出声,而后说:“叫上和你一起的那个小朋友。” 邢禹微微蹙眉,抬眸看向后视镜,又错开视线:“不,我一个人,他已经回去了。” “是吗,真遗憾。”许则易尾音上扬:“行,我等你过来。” 邢禹挂断电话,老孙问:“邢总,要先送您去吗?” 第62章 邢禹摇摇头,指了指后座:“先送他回家,你再送我回刚刚那个地方。” 老孙点点头,继续往楚北翎的公寓开。 车内氧气一点点流逝,楚北翎呼吸快要停滞,盯着邢禹的眼睛,瞳孔慢慢失焦。 他不应该上来的,这样就不用听到邢禹当着他的面,和其他男人聊天,还为了避免对面误会,慌称他不在,自己是一个人。 楚北翎扯了扯嘴角, 他不该犯贱,贴上去,还妄想只要争取,他们之间或许还是会有机会。 明明一切现实写在眼前。 错过的人,是真的永远不会回来,邢禹很早之前就开启了新生活。 是他,一直放不下执念,活在过去。 楚北翎用力咬了咬唇,直接拒绝:“不用这么麻烦,前面路口放我下来,你忙你的。” 邢禹抬眸看向后视镜:“你喝醉了,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楚北翎很想问,喝醉了又怎么样,你已经有新的人了,还关心我做什么,可他说不出口。 楚北翎当然也不会自恋的认为邢禹是因为心里还有他,才不放心。 邢禹从前就是这样,冷归冷,但从来不是漠视冷血的人,楚北翎知道,现在邢禹温柔的关心,仅仅只是因为他本性善良而已。 正是因为这样,楚北翎才更难受。 他也不想要。 “不需要。”楚北翎看着邢禹坚持道:“前面路口放我下来。” 邢禹掀了掀眼皮,幽幽开口:“这里是杭州,不是新加坡交规很严,路边随意停车要罚两百,扣六分,我不想驾驶证被吊销,你就算不想和我待在一个空间也暂时忍着。” “……” 楚北翎闭嘴了,他是很想离开,但他更不想给邢禹添麻烦,让人驾驶证被吊销,只能坐在椅子上,等着被送到目的地。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楚北翎住的公寓门口,车辆没有录入系统,没有门禁开不进小区。 “谢谢你送我过来。”楚北翎开门下车,一只脚刚踩下地,他又收了回来,看着前排的邢禹说:“邢禹,给我一个支付宝或者微信,我把你给柯锦程六千六的红包还给你。” 邢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中酝酿着风暴:“你——” 他暗暗握住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手掏出手机,颀长冷白的脖颈微低,指尖飞速地在屏幕跳跃着。 “扫吧。”邢禹将扫码界面递到楚北翎面前。 楚北翎还没扫上,邢禹手机黑屏,他将手机收回口袋里:“下车。” 楚北翎坐在原地没动,“我还没扫到。” “手机核心处理器坏掉了。”邢禹说。 楚北翎:“我不信。” 邢禹冷冷道:“滚下车。” 楚北翎呼吸一滞,这是邢禹第二次对他说滚了,他从不说脏话,也严令禁止他说脏话。 现在讨厌他到,对他说滚。 楚北翎用力咬着唇,每一处神经末梢都在发疼发麻,他深吸一口气,倔强地看着邢禹,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邢禹舌尖顶了顶上颚,从副驾下来,绕到后座开门,将楚北翎从车上拽下来,然后从背后狠狠一推,将他推远。 楚北翎踉跄几步刚站稳,打算追,邢禹早已经上车。 西装暴徒融进车流里,望着车水马龙的长街,楚北翎眼眸中蒙上一层温热的水汽。 第47章 n-过错 邢禹今晚喝过一轮酒,又回久别重逢和许则易喝了第二轮,回去时都快站不住,被司机老孙架着回到车上,一进后座便丢了两颗解酒药在嘴里,拧着眉闭上眼。 许则易是他们这次动画电影《无恙归来》最大投资人,这个约,他不能不赴,酒也不能不喝。 其实许则易算是比较好说话的投资人了,不会一味朝对方灌酒,如果拒绝,他也不会强求。 但今晚邢禹似乎忘记应酬的话术,对方敬多少酒,他喝多少。 邢禹现在依旧不怎么喜欢这种没完没了的寒暄、客套、故作亲近,他懒得应付,也不喜欢这样虚情假意眼里只有利益的场合。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太被明码标价了。 还不如在家里画画、练琴或者在公司专注导演安排他的动画。 但不能不应付。 如果是在他的青春年少,邢禹根本不会做多考虑,不喜欢,不愿意,那就不。 也正是因为年少时看似随心所欲,事实上什么都决定不了的无措。 现在的邢禹宁可融入灯红酒绿当中,并且成功学会如何在里面如鱼得水畅游。 他知道,只有这样,选择权才会在他手上,他也能为自己负责。 车子开过南山路准备拐进西湖隧道。 凌晨三点半,这个时间在湖滨参加跨年夜放气球活动的人群大部分已经散去,路上只有零星的人群,正在往西湖走,看样子是打算在西湖等日出。 老孙感慨道:“这一年年过得可真快,又是新的一年了,也亏得现在时间晚,在早一点,这条路,不堵个四十几分钟,根本开不出去。” 一些没有成功飞向远方的彩色气球,零零散散地挂在树梢上,迎着风轻轻飘动,像是在诉说盛大狂欢后的意兴阑珊。 老孙这时又开始碎碎念:“明天清洁工清理起来,要麻烦嘞,全都缠在树上,也不好清理,今晚还有人在人群中央放加特林,大冬天人又多,空中都是氢气球,但凡出点问题,后果不敢想象。” “……”邢禹伸手用力捏了捏太阳穴,试图通过疼痛将到脑海里糟糕又美好的记忆踹出去。 没有用。 反而因为他醉酒的原因越来越清晰。 湖滨靠近西湖,是杭州最热闹的商圈,当年住在闸弄口,每个周末他和楚北翎从画室出来,都会到湖滨商圈用餐,用完晚餐后去西湖写生,或者在西湖边的长椅上坐一个晚上,等第二天日出。 而这里每个周末或者节假日,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涌进来。 一但被人群冲散便很难找到人,尤其是楚北翎眼睛长在头顶上,几乎不看路,经常他一转身人就不见,根本找不到。 后来邢禹想到办法,只要到湖滨,他都会先去买一个氢气球绑在楚北翎手腕上。 这样,在密集的人群中,他一眼就能看到他。 可自从那天过后,他经过湖滨,宁可绕远路都要避开这个地方,今晚喝了太多酒,头昏脑涨,邢禹忘记和老孙说走另一条路。 老孙给邢禹开车几年,又和他家娃差不多大,早就将他当自家孩子。 看他这样,以为他是喝醉酒难受,老孙有些心疼道:“邢总,你们这些年轻人别总是仗着自己年轻,一点也不顾,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不重要,年轻时总觉得钱很重要,可到我这把年纪,才明白健康才是最重要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健康重要。” 邢禹自嘲笑笑:“如果我当年……和现在一样,很多事都会不一样。” 如果当年的他们更成熟更有担当,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他们会有更多的选择。 而不是只能任人支配,什么都无法决定。 邢禹侧目看向窗外空荡的街道,笑笑。 真遗憾~他现在该有的东西都有了。 晴了才没两天,杭州又开始下雨。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最高气温只有一摄氏度,这种又湿又冷的天气让人连着骨髓里都发着寒,将人也一并困在这个寒冬永远无法走出去。 可他从前明明最喜欢的冬天的。 山区应该在下雪,回公司的一路上,遇到的每一辆车,车前盖上都顶着一个雪人。 对于生长在南方的他们来说,下雪可比烟雨江南受欢迎多了,一听说哪里下雪,撒了欢似的往哪里蹿。 这个冬天水汽十足,可惜没有一片雪花落进主城区。 手机有电话进来,是祝卿安,他道:“你该不会忘记今天要到初濛审核第三版初稿的事吧?” 他在楼下大厅等了楚北翎半个小时,半个人影都没见到,只好打电话询问。 楚北翎说:“我还要安排其他事,初濛稿图你盯着。” “你在躲旧情人?”祝卿安语出惊人。 楚北翎前段时间将新加坡的驾照换成国内的,拿到驾照的同时,他在车行定的现车也上好了牌照,最近他开车上下班。 从习惯于右驾行驶换到左驾,楚北翎一个没注意开错道,往初濛的方向开去。 察觉到他开错道的导航,不停叫着前方掉头。 楚北翎降低了导航的声音,没有正面回应祝卿安的问题:“项目你盯着,没事的话,就先这样,我开错道,准备掉头了。” 祝卿安恨铁不成钢,比他还要觉得可惜和热情:“躲是躲不过去的,人要见面才有机会,你这么好的机会,别浪费了。” 祝卿安大概是自己情伤深重,一点也看不得这种景象,还是受什么刺激,最近这段时间化身媒婆,苦口婆心各种劝说想促成他们这一段姻缘。 第63章 就好像他们在一起,他的情伤也没了。 比他还要热衷,他是不是能和邢禹再续前缘。 祝卿安问:“你难道愿意他以后是别人的吗?” 楚北翎被戳到痛点,冷声提醒道:“祝卿安,你是美监不是媒婆。” 祝卿安:“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不再续前缘,真的很可惜。” 楚北翎勾了勾唇角,被巨大的痛苦淹没。 他等过,争取过。 楚北翎比任何人都想邢禹是他的,他也没有办法想象邢禹深情看着其他人的样子。 邢禹和他亲吻撩拨,互相探索到双双起反应后,那双痞里痞气,夹着散漫笑意的黑眸,在动情时摄人心魄,身上那股放纵不羁的劲儿也被无限放大,张力十足。 曾经只有他能看到,独属于他的,邢禹的另一面。 楚北翎一点也不想让给其他人看。 他何尝不觉得可惜和遗憾。 疯了一样想要和邢禹重新开始。 可是怎么办—— 他们分开多年,尽管想念成为习惯,可却依旧败给时间和现实。 而他和邢禹之间,除了时间和现实,现在还冒出来一个许则易,机会再好,对他来说也只能加剧痛苦。 “你什么都不知道。”楚北翎深吸一口气,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直接被祝卿安截断。 “管他呢!”祝卿安觉得邢禹十有八九对他还有感情,否则不会趁着楚北翎昏睡时边亲边哭了,“北翎我等你,快点过来,别让人家等太久。” 从大门跨进来的邢禹正巧听到这句话,他幽幽扫了一眼,挪开视线,觉得脊背发凉的祝卿安回眸看去。 男人挺拔的身影一闪拐进了电梯间,只能看到抬起的薄底皮鞋,那一抹鲜艳醒目的亮红。 祝卿安目不转睛:“北翎,这样一个男人,让给其他人可惜了,这边建议你,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收了完事。” 雨大路况不佳,祝卿安这话危险又吓人,楚北翎差点撞上前车屁股,好在即使刹住车:“你说什么混账话。” “我认真的,你考虑一下。”祝卿安贱兮兮道;“成功了,记得在主桌给我留一个位置。” 楚北翎懒得理他,直接挂断电话。 祝卿安知道那种有情人再见面那种抓耳挠心的感觉,认识楚北翎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觉得他像一个活人,就知道了,那个邢禹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更何况祝卿安作为同样也经历过这种感觉的旁观者,急切地想有情人之间不留遗憾,恨不能将两人绑起来,丢进房间内。 祝卿安:【就算你不想见,总要过来监督进度的,我只能负责美术,其他我可应付不了。】 楚北翎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掉头,反而离初濛越来越近,思索片刻,他直接往初濛大厦开去。 他要去把画册弄回来。 等楚北翎到初濛,祝卿安已经在会客室和庄明月在开会,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邢禹。 楚北翎很快收敛所有情绪,朝对面两人扬扬下巴,“你们继续。” 他拉开椅子,在一堆文件前坐下,翻看起来。 项目按照他预期的发展,并没有脱离正轨,他只提出了几处不算太影响整体策划思路上不一致的矛盾。 休息的间隙,楚北翎离开会客室,往电梯口走,没有门禁上不去总裁办,他只好通过助理联系上许图南助理。 想想也挺荒唐的,曾经无话不谈的人,现在联系对方都要通过另一个人,搭起桥梁才能联系到彼此。 哪怕有合作,成年人之间的装模作样也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许图南刚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去找邢禹,将额外给柯锦程红包的事告诉楚北翎,又擅自放他上来,邢禹生气到一个星期没有理他。 这次许图南学乖了,先和邢禹打招呼:“楚番番过来商量稿子的事,准备上来,你要不让他上来,我就直接把他打发回去?” 他看着邢禹观察他的反应:“说到底,他还是合作方负责人,就这么将他打发回去,也不合适。” 许图南生气归生气,看到楚北翎就忍不住骂他一顿,可说到底还是气他竟然无情到这么多年朋友,说断就断,也不联系,重逢碰面后,除了道歉都不会说,一副被人欺负狠了的模样。 同时他也替邢禹感到难过。 但多年朋友,许图南还是做不到漠视楚北翎,完全将他当成一个陌生人,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有合作这一层关系。 当然该骂他还是会不住想要骂。 邢禹抬眸:“他是合作方负责人,有专人对接,我和他见面然后呢!” 许图南被他问住,一时间接不上话。 想到刚刚在楼下大厅看到的一幕,邢禹嘲弄地勾了勾唇角。 他艰涩地出声提醒,是在提醒许图南,也是在提醒他自己:“你是不是忘记楚北翎现在有男朋友这件事? 第48章 n-错过 许图南无话可说,联系助理之前又问了邢禹一次,见他坚持,只好让助理通知楚北翎,他们暂时没空见。 楚北翎郁郁地吐了口气,摸出药盒丢了两颗伏硫西汀在嘴里,之前就算难受到呼吸不过来,无法集中注意力,出现严重的躯体化反应。 他都会忍着不吃。 楚北翎纵容自己发疯,崩溃,歇斯底里,在最痛苦的时候,将自己手臂咬出鲜血,像一个疯子。 也不愿意失去情绪,忘记过去的记忆。 回国后,楚北翎服用药物的频率明显增加,比之前很多次都要凶。 他可以用意志力去和不受控的躯体化反应以及痛苦作对,也要拿下自己对情绪与记忆的掌控权。 但楚北翎独独受不了,邢禹冷漠疏离,连一个眼神都不肯分给他。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关系的现状。 楚北翎用力咬着唇,直到腥锈味在口腔内蔓延。 现在一切后果和现状都是他活该。 是他没能早点回国。 等楚北翎回到会客室,第三次审稿的商讨已经结束。 和楚北翎简单的汇报进度与反馈,回公司的一路上祝卿安一直在八卦:“你是不是认真考虑过我的意见,准备直接抢人了。” 楚北翎瞥他一眼又看向前方路况:“他身边已经有新的人,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啊?”祝卿安想了想,认真建议:“没关系,有新的人也可以横刀夺爱。”说着说着,越来越兴奋和离谱:“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你肯定不会是那个小三。” 祝卿安还想再说些什么,楚北翎打断他的危险发言:“祝卿安,再吵给你丢下去。” “哦。”祝卿安偷偷瞄他一眼,见他脸色异常及时闭嘴。 之后几天,楚北翎每天待在公司加班到12点,连周末都待在公司。 疯狂的工作,能占据他所有时间和思维,没空去想和邢禹以及和他有关的一切。 前两天他在新加坡的心理医生打电话给他,告诉他,自己最近在上海出差,知道他在杭州顺道过来,让他周日晚上过去。 楚北翎如约而至。 柏思祎问:“现在晚上还会控制梦境吗?” 楚北翎实话实说:“会,有时候会读档重来,特别是分开时,或者他拒绝我的时候,被吓醒之后,再次睡过去,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会是另一个走向。” 柏思祎:“我还是建议你,不要控制梦境,容易心理解离造成精神分裂。” 楚北翎垂眸:“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 楚北翎是柏思祎职业生涯遇到过最头痛的病人,什么都知道,却清醒地沉溺在痛苦,甚至享受痛苦,每次来咨询都还算配合,也愿意聊天,但让他服药,他就用各种借口打发回去,甚至想要试图说服他。 柏思祎:“你的想法我依旧尊重且从来不干涉,但你要知道,按时服药,不沉溺在痛苦里,这样才能好起来。” “我的创造力、色彩感知力以及手眼协调力已经没了。”楚北翎轻笑:“我不想再忘记他,但见面后,我发现他不止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还很恨我,所以……” 缓了好久,才将后半句话说出口:“我现在没有很抗拒伏硫西汀了,他可以让我忘记情绪,所以等药效过去后,我再爱他。” 和柏思祎在酒店分开,楚北翎朝电梯口走过去,电梯门正要合上,只有两步距离,他快步上前,摁了电梯下行键,可惜晚了一步。 楚北翎重新摁了下行键,等另一部电梯上来。 不远处,邢禹和许则易从拐角处往电梯口走过来。 许则易淡笑道:“我在这里出差一周,多谢你照顾了。” 邢禹也回以同样的笑意:“应该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北翎猛地回过头。 不远处有个小孩蹿过来,许则易躲人,被柔软的地毯绊了一脚,邢禹眼疾手快扶住他:“小心。” 第64章 许则易扶着邢禹的胳膊站稳,“谢谢。”轻笑道:“你动作还挺快。” 那是因为以前经常扶某个眼睛长在头顶上不看路的人,习惯了。 邢禹很快松开手,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笑着抬眸,余光瞥见站在电梯口一抹熟悉的身影。 倏地—— 邢禹看了过去,楚北翎站在明暗交界线上,暖黄色的灯光从他身上过渡,雅致柔和的五官一半在光影里,一面陷在黑暗中,被映照的立体分明,高挺的鼻梁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琥珀色的眼眸隐藏在低垂的眉眼之下,看起来落寞到极点。 楚北翎被冻在原地无法动弹时,俩人已经走进。 “你好,星耀许则易。”许则易笑了笑,非常自来熟的打了声招呼。 楚北翎回过神,极轻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而后很快收回,非常官方客气地:“echo楚北翎,许总久仰大名。” 许则易笑道:“楚总客气了。” 俩人简单客套寒暄一番,电梯停在顶层。 门打开后,邢禹不动声色挡在他和许则易之间,护着许则易一起进了轿厢。 楚北翎抿了抿唇,繁杂的思绪如同野草一样缠上来,勒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他站在门外没动,不打算进去,等下一班。 轿厢内两人一同看过来,这时电梯内许则易笑着问:“楚总,不进来吗?” 迟疑片刻,楚北翎还是走进轿厢,许则易是国内影视公司的大佬,他不能情绪用事。 尽管不想进去,和他们待在一个空间,看邢禹护着许则易。 电梯缓缓下降,逼仄狭小的电梯里,只有邢禹的声音:“明天几点的高铁?” 许则易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前面被邢禹半个身子挡住的楚北翎,挑挑眉,颇有兴味道:“有司机来接,怎么,要送我回上海?” 邢禹本意是想阻止许则易和楚北翎搭话,但这老油条,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他的想法,步步引导,借着他的话,直接顺手推舟,妥妥报复了他一把。 邢禹也不是吃素的,既不能得罪他,又不能让他太痛快。 他笑着反问:“差我一个人送吗?” 许则易笑意加深:“原本是不差的,你问就差了。” 电梯镜子全方位无死角倒映着邢禹和许则易贴在一起有说有笑。 看向那一面都能看到,互相暧昧调笑的两个人。 楚北翎避无可避,也堵不上自己的耳朵,只能杵在原地,当一个五千万的电灯泡。 很快,电梯“叮咚”一声,达到负二层,楚北翎逃一般的逃离电梯轿厢。 来的时候没位置,楚北翎的车停在出口处,出了电梯左拐,还要走一段距离。 走到车旁,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过去。 许则易上了车,邢禹后上,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邢禹看了过来。 他眼神冰冷,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只一眼便挪开视线,跟着一起上了车。 邢禹那辆西装暴徒从他眼前开过去,只留下一地尾气。 国内的合作是他一手促成的,就是为了完成和邢禹的约定,现在也没有必要留在国内了。 楚北翎打开工作日历看了眼,与初濛第一个阶段的合作,如果按照现在的进度推进下去,2月初就能完成,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昱日晚上下班,祝卿安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问他:“晚上去不去pub玩?” 楚北翎从文件里抬眸:“不去。” 祝卿安:“行,那我自己去。” “你——”楚北翎喊住他。 祝卿安回眸:“别告诉我还有事,今天就算天塌了,pub我也去定了。” 楚北翎实在搞不懂祝卿安,一喝酒就发疯,说想念某个人要死要活,谁都没有他情根深种,一但酒醒后,又是另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混账样,且男女不忌,玩得比谁都要疯。 然后看到他,之前总劝他恋爱,知道邢禹的存在后,又疯狂劝和,希望他们能再续前缘。 一百零八个二百五都抵不过他一个人有病。 不过这也和他没有多大关系,只要祝卿安不要再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就行:“你自己悠着点,我不想再去酒吧把喝醉酒的你给弄回来。” 祝卿安保证:“放心,不会。” 楚北翎对他的保证不敢苟同,但到底也没多说什么,继续完成手头上的工作。 邢禹与几个投资人告辞后便离开会所包厢,他们要留在这里玩闹,邢禹没什么兴趣提前离席。 会所楼下是一个很出名的会员制gay吧和会所是一个老板,他要离开必定会经过这里。 邢禹刚下来就被人盯上,好几个装扮妖艳的小男生贴了上来,每个人脸上都画着厚重的妆,身上浓郁的香水味,直冲天灵盖。 打扮偏女气的中性也好,穿裙子也罢,邢禹对他们没有任何意见,也不反感。 他尊重人类生物多样性。 有了如今的事业高度,邢禹见识过太多的人和事,已经和懵懂少年时不一样,他领略过所谓男同的世界,见识过这个圈子里有趣有魅力的灵魂,也见识过这个圈子的混乱和糜烂以及疯狂。 邢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不适应—— 为了玩而玩,以及没聊几句就能拉去开房,被欲望驱使纵情狂欢的生活。 无论有没有楚北翎,都不会喜欢。 一路上拒绝了好几个,邢禹蹙着眉快步离开这个让他不太适应的地方。 不经意间,邢禹的目光扫到舞池中央,表情瞬间凝固,难以置信的错愕爬上心头。 祝卿安和另一个男人胳膊贴着胳膊,晃动着身体,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在舞池中央摇摆。到了音乐兴奋点,祝卿安搂上对方的腰,嘴唇贴着他的耳畔,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对方娇笑连连。 邢禹下意识在酒吧内寻找楚北翎的身影,酒吧很大,但人不算多,几乎一眼就能扫见全貌,没找到人。 这时有人端着酒杯凑上来,用娇滴滴的语调问他:“帅哥,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不用。”邢禹转身去洗手间找人。 挨个查看,就连有人的隔间,他都敲了一遍门,没有听到楚北翎的声音,邢禹松了口气的同时,转而又被无尽的愤怒代替。 刚转身准备往外走,那个说要请喝酒的小男生跟了过来,贴到他面前,不死心追问:“帅哥,确定不喝酒么。”他伸手粘到邢禹身上,凑近他耳畔:“不喝酒我们做其他事也可以,我技////术很好的,你用一用就知道。” 本就烦躁与愤怒,又被人这么贴到身上,邢禹更烦了,将人退里身边很不客气道:“滚。” 这个长相漂亮的小男生一般都是被人主动搭讪,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过,不满‘啧’了一声,“不要就不要么,这么凶做什么,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我才不搭理你,没风度。” 小男生扭着臀走了:“都是出来玩的,装什么装。” 邢禹深吸一口气,用力捏了捏眉心,在洗手间里缓了缓情绪,很快便往外走。 只见祝卿安搂着那个小男生的腰往对面酒店走去。 邢禹头痛的要命,他掏出手机,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聊天框显示:你已经添加了c,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邢禹盯着空白聊天框打字。 手机正好有消息进来,楚北翎拿起来一看,是黎女士发来的:【什么时候回来,小茄子想你了,你的家在新加坡,不能总是待在国内,也别让林氏银行的千金等你太久。】 紧接着小茄子的一段语音发来:“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小茄子想你了,好想好想你哦,哥哥,快回来吧。” 楚北翎单手打字:【这个阶段项目差不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等我这边处理完,公司派新的人过来接手,我就可以回去了。】 他态度坚决:【至于林氏千金,谁爱见谁见。】 小茄子委屈巴巴地说:“哥哥,你别发文字啊,我看不懂。” 小茄子是黎书映和赵叔叔的宝宝,今年三岁,算是他一手带大的。 楚北翎发这段文字也不是给小茄子看的,他深吸好几口气,确定开口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后,才发去语音对小茄子说:“哥哥很快就回去。” 小茄子又发了很多语音,中间还夹杂了一条文字:【不见也得见。】 楚北翎一一回应语音,至于文字那条,他权当没看见。 退出和黎女士的聊天框,楚北翎看到他的聊天界面多出了一个色卡头像,邢禹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地躺在他的列表里。 楚北翎呼吸一滞,伸手点进他的聊天框,看见邢禹的微信名上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几个字。 楚北翎差一点将手机砸在地上,可等了半天,没有见他发来,正在输入的显示也变成邢禹的微信名。 第49章 n-难解 自从那天邢禹一直正在输入却半天没有发消息过来,他们便没有再联系。 第65章 楚北翎也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 更不打算贸然上去打扰。 纵然他有太多问题想问—— 不是再也不想联系了,为什么又重新添加了联系方式? 你不是有许则易了,还来联系我做什么? 可楚北翎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就像邢禹说的,时隔多年,沧海浮屠,他们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更何况这中间有太多的人和事,是他所不能动摇的。 除了安安静静做一个合格的前任和死了一样,让邢禹直接躺列,不痴缠,假装无事发生。 楚北翎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李之意过来敲了敲门,楚北翎请她进来后,她问:“楚总,车已经备好,现在可以走了吗?” 楚北翎点点头,迈着长腿往外走去,李之意随后跟上。 下午他要去科技园见几个云服务提供商的负责人,mmoprg类游戏《山海奇闻录》上线,楚北翎要确保对方服务器架构能完成他对游戏运载一切需求。 对方负责人姓王,楚北翎简单打了声招呼便开始正题:“王总,感谢您今天抽空和我见面,我们团队正在开发的mmoprg类游戏《山海奇闻录》我需要更强大云服务器解决,延迟和掉线的问题。” “楚总放心”王总点点头,又道:“我们的云服务器支持动态扩展,可以实时负载自动调整资源,另外,我们的全球数据中心布局能让不同时区的玩家享受到低延迟体验。” 楚北翎微微颔首,又提出了疑惑:“能不能确保数据的安全性,尤其是玩家的账号信息以及交易记录?” 王总自信地道:“楚总安全性可是我们的强项,我们的云端服务器提供多层的安全防护,包括ddos攻击防护,数据加密以及实时监控,另外我们的技术团队可以7天24小时为楚总提供一切服务。” 楚北翎继续提要求:“我们还有一个需求,希望能通过在游戏内实现实时数据分析,以便更好了解玩家行为,优化游戏性能。” 王总笑笑:“可以的,我们的云平台集成了强大的数据分析工具,能做到实时处理和分析海量数据,您这边的技术团队可以通过仪表盘查看关键指标,甚至自定义报警系统。” 简单大致的需求确定完毕,楚北翎问王总要了一份详细的方案和报价,和对方寒暄打完招呼,他便离开了。 另外几个服务商,他要顺道一块确认,在其中选出最佳合作对象。 从科技园区出来后,正值下班高峰期,又下着雨,楚北翎没让李之意自行回家,先将她送回家后,自己才开车折返回家。 车子拐过一个弯往公寓的方向开去,楚北翎眼尖捕捉到前方不远处临时停车带上邢禹那辆西装暴徒,车尾的双闪在雨夜中微弱闪烁着。 楚北翎犹豫一瞬,调转方向开了过去。 邢禹站在车旁,手里握着一把透明伞,肩膀和袖子一半被雨水打湿,他低头在检查引擎状况,听到动静抬眸看过来。 俩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邢禹眼中露出一抹淡淡笑意,声音低沉而温和,“真巧。” 是挺巧,邢禹车坏了,正巧坏在他所在的公寓大门口。 他们从前互看不顺眼的时候孽缘就不浅,楚北翎上哪儿都能碰上他,没想到如今还是。 可是楚北翎现在已经做不到,哪怕邢禹在眼前,也能漠视他了。 楚北翎扫一眼被掀起的引擎盖,随意找了个话题:“车什么问题?” “突然熄火,可能是电路问题,也可能是其他。”邢禹微微抬眸,对上楚北翎的视线,观察他的神色:“拖车还有一会儿,我赶着回去,介不介意先送我家。” 像是生怕他误会似的,邢禹补了一句:“我还有合作方面的事,要和你沟通。” 邢禹的话断绝了他一切拒绝的可能,也拒绝了他想要问出口的一切疑惑。 楚北翎思考一会儿,然后说:“上来吧,我送你一回去,一人一次很公平。” 邢禹嘴角微微上扬,笑意中带着些许嘲弄:“你到算得清楚。” 楚北翎没再回应,邢禹关上引擎盖,拉开副驾的门收掉透明伞,坐了进来。 他身上带着雨水的湿气,混合着他身上的柠檬调,瞬间充斥整个车厢,楚北翎徐徐吐了口气。 邢禹扫他一眼,淡淡道:“你现在习惯左驾行驶吗?” 面对邢禹阴阳怪气地嘲讽,楚北翎侧目对上他的眼睛:“你放心,已经习惯,不会把你带到沟里去,你要实在不放心可以下去,我给你或者你自己叫网约车。” 一板一眼,客气中又带着些许疏离,邢禹想,如果是曾经的楚北翎,会说什么—— 大概张口就来: 没有,前两天差点把别人车屁股给撞了,现在国内属于新手驾驶阶段,稍有不慎,你就会缺胳膊少腿,都是画画狗,你小心点,别残废了。 楚北翎见他半天没有回应,继续问:“不下车的话,地址输一下。” 邢禹回过神在屏幕上输入公寓地址:“好了。” 导航开始规划路线,车厢内导航语言播报着邢禹家地址,他们这边过去用时四十五分钟。 楚北翎双手娴熟地打着方向盘,从临时停车带里开出来,行驶上主干道。 他盯着前方路况一言不发,等对方说话。 雨越下越大,一辆辆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车内只有雨刮器有节奏划过挡风玻璃的声音,逼仄狭小的车内,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却无人打破这令人不安宁的安静。 五分钟过后,坐在副驾的邢禹才不紧不慢开口:“为什么放弃画画?” 楚北翎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前方信号灯,他跟着车流停下。 楚北翎侧目看过去,邢禹的侧脸在一片红海里,眼中逼问意味明显。 他不想让邢禹知道原因,也知道不回答出个所以然来,邢禹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楚北翎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稳了稳情绪,满不在意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邢禹嗤笑一声:“确实没有关系。” 前方并道,楚北翎随手拨弄转向灯却关掉了雨刮器,挡风玻璃前瞬间雨水占据挡住视线,好在他手快,迅速调整回来。 信号灯变化,楚北翎跟着车流往前开去:“我的画册,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邢禹挑挑眉:“想要?” 楚北翎侧目看他一眼,又看向前方路况:“不然呢?” 车外雨越下越大,风裹挟着雨,视野望出去一切是那么破碎不堪,车内再次陷入寂静,空气似乎都凝固不能流通,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知道过去多久,邢禹开口了:“想要可以。”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一个日期到我这里来领一张,过期不候。” 楚北翎深吸好几口气,憋半天,才憋出一句:“邢禹,你不能这么耍无赖。” “我就是耍了,”邢禹抬抬下巴,理直气壮地说:“想要,你自己看着办。” 如果是十年前的他,邢禹这么说,楚北翎就真的看着办了,他绝对不可能一个人憋着一肚子的不爽。 非得把邢禹这个造成他这种情绪的罪魁祸首一起拖下水,一定要恶心他一把才可以。 然后自恋又臭屁到没边接一句:‘怎么,让我每天到你那儿领一张,是想天天看见我不成,我就知道你爱我。’ 现在的楚北翎不会这么说,真的看着办,难堪的只会是他。 楚北翎忍不住提醒他:“那是一本画册,是你擅自拆掉,才变成单独的一张张,没道理按照你说得要求做。” 邢禹掀了掀眼皮:“你是不是觉得我要求很过分。” 楚北翎没有说话,邢禹当他默认,过了一会儿,邢禹继续说:“上次你来我办公室,有没有仔细看过,你曾经画过的那些画稿?” 楚北翎只看了几张,便没有再接着往下看。 那是他的画稿,他是画册创造者,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画册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 楚北翎不明白邢禹现在是什么意思。 愿意还给他,却又要一天天的过来领。 邢禹看着楚北翎的反应,心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但他很快压下,“你没有。” 楚北翎忍不住呛他一句:“邢禹,你到底想怎么样?” 邢禹不答反问:“你要回画册,只是因为……那是你画的。” 楚北翎听到这话,先是微怔一下,随即偏过脸笑笑:“不然呢,你知道的,我向来很爱惜我的画。” 邢禹还是那句话:“想要可以,一个日期到我这里来领一张,否则免谈。” 楚北翎抽空看邢禹一眼,又看向前方路况,声音沙哑:“算了,我不要了,你要留着就留着吧!” 邢禹脸色一变,他侧过眸,目光落在窗外雨幕中,沉默几秒后,若无其事开口:“烧了也没有关系?” 第66章 楚北翎道:“画册上都是你,你有权怎么处理。” “爱惜,”邢禹嘲弄道:“你的爱惜,也不过如此。” 楚北翎手指微微颤抖,他努力克制自己糟糕要烂掉的情绪,反问道:“那你呢~你的承诺又值多少?” 邢禹轻笑:“你心理清楚,我们两人之间是你先放弃的。” 邢禹的声音不高不低,一字一句敲在他心上,楚北翎脸上浮起一阵讥笑:“原来,你这样想。” 沉默片刻,他低吼出声:“那你当时为什么要答应?” “这些都不重要了,过去已经过去,楚北翎,我现在问你,要不要重新和我……” 邢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楚北翎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他不确定是不是合作方,看了眼邢禹,又怕对方久等。 思量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道男声:“你好是楚先生吗?” “是我。”自从来了杭州,祝卿安这王八蛋和赖上他一样,一个月起码有两次在酒吧宿醉需要他去给他捞回来,陌生电话,一开口,楚北翎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是不是祝卿安又喝醉了,地址报过来,我现在去接。” 对方一愣:“是的楚先生,他手机第一个联系人是您,所以我们只能联系您。”应完,对方报了一个酒吧地址过来。 酒吧地址和邢禹公寓在一个方向,酒吧近一些。 挂断电话,楚北翎侧目和邢禹商量:“我先去酒吧接他回来,再送你回家?” 第50章 n-沉醉 说完这句话后,车内再次寂静下来。 邢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耷拉着眼睛目光一顺不顺看向前方雨幕。 楚北翎看他一眼又看向前方路况,再次出声:“酒吧刚好顺路,比你的公寓近,我先去把他接回来,再送你回去,放心很快,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他补了一句:“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邢禹终于屈尊降贵肯转头看过来:“不去行不行。” 沉默了一会儿,他继续说:“番番,别去。” 骤然听到邢禹这么叫他,楚北翎呼吸一滞,差点又开错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一丝乞求的意味。 楚北翎张了张口,想问邢禹,为什么不让他去接祝卿安? 可话到嘴边,变成了—— “抱歉邢禹,我不能不管他。” 如果在新加坡楚北翎还真的不管了,接他的人也不差他一个,祝卿安也不会欠打的联系他去捞人,被祝卿安麻烦的那个人总是脾气更温和的付星洲。 可这在杭州,他就没有办法放任祝卿安在酒吧里自生自灭,或者给他个教训让他去看守所里蹲两天,让他不敢这么造。 但到底做不到,除了同为echo管理层他们需要按时保证项目进度外,他和祝卿安还是朋友。 邢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你倒是用心。” 不等楚北翎回答,邢禹自问自答,轻笑道:“也是,你以前就是这样,总会把男朋友的事看得比自己的事还要重要,哪怕牺牲自己,你真伟大。” “你——”楚北翎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就沦落到深不见底、阴暗无光的下水道,看不见,听不到,失去了所有感知。 过好半晌,他才渐渐找回声音,楚北翎还是那个疑问:“既然当时不同意,为什么要答应。” 邢禹眼里漫出一丝五味杂陈:“我后悔了。” 他当时就应该要死不松口,不去和楚北翎做那个狗屁约定。 楚北翎顷刻失语,邢禹生冷的‘我后悔了’四个字,如同一阵飙风,瞬间将他全部吞没,他如鲠在喉,近乎窒息。 他原以为邢禹答应是理解他的做法和选择,所以心甘情愿和他做那个约定。 楚北翎一直以为这是他们双方的选择,原来是他一厢情愿。 怪不得,邢禹当年没过多久就搬离闸弄口,发了句别再联系,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可—— 不管邢禹怎么说,楚北翎始终认为当初的选择没有错,更何况是邢禹自己答应的。 楚北翎鼻头微微发酸,片刻后,他坦然笑笑:“可是邢禹,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怎么选择,你要记恨就记恨吧。” 前方岔路口,左边拐去酒吧,右边则会上高架折返回楚北翎公寓,邢禹指了指右边那块路牌:“送我回去。” 楚北翎跟着斑马线等行人通过的车流停下,他侧目死死盯着邢禹:“就快到了,你忍忍。” 同样的话,楚北翎还给了他,可邢禹却没有像楚北翎那样作罢,他仍旧坚持。 楚北翎没办法,在车流启动时变道,开上高架。 车子开回了楚北翎公寓的那条道上,拖车公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有来将邢禹的车子拖走,就这样停在原地。 楚北翎将车子开到邢禹车旁,对他扬扬下巴:“你可以下去了。” 邢禹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的那一刻,他猛地回过身,勾住楚北翎的脖子将他带向自己。 两人的唇紧密相帖。 楚北翎瞳孔收缩,脑内炸开,邢禹丝毫不客气,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四五秒过后,楚北翎才想起来要推开他时,邢禹已经放手。 刚刚那场倾盆大雨渐渐转为毛茸茸的细雨,路灯下,像细细密密的针落了下来,穿透过厚重的车顶,直接扎在他身上。 过电般的麻意流窜过四肢百骸,楚北翎每一个毛孔都战栗着。 你大爷的。 楚北翎咬了咬唇,开门追了上去,在邢禹上车之前,关上车门。 他双手撑在邢禹身体两侧,将他围困在车壁与他怀抱之间,直勾勾盯着邢禹恨不能看到他心里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补十年前,我们在西湖边分开,欠你那个吻。”邢禹静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瞳仁像一弯深潭,里面藏着无数的思绪:“当时你要亲,我没让,现在还给你。” 楚北翎胸口上下起伏着,竭力平复着声线:“行,你要这么来是吧。” 话音刚落,他上前一步捧住邢禹的脸颊,贴上了他的唇,连半点给他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撬开邢禹的牙关左右拱弄,粗暴的,带着发泄的。 毫无任何章法可言。 补欠他的吻。 那他也还给他。 邢禹抬起一双手,将他压向自己反客为主。 楚北翎却不让他再碰,重重咬了一口他的唇,想推开他,反被邢禹捏住后颈,固定住脑袋,另一只手紧箍他的腰将他拉回来。 邢禹对他的拳打脚踢无动于衷,越扣越紧,那力道仿佛恨不能将他揉碎在身体里。 两人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缝隙地贴着彼此。 视物不清的夜色放大了唇齿交缠的感受,柔软的触碰和纠缠的鼻息都显得那样清晰。 楚北翎呜咽着挣扎片刻便放弃抵抗,主动伸手圈住邢禹的脖子,带着怨气啃.咬他的唇,不甘示弱与他交缠斗法。 直到两个人唇齿被血腥味占据,濒临失控前,邢禹才松开他。 楚北翎还沉溺在刚刚那场热吻里,呼吸心跳异常快,大脑也有点发晕。 邢禹舔了舔唇上的血液,像是意犹未尽:“还亲吗?” 理智渐渐回归,楚北翎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够了,再往后……过了。” 邢禹嘴唇微抿:“这样就过了,那你知不知道·……” 楚北翎的手机铃声再次打断两人的对话。 是刚刚那个酒吧工作人员,楚北翎接起告诉对方在帮忙照看一下,自己马上赶到,而后对邢禹说:“我先去接人了。” 没等邢禹回应,楚北翎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去。 邢禹叉着腰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楚北翎的车消散在夜色里,他才缓过劲拉开车门,发动车子往公寓的方向开去。 等第二天酒醒后,祝卿安来敲楚北翎办公室的门。 祝卿安不好意思挠了挠鼻尖:“昨天又麻烦你了。” 楚北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警告祝卿安,“今天过后,我再也不想去这个酒吧或者那个酒吧接你,再有一次,你发疯后破坏公物,直接去看守所蹲几天。” 祝卿安挑挑眉问:“还有下次,你真的不会管我?” “不管,你去看守所蹲几天,出来后……”楚北翎低头翻文件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让付总来治你。” 他是管不了,管祝卿安替他善后,也不是他的事。 祝卿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楚北翎去和付星洲告状,他求之不得:“行啊,你去告诉他,我在国内是个什么德行。” 楚北翎一楞,缓缓抬眸:“你说忘不了的人是付总?” “是他。”祝卿安耸耸肩,无奈笑笑:“不过是我不要脸痴缠,他却无动于衷。” 第67章 楚北翎从来不知道这件事,这些年他基本都泡在工作里,恨不能让工作占据他全部的时间,也因为失去一部分感知力,很少能观察出周围一些很细微的变化。 没想到祝卿安和付星洲还有这么一出。 这么一说他倒是能理解祝卿安那些看似有病的行为了。 楚北翎和祝卿安解释:“我和付总没什么,只是朋友。” 祝卿安点点头:“这我知道,但……只要你一天不找到对象,我就一天不能放心。” 说罢,提起审核稿图的事:“14号,也就是你生日那天,我们要去初濛审核第四次稿子,如果这次反馈没有问题,第一个阶段的合作算是暂时完成了。” “你一起去吧,去和你老情人见面。”祝卿安除了怂恿他,想尽快让他有对象外,另一个是真的希望楚北翎能过得幸福。 楚北翎说:“我已经打算回新加坡了。” “什么!”祝卿安震惊:“为什么?” 楚北翎伸手问他要和初濛合作的文件,停顿片刻,缓了很久,他才低头翻看起来:“还有些细节需要更改,看初濛怎么反馈的,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楚北翎从来说一不二,祝卿安从他的态度知道,两个人之间没什么戏了,劝也没什么用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第一个阶段合作过后,然后等这边项目上正轨后,我再走。”楚北翎将需要更改和协调的地方标注出来,签好字后,将文件还给祝卿安。 祝卿安:“付总已经同意了?” “算是。”楚北翎问:“你怎么安排。” 他来国内就是来躲人的,祝卿安说:“我不回新加坡。” 楚北翎点点头,然后说:“过两天的审稿我就不去了。” 祝卿安叹了口气:“行,我自己去。” 楚北翎开始赶人:“你可以回去了。” “这就走。”离开之前,祝卿安特意和楚北翎强调:“你可千万记得要去告状。” 停顿片刻,他道:“我把丑话放在前面,你要是不去告状,接下来你可能还要去酒吧捞我。” 楚北翎不想参与这些事,“你自己和他说。” 祝卿安:“那你就来酒吧捞我。” 他刚转身,李之意过来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楚总,初濛的邢总来了。” 楚北翎一愣。 祝卿安轻笑:“还说你的老……” 后面‘情人’两个字在楚北翎凌厉的眼神中被生生咽回肚子里,他话锋一转:“我自觉消失,你们慢慢聊。” “回来。”楚北翎叫住祝卿安转而对李之意说:“让他们直接过来吧。” 李之意问:“直接来您办公室?” 楚北翎抬手看了眼腕表:“嗯,直接过来。” 《山海奇闻录》的开发团队要用会议室,他们的审稿工作也很繁琐,现在过去使用会议室,未必能在两点之前结束。 楚北翎:“他应该是为了稿图,你不能走。” 祝卿安笑道:“稿图基本上已经没有大问题要修改了,只剩下一些细节,你先让他们留下,回头我来看,至于留我下来做一个电灯泡?” 楚北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当媒婆当上瘾了?做不了美监的工作,你现在就可以回新加坡了。” 祝卿安凑近:“你好严肃啊~” “人马上来了。”楚北翎警告:“别发疯。” 祝卿安开始耍无赖:“那你答应我去告状。” 楚北翎拿他没办法,“行,一会儿结束我就打电话。” 祝卿安满意:“这还差不多。”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俩人同时回过头去看。 邢禹站在办公室门口,头顶的灯光打下来,却没有映入眼底,他眼里一片阴沉。 第51章 n-复刻 邢禹舌尖微微发麻,平复片刻,嘴角缓缓扯出一抹笑意,倒是他来得不够凑巧,正巧打扰了两人促狭旖旎的氛围。 “抱歉啊~我来得不太凑巧,”邢禹嘴上说着抱歉,眼里半分歉意也没有:“但现在是不是可以过来和我谈一谈关于合作的事了,楚总?” 楚北翎笑笑,若无其事回应:“当然。”指了指一侧沙发:“邢总,请坐。” 邢禹:“不打扰吧?” 楚北翎:“不打扰,邢总过来也省得我们特意跑一趟,你辛苦了!” 两人公事公办的谈论着,完全没有前两天在路边疯狂接吻过后的暧昧与绝望,仿佛真的如彼此所说,亲完,欠的债也还完那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楚北翎拿起笔记本走到一旁沙发,顺道叫上祝卿安一起往沙发处走去。 邢禹在他对面小沙发坐下,他今天是一个人过来的,将ipad上第四版稿图和建模递给楚北翎,“有不满意的地方,我现场改。” 楚北翎扯扯嘴角,缓缓吐出两个字:“挺好。” 他接过ipad看都没看,转手递给祝卿安:“有不满意的地方你直接改,不用劳驾邢总。” 邢禹抬眼看他:“为什么一眼都不看。” 楚北翎还是那套话术:“祝卿安是美监,与美术相关是他的事,我只负责监督项目进度,我看多此一举就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 祝卿安看稿图,他和邢禹基本上没事做,总不能坐在里大眼瞪小眼,楚北翎干脆直接将后面的工作安排提上来。 他将笔记本打开:“至于我们两个,还是说一说echo和初濛共同打造的42集动画电视连续剧制作的事。” 邢禹问:“你打算用二维还是三维来制作。” 二维动画最重要的工作是完成大量精细的手绘,动作、表情每一笔每一帧都需要由画师来完成,经过后期补间制作特效,不像三维动画,前期完成角色设定过后,直3d建模,经过后期渲染以及特效制作。 两者除了视觉效果不一样,制作上各有难点。 前者累死画师,后者累死动画人。 “二维。”楚北翎更倾向于二维制作。 二维动画风格上可以更加多样化,尤其是国画中的水墨,民间剪纸艺术风格,二维上能更好展现。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更重要的原因:“现在国内动画包括动画电影3d居多,2d相对较少,可当年我们国内的2d动画可是引领世界的,他们甚至融入了传统绘画、戏曲和民间艺术元素以及山水画风格。”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3d也确实可以达到这个效果,但2d手绘保留的画面艺术感是3d建模所不能达到的。” 邢禹的目光不由自主跟着楚北翎。 如果不是动画电影,他也和楚北翎看法一样更倾向于2d制作,邢禹当初因为喜欢选择动画,也是因为喜欢更想为国产动画增加一份傲气。 国产动画,不会比迪x尼,皮x斯、x漫要差,他们的3d建模制作精细,而国内的2d动画,可以融入上下五千年文化特色,完全用全手绘来表现出充满东方韵味的艺术效果。 而这其中深厚的文化底蕴,独特的视觉风格,可不是一句效果简单,过于平面空间立体感差,就能被打败的。 邢禹眼底映着楚北翎的身影,他轻笑道:“所以?” 楚北翎微微扬起下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我想试试,当年动画前辈们能做到的,我也想。” 窗外一片混沌的黑,室内灯光柔和,笔记本的蓝光反射到楚北翎侧脸上,他琥铂色的眸子闪烁,透着股执着与认真,还有几分年少时的肆意张狂。 楚北翎依旧这样耀眼。 邢禹喉结不自觉上下滑动:“动画团队你打算怎么安排?” 楚北翎说:“内容剧本是由我们团队提供,角色设计祝卿安会负责一起监督提供创意,其他的你比我专业,你来安排就行。” 刚刚还侃侃而谈的人,一提到具体绘画技艺上,就完全退出了,一副不关他事的模样。 邢禹目光直视着他:“那你呢?” 楚北翎语气平常:“我会制定详细整体的制作计划,并确保每个阶段都按时间进行,做这个项目管理者该做的事。” 邢禹一瞬不顺盯着他:“所以你的想试试,只是光说不做?” 楚北翎反问:“难道因为我不会制冷,就不能造冰箱也不能评价冰箱制冷效果不够好,不能吧!” 邢禹:“是我说错话了。” 被当成背景板的祝卿安将不完美的画稿改完好久,可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他半天插不进一句嘴,哪怕是他擅长的领域。 可怜的背景板只能盯着画稿左右翻看,持续发呆。 大概是他走神,一个不小心直接退出了软件。 ipad桌面壁纸映入眼脸。 画面内容是: 「一个少年躺在沙发上胸口盖着一本《人体结构参考书》,周围被毛茸茸的哆啦a梦玩偶包裹,睡得香沉。 蓝胖子邢禹,2013年1月12日,闸弄口留。」 这张壁纸是十二年前的今天。 第68章 他们画画的人大部分都有一个习惯,会在完成一幅画后在右下角签上日期以及名字。 而最让祝卿安诧异的是,签字的绘画人是楚北翎。 祝卿安听付星洲说过,画画是楚北翎不可踏足的禁区。 可他不知道原因,他以为楚北翎这个大魔王眼里只有项目进度,根本不知道绘画是件非常繁琐的事,所以一天到晚只知道让他们赶进度,催催催。 也根本瞧不上画画,所以总一副轻慢态度。 祝卿安从来没有想过,楚北翎是会画画的。 而且,从画面效果以及技法来看,当年的他在绘画上绝对不会差。 祝卿安想,楚北翎确实有资本狂。 邢禹看了祝卿安一眼:“祝总监改好了?” 祝卿安将ipad递过去,将目光投递到楚北翎身上,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邢禹起身:“过两天我会将动画的详细方案以及《征霸天下》的稿图一并发到你的邮箱。” 楚北翎点点头,送邢禹离开。 两天后14号,一大早楚北翎就收到各种生日祝福,国内外的同事们都在祝他生日快乐,这其中还惨了一条邢禹的。 楚北翎一一礼貌回应,谢谢便继续投入工作。 中午时祝卿安过来敲门说他要去酒店准备,先走了。 出门前他再三强调提醒:“今晚的派对你别又找借口躲过去,你是主角。” 楚北翎:“忘不了。” 如果是单纯的生日派对,他可能真的不会去,直接包下宴会厅,请团队的人吃饭,然后自己待在家里看书或看文件。 但这次小型宴会是借着他生日的缘故,宴请了行业内几个合作方和资方,他是负责人也是由他主导的,他不去说不过去。 祝卿安生怕他忘记:“你旧情人也在邀请范围内。” 楚北翎:“你可以走了。” 下午四点,李之意过来敲门,去酒店前出楚北翎特意重新换了一套西装。 楚北翎来得比较早宴会厅此时并没有多少人。 见他过来祝卿安招了招手:“北翎,这里。” 等邢禹来宴会厅时,楚北翎这个主角被人围在中央堵着灌酒。 邢禹微微蹙眉,这么个喝法,他再喝下去又得晕。 邢禹快步上前揽住,喝得快要失去意识站不稳的楚北翎:“他喝得有点醉,我来替他喝两杯。” 来敬酒的是一个做技术的负责人,“邢总和楚总这是……” “朋友。”邢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而后言笑晏晏地和对方闲谈。 眼前人影重叠,楚北翎微微抬眸,邢禹含着笑意的眸光在水晶灯下化开,看起来是那样的游刃有余。 楚北翎很难受很难受,胃疼,心脏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理智还在,他伸手推开邢禹与他拉开距离:“我没事。” 邢禹再次伸手扶住他:“你都快站不稳了。” “我真没事。”楚北翎往后退了两步:“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邢禹自嘲笑笑,不知道在笑谁:“你这么认真,祝卿安呢?” “什么?”大概真的喝醉了,楚北翎一时间没弄明白邢禹怎么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又有什么必要关系! 邢禹:“没什么。” 楚北翎再次往后退半步,是控诉也是提醒自己:“我们应该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不该离这么近。” 邢禹叹了口气,暂时不打算和醉鬼计较。 他替楚北翎挡了上前交谈的几个人,宴会也进行的差不多。 邢禹伸手绕过楚北翎身后,揽住他的腰将他扶稳,和李之意交代了几句需要做的善后工作,便带着他离开宴会厅往地库走。 湿冷的杭州冬天根本就没有办法开空调,纵然室内有恒温系统,还是又闷又热还干难耐的要命,加上醉酒的原因,刚一出门被冷风一吹,楚北翎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他推开扶住他的邢禹,跌跌撞撞扑向垃圾桶旁狂吐起来。 邢禹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和解酒药走到楚北翎面前,他将矿泉水瓶拧开给他:“解酒药吃两颗喂会舒服一些。” “谢谢。”楚北翎接过,将解酒药丢进嘴里喝了小半瓶水。 邢禹上前一步准备扶他:“还能不能走。” 楚北翎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支撑住身体。 越来越晕,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忍着醉意保存残存的理智与邢禹拉开距离:“我没事,一会儿代驾就来了,你走吧,刚刚谢谢你。” 见邢禹没动,楚北翎越过他,跌跌撞撞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邢禹快步上前扶住他。 “不用了。”楚北翎一掌拍开他的手拒绝他的触碰,继续往前走。 邢禹连忙抓住那个往地面栽去的人。 熟悉地柠檬调包裹在身侧,酒劲彻底上来,楚北翎思维也慢了半拍,忘记推开他,整个人和一摊软绵绵的泥一样摊在他怀里,任凭他处置。 邢禹托着他的脸颊,垂眼看他:“番番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个人的怀抱一如既往的让他觉得踏实和有安全感,让楚北翎忘记所有。 他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有点晕,胃也不舒服。” 邢禹抬手捏了捏他后脖颈:“那你睡吧,我带你回去。” “嗯。”楚北翎一下子放松下来和小猫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彻底昏睡过去。 两人身高相差不大,楚北翎整个脸都埋在邢禹颈窝里,冰冷的温度透过他脸侧皮肤传递到他身上。 邢禹微微蹙眉,记忆里楚北翎是个小火人,经常奔跑在篮球场上的缘故,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烫,现在一个醉酒的人,身上温度却不及他。 如果不是怀里的人呼吸均匀,邢禹严重怀疑,楚北翎是不是还活着。 邢禹垂眼看他:“死犟死犟的。”知道酒量差,还这么生猛,别人来一杯灌一杯,对自己的健康毫不在意。 但楚北翎似乎从前就是这样,当年校运会为了护着他那双宝贝的手哪怕全身补丁也不顾,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样一个执着的人,真的会说对画画没有兴趣,就没有兴趣,从而放弃画画? 邢禹对楚北翎轻易放弃画画这件事,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车库幽暗的光线透过车窗玻璃打进来落在他凌厉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上,邢禹伸手抚平楚北翎紧蹙的眉头,当年的楚北翎可是阳光开朗美少年。 哪怕黎书映对他要求极高,他也能迅速修复好,满血复活。 而现在的楚北翎浑身被一层无形的寒霜和阴郁覆盖,有一种说不清的疏离感,像不在这世间一般。 连许图南都说,“要不是楚番番见面总道歉,一副被欺负恨了的模样,他要站在那里不说话,我还真的有点怕他了。” 楚北翎的变化是真的很大很大—— 大到,邢禹有一瞬间的记忆错乱,他记忆中那个热爱画画明媚如太阳般耀眼的少年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邢禹心里翻江倒海,叹了口气,替楚北翎系好安全带,绕到另一侧开门坐进车内。 邢禹只有楚北翎公寓的地址,还是上次跨年夜送他回家时知道的,公寓具体单元门牌号他并不清楚,只好先将人带回自己家。 楚北翎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他伸手摸过床头手机没摸到,迷瞪片刻,他捂着脑袋坐起来,宿醉后脑袋还在隐隐胀痛。 记忆回潮,昨天晚上的记忆渐渐回归,他昨晚应酬碰上了邢禹,然后—— 楚北翎想不起来了。 所以他怎么回来的,他记得自己推开邢禹。 下一秒,楚北翎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公寓。 楚北翎扫过这间卧室,怪不得他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 这间卧室和他在闸弄口的家,他的卧室几乎一模一样。 偌大的一个房间只有一张一米五的床,还有一个衣柜,连床头柜都没有,落地窗的位置地上摆放着画板和绘画工具,对面墙上订着一个置物板,放着许多静物以及颜料。 当年在闸弄口,只要在家,楚北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自己的卧室里,他的卧室光线最好,更是为了追求极致的光影效果,他几乎把能清理的东西都从卧室丢出去了。 楚北翎心情复杂,邢禹将他当年的生活环境,都复刻到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当中,他要是现在还觉得邢禹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么他一会儿就应该去二院挂一个脑科。 楚北翎连忙下床出门,刚走出卧室,对面在餐桌办公的邢禹抬眸看过来:“醒了。”指了指厨房:“厨房有蜂蜜柠檬水,还有早餐。” 楚北翎没去厨房直接在他对面坐下,他冲他扬扬下巴:“解释。” 第52章 n-不止 邢禹挑挑右眉,端起咖啡杯慢悠悠喝了一口,不紧不慢道:“解释什么?!” 第69章 邢禹一副铁了心想要装傻到底的态度,可楚北翎却不想这样轻易放过他:“你的办公室,你的房间,为什么和我在闸弄口的家一模一样!” 邢禹将咖啡杯放下,冲蒸烤箱抬了抬下巴:“先吃早餐。” 楚北翎没动视线直逼视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但很可惜,什么都看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都不重要了。”楚北翎这么说。 邢禹手上动作停下抬眸看着楚北翎起身,去厨房将温在蒸烤箱里的早餐和蜂蜜水端出来,在他对面坐下,开始吃起早餐。 “楚北翎。”邢禹将电脑放到一边,身体微微前倾拉进两人之间距离。 邢禹的嗓音低沉婉转,叫他名字,哪怕是连名带姓也是那样好听。 心无端空掉一拍,楚北翎喝了一口蜂蜜水,淡淡应道:“你说。” “楚番番。”邢禹没有说,换一种叫法。 楚北翎稳了稳心绪,故作镇定应下:“你说。” 邢禹还是没说叫他做什么,直接用了杀手锏:“小蓝莓。” 楚北翎呼吸微微一滞,连指尖都变得滚烫,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他再也镇定不下去,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当年楚北翎有很多称呼,赵叔叔和陈奶奶叫他番番,班里或者其他班的人,会叫他番番小王子,许图南他们叫他楚番番,可唯独‘小蓝莓’这个称呼,独属于邢禹。 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是无法言说的悸动。 邢禹似笑非笑地靠在椅背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咖啡杯边缘,眼里带着几分玩味,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楚北翎坐了回去,连带着悸动疯狂收敛回去,“别这样叫我,不合适。” 周遭温度骤然下降,空气都凝固了。 邢禹咽了一下喉咙,喉结动了动,他伸手端起咖啡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楚北翎的脸。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他淡淡开口:“既然知道不合适,为什么要追问我的办公室,我的房间和你当年在闸弄口的家一模一样,嗯?理由!” 邢禹从前就是这样,冷静理智到没边,从来不会明说答案。 而是步步引导,让你自己想明白。 真有够现实的。 楚北翎指尖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笑了下,抬眼看向邢禹反问道:“所以呢~你为什么要弄成一样的?” 客厅里钟表“滴答滴答——”有节奏地走动着。 邢禹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摩挲,沉默片刻,他轻笑道:“所以你想确认什么?” 楚北翎嘴角微微扬起,依旧追着邢禹反问:“那你,你又想确认什么?” 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你一句我一句,围绕着一个看不见的圈,谁都不肯先回答,非得让对方说出个所以然来才行。 俩人僵持不下时,门铃响了起来,邢禹起身去开门。 是杨枫过来送文件。 楚北翎在客厅找到自己的手机,他的手机被邢禹一键闭嘴,一大堆电话和消息进来,他一个没接到,他关掉静音键一一处理消息。 已经快下午两点,李之意还在等他签文件。 邢禹在玄关和杨枫交谈,看到楚北翎走过来下巴都要惊掉了,目光在这位冰王子和他们老板之间来回游弋,差点没维持住表情管理。 “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昨天晚上谢谢了。”楚北翎对杨枫说:“杨助理麻烦让一下。” “好,好的。”杨枫自觉给楚北翎让出一条道。 “等一下,”邢禹喊住他,拿起玄关上的车钥匙递过去:“你的车昨天晚上让代驾开回来了。” 他报了停车位置。 楚北翎接过钥匙,“谢谢。” 刚准备走,邢禹又一次喊住他:“路上小心。” 楚北翎微微颔首告辞离开。 杨枫从他们之间微妙的表情和气氛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哪怕有什么,一个合格的助理只会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楚北翎特意开车回了一趟家,洗过澡换了一身衣服才开车去公司。 刚进办公室,手机弹进来一条邢禹的消息,是一张照片:【这个药盒是你的么?】 楚北翎心“咯噔”一下,心慌感瞬间从心脏处流淌至四肢百骸。 他吸气吐气好几次,定了定心神,回去消息:【是我的,里面是vc美白的,不要紧,先放你哪里过几天我去拿。】 邢禹:【行,给你放在家里,过几天你过来拿。】 楚北翎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有将药弄进药盒的习惯。 过几天要去初濛,楚北翎以为邢禹不记得,特意提醒他:【过两天我要去初濛盯游戏的模型和基础动画,你直接带去公司就行,麻烦了。】 邢禹很快回过来:【没空。】 “……”楚北翎很想问一句,这小药盒揣进口袋就可以,怎么就没空,可发出去却变成了:【行,我抽空去拿。】 收线邢禹自虐一般点进楚北翎的朋友圈。 楚北翎现在手机号是新的,微信号也是新的,微信名更是特别敷衍就一个简简单单的c。 如果不是确定这个号是楚北翎的,邢禹简直怀疑这是不是一个什么人机号,半点活人气息都没空有。 加了好友之后,邢禹依旧没有看到楚北翎其他朋友圈,还是18年在新加坡鱼尾狮公园,那张残阳如血的鱼尾狮,有祝卿安比剪刀手对他笑的那张。 回国快两个月,楚北翎楞是一条朋友圈都没有发。 他以前除了喜欢画画记录生活之外,还喜欢在微信和企鹅同步发动态分享生活,碎碎念,连抢不到二食堂的大鸡腿都会发动态吐槽。 有一段时间连续倒霉,他发了说说: 说自己倒霉出门没看黄历,被王彩燕当着全班的面读出来,丢脸丢到全班同学面前,都没有影响他发动态的心。 居然能忍住十年来只发一条动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加坡不用微信的缘故,以至于回国后都没有习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邢禹伸手捏了捏眉心,退出微信,继续投入工作。 又有消息进来,楚北翎拿起来一看是黎书映发来的语音。 这些年他和黎女士之间好似有无声的默契,一但是语音那就是小茄子发来的,而文字是黎书映本人。 小茄子问:“哥哥,妈妈说马上就到春节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楚北翎打开日历今天1月15日,离今年春节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 和初濛第一个阶段项目快要接近尾声,但他的工作还有完全结束。 盯着模型和动画导入游戏引擎,完成内部测试,优化贴图,保证游戏运行,优化游戏光影以及视觉效果,交给开发团队并成功上线后,他的任务才算完成。 国内还有其他项目才刚启动。 这些项目都是由他牵头的,不可能现在撂挑子不干,楚北翎凡事只想做个有始有终,前段时间是他情绪上头了。 国内的项目没有上正轨前,他是不会临时撤出的。 楚北翎不想欺骗小茄子,发去语音:“哥哥今年不回家。” 小茄子哇一下地哭了:“哥哥,不要,我想要哥哥回来,呜呜呜~哥哥是不是不要小茄子了。” 楚北翎伸手捏了捏眉心,耐心哄她:“没有,没有不要你,哥哥忙完就回去,乖~” 小茄子一抽一哽:“真的吗?” 楚北翎淡笑:“嗯,不骗你,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很快很好哄,小茄子又开心的和他分享一些琐碎的事。 楚北翎一一回应。 察觉到时间差不多,他直接换成文字:【黎总,事情解决我就回去,不要总是利用小茄子给我发消息,她才三岁!!】 【你怎么能这样想妈妈,小茄子想哥哥难道还想错了?】黎书映紧接着发来:【你说说你,这次在杭州出差多久了,问一下你至于这么生气?】 屏幕上很快又出现一行字:【还有你不回国是不是因为在杭州遇到邢禹才不肯回新加坡过春节,你还不死心是不是?!】 楚北翎单手打字冷静的反驳:【黎总,十年了,你觉得可能吗?】 黎书映不容拒绝道:【春节必须回新加坡,哪怕你回来再回去处理善后问题。】 【走不开。】回完消息,楚北翎直接退出软件,将手机丢到一旁,也不管黎书映有没有再回过来。 楚北翎点开邮箱开始一一处理。 邢禹已经将动画的详细方案以及《征霸天下》的稿图发到他邮箱,同时发过来的还有林编剧写的动画《云外剑歌》剧本。 楚北翎先回复了稿图没问题,他们可以开始基础动画制作后,紧接着看《云外剑歌》的剧本。 无论多么强大的制作团队,将视觉效果以及现代动画技术和特效用到极致,一个用脚写得剧本也救不了画师以及动画师爆肝制作出来的精美画面。 第70章 任何和文字相关的行业尤其是故事创作,一定是剧本先行的。 楚北翎看完剧本大纲和前十集内容,直接给编剧发去消息:【情节发展略显仓促缺乏了深度,角色设计不够丰满,(角色动机和行为有时候不够清晰,显得单薄。)过两天到公司一趟,我们具体谈谈。】 林编剧:【好的楚总。】 等楚北翎结束手头的工作,已经是晚上九点,他从办公大楼里出来。 雨刚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的凉意,地面像一面面破碎的镜子,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道路两侧的高楼,风一吹,所有颜色混沌在一起,像是空灵又破碎的幻境。 有微信电话进来,楚北翎蓝牙接起,对面的邢禹大概也是刚下班,还能听到他解锁车子的声音。 邢禹说:“什么时候过来拿你的vc?” 楚北翎不知道他是怕别人误会还是其他情况,才会不厌其烦催着他过去拿,他道:“你在家的话,我现在过去。” “在家,过来吧。”邢禹问:“还记得我家的地址吧?” 楚北翎张了张口,最终应:“记得。” 他在导航内调出邢禹公寓的地址,调转车头往他的公寓方向开去。 车停在道旁,没开进去,楚北翎熄火给邢禹发去消息:【到你公寓门口了。】 等了片刻,邢禹发过来消息:【和保安说了,你直接开进去,可以停在你今天停的位置。】 楚北翎不想这么麻烦,失去理智超出界限有一次就够了:【我在门口方便的话,麻烦送一下过来给我,不方便,药盒你直接丢了吧。】 邢禹迟疑片刻,回过来:【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到。】 晚饭没吃,等待的功夫楚北翎开门下车打算去一旁便利店买了个关东煮填饱肚子。 车子拐进公寓,邢禹看见路边楚北翎那辆未熄火银灰色的et7,他往前开绕了另一个方向开过去,两人驾驶座刚好齐平。 等看清楚人时,邢禹愣住了。 楚北翎半倚靠在座椅,手肘搭在车窗上,指尖夹着一支细长冒着星光的烟,正在往嘴里送。 邢禹伸手捏住楚北翎的下巴,阻止他咬合的动作,而后抢过他手中的长烟撳灭丢进车载烟灰缸里。 动作一气呵成,楚北翎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下一秒—— 邢禹朝他伸手:“烟和打火机给我。” 第53章 n-时间 楚北翎没有做过多的思考,直接将烟和打火机递给邢禹。 刚递出去,他又收回手,可邢禹已经快他一步接过,将烟和打火机丢在副驾。 楚北翎:“……” 大概是看不惯一切不良嗜好的缘故,以前他们关系一般的时候,邢禹就会盯着他不让他说脏话。 如今又盯着他不要抽烟,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纵然多年过去—— 楚北翎还是邢禹说什么,他总会下意识乖乖照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邢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方向盘:“你现在还学会抽烟了?!” 烟与酒,年少时无意识脱口而出的脏话。 相比楚北翎的自我放逐,邢禹真的是自我约束到了极致,烟不沾,酒也只会在应酬时喝,非必要基本不碰。 而楚北翎听到最严重的一句话,就是滚。 静默半晌,楚北翎实话实说:“不经常抽,偶尔来一支。” 控制不吃伏硫西汀,可总要有宣泄糟糕情绪的出口,浓郁苦涩的尼古丁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消遣,也能让他空洞的灵魂有点浓度。 不过他身边也没有备着烟和打火机,偶尔想起来或者看到的时候才会买。 刚刚在便利店,楚北翎扫了一眼关东煮都是他不要吃的,面包饼干之类的小零食,他现在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干脆不吃,直接拿了烟。 权当等邢禹打发时间。 邢禹:“最好不要碰。” 天空又飘起绵绵细雨,伴随着几声闷雷声,昏暗毛茸茸的光线里,楚北翎微微侧目,直白地盯着他:“你现在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些?” “什么身份?什么,身份?”邢禹轻嗤一声:“楚总,你觉得我以什么身份说出这句话,才更合适。” 什么身份,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身份,明明回应一句,朋友就行。 可他偏不,非得反问他。 也是邢禹说过,是不可能和前男友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安然做朋友的。 可如果没有见到邢禹的工作和生活环境,楚北翎或许真会这么想,也会这么信。 要是一点都不在意,怎么会将他曾经的生活环境复刻在自己身边—— 楚北翎非得从邢禹这个死鸭子嘴里撬出话来不可。 楚北翎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你想要什么身份?” 邢禹还是没有回答问题,目光牢牢盯在他身上:“你认为我想要什么!”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来回扯,张口就是问题,谁都不肯给答案,继续这样说下去没完没了了要。 楚北翎及时打住转移话题,直接切入来这里的原因:“药盒给我。” “放在家里没带在身上,你得跟我回家一趟。” 没等他回应,邢禹擦着他的车身开过去拐进小区,楚北翎咽下一口空气,调转车头跟在他后面。 车还停在今天早晨的车位,和邢禹的西装暴徒并排。 两人一道下车,楚北翎扫了眼身后的停车位问:“我停在这里没关系?” 邢禹将烟头以及刚拆封没多久的烟和打火机一并丢进垃圾桶,转头过来和他说:“都是我的。” 楚北翎扯扯嘴角,一股酸溜溜的情绪爬上心头。 中高档小区停车位都需要购买或者租赁,车库当然有免费的停车位,但数量较少且位置都比较远。 邢禹一个人就有两个车位,哪怕许则易工作地点在上海,他还是给他留了一个车位。 楚北翎思绪乱跑,又难过又嫉妒。 两人一道上了楼,邢禹率先进去。 刚刚从他嘴里撬话的冲动消失殆尽,楚北翎理智回归没跟着进去:“我在外面等就行,麻烦你拿出来给我,谢谢。” 邢禹回眸,也不说话,一双冷如墨玉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看向他,似勾引似挑衅。 被他看得直心虚,楚北翎喉结滚了滚,躲开他灼热的视线,再看下去他又要忍不住犯贱凑上去。 平复片刻,他道:“怎,怎么了!” 邢禹轻哂:“你倒是有礼貌。” 楚北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邢禹幽幽道:“自己进来拿。” 他没再管他,径自往室内走。 犹疑片刻,楚北翎踏进屋内在玄关处换了今早穿得拖鞋,随他往餐厅走。 “药盒可以给我了吗?” “你刚下班?”邢禹打开冰箱转过头来问:“晚饭吃过没?” 楚北翎除了白天在邢禹这里吃了brunch之后一直到现在没吃,他以前吃东西就随意,这些年更是丧失掉讥饿的功能,很少会觉得饿。 被邢禹这么一提,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 “没,我一会儿回去吃,”楚北翎坚持:“先把药盒给我。” 邢禹抬手看了眼腕表:“吃完饭再走吧~你回去都快11点了,上那儿吃去?” 楚北翎回去估计也不会吃了,他故作自在笑了笑:“国内外卖还应方便的。” 邢禹直言不讳:“你现在不挑食了?” “……” 他现在岂止是不挑食,大概是心虚怕邢禹发现些什么,楚北翎没再坚持,“你打算做什么?” “随便吃点。”邢禹问:“番茄鸡蛋面行不行?” “吃。”楚北翎点点头又问:“要帮忙吗?” 邢禹接了一壶水放在一旁烧:“不用,很快就好。” 楚北翎没有离开,半倚靠在流理台边,看着邢禹从冰箱拿出两个番茄和几枚鸡蛋又从橱柜里拿出一包挂面,转身在灶台前忙碌起来。 不一会儿,空气中充满了五花肉煸出的肉香,紧接着邢禹将搅拌均匀的蛋液倒入油锅,鸡蛋煎熟,被盛出来放在陶瓷碗里,接着换成了番茄。 不知怎的,楚北翎突然想起多年前在闸弄口陈奶奶家,他也是这样,靠在流理台边缘看着邢禹背对着他做糖醋排骨的身影。 也是那天,他问起邢禹对未来的规划以及说好要一直跟着他一辈子。 那个时候的他,只想邢禹不那么孤单,说好一辈子的时候就真的是一辈子。 可他终究是食言了。 到底是年少太过于天真,认为一辈子就真的能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十年前的他,也不曾想过今天的他—— 既没有一直跟着邢禹,也没有做动画。 完全背道而驰。 即便也在相关行业里,可始终是背道而驰的。 楚北翎出声打破沉默:“你每天晚上都是这么晚回家?” 第71章 “你不也是才刚下班?”邢禹的声音夹在油烟机“呼呼呼”的声音里:“这个行业没办法,尤其是有项目的时候,只会更忙。” 从学生时代开始,他们就没日没夜的画画,还要见缝插针学习文化,现在的他们只会比学生时代更加忙碌。 水壶“啪嗒”一下跳开,邢禹将开水倒下锅,刚伸手抓了一把挂面打算往锅里下,被楚北翎阻止:“太多了,少一些。” 邢禹放下一些,楚北翎说:“再少一点。” 邢禹又放下一些,手上已经没有多少:“不会太少?!” 楚北翎还是说:“再少一点。” 邢禹又放下一些,对他来说依旧太多,楚北翎干脆自己动手抓了一把面放进锅里。 “你现在吃这么点?”邢禹粗粗看了眼,才二三十根,比小区楼下他喂养的流浪猫吃得还要少。 楚北翎喉结滚了滚,心虚地解释:“太晚了,晚上不想多吃,养生。” 邢禹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等面熟的功夫,两人并肩倚靠在流理台边缘谁都没有说话。 锅里“咕嘟嘟”响着,楚北翎张了张口,他想问陈奶奶。 但……不知道要怎么问出口,前段时间他去了一趟闸弄口,邻居说,陈奶奶五年前已经搬出去,他们现在也不知道陈奶奶到底怎么样。 邢禹看向他淡淡道:“想说什么,直接说。” 楚北翎一向直言不讳,而邢禹还是和以前一样,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欲言又止有话要说。 “陈奶奶怎么样了?”楚北翎喉结滚了滚:“她还好吗?” 他不敢确认,毕竟已经去十年,而当年陈奶奶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身体还算好,只是现在已经不认人,我太忙,没空照顾,请护工在家照看,可陈奶奶在家也待不住护工一个没注意就会跑,没办法只能送去养老院,那边集中看管,又有专门的护工照看,会比待在家里安全很多。” 邢禹问:“明天我打算去看看她,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楚北翎喉结滚了滚又问:“陈奶奶是阿兹海默吗?” 邢禹将鸡蛋倒下锅,点点头。 当年陈奶奶就偶尔会忘些事,他没多想只觉得是她年纪大了,现在看来当时就有了些征兆。 楚北翎鼻尖发酸,凉薄的岁月并没有善待这位慈祥的老人,年轻的时候让她失去了一生挚爱。 而失去挚爱的陈奶奶一辈子没有结婚,年老了又将她困在时间里再也走不出去。 邢禹似乎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笑笑:“别难过,没什么好难过的,陈奶奶现在的记忆停留在她二十几岁和她的那位热恋的时候,她是愿意被困在时间里的。” 楚北翎既震撼又理解,就和当年听陈奶奶说起她和她的那位故事时一样。 无法用言语表达。 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楚北翎只好点点头。 面好了,邢禹将面条盛出来放在碗里又端上托盘,他指了指消毒柜:“拿筷子。” 楚北翎从消毒柜拿了两双筷子,走到餐桌前,在他对面坐下。 餐桌上是最简单的番茄鸡蛋面,除了五花肉外甚至没有多余的食材,楚北翎盯着面条,思绪又飘出去了。 “楚番番别发呆了。”邢禹敲了敲桌面。 楚北翎回神习惯性地将所有肥肉挑进他碗里,又夹了一块番茄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 邢禹的手艺还是那样的好。 发现邢禹一直盯着他,楚北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解释:“我没吃过的,筷子也没碰过。” 邢禹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开口:“以前你吃过得都进了我的嘴里,我嫌弃什么!” 楚北翎的心骤然疯狂跳动,他埋着头吃面,差点把脸都埋进碗里,邢禹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你也不怕被呛死。” 楚北翎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忍不住吐槽他:“吃你的吧~盯着我逗算怎么回事!!” 邢禹没忍住轻笑出声,楚北翎瞪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仅片刻,刚刚那点暧昧旖旎的氛围瞬间消散在空气中不复存在。 楚北翎重新低下头,哪怕感受到邢禹直白的视线,他也没再抬过头。 吃完面,邢禹将餐具丢进洗碗机里,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对他说:“很晚了,明天要去看陈奶奶家,今晚要不要留下来?” 第54章 n-诱惑 楚北翎张了张口,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答应下来,可很快理智又占据上风。 沉默小一会儿,他摇摇头,直接拒绝:“不了,你告诉我地址,明天早上我自己过去。” 邢禹目光微顿,仅小片刻—— 他点点头,十分大方又释然地说:“行,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我们明天早上九点半在门口碰面。” 约定好时间,走到门口楚北翎想起药盒又折返回来:“我的药盒呢?” “你等一下。”邢禹去卧室将药盒拿出来给他。 楚北翎接过:“谢谢。” 说罢他转身往外走,刚走到玄关处,身后传来“啪嗒——”玻璃掉落地面的重响。 楚北翎吓一跳,猛地回眸,邢禹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餐桌,快要站不住,渐渐往地面滑去。 楚北翎心头一紧,一个箭步飞快冲到邢禹面前,撑住他将他扶稳,看着邢禹蹙眉痛苦的模样。 他担忧道:“怎么了?” “没事,最近这两年应酬经常喝酒,胃偶尔会不舒服,小事,缓缓就好。”邢禹伸手紧紧抓住楚北翎风衣的袖子:“很晚了,你早点回去,我缓缓很快就好。” 楚北翎既然看到了,哪能就这样走掉,“胃疼不是小事,别强撑,我陪你去医院。” 邢禹才不要去,去了没问题不是得被拆穿,他十分善解人意地说:“真没事,缓缓就好,你有事就先回去,真的很晚了。” 楚北翎:“邢禹?!” “嗯。”邢禹整个人都快歪在他的身上,就差和树懒一样挂上去:“要站不住了,扶我去沙发,顺便帮我拿胃药,一会儿就好。” 楚北翎还是不放心:“真的不用去医院!” “去医院也是只开胃药,没必要。”邢禹脸不红心不跳张口胡诌。 楚北翎颔首:“行,你要实在不舒服记得和我说,别强撑。” 邢禹嘴角轻轻扬了扬:“嗯。” 楚北翎腾出一只手,揽住邢禹的腰将他往沙发扶。 邢禹整个人借力在他身上,一米八几的个子,压着他,从餐厅到客厅的几步距离,两人楞是走了五六分钟,才走到沙发边。 刚在沙发坐稳邢禹伸脚一勾,勾住他的脚腕将准备起身的楚北翎带到。 失去了重心,楚北翎直往前扑,好在他及时撑住,双手稳住身体,没有直接撞进邢禹怀中。 可现在的姿势,比直接撞进邢禹怀里还要暧昧。 楚北翎双手撑在邢禹身体两侧,脚半曲半跪在他腿上,顶//着他的大腿根,以包裹且压迫的姿态将邢禹禁锢在沙发和他怀抱之中。 咫尺距离,两人鼻息交缠,心跳声和墙上的时钟重合有节奏的响动着。 一时间谁都没有动。 晦暗不明的光线里邢禹右眉微挑,颇有兴味道:“你,这是想做什么?!!” 楚北翎轻咳一声,连忙起身,很不自在转移话题:“你家药箱在哪里?” 邢禹抬抬下巴,示意:“电视机柜里。” 楚北翎转身往电视柜走,在药箱里翻出胃药递给邢禹后,又去厨房到了一杯温开水送过去。 邢禹接过:“谢谢。” 楚北翎盯着他将药吞下又接过他手上的杯子放在茶几上。 邢禹搭在胃上,眉头微蹙,看起来还是很难受的样子。 楚北翎担心道:“真的不用去医院。” “不用。”邢禹揉了揉胃:“应酬喝酒喝的,没什么大问题。” 楚北翎眉头紧锁:“你这两年应酬喝酒很多?” 邢禹抬起眼皮看过来:“还好,不算多。” “你……” “嗯?!” 刚刚暧昧的氛围,好似还融化在空气里没有散开,两人之间有微妙的气息在流动。 谁都没有接着说话,无声对视着。 楚北翎张了张口,想关心他,又怕再一次陷入没完没了的问题之中,他想走掉,但又不放心邢禹一个人待在家里。 这么干坐着,被他的气息裹挟,楚北翎又坐立难安。 看出他的窘迫,邢禹出声打破沉默的氛围:“你现在开的车是买的?” “嗯,油车车牌不好上得摇号,新能源的车不用摇号也没什么限制,就直接买了。”起了话题,楚北翎多说了两句,也不至于两人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只剩下无措。 邢禹坐直身体看过来:“在杭州又是租房又是买车,是打算在这里定居不回新加坡了?” 第72章 楚北翎没说话。 邢禹声音变了:“还是要走?” 原本回来楚北翎是不打算再回去了,可他现在只想逃避,把自己打包送到离邢禹几千公里之外的地方。 邢禹目光扫向楚北翎等他的回应。 沉默良久—— 楚北翎说:“嗯,等这边项目结束。” 邢禹的心一下子沉没到深不见底的海底,两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重逢之后,他们之间,好似只剩下沉默,也只有沉默。 不知道沉默多久,邢禹问:“一定要回去!” 楚北翎侧目对上他的视线:“不回去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是真的想知道,不回去,能留在这里做什么,他现在所谓的‘家’在新加坡不在国内。 而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陌生,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 楚北翎知道这很正常,可他,还是难以接受。 “留在这里,确实做不了什么。”邢禹苦笑道:“这座你曾经生活了十七年的城市,难道半点都没有让你留恋的地方吗?” 有啊~怎么会没有呢! 不然,他怎么可能这十年来,做梦都想回来,梦到自己回来。 楚北翎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他直白盯着邢禹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你为什么在意,我会不会留在杭州?” 邢禹没有回答为什么,而是问:“如果我说在意,你会留下来吗?”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付星洲。 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他是不会这个点打电话给他的。 楚北翎暗自叹口气,看来他和邢禹之间,下次非得把手机全部调至静音不可,否则,总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过来打断。 “leo,这么晚打来什么事?”楚北翎接起电话,起身走到阳台。 付星洲问:“祝卿安没再发疯吧?” 楚北翎轻笑:“没有。” 自从前几天将祝卿安的状况如实汇报给付星洲,这几天祝卿安消停很多,没有动不动宿醉来折腾他。 付星洲点点头,又道:“再有下次,你将他踹回新加坡。” 楚北翎没有祝卿安的八卦魂,对两人关系也没多大兴趣,但是看这段时间他的折腾劲,还是忍不住好奇:“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什么都没有。”付星洲说:“也没办法有什么情况。” 楚北翎不太相信俩人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否则祝卿安在新加坡胡作非为的时候,惯着他的总是付星洲。 他自认为自己脾气算好的,在杭州两个月的时间,一个星期被祝卿安折腾个两三次,楚北翎都快受不了了。 更别说在新加坡,祝卿安隔两天会发一次疯,来个这么一次。 楚北翎直言不讳问:“没有情况你纵容他?” “他是可以走正常路的,又不是没有办法接受,和我一样再也改不回来。”付星洲叹了口气:“更何况,他是我表舅的儿子。” “……”楚北翎被这记炸弹炸懵了小片刻,才回过神。 不愧是祝卿安,够疯,连表哥都惦记。 “不说我了,”付星洲问:“和初濛第一阶段的合作快要结束了吧?你呢,你怎么考虑的。” 想起刚刚邢禹的状态,他的话,邢禹问“如果他在意的话,他会不会留下来。” 如果是刚回来的时候,邢禹这么说,他不会多做考虑,挣扎又抗争了这么多,又费劲心思的想办法往国内跑,他可不是想要回来处理个项目那么简单。 只是现在—— 楚北翎也不确定要不要留在国内。 留在国内看邢禹和别人恩爱两不疑么,不,他做不到,也难以接受。 楚北翎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办法说出自己一定会回去,尤其是在邢禹出声询问过后:“再让我考虑考虑,反正也要将国内的项目带上正轨,还有段时间。” 付星洲点点头:“行,考虑好了告诉我就行。” 又说起:“对了,前两天碰到黎阿姨,他问我在杭州到底给你安排了什么工作,你春节都没有办法回新加坡,我帮你打发过去了,说国内的项目任务重,时间紧需要你快点处理,至于你怎么说的,她相不相信,这我就不知道了。” 楚北翎了解:“麻烦你了。” “不麻烦。”付星洲就是有些心疼以及替他头疼:“不管你和那位将来会怎么样,又或者其他男人,黎阿姨这里,你还是要处理和解决,否则你依旧会重蹈覆辙,除非你按照她的意愿来,和那个什么林氏银行的千金在一起。” 喉咙又干又涩,楚北翎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我知道了。”停顿片刻,他说:“我不会按照她的意思来的。” 当年他就不是因为黎女士的不满以及出手干预,而选择和邢禹分开。 现在的他就更不可能因为黎女士的不满,而妥协。 他做得所有选择,仅仅因为他追随自己的内心罢了。 如果他任性,如果他有错,如果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这十年来,他该做的都做了。 楚北翎,问心无愧。 付星洲再三强调:“实在忍不了祝卿安把他踹回新加坡,省得他皮痒痒半点数没有。”该说的都说完了,他道:“行,你也早点休息。” 收线,楚北翎又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儿冷风,直到冻到麻木才折返回室内。 邢禹闭目靠在沙发上睡得深沉,楚北翎没有多想直接往主卧走。 再次进这个和当年他在闸弄口一模一样的卧室时,楚北翎还是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恍惚之感,让他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还在。 放空片刻—— 楚北翎抽过床上的毛毯朝屋外走去,替邢禹盖好,又在他边上坐着。 邢禹呼吸很浅很细,透过窗外扑进来微弱光线,看着他棱角分明立体的五官,楚北翎情不自禁伸出手,快要触碰到的时候,他的手悬在半空。 片刻,楚北翎收回想触碰他眉眼的手。 这一晚,俩人在沙发上并肩坐着,一个眼睛睁着,一个眼睛闭着,楚北翎没有睡着,邢禹也是。 第55章 n-坠落 一直到天濛濛亮,楚北翎才昏昏沉沉昏睡过去,半梦半醒间,他再一次梦到邢禹坠落悬崖。 这一次他依旧没有抓住他。 楚北翎惊醒,坐在原地缓了缓,他打算重新回去把邢禹给捞回来,靠坐在沙发上睡觉的姿势实在不舒服。 他起身,迷迷瞪瞪的往主卧里蹿。 刚踏进去,跟准备出来的邢禹迎面撞了个正着。 “醒了,”邢禹看着他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又做噩梦了!” 楚北翎伸手用力捏了捏眉心,点点头。 邢禹抬手撸猫一样轻轻骚挠着他的下巴,楚北翎愣住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忘记反应。 从前这人就是这样,知道他做噩梦后,就会抬手挠挠下巴以示安慰,当做哄他开心。 思绪回神,楚北翎往后退了半步。 邢禹动作微顿随后收回手,让出一个位置让他通过:“先去洗漱过来吃早餐,主卧浴室里有牙刷盒毛巾。” 楚北翎没动,觉得不合适,但转念一想主卧都住过,用主卫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可这到底不是自己家,他现在似乎也不合适进邢禹主卧。 可他人都在主卧门口,再拒绝显得有些矫情。 邢禹抬眼看过来:“怎么了?” 楚北翎摇摇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越过他往室内走。 刚一进浴室他再次愣住—— 洗漱台上毛巾、牙刷、杯子都是双份,且两份都是蓝胖子的周边产品。 有一瞬间,楚北翎都怀疑那是邢禹为他准备的,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他甚至已经心酸起来。 鬼使神差地,他做了一件从前特别不屑做的事。 点开微博搜了许则易的账号。 置顶是一条转发的视频博文:《哆啦a梦大电影xxxx》预告pv含主题曲,将于2025年3月x日国内上线,敬请期待。国内发行方是星耀传媒,许则易的公司。 另外附带了转发抽奖链接。 楚北翎点进抽奖链接,礼品赠送的就是邢禹洗漱台上的蓝胖子周边,一共五份于2025年4月1日,13:14分开奖。 楚北翎鼻子又酸又涩,眼泪控制不住从高挺的鼻梁上滚落下来,他打开龙头,倾身过去的冲洗眼睛。 直到冷意穿透皮肤抵达全身,他才关掉水龙头看着镜子上狼狈的自己,笑出声。 楚北翎,你活该。 他伸手抽过一旁的一次性绵柔巾将脸上水渍擦干,顺手丢进垃圾桶,若无其事朝屋外走去。 邢禹将早餐端上餐桌,抬眸看过来:“好了,过来吃早餐。” 楚北翎喉结滚了滚,努力克制自己糟糕的情绪:“嗯。” 邢禹再次转身去厨房,楚北翎走到餐桌前坐下,他垂眸扫了一眼早餐,有兔包、油条、荷包蛋以及豆浆,全是他喜欢吃的。 第73章 邢禹端着他的那份早餐过来,刚一放下,楚北翎交换了两人的餐盘。 邢禹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在他一侧坐下,“你要吃这个?” “胃不好,不要吃糯米不利于消化。”楚北翎说。 邢禹挑挑眉,语气轻描淡写:“嗯。” 楚北翎没在搭话,低头吃着邢禹的那个糯米鸡,嘴里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邢禹淡淡扫他一眼,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昨天晚上辛苦你照顾我了。” “不辛苦,我接完电话你回来就睡了。”楚北翎低着头,眼睛抬也没抬。 “不是要走,昨晚我睡了,怎么没走?”邢禹的声音低而浅,温热的气息好似近在耳畔。 楚北翎耳朵麻了一下,紧接着一股电流从脖颈处蹿至尾椎骨,酥麻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浑身上下都跟着燥热起来。 这种类似于耳鬓厮磨的贴近,一下子将他带入曾经与邢禹亲昵的时刻。 楚北翎猛地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邢禹,差不多行了。” 邢禹微微抬眸,目光灼灼:“我不过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站在原地小片刻,楚北翎起身走到邢禹对面与他拉开距离,语气放柔不少:“你能不能,别这样。” 邢禹稳了稳呼吸,语气平静:“哪样?” 楚北翎咬着微微发颤的唇:“不是你说过去无所谓,你到底想让我承认什么?!” 邢禹:“你不是知道。” 楚北翎笑笑:“所以呢~承认了又怎么样,你还想怎么样,我们又能怎么样?” 他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话,可是那些糟糕积压已久的情绪就像洪水一样冲破了堤坝,再也无法控制,决堤而出。 楚北翎不明白,邢禹为什么还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试探,他对他的态度。 知道他心里还有他,然后呢~他们之间难道能回到当初? “破坏别人关系,一点都不好玩,也不合适。”楚北翎自我提醒道:“邢禹,我不会怎么做的。” 放纵、卑劣的心脏就像大提琴的琴弦一样,“吧嗒——”一下断掉,崩在他的脸上打出一道血痕,邢禹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坐下吧,不是要去看陈奶奶,吃完早餐我们去看陈奶奶。” 吃完早餐后,俩人一道去了陈奶奶所在的敬老院。 在护工的带领下,楚北翎和邢禹一前一后走进陈奶奶住的房间,邢禹大概砸了重金,陈奶奶住的是豪华单间,房间内还有一名专门的护工照看。 陈奶奶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前随风摇摆的山茶花圃。 今天没下雨,可天色依旧阴沉沉的,像一块巨大的墨砚压在头顶,一点点下落叫人喘不过气来,连带着娇艳的山茶花都黯淡了几分。 可陈奶奶依旧专注看着,连护工叫她也没反应。 邢禹问护工:“陈奶奶看多久了?” 护工对邢禹说:“早晨起来就在看了,一直到现在。” 邢禹:“早餐吃过了吗?” 护工:“吃得不算多,一会儿我再给她拿点心过来。” 邢禹点点头又道:“让我们单独和陈奶奶待一会儿。” 护工点点头,退出房间,替他们带好门。 邢禹转头对楚北翎说:“一到下雨天或者阴天,陈奶奶就会坐在窗前看这片花圃。” 楚北翎一愣,随即道:“可能山茶花的颜色和红豆差不多。” 察觉到邢禹灼热地视线,楚北翎看过去,很快又错开,他走进,在陈奶奶面前半蹲下来。 明知道陈奶奶不一定记得他,可楚北翎还是问了:“陈奶奶,还记得我吗?” 陈奶奶笑着摇了摇头,十年过去,她还是如同楚北翎记忆中的模样,只是脸上多了许多皱纹,苍老了不少。 楚北翎提醒她:“以前在闸弄口我住在你家楼下,经常到你家蹭饭,现在记起来了吗?” 陈奶奶依旧笑着摇摇头:“抱歉呀~真的记不起来了呀。” 楚北翎鼻子微微发酸,忍住想哭的冲动:“没关系陈奶奶,以后我多来看看您,说不定您就记起来了。” 楚北翎又提了一些以前的事,试图唤起陈奶奶浅薄的记忆,哪怕效果甚微。 而陈奶奶每次给的答案都是,不知道呀,不记得了呀。 邢禹在另一侧半蹲下来:“陈奶奶,最近太忙,很久没有来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时一直不断回应不知道的陈奶奶,一左一右拉起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你们两个要好好在一起,别再分开了。” 楚北翎和邢禹一怔,看了一眼彼此,又错开视线。 邢禹看着楚北翎,他又看着陈奶奶。 楚北翎张了张口,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时,陈奶奶伸出有些粗糙带着皱纹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喜欢男孩子不是病,没关系的,别怕。” 楚北翎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唰一下流了下来,陈奶奶抬手抚掉他的眼泪:“别哭,也别怕,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楚北翎眼泪流得更凶了,明明陈奶奶都不记得他了,可还细碎的记得当初发生过的事。 以为还在当年,试图将他从痛苦与迷茫中拉出来,给他勇气。 陈奶奶和当年一样细细碎碎说起一些琐事,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时间完全错乱,可唯一没有错乱的是,有关他和邢禹之间—— 她还记得当年他们发生的所有事。 一次又一次强调,让他们别怕,别担心,也别分开,有困难可以一起承担解决,他们都是温柔善良又聪明的好孩子。 可以很好的解决任何时期的任何困难。 楚北翎蹲到后来腿都蹲麻了,而陈奶奶的双手一直搭在两人手上,将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包裹在手心里。 快到中午,陈奶奶念累了,靠在轮椅上昏睡过去,邢禹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陈奶奶的手拿下来放在一旁。 俩人之间桎梏松开,楚北翎很快抽开手,又被邢禹握住,他用力捏了捏,然后才松开手。 起身缓了缓,邢禹将陈奶奶从轮椅上抱起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走到门口,喊护工进来。 楚北翎站起来,等腿麻那股灼心的劲头过去,抬步走到门口,就听邢禹和护工说:“先让陈奶奶睡一个小时左右,然后叫她起来吃午餐。” 护工点点头。 邢禹回过头:“走吧。” 楚北翎跟着邢禹往大门口走,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上车分别前,邢禹又问了昨晚上的那个问题:“如果我想让你留下来,别回新加坡,你会不会留下来?” 楚北翎摇摇头,他不知道。 邢禹笑着点点头:“行。” 说罢他拉开驾驶座的车门钻了进去。 车窗后视镜里,邢禹看着楚北翎抬步往前走了一步,可仅仅只有一小步,他又站在原地没动,不再上前。 第56章 n-给予 越压越低的天空,果不其然又开始下起雨。 不一会儿功夫,雨点噼里啪啦砸下,在半干的地面绽开出一朵朵水花。 越来越密集,很快将地面填满水汽。 楚北翎反应了一会儿才拉开车门坐进去。 视野范围内漫天雨幕,他的车好似在汹涌起伏海面上漂泊不定的船只被狠狠拍打着,稍有不慎就会被海浪倾覆,陷入深海之中,再不见光。 楚北翎看着挡风玻璃瀑布般的水流发着呆。 不知道过去多久,祝卿安的电话进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的文件还等你签字。” 楚北翎平复了下情绪,缓缓道:“半个小时左右。” 回到办公室,祝卿安将和初濛合作的文件递过来,楚北翎扫了一眼,直接在文件上签字。 祝卿安问:“基础动画的确认你是不是又不去?” 基础动画确认完毕,他们和初濛第一阶段的合作就算结束,下一个阶段,最快也要下个季度,才能提上日程。 至于《云外剑歌》的动画,现在还是项目初期阶段,如果他回新加坡,那么这一次就是他在国内最后一次去初濛交谈项目。 这次分别后,应该真的是永远说再见了。 楚北翎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去。 他问:“已经确定好时间了?” 祝卿安答:“那还没有,不过我猜测应该快了,就这几天吧。” “嗯,”楚北翎说:“到时候再说吧。” 他确实还没有想好。 祝卿安连啧好几声,稀奇又玩味地看着他:“邢总不愧是你的老情人,你看看你,只要是和他有关的事,你这变化,还是我们熟悉的冰王子吗?” 楚北翎睨他一眼:“昨晚leo打电话给我,说了有关你的事,猜猜他说了什么。” 祝卿安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死死盯着楚北翎:“他说什么了?!” 楚北翎使坏:“想知道啊~不告诉你,自己猜去吧!” 第74章 祝卿安伸手拉住他手:“别这样,告诉我,告诉我!” 楚北翎看了一眼他的手,祝卿安很快识趣拿开:“快说快说,他到底说什么,你别吊胃口。” “烟带了吗,给我一支。”他现在需要一支烟来提提神。 祝卿安不情不愿的将烟和打火机给他。 楚北翎伸手抽出一支点上,刚塞进嘴里,想到邢禹对他抽烟的反感,他又将烟揿灭在手心。 稀里糊涂做完楚北翎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不知道自己再坚持什么。 邢禹人都不在这里,他还乖乖照做。 楚北翎道:“想知道自己去问。” “楚北翎,你过分了啊!”祝卿安快被他气吐血,但又着急,只能放下身段和他保证:“你就告诉我呗,我保证下次不调侃你和邢总的事。” 楚北翎满意,一字一句说:“他说你继续这样胡闹下去,就让我把你踹回新加坡。” 祝卿安还想再说些什么,楚北翎没给他继续念下去的机会:“出去吧,别来烦我。” 门关上,楚北翎趴在桌子上,昨晚没休息好,他现在还头晕,思维也很混乱,文件半个字也看不下去。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邢禹,哪怕是合作上的。 明知道不对,他又一次因为陈奶奶的话动摇了信念,可理智上又告诉他,他应该回新加坡,应该远离邢禹。 迷迷糊糊昏睡过去,楚北翎又接着早晨的梦境,那个他不断重复的梦境。 这一次在他扑过去时,总算抓住邢禹。 只是邢禹看到是他,对他笑了笑,然后一点点掰开他的手,主动坠落悬崖。 楚北翎跟着翻身下去,却被挂在树上,而邢禹却跌落悬崖底部。 楚北翎猛地坐起,歪躺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如同被丢到岸上的鱼,急需要快速获得氧气。 他又想到刚刚在敬老院,邢禹在看到他摇头后流露出的笑意。 那个笑是自嘲的、无奈的、落寞的,也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无可奈何,很复杂。 和梦境中他看他的一样。 楚北翎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胆小怕事过,可回来后,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他不敢询问邢禹为什么让他别回新加坡,更不敢询问他和许则易之间的关系,他怕得到不想听到的答案,更怕从邢禹嘴里听到确定的答案。 所以只能逼自己不去想不去问,甚至用拒绝的话来提醒自己,与邢禹划清界限。 心越来越慌,楚北翎狠狠抓住自己胸前的布料,盯着《云外剑歌》的剧本,不停地做着心里建设。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只要邢禹过得好,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李之意说:“楚总,林编剧来了。” 楚北翎稳稳呼吸,平静地道:“进来。” 林编剧在办公桌对面,楚北翎将打印并做好注释的剧本递给她:“之前我提出来的问题,我都标识出来,并增加了我的看法与见解,你可以适当参考,另外我还想听一下你对剧本的安排。” 林编剧说:“以‘侠义与家国情怀’为主题,男主被朝廷灭门后,又意外在反派朝廷想篡位的王爷哪里得知灭门真相并在其挑唆下开启寻找七个剑主,以单元加主线的形式开启主角与其他剑主的江湖故事以及剑主本身的故事,并在人世的亲情友情爱情的羁绊中见到真我与真爱。” 楚北翎道:“朝廷反派王爷的作用,如果只为开启寻找七家剑主那建议直接删掉这条反派线,将世界观设定在江湖,删掉朝廷权谋戏,让反派也是江湖中人,或者设定在乱世,增加剑主对乱世的作用。” 楚北翎等林编剧记完笔记继续说:“反派上可以塑造的更有血有肉,例如,这个反派本性善良或者冷心冷血,因为某个人才改变,他做某些一些坏事都是因为某个人给他造成了这种改变,前后期性格反差一定要大。 他做的坏事一定要让观众理解并共情,他虽坏,但我心疼他。” 林编剧想了想:“他本无情,却因为某个人变有情,又因为那个人变得绝情?” “可以这么理解,”楚北翎喉结滚了滚,平复过后才继续说:“人性是复杂的,而不能单纯定义,反派与正派身上发生的所有事,谁都没得选择,是被周围环境或者事情被逼到那个份上,无解,当下只有那种选择,因为不做那种选择,伤害的唯有挚爱。” 林编剧听到楚北翎这段解析,心脏骤然一缩,她的情绪在短短几个字内被调动起来,“我知道了,楚总。” 被这么一提醒,林编剧也有了自己更进一步的看法:“那反派前后性格上的反差,是不是可以是:分开后,我活成了你的样子,你如霁月清风,我现在亦如此。” 楚北翎点点头:“可以,回去改剧本吧,一个月后将重新改好的大纲和剧本前二十集发给我。” 林编剧走后,楚北翎起身到茶水台前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在落地窗前看着钱塘江发呆。 大雨如倾,雨线斜斜地打在窗上,玻璃倒映出他模糊的影子,与远处同水汽层层叠叠混沌,缠绕分不清的江景,氤氲扭曲交织在一起。 剧本之间有关系,有逻辑,也可以从剧本上探索人性,哪怕剧本中期再跌宕起伏,翻看剧本的最后一页就能知道主角最后的结局。 可现实没道理就是没道理,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毫无任何逻辑可言,也不知道现在进行到剧本的那一个阶段。 结局是好还是坏。 更糟糕的是—— 楚北翎也不知道他和邢禹是不是在十年前分开后,就早已经被分出两个剧本,再无交集的可能。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 楚北翎:“进。” 李之意走进,“楚总,我们可以出发了。” 后面跟着的祝卿安说:“我也和你们一起。” “你去做什么?”楚北翎睨他一眼:“初濛的基础动画这两天应该会反馈过来,你不去,谁去?” “那不是还要两天,你明晚就回来了吧,又不耽误。”祝卿安说:“我还想去外滩边逛逛,难得有机会,当然要去。” 楚北翎无语:“非得跟我一起,你这么大个人了,去一趟上海你还怕自己丢了?” 祝卿安点了点他,又点了点自己:“楚北翎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这是报应。” 楚北翎忍着想打死他的冲动说:“我去不是玩的。” 祝卿安说:“我知道啊,你去上海是谈《征霸天下》和《山海奇闻录》的宣发以及配音,我可以做你助理,还能提出一些关于配音人设声线上的想法,我这个美监也一样了解角色。” 楚北翎没再继续反驳,俩人一起去了上海,李之意没去。 回到办公室坐着,邢禹大脑一抽一抽的疼,有生理上的,也有心理上的。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要怎么破解他和楚北翎之间的僵局。 邢禹有一瞬间想,他为什么要故作大度,或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应该直接告诉楚北翎他那天看到关于祝卿安的烂事。 哪怕楚北翎会痛苦,会难过,也好过半点真相都不知道。 可到底舍不得用最直白的语言揭穿这样难堪的行为,让楚北翎陷入痛苦之中,同时邢禹更害怕祝卿安陪伴他多年。 楚北翎一时间难以放弃,甚至会原谅祝卿安的所作所为。 就像曾经他逗他,戏弄他,总是喜欢将楚北翎惹生气到炸毛一样,只要哄哄就好了。 楚北翎脾气爆容易炸,但很好哄,也很好说话,还格外容易心软。 所以他引导,他诱惑,和以前一样把楚北翎勾过来,勾引到他身边来。 奈何楚北翎道德要求太高,而他也不想强迫,步步紧逼,违背他的意愿。 如果楚北翎坚持,他也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邢禹心不在焉地翻了翻面前关于《云外剑歌》的项目策划书,门被敲了敲,随后许图南推门而入。 “echo基础动画已经提前做好了,”许图南将一枚u盘放在他面前:“你可以看看,没问题的话,可以让他们尽快过来确认,还有一周到春节了,很多项目组都开始陆续开始今年的收尾工作,完不成估计要等明年。” 邢禹将u盘插.进电脑里,开始观看基础动画。 许图南问:“关于《无恙归来》的创意与制作问题,许则易那边说明天有时间,让我们明天过去,你去还是我去。” 他们公司暂时没有发行电影的权力,要做电影只能找传统影视公司共同完成,他们与星耀传媒的合作不止乙游还有电影方面的资源互补,星耀参与投资以及最重要的发行和出品工作。 至于制作和创意方面,星耀传媒虽然不干涉,由他们全权完成,但正式开始制作前,许则易还是要亲自确认一遍剧本的故事逻辑和商业性,以及根据他们的制作周期,再确定后期宣发与暂时定档时间。 第75章 他和许图南分工明确,他负责动画的项目开发与制作,以及规划长期发展战略,决定重大投资,许图南负责市场,协调各部门,对接沟通外部资源。 这次与许则易交谈,实际上是他去更合适,更何况这个项目是他主导的,邢禹也知道许图南为什么这么问。 “我去上海找许则易,”邢禹将u盘从电脑上拔下来:“没什么问题,可以让他们过来,如果提出问题,让他们等年后的。” 不过以楚北翎关于审美上吹毛求疵的性格,基础动画十有八九要等到年后才能完成。 这样正好,也给了他时间思考,是不是要放楚北翎回新加坡。 许图南欲言又止。 邢禹掀了掀眼皮:“你想说什么直说。” 许图南说:“基础动画确认完毕,楚番番估计就不会再过来了,《云外剑歌》才刚立项,最快也要等今年最后一个季度,你确定这个时间点去上海?” “他不会过来的。”邢禹扯了扯嘴角,淡笑着说:“就算他会过来,我也应该为《无恙归来》负责。” 许图南点了点头,他能理解,抛开邢禹对任何事认真负责的态度不谈。 《无恙归来》这个动画电影项目,本就是邢禹为楚北翎制作的电影。 哪怕现在物是人非,楚北翎现在有男朋友。 邢禹最终的愿望依旧是: 耗尽穷途末路,等他的楚北翎,无恙归来。 他当然会认真制作。 第57章 n-修罗 临近中午时分,楚北翎才和宣发公司负责人谈好《征霸天下》和《山海奇闻录》宣发的时间节点与大致方向以及细节。 楚北翎以他们还需要去配音公司,谈角色配音为由,拒绝了对方负责人热情的午饭邀约。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出发去配音公司前,他们先去外滩。 上海三件套屹立在云霄之上,黄浦江边缘有不少游客对着三件套拍照打卡。 祝卿安找了一个人相对较少又绝佳的位置很顺手将手机递到楚北翎手上,“帮我拍个照。” 楚北翎给他连拍了好几张又将手机还给他:“不满意我不会帮你重拍,你自己后期p图。” “楚总谦虚了,你拍的照片一向能原图直出,根本不用p。”祝卿安接过手机,仔细欣赏。 他是真的很佩服楚北翎,人物与地标关系和谐,构图与光影鲜明,情绪和风格有代入感。 更让祝卿安觉得难能可贵的是,哪怕只是一张人物打卡照,都被他拍出了独特的故事感。 以前他就喜欢让楚北翎帮他拍照,也调侃过他这水平去做专业摄影师绝对没问题,又问过楚北翎是不是学过专业摄影。 他说:没有。 祝卿安还不信。 转而他又想起那天邢禹ipad上楚北翎画的那张画,和他的摄影风格,好似差不多。 艺术可以分家,但审美不会,高度统一的审美,可以在每个涉及到构图、色彩、光影用眼思考,用手表达的领域大杀四方。 如果没学过摄影却已经很专业了,那说明另一项拿手的画画,只会更强。 所以他为什么没有画画了? 如果一直走下去,楚北翎说不定能成为职业画家,不,以祝卿安的拙见,他应该已经可以做一个职业画家。 楚北翎打量着他:“有事要说?” “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祝卿安没有问出口,这是楚北翎的雷,他不敢踩。 刚进公司的时候,楚北翎就知道催催催又打回去好几个项目的美术稿图还一连打回来好几次,怎么样都不满意,又嫌他们进度太慢。 祝卿安不服气找他理论,试图说服他用方案,要么就给他们时间做,不然神仙来了都达不到他的要求。 结果楚北翎让他没本事别揽这个瓷器活,什么垃圾都敢提交上来,还自以为了不得,让他有时间在这里和他battle,不如早点滚去改画。 学艺术的都特立独行,傲气十足,尤其是画画狗一个赛一个的疯。 哪能让人这么说。 祝卿安当场发飙,直接开骂。 具体骂什么他忘记了,反正大概意思是: 楚北翎才是那个不懂金刚钻,不知道艺术是什么随意瞎指挥的人,让他有本事自己上,别一天天的就知道打嘴.炮。 楚北翎被他气到发抖,差点没站住。 最后付星洲出面解决了这件事,让他听楚北翎的,他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别反驳,不服气也憋着。 又单独和他说,让他没事别在楚北翎面前提起绘画相关的事,也不说原因。 祝卿安赌气又不满地继续做下去,而后他发现楚北翎是对的,被楚北翎逼到快秃头的那段时间—— 他突破瓶颈期,加上付星洲特意提醒,后面祝卿安也学乖,不敢在楚北翎面前造次。 也正是因为两人大吵一架后,又都是在美术上有些许执着的人,关系反而好起来了。 用餐地点是外滩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他们来的较早,除去预约还有几个邻窗的位置可以坐。 正对面是三件套以及繁华的现代建筑群,周围是承载文化和历史的七国建筑群。 点完单,楚北翎放下手机俯瞰下去,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侍应生走向前,许则易扫了一眼没动的邢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坐在不远处托着腮看着窗外的楚北翎。 他对面坐着一个面容姣好,扎着长发风流不羁的男人,侍应生将餐盘放下,祝卿安抬手在他面前打个响指示意他回神,又交换了两个人的餐盘。 许则易挑了挑眉,又看向身旁快把自己泡到醋缸里,自产自酿一生产线醋的邢禹。 那俩人气氛虽然微妙,但以许则易的经验来看,这两人绝对不是情侣,但他身边的某个人好像误会了什么。 想到前几次碰面有楚北翎在邢禹的反应,加上他难得有兴致,许则易决定帮邢禹一把。 他朝两人抬抬下巴:“邢总,楚总好像在,我过去打个招呼。” 不等邢禹回答,许则易迈着长腿朝楚北翎的方向走去。 无奈,邢禹只好快步跟上,免得许则易这只成了精的千年狐狸捷足先登。 只要是他喜欢的,许则易可不管什么,从来都是弄到手再说。 许则易弯了弯他的月牙眼,笑着说:“楚总,介不介意,我坐在这里。” 看到来人楚北翎先是诧异,而后才看到跟着走过来的邢禹。 楚北翎指尖紧紧扣着手里的餐具,喉咙突然变得干涩,继而发痒。 他没想到今天在上海会碰到邢禹和许则易,更不知道为什么餐厅里,这么多位置可以选,许则易偏偏要和他们拼桌。 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也就算了,他可以直接拒绝,但许则易是平时约都约不到的行业大佬,今后难免会有交集,就算不喜欢。 他不能也不可以任性,更不能错过交谈的机会。 楚北翎微微颔首,拉开身旁的椅子邀请许则易入座:“许总。” 许则易轻笑:“谢了。” 却没有入座,他拉开祝卿安旁边的位置坐下,转头和祝卿安打招呼:“你好,许则易。” “许总。”祝卿安礼貌客气回应:“echo美监,祝卿安。” 许则易笑:“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 许则易声名在外,祝卿安也听说过一些:他看向和许则易一起来的邢禹,脑内脑补出一堆大戏。 并很快将楚北翎前段时间说的话,联合到一起,邢禹有人,另一半是许则易的话,要抢人确实难抢—— 仅片刻祝卿安对邢禹嗤之以鼻,居然为了既得利益,放弃曾经的恋人,一顶渣男的帽子直接扣到邢禹头上。 渣男,配不上楚北翎。 祝卿安总结完毕。 被扣上渣男帽子的邢禹,也看祝卿安这个浪子不爽,他也不想许则易坐下与楚北翎说话,奈何人家已经开始左右逢源交谈。 没办法,邢禹只好拉开楚北翎身旁的椅子坐下:“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天。”楚北翎说。 邢禹:“什么时候回去。” 楚北翎想了想行程安排:“不出意外的话,明天。” 许则易抬眸看过来:“楚总打算在上海待多久。” 邢禹替他先回答了:“今晚回去。” 楚北翎收回视线,淡声回应:“嗯,今晚。” 许则易点了点头,表情似有些遗憾:“我还想邀请楚总到我们公司来坐坐,谈谈关于游戏行业的事,我还挺感兴趣的,既然这样那只能等下次。” 桌下祝卿安抬脚皮鞋勾了勾楚北翎的腿,视线迎上他的:“也不一定,事情没解决说不定就不回去了,是吧,北翎。” 邢禹身体一僵抬眸看向似笑非笑略带挑衅的祝卿安,目光沉了下来:“是吗,楚总能力一向优秀,他能今天解决的事,绝对不会拖到明天,你说的问题,应该不存在。” 第76章 而后毫不留情踢开他作乱的脚:“有些东西不要,不要可以捐了。” 祝卿安:“……” “邢禹。”楚北翎不允许邢禹这么怼祝卿安直接替他说话:“mason也没说错,刚刚是我太自信了。” “……”邢禹摸过手机给他发去消息:【今晚回去吧。】 楚北翎扫一眼亮起的屏幕,余光瞥了眼邢禹,又看向对面端着酒杯靠在椅子上懒散地看着他们的许则易。 他没说话,笑弯的月牙眼像是在观察什么,犀利又直白,好似能洞察人心。 楚北翎被许则易看得相当不自在,解锁手机给邢禹回去消息:【你就这么想让我回去?】 邢禹膝盖碰了碰他的:【事情解决了就回杭州吧。】 比起祝卿安,许则易更危险。 楚北翎胸口像一只气球一下子被打进来许多气,酸涩又鼓胀,无处宣泄。 他徐徐吐了一口气,也没办法缓解,只能盯着屏幕发呆,一时半刻不知道要怎么回。 片刻—— 楚北翎在聊天框输入,‘你不用害怕或者担心什么,我不会影响你现在的关系。’刚准备发出去,想到明明是邢禹来招惹他的。 他又删掉重输入,‘你在担心什么,你什么时候敢做不敢当了?!’ 许则易淡笑:“楚总很忙?” 楚北翎余光扫了一眼邢禹删掉那行文字,抬眸冲许则易笑笑,不动声色地胡说八道:“刚刚处理点事,现在解决了。” “那就好。”许则易笑眯眯地说:“楚总难得来一次上海,下午正巧没事,怎么能不尽地主之谊,下午我陪楚总逛逛?” “下午约了一个合作方不大有空,许总不介意的话,晚上可以?”楚北翎扫一眼护着许则易,不让他和许则易搭话的邢禹,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冲江对岸扬扬下巴: “很多年前我来过一次外滩,那个时候上海中心还是个地基,想去主观光层看看,听说里面还有未公开的私人会所,如果是真的,不知道许总能不能带我去开开眼界?” 多年前他和邢禹来过一次,也仅有那么一次,来得前一天他的手机从五楼掉到三楼,屏幕被砸出蜘蛛网,还没修,便跟着邢禹一起来了外滩。 没办法他只能画画记录,而邢禹用拍照记录。 那个时候上海中心才刚开始打地基,周围全是绿色的护栏,他们爬上东方明珠第二个球,才能隐约看见被金茂大厦挡住,上海中心那个地基雏形。 周围游客闲言说起,上海中心会成为世界第三高楼,那个时候他们没有办法想象现实中真的会有这么高一栋建筑。 楚北翎和邢禹约定好,等上海中心建成以后,他们去最高层俯瞰上海夜景。 上一次到现在,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邢禹目光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楚北翎。 许则易没问原因,眼观鼻鼻观心看着气氛微妙的两人淡笑着应下:“行啊,没问题。” 从配音公司出来后,许则易派车过来接他们一起去了上海中心。 祝卿安恐高不愿意上来,跟着先去中间层,私人会所安排的许则易一块走了。 当然他也有私心。 只有楚北翎和邢禹搭乘超高速电梯一起去到上海之巅观景平台。 华灯初上,两岸五颜六色的灯光倒映在江面上成了彩色的碎片,繁华交错的街道车灯渲染融化在黑夜中,璀璨夺目而绚烂。 颇有些纸醉金迷的味道。 两人找了一处人少的落地窗前站定,邢禹看着楚北翎走进扶着栏杆:“怕的话,可以下去。” 楚北翎不明所以:“什么?” 邢禹指了指对面东方明珠的方向:“我记得你恐高。” 楚北翎吐了吐舌头,尴尬地笑笑:“那次是意外,这里也没有东方明珠吓人。” 当年和邢禹站到东方明珠的玻璃观景台上,那一瞬间风将他们的头发吹起,脚下红光刺眼,上来之前他又和邢禹在无人的角落亲了很久。 一站上玻璃栈道,楚北翎腿就软了,只能慢慢蹲下手脚并用趴在上面不敢动,还被邢禹拍照笑了很久。 邢禹似乎也想到当年,跟着笑:“确实意外。” 两人隔着很近的距离对视,邢禹漆黑瞳孔跳动着整个陆家嘴的灯火。 楚北翎无法克制自己的心痛与心动,撇过头看向夜景:“你尽记得我的糗事了。” 远处的红光映在楚北翎侧脸,眼睛上,看起来像无法克制地变红。 邢禹就这样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记得的不会是你的全部!?” 他所有的事,他都记得。 楚北翎笑:“也是,我以前糗事确实挺多的。” 他巧妙的避开了他的话,邢禹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要到上海中心来?” 第58章 n-临界点 上海中心就是建到万米高空,能看见飞机从眼前飞过,也没谁会期待。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楚北翎侧目迎上邢禹的视线反问:“这座高楼难道不值得来看一看么?” 江面上数艘闪闪发光的轮渡从眼前匀速开过去,红蓝交替间,只留下冷冰冰的色调。 邢禹眺望着远处夜景,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不锈钢栏杆:“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才打算到这里来。” 楚北翎扬扬下巴,有些好奇:“如果是……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邢禹回眸微微俯身,拉进两人之间距离,在他耳畔轻轻低喃:“跟我私奔行不行!” 楚北翎抬手搭上他的肩膀,怕弄伤他的手力气不大,仅将他推开,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收回目光:“不好意思,不感兴趣。” 邢禹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周围路人有的谈笑,有的拍照,欢脱又热闹。 只有他们这里被覆上一层冰冷的结界,将他们隔绝在内,周围的热闹与喧嚣都与他们无关。 身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翻手机照片抱怨道:“你这拍的什么呀,真难看,都把我拍成猪头了,你故意的是不是!!” 男生憋着笑,语气可劲使坏故意逗人:“你是猪头也是最好看的猪头。” 女生一听就炸,当场给了男生好几拳:“你才猪头,你才猪头,你坏死了,不想理你了。” “好,好,好,我是猪头。”男生笑着应下。 “不理你了,哼。”女生瘪了瘪嘴,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男生顺势搂住女生的腰将他带进自己怀中,在她嘴上轻轻啄了一口:“好啦,我错了,接下来给你好好拍。” 女生:“不好好拍,就真不理你了。” 是一对小情侣,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还穿着校服,大概是某个高中的学生。 女生推开男生,重新摆好姿势,拍照的男生整个人快贴到地上对着她连拍了好几张,递给女生审批。 楚北翎收回视线,撞入邢禹灼热的瞳孔中,他不自在地挠了挠鼻梁,避开邢禹直白的目光。 他知道,刚刚邢禹也在看。 “能不能帮我们两个拍张照片。”小男生将手机递给楚北翎。 手机铃声响起来,楚北翎扫了眼,是黎女士打来的,邢禹看到主动说:“你先接黎阿姨电话。” 说罢他接过小男生的手机。 大概是邢禹自带疏离感,看起来压迫感非常强,小男生有一瞬间僵硬,又不敢拒绝。 楚北翎看出他这种窘迫安慰他的同时也替邢禹说了两句话:“别怕,他只是看着有点不太好说话,实际上很好说话的,拍照技术不错,不满意也可以要求重拍。” 邢禹嘴角清浅勾了勾:“你们要怎么拍。” 小男生也放松了不少,搂过小女生的肩膀,在玻璃窗前摆好造型。 楚北翎给他们腾地方走到一旁接起:“哥哥,马上要过年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楚北翎扫了眼邢禹对电话那头的小茄子说:“哥哥暂时不回去,小茄子乖。” 小茄子瘪瘪嘴,快哭了:“那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小茄子想哥哥了。” 楚北翎直说:“暂时还回不去,哥哥也没办法回答小茄子。” 他话刚说完,对面的声音换成黎书映:“事情还没办完?” 楚北翎温柔地声音一下变淡:“没有,今年过年不打算回新加坡了,留在国内处理项目。” 替小情侣拍完照的邢禹走进,正好听到楚北翎瞬间变换的两种语气。 楚北翎淡淡看他一眼,挪开视线。 黎书映有些着急,语气也跟着急躁起来:“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楚北翎没什么情绪:“黎总想多了,国内的事太忙,等解决完就回去,黎总要是不放心可以回国,小茄子出生到现在,还没回过国。” 黎书映:“回国十几天的时间都没有吗?” 楚北翎:“项目任务重。” 第77章 “新加坡的华人都会过新春,企业都会放假,在国内你用这个借口堵我,正月里那家企业在开工?”黎书映冷冷声要求:“必须回来。” “黎总,你应该也知道,项目从来不是我说了算的,我不能为所欲为,企业不开工,我也有自己手上的项目要忙。” 当然如果想,楚北翎还是能回去的,但他不想回去。 更不想回去参与进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里去,小茄子喜欢他,依赖他,赵叔叔对他也不错,还会出面调解他和黎书映之间僵硬的关系。 可他就是觉得那个家,不是他的家,他只是到访的一个客人罢了。 楚北翎没办法也做不到融入他们一家三口之间—— 每每其乐融融,温馨的家庭氛围因为他的到来瞬间变僵,楚北翎总会觉得自己是一个破坏者。 楚北翎深吸一口气,提醒她:“黎总,当年的你过年期间也没有回过国,你告诉我在忙项目,当然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和你抬杠,或者想要报复你,让你体会我那个时候的感受,而是想请你理解我,就像当年我理解你一样。” “……”黎书映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黎总,你也少生气,对身体不好。”楚北翎:“没事先这样。” 收线,许久不开口的邢禹问:“你和黎阿姨的关系,现在……怎么会这么差?” 楚北翎苦涩笑笑:“黎总太强势了,如果我不顺意她的心意,注定会吵架,我不想和她吵架,也不想再妥协,只能这样。” 邢禹试探性问:“是因为当年的事?” “有关也没有关系。”楚北翎握着手机不停转圈圈:“该做的我都做了,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什么?”前半句邢禹听懂了,他们现在关系不好和当年的事有关,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仅仅只是因为当年的事。 只是后半句他不是很明白,但邢禹觉得这句话,和他们现在变得这么恶劣有关。 楚北翎笑着耸耸肩:“没什么,不是很重要的事。” 知道他不肯多说邢禹也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问:“小茄子是……?” “黎女士和赵叔叔的女儿。”楚北翎又问:“赵叔叔你还记得吗?” “记得。”邢禹怎么可能不记得,每一个对他好的,他都记得。 他问:“是因为小茄子的关系?” 楚北翎笑:“为什么连你也这么想,我和一个三岁小朋友计较什么。” “是我说错话了。”邢禹及时道歉。 “不过你这么想其实也没有错,和小朋友有一部分的关系,但不全是她。”楚北翎看着远处阑珊的夜景:“其实我不是很能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个宝宝,当然我没有不喜欢小朋友的意思,只是觉得怀孕太伤女性身体了,而黎总,你知道的,她的身体条件更不允许这么任性胡来。” 楚北翎扯扯嘴角苦笑:“当然她不这样想,觉得大号练废了,所以趁着还能生,年龄也没有特别特别大,干脆再练一个小号,也来得及。” 邢禹知道他妄自菲薄的原因,又一次告诉他:“你很优秀,以前是,现在也是。” 楚北翎笑笑,一顺不顺盯着他,胸腔中一阵酸涩:“可能因为我喜欢男人这件事,没办法改吧,她想要一个正常人,而我不正常。” 邢禹心脏一缩:“你现在还是这么……”想。 楚北翎知道他要说什么提前打断:“现在不会了,又不是十七八岁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算不正常,那就不正常吧,没得所谓了。” 邢禹自我嘲笑:“也是。” 要是真的觉得不正常,早就回归正常生活去交女朋友了,而不是交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祝卿安。 手机有消息进来,许则易发来楼层和包厢号,让他们下去。 邢禹收回手机:“走吧,他们催了。” 楚北翎微微颔首,跟着邢禹一块走了。 临走前,他又看了一眼那两个高中生,此时女生跳到男生的背上,男生腰一弯,女生差点滑下去。 即将摔下去时,男生瞬间起身稳住她,被吓到的女生又不满地脸锤了男生好几下,男生顺手将女生放下拥入怀中。 岁月流转,偷走一批又一批人,轻狂又热烈的青春年少,彼时,也有人正在经历风华正茂的少年时代,肆意而无畏。 流年一去不复返,便再也回不了头。 他和邢禹是不可能穿上天蓝色校服重来一遍了。 但愿那两个小朋友,他们的青春年少,不会在某个不经意间的午后,戛然而止。 邢禹:“楚北翎。” “来了。”楚北翎收回视线,跟着邢禹往出口走。 邢禹目光看一眼楚北翎停留的方向,挪过视线在他眼睛上辗转停留,在他看过来时收回目光。 临近农历新年,整个街道充斥着火红的年味,远处还有工作人员踏上升降机调整灯笼。 基础动画还有些细节要改,不过要等到年后。 没什么事,祝卿安提前回新加坡,大概是看到祝卿安回去,黎书映让他立刻马上回来。 楚北翎还是那句项目重打发过去,并用他是分公司负责人,和祝卿安职能不同堵住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挂断电话,楚北翎拐进超市地库。 过年期间人多车多,找了半天没找到停车位,正打算出去见有车从车位开出来。 等了一会儿车位空出,楚北翎倒车入库将车子停稳,搭乘电梯到超市层。 超市也比往常拥挤,对联,红灯笼挂满货架,过道中心摆满着一箱箱水果,奶以及礼品都是过年送人的东西,只留下两条仅供两辆购物车行走的通道。 到处是全家一起出动采购年货的,人挤着人,车贴着车,楚北翎推着购物车,艰难地在人群中走走停停。 久违的走进了热闹之中,楚北翎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还是13年的除夕,黎书映过年忙项目不回国,他一个人留在国内,不打算去新加坡。 那时候他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也没有想通,哪怕陈奶奶说让两人一起去超市,他还是自己去了超市。 最后在超市在人挤人的环境中和来超市采购邢禹的购物车撞到一起。 当时他丢下购物车就跑了。 “邢禹。” 楚北翎猛地回神,抬眸观察四周,没有看到邢禹的身影。 他笑,真是魔怔了。 随便听到一个相似的名字就一惊一乍,就算是,怎么可能刚想到他,他就出现了呢! “一个人别留在国内多没意思,一起海岛度假。”许图南单手推车,将电话从货架里拐出来往收银台方向走。 楚北翎叫住他:“胡图图。” 许图南回眸,对着电话那头的邢禹说:“见到楚北翎,先挂了,你在仔细考虑考虑,还有两天别这么快回应我。” 收线的同时,他将定位发过去,让邢禹赶紧过来。 那边没有回应,不知道是不想来,还是暂时没有看到。 许图南收起手机问:“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午饭?” 楚北翎点点头。 两人卖完单,先到地库将采购来的东西放进车后备箱,转而去了附近的杭帮菜馆。 许图南也记得他的口味,替楚北翎点了几个他爱吃的,随口问了一句:“过年怎么没回新加坡。” 楚北翎:“暂时不回去。” “暂时不回去!”许图南还是这样的会抓重点:“意思是,等基础动画确定,这个项目结束你就回去?” 楚北翎说:“我不知道。” 许图南笑了:“你不知道,你在逗我?!” 楚北翎迎上他的视线:“本来我应该留在国内,但现在……我确实没有想清楚。” “这些年来,有没有留意过,邢禹的空间或者账号动态。”见到楚北翎,许图南还是忍不住从他嘴里要到答案,比邢禹还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楚北翎摇摇头,自从邢禹将他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哪怕收到‘你不是对方好友的’红色感叹号也坚持给邢禹发消息被黎书映发现后,改掉他在国内所有社交媒体密码。 他就再也没有登上去过。 楚北翎试过几次找回密码,可国内手机号早已经弃用,前几年国内网络账号又开始实名认证,他连找回的希望都没有了。 只能用笨办法,一个一个的去试,然后被锁,等待解锁后,再去试,反复如此。 许图南:“你还真是断联的彻底,连看都不愿意看。” “我……”楚北翎还没说完,许图南及时打断:“不想听你说抱歉。” 他点开邢禹的企鹅空间,打开其中一个相册,递到楚北翎面前:“看看。” 楚北翎一张看过去,相册里每一张画,画的都是他和邢禹,而这每一幅画他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直到翻出清吟街那张落花。 第78章 画面里: 「他和邢禹一前一后踩着一路银杏叶漫步在清吟街上,银杏如雨落下,而他恰好回头笑着看向身后的邢禹。 2014年12月7日,清吟街留。」 楚北翎一愣又从头看另一次,才发现每一张画都对应他的画册上的画。 邢禹是在用画回应他。 楚北翎说不出一句话:“这……” “还记得你的那本画册吗?”许图南说:“相册里一共241章画稿,都在你那本画册的后面,你能看懂的吧,都是他的回应。” 不管以后楚北翎是走是留,他又会交多少个男朋友,他就是自私自利的想让楚北翎知道这些,说不定能让他有点想留下的念头了呢。 最好和祝卿安,异地,然后分开。 楚北翎脑子嗡嗡作响。 突然想起那天,邢禹问他有没有看过他自己那本画册,在得知没看过时,那个失望的眼神,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是—— 楚北翎心里倏然一阵酸涩,嗓音含着明显的颤抖,“那又如何……” 许图南刚想发飙,就听见楚北翎说:“他还不是食言了,现在又有了新的人。” “新的人?”许图南气极反笑,舌尖顶了顶上颚压下怒意:“你红口白牙造谣啊~哪有新的人,明明是你不要我们的。” 楚北翎:“许则易不是吗?” 许图南懵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他是我们动画电影的投资人兼出品方,除了合作毫无任何关系。” 他说:“倒是你……” 平白多了一个男朋友才是真的。 “我先走了,改天请你吃饭。”楚北翎拿上大衣,急匆匆往外走。 转眼间人就已经消失的没影了。 许图南:“……” 这着急忙慌的性子,他话还没说完呢! 许图南低头给邢禹发去消息:【你不用过来,楚番番应该去找你了。】 刚收起手机,他还好忍不住好奇道:【你和许则易到底做了什么,楚番番误会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许则易确实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还是你现在看上许则易了?】 邢禹:【……】 楚北翎将车子停在邢禹公寓门口,给他打去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是我。” 邢禹:“嗯,我知道。” 楚北翎:“我在你家楼下。” 谁都没有说话,电话里又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微微的电流杂音在流动。 过了一会儿邢禹才说:“进来吧,我和门卫说,还停在上次的那个车位。” “嗯。”楚北翎拐进小区,大概是来太多次,连门卫都记住了他:“您又来了?” 楚北翎轻笑:“是,麻烦你了。” 门卫摆摆手,十分大方地说:“您客气了,邢先生已经提前和我们好招呼,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楚北翎开车拐进小区,停在最近他经常停的车位上,而后搭乘电梯到邢禹家门口,抬手摁了门铃。 第59章 p-早恋 “又没带钥匙?”邢禹开门请楚北翎进来,紧接着扫到被他环扣在食指上转圈圈的钥匙:“……” 邢禹的家门钥匙给他许久,楚北翎一直不肯自己动手开门,不是没带钥匙就是手上东西太多腾不出手来,要么就是忘带了。 现在是装也不装了。 邢禹无奈道:“自己带钥匙了怎么不开门!” 楚小少爷笑眯眯地说:“我就想你过来给我开门。” 邢禹:“懒死你算了。” 楚北翎未置是否。 关于生活琐事上他确实懒,能不动则不动,毕竟他连饭都懒得吃,更不要说其他,加上和邢禹待久大部分家务都是他做,楚小少爷现在是理所当然地翘起他的二郎腿等着邢禹来伺候,当个甩手掌柜。 当然最重要的是,家里有人开门,只要敲门人就会来。 他知道有人在等他,会给他开门。 这才是他不用钥匙的原因,不过他暂时不打算告诉邢禹。 否则,邢禹这颗黑芝麻汤圆,是绝对不会过来给他开门的,或者不戏弄一下他不会算。 “用不上就还给我。”邢禹问他要回钥匙。 “吧嗒——”一下,楚北翎停止手上动作迅速将钥匙捏在手心,将手背到身后:“那不行。” 邢禹屈起手轻弹一下他的脑门:“无赖。” “无赖就无赖。”反正他不还,就要邢禹来给他开门,“东西收拾好了吗,我们要去学校了。” 邢禹点点头。 两人提上行李和画具,结伴走下楼。 连续下了一个月的雨,今天雨过天晴,宣告着彻底入冬,大雪即将到来,也意味着出生在大雪的邢禹的生日快来了。 楚北翎还没忘记去年艺术节后,看到邢禹身份证错过他生日,以及他失落又丧气的表情,所以从去年开始他一直在等今年12月,并打算给邢禹过一个难忘的十七岁生日。 具体怎么过他已经想好了。 只是—— 楚北翎有点担心过不成这个生日。 西高传统,高二美术班,每年11月或12月会将他们拉出去集训一段时间,去年在艺术节前,今年他们还没有通知具体时间,但应该也快了,就在最近这段时间,最晚在中旬,不会拖到更晚的。 学校还有操作空间,集训基地那是半点操作空间都没有。 听上一届学姐学长说过,集训期间不能出基地,全封闭7s军//事化管理一直到结束,除了吃饭他们基本上没有自己的时间,老师们也很严格。 相对比起来,西高的生活还是很轻松,和玩一样。 邢禹扶住快要摔下台阶的楚北翎:“走路看路,想什么呢?” 楚北翎:“我在想集训的事。” 邢禹:“你担心集训?” 楚北翎不担心集训,他只是担心给邢禹过不成生日,当然他不打算告诉他,告诉了惊喜就没了。 楚北翎反问道:“你不担心吗,高强度,7s诶。” 邢禹说:“担心,但只要想,明年高三我们会参加很多次这种魔鬼集训会更辛苦,就没那么担心了。” 楚北翎无话可说:“你还真是……” 他一时半刻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来描述这种感受。 邢禹:“不是吗?” 楚北翎摇摇头:“你薛的不对。” 邢禹挑眉,“哪里不对!” “这种心态不对。”楚北翎继续说:“高三那是高三的事,和现在没有任何关系,这次集训辛苦是这次的,担心也是这次的,不能因为未来更痛苦而忽略当下的感受,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但邢禹你应该重视自己的需求。” “对,邢禹,你应该重视自己的需求。”楚北翎终于抓到自己为什么反驳邢禹原因与重点。 邢禹总是站在他人角度考虑问题,并重视他人需求,从而忘记自己的感受。 父母不喜欢他的出现,那他就退出不去打扰,并且安慰自己,没关系,已经很好了,父母不要他,至少给他了高昂的生活费,让他可以安心画画,不用考虑其他。 和父母离婚都不管也不给生活费的同学,以及父母不管不顾的同学要好很多。 可明明他也很想要父母陪着,怎么能借此来打碎自己对幸福的期待,减去对痛苦与难受的程度。 不可以这样。 痛苦和难受,它就是痛苦和难受,不会得到任何成长,也不会让人更强大。 邢禹有些好奇:“所以担心集训的你,打算怎么做?” 楚北翎迎上他的视线:“我要你陪我出去玩,提前减压,把你的好吃的都让给我,尤其是在集训基地那种鬼地方。” “好。”邢禹眉眼染上一层淡淡的笑意。 楚北翎摇摇头,一字一句告诉他:“不是好,应该是,楚番番我想怎么怎么样……” 邢禹冲他抬抬下巴:“不是有你陪着,这就够了。” “……”楚北翎破功噗嗤笑出声,很快耳朵红了,脸越来越低:“你这么说的,我都害羞了,怪不好意思的。 邢禹也笑:“我不贪心,这样就够了。”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贪心会一无所有,连眼前得到的也会失去。 两人一起走出单元楼,走上平地,楚北翎轻轻撞撞他:“其实你可以贪心一点。” 邢禹心脏空了半拍:“嗯,什么。” 楚北翎轻笑,露出他两颗洁白的小虎牙:“阿拉丁神灯楚番番随时满足,邢小公主的愿望,殿下请尽情提出您的需求吧!!” 邢禹抿了抿唇,憋半天才憋出一句:“别叫我邢小公主。” 楚北翎点头如捣蒜,连哄带骗的应下:“好好好,不叫不叫。” 邢禹:“……” 到学校他们先回寝室将行李放好,提上画具一同到美教画画。 楚北翎将画具放在画架前转身对正在调整画架的邢禹说:“我去四楼软刀办公室把上周我们班的画拿回来,你先画。” 第79章 步入高二,他们的教室已经从一楼换到二楼,美教换到三楼。 楚北翎不像之前那样需要爬四层,只要一层就到软刀办公室。 这学期周日晚自习两节色彩,一节速写课,这个时间软刀基本会在办公室改作业,楚北翎敲门进去。 林听岛看到是他摆了摆手:“我作业还没改好,你该去干什么去干什么,晚上上课我自己带下去。” 楚北翎没走,走到林听岛面前:“老师,我想问你件事。” “嗯,什么?”林听岛抬眸:“这么神神秘秘的,你干坏事了?” 楚北翎伸手拿掉放在林听岛面前的一堆画,期待地看着她:“老师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这次的集训,大概在什么时间。” 林听岛:“你管什么时间,到集训时就会带你们去,怎么你这么迫不及待?” “那倒也没有。”楚北翎说:“我真的想知道,你就告诉我吧~老师。” “别撒娇。”林听岛放下红笔,挑挑眉:“你想干什么,不说我是不会告诉你具体时间的。” 楚北翎怀疑看她一眼:“集训是什么保密项目么,还要瞒着?” 林听岛:“那倒也不是什么保密项目,但什么时候告诉你们,看我心情。” 楚北翎瘪了瘪嘴,有些不满:“怎么这样啊,那我们什么准备时间都没有。” 林听岛没忍住笑:“放心,肯定会提前一两天通知你们,不会让你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楚北翎怀疑地看了一眼她:“老师,你是不是也不知道?” 被猜中的林听岛坦然笑笑:“你怎么这么聪明。” 楚北翎和她商量:“但你们老师内部肯定会有具体时间,只是现在还不确定没办法告诉我们,你就告诉我个大概时间呗。” 林听岛眯了眯眼:“我也很好奇,你这么在意这个做什么,你要做坏事?” 楚北翎:“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不算坏事,总不可能是逃掉集训。” “课代表,你越来越嚣张了啊~真当我没脾气的!”林听岛抬手准备凑人:“信不信我赏板栗给你吃。” 楚北翎没躲笑着说:“糖炒的可以,别的不爱吃。” “……”林听岛没好气地点了点他:“你别乱来就行,集训大概在下个星期,具体时间学校通知还没通知。” 她提醒楚北翎:“你别去班里乱说,传出去半个字我第一个过来削你。” 楚北翎关注点在:“下星期,明天?” 林听岛无奈看他一眼:“楚番番同学你怎么听的,下星期,今天星期天。” 楚北翎松了口气,是他紧张了。 不过大概确定在邢禹生日后,他就可以放心准备给邢禹过生日了。 林听岛问:“所以你到底要干什么,怎么看你如释重负的感觉?!” 楚北翎笑而不语,坚定摇摇头。 林听岛向来随性和学生们能打成一片,只要不过分她都可以,同时她又有办法将学生治的服服帖帖。 十三班同学们对她又爱敬又害怕,经常相爱相杀。 她收敛了随性,认真的告诉楚北翎:“无论你要做什么,都要为自己选择承担后果,对自己负责。” 楚北翎点点头:“老师放心,我有数,那我先走了。” “等等。”林听岛喊住他:“回来帮我改作业。” 楚北翎说:“老师,我是学生。” “你也知道自己是学生啊!刚刚说起教师内部,你不是很清楚,坐下帮我改完作业再回去。”林听岛一边说一边起身给楚北翎腾地方:“自己造的孽,自己过来赎罪。” 楚北翎抬眸一脸怀疑看着林听岛:“林老师,你到底是不是老师,谁都没有你不正经。” 林听岛将红笔放在他眼前:“不用怀疑,现在是,以后未来都是,改吧,别转移话题,没用。” 说罢,转身就走。 “诶,林老师你怎么走了。”楚北翎说。 林听岛:“改你们这帮混蛋的一堆垃圾,气饱了我中午饭都没吃,饿昏了要。” 楚北翎:“……” 林听岛走后,整个教师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 楚北翎掏出手机给邢禹发去消息:【被软刀扣下改作业了。】 邢禹:【你又在她头上拔毛了?】 楚北翎没说实话,张口就来:【套路了她一下。】 邢禹:【点蜡/.jpg】 哪怕只有一个表情包,楚北翎都能想到屏幕那头邢禹似笑非笑,玩味一脸看好戏准备嗑瓜子的模样。 楚北翎腹诽,他套路软刀被扣下改作业是为了谁啊?!没良心的。 他回:【邢禹暴躁/.jpg】【暴凑邢禹/.jpg】【和邢禹绝交/.jpg】 一连炸了邢禹几百条表情包。 被连番轰炸的邢禹没有生气,悠悠然拉到最上面将更新的图片重新保存下来。 这些q版表情包都是楚北翎自己画的,邢禹乐得给自己更新表情包图库。 刚下美术楼忘记带钱包的林听岛折返回来,冷笑一声:“课代表你真的越来越嚣张了,生怕我不会收手机是吧?” 人赃并获,楚北翎尴尬地收起手机,立刻认错:“林老师我下不为例。” 林听岛比了一个1:“就一次。” 楚北翎点头如捣蒜:“谢谢林老师。” “装乖。”林听岛审视打量他一番:“还有你是不是早恋了。” “啊???”楚北翎一脸疑惑。 林听岛直直看着他:“别装,老实说。” “没有,我和邢禹聊天。”楚北翎准备掏手机给林听岛看,他刚刚正在和邢禹聊天,不是什么女生。 但想到他刚刚和邢禹的对话楚北翎又讪讪收回手机,他不想在死一次:“林老师聊天记录不能给你看。” “邢禹啊~”林听岛意味深长看他一眼。 楚北翎心倏地一跳,又像柔软的羽毛轻轻抚了抚,酥麻感浸透四肢百骸让人全身直发毛,林听岛的眼神实在太有杀伤力了,但又不能直接拿出聊天记录给她看。 楚北翎惨白解释:“真的是他。” 林听岛表情更微妙了,片刻—— 她严肃又语重心长道:“你们现在处于懵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有些事有些路,等你们成长到可以承担的时候再做,否则未必会获得好结果,所以现在有任何想法该摁住就给我摁住,不差这一两年,听懂了吗?” 楚北翎更郁闷了,只好掏出手机给林听岛看聊天记录,只见对方摆了摆手:“你和邢禹聊天我相信,但我刚刚我说的话,你也要记住,听到没。” 楚北翎满头问号:“老师,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听岛无奈看他一眼:“听不懂就听不懂吧~但我刚才说的话,你还是要记住。” 楚北翎握笔的手蜷缩了一下:“我知道了,老师。” 林听岛点点头,刚往外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楚北翎被她吓一跳。 林听岛扫他一眼嘱咐道:“遇到问题过来找我。” 楚北翎:“啊??” “别啊,照做就是了。”林听岛说:“当然我希望你一直这样下去。” 第60章 p-铃兰 楚北翎听得一头雾水,寒风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桌面上的画纸微微被吹起掀起一角。 他顺手压下去却碰到放在一旁无辜的水杯,楚北翎眼疾手快拿起一堆画纸,水杯残存的水洒满小半个桌子,顺着桌沿往下滴水。 原本整齐的桌面一片凌乱。 楚北翎回过神,开始清理林听岛的桌面,清理完,改完作业一直到上课前半小时才回美教。 抱着一堆画回美教,许图南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不就是去办公室拿个作业,你怎么一副丢魂的模样?” 楚北翎将一堆画纸放在窗前书桌上,下意识地看一眼坐在画架前的邢禹又挪开视线:“如果你也被软刀摁在办公室里改作业,你也会丢魂。” 许图南不太信,故作深沉捏了捏下巴,一副大师解谜的样子:“你这看着不像改画丢魂,反倒像失恋。” “我谈你大爷。”楚北翎不满道。 许图南笑嘻嘻说:“行啊~我这就把我大爷的联系方式给你。” 楚北翎:“滚。” 许图南语重心场地:“失恋没什么的,但你不告诉我们对象是谁就是你的问题了。” 楚北翎忍着想弄死他的冲动,不打算和这二百五闲扯,直接承认了:“对啊~我对象你认识,改天你递给问安帖子,我和它请你吃饭。” 许图南了然:“行啊~你和邢禹请我们吃饭求之不得。” “……”楚北翎无语,画画狗哪有不疯的,精神状态都相当美丽,疯起来狗都能被抓过来配对,抽象到没边,开起玩笑更是半点数都没有。 但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想,把他和邢禹扯到一起认为他们两个在恋爱?! 不过转念一想,也只能证明他和邢禹关系确实要好,只是许图南这个二百五说这样的话。 第80章 那就是纯属间歇性神经病发作。 得治。 “乱开玩笑让邢禹听到,他第一个弄死你。”楚北翎笑眯眯地:“胡图图,仔细你的皮。” 话音刚落,许图南这个二百五先发制人当即就喊道:“邢禹,楚番番骂脏话过来修理他。” 楚北翎翻了个白眼,我勒个去。 紫色的晚霞布满整个天际,均匀地洒进来,邢禹在一片紫藤中抬眸看过来,眼底染上的紫霞衬得眼眸异常深邃,要笑不笑。 一看就是准备修理他的前兆了。 楚北翎眼皮轻轻颤了颤,抬起又垂下,莫名其妙地心虚,他别开视线当没看到。 又踹了许图南腿肚子一脚:“我和画画相亲相爱永不分手,你别咒我,乱说话把你嘴巴缝起来。” 说罢楚北翎往邢禹的方向走去,在他身旁坐下,及时解释道:“实在是胡图图刚刚说话太过分,你就当没听到,行不行!” 邢禹掀了掀眼皮:“所以为什么丢魂,刚刚在办公室软刀做什么了,手机被发现了?” “猜猜猜,您可真能猜,”楚北翎拿起画笔一边打型一边说:“不过也差不多吧,手机倒是没有被收走,但软刀居然怀疑我早恋,我说和你聊天,软刀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他松松肩,吴侬软语脱口而出:“个么是听啊~听不懂的。” 邢禹手一抖,手上的橡皮坠落掉到画架上,弹了一下滚到地面,他喉结滚了滚:“她说什么了?” 美术生的橡皮掉到地上就没了,再也找不回来,动作快一点说不定有救,见邢禹盯着他没什么反应,楚北翎弯腰给他找橡皮。 邢禹扫他一眼:“别找了,找不回来的。” 楚北翎扫了一圈,没找到,只能放弃又问:“你橡皮还有没有?” 邢禹指尖扣了扣修长的笔尖,摇摇头:“最后一块了,还没来得及买。” 楚北翎伸手从工具箱里拿了一块橡皮,用美工刀切了半块给他:“我也只有这一块,省着点用,别再被地板吃掉。” 厉冬和盛夏在他们身旁的画架前坐下,厉冬挑挑眉,笑着问:“你怎么就对邢禹这么大方?” “你要是没橡皮,我也会勉为其难切半块给你。”楚北翎补充道:“记得还给我就行。” “我这个星期回学校忘记买大白了,你给我挖几勺。”厉冬说着那个罪恶爪子就往他的工具箱里伸。 楚北翎一把打掉她的手:“你敢碰,我就敢让你死。” 厉冬冷笑一声,一旁的盛夏将大白递过来:“先用我的吧。” 她的本意是想逗逗见色忘友的楚北翎,没想到盛夏小可爱一本正经将大白递到她面前。 厉冬心当场就化了,伸手揉了揉盛夏毛茸茸的脑袋:“乖,不需要,你自己用就行。” 楚北翎:“……” 刚打算开麦,厉冬点了点他身后的邢禹:“你回头看看,是不是应该解决一下,眼巴巴的快成望妻石了。” 楚北翎回过头,邢禹收回视线偏开脸,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倏地回眸:“大哥,望妻石是你这么用的么?!” 厉冬无语地“呵呵”两声,转头贴着盛夏和她说话。 切~德行。 楚北翎转头安慰邢禹:“别管他们,一个两个画画,画出毛病了。” “嗯。”邢禹憋了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手定格在画板上半天没有动,整个人半靠过来。 楚北翎一直觉得邢禹心里住着一个小公主,但其他人却不苟同。 就像现在,邢禹明明很想知道刚刚林听岛对他说了什么,却死活不肯问,非要等他开口主动告诉他。 算了,尊贵的公主殿下,傲有他傲的道理。 楚北翎凑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将林听岛的话简单复述一遍。 邢禹手一抖,手上的硬碳没握稳,楚北翎眼疾手快,一个弯腰将硬碳从半空中捞回来:“你今天怎么老是走神。” 邢禹喉结滚了滚:“所以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楚北翎满头问号,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我们关系好啊,不好吗?” 邢禹动作停顿片刻,目光挪回到画面上:“你开心就好。” 某个神经大条的人,这回捕捉到邢禹明显不是很高涨的情绪。 楚北翎试探性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邢禹摇摇头,硬邦邦吐出吐出两个字:“没有。” 得,这一听就是生气了。 楚北翎寻思了一下,他不过就是复述一遍林听岛的话,也没有添油加醋,邢禹到底哪里不高兴,又为什么不高兴。 哎,小公主的心思果然难猜。 楚北翎问:“我刚刚说错话了?” 邢禹喉结动了两下,侧目迎上他的视线:“没有生气。” 楚北翎抬抬下巴:“不,我确定肯定以及及其的肯定,你就是生气了。” 他不理解也不知道,认真求问:“为什么生气?” 邢禹一瞬不顺盯着他看,嘴唇微启,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下一秒—— 楚北翎的脸挂下来:“还是说,你不认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邢禹眼睛就像是一汪幽暗静谧的清谭,里面流动着无数深刻而复杂的情绪,看着他半天还是没有接话。 他越是不回答,楚北翎心越慌。 想到或许邢禹真不觉得他们关系要好,一股莫名其妙地烦躁感爬上心头,正一点点蚕食他的心脏,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楚北翎沉着一张脸,又愤怒又委屈,出口的声音都暗哑了许多:“你真这样想?” 邢禹越是不回答,他心中的恐惧与委屈越烧越旺,紧接着越想越气。 四目相对期间,预备铃响起来,陆陆续续有人提着工具箱走进美教在画板前入座,将颜料和画笔从工具箱拿出来一一摆在脚下。 十二月夜晚说来就来,染满天际的浅紫色晚霞仅片刻过渡到深紫色,而后渐渐变黑。 这一刻的楚北翎不知道为什么陷入了某种很深的情绪里,又生气又有些绝望,几乎快要把他撕裂。 可邢禹还是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胸口的焦躁不断发酵,他快炸了,楚北翎忍无可忍,差点没有将邢禹从椅子上薅起来顶到墙上:“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邢禹笑了笑,又摇摇头:“你当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邢禹这么说,楚北翎也没有多高兴,因为他的回答相当勉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他们从小就认识,之前关系差劲,这一年的时间,他们关系越来越好,除了睡觉几乎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就连睡觉也是脑袋贴着脑袋的。 每天清晨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对方,睡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对方。 在楚北翎心里邢禹早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了,可邢禹却不这样认为—— 这让他很不高兴。 很不高兴。 邢禹抿了抿嘴唇,暗自握紧拳头,指节也从血红变得惨白,片刻后,他松开手:“别生气了,我没有不这样认为。” 他郁郁地吐了口气:“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话说到一半,楚北翎及时打住,不打算继续说下去,邢禹都这样说了,深究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太矫情了。 之后几天,楚北翎每次一下课就消失在邢禹的视野中,不知道跑到哪里,用餐期间也没有和他们一起,晚上也很晚回寝室,逮都逮不到人。 他想跟楚北翎好好谈谈的时候,就会被就会被许图南以各种理由抓住拦下。 邢禹一直没有找到时间和楚北翎好好沟通,又因为周日两人为‘是不是好朋友’这件事差点吵架,导致楚北翎一直躲着他,快疯了的时候。 楚北翎完全没有注意到邢禹不正常快疯掉的情绪。 那天邢禹说他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他的气焰已经完全灭掉,非常神经大条且十分安心的没有继续放在心上。 因为要给邢禹准备生日,楚北翎最近一直在准备,为了瞒着他给他准备惊喜,所以尽可能避开他,还拜托了许图南想办法拖住邢禹,自己则到传达室准备。 楚北翎在网上订了手揉纸、气球、白乳胶等做铃兰花的手工材料,送到学校传达室。 嘴甜的他,说服了门卫大叔,让他把材料以及做好的铃兰花暂时保管在门卫这里,并且不让其他人碰,自己则一有空就来传达室做铃兰花。 已经做了一半,还有一半还没有完成,但邢禹的生日快到了,楚北翎最近在抓紧赶工。 楚北翎强迫症一直在摆弄铃兰花的褶皱,尽可能让每个手工铃兰都接近真花质感,为了模仿他还喷上了铃兰花味道的香水。 现在角落里已经堆满白色淡雅的铃兰,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花香,乍一看好似真的在铃兰花花海里。 第81章 门卫大叔进来看到惊讶道:“wow~做了这么多了?” 楚北翎抬眸,又重新低头继续手头的工作:“嗯,还有一半没做好。” 门卫大叔拿起做了一半的铃兰花看了一眼又放下,看着楚北翎语重心长道:“我和你说,你们现在是学生,学习最重要,别搞什么表白那一套,尤其是在学校里,还这么大张旗鼓,老师们肯定不会放过你。” 自从听到他要做这种事,门卫大叔每次看到他都会说上这么一句。 楚北翎只能一次又一次解释:“不是,真是送给男生的。” “那你和那个男生关系很好嘛~”门卫大叔:“总之,你们现在学习很重要,谈恋爱以后什么时候都可以谈,知道吗?” 门卫大叔一直不太相信,他做这些是为了邢禹,这次楚北翎多说了几句:“他生日快到了,从来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也不欢迎他到这个世界上来,所以我想给他过一次难忘的生日,就这么简单。” 门卫大叔难言的看着他:“你真有心。”又问:“你怎么不直接网上买鲜花,现在网上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买到!!” 楚北翎:“鲜铃兰花太小了,而且不能永远保存。” 门卫大叔点点头,继续问:“怎么也不找个人帮你一起?” “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楚北翎瞄了一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熄灯了。 他连忙将东西收拾好,将做好的铃兰放进堆满花束的纸箱里,又打扫干净传达室。 离开之前楚北翎用塑料布轻轻盖住花束,和门卫大叔说:“叔叔我先走了,拜托帮我保管好这些花,别让人动。” 门卫大叔笑着摆摆手:“知道,你快点回寝室,要熄灯了。” 楚北翎百米冲刺回了丹青雅园,拐进宿舍楼。 乌云遮月,学校大花坛的灯,前两天刚爆掉后勤处还没有过来更换,只能通过微弱的光线看到一个朦胧的剪影站在宿舍花坛前。 也不知道是谁快熄灯了还一个人站在这里。 走进,乌云散开,银白色渐渐在漆黑的夜空中散开,邢禹的面容展现在月光下。 看到他,邢禹加快脚步朝他走来。 楚北翎想问他快要熄灯了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你……” 邢禹直直看着他:“是不是我什么行为,让你不自在了?” 第61章 p-生日 楚北翎懵了一瞬间,继而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邢禹一顺不顺盯着他看,像是想知道答案又害怕得到答案,“那……”张了张口,过了小片刻才继续开口:“为什么躲着我?” 楚北翎一时无言。 他躲着邢禹是在给他准备生日惊喜,但说出来那惊喜还是惊喜么?可是看邢禹此时一副案板上跳动的鱼等待刀起刀落绝望又恐惧的模样。 他一时拿捏不准。 邢禹盯着楚北翎不愿意说话有些抗拒的神态反应,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他扯了扯嘴角,缓慢而释然地吐出“对不起”几个字。 楚北翎怔住,动作比思维反应还要快,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快步上前抓住邢禹的手腕:“为什么和我道歉?” 话音刚落—— 楚北翎反应过来,周日他们差点吵架,之后他便为邢禹准备生日惊喜一有空就躲去没有人的美教器材室做铃兰花了,根本没有空想之前的事。 他问:“你觉得我还在生你的气?” 邢禹垂眼看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微弱的光线下,他的手能看到明显凸起的青筋以及用力到发红圆润的指甲盖。 楚北翎察觉到他的视线,没松手反而加重手上的力道:“我就没生你气……”停顿片刻,他继续说:“只是如果你不将我当成最好的朋友,我会伤心,要躺在地板上流眼泪的。” 邢禹眼皮动了动,修长的睫毛像蝉羽一样轻轻颤了颤:“嗯,我知道,我知道的。” 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他不该再贪心,奢求更多。 再往下也是他未必能承担得起的。 沉默片刻—— 邢禹说:“那天是我情绪不好,不是第一时间不想回应你,而我……也不怎么会讲话。”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股难言的沉闷与迷惘:“下次不会了,也别难过不开心,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是你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你。” 邢禹微凉的皮肤被他渐渐握热,楚北翎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渡了过去,随即一股莫名其妙地酸胀感随着心脏跳动流向四肢百骸,连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思忖片刻,楚北翎还是决定告诉邢禹他最近避开他的理由—— 如果惊喜建立在邢禹痛苦与绝望的过程中,那最后得到惊喜,那大概也只会是他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更何况,他的本意就是让邢禹开心,他不想邢禹有一点点失落或者不开心。 楚北翎解释道:“我最近都在忙着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本来想避开你,到你生日那天给你惊喜,让你难过了,是我的不对。” 他手渐渐下滑握住邢禹的手,指腹在他手心轻轻摩挲:“你不用改,什么都不用改,我不需要你为我改变什么,你也别将就,我只想你开开心心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开心快乐就好。” “我……”邢禹张了张口,后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麻球带着两个值日老师,锃光瓦亮的大灯打到他们身上,视野所及之处一切无处遁形,风一吹,灯影人影交叠落在墙上,台阶上,两人不约而同抬手挡住眼睛。 “又是你们两个,快熄灯了怎么还不回寝室,个么今天你们俩个伐是要看月亮还是要看小猫?”想到刚刚在小树林亦步亦趋,难舍难分不肯回宿舍的厉冬和盛夏。 没给楚北翎接嘴的机会,麻球头大的看着这一个两个不省心的说:“一个两个的,大晚上的搁这演梁祝十八相送呢!个么要不要我现在开车送你们去西湖长桥,让你们演个送送?!” 他开始赶人:“快点回去睡觉。” 楚北翎、邢禹:“……” “个么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真要去啊~还不快点回寝室。”见两人转身往上走,麻球关掉亮瞎眼的大手电转身,带着俩老师去抓早恋和违规违纪去了。 两人并肩往上走,脚步声亮起白色灯盏,大概是麻球刚提起梁祝,楚北翎脑海中突然蹦出越剧《十八相送》选段。 他那五音不全的嗓子直接唱了出来:“三栽同窗情似海,山伯难舍祝英台,相依相伴送下山,又向钱塘道上来,梁兄……” 噪音在耳畔,邢禹忍无可忍及时打断:“自己唱歌多难听没点数么,你怎么敢唱越剧的。” “……”楚北翎伸手点了点他,颇为气愤唱道:“你不见雌鹅它对你微微笑,它笑你梁兄真像呆头鹅哇啊~~” 邢禹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侧目看向他:“楚北翎,我和你到底谁更像呆头鹅。”话说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可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 邢禹嘴唇抿成一道直线,不安地看着楚北翎。 然而被他噎住的楚小少爷,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行,我像呆头鹅,你说说我哪里像呆头鹅了?” 邢禹喉结滚了滚,没接话。 楚北翎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嗯,说说我那里像呆头鹅?” 邢禹伸手拿掉他不安分作乱的爪子,停顿片刻,还是无法克制没忍住道:“知道《十八相送》这个折子戏是什么意思吗?” 楚北翎侧目,一副‘你在怀疑我的智商’的模样看他:“这是什么废话,我当然知道。” 他凑近,快要贴上邢禹的脸,仔细观察他:“还是你也和祝英台一样,是女扮男装过来上学的,不能吧~” 邢禹抬手挪开他的脸:“你是呆头鹅,和梁山伯一样纯呆。” 楚北翎没好气道:“既然我是呆头鹅,你以后别理我了,没情/趣,无聊。” 邢禹舌尖发酸发麻,他叹口气自我安慰且庆幸道:“算了,呆点就呆点吧,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楚北翎被气得七窍生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人这张嘴,只能好上个半秒钟,下一秒就又淬毒了,这要是放古代,都不用投/毒,一张嘴就把人气死,都不带用银针试/毒的。 邢禹张张口刚要说些什么,楚北翎及时伸手捂住他的嘴:“小嘴巴,不说话。” 楚北翎松开手:“为了我们两个的友谊能和谐稳定的继续发展下去,你还是甭说话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邢禹笑了笑,无奈又失落摇摇头,特意放慢脚步,晚他半步。 之后两天,楚北翎还是一下课就消失,知道他不是特意躲自己,邢禹的心也放下来不少,可同时又有些复杂,和被架在火上炙烤一样。 邢禹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对楚北翎产生了不正常的想法—— 他想让楚北翎知道,又害怕让他知道。 第82章 邢禹怕楚北翎发现后,会彻底失去他,而他自己现在也没有办法接受全校那么多姑娘,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生。 但那是楚北翎,又好像有些理所当然。 这种复杂的思维时不时跳出来一下,转眼到12月7日他生日那天。 提前被楚北翎打过预防针,邢禹知道他最近在为他忙碌心底就一片酸软。 期待且憧憬着。 步入高二后,他们周六也是全天的课,要下午上完四节课才能放他们回去。 原本没什么,只是一想到晚上和楚北翎一起过生日,邢禹没有一刻比现在还希望今天的时间过得快一点。 再快一点。 中午用餐时,几个少男少女一起结伴去了二食堂,他们来得早,食堂现在没多少人,位置随便选,厉冬挑了正中央的位置入座。 二食堂菜品好,还有不少小吃,向来热闹,仅仅片刻的功夫,食堂涌进来很多饿狼,坐满大半个食堂。 他们吃到一半,食堂已经是黑压压一片脑袋,楚北翎飞速吃完餐盘里的食物。 邢禹扫他一眼:“吃慢点。” 楚北翎一张嘴塞得鼓鼓囊囊的像仓鼠一样,他乖巧点点头,慢慢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而后起身摊开一张纸巾垫在餐椅上,踩上去。 邢禹伸手拉了拉他校服衣袖:“你做什么,快点下来。” 楚北翎笑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旁的厉冬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喇叭顺手递给他,楚北翎拍了拍喇叭打开:“打扰一下用餐的同学们,请看我这里,看我这里。” 本就是焦点,这么一做,在二食堂的全体师生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达到想要的效果,楚北翎开始进入正题:“亲爱的同学们,今天是我最好的朋友邢禹的生日,拜托大家跟我一起唱生日歌,祝他十七岁生日快乐好不好? 静默一瞬,在二食堂用餐的学生们集体应道:“好。” 楚北翎垂眸扫了一眼快要红透找个地缝钻进去的邢禹,伸手拉住他的手,而后对着众人说:“那大家跟我一起唱,三、二、一。” “祝你生日快乐……” 楚北翎拿着喇叭用他五音不全的嗓音带着二食堂的同学们领唱《生日快乐》歌,唱完他又开始唱《生日祝福歌》。 “祝你幸福平安,和所有的烦恼说bye bye,和所有的幸福说hi hi……” 盛大的百人合唱的生日歌回荡在西高二食堂,一浪高过一浪。 邢禹心情没有办法平静,又羞耻又窘迫,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可又有无尽温柔在胸口涌动。 他抬眸看着身侧的人。 阳光肆意,身旁的楚北翎热烈又放肆,指挥着全场。 光影斜切在他柔和的脸上,盛满笑意琥珀色的眼睛惨杂在光里像一块耀眼的宝石流动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光泽。 邢禹的心跟着柔软到一塌糊涂。 十七岁这一天,在楚北翎引领下二食堂全体同学们为他唱生日歌,这也是他有史以来过得最热闹的生日。 也是最难忘的生日。 邢禹以为楚北翎准备的惊喜是在放学后,他们一行五个人一起去过生日时,没想到他直接在二食堂,让全体同学们一起给他唱生日歌。 两首唱完,楚北翎跳下餐椅,勾住邢禹的脖子往自己这里带:“生日快乐,阿禹哥哥。” 邢禹心脏空了半拍。 可惊喜远没有结束,等他用完餐走出二食堂。 厉冬递来一支手工的铃兰花,并祝他:“邢禹生日快乐,永远幸福。”又顺手递给他一张写着「永远幸福」的彩色卡片。 邢禹认得这是楚北翎的字,即工整又清晰接近行书,潇洒漂飘逸中不失活泼可爱,字如其人,和他的画一样,非常有辨识度。 他扭过头去找楚北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身不见了。 邢禹疑惑地看着厉冬,她耸耸肩,笑着说:“往前走吧,楚番番在教室等你。” “……”邢禹带着疑惑往前走去。 没走五米,盛夏将藏在背后的铃兰花递给他:“邢禹,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而后是,许图南轻笑道:“邢禹,生日快乐,万事顺遂。” 从二食堂到美术楼几百米的距离,每隔五米,就有一个同学递给他一支铃兰花,祝他生日快乐,并用各种词汇祝福他,并递来一张写着关于平安、幸福、快乐、健康、顺遂的彩色卡片。 一路到教室,他一共收到65朵铃兰花,65张彩色卡片,除了他们班的,还有美术楼其他班的同学们,眼熟的,陌生的,每个人都会递给他,每个人都不一样。 最后到教室,邢禹手上抱满手工铃兰花,险些拿不住。 楚北翎递过来最后一支:“邢禹,生日快乐,祝你所求皆所愿,所行多坦途,岁岁无虞,长安常乐。” 他将彩色卡片递给邢禹:“在你出生的今天,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谢谢你来到在这个世界上呀。” 邢禹鼻尖发酸,空洞无归途的心脏,被楚北翎用双手捧起来,护在手里,给予他最真挚的温柔,他一瞬间有想哭的冲动。 而后, 无法克制地——疯狂心动。 “你等等。”楚北翎转身从教室后面拿用巧克力派搭的蛋糕,走到他面前。 他本来是定的生日蛋糕,通过学校西门那块破掉的栏杆送进来的时候没拿稳碰了一下,整个蛋糕移位,碰到边角凹进去一块。 强迫症加高审美的楚北翎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么一个垃圾送到邢禹的面前,只好临时去学校超市搜刮所有巧克力派,临时搭了一个生日蛋糕。 “今年生日我们在学校,我看了你明年生日,那天刚好星期天,如果明年我们不去集训,我一定补给你一个漂亮的蛋糕,现在就麻烦你将就一下,别挑毛病了。” 楚北翎将巧克力塔捧到邢禹面前:“许愿吧。” 邢禹双手合十,闭上眼,默默许愿:‘祝楚北翎平安喜乐,岁岁年年,朝朝暮暮,永远晴天。’ 而后睁眼他睁眼,对上楚北翎亮到发光的眼睛,吹灭蜡烛。 至此,他的生日再也不是被人遗忘的存在,他也是。 第62章 p-钥匙 高调的结果就是楚北翎被王采燕叫去办公室批评了一通,而后罚了一千五百字的检讨书,下午放学前交到办公室。 楚北翎盯着空白纸张,半天没有动笔,灵魂都要出窍,就差化身土拨鼠开始尖叫。 检讨书,检讨书—— 这怎么写么,这可咋写么。 读了这么多年书,他成绩不算名列前茅,但也能过得去,别说犯过校规校纪,就连普通篓子都没有捅过,就是一个安分守己的普通学生而已。 除非成绩下降,一般老师是不会盯上他的。 更别说检讨书,那是听也没听过的。 也不知道黎女士和王采燕说了什么,她老是盯着他不放,一点小事就被无限放大,开始修理他。 楚北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正打算问度娘检讨书应该怎么写,邢禹侧目。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楚小少爷灵机一动,直接将空白纸拍在邢禹桌上,而后讨好地笑笑:“阿禹哥哥,拜托拜托,帮我写检讨书吧,我文笔真不好,写不来啊~写不来。” 邢禹挑挑眉,那是半点机会都不给他:“120的语文,你和我说你文笔不好?” “那也只能证明我理解能力强,和文笔有什么关系。”楚北翎伸手点了点已经装在铁盒子里的彩色卡片,认真点点头:“喏,这一堆祝福语,还是我在微博搜来的。” 邢禹:“……” 看着他一副吃瘪的模样,楚北翎忍住笑继续补充道:“虽然祝福语是抄来的,但我的心是真的。”他将手伸到邢禹面前:“你看,我这个星期做铃兰花手都磨破了,写不了一点。” 楚北翎瘪着嘴颇为委屈道:“写不了一点。” 邢禹垂眼,他的手干净白皙除了常年握画笔留下的茧子,什么都没有。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楚北翎的手:“写检讨书不需要文笔,写吧,乖~” 楚小少爷开始不干了,直接碰瓷耍无赖:“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邢禹漆黑的瞳孔颤了颤,刚张嘴,被楚北翎捂住:“别说话,你就是不爱我了。” “……”邢禹伸手拿下他作乱的爪子:“你确定我帮你写检讨书,能蒙混过关?!” 楚北翎眨眨眼,琥珀眼闪动着明显雀跃的光芒:“别人不可以,你可以,再说我们两个字也差不了多少。” 他和邢禹的字都接近行书,前者更灵动,后者笔锋更强,两人的字体风格有明显的区别,但架不住邢禹会模仿,专注按照他的风格写,不能一模一样,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邢禹:“你可真行!” 楚小少爷讨好地“嘿嘿”笑了两声:“阿禹哥哥,我是真不会写,拜托拜托,帮帮忙,好不好嘛!!” 第83章 “你就以为我写过?!”邢禹掀了掀眼皮。 楚北翎扬扬下巴:“我赖上你,这个瓷我碰定了,你看着办吧。” 邢禹放下炭笔连同速写本一起放到一旁而后换了中性笔:“下次别乱碰瓷了,多少钱都不够陪给你的。” 吐槽归吐槽,邢禹还是动笔按照楚北翎的字体开始写检讨书,谁让他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检讨书这东西他也没有写过,只好咨询尊贵的度娘去搜模版。 刚搜到一旁不安分的某个人,又开始作妖蹬鼻子上脸:“没钱了,那到时候你就把自己抵押给我。” 话音刚落,不知道为什么楚北翎的心莫名颤了颤,就像是红酒入喉,一路辣到胃,而后热度蔓延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微微发烫,陷入短暂的微醺状态。 不过这种感觉仅仅一瞬间就消失殆尽,楚小少爷没有多想,直勾勾看着邢禹,等待他的答案。 “闭嘴。”邢禹及时打断他崩出口的话:“不然自己写。” 楚北翎有一瞬间不太高兴,但这不高兴没有持续多久—— 他老实巴交闭上嘴,顺道凑过去看邢禹写检讨书:“竟然可以这样?” 邢禹侧目:“你连给我的祝福都是网上搜来的,检讨书为什么不行!” 楚北翎:“属实是没想到。” 邢禹直接拆台:“你哪是没想到,你是根本不想写这一千五百字,抄都懒得抄。” 楚北翎愉悦地笑了几声,而后伸手点点他的嘴:“嘘~不要说出来。” 邢禹无奈警告道:“再有下次碰瓷,我直接叫交警。” 楚北翎一脸受伤看着他:“这分明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不分彼此,你怎么能叫交警呢,应该叫牧师过来,见证我们的爱……”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不对,跑火车的嘴及时刹车,更改了话锋:“见证我们的友情。” 神他妈叫牧师过来见证友情,亏他说得出来,邢禹差点没被他堵的心肌梗塞。 平复片刻—— 他低头开始抄楚北翎的检讨书,又将发生的事件改掉,改成更符合情况的一份检讨书。 今天晚上他们还要一起去聚餐,为了邢禹的生日。 下午最后一节课,林听岛在下课铃声一响,卢老走出教室那一刻踩点进到教室。 西高传统,高二美术班每年的十二月出发去集训基地提前学习体验集训生活,体验的同时也了解,其他学校美术生的水平,好让自己心里有个一二三,以免固步自封。 出发前林听岛特意和他们强调:“明天我们就要和十二班一起出发前往集训基地开启为期45天的全封闭集训,在集训基地,只会比学校要求更高,更严格,你们要充分了解联考规则,以及自己的水平。” “更重要的是,我希望你们通过这次集训想明白,自己到底要不要走美术这条路,如果不行,觉得受不了这种高强度集训练习,趁着现在美术班文化课进度和文化班持平,回来以后赶紧转到文化班学习走普通高考来得及,因为等到高三,你们的训练强度只会比这次集训更强,也会更忙。 想清楚或者只当美术为爱好打算以艺术特长生身份进高校,亦或者坚持走艺术这条路的同学们,你们就要有所选择了,我希望你们提前想清楚,未来高考是走联考还是美院校考,这两种选择不用,联考只考素描、色彩、速写,也可以选择去综合类大学。 而各大美院校考以及专业不同,针对的考试科目也不一样,尤其是决定走艺术道路的同学们,你们一定要想清楚然后专攻那一科,否则稀里糊涂的东砸一榔头西锤一下,等联考和校考考完,高三,3月份回校你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补文化课赶进度加强成绩,你们会崩溃的。 对文化课有信心的同学们可以都选择去尝试,让自己有更多选择,同时你们也会比其他人更辛苦,所花的费用也会更高。 这个星期回去你们和家长商量到底要怎么做,听清楚了吗?” 所有人:“知道了。” 林听岛再三强调:“艺术从来不是捷径,是耗尽毕生心血都未必能取得结果的,文化课差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但艺术不行,美术生的高三生活只会比文化生更忙,选择校考的那帮同学大部分时间也不会待在学校里,所以你们一定一定要想清楚未来要怎么走再做选择,不要嫌我啰嗦。” 她点了点许图南:“尤其是你,别糊弄想清楚,希望集训回来你也会觉得学美术只为了轻松高考。” 许图南:“……” “最后的最后,我还要和你们强调一件事,你们去集训基地行为抽象到,抱着马桶哭,看到马桶水想喝都没关……”系。 林听岛话还没说完,班里发出此起彼伏嫌弃地:“噫——” “别噫,45天从早到晚全封闭训练,一直到结束后才放你们出来,总之,你们试过就知道了,但我要说的重点是,无论你们的行为有多抽象,你们的画,绝对不可以抽象。” “听清楚了么。”林听岛一字一句道:“画,绝对,不可以抽象。” 许图南好奇:“老师,你们当时集训,有人行为抽象吗,怎么个抽象法?” 林听岛笑:“拿蟑螂当爱豆,天天repo表白的算不算?” 所有人一阵嫌弃:“……” 林听岛笑出声:“希望你们正常一点。” 同学们一时间不知道林听岛在逗他们玩,还是认真的在玩抽象。 许图南来了兴致,期待地看着她:“老师,那你有没有抽象行为。” “有,集训时期精神状态相当美丽。”林听岛大方承认。 许图南不仅来了兴致,且更好奇了:“所以是什么!?” 林听岛看着一帮好奇脸笑了笑,露出两个梨涡:“想知道啊~等你们集训回来再告诉你们。” 许图南不满:“不要啊老师,现在说吧,你都把我胃口调起来了。” 林听岛眼睛弯了弯:“调起来就对了,希望一直保持这种热情持续集训结束之后。” “……”许图南捂住作痛的心脏。 林听岛开始吩咐:“周日中午也就是明天12点之前必须返回学校,13点收拾好你们的行李以及绘画工具在学校科技楼操场等待大巴车到来,课代表和班长清点好人数,以及确保所有人带齐绘画工具,才能将人放上车,少一个工具箱为你们是问。” 楚北翎和薛子昂先后应下:“好的,老师。” “不过我猜应该也不会有人连对自己这么重要的工具箱都不带,”林听岛扫向许图南:“是吧~许图南。” 许图南为自己发声:“我就上周五下午出去写生忘了一次而已。” 林听岛哼笑一声:“你还想有几次,干脆把自己忘了算了。” 许图南不说话了,林听岛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又回来:“对了,你们材料多备一点,尤其是大白和橡皮,集训基地虽然有卖,但都不算好,还比外面卖的贵,你们也未必用得惯。” 这下是真说完了,林听岛没再回来。 一帮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虽然明天中午就要回来,但谁也不想在学校多待一秒钟。 晚上要另外给邢禹过生日一起聚餐,明天中午之前又必须回学校,五个少男少女一合计决定先去闸弄口将行李放在楚北翎家,再出发去过生日,干脆不回家,直接玩通宵。 眼见着邢禹继续往上走,许图南喊住他:“诶,邢禹你去哪里?” 楚北翎:“他回自己家。” 许图南诧异:“你们住这么近。” “不然呢。”楚北翎耸耸肩,开门进去。 许图南是真没想到,他一想到想到高一俩人一副你死我活的样子,现在关系好到都快能穿一条裤子,他就觉得神奇。 完全没想到俩人居然还是上下楼邻居。 “你家堆得也太满了。”许图南扫他书架旁立着的大提琴,往那边走去,“你还有练这个?” 换拖鞋的楚北翎看到许图南的爪子快要碰上大提琴,立刻厉声喝止:“不准碰。” 许图南被吓得一抖,楚北翎快步上前拉开他:“这个房子里任何东西你都能碰,就这个不行。” 厉冬颇有些意味深长道:“邢禹这么宝贝的大提琴居然放在你这里,真是稀奇,楚番番是不是。” “邢禹的啊?”许图南心头一跳。 楚北翎:“不然呢?” 许图南感谢地看着楚北翎:“怪不得,你要阻止我,谢了啊~” 要是让邢禹知道他碰了他的东西,还不得当场就给他大卸八块,而后丢到西湖里喂鱼。 盛夏戳了戳楚北翎的手臂:“番番,你还没有回答糖糖的话。” 楚北翎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直接转移话题:“我才觉得奇怪呢~为什么盛夏叫你糖糖你没凑她,我们一叫糖糖你就炸。” 第84章 厉冬抓起沙发上的蓝胖子丢进他怀里:“闭嘴,不准这样叫我。” 楚北翎将蓝胖子放回沙发里,轻嗤一声:“德行。” “我好了,你们好了吗?”邢禹走进问。 许图南再次被吓一跳,拍着胸口回过头来看:“邢禹你是鬼么,走路怎么没声音,还有你怎么进来的。”深长脖子看了看门:“我记得进来的时候,我关门了。” 楚北翎:“哦,他有我家钥匙。” 其他人:“……” 第63章 p-纵容 十二月天暗得很快,他们出校门是夕阳西下,这会儿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路灯渐次亮起。 几个少男少女跟着下班的人群一起挤进地铁一号线,往湖滨的方向去。 邢禹不太喜欢热闹,晚上聚餐只有他们五个人,其他关系还不错的,楚北翎中午时已经一人一个巧克力派分给他们,又请了除他之外65个人的午餐,就暂时这么过去。 车厢内人很多,他们一上车就被下班高峰期涌入的人群挤散。 楚北翎被邢禹拉了一把直接拉到身边往车厢中部走,厉冬和盛夏手牵手,站在车厢末端,只有许图南一个人落单站在门口,还被挤成肉饼。 邢禹一只手握着栏杆,另一手半圈在楚北翎身侧护着,楚小少爷垂眸扫了一眼,理所又当然地靠过去,借力支撑在他身上,相当放松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邢禹瞥他一眼:“人很多,别闹。” 楚北翎大手一挥,颇为大爷道:“这不是有你吗?” 邢禹:“……” 吵杂的车厢内,所有人都在低头刷着手机,楚大爷歪头看他。 邢禹眉峰上的朱砂痣,在车灯下闪着潋滟的光泽,看起来特别性感,眼睛也很好看,深邃的眸子里浮动着柔和的波光,像把西湖水面上的鎏金碎片盛进眼睛里。 楚北翎的眼神慢慢滑落到他扶住栏杆的右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还有一条从中指斜跨到腕骨上的疤痕。 邢禹的倒霉弟弟下手到底多重,这么久过去,这疤痕还和新的一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消退下去。 还好手没事。 不过学提琴的好像都是左手比右手灵活,也难怪他左右手都会画画。 亏得他当时还这么担心,不过要不是担心,他和邢禹关系也不会和现在这样。 不知怎么,楚北翎突然想到前段时间听陈奶奶说,邢禹在音乐上更有天赋,参加西高考试前,甚至已经拿到音乐附中的保送资格。 想到要是那时候邢禹真的去学音乐,那他们就完全不会有交集,毕竟他五音不全,邢禹乐谱上的符号,和小蝌蚪一样满纸乱游,一看就晕,是压根不可能跟着一起去的。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觉得不开心了,很不开心。 楚北翎瞬间变了脸。 邢禹心下一沉,不自在地从楚北翎身上挪开目光,将视线投向窗外一闪而过的广告牌上:“怎,怎么了?” 楚北翎直勾勾盯着他:“为什么不学音乐?” 邢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是打算参加美院校考还是两个一起考?” 楚北翎气鼓鼓地问:“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邢禹对自己有信心,也了解了考动画专业需要做的准备:“明年12月参加联考,考完直接出发北京去有动画课程的画室集训。” 楚北翎头顶的乌云停止下雨,心情瞬间好了很多:“那我和你一样。” 邢禹心尖如同蝉翼闪动般动了动,再次询问:“你确定也要做动画。” 楚北翎睨他一眼:“是啊,不是说好的,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所以你是想未来做动画,才没有选择音乐!” 邢禹抿抿唇,而后点了点头。 楚北翎头顶乌云瞬间散开,雨过天晴,他开心又了然笑笑:“也不错,要是未来你没那么想做动画,大概去音乐附中了吧,不过这样我们就一直互看不顺眼,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真想想有这种可能,还挺遗憾的。” 邢禹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若无其事耸耸肩,笑着说:“我以为你不会想看到我。” “最开始是的。”楚北翎实话实说:“不过后来就没有了。” “阿禹哥哥,我现在的心,可是一直跟着你的,别你以为啊~多来问问我,我说过可能回给你意外的答案。” 邢禹盯着他半晌,没说话。 楚北翎伸手勾搭上邢禹的肩膀,他身体一僵,整个人被冻在原地无法动弹。 原本他就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但楚北翎例外,可自从发现对他难以言说的喜欢后,这种触碰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想拒绝又无法拒绝难耐的冲动。 邢禹忍了又忍,最后在想要说出口冲动前的那一刻伸手拿掉楚北翎搭在他肩膀,下巴,耳朵到处游走软捏作乱的手。 又在楚北翎很不开心略带失落受伤的目光下妥协。 任凭他为非作歹。 楚北翎庆幸道:“邢禹还好你选择走美术这条路,你要是去学音乐,你那小蝌蚪的谱子对五音不全的我来说,实在是太为难了。” 邢禹没忍住笑出声:“五音不全是宫商角徵羽,你看不懂的五线谱是九音,你是九音不全。” 楚北翎松开手站直:“好了,差不多行了。” 湖滨离闸弄口很近,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几个人随着人流一起挤出车厢。 落单的许图南不满吐槽:“你们一个两个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谈恋爱呢。” 其他人:“……” 他们在湖滨挑了一家还不错的杭帮菜馆,内置装潢古韵十足,一进去,暖气扑面而来。 服务生领着几个少男少女到小包厢,楚北翎接过菜单开始点起来,点完菜他将菜单放在转盘上:“你们看看还要什么?” 其他人都不太挑,而楚北翎点的菜几乎已经兼顾所有人的口味,除了那道西湖醋鱼,基本上不用再加。 厉冬扫了一眼,又在菜单上选了几个盛夏爱吃的。 等餐的功夫,许图南这个八卦王,还是好奇刚刚在地铁里,那两对狗男女,不,那两对男男女女黏在一起到底在干什么。 楚北翎很坦然地说:“我和邢禹在讨论,未来选择专业的事。” 许图南:“不是,你们现在就想了?” 厉冬接过话茬:“不然呢!” 许图南诧异:“所以你刚和盛夏也在讨论要去哪里?” 两人不约而同点头。 许图南好奇:“所以你们都打算做什么?” 盛夏说:“文物修复。” 厉冬淡淡扫她一眼也说:“我和夏夏一样。” 楚北翎一顿,抬眸看过去:“你不是……”要学珠宝设计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厉冬打断:“所以你和邢禹呢。” 楚北翎:“我和邢禹一样动画。” “卧槽。”许图南直接爆了一句粗口:“你们一个两个,都想这么清楚做什么,难道不应该等高考后再做决定吗?” 厉冬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高考后再做决定和我们美术生无关,不,准确的来说和我们无关,软刀两个半小时前对你说过的话都还给她了是不是。” 许图南腹诽:“都把我排除在外了是不是。” 邢禹:“你现在就可以开始选,后面再选来不及。” 许图南:“……” 菜品上齐,一帮人一边吃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聊到大学,除了没决定好的许图南都一致决定都去北京。 许图南对自己要求不高,家里人对他要求也不高,什么专业暂时无所谓,能考上大学就行,但其他人都有在好好认真规划未来,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不想,难免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所以他不得不想,到底是一起去北京,继续和他们一起玩,还是为了林—— 留在杭州。 闲聊的功夫菜品已经被吃的七七八八。 只是西湖醋鱼,其他人是一口都没碰,除了楚北翎一个人津津有味快炫了半盘。 盛夏没吃过,在知道是杭帮特色菜情况下,在其他几个人劝阻下不死心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当场就吐出来,抓起一旁的饮料喝了好几口。 许图南看热闹不嫌事大问:“感觉怎么样。” 盛夏:“就感觉我喝了一口醋,然后跳进西湖抱着鱼生啃了好几口。” 其他几个人哈哈大笑,楚北翎点了点他们:“一个两个不懂美味,酸酸甜甜的,多好吃。” 桌上其他几个人不赞同摇摇头。 吃完饭,许图南提议包个ktv唱歌到天明。 邢禹不太喜欢这样喧闹的场景,但又不想扫大家的兴致,刚想开口说可以,楚北翎先一步接过话题,说起这件事。 最后几人一致决定,在湖滨逛了一圈,而后等日出。 等到周边商场打烊,商铺灯光一盏盏暗下去,周遭人越来越少,手机屏幕上的2013年12月7日跳到2013年12月8日。 第85章 几个少男少女打打闹闹的从湖滨步行街到西湖边,等第二天日出。 西湖上空永远清透明亮,云层稀薄,一片片地被风追着缓缓流动,半弯的朔月藏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五个少男少女并排坐在西湖边,看着倒映着繁星和朔月宛如黑色绸缎的湖面,百无聊赖发着呆。 邢禹小心侧头看向身边的楚北翎。 月夜下,他的脸被笼上层光,细碎的刘海在额前微微飘动,泛着毛细血管的眼皮,修长弯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挑像果冻一样红润的smile唇。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美好。 神祇闭上双眼,同情至此被遗弃,而他万丈光芒,如同神明降临,邢禹这样想。 昱日中午,十三班的人陆陆续续在操场集合,楚北翎负责检查画具是否准备齐全,薛子昂负责清点人数。 没过一会儿两辆大巴车准时开进学校停在篮球场,在楚北翎安排下一一放人上车。 人齐后两辆大巴以次开出校园。 集训基地在某个深山老林里,在市区几十公里之外,车程两个小时左右。 楚北翎晕大巴,加上昨晚一宿没睡,一上车就不行了,空气中飘着的淡淡汽油味,拼命往他鼻腔里钻,胃里翻江倒海,他难受地靠着窗边。 邢禹扭过头问厉冬要了两片晕车贴,而后靠近楚北翎。 熟悉淡雅的柠檬调飘过来,味道过于清新,楚北翎瞬间觉得自己胃里舒缓很多,主动往邢禹身边靠了靠。 邢禹身体僵住片刻,而后拍拍他:“别乱动,给你贴晕车贴。” 楚北翎主动凑过去,邢禹撕开晕车贴,冰凉的触感贴上皮肤,如同羽毛划过,若有似无的瘙痒着,他无法控制一个激灵。 而后一股莫名的热度从后背蹿上来爬上的脖子、耳朵,开始发烫发热。 邢禹垂眸盯着他泛红的皮肤,冰凉的指尖慢而缓地将晕车贴一点点扣在楚北翎的皮肤上。 “好,好了没。”胃里翻江倒海,脑袋晕晕乎乎,楚北翎咽了咽干涩的喉结。 邢禹:“另一边。” 楚北翎将脑袋歪到他颈窝处,离得更近,邢禹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脖子上,冰凉的指尖在他皮肤上跳跃,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楚北翎感觉自己晕车更严重了。 邢禹:“好了。” 楚北翎如同大赦,身体一歪挤靠在车窗上,邢禹掀了掀眼皮,压下心里泛起的冲动,没多说什么。 楚北翎从邢禹的表情和状态中察觉他现在有些不开心—— 没办法,谁让他是傲娇小公主呢,楚骑士慢慢凑到邢禹身边脑袋一歪靠在他宽阔的肩上,楚北翎伸手抱住他的手臂:“别动,让我靠一靠。” “你……”邢禹说不出一句话。 楚北翎半睁开眼,透过浅浅的眼缝,抬眸看向邢禹说:“阿禹哥哥,我真的很难受,让我靠一靠,下次让你靠回来。” 邢禹垂眸看他,无奈叹口气,而后拍了拍自己的腿:“睡吧。” 楚北翎笑了:“我就知道,我的阿禹哥哥最好了。” 邢禹捏了捏眉心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而趴在他腿上的某个呆头鹅已经毫无负担地昏睡过去。 厉冬看过来:“楚番番睡了?” 邢禹点点头。 厉冬看着他欲言又止,就这样一眼,邢禹知道了,她看出来了。 邢禹喉结滚了滚:“你想说什么直说。” 厉冬点了点趴在他腿上的楚北翎:“你别纵容他,否则难受的是你,要不你……我看他……对你……也有……” 邢禹:“我……算了,想不清……别想……这……很好,我……贪心。” 反胃感稍微好了一些,楚北翎趴在邢禹的腿上,他能隐隐约约听见邢禹和厉冬在交谈着和他有关的话题。 只是断断续续,他没太听清楚,打算等舒服一点在问邢禹。 大巴一个急刹车,楚北翎像被丢进洗衣机一般反胃感加重,猛地从邢禹腿上起来,捂住嘴左右找袋子。 邢禹立刻会意,立刻将一条塑料袋递到他面前,吐完楚北翎舒服了很多,侧目看向身旁的邢禹。 他正低着头擦着牛仔裤,楚北翎心叫不妙:“我刚……”吐这个字他说不出来的,他怕邢禹这个洁癖当场把他掐死。 “弄脏你腿了?” 邢禹侧目,而后继续低头擦裤腿:“一点点,没事。” 冲击力有点大,楚北翎不知道怎么说,他居然没事。 “真没事?”楚小少爷还是不放心地问:“会不会晚上睡着就上了你的暗/杀名单!” 邢禹掀了掀眼皮:“有事你当场就被我丢下车了,不会拖到晚上睡觉暗/杀。” 楚北翎:“……”这倒是真的。 邢禹伸手接过他手上的塑料袋丢在一旁垃圾桶,又问:“是不是还不舒服?” 楚北翎诧异反应慢了半拍,点点头又摇摇头。 邢禹又递来一条新的袋子说:“还有几公里就是服务区,先忍一忍吧,服务区应该能买药。” 楚北翎靠上他的肩膀,贪恋地闻着他身上的柠檬香,“嗯。” 沉默一会儿,他问:“你刚刚和厉冬说什么想不清楚就别想了,我应该想清楚什么?” 第64章 p-奇怪 邢禹垂眸目光在楚北翎脸上停留片刻又很快挪开,空洞地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片脑袋。 过了小片刻才开口回应他:“没什么。” 楚北翎微微抬眸自下而上望着邢禹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见他一副不怎么愿意回答的变扭模样,只点点头,不打算问到底。 不知道怎么—— 楚北翎隐隐觉得一但追问到底,他和邢禹现在风平浪静的生活,会被瞬间打碎。 他不愿意这样。 载着西高美术生的两辆大巴在服务区停了十几分钟,他们在服务区吃了些东西,便继续往集训基地出发。 下车透了口气,又在服务区吃掉邢禹买来的晕车药,后半程楚北翎晕车症状减轻很多,没那么难受了。 下午四点,他们在红霞布满天际,从天蓝尽头而来,划过头顶,又向着太阳落下的山脉而去时到达目的地。 楚北翎将画具箱和行李拿下来,松了松筋骨,感慨道:“终于到了,再不到,我就要废了。” 许图南睨他一眼,笑着说:“男人身体这么差劲可是不行的。” 楚北翎踹他小腿肚一脚,刚想爆粗口,余光扫到邢禹锐利的视线,脏话瞬间收回来,改成温和的:“你走开啊。” 许图南乐得不行:“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楚番番有人治。”他使坏道:“你这样听邢禹的话,干脆以后直接嫁给他算了,我给你包一个万里挑一的大红包给你当份子钱,算娘家人给你的。” 楚北翎脸刷一下就红了,和刚从汗蒸房里出来似的浑身滚烫,他偷偷瞄了眼邢禹对许图南说:“胡图图你找死是不是。” 十七八岁的男生犯起贱来毫无顾忌,怎么作死怎么来。 更何况楚北翎逗起来可太有意思了,他们几个人有事没事都会逗逗他,楚北翎也不会真生气,看他炸毛可好玩了。 许图南蜡笔小新扭腰继续挑衅:“有本事过来打我啊!” 楚北翎牙痒痒,放下行李和画具箱撸起袖子准备揍人,“胡图图,我今天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我和你姓。” 许图南抬腿就跑,被邢禹抓住衣领一把薅回来,而后对这楚北翎扬扬下巴:“揍吧,暂时跑不了。” 许图南:“……” 楚北翎松了松筋骨,笑着走到他面前:“胡图图,落在我手里了吧。” 他伸手一个锁喉将许图南扣在半空,“这么敬职敬业的红娘自己的婚姻大事怎能不考虑呢~改明我把你嫁给街边买豆腐的阿公,再给你五百斤猪肉当嫁妆,祝你们幸福。” 许图南抬手点点他;“楚番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要嫁也得嫁给新晋影帝谈最,街边阿公配不上我。”他笑:“我等你介绍新晋影帝谈最。” 楚北翎松开手,一脚给他踹去老远:“你可真敢想。” 许图南不在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勾住楚北翎的脖子不要脸道:“那可不。”他继续作死:“等集训结束后,我嫁给谈最,你嫁给邢禹,我们一起结婚,怎么样?” 十七八岁正是疯狗一般的年纪,对于他们来说犯贱招惹对方在正常不过,开起玩笑怎么损怎么来,关系好的更是,打闹闹也就过去了,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可这一次面对许图南肆无忌惮地开玩笑,楚北翎总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奇怪感。 细想原因,他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莫名其妙地燥意涌上心头,楚北翎收敛笑意,将许图南的爪子从脖颈处拿下来,声音也冷了几分:“许图南,以后不准这么说,听清楚了吗!” 面对他突然的变脸,许图南一愣,他根本没想过楚北翎会真的生气。 第86章 以前开他和邢禹玩笑,楚北翎最多炸个毛,不会真有什么。 许图南刚想询问原因,在楚北翎一副问就去撞豆腐的模样中应下:“行,不说不说。” 在楚北翎视线投过来的那一刻,邢禹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楚北翎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庆幸,刚刚邢禹在和厉冬搭话,没听到许图南的胡说八道。 一阵刺骨的北风刮过,邢禹的衣角被风吹起,楚北翎眼睁睁看着邢禹拧开带着水汽的冰水喝了小半瓶,在落寞的夕阳余辉中,扭过头继续和厉冬说话。 冷空气这两天南下,天气预报说未来一周会遇到十年难遇的较强寒流,今天温度已经接近零下,山里温度只会更低。 这样冷的天,楚北翎竟然也觉得,他许要冰水来降降温。 冰水他到底是没有喝成,基地大门陆陆续续有大巴和小车开进来,一批又一批的美术生被放到教学楼前的广场上,很快视野望出去黑压压一片。 这次来基地集训的不止他们,还有杭七的美术班,以及分布在省内各大中学的零散美术生,在带教老师的引导下,他们按照要求在对应指示牌下站好。 带教老师将一打信封递给第一排几个人,让他们将信封一个个传下去:“所有人,手机装信封里写好名字并封好,西高和杭七的以班级为单位,将手机放在面前学校班级对应的箱子里,其他学校的同学,将手机放在自己面前对应的箱子里,记住标记,集训结束后到教务处来领。” 话音刚落所有人发出裂开的一声:“啊——” 带教老师已经习惯这帮学生这种反应,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并且直接丢下更重磅的消息:“画具和行李全部过安检机。” 不止如此,前排几个人还看到几个老师拿着金属探测器,面无表情站在金属探测门后,一副势必让一只蚊子也飞不过去的状态。 刚到基地,西高一帮少男少女就深刻体会了什么叫7s管理。 这种严格的审/查下,没人可以逃掉。 西高美术班很自由,按照文化班同学的话,就是可以在学校里横着走,只要别太为非作歹犯校规校纪,麻球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口头提醒不会真采取什么措施,可以说是相当纵容了。 西高一帮被宠坏的少男少女,对此怨气十足,他们是来集训,又不是过来劳改的,有必要这么夸张?! 尽管不高兴,西高一帮少男少女还是老老实实照做。 等所有人交完手机,行李画具过安检,人又被金属探测器扫边全身后,一帮磨刀霍霍的老师们才将他们放去找宿舍。 基地不算太大,一共分为两个区域,一个是学习区,另一个是生活区,平时上课就在面前这栋教学楼里,在公告栏看完住宿安排后,相熟的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去宿舍楼。 按理说,西高以及杭七以学校班级为单位过来集训,基地应该将他们安排在一起,但事实上并没有这么做,所有人打乱重新安排在基地宿舍里。 八人间,比西高宿舍要多两个人,也更拥挤一些,晚上没有熄灯制度,用电和热水没什么限制,但时间表和基地制度却比西高要严格更多的多。 楚北翎和邢禹并没有分在一起,寝室里全是不认识他校的美术生。 唯一认识的那个还是邢禹寝室十二班的肖崛起,楚北翎去找他换了寝室。 可惜肖崛起住的是下铺,楚北翎也不好意思和其他不认识的人换个上铺。 不过么—— 位置也不错,邢禹对床下铺,他一转身就能看到他,楚北翎也是。 集训基地不用自带被褥,但邢禹嫌弃基地床铺很多人用过不干净,不止自己带了四件套,还帮楚北翎一块带了。 邢禹动手将自己带来的绵软四件套,装进楚北翎的床铺被褥内。 余光扫见身旁一言难尽盯着下铺还不忘啃苹果监工的某个人—— 邢禹抬眸看过去:“要不我和你换。” “算了,你有洁癖,睡下铺更难受。”他睡下铺还能勉强将就一下,让邢禹睡下铺,他还不得暴走。 邢禹不放心:“你睡下铺可以?” 楚北翎抬手一丢将手中的苹果芯扔进垃圾桶里:“没事。” 对铺的男生扫他们一眼,继续整理行李。 邢禹铺完楚北翎的床又从行李中拿出四件套回自己的上铺。 楚北翎和邢禹因为换寝室浪费了一些时间,又自己换了四件套,此时寝室里其他人都收拾完成,出门去食堂吃晚餐,现在寝室里只有三个人。 楚北翎对铺下床的男生整理完没出去坐在床上开始玩手机。 虽然有点不礼貌,楚北翎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对面男生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眸看过来,微微挑眉:“怎么了?” 而后又没忍住扫了眼踩在中梯准备下床的邢禹。 楚北翎有些好奇:“门口查手机这么严格,你怎么带进来的?” 对面男生笑:“你们第一次来吧,基地西门有一面墙有点坏了,来之前先绕过去,把手机和包从门洞塞进来,再回来老师就查不到了,好多人都是这样,然后交备用机。” 楚北翎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你们厉害。” 男生笑:“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总有办法。”他抬了抬眸问:“我叫苏北辰你呢?” 想到高一历史课当众读的小言男主名字就是苏北辰,楚北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然后抱歉地看他一眼,“楚北翎。”又问:“你怎么这么有经验?” 厉北辰非常坦然且颇有些东道主地派头说:“二进宫了,上一次文化课没过。” 楚北翎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苏北辰无所谓耸耸肩说:“没什么关系,再来一次而已。”他向来自来熟:“你们是西高还是杭七的?” 楚北翎:“西高。” 苏北辰了然点点头:“那你们明年还会来。” 楚北翎:“嗯,先过来习惯集训生活。” 邢禹走到楚北翎身旁,在他身侧坐下,也没搭话,掏出速写本开始练人物,楚北翎没多想,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他的大腿上,来回摩挲。 两人肩膀贴着肩膀,腿贴着腿,看起来亲昵又自然。 苏北辰挑挑眉,而后道:“你们也是……”一对。 话还没说完。 喜欢蹿寝的许图南在喧嚣声中踏进他们寝室,一进来就高嗓门喊道:“卧槽,集训基地宿舍楼安排的真近,我以为我们学校老师心就够大了,没想到基地老师们的心还要大。” 他啷啷道:“我们男生的隐私就不是隐私了吗?!” 西高美术班有自己的小园区,学生公寓和其他班不一样,是一栋鸳鸯楼,一到三层给女生,四层到七层给男生。 平时都有铁门拦着,且三楼通往四楼的两道门都由后勤处老师看着,他们没机会也不可以混到对方寝室去,男生女生住在一栋楼内,对互相影响不算太大。 但基地不是,两栋宿舍楼隔得近,女寝走廊能看到他们男寝露台以及寝室内的人在做什么。 “真的假的。”楚北翎诧异道。 许图南点点头,“是啊,同寝一个复读的学长说的。” 说曹操曹操到,他刚才提到复读的学长也过来了,许图南回过头看。 社交小达人胡图图已经知道基地寝室里所有人的名字,亲热且自然打招呼:“沈致哥,你怎么也来了。” 沈致对厉北辰扬扬下巴:“来找人。”而后又问:“你好了么?” 苏北辰点点头,将手机收进口袋:“走吧。”又回过头对他们说:“你们动作要快一点,晚了没饭吃,虽然这里的饭很难吃,但去晚了还是会没有的。” 楚北翎点点头,“谢了,我们马上去。” 人走远后,许图南才继续说。 他感慨道:“我现在有危机了,光我们寝室就有三个复读的,不是被文化课刷下来就是校考和联考没过的,还有一个执着于央美,今年是第四次了。” 楚北翎向来尊重画画,也从来不觉得这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一直以来对许图南对待学美术只为了轻松高考不太有所谓的想法,发表看法,或者告诉他要认真去对待。 不太有用的事,他一贯懒得发表自己的观点去说服其他人要怎么做。 楚小少爷嫌麻烦。 反而是一旁不怎么关心他人死活的邢禹每次在他这种态度下,会很有耐心地告诉许图南:“现在认真以及做选择来得及,这件事从来不简单,别轻慢任何艺术。” “你们真的打算去央美?”许图南再次问。 两人同时点点头。 楚北翎摊手:“美术生向往的最高学府,没有那个美术生是不想去的。” 许图南叹了口气:“和你们比起来,我实在太没目标了,要不我也去学动画算了。” 他站很久有些累了,宿舍楼每个楼层都有两间画室和休闲区,寝室便没有桌椅,其他人许图南不认识,不好坐他们的床。 第87章 许图南刚准备在楚北翎床上坐下继续说,被他推开:“你干嘛?” 楚北翎警告道:“不准坐我的床。” 许图南扫一眼坐在他床上的邢禹连啧好几声:“都是朋友,你就区别对待我是吧,这朋友没得做了。” 楚北翎:“……” 许图南实在是太好奇了,刚才也是,现在也是:“楚番番,以前和邢禹有关的事,也没见你一惊一乍。” 许图南不说还好,一说,楚小少爷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邢禹坐在他床上。 而他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问题,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完全忘记,邢禹随意坐他床,是什么时候。 明明他一直很抗拒,别人上他的床,侵入属于他一个人的任何领地。 楚北翎喉结滚了滚,注视着许图南的心脏空了半拍,异样的情绪一闪过,还没来得及捕捉原因来自什么,就消失殆尽。 再难抓住。 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解释,也不知道,为什么邢禹可以,而同为朋友的许图南不可以。 以及刚刚哪怕没什么的玩笑话,就神经过敏开始莫名其妙烦躁,生气。 邢禹侧目,抿了抿唇默然看着有些不知所措快将唇咬出血的楚北翎,喉咙里仿佛堵着苦涩的硬块。 而他只能生生感受着这个硬块慢慢涨/大,却无法改变加剧疼痛难言的事实。 厉冬和他说,要不你直接告诉楚北翎你们更进一步,不想说,就让他离你远一点,别毫无顾忌凑上来。 但怎么办呢?! 他有点贪心,不想让楚北翎离自己远一点,最好一直和自己在一起。 至于进一步—— 他当然想和他更进一步,可万一进一步是万丈深渊呢! 邢禹不愿就此失去楚北翎,所以他不敢冒这个直说的风险。 所以这样就很好。 白炽灯管发出轻微嗡呜,除此之外,只有微微的呼吸声,许图南虽然心大也爱胡说八道,但到底也是会察言观色的人,感觉两人状态气氛不对,很快转移话题;“算了,不让就不让吧。” 他抬手看腕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和盛夏他们汇合。” 正式上课在明天,今晚他们有一个开学仪式,实际上也没什么,带教老师让班长给他们发了个基地手册,而后就是简单说了些手册上有的,一看就是要画死他们的节奏,繁忙的上课安排,分班学习名单以及注意事项。 带教老师在讲台上碎碎念,楚北翎坐在台下心不在焉听着,也没加入周围几个人的讨论说笑。 他们叫他也没什么太大反应,也完全没注意放在平时,一下就能察觉并抓到邢禹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 一个半小时,楚北翎一直神游天外想刚刚那件事,每当将混乱的线头清理出来一点,他就会莫名其妙地特别烦闷。 继而暴躁的打断,不愿意也害怕深想下去。 下课后,五个人结伴回了寝室,楚北翎依旧没有想通,走着走着就与他们拉开一大段的距离。 邢禹特意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没有问他一晚上心不在焉到底在想什么,而是安静地跟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慢慢走在月光洒满的大路上。 楚北翎侧目看过去,姣姣月光下,邢禹眼底被渡上一层银白色,看起来似有些触目惊心的苍凉。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邢禹回过头看他。 楚北翎连忙找了个借口说:“陪我去基地便利店卖点吃的吧,饿的胃有点难受。” 找借口是真的,他胃绞痛也是真的。 邢禹点点头,和走在前面三人说了一声,便和楚北翎拐去便利店。 这种难以名状的情绪状态持续了两天。 不过楚北翎这人不止倔驴一个臭毛病,遇到实在解决不了或者难以接受的事,他就喜欢当鸵鸟,将脸埋进沙子。 想不通他干脆不想了,哪怕周围危机四伏,他就自欺欺人当看不见不知道。 不过他这两天精神状态还是不怎么好,集训基地的课程从早上七点半到晚上十一点。 楚北翎本来就认床,睡在压抑的下铺,他更是难受。 总觉得那红棕色的木板,下一秒张口就要长着血盆大口咬过来,紧张地他连续两天没休息好,一到晚上就将自己裹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次日顶着个黑眼圈到教室,困得不行,打着瞌睡全凭肌肉记忆再画。 等到第三天,邢禹终于忍不住掀开他的被子,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开口:“楚北翎……”我们聊聊几个字,在看到床上瑟瑟发抖的人后,瞬间说不出口了。 邢禹叹了口气:正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时—— 楚北翎伸手拉住他的手:“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上铺。” 第65章 p-萤火 夜空明亮清透,月光从露台一路铺进室内,四四方方的两个小格子,一半落在地上,另一半投在楚北翎脸上,光带从他的颧骨跨过高挺的鼻梁,下半张脸深深隐没在邢禹的投影里。 少年人气血方刚火气旺盛,怕热的楚北翎体温本就比别人高一些,这会儿大约是害怕紧张的缘故,更烫了。 滚烫的温度一点点渡到他身上,一冷一热,皮肤的感知变得无比清晰,邢禹的心脏也在夜色里加速跳动。 楚北翎这个呆头鹅没想太多,只当他是普通好朋友,所以害怕了,睡不着了,想让他陪着一起睡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但他不是—— 邢禹有私心且目的并不单纯,他可以纵容楚北翎皮肤饥渴症一般随意触碰他身体任何皮肤,却还没有修炼到楚北翎躺在身边还无动于衷。 睡在一起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也是在占什么都不知道楚北翎的便宜。 邢禹很想拒绝,可他又舍不得也没办法开口拒绝。 尤其是—— 此时此刻,月光下,楚北翎琥珀色的眼眸蒙着一层淡淡雾气,眼尾微微发红一副被欺负狠了地模样,小鹿一般期待又不安,湿漉漉地看着他。 对他说:“阿禹哥哥,行不行嘛!” 邢禹心跳更快了,就快要跳出喉咙,自己跑到楚北翎手心中,而后又被某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呆头鹅,“啪——”一下捏爆。 如同爆了浆的草莓,软得一塌糊涂,酸酸甜甜的味道沾得浑身都是,擦都擦不干净。 楚北翎伸手拉了拉他的手:“阿禹哥哥~” 夜色里邢禹呼吸频率更乱了,安静的空间里只听见呼吸起伏,同窗外“咿咿呀呀”发情流浪猫的叫唤声交织在一起。 四目相对,邢禹极力克制住冲动道:“我和你换,你去睡上铺。” 楚北翎摇了摇头,带着剥茧的指腹蹭了蹭邢禹的虎口,“可我有点怕,不敢一个人睡。” 其实就算邢禹不来找他,楚北翎也已经打算去找邢禹,打算爬去他的床和他一起睡。 楚北翎不止认床,对周围环境的适应能力也很差,一但换一个陌生环境,他就会浑身不舒服,需要几天适应时间。 以前他觉得这种习惯挺丢人的,他也能坚持,毕竟过两三天适应就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面对邢禹,楚北翎发现他竟然可以这么娇气和做作,菜不好吃,不行,冬天水太冷,调色盘不想洗,鞋带开了不想弯腰系。 没关系,万事有邢禹。 就如同此时此刻,他非得赖着邢禹才行。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们之间已经超出了朋友的界限,现在这样不合适,邢禹在心里这样问。 邢禹缄口不言,楚北翎为达目的开始装可怜:“阿禹哥哥,你真的忍心抛弃弱小又可怜无助的我吗?” ——挣扎片刻,邢禹最终还是在他期待又可怜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他问:“睡你这里,还是睡去上铺?” “上铺吧。”楚北翎这样说。 邢禹点点头,起身,楚北翎掀开被子下床,邢禹让他先上,等他爬上/床后,邢禹才爬上/床:“睡里面。” 楚北翎挪了挪屁股,在墙边躺下,宿舍床太窄,一个一米八的少年躺上去就已经够呛了,何况是两个,一同躺下时,几乎是肉贴着肉。 邢禹侧躺着,快贴上护栏,而他身侧两天没睡好觉的某个呆头鹅,卷了被子翻了个身很快进入梦乡,呼吸安静而均匀,凸起的蝴蝶骨一耸一耸的动。 “……”邢禹僵在护栏边一动也不敢动,楚北翎起伏的蝴蝶骨贴在他肩膀上,滚烫的温度一点点传递过来。 他沉沉呼了一口气,又往护栏挪了挪拉开两人之间的负距离。 昏昏欲睡时,身侧的呆头鹅再次翻身,面朝他,而后伸手揽住他的手臂紧紧抱在怀里。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脖颈处,楚北翎凸起的某个部位有一搭没一搭磨蹭着他的大腿,邢禹瞬间惊醒睡意全无。 而身侧的罪魁祸首蹭了蹭他的胳膊,抬脚夹住他的腰,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第88章 邢禹身体一僵,呼吸连同心跳一起停了。 静止片刻,邢禹渐渐回神,动了动身体试图将某个毫无顾忌的倒霉呆头鹅从怀里弄出去。 不动还好,一动,楚北翎抱住他手的力道更重,邢禹咬了咬牙,用了点力气再次出手将怀里的人扯出去。 一睡一醒的两个人在月色中无声较劲,上铺被摇晃的吱呀作响。 邢禹:“……” 宿舍的床看着并不结实,能承受住两个人的重量已经算好,邢禹怕床被压塌把下铺的苏北辰压扁,无奈地呼了口气。 最终放弃挣扎,任凭楚北翎为所欲为。 这种贴近又无处可逃的感觉,点燃邢禹心中的躁动,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点后悔,刚刚心软答应了楚北翎。 ——太难了,喜欢的人就这么近距离贴着自己,而他还要时刻保持清醒,克制住想要靠近与触碰的心。 邢禹重重吸了口气又郁郁吐出,他闭了闭眼又睁开,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念《大悲咒》。 邢禹几乎一夜无眠,身侧的人睡相实在不算太好,太会乱动了,且毫无避讳的将他当成蓝胖子玩偶夹抱在怀里,要不是有栏杆护体,他们两个非得掉下去不可。 好不容易从他身侧脱身出来,到另一侧,楚北翎和身上有雷达似的,每次一换位,楚北翎都能精准贴上他。 一直到天空泛起白肚,邢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起床号响起来时,所有人挣扎起床,楚北翎迷迷糊糊起身,顶着一顶鸡窝头和他问早:“邢禹,早上好。” 邢禹用力捏了捏太阳穴:“早上好。” 同寝其他人倒是没有太大反应,毕竟身为美术生的他们特立独行且随性抽象,什么事在他们眼里都算正常,而且也不熟,只淡淡扫一眼便瞥开视线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要换作西高那帮二百五,早就开始嗷嗷嗷怪叫了。 倒是苏北辰站在床下看着他们两个挑挑眉,半开玩笑道:“你们注意点影响,别乱来,我不想被压扁。” 楚北翎见他这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心虚,连忙给自己找补:“睡两天我就回去了,不是……”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想歪了。 楚小少爷再次住嘴,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越抹越黑,解释不清的错觉。 他和邢禹两个男生,能想歪到哪里去?! 而踩在中梯的邢禹动作停顿片刻跳下床,掀了掀眼皮打量苏北辰片刻,又抬眸看着楚北翎:“早上时间很赶,别太磨蹭。” 见楚北翎乖巧点点头,邢禹才迈着长腿往洗手间走。 楚北翎转头问:“基地有规定宿舍的床不能两个人一起睡?” 苏北辰:“这到没有。” 楚北翎不确定地问:“那你介意?” 未来有一段时间他们要生活在一起,确实不能不考虑他们下铺的感受。 苏北辰耸耸肩,不太有所谓:“我随口一说,你们睡一起随意。” 楚北翎刚想道谢,苏北辰话锋一转:“但是这里是公共区域,还是要注意影响,睡一起可以,但其他事不兴做的。” “……”楚北翎满头问号。 他怎么听不懂苏北辰在说什么,正想问,人已经消失在宿舍里了。 下一秒,楚北翎反应过来,苏北辰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 有病吧?! 他和邢禹都是男孩子,这合理吗?! 楚北翎烦躁地揉揉头发,爬下床,打算找机会和苏北辰说,让他不要随意拿这件事开他和邢禹的玩笑。 卫生间现在邢禹在用,楚北翎直接推门进去,在他身旁站好,挤好牙膏对着镜子开始刷牙。 镜子里,邢禹供着身子,捧着水一点点泼到脸上,随着他动作的起伏,泛着光的水珠从脸颊处滑落,经过邢禹修长的天鹅颈,交汇在凹陷的锁骨上。 看起来性感的要命。 有点想—— 邢禹抬眸在镜子中与他对视:“怎,怎么了?” 楚北翎没有回应。 邢禹呼吸一沉,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紧张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楚北翎被吓一跳,牙刷掉在陶瓷洗脸盆里砸出一声闷响。 这个年纪的男生脑袋里有三分之一被黄色废料填满,但他们是美术生,看惯各种各样艺术却直白的人体雕像早就已经麻木。 哪怕是真人裸////体坐在眼前,他们也只会被优秀的肌肉线条吸引,满脑子只剩下肌肉走向,人体动态,以及怎么画好,模特刚刚是不是动了?! 完全不会有什么非分或者黄色想法。 艺术归艺术,看到裸///体没有什么黄色想法,不代表他不懂人性//欲望,这个年纪对性也处于懵懂且探索欲的时候。 都怪苏北辰莫名其妙地调侃,把他也带偏了。 看着邢禹想到黄色废料这是不对的。 如果让邢禹知道,他大概会很厌烦地一把掐死他吧。 木了小片刻,楚小少爷捡起牙刷放在龙头下冲洗,侧目迎上邢禹深如寒冰的视线,若无其事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哦,我在想早上吃什么。” 邢禹松开了口气,可紧接而来是又酸又涩的情绪。 楚北翎:“你这是什么反应,这难道不值得好好想想嘛!” 邢禹平复片刻,认可点点头:“嗯,值得。”他将毛巾挂好:“我在外面等你。” 楚北翎心里闪过复杂又奇怪不开心的情绪,他并不清楚这种情绪是为什么,只得继续发挥他鸵鸟属性。 想不明白,就不想。 清晨第一缕阳光渐渐展露,投在教学楼玻璃上,耀眼的光芒延绵出一条条淡金色的光带,四散在基地每一处。 阳光刺眼,从基地食堂出来,楚北翎拿起画册挡住阳光,还不忘抱怨:“基地食堂的饭菜实在太难吃了,怎么会有人把饭做的这么难吃,救了个大命。” 有什么吃什么一向不挑的许图南难得附和:“别说你,我都吃不了。”他叹道:“来基地第一天,我就开始想念二食堂的串串,小馄饨,麻球油条,梅干菜大肉包、糯米鸡……” 厉冬及时让他打住:“胡图图别报菜单,越报越想吃,未来45天还要不要活了!” 盛夏说:“一起去便利店看看?” 楚北翎给他们打预防针:“便利店只有粉面菜蛋以及火腿肠能勉强吃吃,至于其他零食,呵呵哒……” 他都无力吐槽,不免产生那些零食真的是给人吃的想法。 娇气的楚小少爷叹道:“有奢入俭难啊~~” 食量大在食堂又没吃多少的几个少男少女决定去基地便利店买点零食填饱肚子,即便便利店只有粉面菜蛋与火腿肠,还有些不怎么好吃干不拉几的小零食。 那也比饿着要好。 刚拐进便利店那条小道,一名女生朝着五个人走过来,在楚北翎面前站定,还不等他们开口。 那女生笑着说:“楚北翎同学你好,我是蒋敏敏,要谈个恋爱吗?” 所有人:“……” 楚北翎长相优越,加上性格又好,本就格外受欢迎,在西高就有不少爱慕者。 而西高的女同学们就算喜欢也只会远远或者不经意间从他身旁路过,害羞腼腆扫他一眼便匆匆擦身而过,外加身旁有个阎王脸一起,帮他挡掉不少麻烦。 就算有胆子大的女生,也只是在他一个落单的时候跑过来,不好意思且害羞地问他,能不能认识一下。 几乎没有人会当着一大帮人的面,明目张胆上前搭讪,并直白地说,能不能和她谈个恋爱?!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楚北翎不免一愣,下意识瞥了眼邢禹又挪开视线。 静默片刻,同时看过来的四个好友,厉冬和盛夏手牵手快步往拐角的便利店走,许图南瞬间反应过来,十分好心地将邢禹一块拉走,将空间腾出来给他们。 走了两步,邢禹回过头看着楚北翎。 许图南说:“别看了,不喜欢的话楚番番会拒绝的,那女生长得也不错,要是楚番番愿意,我们总不能,不让他谈恋爱吧?!” 邢禹又回头看了一眼,嘴抿成一条直线,“学校禁止学生早恋。” 黎阿姨也不会允许。 掌握着一手情报网的许图南说:“这有什么,不被老师家长发现就行,我们班里还有好几对情侣呢~别看了走吧走吧。” 另外四个人已经拐进便利店。 楚北翎:“……” 蒋明明见他没有说话,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楚北翎同学?” 这个叫蒋敏敏的女生比他矮两个头,楚北翎出于礼貌微微倾身弯腰和说话:“不好意思同学,我现在没兴趣恋爱。” 蒋敏敏点点头:“那也行,互相认识一下,交个朋友总可以吧。” 楚北翎笑着摇摇头,连做朋友的可能也没给她:“不行哦。” 第89章 极少有人知道,楚北翎看着非常外向,对人也热情真诚,很少生气,好像什么人什么都事都没有办法惹恼他,非常好说话,也非常好相处。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楚北翎这个人边界感特别强,他会默默划出一块安全区域,让他想进来的人进来,其他人则不能踏入他的领地一星半点。 有自己坚持的原则和底线,且只在意自己所在意的。 温柔到淡漠冷血。 尤其是面对追求者,向来快准狠,不会给对方任何期待的可能,不行就是不行,没得商量。 蒋敏敏也不灰心,相反还有越挫越勇的姿态:“不行的话,跟在你身边可以吧,你可以不理我,我理你就行了,没关系,或者,你要是嫌麻烦的话,可以现在答应我,说不定我那天没兴趣了也说不定,但你这样会激起我的胜负欲。” 她露出甜甜的笑意补充道:“当然,你这么好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对你失去兴趣。” 往常楚北翎笑着说不可以的时候,对他有好感的女生都会难过且失望的跑开,就算有女生舍不得且不甘心在他面前掉眼泪,他也只是笑着安慰对方别哭,该不答应还是坚持不答应。 颇有种冷血无情的姿态,对方难过伤心也不会让他动摇片刻。 楚北翎自认为自己没做错,不喜欢就不要给人希望,哪怕做朋友也不行。 是他一贯对待追求者的态度。 楚北翎没有遇到过越挫越勇的女生,一时半刻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要是男生不服不爽干一架就行,可对方是女孩子,总不能这样处理问题。 楚小少爷一时间有点头疼。 片刻后,楚北翎张了张口,还算温柔道:“同学,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不行就是不行,怎么做都没用。” 蒋敏敏笑了笑,放话道:“我也一定会追到你的。” “……”楚北翎无奈叹了口气,看也不看从她身侧路过,继续往前走。 另外四个人从便利店出来,楚北翎快步上前,和他们一起往教学楼走。 许图南挑挑眉学着刚刚蒋明明的语气,贱兮兮道:“怎么样楚番番,要谈个恋爱吗?”而后转头看向身后准备追上来的蒋敏敏好奇地问:“这么样,不会答应了吧!” 楚北翎没提刚刚对方势必要追到他的坚持,而是说:“你猜?” 许图南开始嗷嗷乱叫,“看样子有戏啊~” 邢禹停住脚步,仅片刻—— 他越过他们一步两个台阶往上走,楚北翎还没来及喊住他,邢禹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只剩下白t一角。 第66章 p-吃醋 之后几天邢禹几乎没怎么理他。 说不理也过了,主要是放话一定要追到他的蒋敏敏将行动进行到底,除了男寝女生进不来以及上课时间。 任意时间与地点,蒋敏敏和幽灵似的,总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楚北翎冷声拒绝对方也不在意,只自然而然的上前搭话,也不说别的就问:“吃了吗?是不是不喜欢食堂的菜,我给你买粉面菜蛋吧?去色彩二教室?” 之类无聊又没有营养却将他一切行动与习惯套个清楚的问话。 楚北翎并不是很想回应,也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动态与习惯,但人家和你搭话,不回应又有些显得不太礼貌。 面对人际关系一向游刃有余的楚小少爷难得滑铁卢,加上他对所有女孩子有一层全天下女孩子都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这一层滤镜,就算不喜欢,对方做出让他难以接受的行为。 楚北翎也只会想,他是男生理应让着她们,保持该有的君子风度。 这就导致蒋敏敏这一卦的对他来说相当难缠。 楚小少爷快烦死了,一个头两个大,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对方放弃。 最烦的是邢禹。 就好像给他和蒋敏敏腾空间一样,只要她出现,邢禹就自动消失在他们的视野范围之内,一副不打扰请随意的模样。 问他搞什么? 邢禹掀了掀眼皮,也不多说什么,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直直看着他。 终于在蒋敏敏缠着他不放,邢禹自觉退位的一个星期后,忍无可忍的楚小少爷炸了。 他将画笔丢进水桶看着一旁的邢禹道;“跟我出来。” 邢禹点点头将画笔放进水桶,跟着起身。 提着水桶的柯锦程走进教室,大喇叭似的播报着最新消息:“师大附中的蒋敏敏又来了。” 闻言邢禹坐回画架前,楚北翎双手叉腰刚想骂人。 紧接着蒋敏敏抱过来一个48色的颜料盒放在他面前:“听说你颜料被人打翻了,用这个吧?” “wow~”班里发出此起彼伏的怪叫起哄。 楚北翎一阵头疼,他垂眸看了一眼颜料盒,是他常用且习惯了的牌子。 前两天薛子昂不小心把他的颜料盒掀翻在地上,楚北翎当场火冒三丈管他是不是不小心,气得当场要打死薛子昂。 弄翻颜料盒这件事对美术生来说是非常严重的事,连从来劝和不劝分的邢禹,也放下东西准备帮他一起干架。 要不是带教老师兴致上来突然到教室看他们一眼,提前阻止,并让薛子昂将颜料盒的费用赔给他。 这会儿不是薛子昂躺着进医院就是他躺着进医院了。 可是赔钱也没有用,基地买不到他要用的牌子,更别说颜料盒那是想都别想,只有马头牌的罐罐,颜色不齐全也不太正。 楚北翎对画画龟毛,但也不是矫情到非得用某个牌子不可,不然就不行,实在是不同牌子颜料内的含水度与色粉含量区别非常大,重新适应调/教起来相当麻烦。 和音乐生的乐器一样,美术生的颜料也需要用得顺手且习惯,所以他们非必要一般不会随意更换自己惯用的颜料,就算要换颜料也需要提前适应磨合。 邢禹说可以用他的,可到底还是不大方便,好在他基础常用色以及大白多备了几个以防不时之需,难调的颜色就在便利店买将就用,买不到的颜色借用邢禹的,剩下他自己调。 楚北翎色感强,他可以只用大白和基础三原色调出任意颜色,放在平时那绝对是bking闪闪发光的技能,且可以肆意发挥。 可对于高强度需要保证质量和一定数量的集训来说,颜色全由调色完成是在给自己找麻烦,还会耽误很多时间。 尤其是马头牌的几个颜料,实在太霸道了,胶感重,粘稠难调色不说,不是缺水结块就是发霉,色彩混合也不均匀。 几个不同牌子的颜料一混合,湿度够的时候看着还可以。 可等画面干透后,饱和度瞬间下降好几个度,画面又灰又脏,简直让楚北翎心肌梗塞。 要不是基地没办法出去,手机又被没收没办法联系在外面的赵叔叔送过来。 轻松驾驭颜料的楚小少爷何至于沦落至此。 所以—— 现在面前的颜料对他来说诱惑力极大,明知道应该拒绝楚北翎还是有些动摇了,还没想好要不要接受,蒋敏敏笑盈盈看着他:“那我先走了咯,中午见。” “等等。”楚北翎喊住她。 蒋敏敏笑道:“怎么啦?!是感动到要做我男朋友了吗?” 话音刚落,安静了几秒钟的班里比刚刚更沸腾了,如同陷入动物园一样,各种各样的动物,叽里呱啦有节奏地叫成一片。 还有起哄,番番小王子答应她的声音。 楚北翎更头疼了,下意识看一眼邢禹。 他没和其他人一样起哄,可周遭发生的一切好似也与他无关,自顾自盯着起好型的画纸,左手拿着调色盘,握着画笔的右手垂下,将画笔放进水桶开始搅拌清洗。 平静的水面被画笔搅成一团漩涡,原本浑浊的水,往画笔中心流去,似乎要把画笔吞进去。 楚小少爷烦躁感越烧越旺。 王八蛋、坏蛋、鸡蛋、卤蛋、鸭蛋、鹌鹑蛋邢禹,有这么事不关己的么,还是不是朋友了!!! 蒋敏敏笑问:“楚北翎做我男朋友怎么样?” 他回神,压下心中的火气与燥意,对着面前含笑的蒋敏敏道:“跟我出来一下。” 班里怪叫声更响了,还有吹口哨的声音。 楚北翎现在心情更差了。 这种氛围之下,出去谈,无疑是让其他人更想入非非,但他不想当着全班看客的面,让他们评头论足。 更是给女生留面子,不想对方太过难堪。 蒋敏敏显然误会他的意思,笑意更盛了:“好呀。” 楚北翎丝毫不关心对方是不是误会了,他垂眸看邢禹,人家紧紧握着画笔看都没看他一眼。 “……”楚小少爷暗骂,艹了就,见死不救邢禹王八蛋。 厉冬撞了撞他的手肘,那意思很明显,让他跟着一块过去。 邢禹抬眸扫了眼两人并肩离开的身影,淡淡摇头。 “不是,为什么?”厉冬不解。 第90章 邢禹舌尖微微发麻发苦,他淡笑道:“现在这样就很好,就别在往前走了吧!” 更何况,他也不确定,楚北翎对蒋敏敏的意思,小少爷要是铁了心去谈恋爱,以前或许他还能阻止,借着黎阿姨让他看着楚北翎别早恋为由将他拉走。 当确认过自己对楚北翎不是友情而是另一种更深更亲密的感情后—— 即便想阻止,邢禹却反而没有勇气去阻止。 更没有理由。 他不知道楚北翎知道后会不会厌烦他,更不知道,两个男生在一起是否正确?! 不确定也冒不起险,所以就这样吧。 厉冬骂道:“算了,随你,憋死你算了。” 两人一同踏上天台,确定没有人跟上来八卦,只有他们两个人,楚北翎才开口说话:“颜料我很需要,所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能白要,算是我问你买的。” 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递给她。 蒋敏敏垂眸扫了一眼,没接:“颜料是你需要的,所以我给你买来了,这是我愿意的,你不用有负担。” “这和有没有负担没有关系……” 停顿片刻,楚北翎继续说:“颜料是因为我确实需要,所以我收下了,但这仅仅只是因为我需要,和谁送给我的没有关系,现阶段我不想恋爱,你想要的回应我给不了你,当然我也不打算和你从朋友开始相处,无论你怎么做都是浪费时间。” 楚北翎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足够冷酷无情了。 可对面的蒋敏敏扬扬下巴说:“没关系啊~那我等你,不做朋友也没有关系,我本来也没打算和你做朋友。” 她眼睛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至于浪费时间,你现在就开始关心担心我的时间啦~” “……”习惯满嘴跑火车的楚北翎再次词穷。 “我喜欢你,所以我给你需要的东西,本来就不需要你回应,那不是变成交易买卖了吗?!”蒋敏敏进退有度,分寸感拿捏的刚刚好,“但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钱我就收下啦。” 她伸手抽走两张红钞,在手上晃了晃:“两百块就够了,不需要这么多,至于几十块的零头你就别计较了,我没钱找给你,当然我不介意多要一张,让你把剩下的钱用来请我吃饭。” 楚北翎有些头疼,一来一回扯皮,他们之间的羁绊之会更深,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最终只好无奈妥协。 楚小少爷问:“你喜欢我,只因为我激起你的胜负欲?” “不,因为我喜欢你。”蒋敏敏直白道。 楚北翎不太相信:“来基地前我们都不认识,说过的话也没有几句,你就喜欢到非我不可了?!” “你好看,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再难想忘。”蒋敏敏点头,郑重道:“非你不可。” “基地长得好看的人也不少吧?”楚北翎用力捏了捏作痛的太阳穴。 蒋敏敏眨眨眼:“所以这和我喜欢你有什么必要关系吗,喜欢是不需要道理和具体理由的,是有更好看的人,可我就喜欢你。” 楚北翎更头疼了,这天没办法聊下去了,他直言道:“可你这样给我造成了困扰。” “好,知道了。”蒋敏敏说。 楚北翎刚松一口气,对面的蒋敏敏话锋一转:“所以你说,我改,改成你喜欢的样子。” 楚北翎满头黑线,连忙道:“不不不你不用改,你喜欢我什么,我改,我立刻改。” “你好有趣哦,我更喜欢你了诶。”蒋敏敏问:“所以我哪里让你不自在了?!” 楚北翎无语又烦闷,这姑娘怎么好赖话不听。 可要说什么实际影响,蒋敏敏也没做什么,除了不远不近跟着他而后偶尔搭上一句话,以及这次主动买来颜料盒,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基地就这么点大,路就这么几条,他从不可能霸道的不让对方走吧?! 而且,楚北翎保证,只要他说出,别跟着我,行不行? 这姑娘保准又有说法让他哑口无言。 “快上课了,我先回教室。”说罢摆了摆手,欢快地走了。 楚北翎在天台上吹了回冷风返回教室,在一众八卦好奇的目光中回到自己画架前。 坐在背后的柯锦程往后一仰连带着凳子一起凑过来,“番番小王子,和大美女谈的怎么样了,在一起了嘛~在一起了嘛?” “没在一起,也不可能在一起。”楚北翎伸手拖住椅背,往前一推:“别乱动,摔下去碰倒我的颜料,我保证当场切了你,用你的血洗笔。” 柯锦程嗷嗷直叫:“哎,别否认么,在一起就直说呗,我们也不会去告密,你看你都护上大美女的颜料了,那肯定是在意她的,别害羞嘛。” 一旁的许图南先他一步接过话茬:“这我就要说了,不管是谁送的,我们楚番番同学对颜料的爱戴之心,那是天地可鉴,容不得任何质疑。” 楚北翎刚想夸许图南终于说了句人话。 胡图图同学话锋一转:“所以楚番番,你什么时候从了蒋大美女。“ “番番小王子,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高冷,这么漂亮的大美女这么冷淡多伤人心。”柯锦程拱火起哄:“大美女这么一心一意为了你,你就从了她呗。” 楚北翎余光瞄了一眼邢禹差点呕出血来,他这边都快烦死了,他还是没什么反应,也不帮他说话。 气急败坏的楚小少爷,一人踹了一脚,凉凉道:“你们要愿意,我把你们洗干净给她送过去。” 许图南:“nonono,她又不喜欢我。” 柯锦程娇滴滴道:“我倒是想,可人家想你做她男朋友呀~~番番小王子。” 少年时期面对感情虽然懵懂,却荷尔蒙旺盛,既害羞又好奇,一但听说谁和谁在一起,或者谁喜欢谁就和打了鸡血似的,能兴奋个三天三夜八卦不带停。 在基地集训,他们除了吃饭和睡觉,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待在教室没日没夜画画,没有半点娱乐,精神状态已经开始美丽。 加上美术生精神状态各个在‘老子最牛逼,这是什么当代毕加索’和‘老子就是一个小垃圾’这个两个极端中反复跳跃。 逮到一点好玩兴奋的事,就开始犯病,半点不带消停。 两个人怪叫更盛,连带周围体委、纪委、任意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都加入讨论调侃,一个赛一个兴奋。 有人说,“番番小王子,在学校也没有见你这样,遇到追求者早就打发走了,蒋大美女果然是特别的吧!” “对吧对吧,肯定动心了。” 楚北翎大脑毫无征兆宕机,而后嗡嗡作响——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贯穿,他猛地看向身旁的邢禹。 邢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画笔无意识搅动着调色盘,原本色彩分明的色块,被搅和混沌在一起,变成黯淡的灰色。 几秒后,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而后烦躁又不爽地将调色盘丢进水桶,摁在脏水里用画笔清洗,洗一半,他倒吸一口凉气,重重“嘶——”了一声。 邢禹这些魂在天外的反应,楚北翎不知道为什么产生奇怪又毫不相关的联想—— 邢小公主吃醋了。 大概是被一帮二百五气得大脑又酸又涨,思维也出走,直接被传染二百五气息。 楚小少爷这么想的,竟然也真的将这莫名其妙的想法问出口了:“邢禹,你是不是吃醋了?” 第67章 p-凝望 邢禹手一抖,刚刚开出来准备放进颜料盒的大白,反身翻腾3周半一个标准的307b“吧嗒”一下跳进水桶,当场殉了。 甩出的水花渐到两人裤腿,可却无人在意,更没有人在意心疼那盒堪比黄金的宝贝大白。 四目相对,空气好似也变得有颗粒感,像是惨进石英砂的颜料,抚上一层斑斓,视线在绚丽中充斥凸出的磨砂肌理感和丰富的层次感。 楚北翎眼睫在顶灯下闪动着细碎的光影,眼底却透着一丝不知所措的尴尬——似乎还有些期待他的回应。 邢禹张了张口,有一瞬间想直接承认,‘是,他就是吃醋了’,但转念又在理智中平静下来。 他还是不敢放纵,更没有勇气承认,以及面对直接说出口后,和楚北翎连朋友都没得做的结果。 这段时间邢禹经常想,他真的喜欢楚北翎么,喜欢到要把他拖进和他一样的烦恼和境地里,接受自我的凌迟。 ——即便楚北翎或许可能有点喜欢自己。 邢禹也不要楚北翎承担他不名正言顺的喜欢。 他一个人明白承担就够了。 邢禹暗暗叹了口气,应该收敛点的,楚北翎这个呆头鹅在感情方面迟钝的可以,其他方面的观察力却恐怖如斯,一向直来直去,打起直球来,比成都天府大道还要直。 他怕再来几次,那天说不定没克制住,就直接承认了。 邢禹弯腰将调色盘和大白从水桶里捞出来,生硬地转移话题:“我去洗调色盘了,你的要不要洗?” 第91章 “等色彩课结束的。”楚北翎拎起水桶:“我和你一起去,我换个水。” 刚刚的话没过脑子就问出来了,好在邢禹选择直接忽视懒得回答他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否则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收场,现在理智回归,除了后怕。 楚北翎也确实想问问邢禹,如果是他遇到蒋敏敏他会如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那姑娘放弃自己。 楚小少爷是真没辙了。 哪知道邢禹下一句话就是:“哦,对了,你不用担心,就算你早恋,我也不会和黎阿姨打小报告。” 楚北翎无名火蹭蹭蹭从脚底往脑门蹿,他不爽极了,停下脚步幽怨盯着踏进洗手间的邢禹:“站住。” 邢禹回眸看他:“怎么了。” “还怎么了。”楚北翎舔了舔嘴唇被气笑了:“邢禹,你有病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还是画疯了!” 邢禹怔了怔:“……为什么生气?” “我都快被蒋敏敏烦死了,”楚北翎瘪了瘪嘴,气嘟嘟道:“其他人闹我起哄就算了,你还一本正经的告诉我,我早恋你不会和黎女士打小报告,我真谢谢你好意啊!” 别人说这样的话,楚北翎最多嫌弃他们啰哩吧嗦的烦透顶,邢禹说这样的话,他就是好生气—— 邢禹对于他要谈恋爱这件事就这么无动于衷么!!!还告诉他‘我不会和黎女士打小报告~~~~’ 麻蛋,以前都会不高兴的把他拉走,现在直接发话要给他打掩护。 还是不是朋友了,还是不是朋友了!!! 谁要他打掩护。 越想越是生气,楚北翎上前一步,抓起邢禹的手在他虎口处重重咬了一口,一口还不解气,他又牵起邢禹另一只手,在同样的位置咬重重咬了一口。 两口下去邢禹还是没什么反应,楚小少爷气鼓鼓地推开他:“你没救了,拉去山上埋了吧,什么样你都没反应。” 楚北翎骂骂咧咧完,火气降了一大半,他心疼地摸了摸邢禹的手,虎口处很深一圈牙印,周围一层紫红,还有星星点点的红血丝。 楚北翎低头给邢禹吹吹:“疼不疼?” 邢禹垂眼看他,喉结部位很轻的滑动了一下:“还好,不疼。” 楚北翎碎碎念:“你也是,不知道躲开或者推开我么?手还要不要了!” 那是因为——他不想推开。 邢禹知道楚北翎心里有数,不会真咬断他的手,即便楚北翎打算如此,他也不会躲开的。 邢禹狭长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眸光很快从他身上收回,眺望远处高耸的山峰:“我以为你是喜欢她的。” “?”楚北翎满头问号,抬眸看过去。 半晌,气到冒烟的楚小少爷火气彻底降下来:“从哪里看出来的,因为其他人都被我拒绝了,就她没拒绝。” 邢禹没说话,楚北翎当他默认,小少爷无奈地叹了口气:“哪是我不想拒绝,这姑娘太执着了,我的拒绝反而激起了她的胜负欲,她可能对我是有点喜欢,也和游戏boss没什么区别,攻略下来就行。” 楚北翎伸手捏了捏邢禹胳膊上结实的肌肉,示意他往洗手池走:“先别说那姑娘追求我是因为胜负欲还是喜欢,我不喜欢她,怎么可能和她早恋。” 邢禹动作停顿片刻,继续洗手上的调色盘,“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楚北翎拖长音,一字一句道:“我说我不喜欢蒋敏敏,怎么可能和她早恋。” 确定没听错,邢禹点点头,继而笑了起来,心情愉悦之后,克制也少了很多,他侧过脸看着楚北翎柔和的面部线条没忍住问:“那你喜欢谁?” 楚北翎将水桶洗干净接上水,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喜欢你。”话音刚落他愣住,机械地转过头迎上邢禹错愕的视线。 想咬掉自己这该死的舌头楚小少爷不知道为什么慌忙找补:“喜欢你这样的女生,干净好看,画画好,能和我有共同话题,还有点小傲娇的。” 说完,楚北翎紧张地盯着邢禹,等待他的反应。 脸颊有点酸,邢禹抿了抿唇:“嗯,祝你找到心之所向。”他将水桶接上水,抬抬下巴:“回去了。” 楚北翎松了一口气讪讪跟上他的脚步。 楚小少爷垂下眼心道: 要是邢禹是女生就好了,邢小公主要是真是个女生的话,他一定将邢禹追到手,但这不可能,所以他和邢禹只能做朋友。 思及此,楚北翎心中又涌上那股熟悉却又陌生的的感觉; 这种说不清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烦躁的要命,并且成燎原之势愈演愈烈,烧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整个上午的色彩课楚北翎都是心不在焉的,午间一个小时休息,蒋敏敏又来找他。 楚北翎根本没有心情搭理,但眼看着对方朝自己走过来,他耷拉着眼睛对上邢禹深邃的眼眸向他求救:“阿禹哥哥,救救我吧~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放弃过来找我!” 邢禹问:“让我去和她说?” 楚北翎眼睛一亮,犹豫半秒点点头:“行啊。” 这毕竟是他的事,楚北翎本想跟着一起去,却被邢禹阻止,小少爷便乖乖等在不远处。 邢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看着蒋敏敏的表情从自信满满到错愕不可置信,再到眼眶猩红。 最后失望地看他一眼跑开了。 两人朝着彼此的方向走去,并肩时一同往教室走。 楚北翎问:“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邢禹说:“应该不会了。” 楚北翎点点头,有些好奇:“所以你和他说什么了?” 邢禹睨他一眼:“你确定想知道。” 楚北翎抬抬下巴:“这是当然的。” 邢禹说得挺像那么回事:“我告诉她,你喜欢金发碧眼的大姐姐,将来要出国,你妈妈黎女士又很凶,要是知道你早恋会打断你的狗腿,连带着她的一起打,女孩子都要漂亮而且她也学跳舞,她不想被打断腿,然后她就放弃了。” “真的?”楚北翎半信半疑,不是他不相信邢禹,同样类似的话,他不是没有说过,可还是没有让蒋敏敏放弃。 邢禹掀了掀眼皮,一副颇为无奈的模样:“骗你做什么?” “行吧!”虽然有点扯,但邢禹不会骗他的,骗他也没有什么好处,虽然楚北翎觉得,那姑娘很有可能会说,‘行啊~那我去染发带美瞳,打断腿就打断腿呗,没得所谓。’ 但如果对方学跳舞的话,那在乎腿也合情合理,就像他自己格外在乎他的手一样。 能理解。 不过,楚北翎问:“你怎么知道对方还学跳舞。” 邢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说八道:“哦,班里人提的,不知道是谁八卦从别人口里问出来的。” 楚北翎点点头,是他们班这帮二百五能做出来的事,楚小少爷逻辑自洽了。 楚北翎走到邢禹前面与他面对面倒着走,小少爷轻笑道:“所以金发碧眼是百变小樱咯!” 邢禹:“嗯哼。” 楚北翎嘴角愉悦地勾了勾:“我的天菜明明是蓝胖子。” 邢禹睨他一眼:“行,还有下次,我就说你喜欢阿凡达那样的。” 楚北翎噗嗤笑出声,转过身一把勾住邢禹的脖子将他往自己这里带:“那还是百变小樱吧。” 树影婆娑,柏油路上的枝蔓被他们踩的摇曳晃动,今天清晨刚下过雨,正午时雨过天晴,路面上还有积水,经过阳光一晒金灿灿的亮得晃人眼睛。 邢禹侧目看他一眼,暗暗谴责自己卑劣。 几分钟前,邢禹是这么告诉蒋敏敏的:“楚北翎是我的男朋友,麻烦你别来找他了,谢谢。” “不可能。”蒋敏敏不太相信:“他说过现在不打算谈恋爱。” “骗你的。”邢禹继续说:“楚北翎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是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暂时不应该让其他人知道,所以他什么都没说,他拒绝过你,你这样不依不饶我挺为难的,别再来找他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蒋敏敏没再来找过楚北翎,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当中,班里人也没有提起这件事,集训已经进行到一半,他们的时间被各科老师压榨的一点都不剩。 早七晚十一,素描色彩每天必须各交十张画以上,速写二十张以上,每天都累个半死,根本没空去关心,谁恋不恋爱的。 不疯就不错了,那还管其他。 当然他们离疯也差不多了——正在前往杭州市西湖区天目山路305号的路上。 病症行为如下: 某天教室里突然传出一阵猪叫声,很快班里各种动物的叫声此起彼伏,宛如进入野生动物园,又是某天纪委大雨天四仰八叉大字躺在教学楼前要洗涤心灵,再是某天,副班长将画架架到最低,侧身躺在地上画画。 又是某天素描课,素描老师扫了一眼许图南对他说:“教室里不准带零食,要吃去教室外面吃。” 第92章 说着准备去拿,抓半天没抓到,才发现那包鲜虾片在纸上是画出来的。 素描老师顶着一头黑线走了,下一秒,许图南从浑浊的水桶里将鲜虾片捞出来,用擦水抹布擦了擦水渍。 “嗯,进个水而已,能吃。”许图南说完抓了一大把泡了颜料水的鲜虾片塞进嘴里:“哎,别说,味道还可以。” 总之,行为各有不同,既疯又抽象。 连面不改色的厉冬看起来没什么,某天逃课翻墙出去,回来时就把她那秀丽及腰的长发,剃成寸头。 女神变酷哥一时间惊呆整个集训基地的人。 楚北翎都替她心疼,要知道,厉冬特别宝贝她的头发,碰都不让人碰,初中时有些无聊的小男生手贱,抓住她的头发,将皮筋从她头上薅下来,差点被她打死。 但他更担心厉冬的精神状态:“你确定没事?” 厉冬摸了摸她的寸头:“还行,长发在基地打理起来太不方便,干脆剃了,又不是不会长会来了。” 许图南好死不死说了一句:“你本来就长得像个假小子了、,这下更像了。” 厉冬毫不客气踹他小腿肚一脚:“老子是女生,记着。” 盛夏则天天把:“没逝哒没逝哒,上了一天课,能活下来已经很厉害了。”挂在嘴边反复念经,自我洗脑。 就连邢禹嘴巴也越来越毒,张嘴就能冻死个人,除了对楚北翎,越来越生人勿进,恨不能生啃画板。 班里人一个接一个的疯,楚北翎的精神也蹦到极限,却还在一直强撑。 寝室里有电话,只进不出,昨晚接了黎女士电话,黎女士问他为什么在基地成绩排名第三,是不是不够用心,还是在基地恋爱解释无果,又在今天画画时手抖到连画笔都握不住时,紧绷的神经彻底断线。 楚小少爷又气又着急,将画笔砸进水桶直接跑上天台,站上天台护栏。 第68章 p-热爱 楚北翎蹲在天台栏杆上捧着脸嚎啕大哭起来,哭了片刻他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有点丢人,没过一会儿又笑起来。 一抽一噎边哭边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 他的压力可真的太大了,周围人对他的期待很大,希望他能更优秀一点,更强一点,成绩再往上提一点,争取明年拿个省状元回来。 楚小少爷对自己要求很高,但省状元他真的做不到。 这小半个月来,每天强度都很大,要保证质量还有数量。 楚北翎属于前者走强质量类型的,他及注重画面与光影效果,动作虽然快,但赶不上高强度的交稿,小少爷又吹毛求疵每一张画要是被他看出一点瑕疵,他就会抓狂。 可偏又需要一定满足一定数量。 真的太难做到,平衡两者了。 黎女士质问他是不是没有用心,他觉得自己已经很用心了,可得到的结果并不是那么好—— 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不够好,是不是真的没有足够用心或者没有用对方法,否则怎么其他人都在往前走,而他在原地踏步。 别人能做到在保证质量的同时将速度一块提升起来,他为什么做不到?!!! 也会想,并反复问自己: 他的坚持真的有意义吗?他真的适合画画,走艺术这条路吗? 这种痛苦难受的情绪就像是深渊将他一把拖了进去。 忽然—— 一双冰冷的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天台栏杆上拽下来,摔下去的那一刻邢禹将他抱在怀里,半蹲下来,牢牢桎梏圈在怀里。 熟悉的柠檬调飘过来,惊吓未定的小少爷抬眸看过去:“邢,邢禹,你,你你做什么?!” 邢禹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刚刚哭过的缘故,楚北翎眼里擒着水光,眼尾氤氲出一片猩红,像是在眼角点翠上红玫瑰花汁,潋滟又破碎。 邢禹喉结滚了滚,虽然生气到底还是没忍心凶他,但嗓音却比之前和他说话时冷了好几个度:“你刚刚在做什么?” 楚北翎抬手倔强地擦掉眼泪,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没,没事啊,上来看风景。” 邢禹既担心又生气,用力擒住他的手腕,生怕松开就再也抓不住他似的:“看风景需要爬上天台护栏么?” 楚北翎顶嘴:“一览众山小么。” 邢禹睨他一眼:“就你会背古诗,万一不小心摔下去怎么办!” 楚北翎张了张口,刚想顶嘴反驳就被他堵回去:“你别告诉我你有数,站在天台上就是很危险,有数也不可以。” 邢禹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真没……”事。邢禹嘴唇发颤,眼眶一下红了,后面的话,楚北翎说不下去了。 “你要是不小心掉下去,我怎么办?”邢禹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 他压低的嗓音颤得厉害,可想而知邢禹是多么害怕,楚小少爷不忍他难过,有错就认错:“知道了,下次不会。” 邢禹力道很大,如果不是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楚北翎会怀疑邢禹打算将他手腕捏断。 他动了动手腕对邢禹说:“你先放开我,手腕有点疼。” 邢禹直直望着他:“确定不会了?” 一阵微风吹过来,两人额前的碎发都印在晚霞之中,风太温柔了,满天晚霞也很温柔,楚北翎有种浑身浸在热水里的错觉,整个人烫了起来,被泡的和晚霞一样红。 楚北翎眼底映着他的身影,心脏空了半拍,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嗯,不会了。” 邢禹满意点点头,松开桎梏,而后垂眸,楚北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这才发现他现在躺在邢禹的怀里,一只手牢牢抓住他的衣领,力道过重,他的冲锋衣被他拽下来一大半。 冬天冷风刺骨,邢禹凹陷裸露的锁骨肌肤,被冻得通红。 楚北翎连忙松开手,坐了起来替他拉好衣领,小少爷尴尬挠了挠鼻尖:“你,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邢禹起身,朝他伸出手,楚北翎自然而然搭上他的手。 邢禹紧紧回握住楚北翎的掌心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他指腹蹭了蹭楚北翎的虎口,才不紧不慢松开手。 邢禹道:“刚刚被你气得头疼,没发现。” 楚小少爷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给你送糖。”邢禹递来两根棒棒糖,一颗草莓味一颗蓝莓味的。 楚北翎捡走那颗蓝莓味的,将草莓味的留给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有了默契,在知道对方心情不好的时候,掏出两颗棒棒糖。 彼此一人一支。 楚小少爷拆掉包装塞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占满口腔。 刚刚压力最大的那股糟糕情绪已经过去了。 楚北翎看着眼前晕染天际火红的晚霞道:“我本以为我可以凭借热爱支撑着我走美术这条路,也认为我虽然不是最好的,但绝对不差,来了集训基地后,我发现……我真是个垃圾啊~既没有能承受住高强度训练的体力和耐力,速度以及进步也比不上他人更快更明显。” 楚北翎的成绩其实一直和在西高一样名列前茅,可名列前茅又能如何,他丝毫没有任何进步和提升,反而下降了,在西高他分数从来没有掉下过280。 在基地他的成绩都在270上下徘徊,而考到275,280前面有两个。 美术评分每5分会被划入一个档次,尤其是90-95这个区间内,需要构图、造型、色彩、技法,创意等方面要求近乎完美,一点小瑕疵都很可能会被扣分丢到另一个档次里去。 而能考到90分以上没有一个人不是集天赋和努力与一身,他们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这个时候他们拼得不是谁,技巧,审美更优秀,而是体力和耐力,还有心态。 在集训基地,全省乃至全国顶尖的美术生都会为了考美院,发了疯练习,没有一个人敢懈怠。 分数不代表全部,集训基地老师也在压分,不能成为标准。 但他不能用压分来欺骗告诉自己,这样没有任何关系,楚北翎知道,这半个月来高强度的训练。 他没有任何进步与提升,其实就是一种退步,而楚北翎根本找不到办法突破。 这种状态让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怀疑自己适不适合画画。 比起怀疑,他更害怕自己会丧失对画画的热爱。 以及—— “邢禹你知道么,班里很多人,软刀都说我有天赋,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天赋的人,不是自卑,也不是谦虚炫耀,而是我打心底里觉得,在这片领域里有很多很厉害的大师,很厉害的从业者,真的太多太多了,我才到哪里?!” 楚北翎笑了笑:“可只要我说,我画的真的很难看,画不下去了,就会有人跳出来告诉我,我已经是大神了,只要我的文化课和美术保持现在的成绩,八大美院任我挑,我这个天赋怪和他们炫耀,我都这么说,让他们怎么活?” 第93章 楚北翎咬碎嘴里的棒棒糖继续说:“我知道他们没恶意,或许还在羡慕我的天赋,可我的困扰以及遇到的难题也是真的。” 邢禹太能理解这种状态了,他在绘画上不算一个有天赋的人,走到现在全靠一遍又一遍练习。 但在音乐上,他从学大提琴开始,老师就告诉他,他有绝对音感是一个有音乐天赋的人,而其他人就只能去练相对音感,他也经常能听见学大提琴的同学说:他能这么厉害是因为有绝对音感。 可难道有绝对音感就不需要成百成千的练习,难道就能躺赢了?难道就没有苦恼了? 艺术这条路,天赋从来不值得炫耀,和所有人一样,只有坚持和反复一日又一日枯燥的练习,有天赋也不会例外。 可偏因为有这所谓的天赋,旁人对他们的期待和要求只会更高,也会被人习惯性忽视掉所有人都遇到的痛苦以及瓶颈,更没有办法避免自己对自己间歇性的不够自信。 因为你有天赋,所以理应该无所不能—— 可艺术从来不是一句无所不能,可以概括的,也没有人可以做到什么都不做就无所不能。 邢禹说:“据我所知,八大美院应该不会偷偷发放免通关或降低要求vip卡。” 楚北翎侧目看他,邢禹也看了过来,两个人一起笑出声。 沉闷的气氛调节邢禹继续刚刚的话:“艺术这条路,天赋是门票,但要走远全靠热爱和坚持,他从来没有捷径,只有量变到质变,一百次的放弃,一次的坚持,也从来都是孤独的,大多数人只看结果并不看过程,也无人关心我们练习了多少遍,轻描淡写一句有天赋就能盖掉我们做的所有努力与坚持。 可这些都不重要,结果也不重要,在艺术的世界里,我们会活得很真实,我们可以真实的表达自己,这是所谓的世俗成功换不来的自由。” 楚北翎挑挑眉,露出两颗雪白的虎牙:“关于这一点,英雄所见略同。” 艺术这条路,天赋决定起点,热爱决定方向,可坚持才能选择终点。 万一哪天没有热爱,现在还在原地踏步也没有任何问题,如果哪天真的什么都没了,那一直坚持下去,也是可以的。 邢禹也笑:“所以——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有也只是暂时的,我相信你可以。” 楚北翎一愣,片刻笑着点点头。 两人并肩站天台上,风吹起了他们的碎发,远处平房逐渐亮起的灯光,像是海上指引方向星星点点的鱼火。 两个少年在绚烂的晚霞里,看着对方在笑。 不知道过去多久,楚北翎挪开视线眺望着远方鱼火,不太自在道:“回去吧,我们出来够久了,赶紧画完交稿,趁早去食堂抢饭,希望杭七那帮人,抢饭速度能慢一点,留一些能吃的给我们。” 邢禹挑眉:“愿意去吃食堂了?” 楚小少爷苦恼道:“虽然集训基地的饭菜不好吃,可我不想继续再吃量大管饱的粉菜蛋面和火腿肠了,一日三餐我都快吃了小半个月,我都快变成粉菜蛋面了。” 刚好没多久的小少爷又开始发疯,不好好念,五音不全的他用青藏高原的调调,唱着念出来:“我好想二食堂的大鸡腿啊~~~来一个蓝胖子的任意门吧~让我开门过去吃一顿再回来,亚拉索啊啊啊~~” 邢禹冷不丁提醒一句:“是粉面菜蛋。” 楚北翎转头掐住邢禹的脖子:“我要刀了你,你居然还有心情提醒我名称错误。” 邢禹嘴角浅浅勾起:“还有,别在唱歌了,请放过我的耳朵,他需要休息。” 楚北翎不满点点他:“好了,我宣布,我们绝交半分钟。” 邢禹:“风有点大。” “风有点大,没听见是不是!没关系我能让你听见。”说罢楚北翎伸手用力薅了薅邢禹的头发,而后快步跑开,还不忘回头挑衅他:“现在应该听见了吧?听不见再来理一理!” “……”邢禹抬腿追上去:“站住。” 楚北翎:“我又不蠢,才不要。” 第69章 p-浮动 基地在关了他们小一个月后,怕他们美丽的精神状态越发美丽,大发慈悲的放他们出去放风,但不能走太远,要在下午五点钟之前返回基地。 市里太远,他们是回不去了,不过可以搭乘停靠在路边的三轮车去附近镇上玩,他们五个人加上苏北辰和沈致一共七个人,两辆三轮车出发。 周围有山有水有田,田园风光浓郁适合写生,集训是针对性训练,基地应该不会放他们出来写生。 楚北翎觉得可以等集训结束,待春暖花开的时候过来一趟,他扭过头问开三轮车的老爷爷:“爷爷这是哪里?” 三轮车老爷爷说:“在桐乡呀~你们到镇子上有时间的伐可以在镇子那边坐公交车四十几分钟就可以到乌镇了,可以去那边玩玩。” 楚北翎甜甜道谢,转头看向邢禹不可思议说:“学校竟然把我们拉到了嘉兴。”想了想,他看着邢禹询问他的意思:“邢禹来都来了,我想去乌镇看看?!” “你想去就去。”邢禹这么说。 楚北翎眼睛弯了弯,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习惯性道:“好,那一会儿问问厉冬他们要不要一起去。” 邢禹目光微顿,抿了抿唇终究什么都没有多说。 楚北翎及时察觉他微妙转变的情绪:“怎么了?” 邢禹摇摇头,硬邦邦道:“没什么。” 楚北翎瘪了瘪嘴,腹诽道:还没什么,都快冻死人了,就差把‘我不高兴,快来哄我’贴在脑门上,还没什么~~ 暧,谁让他是邢小公主,那是要哄的。 楚北翎大手一摆,大爷道:“算了,不叫他们了,免得让他们打扰我们二人的约……”会。 满嘴跑火车的小少爷察觉不对及时刹车,更改了口风:“就我们两个去,不叫他们。” 楚北翎其实心里也更想和邢禹单独待在一起,在基地他们几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要那么多人一块,总有种被人打扰的感觉。 都是朋友,只想单独和邢禹待在一起确实不太厚道,但邢小公主不高兴,身为小公主的黑骑士。 他哪能让小公主不高兴—— 那不厚道就不厚道吧~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楚北翎凑近邢禹耳畔低低道:“我们偷偷去,好不好呀~阿禹哥哥。” 蓝色的摩托三轮在田野山道间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动力过大的缘故,蔓延着汽油味的车厢内一颤一颤,在平稳的路面上他们被颠成了糖炒板栗,靠在一起的肩膀大腿胳膊时不时碰撞在一起,又被腾空抛起,然后分开,又在下一秒,再撞到一起。 邢禹在轰鸣躁动声中淡淡看楚北翎一眼,应了个:“好。”就飞快挪开视线。 心跳过快,邢禹浅浅喘息着。 好险,刚刚差点脱出而出要向他表白了。 楚北翎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慢慢移动捏住他的手腕圈在掌心里,邢禹侧过脸一顺不顺的望着他:“怎么了!” “不小心摸到你的心跳,想确认一下。”楚北翎很快松开手。 不知道心跳这种东西会不会传染,他觉得自己心跳也跟着邢禹走,变得越来越快了。 邢禹喉结滚了滚,心情有些复杂,楚北翎总能轻而易举捕捉到他的情绪,也渐渐察觉到自己脱口而出话语中的歧义,却从来不仔细深想下去。 ——不知道楚北翎是不愿意不敢,还是刻意回避,又或者是还想不明白呢! 究竟是那种? 邢禹连最基本的张口询问都不敢,怕说出口后,他们之间会完蛋,就只能压下心里强烈的躁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维持他表面平静的假像。 这时一旁的楚北翎开口:“怎么办,邢禹我的画册忘记拿出来,最近快画吐,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记随身带了。” 邢禹徐徐吐了口气,很自然接过话:“没关系,我带了。” 楚北翎有点满足,有点小得意:“嗯,那我暂时用你的。” 邢禹的速写本和他的画册都是活页的,能随时拆,他先打型回去再上色,问题不大。 楚北翎这才想起车厢内还有两个人在,他回过头打算和他们搭话。 正好撞上对面沈致半捂着嘴,附在苏北辰耳边说悄悄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苏北辰这个冰山脸居然笑了。 楚北翎总觉得这两人哪里怪怪的,感觉他们不太像朋友,亲密感远高于朋友了,可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 朋友之间也这可这么亲密,又没什么,他和邢禹也这样。 应该是他想太多了。 察觉到打量的苏北辰侧过脸:“怎么了。” 楚北翎被发现偷看,他尴尬笑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两个关系挺好的。” 他看了一眼邢禹,胸口处突然有点热,小少爷飞快挪开视线,冲着厉北辰道:“和我们两个一样。” 第94章 苏北辰挑挑眉,“嗯?” 苏致好奇道:“你们两个在一起多久了?” 楚北翎眉头微蹙,总觉得苏致这话有些奇奇怪怪,但朋友之间用在一起玩问题好像也不太大。 “高一吧。”楚小少爷想了想回答道。 这么说也没有太大问题,他和邢禹虽然说是从小认识,但真正关系好起来实在高一的时候。 在询问过邢禹的意思,征得他同意后,楚北翎和对面两人讲起他和邢禹一些琐碎的趣事。 涉及邢禹的私事,楚北翎一概没说,只说关于他们两个的。 少年人的话夹子打开后,对面两人也说起他们之间的故事。 楚北翎听着沈致说起自己和苏北辰的事,那种‘不是朋友’的感觉又回来了,这种念头冒出头又被他自己说服下去,朋友之间没什么。 他和邢禹也这样,问题不大。 一路上都是楚北翎和沈致在聊天,苏北辰在涉及到苏致才会变得多话一点,其他时候和邢禹一样,偶尔接上几句。 四个少年天南海北闲谈着,一路上还算有说有笑,在聊到学美术,将来要做什么,考美院什么专业的时候。 沈致的脸就变了。 楚北翎之前知道苏北辰联考和国美央美的校考都过了,因为文化课没有过,才选择复读,而沈致和他正好相反,文化课成绩高,但央美校考没过,又打算考央美才选择复读。 楚北翎刚想安慰对方再来一次没什么关系,就听沈致说:“说到这个我就来气。” 他瞪了苏北辰一眼:“这个家伙有本事,在高考的时候,语文作文不写,数学最后一页直接交白卷,不然早就去央美了。” 苏北辰揽住他的肩,安慰道:“好啦,别生气了,都过去半年了,再说,我这不是想陪你。” 沈致一把打开他的手:“我是生气你不把自己的未来放在眼里,每年央美录取人数就几十个,你就不能去央美等我!!” 高考控分这件事,他们在高考成绩出来后已经吵过一次架,现在提起来,沈致又开始胃疼。 苏北辰捏了捏他的脸:“好啦~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吗,再说,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楚北翎和邢禹互看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想要原地消失的尴尬,同时也佩服苏北辰为了沈致搞砸高考的勇气。 佩服归佩服,楚北翎和沈致一样不太赞成这种做法,虽然嘴上说可以再来一次,可没有人愿意再来一次,学习辛苦不说,对自己也不负责。 央美各个专业每年录取就这么几十个人,万里挑一,且每年都在变,没有人敢保证,自己再战一定不会失误。 不过朋友做到苏北辰这个份上,楚北翎是真的相当的服气。 哪知道对面苏北辰直接cue他:“番番小王子你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楚北翎有点想骂街了,他们吵架就吵架,拉上他做什么,还是这么重要的事。 问他也没办法选。 沉默好片刻—— 楚北翎深吸一口气,十分认真道:“我和邢禹都会考上的。” 虽然央美动画每年录取人数就这么几十个,他和邢禹既是同行者更是竞争者,但他和邢禹只有一起考上央美动画专业这个可能。 苏北辰说:“万一呢。” 楚北翎不爽道:“你别咒我啊!”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苏北辰实话实说:“美院考试会遇到太多意外的可能了,你们要提前考虑这个可能,才能尽可能避免。” 在一旁的沈致幽幽道:“原来你知道,我还以为你知不知道。” 苏北辰发现自己给自己挖坑了,连忙找补:“我真的错了,你别生气。”他伸手捏了捏沈致的脸袋:“别生气了,都不好看了。” 苏北辰开始不停哄气鼓鼓的沈致,两人显然忘记他们的存在。 “……”楚北翎觉得他和邢禹突然有点多余了。 楚北翎轻咳一声,看向一旁的邢禹突然有些好奇:“如果到时候我搞砸考试,你呢,你会怎么样?” “你不是说会和我一起考上。”邢禹静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瞳仁像一弯深潭,里面藏着无数的思绪。 楚北翎被盯得有点心虚,他迎上邢禹的视线解释道:“那个……你知道的,我经不起念,一念就翻车。” 所以他从来不敢自信地说,自己一定会怎么怎么样。 尤其是他一到重大考试必失误,虽然能低空飞过,但美院考试,和苏北辰说的那样,不确定因素真的太多了。 是真不敢保证。 当着苏北辰的面,楚北翎可以嘴硬的告诉他,自己一定会考上,可是面对邢禹,他只想告诉邢禹,他是真的有些担心自己到时候会搞砸考试。 楚北翎眨眨眼,等邢禹的回答。 理智以及主观上楚北翎绝对不会想看到如果万一他失误没考上央美,邢禹故意搞砸考试,就为了陪他选择再来一次。 楚北翎希望邢禹到央美等他。 可他又有点小小的私心,希望邢禹能说出—— 我陪你。 不知道过去多久,邢禹迎上他灼热又期待的视线问:“你呢~你希望我怎么做?” 楚北翎摇摇头,低低地说:“我也不知道。”过了小片刻,他问:“所以,我要你怎么做,你就会怎么做?” 邢禹认真点点头:“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听你的,选择权交给你……”稍稍停顿片刻,他继续说:“不用有负担或者其他的想法,我答应你,我的选择,我能为自己负责,是认真考虑过的结果。” “不过我还是相信你可以做到,”邢禹抬手捏了捏他柔软的耳垂:“所以我们就和约定的那样一起去央美。” 楚北翎心脏某处不由自主柔软地陷下去,又甜又软,让他彷徨、患得患失的心脏体会到了一种未曾有过,无坚不摧的感觉。 他郑重点点头:“嗯。” 两分钟后,两辆三轮车一前一后停在镇上最繁华的街道旁,几个少男少女一起从车上下来。 许图南走上前问:“司机说这边可以坐公交去乌镇你们去不去?” 楚北翎和邢禹互相看了一眼,许图南点了点他们不满道:“你们看对方做什么,难不成要密谋把我们抛弃自己偷偷去!” “……”他和邢禹还真是这么打算的,看样子是不行了。 没关系,等到了乌镇,他和邢禹再单独跑出去玩一会儿,楚北翎这样想。 这边有一条古色古香的商业街,几个少男少女打算先在镇子上逛一会儿,吃些东西在过去。 周围商铺和小吃旁,全被放出笼的同学们占领。 楚北翎吃了一个月粉面菜蛋,都快被腌入味,闻到烧烤香味就有些走不动道了,他抬步凑到卖串串烧烤的小店,一口气叫了不少,人很多一时半会儿老板没办法出餐。 楚北翎借着需要等很久趁机把其他碍眼的统统赶走,让他们去前面看看,别耽误去乌镇时间。 “行,我们去前面看看,你们快点跟上来。”厉冬拉着盛夏往前走,而后问她:“你想吃什么。” 盛夏指了指不远处商铺前正在捣麻糍的店员:“那个是什么?” 厉冬笑笑:“捣麻糍呢。” 盛夏眼睛一亮,连忙拉着她过去。 许图南看着前面走远的俩姑娘,还不忘回头和楚北翎说:“别吃完,给我留几串。” 楚北翎摆摆手:“知道了,快走吧你。” “谢了哈。”许图南丢下一句话,快步跟上厉冬。 楚北翎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走远的几个人,忍不住感慨道:“我认识厉冬十几年,从来没有见她对谁这么温柔耐心过,盛夏来了以后,她真的是越来越温柔耐心,护着盛夏比老母鸡还要护小鸡仔,生怕我们把盛夏吃了,最近是越发魔怔了,连女孩子都防着。” 邢禹若有所思:“可能我们对她,盛夏对她来说不一样。” 楚北翎疑惑:“哪里不一样,不都是朋友!!!” 邢禹侧过脸与他对视,克制了又克制,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借故询问出口:“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第70章 p-迷雾 楚北翎若有所思,目光定格在围着看捣麻糍的几个人身上:“确实是太一样。” 邢禹压下心头躁动,直直盯着他:“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邢禹静静看着他柔和的侧脸,呼吸都慢了下来。 片刻后,楚北翎转过脸,迎上邢禹的视线:“他们是好朋友。”他点点头:“对,好朋友,朋友和朋友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每个人会有很多朋友,但肯定会有一个特别不一样的,和其他任何都不一样,任何朋友都可以一起玩,但其他朋友却不能介入他们之间。 那种更想单独待在一起,只想属于自己的‘特别的朋友。’ 第95章 就像他对邢禹一样。 不然,还有其他可能么!?没了吧,女生和女生,男生和男生,总不可能是在谈恋爱。 这正常吗——压根不正常,也不合理吧! 楚北翎思维停摆半刻。 很快又想到盛夏和厉冬看对方时,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似乎带着粉色泡泡,还有苏北辰和沈致,他们也…… 被自己这种想法吓一跳,楚北翎及时打住,禁止自己继续思维发散下去。 楚北翎是自我强调,也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其实,好朋友之间关系好,这样很正常,不是吗?!”顿了顿,他继续说:“就和我们两个一样。” 邢禹不置是否,很轻地笑了笑,心脏像是一颗未成熟的橙子被他的残忍和天真一刀切开,又酸又涩的汁水飞溅到处都是。 楚北翎能很清晰的发现这种超出友情的关系,却从来不往另一个方向深想,或许已经想到,这种关系早已经超出友情范围,却能自我说服,只是‘特别的朋友。’ 除了关系好,没有其他本质区别。 不确定之前,不敢开口,怕他们之间完蛋,心里想着只要维持好表面的假像也行。 知道楚北翎或许已经想到,却在自我说服,不愿意深想—— 邢禹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个坏消息。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天要是楚北翎彻底发现这种超出友情的关系,在面对时他会有如何反应——是坦然接受,还是会害怕的躲起来,或者看到他厌烦,哪怕现在良好的关系都会飞灰湮灭。 看他现在的反应,应该是后者多一点吧。 可,楚北翎比他勇敢,万一有别的可能呢! 一面期待,一面消极,这种状态太煎熬了,邢禹有时候想破罐破摔直接说破算了,可只要想到楚北翎会害怕,他实在狠不下心也难以做到直接了当戳破现在的风平浪静。 而有了更多之后,邢禹没办法想象也受不了,退回到过去,哪怕在同一个空间里,楚北翎看到他那种淡漠不满的眼神。 承受不起也赌不起失去,就只能做个胆小鬼,这样过一天算一天,期待又消极的等楚北翎发现的那一天。 “你这是什么反应……”楚北翎眯了眯眼不开心道:“难道你不这样觉得!?” 要是邢禹不觉得他特别,他和任何其他朋友一样,要是邢禹这么回答,楚小少爷当场原地爆炸给他看。 邢禹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缓了缓才开口说话:“你说得对。” 楚北翎心情瞬间好不少:“我是不是你最特别的朋友。” 喉咙又干又涩,邢禹干干地咽了咽,回应他:“当然是。” 得到确定的答案,楚小少爷满意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他们的东西做好,老板喊他,楚北翎过去拿,接上东西,他递到邢禹面前:“你要不要。” 邢禹摇摇头:“我不吃。” 楚北翎点点头自顾自吃起来。 他一手捧着纸筒,另一只手拿着竹签边走边吃,邢禹留意着周围的人群避免他们不小心撞上来碰到他们。 两个少年并肩不紧不慢追赶前面的几个人。 楚北翎咬了口羊肉,羊肉串中央的那块肥肉,他想也不想就递到邢禹面前,意思是让他咬走,他不吃。 邢禹身体一僵,垂眸看眼羊肉串又看向他,无奈道:“自己吃,不要吃就直接丢了。” 想到邢禹刚刚迟疑的反应,又看他现在的抗拒,楚北翎心中一股无名火烧了起来,还有点失落,“所以你刚刚是在敷衍我是吗?” 邢禹:“没有。” 楚北翎:“你有。” 邢禹舌尖顶了顶上颚,沉着嗓音道:“楚北翎你自己想想这样合适吗?” 楚北翎瘪了瘪嘴,小声说:“有什么不合适,以前不也这样。” 邢禹呼了口气,声音柔和不少:“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现在我们关系明明更好了,阿禹哥哥,别人可以嫌弃我,但你不能嫌弃我。”见他不说话,小少爷委屈巴巴又不可置信看着他:“你真的嫌弃我了!” 他理直气壮又委屈巴巴,邢禹根本强硬不起来拒绝。 他深吸一口气,闭眼又重新睁开,赌不起又狠不下心,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得疯。 ——算了,疯就疯吧!总比失去楚北翎这种可能要好。 邢禹认命地咬走竹签上那块油滋滋的肥肉,楚北翎看他咬走又重新将最后一块羊肉叼进嘴里,一串吃完他将竹签放进塑料袋内。 楚小少爷突然被冻住。 邢禹停下脚步看楚北翎,屋檐的阴影落在他五官上将他的眼眸衬得格外黯淡与慌乱。 邢禹心脏突突直跳,没忍住又试探性问了一句:“怎么了。” 楚北翎尴尬不自在笑笑:“没,没什么。” 他怎么会突然想到,刚刚共吃一串羊肉串像是在间接接吻,而且还是在邢禹抗拒不愿意的时候,因为不开心强硬要求他这么做。 这和强吻他有什么区别。 楚北翎再次打住自己发散不合理,不太正常的思维。 真是疯了,他乱七八糟在想什么。 以前他和邢禹也这样。 而班里大部分男生和女生关系好的从来不避讳,他们会喝一瓶矿泉水,也会在饿昏头的时候,分走对方已经咬过的任何食物。 更何况,他和邢禹关系特别好。 这样真的很正常。 楚北翎直勾勾盯着邢禹,沉默几秒,他小心翼翼道:“我们关系这么好,做什么都没有问题是不是!?” “嗯。”邢禹在原地长叹了口气,既然他这样想,这么坚持,那就是吧。 楚北翎发了一会儿呆,低头继续吃他的串串,后面他不要吃的没有在送到邢禹嘴前,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刻意这么做。 也可能是察觉到了危险,但他不愿意深想下去。 他们和另外三个人汇合,许图南将刚刚买的艾草麻糍递给他,又拿走他手上的纸筒,许图南提起一旁他咬了半口的年糕就往嘴里送。 楚北翎想阻止已经来不及:“我吃过的。” 许图南将年糕吞进腹中,大大咧咧道:“我又不嫌弃你。” 楚北翎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邢禹,冲许图南笑笑:“行,你吃吧。” 是吧,朋友这样完全没有问题,所以他刚刚和邢禹又有什么奇怪呢!楚北翎这样想。 厉冬扫一眼两人,一个泡在醋缸里欲言又止,一个到现在还不明所以或者在装傻充楞,算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可太了解这两人是什么死样子。 趁着许图南换竹签的功夫,踹了他一脚:“胡图图馋死你算了。” 莫名其妙被踹一脚,打断他吃东西许图南十分不高兴:“厉糖糖你发什么疯,又没你吃的。” 厉冬说:“不一样。” 许图南不明所以:“哪里不一样。” 厉冬懒得解释,看向邢禹问道:“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又问楚北翎:“楚番番你仔细想想,你最近正常吗?” 邢禹没说话抿着唇。 楚北翎看眼邢禹又飞快挪开视线,一直这样下去,一直怎么样下去,这不是很正常吗,厉冬为什么生气,还要提醒邢禹。 这一点也不合理。 而他最近也确实太正常。 至于不正常的原因——楚北翎没忍住又看了邢禹一眼。 楚北翎视线在邢禹和厉冬身上来来回扫视欲言又止。 许图南心大,但不是迟钝的人,一下就察觉到气氛不对:“你们一个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大家关系这么好,直说不行?” 盛夏刚想和许图南解释原由,还未出声就被邢禹打断:“可以出发了,再晚的话在那边待不了多少时间。” 厉冬气不打一处来,她摆了摆手道:“我多管闲事,随便你们。”说罢,她拉着盛夏往公交车站台走。 身后的三个男生跟了上去,在两女生身后不紧不慢跟着。 一旁的许图南抬抬下巴问:“你们两个出什么问题了,又吵架了?” “我们两个,”楚北翎再次瞄了邢禹一眼,短暂的视线接触后,他飞快挪开,“我们能有什么问题,更没有吵架。” 许图南:“那厉冬发什么疯。” 停顿几秒,楚北翎说:“我们最近谁不是在天天发疯。” 这到也是真的,最近每个人压力都很大,精神状态都很美丽,无缘无故发一下疯也是有的。 许图南没再多说什么,只咆哮道:“时间过得好慢哦,还要熬十六天才能解放。” 大概是听说能去乌镇,站台上有不少人在等公交车,快将公交站台挤满,邢禹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楚北翎陪着他一起站在边缘。 他们的手机上交,什么都干不了,邢禹也没有和他闲聊的意思,旁若无人从包里掏出速写本,将本子放在手臂上,垂眸在画人物。 第96章 楚北翎没带画册画不了,又没事干,只能盯着他看。 邢禹是真的很好看,五官立体深邃,和建模捏出来的一样,不,建模捏不出他的贵气。 只可惜邢禹是男生,要是女生的话,楚北翎想,他一定会忍不住追他的。 要是他是女生,刚刚所有行为都合情合理。 只可惜不是,所以这样发散思维胡思乱想是不对的。 厉冬说得没错,他最近确实有点不太正常,楚北翎抬手捏了捏眉心,最近高强度画画,他们这帮人一个比一个疯,有什么奇奇怪怪抽象的反应都很正常。 集训过去,他们回归正常生活,说不定就好了。 第71章 p-惊雷 经过一天的休息和调整过后,他们又进入忙碌且枯燥的集训之中,至于那些不对劲的情绪,楚北翎没怎么太放在心上,下意识的去忽略。 他觉得现在胡思乱想是因为高强度集训画疯了的缘故,等回归正常生活就好了,不太要紧。 加上被关在基地,又是一轮高强度画画,没空想太多。 集训基地断网早已经是常规操作,加上联考在即检查组的老师们,查得更严格,知道有些学生擅自带了手机,他们连马桶水箱都没放过。 西高的同学们只是来体验生活的,带教老师并没有因为他们是来体验生活的就放过他们,每个人被钉在画板前,素描色彩速写轮番画,绘画量比之前更加重,一帮人经常被虐得头昏脑胀双眼发直。 疯都疯不动了。 某天午后,盛夏换完水后,回到座位没多久突然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坐在旁边的几个人被她吓一跳,纷纷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厉冬一下子冷下来:“夏夏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厉冬会有这样的反应完全是因为盛夏长得漂亮精致,是大多数男生喜欢的长相,可性格又和棉花糖一样软,很容易被人欺负或者调戏。 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盛夏当时临时转学是在原学校经历了校园暴力才转的学,这也是厉冬为什么护着盛夏的原因之一。 有一次回学校,他们几个都不在,盛夏听了不好听的话就被气哭过一次,除此之外,她几乎很少哭。 所有人都以为盛夏被人欺负了,问半天。 盛夏抽噎着说:“我好累……画不下去了,现在都这样明年怎么办,要考不上美院了。” 不是被欺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开始轮番安慰她。 许图南:“没事,明年的事明年再想,考不上也就考不上,大不了再来一次,基地为考美院的复读生一抓一大把,不差你一个。” 盛夏哭更凶了。 “胡图图,你是不是缺心眼。”厉冬将许图南揍了一顿,而后放下画笔,将盛夏揽进怀中开始安慰。 疯不动,压力大又无处宣泄,像盛夏这样画着画着就毫无征兆哭出来的不在少数。 当然哭完他们还是要继续画。 楚北翎将画笔放进水桶揉着抽筋作痛的手腕,侧目看向一旁继续画画的邢禹。 午后阳光热烈,从干净的玻璃窗投射进来,邢禹凛冽的下颚线近乎透明,他一瞬不顺盯着画板,右手灵活的在纸上移动。 楚北翎心脏突地一跳,很快又慢了下来。 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在作画,画笔擦过画纸的沙沙声、碰撞水桶的哒哒声,以及小部分同学的交谈声,嘈杂的环境内,他却意外听到邢禹的呼吸声。 明明那么轻,楚北翎还是听到了。 大概察觉到他的视线,邢禹看了过来:“你也画累了。” 楚北翎来不及躲,只好硬着头皮迎上他的视线点点头:“嗯,手腕有点痛。” 邢禹放下画笔伸手牵过他的手,帮他按摩放松。 楚北翎垂着眼看邢禹不轻不重摁着他的手腕,和他比起来邢禹体温不算太高,每次他碰到他,楚北翎都觉得自己碰到了冰块。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晒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楚北翎觉得被邢禹碰过的每一寸肌肤都烫得要命,像是有一团火焰,顺着他手臂的静脉一路烧到心脏,再由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不是好朋友么,为什么他的反应会这么奇怪。 好朋友之间真的会这样?真的可以这样么? 可这明明是曾经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并没有什么。 被忽略、不受控的情绪再次如海水一般倒灌进他脑海中,楚北翎心烦意乱,抽出手藏到背后。 邢禹动作微顿片刻,他抬眸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没,没事,我不难受了,别摁了。”楚北翎说。 沉默片刻—— 邢禹应道:“好。” 楚北翎没话找话,尽量装作平静地模样:“我画画了,你也画吧。”他重新捡起画笔,继续刚才未完成的画。 楚北翎想,一定是集训太累的缘故,才会有这样不太正常的情绪。 除了被欺负,连平常不怎么哭的盛夏都受不了大哭一场,他任何情绪也理应该是合情合理的。 邢禹目光定格在他逐渐苍白的脸上,楚北翎大部分情绪都写在脸上,开不开心非常明显,闪躲逃避的情绪也是。 过了好一会儿,他放慢语调尽量用平静地语调说:“不行就暂时休息,不要逞强硬画。” 楚北翎点点头。 之后几天楚北翎还是老样子,他们几个人还是待在一块,可他总是刻意避免和邢禹的肢体接触,又从邢禹的上铺搬回自己的下铺。 偶尔忘记习惯性的触碰过后,楚北翎如同触电一般,会很快松开手拉远与邢禹的距离。 而后就开始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烦意乱。 就连苏北辰都问他:“你是不是和邢禹吵架了。” 楚北翎说:“最近压力太大了,我晚上睡不好,怕影响邢禹。” 这话倒不是随便编的,自从那天从乌镇回来,他一靠近邢禹就会变得心烦意乱,晚上这么贴在一起睡,他是真的受不了。 烦躁的睡不着,总在夜里翻身,连带着邢禹都被吵醒好几次,他干脆回自己床铺。 旁人都能感受到这种有意无意躲避的状态,更不要说是了解和他形影不离的邢禹了。 可他只是躲避着和自己的触碰,其他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邢禹抱着侥幸心理,认为楚北翎只是最近集训画画压力太大的缘故,当然楚北翎也是这么回应他的。 离他们撤出集训基地还有一周时间的那个周五。 那天清晨,本该是天空泛起白肚,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却毫无征兆乌云滚滚,风声呼啸,被一道闪电划破。 闷雷声响彻天际,倾盆暴雨哗然泼了下来。 睡梦中的邢禹被雷声惊醒。 狂风作乱,雨水从窗户打进来,弄湿了邢禹挂在床铺上的包,靠近窗户的邢禹和苏北辰前后下了床,一个去关阳台,一个去关浴室。 邢禹打开浴室门,一阵狂风吹来将门吹开,而后骤然合上,他来不及反应,手臂被铝合门重重夹住手臂,疼得他落下生理性眼泪。 苏北辰连忙关上窗户过来看他:“你没事吧?” 细细密密针扎一般的痛感,冲击着邢禹所有感官,大脑嗡嗡作响,眼前也开始有些发黑。 缓了缓,邢禹摇摇头:“没事。” 重重呼了口气,他重新打开浴室门走进去,关好窗户回到室内。 楚北翎的被子一半在他身上,另一半在落在地上,邢禹捡起地上的被子重新盖回他身上,又将他丢在一旁的衣服塞回被窝里,顺道将被窝掖好,将楚北翎整个人裹进去,在他身侧坐下。 苏北辰在对面床铺坐好,“手没事吧?” 邢禹捏了捏作痛的手臂,摇摇头。 苏北辰点点头,而后说:“要不是现在是一月份,我还以为台风来了。” 邢禹看向窗外,天色一片混沌与断裂的灰,大雨把天空压得很低,不远处山峰在暴雨中,模糊不清像一缕触碰既散的影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这场暴雨要下很久的错觉。 滂沱大雨下到中午,一口气没停。 下暴雨的缘故,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出门,直接混到教学楼下的便利店用粉面菜蛋当午餐对付过去。 教室内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细碎的声响,余下所有声音都被窗外雨声盖住。 吃饱喝足,白噪音作伴,舒服的让人打瞌睡。 从食堂回来的柯锦程直接炸了这份宁静:“卧槽,基地有一对早恋被抓了,还是两个男生,他们的带教老师已经通知双方家长来基地接人。” 那一瞬间,教室里一片死寂。 下一秒,所有人瞬间清醒过来,如同水滴进滚烫油锅噼里啪啦炸开。 “谁啊?那个学校的?” “怎么会被抓。” “真的假的,柯基你别乱造谣。” 第97章 “哇,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听说同性恋。” “这不太正常吧!是变态吗?” 柯锦程对楚北翎扬扬下巴:“是番番小王子寝室里的那个谁,姓苏的好像。” 刘嘉祥问:“那另一个呢!” 柯锦程:“就是和他经常待在一起的那个男生。” 许图南震惊不已:“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柯锦程:“据说在天台接吻被检查组老师撞见,然后就进教务处了。” 基地就这么一亩三分地,一点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他们又都在画画没别的事干,一点不一样的新鲜事就会引来无数的关注和目光。 更别说这样的重磅消息。 不止他们,其他班的人也跑出去,纷纷在阳台上围观‘同性恋’。 相比其他人的好奇,展开激烈的讨论,楚北翎本就心烦意乱的心,一下被人轰炸开来。 同性之间,真的能谈恋爱,这是楚北翎不曾想过的——苏北辰和沈致也真的在谈恋爱。 所以他对邢禹。 楚北翎看了眼身侧一瞬不顺盯着他的邢禹,而后飞快挪开视线。 强烈的不真实感弥漫渐渐弥漫开来,蒙蔽他所有感官,楚北翎又慌又乱又烦,大脑嗡嗡作响,无助感潮水般涌入他的内心,蚕食着他所有的理智与思维。 狂风暴雨之下,嘈杂的讨论声中,他的世界瞬间,涣散、剥离、坍塌,天崩地裂。 楚北翎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迷茫与无助——他是真的喜欢邢禹。 可他是男生啊~这真的正确吗?楚北翎错乱的想。 这个年纪的男生就爱犯贱,加上各个被集训逼魔怔,又在得知有这种感情后,纷纷调侃班里其他关系好的男生。 首当其冲的就是形影不离的邢禹和楚北翎。 薛子昂半打趣半是恶意道:“番番小王子,你和邢禹不会也是一对吧!” 楚北翎心烦意乱,已经在撕裂的边缘,偏有人撞到枪口上来。 他发了有史以来最大一次火,狠狠踹了薛子昂一脚:“你活腻了,找死是不是。” 楚北翎力气很大,措不及防的薛子昂连连后退,拌到好几个画板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概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发这么大火,班里所有人在一瞬间冻住。 过了一会儿,倪文轩才将薛子昂从地上拉起来。 薛子昂当然不好惹,不过碍于自己班长照顾大家的身份上克制不少,加上班里不少人都在帮着楚北翎说话,让他想发作也碍于面子不得不忍下一肚子怨气。 薛子昂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你做什么这么认真,这么开不起玩笑么!” 楚北翎一字一句道:“这一点也不好笑。”他踹了一脚旁边的凳子坐回画板前:“□□开口说话,还真以为自己是人类了。” 薛子昂被气吐血:“楚北翎你有病是不是。” 楚北翎微微抬眸:“我也开玩笑的,你做什么这么认真,这么开不起玩笑么!” 薛子昂被噎,怒不可遏看着他,恨不能将他盯出一个洞。 在门口吃瓜看热闹不明所以的柯锦程到教室播报最新消息:“他们家长来了,现在进教务处了。”察觉气氛不对劲的他问:“发生了什么!” 有人凑到他耳边解释,柯锦程睨了一眼薛子昂说:“小班长你开玩笑也不能乱开啊~瞧你把我温顺的番番小王子惹成什么样了。” 许图南怕楚北翎气坏了,将他从位置上拉起来:“楚番番我们去教室外面透透气。” 楚北翎过了半晌才说:“你说什么。” 许图南:“我说去外面透透气。” 楚北翎点点头,目光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的邢禹很快挪开,或许,这只是他的错觉也说不定。 邢禹木讷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直到厉冬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了?” 厉冬:“还好吗?” 邢禹抿了抿唇,没多说什么。 厉冬叹了口气,“给他时间吧。” 盛夏看着走廊上黑压压的人群说:“糖糖,我们去看看番番,我有点担心他的状态。” 厉冬思索片刻,点点头牵起盛夏的手到外面找人。 出去看热闹的人不少,尽管很多女生在这个年纪,通过很多小说了解到这个群体,但对他们而言,还是太遥远了,现实看到还是有那么点难以接受。 绝大多数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观察这样一件事,看奇葩动物般想知道同性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是不是和正常类人有所不同。 这种或好奇,或打量,或稀奇的目光,尽管没多大恶意,却足够让人生理不适以及痛苦了。 楚北翎眼睁睁看着沈致的父母边打边骂,将他从教务处拖进教室,拿上工具后又往寝室的方向去。 变态有病恶心的谩骂声回荡在充满雨幕的教学楼内,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而苏北辰的父亲板着一张不怒自威压迫感极强的脸,跟在他身后,在他忍不住回头时厉声阻止。 气场过于强的缘故,周围看热闹的学生在他们经过时都退避三舍。 许图南拉拉他:“回去吧。” 楚北翎站在走廊尽头一动也不动,许图南只好陪着他。 苏北辰经过他身边时丢下一句只有他们能听到的话:“你和邢禹小心,别和我们一样被发现了。” 厉父越过他身旁,冷不防睨他一眼。 那一眼,楚北翎神魂俱颤。 天空再次响起一道惊雷,他猛地回头,邢禹站在人群中央,隔着很远距离,就这样看着他。 第72章 p-纠正 原来他喜欢邢禹这么明显,导致苏北辰都误会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在知道两个男生能在一起前。 他是真的只拿邢禹当朋友的。 楚北翎对他人坦然,对自己更坦然,喜欢一个人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不能承认。 可是他和邢禹都是男生,男生和男生——真的能早恋在一起吗?! 不行吧! 否则苏北辰和沈致,怎么会因为单单早恋引起轩然大波,又不是没有过早恋情侣被抓。 如果只是早恋,他们的父母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完全不在意他们的感受,让基地所有人围观这场闹剧。 亲口骂自己儿子变态,有病,还被所有人指指点点,闲谈,疑惑对方是不是变态,用异类的目光看向他们。 所以——他喜欢邢禹这件事是不正确的。 楚北翎在邢禹朝他走过来的那一刻,慌乱地扭头走进教室,连身后许图南的呼唤都没听见。 教室内外仍旧是关于苏北辰和沈致两人同性恋的讨论。 眼睛可以比起来,耳朵却不行,繁杂的声音吵得他头疼,楚北翎简直想把自己耳朵堵起来,或者干脆失聪听不见了。 好叫自己半点声音也听不见。 楚北翎深吸一口气,又郁郁吐出,反反复复好几次,试图缓解这种宛若溺水之人,即便大口大口呼吸也改变不了的痛苦窒息感。 无果。 片刻—— 他捡起画笔重新开始画画。 一旦进入绘画状态,他便只会沉溺在里面,旁的事就不会影响他半分。 许图南盯着他苍白的脸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楚北翎被吓一跳,动作顿了会儿,继而摇摇头:“没有不舒服。” 许图南还是有点担心:“真没事?!可你脸色很差,还是去校医室看看。” 楚北翎:“中午吃太多,胃有点不舒服,没什么大问题,我很好,真的。” 一阵熟悉的柠檬调飘了过来,邢禹在他身侧坐下,楚北翎身体僵住,心跳又开始乱了。 许图南这个大嘴巴开始告状:“邢禹,楚番番脸色现在很差,让他去校医室也不去,你管管他。” 邢禹:“哪里不舒服?” “胡图图张嘴就瞎说,我就是吃多胃有点涨,哪有他说得那么夸张。”楚北翎是真的有些胃胀,难受,他伸手揉了揉胃:“已经吃过健胃消食片了。” 邢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想说些什么,但似乎什么都说不了。 他知道楚北翎脸色苍白的原因,毕竟他观察力这么强,只要反应过来,迟早会明白自己那些难以隐藏的心思。 楚北翎胃口不大,但也只比正常男生食量小那么点,中午粉面菜蛋又有一半在他肚子里,胃胀,这个理由最多偏偏许图南,就算真的胃胀,也和吃撑了没有半点关系。 邢禹清楚的知道,楚北翎现在胃胀不舒服多半是因为,他发现了,也接受不了。 有些东西一旦撕裂开一道口子,事情便会往不可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 任凭怎么躲,都没办法躲掉。 楚北翎不喜欢自己沉溺在一些不正常,不太好的情绪中被情绪裹挟,就如他一贯的鸵鸟思维,接受不了的就把自己当成鸵鸟埋进沙子里,看不见就当做不知道。 第98章 就像当年父亲去世那样,让黎书映带着他从别墅搬出来,脱离开那样的环境,这样没有多久就不会想,也不难过了。 所以没事的,只要逐渐疏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要把歪掉,扭曲不正常的情绪更正回来,他和邢禹又会恢复到和之前一样。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楚北翎走到最前排任意的位置,半蹲到她身前与她视线齐平:“文委,能不能和你换个位置?” 骤然这么一张美颜放大在眼前,任意眨眨眼,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行,行呀,没问题。” 楚北翎微微颔首:“谢谢。” 楚北翎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收拾好颜料盒以及零散的工具,搬了两趟和任意更换了位置。 刚一坐下刘嘉祥说:“番番小王子,你不会因为小班长的一句话,特意过来避嫌的吧,也不至于,他让他说随他说去呗。” 他算什么,我才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和邢禹避嫌,楚北翎心里说。 纪委扭过身凑到面前,半开玩笑道:“番番小王子,反应这么大,还跑到我们这里躲起来,这是心虚了么!” 楚北翎瞪他一眼:“闭嘴。” 纪委乖乖闭上嘴,过了两秒他说:“番番小王子,我还是觉得你有点不太对劲。” 身旁王琪当然高兴楚北翎坐在她边上,除了开学给饭卡那次和去年艺术节上,她几乎很少有机会近距离和他接触。 尽管楚北翎好相处,可他身边有邢禹这样的阎王脸以及厉冬他们几个围着,也是没人敢凑上去的。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王琪开心都来不及,当然不可能让纪委就这样将人惹生气又换一个位置:“汪大狗兴致这么好,逮着番番小王子问,你不会喜欢邢禹吧!” “艹!别乱说。” “所以你闭嘴。” 汪驹知道自己理亏,只好乖乖闭上自己的嘴,不敢再说。 王琪特意和楚北翎说:“番番小王子,别理他,也不用在意班长的话,他们就是个神经病。” 楚北翎没什么表情,随口应了一句:“嗯。” 厉冬扫了一眼,目光一瞬不顺盯在楚北翎身上的邢禹说:“别看了。” 邢禹挪回视线,一个没注意差点将水桶打翻,要不是厉冬眼疾手快扶住,他们放在地上的画全得遭殃。 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厉冬叹了口气,要换做是她,早就将人抓回来,不准让人走了,跑个屁,难受也得在身边待着,可邢禹到底不是她。 其实也能理解邢禹的想法,楚北翎看着好说话,骨子里其实就是一个倔驴,他要是不扭转自己的想法,其他人是拉不回来的。 所以必须等楚北翎想清楚并接受。 晚餐时,楚北翎又特意去找了一趟肖崛起,打算将两人寝室换回来,他知道自己有些过分,要求有点多,可是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肖崛起现在和寝室里的人已经打成了一片,而且还有几天他们就要撤出基地,现在搬来搬去太麻烦了,他不是很愿意换。 楚北翎只好接受这样的结果,毕竟是他要求太多。 肖崛起好奇:“怎么现在这个时间又要换回寝室?和邢禹吵架打算绝交了?” 楚北翎不太愿意回答,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肖崛起:“当初要换寝室,现在又要还回去,总是发生点什么,不然吃饱了撑得!” 楚北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缓了缓,他含糊道:“没打算和他绝交,遇到些问题,总之,我没办法解释。” 肖崛起点点头没多问:“没关系,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 “嗯。” 苏北辰和沈致的事在基地闹得沸沸扬扬,据说已经传到了他们学校,那边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基地喧闹讨论几天后,慢慢趋于平静,毕竟是别人的事,与他们无关,又恰逢联考倒计时,紧迫的时间和高强度的画画,没有人会再去关心他人会如何。 周五结束后,所有人都和来时一样,学校叫了两辆大巴过来接他们返校,几个班委将收纳箱内包装好的手机按照名字分还下去。 大巴很快到了,楚北翎和班长确定所有人的物品带齐全最后才上的车。 他上车晚,和之前一样邢禹在身侧给他留了个座位,楚北翎扫一眼很快撇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往大巴后排走。 许图南喊住他:“楚番番你去哪儿?” 楚北翎脚步顿住,自然而然注意到位置上的邢禹。 俩人目光相接,邢禹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晦暗不明的眸子,似在压抑隐忍什么。 楚北翎有点心虚也有点难过,错开眼朝大巴后排那几个空位扬了扬下巴:“后面。” “好端端你去后面做什么,晕车坐后面,不更怕更晕?”许图南早就想问了:“你这几天是在躲我们吗?” 楚北翎喉咙发紧,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如果有胶带,他一定将许图南的嘴巴贴起来,让他没机会再说话。 这时坐在位置上的邢禹开口:“别去了。” 楚北翎身体一僵看了过去。 “我去后面,你坐在这里,到后面你更晕。”邢禹站起来,递来一个装着晕车药和晕车贴的盒子后,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准备往大巴最后排走。 自从那天过后,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问过他,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和邢禹吵架了,而邢禹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问过他这几天怎么了。 他不问,楚北翎有些庆幸,可现在他知道了—— 因为邢禹很清楚的知道他在躲他,原因是因为什么。 可邢禹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问,甚至主动迎合他的躲避。 楚北翎无所适从只觉得心如刀绞,他眼眶酸涩,几乎要落泪。 楚北翎抬起手想抓住邢禹,想了想,到底还是放下了,就这样看着邢禹背着包往后排走。 事情好像又回到高一刚开学,他和邢禹形同陌路互看不顺眼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只希望邢禹越滚越远,别来沾边。 现在比之前还要糟糕,他不喜欢这种状态,还有些心酸与沮丧。 可他现在没办法面对邢禹,更没办法面对自己以及做到回应邢禹的心意。 ——所以等一等,等所有情绪都整理完成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和邢禹都是。 许图南能察觉到两人之间某种微妙的变化,但他的直男脑回路,并没有往这方面联想,又不是吵架,也没发生大事,又开始互看不顺眼。 他大大的脑袋大大的问号,脑袋都快想破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和邢禹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事是说不清楚的吗,那长嘴做什么!?” 这件事他是真的说不清楚,他自己现在都乱的很,又能怎么说—— 难道说,他发现自己喜欢上邢禹,而邢禹好像也有点喜欢他。 他们是两人男生,而苏北辰和沈致,已经很明显的将答案告诉了他们。 这根本不对。 楚北翎早上出来的时候没吃早餐,晕车反应比来时更重,连带着胃抽着疼。 他及时打断许图南新一轮的碎碎念:“你先别说话,我有点晕车。” 许图南见他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模样也不好多说什么。 手机有消息进来,许图南低头一看,是邢禹发来的:【他还好吗?】 许图南回头,邢禹一瞬不顺盯着他们这里。 他拍了张照片给邢禹:【不算太好。】 邢禹点开照片。 楚北翎带着耳机闭着眼靠在车窗玻璃上,下半张脸埋在冲锋衣领口里,只露出半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看起来蔫蔫的,不知道是心情不好的缘故还是晕车难受导致的。 邢禹心脏发皱发紧,他低头发去消息:【晕车药和晕车贴贴了没。】 许图南扫了一眼:【没有。】 邢禹眉心微蹙,而后问:【他睡着了?】 许图南戳了戳楚北翎的脸颊,又叫他:“楚番番,晕车药吃了没。” 楚北翎打开他的手,将脸埋得更深,在难受与困倦中昏睡过去。 许图南:【应该睡了,叫他没反应。】 邢禹弯腰从包里掏出水杯,刚刚出来时在宿舍楼接的热水,他碰了碰现在温度刚好。 许图南还在等邢禹回消息,在抬头人已经拎着水杯闪现到他们身边,“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给他贴个晕车贴。”邢禹抬抬下巴说:“你起来一下。” 许图南点点头,打算腾出空间给他们,被邢禹叫住:“不用,贴完我就回去。” 许图南:“你们这……什么情况。” 邢禹没有回应他,自顾自从楚北翎手里拿过药盒,将里面的晕车贴拿出来,捧着他的脸,将晕车贴贴到楚北翎耳后,又剥了一颗晕车药塞进他嘴里,灌了水。 第99章 做完,邢禹看了楚北翎好一会儿才起身,“吃完药不知道会不会吐,麻烦你看着点他。” 许图南接过邢禹递来的黑塑料袋:“行啊~” 都是朋友他倒是会看着楚北翎,也不用其他人特意说,不过邢禹说的话,做的事,他总有一种临行前托孤的感觉。 许图南好奇道:“你这么担心,为什么还要往后坐,自己待在旁边照顾不就行了。” 邢禹目光微垂,看了一眼楚北翎又挪开,声音很低很低:“他会难过的。” 许图南:“啊?” 邢禹:“我先回去了,有事告诉我一声。” 许图南被两个人弄得莫名其妙,尽管很想知道发生什么,不过看两个人都不太愿意回答,他只得点点头。 两个小时后,大巴将车子停在市中心的地铁口附近,让他们自行回家,几个人和来时一样,一起搭乘地铁然后各回各家。 邢禹和楚北翎住的最近,和厉冬几个人挥手告别后,他们先行下车回家。 最近断断续续在下雨,半点太阳都不见,楼道里是沉积浑浊的灰色。 温度回升,冷热交替四处泛着潮冷的水汽,像被闷在一个发霉的罐子里,连呼吸都困难。 两人一路没说话,直到在五楼门口停下。 邢禹还要继续往上走一层,他在楼道里停留了一会儿,才问:“晚餐来陈奶奶家吃吗?” 楚北翎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我去外面吃。” 静默片刻,邢禹点了一下头,低哑着嗓音说:“好。” 他目光从楚北翎脸上一寸一寸掠过,张了张口,本想嘱咐他出去不要乱吃东西,可到底什么都没有说,扭头往楼上走。 邢禹衣服擦过他的手腕,带起一阵风。 楚北翎忍住没去看他,低头从包里翻找钥匙,悉悉索索以及往上走的脚步声,像棒槌一样,一下又一下敲在他心上,不疼,但闷得难受。 里里外外找半天没找到钥匙,楚北翎已经忘记出门之前钥匙带没带。 有邢禹之后,他越来越懒,一点生活上的小事楚小少爷都不愿意处理,统统丢给邢禹自己当甩手掌柜,结果就导致自己什么时候忘记带钥匙都不知道。 反正一切有邢禹。 楚北翎并不打算去找邢禹拿放在他哪儿的钥匙,正打算联系开锁师傅,一阵淡淡的柠檬调飘过来。 邢禹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钥匙插/进锁孔,三两下的就将门打开。 楚北翎抿了抿唇,而后说:“谢谢。” 邢禹瞥他一眼很快挪开:“下次别忘记带钥匙了。” 安静片刻,楚北翎点点头:“我知道的。” 胃不太舒服,他半点胃口都没有,也懒得动弹,楚北翎到底还是没有出去吃饭。 刚好是晚饭的时间,楼道里到处都是饭香味与嬉闹声、油锅滋啦声惨杂在一起,烟火味十足,很热闹。 楚北翎抱着蓝胖子抱枕,嘴里嚼着从橱柜里翻出的法式小面包,饭香味太浓了,奶香味十足的小面包也变得没滋没味,干巴巴的。 一直到晚上洗漱,楚北翎才发现耳侧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晕车贴,他给许图南发去消息:【晕车贴你帮我贴的?】 许图南很快发来语音,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那边还有嘈杂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当然@@#&¥*” “……”楚北翎说:【听不清。】 许图南改文字发过来:【当然不是我,我能顾好自己就很好了。】紧接着发过来:【是邢禹,你不记得了!】 第73章 p-难忍 窗外压了半天的天空,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楚北翎连忙放下手机,跑了一圈将屋内所有窗户关上,很快密集的水珠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将窗外万家灯火模糊成五彩斑斓的毛刺。 屋内光线昏黄柔和,玻璃上有人影在晃动,楚北翎猜大概又是对门那幸福的一家三口,晚间的温馨互动。 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看到他们互动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用过晚餐后,会和邢禹待在屋内,他坐在画架前画画,邢禹在身后拉大提琴,各自专注自己手上的事。 没有互动,却覆盖了楚北翎对于对面温馨一家三口的羡慕。 雨声渐渐变大,白噪音突然被汽车的警报声划破,楚北翎回神,重新坐回画架前,用画画转移注意力—— 他不能继续想邢禹了。 楚北翎握住画笔起型。 半个小时的时间,画面已经完成一半,和对面温馨的一家三口不太相同,他们楼下有一个正在读小学的小朋友,每次辅导作业就开始鸡飞狗跳,谩骂声和哭泣声回荡在楼道里。 大概是又开始写作业了,吵杂混乱的声音传下来,且越来越大,楚北翎被吵得脑壳痛。 他头也没回,直接说:“邢禹,你别停,拉一个暴躁点的曲子,楼上好吵哦。”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楚北翎回眸,身后空无一人—— 他脑袋空白一瞬。 下一秒,楼上传来一声暴躁地呵骂声:“九点了还没有写完,还拖拖拉拉的,干什么呀你在。” 楚北翎呆呆看着画面许久,打算等楼上的谩骂声停下继续画,可脑海中又无可救药的被邢禹占据。 太吵了,他头都大了,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停下来又都是邢禹。 怎么做都不对。 楚北翎烦躁地将笔丢进水桶,抓起一旁的手机,盯着屏幕半天—— 他才给邢禹发去消息:【你的大提琴在我这里,给你送上去?】 刚发出去,楚北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紧急撤回。 而对面邢禹的聊天气泡:【我下去拿。】已经出现在对话框内。 楚北翎:“……”过了一会儿,他回:【嗯。】 仅仅片刻,大门被敲响,楚北翎先是想,不是有钥匙,怎么敲门,而后,他大脑一片放空,起身去开门。 不敢也害怕深想下去,既庆幸又失落。 楼梯间声控灯已经灭了,屋内的暖光投出去,在地面形成一块三角几何体,将他们切成一明一暗两个面。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空间内只能听见雨声以及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楚北翎侧过身让邢禹进去。 他跟在邢禹身后,看着他打开书房的灯,将带下来的琴箱放在书桌上,转身提起琴颈将笨重的大提琴从琴架上拿下,放进琴箱里。 空旷书房内,是悉悉索索的收拾声,再然后是沉闷的拉链声。 而后声音停下,除了雨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楚北翎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邢禹收拾好大提琴走到他面前。 楚北翎迎上邢禹漆黑如墨色的眼睛,那目光里惨杂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忍不住想要避开,又控制不住被吸引。 他张了张口,想让邢禹将大提琴放下,别拿走了。 可是,可是,可是,他该和邢禹回到原点,重新做回朋友的。 他不能满脑子邢禹,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邢禹。 应该和邢禹保持界限的。 他要怎么办,谁能来告诉他,应该怎么办?! 门被楚北翎堵着,他背着大提琴出不去,邢禹一顺不顺盯着他问道:“不让吗?” 他微微抬眸,又很快错开视线,没有回答,没有动。 暖色的灯光下,楚北翎的脸色异样苍白,他尖尖的虎牙,狠狠咬着唇肉,就快被他咬出血。 邢禹蹙了一下眉,抬手捏住他的下唇迫使他松嘴。 刚松开,楚北翎又咬上,邢禹只好继续:“别咬了。” 楚北翎就和他作对似的,他不让,他偏要。 两人无声的较着劲。 他接受不了,难道自己就不生气难过了么!? 明明是他什么都不说,就开始远离他,到头来反而是他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邢禹想,他离疯就差一步之遥了,怕他难过,一忍再忍克制住自己,就快到临界点再也撑不住了——见楚北翎这样邢禹真的很想质问他,到底要他怎么样。 可他舍不得逼楚北翎,也做不到,更会因为他这副模样而心疼。 就更舍不得也不忍心,将他的感情炸到楚北翎面前,让他了解,让他适应,让他接受。 邢禹顿了顿,最终无奈又自嘲扬了扬嘴角:“别咬了,疼不疼啊!” 邢禹一番话像钝刀割过心脏,一刀割不下,边磨边割,痛到他快要失去知觉。 ——明明只是一句,‘疼不疼’,楚北翎却觉得,邢禹似乎在说,我是如此爱你。 楚北翎慢慢松开嘴,邢禹同时松开手,他侧过身让邢禹出去。 刚走没两步,他伸手拉住邢禹的衣袖。 邢禹垂眸:“你……” 楚北翎触电般收回手,垂下眸,没再说话,也没再看他。 邢禹看他这副模样,深吸一口气,只能掉头走掉了。 第100章 昱日周日,邢禹又到对门陈奶奶家中,和她一同吃过午饭后再返回学校,以往这个时候楚北翎都会坐在沙发上吃水果。 水果都准备好了,楚北翎迟迟没有上来,等了又等,眼见着要吃饭了,人还是没有过来。 陈奶奶走到厨房问起:“番番怎么还不上来,昨天就没有过来。” 邢禹:“他先回学校了。” 陈奶奶说:“遇到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回学校也不等你。” 静默片刻,邢禹答:“想早点回去画画。” 陈奶奶笑:“关在学校画了一个多月,还没画够呀~” 邢禹抿了抿唇:“做喜欢的事,怎么会累。” 陈奶奶慈祥的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你们没吵架吧?” 邢禹手上动作停住,过了一会儿,又重新开始摆弄锅铲,“没有。” 陈奶奶想了想:“那也奇怪,怎么突然回学校,也不等你要自己先回去,我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发生其他什么事了。” 说罢从口袋里掏出老人机。 邢禹及时阻止:“陈奶奶别。” 陈奶奶从来没见他反应这么大过,疑惑地看着他:“发什么什么事啦!” 邢禹抿唇不说话,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没办法把他与楚北翎之间发生的事告诉陈奶奶,去寻求她的帮助。 这是他自己的事,他也不想逼楚北翎。 这段时间,邢禹无数次问自己。 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楚北翎,喜欢到要把他拖下水的地步,经过苏北辰和沈致的事,他又多了一层疑虑与担心—— 他是否,有能力让楚北翎不受到世俗的影响和压力。 邢禹没有答案,他不知道。 也正因为不知道,不确定,他就更不应该自私自利,偏驳的妄下决定,或者让楚北翎接受他。 所以楚北翎逃掉是正确的,嫌弃、害怕、回避,所有所有的情绪都是正常的。 邢禹能理解。 更何况他们还有前车之鉴。 苏北辰和沈致的结果如何他们都知道了——恶心,变态,这样的讨论,在他们后面几天里,听到无数次。 离开的他们,也没有万事大吉。 听人说,苏北辰被他父亲连夜打包送去了国外,而沈致被他父母拉去精神病院做疾病治疗。 邢禹自己没有关系,可他舍不得这样的词汇被钉到楚北翎头上,不愿意让他为难。 他只希望楚北翎能开心快乐,专注的画画,用他的画笔描绘世界色彩,创造他所期望的一切。 如果现在还有可能的话,一直陪着他,仅此而已。 “我和楚北翎之间,最近遇到点问题,没什么特别大的矛盾,我们自己能解决。”邢禹这么说。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邢禹就是那个从来不会哭的孩子,还会合理化其他人的行为和诉求,纵然自己有天大的委屈与难过,总是吞下肚从来不开口,也不愿意麻烦他人寻求帮助。 陈奶奶叹了口气:“番番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不知道你和番番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这件事一定不简单,对你们来说可能很难、也不好解决。” 她伸手拉住邢禹的手放在掌心,粗粝布满皱纹的手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遇到问题不怕,有委屈也不怕,陈奶奶在呢。” 邢禹鼻子一酸,旋即点了点头:“谢谢陈奶奶。” 陈奶奶拍了拍他的手背:“是我该谢谢你愿意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好了,不说这个了,先吃饭吧,回学校把冬枣和蓝莓带去给番番,他喜欢吃。” 邢禹轻轻应了一声。 时隔一个多月没有回学校,西高还是老样子该是如何就是如何,只是他和邢禹之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这个时间,他和邢禹结束画室的课程后,会折返回闸弄口和陈奶奶一起用过午餐后,再休息片刻,在一同返校。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楚北翎回了趟家带上行李,上地铁后才给邢禹发消息说自己先回学校。 他没多说什么,只发了一个,好。 他们寝室这帮人,除了他和邢禹,其他人都是踩着点跨进校门,寝室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楚北翎简单的收拾了行李。 正带上画册准备出门写生,抬眸看到他和邢禹隔着护栏却依旧快贴在一起的枕头。 之前的无数个夜晚,入睡前他的手都会穿过栏杆空隙,去碰邢禹的脸,捏着他的耳垂入睡。 邢禹的耳垂一度快成了他的阿贝贝。 而邢禹看心情,兴致好的时候任他胡作非为,心情一般的时候,就会抓住他的手抱在怀里让他无法动弹。 捏不到阿贝贝的楚小少爷就会不高兴的抽手,然后两人开始一番较量,惹得下铺的柯锦程和薛子昂踹床板才消停下来。 但每次都是邢禹先妥协。 一靠近邢禹,他的手就像不停他使唤一样,总是忍不住去触碰邢禹。 现在显然不合适,而他,也需要让事情回到原点。 ——迟疑了一会儿,楚北翎爬上床,将枕头又拿回没有护栏的那一头,又盯着看枕头许久,他咬了咬唇,紧握成拳的双手,不停敲着枕头拿枕头撒气。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这么会这么烦。 楚北翎弯下腰,将整个人都埋进枕头里,“要是我是女生,或者邢禹是女生就好了。” 不知过去多久—— 楚北翎从枕头里起来,刚准备下床,撞进轻手轻脚,准备退出寝室的邢禹双眼里。 第74章 p-疯涨 楚北翎心下一沉,莫名有些难受。 心脏像是烂掉爆浆的蓝莓,汁水随着每一下心跳被挤压出来,酸苦的汁水随着血液流得到处都是。 面对这样的邢禹,楚北翎只有心酸,有一瞬他怀疑自己这样做真的对么,这样伤害不愿意面对邢禹真的对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只因为他和邢禹都是男生,难道就不能喜欢对方了?! 楚北翎不确定也不知道,唯一得到看到、接触到的‘两个男生在一起的结果’已经给了他们一个反面例子,将稀巴烂的现状甩到他们面前。 黎女士都不允许他早恋,更不会允许他和邢禹早恋。 一旦黎书映知道,他与邢禹的结果,也不会比苏北辰和沈致要好。 两个男生!! 这条路,根本就没办法走,他也不可以喜欢邢禹。 所以他和邢禹只能回去,尽管可能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也必须回去,不能继续下去。 在一切都没有开始之前,都还来得及。 一切都来得及。 楚北翎自欺欺人想着。 外面在下雨又没开灯,室内外一片昏暗,明明是正午却比傍晚五六点还要昏沉,黯淡的光线里,楚北翎觉得邢禹像一只陶瓷罐,稍一不留神就“啪——”碎掉了。 四目相对,邢禹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 楚北翎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紧接着一波又一波的恶心涌上喉头,他捂住嘴,连忙下床,踉跄地冲进阳台狂吐起来。 昨晚到现在他一直没怎么吃东西,只吐出来墨绿色的胆汁,苦得他一个浑身发抖。 邢禹看着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泪水从眼眶中涌出,他欲抚楚北翎后背的手,抬起,悬在半空始终没有落下。 过了一会儿—— 邢禹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去储藏柜里拿了一瓶矿泉水,走到他面前,拧开瓶盖递过去。 楚北翎垂眸扫一眼伸手接过,一口气喝了一大瓶。 邢禹撩了撩眼皮直视他,不知道楚北翎是刚吐过,还是真的很难过,整个人借力靠在玻璃上,微微仰着头看他,露出白皙的脖颈,眼神里泛着些微水光,看上去支离破碎。 阳台很安静,两人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说话,只互相看着彼此。 邢禹忽然开口:“这两天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楚北翎喉咙发干发痒,苦涩感又从喉头泛上来,缓了缓道:“我有乖乖吃饭的。”他没实话。 邢禹点点头,努力压着呼吸:“胃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 大概是应景了,楚北翎胃里再次一阵翻江倒海,他扶住洗手台,不停干呕。 邢禹摸进校服口袋,掏出一包话梅递给他,楚北翎伸手接过拆开包装捻了两颗盐渍话梅塞进嘴里。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阳台又一次陷入安静无声的真空里。 静默片刻,邢禹终于还是忍不住说:“是不是,我转学彻底消失在你面前,你才不会这么难受,不会,恶心到想吐?” 楚北翎一僵,愣在原地呆呆看着他。 邢禹喉结滚了滚,没有说话。 他们是同学,是同桌,也是室友,更是上下楼邻居,还有共同的朋友,生活学习一天几乎24小时都待在一起,几乎快到密不可分的境地。 第101章 没办法说躲就躲,总会遇上,会看见。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靠近,楚北翎会难受,忍不住靠近他同样难受。 舍不得让他这么难受,所以这是邢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过了一会儿,楚北翎像是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问道:“你说什么?” “是不是,我转学消失在你面前,你才不会这么难受。”邢禹重复了一遍。 “别,”楚北翎想都没想,伸手拉住他本能的说了一句:“别走。” 话梅在嘴里化开,又酸又涩,楚北翎不自觉握紧邢禹的手腕,生怕他松开下一秒邢禹就消失;“我不想你走。” 邢禹动了动手指,想要挣脱却被抓得更牢。 楚北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重新睁开,迎上邢禹滚烫的视线,认真地说:“邢禹,我,我没有讨厌你,也不讨厌你,更不是不想看见你。” 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也无法面对这件事。 我只是想,克制忍不住靠近你以及对你的私心,想矫正,这不太合时宜的情感,楚北翎心说。 邢禹笑了笑:“我知道。” 正因为他知道,也有私心,才问了这么一句,否则他可能会直接走人,何必多此一举问一句。 邢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寝室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两人同时看过去。 薛子昂背着行李走进寝室,顺手打开了寝室的大灯,屋内骤亮,似乎一切情绪都无处遁形。 楚北翎瞬间松开手,邢禹垂眸扫了一眼。 彼此都注意到对方的动作,俩人互相看一眼又很快错开。 他们和薛子昂本就关系一般,就算同住在一个寝室也是见面仅打招呼的关系,偶尔礼节性询问一句,平时基本上聊不到一块。 但也仅是没话聊,并对他有些行为颇有微词,不爽该干就干,并不算讨厌。 集训期间,薛子昂两件事是真把楚北翎惹恼了,连个招呼也不想和他打。 更不想为了缓解不自在,特意多嘴询问一句,平时不会这么早到学校的他,为什么这个时间来了。 直接将他当成透明人无视。 楚北翎侧目对邢禹说:“我去校医室看看。” 没等他回应,楚北翎从他身侧错身而过,拎起放床边的工具箱往外走。 薛子昂和他说两句楚北翎的不是,便被邢禹用犀利又凉薄的视线,堵住之后的话。 正式开始上课后,楚北翎没有和之前在集训基地那样处处躲着邢禹,打算回归正常朋友就不能太避嫌了,只是他没有和邢禹再单独待在一起过。 他没什么定力,也不想邢禹太难过。 从集训基地回来以后,两人状态又恢复如初,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所以许图南对之前楚北翎的解释深信不疑,就是画疯了。 现在回归正常学习生活,疯病也就好了。 许图南表示很欣慰,被厉冬骂缺心眼还不服气,要不是不打女生,缺心眼胡图图是高低要和她打一架的。 虽然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自己打不过厉冬。 邢禹睨他一眼说:“厉冬骗你的,别怂。” 楚北翎配合道:“胡图图上,我看好你,加油。” 厉冬伸手用力捏住他的肩膀:“胡图图,我把话放在这里,你不打你是孙子。” 许图南撸袖子准备干架,盛夏看不下去:“胡图图,糖糖跆拳道黑带,和她打,是你单方面被修理。” “真的假的?”许图南不可置信,手上动作却很诚实,慢慢放下袖子。 邢禹淡淡道:“都说了,骗你的。” 楚北翎轻笑:“胡图图试试呗,试试就知道真假《小马过河》的内容你学哪里去了。” 许图南看两人一唱一和,就明白过来盛夏说得八成是真的。 他点点这对沆瀣一气蔫坏的土匪双煞:“好啊你们两个和好了,就开始联合整人,我的命难道不是命!!” 邢禹:“不是。” 楚北翎:“还真不是。”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许图南白眼快翻到天上去:“过分,就想看我被揍是吧!还是夏夏好,夏夏乖,你们三个坏透了。” 厉冬禁止许图南靠近盛夏,将拉回原来的位置,“你就当个神柱,刚好镇在中间。” 许图南看看前面的厉冬与盛夏又看看身后的邢禹与楚北翎咆哮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盛夏冷不丁冒了一句:“可能你耳朵招风!” 空白两秒,几个少男少女没忍住笑出了声,一路上互怼互损,打打闹闹回了教室。 回学校刚好赶上期末,再有十几天他们就要期末考试,学校不会因为他们出去集训了一段时间就降低考试难度。 他们的学习进度和学军班差不多,出去之前已经上完本学期所有课程,回来正好赶上复习。 不过出去一段时间,那些个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又临近期末,这一周,各科老师和不要钱似的一摞又一摞的试卷分发下去,让他们将文化知识捡回来。 可以拿来当床单的试卷写了一张又一张,一帮人天天在知识的海洋遨游。 写得相当‘开心’各个化身尖叫鸡,欢呼遍地。 周六下午倒数两节是自习课,英语课后,英语老师发了两张试卷给他们,全班一片哀嚎,她打断这群兔崽子:“别叫,我的作业又不多,就两试卷,两节自习课就能写完。” 殊不知走进来的每一个老师都是这么说。 文科内容又多,大部分人都在奋笔疾书,少部分人在赶画,极个别垂着头将手机藏在桌肚里玩游戏,q信上闲聊,节奏整齐得有点单调。 身侧是邢禹翻动纸张的声音,楚北翎放下笔抬眸看向窗外。 天色依旧昏沉,云层很灰很很厚,铺满整个天空,暴雨将下未下,更是压抑沉闷。 这场断断续续的雨已经快下了两周,也不知道才能出太阳。 柯锦程回过头,敲敲他的桌面:“番番小王子,你英语试卷写了没,借我抄一下。” 楚北翎回眸:“抄可以,但我不想看到,全班快一半人的名字叫楚北翎。” 柯锦程有点想笑,但又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有点丢人。 上一次抄楚北翎作业,光顾着抄了也没管其他,直接把英语作文里楚北翎的名字一并抄下来,班里又在互相抄作业。 那天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杀到教室,问他们:“你们班是不是有很多人叫楚北翎。” 而后就是劈头盖脸一堆骂。 柯锦程解释道:“那次是失误。”说罢抽过他桌面上的英语试卷。 下一秒,一声震天的“卧槽——”把班里一堆人吓得一个激灵,还有人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从椅子上弹起来。 “柯基你干嘛?” “好端端出什么声!吓我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 “别一惊一乍好不好。” 柯锦程惊掉下巴,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试卷,又看向楚北翎满头问号。 楚北翎疑惑道:“有事。” 有事,当然有事,柯锦程刚想出声,薛子昂出声维持自习课纪律,他只好将试卷递了过去,压低声音道:“番番小王子,你自己看看吧。” 楚北翎垂眸,看到满试卷邢禹的名字,思维直接停摆,当场被冻住—— 他明明在认真写英语试卷来着,怎么会把英语答案写成邢禹的名字,还满试卷都是,楚北翎完全不记得了,也难以置信。 余光看见邢禹扫过来,他一阵心虚,连忙将试卷揉成团丢进桌肚,又问课代表要了一张多余的。 柯锦程凑过来:“番番小王子,你这是什么情况,作业不写,邢禹的名字倒是写了满试卷。” 他声音不算大,但足矣让周围人听到,楚北翎扫一眼邢禹,他还在写试卷看起来无事发生的模样。 楚北翎将柯锦程脑袋掰回去:“写你的去。” 柯锦程扭头看了看邢禹,好奇心使然没过两秒又凑过来:“你和邢禹……你们不会真的在谈恋爱吧!” 因为有集训基地的事,他补充道:“事先声明,没有说同性恋不好的意思,管他什么性别,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谁胆敢说什么,直接拉学校后山茶园埋了。” 楚北翎抿了抿唇,低声喃喃:“喜欢一个人没什么错……” 他声音太低,柯锦程没怎么听清,那个错倒是听到了:“当然没错,喜欢一个人而已。”他悄悄问:“所以是不是,我保证,绝对不会乱说。” 楚北翎:“没有。” “……好吧。”对于自己猜错,柯锦程有些些失望,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是你也别生气,我就随口一问,没有开玩笑和调侃的想法。” 楚北翎看他:“这么正经?” 柯锦程:“因为和邢禹有关的事,你都会比较激动说炸就炸,我要不多说两句,会被你灭口。” 第102章 楚北翎抬了抬眼皮:“有吗?” “虽然小班长那天确实不太厚道,”柯锦程认真求问:“但如果换成其他人,你还会这么生气,直接把他踹飞,还很不客气怼他吗!?” 如果哪天薛子昂换成其他人——楚北翎突然不说话了。 他知道,他概率是不会的。 第75章 p-清醒 放学后五个人一起往地铁口走去。 几个少男少女有说有笑上了三号线,再转一号线,到闸弄口时,其他人继续搭乘地铁,楚北翎和邢禹先下车往家走。 他们一群人在一起可以插科打诨,只有两个人时,楚北翎会更顽皮。 而现在他们没什么话说了。 闸弄口d出入口有一小块地方应该打算施工,带着橙色帽子的工人正在围安全警示栏,围了一半,剩下一半还没围。 楚北翎心不在焉,一个没注意被脚下翘起的石砖绊了一脚,踉跄着往前栽,在他以为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丢脸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他,将他拉回来。 肩背撞上邢禹结实的胸膛,楚北翎感觉冰凉的温度在他手腕上,仅仅片刻就消失不见了。 楚北翎回眸:“谢谢。” 邢禹瞥他一眼很快挪开:“您客气。” “……” 邢禹眼睛狭长,半垂着的眼皮配上微微上挑的眼尾,淡淡扫过来时犀利又凉薄,颇有种厌世淡漠感,笔直看过来,如同一记烙印,印在身上,滚烫又深重,让人无法逃开。 楚北翎一只手不自觉抓紧校服一角,他觉得此时此刻——好像应该要说些什么。 然而脑内风暴许久,迟迟找不到说辞,邢禹先开口打破静默:“我看到试卷了。” 这一点楚北翎并没有特别意外,只是, 他眨眨眼,等邢禹的后话,可他没再说,拉了拉向下垮的书包肩带,往小区内走,楚北翎一愣跟了上去。 见他真没有要说的意思,楚北翎实在忍不住问:“就这样,没了!” 邢禹像是不经意间扫他一眼,又看向前方路况反问道:“你想有什么?” 楚北翎本想说‘我还以为,你会想要个解释。’可话到嘴边又被咽回去。 如果邢禹问,他确实没有办法解释这件事。 说自己无心,他就得承认,自己满脑子邢禹,毕竟无意识的状态最没办法骗人。 说自己有心,他还是得承认——自己满脑子邢禹,不然好端端写他名字做什么,完全没有理由。 真是糟糕。 明明,他已经尽可能想要恢复原状,对邢禹,却越没有办法控制,就好脱了轨失控的火车,以一种横冲直撞地崩塌状,向邢禹冲去。 两人一前一后到五楼平台,邢禹往上走了两格台阶,像是才想起什么转过头问:“今晚要不要来陈奶奶家,上周你没来,她一直念叨你。” 楚北翎开锁动作停下,静默一会儿说:“不去了,帮我和陈奶奶问好。” “好。”邢禹微微颔首,继续往上走。 “轰隆”一声闷响,压抑了一个下午的雨,终于兜头落下,暴雨倾盆邢禹的背影在楼道昏暗的光线里,显出一种孤寂的破碎和脆弱。 楚北翎鼻子一酸:“邢禹。” 邢禹回过头,没有问他喊自己做什么,只静静看着他,就像无数次注视他那样。 楚北翎抿了下唇,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还没来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喊住邢禹。 “对不起。”楚北翎垂下眸,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邢禹呼吸一滞,稳了稳情绪,他从楼梯上下来,与他相立而站:“楚北翎,别道歉。”他一字一句道:“永远别道歉,你更不需要和我道歉。” 我没关系的,邢禹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楚北翎抬眸,眼眶猩红一片。 他真的很难受,更难受邢禹为了减轻他的难受与痛苦,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只想着他。 有一瞬间,楚北翎想将邢禹紧紧抱在怀里,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不敢抱。 只能眼睁睁看着邢禹转身消失在楼道里。 他其实早就该意识到自己对邢禹的喜欢,无可救药的喜欢,他以为自己是单纯的接受不了,可看邢禹摇摇欲坠的样子,他又觉得一切好像无所谓。 更何况他们是美术生,疯起来没边,而艺术从来没有也不会限制任何事。 他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仅仅因为喜欢,因为在这段时间喜欢邢禹,就为了这点喜欢,冲动拖邢禹下水,走这条,不知道正不正确,却注定毫无结果的路—— 楚北翎不想这么做,也舍不得这么做。 他一向自我,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他人的议论对他来说不会有什么,可他怎么忍心让邢禹受到争议。 邢禹天生就该被人仰望,被人捧在手心,那些争议的标签,难听的骂声,看异类异样的眼神,永远都不能贴在邢禹身上。 永远不能。 邢禹孤寂的背影再次冒出来,占据了他所有思维与理智,很快又被楚北翎强行压下去。 往前一步是伤害,倒退一步还是伤害,好像怎么做都不对,绝望与无措都来得彻底,几乎快要将他吞没。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酸意涌上,楚北翎控制不住干呕起来。 ——那股酸意过去,他慢慢蹲下,后背抵住冰凉的墙壁,将脸埋进膝盖里。 邢禹站在楼梯拐角盲区,看向蜷缩在门边的楚北翎,手指紧紧攥住楼梯扶手,短短的指甲用力摁进木质扶手,强行摁下想上前的冲动。 不知道过去多久,楼下的身影撑着墙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进入室内关上门。 邢禹才动了动身子往上走,站太久,双腿早已麻木酸软不受控制,他栽在台阶上,等那股灼心的麻劲缓过去才爬起来,继续往上走。 楚北翎一直没有想到两全其美的做法,也没有人告诉他两全其美的做法,在繁杂和混乱中,西高迎来期末考试。 他们美术班的考试比其他班多一天,周四美术三科考试,剩下文化科目和其他班一起考。 楚北翎没有那一次,比现在还要期待放假,以前放假回去面对空荡荡的房子,他一点也不喜欢,宁可待在热闹的学校上课,也不愿意回去。 后来有邢禹一起,他和邢禹都没有那么孤单了。 休不休息对他来说不太有所谓,他总有邢禹陪着。 只是现在,好像放假才好一点,他可以去新加坡找黎书映,或许短暂的和邢禹分开一段时间,等明年新春开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楚北翎自我安慰,鸵鸟般想着。 期末考试结束,正式放假,成绩两天后出,学校并没有赶人,大部分学生打算等领完成绩单再收拾东西回家。 等领到成绩单,楚北翎扫了一眼自己的成绩,年级排名向下掉了两名,不过在黎书映的要求范围内,不算太糟糕。 不然他没办法解释自己成绩下降的事。 许图南凑过来看:“文化课成绩班级第二、年级三十七,美术成绩美术部第一,你这成绩去学军班都没有任何问题,你怎么一副我要完的表情。” 楚北翎见成绩条收回包内:“和38总分只差一分。” “楚番番你就是太较劲了,一分而已。”许图南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点,别给自己这么大鸭梨,这样不好不好。” 楚北翎睨他一眼:“你不懂。” 真要因为一分掉下黎书映的要求,他的蓝胖子就保不住了,黎书映也一定会追问缘由,他没办法对黎女士说慌,真说谎她也会发现。 许图南摆了摆手:“算了,搞不懂你。”他提议:“为了庆祝放假,我们出去搓一顿?” 厉冬说:“你就知道吃。” 许图南微微歪头:“民以食为天,当然就知道吃,你们到底去不去。” 厉冬:“胡图图怎么也不见你胖。” 许图南:“我这是天赋异禀,就是吃不胖,嘿,羡慕吧。” 厉冬和楚北翎对视一眼,直接将许图南摁在桌子上揍。 被王采燕叫去办公室的邢禹和盛夏回来了。 厉冬松开手问他们两个:“她叫你们去做什么。” 盛夏:“王老师让我们参加一个数学冬令营。” 楚北翎看向邢禹,两人朝他们走过来。 厉冬问:“你们要去。” 盛夏点点头。 厉冬拉上盛夏往外走,“我们先回寝室收拾东西,在校门口集合。” 许图南:“我们也回去收拾东西。” 楚北翎和邢禹对视一眼跟上去。 走了一段距离,楚北翎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为什么突然要去参加数学冬令营。” 去年有个数学竞赛王采燕让邢禹和盛夏去,盛夏同意,邢禹拒绝了,他不想让竞赛占据本就不多的时间。 第103章 他们是美术生,将来要考美院,不太需要用到竞赛。 至于他这么做的原因,楚北翎大概能猜到。 静默片刻,邢禹说:“应该很有意思,就去了。” 楚北翎思忖说:“其实我打算寒假……”去新加坡的。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传来脚步声,许图南余光瞄了一眼撒腿就跑:“我先回寝室收拾东西,一会儿见。” 他俩一同看去。 林听岛秀眉一拧:“许图南做什么坏事了,跑这么快。” 她没等两人回应就说:“正好有事找你们,趁着寒假有空,你们两个交副作品过来给我,要原创,有设计有故事最好,记得每一步都发给我看,最晚除夕交给我,我给你们送去毕加索大赛中华赛区。” “我没问题。”楚北翎看一眼邢禹。 他道:“除夕之前,我要去参加数学冬令营。” 林听岛疑惑:“你好端端去参加什么数学冬令营,打算转文化班了?” 邢禹:“不是。” 林听岛眯了眯眼:“你们两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邢禹还是那个借口:“觉得挺有意思的,就答应了。” “行。”林听岛说:“不过,你要是将来选择联考和美院校考两手抓就不要把多余的时间用在竞赛上,画画的时间都不够用,还搞奥数竞赛,又不能让你增加美院通过率,别没事找事做。” 邢禹:“知道了。” 林听岛看向楚北翎:“那就你一个人,别忘记每一步都发给我看。” 楚北翎:“林老师,不同屏幕显色度不一样。” 林听岛:“也对,那你直接到我画室来画。” 说罢,她哒哒哒走了。 两人一同往前走,楚北翎胸口堵得慌,两人无声走了一会儿,他才低声开口:“毕加索大赛含金量很高的。” 那是国际上公认的奖项,对他们来说,比数学夏令营重要多了。 邢禹说:“如果事前知道有这个比赛,我会拒绝。” 他越是平静,楚北翎心里越是针扎一样难受,他又一次对自己的做法产生动摇——他是不是应该坦诚一点。 什么正不正确,什么舍不舍得珍不珍惜,他就应该抓住邢禹的手,永远不放开。 至于流言蜚语,谁胆敢舞到邢禹面前,他就削谁。 楚北翎:“邢禹,你……” 身侧的人停下来,楚北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美教器材室关着门,但没有关紧,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 透过窄窄的门缝,楚北翎看见厉冬将盛夏压在器材室货架上,揽住她腰,而盛夏勾住厉冬的脖子,半明半暗的环境里,俩人紧紧相帖,正安静地接吻。 楚北翎大脑空白一瞬,下一秒一个抬步上前静悄悄地将门关紧。 他以为知道苏北辰和沈致的恋爱后,已经让他震撼了,只是没想到,厉冬和盛夏也在谈恋爱。 注视到邢禹灼热的视线,楚北翎看过去,他脸上没有多少的意外:“邢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大概猜到些,不太确定,”邢禹说:“在门口等着,替她们看着点。” 他们高一高二现在放寒假了,可高三暂时还没有放,学校还有政教处的老师在巡查抓违规违纪和早恋。 楚北翎继续刚才的话题:“邢禹,我……” “成绩单都领完了,你们怎么还待在学校里?”从楼上办公室下来的王采燕声音回荡在楼道里。 她走进,眯着眼问:“站器材室门口做什么!” 不等回应,说罢就要去开门。 第76章 p-心锁 楚北翎伸手挡住不让王采燕开门进去。 贸然被拦下,王采燕不悦且更怀疑里面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她严肃道:“楚北翎,你要造反么,手拿开。” 楚北翎没说话,也没动。 王采燕蹙了蹙眉,刚想开口说话,下一秒器材室的门打开,厉冬和盛夏从里面出来:“王老师。” 王采燕狐疑地打量着四个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团伙作案?!”她伸长脖子看向后方,并没有发现什么。 厉冬面不改色心不跳解释:“内衣肩带掉出来,等不到回寝室就请盛夏帮个忙,怕人进来让楚北翎帮忙看一会儿。” 王采燕脸色依旧不算太好看,教育厉冬不要直接将内衣二字当着两个男生的面说出口过于羞耻女孩子应该矜持一些。 她叨叨说了一大堆,又看向楚北翎指责他:“女孩子在门内摆弄隐私,你不会叫个女孩子过来看着,非要自己看,想做什么。” 楚北翎无语:“我只是看个门而已,要是真想做什么,我不会在门外。” 王采燕不悦道:“你还强词夺理,不心虚你拦什么门。” 邢禹解释:“我也在,就算都是女士也该尊重对方隐私。” 王采燕:“你肯定是路过。” 邢禹:“……”目光投向一旁的楚北翎。 楚北翎扯了扯嘴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之意。 王采燕对他的偏见是高一开学时就已经定下的,加上王采燕的一些说法,他不太认同时就会抗议反驳,时常惹得王采燕不满。 而黎书映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她说了些什么。 他在对方眼里就是一个刺头,经常带头为非作歹,班里发什么大事,王采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且不问缘由认定就是他,其他人没错。 楚北翎从来不会向任何对他不满、有偏见的人解释一切,他也不需要和他们证明什么,只要问心无愧,管他人如何看待他。 尽管如此,他还是会感到委屈无助以及愤怒。 楚北翎看向邢禹,这个世界上唯一肯无条件信任他,坚定选择他,愿意包容他的好像只有邢禹。 王采燕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的,又教育了几个人一番,踩着高跟鞋走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无语。 邢禹:“对不起。” 楚北翎:“这是她对我的偏见,和你没什么关系。” 邢禹:“不用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楚北翎摇摇头:“不会。”转而看向厉冬:“我们聊聊。” 厉冬一愣,随即道:“行。”又和盛夏说:“你先回寝室收拾,我马上回来。” 邢禹和盛夏往下走,楚北翎和厉冬转身上了美术楼天台。 正直中午,因为阴雨天的缘故,天空一片灰濛,雾气弥漫,整座城市好像笼罩在白茫茫的湿气中,透着股腐烂的味道,看不见希望与时间流逝。 厉冬背靠在栏杆上,侧过脸看他:“刚刚谢谢了。”停顿两秒继续说:“你想问我和盛夏,还是你自己。” “你们俩个是在谈恋爱?”即便大概有了答案,楚北翎还是想确定。 厉冬淡笑:“这很明显吧。” 楚北翎:“你和盛夏都是女孩子。” 厉冬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那又如何,我本来就是同性恋,怎么,你介意!也觉得我们是异类?” “怎么会,只会担心和心疼。”犹疑片刻楚北翎问:“你怎么发现自己是……” 同性恋几个字,他还是没有办法和厉冬那样轻易说出口。 厉冬坦然道:“在发现我只对女孩有兴趣,只想和女孩谈恋爱,我就知道了,否则就你在天天我面前,我能忍得住,早就拿下你了!” 楚北翎微征,随即低低笑出声:“我当你是在夸我。” 厉冬也跟着笑:“谁让我是颜狗喜欢好看的,且我从来不委屈自己。” 接受自己是个同性恋并不是件很难的事,毕竟她两个妈妈也是,从小她两个妈妈就告诉她,她们和其他人的爸爸妈妈没什么区别,只是不过她是两个妈妈。 难得是,她喜欢的人,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是同类。 好在盛夏也是。 如果今天没有被撞破这件事,厉冬或许不会提起。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旁人插手或者提意见并没有任何用处。 更何况是他们同性恋。 弯恋直,求而不得,没有什么比这件事还要折磨人了。 厉冬:“你在介意,在想什么,还是你不喜欢邢禹,应该不是吧!” 楚北翎楞了半秒,想起在古镇厉冬的提醒,而后笑笑,并没有否认什么:“有这么明显?” 厉冬告诉他:“喜欢一个人,就算闭嘴不说,爱意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藏不住的。” 楚北翎不置是否。 厉冬歪头:“你接受不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其实同性恋挺正常的。” 学艺术的各个特立独行与众不同,刚得知冲刷自我认知的事是会震撼,一时半刻接受不了,却不会永远接受不了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与众不同才是他们傲娇的本色。 至于同性恋…… 眺望着远处白雾,静默了一会儿,楚北翎才问:“苏北辰和沈致,你们就不担心发生同样的事,刚刚就差点被发现了。” 第104章 厉冬:“没想过,动心了就是动心了,考虑不了这么多,发现再说。” 楚北翎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厉冬同样不是很能理解:“喜欢上一个人,喜欢就喜欢了,难道因为害怕别人的眼光,害怕被发现,就推开对方,不敢抓住对方的手。” 停顿片刻,她继续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抓住他的手,其他都是次要的,为了其他人或事,而不勇敢去做,那也太不值得了。” 邢禹也是,楚北翎也是,一个两个心思这么重。 厉冬是真的很疑惑:“你们一天到晚到底在害怕担心什么?” 如果没有看见苏北辰和沈致的事,在他发现喜欢邢禹的那一刻,或许他会躲,会逃避,但想明白后,他可能会勇敢抓住邢禹的手,向他告白。 因为那是邢禹,他值得一个郑重的决定。 可正是因为需要一个郑重的决定,他就不能轻易抛下顾虑。 少年人的生杀大权在成年人手中,变故总是来得很轻易,尤其是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 楚北翎真的很怕和邢禹没有结局,更怕因此失去他。 楚北翎做不到和厉冬一样坦然,那一瞬间冲动过后,平复下来他依旧小心翼翼。 “因为邢禹太好了。”楚北翎这么说。 厉冬诧异,随后无奈道,“你们两个够有意思的。”同样的话,在集训基地她也听邢禹说过一次。 厉冬伸手搭上楚北翎的肩膀:“楚番番同学,放松一点,心思别这么重,喜欢就喜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提前害怕未知的事,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得不到才真是可惜和遗憾。” 她说:“就算注定没有结果,也不知道这段感情会到什么时候,至少也拥有了一段时光,管那么多干嘛。” 十七八岁的欢/愉,就是明知道会摔碎仍抛向空中的玻璃球,只为接住那一刻盛满星光的掌心,耀眼璀璨。 喜欢就要尽可能得到,就算被全世界否定不赞成,未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厉冬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只想和盛夏在一起。 放假没两天黎书映从新加坡回了一趟国,打算待上个五六天再回去,去年除夕她手上正好有一个项目在忙,就没有回国。 楚北翎本以为黎书映这一次是特意回国陪他过除夕,没想到只是因为项目才回国五六天。 得知这个消息,小少爷很不高兴:“为什么就不能留在国内,过完春节再回去。” 黎书映说:“我有我的事业要忙,再说我要是不工作,怎么养活你!” 楚北翎:“那你带我一起去新加坡。”他的声音和黎书映的手机铃声一起响了起来。 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说话。 黎书映接起电话,边说边往门外走:“对林总,我们手头有一个新能源企业的pre-ipo项目,需要五亿美金的过渡性贷款,后续计划港股ipo……” 门被关上,黎书映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楚北翎盯着门板一会儿,楼道里黎书映的声音渐行渐远,他失望地折返回卧室坐在画架前。 呆呆注视空白画板片刻,楚北翎掏出手机,点开邢禹的置顶框。 他们聊天的消息还停留在出发去集训前。 给邢禹过生日那天,他们从地铁口出来,工联cc广场前有家舞蹈教室大概是为了扩招新学员正在宣传,为吸引新人报名,舞室安排老学员组织舞蹈展示活动。 楚北翎见状突然起了逗弄邢禹的心思,低头给他发消息:【阿禹哥哥,你也穿小裙子给我跳个舞呗。期待.jpg】 邢禹幽幽扫他一眼:【东南西北,好走不送。】 楚北翎:【阿禹哥哥,你怎能忍心这么绝情,伤害我幼小又无助的心灵。】 【去看看。】邢禹发来一张图片,楚北翎点开一看,他居然替他挂了二医心外科的专家号。 “……”楚北翎;【我要报警了,说你肇事逃逸。】 邢禹没回,他直接给邢禹表情包轰炸套餐。 邢禹:【r】 楚北翎:【拒收无效。】接着发过去:【你不回,我还是会继续的。】 邢禹:【开心跳舞.jpg】 楚北翎不算太满意,但也心满意足了:【也行叭,爱妃。】 邢禹瞅他一眼,从相册里找出去年艺术节,他们出演舞台剧《睡美人》的剧照,发了过去:【承让,不及你凤仪万千。】 楚北翎脸刷一下红了,他伸手就去抢邢禹手机:“你居然还留着,删了。” 这张照片,不止是他被压着第一次穿女装蓬蓬裙演公主,还被他们班这群二百五调侃是他和邢禹的结婚照。 于是楚北翎威逼利诱用尽方法,让所有拥有照片的人删掉了,没想到邢禹居然又给弄回来了。 两人争抢了一会儿,被邢禹溜着玩的脆皮楚北翎战败。 大丈夫能屈能伸硬的不行,他只好来软的:“删掉吧~阿禹哥哥,求求啦。” 邢禹对着远处热舞的学员们扬扬下巴:“你穿小裙子跳舞,我考虑考虑。” 楚北翎瘪了瘪嘴:“邢禹,你真的太难欺负了,黑芝麻汤圆都没你黑。” 邢禹不禁挑眉,嘴角扬起的浅浅笑意,融化在日落碎金下。 ——从短暂的回忆中抽离,楚北翎有种失真的错觉,空落落的。 盯着屏幕有一会儿,楚北翎在输入框一个字一个字输入:【数学冬令营好不好玩?】 打完,他删掉。 又输入:【黎女士回国了,不过待不了几天就又要回新加坡。】 再删。 重新输入:【等你回来我们谈谈。】 第77章 p-沸点 消息楚北翎到底还是没有发出去,又一次删掉,他将手机丢到一旁书桌,转身去客厅在柜子里翻出油画布,重新坐回画架前。 盯着空白画不许久,他动了动笔,开始创作送去毕加索大赛参赛的作品。 昨晚楚北翎睡觉之前黎书映没有回家,所以不知道她昨天晚上究竟有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楚北翎起床,见书房门紧关,抬手敲了敲门,在房内黎书映说了“请进”后才推门进去。 “早餐在厨房,中午我要出去谈项目晚餐前才回来,午餐你自己解决。”正在办公的黎书映头也不抬一瞬不顺盯着电脑屏幕,蓝光将她冷厉的脸庞撑得愈发严肃。 楚北翎:“过几天要回新加坡,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黎书映:“去新加坡我没时间管你。” 这意思很明显——不带。 楚北翎不开心地瘪了瘪嘴:“我这么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也不需要你时刻监管着我,再说平时你在新加坡也没管过我。” 这时黎书映才终于舍得将她的目光从她那尊贵的项目上移开,抬眸看过来:“我没管你,楚北翎想想再说话。” 楚北翎被她盯得无言,他想在争取两句。 可他也知道自己就算大吵大闹亦或者撒娇黎书映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她决定的事,很难因为他人的一两句话改变。 而一旦这么做,他就只会收获黎书映冷声提醒,这样真的很难看,弱者是没资格提条件的,发脾气也只会让你显得更懦弱。 楚北翎丧着脑袋:“我去画画了。” “等等。”黎书映喊住他。 楚北翎回眸:“嗯。” 黎书映审视着他:“你是不是还有其他话要和我说。” 楚北翎抿抿唇,犹豫两秒最后摇了摇头。 少年心事复杂又深沉,那些无法言说的情绪与不知所措的悸动,互相打架矛盾地乱窜着—— 而黎书映,新加坡知名投行总裁,他的妈妈,显然不是一个能述说的人,要是他的父亲还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告诉他要怎么做。 黎书映问:“邢禹的大提琴呢?” 楚北翎:“他拿回去了。” 黎书映一针见血:“你想去新加坡和这个有关系!” ——虽然他想去新加坡是有想远离不去讨邢禹难过和自己也冷静冷静的想法,可他也是真的很想和黎书映一起过一个除夕。 想她多陪陪他。 楚北翎:“妈妈,我是想和你一起过除夕。” 黎书映似乎也有些动容,静默片刻说:“等明年看看,这几年项目很多,你就算跟着我去新加坡我也没办法陪你,留在国内热闹些。” 意料之内的答案,可他还是有些失望,楚北翎垂下眸,低低应道:“我知道了。” 黎书映:“你要是觉得待在这里无聊,我让你赵叔叔送你去千岛湖奶奶家?” “奶奶还要照顾堂弟堂妹,算了。”他的脸和父亲极其相似,奶奶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想哭,堂弟堂妹也太不喜欢他到他们家还霸占了奶奶,他就不去讨人烦了。 楚北翎从书房退出去,回到卧室画架前,这几天,他半点创作思路也没有,盯着画布一个下午,也没有憋出个所以然来。 第105章 楚北翎将画笔丢进水桶,微信里一堆消息,他一一回复。 林听岛问:【有创作思路了没?】 楚北翎实话实说:【完全没有。】 林听岛:【出去走走,去采采风多观察,别总是闷在画架前,憋是憋不出来什么的。】 楚北翎应下,退出与林听岛的聊天界面,盯着邢禹的置顶一会儿,点了进去。 这几天,他一闲下来就会点开邢禹的聊天框,打完字又删掉全部,打完字又删掉全部—— 反反复复。 大多数时候楚北翎想不顾一切的告诉邢禹,告诉他我好喜欢你,想问问他,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如果一样,他想和他说,对不起哪怕知道这条路充满荆棘,我还是想拖你下水。 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应该在做些什么挣扎一下,不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更不该,也不能拖邢禹下水,如果他直觉没错邢禹也喜欢他的话。 一面清醒,一面沉沦,就像陷入非牛顿流体,楚北翎清醒地看着自己越陷越深,向前走一步,还是倒退一步,都是喜欢邢禹的沸点。 他是这样喜欢邢禹,喜欢到不知所措。 邢禹盯着屏幕上方的‘正在输入……’许久,始终没有见到半个聊天气泡出现在对话框内。 一旁正在做试卷的盛夏侧目扫过来,“邢禹。” 邢禹抬眸:“嗯?” 他们几个人中,盛夏和邢禹都是内敛且不怎么爱讲话的,来冬令营因为互相认识的缘故,总是待在一起,但却说不上几句话,大多数时间各自顾着自己手上的事。 盛夏见邢禹盯着和楚北翎的聊天界面心不在焉好几天,想了又想,决定说两句:“我觉得你应该和番番好好谈谈,毕竟……总要有人要往前走一步。” 邢禹:“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有人要往前走一步,邢禹也愿意做那个先迈出第一步的人。 可他同样知道,楚北翎怕他难过,不想他彻底离开是因为有那么点喜欢他,也知道楚北翎接受不了自己喜欢他,想与他维持着距离回到原点—— 那是因为楚北翎本就不是同性恋。 他更喜欢女孩子的。 楚北翎过不去心里那道坎,那一点点的喜欢,已经让他感到很痛苦与无助,他怎么能残忍的继续往前走一步。 同性恋又不是什么阳光大道,邢禹也不想楚北翎陪他一起走。 因为过于珍惜,所以他如履薄冰,渴望又极度克制着。 比起自己,他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减轻楚北翎的痛苦。 而他不想离开楚北翎的私心也是真的。 邢禹说:“盛夏,我不奢求他能接受我,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对我的那一点点喜欢也不存在,可我又不是那么愿意心甘情愿的将他让他其他人。” 他们是朋友,看俩人这样,她和厉冬也挺难过和心疼的。 那天俩人具体聊了什么,厉冬并没有告诉她。 不过厉冬将楚北翎的疑问告诉了她,盛夏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邢禹一声。 “糖糖那天问番番是不是接受不了同性恋,他反问了糖糖,担不担心发生和苏北辰和沈致一样的事,糖糖不理解。” 盛夏问:“你理解吗?” 邢禹:“什么!” 盛夏重复了一次,又道:“糖糖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但我猜番番的想法或许和你想得可能不太一样,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 邢禹有些不敢确信:“他在担心被发现,怕我受到争议?” 盛夏不太确定:“我觉得是,但应该不全是。” 厉冬不太能理解楚北翎的想法,觉得两人过于小心,盛夏却能明白,因为真的太喜欢了,勇敢的人也变成了胆小鬼。 更何况—— 像厉冬这样开明能接受的家长并不多,她也暂时不想被其他人发现她与厉冬的关系。 她一个天生同性恋都担心这件事发生,更不要说其他人。 一但踏上这条路,就注定会面对更多是非和争议,即便不是所有人都不接受。 他们会比‘正常人’辛苦很多,各种意义上的。 因为觉得‘不正常’所以会更担心介意流言蜚语,才会小心翼翼,生怕对方因自己的受到伤害。 喜欢是真的,害怕与担心同样也是真的,盛夏明白这种感受。 屏幕上方邢禹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 楚北翎呼吸微顿,差点把手机飞出去,下一秒,白色的聊天气泡出现对话框内。 邢禹:【等冬令营结束,我们谈谈吧?】 楚北翎一阵恍惚,悬在空中的心有种慢慢落了下来的感觉。 他低头输入正要回应。 书房传来“砰——”一声巨响,随即黎书映的怒骂声传来:“我他妈真想弄死他。” 楚北翎吓一跳,以为黎书映出什么事了,连忙放下手机去书房。 他也顾不上敲门,推开书房门一看,地上是一个花瓶摆的件碎片,黎书映站在落地窗前胸口起伏的厉害,一看就是气急的模样。 楚北翎见状怔住,不免开始担心起来,从小到现在,他从来没有见过黎书映发过这么大脾气,更别说生气到砸东西泻火。 黎书映的火气总是不怒自威,光眼神和语气就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怒意,从而产生敬畏之心。 就算生气到炸,她也从来不会有明显的情绪外露,就像她一直不允许他,跺脚发脾气,她认为这是懦弱极度不成熟的表现。 生气更解决不了任何事。 楚北翎喉结滚了滚,担心道:“妈妈,发生了什么事。” 黎书映吸气吐气好几口,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你小姨……” 他的小姨常年在曼哈顿定居,已经很久没有回国了—— 楚北翎心里咯噔一下,怕小姨出什么大事瞬间担心紧张起来:“小,小姨怎么了。” 黎书映揉摁着眉心深呼吸几下,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难以说出口,她默然了许久才说:“你小姨夫出轨了,被你小姨捉/奸在床,出轨对象是女人也就算了,偏偏是个男人,那个男人一直是同性恋,装得人模狗样,背地里却和男人乱/搞,把你小姨骗的团团转。” 她眉头紧锁,怒意再次涌上来:“死同性恋,下三滥的骗子,太恶心了,真的太恶心了。” 楚北翎大脑嗡嗡作响,脚下无端踩空,一时间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在一片眩晕中他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控制不住捂嘴干呕起来。 他想说点什么,想解释点什么,就像被毒哑一般,他什么都说不了。 楚北翎想逃走,想离开这个充斥着怒火的地方,可脚下宛如被抹上强力胶,他根本没办法动。 “你也觉得很恶心是不是。”黎书映冷笑一声,再次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助理,让他把去新加坡的机票改成去曼哈顿。 收线,她捡手机丢在桌子上,“敢这么欺负你小姨,我非得让他脱一层皮不可。” 第78章 p-求解 黎书映杀去曼哈顿收拾小姨夫去了。 原本打算和邢禹好好谈谈的楚北翎,因为黎书映激烈的反应,刚伸出去试探的脚又瞬间收回来。 该怎么办…… 楚北翎完全不知道,周围所有人所有事都给了他很不好的例子,在没有想明白要怎么更好处理这件事之前。 他怎么可能还敢邢禹好好谈谈。 楚北翎很清楚的知道,一旦被黎书映发现以她的性格,不止会收拾他,让他认清自己,还会波及邢禹。 他和邢禹都会承担严重的后果。 明明只是喜欢一个人,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处理不好—— 楚北翎怎么敢说自己喜欢邢禹,又怎么能守护好他不受伤害。 面对这种暂时无解却明知答案很糟糕的局面,他只能将自己暂时封闭起来,然后退到离水面更远的位置。 试图换取所谓的安全。 在家里中闷了两天,楚北翎还是没有任何灵感,去创作毕加索大赛的作品。 盯着空白画布想不出个所以然还下不了手,他愈发烦躁,烦躁地坐不下去,也不管今天一直在下小雨,弯腰收拾写生工具背着出了门。 除了画画以及学习,旁的事楚北翎一向怎么方便怎么来,相当随意,自从和邢禹关系变好后,他更是能偷懒就偷懒。 反正一切有邢禹,根本不带怕的,也绝对不浪费多余的脑细胞。 本打算去西湖附近走走找灵感,写个生,心不在焉加上日常有邢禹会替他留意,一直到所有人都下车,楚北翎才发现自己坐到终点站。 他懒得再折返回去,干脆出站往湘湖走。 比起热闹的西湖,湘湖要显得孤寂许多,下着小雨,四周被雨雾萦绕,朦胧而模糊能见度很低,有种被困在绵绵细雨里永远出不去的感觉。 楚北翎沿着青石路往园林深处走,在荷花庄找了一处亭廊开始写生。 第106章 从下午一直画到暮色四合天色渐渐暗下来,他才收拾东西走出去。 家中现在又只有他一人,楚北翎并不想这么早回家,在附近商圈转了转,随便找了一家小餐馆吃晚餐。 出来时雨刚停,周遭商铺各色霓虹招牌与湿漉漉的地面连成一线,绚烂迷离的夜色里,马路对面[好放心]心理咨询所大红色led灯在一众广告牌中,格外显眼刺目。 楚北翎目光定格在心理咨询所下方: 可咨询治疗网瘾、同性恋、厌学、早恋、性别认知错误等等青少年问题的几行小字上。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专业的心理医生应该能告诉他怎么做,楚北翎这样想。 没犹疑一会儿,他朝着马路对面走去。 一进门前台医导热情上前接待,对方微笑着,十分有礼貌地问:“同学一个来的?” 楚北翎点点头。 医导又问:“要咨询或者治疗些什么?” 楚北翎:“我有些事不太确定,这里,什么都能问吗?” 医导:“这个你放心,我们都是有资质的。”说罢又拿出一堆心理证书:“同学你看看,这些都是专业认证的权威证书,不会骗人的。” 楚北翎犹疑了一会儿,将这段时间困扰纠结的疑惑问出口:“我喜欢上一个男生,真的真的很喜欢他,而他……应该也是有点喜欢我的。” 顿了顿,他继续说:“可我,不知道要不要和他表白,我怕和他在一起他会受到争议和伤害,所以一直和他刻意保持着距离,想试试看能不能回到原点,但每次看到他难受和落寞的样子,我就受不了会觉得是我伤害了他,医生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更好。” “可以解决的呢。”医导又开始介绍他们心理咨询所的治疗方法以及一堆心理话术。 说完她问:“心理咨询加治疗五千块一次,可以看看治疗效果再决定要不要选择后续咨询和治疗,要给你安排医师吗?” 楚北翎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时间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道:“我先看看可以吗?” 医导微笑着:“可以的呢。” 楚北翎挪到诊室门前的等待休息区。 休息区正前方的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医师照片下方还有对应医师的主治范围,以及正中央那副显眼的某知名公立医院授权经营许可。 一旁沙发还有不少人等着叫号进治疗室。 和那些不情不愿坐在位置上的同龄人不同,他们绝大多数都是父母带着来的,只有他是一个人。 大概是叫到号了,身旁的一个父亲将瘫在沙发上的少年拎起来,连拖带踹将人往治疗室赶,嘴里一直骂骂咧咧发誓一定会让他改掉同性恋这个臭毛病云云之类,吵得人头皮发麻。 而无论那位父亲如何漫骂,少年都摆着一副阴翳厌世的脸孔。 经过他身边时,那位少年侧目看了过来,阴鸷的目光染上一丝不解与疑惑,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自己跑过来。 楚北翎迎上他的目光,刚想询问。 下一秒,少年被他父亲踹进治疗室。 门啪关上了,少年被关进黑暗的房间里,那名父亲总算露出一丝放轻松的表情。 大概是见楚北翎一直盯着房间门,他看了过去:“你们刚刚互看的眼神什么意思,看对眼了?” “……”楚北翎:“您可能误会了。” “不是最好,同性恋就是有病变态,染上这不伦不类的臭毛病,就该治。”男人道:“你也一样,要好好治,病好,你家长才能放心。” 楚北翎:“我没病,喜欢一个人不是病。” 男人冷笑一声:“没病你跑这里做什么,还没病,我看你病的不轻,比我儿子还严重。” 楚北翎抿了抿唇,想说不是这样的,他来是想知道怎么做,想问问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但他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词汇,就像被困在黑暗的迷宫里,找不到一点出路,反而因为他的盲目陷入更深的迷局与困惑里。 医导上前询问:“同学考虑好了么。” 楚北翎目光移向紧闭的治疗室大门:“矫正同性恋?!” 医导:“你自己对这个不是也有疑惑,我们只是给予你们引导,让你明白怎么做才能更好。” 楚北翎眉头微蹙,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这样认为,难道这么久的迷茫与困惑,怎么做都不对,真的是他做错了,他就不该喜欢邢禹?! 大概是看出他有疑惑,医导又开始具体介绍他们的治疗有如何效果,听到什么电击治疗、厌恶治疗,什么矫正疗法后就会好的。 楚北翎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家非正常的机构。 刚想跑,被医导和围上来的两个白大褂拦住去路。 数学冬令营管得比集训宽松许多,只要报备而后按时返回就可以在课余时间出去,没什么特别大的限制。 所有参加冬令营的学生大多数选择出去吃晚餐,还能在附近商业街逛玩。 在商场里吃完晚餐后,盛夏和邢禹正打算回去,解老师今天课后留下的题目。 盛夏侧目看到长廊对面玻璃门内被三个白大褂围着的楚北翎。 她指了指对面治疗所:“邢禹,里面那个是番番吗?”盛夏不太确定。 邢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人群中第一眼就扫到楚北翎,紧接着看到治疗所透明玻璃上贴着治疗网瘾、同性恋、厌学、早恋、性别认知错误等等广告字。 盛夏:“这个治疗所是骗人的吧?” 邢禹眉头微蹙,三步并做两步小跑到对面治疗所,穿过人/流伸手将人墙内被忽悠瘸了正打算付钱的楚北翎拽出来。 医导上前来拉被邢禹一把推开,迅速拉着楚北翎走出治疗所。 终于从里面挣脱出来,楚北翎松了口气。 刚想和邢禹道谢,在对上他阴沉浮着生涩低落的面孔时,一下子心虚无措慌了。 他语无伦次道:“邢,邢禹……你,你怎么在这里。” 邢禹舌尖用力顶了顶上颚:“我怎么在这里,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楚北翎一时半刻不知道如何解释,他看到对面的盛夏,宛如看到救星,瞬间转移话题:“邢禹,别让夏夏等太久。” 邢禹:“别扯其他人。” 而此时对面的盛夏冲他们招招手,示意自己先走了。 “……”楚北翎愈发心慌:“邢禹,我,你生气了!”他瘪了瘪嘴,有些颓丧道:“我也不知道,这家机构是这样的么,知道我就不来了。” 邢禹没有说话,从头到尾将他打量一遍。 楚北翎被看得愈发心虚慌乱,正想要怎么解释这件事,就被邢禹拽着往外走。 手腕被邢禹狠狠拽住动弹不得,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邢禹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手腕被捏的生疼,楚北翎试图挣脱。 他的力道又加重一分。 路灯下,邢禹侧脸线条紧紧绷着,咬肌因牙关紧咬而微微抽动,是很生气却还在隐忍的表现。 楚北翎试图转移邢禹注意力,语气放柔软不少:“邢禹,你弄疼我了。” 邢禹动作微顿,回眸看他一眼伸手拿下他的画筒背在自己身上,不给楚北翎反应的机会又重新握紧他的手腕,牢牢握住,比刚才更紧了。 自从那天给楚北翎发了消息,邢禹就一直在等他回应。 邢禹不是没想过在问几句,一来是怕自己的行为给他造成负担,另一个原因是他本就不想轻易将楚北翎拖下水。 更不要说他因为这件事极度痛苦与难受。 所以即便渴望他也一直克制自己,别在多问不能多问,将选择权交给楚北翎任凭他来抉择。 楚北翎没有回应,自己和盛夏的猜测错误,尽管失落难受—— 邢禹却也能理解楚北翎的选择,就像从小到大,他不是父母的第一顺位注定被抛弃一样,没有谁要以他为先,他不能强求任何。 楚北翎不是同性恋不想回应他,只想逃避,没什么,他们还会是朋友,楚北翎又有那么点喜欢他,会时刻关注在意他的感受。 这样已经很好了,他不能再贪心奢求更多。 可邢禹怎么也没想到,没等来回应,却等来楚北翎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一个不知名心理诊所。 什么电击厌恶疗法,一堆心理专业术语背后只让交钱,不用想都知道这里是个非正常的机构。 在哪里面的其他人没办法,就算不愿意也只能被动接受,他倒好自己巴巴的送上门,接受什么所谓的‘矫正治疗。’ 刚刚那一瞬间,邢禹是真的想就此狠心一把,彻底揭穿他们两个的现状。 反正他们已经回不去,破罐子破摔算了。 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只不过问了一句我们谈谈,楚北翎就察觉到他想更进一步,而害怕担心到跑来这什么劳什子心理诊所。 第107章 更进一步,彻底揭穿表明想法,邢禹不敢想象他还会做出什么事。 楚北翎因为喜欢自己而痛苦,痛苦到病急乱投医治疗所谓的‘同性恋’,还差点被骗—— 这种伴随着希望的浓浓绝望和无力感,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他的喉咙,并在不断收紧。 邢禹根本无处宣泄。 算了,是他离不开楚北翎,所有后果与痛苦他都理应该接受。 只要他变回之前那个爱说爱笑,阳光又顽皮,会因为就差一点抢到二食堂大鸡腿却没抢上气到原地爆炸,毫无负担的楚北翎就好。 他什么感受不重要,邢禹虚脱地想。 夜色朦胧,昏黄的路灯打在潮湿的地面上,变成一滩一滩晃动的碎金,人踩过去光线分散开,更碎了。 楚北翎喊了邢禹一路,也挣扎了一路,邢禹始终没有给任何回应,就这样拉着他在夜晚的街道上暴走。 挣扎和呼唤都没有没有任何效果,这一刻,楚北翎心里反而生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他真的很喜欢这种全神贯注的感觉,不用分出多余的精力想乱七八糟的事,考虑是非对错。 ——就这样,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邢禹,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了。 楚北翎甚至希望一直如此,直到世界末日。 第79章 p-钴蓝色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两人已经到达极限没什么力气后,才终于肯停下来。 马路上空无一人,安静的好像末日,只有楚北翎和邢禹站在距离绍兴还剩下25km的国道指示牌下浅浅喘着气。 他们徒步二十几公里,足足暴走了四个小时,累到虚脱,都需要缓口气。 楚北翎累到不行随地坐下,被邢禹拽起来:“别马上坐,腿还想不想要了。” 楚北翎:“……” 邢禹抬手看了眼腕表:“差不多可以回去了。”说罢,他掏出手机叫网约车。 郊区没什么人,叫过来的网约车也得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这里。 只剩下他们的世界,连情绪都变得更真实起来。 楚北翎自觉理亏随便找了个话题,打破沉默:“我们回哪儿?” 低头发消息的邢禹抬眸看他:“先送你回家。” 楚北翎:“晚回去没关系?” 邢禹:“和老师请假了。” 楚北翎点点头。 空旷的街道又一次陷入静默,草丛深处流浪猫大概在打架,撕心裂肺的猫叫声,划破静谧空气,让人心惊肉跳。 手机振动,楚北翎低眸扫了一眼。 盛夏大概和厉冬说了什么,她直接在五个人的小群破口大骂:【@型不行啊,你有病是不是,嫌钱多没处花,多请我们吃饭,玩什么呢你这是?】 状况外的许图南一脸懵:【发生什么事了!】 楚北翎说不出口,群里也没有人回应许图南。 其实在他被人围住那一刻就已经后悔踏进去,不,在知道那个地方是矫正同性恋时,他就已经后悔自己的盲目求解。 在看到邢禹之后,后悔成倍增加,很愧疚,非常愧疚,从来没有这么无言无地自容过,还有点难受。 他是想问问其他人,他该怎么做,楚北翎以为自己能得到答案的,没想将事情弄得更糟糕,更没想过治疗所谓的同性恋。 楚北翎侧目看向身旁的邢禹,他漫无目的僵硬刷新着手机,像陈奶奶说的那样,不高兴,伤心难过了,不发脾气也不质问,直接化身人机,只一味重复动作。 楚北翎胸口有些酸胀,想过去抱抱邢禹,可他找不到理由。 他这个惹邢禹不快的罪魁祸首似乎也没什么立场。 “邢禹。”走太久,缺水太久,两瓣嘴唇沾到一起,楚北翎张张嘴,花了一点力气才将它们分开。 撕拉的疼痛让他失言片刻,顿了顿,楚北翎继续说:“邢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知道,应该怎做,我不知道那个地方是骗人的。” 邢禹微微侧过脸,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楚北翎伸手拉住他的手:“别生气了。” 邢禹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挪开:“我没生气。” 楚北翎心说,可你看起来很难过。 而这种难过他知道,是自己造成的。 沉默片刻,楚北翎抿了抿唇:“邢禹,我……” 他话未说完,邢禹抬抬下巴打断:“车来了。” 网约车停在他们面前,邢禹对过车牌,拉开后座门,让楚北翎先上。 邢禹站在车门边思考自己应该跟着坐进去,还是掰开楚北翎的手绕去副驾,察觉到他意图的楚北翎力道加重一分,捏住他的手腕不愿松手。 邢禹抬了抬眼皮对上楚北翎毫无血色的脸时,选择弯腰坐进后座。 刚一上车,邢禹拿过车上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他。 楚北翎伸手接过,又问了一句:“你不要?” 邢禹摇摇头,没在说多余的话。 一路无言到到闸弄口。 已是深夜,整个小区都陷入熟睡,只有零星几家室内灯光还亮着,在寂静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两人小心翼翼上了楼,到五楼平台楚北翎不得不松开手。 邢禹将画筒还给他:“早点休息。” 说完,邢禹转身上楼,楚北翎将画筒丢在墙角快步跟上,从背后抱住他。 邢禹本就比他高了小半个脑袋,隔着台阶,楚北翎比他矮了一大截只能贴在他结实的脊背上蹭了蹭:“阿禹哥哥,我有点担心也有点害怕,不知道要怎么做,没觉得自己有病。” 邢禹脊背僵硬一瞬,而后又开始上下起伏:“嗯,我知道。” 楚北翎在他身后开口,并和邢禹保证:“我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与状态,不和这段时间这样,将不好的情绪转移给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有一天烦我,我就离开。” 沉默一会儿—— 楚北翎问:“所以我们就一直和去集训前一样行不行。” 楚北翎不要短暂,不想和邢禹殊途不同归,他楚北翎喜欢一个人就要一辈子,他想把邢禹划入他的未来里,再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 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尽管如此,楚北翎还是觉得自己很过分,还是想做的更好:“邢禹,你对我有没有什么要求,你说我来做。” 邢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没有,你想怎么做想怎么样都好,我依你。” 之后两人再无言,楚北翎就这样抱着邢禹过了许久,直到闸弄口整点的钟声响起,他终于放开邢禹。 楚北翎松开手,往后倒退一步,若无其事的扬起笑意:“邢禹,晚安。” 邢禹抬起手,悬在半空片刻又放了下来:“晚安,楚番番。” 道过晚安后,两个心事重重的少年在五楼平台分开。 第二天一大早楚北翎收到了邢禹发来的消息:【我回冬令营营地了,正餐别糊弄,不行去陈奶奶家吃。】 楚北翎:【我出去吃,陈奶奶年纪大了,不想麻烦她。】 邢禹:【行。】 楚北翎意外邢禹的秒回:【冬令营不上课吗?】 邢禹:【上,不收手机,随意用。】 楚北翎:【那老师心挺大的,居然不怕你们上网搜答案。】 邢禹:【搜了也没用,该写不出来还是写不出来。】 楚北翎:“……”【数学人类公敌。】 邢禹问:【今天打算做什么。】 楚北翎:【画毕加索大赛的作品,最近都没有灵感。】 莫名地,楚北翎想起那天上楼时邢禹孤寂的背影,大概心虚怕被其他人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传到黎书映哪儿,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直接将这个方案否了。 邢禹:【想法和创作主题也没有?】 楚北翎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概念‘越美好越害怕得到’,他回:【有了。】 他打算重新复刻加工去年那副闸弄口的一家三口。 而这一刻,楚北翎才意识到,他可以临摹,可以写生,可以是同学老师眼中的天赋型美术生,但是他的设计以及创作灵感多来源于邢禹。 邢禹:【有主题了,想到要怎么画是时间问题,别着急。】 楚北翎:【我去画画了。】 邢禹:【嗯。】 楚北翎放下手机,脑海里已经将构图完成,他抬笔在油画布上起草稿。 画面里: 【他将自己的背影放在右下角落地窗前,身后是孤寂空无一人的客厅,玻璃窗外是对面温馨一家三口欢乐的虚影,而邢禹若有若无的身影倒影在玻璃窗上与对面的一家三口重叠,邢禹隐藏在内。】 旁人以为,他在看一家三口,只有楚北翎自己才知道,他通过一家三口在看玻璃窗上的邢禹。 大致草稿起完,楚北翎发给林听岛,他大概和她解释一番作品的故事概要后,林听岛让他上色。 第108章 当然楚北翎省去了邢禹的那个部分。 中午时分,房门被敲响,楚北翎过去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陈奶奶,他有些意外:“陈奶奶,你怎么下来了,有什么需要直接打电话给我就好。” 陈奶奶:“我是找你到我哪儿去吃饭的呀,你很久没来了,都不想陈奶奶呀。” “想的。”楚北翎问:“邢禹让您来找我?” 陈奶奶:“知道你在家,我自己过来的。” 楚北翎不去六楼和陈奶奶他们一起用餐本就是躲着邢禹的缘故,现在说清楚也不用太躲着,只是邢禹不在他也不会下厨做饭,麻烦陈奶奶一个老人家还得给他做饭,便没有去找她。 现在陈奶奶亲自过来找他,怕老人家伤心,楚北翎只好跟着陈奶奶一起去了六楼。 下厨什么,他是真的不行,最多煮个泡面外加个鸡蛋,楚北翎不想陈奶奶太辛苦又无能为力,只能在她身旁打打下手。 陈奶奶做完饭,楚北翎一一将菜品端上桌。 祖孙两个人在餐桌前入座,老人家给他夹了一个大鸡腿说:“最近和小禹闹变扭了,因为什么原因呀?” 楚北翎说:“陈奶奶我们挺好的,您别担心了。” 陈奶奶点头没在多问,而是说:“就算真有什么问题,也要多多沟通,不要不沟通,有很多人,很多事都毁在不沟通上,人的离别总是来得很快,有时候未说出口的话,真的可能因为变扭成了一辈子的遗憾 ,所以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大概是因为陈奶奶说了这样的话,楚北翎突然很想和她聊一聊关于邢禹的事。 “陈奶奶,我有个朋友喜欢上一个男生,他自己就是一个男生,他本人……是不太介意同性恋这件事,可是周围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告诉他这事不太正确也不太对。 那个朋友也怕和喜欢男生真说清楚,然后和喜欢的男生在一起,最后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迎来,不太好的结局,还会被周围人议论,他本人不太害怕只是害怕对方被周围人议论。 所以,那个朋友一直不太敢往前走一步,想维持现状,或者保持曾经相处的模样,可是又怕喜欢的男生伤心,就算那个男生答应现在可以维持现状,那个朋友也很清楚明白,这不是办法,而他们现在状态,确实不太适合在做普通朋友了。” 楚北翎顿了顿继续说:”那个朋友真的挺纠结的,可是有没有办法破局,陈奶奶你说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呢?” 他是真的很迷茫,不知所措,需要旁人指点一下。 陈奶奶听完说:“喜欢一个人没有任何错处,无论男女,同性还是异性喜欢一个人都没有错,你朋友的担心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你的朋友有没有问过喜欢的那个人,是否愿意一起承担,也许对方并不害怕呢?不要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至于担心不好的结局,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性格和能否沟通决定大部分事情,只要他们想,是可以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楚北翎:“不一样?” 陈奶奶说:“是,每个人都不一样,就算同样类似的事,也会不一样,性格决定一切,哪怕所有人都认为这不正确,只要彼此喜欢,好好沟通,再多困难都不用害怕,那就会不一样。” 楚北翎似懂非懂:“真的可以不用担心和害怕?” 陈奶奶解答:“只要对方与你心意一样,且愿意一起承担,那便什么都不用害怕,很多时候没有标准答案,也不用纠结怎么做,最想做什么,就去做,这个世界没有百分之百的圆满,只有不去做的遗憾。” 楚北翎听了陈奶奶的话,虽然依旧担心与害怕,却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坚定。 只是他任然需要时间。 ——至少在他脱离黎书映控制之前,他不能任性盲目。 除夕前两天,邢禹结束了数学冬令营回到闸弄口,而楚北翎最近这几天也在ddl,参加毕加索大赛作品《凝望》最后的收尾工作。 楼上邢禹又开始拉大提琴了,低而沉的旋律将楚北翎拉入其中。 等他回过神时,原本那副《凝望》丰富多彩的颜色被一片钻蓝铺满,其他颜色早已黯然失色—— 唯有正中央显眼钻蓝色邢禹的人像,变成画面主体。 “……” 楚北翎低头一看,他手里攥着一支老式钻蓝颜料,管身上烫金德文标签“ewig”(永恒)在昏黄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没换过任何颜色。 出神毁掉自己辛苦创作小半个月的作品,是楚北翎没想到的,他呆愣一瞬,开始补救。 好在也还能补救。 他走出卧室,在客厅小仓库里翻出一罐铅白重新坐在画架前。 楚北翎剜了一大勺铅白,试图用铅白覆盖钴蓝显目的人像,将耀眼的邢禹从画面里压下去,以免太喧宾夺主。 楼上大提琴,刮刀沙沙声以及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他认真的开始自己的补救工作。 铅白本是最厚重的覆盖色,可混过多亚麻油的膏体开始打滑,楚北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越刮越烦躁,越刮越急,下手越来越重,用的颜料以也越来越多。 每一刀都让那蓝色更鲜明。 最终整张画布变成混沌的漩涡,铅白和钻蓝相互撕咬变成泥泞的灰蓝。 一团乱麻。 “操——” 覆盖失败。 楚北翎不仅没有覆盖成功,反而毁了这副画,他没办法将这幅作品交上去了,只能重新画。 两天时间完成一幅油画作品,楚北翎实在不太敢保证,他深吸一口气,将油画布扯下放进储藏室里,又重新翻出油画布,在木板上钉好。 重新作《凝望》。 而那副喧宾夺主,被楚北翎用钛白覆盖主体为邢禹变成混沌灰蓝的《凝望》。 直到后来楚北翎才明白—— 有些人像里的钴蓝,你越想覆盖,它渗透到越深。 永远不可能消失。 第80章 n-遗憾 楚北翎做了很久很久的梦,梦见自己回到十七岁,熟悉的人,熟悉的场景,十年来,他会无数次梦到回到自己的少年时代。 可没有那一刻比现在还要真实、清晰,就像他真的又重新走了一遍。 以至于等他惊醒时看到室内的环境——竟然分不清。 今夕是何夕。 正发愣,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室内灯亮了起来,紧接着邢禹朝他走过来。 “醒了?”邢禹将水杯放在床头柜在他身旁坐下:“感觉好点没。” “发生了什么?”楚北翎记得自己敲了邢禹的家门,然后开门是十七岁的邢禹,之后……就是回到十七岁。 以至于现在,此时此刻发生什么他半点记忆都没有。 邢禹说:“你晕在门口。”不,确切的说,他一开门,楚北翎直接扑进他怀里,然后就晕死过去。 没发烧,也没有其他毛病,就这么晕了过去。 邢禹抬手捏住他的手腕,触目惊心的冷渡到他身上,楚北翎怕热,以前一有空就到户外满球场乱跑,体温一向比他高些是个火热的小太阳。 现在体温竟然比他还要冷上几分。 望着楚北翎摇摇欲坠,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模样,邢禹问出那个早就想问的问题:“你是不是生病了?” 楚北翎避重就轻道:“来之前两餐没吃,可能有点低血糖。” “真没事?”邢禹眯了眯眼:“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低血糖会这样?!” 楚北翎扯扯嘴角笑笑:“真没事,就是没吃饭,低血糖了。”至于其他,楚北翎没有说,也暂时不太想说。 邢禹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不好好吃饭,你还有理了,还笑。” 楚北翎有错认错:“下次不会了。” 邢禹松掉手上力道,轻轻骚挠了下他的下巴,无奈叹口气:“饭做好了,给你端进来还是出去吃。” 楚北翎:“出去吃。” 邢禹点点头,起身:“收拾一下出来。” 楚北翎到主卫,重新看到主卫那套蓝胖子的洗漱用品,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如果不是许则易的,那就是给他的?! 楚北翎不太敢确定。 收起乱七八糟的猜测,简单洗漱过后,他去餐厅找邢禹。 开放式的厨房让人一眼就看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楚北翎看着流理台前邢禹忙碌的背影出神,不知道这两天是不是没有出门,他穿着深蓝丝绸家居服,宽松休闲的设计,让楚北翎想起同样宽大的西高天蓝校服。 当年他们的校服并没有和偶像剧里那样是蓝白配色,却并不丑,相反穿在身上很好看,每当有大型活动时大片的人涌出去,和蓝天连成一线,像流动的海浪。 但楚北翎始终觉得,所有人穿得都没有邢禹好看,谁都没有他内敛矜贵。 就如同现在,邢禹比少年时更加宽阔的肩膀,将同样宽松的家居服撑得更有版型,更修身立体,褪去少年感后,举手投足间都比从前多了更多的稳妥与担当,越发矜贵。 第109章 少年时代总是假装成熟,喜欢用衣服修饰来证明自己的成熟,也希望和大人一样又酷又飒能很好完美的解决一切。 真到这一天,楚北翎才明白,他不是无所不能的,也不可能功德圆满一步登天,而当年陈奶奶说的,不去做的遗憾,是有多么让他意难平。 楚北翎不想用二十七岁成熟的自己去批判欺负十七岁站在迷雾中央迷惘的自己。 ——可他真的好遗憾,好遗憾。 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楚北翎抬手挡住脸,将眼泪擦掉,干干盯着邢禹晃动忙碌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邢禹端着餐盘走过来:“发什么呆,过来坐。” 菜品已经全部上桌,邢禹在他对面坐下,楚北翎拉开凳子跟着坐下。 邢禹调羹碰在碗沿,发出“咣当”一声轻响。 他似是不经意间一问:“还有几天就到除夕,什么时候回新加坡?” 楚北翎突然很难受:“你在赶我走!” 邢禹静默不语,闷头喝了两口玉米排骨汤,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的家,你现在的生活圈全在新加坡,过年期间所有项目都停了,留在国内有什么意思。” 楚北翎:“我不记得你喜欢蓝胖子,弄来蓝胖子的周边到这里又有什么意思。” “是,我不喜欢。”邢禹掀了掀眼皮:“喜欢蓝胖子的,一直都是你,就是不知道十年过去……你还喜不喜欢。” 十年过去,他早就不喜欢蓝胖子了,也不可能和当年一样,看到和蓝胖子有关的东西就想收集过来,恨不得,整个家,他用得所有东西都和蓝胖子有关。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邢禹这话在楚北翎听来,就像在问还喜不喜欢他一样。 烟雨江南,永远不会愧对这几个字,绵绵细雨没完没了,潮湿又黏腻,似乎永远不会停。 屋外又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水汽无孔不入的渗透进来。 楚北翎看着邢禹说:“我早就不喜欢蓝胖子了,可我依然……”喜欢你。 后面的话,被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楚北翎烦躁地‘啧’了一声,垂眸看来电显示。 是黎女士打来的远洋电话。 “……”他不想接直接挂断,紧接着电话又一次进来。 楚北翎再次挂断。 反复几次,对话总是被打断。 黎书映不依不饶,楚北翎知道他不接,黎女士不会停的,可他也知道和黎书映说不通。 楚北翎并不打算多废话正打算免打扰,避免再被打断他和邢禹的对话。 对面的邢禹说:“先接电话,别让黎阿姨等着急。” 楚北翎还是不打算接电话,他和黎书映现在没什么话可以说,他再次挂断。 下一秒,黎书映电话再次进来。 这时邢禹说:“这两天,黎阿姨的电话一直进来,你不接她可能不放心。” 楚北翎心头一紧:“你接了。” 邢禹不答反问:“你在担心,害怕什么?” 楚北翎现在没有担心害怕的什么,“接就接了。”他没得所谓。 喜欢邢禹这件事永远不可能变,反正他不可能如黎书映所愿,去和什么林氏银行千金联姻,就算这辈子和邢禹无缘,再无可能。 也永远不可能。 邢禹说:“我没接。” 他不知道黎书映和楚北翎之间具体发生什么事,没打算贸然接电话,以免让俩人关系推向更糟糕的地步。 楚北翎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感受。 黎书映电话又一次进来。 楚北翎无奈,“我先接电话。”说罢,他接起电话往阳台走。 黎书映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楚北翎:“这两天太忙,没空。” “接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黎书映不信。 楚北翎说:“没有。” 黎书映:“什么时候回新加坡。” 楚北翎:“忙,没空回去。” 黎书映心头不好的预感:“你是不是遇到邢禹,所以不打算回来了。” “是。”楚北翎没否认什么,直接承认。 电话那头黎书映静默了一会儿:“楚北翎,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楚北翎安慰:“没想气死你,您消消气。”他道:“气多了,对身体不好,您少生气。” “知道我会生气,就别在做让我生气的事。”黎书映冷声道:“我不同意,你必须立刻马上回新加坡。” 楚北翎不太明确邢禹的态度,只道:“黎总,十年过去,你觉得可能吗?”顿了顿,他笑:“我倒是想,但总不能所有事都如我所愿。” 黎书映:“知道不可能就别犯蠢。” 楚北翎争论了几句,最后又是以各说各话谁也说服不了谁终结了这场不太愉快对话。 黎书映也不会放弃让他回去,叫小茄子撒娇让他回去,他还是拒绝了。 即便邢禹有赶他回去的意思,楚北翎现在也不打算回去。 仓皇收线,楚北翎转身撞入邢禹的视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又听了多久,听到什么。 逆着光邢禹身影一半浸在暗中,一半浸在明处,只显得他的神色越发深沉。 楚北翎张张口,想解释两句,邢禹先他一步开口问:“今年除夕不回新加坡?” 楚北翎点点头:“不回去。” 邢禹:“为什么不回去。” 因为你,楚北翎心说。 就算没有许则易,十年过去,楚北翎也实在不太确定,邢禹是否真的和他猜测的那样——依然喜欢他。 蓝胖子、复刻闸弄口的家、画册明明已经有很清晰的指向了,可他还是不敢确信,不敢相信,难以置信。 这十年来,楚北翎很少拥有,而失去的东西真的太多太多了。 所以在许图南告诉他,许则易只是合作伙伴后便着急跑过来和邢禹确认。 他是不是,还在原地等他。 一切都变了。 楚北翎更不知道,现在的他,是否真的会被邢禹所接受。 静默片刻—— “邢禹,我终究是……活成我曾经最讨厌的模样了。”楚北翎这样说。 邢禹目光直视他:“楚北翎你还是这样,既美好又残忍。”偏偏他无可奈何,一点办法也没有。 楚北翎说:“残忍我承认,至于美好,我沾不上边。” 以前他并不想活成黎书映的样子,可很多时候,他就是无可避免的变成了她的模样。 自我、偏执,残忍,这些特质旁人感受不到,邢禹却深受其害,就像黎书映对他那样,他对邢禹展现的彻彻底底。 亦如当年,亦如现在。 黎书映希望有一个完美的儿子,眼里容不得一点瑕疵,总是以最高水准要求他,绝对不允许他失败。 楚北翎很讨厌这样—— 他是人,又不是神,永远不可能做到完美。 楚北翎也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做到完美。 面对黎书映的高要求,他总是这么认为且非常反感,黎书映的完美主义。 他不止一次告诉自己,别学黎书映,也千万不能变成她这样的人。 而越不想要这样,他就越变成了这样——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不要说现在,就连十七岁的他。 也总是想要功德圆满,想要寻找到一个最好最合适的答案,然后在表白和邢禹一起。 可就如陈奶奶说得那样。 这个世界没有功德圆满,也不可能有功德圆满,只有不去做得遗憾。 喜欢一个人,无论怎么克制,都不会消减半分。 早知道结果依然是如此,他当年应该是去他的,管他三七二十几,而不是总想功德圆满——理智缠绕,选择满盲目求解。 反正,总会因为所谓的圆满而错过,与其这样,不如随心所欲一些。 当年因为他的纠结、迷惘错过太多,以至于十年来他一直遗憾自己当年的选择,楚北翎不想再错过了。 他喉结滚了滚,虔诚地问:“邢禹,那你现在……要不要和我重新在一起。” 第81章 n-预谋 阳台没有开灯,只有客厅与落地窗外透过来的霓虹,晕染在两人脸上晦暗不明。 邢禹没有回要不要,直直盯着他,冷峻漆黑的眉眼看不出半点情绪,让楚北翎想不明也不知道邢禹到底什么意思。 一秒。 两秒。 三秒。 …… 楚北翎心越来越凉,一点点沉到谷底。 邢禹凝望着他,不知道过去多久。 ——就在楚北翎以为邢禹会拒绝的时候。 邢禹捏住他的下巴:“你把我当成什么,消遣吗?” 楚北翎眼睛微微睁大,不太明白他什么这么说。 凝固的思维过了片刻才逐渐解冻回归。 他摇头,连忙解释:“不,不是消遣。” 第110章 邢禹不置是否,微微勾起他的下巴,指腹摁在楚北翎下唇,反复摩挲。 “楚北翎,不是和好,当年我们没有分手,你忘记了?!”他拇指一点点压过他的唇角,语气带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忘记了。” 楚北翎没忘,也不可能忘;“没……唔……” 话语戛然而止,语气也变了调。 邢禹食指与中指伸进楚北翎口腔内,游刃有余玩弄他的舌尖,一点点侵占领地,退无可退。 以前他就这样,让人防不胜防。 楚北翎也不会对他设防。 这点邢禹也很清楚。 提琴手一向灵活,又大概是某些记忆被勾起,舌尖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小心翼翼靠近,舔了舔他带着剥茧的手指,讨/饶、迎合。 邢禹眼睛危险地眯了眯,转瞬抽出手。 熟悉的东西被人拿走,楚北翎微微发怔,胸口被空虚和落寞覆盖,正失落,被邢禹钳住手腕,一把拽进怀里。 还没有反应过来,细密的吻落了下来。 邢禹捧着他的脸,低头,将他紧紧扣在怀里亲吻。 确切的说是咬。 带着强势的压迫感,邢禹毫不留情凶残地撬开他唇瓣,舌尖抵入,勾上楚北翎的舌头,然后咬他舌尖。 楚北翎怔楞一瞬,很快回应。 邢禹手逐渐下移,捏住他后颈扯离,宽大带着剥茧的手掌以桎梏姿态将楚北翎的脖子拢在手心里。 他垂眸看他。 昏暗的环境,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让楚北翎严重怀疑此时此刻是不是幻觉,可看邢禹眼底流露出的难言复杂。 ——他现在分不清了。 楚北翎喉结滚了滚,想问为什么不继续亲了,咬也可以。 邢禹挑起若有似无的笑,指腹压住他唇,禁止他发出声音,饶有兴致一寸又一寸扫视。 楚北翎扬眸看他,眉眼微蹙,琥珀色眼睛湿漉漉的,眼尾荡漾着一抹红,看起来可怜委屈极了。 邢禹看了几秒,再次低头,吻得更狠更凶。 没一会儿楚北翎头晕目眩,险些站不住,被邢禹捞回来扶住站稳,将他紧紧扣在怀中,环在腰上的手越来越紧。 邢禹一副恨不能将他吞噬入腹的姿态。 唇舌交缠,许久未和人亲密接触的楚北翎艰难且生涩地喘息,上下喉结滚吞咽着。 落地窗外噼里啪啦下着雨,连绵不绝的雨,这一刻,似乎也没有那么烦躁了。 呼吸、心跳、唾液急促地交缠在一起。 两人情难自禁。 邢禹才稍稍直起身,帮他将家居服前两排扣子扣好,遮住锁骨上那抹红痕。 楚北翎浑身发软,借力扶住他的手臂,支撑住身体。 邢禹垂眸,指腹擦掉他唇角的水光:“还能不能走,要不要公主抱你进去。” 艹了就,这人故意的,绝对故意的。 楚北翎不甘示弱:“你还没有这么厉害,”他抬手推开他,“我自己可以。” 邢禹嘴角清浅扬了扬,点点头;“行。” 见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楚北翎更生气了,伸手点点他:“你,别嚣张。” 邢禹抬抬下巴,含笑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不厉害,你最厉害了,给你点赞。” 楚北翎哼唧一声:“少阴阳怪气,本来就是。” 邢禹懒洋洋道:“是,逞能你最在行。” 楚北翎:“才不是。” 邢禹勾勾嘴角,不置是否。 没走一步,楚北翎双脚一软,跪在地上。 打脸来得太快,他没脸见人,将自己比做蜗牛,背着蜗牛壳缩了起来。 跟在身后的邢禹伸手将蜗牛本牛从地上捞起来,抱回餐桌,继续吃他们未吃完的晚餐。 大概是分开时间真的过了太久,刚一入坐,暧昧的氛围消散,他们又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两人无言,自顾自低头吃了一会儿饭。 邢禹抬眸扫了眼,被楚北翎挑出来,放在碗内的洋葱与牛油:“不要的给我。” 楚北翎一顿,随后将摆在碗内堆成小山的食物夹到邢禹碗里。 琉璃灯璀璨夺目,光线四散晃得人一晕,他还是觉得不太真实,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产生了美好的幻觉—— 楚北翎再次确认:“我们现在是不是……”算在一起了。 “嗯?”邢禹掀了掀眼皮。 楚北翎无声吸了口气,是了,他们不能算重新在一起,他们从来没有分手过。 就算现在见面,也是久别重逢的和好。 楚北翎想找点什么话题,暂时缓和两人现在疏离的关系。 可想了想去无非是,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学业与创业,或者有没有新的生活圈子之类的问题。 也就不可避免并一次又一次提醒他们这缺失,没有互相陪伴的十年以及他现在不能画画这件事。 那段记忆太痛苦了,楚北翎不太想回忆,更不想告诉邢禹,他们关系才有些好转,他不想破坏,影响邢禹心情,更不想得到关怀和心疼。 至少不是现在。 爱意还停留在十年前断掉,分开意难平的时候。 楚北翎不想用这个绑架或者博取同情。 他要邢禹一如既往,坦坦荡荡爱他。 他们要变回十年前,热烈爱着彼此的模样。 晚餐过后,邢禹将碗具丢进洗碗机,没事干,两人总不能大眼瞪小眼。 邢禹问:“基础动画看过了吗。” “年底压得项目太多,还没有来得及看。”楚北翎只提供思路,他现在很少看过程,只看最后的成品。 不过他这么说也不算说谎,他确实没来得及看。 邢禹:“现在有空,看吗,不满意我现在给你改。” 楚北翎淡笑:“那我运气真好,可以让邢总亲自替我改项目。” 邢禹忍不住说:“你本来应该和我一起做动画的。” 楚北翎骤然抿起嘴巴,仓皇闪避邢禹的视线。 不过这些年在高位上待久了,他也不像少年时那样会有明显情绪外露的情况,只片刻他就四两拨千斤道:“我们现在有一起做的动画《云外剑歌》就是。” 邢禹是在遗憾楚北翎没有和他一起去央美。 但比起遗憾,他更想知道楚北翎为什么不是echo的美监,就算不做动画,他也应该是美监才对。 而不是参与对外宣传与对内统筹项目,这只能沾边的事。 虽然楚北翎也能做得很好就是。 不过楚北翎这游刃有余转移话题的速度,让邢禹有些意外,他不打算回答,邢禹也不会强求,时间还长,总有机会知道原由的。 楚北翎跟着邢禹去了书房。 两人挨着坐下,邢禹打开autodesk maya,将几个角色走路、跑步、跳跃、攻击等基础动作动画一一呈现。 楚北翎低头在纸上记录。 “玄霄和青烟这两个刺客角色,走路动画的预备动作不够明显。” 楚北翎手搭了过去,盖在邢禹握在鼠标的手上,拖动来到刚刚不太和谐的地方:“我觉得3帧更符合角色轻盈性,预备动作太长会显得角色太笨重。” 楚北翎侧目看过去:“你觉得呢?” 邢禹没有回答,楚北翎问:“你觉得要符合标准参数才可以?” “你手摁着,我没办法动。”邢禹垂眸。 楚北翎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自己的手掌搭在邢禹手上,他以包裹的姿态将邢禹的手拢在掌心。 明明是他包裹着邢禹,不知道为什么,楚北翎反而有种心脏被邢禹捏了捏的错觉。 心跳一下子乱掉。 楚北翎松开手,不太自在挠挠鼻尖:“你来吧。” 改之前,邢禹说:“游戏动画需要保证一致性和可控性。” 他提出可能会有的问题:“如果调整参数,导入游戏要是里面出现十几种不同动作节奏,有可能会乱码,也十分考验引擎。” 离得近,邢禹身上淡淡的柠檬调,温热的呼吸隐约在呼吸间,这样的讲话姿态格外亲昵,像是将他圈在怀里。 热气拂耳,密密麻麻的气息烧着他的脸,楚北翎整个人都烫了起来,呼吸有些不平稳。 思维空恃片刻,楚北翎渐渐回神,他想了想道:“最终参数我会控制浮动在1-2帧,这样你说的情况就不太会存在,我不太想做成流水线产品。” 当然,他不能不顾及标准化,否则导入游戏,引擎很有可能会爆。 邢禹点点头,直接上手改。 两人针对基础动画一一修改,楚北翎提出意见,邢禹来改,有意见不合的地方互相商量,然后磨合出更好的意见和方案。 这种感觉,让楚北翎想起少年时在闸弄口,他窝在房间里画画,邢禹在他身后拉大提琴。 更多时候两人画板挨着架,并肩坐在一起,画累了,楚北翎会凑过去看邢禹的画,偶尔会冷不丁的拿着画笔在邢禹的画面上给他来上一笔。 第111章 让楚北翎感到久违的幸福。 “目前没有问题了,等导入游戏引擎还有问题再改,你觉得……”邢禹回过头,正好撞入楚北翎灼灼的视线中。 楚北翎脸比之前更红,猫猫眼里染了一层欲色,密而纤长的眼睫轻颤着,像蒙上一层水汽。 邢禹看着他的模样喉结上下滚动,一瞬间的痒。 身体预感总是比大脑来得要快,更何况俩人当年是亲密无间的男朋友。 察觉到一丝危险气息—— 楚北翎倏地低头给祝卿安发消息,【基础动画已经改好,没什么问题,年后回来就可以安排技术团队导入引擎。】 刚刚亲过,他嘴到现在还有点肿,还有点疼,就算很想念,楚北翎也暂时不想了。 祝卿安直接电话彪了过来,他赶忙接起:“我出去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邢禹伸手拉住他的手,将他拉回来,瞬间失重失去支撑,楚北翎重心不稳,被邢禹托住臀扶正在自己大腿上。 没给他反应的机会,邢禹擒住楚北翎的手高高举起,左手捏住他的下巴,吻住。 楚北翎想挣脱出来去挂电话,他可不想成为祝卿安嘴里的谈资。 邢禹却不让动,以绝对的姿势掌梏,继续吻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他想逃,故意的。 邢禹戏弄般搅着他的舌尖,吸吮下唇,占据他口腔每一寸,尤其恶劣逗弄他最为敏感,一碰就痒痒的上颚。 好不容易有点空隙,楚北翎想退开挂电话,又被邢禹擒住下巴抓回来。 他伸手抽走他的手机,放在书桌上:“小蓝莓,别管其他专心感受我。” 第82章 n-气息 这个独属于两人亲昵词汇就像一个开关,加之这种意味难明的话,楚北翎瞬间神魂颠倒。 完全忘记祝卿安,专心沉溺在邢禹的气息里。 不长不短的时间,楚北翎被邢禹的气息包裹,周遭全化作虚无的渲染,只有邢禹给予他的最真实感受。 邢禹手渐渐往下,拨弦似的弹了弹。 楚北翎倒抽一口凉气,伸手去抓他作乱的手,却被邢禹提前得知意图,反手剪在身后。 动不了,只能被动承受。 楚北翎如同吹满气到达极限的气球,整个人快爆掉。 他艰难张张口,嗓音沙哑: “邢禹……” “嗯,”邢禹掀了掀眼皮,慵懒地对上他迷离的眼神:“怎么了。” 这人看着坐怀不乱柳下惠,忍者神龟一个,实则蔫坏蔫坏的,仗着了解他,有意折磨,还明知故问。 楚北翎神经紧绷成一条直线,缓缓靠过去,肩膀碰了碰邢禹的,示意他先放开。 邢禹微微歪头,不动声色变了逗弄技巧。 这种不给口气的戏弄,他浑身痒痒却始终无法宣泄,难耐的要命。 楚北翎口齿不清低声呢喃:“邢禹……给我个痛快。” 他快疯了。 邢禹淡笑道:“放心,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邢禹确实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却也没有放过他,越发有耐心一点点厮磨,耗着他,让他醉生梦死,从意识到身体始终悬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 楚北翎忽然想起在闸弄口邢禹每次练习大提琴必练的一首练习曲《自由探戈》。 探戈节奏拨弦部分忽快忽慢,其特点,自由律动充满张力。 楚北翎不懂音乐,曾经好奇的问过一嘴:“为什么开场练习总是这首曲。” 邢禹回他:“《自由探戈》适合训练左手灵活性以及快速换把,揉弦技巧。” 楚北翎不太懂,不过他曾经看过邢禹拉这首曲子的指法。 即便不懂,他也能从邢禹灵活的指法上,得知他水平绝对不低,就像美术生,画画的他们。 心要稳,手更要稳,没有极强的控笔能力他们便不能随心所欲画出想要的。 痛感盖过绝大多数舒适感。 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楚北翎摁住他的肩膀想扭动,想推开,想逃离,偏被他摁住无法动弹。 ——头皮都要炸了,楚北翎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过于奇怪的声音。 在他到达临界点那一刻,邢禹不紧不慢道:“说点好听的,或者求我。” “艹,”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楚北翎忍不住骂一句:“黑芝麻汤圆,你这绝对是报复我。” 是,邢禹承认,他骨子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类。 “别骂脏话,”邢禹技巧更盛,更恶劣地吊着他:“另外,你想艹.谁,嗯?!” 被折磨的不轻,难耐难言。 楚北翎没力气反抗以及继续嘴硬,凑在他耳畔轻言道:“你来……” 艹.我。 如愿以偿听到想听到极致满足的话,邢禹终于好心放过他。 乐趣后。 楚北翎脸埋在他脖颈上浅浅喘着气。 过了一会儿,他渐渐恢复清明,感受到咫尺距离邢禹的状态。 楚北翎不好意思清清桑:“你还没……我帮你。” 还没碰到,就被邢禹挡开,他抬手将沾着水渍的指腹摁在楚北翎唇上,“我不用。” 不等他回应,邢禹握住他的腰将他扯离,抽过纸巾一根一根擦着自己的手指,顺手将纸丢进垃圾桶,抬抬下巴:“去洗澡。” 楚北翎垂眸,变成叮当猫 :“真不用?” 邢禹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你还想再来一次!” 楚北翎下意识点头,又忙不迭摇头,在邢禹反应过来之前,快速溜出书房。 邢禹拿起楚北翎的手机。 祝卿安的通话早在半个小时后前就挂断。 邢禹眯眯眼——真是可惜。 昱日,大年二十七,离今年除夕还剩下两天。 一大早,邢禹被打进来的电话吵醒,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楚北翎安然的睡颜。 邢禹胸口流淌过一阵暖意,楚北翎晕在他怀里,昏睡的一天一夜,他都在陪他。 可没有这一刻来得真情实意。 ——楚北翎是切切实实回来了,回到他的身边。 铃声依旧在响,邢禹动了动,打算去接电话,却被楚北翎缠住,从上到下,八爪鱼一样贴着他。 严丝合缝。 动不了,邢禹挪了挪身体,将床头柜的手机勾了过来。 是许图南的电话。 他很少一大清早打电话过来,除非和公司有关,邢禹不能贸然挂断。 他低声哄楚北翎:“我去接个电话,马上回来,先松开我。” 和从前一样,半梦半醒的楚北翎听话松开他,翻了个身,将被子踹下去。 邢禹垂眸看了眼熟睡的人,无奈笑笑,捡过被子将楚北翎包成粽子以防他在踹。 邢禹翻身下床去外面接电话。 许图南问:“这个春节,你到底和不和我一起去海岛度假。” 邢禹言语间透出些许不快:“你一大清早打电话过来就是这件事!” “这不是重要的事?!”许图南道:“去不去,给个准话。” “不去了。”邢禹说。 许图南:“不是,为什么,你一个人待在国内有什么意思!!” 下了一夜的雨停了,水雾还没有散,远处钱塘江只剩下一个朦胧的剪影轮廓。 邢禹说:“我和楚北翎和好了。” “哦,你们要一起过,他是说过春节不回新加坡来着,干脆叫他一起过来,我们也很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许图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刚说什么,你和他和好了?” “嗯。”邢禹应了一声。 比起祝卿安,许图南自然是更站邢禹,也有坏心想让楚北翎和祝卿安关系破裂。 只不过,这样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他还是想提醒邢禹一句:“楚番番现在还有祝卿安这个男朋友。” 室内开着地暖,闷热又干燥有点难受。 邢禹拉开窗户,潮气大面积透了进来,冰火两重天,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却莫名有种快意。 “那又如何,不被爱得那个……”才是小三。 后面的话,邢禹说不下去,如果是十年前的他,不管如何,他都有底气。 而现在邢禹没有,一点都没有。 电话那头许图南说:“邢禹我支持你又争又抢,我给你摇旗呐喊。” 邢禹扶住门口,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不着急。” 许图南点点头,又说:“既然这样一起去呗,盛夏也打算过来。” “不了。”他想和楚北翎单独待在一起。 许图南一向不怎么能劝得动邢禹,但有人可以。 他说:“我们明天下午走,包了机,在那之前改主意都以,你也问问楚番番。” 思索片刻,邢禹说:“行。” 收线,邢禹转身去卧室,楚北翎还在睡。 以前他就喜欢赖床,邢禹盯着楚北翎的睡颜看了一会儿,从书房拿了笔记本过来,坐在床上办公。 第112章 员工放春节假期,他却没有。 《无恙归来》前期的工作已经完成,春节过后就要正式开始进入制作。 邢禹又一次从头到尾确认各个环节,将有疑惑的标注等年后,除此之外确认过没问题,才放下笔记本,捏了捏眉心。 快九点半,楚北翎还在睡,睡得很熟。 他们这行007习惯,难得有空余时间能好好休息,邢禹便也没有叫他,将ipad摸过来,放在膝盖上,开始画画。 楚北翎朝他侧躺着,双眼紧闭,不安地抓着他家居服一角,生怕他跑掉一般。 邢禹放下手,将他的手拢在掌心捏了捏,牵住楚北翎的手,边画图。 线稿画完,邢禹新建图层准备上色,身旁楚北翎眼睫微微颤动,眼睛半耷拉着,并未全部睁开:“你在画我?” “嗯,在画你。”邢禹饶有兴致问:“不让画?” 楚北翎:“没有,就是现在有点丑。” 邢禹笑笑:“不丑,很好看。” 楚北翎:“就算丑,我也相信你能把我画好看。” 邢禹:“……” 楚北翎瘪了瘪嘴,委屈巴巴告状:“阿禹哥哥,我现在画……”不了你了。 后面的话,他及时打住,瞬间睁开眼。 画着楚北翎睡颜的apple pencil停下来,邢禹一寸又一寸扫视他:“你刚刚想说什么,怎么不说了?” 楚北翎撑着身体坐起,一股力道桎梏着他,垂眸看去,邢禹还牵着他的手,见他看过来也没松手。 楚北翎半倚靠在床头侧目迎上他灼热审视的眼神,巧妙接上刚刚的话:“我现在挺好的。” 察觉到他不太愿意说,邢禹没继续追问下去,而是道:“许图南说今年春节去小岛度假,你要不要一起去,盛夏应该也会去。” 骤然听到盛夏的名字,楚北翎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年的盛夏和厉冬,比他和邢禹幸运—— 而他不止和邢禹断联的彻底,还一刀划掉与少年时所有有关的人和事,变成一个人,一座孤岛。 楚北翎也确实很久很久没有和她们见面,也不知道盛夏和厉冬怎么样。 他问:“盛夏和厉冬现在怎么样?” 邢禹摇摇头:“不太清楚,我和她们也很久没有联系了。” 楚北翎点点头,又问:“打算去那个小岛度假。” 邢禹:“斯里兰卡。” 楚北翎:“我没有签证。” 就算有,他其实也不太想出去,就想和邢禹单独待在一块。 邢禹:“那就留在国内。” 楚北翎顺嘴接了一句:“是很久没有感受到国内春节的氛围了。” 前两天去超市,他都有些不太习惯国内热闹的氛围。 不过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难得放松的氛围又陷入一阵死寂中。 静默一会儿—— 楚北翎随意找了个话题,试图化解这种静默:“春节要将陈奶奶接过来吗?” 邢禹轻叹:“不太行,陈奶奶现在已经习惯在那边,突然把她接过来,陌生的环境,她不太适应,会加重病情。”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养老院那边很热闹,不会无聊,你要想陈奶奶,我们下午过去看她。” 楚北翎胸口有点闷,还有点酸胀,他现在对邢禹周围的人或事,几乎是一无所知。 就算刻意避免,还是稍一不注意就踩了。 时间和岁月的隔阂。 想到前段时间见面陈奶奶的模样,楚北翎鼻子微微发酸点点头又摇摇头:“过两天吧。” 困在时间里的陈奶奶还记得当年发生过的事,并且期待又坚定的告诉他,别害怕。 楚北翎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能不能承受得住。 邢禹:“行。” 两人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才翻身下床,洗漱完又吃了邢禹做得brunch,两人安静地在客厅坐着。 吃饱喝足的午间有些倦懒,电视开着都没怎么看,邢禹坐在沙发上刚刚那副画的颜色,楚北翎低头回消息。 和十年前一样,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但心意相通。 昨天洗完澡后,已经是深夜,楚北翎被邢禹以不能熬夜为由,拖上床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邢禹在身边的缘故,极少能睡个好觉的他,在昏睡了一天一夜后,仍旧能睡个好觉,很快便睡了过去。 以至于所有消息都没有处理。 祝卿安:【你什么情况。】 祝卿安:【你不给我解释?】 正要回,手机被邢禹抽走。 他淡淡道:“我还是祝卿安?” 第83章 n-妒恨 楚北翎抬眸一脸懵,不知道邢禹是怎么将自己和祝卿安扯到一块的,这也没办法放在一起比较。 沉默小一会儿,他道:“当然是你,祝卿安他不一样。” 江南的冬天,室内开了地暖,又闷又燥,干得能把人体所有水分吸走,堵得人发涨,呼吸不畅。 邢禹喉结滚了滚,口中泛起淡淡苦涩,他淡笑道:“什么地方不一样。” 什么地方都不一样,邢禹是他的青春年少,是他久久不能忘记的男朋友,祝卿安是一起解决危机与困难的合作伙伴,是这些年相伴的朋友。 楚北翎没有办法衡量两者关系,如果有人非要让他放弃其中一个,他难以做到。 但有一点从始至终都不会改变——那就是邢禹永远是他心里最特别的存在。 任何人都不能比。 只是一想到,这些年,邢禹学业与创业遇到困难的时候,自己并没有陪在身边。 他就如同被钝刀一点点剜着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楚北翎刚想回应,邢禹提前一步打断他的话:“算了,你不用告诉我。” “嗯。”楚北翎垂眸低落应道。 邢禹问:“不回新加坡,春节期间打算怎么办?” 楚北翎其实很想留下来,和邢禹一起迎接新春,只是他不确定邢禹愿不愿意让他留下来:“不回新加坡的我,无家可归,只能窝在出租屋里吃泡面。” 邢禹掀了掀眼皮:“楚总还需要吃泡面!?” 楚北翎深深凝视他:“春节期间替我做饭的阿姨放假回老家,没人做饭,我又不会做饭,不吃泡面吃什么。”他说得颇为可怜。 邢禹幽幽道:“国内不是新加坡,春节期间是可以叫到外卖的。” 楚北翎十年前就出国了,对现在国内科技与便捷程度的认知还停留在十年前,现在回国完全就是一个土包子。 什么也不知道。 刚回国,某一次去餐馆问服务生要菜单,对方让他扫桌角二维码点单,他当场社死,差点卷铺盖走人。 好在他足够淡定。 楚北翎抬眸:“这样么,春节期间,国内可以叫……外卖?!!” “可以。”邢禹说。 楚北翎点点头,了然,接踵而来的是淡淡失望感。 “就算不可以……”邢禹有些生气:“我这么个大活人,还能饿着你,让你春节期间吃泡面?!!” 楚北翎瘪了瘪嘴,心情却比刚刚好了很多:“嗷。” 他借着这个想顺势赖了下来:“你管饭的话,负责送饭么,我的公寓离你这里有点远。” 离得近,楚北翎闻见邢禹拂身而来的淡淡柠檬调,虽然两人已经说好——和好。 可始终隔着十年的光影,他不知道,如今这样留下来,是否合适。 即便昨天还紧密接触过,到底不一样。 没有十年陪伴的时间,终究是太难跨越。 不敢去询问,不敢去关心,不敢肯定确信,就连试探都是小心翼翼,拐着弯说。 楚北翎嘴里泛起一阵酸涩,他眨眨眼,有些期待。 邢禹:“我没有这个闲情逸致送饭,想蹭饭,不应该自己主动点?” 楚北翎问:“我可以留下!” 邢禹睨他一眼:“不然你还想去哪儿?” 楚北翎头顶的乌云一下子散开,雨过天晴。 两人又窝在沙发上,自顾自干着手头上的事。 临近傍晚,邢禹陪着楚北翎回了一趟他的新公寓,收拾衣服和基本生活用品过来。 还有两天除夕,视野望出去火红一片,过年气氛浓郁,就连高架上的车也比往常少了一半。 车内放着越剧《西厢记·琴心》选段,“他那里思不穷,我这里意以通,他曲未终,我意转浓……” 相比越变越浓,情到深处忘我的唱腔回荡在车上,两人要安静很多,邢禹专注开车,楚北翎百无聊赖刷着手机,气氛还算闲适。 不说话,倒也不是怕尴尬,可楚北翎觉得此时此刻,应该说些什么。 和刚刚那段唱词一样,或许……应该他该更直白的询问或者诉说自己的想法。 邢禹抬手关掉声音,先他一步开口:“《云外剑歌》的前期准备工作怎么样了?” 楚北翎摁着开关键息屏,将手机塞进大衣口袋:“剧本写的一塌糊涂,我给打回去重写了,新剧本还没交过来。” 第113章 想到沉溺在自己艺术创作里无法自拔的林编剧,他就有些头疼。 “怎么不直接买国漫改编,高人气漫画本身自带ip流量,有固定受众,制作周期和可能承担损失都会减少许多。” “如果为了省事,减少损失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楚北翎继续道:“这也不是我想要的。”邢禹当年说,想给国产动画增加一份傲气,带它重上巅峰。 楚北翎亦是如此,只是现在,他没有办法亲自上手了。 如果可以,他其实还挺想做一个,协助邢禹完成这个目标的其中一个螺丝钉。 意见相同时,说一句他俩真是心有灵犀,意见相悖时,拍桌吵架,然后商量出一个更合适的方案。 他侧目看了眼邢禹侧脸懒洋洋道:“做的不好,无论是改编还是原创被骂都是应该的。” 而且楚北翎相信只要足够用心是能看得出来的,观众可比他们聪明多了。 邢禹说:“原创作品在保留艺术的同时,还是要兼具商业性,否则你和股东没办法交代。” “这是当然的,又不是十七八岁能毁天灭地,我是老大的时候,理想和面包当然是都要。”楚北翎笑了笑:“砸了这么多资金进去,可是不是为了赔个底朝天。” 邢禹淡笑,失落感转瞬即逝。 他的楚北翎是真的长大了。 楚北翎玩笑道:“如果,观众说做制作者毫无眼光,制作者说观众不懂欣赏,那这是什么双向奔赴绝美爱情,如此真情实感,我们都不用辛苦做动画了,直接看别人演就行。” 邢禹没忍住笑出声,腾出一只手捏了捏他的下巴:“你这小嘴也是越来越毒了。” 楚北翎也笑:“本来就是。” 邢禹点点头:“嗯,继续保持,别去祸害别人。” 楚北翎挑挑眉:“祸害你,可以?” “你试试看!”邢禹懒洋洋道。 斗了几句嘴,笑闹一会儿—— 邢禹似是漫不经心一问:“《云外剑歌》完成上线少说要两年,制作完,你就该回新加坡了吧?” 楚北翎笑意凝固在脸上,好在邢禹现在看着路况没空看他,也不至于让他太过难看。 他实在不理解,邢禹明明表露出还有那么点喜欢他,也答应他和他和好。 可是话里话外,处处是想快快送他回新加坡的意思。 就因为当年他的选择,不仅将他删了,到如今还记恨他。 可明明邢禹也是答应的。 就算当年有些不情不愿,那如今和好,又是怎么回事,也是不情不愿?! 楚北翎满肚子的委屈与控制不住的生气。 他张了张口,想开口询问,但胆量一点点消失,楚北翎怕说出口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干脆不问。 只要没有具体听到,楚北翎就可以当鸵鸟假装不知情。 就这样赖在邢禹身边,赖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楚北翎苦涩笑笑,如今这种局面,也算他活该吧!? 谁让当年的他,因为‘担心同性恋’晾了邢禹好几个月,都是他该承担的。 楚北翎释然轻笑,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邢总要打听我们公司的商业机密?” 邢禹腾出空扫他一眼,又看向前方路况:“楚总的行程,也是贵公司的商业机密之一,失敬了。” 楚北翎喉咙发干、火辣辣的,是从心头一路蹿上来的疼。 他脾气从来不算好,这些年更是如此,邢禹不高兴,他还不高兴呢! 此时此刻他一点儿不想看到邢禹这个烦人精,想立刻马上从车上消失。 可楚北翎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一但这么做,俩人现在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会再次破裂。 这种关系,一触即炸,他冒不起险。 楚北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低头刷着。 他这边一直没有回祝卿安。 爱吃瓜的祝卿安当然也不会就此放弃,楚北翎不回,他就一直发,发到他回为止。 楚北翎不知道现在怎么定义他和邢禹的关系,更嫌祝卿安啰嗦,一句话打发他:【你回来再说,一时半刻说不清。】 邢禹余光扫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楚北翎发给祝卿安的这一行气泡。 他握住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用劲,手背暴起的青筋在昏暗闪动不定的光线里,格外明显。 酸,太酸了,酸得心都快碎掉了。 不止心酸,还嫉妒,嫉妒祝卿安,更妒恨楚北翎现在还有闲情逸致安慰他。 以及没有他的十年,是祝卿安陪着,而他一无所知。 那可是,少年到成年——最好的十年。 他怎么比,怎么换。 嫉妒成燎原之势疯涨着,越烧越旺。 而身旁的楚北翎闭目靠在车窗玻璃上,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邢禹真想掐死他,或者干脆将车子直接撞上桥墩,他们同归于尽算了。 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想归想,他到底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收敛掉危险的念头。 十几分钟后,车子到了楚北翎的公寓。 出来时开的是楚北翎的车,门禁系统直接扫描,开进车库。 邢禹唤他:“车位在哪里?” 楚北翎睁开眼,报了一个数字。 邢禹直接开过去,将车子停稳,两人差不多时间下车。 刚在车上闹过变扭,两个人心情都不太好,谁都没有开口先说话,安安静静下车,搭上电梯。 也不是拉不下脸,而是稍微一说话,就把自己的雷踩了个遍,被迫去看清楚现实。 这种情况下,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对。 楚北翎输入智能锁密码,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期,就是简单方便的几个零,小偷过来,十九□□能轻易破解那种。 邢禹扫了一眼:“密码这么简单不安全。” “这里安保还可以,”楚北翎问:“要改的话,你说改成什么密码比较合适。” “你问我?” “嗯。” 邢禹想都没想,直接报了一串数字——是他们分开的日期。 楚北翎一愣。 邢禹目光宁静幽深:“有问题?” “没有。”楚北翎直接将密码改了。 两人一同往屋内走,这下换邢禹愣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入住没多久的缘故,还是不打算停留太久,偌大的房子既冰冷又空荡,比他之前在闸弄口的家还要冷淡上几分。 一副会随时走人的模样。 邢禹自嘲般笑笑:“看来你真的不打算久留。” 以前楚北翎就喜欢将自己的家塞的满满当当,缺一块就强迫症发作,要补回去,杂乱而有章法。 现在冷冷清清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楚北翎的家。 楚北翎轻描淡写笑笑:“太忙,没空打理,怎么方便怎么来。” 邢禹没接话。 楚北翎行李不多,不到一个小时就收拾好。 邢禹伸手接过他的行李,临出门前,他握住门把手,没有动。 楚北翎:“怎么了。” 邢禹倏地回眸,迎上他的视线:“楚北翎,你真的要住进我家?” 楚北翎喉结滚了滚,不安地看着他:“嗯?” “住进我家,就没有那么容易搬出去了。” 邢禹舌尖顶了顶上颚:“你不会随心所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还会管着你,掌控你,不会让你随意联系其他人,这样,你还要搬过去。” 第84章 n-焦距 楚北翎现在在国内,本来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联系。 许图南到现在还生他的气,在十三班大群里,重新加了厉冬和盛夏,也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便草草结束话题。 除了邢禹,唯一能产生联系的就是祝卿安,他的助理以及合作方。 楚北翎也不喜欢被束缚,被管控,可这人是邢禹—— 他道:“好。” 邢禹紧握青筋暴起的手松懈下来的同时,酸涩感‘咕嘟嘟’地冒上来,以前他说什么,楚北翎从来不会犹豫这么久的。 邢禹摁下浮动的情绪,开口道:“东西都带齐了?” 在楚北翎确认过没有后,邢禹拉起他的手往外走。 停在中间层时,有人走进轿厢,对方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两人并没有松手,若放在以前,只要有人在,他们都会避嫌。 现在谁也不在乎。 从楚北翎公寓出来,又去了一趟超市采购,回到邢禹家中已经快晚上八点,两人都饿了,由于时间很晚了,邢禹打算简单下个海鲜面。 楚北翎脱下大衣放在沙发上,撸起袖子跟着邢禹走进厨房准备帮他打杂。 邢禹抬抬下巴:“你去收拾东西,做饭我一个人就好。” 楚北翎张了张口,下意识想问他住那间房,可转念想到,自己早已和邢禹在主卧共眠了两天,再说这样的话实在太过矫情。 第114章 更何况,他搬进邢禹公寓,可不是来跟他当一个屋檐下的室友的。 这样想,楚北翎便拎上自己行李进主卧。 付星洲电话进来,他放下行李走到落地窗前接起电话。 “春节期间还不让你休息,黎阿姨可数落了我一通,你说,怎么赔我的好心情。”付星洲懒到极致的声音听筒那边传来。 楚北翎问:“你是来问我八卦的,还是有什么事让我去做。” 付星洲:“你说呢?当然是两个都要。” 楚北翎就说他现在和邢禹和好,至于其他没说,付星洲总结:“所以我不用再安排其他人回国了。” “嗯,不用。”楚北翎伸手将墙架上颜料摆齐,让所有标签朝一个方向。 “也好,省得我还要想谁最合适。”付星洲说:“老实说,我还挺想你回来的。” 楚北翎:“给你在国内打江山你那来那么多要求。” “果然是和好了,听着状态是好很多了。”他话锋一转:“还有,你是给我打江山吗?张口就来也不嫌害臊。” 楚北翎不置是否。 逗弄了他几句,付星洲收起玩闹的心思开始说起正事:“春节期间国内有几个私人商务晚宴需要去一趟,撑不住别勉强,我回国。” 楚北翎说:“没那么夸张。”何况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 付星洲点点头:“也是,你~和~好~了~么~” 楚北翎没忍住直翻白眼:“闭嘴。” 付星洲哈哈直笑,边笑边交代了几句细节,并告诉他,春节过后自己会和祝卿安一起回国。 收线,楚北翎提着行李回到衣帽间。 衣帽间很大,u字型,中间有一个放配饰的玻璃岛台,偌大衣帽间邢禹的东西只占据了一半,另一半全空,像是等着什么人来填满。 楚北翎呆愣半天,连身后邢禹脚步声都没听到。 “收拾好了吗?”邢禹问。 楚北翎转过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空的衣帽间,多余的车位,还有蓝胖子周边都是,都是……你给我准备的?” 问出来,他一瞬不顺盯着邢禹看,害怕不是自己想的这样,可又忍不住期待。 “不然还有谁!”邢禹抬手掐住他的脸,幽幽道:“我可不像某些没良心的人,冷酷无情,说不要,就不要了,头也不回。” 楚北翎垂眸:“对不起。”他无从辩解。 “你又忘记我说过的话。”邢禹眯了眯眼。 楚北翎:“什么。” “我不需要道歉……” 说罢邢禹一把拉过楚北翎手腕,将人拉进怀里,下一秒低头,狠狠咬住他的肩线。 痛感袭来,楚北翎控制不住蹙眉,“嘶——”了一声。 邢禹嘴上力道加重,楚北翎痛到被迫仰头,露出好看的天鹅颈,脆弱像山峰一样凸起的喉结,在水晶灯下上下滚动,既性感又脆弱。 邢禹垂眸扫一眼,准确无误咬上去。 楚北翎疼得眼泪都掉下来,邢禹看到抬手替他擦掉。 “只要你爱我。”他将刚刚那句未说完的话补完。 皮肤疼,心更疼,楚北翎徐徐换了一口气,抬手捧住他凌冽分明的下颚线,亲昵的抚摸,是安抚,是讨饶,也是说出不安的诱哄。 “我一直都爱你。”楚北翎说。 邢禹退开,拇指用力擦过带血的嘴角,一寸一寸扫视着楚北翎,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指腹摁上楚北翎的唇,一点点擦过去。 灯光下,楚北翎圆溜溜的眼睛氤氲上一层淡淡水雾,被染红的唇一张一合,像一颗爆了浆的樱桃。 “很好看。” 脖颈丝丝抽痛,楚北翎抬手摸了摸,委屈巴巴道:“你咬的我很疼。” “那很抱歉了,把你弄疼,真是不好意思。”邢禹半倚靠在门边,轻笑着,嘴上说着抱歉,眼里完全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 楚北翎忍不住骂道:“邢禹,你混蛋。” 邢禹十分大方地说:“我可以让你咬回来。” 楚北翎伸手拉住他的衣领,直接啃了过去,喉结一口,颈窝左右对称各一口。 完事后,他挑挑眉笑着说:“你怎么说,我怎么做,不能小心眼报复回来了哦!” 邢禹手掌从楚北翎肩膀划过,抚摸至脖颈,托住他的下巴,使他抬眸:“早点和祝卿安断掉,我小心眼,你知道的。” 楚北翎突然意识到,邢禹和他一样,极度缺乏安全感与不安。 以前他和邢禹对彼此的占有欲都很高,恨不得打上标签只属于自己。 更何况现在的他们——还横亘着完全失联的十年。 楚北翎点点头,应下:“好。” 梗在喉咙的那股涩意,慢慢融化,邢禹的悬着不上不下的心,终于慢慢落地,心情也好了不少。 “邢禹。”有一句话,楚北翎还是要和邢禹事前说明:“祝卿安是我的美监……” “你的美监?” 楚北翎很快改口:“他是美监,工作上我们还是会联系的,不可能完全不理他,这不太现实,所以,邢禹你能理解么。” 邢禹抿了抿唇,很想说不能,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不顾大局的人,楚北翎是负责人,完全不和祝卿安接触是不可能的。 他也清楚知道楚北翎和祝卿那之前联系会比其他人部门都要多的多。 不知道过去多久,邢禹说:“尽量少联系,包括工作,能线上沟通的,就绝不线下。” 要是换一个人这么和他说话,对他各种要求,楚北翎头都给他拧下来。 但那是邢禹,他愿意这么做。 楚北翎轻笑:“行,听你的。” 时间还早,两人打算去西湖周遭逛一圈,邢禹帮着楚北翎一起将东西收拾进衣柜,又将配饰,塞进首饰台。 看着原本空旷的衣柜被楚北翎的衣服一点点填上,邢禹空荡的心也一点点被填满。 等了多年,另一半衣柜终于迎来了他的主人。 第二天,雨过天晴,断断续续下了小两个月的雨总算停了。 一大清早,楚北翎被直射进卧室的阳光唤醒,邢禹的浓颜放大映入眼帘。 楚北翎大脑空壳半拍,下一秒笑了:“邢禹,早上好。” 邢禹捏了捏他的脸袋:“早。” 楚北翎彻底清醒,揉了揉眼睛:“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一点。”刚睡醒没多久的缘故,邢禹嗓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说不出的性感诱人:“时间还早,你可以在睡一会儿。” 被邢禹这样盯着楚北翎那还睡得着,他动动伸了个懒腰:“睡够了。” 他一动,原本松散的家居服,上排扣子又崩掉两颗,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昨晚留下的红痕,今天更明显了。 邢禹喉结滚了滚,只一眼便很快错开视线,心猿意马不能再继续躺下去,他干脆坐起来:“饿不饿,我去做早餐。” 楚北翎拉了拉他的衣袖:“还不饿,陪我在躺一会儿吧。”他不是很想让邢禹走,就想这么和邢禹赖在床上。 邢禹重新躺了回去。 四目相对,不远不近的距离,连呼吸都交缠黏腻在一起,说出不的暧昧。 楚北翎心砰砰直跳。 他说:“我有点饿了。” 突然不解风情的邢禹迅速翻身下床:“你再躺一会儿,我去做早餐。” 看着邢禹飞快离开的背影,楚北翎瘪了瘪嘴。 只剩下他一人,楚北翎躺不下去,翻身去卫生间洗了个冷水澡,人也清醒不少。 简单捯饬完自己,他去外面找邢禹。 邢禹动作很快,等楚北翎出去时,已经将早餐做好摆上桌。 见他出来,邢禹说:“你先吃,我去洗漱。” 吃完早餐,两个人大忙人,一起窝进书房。 楚北翎打开电脑,七八分未读邮件,一一扫过回复,最后一封是林编剧发来《云外剑歌》第三版,他点开文件,从头仔细看了起来。 正对面书桌前,邢禹和《无恙归来》几个投资人线上会议。 年后就要进入制作阶段,前期所有准备工作已经完成,除非追加投资或有特殊情况,基本不用在和其他投资人沟通。 但某个投资人不知道听谁提起启用高人气明星来配音可以增加一定票房号召力,加上初濛一共四个投资人,两个同意两个不同意。 毕竟是涉及几个亿,周期3-5年的一个作品,谁都不想让钱打水漂,即便邢禹是更倾向于让专业配音来做,但也不能不考虑其他因素。 以及按照他的意思来,需要合理合据的说服另外两个投资人。 动画人物是个纸片人,让人物动起来,表情和动作都要贴合现实人物,尤其是3d动画,都是先配音后制作,动捕做后期参考,对演技要求较高。 楚北翎也觉得,如果真的让他选,他一时半刻也未必能权衡清楚。 不经意间抬眸,楚北翎还是觉得邢禹这副模样有些好笑,为了线上会议,他上半身换了黑丝绸衬衫,斯文正经,下半身还是那套蓝色真丝家居裤。 第115章 模样颇为滑稽。 谁能想到堂堂初濛总裁,凡事一丝不苟的邢禹,会如此偷懒敷衍的一面。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邢禹抬眸看过来,有些不自在错开视线,又想到现在在开会,他随手拿过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又不动声色继续输出自己的观点。 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楚北翎觉得很有趣,也很可爱。 不过邢禹还在开会,他便没再打扰,笑着低下头,继续看他的剧本。 直到忙到午后,两人才先后结束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他们先后起身往外走。 邢禹问:“放假了,还这么忙?” “还好,简单处理一下文件就行。”楚北翎说。 但其实比起忙碌这件事,他和邢禹两个不相上下,别人还有节假日之分。 他们没有。 楚北翎问:“都忙好了,要出去转转吗,难得天气不错。” 邢禹:“好。” 第85章 n-乍泄 两人一同回到主卧衣帽间,换衣服准备出门。 楚北翎心情不错,旧事重提,笑着调侃刚刚邢禹在电脑前的模样:“邢总,你就不怕他们让你站起来。” 邢禹将衬衫换下来重新挂回去,一本正经道:“又不是线上面试。” 楚北翎低笑不止:“就是没想到你会这样,还挺逗的。” 邢禹说:“在家怎么方便怎么来,没那么多讲究。” 楚北翎笑着点点头,纵然这样在正常不过,可是发生在邢禹身上,他还是觉得很有趣,甚至觉得超级可爱。 不愧是邢小公主,任性又可爱。 邢禹不解:“有这么好笑。” 楚北翎点头如捣蒜:“嗯,难得看你这样偷懒,很新鲜。” 邢禹将大衣拿下来丢在他脑袋上,“动作快点,别墨迹。” 衣服上还有留存邢禹身上特有的淡淡柠檬调,楚北翎伸手将大衣扯下,套在自己身上:“我穿好了。” 邢禹的衣服比他的大了一个号,穿在身上稍稍有些宽松,倒也不至于不能看,楚北翎站在全身镜前晃了晃,冲邢禹抬抬下巴。 他打算今天穿邢禹的外套出去。 见他这副有点小得意的模样,邢禹失笑,重新拿了一件藏蓝色风衣套上。 换好衣服两人出门,邢禹握住楚北翎的手,他身上的热度,一点点渡到他手心,穿过皮肤,从血液流淌至四肢百骸。 楚北翎指尖蹭了蹭他,邢禹握住他的手微微松开,与他十指相扣。 到地库松开手,楚北翎还贪恋他的温度,像是身体的一部分被抽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楚北翎和有分离焦虑的小孩一样,看着邢禹坐进主驾才拉开副驾门,坐进去。 邢禹俯身过来替他系好安全带,刚要退开。 楚北翎扯住他的衣领将邢禹带到自己身边,在他唇上烙下一个又深又重的吻。 四目相对,楚北翎轻描淡写笑笑:“我不喜欢欠别人。” 邢禹盯他半秒,扣住他的脑袋俯身回吻,唇齿交缠,周围温度急速上升,直到呼吸不过来,邢禹大发善心放过他。 邢禹一本正经道:“不客气,我也是。” 楚北翎推开他:“假正经。” 邢禹嘴角勾起:“谢谢夸奖,不甚荣幸,定满足楚总心愿……”他凑过去,在楚北翎耳畔低语:“不正经。”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又热又痒,楚北翎微微抬眸,还未动手邢禹已经稳稳当当坐了回去,发动油门,单手摆弄着方向盘将车子开了出去。 楚北翎咬了咬后槽牙,混蛋,每次都挑他不能动手的时候,坏透顶——哼,早晚有一天让你叫爸爸。 车子开出地库,大片大片阳光投进来,蒙上一层灰濛的杭州城也因为雾散了,雨停了,变得生机勃勃。 邢禹问:“想去哪里?” 楚北翎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中控台,语气也透着前所未有的轻松:“跟着前面那辆剁椒鱼头吧,他去哪里,我们去那里,看看能开出什么盲盒。” 邢禹低笑一声:“万一他把我们带沟里去怎么办?” 楚北翎也跟着笑了起来:“那还能怎么办,就蹲里面呗。” 两人笑了好一会儿。 邢禹淡笑道:“沟里就沟里吧,挺好的。” 楚北翎说:“我也觉得不错。” 剁椒鱼头下高架后,七拐八拐开到湿地公园,以前林听岛经常带他们到附近写生,楚北翎和邢禹都没有太大兴致。 前者不敢怕情绪失控,后者是觉得里面实在是没意思,又来过太多次。 邢禹提议:“这里离西高不远,过去看看?” 楚北翎有些恍惚,静默一会儿应下:“好,回去看看。” 西高以及周围居民楼除了离校返校其他时间一片萧条,和记忆里差不多。 寒假期间学生放假,门口还有保安在留守,邢禹和楚北翎走到校门口,打算和保安说想进去看看。 保安大叔看着他们本打算拒绝,又觉得面前两个男生过于眼熟,抬手点点他们,过了半天才想起:“是你们啊?” 没想到保安大叔还认识他们。 楚北翎有些意外:“大叔你还记得我们?” 保安大叔笑笑:“12级美术班是不是,我记得没错吧?” 邢禹笑:“是。” 保安大叔笑说:“我说也是,你们这届美术班的小朋友们个顶个漂亮,想不记住都难。” 楚北翎和邢禹互看一眼,皆不太好意思低下头淡笑。 简单寒暄了几句,和大叔说明登记来访原因。 由于是放假学校里并没有学生,他们没有压身份证,保安大叔直接让他们进去了,并告诉他们。 “看完快些出来,别在校园里逗留太久。” 两人应下,并肩踏入曾经的校园。 西高校内除了教学楼的外墙重新刷新,课桌椅和教学设备越发先进,二食堂换上新牌子,还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其余并没有被时间卷走,还保留了当年的样子。 俩人沿着桂花大道,往美术园走。 不上课教学楼楼梯铝合金拉门关着,他们上不去,只能在一楼徘徊停留。 一楼美教窗帘没关,能看见教室内不远不近一排排挨在一起的画板,和堆在教室角落里的石膏和静物。 想到高一开学没多久他和邢禹关系并不好,但陈奶奶拜托他把零食带给邢禹,两人隔着这道墙对峙—— 以及高一整个学年,他们一周有三天待在这个美教里,除了画图还是画图。 被迫掩埋的记忆再次席卷而来,楚北翎不敢在看教室里摆放的画板,更怕当场发病失控。 他连忙拉着邢禹往美术楼外走:“我们去操场看看。” 走出一段距离,邢禹才开口问:“楚北翎,你不敢看,为什么?”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保安大叔不是和我们说别在校园里逗留太久。”楚北翎像不知道一般十分合理且正常地解释原由:“美术楼上不去,总停留在这里,别的地方就来不及逛了。” 楚北翎没打算瞒邢禹太久,也大概能猜到他未必会信这个套说辞。 可他知道,只要他不想说,邢禹便永远不会多问,无论发生什么,都尊重他的选择。 也正和楚北翎所想的一样,邢禹直勾勾盯了他小半天,最终还是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往操场走。 经过大礼堂时,一个人影从大礼堂冒出来,对方低着头聊着天,面上一副焦急的模样,大概是没注意到脚下高低不平的路,被绊了一脚,往前栽去。 楚北翎眼疾手快扶住对方胳膊,将对方扶稳。 她抬眸看过来,正打算道谢,愣住:“番番小王子……” 楚北翎也认出眼前的女人:“任意?” 任意在这里看见楚北翎已经很意外了,看到身旁的邢禹,顿时有些惊讶:“你,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不是说你……”有男朋友了吗?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口,怕惹邢禹不快,生生收了回去。 她眨眨眼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楚北翎笑了笑:“正巧有空,过来看看,你呢?” 任意点点头,“西高这些年没太大变化。” 说罢,她解释:“我现在是西高美术班的带教老师,有一样东西落在学校了,过来拿,现在准备出去。” 楚北翎点点头,“我们打算出去了,一起走吧。” 三个人一起往校门口走,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楚北翎和保安大叔打过一声招呼便走了。 离开前,楚北翎问她:“你怎么回去。” 任意:“你们不用管我,我叫网约车就行。” 楚北翎看向邢禹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邢禹了然,直接问任意:“要去哪里,我们送你过去,现在网约车也不好叫。” 任意不愿意麻烦他们打算拒绝,手机又传来才领证没多久倒霉老公的催促,让她快点过去,别让一家人等她一个。 第116章 西高本来就比较偏,过年期间又比任何时候要繁忙,偏她的车前两天拉去维修,半个小时前的网约车订单,到现在都没人接。 春节期间地铁延时,她要去的地方要搭地铁转公交,她时间又有些赶。 任意腹诽她的倒霉老公,有时间催她,却没时间过来接她,抬眸看着两人,十分不好意思地报了一个地址:“那麻烦你们了。” 邢禹:“我们顺路。” 楚北翎笑着安慰她:“没事,不麻烦。” 车子行驶上主干道,坐在后座的任意便发消息给王琪:【你猜我刚刚回学校拿东西看见了谁?】 王琪:【活的米开朗琪罗。】 任意解答:【不是,楚北翎和邢禹。】 王琪直接从床上弹起:【什么情况?!番番小王子不是有新男朋友了,这两人怎么又走到一起了。】 紧接着发过来:【难道是柯基胡说八道?!我们番番小王子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是柯基这个二百五误会了?!】 从事艺术行业的,大多数观察力都很强,对情绪感知力更强。 任意抬眸偷偷看了一眼两人:【和以前一样,看不出什么,乍一看就和普通朋友没区别,但有种莫名的特别,像冰山,隐藏在水底下的汹涌,谁也不知道。】 【那就是有戏呗。】王琪疑惑:【那柯基在群里说的,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情况,番番小王子怎么看都不会像是脚踩两条船的人。】 她总结:【敢这么造谣,看我不弄死他。】 任意知道王琪性格连忙阻止:【别,万一我们猜错,弄得大家都尴尬。】 王琪应下:【我不会乱来。】 【就算这么久过去,我和你一样觉得番番小王子,不会是脚踏两条船的人,柯锦程十有八九是误会了什么。】 任意说:【有好消息我们会知道。】 王琪:【反正,他们现在能重新遇见,我终于不意难平了,不然我真的剁了薛子昂的心都有了。】 任意点点头:【嗯。】 她再次抬眸看向眼前两人,有些感动,也有些释然。 当年那一场王炸,班里好多人都被影响了,影响最严重的就是邢禹和楚北翎。 好在未来还很长,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86章 n-郑重 到达目的,任意和他们到过谢,让他们留一下联系方式说改天请他们吃饭。 楚北翎摆摆手,笑着说:“文委客气,吃饭就不用了,那天要是我们还想回学校一趟,你把我们带进去就好。” 任意将垂落的发丝拨弄到耳后,莞尔一笑:“好,到时候你们联系我就行。” 邢禹微微颔首,告辞。 任意目送他们的车子离开。 楚北翎还和当年一样,比起有距离自带冷感让人望而生畏的邢禹,更温柔有耐心,让人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只一笑就能唤起她的悸动。 就如同当年楚北翎随手捡起她掉落的饭卡递给她时,那如沐春风一笑。 至今难忘。 不过当年那一场王炸后,不止她,班里大部分女生都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 再后来,楚北翎出国彻底消失,邢禹活成一具行尸走肉。 她便只希望俩人能幸福,到现在都是。 邢禹瞄了一眼后视镜,身后任意一步三回头走进酒店,消失在视野范围:“和任意一样回西高当美术老师,也没什么不好。” 楚北翎目光从窗外转移到邢禹身上:“你……” 停顿半天,他继续说:“你,还在生气这件事?!” 他的回答,让邢禹愣住。 提起当年的事,楚北翎心里五味杂陈,可是—— 他说:“对不起,我不后悔。” 和邢禹在一起是,和邢禹暂时分开也是,都是他郑重又珍重的决定,楚北翎遗憾过,伤心过,不甘心过,但从来没有后悔过。 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 邢禹说:“我有一点后悔。” 楚北翎瞳孔微颤,说不出一句话来。 邢禹将车子行驶进一旁停车带停稳,侧过脸看他:“杭州城一年四季都很美,西湖不同时间有不一样的美,北京一下雪就变成了紫禁城真的很好看。” 他自嘲笑了笑:“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为了一个所谓的前途,错过这么美的风景,真的值得吗?” 楚北翎郁郁吐了口气,“邢禹,别美化那条没走过的路,我们的人生也不是prg游戏没有存档功能,能重开看看另一个选择是不是真的这么美好。”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对不起,有时候我其实还……挺执着,自以为是的。” 胸口有点堵,邢禹摁下车窗,让冷风灌进来些,一想到车内还开车空调,楚北翎还在边上他又摁了回去。 ——静默一会儿,他回应刚刚那句话:“我没生气,你也犯不着一次又一次和我道歉。” 邢禹侧过脸,对上他的视线:“那也是我的选择,只要我不想,谁都不能强迫我做决定。” 于他而言,做一个美术老师或者做动画并没有什么区别。 楚北翎的选择,他永远愿意成全,何况,他做这选择有一部分和他有关。 执着和自以为是的不止楚北翎一个人。 即便会想另一种可能,可邢禹也知道,就算重开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结局永远不会变。 说到底,邢禹还是介意嫉妒,过去十年,陪在楚北翎身边的不是自己,而是祝卿安。 一阵风吹过,头顶银杏树残存的几片枯叶掉落在防风玻璃上。 邢禹降下车窗将银杏叶弄回来,放在中控台。 楚北翎捡起银杏叶,左右观察:“怎么把银杏弄回来了。” “不知道。”邢禹说:“时间还早,我们去养老院看看陈奶奶。” 楚北翎心莫名一沉,随即点点头。 车子重新开回主干道,邢禹在斑马线边缘停下,等行人过斑马线,他顺手打开中控台内的收纳箱,从里面摸出炭笔和刻刀递过去。 楚北翎眨眨眼:“嗯?” 邢禹:“枯叶太难看,你改造改造。” 楚北翎盯着炭笔半天没接。 凝固片刻,他不动声色笑笑:“回家再说吧,车上太抖,不方便用刻刀。” 邢禹看着他,斑马线上行人已经走光,后面车辆摁喇叭催促,他收回目光,往前开去没多说什么,似和从前一样,只是在日常不过的对话。 或许邢禹也知道,这个答案有多么牵强,别说现在在匀速行驶的车上,以前的他们,可以抱着画板边走变画,完全不带影响—— 苦涩感从喉咙深处冒出来。 楚北翎将目光投向窗外倒退的街景,邢禹抽空他一眼,又看向前方路况。 到养老院,陈奶奶午休还没起来,邢禹和楚北翎凑到病床前。 陈奶奶比上一次看到更衰老了,似是以一种直线的状态在枯萎。 邢禹伸手探上她脖颈脉搏,只有微弱的跳动,他松了口气轻轻摇了摇陈奶奶胳膊唤她:“陈奶奶,我们过来你了。” 陈奶奶眼睛要睁不睁的,眯着一条缝。 楚北翎伸手牵起陈奶奶的手:“陈奶奶,最近感觉怎么样,明天就是大年夜了,要不要和我们回家?” 陈奶奶现在被褶皱覆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慢慢睁开,眼睛却十分清明:“番番,你终于回来了,小禹等了你好久,我也很想你。” 楚北翎鼻子微酸:“嗯,我回来了。” 陈奶奶手掌紧紧握住他的,粗粝的手指蹭了蹭他手背:“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楚北翎点点头:“嗯,不走了。” “真的太好了。”陈奶奶笑了起来。 她的牙齿基本掉光,笑起来整个嘴巴皱在一起,露出零星几颗牙齿以及粉色的牙床。 邢禹问:“陈奶奶,番番现在回来了,你要不要和我们回家。” 陈奶奶笑着摇摇头:“不了呀~我在这里挺好的呀。” 邢禹和楚北翎都想让陈奶奶跟他们一起回家,但老人家坚持,俩人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一切以老人意愿为主。 陈奶奶已然忘记一个月前他们才见过面,好在这一次是清醒的。 她问了许多问题,楚北翎一一作答,和邢禹一同陪着老太太闲聊。 陈奶奶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陈奶奶还等着给你们上台送戒指呢。” 他们才和好没多久,完全没想过这件事。 两人互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足够默契,想让老人家放心,还是本有此心,二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快了。” 邢禹和楚北翎对视一眼又错开视线。 陈奶奶笑弯眼,伸手拍了拍邢禹:“婚姻是大事,你去把我抽屉里的黄历拿出来,我给你们挑个好日子。” 邢禹笑着耸耸肩,起身走到衣柜前,将抽屉里老人家的红本黄历翻出来,递给她。 第117章 陈奶奶摸过枕头下的豹纹老花镜,颤颤巍巍带在鼻梁上,对着黄历一页一页翻起来,动作很慢有些僵硬,但很认真。 邢禹和楚北翎就这样静静看着,陈奶奶似乎怎么样都不满意,挑半天,也没挑出个让她满意的日子。 这种谈婚论嫁的实感,因为陈奶奶翻日历而变得真切起来。 虽然楚北翎事前完全没有想过,其实从前他就没有想过。 他一直是不婚主义者,也没想过要谈恋爱,只想余生与画画为伴,恋爱结婚是在限制他的自由。 邢禹一直都是那个例外。 楚北翎侧过脸:“结婚了,以后都要绑定在一起,至死方休。” 邢禹说:“陈奶奶没有那么老古板,也不用担心怕老人家留下遗憾什么,更何况——今天的事,陈奶奶明天就忘,仅仅为这个赌上自己的余生,没那个必要。” 他们的话,既是问题,也是答案,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十分默契地默认了这件事,静静等着陈奶奶。 小半天后,陈奶奶终于挑出一个心仪的日子:“你们看看,这天怎么样。” 邢禹和楚北翎一同凑过去看——10月18日,星期六。 邢禹询问楚北翎的意思,他没太大意见,邢禹解锁手机新建备忘录——「结婚。」 俩人婚期就这么定下来,在十个月后,与此同时,邢禹和楚北翎也希望陈奶奶能熬到那个时候,给他们,上台送戒指。 祖孙三人,又在病房里聊了回天,直到陈奶奶疲惫不堪,再次睡过去,两人才离开病房。 陈奶奶不打算跟他们回家,待在家中也没什么事,楚北翎和邢禹一致决定明天除夕以及春节假期有空就过来陪陈奶奶。 这几天,他们不怎么忙,接下来有项目,一忙起来连口气都不带喘,能多陪陪陈奶奶就尽量过来。 昱日一早,俩人又重新回到养老院,帮着志愿者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贴春联,挂灯笼,把养老院打扮的喜气洋洋。 到了下午,邢禹和志愿者一起去厨房帮忙,楚北翎随着护工在养老院陪着留守的爷爷奶奶们玩。 楚北翎能说会道,还会哄人开心,逗得老人家们直笑,仅仅半天,就收获大片喜欢,纷纷要介绍对象给他。 他瞄了眼进进出出忙碌的邢禹,笑着和老人家解释:“有对象了,下半年要结婚。” 围过来的老人们都是一脸遗憾。 城市里现在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吃过年夜饭,邢禹和楚北翎帮志愿者收拾餐厅一片狼藉。 回到大厅,有些老人已经回去休息,还剩下一些精力旺盛的老人家。 邢禹和一个会弹钢琴的志愿者,一起双琴合奏《新年快乐》和《难忘今宵》。 楚北翎将带过来给老人们的礼物分下去,剩下那些他交给志愿者让他明天分发,就和台下一众老人一起做个听众。 楚北翎边上放着早已醒好的红酒,一杯接一杯喝着,直到邢禹下来,将他手上高脚杯拿走,放在桌子上:“你喝很多了,别再喝了。” 楚北翎笑说:“我有数,这点酒喝不醉。” 邢禹瞄了眼那个已经见空的红酒瓶,才多久,一瓶就被他这么喝光。 他又重新迎上楚北翎,脸没红,思维也很清晰:“现在酒量这么好?” 楚北翎:“这些年练出来了。” 邢禹:“应酬没办法,私下能少喝就少喝。” 楚北翎:“我在克制,也不想被酒精控制情绪,酒精、尼古丁以及伏……任何让人上瘾的东西都不行,今天就是有些开心。” 台上有志愿者带着做游戏,游戏结束老人们开始表演节目,好不热闹。 楚北翎靠在邢禹肩上:“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和以前艺术节一样,每年艺术节都要被抓上台当猴子,其实做个猴子也不错……阿禹哥哥,我听了十年的《难忘今宵》每年都没落下,演职人员表都没放过。” 这没头没尾,不着调的一句话,邢禹却听懂了。 他喉结滚了滚:“这么想家,为什么不回国。” 楚北翎抬起眸,冲他笑了笑,又将自己埋进他的颈窝里:“邢禹,对不起。” 邢禹抬手捏了捏他脖颈的软肉:“为什么总是道歉。” 酒劲上来,楚北翎思维缓慢流动着:“为什么?” 邢禹:“嗯,为什么。” 大厅电视机传来主持人播报新春倒计时的声音—— 楚北翎狠狠攥住邢禹衣领,生怕松开,下一秒,他就消失不见:“邢禹,新年快乐。” 邢禹:“新年快乐。” 楚北翎和他保证:“邢禹,同样的事,我不会让他发生第二次了,永远都不会发生第二次。” 他坦然笑笑:“我们现在都变成更有担当的大人了,不会像当年一样被迫做选择,不再会重蹈覆辙了。” 第87章 n-离析 昱日正月初一。 昨晚不知不觉喝太多,楚北翎早于生物钟醒来,脑袋隐隐作痛,似有一个电钻“嗡嗡嗡”往脑袋里钻。 疼得要死,他一时半刻没坐起来,只能干干盯着天花板。 ——缓了小片刻,宿醉后的难受劲过去,楚北翎捂着脑袋坐起来,借力支撑在床背上用力摁了摁太阳穴。 他几乎断片,对昨晚的记忆,也只停留在听邢禹拉大提琴时。 木木地在床上坐了会儿,楚北翎翻身下床出去,迎面撞上推开门的邢禹。 他将手上醒酒茶递给他:“把醒酒茶喝掉头痛能缓解很多。” 邢禹说:“下次别喝这么多了,对身体不好。” “嗯,我知道。”楚北翎接过邢禹手中的醒酒茶,咕噜咕噜喝个精光,而后和他说:“邢禹,新年快乐。” 邢禹:“新年快乐。” 楚北翎问:“昨晚我和醉酒没有闹吧?” 邢禹:“没有。” 楚北翎刚松下一口气,就听见邢禹说:“但你胡说八道。” 楚北翎心下一紧,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连忙解释,“我喝醉酒的胡说八道当不得真的。” 邢禹目光灼灼一寸寸靠近,挑起他的下巴。 昨晚宿醉喉咙还干痒难受,楚北翎的喉结滚了滚,“怎,怎,怎么了么?” 邢禹直接放下个炸弹:“你抓住我说让我上.你,受不了,也别放过,抓回去继续,让我有本事弄哭你,是胡说八道的咯!” 楚北翎冷汗都冒了出来:“我,我,我是这么说的?!” 可旁人明明说,他宿醉后很安分,什么都不会做,就直接昏睡过去。 祝卿安和付星洲应该不会骗他才会,难道是和邢禹在一起,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好/色因子?! 可这也着实,太生猛了吧!!! 但他没办法否认,这也确实是他可能会说的话。 要是邢禹在挑衅几句,他只怕是,为逞口舌之快,没有生猛,只有更生猛,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不过邢禹——是不是故意改掉人称,说反了。 邢禹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楚北翎脖子一梗,坦然道:“是,那又怎么样,邢禹,我告诉你,要是你伺候不好我,我就去找别人。” 邢禹目光一沉,紧紧扣住他的脖颈,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你敢。” 他不会,也不敢。 但一身反骨的楚北翎怎么可能因为邢禹这么一句话,就说不敢,他脸往哪里放,邢禹越不让干,他就越反骨。 楚北翎微微侧脸,故意在他耳窝处吹了口气,手指灵活的解开邢禹家居服第一颗扣子,食指穿过空洞勾上去。 他微撩眼皮,懒洋洋地开口语气含笑带着点捉弄:“邢禹,你可不是光说不做的人,我也是,喜欢野的。” 邢禹抓住他的手腕,推倒一边,转身离开,快到楚北翎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动作先于意识,他连忙上前抓住邢禹的手腕。 “你生气了?”楚北翎不确定地看着邢禹,心里直打鼓。 现在的情况和当年不一样,他不该拿这件事来捉弄邢禹看他反应。 同时楚北翎心中升起难掩,又酸又涩汹涌的情绪——邢禹对他的调/戏,竟然无动于衷。 紧张对冷淡,静默片刻—— 邢禹把人拽进怀中,紧紧抱住,整个手背连同手臂青筋暴起。 他将脸埋进楚北翎的颈窝处蹭了蹭:“别拿这件事和我开玩笑,楚北翎,我承受不住,也会忍不住想要将你关起来,别让我这么做好么?!” 楚北翎心脏又酸又疼,他抬起手背顺了顺邢禹蜿蜒的脊背紧紧回抱,“我是你的,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邢禹松开手,捏住他的下巴吻过去。 邢禹看着冷淡,但他的吻是汹涌的、掠夺的,有很强的占有欲与控制欲。 哪怕是年少躁动时,也是占据绝对的主导,楚北翎每次和他刚,都会被邢禹精准拿捏,最后放弃,任其摆弄。 第118章 直到他喘不过气,浑身憋得爆红,软成一滩水,邢禹才好心放过他。 这一次不同,邢禹吻得温柔又虔诚,带着取悦他的意味。 这样的吻,楚北翎更受不了,眼尾、唇瓣、耳根、脖子全是他的气息,像羽毛瘙痒过他的皮肤,又很快离开,弄得他心痒难耐,肾上腺素暴涨。 如果不是此时此刻门铃响起来,只怕他们这会儿已经滚到沙发或者床上去了。 楚北翎不悦地蹙了蹙眉,邢禹见他这样淡笑,轻轻揉了揉他的天鹅颈松开:“我去看看。” 楚北翎憋着一口应道:“嗯。” 不管门外是谁,他都有种大卸十八块,丢到西湖里喂鱼的冲动。 冷静,冷静,别做法外狂徒,别做法外狂徒。 卧室里他的手机一直在响,路过玄关时,楚北翎没忍住瞄了眼,被邢禹完全挡住站在门外的人,看不见,但听声音像个男人。 楚北翎忍着没有走过去,和隔空邢禹对视一眼,头也不回直接踏进卧室。 是小茄子打来的,楚北翎接起。 小茄子:“哥哥,新年快乐。” 楚北翎笑着回应:“小茄子,新年快乐。” 小茄子说:“哥哥,你和妈妈怎么了,她到现在还在生气。” 楚北翎直言:“我们吵架了,你哄哄妈妈,让她少生气。” 小茄子说:“好的呀,我会哄哄妈妈让她少生气,可哥哥,你也要快点回来,我和妈妈都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小茄子……” 停顿的功夫,电话那头小茄子甜糯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哥哥,我在。” 楚北翎吸了一口气,暂时不打算将自己不再回新加坡的事告诉小茄子,现在说,她一定会哭。 新年第一天,楚北翎不想让小茄子哭。 简单和小茄子聊了几句,楚北翎收线,转而给菲佣发消息,让她给黎书映煮清凉降火的茶,让她少生气,照顾好黎书映。 出来时,餐桌上多了一堆蔓越莓贝果,楚北翎拎起来:“刚那人送过来的?” 邢禹转身:“嗯,说昨晚做了不少,就分了些给我。” 楚北翎阴着一张脸:“怎么认识的,人家做了面包新年第一天都想着分你一份。” 邢禹迎着他的视线,漫不经心道:“有一次他狗丢了,在业主群里询问,刚好被我遇到,就给他送回去。” “还挺有意思的,一看就费过心思。”楚北翎看着那堆贝果不咸不淡评价一句。 邢禹:“我还帮他遛过一次狗。” “是么,”楚北翎扯扯嘴角,轻笑:“住在这个小区的,虽算不上非富即贵,但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多认识一个人也不错,说不定哪天就帮上忙了,是好事。” 邢禹:“你真这样觉得?” 楚北翎:“难道不是?” 邢禹没再接话。 他就不应该没事找事,更不能仔细琢磨,试探,挖出来一个个确认,不做还好,一做,他就是自己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吃过早餐,两人遁进书房,各忙各的,也不怎么搭话,一直忙到中午吃过午饭,下午一起去养老院陪陈奶奶,顺便帮帮忙。 今天去找陈奶奶,她又认不出他们了。 更别说昨天给他们翻黄历,高兴又期待地为他们挑婚期,雪亮的桃花眼含着笑说,等下半年他们结婚的时候,给他们上台送戒指。 和陈奶奶的记忆一样,楚北翎觉得,他和邢禹现在的关系,好像也被困在时间里,能在瞬息之间发生变化。 这种看似什么都有,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楚北翎很茫然,更不知所措。 以至于他严重怀疑,那些短暂如同烟花绽放过的美好,并不真实存在,而是他的幻觉。 只有一直以来堵到难以呼吸的痛苦,才是切切实实,无法改变的。 一整个春节假期,楚北翎上午在家看文件,偶尔看看书,或对着电脑屏幕发呆,邢禹不是在练琴就是在画画。 下午两人则一起到养老院陪陈奶奶。 明天是年后开工第一天,楚北翎去琴房找邢禹,他拉琴的手并没有停下。 楚北翎说:“年后开工,我要搬回自己公寓去,那边方便些。” 邢禹公寓他要跨个江才能到公司,这段时间,他和邢禹这种半冷战状态,他也受不了。 只要忍受不了,楚北翎鸵鸟属性上线,只想跑,当听不见看不见。 “小蓝莓。” 楚北翎心空了半拍。 邢禹停下,抬眸看过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不知道为什么,楚北翎觉得,邢禹是故意这么说的,在给他改口的机会。 搬出去再搬进来很难,他知道的,是他冲动了。 楚北翎很自觉下了一个台阶,不再坚持:“下午我要去机场接个人,就不去看陈奶奶了。” 邢禹:“要接谁?” 楚北翎:“付星洲和祝卿安。” 邢禹了然,他起身将大提琴放进玻璃琴柜,转而说:“我和你一起去。” 今天路上车很多,全是返程回杭的车辆,导航一片红,就这么走走停停,将近两个小时才蜗牛爬到机场,好在出发时有预料。 等他们到机场付星洲和祝卿安正巧下廊桥,倒是不用等。 邢禹去地库停车,楚北翎上航站楼,去到达出口等人。 见人出来楚北翎上前一步接过付星洲的行李,被他轻而易举躲开。 “不用我自己来。”他伸手捏了捏楚北翎的后脖颈:“不是告诉你,不用特意来接,在家休息。” “闲着也是闲着。”楚北翎说:“你回国这段时间,住我哪儿,离公司也近。” 付星洲挑眉颇为意外:“速度这么快,搬过去一起住了?” 楚北翎从来瞒不过他,点点头。 一旁的祝卿安一门心思在付星洲身上,听话只听半句:“什么你让leo搬过去和你同居。” 他既震惊又不快:“你居然愿意让别人侵入你的领地,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付星洲:“不,是孔雀开屏了。” 楚北翎:“leo差不多行了。” 祝卿安不满地挤到两人中间,将其隔开:“楚北翎给个交待。” 祝卿安的嗓门并不轻,正好被停好车过来的邢禹听到,他强压下去的酸意又一次‘咕嘟嘟’冒出来,近乎到达超高温。 敛了敛暴动混乱的情绪,邢禹上前一步和付星洲打招呼:“付总,幸会。”某个醋缸完全忽略祝卿安。 终于见到传说中的本尊,付星洲挑挑眉,伸手回握,认真评价:“确实不错,值得等一等。” 醋缸本缸以为他在说合作的事,便也没有细究他言语里的奇怪,他也习惯每个千奇百怪,想一出是一出的甲方。 寒暄几句,一行人重返地库,邢禹调出导航问了目的地。 楚北翎报了自家公寓地址。 醋缸摁在液晶屏上的手一顿,抬眸看过去。 与此同时,祝卿安的声音在闭塞的车厢内响起:“不行,我不允许。” 第88章 n-不逢春 车厢内突然静默。 付星洲摁住祝卿安大腿,压低声音对他说:“mason别发疯,否则给我滚回新加坡去。” “你,我……”祝卿安还想再说些什么,在对方说一不二的眼神下不情不愿闭上嘴。 邢禹抬眸,不偏不倚与后视镜内付星洲似是而非的目光撞上,短暂交错过后,他很快挪开,看前方柏油路。 付星洲做事向来面面俱到,有他的场合基本不会冷下来,尴尬气氛随着他东聊一句,西扯一嘴,渐渐回归正常。 听到好笑的话题时,楚北翎只是淡淡一笑,偶尔附和一两句。 大多时候,楚北翎在斜切进车内的阳光中,与不经意侧目的邢禹视线短暂纠缠几秒又分开。 祝卿安眼角余光一直看向身旁的付星洲,听他聊起酒,故意凑到前排副驾:“北翎,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去的那家酒馆,后来那位调酒师还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呢!” 楚北翎淡淡瞥他一眼:“不记得了。” 祝卿安夸张地叹口气,手臂搭上楚北翎的肩膀:“喝醉的到底是我,还是你啊。” 邢禹余光瞄了一眼,又集中精力去看路况。 付星洲将祝卿安拎回来:“坐好。” 目的达到,祝卿安立刻收手,嬉皮笑脸回嘴:“leo你吃醋啊。” 车速过快,轮胎碾过减速带时猛地颠簸一下,车内几个人一晃。 “抱歉,”邢禹嗓音低沉:“路况不好。” 楚北翎侧目,见邢禹侧脸线条紧绷,回眸警告祝卿安:“别发疯,别找事。” 祝卿安撇撇嘴,往旁边挪了挪,故意冲付星洲眨了眨眼:“你看,北翎凶我。” 付星洲:“你该。” 祝卿安点点他们:“你们两个就知道欺负我。” 第119章 楚北翎捏了捏眉心,祝卿安一碰上付星洲神经就搭错,还拖他下水。 偏他还不能如何,越阻止祝卿安越疯,如果可以,楚北翎想把他踹下车。 邢禹握紧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泛白,身旁楚北翎的侧脸被光影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一明一暗,近在迟尺,却好似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四个人的空间,他完全像一个外人。 在付星洲和祝卿安的闲谈和插科打诨中,邢禹窥见一个他所不知道,从少年到青年那个不知名,既陌生又熟悉的楚北翎。 邢禹又酸又心疼,可却无可奈何。 他以为只要楚北翎回来,回到他身边,他一切都能接受。 事实上—— 他太高估自己,他并没有这份容忍的胸襟。 和楚北翎接吻时,他会想是不是祝卿安也这样亲过你。 和楚北翎同床而眠时,他会想过去这么多年,躺在你身边的是祝卿安,而不是他。 …… 邢禹深知,这不是感情的良好状态,持续这样下去,这本就破碎的感情迟早有一天会被榨干耗尽,在失望和绝望中,他们会重蹈覆辙且比当年闹得还要难看。 尽管禁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可还是无法控制。 ——要怎么办,邢禹完全不知道。 一个小时后,邢禹将他们送到楚北翎公寓。 付星洲没让他们送,问楚北翎要了公寓密码,将行李丢给祝卿安拖着他上楼。 只剩下两个人,逼仄的车内又一次安静下来。 楚北翎本打算和邢禹解释一下安排付星洲住他公寓是因为他现在和邢禹住在一起,付星洲又不太习惯住酒店,所以将公寓腾出来给他,没别的意思。 但他还在生气和介意遛狗和蔓越莓贝果的事,有点不高兴,不爱解释。 更怕下一秒就踩进雷区,直接把三根棍子支撑,还试图往上加石砖的烂尾楼炸为平地。 不如不说话。 胸口有点闷,有点堵,快喘不上气,楚北翎指了指前面的便利店:“我想下去买包烟。” 邢禹问:“不抽行不行。” 楚北翎:“我想要。” “就这一次。”邢禹停在便利店门口。 楚北翎开门下车,进了一趟便利店又很快出来,坐回副驾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拿过打火机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还剩半支,邢禹将他手中的烟抽走,咬在自己嘴里,吸了一大口,缓缓将烟雾吐出。 楚北翎诧异:“你,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邢禹:“学两次就会了。”只不过他不怎么干而已。 邢禹将剩下半支烟抽干净,撳灭在烟灰缸里问他:“现在回家,还是开个盲盒兜兜风?” 楚北翎:“回家吧。” 邢禹点点头,发动车子往公寓的方向开去。 新年复工各行各业慢慢恢复了节前忙碌,整座城市慢慢运作起来,可还有少部分依旧保留着春节假期的影子。 人是回来了,但心完全没有回来,不知道野在那个角落,不想上这个破班。 楚北翎反而觉得待在公司轻松一些,没那么无所适从,他曾经以为只要能和好,怎么样都可以,事实证明他心太大了。 有些隔阂不是一天两天能消除的。 而他好似也和当年一样杵在一个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阶段。 明知不对,楚北翎却找不到那个突破点,来缓和修复两人关系。 从技术团队开完会出来,楚北翎回到自己办公室,碰见从外面回来的付星洲。 付星洲问:“基础动画已经交给技术了?” 楚北翎颔首:“已经让他们导入引擎,内部测试还需要一段时间。” 付星洲又道:“晚上我约了邢禹商谈深度合作的事,你一起去?” 楚北翎摆摆手:“不去,留在公司加班,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我就行。” 付星洲问:“在躲人。” “没什么好躲的,回家也能遇见,这不是怕我突然有私心,”楚北翎笑说:“那我的职业生涯也到头了。” “你就是边界感太强。”付星洲说。 楚北翎:“你该庆幸我不会谋朝篡位。” 付星洲哈哈笑了两声:“行啊,早就想撂挑子不干,退休颐养天年,没得所谓。”他又问:“真不去?” 楚北翎:“不去。” “行,随你,不后悔就行,”付星洲走了两步又回来:“别太要强了,适当示弱撒娇会更讨人喜欢,尤其是失而复得的对象。” 楚北翎:“你闲死了。” 付星洲低低笑了笑:“是啊~人生太无趣,总得找点乐子。” 楚北翎懒得搭理,从他身边经过往办公室走。 从会议室出来,邢禹前往已经定好的私房菜馆,到门厅,手机有消息进来。 楚北翎:【晚上加班,会晚些回去。】 邢禹犹豫片刻还是将那行,'晚上约谈,你不来吗?'删掉,改成:【好。】 邢禹推开包厢,付星洲已经到了,楚北翎果然不在。 收起繁杂的思绪,邢禹走到他对面坐下,付星洲将菜单给他。 邢禹点了几个菜,就听付星洲说:“邢总和北翎口味很像,不过你没他挑剔。” “付总,我以为今天只是聊深度合作的事。”邢禹眉毛似都没动一下,淡淡说。 付星洲:“我们的大本营在欧美,那才是我们的市场,国内目前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北翎主动牵线并说服了我以及董事会。” 邢禹没接话,等他继续说。 付星洲问:“不好奇原因?” 邢禹:“你也喜欢他。” “也?”付星洲笑眯眯的:“算是吧,刚好到国内,遇见你,突然想和你说一说,没有你的十年,我和他的故事。” 邢禹桌下的手紧握成拳,随后松开,反问道:“这些年,他过得开心吗?” 付星洲挑挑眉:“开心又怎么样,不开心又怎么样。” 邢禹:“没有怎么样,但我希望他过得开心。” 付星洲:“那真是遗憾,他过得并不开心,我经常欺负他来着,要听听怎么欺负的么?” 邢禹飞快起身,反手扣住付星洲的手摁在餐桌上:“找死。” 付星洲嘴角一勾,心情好的不得了,也不介意自己被摁在餐桌上,慢悠悠开始讲故事。 楚北翎刚和黎书映回新加坡那段时间,他不是去画室练习,就是往返医院照顾黎书映,付星洲的父亲和黎书映是合伙人。 她生病,付星洲的父亲经常到医院和黎书映交接,母亲也经常到医院看黎书映,他和楚北翎自然而然就熟悉起来了。 当然主要是付星洲看上他了,要追他,被楚北翎拒绝,并和他说了和邢禹有关的事。 邢禹慢慢松开手,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然后呢?” 付星洲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正要点上,晃了晃手中的香烟:“介不介意。” 邢禹:“请便。” 付星洲将烟点上,继续说:“我还有挺喜欢他的,又有点护短,想把他的痛苦分点给你,让你也感受感受,承担点,毕竟他变成这样你占了一大半关系。” 邢禹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心慌。 付星洲吸了一大口烟,了解到邢禹还在楚北翎,他开始戳刀。 要是不在意,这刀戳的就没意思了。 现在这样,勉强合他心意。 刚开始楚北翎的状态其实还可以,画室,医院,家,三点一线,学业和黎书映生病,他一直踩在高压线上,时刻紧绷着,没有一刻敢懈怠。 有压力却一直有条不紊的平衡好各方的关系。 旁人看着都辛苦的事,楚北翎却从不倾诉烦恼,不喊累,更不会自怨自艾,唯独很喜欢聊邢禹以及画邢禹。 付星洲说:“只有提起你的时候,才会发自内心的开心。”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半年后,楚北翎突然告诉付星洲说他联系不上邢禹,他发了一句,[别在联系,你这样真的很讨厌。]就把他删掉了。 邢禹本不想打断:“你说,我发的……” 付星洲睨他一眼:“我发的。” 邢禹想起什么,眼中渐渐燃烧起怒火,他压了压爆表的火气说:“你继续。” 楚北翎当然不相信,打算重新联系。 偏这时黎书映也发现了他一直试图联系邢禹,撕掉他所有的画,强行改掉楚北翎所有社交平台的密码。 楚北翎紧绷的线,大概也是在这一刻,彻底断掉,不过难过归难过,该照顾黎书映还是得照顾,学业还是得继续,然后问题就来了。 他发现自己丧失掉对色彩和线条的感知力,但他不信自己做不好。 刚开始楚北翎会一直画,但总是不满意,崩溃,不信,继续画,不满意,崩溃,不相信自己不可以,继续……反反复复。 第120章 那段时间,楚北翎像是被一张黑色的网困住了,越挣扎陷入的越深,直到被彻底拖进去。 刚开始他只是用指甲在墙上构图,弄得手上血肉模糊。 后面就和疯了差不多,楚北翎会躺在满地都是撕烂的纸张上,蜷缩在一起一动不动。 要么会把所有颜料倒在地板上,然后在五彩斑斓的颜料里打滚,一遍打滚一边笑,笑着笑着突然挂机,像灵魂被抽干一样,失去所有感觉。 付星洲看到,会阻止他的行为,楚北翎就会停止发疯,问付星洲:“为什么?” 付星洲说他像一根彩色的荧光棒,然后就被楚北翎骂走了。 “那段时间他像是被困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子里,如果有人一把火烧了房子,他都不会逃走,反而会在熊熊燃烧的房子内,用飞扬的火星,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用最后的生命画出最后一幅画。 付星洲那时候也很害怕:“我怕有一天他坚持不下去会从他住的十七楼跳下去,就像一个标本,或者衬布上的静物一样,被定格在纸张里。” 付星洲说:“傲娇的人就这点不好,连妥协都做不到。” 邢禹张了张口,说不出一句话,他了解楚北翎的性格,傲娇,自尊心又强,以前在学校丢一分都能让他难过一个下午。 邢禹更知道绘画这件事对他来说多么重要——那可是楚北翎引以为傲并从中寻找自我价值的事物。 就这么毁掉了。 他没办法想象楚北翎在那段时间经历过的事,一想,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邢禹稳了稳心神:“那后来呢?” “后来,看病吃药,没有再疯,也没有再碰画画。”付星洲弹了弹手中烟灰,扫他一眼继续说:“伏硫西汀这种药物,它可以把人从糟糕的情绪中拉出来,但会让人丧失所有情绪以及部分记忆,变得空洞而麻木,楚北翎发现这点后,就间歇性断药和情绪以及记忆作对。” 邢禹听出问题所在:“他……” 他说不出口,楚北翎多么执着,邢禹一清二楚,更有些后悔自责前段时间还在怪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来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大部分事,一直在努力记起。 “他不想忘掉你以及爱你的感觉。”付星洲笑笑:“有够让人绝望。” 邢禹脑袋嗡嗡嗡响着,有些喘不过气。 付星洲将烟撳灭在烟灰缸里:“后来证明当时我担心有些多余,楚北翎不会自杀的,就这么死掉,他不会甘心。” 后来楚北翎一点点修复自己的情绪,重新学习从头再来,和付星洲一起创业,在公司稳定后,努力往国内发展业务,通过董事会提议,并且彻底落实。 “他现在是不是,还……”病着。 邢禹实在不想用这两个词来描述楚北翎。 “是。”付星洲:“但他和我说过,要和你并肩同行,就一定会做到。” 此时,echo办公楼地库。 许图南的车刚好开进来,两车交汇,楚北翎降下车窗,“怎么到这儿来了,有事?” “到附近办点事,这里方便停车。”许图南说。 楚北翎点点头,想和许图南说些什么,但对方应该还生他的气,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话题。 倒是许图南先开口问:“你和邢禹和好了?” 楚北翎:“和好了。” 闻言许图南放松点点头:“看来法喜寺还是有点作用的,改明我也去拜拜。” 他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楚北翎不明所以:“什么?” “哦,从你们分手后,邢禹每年生日都会去一趟法喜寺求你们的姻缘来着,不过楚番番他原谅你,我……” “我先走了,下次请你吃饭。”楚北翎丢下一句话,一脚油门往地库外开。 许图南再一抬眸,只留下楚北翎的车屁股:“杀千刀的,还让不让人把话说完了。” 今晚付星洲约了邢禹谈后续合作的事,楚北翎直接开上高架,往俩人约定地点开去。 楚北翎腾出手,给邢禹打电话,那边很快接起。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小蓝莓~” “阿禹哥哥。” 电话那头是邢禹低沉而粗重的呼吸声,楚北翎心头猛地一跳,小心翼翼问:“怎么了,你声音听着不太对。” “我没事。”邢禹喉咙仿佛堵着酸涩的硬块,让喉骨疼痛加剧:“你还在公司?我过去找你。” 楚北翎:“我正往你们哪儿开。” 沉默一会儿,邢禹问:“到哪儿了?” 楚北翎报了一个地址。 邢禹说:“下高架,一号码头见。” 浩瀚车流里,黑色的西装暴徒往北开,银灰色的et7往南开,身后街景如同光带一样消失在身后,亦如过去须臾数年,只能往前走,不能倒退。 二十八岁的邢禹,二十七岁的邢禹,二十六岁的邢禹……十九岁的邢禹,十八岁的邢禹,他模糊的样子越来越清晰。 直到回到那天他们分开的那一天。 而这一次,楚北翎义无反顾的奔向了——自己的十七岁。 第三季 · 青柠与烈焰 第89章 p-研学 四月底,连续下了小半年的雨终于停了,雨过天晴,温度也往上升了不少。 前座纪委拉开窗户,和煦的春风立即涌进教室,将画纸频频掀起,楚北翎连忙伸手用镇纸压住一角。 收回手,手肘恰好与邢禹的胳膊碰到一起。 楚北翎心虚地瞄一眼邢禹。 天气渐热,他将长袖腕到手肘处,露出健硕结实的手臂,阳光下肌肤好似被穿透,脉络分明的青筋一跳一跳。 察觉到邢禹即将看过来的视线,楚北翎倏地收回目光,垂眸盯着画纸。 这几个月来,他们没有刻意避嫌,但也没有和去集训前那般亲昵释然毫无顾忌。 时时刻卡着一条禁忌线——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暧昧旖旎。 搅得他心彻底乱掉。 楚北翎心烦意乱地玩着捏着可塑性橡皮,突然脚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随之而来一声金属落地声,他低头一看,是把美工刀。 认出是邢禹的美工刀,楚北翎弯腰去捡,与此同时邢禹也弯腰。 同时弯腰的两人指尖触碰到一起,不知道是不是生怕他不舒服邢禹很快松开手,直起身,拉开一点距离。 不经意地触碰如同羽毛般划过,楚北翎心又被挠了一下,有些痒,还有些难受。 楚北翎将美工刀递到邢禹面前,他垂眸看眼,又看向桌面,那意思很明显,放在桌子上。 邢禹不说话,楚北翎就当不知道。 僵持着,缄默着,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几秒钟,也可能一两分钟。 “谢谢。”邢禹骨节分明的手指掠过楚北翎的指尖,将美工刀拿回去。 大喇叭柯锦程又带着他的最新消息进班播报:“我刚刚办公室出来听到老师们在讨论五一研学的城市。” 四十几颗脑袋同时看了过去,乱糟糟地问:“都有些城市。” 柯锦程:“据说是哈尔滨、洛阳、苏州、武汉、西安。” 有人问:“柯基,你确定吗。” 柯锦程嘚瑟道:“我柯锦程出马一个顶俩,童叟无欺。” 美术部高一高二每年五一都会组织去外面写生研学。 就算不是专门出去玩的,能暂时逃离校园出去游玩学习,对于一帮被关在学校里的皮猴子来说,可比待在学校里快乐多了。 从知道开始班里就展开热烈的讨论,临组的许图南凑过来问:“你们想去什么地方。” 厉冬吐槽:“说得好像想就能去似的。” 许图南回怼:“那还不兴我做个梦想想!!” 楚北翎:“不去苏州都行。” 苏州大概率是去写苏州园林,苏杭的景观大差不差,平时他个人还有学校经常组织在周遭画园林山水。 难得有机会,楚北翎想去别的城市看看,最好是更偏北方的几个城市,哈尔滨或者西安。 盛夏:“我也不想去苏州。” 许图南随意问了一圈,都是差不多的意思,想去更远一点的地方,最好去北方就是可惜是在春末,看不了雪,不然北方票数会更高。 不过班里在怎么讨论,都没有用,去什么地方由个班的带教美术老师抽签决定。 不知道林听岛会为他们班抽到那座城市。 倒也没让他们很久,晚上美术课林听岛过来宣布他们班最终城市。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他,林听岛扫一圈嗷嗷待哺的一帮皮猴子说:“别看我,看你们手上的画,画你们的,耳朵听我说就行。” 等所有人转过头,视线重新聚焦在自己的画板上,林听岛郑重宣布:“这个五一,五天四夜,我们去苏州写生,画苏州园林。” 话音刚落班里一片哀嚎。 第121章 林听岛被他们逗笑:“叫什么叫,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不好么,还离得近。” 许图南哀怨道:“林老师,你手气也太差劲了吧,去年是南京,今年是苏州,下半年高三就没得玩了,就不能和别的班一样,去远一点么,江南园林我们都要画吐了。” 林听岛抬手摁着他的画板,扫视一圈:“江南园林画吐了?!” 一帮人点头如捣蒜。 “行。”林听岛点点头:“你们选一座城市,看看距离杭州多少公里,我们班就交多少副全玻璃或不锈钢静物,会画的多画点,不会画的少画点,交齐了,我就去和那个班的带教老师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和我们班换,我好说话吧~绝对不让你们画吐。” 林听岛是会看人下菜的。 另外四个城市,离他们最近的武汉都有七百多公里。 更不要说更北的城市,几百上千张画,还是要人命的高透反光的材质。 全班安静如鸡半刻钟。 随后纷纷后退,化身尖叫鸡,此起彼伏叫唤,拒绝三连。 “不不不,苏州很好,我觉得很香。” “算了,那还是苏州园林吧。” “苏州园林我也觉得可以的。” “我突然觉得苏州园林挺好的,在舒适区,就不要挑战自我了。” “我选择要我的狗命。” …… 静物里有一个无色且反光的材质就已经够他们受了,全部是,那酸爽简直不敢想象。 在全玻璃静物的压迫下,一帮被玻璃、不锈钢制品虐菜瑟瑟发抖的美术生们,选择热情的拥抱苏州园林。 绝不说二话。 林听岛说:“都没有意见,不要换了是吧?” “不换了。”一帮拨浪鼓摇得脑袋嗝?响,勉强心甘情愿。 林听岛一脸遗憾,“可惜了,我还挺想练练你们的,既然这样那就下次吧。” “啊——”众人一脸不可置信:“老师你认真的?” 林听岛笑:“看你们表现。” 而后心情十分好的下场巡视监督,站在背后黑暗观察,时不时拎几个同学出来怼几句。 特别是许图南,林听岛的重点关注对象。 林听岛点点许图南的画板:“图图啊~”她眯了眯眼:“你这画的,离艺术越来越近,离人越来越远了嘛。” 许图南:“那林老师帮我改改?” 林听岛:“你要让我改一下,那基本上是重画了。” “……”许图南心塞,捂住胸口,脑袋耷拉在画板上。 “你起来。”林听岛拍拍他。 怼归怼,林听岛还是耐心指导并压着放飞自我的许图南尊重绘画技法,不要天马行空大胆创作。 林听岛指导完许图南对他说:“许图南同学,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有想法可以,但别太多,老老实实画。” 12月联考,明年3月美院校考,留给他们的时间确实不太多了。 楚北翎在纸上快速移动的手腕停下,侧目看向一旁邢禹突然问:“邢禹,你对考美院什么看法?” 邢禹:“你指什么?” 楚北翎:“考试,单指考试,如果只遵循套路,那和流水线有什么区别,也会容易被束缚在这个思维框架里,久而久之会不会就失去了创造力,或自我表达,当然和胡图图那样基本功跑到西伯利亚,肯定不对。” 邢禹从画袋里拿出美院历年来校考考卷以及范例:“考上美院的学生都有一个共性,非常有想法,但这想法不是随意天马行空,不顾基本功,历年来的高分卷,所有都没有逃掉,考验造型能力、绘画基本功、画面掌控力、适度的自我表达以及更重要的对画作独立的艺术思考的能力。” 林听岛大概也听到了邢禹的话,对他们说:“对,艺术是长跑,但考试是跨栏,别在跨栏前,讨论艺术的取舍与人生哲学,任何问题或者想要探索的事物,那是你们跨栏过去后才应该考虑的,你们一个两个就是被惯的太有想法了,请你们无论有多少想法都暂时收敛点,接收一下现实世界好吗?” 楚北翎灵活地转着手上的铅笔,画到失真,偶尔他会陷入矛盾的情绪与短暂的迷茫。 考试他们需要跨过去,就必须遵守游戏规则,其他不是现阶段应该考虑的问题。 是他画魔怔了。 由于这几天林听岛要请假,今天下课之前,她特意吩咐:“五一前几天的美术课,十二班的叶老师会过来代课,你们别给我作妖,乱来的话,等我回来重重有赏。” 怕林听岛又想出些什么新鲜花头来治他们。 所有人乖巧应下:“好的,老师。” 林听岛说:“还是老规矩,出去写生研学,行李不要带太多,最好两人用一个行李箱,画具一定要带齐全,人丢了行李丢了,画具都不能不带,课代表和班长监督。” 言毕,她道:”那么我们五一见。” 研学出发前,薛子昂上交了名单,研学自愿为主,他们班42个人全员到位。 西高其他班研学时间和他们错开不在五一,所以直接收拾东西回家,只留下一帮美术生们,等第二天出发高铁站,前往各自的城市。 长时间外出写生,他们需要带起所有工具。 楚北翎从床底下拉出来画板包,将颜料用保鲜膜封好、连同画笔工具,画板、画架、画筒、伸缩板凳统统塞进画板包里。 柯锦程拍了拍自己快二十斤的包,扫了眼没办法塞进画板包里的颜料盒:“知道的我们是美术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去逃难呢。” 转而看向对床的许图南:“胡图图,带你的行李箱,你的大。” 许图南犹豫着暂时没答应。 柯锦程有些受伤:“怎么,你不愿意。” 许图南瞄了一眼楚北翎和邢禹的方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这几个月来,他们两个的关系有些奇怪,问也不说直接打发他。 许图南有点担心两个人用一个行李箱住在一起打起来。 柯锦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又凑到许图南面前:“你担心他们啊~别担心了,有事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解决去呗,你做个哪门子电灯泡,凑什么热闹。” 许图南二百五是二了点,但要是有人随意开楚北翎和邢禹的玩笑,他也是不答应的:“话说八道什么呢,你也不怕他们弄死你,就算他们不弄死你,继续乱说我也会弄死你。” “有什么矛盾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呗,月黑风高夜,孤男寡女,不,孤男寡男才好解决矛盾不是,再说去年他们不是也用一个,别瞎操心了。” 柯锦程问:“你的行李箱在哪里?” 许图南想想也是:“衣柜里。” “好嘞。”柯锦程闪现到衣柜,将行李箱拖出来,摊在地上开始收拾衣物。 倪文轩和薛子昂和他们四个关系一般,没什么可聊的,也聊不到一块,俩人打算直接组队,用一个行李箱。 邢禹见其他几人已经开始往行李箱装衣物了,便和楚北翎说:“你要是不习惯和我单独待在一个空间,我去其他寝室问问,你和其他人用一个行李箱,住在一块。” 楚北翎连忙说:“不,我们一起。” 第90章 p-裂缝 邢禹嘴角轻轻动了一下,转身拖出行李箱摊开,楚北翎盯着空箱子几秒,默不作声整理衣物。 两人各占半边,行李箱很快被填满。 收拾完,邢禹检查了一遍行李,抬眸看楚北翎:“楚番番。” 神游天外突然被cue的楚北翎就差原地起飞:“嗯。” 邢禹:“你在仔细检查检查,有什么东西是忘带的。” 楚北翎在生活琐事上本就马大哈,何况这会儿心不知道钻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到底忘带什么。 “应该都……”他卡壳了。 察觉到自己忘带什么的楚小少爷,脸瞬间爆红,整个人都燥热起来,脚底抹油到衣柜前翻出几条内/裤塞进行李箱一角。 邢禹嘴角薄薄地一勾,本想在逗逗他,想到一但出言两人都尴尬,很快又恢复原状。 楚北翎清晰地看见邢禹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心也跟着一缩。 还未组织出语言,邢禹先他一步说:“去不去美教?” “去。” “放假留校没有晚自习,你们还去美教,之后五天都要画,省点力气,”许图南晃了晃手上自制的扑克:“留下来一块玩牌呗。” 楚北翎:“玩牌没劲,不玩。” 邢禹也摆摆手。 许图南吐槽:“你们俩个就知道画画太没意思了。” 楚北翎耸耸肩,对许图南的指控不太有所谓,对他来说,最有意思的事,一个是画图,另一个是和邢禹抬杠。 现在也只剩下画图了。 只有美术部留校,校园里不似往常那般热闹,很安静,夏天还未到来,蝉似乎提前醒过来,草丛里偶尔传来几声蝉鸣。 第122章 邢禹专注盯着前方路况,楚北翎在他身后半步距离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月光透过枝丫碎碎撒下来,灵动地在水泥路面上舞着,邢禹走到光与影的分界处停下来。 楚北翎太专心没注意他停下来,撞在邢禹脊背上。 鼻梁一疼,他揉揉鼻梁:“怎么突然停下来。” 邢禹没回他。 楚北翎视线顺着看过去,盛夏靠在白墙上浅浅喘着气,挑衅般冲厉冬勾了勾手指,又点点自己的唇。 厉冬歪了歪头,捏着她的下巴吻上去。 通往操场的林荫小道幽幽暗暗,唯一的路灯,前两天还爆掉了,只有细碎的月光渲染在两个少女身上,朦胧又暧昧。 第二次了,他和邢禹第二次撞见了。 这次冲击,不亚于第一次。 虽然已经放假,没有晚自习,时间可以自行安排,可越是这种放松警惕的时候,麻球查违规违纪和早恋就越严格。 胆子太大了,楚北翎心道。 与此同时,他想到,厉冬和他说过的话。 她说:越压抑越疯狂,克制自己,只会起到反效果,而所谓不归路,只要你认为不是,那就不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来定义!只要两人在一条路上又有何惧? 正如厉冬所说。 这段时间楚北翎克制着,让自己不要超出边界,将无数次想要靠近,想要和他说,我们在一起吧,的冲动一次又一次强行压下来。 ——似乎越来越没有作用。 反而日益疯涨。 快破土而出压不住了。 楚北翎将目光重新投回邢禹身上,树荫下,他的轮廓很模糊,像一片深蓝的,晕染开的墨迹。 邢禹在走神,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在想同一件事。 楚北翎开口道:“邢禹……” 这时两个女生手牵手已经走远,邢禹回眸:“走吧。” 楚北翎张张口,唤他:“邢禹。” “嗯,”对方转眸看向他。 楚北翎:“邢禹。” 他:“嗯。” “邢禹。” “嗯。” 楚北翎有很多话想说,到嘴边了,就只想叫叫他。 一路走到美教,他都在叫邢禹,都能得到回应,但再没有多余的话。 昱日一早,美术部全体出动,前往科技楼篮球场集合,校门口停着一排大巴,清点完人数便跟着指示上了各班大巴。 刚上车邢禹将晕车贴和晕车药递给楚北翎。 “谢谢。” “您客气。” 这段时间,他们确实足够客气。 楚北翎也明白,他们现在已经做不了朋友了,更没办法坦然面对彼此。 他的视线从邢禹身上收回。 在遇到邢禹之前,楚北翎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人,更没想到遇到喜欢的人,会是这样的。 时至今日,他不想拉邢禹和他一起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心不曾变过,只是—— 现在很难自控。 出去研学,除带教老师,各班主任也跟着一块去。 王采燕没有林听岛好说话,她一上车便发话,让他们开始背古诗词,十三班小兔崽子们当即抗议,却被反驳。 几番争取无果后,只好在语文课代表引导下,老老实实开始背古诗词。 起一大早,又被压着背书,难得好心情被破坏,各个怨气十足,背书声差点把大巴掀翻。 到高铁站,为不影响他人,王采燕没让他们继续背书,叫班长和纪委管好纪律不准讲话。 偶尔有小声讲话的也会被薛子昂阻止。 平时活力四射的一群小兔崽子垂着脑袋和霜打的茄子似的,和在同一检票口等着,期待雀跃的高一十四班形成鲜明对比。 林听岛实在看不下去:“王老师,难得这群皮孩子放出来玩耍,只要不太过分,闹一闹也没什么。” “出去研学,到底不是放假,一帮人闹闹哄哄像什么样子。”王采燕说:“林老师,你也别太惯着他们了。” “……” 搞艺术的,各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无拘无束喜欢自由,林听岛在课堂上对他们一向放养,只要不过分,怎么抽象她都不管。 何况他们是出来写生,被要求被管理,影响心情。 林听岛出了名的毒舌,也不顾王采燕的面子,机关枪似的怼了她。 痛斥这种占据学生假期,还压抑束缚心性的行为。 王采燕被人这么说面子挂不住,板着个黑脸,她没有当场和林听岛闹不愉快,只是依旧我行我素,该干什么干什么。 林听岛到底只是他们班的一个任课老师,管不了太多,气得直翻白眼。 等了半个小时,十四班的学生和旅客涌到检票口开始排队,没过五分钟前往武汉的高铁开始检票,检到一半,十几分钟后前往苏州的高铁也开始检票。 车站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提醒他们,注意车次不要走错站台上错车,留心脚下图标。 自动扶梯和电梯人挤人,邢禹不愿意挤朝楼梯走去,楚北翎跟着他走。 “我来吧,”楚北翎手搭上行李箱拉杆:“你拉挺久了。” “不用。”炙热的温度贴上来,邢禹垂眸。 楚北翎拇指搭上他手背,见他看过来也没有松手,和邢禹一起拎着箱子。 人来人往的车站里,两个少年借着行李箱牵了半分钟的手。 高铁半截车厢被他们班占据,王采燕在车厢里来回巡视,被管着纪律,不能聊天也不能玩手机,一帮人皮猴子没事干,纷纷拿出画板,作业开始自习。 楚北翎和邢禹是单独两个座位,两人手臂挨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碰在一起,又松开。 和刚刚一样,似乎谁都没有察觉什么。 高铁一路向北,两个小时后到达苏州。 出了高铁站,在王采燕的安排下,他们搭上学校安排的大巴到达位于古镇的酒店。 班长和副班长分别将房卡分发下去,林听岛交代了集合时间,便两两一组进酒店房间,先安顿。 这酒店隔音效果不错,外面的喧闹声被关在门外,一点也听不到。 只是—— 俩人盯着房间只有一张的大床呆怔片刻,互相看对方一眼,又很快错开。 学校为方便老师管理,将所有房间定在同一层,这一层几乎都被他们班占据,有五六个房间是大床房,没想到他们是其中之一。 楚北翎心倏地被人挠了下。 呆片刻,他将背上几十斤重的画包放下,转而去接邢禹手中的行李箱,摊在房间地上,紧密相靠的衣物分开,暴露在眼前,楚北翎非常忙碌的开始收拾东西。 即便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楚北翎不明所以,回眸,只见邢禹开始翻箱倒柜。 楚北翎奇怪:“邢禹,你在找什么?” 邢禹:“多余的被子。” 楚北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找什么找,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话音刚落,他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手忙脚乱将邢禹带来的四件套从行李箱里翻出来,放在床上,飞快吐出几个字:“你套被子吧。” 邢禹问:“你不介意?” 大概是到了一座新的城市,也有可能是心里筑起的那道界限,快被顶出一道道裂缝,那些压抑克制的情绪开始四处漏风,争先恐后往外冒。 明知邢禹是什么意思,楚北翎还是有些想歪了。 “你要是介意,我和胡图图换房间,需要衣服我再回来拿。”他直接把皮球踢回给邢禹,且隐隐期待等着他的回答。 邢禹没说话。 楚北翎转身就走,却被邢禹捉住手腕拉回来:“收拾画具,一会儿要去楼下大厅集合。” “嗷~~” 楚北翎低头忙忙碌碌收拾出门写生画具,转移些注意力。 邢禹也没多说什么,开始收拾床铺。 两人都默契的闭口不谈,动作很多很忙摆弄着手头的事。 有人敲门,楚北翎起身忍不住瞄眼床铺,邢禹已经将床铺换上自己带来的被套。 他收回目光去开门。 许图南从外面挤进来:“你们收拾好没。” 楚北翎:“差不多。” 许图南走进看见床铺,一惊一乍道:“你们居然是大床。” 本来就有些不自在,不好意思的楚北翎因为许图南的话,整个人都烫了起来,为什么这样,他很清楚。 ——也彻底没救了。 许图南看着两人,心里想着挺好,刚好可以把你们扣在床上增进一下最近糟糕的感情,但嘴上说的是:“你们两个打算怎么睡?” 话音落下,俩人一顺不顺盯着他看,也不说话。 许图南想了想,觉得应该不会是一个睡地下一个睡床上,又问:“是睡一起吧?” 俩人还是一瞬不瞬看着他没接话。 第123章 “挺好,床大,滚来滚去也不怕摔下去,知道你们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但跟着学校出来么也没什么办法,你们就勉强克服一下。”许图南说:“我去看看盛夏他们收拾好了没,你们动作快一点,一会儿来找你们。” 许图南离开后,刚刚被忽视掉的旖旎滚滚而来。 许图南不知道他们是一起睡过的,在集训基地,挤着一张90的小床,只是当时他不知道对邢禹是喜欢,现在楚北翎思维又开始发散。 他偷偷瞄邢禹一眼,又挪开,平复着呼吸和心跳。 “你在想什么?”楚北翎听见邢禹突然问了一句。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楚北翎说:“阿禹哥哥,我反悔了。” 第91章 p-晚霞 楚北翎其实并没有想好到底要说什么,‘反悔了’,他是这么想的,于是就这么说出口了。 明晃晃的阳光,从玻璃照进来,给斜倚靠在窗台边的邢禹渡上一层柔光滤镜。 楚北翎移到他面前,隔着一臂距离,他的影子正好落在邢禹身上,与他的肌肤交叠。 两人隔着很近的距离对视。 邢禹眸光动了动,眼中倒映着的流光转瞬即逝,像石子入水般很快趋于平静,看不见一点波澜。 楚北翎看着他的眼睛,心快要冲破胸膛,声音也因紧张而微微发颤:“阿禹哥哥……” “我喜欢你,”他又沉又缓地深呼吸,出口的每个字都清晰而郑重:“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邢禹没说话,楚北翎却意外听到他的心跳,如同鼓点,巨大到从胸腔直击耳膜,缠着他的心,一起共振。 楚北翎现在知道了,无论多么冷静理智,他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不为邢禹而跳动。 就算知道他们之间可能会天崩地裂,注定走向灭亡,也即便如此,楚北翎还是想和邢禹在一起,想和他接吻。 想—— 大胆地爱他。 而这句告白,他也早就该说出口。 邢禹喉结动了下,嗓音低哑:“可我,好像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楚北翎伸手牵起他的手,轻轻贴在心口,“那你喜欢我吗?” 他的掌心温热,心跳透过肌肤传来,一下又一下,坚定而炙热。 邢禹指尖微缩,想抽开又舍不得,他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相扣的指节,很轻地闭了下眼又重新睁开:“喜欢,很喜欢。” 他不会主动开口让楚北翎为难,或者让他承受他的喜欢,可只要楚北翎问出口,邢禹便不会瞒着一丝一毫。 而他也没办法拒绝楚北翎任何要求。 闻言,楚北翎蹲下身单膝跪地,低头在他手背落下一个轻吻,而后抬眸看着他调皮地眨了眨眼,“殿下,臣诚挚邀请你来做我的男朋友。” 邢禹怔了怔,随即失笑,紧接着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 他不想让楚北翎仰视自己,更不需要他俯首称臣,玩笑也不可以。 邢禹目光从他眼睛往下,又克制地收回去,低声说:“你确定考虑清楚了?我们……” 他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一时半刻不知道怎么说才更合适,静默好一会儿又重新接上:“和我恋爱会比其他人更辛苦,也更难,如果可以……” 楚北翎捧住他的脸,凑上前,在他唇上很轻的印了一下,稍稍退开:“只要你愿意,只要是和你,我不怕,什么都不怕。” 他低低地说:“谢谢你,对不起,我喜欢你。” 我会好好守护好你的,楚北翎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邢禹再也无法克制,偏头凑过去。 温柔的,柔软的唇静静贴在一起,楚北翎没有动,他也是。 蜻蜓点水般触碰,俩人心里都感受到一丝共振,很快便乱了节拍。 有风进来,窗帘薄纱随风起伏,光影如水流般在室内荡起阵阵涟漪。 两个少年蜷缩在墙角,身体贴着身体,轻轻交换着呼吸和心跳,在稀薄的空气里,他们青涩又虔诚地吻着彼此。 楚北翎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像武侠剧里喝醉酒的酒仙,脚底似踩着一团棉花糖,意识很清醒,动作却飘着毫无着力点。 等他酒醒时,人已经坐在某个水乡一处空间布局层次丰富,且诗意交融的河道前,盯着雪白的画板,一笔未动。 而邢禹以及身旁的同学们已经开始细化。 神魂回归,楚北翎才彻底意识到,他们在谈恋爱。 邢禹是他的男朋友了。 楚北翎侧目,邢禹好像比他淡定多了,握着画板的手不停在纸上移动,他专注作画,紧绷的唇线还泛着一抹浅红。 想起刚刚软软的唇,楚北翎喉咙又有些痒,体温螺旋式上升,他抄起地上的矿泉水就往嘴里送。 “别喝……”邢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楚北翎呆呆看他,直到咽下那口水,他才察觉到味道不对,低头一看。 好嘛~浑浊的颜料水。 他当即就找罪魁祸首算账:“胡图图,你为什么用我的矿泉水洗笔?!” 许图南觉得自己很冤枉:“天地良心,虽然我有前科这水也的确是我的,可我没办法穿过你去洗笔。” 楚北翎一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刚刚拿得好像是—— 楚北翎机械式转过头,难以置信道: “你没带水桶!!” “出来太着急,水桶落酒店了。”邢禹轻轻嗓子,还没有忘记要做什么,将水杯递给他:“漱漱口。” 看来他也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淡定,连重要的水桶都忘带了。 楚北翎轻轻勾了勾唇,接过他的水杯往洗手间走。 漱完口回来,邢禹打量着他:“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就是感觉——他需要拉出去急救,不过和喝颜料水没关系。 楚北翎缓了缓乱跑的情绪,“少量误食问题不大,有问题再说。” 这时一旁比窦娥还冤枉的许图南开口了,“你们两个今天都丢魂啦,一个水桶忘带,一个到现在一笔未动,还把颜料水喝了。” 他猛地起身凑到俩人中间,视线在邢禹和楚北翎之间来回徘徊。 楚北翎将他的大脑袋掰开:“看什么呢。” 许图南摸摸他不存在的长胡子,眯了眯眼道:“也没什么伤。” 不说还好,楚北翎舔了舔还有些火辣辣的唇,不自在道:“伤,什么伤,能有什么伤。” 许图南道:“这不是以为你们在房间里大战了八百回合,把魂给打掉了。” 邢禹脸上出现短暂的空白。 楚北翎无端呛起来,咳得成一只煮熟透的虾。 厉冬转身递来一包纸巾,意味深长道:“你悠着点。” “……”楚北翎冲她摇摇头,将刚刚邢禹给他的水杯重新拧开,一口气灌了小半杯下肚:“我带了。” 厉冬扫眼那个黑色水杯,收回纸巾,“行,你继续。” 楚北翎:“继续什么。” 厉冬:“迎风凌乱。” 楚北翎:“……” 几个人互相损了几句,才消停下来。 楚北翎把一切矛头对准邢禹:“都怪你。” “嗯,怪我。”邢禹坦然应下。 楚北翎说:“我今天要是喝出问题,你就得负责一辈子。” “行。” 雨季刚过,水乡里一切都很干净,阳光一照,闪烁着温润的光泽,满江青翠。 空气干燥清新,温度刚刚好,楚北翎最喜欢这种天气,一切都恰到好处,让人愉悦。 收了收神,他提笔开始追其他人进度。 上午的写生结束,用过午餐后,他们又转换地点,到了一处视野更加开阔的地点,支起画板排排坐。 这一天的结尾,粉紫色渲染无比天际,晚霞满天,地上的人,路旁的树,白墙青瓦小桥流水全被渡上一层浪漫的丝绒色调。 班里同学纷纷掏出手机对着天空。 身后林听岛点点他们,轻咳一声:“好嚣张啊~你们王老师才离开一会儿,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林老师,你当没看见。” “老师,现在是放假诶,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就拍个夕阳,画画的时候,我们会认真绝对不玩手机。” “难得碰到这么美的夕阳,老师不拍照多可惜。” …… 几十张嘴一人一句,叽叽喳喳堪比清晨的菜市场吵得人脑壳痛。 林听岛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停停停,你们带手机到学校,还好意思让我当没看见。” 许图南出言提醒:“林老师,我们现在不在学校。” 林听岛虚空点点他:“图图我盯上你了,回学校小心点,被我抓到赏你五百大板。” 许图南笑说:“老师,我那天不是你的重点关注对象。” 林听岛:“你还挺荣幸。” 许图南:“那可不。” 第124章 “你可省省,每次看到你的画,我命都被你气短几个月。” 许图南哈哈笑了两声:“我尽量不抽象。” “你最好是。” 林听岛嘴上严肃的说着王采燕不在,他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可也没有真的拿他们如何,还让他们要拍照的快点拍,别错过这么美的夕阳。 如果可以,十三班这群小兔崽子们非常愿意让林听岛来做他们的班主任。 当然也只是想想。 身旁大多数同学都在拍照,快门声此起彼伏。 只有楚北翎展开画册,刚动笔,天光又暗了一分,他‘啧’了一声,怕错过晚霞,赶忙掏出手机划开,打开照相机,一连拍了好几张。 镜头里,黑压压一片脑袋,还有层层叠叠无限镜像递归的紫粉色晚霞。 “楚北翎。” 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下意识回眸,恰好撞进邢禹的镜头里,画面定格,他圆溜溜的琥珀眼还未收起震惊,风吹过,头上呆毛在空中轻轻飘着。 等反应过来,楚北翎一把抓住邢禹的手腕凑过去:“拍得好看就算了,要是丑……” 屏幕里他的发丝微乱,表情懵然,又呆又傻。 楚北翎瞬间炸毛:“邢禹,你故意的吧?” 邢禹将手机塞进裤袋:“镜头不说谎。” “鬼扯。”楚北翎伸手去抢手机,却被对方反手扣住手腕。 邢禹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发顶:“别闹,乖。” 楚北翎耳尖发烫,挣扎的力道却减弱半分:“松手。” 邢禹气定神闲道:“别乱动,我就放开。” 楚北翎虽然不太服气,可不会给自己找罪受,嘴上答应的很快:“我乖乖的,不动。” 才怪。 邢禹刚松开,楚北翎转身去摸他的裤袋,结果邢禹预判了他的预判,提前捉住他的手,再次反剪在身后。 他凉凉道:“都说了,不要乱动。” 楚北翎心中暗骂,王八蛋邢禹,黑芝麻汤圆,看着一本正经,一旦暴露本性,黑的,纯黑的,连装都懒得装。 邢禹:“还闹不闹了。” 楚北翎腹诽,明明是你找事。 楚小少爷心里这么想的,嘴上却是连忙讨饶,倒不是怕,好吧,他是怕。 其实男生之间玩闹也没什么,更何况之前经常和邢禹抬杠,闹得可凶了,也从来没有人觉得有什么。 问题是,他现在和邢禹在一起,楚北翎心虚,更不想让人看出点什么,步入苏北辰和沈致一样的下场。 既然已经决定在一起,想要长久,就绝对不能,乱来。 邢禹松开手,楚北翎回眸和他商量:“刚刚那张照片你删一下。” 他撩了撩眼皮,“五百一张要么。” 楚北翎:“无良商家坐地起价,我要举报。” 邢禹:“嗯,我黑心,你举报吧。” “……”楚北翎想咬烂这颗黑芝麻汤圆。 删不了,楚北翎决定找个机会拍邢禹的丑照,然后再和他交换。 思及此,刚刚那张丑照,就没有那么要紧了,楚小少爷反而有些期待拍邢禹,看到他精彩纷呈的表情。 天光又暗了一分,晚霞从粉紫色过渡到浅紫,黑压压的人群中,他们一前一后站着。 离得近,邢禹身上冷冽的气息在他耳侧,颈窝间流连徘徊,这样的姿势格外亲昵,像从后,将他半圈在怀里。 楚北翎心猿意马,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伸手牵住邢禹的手。 这个瞬间,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晚霞漫天,人声鼎沸。 所有人都在关注晚霞,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亲密无间。 第92章 p-画布 第一天的行程结束,他们搭乘大巴回到酒店,晚上没有写生安排,可以自由活动。 许图南早已打探好附近有一条古街,提议出去玩。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某一处偏僻却颇具江南风情且艺术氛围浓郁的古镇,到这里的不是采风就是写生,以及住在这里的原住民。 哪怕是人流量密集的五一假期,人也不算多,全被吸引去了几个著名景点。 这条古街热闹却不拥挤,安逸悠闲适合漫步。 几个少男少女走进街口一间苏式面馆,已过饭点临窗的位置腾了出来,窗外红灯笼映衬白墙青瓦,游船穿梭,吴侬软语评弹声隐约可闻,青石路面还有行人在安静散步。 等餐的功夫楚北翎画这一幕古楼运河,邢禹在画他。 厉冬和盛夏贴在一起刷着手机时不时讨论两句,最近特别火的爱豆,觉得自己多余的许图南没事干盯着聊天界面许久,放下手机叹了口气。 楚北翎渐渐画完,听到叹气声抬眸看过去,以为许图南是被忽视才悲伤叹气,将画册放在一旁晾干和他搭话。 “吃点,没什么是一顿吃的不能消气的。”他将店家送的几碟小菜推到许图南面前,安慰他受伤的小心脏。 许图南夹了几个萝卜丁丢进嘴里:“都是咸菜,看来我是真闲。” “这么为难就不勉强了。”楚北翎忍着笑将盘子拉回来。 许图南拍了一下他:“撒手,你们过分到咸菜也不让吃了吗。” 邢禹动作微顿,低眸继续收尾,楚北翎察觉到他在看自己,凑过去看,笑着问:“我好看,还是景好看。” 邢禹用笔敲了敲他的鼻尖:“风景千篇一律,你是限量版。” 楚北翎被夸的心花怒放:“等你画好,手借我用一下。” 邢禹:“打算做什么。” 楚北翎挑挑眉:“你猜。” 邢禹思绪跑偏半刻又回归正道:“拿我的手当画布?!” 楚北翎打了个响指:“bingo。”他凑近戳戳邢禹凹陷的颈窝:“借不借呀。” 邢禹撩了撩眼皮:“出来混是要还的,你确定。” 彼时楚北翎还没有完全听出他话语中的意思,见邢禹有答应下来的意思,连忙点头应下:“当然。” “行。”邢禹微微颔首。 “爱情不顺利……”许图南扫了眼四个完全沉溺在自己世界里的好友,敲敲桌板幽怨道:“友情还被你们抛弃。” 爱豆他没兴趣,画画,今天画了一天,晚上筷子能不能拿得住另说,是不想再画了。 也不知道他们一天天哪里来的兴致。 楚北翎不好意思的笑笑,算作赔罪,但很快反应过来:“你这是和谁表白被拒了。” 这下所有人都抬眸看他。 许图南:“说出来吓死你们。” 厉冬没忍住损他一句:“就算你喜欢小白菜,我都觉得很正常,吓不住。” 许图南不服气:“是大白菜,够吓人么。” 厉冬:“那家大白菜这么倒霉。” 这两人斗嘴,向来无聊又没有营养,小学鸡互啄似的,倒是挺能活跃气氛的,几个人喝茶嗑瓜子悠哉悠哉地看热闹。 见两人消停下来,楚北翎问:“所以到底是谁,我们认不认识。” 许图南招招手,示意他们凑过来:“认识,是……” 楚北翎和厉冬身子微微前倾,盛夏和邢禹也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没什么好说。”许图南道:“你们这群木得感情,边界感又强的母胎solo,是不懂我这种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木得感情,边界感很强的母胎solo们’:“……” 几个人等他半天,听到的是这么一句话,一时半刻弄不清他到底在戏弄他们,还是认真的。 四包纸巾齐齐向许图南怀里飞去,他纸巾收拢挨个飞回去:“我说错了,急什么急。” 厉冬指了指下方河道:“八卦说一半,要么说,要么跳下去谢罪,你选一个。” 聊天的功夫,他们的点的蟹黄面上桌。 许图南搓了搓手说:“可算吃上这一口了。” ‘木得感情,边界感很强的母胎solo们’:“……” 见许图南扯开话题,没有要说出口的意思,几个人就算想弄死他,也暂时算了。 他们本就不是八卦的人,只要对方不想说,就算再好奇也不会多嘴询问。 不过这帐是记上了。 从面馆离开,一行人慢悠悠晃到搭乘乌篷船的码头,许多文创店都集中在这一块,岔口还有一个卖肖像的摊位,有游客坐在画板前让画手画脑袋。 许图南说:“你们看,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归宿。” “不,”楚北翎睨了他一眼:“我以后的归宿是去刮腻子,aaa专业刮腻子楚师傅。” 厉冬:“那很好了,专业对口。” 楚北翎笑说:“可不是。” 邢禹:“带我一个。” “行啊,”楚北翎脑袋一歪,调皮地做个wink:“楚师傅带你吃香喝辣。” 他们有说有笑走进文创店,在店铺墙角看到许多冰箱贴,楚北翎拿了一个下来,一看价格:“有点小巨。” 第125章 这价格他都可以买两个大白了。 盛夏打开橙色软件递到他面前;“小商品市场同款,9.9两个,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铁公鸡楚小少爷果断将冰箱贴吸回去,打开某橙色软件。 见邢禹将冰箱贴又扣了下来,放在掌心,楚北翎敲了敲:“我刚刚已经下单了,反正是纪念的,哪里买的没什么差,省下来的钱还可以买一个半大白,能省点咱省点,颜料挺贵的。” 邢禹撩了撩眼皮:“不一样。” 楚北翎好奇:“哪里不一样。” 邢禹:“这个你碰过了。” 楚北翎一愣,随即挑挑眉,有意逗他也是真好奇:“今晚我碰过的东西,邢公子都埋单?” 邢禹到也没有这么败家,不过:“你想要的话,可以。” “……”楚北翎说:“少买点,留着给我当聘礼。” 邢禹:“这另外算。” 俩人半倚靠在货架前,楚北翎戳了戳邢禹的喉结:“你心眼比这个还小。” 邢禹拿下他作乱的爪子,在楚北翎手心挠了挠,淡淡道:“比细胞还小。” 楚北翎:“……” 接连逛了几家,买了不少小玩意,也差不多逛完,乌篷船另一个码头在酒店附近,询问过船夫确定会停靠,几个人一致决定包一艘乌篷船。 到达目的地,刚一下船,邢禹对他们说:“等等。” 说罢,小跑着到一个卖茉莉花手串的阿婆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阿婆剪了出一根长长的铁丝,开始重新编手串。 楚北翎走过去,白色小桌上还有一些成品茉莉花手串、香袋,小台灯下,阿婆在认真的编手串,还加进去了几朵玫瑰。 他倾目看向邢禹:“不是有现成的。” 邢禹:“等等。” 楚北翎乖巧点点头,垂眸看阿婆编,看了一会儿,发现阿婆编的不是手串,而是一簇花环。 看出编法的楚小少爷跃跃欲试,他问:“阿婆,能不能让我试着编一串。” 阿婆笑说:“可以的呀。”说罢,放下花环,给楚北翎递来一根铁丝。 等他的手串编完,阿婆的玫瑰茉莉花环也编完了。 楚北翎将刚编好的茉莉手串绑在邢禹手腕,“鲜花配美人。” “你说的对,鲜花配美人,我不是你是。”邢禹从阿婆手中接过花环戴在楚北翎脑袋上。 新鲜茉莉带着潮湿的露水,散着清甜花香,混着邢禹身上淡淡柠檬调,干净纯粹,很清新的草本香,楚北翎却被这味道染得失了焦,快透不过气。 邢禹撒开手,付了钱,看着已经木掉的楚北翎嘴角弯了弯,伸手牵住他的手腕朝路口走,又在人多的地方松开手。 桎梏在手上的力道一松开,楚北翎回过神想去拉,才察觉到这里人多,又将悬在半空中的手兴兴收回去。 厉冬笑说:“这下真像小王子了。” 楚北翎嫌弃地扫她一眼:“不要这样叫我,都不霸气了。” 厉冬有意逗他:“那摘了,摘了你一米八大总攻。” 楚北翎摸花环的动作顿住,邢禹也看了过来,他瞬间红温,语无伦次开始怼人:“我我我怎么……死丫头,你说什么呢,找打是不是!!!” 盛夏在厉冬身旁捂嘴偷笑。 绝望直男许图南一脸懵:“什么意思。” 厉冬:“夸奖的意思。” “真的?”许图南狐疑地看了一眼楚北翎五颜六色的脸,已经可以肯定厉冬框他的。 楚北翎找不到什么词汇怼回去,懊恼地一跺脚,然后跑了。 邢禹无奈扫厉冬一眼,追上去。 这个年纪的少年最是蠢蠢欲动,今天刚在一起,又共处一室,厉冬那个死丫头八成是看出什么,才肆无忌惮地开玩笑。 楚小少爷脑袋乱七八糟的,还有点迷幻。 他靠在房间的门上,调节着呼吸。 马上点名,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住在对门的任意见他靠在门边,呼吸粗重担心的上前询问。 “番番小王子,你没事吧。” 楚北翎摇头:“没事,跑过来有点累,休息,休息一下就好。” 任意点头:“你怎么不进去休息?” 楚北翎:“磁卡在邢禹手里。” 任意从房间里搬出一个凳子在他面前:“我先进去了,有事叫我们。” 楚北翎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她把凳子搬回去。 任意点点头,照做。 等了一会儿,追过来的邢禹上前,楚北翎回神,太过心虚,他反应也慢了许多。 邢禹:“我开门。” 楚北翎挪开位置。 磁卡贴在门锁上,发出短暂的“咔嚓”声,邢禹握住门把手开门,楚北翎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间,觉得时间都慢了许多。 花香和柠檬调索饶在周身,楚北翎又想起刚刚邢禹直白灼热的眼神。 他在天人交战的那段时间,查过资料,无可避免的知道了男生和男生……楚北翎更看过无数人体雕塑,露骨的、含蓄的,双人的,从前没有多大感觉,现在—— 一想到未来几天,他都要和邢禹待在一个空间。 整个人都烫了起来。 楚北翎抿抿唇,快步穿过邢禹,从箱子里翻出睡衣:“我先去洗澡。” 他其实也没有比楚北翎好一点,邢禹浅浅换了口气,故作淡定道:“去吧。” 楚北翎抱着睡衣,仓皇地逃进浴室,锁上门。 一转身,他彻底呆住。 今天白天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浴室门是磨砂玻璃的。 竟然是磨砂玻璃。 玻璃的。 灯一开,内外的一切一览无余——他能清楚的看见邢禹的模糊剪影冻住。 显然也发现了。 没有老师的班级群里弹出消息,体委在群里发:【狗日的,这酒店浴室居然是玻璃。】 数学课代表:【是说,给我尴尬的,无语/jpg】 许图南:【不是啊,白墙,你们是玻璃?】 王琪:【我们也不是。】 副班长说:【我们是玻璃,是不是大床房是玻璃。】 一帮人对过账,发现只有大床房浴室的门是玻璃的,其他不是。 汪苟:【这也太坑了@地板吃橡皮,借用一下你们房间的浴室?】 许图南问过柯锦程确认他并不介意便回:【行,你过来吧。】 大床房的同学纷纷找关系好的同学,借用浴室。 楚北翎垂眸看了一会儿,开始点兵点将。 去找许图南借浴室! 不去找许图南借浴室! 去找许图南借浴室! …… 转念又想到他在里面的动作会被邢禹看得一清二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扒了个干净,踏进淋浴间。 磨砂玻璃,又不是全看光。 谁怕谁。 水声响起,邢禹抬眸看了过去,浴室玻璃上倒映着楚北翎的身体轮廓,宽肩窄腰,那一双腿,又直又长,以及……随着他涂抹沐浴露的动作,在玻璃上移动。 邢禹深吸一口气,转身去吧台冰箱,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一口气灌了一瓶。 冰凉的水从喉咙滑进胃里,燥意丝毫没有消减,反而伴随着浴室传来的水声,越来越旺。 邢禹抬腿往室内走,没走两步,又折返回去,靠在门边衣柜等楚北翎结束。 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门打开楚北翎穿着蓝胖子睡衣出来。 “你刚刚一直站在这里?”浴室看外面有盲区,他只在刚开始看见邢禹,后面他不太确定。 邢禹扫了眼身后毫无热气的浴室:“算是。” 静默了一会儿,楚北翎说:“你去洗吧。” 邢禹抱着衣服进了浴室,楚北翎挪了挪,最终还是没有好意思去床边待着,跟邢禹一样靠在门边当门神,等他结束。 手机响起,许图南问他:【你和邢禹要不要借用我们的浴室?】 楚北翎:【不用。】 【?】许图南说:【你们矛盾解决了?矛盾解决也不至于……多尴尬。】 楚北翎:【在玄关等。】 紧接着回过去:【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矛盾。】 许图南很看重他们之间的友谊,就希望他们五个能好好的,最好一直一直这么好下去。 闻言,心情都美丽了很多,他道:【那我就放心了。】 邢禹出来,楚北翎收起手机迎上前,心脏怦怦跳,他急需要找个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否则今晚没办法过了。 楚北翎哑着声说:“时间还早,就别那个……嗯,睡觉了,我们画个画,你觉得呢?” 邢禹挑起眉:“用我的手,当画布?” 楚北翎顿了一下,“对——”他继续说:“你刚答应我了。” 邢禹瞥向他,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刚刚用冷水洗的?” 糟糕,出来太着急,忘记调整回去,被发现,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第126章 迎上他幽深似海的眸光,楚北翎心虚地点点头:“有点热,快夏天了,冷水洗,也,也什么问题吧。” 邢禹忽然说:“我可以换一种方式帮忙,要吗?” 楚北翎呼吸一滞。 第93章 p-选择 俩人边亲边往床边退,楚北翎不是行事冲动的人,平日里总三思而后行,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渴求邢禹,想融化在他心里。 此刻光线明亮,楚北翎半撑着身子,仰眸看他,下一秒,邢禹从口袋里掏出方巾。 眼睛被人蒙着,所有感官被放大。 邢禹抚上他的腿侧,将他两腿分开,跪进来,而后冰凉的手托住他的脖颈,倾身吻他。 唇瓣被反复吸.吮,啃.咬,带出黏腻又暧昧的水声,邢禹的心跳,伴随着茉莉花香,将他轰炸到溃不成军。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王八蛋,我说你好端端买方巾做什么。” 邢禹让开一点,食指捂住他的唇瓣:“嘘~不要骂脏话。” 楚北翎对黑芝麻汤圆的所作所为饶是有所准备,当衣摆被掀起,冰凉的触感附在肌肤上,他身子一僵,浑身跟过了电似的,颤了颤。 也许是从前压抑的太狠,一开了口子,便在也收不住了。 直到门铃响起,才将他们混乱的理智拉回来。 楚北翎连忙扯下黑丝巾。 方才他眼睛蒙着,此时看清邢禹的模样,喉咙不自觉发烫发紧。 邢禹衣领被他扯掉两颗扣子,露出白皙的锁骨上还有两个齿.痕,染上一层薄雾的眼睛顺着微垂眼皮,直勾勾落在他身上。 楚北翎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像被人从水里拉上来一样。 哪里都湿了。 门铃又响了几声,楚北翎一个激灵,翻了个身将自己卷进被子里,闭眼睡过去。 邢禹低低笑了声,抽出纸巾将手指一根根擦干净,把纸团丢进垃圾桶,扣好睡衣:“我去开门。” 听到笑意,楚北翎伸出腿愤愤踹他一脚:“晚上你睡地下。” 邢禹捉住他的脚腕,在脚底心挠了一下,楚北翎一颤,瞬间不敢动了。 开门前,邢禹随手关掉室内大灯,只留下浴室和玄关的灯。 查房的王采燕带着薛子昂走进房间:“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邢禹没说话,扫了眼浴室。 比起会顶嘴造反的刺头楚北翎,王采燕更喜欢听话乖巧的学生,可邢禹不愿意多说一个字的毛病,也能把人气个半死。 好在这两人学习都还算不错,让她争到些面子。 王采燕踩着坡跟鞋走进室内:“楚北翎呢?” 邢禹:“睡了。” 王采燕像似不放心似的,走到床头确认躺在床上的是楚北翎才作罢。 人走后,楚北翎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冲进浴室。 出来时,邢禹已经靠在床背,垂眸在看书,听到动静他抬眸看过来,“我还以为你要把自己洗掉一层皮。” 刚刚的旖旎氛围被打散,加上他又因心虚害臊进浴室里冲了个冷水澡,按理说,早就脑袋空空。 可这会儿,旖旎氛围竟然又有死灰复燃的架势。 楚北翎老脸一红,若无其事指了指床:“谁让你睡那儿的。”他踩了踩脚下柔软的地毯:“这才是你的归宿。” 邢禹颔首:“好。” 他下床把被子也一并卷下去,对着床微微歪脑袋:“请睡。” 楚北翎:“……” 谁懂,他现在真的很想咬死邢禹。 看着裹得和蚕蛹一样的黑芝麻汤圆,楚北翎磨了磨牙,已经在考虑计划的可行性了。 邢禹挑挑眉问他:“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楚北翎不明所以:“什么?” 邢禹:“胡图图妈妈。” “不,我没有这样的逆子。”下一秒,楚北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个健步冲上去,将蚕蛹摁在沙发上的同时,蚕蛹化蝶张开翅膀将人一并裹进去。 楚北翎头蹭了蹭他的:“我冒火,你第一个遭殃。” “嗯,确实需要降降火。”邢禹嘴角微扬,漫不经心道:“以免伤及无辜。” 俩人撕闹了一会儿。 黎书映打来电话,告诉他,在外注意安全、不准乱来以及让他制定好高三计划,楚北翎瞬间老实下来。 从白天开始,楚北翎像被上了发条,脑袋晕晕乎乎兴奋过头,这会儿被黎书映一个电话拉回现实世界。 静默片刻,楚北翎说:“邢禹,我们之后小心点,别重蹈覆辙。” “不会。”邢禹说:“我们不会。” 邢禹说出这样的话,莫名安心的同时,楚北翎像被泡在坏掉的米醋里一样,又酸又涩,邢禹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他再清楚不过。 问题出在他身上。 黎书映的想法与做法,楚北翎很清楚,如果让她知道,就和处理他的蓝胖子一样,会让他认清现实。 既然做了决定,如果他和邢禹再小心也没有那么幸运—— 也没关系,就和守护蓝胖子一样,他会守护好邢禹以及自己的选择。 五天写生,每一天去的地方都不同,假期人流量密集,林听岛没有带他们钻进去都避开了人群密集区域。 最后一天下午,早上王采燕接了一个电话匆匆离开,只剩林听岛一个人带他们,一帮被放出笼子的皮猴子们瞬间开始撒欢。 并让林听岛放他们自由。 鉴于他们画得辛苦,表现又还不错的份上,林听岛答应他们下午不做任务要求,可以在园区内自由活动,集合前交一幅画回来就行。 进入园区后,皮猴子们流星般散开,找位置的找位置,玩耍的玩耍。 打算先画再玩的几个少男少女,在园内溜达一圈,选了某一处阁楼,从高处俯瞰画园林。 他们各自选了一个窗口,放下画包,将工具一一拿出,抖凳子支画架,盛夏突然来了大姨妈,问厉冬要了一个卫生巾,匆匆放下画包去洗手间。 其他人开始起型,厉冬支好自己的,又帮盛夏搞定。 等她回来,所有人被她吓一跳。 许图南从手机屏幕抬头:“夏夏,你掉池塘里了?!” “不,不是,我,我……”盛夏浑身打在哆嗦,她抹了把眼泪,摇摇头:“糖糖,能不能陪我回酒店换套衣服。” 厉冬见她这样就知道有事。 五月初江南气温堪比跳楼机,又在春夏交替的季节,很容易感冒,更何况盛夏今天姨妈第一天,连忙脱下外套给盛夏裹上,暂时不打算多问。 见她自己都冷得发抖,还把外套脱给盛夏,楚北翎小火人一个,又是男生,干脆将外套递给她。 厉冬:“谢了。” 察觉邢禹一直在看他,楚北翎有些不自在:“你吃醋了?” “吃了。”邢禹耷拉着眼睛,一副你看着办的模样。 瞥了眼许图南,他低头打游戏打的正欢,楚北翎凑上去在他嘴角印下一个吻,轻笑道:“我赔罪。” 邢禹摇摇头:“不够。” 楚北翎将他脖子勾过来,上下左右各印了一个:“还要吗?” 邢禹挑起他的下巴,用力吮一口:“勉强满意。” 许图南回头:“诶,你们两个。” 邢禹和楚北翎一怔,齐齐看过去。 许图南被两人吓一跳:“做什么这是,吓我一跳。” 被吓到的二人:“……” “图图呀~咱能不突然出声吗?”楚北翎摸了摸心口。 许图南打量着两人,“你们这是做什么亏心事了,一惊一乍。” 楚北翎目前不打算说,直接转移话题:“许卿,有事起奏无本退朝。” 许图南问:“带充电宝没。” “充电宝呀——” 许图南点头如捣蒜。 楚北翎弯了弯眼:“没带。” “那你说个屁,”许图南又看向邢禹,他说:“没。” 许图南颇为失落,低头给厉冬发消息,让她回来带个充电宝。 一阵穿堂风吹过,他们又坐在风口,楚北翎被冻得一个激灵,邢禹刚拉开拉链,被他阻止:“不用,等这阵风过去就好。” 他顺手将窗户关上一些。 邢禹还是将外套脱下,擒着他的手,不让他反抗,硬生生将外套套在他身上,小倔驴拗不过邢禹,只好乖乖穿着他的衣服。 楚北翎挪了挪坐到风口,替他挡了一些风。 虽然知道邢禹不会说什么,也完全没有吃醋的意思。 在这一刻,楚北翎有些后悔刚刚将外套脱给厉冬,应该让那个死丫头自己冻着回去,他做什么冤大头。 说死丫头,死丫头到。 厉冬一脸煞气的回来,她把外套还给楚北翎,让他帮忙一起去干架。 楚北翎懒得换也不想换,好在校服宽大,他干脆将自己的校服递给邢禹,转眸看她:“发生了什么?” 第127章 许图南:“哪位不长眼的,敢惹你祖宗,不要命了!” 厉冬踹他凳子一脚:“没心情和你说笑,着急着。” 盛夏拉了拉厉冬:“园区这么大,还都在移动,我们未必能找到他们,又说不定那群人已经走了,就算找到,我们和他们打架,被罚的也只会是我们,毕竟我们是出来研学有任务在,还有老师管,不是来玩,别闹事了,就这样过去好不好。” 认识盛夏两年,她很少说这么多话,几人都觉得不对。 厉冬直接火了,甩开了她的手:“不能就这样算了,你总是算了,才会被欺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弄死他。” 邢禹问:“和刚刚有关?” 盛夏再次拉住厉冬的手,是安抚也是请求:“糖糖,真的算了,别生气了,就这样过去好不好。” 已经发生,她与他们将来也不会再见,她并不想将这件事翻到现在几个朋友面前。 楚北翎察觉到盛夏抗拒的情绪,打算阻止,让厉冬等盛夏情绪稳定一些再说,却晚她一步。 厉冬开始解释原因。 回去的路上,她追问盛夏为什么会浑身湿透,原本她不愿意说,厉冬好说歹说,软硬兼施终于撬动盛夏的嘴。 刚刚盛夏从洗手间回来时,碰到当初追他的一个男生以及他们的小团体。 那男生见盛夏精致漂亮和洋娃娃一样,便想让她做自己女朋友,最后那男生求而不得,开始诋毁,造/黄/谣,她被指责不检点,被人孤立,被人嘲笑,被人嫌弃。 那个男生为首的八人小团体还以戏弄她为乐。 丢死老鼠,泼水,关厕所都是轻的,更过分的是将用过的安/全/套,丢进她衣服里。 为首男生许久未见盛夏,发现她比从前更漂亮又起了念头,好不容易挣脱出来,被其中一个女生抓回来,踹下水,好在水够浅,又刚好被园区里的保安撞见,没在水里待太久。 如果是一个人,回来的路上厉冬已经开揍了,八个人她跆拳道黑带打是能打的过,但主要在于气势以及想告诉他们,盛夏现在是他们的团宠,谁都不能欺负。 厉冬说的火冒三丈,其他人听得窝火。 盛夏在一旁掉眼泪,邢禹将纸巾递给她,让她别担心,别怕。 许图南放下手机开始撸袖子:“妈的,敢这么欺负我们夏夏,简直找死。” 楚北翎活动了一下手腕:“好久没有打架了。”余光扫见邢禹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侧目:“你是不是不赞成?!” “……没什么。” 邢禹虽然不赞成就这样找人去打架,他们已经决定,他就想办法善后以及让事情得到最好的解决。 第94章 p-上妆 几个少男少女气势汹汹冲了出去,园区里大多是他们班的皮猴子,相仿年龄又是八个人的小团体也算好找。 为确保逮到那帮人渣,一行五人选择分头行动,又喊上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同学帮忙找人,得知盛夏被小混混欺负哭了,热血中二少年哪能忍,眉眼全染上干死他们的火气。 这个园区水景环绕,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规模宏大,是个休闲漫步的好地方,绕湖的石板桥与连廊有举着手机拍照的游客,三三两两。 楚北翎还没有找到那帮人,先撞上林听岛。 见他这副被老虎追到脚后跟急冲冲要跑路的模样,林听岛没忍住调侃了一句:“番番小王子,您这干架还要亲自去,谁那么大胆。” 少年人心思本就藏不住,此时听林听岛这么说,脸堪比打翻的颜料盘,五颜六色。 楚北翎支支吾吾道:“老师,你知道了。” 林听岛眯了眯眼,语气立刻严肃下来:“还真要去打架。” 楚北翎有些心虚,一时半刻不知道要怎么说,错开了视线。 林听岛直接将目光移向身旁的邢禹:“你说。” 邢禹思考片刻,简单说明了原因。 “当我是死人呀,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组织打架,你们真有本事,大本事,哎呦,”林听岛双手叉腰,快被他们气笑:“现在立刻马上将所有人找回来。” 手机有电话进来,是厉冬。 林听岛:“开免提。” 楚北翎只好照做,厉冬清冷的嗓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找到了,你们快点过来。” 问了地址,林听岛接过电话,严肃告知:“站在原地,不准动。” 厉冬一向我行我素,决定的事不听任何劝告,林听岛怕真出事,拎着两个少年往那边赶。 池塘边,厉冬已经打红了眼,几个扫堂腿将他们一个一个踹进水池里,一旁盛夏被随时准备干架的许图南护在身后。 眼见着厉冬被人偷袭快撑不住,楚北翎赶忙往前冲,被邢禹和林听岛一左一右拉住往后拽。 她又一个抬步顺手将往前走的邢禹拽回来。 林听岛没好气道:“你们两个站着不准动。” 两眼一黑又一黑的林听岛,见厉声何止没有任何作用,只好冲进人群将打红眼的厉冬拉出来,又将挥手过来的拳头反手拧在身后,往前推去;“站住别动。” “我不动你——” 妈字还没有出口,为首那男生就在林听岛极具威慑力的眸光下,闭了嘴。 老师和学生到底有壁,即便林听岛颇为年轻也很漂亮,老师终究是老师,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一行人一半被厉冬踹下水,现下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们围上来。 这群人在本校都是老师家长眼里的好学生,欺负人都是私下暗戳戳的,又仗着乖乖仔的皮相,加上对方不敢反抗,也没人敢告状才肆无忌惮。 自然不愿意将事情再次闹大。 他们绷着一张黑脸从水里爬起来,灰溜溜跑开了。 搞事找麻烦的人跑了,冲突暂时告一段落。 可对于十三班这群皮猴子来说,事情才刚开始。 林听岛笑着看向五个发起进攻的兔崽子:“你们这几个人,能耐的呀,就放你们出去几个小时,哎呦~你们这帮人就无法无天了呀,来来来?!告诉我,你们是打算学热血少年番,耍帅呀,还是要大家都来看看你们多么厉害有本事伐,要不要我给你们搭一个舞台供你们表演伐?!” 温柔又软绵绵的吴侬软语,教训起人来,直让人脊背发凉,比厉声呵斥,还要恐怖。 几个少男少女紧闭呼吸,瑟瑟发抖,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我知道你们为了朋友,但解决事情有很多种办法,再说我不是在么,你们逞什么能,你们一帮人和他们一□□,怎么地,干群架很好玩,很热血很帅气是不是?!出了事,受了伤怎么办!” 林听岛越想越生气:“你们这帮人这么闲,喜欢耍帅,喜欢让大家看看你们多么有能耐,行,园区里今天游客很多,你们摆摊去给他们画头像去,给大家看看你们多么厉害多么能耐。” 许图南:“林老师你认真的吗?”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林听岛报了一个数字:“交齐了,我再收拾你这帮不省心的小兔崽子。” 楚北翎:“老师,游客要走了脑袋,我们上哪儿给你找去,总不能画两份?!” 林听岛似是才想起这个问题:“那就画两份。” 其他人:“……” 不给他们辩驳的机会,林听岛气冲冲走了。 楚北翎无奈耸耸肩,憋半天没忍住,笑出声:“我真不是故意的。” 其他人倒也没有怪他意思,互相看了一眼莫名奇妙笑出声。 该出的气基本已经出了,就算被罚想得也是大家有难同当,意外生出些荒诞的策马奔腾之意。 互相看着笑了许久—— 许图南提议:“我们五个画对方,是不是就能少画一些。” 其他四人齐齐摇头,厉冬说:“我们四个可以互相画,你算了。” 许图南委屈巴巴:“你们现在是真的要把我驱逐出去?!!不带这样的。” 楚北翎幽幽道:“图图~我想做个人,你放过我。” 许图南:“楚番番,你要死啊。” 一行几个人打打闹闹的回阁楼收拾画具,到园区内摆摊去了。 没想到才几天过去,回旋镖就这么扎在身上,楚北翎想想就忍不住笑出声。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无语的要命,暴躁到想撂挑子不干了。 画头像倒不是楚小少爷最无语的事,他都习惯了,可一般在画室画头像,多数是石膏,临摹,就算请模特过来,他们也会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几个小时。 游客能做到十分钟不动的就谢天谢地了。 他们又时间紧任务重,剩下三个小时,要干三十张脑袋,楚北翎速写再快也有些勉强,而游客一动,他就得重新找动态。 最最最最最无语的是,被画游客时不时起身过来扫一眼,对他的画指指点点。 评价一句—— 第128章 “我觉得你画得不怎么像呢?我都能画。” “我女儿学校有个手抄报作业,我也不会画,反正你有工具替我女儿随便画画呗!不难几分钟就搞定了。” “诶,我家孩子最近想学画画,你要不免费教一下。” “听说你们学画画的,一年要花十五万,烧钱的吗?” @#¥%%&*…… 诸如此类,在楚北翎雷区上蹦迪的话,念得小少爷脑壳痛,烦不胜烦,想创死全世界——这画爱谁画谁画,老子不干了。 忽然一听冰可乐贴上他的脸颊,即将爆炸的某个炮仗撞进邢禹笑盈盈的视线里,瞬间偃旗息鼓收回所有火焰。 邢禹挑挑眉:“火气挺大。” 楚北翎讪讪一笑,接过他手上可乐:“你是不知道,那群人念得我生无可恋,我还是去刮腻子吧,至少没有人在我耳朵边叽里咕噜念个不停。” 邢禹在一旁石头坐下:“你当他们在唱歌。” “兴致这么好。”楚北翎挑眉。 他说:“兴致确实不错。” 午后阳光热烈,邢禹发丝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深邃眉眼如一颗黑曜石,略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些玩世不恭。 邢禹性格冷,皮肤更冷,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楚北翎扫过他带着朱砂痣的眉峰,往下是狭长微微上挑的眼睛,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最后定格在唇上。 现在他面前没有人,楚北翎突然玩性大起食指指尖一勾,从颜料盒里勾出一点勃良第红,凑过去捧住他的脸。 邢禹骤然绷紧下颚线,却没躲:“楚北翎,别乱来。” “怎么是乱来,”楚北翎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地笑:“气色太差,我帮你上个妆。” 邢禹垂眸扫过之间那抹红,再抬眼时眸色透着些许危险:“你认真的?” “当然。”楚北翎不由分说将指腹压上他的唇,颜料晕染开的瞬间,邢禹睫毛颤了颤,如同炙夏扑腾的蝉翼。 “楚北翎。”邢禹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扯离:“挑事后果自负。” 楚小少爷当然不是一句警告就能罢休的,越不让他做,他偏要做:“你今天这个妆我上定了。” 邢禹抿唇后仰,楚北翎用力捏住他的下颚,将他带回自己身边。 邢禹动手阻止,做最后警告:“别讲不听。” 楚北翎忽然出声:“阿禹哥哥。” 邢禹呼吸一滞,楚北翎见他松动继续发动攻势:“让我做完好不好!” 两人对峙片刻,邢禹妥协,配合的张开嘴,灼热视线直勾勾盯着楚北翎,等他结束。 四目相对,邢禹看他的眼神仿佛能将他烫穿,楚北翎突然燥热起来,连带着擦过他薄唇的指腹都开始发烫发麻。 停顿几刻钟—— 楚北翎快速为邢禹薄唇抹上一层潋滟的红色后,抬手,指腹擦过他上挑的眼尾。 楚小少爷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是了,邢禹理应该这样,高贵与典雅并存,潋滟又魅惑。 “玩够了!”邢禹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开口。 楚北翎笑着点点,暴躁情绪彻底消散,心情别提多美丽:“玩够了。” “行。”邢禹微微颔首,漆黑目光直勾勾地望着他。 楚北翎看着他指腹擦过薄唇,将勃良第红从唇上蹭下来,在指腹捻了捻,小少爷暗想不妙,刚想跑,被他抓回来摁在椅子上。 “你不能这样。”楚小少爷说。 邢禹问:“只能你放火,我不能电灯?!” “是的。”楚北翎理直气壮道。 邢禹:“不想抹?” 楚北翎点头如捣蒜。 “行。”邢禹挑起眉:“那你求求我。” 他才不要,楚北翎撇开脸,邢禹勾住他的下巴,将他脸掰回来。 邢禹垂眸,沾着斑驳红色的拇指摁上楚北翎的唇,一点一点,缓而慢的擦过去。 楚北翎呼吸都停了,一时忘做反抗,就这么呆呆望着他,任他动作。 抹完,邢禹却没有放过他,手迟迟没松开,摁住他的唇角,上下摆弄着,一副要钻进去拔掉他牙齿的架势。 邢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依着他,任他为所欲为,以至于小少爷忘记他有仇当场就报的习惯。 自作孽不可活,楚北翎已经做好邢禹会伸进他嘴里拔他牙齿的准备,黑芝麻汤圆不知道是善心大发还是看周围都是三三两两的游客,到底没有这么做。 在他唇、耳后、天鹅颈、锁骨,抹上几点红就放过了他。 邢禹扬扬下巴:“现在一样了。” 楚北翎打开前置摄像头扫了眼自己现在的模样。 前者因为不配合,后者完全是某人故意染出去,两个少年都有些红色沾到唇线之外。 ——相同的红色,在炽烈阳光下明媚潋滟。 楚北翎脑海中一闪而过曾经看过的电影场景,男女主激吻过后,双方嘴唇都沾上被晕染过后的口红。 热烈的,混乱的,暧昧的红。 明明他和邢禹什么都没有做,楚北翎却觉得他们两个热吻一场。 而他被邢禹啃爆了。 第95章 p-此岸 五天研学结束,等他们回学校,又进入教室、食堂、寝室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那些躁动的情愫就被楚北翎藏在只有和邢禹知道的角落里。 只有俩人独处时,才敢拿出来让它们透透气,晒晒太阳。 周末回家,和许图南他们分开,邢禹和楚北翎与往常一样并肩走在一起。 少了紧绷又刻意的保持界限,楚北翎整个人放松下来,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走着走着,玩心大起转过身倒着走。 他冲邢禹挑挑眉:“阿禹哥哥,又剩下我们两个了。” 邢禹眼底浮现笑意:“然后呢?” “想把你嘴啃肿。”楚北翎故意压低声音,眼里闪着恶作剧的光。 邢禹:“随时奉陪。” 楚北翎一噎。 他当然不打算在全员眼熟又人来人往的小区林荫道亲邢禹,他本来想逗逗邢禹,看看他耳根发红或者无可奈何看自己的样子。 结果这人面不改色接招,小少爷顿时不爽板着一张脸:“我很不满意,你重说。” 邢禹伸手勾住他书包带子将人勾到身边,“你就这点出息?” 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打在耳畔,楚北翎耳根一热,嘴硬道:“谁说我就这点出息,我这不是——” 邢禹微微歪头:“不是什么。” 楚北翎:“这不是还顾忌我们在马路上。” 邢禹低笑一声,抬抬下巴:“你可以悄悄在我耳边说,没人听见。” 被他反将一军,楚北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不敢?”邢禹问。 楚北翎被他激得心头一跳,下意识想反驳,“谁……”不敢。 一想到黑芝麻汤圆的黑心程度,楚小少爷犹豫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承认是认怂,不承认吃亏的到最后很有可能是他自己。 “那个,我快递应该到了。”老虎头上不好拔毛,楚北翎决定那个都不选,跑就完事。 邢禹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没忍住低笑出声,慢悠悠跟了上去。 俩人绕去了小区快递驿站,工作人员将一个薄而长的盒子递给楚北翎,道过谢,他看向垂眸看着快递盒的邢禹,下意识往身后藏了藏,又觉得没必要,到显得他太心虚了。 邢禹目光从影拓盒子上离开,转而看向他:“你买数位板做什么?” 楚北翎:“我们将来要做动画,这个迟早要买,早买早享受么。” 邢禹不知道在想什么,迟疑片刻才点点头。 楚北翎其实不只是为了动画才提前买了数位板,既然已经把邢禹一起拖下水,他就不能让自己和邢禹溺死在这片海里,得提前做好打算。 黎书映给他的生活费和学费以每年十五万按时打进他卡里,让他自行管理,多了自己留着,不够也不会再有。 现在他卡里的钱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来说是相当客观的。 一直以来楚小少爷从来没有因为钱烦恼过。 出国打比赛,画具买最好的,眼睛眨也不眨,想做什么做什么,过得潇洒又任性。 但现在不行,他必须得把未来的学费和生活费赚过来。 这样才能有底气也有资格和黎书映谈条件。 留下自己想要留下的。 这个时间每家每户都在做晚饭,楼梯间里没有人,楚北翎伸出手牵住邢禹的手。 邢禹显然也在走神,楞了半秒,才回握与他十指相扣。 楚北翎说:“邢禹,我们下个学期,要不要走读,不住校了?” 邢禹微怔,侧目看向他。 楚北翎问:“要么。” “可以是可以,但是——”邢禹想问问理由,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学校离家稍微有点远,走读,你早上起得来么。” 第129章 起床困难户楚北翎想了想,他确实起不来:“学校附近应该有租房,我们去那边租房?!” 邢禹:“行。” 楚北翎笑了笑:“那就这样决定了。”不过他很快想起一个问题:“家长签字,你怎么办。” 邢禹:“可以找陈奶奶。” 楚北翎点点头。 小少爷不长记性,事情刚没过去几分钟,让人烦心的事情解决,他又心痒痒,想从老虎头上拔毛。 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楚北翎换上拖鞋,刚一转身,黎书映从书房里走出来:“回来了?” 楚北翎心咯噔一下,而后点点头。 邢禹:“黎阿姨。” 黎书映笑着和邢禹打了声招呼,关心了几句学业以及楚北翎在学校的情况,便说:“晚上和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 邢禹:“不用了阿姨。” 黎书映无奈:“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客气。”她笑说:“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和阿姨说,别有负担。” 邢禹:“谢谢黎阿姨,我会的。” 两年前,黎书映这么关心邢禹,楚北翎只想邢禹立刻马上滚蛋,别再眼前碍眼,前段时间他难受的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此时此刻,看这两人一问一答的对话,楚北翎只觉得很有意思,尤其是看邢禹美媳妇见恶婆婆有些拘谨的模样。 ——就憋不住笑。 邢禹离开后,黎书映说:“小姨回国了,晚上你和我一起出去。” “那小姨和小姨……”现在没有小姨夫了,楚北翎及时打住:“小姨要在国内待多久。” 黎书映:“两个月。” 楚北翎松了一口气,跟着黎书映进厨房:“黎总,我下个学年,想走读。” 黎书映将水杯放下,转过身:“理由。” 楚北翎哑言。 他总不能说,想走读是因为住校不方便他在网上画插画,还能和邢禹有个单独的空间。 可其他理由—— 黎书映没说话,等他回应。 楚北翎想了想说:“下半年要联考,住校画画时间不够。” 黎书映一脸怀疑:“你确定走读,时间就够,不会更耽搁时间?” 楚北翎:“打算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 “那和你住在学校里有什么区别,学校十一点半熄灯,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睡更晚,还是你没办法管理好时间,才拖到晚上?!” 楚北翎耐着性子解释:“我没有管理不好白天的时间,我就想腾出更多时间,用来画画,住校不方便。” 黎书映:“你这是在找借口,这点小事,没必要特意走读。” 楚北翎大脑嗡嗡作响,又生气又委屈:“那你为什么要问我理由,我说了你又不行,质疑我,你一开始拒绝不是更干脆,还能和我少说几个字。” 黎书映:“我没有不同意,但你得给出恰当的理由,如果不是管理不好时间,你给的这个你自己觉得扯不扯,还是你谈恋爱了,要住校外才方便。” 楚北翎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倔驴属性爆发,直接破罐子破摔了:“是,和邢禹,还打算和他住在一起,你看着办吧。” 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又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可话都说出口也收不回来了。 思及此,楚北翎心里反而升起一股诡异的轻松。 黎书映显然不信:“楚北翎好好说话,别乱发脾气。” 楚北翎又无奈又生气还有点想笑,他深吸一口气:“随便吧,反正结果都一样,爱信不信。” 他说什么黎书映都不会相信他,这样他还说什么,楚北翎不打算再多说了,抱着数位板走进卧室。 黎书映没理会楚北翎的气话,但自家儿子突然奇怪的反应,她抱着怀疑态度敲开六楼邢禹的房门。 老式小区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一安静,楼上楼下的动静基本能听到,对于黎书映的到来邢禹并不是很意外。 他将黎书映请进门,给她到了一杯茶。 “谢谢,”黎书映自带压迫感,哪怕是坐着都是不怒自威的,此刻抬眸看过来,多少有些审视意味:“小禹,你知道番番为什么突然要走读吗?” 邢禹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但我猜,应该是更方便画画。” 黎书映:“学校时间安排对你们来说不够,还是说有些不合理。” “楚北翎能管理好时间,这一点黎阿姨你应该相信他,至于方便画画……”邢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如果要额外练习或做任务,确实不够。” 黎书映若有所思点点头:“你和番番是同班同学,他在学校有没有和女生恋爱?” 邢禹:“没有。” 黎书映:“那有没有和女生关系特别好的。” “与厉冬和盛夏关系最好,和其他女生关系也不错,楚北翎在学校里挺受欢迎的,男生女生都很喜欢他。”邢禹倒也没有说谎,这都是事实。 就像楚北翎自恋时来的那句,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和厉冬关系好,黎书映一直知道:“没有和厉冬恋爱,或者那个盛夏,只是关系好?” 邢禹摇摇头:“只是关系好。” 黎书映盯了邢禹半天。 还是觉得不可能,就自己家儿子看到邢禹恨不能咬掉一块肉的态度。 怎么可能?! 最终还是把刚刚那句话归结于,因为她反对走读楚北翎脾气上来,就是不好好说话,单纯想气她。 “黎阿姨,”邢禹迎上她的视线,认真说:“你还想知道什么,我会实话实说。” 黎书映回神:“阿姨相信你会说实话。”她想了想:“接下来是关键时期,你帮忙看着点他,别让他乱来。” 邢禹说:“会的。” 走读的事,最后还是以黎书映不相信他的话,除非以合理又恰当的理由说服她,否则连个门都没有,窗户都没有结束。 楚北翎又气又想笑,简直了就是。 也就是这样,他暂时将这件事放在脑后,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过他也没有完全不管,走读不成功,楚北翎打算利用周末和放假的时间画插画。 能多一些自我选择的机会,就多一点。 本来他的麻烦就更多一些,他不能再把压力和负担给到邢禹。 在学校,一有多余时间楚北翎就会去各大平台接单,遇到简单的二次元头像他直接用手机备忘录画,然后在导出传送给对方,如果遇到复杂的就先沟通,等周末再出图给对方。 邢禹将一切看在眼里,他能明白楚北翎心里的担心和忐忑,也明白他的所作所为,所以从来不多说什么,也并不会多问。 只是告诉他,也打算这么做之后,就在网上买了个数位板,也开始接单。 楚小少爷还得是那个楚小少爷,邢禹既不想让他降低原本的生活质量,也不想干涉楚北翎的任何决定。 即便非常非常非常难受和心疼,还有很多无奈,真的很不愿意楚北翎这么做,邢禹也不会和他说——你不要这么做,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我来做就好。 楚北翎大概也不会想听到这样的话。 邢禹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楚北翎的任何选择,以及和他一起承担。 都说少年情愫转身即逝,不够认真,其实他和楚北翎很像,冷静、理智、谨慎,冲动时间少之又少,既然选择了,想要了,那就会拼掉一切抓住。 不会让一切不安因素,成为最终无法选择的理由。 临近高考,为给高考生加油打气也为让他们放松心态迎接即将到来的考试,学校组织了一场喊楼活动,今天晚自习只有一节课。 自习课下课后,任意和几个女生抱着一堆荧光棒进教室,安排分发下去。 许图南拿着荧光棒敲了敲桌面:“人都走光了,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再不去就科技楼那边就没有好位置了。” 楚北翎将图传给单主,将50块收过来,才从屏幕里抬眸:“你先过去,我和邢禹马上去。” 许图南:“那你们动作快点。” 邢禹也完成了他的那幅画,收了70块。 楚北翎看着两人今天收到的120块,突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可现在才刚开始没多久,胡思乱想白白丧失掉自己的信心。 那才真的糟糕,便什么都没有说。 他将荧光棒递给邢禹:“走吧,去科技楼。” 第96章 p-流沙 楚北翎其实一直没有青春偶像剧或者小说里那种肆意张扬的感受。 他们的生活无聊、枯燥,文化和艺术的学业,多又繁重,几乎挤压掉所有时间,一口气都不让喘,掀不起任何波澜,每一天过得都想把学校炸了。 加上黎书映对他的高要求,除了和邢禹待在一起能轻松快乐些,其他时间,楚北翎心无时无刻不紧绷着。 可这一刻,夜风微凉,荧光灯在夜色中汇聚成海,整栋楼因千人齐唱的《海阔天空》而沸腾。 第130章 何其有幸,他的邢禹在身边。 楚北翎觉得自己在青春的热浪里乘风而行,没有那一刻比现在还要幸福。 学校也可以留一会儿,暂时不炸了。 “楚北翎。” 他倏地回眸,一块竹节流苏白玉从邢禹手心落下,挂在无名指中飘飘荡荡。 楚北翎突然明白了什么,心跳得很快,笑意在脸上蔓延开来。 白玉残存邢禹手心的温度,他指腹抚了抚纹理:“就一块?!” 邢禹将另一块贴过去。 两块竹节玉佩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夜空被烟火点亮,前程似锦几个大字,在夜幕中绽放出最艳丽的光,高亢整齐的“愿学长学姐,今后走的每一步都是高光时刻”,伴随着老师们依次亮起的车灯和鸣笛声。 所有人目送莘莘学子们踏过红毯,奔赴他们的海阔天空。 送走学长学姐后,没过多久,他们也迎来了期末考试。 西高暑假要补课一个月,考试结束休息一星期,7月初再次返校,美术部和文化班不一样,如果放弃联考,直接参加各大高校校考,可以提前离校,去各地参与对应集训。 楚北翎和邢禹都打算留在学校,先参加12月的全省联考,等来年1月份前往北京参加与动画相关的集训,3月份校考完再返校,参加明年6月的高考。 期末考试结束他们搬去顶层,班里少了十一个人,原本拥挤的教室一下腾出来不少空位,王采燕让他们全都坐到中间。 许图南将所有东西塞进抽屉,转过身:“你们选动画不改,怎么不直接离校,还省些麻烦,美院又不看联考成绩。” 楚北翎反问:“你为什么不走。” “这不是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和你们一起去美院。”许图南勾住他的脖子:“我问你呢,别转移话题。” 楚北翎正思考要如何回答。 邢禹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片刻很快挪开,楚北翎连忙拿下许图南搭在身上的爪子。 厉冬踹许图南一脚:“话真多。” 许图南:“你咋那么霸道,又没问你,还不兴我了解楚番番的事?!” 厉冬:“还是管好你自己,画画继续抽象下去,别说联考校考,你红薯都烤不上。” “没关系,我可以烤羊肉串,”许图南学了句孜然味腔调:“卖烤羊肉串呦~~” 厉冬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真是脑袋瓦特了,我和你抬什么杠,智商都被拉低了。” 许图南:“和我抬杠,你别自卑。” 几个人都被他的不要脸创到,嫌弃地“噫——”了声。 楚北翎:“图图,你脸呢。” 许图南指了指白墙:“哪儿呢,多么雪白,多么厚,多么让人神魂颠倒。” 所有人:“……” 纪委也是离开的十一个人,柯锦程变成许图南一个半学期的新同桌,终于插/进一句话:“我们番番小王子哪里需要考虑,当然是都要。”侧目看向他:“是吧?” 楚北翎淡淡一笑,不置是否。 一帮人走出教室,楚北翎和邢禹慢悠悠跟在几人身后。 突然,邢禹问了一句:“真的只是想体验一下联考什么感受?!” 楚北翎微征,而后若无其事轻笑:“不然呢。” 邢禹说:“我父母给我的生活费和学费,足够支撑从现在开始到明年3月的集训。” 楚北翎笑意僵在脸上,缓片刻,问了同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走。” 这下轮到邢禹不说话了。 两人静默一会儿—— 楚北翎找补:“没关系,多一个选择没什么不好。” “嗯。”邢禹轻轻应了一声。 他说不出来什么感受,酸涩、难受、无奈,分辨不出来,也许都有吧!这种难以名状的情绪让邢禹无法消解,也找不到解决办法。 可没有人会因此多一句嘴,别这样做,我不需要你为我放弃什么,依旧很默契的当做无事发生,想试图帮对方扛过去。 而后又很默契的选择了同样的选择。 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 以至于多年后,某个艳阳高照的午后,楚北翎突然想到这一天,这个选择,想到的是,当时的他们都太执着,也太在意,谁都不肯让对方受半点委屈。 都想拼命抓住,如同握在掌心的流沙,越用力,流逝的越快。 以至于,最后什么都不剩。 炽热骄阳,聒噪蝉鸣,树荫下的斑驳,骑着自行车从身边倏忽而过的叮铃声,夏日午后切半块一勺一勺挖的西瓜,被雨洗过万里无云的蓝色天空。 所有的美好与快乐,不知不觉就在指尖悄悄溜走。 转眼到了金秋九月,微风吹过,空气中漂浮着早桂的淡香。 这个学期文化课减少了很多,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泡在美教里,成百上千次练习,找漏洞,再练习,重复又重复。 完成今日份既定练习,楚北翎开始出图给单主。 这几个月来真的很辛苦,即便现在的所作所为杯水车薪,黎书映完全没有怀疑他和邢禹,楚北翎也不想就这样算了。 林听岛敲敲他的画板:“课代表,在画室收敛点,别太嚣张了。” 楚北翎没多辩解,不好意思地笑笑,很自觉将手机收进口袋,随手拿起画槽里的铅笔。 最近一直在高强度画画,他的手有点不听使唤,力道没控制好,长而尖的铅笔直接断在纸面,一大截铅笔芯掉落在地面上。 他心疼的“嘶——”了声,捞出美工刀。 手抖的不成样子,楚北翎差点没将指尖削掉一块肉。 邢禹蹙了蹙眉,递来一只铅笔,拿走他手中的笔和刀。 他还没开口,楚北翎先一步截了他的话:“在想事情,没注意。” 邢禹张了张口,转而说:“削铅笔别走神。” 楚北翎不好意思吐吐舌头:“知道了。” 邢禹将铅笔和美工刀放回他的画槽里,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我有点饿了,陪我去学校便利店。” 一听到吃,许图南也兴奋了,“我也去。”刚要站起来,被厉冬摁回椅子上:“挡我视线了,坐下。” 许图南无语:“姐姐,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说,我提头来请罪,但你不要影响我去找吃的。” 厉冬懒得和没眼力见的人废话,越过他对身后的两人说:“帮我带包法式小面包。” 盛夏也扬身看过来:“我要海盐味苏打饼。” 许图南闻言,立刻报了几个零食名。 只要他们不过分林听岛基本不管,哪怕上课时间,他们也不需要特意报备离开教室原因,想离开教室自己悄悄离开,然后安静回来,不要影响他人注意力就行。 “饿了想吃东西的出去吃,别在教室里。”林听岛说。 许图南:“知道了,林老师,谢谢了,林老师。” 林听岛:“图图,你造反呀~喊这么大声做什么,安静画你的画。” 许图南:“好的老师。” 林听岛直接送了他一个板栗:“耍什么嘴皮。”她拍了怕画板:“以后你女朋友长这样,就问你怕不怕。” 许图南:“那是相当可怕。” “你也知道。”林听岛:“你起来。” 许图南:“老师你知道么,这个世界最动听的话,不是我爱你,而是你起来。” “还上脸了是吧,”林听岛言笑晏晏的脸,瞬间严肃:“一会儿我就让你知道,还有比你起来更有趣的事。” 许图南不以为意,左右不过是压着他多画几张,结果林听岛改完范画后,居然撤回了一个图层。 他:“……” 现在是上课时间,校园里只有几个体育课的班级,女生们一块一块围坐操场器材前闲聊,男生们奔跑在篮球场争抢手中篮球,闪身躲避三步上篮,还有少部分,越过大路踩过草坪抄近道去便利店。 楚北翎已经很久没有进过球场,看得心痒痒,假装自己手中有篮球,虚空做了几个假动作,过过瘾。 不知是球场战况焦灼还是对方有意邀请,一个篮球呈抛物线从球场越过勾花网飞了过来。 楚北翎去接,身后邢禹动作比他动作更快,轻轻一跳双手接住篮球,在地上拍出动态。 楚北翎挑挑眉,打算去抢,邢禹越过他,边拍边跑向球场,他一愣快步追上去。 追齐邢禹,楚北翎斜插去拦,邢禹一个闪身躲避,从他的动线u字绕过去,躲开他的追捕。 楚北翎舌尖顶了顶上颚,胜负欲一下上来,“邢禹,我一定要把你手上的篮球抢过来,不然我和你姓。” “冠我姓,”邢禹笑着说:“行,没问题。” 楚北翎纯纯是被惹炸毛了,放狠话,哪知道邢禹曲解成另一个意思,顿时脸红起来。 小少爷越是羞,嘴就越比脑袋反应的更快:“谁要和你姓,你和我姓还差不多。” 第131章 邢禹拍着篮球:“抢到我就去改。” 楚北翎:“认真的?!” 邢禹迅速移动,防止他过来抢:“认真的。” 俩人在操场你追我赶一会儿,眼见着要碰到,被邢禹杀了回马枪,躲过去,楚北翎一跺脚,继续追上去。 在邢禹侧身绕开那瞬间,楚北翎扑上去,他瞬间松开篮球,抱住他,拦住他的腰将他扶稳。 四目相对,运动过后滚烫气息在俩人周身辗转停留。 楚北翎盯着邢禹的薄唇喉结滚了滚,克制住了。 而他,也感受到——邢禹同样的心思。 邢禹很快松开他,弯腰去捡溜到不远处的篮球。 刚刚那小插曲过去,楚北翎才想起刚刚他的耍赖行为:“邢禹你赖。” 邢禹扬扬眉:“楚北翎不带这样倒打一耙的。” 楚北翎:“你不松手,我就抢到了。” 邢禹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开口:“我不松手你就要亲吻大地了。” “有你垫着,要亲吻也是……”周围人头攒动,那个你被楚北翎生生刹车收回去。 话是有所顾忌没说出口,可不代表楚小少爷就这样算了。 趁着没人注意,他在邢禹结实的腰上狠狠掐了一吧。 邢禹机械地侧目看过来。 楚北翎扬扬下巴,仗着人多,黑芝麻汤圆不会拿他如何,一脸挑衅:“你赖,我摸一摸怎么了。” 邢禹淡淡一笑:“很好。” 楚北翎后背微凉,但料定校园里邢禹不会动他,理直气壮:“怎么滴。” 黑芝麻汤圆,黑心的,黑的流油,在楚北翎已经忘记干过这嚣张事的时候,邢禹来找他秋后算账了。 第97章 p-红豆 当楚北翎被邢禹压在他家木质门板撬开唇亲吻时,他恨不能锤死前几天招惹黑芝麻汤圆的他自己。 你说,我好端端的,惹他干嘛。 这下好了吧,活该被当成面团揉。 客厅撒了一地银白,迷离中,楚北翎缓缓睁开眼,却瞧见一双促狭的眼睛,似笑非笑。 挑衅,十足十的挑衅。 这哪能忍,楚北翎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回吻,与他厮杀到一起。 如同饿了许久的狼好容易遇到一块鲜美的肥肉,恨不能咬噬殆尽。 安静到只有粗重呼吸和心跳的环境,被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覆盖。 俩人同时一僵,停止了动作,随后,隔壁铁门发出“吱呀”声响,然后归于平静。 大概是隔壁陈奶奶出门回来了,俩人没敢继续闹下去。 邢禹这里还算安全,陈奶奶一般也不会过来。 毕竟有前车之鉴,在自己没有足够的担当之前,小心一些总没有错。 邢禹抽过湿巾擦手,将纸团丢进垃圾桶里,转身对他说:“你先去陈奶奶家,我去一趟菜场。” “我,”楚北翎嗓音还带着刚刚撕闹过后的混沌沙哑。 他弯腰从邢禹包里掏出水杯灌了两口水,轻轻嗓继续说:“我和你一起去。” 其实他们也没做什么,可到底有些心虚,加上他可比邢禹狼狈多了,楚北翎不想这么快就看见长辈,想出去缓缓。 市井那种地方不适合番番小王子踏进去,邢禹刚想拒绝,在对上他视线那一刻,又很快改了口:“行,一起去。” 邢禹每周回来都会去菜场买不少食材以及一些生活用品,这样陈奶奶就不用经常跑上跑下去特意买,俩人在超市采购了不少易保存的食物,坐地铁回闸弄口。 陈奶奶在厨房里忙碌着,见他们进来,转过身笑着说:“回来啦。” 楚北翎甜甜应道:“嗯,回来了。” 邢禹放下手中塑料袋,挽起袖口,从陈奶奶手里接过厨具:“陈奶奶我来。” “陈奶奶,我陪你看电视去。”楚北翎拉着陈奶奶走出厨房,不给邢禹添乱,他一个人动作还快一点。 除了刚开始他会给邢禹打下手外,这两年,每个周末回家,只要到陈奶奶家蹭饭的日子,一般都是邢禹做饭,他洗碗。 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邢禹接过去自己干了。 他和陈奶奶只负责吃。 陈奶奶侧目:“番番,最近学习是不是很辛苦呀,我看你都憔悴了不少。” 楚北翎将陈奶奶搀扶到沙发上,在一旁坐下:“我挺好的,陈奶奶别担心。”他在果篮里捡了个桔子剥开,递给老人家:“陈奶奶给你。” 陈奶奶将桔子放回他手上:“番番吃,陈奶奶不吃。” 原本只有果篮的茶几多了很多红豆粒,剪刀,弹性绳,穿到一半的红豆手串,一旁铁皮盒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已经穿好的红豆手串。 楚北翎粗粗看了一眼,大概有四五十条,有十几条已经褪去颜色,只剩下浅而淡的粉红。 他好奇道:“陈奶奶,你串这么多红豆手串做什么?” 陈奶奶带上老花镜,捡起穿到一半的红豆手串,低头在红豆堆里一颗颗翻着红豆粒,认真查看似乎在寻找最好的那几颗,开始打孔。 “那些褪了色的是他送给我的。”她说。 楚北翎疑惑:“谁?” 陈奶奶:“我的爱人。” 楚北翎听邢禹说过,陈奶奶一辈子没结婚,可具体原因他不知道。 如今听陈奶奶这样说,他一时半刻没有反应过来。 陈奶奶看着他呆愣的反应笑了笑:“你这是什么反应呀。” 楚北翎察觉到不对劲,怕挑起陈奶奶过往的伤心事,没说话摇摇头。 “只可惜,再也收不到了。”陈奶奶将打好孔的红豆穿进尼龙绳里,轻而缓地说:“当时他答应我,要每年送我一根红豆手串,我现在收不到,换我送给他。” 楚北翎懵了半秒,小心翼翼询问:“陈奶奶,那位爷爷……?” “牺牲在战场上,”陈奶奶缓口气才继续说:“再也没办法回来了。” 陈奶奶语调是心如死灰的平淡,楚北翎心颤了颤,说不出的酸涩,沉溺在这种情绪里久久没办法脱离。 反要过陈奶奶安慰他:“好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说不定过几年我就要去见他了。” 楚北翎鼻子一酸,摇摇头:“陈奶奶,你会长命百岁的。” 陈奶奶安慰他:“好啦,是陈奶奶说错话了,我还要多陪你和小禹几年呢。” 还没从酸涩难受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下一秒,陈奶奶又给他炸了一个雷:“你和小禹遇到事情要好好沟通。”她停下手中动作,盯着那几条已经褪了色的红豆手串,像是想起很久远的回忆。 不知道过去多久,陈奶奶才回神继续说:“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别给自己遗憾,有些人错过就再也遇不到了。” 楚北翎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邢禹:“陈奶奶,你知道了?” 陈奶奶眨眨眼睛,笑着说:“我也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懂呢。” 其实刚开始她是不知道的,谁让邢禹问了差不多的问题,就知道了楚北翎无中生友的人是邢禹,加上这几个月来两人的反应,多少能察觉到一些不对。 没想到两个孩子已经说出清楚了。 “只要你们想着对方,那就什么都不用怕。”她轻轻拍了拍楚北翎的后背:“还有陈奶奶在呢,你和小禹别怕,陈奶奶保护你们,谁要是说你们一句不好,奶奶给他腿打断。” 楚北翎喉咙泛起一股涩意,又疼又涨,可心里却是暖洋洋的,他认真点点头:“谢谢你,陈奶奶。” 陈奶奶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将他抱紧怀里:“乖孩子。” 吃完晚餐,楚北翎和邢禹到五楼,黎书映和他小姨都已经回去了,现在家里又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放心的邀请邢禹到他家里。 “邢禹,陈奶奶的反应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楚北翎缓缓呼了口气,沉默一会儿,低声说:“邢禹,我是不是有点太……杞人忧天了。” 邢禹没有立刻回答,他抬手揉了揉楚北翎的后脑勺,掌心贴着他的发丝慢慢下滑,最后停留在颈后,轻轻捏了捏。 他笑着说:“这个表白我收下了。” 楚北翎抬眸:“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邢禹:“近朱者赤。” 楚北翎:“你干脆说,近墨者黑得了。” 邢禹:“我打算委婉点的,没想到你直接说出来。” 两人说完,笑作一团。 笑完邢禹回答刚刚那个问题:“没有,也不是,我们只是在排除那些可能存在的风险,好让我们之间,能陪伴更久一点,再久一点。” 楚北翎轻轻点了点头,在画架前入座。 对面邢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弦上拨弄着,看得久了,他也了解到不少大提琴的知识,知道这是练琴前的调音。 邢禹多才多艺,和艺术相关的领域,就没有不好的。 而他,除了会画画,也只喜欢画画,对音乐没多大兴趣。 第132章 可如今也有些心痒,觉得玩音乐的男生——实在太帅了。 楚北翎:“邢禹要不你教我拉大提琴,说不定那天我们还可以合奏。” 邢禹起身,将位置让给他。 楚北翎小心翼翼抱过大提琴:“你有没有什么备用的,我怕把你这把据烂。” 邢禹:“有这个自知之明,挺好。” “……” 楚北翎起身,将大提琴放回琴架,扑过去将他带到在沙发上,双脚一跨骑在他身上,挠他痒痒:“你这嘴要是不会说些好听的,干脆做点别的事,别留着光顾着好看了。” 邢禹不怕痒,半撑着起身体,微微歪头:“行,你说做些什么?” 正是躁动热血的年纪,楚北翎也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被邢禹这么一问,什么都没有想过的他,反而被带跑了。 楚北翎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只是,只是—— 慌乱之间,他对上邢禹含笑的眼眸,楚北翎磨磨牙,朝他喉结直接啃上去。 和黑芝麻汤圆多废话吃亏的是自己,就应该,什么都不说,直接咬死他。 邢禹喉结滚了滚,微微扬起头,薄薄的眼皮耷拉着,落在他身上。 楚北翎垂眸瞥他一眼,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戏弄了,邢禹就在松软的地面踩了一脚,自己就巴巴挖了一个坑,然后哐当一下就跳进去,眼睛眨也不眨。 他幽怨道:“邢禹,你是真的很坏。” 邢禹:“倒打一耙。” “我说不过你。”楚北翎翻了个身侧躺在邢禹身边,单手托着眉骨,另一只手指腹压着他的薄唇。 邢禹握住他的手腕,放在心口:“生气了。” 楚北翎:“嗯,生气了,哄我。” 邢禹腾出手揉他的头发,指腹蹭过发梢时故意弄乱几撮翘起的呆毛:“摸摸头,不气不气。”一副哄孩子的口吻。 楚北翎拍一巴掌掉他的手,却没忍住笑出声:“滚啊你。” 邢禹顺势捏了捏他的脸:“那……不要哄了?!” 楚北翎趴在邢禹肩膀上,将一半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谁家好人家,这么哄人的。” “你不满意?!”邢禹忍着笑,继续逗他:“给你换一个,举高高。” 楚北翎拍了拍他,笑骂道:“够了啊,消遣我很开心是不是。” 邢禹实在没忍住跟着笑出声:“心情确实不错。” 楚北翎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邢禹,你已经上了我的暗杀名单,你晚上小心点。” 邢禹下巴为抬,懒洋洋盯着他:“好啊。”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橘黄色的落地灯,将偌大又拥挤的客厅挤出一方隐秘的隅落。 光线自上而下打在邢禹轮廓分明的脸上,将凸起的眉骨和鼻梁照亮,他仰眸看他,陷在阴影中的眼睛里有散漫的一点笑意。 楚北翎心动了一下,过去吻邢禹眉间的暖光,然后一点点吻下去,直到落在他唇上。 楚北翎半撑着身体,目光一瞬不顺盯着身.下的邢禹,没办法从他脸上离开。 旁人都说邢禹高冷,难以接近。 可谁都不知道,邢禹内里是与外表高冷气质完全不同的痞里痞气,透着股懒散的邪劲,一点也不高冷,蔫坏蔫坏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 也只属于他一个人。 邢禹伸手一拉,追着吻上来。 安静的暖光里,他们接了一个,深的浅的,潮湿又黏腻的吻。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吻邢禹,和他亲密接触,毫无顾忌。 房间里的温度渐渐升高,所有感官都被放大,楚北翎突然不敢动了,他浅浅喘着气,撑着沙发起身:“你……”憋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问:“要帮忙吗?” 然后他听见邢禹很深很慢地吸了一口气,喉结随之滚动,抬手将他拉回来:“陪我躺一会儿。” 沙发不大不小,挺宽的,两个身高腿长的少年挤在一起,膝盖贴着膝盖,本来略显拥挤。 偏此时邢禹撑起一条腿,将楚北翎圈在内,两人距离几乎到达负数,连呼吸都拥挤了。 楚北翎浅浅换着呼吸:“我觉得,我们不能这样躺着。” 邢禹低笑出声,嘲笑意味十足。 “笑什么笑。”楚北翎不满捏了捏他的腰,不老实的往下走,“你当你定力有多强。” 邢禹捉住他的手腕扯开:“别乱动,老实躺着。” “……”楚北翎勾住他的脖子,在他颈窝处轻轻蹭着:“那你这是在折磨我。” 邢禹摁着他:“我是没什么定力,所以好好躺着。” 楚北翎本想怼几句,想到黑芝麻汤圆的报复心,只好重新埋回他胸膛里,老老实实不动做块木头。 少年人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安静躺了一会儿,便逐渐趋于平静,加上这样安静躺着什么都不做的感觉很好。 这段时间又没日没夜画图过于劳累,身体和心里一但放松。 没过多久,困意就爬上心头。 楚北翎趴在邢禹身上,闻着他身上清淡的柠檬调,进入梦乡。 第98章 p-生病 亲昵又放松的周末过去,回到学校又进入平凡却又忙碌的一周,学校生活就是这样,毫无任何乐趣,除了想炸学校,也没有什么新鲜事。 江南季节交替时温度向来阴晴不定,满30减20,前一天是夏天,第二天又立刻入了深秋。 加上流感盛行,班里一个接一个的生病,学校医务室更是人满为患。 向来很少生病,身体精神壮如牛的楚北翎毫无征兆生病了。 以往他们会早起一个小时,复习文科学业,这段时间高强度的学习与画稿,实在辛苦。 邢禹打算让楚北翎多睡一会儿,没有叫他,靠在栏杆上小声背单词。 一直到起床号响起,楚北翎还没有起床,邢禹伸手拍了拍他,刚贴上他的后背,就被灼热的温度烫了一下。 邢禹心下一沉,连忙摸上他的额头,脖颈又摸了摸自己。 “番番醒醒,你发烧了,我们去校医室。”摇了半天,没反应,邢禹跨到楚北翎床上,将人扶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番番。” 迷迷糊糊的许图南坐起来,大脑还未完全开机,眯着眼看两人:“怎么了?” 邢禹从来见过楚北翎这样担心的不行,还算镇定,见人叫不醒,他连忙叫许图南:“图图,过来帮我。” 这会儿,许图南已经彻底清醒,一个弹跳冲到他们的床铺前,“这什么情况。” 邢禹贴上他的脉搏:“应该是发烧晕厥,但我,我不确定。” 他们两个男生也没办法把一个身高腿长的男生从上铺弄下去,好在这时其他人也醒了。 许图南喊柯锦程和倪文轩过来帮忙,自己则爬到上铺,打算帮邢禹一起。 倪文轩和薛子昂关系最好,这时被他拉住,许图南气得直接骂了人:“妈的,班长你什么意思。” 邢禹现在注意力全在楚北翎身上,不想说太多废话:“你下去,我试着抱下去。” 许图南咬了咬后槽牙,爬下床,打算处理完楚北翎的事,再找薛子昂算账。 邢禹手穿过楚北翎的四肢,将他打横抱起,半跪着朝栏杆挪。 学校上下铺狭窄活动空间小,站在下方两人张开手臂护着,生怕一个不小心,两人都摔下床。 柯锦程:“阿禹小心点。” 邢禹:“你们接一下。” 许图南:“放心,摔不着。” 这时楚北翎突然咳起来,咳得又凶又狠,抖得厉害,邢禹吓一跳,连忙将他抱回来。 楚北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抓住邢禹衣领咿咿呀呀说半天,发不出半个字,反而因为他说话,咳得更厉害,留下生理性眼泪,浑身涨得通红。 “你先别说话。”邢禹说:“图图,麻烦把我的水杯拿过来。” 许图南连忙去书桌拿了水杯递给他。 楚北翎捧着水杯灌了好几口,终于将咳嗽止住,可脸上的潮红和泪痕却没有完全褪去。 邢禹问:“你下不下的去。” 头宛如千斤重,楚北翎反应片刻,才点点头:“应,应该没问题。”他声音哑得厉害,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邢禹:“起来,我们去医务室。” 确定没事,许图南和柯锦程去洗漱,楚北翎翻身踩上中梯,脚一软,踩空了,被邢禹拉住,确定他脚触地,才松开手。 邢禹跟着下了床,对薛子昂说:“班长麻烦你帮我们请早自习,谢谢。” 薛子昂早上起来的时候,脑袋也很晕,他知道自己也有发烧的迹象,便冷冰冰地说:“我和倪文轩也要一趟医务室,你们找副班长。” 闻言,邢禹给副班长发去消息。 副班长很快回过来:【好的。】 邢禹收起手机,一转身人就不见了:“楚北翎。” 第133章 柯锦程从洗手间出来:“他刷牙呢。” 站都站不住,还有力气捯饬自己,邢禹既想笑又无奈,去洗手间抓人。 许是一大清早的缘故,生病学生想要逃课,也不会这个时间过来,因此,这个时间点校医室,只有他们寝室的四个人。 刘老师给他们量了体温,确定没有药物过敏,她说:“坐过来,先做个皮试。” 楚北翎和刘老师商量:“能不能不打针?!” “你都发烧到41度2了,必须打退烧针。”刘老师说。 楚北翎垂死挣扎:“不打针,吃药行不行?” 刘老师递来一颗退烧药:“先把退烧药吃了。” 楚北翎还没来得及兴奋,刘老师就宣布:“退烧药要吃,你针也要打,一个都跑不掉。” “……”他哀怨道:“老师,你说话怎么不带喘气的。” 刘老师对他记忆深刻,瞥他一眼,笑了:“你这孩子,摔得满身是包不要紧,脸过敏也没那么在乎,高烧和我讨价还价,手伤了反而紧张的很,怎么这么可爱。” 楚北翎嘟囔道:“我是画画的,当然手最重要。” 刘老师说:“你说什么?” 邢禹在一旁插话:“你听老师的,别犟。” 楚北翎撇撇嘴:“好吧,打就打。” 见他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刘老师没忍住笑了笑,抓过他的手:“我轻一点。” 酒精棉擦过皮肤的一瞬间,楚北翎的喉结滚了滚,“老师,我……” 下一秒,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他的眼睛,挡住他的视线。 轻微痛感过去,邢禹放开手。 楚北翎垂眸,手上是皮试留下的一个小鼓包。 刘老师笑说:“你看你这同学多好,知道你害怕打针,还给你挡眼睛。” 这楚北翎哪能承认,“没有,不是,谁害怕打针了。”他抬眸看着邢禹:“我没害怕,我只是坐不住而已。” 清晨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百叶窗,在消毒水弥漫的房间投下细长光条。 邢禹眼里含着晃动的光斑,“嗯,你不害怕,你只是坐不住。”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楚北翎不好意思地别过脸,不去看邢禹,他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怕打针,实在有些丢人。 等了十几分钟,确认过没问题,楚北翎挂上水,足足三瓶,还要连挂三天,他简直想找一块豆腐撞死算了。 邢禹安排好他:“我先回教室了,如果中午之前还没好,我过来给你送午饭。” 楚北翎乖巧地点点头:“好。” 陪着来的邢禹和倪文轩离开了,医务室输液区只剩下他和薛子昂。 漫长的输液时光,楚北翎实在有些无聊,掏出手机,开始画画,身旁的薛子昂低着头,不知道和谁聊着消息。 他们关系一般,加上手头有自己的事,聊了几句请假的事,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直到中午,邢禹提着午餐过来,和他一起吃:“好点了吗?” 楚北翎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多了。” 输了两大瓶水,他现在非常想去洗手间,而且越来越强烈。 楚北翎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抵不过生理欲/望,他扯了扯邢禹衣角:“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洗手间。” 空气凝固片刻,邢禹起身,提起他的药水瓶:“走吧。” 楚北翎一只手挂着针,不方便行动,到了洗手间,这种无法自如行动的感觉让他羞恼的不行。 虽然他和邢禹亲密无间,做尽了亲昵的事,可是,那是在情绪上头的时候。 当着他的面……楚北翎还是会觉得羞耻。 难以言语的羞耻。 偏此时,邢禹还在一旁若无其事的问:“需要帮忙吗?” 楚北翎整个人就如烟花一样,瞬间炸了,噼里啪啦四散掉落,一塌糊涂。 “不,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楚北翎僵硬片刻,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对他说:“你别看,转过身去。” 邢禹笑声闷闷的,从胸腔里散发出来的散漫:“真不用?你单手可以!” 他不笑还好,一笑楚北翎更羞了:“不,不用,我可以,你你,你转过去。” “哦,不看就不看。”邢禹轻笑一声,转侧过脸。 楚北翎羞愤地咬咬牙,踩他一脚:“你闭嘴。” 这人坏得要命,笑得胸腔微抖:“好好好,我闭嘴。” 单手干活,确实不太灵活,布料卡在胯骨处,白瓷砖倒映着他羞窘又艰难的影子,耳边还能听见邢禹懒洋洋的笑声,仿佛在故意等他开口。 楚北翎想找个洞钻进去,太丢脸了,实在太丢脸了。 拉下去容易,提上来就难了。 处理完生理需求,楚北翎就怎么都搞不定,拿裤子撒了回子气,甚至踹了下隔间门板,也没有任何办法。 “笑够了吗?”楚北翎咬牙切齿。 邢禹慢悠悠道:“没有男友福利,还不许我笑了!!” 楚北翎磨了磨牙,气得想扑过去咬邢禹十下八下,但想到扑过去,裤子掉下去的后果更丢人,只能憋着气和布料斗智斗勇。 结果卡在胯骨的布料纹丝不动,反而蹭得皮肤发红。 邢禹连装都不装了,背对着他笑得更肆无忌惮。 “邢禹!!”楚北翎破防:“你他妈再笑就滚出去。” 邢禹这才笑着转身,手臂从背后环过来,指尖故意在楚北翎腰侧流连两秒,才去勾裤腰:“是谁啊~说单手可以的。” “艹,”楚北翎手肘往后一顶:“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邢禹轻松躲开,顺势替他拉好裤子,还坏心眼地在他臀上轻拍一下:“服务费收好了。” 楚北翎原地爆炸,刚想破口大骂,被邢禹捂住唇畔:“别骂脏话。” “……” 回去校医室,楚北翎直接挂机了,连邢禹把蓝莓味的棒棒糖塞进他嘴里都没反应。 邢禹戳了戳他的脸:“吃颗糖,降降火。” 楚北翎面无表情,机械地吐出几个字:“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再拨。” 邢禹低笑:“你怎么这么可爱。” 楚北翎继续复读:“对方在忙,请不要再拨……sorry,the phone you are calling is not in service area.” 邢禹将他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在他唇上落一个浅浅的吻:“现在呢,有信号了吗?” 楚北翎耳尖瞬间通红,抬脚就踹:“光天化人,你……” 邢禹轻松避开,笑意更深:“看来是连上了。” 楚北翎:“……” 第99章 p-苦恼 楚北翎挂水的第三天,盛夏也因高烧不退进了医务室。 他一早就察觉盛夏情绪不对劲,厉冬一行人离开回去上课后,楚北翎问:“夏夏,怎么了?” 盛夏摇了摇垂着的脑袋,咬着唇没说话,眼泪小珍珠似的啪嗒啪嗒掉。 “别哭,”楚北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过去:“擦擦眼泪。” 盛夏:“谢谢。” 他想了想问道:“是生病太难受?还是和厉冬有关,你们吵架了?” 他们坐在角落,盛夏扫了眼斜对角的薛子昂。 身为他们的班长,骂王采燕骂得最凶最狠的是薛子昂,可是每当班里有些事他们并不想让班主任知道,只要他进一趟办公室,很快王采燕就会知道。 少年们对会打小报告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更何况薛子昂两面三刀,还相当的难说话,动不动权力压人,就连所有人公认与其交好的倪文轩对他也颇有微词。 其他人更是不敢深交。 楚北翎微微倾身挡住他的视线:“你说,别担心。” “爸爸妈妈想让我留在省内,在省内上大学,我没办法说服他们。”盛夏看了他一眼,压抑情绪终于找到宣泄出口。 “我也想去北京,想和你们一起,可是他们不同意,我能怎么办,”她哽咽道:糖糖还怪我总是不争取想要的,可我已经努力了,我真的已经努力了,可结果就是不尽如人意,我压力也很大,我们说好了一起去北京,去不了,我也很绝望,她不理解我,还总怪我。” 她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蹦,又难过又委屈。 楚北翎发现这个问题,他也无解,他一直知道少年人的生杀大权在父母手中,如果他们不同意,他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而只要厉冬不妥协,这个问题就过不去。 顿了顿,楚北翎说:“没关系,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去不了北京,我们还是可以天天联系,常见面,至于糖糖……”指望那死丫头妥协收敛脾气,简直做梦。 他深吸一口气,宽慰道:“如果她实在不愿意留下,非要你一起去北京,而你也说服不了父母,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吧。” 盛夏眼泪慢慢止住,眼眶还泛着红,声音很轻很低:“如果是你和邢禹遇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做?” 第134章 楚北翎:“我们……大概就和对方走了。” 盛夏抿了抿唇,颊边出现了一个很浅的酒窝:“或许糖糖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怎么争取,也是我意志没有你们这样坚定,爸爸妈妈说两句自己辛苦,舍不得我,我就动摇了。” 她声音更轻了,“可是我有时候也希望他们听听我的想法,不要总觉得我懦弱又没主见。” 楚北翎听到这里,一时间接不上话。 观他人容易,放在自己身上,未必就很好的处理。 如果是他,黎书映强势要求他,或许他还会强硬争取一下,可一旦黎女士说两句自己多么辛苦,舍不得他,他没办法不动摇。 但有一点,楚北翎却永远不会变。 也是现在盛夏,最需要的。 “无论是叔叔阿姨,还是糖糖……”楚北翎揉揉盛夏的发顶,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夏夏,选你更想选的路。” 王采燕到医务室,恰好看到这一幕,楚北翎立刻松开手。 她瞥了两人一眼,先到薛子昂面前收走他的手机,而后走到他们面前:“你们两个手机给我。” 楚北翎、盛夏:“?” 他们没办法空口白牙说自己没带,因为王采燕此时此刻正盯着他们校服口袋的四四方方。 两人无奈摸出手机递给她。 收走手机,王采燕说:“课不上,借着生病躲在医务室谈恋爱,真是好样的,你们两个打完点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楚北翎、盛夏:“??” “老师,你误会了,我们两个没有谈恋爱。”楚北翎实话实说。 盛夏也说:“老师,我们只是朋友。” 王采燕显然不相信:“朋友,你们坐在一起,你还摸盛夏脑袋?!” 楚北翎无奈重申了好几次,他和盛夏没有恋爱,只是朋友,盛夏心情不好安慰她仅此而已,手机在她手上不信随便查。 王采燕看过聊天记录,又比对过确定没删减,没恋爱迹象,才勉强放心下来。 “手机等你们联考完还给你们。”王采燕揣着三人手机,踩着小高跟走了。 楚北翎捏捏眉心,既想笑又无奈:“成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就是不怀疑正主,想承认都没办法承认。” 盛夏转哭为笑:“接下来,我们是重点关注对象,还……挺好。” 楚北翎也笑:“看样子没白安慰,还有心情开玩笑。” 两人闷闷笑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他和邢禹,盛夏和厉冬,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要不明目张胆,似乎永远不会有人怀疑,也不会有人相信。 最担心的同性,反而给他们增加了一层保护色。 因为被怀疑恋爱关系,楚北翎和盛夏也确实被观察了一段时间。 除去在医务室那天,由于日常都是六个人待在一起打打闹闹。 只有手机被收走,让楚北翎有些头疼外,这件事似乎也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没两天,王采燕就在班会课上宣布了一个消息,撤掉薛子昂的班长之位,由副班长沈静静接任。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薛子昂,他脸色潮红,低着头一言不发。 班主任特别喜欢他们这个班长,每个人都知道,突如其来的决定,谁都没想到。 薛子昂不再是班长,班里大部分人是开心的,因为沈静静比薛子昂讨喜多了,由她来做班长,他们这群皮猴子的日子能舒服很多。 也不关心,为什么薛子昂会莫名其妙被撤掉班长之位,除了最在意这个位置的他本人。 盛夏的手机通过家长从班主任那里拿了回来,黎书映和赵叔叔最近都不会回国内,原本楚北翎是无所谓自己有没有手机,现在不太行,要画画。 周末厉冬生日,一行人相约去湖滨逛吃,他打算顺便到那边的直营店买个新手机。 为了一个手机,一下子要刷几千块出去,楚北翎犹豫了。 他这几个月来,画的图,只能勉勉强强买半个手机,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还伴随着深深的无力感。 邢禹见他放空,很快明白他在想什么。 可是也没办法对楚北翎说,他来付钱或者在赵叔叔回来之前他一个人来画图,这只会让他更难受,楚北翎是个要强的,他也不会愿意。 邢禹想了想说:“让陈奶奶出面要回手机吧,新手机,你里面资料都没有。” 楚北翎点了下头:“陈奶奶出面行吗?” 邢禹:“应该没问题,先试试吧。” 他点点头。 “楚北翎。” 楚北翎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碰了一下,他侧目看过去。 邢禹说:“现在才刚开始,会越来越好的,别着急。” 楚北翎当然相信会越来越好,他也确实有些着急,迫切的希望自己快速成长起来,变得更有担当,摆脱生杀大权在家长手中的命运,能有更多的自主选择。 尤其是在得知盛夏因为留不留在省内读书而苦恼的时候。 他更着急了。 少年人总是有很多苦恼,无穷无尽,然后期盼着快快长大——变成可靠大人就不再有烦恼。 邢禹没虽然没有楚北翎这么着急,却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思考和行为,一直在盘算,想着他们的未来,想了很多很多。 少年们的烦恼虽然多,一件接一件,可很快,也总会因为一点细微的小事,变得无比开心。 楚北翎通过陈奶奶从班主任那里拿回了手机,晚自习林听岛一身卫衣牛仔裤踩着小白鞋走进美教,嘴角漾着笑意,步伐都无比轻快。 坐在画板前的皮猴子们看到她这副模样,脊背已经开始发凉了。 其他科目老师要是挂着一张黑脸走进教室,那他们知道,他们今天要倒大霉了,但林听岛不一样,这女人,年轻漂亮,就是一个笑面虎,越笑越恐怖,治他们越狠。 软刀子,刀刀要人命。 厉冬侧目:“胡图图,你早上被抓过来补课没得罪她吧。” 许图南:“她说大胆画,舍不得你的颜料吗,我说是啊,准备拿来当火锅蘸料,可不得省着点调,算吗?!” 厉冬:“得,直接点蜡吧。” 楚北翎将自己的画板拉离许图南,以免被殃及,又飞快速写了一根蜡烛给他:“拿好。” 邢禹画了一个火机给他:“用这个点。 柯锦程撸袖子准备随时把他踹出去,划清界限。 盛夏放了一瓶速效救心丸在他手上:“早点吃,还能来得及抢救。” 许图南:“……” 周遭听到这话的皮猴子们都打算磨刀霍霍向图图的时候。 林听岛终于言笑晏晏地开了金口:“恭喜课代表,我们楚北翎同学的作品《凝望》获得毕加索大赛中华赛区一等奖。” 全班凝固了一瞬间,如同水滴如油锅一下子“噼里啪啦——”炸开了。 比起其他人的震惊,楚北翎不敢置信,他以为这么就过去没消息,是因为早已被淘汰。 “恭喜楚北翎同学获得参加全球总决赛的资格,以及前往西班牙毕加索博物馆和意大利博洛尼亚博物馆参观和学习的机会。” 林听岛笑着说:“愣着做什么,鼓掌呐喊呀~” “啪啪啪——” “番番小王子,你是我们的光!牛!牛!牛!wow~wow~wow——” 大概是其他班也收到消息,在他们摇旗呐喊没两秒后,整个美术楼都沸腾了,差点把楼都给掀翻。 但处于沸腾中心的楚北翎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同伴们的恭喜就和邢禹一起被林听岛叫了出去。 楚北翎心跳飞快,还在头晕目眩中,林听岛就给了他一个更让人兴奋的消息:“比赛的奖金。” 楚北翎接过支票,看到上面的数字,手都抖了,一等奖金竟然有——足足伍万元。 “这是真实的吗?”楚北翎不可置信地将手臂伸到邢禹面前:“你咬我几口看看。” 邢禹看着他的侧脸轻笑:“不用咬,真的。” 林听岛给了他一个板栗:“疼不疼。” 楚北翎点头如捣蒜:“有点。” 林听岛乐得不行:“你说真的假的?!” 楚北翎开心的快飞起来了,还不忘感谢林听岛:“谢谢林老师指导。” “记得请客吃饭就行。”她说。 楚北翎大方道:“林老师想吃什么,我埋单。” “好好准备总决赛的作品,1月份之前交给我。”林听岛又给了他一个板栗:“网上那几十块一张的图就别画了,浪费精力,也不适合你,更细腻的色彩与宽阔结构的世界才是你的天下。” 楚北翎怔住。 邢禹收敛了笑意,抿着唇。 林听岛看向邢禹:“还有你,这次别跑了,也给我交一副画过来,给你送去中华赛区。” 邢禹静默片刻,应下。 她看着两人语重心长道:“两位小祖宗,请你们两个把精力用在更适合,更有用的东西上,好吗?!” 第135章 第100章 p-破窗 一回教室,班里人几乎都围了过去。 有让他请客的,也有让他把参赛作品照片分享出来供大家观赏的,闹闹哄哄,差点再次把屋顶掀翻。 林听岛及时打住:“行了你们,还在上课呢,都坐回去画画。” 一帮皮猴子怕林听岛一个兴奋给他们加餐,老老实实滚回自己画板前。 沈博明离开之前,还不忘说一句:“番番小王子,记得请客吃饭啊。” 楚北翎坏心一起,笑着说:“好啊,这周末,楼外楼我请你们吃西湖醋鱼,一人一条,不够再加保证管饱。” 所有人:“……” 王琪转过脑袋,不敢相信,不能接受:“番番小王子,请我们吃西湖醋鱼,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不能在认真了。”楚北翎挑眉:“西湖醋鱼多好吃,好东西当然要大家一起分享。” 一帮人一言难尽盯着他,发出了“噫——”的嫌弃声。 楚北翎笑骂:“你们过分了。” 柯锦程跟他们出去玩过好几次,知道楚北翎是真好这口,以为他是认真的,语重心长相劝道:“番番小王子,你三思啊!我们没有你这样的鉴赏水平,你同情同情我们。” 邢禹抿抿唇,将笑意咽下去,一本正经胡说:“没关系,多练练就能提高,吃吧。” 许图南诧异,翘着兰花指点他:“你你你邢禹,你变了,你不是不喜欢的吗?怎能和楚番番一个阵营!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楚北翎也忍得辛苦,不停拍着邢禹大腿:“是的,多练练就能提高了。”他笑着抬抬下巴:“加油,看好你们。” “你要真敢请,我们就合力把你丢进西湖喂鱼。”许图南警告。 任意:“番番小王子,其实食堂肉包子也行的,我们不挑。” 一帮人七嘴八舌劝楚北翎三思,别让这么多条鱼白白挂单,放过鱼,也放过他们。 最重要的是放过他们。 楚北翎看其他人真上套,着急的不行,心情更好了。 看着周遭同学们如丧考妣的模样,他无意再逗他们开心,便说道:“这周末,in77我请你们吃自助烤肉。” 安静了一秒。 欢呼声此起彼伏:“番番小王子威武——” “番番小王子,大气。”众人又喊道。 除了极个别游离在人群外的,他们班一直很团结也疯,精神状态美丽时,能一起把美教墙皮啃掉,再补回去的相同病情。 更没有其他班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关系也很纯粹,有什么说什么,干脆且直白,相处起来很舒服。 楚北翎拿到含金量这么高的一个奖项,所有人都是真心的为他感到高兴和自豪。 有人高兴,自然也有人不高兴,不满意。 美术课下课,六个少男少女沿着桂花大道往二食堂走。 与楚北翎擦肩而过的薛子昂说:“如果不是林老师偏爱你把这个机会给你,你能拿奖吗?” 少年们同时皱了皱眉,不知道他好端端为什么又发神经。 自从班长之位被王采燕撤掉后,他越来越有病了,以前还会顾及一下同班同学体面。 现在简直和疯狗一样,逮着谁咬谁。 楚北翎懒得理他,不爱解释,也没有必要和无关紧要的人废话,示意一帮人赶紧去食堂抢饭。 去晚他大鸡腿要没有了。 邢禹拧着眉刚想说什么,被心情差到极点的厉冬抢过话头,直接炮轰。 “林老师当时找了三个人,”厉冬气不过:“你画画连班里前五都进不来,有什么资格参加?!” 她继续炮弹一样输出:“学校十五个学生的作品被送去参加比赛,国内别提有多少人,第一只有一个,这是给一个机会就能拿到的吗?” 薛子昂蹙了蹙眉,一脸阴鸷,半是警告半是威胁:“你确定要这样和我说话。” 厉冬嗤笑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你又算那根葱,敢要求我。” 薛子昂余光瞥了一眼盛夏又重新挪到她脸上,一寸一寸扫着:“道歉,不然你会后悔的。” 楚北翎和邢禹一左一右拉住怒气值爆表的厉冬。 “你们两个别拉我,老子早就想教训一下这个人,敢威胁我。”厉大小姐现在很生气,甩开两人,准备过去揍人,被两个人再次抓住。 “薛子昂你先找事,糖糖也只是实话实说,都是同学,你这样说,没意思。”楚北翎一字一顿道:“我们不惹事也不怕事,你要真做什么,不会就这样算了。” 许图南和柯锦程附和:“是的,不会就这样算了。” 盛夏拉了拉厉冬,低声道:“别生气了,离联考和校考还有一段时间,你别着急,我尽力去争取,等等行吗?” 厉冬看她,火气消了一大半:“真的?” 盛夏点点头。 薛子昂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少年人情绪上头,吵起架来总是噼里啪啦,怒气值爆表,可冲动归冲动,只要过了那也就过去了。 谁都不会放在心上。 而两天过去,薛子昂也没有真的做什么,所有人只当他那天心情心情欠佳,才会随口咬人。 正如他们说的那样,就算薛子昂要真做什么,他们也不带怕的。 周三用过午餐后,楚北翎掏出仅剩的一个苹果摆在桌上,打算趁现在光线不错又还没上课,先画一画,再吃掉它。 “闻到苹果的味道了,”鼻子比狗还灵的许图南转过身,看到苹果就伸手去拿:“见者有份,分我一半。” “吃静物考不上大学,”楚北翎一巴掌拍在他手上:“放下。” “……” 许图南刚想回怼,余光瞥见走出教室的薛子昂:“你说,他真的不会做什么吗?今天周三有班会课,王采燕一定会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图南总觉得薛子昂刚刚看过来的眼神怪怪的,让他很不舒服。 但愿是他多心了。 楚北翎抬眸:“能说什么,我们合起伙来欺负他?!” 邢禹侧目看他一眼继续作画。 柯锦程:“前两天的事,他也没道理啊,恶人先告状啊!!” 许图南若有所思点点头:“反正他不能欺负夏夏。”瞥一眼厉冬:“你不欺负他就不错了。” 厉冬:“信不信我巴掌给你吃。” 他们班上课一心二用的人居多,老师在上面讲课讲到冒烟,他们和老北京大爷儿似的,悠哉悠哉画画。 何况联考在即,班里认真听课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除了班主任王采燕为人比较古板又难言,他们班的任课老师一个赛一个风趣(二哈到各有千秋),凑到一起能演一出年度大戏。 其中政治邓老师更是一马当先,话痨一枚。 上课上着上着就开始天南海北扯皮,从国.际局势聊到诗词歌赋,人生理想,兴奋起来闲聊一节课都不上课,还有一次看讲台上摆着历史试卷,兴致一来,把试卷讲解了。 这一行为可把下一节课过来的卢老气得够呛,差点杀到办公室找他算账。 邓话痨在提起课本上关于人口老龄化的问题说起:“除了是现在全球面临的重大社会问题,国内还有一个与之相关的法律,也就是意定监护。” 停顿了片刻:“这个意定监护呢,刚开始是针对人口老龄化提出的,但后面很多同性恋人发现这是现阶段,法律条款里最能覆盖配偶权益与义务的保障,于是就用了起来。” 邓话痨是会吸引他们注意力的,话音刚落,一帮听着课却心不在焉的树懒们,齐刷刷朝他看过去。 邓话痨看所有人的注意力回来,心情好的不行,“各位大爷们感兴趣了!” 一帮树懒化身小黄人,点头如捣蒜,要多整齐有多整齐。 邓话痨点了点他们:“你们一个两个不正经,好好的课不听,杂七杂八的事倒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各个都感兴趣的不得了。” 所有人:“……” 邓话痨抄起讲台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大口,继续说;“意定监护是指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可以通过书面协议和公正,自主指定一位监护人,这种关系在法律上会优先于法定监护,也就是父母等其他亲属。” “如果考试涉及到人口老龄化,可以从意定监护角度回答,”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也就是法律层面,《民法典》对公民权利保证,社会层面,应对人口老龄化,保证弱势群体,政治层面,国家通过完善法律推动社会治理现代化。” 邓话痨将他们的注意力拉回,就开始讲解考点,所有人意识到被他‘戏弄’了,别提有多失望。 偏又不能拿他如何,只能老老实实的记笔记。 邢禹对意定监护高于法定监护的兴趣多于核心考点。 他问:“老师,意定监护具体有什么权益和义务?” 第136章 为什么同性恋人会用起来。 楚北翎扫一眼邢禹又看向邓话痨,他也很想知道,不过他还是有些心虚,便没有问出口。 正打算问度娘,没想到邢禹先一步问出口。 邓话痨直接拿他身旁的人举例子:“如果你指定楚北翎为你的监护人,那当你丧失行为能力后,他就有义务和责任对你,进行医疗照护、财产管理、维权诉讼等与你切身相关的权益,通俗一点来说,就是你的一切,他都有权负责。” ——签了意定监护,邢禹的一切,他都有责任和义务来负责。 楚北翎心脏砰砰直跳,他扫了一眼邢禹飞快挪开。 邓话痨看两人一眼,又扫向大爷们:“明白了吗?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我来解答。” 所有人摇摇头。 “行,那这个知识点过了,我们接着往下说。”邓话痨翻了一页,开始继续往下讲课。 说到感兴趣的点时,他又开始思维发散。 课桌下,邢禹捏了捏楚北翎的手背,对他说:“楚北翎,如果可以,让我来做你的意定监护人吧,我对你负责。” 楚北翎有些诧异地挑挑眉,认识这么久,邢禹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 哪怕难受得要命,非常想要,他也很少主动开口,永远将选择权给他。 唯一要求还是让他占便宜的,楚北翎即甜蜜又酸软——这人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想想自己的?! 邢禹看着他,等他的答案。 “好,”楚北翎回握住他的手,没让他等很久。 同时也给了他承诺:“我也会对你负责的。” 下课铃声响起,楚北翎从抽屉里找出画具,认真调完色,冲他勾勾手:“给你盖个章。” 邢禹自然而然将手递过去,他垂眸看他。 楚北翎腾出一只手,将他脸掰过去:“你干你自己的,别看我。” 邢禹:“……” 他无奈转过脸。 视线挪开,手上触感越发明显,邢禹能很清楚的感觉到画笔在他手背上轻轻扫着,以及楚北翎温热的呼吸喷在他手背上。 有点痒。 邢禹喉结滚了滚,调整着呼吸节奏。 没过一会儿,楚北翎说:“好了。” 邢禹看了眼,一个q版番茄小人趴在他虎口处。 楚北翎手掌伸到他面前,五指并拢又张开:“和我一起手开花,和我一起手开花。” 邢禹照做,趴着的番茄小人,随他张开的手指,发射了一颗爱心,合拢又变回趴着的番茄小人,一动,又发射了一颗爱心。 楚北翎笑意吟吟,琥珀色的眼眸里含着碎光:“喜欢吗?” 邢禹勾了勾他的鼻尖:“就你鬼点子多。” 楚北翎:“这叫创意,宝贝儿。” 邢禹轻笑,朝他比了个数字。 楚北翎歪头:“什么意思。” 邢禹:“你拿我的手当画布4次了。” “嗯,所以呢?”楚北翎问。 邢禹:“怕你忘记,提醒一下。” 楚北翎总觉得邢禹这个黑芝麻汤圆在憋什么大招。 但到现在为止心眼比细胞还小的邢禹,还没有做什么,他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们的意定监护就这么暂时口头协定下来,不过要再等几年的。 但有一件事可以现在就去做,不用再等。 楚北翎说:“这周末回家,我们去一趟法喜寺吧?” 都说那边求姻缘很灵验,楚北翎希望神佛庇佑,他和邢禹永远在一起。 邢禹愣了一下,随后轻笑:“好。” 下一节课班会课,楚北翎笑嘻嘻将画具收了回去:“我们坐1314路去。” 邢禹笑:“好。” 下午最后一节班会课,这节课基本属于班主任,王采燕一般会提前过来,说完班级大事后,便开始上课。 今天上课铃响起五分钟过去,王采燕都没来。 顾杰转头对薛子昂说:“班长,你去办公室看看,王老师怎么没来。” 习惯使然,他说完才想起来,对方已经不是班长,于是对沈静静说:“静儿,你去办公室瞅瞅,王采燕怎么还没来。” 沈静静刚起身,薛子昂将书本重重拍在书桌上。 安静的教室,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 专注画画的人最讨厌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何况薛子昂动静并不小,不少人开始抱怨。 这时王采燕一脸煞气的走进教室:“吵什么,都上课多久了,整栋楼就你们最吵,我在办公室就听见你们的声音。” 全班同学正襟危坐,都知道大事不妙。 可他们除了刚刚有点声音,也没有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乖得不行,前两天楚北翎还拿了一个含金量这么高的奖。 还在早操时被表扬了。 王采燕将手机拍在讲台:“你们是我教过最差劲的一届学生。”拍了拍黑板:“第几组值日,黑板怎么都不擦。” 值日生站起来准备过去擦黑板,被王采燕喊住:“坐下,没让你站起来。” 众人不说话,屏住呼吸望向讲台上方黑着脸的班主任。 王采燕说:“顾杰,站起来。” 顾杰没好气白了薛子昂一眼,站了起来。 “易书文站起来,沈博明站起来,陈倩……” 一个接一个的人站了起来,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下一秒,他们就知道了。 “邢禹、楚北翎、厉冬、盛夏,站起来。” 加上他们足足站起来十一个人。 王采燕狠狠地拍着讲台:“学校规定不能谈恋爱,我们班倒好,42个人,15个谈恋爱。” 她扫了眼后面站起来的四个人:“谈恋爱就算了,班里还有五个同性恋,你们真是好样的。” 第101章 p-筑空 此话一出,无亚于平地炸起惊雷,所有人都被炸懵了。 班里雅雀无声,隔壁十二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开始闹起来,喧闹声飘过来,显得他们班尤其压抑窒息。 王采燕:“你们现在是高中生,最重要的是学习,是高考,生命可以轮回,高考只有一次,十七八岁的恋爱能走到最后吗?我告诉你们,不能!” 听到这话的瞬间,楚北翎只觉得讽刺荒唐,纵然他知道,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是高考,可他还是觉得荒唐。 楚北翎讽刺地勾了勾嘴角,他挺想笑的,也真的笑出了声。 王采燕怒火中烧,整个人和烧红的火炭一样,“楚北翎,你笑什么,同性恋难道很光彩,恶不恶心,变不变态?!” 班里三十几双眼睛同时看过来,带着或探究、或看戏、或震惊、或难过的目光。 这些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他身上,将他扎得千疮百孔。 这种异常狼狈难看还避无可避的状态,让楚北翎即惶恐又烦躁至极。 他抬起眸,看向王采燕刚想反驳—— 课桌下,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视线里,邢禹勾住他的小拇指,冲他微微摇头。 楚北翎气焰瞬间消掉大半,他蹭了蹭他的,很快松开,打算听邢禹的话,不再发言反驳。 厉冬这段时间和吃了几斤火.药桶一样,火气很大,精神状态美丽到能创死全世界,盛夏拦不住。 她直接反驳道:“老师,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就算搞砸考试,不再有机会,哪怕去街上卖花,也可以很开心,用性向指责他人,给人下定义,是不是太偏驳了。” 被当众驳了面子,王采燕脸色非常难看,黑如锅底:“你还很傲娇,觉得很有道理是不是!!” 盛夏又拉了拉她的衣袖,厉冬深吸一口气,没再说话,但眼神已经表明一切,她不认为自己有错。 ——不,她本来就没错,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错。 王采燕见她这样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你们懂什么,知道什么,你们觉得自己的爱情很唯美很伟大,堪比罗密欧朱丽叶,全世界都在和你们作对?!我告诉你们,十七八岁的恋爱,没有人能走到最后,没有任何人,现在说着轰轰烈烈,喜欢的要死要活,谁能保证你们以后还能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她扫视站着的十一个人:“为了一个注定会分道扬镳的人,放弃自己的未来,愚蠢。” 所有人盯着王采燕敢怒不言语,也不相信她的话,半个字都不相信。 王采燕针对这个问题教育了他们一整节班会课。 下课时,她宣布薛子昂恢复班长之位,又让他把十五个恋爱人员的名字发到家长群内。 面对几十双扎过来的眼睛,饶是薛子昂心理素质再好,也受不住被王采燕当众点出来,可想到自己回到班长的位置,心情又好了不少。 于是毫无负担,坦然应下。 王采燕又道:“邢禹、楚北翎、厉冬、盛夏和我去办公室,剩下七个人先待在教室不准动。” 第137章 办公室内,王采燕挨个打电话给四个人的家长,没有避着他们,直接免提。 楚北翎眼睁睁看着她从厉冬妈妈联系到黎书映。 听到黎女士的声音,他心脏都跳到喉咙口,像是被人摁着头沉入水中,挣扎不得,也无法呼吸。 可对面只应了一个‘知道了’便被推门进来的助理叫去开会。 王采燕脸色不太好看,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 楚北翎的心却早已经凉到冰点,他知道,黎书映越是平静,事情就越严重。 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 到邢禹家长时,王采燕先打给邢枭树,对方不耐烦推脱:“在开会,找他妈。”而当他妈妈蒋郁接到电话时,只沉默一瞬间,便淡淡道:“找他爸吧,我不管。” 邢禹就和皮球一样,被俩人踢来踢去,谁都不想管他。 而他似乎早已经习惯,扯扯嘴角,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像是早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楚北翎心脏又酸又涨,难受的要命,伸手过去想给他安慰。 王采燕一个眼刀飞过来,厉声呵斥:“干什么,手放回去。” ——楚北翎僵住,手悬在半空几秒,倏地收回去。 王采燕训斥声还在继续,字字锋利,仿佛他们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回到小办公室的十二班班主任听闻这件事,劝了句:“下个月就要全省联考,他们现在是关键期,你消消气,别把事情闹太大,对他们影响不好,也影响考试心态。” 王采燕睨他们一眼,冷哼道:“但凡有点数,就不会这么做。” 十二班主任无奈摇摇头,抱着教案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一个小时后,厉妈妈和盛爸爸前后脚赶到办公室。 盛爸爸非常不赞成同性恋这个说法:“老师,她们才十七岁,十七岁什么都不懂,最多玩玩闹闹而已,扯什么同性恋,就是女生之间关系好一些而已。” 王采燕:“盛爸爸,你听我说……” 盛爸爸直接打断:“王老师,那真如你所说是同性恋,你把我们叫过来要我们怎么样呢?转学?抓起来公开处刑,让人打打死?又或者配合你狠狠骂她一顿!” 王采燕哑言。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知道马上要联考,接下来还要校考高考,但人生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当然,我不是说王老师你说得不对,你身为夏夏的班主任这么负责我也很感谢,高考是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考砸明年再来也没什么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算都不行,我们也有条件送她出国深造镀金。” “你现在扣着她们,不让她们做这个做那个,她们给你反着来,对着干,反而影响学习。” 盛爸爸并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一辈子太长,会遇到很多人,能白首偕老的人只在少数,可是:“十八岁的夏天,只此一次,跨过去便没有了,何况青春期的孩子们,是关系好一点,还是谈恋爱,都随她们去,没什么所谓,人生漫漫长路,高考只不过是一个很小的节点。” 王采燕被盛爸爸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而看向厉妈妈。 厉清晴挑挑眉:“王老师,我们做艺术的,特立独行,追求自我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没有情绪和感知力怎么创造!要创造不谈恋爱,灵感那来?” 王采燕面如猪肝色,越发难看。 “我和盛爸爸一样,很感谢老师的尽职尽责,”她停了半秒道:“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说她的不是,这是我的态度,如果老师觉得实在有问题,只要不影响他人,你大可以对厉冬放任不管,我们只要她健康成长,不会多说什么,老师放心。” 王采燕接二连三被噎,一时半刻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放任他们离开。 出门时,盛爸爸对盛夏说:“夏夏呀~你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和你妈妈不管,你开心就好,但是的呀~你必须要留在省内上大学,你去那么远爸爸妈妈舍不得你的,不想留在省内,你出去读书好伐!” 盛夏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出国可以,却不能去北京。 她回眸看向厉冬又很快挪开视线,没有回答。 厉清晴揉了揉她的脑袋:“哪有事事让你如意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脾气别这么大,要不你让让。” 厉冬犹豫片刻点点头,对盛夏说:“我和你留在省内。” 盛夏一愣,随后弯了弯嘴角,点点头。 厉清晴看着俩孩子轻笑:“糖糖真乖,夏夏也乖。” 走在前面的四个人,盛爸爸留下了盛夏,而盛夏和厉冬因为去不去北京,冷战快一个月的问题,因恋情曝光,反而得到圆满的解决。 一片艳阳天。 跟在身后的邢禹和楚北翎这里却在局部下雨。 刚刚接二连三的王炸,楚北翎脑袋一片眩晕,只剩嗡然,根本来不及过多思考。 如今平静下来,冷意从脚底直往脑门蹿,脸色后知后觉苍白起来。 纵然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这一刻,他还是没办法做到,什么都不管坦然面对。 尤其是在得知,黎书映冷淡到默然的态度。 这种岌岌可危的惶恐之感,越烧越旺,快将他吞没。 邢禹喉结滚动,嗓音低哑:“你后悔了吗?如果后悔……”他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几乎从是从齿缝里挤出后半句话:“现在推开我还来得及。” “邢禹,”楚北翎侧目,笑着对他说:“我不怕,也不后悔,你也别放弃,我们谁都别放弃。” ——这是承诺,也是他破釜沉舟的决心。 既然是他选择的,他能承担,也会很好的解决。 绝对不会将邢禹丢在半路,不要他。 邢禹努力压着呼吸,克制住当下想抱一抱他的冲动,张了张口,过了半天才缓缓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恨自己的卑劣,更恨自己此刻因楚北翎的纵容生一丝可耻的庆幸。 楚北翎耸耸肩,语气轻飘飘的:“没关系,我也是共犯。” 明知道不合时宜,更会遇到无穷无尽的麻烦,还是没忍住拉着邢禹共沉沦。 封闭的学校里并没有什么秘密,何况这件事闹得还挺大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校园,一个班十五个恋爱,五个同性恋,放在任何地方都能carry全场。 他们十三班是彻底出名了。 而留校的十一个人被挨个请了家长,家长老师合力,两天时间,基本已经被拆光,一个不剩。 除了父母觉得没什么所谓,放任不管的厉冬和盛夏,以及暂时没人管的邢禹和楚北翎,其他全部变成苦命鸳鸯。 班里的确有那么两三个恋爱且不会藏的,那些秀恩爱死得快,被当众点名并不冤,剩余小心谨慎的那批人,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发现。 但已经发生的事,追究为什么也没什么意义。 所有人本就不满薛子昂的某些行为,这件事一出,更看不上这种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纷纷对他敬而远之。 许图南知道跟在身旁几个朋友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他,生气了足足两分钟,想到集训基地苏北辰和沈致的遭遇,生气两分钟又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 加上另外几个没良心的也来哄他,就彻底过去。 其实比起生气,许图南更庆幸他们几个还安然无恙的坐在教室里,否则他能分分钟把薛子昂切了。 手机有电话进来,是邢枭树打来的,邢禹直接挂断,不打算接。 对方紧接着打进来,再次被挂断后,一条短信弹了过来:【不接电话,我去找那个男生谈谈。】 邢禹起身走出教室,好在现在楚北翎被林听岛叫走,不在教室,他可以安心出去接电话。 恰逢日落末尾,正是深蓝流入天空,覆盖最后一丝暖色的时分,蓝光将天台染成阴郁又孤独的丝绒蓝调,有种歇斯底里的压抑。 邢枭树不会管他,但他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老师直接联系他,还是这样的事。 他虽然不会当着老师的面说什么,却不会不当回事,加上当时可能真的有更重要的会要开,现在腾出手了,自然就过来兴师问罪。 邢禹一点也不奇怪。 父子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两相沉默很久—— 邢枭树开口,嗓子都带着火气:“果然是她的种,一样的没教养,一样的不知所谓,竟然和一个男生鬼混,不知礼义廉耻。” 邢禹听他骂完,淡淡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也有一半股份。” “你……”邢枭树被噎,过了一会儿,也不废话:“那个学校你也不用待了,留在哪里,我都替你丢人。” 邢禹丝毫没有慌张,反而坦然笑笑:“这样正好,他去哪里我就去那里。” 电话那头的邢枭树听到这话脸色难堪极了,多年没有管自家这个大儿子,不知脾性,不知软肋,除了那点子血缘关系,基本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第138章 别人家儿子他又实在插不上手,基本已经很难管住。 那个男生和他是上下楼邻居,还在一个画室,认识的人又大多数重叠,羁绊很深,不是一个转学就能断掉的。 邢枭树蹙着眉,一时半刻不知道要如何时,邢夫人过来给他送文件,知道他联系大儿子,邢夫人也没有生气,还十分友好的给他出主意。 他听后对邢禹道:“两个选择,要么你和他断掉,要么你生活费学费断掉,自己选一个。” “我选后者,再见。”没等邢枭树回答,邢禹直接挂断电话。 没走两步,他看见站在楼梯上正在四处张望,寻找什么的楚北翎。 不知道是跑太快还是其他原因,他弯着腰,手撑着膝盖,满头是汗,低低喘着气,像被丢上岸的鱼,极度缺水缺氧,快要死掉了。 邢禹心头一紧:“楚北翎。”他快步走过去。 楚北翎倏地抬眸,楞了半秒,朝他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在他怀里浅浅喘着气。 他眼眶猩红,鼻子发酸:“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第102章 p-歧途 邢禹轻轻捏了捏楚北翎后脖颈的软肉以示安抚:“别怕,我不会让你找到的。” 楚北翎从他怀中出来,看着他含着笑意的眼睛,吞了吞干涩的喉咙——有点想亲他。 理智到底没跑,他克制地抿了抿唇,与邢禹拉开一点距离。 “去二食堂吧,糖糖他们在等我们。” 邢禹点点头,同他一起往二食堂走去。 神魂回归,楚北翎问起:“怎么一个人到天台来。” 邢禹侧过脸,若无其事淡笑:“今天晚霞很好看,来拍张照。” 身为美术生的他们,看到喜欢的东西,美好的景色,会随时随地采风,楚北翎没有多想。 同时庆幸邢禹并没有被周围异样的眼神以及言论影响到。 还有状态和心情观察晚霞,上来拍照。 从美术楼到二食堂的桂花大道是西高最热闹的一条路,此刻又是用餐高峰期,路上人来人往。 他和邢禹在学校里本就备受关注,何况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每个经过他们身旁的人都会看他们一眼。 邢禹渐渐停下脚步:“你先走,我一会儿跟上。” 楚北翎连忙解释:“我不担心,也不在乎。” “我知道,”邢禹抬抬下巴:“你先往前走,我过来追你。” 学校有纪律,他们就算能做到对奇怪与看另类眼神的视若无睹,也不能和从前那样,明目张胆走在一起。 楚北翎点点头,再次与他拉开距离,在各种眼神中先一步踏进二食堂。 隔天下午放学回家,赵叔叔开车过来接他们。 对方看他们一眼,张张口,有欲言又止,想半天才憋出几个字:“你妈妈在家等你。” 楚北翎心下一沉,但也不是毫无准备,他点点头,拉开车门和邢禹一块坐进去。 从主动捅破,拉邢禹下水,他就已经考虑清楚——没有什么,没有任何事能阻挡的他想要陪邢禹一辈子的心。 楚北翎知道他运气一直不太好,并不觉得自己能瞒到长长久久,他早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做了很多准备。 尽管结果不尽如人意,不是一般的难,但也不是不可以放手一搏。 邢禹递来一颗蓝莓味棒棒糖,楚北翎叼着棒棒,目光望向倒退街景,心中少了很多烦躁与不安,多了很多坚定。 一路上,他和邢禹各自坐在左右两端,除了邢禹递给他一颗糖,他们没再有其他动作,更没多说过一句话。 主驾赵叔叔望着后视镜,好几次想搭话,想说些什么,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到五楼平台,邢禹还跟在身后,楚北翎开锁动作停下,转身看他:“邢禹,你先上去,我能解决的,你进来黎女士会更生气,先去楼上等我好不好?” 邢禹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好,我等你。” 他转身离开,一节一节爬上楼梯,走到半路回头。 楚北翎还站在门口。 日落时分,橘红色的夕阳斜切进楼梯间,将楼梯间划出一明一暗两个地带,他们站在泾渭分明的两个对角,无声对视。 楚北翎在阴影里,冲他挥挥手。 等邢禹彻底消失在拐角,他才开锁进家门。 书房门关着,楚北翎去找人。 见他进来,黎书映看他一眼,对屏幕说:“先这样,回头联系你们。”说完挂断收线。 黎书映沉默地看着他,在等他先开口,给个解释。 楚北翎并不打算解释这件事,他已经和黎书映说过,她不信,现在他不会多解释一个字,也不想解释。 楚北翎深吸一口气,迎上黎书映不怒自威的眼神道:“我说过陪着邢禹,不会食言的。” 说罢,他从口袋里摸出绿色的银行卡,推倒黎书映面前:“黎总,这是你给我的生活费和学费,现在先还给你,我们在谈接下来的事。” 黎书映蹭一下从老板椅里站起来,她抬起手,楚北翎瞬间闭上眼睛,也没动。 巴掌到底是没有落下,黎书映压着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问他:“你在威胁我,知道我不会同意,所以要和我断绝关系是吗?” 楚北翎喉咙有些干涩,“我没有要和你断绝关系。” 留下想留下,做到想做到的,除了放弃现在所拥有黎书映给予他的,才有资格,有底气和黎书映说不行。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黎总,抱歉,这一次我不会按照你的要求做。” 黎书映嗤笑一声:“你可真有能耐,我问你,没有生活费和学费你打算怎么办?” 楚北翎说:“我可以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你能解决什么,你什么都解决不了,”黎书映坐了回去:“要么去伦敦找舅舅和外婆,要么去曼哈顿找小姨自己选一个,西高那边我已经办理退学了。” 楚北翎呼吸一滞,刚想发脾气又收了回去:“我哪里都不去,就留在国内,西高你退学就退学吧。” 黎书映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起身走到他前面,沉着声一字一句问道:“楚北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在做什么,”楚北翎无比认真说:“没有那一刻比现在还要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有多任性,多无知,楚北翎人心是会变的,你能保证和他长长久久吗,真心瞬息万变,为了你现在所谓的真心,和我对着干,连自己的学业和未来也不在乎,至于么,楚北翎,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黎书映终于没忍住火气,不给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下达通知:“你不用想了,去伦敦,不去也得去,没得商量。” 楚北翎牙关紧咬,在一片眩晕中,缓缓开了口:“妈妈,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我知道,也许在你眼里,我的所作所为很幼稚很天真,也上不了台面,可是你所谓坦荡的前途,对我的完美期待与高要求,从来都不是我最想要的,对我来说,平淡简单,有人关心,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已经足够好了。” “是不是我给你的生活条件太好了,你在这里和我无病呻吟,要平淡,要自由,”黎书映面无表情:“你所谓的自由和平淡,是要金钱和高强度自控才能达到的。” 她道:“你现在不清楚,所有观念都没形成,可以任性没关系,但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断送前途与蔚来,还误入歧途成为一个同性恋。” 楚北翎反驳道:“我没有任性更不是误入歧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真的是歧途——那歧途的尽头站着邢禹,他自愿走进去。 绝不后悔。 黎书映:“我就当你没有任性,但你现在必须听我的,明天就走。” 他骨子里还是有一大部分像黎书映,都是强势而霸道的人,一但决定的事,很难被动摇或者改变。 真要各执己见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谁也别想说服谁。 “无论你怎么想,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会走的。”楚北翎说:“你就算把我弄国外去,我爬也会爬回来,待在他身边。” 他情绪上头,口不择言道:“如果黎总非要让我选一个人,我选邢禹。” 黎书映脸色惨白像一张被揉皱的纸,颤抖地手指着他:“你……” 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紧接着便是一大口鲜血喷在瓷砖上。 “妈妈——”楚北翎扑过去接住黎书映下坠的身体。 她的白衬衫衣领早已被血渗透,黏腻温热的液体顺着楚北翎手臂往下淌,与地面的血迹融合在一起。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失去父亲的恐惧再次袭来,他徒劳地擦着黎书映嘴角不断涌出的血,眼泪砸在对方青灰脸上。 第139章 在黎书映昏睡过去的那一瞬,楚北翎才后知后觉想起要叫救护车。 他惊慌失措地从口袋里摸着手机,因为害怕与恐惧到整个人都在打战,手刚摸到手机,还反被着急忙慌的动作拖累,一下没握住手机,砸了出去。 楚北翎顾及黎书映,看看她,又看看不远处的手机,最后连滚带爬的将手机摸回来。 大概是他们这里动静太大,又或者邢禹根本就没有离开,折而复返到门口。 在他手忙脚乱之下,邢禹赶来,帮着他一起将黎书映送进医院。 直到被送到抢救室之前黎书映还在不停咳血,脸色越来越苍白,医护人员在紧急做着急救工作,可心电监护仪上的浮动还是越来越小,几乎快要看不见。 抢救室红色的灯像一把刀,悬在楚北翎头顶,他瘫坐在走廊长椅上,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 他没想到自己会把妈妈气吐血进医院抢救——要是他的妈妈因此出事,他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而邢禹大概也再也无法面对他。 医院大概是刚消杀过,空气中还有浓郁的消毒水味,伴随着江南十一月南下的冷空气,有一种万物凋零的味道,刺得人又冷又反胃。 楚北翎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双手抱住膝盖,将自己卷成一只虾,试图获得一点安全感,然而撑在膝盖骨上的手,一直在不停地抖。 缴费回来的邢禹看到这一幕,犹豫片刻—— 他走过去伸手握住楚北翎颤抖的手,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 楚北翎缓缓抬眼,撞上他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 “别担心,黎女士平时身体很好,会没事的。”他扯扯嘴角,想对邢禹笑笑,让他安心,可楚北翎笑不出来,一开口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哑得厉害。 他反握住他的手:“你先别说放弃,别和我说就这样算了,好不好,我会难过的。” 邢禹和他穿着同款灰色冲锋校服,眉骨压得很低,他半蹲在他面前擦掉他的眼泪:“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想吃什么?” 他什么也吃不下,可是,看着邢禹紧绷的下颚线。 楚北翎哑着嗓道:“关东煮,你知道我要吃什么的,对吗?” 邢禹“嗯”了一声,起身脱下外套裹在他肩上:“等我十分钟,有事立刻打电话。” 他刚转身,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一名穿着蓝色洗手服的医生快步走出,手套上还沾着血渍,目光扫过空挡走廊:“家属?” 楚北翎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金属椅角,踉跄了两步,险些没站稳。 邢禹扶住他:“还好吗,疼不疼?” 楚北翎浑然不觉得疼痛,摇摇头,冲到医生面前:“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语气沉缓却清晰:“病人消化道大出血,血压持续下降,已经出现失血性休克,血常规现显示白细胞异常增加,高度怀疑急性白血病,但目前最危险的是出血问题。” 停顿半秒,继续道:“骨髓穿刺可以等,现在需要立刻止血、输血,并进icu监护。” 她看向两个少年,声音放轻了些:“病危通知书和几个治疗知情同意书需要签字,你们家长能尽快赶到吗?” 楚北翎指甲掌心:“……都不在,只有我。” “马上就到。”邢禹说:“我们处理不了,我让赵叔叔过来了,现在应该在路上。” 楚北翎双手抱胸,不停蹭着发冷的手臂,木讷地点点头:“那就好。” 医生确过后告诉他们,人来后通知他,便返回抢救室。 楚北翎腿一软被邢禹及时抱住,扶着坐在长椅上。 他侧目看向邢禹:“阿禹哥哥,会好起来的对吗?” “嗯。”邢禹喉结动了动:“番番,别担心,不会变糟糕的。” 楚北翎趴在邢禹肩膀上深而沉的喘着气:“邢禹,我有点贪心,你和妈妈,我都想要,不想二选一,不想得此失彼。” 都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人,谁—— 他都放不下。 第103章 p-荆棘 黎书映在icu昏迷了三天方才脱离危险,被转回普通病房,骨髓穿刺的结果出来,确定是aml急性髓系白血病。 楚北翎垂眸坐着,目光牢牢锁在他妈妈惨白脸上,喉咙像是被苦涩的硬块堵住,连呼吸都带着难耐的钝痛。 那句‘绝不后悔’如今化作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 握在掌心的手动了动,楚北翎凑过去唤黎书映,声音沙哑:“妈妈——” 黎书映看到他的第一眼甩开手,不让他碰:“你不是不要我这个妈妈,你去找他,去当你的同性恋,走,现在就去,别在我眼前让我胃疼。” 她有气无力说完,转过身不再看他。 楚北翎眼眶猩红,动了动干涩的喉咙,声音低得几乎要破碎:“妈妈,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可是……” 他没办法说下去。 黎书映看也不看他,直接帮他补全未说出口的话:“可是你不会放弃他!哪怕把你妈气死,也要和他在一起是吗?” 楚北翎攥紧病床护栏,指节发白,一边是生他养他,此刻生着重病却拒绝看他一眼的母亲,另一边是承诺共度余生,陪他一起走过失落与绝望,他喜欢的人。 他已经把邢禹丢在学校让他一个人承受流言蜚语以及奇怪观猴的目光了。 还要和他说,就这样算了——把他拉下水,却因为他的妈妈,任凭他一个人溺死在这片海里吗? 楚北翎说不出口做不到,也不想说出口,去做到。 而他的妈妈又有生着重病,他没底气,也做不到不顾一切选邢禹。 他要怎么选,怎么放弃。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总是让他遇到这样的难题!! “妈妈……”楚北翎额头低着冰凉的金属床架,声音哽咽:“那您要我怎么做?剜掉半条心吗?” 黎书映的背影几不可查颤了一下,但最终没有回头。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只剩下心电图规律的“滴答”声,吵得人喘不过来气。 楚北翎直起身,盯着母亲单薄的背影,鼻腔一片酸涩,忽然开口道:“妈妈……您记得我七岁那年肺炎住院吗?” 黎书映肩线紧绷,没有说话。 “那个滞留针又长又粗,管床的实习护士不怎么会扎,扎了好几针都没扎好,我疼得嗷嗷直哭,”楚北翎苦涩地扯扯嘴角,眼眶发红:“从来没冲动乱发脾气的你,第一次失控发疯,还把那个护士骂哭了。”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窗外枝丫被吹得摇曳乱晃:“现在我有点疼,妈妈,我有点疼。” 黎书映呼吸急促一瞬,手指拽紧被角。 门外传来脚步与车轮滚动声,管床护士推着药车停在病房前,轻轻敲了敲,随后推门进来:“27床,该测体温,输液了,今天一共10瓶药。” 楚北翎沉默退开两步,看着护士熟练地挂上药水,测体温:“还有点低烧是正常的,如果有不舒服,发冷,出汗多的随时按铃叫我们,皮肤和口腔有破损也及时告诉我们。” 护士又交代了其他注意事项,楚北翎一一记下。 黎书映始终没开口,直到管床护士离开,才突然出声道:“你从小就挑食,想吃的东西又少,其他一概都不碰,那个时候你最喜欢的牛肉汉堡都不吃,现在倒是什么都吃得下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楚北翎却听懂了,他心脏疼得发闷,有理有据反驳:“我以为你是真的喜欢邢禹,打心底里觉得他好才会让我朝他看齐向他学习,他要真这样不堪,为什么你要这么说,这样做?” 黎书映:“我现在后悔死了,居然让他看着你,没有父母管得孩子,果然……” “黎总。”楚北翎及时打断。 这一瞬间,他既荒唐又难过,甚至觉得不可理喻。 那曾经他不如邢禹的言论是什么,是他永远也没有办法让她满意,所以时不时来告诉他一声,他一直不如别人?还是他只是他妈妈的一个工具人附属品,只需要完美无暇别的什么都不需要? 而邢禹,明明已经做得很好,旁人一点不快就拿这件事攻击他,包括曾经的他自己,他的爸爸妈妈不要他,都不管他,是他所决定的么。 孤独与绝望他一直都是被动承受,不是他自己想要的。 就因为这样一件他自己决定不了的事,将所有矛盾,所有事情的源头摁在邢禹头上,就好像是他愿意,也根本不会痛,不会难过。 理所当然觉得一切矛盾罪恶的源头—— 只是因为成长过程中,邢禹都只有一个人。 从而肆无忌惮地指责他? 凭什么?!! “是我将拉他下水的。”楚北翎说:“他甚至不愿意,是我缠着他当一个同性恋,没教养,不知廉耻的是我,不是他。” 第140章 黎书映抓起床头水杯往他身上砸,“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咳咳咳……” 她情绪激动,根本支撑不住一瘫软泥的躯体,颤抖着往边上一倒磕到床头柜,将额角磕出一个微小的洞,流血不止。 楚北翎大脑嗡嗡作响,连忙摁呼叫铃告知原因,又冲出病房去护士站找护士。 白血病人身体很容易出血且最忌讳出血,一但出血便很难止住,几名医护人员匆忙赶来,有序又刻不容缓的替黎书映紧急处理。 楚北翎站在墙角看着眼前一幕,大脑眩晕不止。 心脏再次被砸进坑底,连呼吸都带着刀片,他身体不堪重负,靠着冰凉的墙壁慢慢滑了下去,后背弯曲,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在一起。 手机有消息进来,是邢禹发来的:【黎阿姨醒了吗?】紧接着发来:【我已经请好假,准备往医院走。】 【醒了,你放心。】楚北翎一只手不停拍着胀痛酸涩的胸口,另一只手单手回消息:【黎女士现在情绪还是很激动,你暂时不要过来了吧。】 邢禹倏地停下脚步。 保安见他站在门口没动,问他:“同学,门已经开了,你走不走?” 过了好一会儿,邢禹回楚北翎:【好。】 他将假条从保安那里拿回来,“麻烦大叔,我暂时不出去。” 保安大叔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你先回去拿,一会儿过来给你开门。” 邢禹摇摇头:“没有忘记的东西。” 保安大叔疑惑:“不是家里人生病,怎么又不出去了。” 邢禹摇摇头,“说暂时没事了。” 保安大叔点点头,“行。” “你确定不出去,那我把你的请假出行划掉了,”他们的假条要先说明请假缘由才能从政教处领到请假单,然后找班主任签字,最后还要回政教处盖章才可以,不是一般的麻烦。 划掉之前保安大叔特意提醒道:“我这里划掉你再出去的话,要重新签假条才可以。” 邢禹点点头,“知道的。” 保安大叔:“记得把假条还回政教处。” 他去而复返,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许图南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去医院?” 厉冬踩了他一脚,“还是这样没眼力见。” 许图南闭嘴,难得没有回怼厉冬。 邢禹将发下来的英语报纸叠好塞进楚北翎的桌肚,又抖抖报纸,将纸张对齐折好,开始做起来。 许图南盯着邢禹紧绷的下颚线,纠结许久,还是没忍住问:“楚番番是真的退学了吗?他会回来的吧!” 厉冬低骂道:“胡图图,说你二百五,你还真的什么都不管了!” 许图南觉得有些委屈:“我这不是……不敢相信!” 看着邢禹并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他笑笑自我安慰道:“也没什么,我们反正早晚要离校去集训,在家复习也是一样,还能轻松点,反正联考和校考还是会碰面,只是暂时不见面了而已。” 口袋的手机不停震动着,邢禹连忙放下中性笔,摸出手机。 担心紧张的神色消失,他紧蹙着眉,视线散了一会儿,才重新聚焦看清上面的字。 邢枭树:【你要当一个同性恋可以,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你妈妈那边我也去说了,她和我看法一样,你马上就要十八岁是大人了,我们也没有义务继续养你,你要当同性恋就自便,不会再管你。 而你但凡有点良心,就应该知道,不要这样伤爸爸妈妈的心,去当什么同性恋,现在这样的局面,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他大概还嫌弃劝说不到位,紧跟着又发了一大段:【我听说那个男生的妈妈知道这件事被气进医院,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你看看你总是这样自私,光顾着自己,半点也不知道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邢枭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做人还是需要要点脸的,不要让所有人都讨厌你,对你也没有好处。】 【你要不是我儿子,谁管你,谁会和你说这样的话,理都不想理你。】他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发了这么多,邢禹半个字也没回过来,光一个人唱独角戏,邢枭树耐性已经告罄。 他说:【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坚持,就随便,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邢禹指节微颤,呼吸停顿了片刻,删除聊天框又将邢枭树拉黑,转而点开与楚北翎的聊天界面。 事情变成这样,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如果黎书映没有生重病,或许他们还能再执着的坚持一下。 做与世界规则对立,不顾情感,不顾他人感受的背弃者。 可是现在这样—— 邢禹知道楚北翎倔驴一个,犟起来不顾一切,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他知道他不会放弃的。 一面是他,另一面是黎书映,这样的两难选择,邢禹并不想让楚北翎承受,更不想让他为难,尤其是不能为了他继续痛苦为难下去。 如果真要放弃一个,那就他吧。 因为喜欢他,楚北翎已经承受了许多痛苦与心酸,无时无刻不是带着枷锁,镣铐在举步艰难地往前走,半点从前的活泼都没有,也不会炸毛随时随地伸爪子挠人了。 好像认识他之后,楚北翎每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深渊。 他不能继续耗着他,让人见人爱,拥有万丈光芒的番番小王子堕入黑暗和他一样活在背光面,变得和他一样不幸。 尽管看到楚北翎难受,他有些心软与不舍。 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自私。 小王子应该配艳羡的玫瑰,而不是他这样见不得光的黑百合。 大概是心有灵犀又或者楚北翎实在过于敏感,怕他因为自己刚刚那句话多心,现在状态稳定下来,特意过来安慰他。 对方聊天气泡比他的“黎阿姨比我重要,我没关系的,我们就这样算了吧。”先一步出现在屏幕上。 【你别担心,别想太多,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楚北翎:【黎女士想不明白,是她的事,她需要自己消化,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她可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不会不理解的,你在等等好吗,我还想和你一起去美院读动画呢,你不能不要我,我会闹的。】 楚北翎鼻腔阵阵发酸,认真地说:【阿禹哥哥,我现在比任何人都需要你。】 邢禹眼底发红,心里的变化浓重而清晰,他很少有这种千头万绪又觉得心脏被人瞬间填满的时候。 楚北翎用炽热的火烙进他心里,在被绝望与痛苦的潮水吞噬时,这人会一下抽干所有潮湿,注入平淡又滚烫的糖浆。 让他无比贪恋。 ——楚北翎的喜欢,就好像北高峰上被敲响,响彻天际的钟声那样,振聋发聩,让他神魂俱颤。 邢禹舌根泛上微微酸涩的味道,到底还是没忍心将刚刚那句话发出去。 他将刚刚那段文字删掉,重新发:【嗯,我相信你,只要你需要,我一直在。】 邢禹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对不起。 第104章 p-世俗 回完消息,楚北翎将手机收回口袋,看了眼病房里熟睡早已剃光头的黎书映又坐回长椅上,冰凉的铁皮刺得他整个人拔凉拔凉,抖了一下。 赵叔叔这时推门出来。 他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我妈妈她……怎么样了?” “睡了,现在状态还算稳,”赵叔叔说:“她大概要在医院住很长一段时间,我回你们那儿拿点东西,你和我一起走,回家洗个澡然后睡一觉,这几天你都没怎么休息好。” 楚北翎往病房内看了一眼。 赵叔叔也看过去:“已经叫护工过来了,药水她会看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楚北翎点点头,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跟着赵琛一起走了。 车子行驶离开水泄不通,人满为患的医院,汇入主干道,才总算能让人喘口气。 医院这种地方,充满药水和消毒水味,伴随着icu和抢救室门口小声的啜泣与乞求各路神明无声的祈愿,以及随时随地响起的警笛声,给人一种无形,却又无能为力的绝望感。 不止他们,在这里的所有人,每天精神都紧绷着,生怕突然传来不好的消息。 这种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的心理压力,让每个人头上都有一朵乌云步步紧逼,怎么也散不掉。 压抑又窒息。 楚北翎将车窗降下,任凭冷风灌进来。 赵叔叔将车窗升回去,侧目对他说:“你妈妈现在身体比较脆弱,感冒和受伤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我们要是感冒不自知,传染给她就不好了。” 楚北翎喉结滚了滚,郁郁吐口气没再动。 “番番,有些话,不该我来说,可是你妈妈现在这样……”过了一会儿,赵琛才开口:“番番她受不了刺激了。” 楚北翎垂眸,舌尖发涩发麻,窒息感一路从喉咙堵到胸腔,他手掌不停拍着心口,难受得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不听不看。 第141章 或者人可以和机器一样关掉所有感官就好了; 什么也不知道的话,就不会痛苦和纠结了。 正午时分,烈日从挡风玻璃笔直照进车内,扎得人头皮发麻,赵琛将遮阳板翻下来,柔声问:“番番能告诉我,你怎么想的吗?” 楚北翎摇摇头,沉默不语。 赵琛:“不知道,还是坚持想和小禹一起?” “赵叔叔别问了,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楚北翎脑袋越垂越低,语气带着一丝恳求。 真的——别问了。 赵琛叹了口气说道:“我和你妈妈都是从十七八岁的少年时代走过来的,经历过,看过,疯狂过的,比你想得还要多,还要夸张,我们也并非老古板,在和你们作对,lgbt少数群体,和男孩子谈恋爱其实并不算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比处于青春热血的少年人看得更多,想得更多:“番番,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往后几十年短暂又漫长,现在坚持的,想的,几年以后说不定就会变得大不一样,当然也许你不会,可你能保证小禹不会么?” 楚北翎立刻反驳:“他不会。” 赵琛点点头:“好,就当他不会。” “他不会。”楚北翎矫正。 赵琛突然低笑出声,“我十七岁喜欢初恋,也这样认为,会觉得自己会喜欢她一辈子。” 他收敛笑意,认真道:“风花雪月的时候浪漫喜欢最重要,可在一起,无论多么风花雪月都要回归柴米油盐的日子,一但回归柴米油盐的生活,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会闹得鸡飞狗跳,然后在无休止的争吵中,一点点消磨爱意,最后相看两生厌。” 的确,在漫长岁月面前,在无法预知的未来面前,少年人的力量太单薄了。 楚北翎也无从反驳,因为他无论说什么,都会被打上一个幼稚,不成熟的标签,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与不可改变的决心。 只当他是任性胡闹。 更觉得他的坚持十分可笑。 何况他喜欢的邢禹,是一个男生。 楚北翎都知道。 可是被风霜洗礼过的成年人,哪里知道少年人不被看好的感情,是寒冬腊月里绽放的炽夏,热烈而璀璨。 是在玫瑰花茎杆上的起舞,每舞起一步,就有一根刺扎入皮肉,明知疼痛,却依旧不肯放手的决绝。 被蚕食过麻木的成年人,会完美避开带刺的茎条,用最世俗的眼光言语,权衡利弊。 只知少年心动是坠入荒途,却不知少年心动,是炽热而滚烫的风,吹绿了世俗的荒野,是盛大而渺小的有知无畏,热爱沸腾反赢鬼神。 少年人的爱很幼稚,但绝对认真。 明明他们自己也是从少年时代过来的,却全忘了。 “赵叔叔,也许你说得对,”楚北翎说:“可那是你们,不是我与邢禹。” 他侧过脸看赵琛:“用你们的经验来下定义,认为所有人都这样,是不是太片面,太狭隘了。” 赵琛并不觉得这样想,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当然也不觉得楚北翎这样想,这么回应有什么问题。 某些不太成熟的想法,对于一个勇敢无畏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全世界都是他的少年来说,磨破嘴皮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半点作用也没有。 时间会告诉他们答案的。 只是,黎书映现在生着重病,还有丧命的风险,他们没时间等楚北翎想明白,得到答案——他现在的想法在多年后会改变。 为了一个有极大概率会走散的人,实在太不值得了。 “番番,你难道要为了小禹,一直和你妈妈吵架下去,然后看她受刺激,被一次次拉去急救?!” 赵琛说得虽然难听,但都是实话:“如果你妈妈真的因此出事,就算你现在坚持,这件事也会是你们心中的一根刺,现在当然不会有什么,可再过两三年,再久以后,每当你们之间发生些不愉快,你会责怪小禹的,这根刺会扎得你们鲜血淋漓,瞬间崩溃。” 楚北翎知道,他都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啊。 除了担心黎书映,害怕失去她,没办法和最初想的那样坚持自己坚持的,如果她不同意甚至起过划清界限的念头。 怎么没有这个原因。 可是,可是—— 邢禹。 他的阿禹哥哥,从来没有被人认真的选择过,永远是被别人抛弃的第一顺位。 苦涩从舌根泛到舌尖,又从喉咙涌下去,直达心脏,然后经过血液和神经末梢蔓延至四肢百骸,苦得他痛不欲生。 楚北翎缓缓闭上眼,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变成一个将脸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他不想去面对这个让他头痛又难择的难题。 赵琛见楚北翎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他郁郁吐了口气,还是把话说完了:“番番,等你在长大一些,等你妈妈身体完全康复,如果那时候你确认心意不变,再去找小禹,再朝小禹走去行不行?” 楚北翎摇摇头,无声拒绝。 “相信赵叔叔吧,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赵琛说。 之后几天楚北翎连黎书映病房都没进去,就在门口守着,有什么事赵叔叔会告诉他,他不在就问护工,一步也没离开过。 黎书映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也不想见他,除非他按照她的意思做。 其他都可以退,邢禹的事选不了,楚北翎不想也不打算按照黎书映的意思来。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见面一准吵架,干脆暂时不碰面了。 以免黎书映又被拉去急救。 楚北翎默默盯着病房的一举一动,握在手里的手机振动拉回他的思绪,他低头一看。 邢禹给他发了消息:【这个星期发了很多试卷,一大摞呢,下午放学给你带回去,你慢慢写。】 【邢禹,你丧尽天良,居然还想着给我带试卷?!!!】楚北翎骂道。 邢禹:【我们都写了,你还想跑。】 楚北翎:【暴打猪头/.jpg】 邢禹:【反弹/.jpg】 切~~幼稚。 楚北翎没忍住笑了笑,余光瞥见病房内因药物排异反应而趴在床边狂吐的黎书映,他收敛了笑意,倏地转身打开病房门。 刚抬步朝黎书映走过去,就被她的“你要邢禹就别管我的死活,我不需要你管。”打断停住。 楚北翎退回病房外。 缓了缓极端跳跃的心情,确定情绪没问题不会被发现任何端倪,他才回道:【记得帮我把工具箱和画册带回来,看不到我的女朋友们我没安全感。】 邢禹:【撤回重说。】 楚北翎深吸了一口气,飞快打字:【老婆大人,记得帮我把工具箱和画册带回来,看不到他们我没安全感。】 “……”邢禹:【找揍?】 想到屏幕那头邢禹盯着一张神态散漫的冷脸,还有一搭没一搭回着他,丝毫没有半点反应的模样,楚北翎就气不过,非得再挠挠他,把他逼出点其他反应。 这两个字才算完。 正想回,一个陌生来电打了进来,不知道为什么楚北翎心突然‘咯噔’一下。 他一般不接陌生电话,最近黎书映住院,虽然有赵叔叔帮衬,可很多事还是需要他来处理,来回联系的人多而繁杂。 楚北翎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事,立刻接起电话,往病区消防通道走。 “是番番吗?”一道低沉而浑厚的中年男音传了过来。 楚北翎一愣,随后问:“我是,请问您是?” “邢枭树,邢禹的爸爸。”对方如是说。 楚北翎蹙了蹙眉,比疑惑先到的是控制不住的火气,他忍了忍,压着火气道:“邢叔叔,我脾气不太好,我们也没什么话可以说的,继续说下去,我怕我会忍不住骂你,第一次见这样挺不好的,所以,再见。” 邢枭树完全没想到对面这个少年会是这样的反应,到底是见惯大世面的人,他只怔楞一秒钟,快速开口道:“等等,先别挂。” 楚北翎冷着一张脸:“有话快说,我很忙。” 如果这人是邢禹,他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别人家的儿子,再差劲,邢枭树还是有该有的体面和耐性。 他放柔了语气道:“番番我找你也不是什么大事,小禹现在把我和他妈妈都拉黑了,找他也找不到,你和他一起的话,就帮叔叔一起劝劝他,别任性。” 楚北翎不置是否。 “小禹现在连我和他妈妈的生活费和学费都不要了,校考集训和美院的学费这么高,”邢枭树十分苦恼,语重心长道:“你说他一个学生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就算他不考美院,也没办法养活自己,你说是不是?” “哗啦——” 一桶冰块兜头浇下,感知一下降到冰点,楚北翎有一瞬间耳鸣。 他眼睁睁看着这几天佯装故作轻松建立起的城堡轰然崩塌,连个废渣都不剩下,却什么都做不了。 第142章 对面邢枭树听到呼吸一滞的声音,知道自己打这个电话打对了。 他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诉说自己的忧心:“我也不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不过说了他两句现在应该好好学习,他就闹脾气,你能联系他,就和他说说,帮叔叔一起劝劝小禹,让他给我回个电话,行不行?” 楚北翎是多敏感与善于观察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邢枭树话语里的意思。 这一个瞬间,铺天盖地的绝望朝他涌来,如同藤蔓一样缠住他,将他拖进深不见底,无法挣脱的沼泽里。 而他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自己被吞噬。 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黎书映说得对,他什么都做不了,一个学费和生活费就能将他们压得腰都直不起来。 楚北翎扯了扯嘴角,他还自己自以为是的觉得被风霜洗礼过的成年人麻木又世俗,如果不是这些世俗,他们什么都不是。 而他和邢禹,要放弃现在,放弃前途,放弃理想,甚至要忽视亲情以及他人感受才能堪堪维持住彼此之间的纽带。 没有人同意也没有人赞成他们的做法。 哪怕做了很多,哪怕一直在尽力,哪怕拼命的奔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他们太渺小了。 渺小到反抗的声音都很微弱,渺小到连在一起的都要付出巨大,他们所不能承受的代价。 楚北翎撑着楼梯扶手,疲惫地坐了下去,“邢叔叔,你会得偿所愿的,不过不是为了你。” 他双手用力摁着太阳穴,喘口气缓缓道:“其实你直说就好,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告诉我。” 邢枭树一时半刻找不到话来回应,怔楞的片刻,就听电话那头的少年说。 “我以为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也真的不关心不在乎,其实你们什么都知道,只是你们只想做你们想的事,其他事你们不想关心也懒得关心,因为对你们来说也不重要,过程什么更是不重要,反正目的达到就可以。” 被直言挑明,邢枭树面子上十分不好看。 他轻咳一声,压着即将升腾起的怒意,低声道:“尽管你们觉得我的做法有些不太对,但你们现在还小,三观都没成熟,我这么做,至少不是在害你们。” 崩溃到极致反而冷静了下来,楚北翎笑笑:“我相信。” 停顿半秒,他继续说:“邢叔叔,你这样关心邢禹的学业,会因为他没有学费和生活费而担心,那应该会对他负责到底的对吧?” 邢枭树再次被他噎住,非常反感对面和他儿子一样大的少年说话处处带着刺,半点对长辈的尊重都没有,“你这是什么话,小禹只是没有和我们一起生活,股份、信托基金该有的他一样不少。” 他实在气不顺,没忍住教育了两句:“你不要总觉得我们大人在害你们,一点不如意就摆脸色给我们看,又不是欠你们的,在享受我们带给你们便利以及优越生活的时候,理所当然的享受,在大人用经验为你们规避风险时,你觉得我们不可理喻,非要和我们作对,要我们一定同意你们,哪有这样的道理?” 楚北翎点点头:“邢叔叔你说得对,是我们太幼稚了,也看不清现实和未来。” 他拍着心口,沉默了一会儿对邢枭树说:“那么请看清这一切的邢叔叔说到做到不要食言,给邢禹该有的支持以及坦荡又明媚的未来。” 楚北翎实在没力气,也不想多说下去,直接挂断。 楚北翎蜷在角落缓了许久,给邢禹打了一个电话,对面很快接起,他问:“放学了,你现在在哪儿?” 听到他疲惫又沙哑的声音,邢禹隐隐有些不安,试探性问道:“黎阿姨还好吗。” 沉默的隙,听筒那头传来地铁一号线机械的广播声。 楚北翎问:“你快到医院了?” 邢禹:“嗯。” 楚北翎说:“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收线厉冬问:“怎么了?” 邢禹迟疑片刻,摇摇头:“没事,说在医院等我们。” 地铁到达龙翔桥站,他们和前往西湖景区的人/流一起下了车,逆着人群绕去医院。 楚北翎果然已经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一瞬间邢禹心脏一紧,才一个星期没见,他瘦了不少,柔和带着婴儿肥的脸部线条能看到明显的轮廓,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他不敢想象楚北翎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明明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分出来关心他,安慰他。 邢禹说不出到底什么感受,有点酸有点涩,还有点甜以及莫名其妙的火气,就像马上发酵成功的酒糟,不知是何滋味,又一下子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冒着泡,愧疚的说不出一句话。 邢禹只低声叫了句番番。 楚北翎看了他一眼,便和厉冬说:“你带他们上去。” 他报了一个病区,又发消息告诉赵琛,自己的朋友们过来看黎书映,让他到病区门口接一下。 而后在几个小伙伴疑惑的眼神中,拉着邢禹沿着邮电路往西湖的方向走。 两人在西湖边的空长椅坐下,楚北翎开门见山道:“邢禹,你是打算放弃去美院,还是打算把你的宝贝大提琴卖掉?” 邢禹怔了一下,没想过楚北翎拉他单独出来是说这个,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之前你和黎阿姨说,自己可以看着办的时候,你又打算做什么。” 楚北翎说:“看来是打算放弃去美院了,你先回答我,放弃去美院你打算做什么?” 邢禹抿了抿唇:“大概率做个美术老师吧。” 太阳渐渐西下,西湖水面像金丝绸缎般延绵展开,浮光跃金一片橘黄。 楚北翎盯着眼前戏水的一对鸳鸯笑了笑:“邢禹,今天过后,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等黎女士好起来,等我们都变得更有担当,如果那个时候,我们的心意都不变,那个时候再见面吧。” 邢禹问:“为什么?” 他可以接受,甚至主动愿意楚北翎为了黎书映放弃他,却不能接受是为了这个理由:“楚北翎,同样的事,发生在你自己身上,你就可以义无反顾去做,而发生在我身上,你就受不了,要因为这样放弃我了是吗?” 楚北翎看着邢禹:“对,我接受不了。” 他现在有点后悔之前的执着,如果那个时候不那么犟,至少开口不见面的理由不是这个,让他的反驳都没有底气。 面对邢禹锋利炙热的视线,楚北翎挪开视线。 邢禹咽了咽喉咙,和他商量:“番番,你让一让,对你来说,不学画画不去美院可以做到无关紧要,对我来说也是。” 他说:“和你一样,你在我这里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远处夕阳慢慢落入地平线以下,天色逐渐暗下来,残阳如血,血染天际,像一张大口仿佛能吞噬一切。 “邢禹,如果在一起一直在放弃,一直在失去,那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必要?”楚北翎侧目看着邢禹带着怒意的目光,心脏像是被扎了一刀,他双手不自觉地抓紧衣角。 刺痛没那么疼,钝痛才要命,他隐忍不发作的火气像钝刀割过心脏,割不干净又用力撕扯。 楚北翎勉强笑了笑咬着牙,强力支撑着把后面的话说完:“而且黎女士这样,我实在没办法违背她的心意。” “好。”邢禹若有其事点点头:“要多久?” 楚北翎发蒙抬起眸,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邢禹面色凛冽:“按照你的要求,等黎阿姨好起来,等我们都变得更有担当,要等多久,我要一个具体时间。” 楚北翎想了想说:“五年。” 五年后,邢禹应该早已完成大学学业,去实现,去完成他想要的理想。 邢禹微微颔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将屏幕对准他:“今天是2014年11月22日,我只等你到五年后的11月22日。” “如果那天你不出现,那天过后,”他看着楚北翎含着水光的琥珀眼,顶顶上颚,发狠道:“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要你了。” 楚北翎吞了吞干涩的喉咙:“好。” 邢禹不再看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开,却被他拉住。 楚北翎攀着他的肩膀,吻了上去,却被邢禹撇开脸躲开。 他一怔,讪讪松开邢禹与他拉开距离。 过了一会儿,楚北翎说:“谢谢你,对不起,我爱你。” 第105章 p-悲鸣曲 和楚北翎从西湖分开那天,邢禹回来当晚就发起高烧,断断续续,一直烧了一个星期才勉强好起来。 第二周周末回家时,被邢枭树通知,他卖掉了闸弄口的房子,让他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 邢禹只觉得有些讽刺。 以前他实在想念忍不住偷偷回去时,最不愿意看到他出现在眼前的是邢枭树,现在他有挂念又想念他的人,邢枭树却怕他们见面。 竟然愿意排除万难让他搬回去,非要在眼皮子底下待着才算安心。 第143章 邢禹当然不愿意,可他怕如果不去,邢枭树会再次打电话给楚北翎变相施压,于是搬进了那个不属于也不欢迎的房子里。 十二月中旬全省联考过后,没过一个月,他们便迎来高中生涯最后一个寒假。 每年春节假期都是邢家别墅最热闹的时候,登门拜访的七大姑八大姨以及与邢枭树的商业合作伙伴几乎快把门槛踏破。 还有一个时不时过来挑衅让他滚出他家,破坏他东西,在见到邢枭树和邢夫人后装委屈的小恶魔邢佳乐。 热闹不属于他,小恶魔邢佳乐,邢禹更不会放在心上,只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得快点强大起来,变得很厉害,变得更有担当,才能给楚北翎不屈服,不畏惧的勇气和底气。 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邢禹以为自己会安然无恙度过一个麻烦又头疼的假期,没想小恶魔邢佳乐在他去客厅倒水的功夫,顺着水管从二楼房间爬到他住的阁楼,差点撕碎楚北翎的宝贝画册时。 邢禹彻底火了。 他可以忍受,邢佳乐割断他大提琴的琴弦,也可以无视他毁掉自己参加比赛的画作。 但绝对不允许,邢佳乐毁掉楚北翎将近三年的画作。 邢禹并不喜欢使用暴力,它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哪怕对方再过分,他也不喜欢,不会使用暴力。 何况在这个家里,他的一切没有人关注,不会有人在意,没有人愿意听到他的声音。 无论做什么,他都无法阻止邢佳乐嚣张的气焰,反而惹来一身腥。 不值得,也没必要。 可这一次,邢禹一把将邢佳乐摁在墙上,手臂抵住他的喉咙,眼神阴鸷,低声警告邢佳乐:“我的房间,我的东西就是界限,跨过来后果自负。” 邢佳乐气急败坏又被摁着无法动弹,暴躁回应:“你敢,我会告诉爸爸妈妈让他们揍你,把你这个乞丐赶出去,放开我,不然你死定了。” “你大可以去告,没关系,如果赶不出去,我们可以比一比,是你那些限量球鞋、游戏机,还有绝版手办变成垃圾的速度快,还是你爸爸妈妈在家的次数多。” 邢禹说:“不碰我的东西,我们相安无事,懂了吗?” 邢佳乐不服气,但又没办法,邢枭树和邢夫人在家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邢禹要是真存心搞破坏,他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的东西可比邢禹那堆垃圾值钱多了,太亏了。 没办法,他只好被迫答应这条屈辱条约。 邢禹松开手,又在须臾之间抓住冲过来的邢佳乐将他丢到一旁:“你打不过我,别费力气。” 看着邢佳乐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他郁郁吐口气,觉得烦躁极了,也没意思极了。 他们在楼上闹得动静并不小,邢枭树和邢夫人很快就赶过来。 邢佳乐眼泪横流,哇哇直哭,嘴上说着不知道哥哥为什么总是不喜欢他,又说哥哥打他,他好害怕,惹得邢枭树和邢夫人心疼不已。 “没教养的东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都不知道让着弟弟,怎么做哥哥的。” 邢枭树冲上来就给邢禹两巴掌,力道之大,他的脸猛地偏向一边,脸颊浮现很清晰的指印。 邢禹缓缓转过脸,舌尖抵了抵发麻的口腔内壁,尝到一丝铁锈味。 他没有去捂脸,默默看这一家三口的父慈母爱,没有委屈,没有愤怒,只有一片荒芜。 邢枭树气不过,又踹了他一脚:“对别人家的弟弟掏心掏肺,自己亲弟弟到是和仇人一样,不伦不类。” 两人拉着邢佳乐走了,一家人和谐又温馨,而哭得声嘶力竭的邢佳乐,在无人注意的一瞬间回过头得意洋洋地看他,气焰嚣张,挑衅十足。 邢禹无所谓瞥他一眼,低头给许图南发消息:【图图有空吗?出来一趟。】 地板吃橡皮:【有啊,咋了。】 邢禹:【楚北翎的画册在我这里,你替我去还给他。】 【行没问题,我和他说一声,我们在医院附近见。】许图南觉得事情没这么严重:【真要五年后见啊?就算偷偷见面,不被发现,不也没什么?!】 邢禹:【不了,现在不合适。】 许图南点点头:【行吧。】 下一秒,地板吃橡皮回过来:【卧槽,楚番番将我拉黑了。】 邢禹一愣,发现自己也是,然后几个人一对账,发现都被拉黑了。 不止他们,西高所有和他有关系的无一例外都被他删掉,退了班级群以及他们五个人的小群。 就这样抛弃了所有人。 邢禹带着画册赶回闸弄口,没用钥匙开门,抬手敲了敲门。 五楼住户已经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看见他疑惑地问了一句:“你是……有什么事?” 邢禹喉结滚了滚,“原先住在这里的一家人呢?” 新五楼住户说:“听说是去新加坡了。” “谢谢,麻烦你了。” 邢禹回六楼,对面那套房子也不是他家了,里面同样换了新的住户,闸弄口都不属于他们,他们的家彻底没了。 邢禹咬紧牙关,才将那股酸涩委屈的情绪压下去,到陈奶奶家里,问她借了手机,给楚北翎打过去。 滴滴滴了几声,传来机械的播报声,“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邢禹脑袋“嗡嗡嗡”叫着,空号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响,一遍一遍,逼得他喘不过气,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失落与糟糕爬上心头,险些站不稳。 陈奶奶赶忙将他扶住:“小禹怎么了。”看向他侧脸的红印:“你脸怎么了?” 邢禹手支撑住墙壁,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缓了缓,他问老太太:“陈奶奶,番番离开之前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陈奶奶无奈又遗憾摇摇头:“没,他们是请搬家公司过来搬的,我没遇到他们。” 事情发生的太快,她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团糟糕,她连帮两个孩子说句话都来不及。 邢禹说:“我先回家了。” 陈奶奶见他这样心疼不已:“小禹你搬回来吧,和陈奶奶一起住,房间都给你留着呢。” 邢禹摇摇头:“不了,邢,我爸他不放心,要是没有做到的话,番番会难过的。” 陈奶奶虽然不知道两个孩子究竟说了些什么,但他还算了解邢枭树和楚北翎,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忍心说,要是番番知道你这样,他才更要难过的。 她身高不够才到邢禹胸口,只能退而求其次摸了摸他的手臂:“要是在你爸爸哪里待不下去,随时回来,陈奶奶这里永远欢迎你。” 邢禹鼻子一酸,将脸埋进陈奶奶充满皂香的脖颈里。 很久很久—— 自从那天过后,邢禹就变得愈发沉默,经常会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喊他也是慢半拍才回应,看得厉冬直摇头,又心疼又无可奈何。 所有人都变着法的哄他开心,而他的确能开心,就和很从前一样,一帮人闹哄哄来回斗嘴会跟在身边低眉浅笑,嘴也和从前一样毒,冷不丁会冒出一句冻死人不偿命的话。 可好像怎么都落不到实处。 而邢禹本人,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 他明明就和从前一样,对老师和同学依旧是不咸也不淡,生活与学习节奏更是完全没有乱,该如何如何—— 只是比之前更珍惜时间,更严谨,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而已。 偶尔他还会劝厉冬他们不用这样小心翼翼,会担心他难过刻意避开提起楚北翎。 因为邢禹知道,哪怕不联系,失去所有联系方式,楚北翎也不会食言。 所以他也不会。 就这样,他们经历了集训,美院校考,3月份回校备战高考,又在高考前夕经历了千人喊楼活动又一次唱了《海阔天空》。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参与者,而是经历者,踏上红毯告别青春的是他们。 老师们给予的高光时刻,除了没有楚北翎,好像也没什么遗憾。 领取到央美录取通知书那一天,邢禹从邢家别墅搬出来,去了北京,和当初一样,倒数第一进西高美术班的许图南,擦线而过和邢禹一样考上央美动画。 而厉冬和盛夏则去了南艺。 他们一南一北,就这样各奔前程,在美院经历‘怪’且尖锐自由的学习生活。 这期间,邢禹利用课余时间和许图南一起到企业做项目,又将邢枭树和蒋郁给他的生活费,附带利息一一转了回去。 大三那年的夏天,离他们约定好的见面时间还有一年时间。 即便知道碰面的机会微乎其微,等不及的邢禹还是抽空去了一趟新加坡,想碰碰运气。 新加坡很小,从南到北,他只花不到三个小时就横穿了,又在那边待了一个星期,几乎去遍所有地方。 运气不佳,没有遇见楚北翎。 第144章 同年冬天基础课程上,许图南凑过来问:“后天你生日,打算怎么过,要不喜欢热闹,我请你吃火锅,唯有美食不可辜负,犒劳一下自己?南门那边新开了一家铜锅店,据说不错。” 邢禹:“下午没课我回杭一趟,周一回来。” 许图南不确定地问:“你又去法喜寺?” 邢禹微微颔首:“嗯。” “那边求姻缘是有那么点灵验,可也不至于每年生日特意跑过去一趟,我们总会回家,那个时候抽空去一趟呗。”许图南说:“实在不行,也不是非得法喜寺,那什么雍和宫好像也挺灵验的。” 邢禹:“不一样。” 许图南好奇:“什么不一样。” 邢禹没有回答而是说:“回来请你吃火锅,算补过生日。”说罢拎上水桶和调色盘往洗手间走。 许图南郁闷地念了一句:“有什么不一样么,都可以求姻缘,法喜寺里也没有楚番番。” 他赌气地将笔丢进水桶,暴力洗笔:“他都把我们联系方式删光了,而且那么久过去,他还能回来吗?!!” 邢禹想起那年楚北翎笑着和他说,“都说法喜寺求姻缘很灵验,周末我们去一趟吧。” 也就是那天开始接二连三的事,打的他们措不及防。 然后没然后了。 “阿禹,天气太冷,你都在洗调色盘,顺便帮我一起洗掉?”突然一个脏兮兮的调色盘递到他眼前。 邢禹倏地回眸。 是肖崛起,看到他的一瞬间,邢禹眼中的期待转而变成无尽落寞。 肖崛起乐了:“看到是我,你这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邢禹回过神,询问道:“你在隔壁上课?” 肖崛起:“对。” 邢禹:“隔壁今天的课,好像是大一在上吧?” “对,我今年大一。” 肖崛起复读两年,在邢禹他们大三时,如愿考上央美成为今年的大一新生,他这堂课改了教室,没想到刚好碰到老熟人。 邢禹:“恭喜你脱离苦海,成功上岸。” 肖崛起挠了挠头笑笑:“可不是,再读一年高三,我非得疯。”他将调色盘递到他面前:“你顺便帮我一起洗了呗。” “自己洗。”邢禹将对方调色盘打开,低头清洗自己的。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今天的北京有零下10度,自来水将邢禹的手冻得通红僵硬,他拿画笔和调色盘的手不怎么听使唤,也不配合,一直在抖,明明想把缝隙里的蓝色洗干净,却是打滑出去,怎么都碰不到。 肖崛起和从前一样嘴碎,一直在天南海北的碎碎念,他侧过头看见正在出神的邢禹问:“你在想什么呢?” 邢禹:“水太冷了。” “确实。”肖崛起感叹道:“每年冬天洗调色盘就是最痛苦的时候,没想到考上美院还要天天洗,要是有个机器就好了,诶,这话是不是谁说过来着。” 邢禹瞥他一眼,继续手上动作。 肖崛起啪地一拍调色盘:“我想起来了,番番小王子。” 话音刚落,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读了三年高三,脑子都读瓦特掉了,以前西高的事,好像已经是前尘往事,当年他们班和十三班同为美术班又是兄弟班级。 并没有什么秘密,何况这件事闹得挺凶的,楚北翎退学去了新加坡,直接断联。 几乎无人不知。 肖崛起讪讪道歉:“抱歉啊~朋友。” 邢禹摇摇头:“没事。” 肖崛起自知理亏,闭嘴不再说话。 邢禹终于完成这件磨人考验意志力的事,将画笔放进水桶,调色盘搭上去,开始洗手,冰冷刺骨的水打在手上将手冻得通红,火辣辣的疼,快要丧失知觉,却有病态的爽。 一旁的肖崛起看到,一惊,连忙关上水龙头:“这水多冷,你继续不管不顾洗下去,手得冻伤,我记得你不是最在意手的,手不要了!!” 邢禹擦擦手上水珠,平静地说:“你记错了,在意手的是楚北翎,不是我。” “哗啦——”楚北翎一拳打在浴室镜子上,他看向镜子里破碎的自己,又看了一眼流血的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趴在洗手台上狂吐起来。 就和当年从西湖回来一样,狂吐不止,胃疼连着吐了三天。 那个时候,楚北翎想他们的联系方式依然在,更不是不会见面了,只要邢禹平安喜乐,还在这颗蓝色星球上,天涯海角,他们还是会有见面的一天。 五年而已。 等得起。 可是没想到,此时此刻,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他没有邢禹的联系方式,没有了过去任何人的联系方式。 他根本找不到邢禹在哪里。 甚至,他都回不了国,又一次被困在新家坡。 这时有人过来敲他的门,门外赵叔叔说:“番番,你还好吗?” 楚北翎缓了缓情绪,打开门说:“赵叔叔,你是过来劝我留下来的!” “你手受伤了,先包扎一下。”赵琛说。 楚北翎抽过纸巾,随意地擦了擦顺手将带着血的纸团丢进垃圾桶:“赵叔叔,你应该劝劝黎总让她少生气,对身体不好。” “这件事一会儿再说,”赵琛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手:“你不是最在意自己的手,先跟我去找医生包扎一下。” 楚北翎躲开;“不用,反正我这双手也不会画画了,在不在意没什么区别。” “话不能这么说,你也别赌气了,先去处理。”赵琛说罢叫了医生过来。 楚北翎和他商量:“赵叔叔,我一周就回来,不会太久,暂时帮我挡一下,行不行?” 赵琛拿来药箱,先替他简单的处理:“你妈妈身体刚恢复没多久,还不太稳定,暂时留在这里吧。”他劝道:“五年过去,你不能保证……” 知道他要说什么,楚北翎直接打断:“邢禹不会。”又道:“你们不能不承认就耗着,找各种借口。” “番番,如果你妈妈没有又一次被气到犯病,叫医生过来,我不会特意过来劝你。” 赵琛继续说:“再等一两年的,等她彻底稳定下来,好不好,我可以帮你挡,但你妈妈现在这么依赖你,天天要见你,被她发现,你知道的,她只会更生气。” 楚北翎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执意要回去呢。” “可以。”赵琛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任何决定只要别后悔就行。” “……”楚北翎笑了。 他回不去,他刚刚不过是提了一句要回国,两人争吵几句,就把病情快要稳定的黎书映再次气到吐血叫医生上门。 那一刻,楚北翎就猜到,自己的坚持,大概率还是和当年一样,只是徒劳而已。 21岁的他,依旧不能放任不顾黎书映的情绪,让她病情重新加重。 因为那是他的妈妈。 所以他回不去。 那天下午的夕阳和他们在西湖边分开那天一样,残阳如血,血染整个天际,像是能吞掉一切。 楚北翎坐在阳台看着不远处的海岸线,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晚上酒,发了一整夜的呆。 当第二天的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几缕阳光从遥远的天际线露出来,天空呈现清冷的蓝色。 被迫与过去断联、再也无法画画、又一次放弃邢禹的自责、以及红酒,所有后劲一块上来。 一直到2022年12月7日小茄子出生后的第一年,黎书映情绪稳定,身体稳定,楚北翎在家中收拾旧物,他打算从家里搬出去,给他们一家三口腾位置。 新加坡的雨下的毫无征兆,像梅雨季节的杭州,潮气永远蒸发不掉散在空气之中。 又潮湿又闷热又黏腻。 难受得要命。 楚北翎伸手拍掉纸箱上沉积的灰尘,将纸箱掀开—— 大片的蓝色从视网膜烧进大脑。 他愣在原地。 楚北翎怎么都没想到,当年那副被钛白覆盖变成混沌一片灰蓝的《凝望》会在多年后,浮现出显眼醒目——邢禹的人像。 当年这幅画是《凝望》的第一版,因他没能藏住自己的心思,从而操作失误,让这画几乎报废,所以他花了两天两夜重新赶工了一幅去参加毕加索大赛。 而这一幅《凝望》被他丢进储藏室。 当年从闸弄口搬来新加坡,由搬家公司全权处理,他们未曾经手。 楚北翎怎么都没想到,这幅画会就这样闯进他视野里,更没想到曾经被钛白覆盖的钻蓝渗透出来。 邢禹彻底变成这画的主体、中心—— 原先的一家三口早已消失。 而他趴在落地窗前,看着对面邢禹。 楚北翎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下来。 他很少哭,几乎不哭,也快没有哭这个功能,黎书映不允许他哭,哭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考试失利被卖到蓝胖子他没哭,被怀疑被批评他没哭,被发现和邢禹关系被迫放弃邢禹他没哭,发消息给邢禹发现自己被拉黑了没哭,再也不能画画了,他没哭。 第145章 暂时没办法回国去找邢禹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不要他了,楚北翎还是没有哭。 可这一刻他忍不住哭了,在分开后的第八年。 看到当年的画,毫无征兆,控制不住自己的哭了,泪水决堤,哭到整个开始打颤,哭得绝望和凄惨,不能自己。 其实他早该明白的,颜料具有极高的耐光性和稳定性,可保持数百年不显著褪色。 现代x光显示,梵高曾用钴蓝覆盖旧作,百年后依旧反渗。 当年他用钛白去覆盖显眼的邢禹,结果越想覆盖渗透越深—— 几乎快毁掉这副画。 就像有些人是画布之下的钻蓝,你以为用其他颜料覆盖就已经万事大吉,可哪怕是覆盖力极强的钛白,也抵不过画布之下,更刺眼,更无法忽视的钻蓝。 就算他如何逃避,拒绝承认,试图忘记邢禹,将自己冰封起来,都是在自欺欺人。 他逃不掉,忘不掉,也剜不净。 邢禹早就在他心上留下一道浓墨重彩的颜色。 怎么可能消失! 当天晚上,楚北翎再次梦见,自己回到残阳如血的西湖边,他坐在长椅上,想伸手去拉邢禹却落个空。 他追了上去,却怎么都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邢禹越走越远,一点点退出他的生命。 人海茫茫,他,再也寻觅不到。 第106章 n-交错 过去的须臾时光像电影胶片般一格格倒转,飞速闪烁交替,又倒流回最初的方向。 那个他们同时转身,一南一北,各自朝两个方向,一步一步越走越远,残阳如血平静又普通的傍晚。 而这一次—— 楚北翎快速朝邢禹走去,脚步越来越着急,最后在西湖边狂奔起来,扑进那个同样向他奔跑而来的邢禹的怀里。 不知是谁先主动,或许是同时,他们的唇瓣精准的捕捉了彼此。 默契地、用力地、深入骨髓地,狠狠吻住彼此。 邢禹手牢牢箍住他的腰,力道大的惊人,仿佛要将他揉碎进自己骨血里,合二为一,却仍觉不够。 还想要更多,更深的纠缠,更紧密的贴合。 至死方休。 唇齿相依,他们如两只绝望的野兽,疯狂掠夺对方所有气息,似乎只有将对方生吞下肚,才能填补这些年错失的时光与烟尘。 当得知这些年楚北翎经历的一切,得知他再也无法拿起画笔,邢禹心疼得几乎碎裂,开车来找他的路上连方向盘都差点没握稳。 太疼了,不止疼,铺天盖地的悔恨和自责几乎要将他吞没。 是他没有及时解释,及时关注到细节,也是他太懦弱,太胆怯,重逢后哪怕只有一句简单的追问,他都不敢说出口。 才让楚北翎愈发惴惴不安。 这一吻,几乎耗尽他们所有力气,直到喘不过气,才不舍地松开彼此。 呼吸凌乱的两人,在星火延绵的西湖畔对望,两人同时出口。 楚北翎:“邢禹,对不起。” 邢禹:“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及时察觉。” 一轻一重两道声音,不偏不倚的柔和在一起,楚北翎下意识摇摇头,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浅浅换了口气,他轻唤道:“邢禹。” “我在。”邢禹温声道。 楚北翎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未散的鼻音,“这十年来……”顿了顿,攒足了力气才将后半段话说出口:“你每一年,都去了一趟法喜寺?” 邢禹指腹擦过他湿透的眼角,轻描淡写,懒洋洋道:“正好有空就去逛了逛,风景好,空气也不错,是一个发呆的好地方。” 他看着楚北翎难以言语又更加心疼难过的眼睛,很轻地笑了一下,“你看,我们迷路这么久,这不是回到原地,又重新碰上了。” 楚北翎觉得眼眶在发热,明明不想哭,鼻头却酸胀难受,他当年只不过随口一说,‘听说法喜寺求姻缘很灵验,周末一起去吧,’谁能想他们没有机会再一起去。 更没想到,邢禹就这样一个人,固执地、沉默地坚持这么多年。 就在他酸楚难当,翻涌情绪找不到出口的瞬间,邢禹忽然低下头,再次吻住他。 这个吻不再掠夺,而是无比温柔,郑重,甚至带了些虔诚的吻。 楚北翎只微微一愣,便勾住他的脖子,耐心回应。 远处城市的喧嚣模糊成背景,晚风拂过杨柳,西湖水声荡漾,对于存在千百年有无数爱情故事的西湖来说,十年时间,实在掀不起什么变化。 西湖还是那个人满为患的西湖,一位永不衰老的佳人,静观四季轮回,见证了潮起潮落的人间烟火。 也见证了他和邢禹从少年走到成年,见证了他们的失而复得,见证了他们从晦暗角落走到灯火阑珊处。 在一片眩晕和迷蒙中楚北翎被邢禹稀里糊涂带回了家。 一进门,邢禹迫不及待地将他压在门板上,吻还没落下,他的肚子不争气咕噜噜叫了起来。 刚刚疯狂接吻,气血翻涌,楚北翎没有脸红,此时此刻反而脸红了起来,他瞥开脸不去看他:“别看我,丢脸,太丢脸了。” 邢禹低声笑了笑:“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楚北翎回眸说:“简单一些,海鲜面!” “行。”邢禹点点头:“做好叫你。” 楚北翎跟在他屁股后打算帮他打下手,却被邢禹推进浴室,“洗澡水都给你放好了,先去泡个澡,放松一下。”来得路上,他已经通过app放好主卧浴缸里的水。 “你不一起吗?”楚北翎不想让他走,直接拉住他。 邢禹歪歪头,言笑晏晏盯着他看。 楚北翎从上到下刷一下红透了,在灯光明亮又宽阔的浴室里,羞耻的无所遁形,偏眼前还有面光洁无暇的镜面瓷砖,将他一举一动映在内。 楚北翎咬了咬唇,心一横,抬抬下巴,高傲地回看过去。 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就算是想睡你又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不让睡,你就该去医院检查检查了。 “先把你喂饱,晚点我冲个澡就行。”邢禹捏了捏柔软的脸颊,不在逗他,如是说。 楚北翎撇撇嘴,在心里腹诽道,就不能是另一种形式的喂饱。 不过他确实是饿了,今天一天就没怎么吃过东西,就算要把邢禹一点点吞下肚,他也得有力气才行,便没再想粘着他。 浴室里打着暖风,浴缸里水量和水温正正好,躺下去浑身的毛孔都放松了。 楚北翎玩了玩水和泡泡,美美的泡了半个小时才从浴缸里出来。 换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楚北翎朝餐厅走去。 邢禹差不多做好了,正在做最后收尾工作,见他过来:“怎么不多泡一会儿。” “再多要晕了。” “马上就好,再等等。”邢禹颔首,转过身继续手上动作。 楚北翎环住他精瘦的腰,靠在他背上:“邢禹……” 他回眸:“我在。” 楚北翎心里泛起酸软又委屈的感觉:“我好想你。” 邢禹被这一声说得动作顿了一下,缓了缓才哑声说:“我也是。” 两人安静无声的抱了好久好久—— 锅底的水快要烧干,听不见扑腾声,邢禹才反应过来连忙关火,检查了一番,还好只是水烧干了,没焦。 楚北翎松开他,凑过去看:“变成海鲜拌面了。” 邢禹:“嗯。” 楚北翎从他手上接过厨具,让邢禹先去洗澡,剩下的收尾工作他来做,邢禹点点头,随后转过身,摊开手看着他。 楚北翎笑笑,凑过去将他围裙解开。 布好菜,邢禹已经快速洗好澡,换了家居服出来,他们家居服不同款式,不同品牌,却因为同一色系,意外的很像情侣的。 楚北翎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心里说不出的柔软。 两人在餐桌前入座,简单的交换了碗里的食物,边吃边聊。 邢禹和他解释自己离开闸弄口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生气,至于拉黑,他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没有这么做,就算生气,他也不会这么做。 后来他再想联系他,就联系不上了。 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 楚北翎长长呼了一口气,告诉他,他将和邢禹分开的消息告诉黎书映,她不放心,让他把所有人都删掉,他没同意。 后面发现邢禹搬离闸弄口,再联系时,发现所有方式都被拉黑,去新加坡之前,因为被拉黑以及要离开国内,他又没控制住和黎书映吵了一架。 结果就是黎书映又被气进抢救室。 为了让她放心,好好治病,不要想七想八,又恰逢邢禹将他拉黑,楚北翎直接将手机丢给黎书映,让她自己看着办。 他也是气过头了,让黎书映来处理,可不得被处理的一干二净。 第146章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后悔也没办法。 楚北翎脑袋又昏又涨:“邢禹,你对我……是不是很失望。 ” “没有,一点都没有。”邢禹说。 “你之前总是对我若即若离。”楚北翎控诉。 “之前以为你和祝卿安……”邢禹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那个王八蛋造谣。”话音刚落楚北翎后知后觉想起来了:“柯锦程?” 邢禹抿了抿唇:“他说你有男朋友了,还黏糊糊叫你老公什么的,恰好在朋友圈看到祝卿安那张照片,我就以为你们……” 楚北翎解释:“那是他恶心我,找我不痛快呢。” 也不怪其他人会误会,这么在公开场合这么喊他,高中同学都知道他什么情况,他不悦的阻止祝卿安让他别发疯别乱喊,他反而来劲了,追着他喊,一来一回,可不就被人误会在打情骂俏。 至于朋友圈那张照片,楚北翎默然片刻,掏出手机,点开那张照片。 盯着看了许久,楚北翎才想起这张照片的来源,他指指祝卿安身后那人模糊的侧颜:“我觉得那个人有点像你,就拍下来了。” 当时和祝卿安刚好在鱼尾狮附近采风,镜头捕捉到的瞬间,抓拍到一个侧脸线条神似邢禹的人,而祝卿安以为刚好在拍他,就闯进他镜头里。 于是这张照片就这么保留下来。 不太巧祝卿安刚好在他前面,打上马赛克,后面的那人会同时被挡住,楚北翎干脆作罢。 之前在新加坡,微信里没有什么特别需要联系的人,楚北翎将这张照片单独放在朋友圈留作纪念,七年过去,都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拍过这么一张照片,并挂在哪里。 没想过因为一张留在角落里的照片,反而导致邢禹误会。 既然他已经回来,也遇到邢禹,看见知道了,这张让他误会的照片留下也没什么意义。 楚北翎正要点删除,被他阻止。 邢禹说:“你那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楚北翎不太确定,长期服药又自毁式间歇性停药,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现在的记忆破碎严重,他不确定地说:“应该就是发朋友圈那天。” 邢禹将照片放大,仔细观察了一番,抬眸看着他,神色复杂:“你那张照片后面的可能真的是我,那段时间我刚好住在fullerton饭店。” 楚北翎彻底愣住,思维完全停止,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只能呆呆看着他。 邢禹苦笑了一下,指尖划过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自己:“那天,我也看见你了。” 当时看见那个背影很像楚北翎,他一惊连忙追上去,在人潮涌动的鱼尾狮附近找了一圈,却没找到那个神似楚北翎的背影。 便失望而归,去了其他地方,继续漫无目的寻找。 “我……”楚北翎嗓音干涩的厉害,垂下眼,眼底透着一股懊丧:“我当年应该追上去看看的,或者在原地停留,哪怕几分钟都好。” 原来那人真的是邢禹,他们在异国他乡的夕阳下,曾经真的有过一场短暂的重逢。 命运给了他们交汇的瞬间,让他们一个停住脚步,一个蓦然回眸,最终却失之交臂。 楚北翎觉得自己又要因反刍惊恐发作了,呼吸渐渐加重时,邢禹走过来,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他揽着他将他抱在怀里,声音响在耳畔:“不要懊恼,那不该是你的情绪。” 邢禹声音低沉而肯定,不停抚摸他的后背安抚道:“该感谢的是我,感谢在这么多年后,终于看清了夕阳下那个人是你,这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每一刻都很珍贵。” 楚北翎大脑空了一拍,被抛到半空中的心,被邢禹稳稳接住,用他的方式一点点填满,在熟悉的柠檬调和温柔的气息中,呼吸和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过了一会儿—— 他再次抬眸:“当时我提出重新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委屈?” 楚北翎迎着他的眼睛,心乱得厉害,也痛得厉害。 邢禹掐了一把他的腰,不满道:“是和好。” 楚北翎连忙说:“和好,当时提出和好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委屈。” “没有,不过有点不高兴是真的。”邢禹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继续说:“当时想得很简单,就想和你在一起,其他,我不太在乎也不太想管,对不起,我应该多问一句的。” “……”楚北翎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控制不住流下来。 十年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所有一切都是未知的,久到哪怕答案就在眼前,他们也不敢轻易去确认。 生怕一开口就遍体鳞伤。 楚北翎胃里又开始一阵翻江倒海,他将脸埋进邢禹的脖颈里贪婪地闻着他的气息,浅浅换了口气。 他从他怀里出来,强撑着把话说完。 “邢禹,我一直属于你,以前是,现在是,未来更是。” 邢禹低眸吻了吻他眼角的泪痕、鼻尖最后到唇畔,将他的眼泪都吞了下去:“还好,不算晚,我们慢慢来。” 第107章 n-相依 两人依偎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闻着彼此的气息,都是极好的。 渐渐缓过神,邢禹轻轻拍了拍他后背:“先吃晚餐。” 楚北翎实在不想和邢禹分开,一不做二不休,决定蹬鼻子上脸,直接坐在他腿上:“不想动。” 他手长,稍微一伸手,直接就将对面邢禹的餐具捞过来:“邢总,请用餐。” 邢禹揉揉楚北翎毛茸茸的脑袋,随他,没什么意见。 就是这么叠在一起吃饭,实在不方便,也不舒服,楚北翎没坐一会儿,屁股和长了刺一样,怎么样都不舒服,左右挪着。 邢禹拍了一下他臀,低声道:“老实点,别乱动。” “嗷~~”楚北翎果然不动了,慢慢伸出腿将身旁的椅子勾过来,人站都懒得站起来,没骨头似的挪过去。 邢禹瞄他一眼,又低头吃面条。 楚北翎是左撇子,这个世界大部分的设计都是针对右手,使用左手会非常不方便,所以他特意训练了右手,除以前特别精细的绘画用左手不变,多数时候他随场景切换。 楚北翎将筷子换到右手,左手搭上他大腿,来回蹭着。 邢禹其实很享受,他像挂件般粘着自己。 一直以来,楚北翎都像有肌肤饥渴症似的,总喜欢靠着他,离得很近,爪子也不老实,不是蹭着他手臂,就是蹭他大腿,来回摸。 以前同住宿舍,他们头对头睡,晚上睡觉楚北翎喜欢穿过栏杆,捏捏他的脖颈、脸颊,再捏捏他的耳垂,才会睡。 现在这个不由自主靠近他的小习惯回来。 让邢禹久违了的,享受到——他的依赖与亲昵。 吃完饭,邢禹将餐具丢进洗碗机,楚北翎在书房接了一个合作方的电话,刚挂断,付星洲电话又进来,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 邢禹坐在沙发翻阅文件,见他过来,收起文件放在一旁,“都处理好了。” “好了。”楚北翎在他身旁坐下,贴着他。 邢禹将他揽进怀里,扶着他腰摩挲一番:“瘦了。” 楚北翎抬眸:“今晚你见了付星洲,有些话,你别太相信,他就喜欢夸大其词,要多不正经有多不正经,不用理他。” “他说你不能画画了,也是夸大其词?”邢禹问。 空气安静了半秒钟。 邢禹拉过他的手,轻轻摩挲这只不再有薄茧的手,这次楚北翎没有抗拒,任由对方指尖抚过自己光滑的指节。 楚北翎缓了缓,尽量用平静又释然的语气说道:“不算夸大其词,但肯定没有他说得严重,只是我不想在画,仅此而已。” 邢禹凝望着他,胸口浅浅起伏了一下,用出杀手锏:“小蓝莓,我很遗憾,这十年,我们之间一片空白……”他说不下去,闭上眼将头偏到一旁。 楚北翎心口一酸,终于老实交代:“真的不严重,手也没受伤,就是现在看到颜料恶心反胃,画笔更是拿不了,手已经不稳了。” 他没说的是,现在一拿画笔就手抖,更严重时甚至会惊恐发作,要打安定才能平静下来。 楚北翎至今仍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最初几年他强迫自己去适应,去对抗心魔,结果情况越来越糟糕。 如今,他已经学会平静去应对,偶尔当只鸵鸟,刻意不去碰这个话题。 楚北翎抬眸看向邢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归还是在这个行业里。” 邢禹心尖一颤,说不出的难受,今天从付星洲嘴里听说,他都没办法接受,更不用说楚北翎,邢禹都能想象这些年的痛苦。 这一刻亲耳听他的番番小王子以平静语气说出口,邢禹的心仿佛被一双手紧紧握住,疼痛得喘不过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人在拼命拉扯绞紧里面的水分。 第147章 邢禹手渐渐向上,搭在楚北翎的手腕上,感受着他的心跳。 过了许久,他终于抬起头,眼眶是红的,直直望进楚北翎眼睛里,“不是的,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邢禹将他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声音哽了一下,艰涩开口:“都怪我。” 楚北翎反而笑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真要心疼我……”他勾起邢禹的下巴:“邢总,嘴巴甜一点,多哄我开心,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邢禹没有说话,只是用猩红的眼睛牢牢盯着他,似要将楚北翎刻进灵魂里,他喉结剧烈滚动,将无数翻涌情绪压了下去。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想怎么哄?” 楚北翎:“这个自己想呀,告诉你,不是变成我自己哄自己了!” 邢禹跟着笑了笑,一字一句道:“好,那就哄一辈子。” 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不安,一样的对过去,对发生在对方身上的一切小心翼翼,既想靠近又怕一开口就伤了彼此,直到这个瞬间,他们还是这样惶恐不安。 可又急切的想要知道对方的一切,想要钻挤进去,重新占据彼此的灵魂与骨血。 只是—— 分开太久,时间造成的空白,真的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一点点填满,被慢慢抚平。 也是这个瞬间,邢禹才真正意识到,哪怕他们隔着无法回溯的时间,也从来没有变过,一直在为对方驻足停留,直至重新相遇。 ——幸而,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 能够,再次并肩同行。 忙碌一天,这一晚上又发生太多事,两人身体和情绪都有些承受不住,在客厅待了片刻,便回到卧室。 窗外毫无征兆下起小雨,仅片刻,便越下越大。 夜色静谧,屋内开着暖气,暖暗调的小夜灯圈出一片隅落,白噪音响在耳畔,整个世界都好像陷在毛茸茸里,既温暖又安逸。 楚北翎钻进邢禹怀里,伸手揽住他的腰:“邢禹。” “我在。” “晚安,好梦。” 邢禹低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已经美梦成真了。” 楚北翎抬抬下巴,浅浅回吻。 他们在暖调的夜色里安静的吻着彼此,感受对方的心跳和气息,这个吻没有任何欲.望与诉求,就像两个受伤的小动物一点点舔试彼此。 分开后,他们又亲昵地蹭了蹭对方。 楚北翎轻哼一声,低声说:“我也是。”美梦成真了。 邢禹又摸了摸他的头发:“睡吧。” “晚安,阿禹哥哥。”楚北翎捏了捏他的耳垂。 这一天实在过得太折腾,楚北翎玩了一会儿邢禹耳垂,很快陷入睡眠,呼吸浅浅。 就像当年在闸弄口一样,他们画到虚脱,然后匆忙洗漱,爬上床,安静的亲昵片刻,便很快进入梦乡。 邢禹盯着他的睡颜许久,戳了戳楚北翎的脸颊,确定人已经睡熟,他翻身下床去阳台给付星洲打了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付星洲散漫道:“邢总,大晚上不睡觉,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邢禹单刀直入:“他会不会出现幻觉又或者记忆会出现些许的错乱。” 付星洲一愣,随后笑问:“为什么这么问。” 邢禹简要概括:“联系不上我。” 付星洲:“你就没有想过是我骗你的。” 邢禹直言:“你会想要我痛苦难过,他不会。” 付星洲哈哈笑了两声:“他的一切是我陪着他一起经历的,你说呢?” 邢禹有数。 正打算挂断,付星洲及时喊住他,告诉他:“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大概是他一直在怪自己没办法回国吧,心思敏感又细腻的人,出了事,只会怪自己做得不够好。” 邢禹大脑空白一瞬,鼻尖泛起一阵涩意。 既然人已经主动联系了,付星洲就不可能放过他:“邢总,所有人都不可以说他不好,尤其是你。” 邢禹:“谢谢。” 收线,邢禹在阳台吹了一会儿冷风,才折返回卧室,被窝里的人,将自己卷成一团,埋在被子下,难过到受不了又很没安全感时,他就会这样。 邢禹郁郁吐了一口气,爬上床,将人抱进怀里,低头耐心地吻了吻楚北翎:“小蓝莓,元宵快乐,今后都快乐。” 他一直相信,也从来没有怪过他。 次日一早,5点多楚北翎睡意朦胧间,隐约觉得有个人凑过来,替他掖好被角,将他裹进被子里,裹成蚕蛹。 楚北翎伸了个懒腰,身上按了雷达似的,凑过去找邢禹,精准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瓮声瓮气和他问早:“邢禹,早上好。” 邢禹已经醒来,靠在床头,正用手机翻看邮件,他低头看他,笑着回应:“早上好。” “起这么早,是不是又有什么突发情况?”楚北翎打了打哈欠,也准备起来。 邢禹摁着他,将手机放在一旁,自己也钻回被窝:“没什么,习惯早起看邮件了,再睡一会儿,时间还早。”他问:“今天周末,你还要去加班吗?” 楚北翎钻进他怀里:“可以不去。” 邢禹意味深长道:“哦,这样啊。” 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楚北翎心头一紧,连忙说:“从学生时代开始,我们就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007太正常了。” 说完他觉得不对,又补了一句:“付星洲来了,有事他会解决,我可以不去。” 艺术行业出了名的卷,忙,连续加班一夜,第二天咖啡一灌,照样坐在办公室里,该做什么做什么。 要是某个甲方突然即兴发挥,想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点子,提一个‘五彩斑斓的黑’的要求,赶ddl,他们就更别想休息。 当然,忙归忙,项目一过,剩下日常维护,他们还是有大把休息时间。 只是楚北翎不想让自己停下来。 没事也会找事做,让自己忙碌起来,多一刻都不带停。 住进邢禹这里,他若即若离的态度,楚北翎难以接受,难以面对只好把自己埋在办公室,做个鸵鸟。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万事不用怕,只要肯逃避。 遇到不知要如何面对的时候,他就只想逃走了。 “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不想回来,看到你这张冷脸,我心都凉了好吗?拔凉拔凉的,再冷一点我都能冻冰棍了!”楚北翎嗓音还带着刚清醒的沙哑,听着像哭腔:“但也是真的很忙,好几个项目都启动了,需要时刻盯着。” 他控诉,委屈巴巴道;“你还这样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超委屈的。” 邢禹心口一酸,揉揉他的头发,有些心疼也有些自责:“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这还差不多。”楚北翎抬抬下巴,傲娇地看他一眼。 邢禹问:“游戏行业好不好玩。” “和你们一样,会随时头秃。”楚北翎说。 邢禹抓了抓他头发:“还行发量不错,没少。” 楚北翎拍开他的手:“你再薅就要被你薅秃头了。” 邢禹轻笑,又抓了两把。 “过分。”楚北翎没忍住踢他一脚,被子下,邢禹牢牢夹住他大腿,没让他都不动。 被桎梏抽不出声,他直接上手又被擒住邢禹双手,四肢都被他牢牢锁住,动弹不得又挣脱无果,楚北翎气喘吁吁,只好作罢。 说完他觉得不对,又补了一句: 他不吃眼前亏,即时讨饶:“我错了,休战休战。” 邢禹松手。 下一秒他重新发起进攻又被邢禹提前预知,他轻笑:“楚北翎,你怎么还是只会用这招,来点新鲜的花样行不行。” 他:“……”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楚北翎气急败坏,凑过去在他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你就不能让我欺负一下?” 邢禹漆黑的眼睛里,透着几分慵懒,“让你欺负一下!” 楚北翎点头如捣蒜。 邢禹温和一笑:“不能。” 楚北翎左右翻看:“刀呢,刀呢,我的刀呢?” 两人无声对抗一会儿,邢禹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松开手,楚北翎不再闹,安静在一旁等着。 电话结束后,楚北翎后知后觉说:“哎呀,错过最佳偷袭时间了。” 邢禹抬抬下巴,幽幽道:“你现在可以。” 楚北翎腹诽:“现在偷袭结果还不是一样,被单方面修理,你这人太坏了,蔫坏蔫坏的。” 邢禹笑道:“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 楚北翎做个好人不和他争,颇为同情道:“是不是甲方又提奇怪的要求了。” 有个快消品的广告动画,动画已经做到一半,现在整体需求与主题要变更,客户经理不知道要怎么办,问到他这里。 “做到一半的项目要改……”这个项目涉及保密,邢禹没细说,捏了捏他的脸:“看我被甲方虐你很开心?!” 第148章 “这不是开心,是同命相连。” 楚北翎说:“天下甲方都一个样,会提一些奇奇怪怪又无厘头的要求,改了几十个版本,最后说,要不,我们还是用回第一版吧,第一版最好。” 邢禹笑笑,抬手挠挠他的下巴,“奇怪甲方也包括你!?” “嗯,包括我自己,”楚北翎微微翻了个身,食指支着脸颊,“我做甲方,也不会是个人,不是故意挑刺,就是觉得这里不对,哪里也不行,应该可以更好,再改改吧,说不定更好了呢,改来改去到头来,还不如第一版好。” 邢禹沉沉笑了笑,随后接话:“嗯,确实感受到了,太善变。”他摇摇头:“一个头两个大。” 楚北翎掐了一把他的腰:“我已经对你们很客气了,真要公私不分,拿投资项目开玩笑,我干脆也别干了,卷铺盖回家给你做家庭主夫,还能前途无量。” 邢禹笑意更浓:“行,回来给我生孩子,至于做饭,就算了,我想好好活着。” 楚北翎一巴掌拍掉他的手:“走开点,谁要给你生孩子。” 邢禹将他的碎发撩到耳后:“那你和谁生。” 楚北翎哼哼两声,不接话,直接转移话题:“我真的已经很客气了,你是不知道,祝卿安那才叫被我虐得惨,而且我们是接触是最多的,他天天发疯,说不定我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邢禹是知道他在这方面吹毛求疵又龟毛的。 他挑挑眉,好奇道:“说说看,有多惨。” 祝卿安反抗最严重那次,是设计一个叫‘梦魇之门’的场景,这是玩家开启特殊维度/副本的一个通道,是游戏里至关重要的场景。 玩家通过符文绘制,门会变成一片流动的,五彩斑斓的黑暗,包括那扇门,也要五彩斑斓的黑。 祝卿安觉得他的要求实在无理,门是木头的,不能换材质,又需要和宝石一样晶莹剔透,还是五彩斑斓的黑,流水效果。 祝卿安都绝望了,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完成,抗议了几次被他驳回诉求。 没办法,谁让他说了算,祝卿安只能带着美术部,改了好几次,还是偏离他的要求,不是改了木材质,就是少了五彩斑斓的黑,又或者流动效果,越走越偏。 他皱眉头疼,祝卿安也非常生气。 再第n+1次更改后,祝卿安炸了,撂挑子不干,和他说,要求这么多,有本事你行你上,不要只会打嘴仗,站着说话不腰疼。 原本他是真的可以做到的。 不是凭空想象出来,故意为难,也不是突然来了兴致,因为知道可以,所以他想用最好的方式呈现。 但他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示范给祝卿安看了,只能空口白牙说出口。 最后通过付星洲压着祝卿安不得反抗,楚北翎一步一步绘画指导,才完成的那个场景绘制。 邢禹抬手描摹他的眉眼:“真是辛苦了。” “敷衍。”楚北翎嫌弃地说了一声,又笑点点自己的唇道:“邢总,今天天气不错,来个五彩斑斓的吻?” 第108章 n-使用 邢禹捏住他的下巴吻上来,楚北翎一把拍开,翻了个身,滚了两圈把自己摔下床,趴在床沿猫儿似的笑嘻嘻看着他 “……”邢禹失笑:“楚北翎,你是泥鳅吗?” 看着邢禹无可奈何又失笑的模样,刚刚被他噎到七窍生烟的小脾气瞬间消散,楚北翎心情美丽了许多。 他抬抬下巴,满脸傲娇:“不,我是番番大王。” “好的,番番大王,”邢禹掀开被子,微微倾身凑过去,哄道:“时间还早,过来再睡一会儿,被窝还热着。” 楚北翎爬上床,钻进邢禹怀里,抬手挠了挠他下巴:“爱妃真乖。” “番番大王吩咐,岂敢不从。”邢禹手臂一收,将人更紧地圈在怀里,下巴蹭了蹭他发顶,无比自然接了一句:“毕竟,给大王暖床是臣妾的本分。” “邢禹。”血色一点点漫上来,楚北翎抬手就去掐他腰:“谁,谁要你暖床了,你这叫侍寝!不对……你闭嘴。” 看着怀里的人再次恼羞成怒,邢禹心满意足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他轻而易举抓住楚北翎行凶的爪子,送到唇边吻了吻指尖:“好的,番番大王,我来侍寝。” 一直以来邢禹的乐趣之一,就是把人惹到炸毛,然后再优哉游哉伸手顺毛,他低下头,唇贴上楚北翎的,继续刚刚那个被打断的吻。 冬天天亮的晚,此时窗外还一片漆黑,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柔和暖调的光线中,室内温度逐渐升高。 邢禹的动作缓慢而克制,舌尖如同一根狗尾巴草,撩拨过得每一寸都让他战栗,就这样吻了几分钟,楚北翎推开他:“等等……歇一会儿……吻不动了。” 邢禹轻‘嗯’一声,随后问:“够不够五彩斑斓?” 楚北翎撩了撩眼皮,抬眸看看他:“就这?半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邢禹捏住他下巴,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就数你嘴硬。” “这叫近墨者黑。”楚北翎凑上去,下巴微抬调皮地弹舌“嘚——”了一下,言笑晏晏道:“是吧,黑芝麻汤圆,还是竹炭味的,外黑里更黑。” 邢禹听了也不生气,眼底笑意反而更深,他捏着楚北翎的下巴微微一用力,迫使他张开嘴,拇指暧昧地擦过他下唇。 “竹炭味?!”邢禹的声音低沉得如耳语,贴在耳侧:“那你可得亲自尝尝,才知道是不是外面里面一样黑。” 说罢便不由分说再次吻上去。 楚北翎食指抵住他唇畔,身体往后一仰,砸吧砸吧嘴,冲他挑挑眉,一脸挑衅:“尝过了,味道一般,没什么滋味。” 邢禹幽幽道:“一个吻都受不了,你哪来的自信继续挑衅。” “……”这他哪能忍,楚北翎下颚微扬,迎上他深度怀疑的视线:“你觉得我会怕?” 邢禹手肘撑在枕头上,凑上前,气定神闲看着他:“楚北翎,你嘴比谁都野,不知死活,真要动起手来,又跑得比兔子还快,要我给你举个例子吗!” “哦,你举个例子我听听。”楚北翎一脸我看你能编出个什么花来的表情。 邢禹:“你知道的,你想要我!” “这事我知道?!”楚北翎想了想。 邢禹指腹摩挲过他唇畔:“是的宝贝儿,你知道。” “好,就当我知道。”楚北翎捧着他的脸,直接吻上去,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不止有嘴。 邢禹嘴角浅浅的勾了勾。 ——明知邢禹是故意的,他还每次都忍不住巴巴跳下去,主动送上门,真是没救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们就在不停接吻,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美好,好像怎么亲都不够,邢禹的吻,从原先克制撩拨转变成汹涌,占有欲十足的吻。 进一步探索时,邢禹擒着他的腰,慢慢向下:“小蓝莓,要不要体验一下五彩斑斓的感觉?” 气血方刚的成年男性,清晨本就是最敏感的时候,刚刚这么一闹,他早就有反应了,又怎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何况楚北翎早就想睡他了。 楚北翎勾住邢禹的脖子,想将他翻过来,却被他压着没办法动。 咸鱼煎饼挣扎片刻,楚大爷就懒得继续动弹,干脆安心又坦然的等待侍寝。 只是—— 邢禹每一个动作慢得让人有些急躁,像是在等他同意,又像是在故意吊他胃口。 被触碰的瞬间,饶是有些准备,楚北翎还是瞬间炸开,刚想破口大骂并把邢禹踹下床,他却先一步压住他的蹆,捂住他的唇。 楚北翎呼吸找不到出口,大脑都要缺氧了,不停用眼神示意他,松开手。 邢禹随即很快松手:“不敢不勉强。” “谁不敢!”楚北翎瞬间炸毛:“我是想说,还是不是男人,有本事你动作倒是快点,墨迹什么?” 眼尾的笑意爬了上来,邢禹耐心道:“乖,别着急。” 他一向极有耐心,拨弄琴弦的手,带着细微的剥茧,娴熟地撩拨着,像拉大提琴前都会来个练手的音阶练习曲,如何快,如何慢,要学会拿捏和取舍,做到心中有数,直到足够灵活,才会直奔主题。 尽管如此,楚北翎还是被涨得一再蹙眉,他抱紧他,难耐地一口咬在他颈侧的皮肤上。 邢禹微蹙眉,等他松口后,低头吻他,从上到下,耐心给他安慰,很快就适应干涩。 “邢禹……”楚北翎声音带着微颤的沙哑。 “我在。”邢禹低声应着,呼吸浅薄又混乱。 楚北翎一口咬在他颈侧,指尖深深嵌在背阔肌上:“邢禹。” 邢禹往前送了送:“我在。” 楚北翎微抬眼眸,将唇贴到他耳朵,在耳垂上咬了一口:“阿禹哥哥。” “我在。” 楚北翎眼里带着一片朦胧的水汽,声音慢慢浅了下去,只剩下微弱的气音:“我爱你。” 第149章 “我爱你。”邢禹低头吻他,没说‘我也是’,而是回应同样的三个字。 两人没再说话,所有情绪都在这神魂颠倒,失重又失焦中…… 像是坐了一艘充满风浪的轮渡,他和邢禹一起泅渡过海,到了只有彼此的小岛,身与心都紧紧依靠在一起。 窗外天光已经彻底大亮,清晨第一缕阳光通过紧闭的窗帘缝隙钻进来,正好洒在两人身上,晕染上一层毛茸茸的柔光滤镜。 邢禹额头布满汗水,楚北翎脖子上也是湿透的。 邢禹凑近嗅了嗅,吻掉他的汗水:“蓝莓味的,很甜。” “老是消遣我。”楚北翎推了推他,刚好没多久的嗓子又哑了。 年少时,每次接吻亲昵过后,邢禹总会凑在他脖颈处嗅嗅,说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蓝莓味,可楚北翎本人是怎么都闻不出来,和邢禹不同,喜欢柠檬调的东西,都被腌入味了。 他所有东西都是冷调,怎么会是甜甜的水果味。 楚北翎歪头,一脸怀疑。 邢禹清浅一笑:“真的。” 楚北翎哼哼两声,不再反驳,他说什么是什么。 倏地——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开始质问:“东西什么时候准备的?” 邢禹:“你猜。” “猜不出来。”楚北翎半睁开眼看他。 邢禹贴在他耳畔低语:“12月7日,遇到你的第一天。” “……”楚北翎手肘撞了撞他胸膛:“邢禹,你不老实,还和我这里装十三,要我先主动是吧!!” “不好意思啊~真是抱歉了。”邢禹眼里满是笑意,嘴上说着抱歉,心里倒是半分抱歉都没有。 楚北翎气不过,手肘撞了撞他,邢禹重重“嘶——”了一声,他一吓,连忙查看:“我没用多少力气啊?很疼!!” 邢禹垂眼:“你咬得有多狠,你自己知道。” “……” 楚北翎气不过,又咬了他好几口:“我觉得有必要,买个搓衣板回来,不,一会儿我去小区外的水果店要几个榴莲皮来,你,以此谢罪。” 邢禹轻笑不置是否,低头揉了揉他小腹:“去洗个澡。” “不想动了,”楚北翎不服气,抓了一把他头发:“谁使用,谁售后,你不负责,谁负责。” 邢禹用app将主卧浴缸放好水,等差不多了,秉承着一个有良心,有道德,好的产品负责人,他将楚北翎抱去浴室做售后工作。 ——维修着维修着两人又闹出火花,在浴室玩了小半天才出来。 回来睡了个回笼觉,等真正起床,已经可以吃午餐了。 邢禹起床洗漱,让他在床上在躺一会儿。 楚北翎很少这个时间起床,哪怕这会儿身体快散架了,也躺不住了,起身的瞬间,闷闷地疼痛又将他锁在被子里,缓了小片刻。 他才慢悠悠地起身,去找邢禹。 “午餐吃什么?”楚北翎巡视了一圈流理台。 邢禹看过来:“不难受?” 楚北翎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开什么玩……”笑。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了一下,他酸胀的直蹙眉,过了一会儿。 楚北翎淡定地板直身体:“没,没事,我很好。” 邢禹颔首:“行,你继续嘴硬。” 楚北翎凑过去狠狠掐了一把他腰:“那这怪谁?” “怪我,”邢禹指了指流理台:“这不是准备了很多好吃的,给你补补。” 楚北翎捏住他的唇:“嗳,知道了,做你的饭,闭嘴吧。” 邢禹闷笑。 “要做什么?”楚北翎薅起袖子准备帮忙。 “不用你帮忙,我一个人动作快一点。”邢禹指了指餐边柜:“还要一会儿,那边有水果和小零食,先吃垫垫肚子,别吃太多。” 楚北翎转身去找吃的,瞧见还放在吧台上的贝果,脸当场就黑了一半,将几个贝果拎出来:“这个我丢了,看着就烦。”没等邢禹回答,几个贝果呈抛物线飞进垃圾桶。 一想到这样的行为,太浪费粮食,他又将几个贝果从垃圾桶里捞回来。 邢禹瞄着他笑出声:“别捡回来,放好几天了,估计也不能吃了。” 楚北翎仔仔细细查看贝果,上面已经有些许霉菌,确实不能吃,他又丢回垃圾桶,并通知他:“下次那谁给你,请你,果断的将他拒之门外。” 邢禹:“好,下次连门都不开,直接关门外。” 楚北翎满意:“这还差不多。” 楼下那小明星因为狗,没少对他示好,闲在家的日子,经常会做了东西送过来,每次邢禹都会礼貌的拒绝,但架不住人热情,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还不放弃。 这几个贝果,邢禹本来也没打算收,哪知道某人看见他和其他男人聊天,看都不看,直接走人了。 放在从前,某醋缸可是会,提着八百米菜刀冲上前,让对方,哪凉快待哪里去。 “不过这样,好像也没什么礼貌……” 楚北翎准备拿扫帚请他吃竹笋炒肉了,就听邢禹对他说:“下次你去开门,果断的告诉对方,我是你的。” 第109章 n-匆匆 楚北翎微怔一瞬,笑意从眉梢眼角蔓延开来:“你当然是我的。”他笑着摇了摇食指,语气笃定又霸道:“这点不容置疑。” 邢禹也笑,腾出手捏捏他下巴:“继续保持,再接再厉。” 楚北翎腹诽:“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是就等着我说这句话的吧?” 邢禹从流理台里摸了一把花生米塞到他手上:“吃点,别没喝就醉得不省人事。” 楚北翎:“……” 生气生气生气。 两人斗了几句嘴,没两句又开始动手动脚,不老实,在厨房嬉闹许久,将近两点才吃了今天的第一餐。 吃完饭,他们没打算在家中度过这难得的闲暇时光,决定趁现在有空,出去逛逛。 这几天温度骤降至零下,昨夜短暂的一场冬雨过后,今日虽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但空气里依旧蔓延着凛冽的寒意,体感温度并不高。 楚北翎在咖色风衣外,又顺了一条邢禹的浅灰色围巾,松松绕在颈间。 出门时,邢禹穿了件藏蓝色长款大衣,颈间同样围了一条深灰色的围巾。 楚北翎莞尔,心想,这不又巧了,情侣装。 ——想出去瞎晃,当显眼包,炫耀给所有人看。 下楼时,他瞥见被自己遗忘的车并排停在邢禹的西装暴徒旁。 楚北翎挑挑眉,抓住他的衣领,将人扯过来:“真贴心。”他在他唇上吸.吮了一下,算作奖励。 邢禹抓住往后退半步的楚大爷,将人扣在怀里与他接了一个又长又深的吻。 直到楚北翎下意识地攥紧他腰侧的大衣布料,邢禹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他,指腹不经意擦过他湿润的下唇。 他眼底含着笑意,嗓音带着餍足的沙哑:“不客气,应该的。” 话音刚落,邢禹已转身,径自走向驾驶室,剪裁得体的大衣版型很好的突出了肩宽窄腰的身材,活脱脱一个‘西装暴徒’。 “等等。”楚北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气息已经平稳许多。 邢禹停下脚步回眸。 “西装暴徒。”楚北翎喘口气,才将继续说:“我想开一下你的西装暴徒。” 邢禹拉开车门的手顿在半空,过了半秒,抬手将车钥匙抛过去,金属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楚北翎稳稳接住。 两人交换了位置,楚北翎坐进驾驶座,熟练地调整座椅和后视镜,他侧过身,凑近副驾,戳了戳邢禹的脸颊:“你刚刚在期待什么?” 邢禹撩了撩眼皮:“我没有车有吸引力是吗!” 楚北翎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悦耳的轰鸣声,他笑嘻嘻回嘴,故意拖长调子:“当然……什么车都是。” 邢禹睨他一眼:“还想不想出去了。” 楚北翎挂档间隙腾出手,薅了一把他头发,“啧,倒打一耙,满脑子黄色废料。” 邢禹拿开他作乱的爪子,好整以暇地靠在真皮座椅里,幽幽扫向他:“行,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今晚睡沙发。” “?”这是什么,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玩脱了。 楚北翎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回嘴:“没关系,你家沙发挺宽的,应该能把我装下。” 邢禹笑笑,“嗯,是挺宽的。” “……”如果不是现在正在驾驶,安全第一,楚北翎绝对扑过去,咬邢禹十下八下。 今天周末,加上天气不错,出来游玩晒太阳的不止他们,一路望出去,全都是车流,暴躁的rs7只能跟着拥挤的车流缓慢移动着。 走走停停,又少了对抗斗嘴,他们很自然的聊起关于动画《云外剑歌》的项目,后来话题慢慢转移到楚北翎身上。 他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不过没说得特别细,只说,不能画画后改了专业,他当时没有国内的高考成绩以及毕业证,如果要申请新加坡的大学,只能从头再来重新学习考试,用sat/act+ap申请nus,他准备一年半的时间才申请上。 第150章 楚北翎以为申请学校已经是最难的,但是真正上课,才发现,不适应的语言环境才是最难的。 nus是全英文授课,他的母语不是英文,哪怕在国内英语再好,也没有那个语言环境,刚开始professor讲课,他完全跟不上,上课需要录音笔全程录音,课后回顾逐字逐句翻译才行。 这种听懂了又没完全听懂,中英文来回切换语言系统失效的情况,一直到三个月后,他才逐渐习惯并能随意切换语言,跟上professor讲课。 楚北翎说得轻松,从头再来以及申请nus,不用说,邢禹都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又有将自己打碎重组了几次,自我构建了多少,才能做到如今这样。 ——一如既往的优秀,闪闪发光。 邢禹不能深想,一想心脏就疼得不行。 偏楚北翎还这样云淡风轻,他不知道应该夸一句楚番番真厉害,还是应该直言挑破。 不用这样要强的,你可以哭,也可以难过,更可以抱怨我,而不是一直强撑装作没事。 “美院生活呢,怎么样?”楚北翎语气里带着许多好奇。 邢禹压下汹涌情绪,看他一眼,还是实话实说了:“艺术氛围不是虚的,‘怪’也是常态,任何个性在美院都会被尊重。 老师会甩个模糊概念给你,剩下全要自己想象,自由有多大,压力就有多大,被逼着不断思考,探索,突破舒适区,批评甚至非常尖锐,心脏要强,要学会接刀,也要为自己辩护,熬夜是家常便饭,ddl是第一生产力。 既能实操玩得了电焊,锯子,刮腻子又能掰扯艺术概念。 个人审美,思维,表达,生活方式都会被重塑,还要更敏锐的观察世界,更勇敢,哪怕是笨重的表达自我,包容的看待个体差异。” 楚北翎抽空看他一眼,有些羡慕也有些遗憾:“听起来很有意思。” “嗯,很有意思,疯也是常态,比在西高还要疯,一起把墙皮啃掉再补回去,在美院都是犯病轻的。”邢禹说。 楚北翎:“有多疯?” 邢禹笑说:“任何行为在美院,都会被认为是正常的,哪怕裸/奔,看到的人也只会先楞一下,然后下意识想,他是不是又在做什么行为艺术,或者毕设,而不是直接报警。” 楚北翎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没忍住噗嗤笑出声,肩膀微微抖动,笑里又很多感慨:“感觉很正常,是画到抽风的美术生能干出来的事。” 邢禹看着他的侧脸,接着说下去,语气还算轻松:“对了,美院有流传甚广的名言,你听了肯定觉得有意思。” 楚北翎侧过头,对上他的视线:“什么?”他又看向路况。 邢禹:“我们不歧视异性恋。” 楚北翎懵了一瞬,随后低笑出声:“真的假的?” 邢禹:“红烧的。” 楚北翎低笑,不置是否。 无论是清蒸的,还是红烧的,美院强大的包容性一定是真的,就和当年他们在西高,林听岛会尊重他们所有人的个性,希望他们能尊重内心,自由探索,在不触及法律道德校规的情况下,肆意发展向阳而生。 当然画画抽象,是绝对不可以的。 他一直遗憾自己没去美院,如今听邢禹这么说,多少能窥见,当年邢禹在美院时的状态,那个他向往,又深知非常包容的艺术殿堂。 楚北翎有些遗憾自己当年没去成,可他又发自内心的觉得有趣。 午后阳光正盛,他们没有目的地,只是跟着前方车辆,像片随风飘荡的叶子,竟不知不觉飘回闸弄口。 昔日熟悉的旧街,除了周遭停车带多了许多车辆以及换了新商铺,全新的led招牌,时间仿佛在这里摁上暂停键,并没有带走多少痕迹。 这里的一切,连空气,似乎都在努力维系特有的宁静与安逸,几乎和记忆中别无二致。 旧社区管理不严,外来车辆扫描过车牌就能被放进去,楚北翎在当年的单元楼下绕了一圈,找了个空位,将停稳车。 两人一道下车,楚北翎站在单元楼下,目光扫过熟悉的阳台:“不知道,我们的邻居们,还在不在。” 邢禹只知道,这些年闸弄口人来人往,大多数老住户搬去更繁华的地段,现状如何他也不清楚,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楚北翎抬抬下巴:“上去看看。” 一路往上,单元楼还是当年那栋,只是所有住户都换上全新更高档的防盗门与密码锁。 他和邢禹曾经住过的房子,门牌号没有变,深灰色的新门和摆放在门口的鞋柜,已全然不是记忆中的模样,除了当年陈奶奶住的家,那扇依旧如故的门,其他一切全变了。 今天回来是计划之外,邢禹没有带陈奶奶家的钥匙,他们进不去,只能空空在楼梯间驻足停留。 住在对面四楼的一家三口,原本摆放着爬爬垫和小孩玩具的空荡客厅,已经换回茶几,沙发旁,还多了一架棕色钢琴。 当年和爸爸妈妈一起玩老鹰捉小鸡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此时正在弹钢琴,声音传过来。 旧社区隔音一向不怎么好,楼上楼下一点动静就能听得一清二楚,楼下炒菜的爆锅,小朋友因为作业问题被训斥,台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堪比现场直播。 此时,不知道几楼的夫妻突然开始吵架,声音回荡在楼道里,对面原本弹钢琴的小女孩顿住,只几秒钟,就换了一首《匆匆那年》。 富有感情,略带伤感的曲调,伴随着吵架声,别说,还挺有一番味道。 楚北翎没忍住笑出声:“这姑娘有点意思。” 邢禹也笑,目光扫向那扇陌生的家门,又看向楚北翎:“耳朵还挺尖,一下子就找到合适又应景的bgm,还能及时弹出来,看样子准备了很久,就等这一天。” 楚北翎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准邢禹:“阿禹哥哥,既然人家都送了这么一首歌,我们也来应个景。” 第110章 n-间奏 邢禹下意识地抗拒,可眼下氛围又实在太好,只一瞬间就恢复原状,任凭楚北翎拿着摄像头对准他。 楚北翎敏锐察觉出他的抗拒,也恰好此时对面那首《匆匆那年》结束。 他及时关掉手机,收回口袋里,笑道:“魔法时间到此结束,现在是新的一天。” 邢禹手顿了一下,捉住他,将人拉进怀里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以后每一天都是。” 楚北翎勾了勾嘴角。 唇齿相依,两人接了一个又长又深的吻。 当年这首歌发行时,一下火爆全网,直到今天都是如此,热血中二的少年时期谈起离别,谈起未来,谈起电影预告里少男少女们横跨十五年的青春,记忆与牵挂。 中二笃定的坚信只要想,他们一辈子不会分开,永远不会分开。 天下第一好。 时间匆匆推人长大,如今他们褪去少年青涩,经历价值观的碰撞,在现实的磋磨中,学会了与过去和解—— 才明白,记忆或许会被美化,唯有当下的第一感受是最重要的。 也幸而,他和邢禹心意不变,还有很长的时间。 在未来一起并肩同行。 两人离开闸弄口到附近曾经常去的餐厅用了晚餐,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 邢禹习惯多年不变,只要空闲在家的日子,八点到九点是他固定的练琴时间,雷打不动。 《云外剑歌》后半部剧本林编剧已经发来,楚北翎没跟着进琴房,换好家居服,打算看剧本。 邢禹邀请他一块进去,说以前也是这样。 楚北翎迟疑片刻,跟着进琴房。 邢禹家中的小琴房不算大,只有半个房间,同时摆放着一架钢琴和大提琴,简单的小琴房设备齐全被布置成了兼具录音功能的小型演奏室。 楚北翎好奇地碰了碰装上原木色吸音板的墙体:“你在家有录音需求。” 他回过头。 “吸音板可以减少噪音,增加音质与清晰度,偶尔也会给电影录个参考demo。”邢禹在身后解释。 楚北翎点点头。 他以前对音乐一窍不通,五音还不全,最多能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少年时经过邢禹几年的洗礼,勉强够一够幼儿园三岁小朋友水平。 “如果不是不成曲调的声音,我还是很乐意听到别人演奏的。”楚北翎笑道。 邢禹挑眉:“我应该没有给你造成ptsd。” “当然不是你。”楚北翎说:“在新加坡隔壁邻居一个小男孩学的萨克斯,穿透力太强,方圆百米都能听到,那声音现在回忆都头皮发麻。” 邢禹低笑:“刚开始是这样。” 对那段记忆楚北翎已经模糊了,只记得小男孩磕磕绊绊吹奏时,他在房间里洒颜料,砸画板。 小男孩在新生,而他在终结。 邢禹叫了一下他,楚北翎回神。 他笑笑继续说:“是,哪位小朋友练了快三年,才有些调调,我回来之前已经很强了。” 第151章 “乐器和画画一样,需要日复一日漫长枯燥又无聊的练习,才能得到想要的效果。” “一学一个不吭声。”楚北翎笑。 邢禹看他一眼暂时没回应,绕过置放大提琴的恒温恒湿柜,在钢琴边坐下,“你点曲子,我来为你演奏。” 楚北翎:“你钢琴也什么都可以?” 邢禹:“有谱就行。” 楚北翎想了想,说了《月光鸣奏曲》。 邢禹顿了顿,随后在钢琴顶盖上找曲谱,放在谱架上,又拍拍钢凳,示意楚北翎坐过来。 他笑着过去,在邢禹身侧坐下。 邢禹找了一下音,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楚北翎没打扰,一曲完毕,才开口说:“你的《月光鸣奏曲》和我的怎么不一样?” 邢禹失笑,换了第一乐章,抽空瞄他一眼:“现在对了吗?” 楚北翎:“是了。” 邢禹继续往下演奏,结束,他起身换了温暖又治愈《与你同在》的谱子,《月光鸣奏曲》太悲伤也太压抑了,刚刚他使了点小心机换成更汹涌不屈的第三乐章。 果然,意料之外又在预料之内,楚北翎更喜欢第一乐章。 ——只是,以前他喜欢更欢快,也更治愈一些的曲子。 楚北翎背靠在邢禹右侧,闭眼仰头依在他肩上,安静地听着他演奏的《与你同在》。 结束后,邢禹没在动,垂眸看着肩上的人:“番番。” 楚北翎瓮声瓮气“嗯”了一声。 邢禹问:“要不要学一样乐器。” 楚北翎突然睁眼,起身看他:“我现在去学乐器?” 邢禹点点头:“对,选一样自己感兴趣的,重新探索。” 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开玩笑,非常认真。 楚北翎迟疑片刻,垂眸道:“我现在学来得及吗,乐器不应该都是从小朋友时期开始的吗?” 邢禹说:“除了时间问题,成年人的理解能力、专注度与配合度都比小朋友高,学得只会更快。” 楚北翎看着邢禹没说话,他从来没有想过,但邢禹这样一提,他产生了跃跃欲试的兴趣与冲动。 邢禹捏捏他脖颈的软肉,柔声道:“别想太多,也别想能到达什么样的高度,只纯粹享受音乐,你可以的。”他笑道:“心情不好,看谁吵架,还可以和下午那小姑娘一样,送他们一首《匆匆那年》。” 想到下午那一幕,两个人都笑出声。 楚北翎半开玩笑道:“有没有可以立刻马上学会,去炫技的乐器。” 邢禹颔首:“有。” 楚北翎眼睛一亮,好奇道:“还真有?是什么!” 邢禹一字一句道:“退堂鼓,立刻马上就能学好,包学包会。” 楚北翎笑到坐不稳,手撑着他大腿,额头靠在他肩膀上,肩脊发颤,笑得肚子痛,又实在是气不过,狠狠掐了一把邢禹的腰:“就知道消遣我。” 邢禹娴熟躲开,“你问的,我说了。” 楚北翎勾了勾手指:“你过来,给我出出气。” 邢禹摇摇头:“拒绝。” 楚北翎过去抓他,被他熟练躲开。 两人在椅子上打打闹闹,老鹰捉小鸡似的,你捉我躲。 楚北翎险些从琴凳上栽下去,被邢禹一把捞回来,扶在椅子上坐稳。 他气不过又拧了一把邢禹的腰解气。 邢禹捉住他胡作非为的爪子,握在手心里:“别闹。” 楚北翎两手被擒,无法动弹,凑过去,咬了一下他的脸颊,终于满意。 他抬抬下巴,笑嘻嘻看着他。 邢禹无奈笑出声,腾出手捏捏楚北翎下巴,小本本记账,暂时不收拾他。 “要不要学乐器?”他又问了一次。 楚北翎问:“钢琴,大提琴,小提琴,你给个建议?” 邢禹:“你喜欢哪个。” 楚北翎自己也不太确定,对于乐器他没有特别的偏好。 忽然—— 他想到除夕那夜,在养老院,邢禹和另一个义工合奏,楚北翎说:“钢琴吧,能和你合奏。” 邢禹笑:“小提琴和大提琴也是绝配,还方便携带。” 楚北翎:“刚开始学小提琴,拉不好的话,会比弹棉花还难听吧?你能忍得了!” “没关系,琴房膈音好。”邢禹说:“把你关在这里,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哭再大声,也是半点听不到的。” 楚北翎摁了摁刚刚自己留下来的牙印:“邢禹,你不正经。” “你一天天倒打一耙,我说练琴会哭。”邢禹垂眸,笑问:“你想什么呢?!” “成年人练琴会哭?” “会哭,哭得泪水汪汪,眼泪小珍珠一样吧嗒吧嗒的掉,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浑身湿透和水里捞上来一样。” 楚北翎确定邢禹满脑子黄色废料但他没证据。 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之后邢禹换了他熟悉的大提琴,楚北翎抱着电脑,将钢琴当成书桌,开始看剧本。 他学乐器的事就这么定下来,邢禹钢琴在爱好者水平,没办法教学,给他推荐了合适的钢琴老师,时间他自由安排,有空就去。 做动画和做游戏差不多,一个赛一个忙,没羞没臊,毫无负担度过一个周末,楚北翎又投入繁忙的项目周期。 基础动画导入引擎,有几个动作出现bug需要更改,楚北翎和技术团队沟通过后,直接给邢禹发去消息。 踏进办公室,办公椅转了过来,邢禹笑着看向他:“楚总好忙啊。” 楚北翎快跑到邢禹身边,轻笑:“你怎么来了。” 邢禹:“正好在附近谈事,就顺道过来了,中午一起吃。” “行啊~”楚北翎伸手拿过衣架的风衣。 转身的瞬间,邢禹凑上来,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很快退开,拉出两人之间间距。 楚北翎微征片刻,回过神,笑着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过来。 邢禹没动。 楚北翎凝望他片刻,将人抓过来,重新接吻。 这时祝卿安过来汇报改基础动画bug的进程:“和初濛的时间我已经约好了,两天后,你去还是我……” 后面的话,在看到两人的当下闭了嘴,一个是吓的,还因为,他知道自己不用去了,楚北翎会去的。 从懵圈中回过神,祝卿安的八卦之魂又熊熊燃烧,想问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就两天不见,怎么就天雷勾地火,蜜里调油了。 更更更吓人的是,楚北翎竟然有这样放肆又活泼调皮的一面,他以为这位天杀的冰王子不会笑也不知道闹这个词怎么写。 一天到晚,只会板着个冷脸。 尽知道出一些,阴间到不能再阴间的想法与损招了。 邢禹及时松开楚北翎。 见到人,他想起来祝卿安的发疯行为让邢禹误会,楚北翎笑笑,正要修理祝卿安,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已经溜之大吉。 “……” 他打算等等,晚点再收拾祝卿安。 邢禹凑过来,揽住他的腰:“他叫你老公。” 楚北翎抬眸,笑着说:“介意的话,你也可以这样叫我,多叫两声,我爱听。” 某个人睨他一眼没说话。 邢禹不叫,那他就自己叫,楚北翎直接喊人:“老婆~~” 邢禹松开他,迈着长腿往外走去。 楚北翎又得到新乐趣,不顾来往员工探究的目光,反而走快几步,像块牛皮糖一样贴上去。 他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一声接一声:“老婆,走这么快干嘛,你等等我呀~老婆。” 以前他就喜欢招惹邢禹,喜欢从老虎头上拔毛,看一个表面冷漠,内里黑心的黑芝麻汤圆被自己弄破防,别提多爽了。 强扭的瓜不仅解渴,还特别甜。 特别是能看到对方极少出现那副尴尬又拿自己没办法的表情——啧,爽。 电梯门打开,邢禹率先走进去,楚北翎跟上,在门合拢的瞬间,侧身凑到他跟前,笑眯眯地追问:“老婆怎么了,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楚北翎越发来劲,不依不饶。 邢禹终于不再忍,看着他喋喋不休的小嘴,凑过去咬住,带着些惩罚意味的啃咬,用力厮磨。 直到楚北翎吃痛闷哼一声,身体发软,几乎要站不稳,才大发慈悲松开。 邢禹气息还算稳,嗓音沙哑,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危险:“你叫谁老婆呢?” 他指腹若有似无蹭过楚北翎微微红肿的下唇:“邢太太。” 楚北翎扶着他的胳膊借力,眼眸水光潋滟,不知悔改挑衅地迎上他的目光,笑得灿烂:“叫你呢,不然这里还有别人吗?老婆~~~” 邢禹再次捏住他的下巴,俯身凑过去,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故意留下一个牙印:“邢太太,真是欠收拾。”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 第152章 他们这嘴,从来都是不肯服输的,谁也不肯放过谁。 楚北翎没招惹到,当然是拼命招惹,他转了个身,面对着邢禹倒着走,全部注意力在眼前这个西装革履,刚刚对自己“行凶”的男人身上。 “怎么收拾,邢老婆打算怎么收拾我?”楚北翎不知死活的撩拨,完全没有看身后的路。 “邢太太——” 邢禹声音戛然而止,戏谑又漫不经心的眼神瞬间收敛,恢复了沉稳淡然。 他微微颔首,礼貌性地叫了一声:“黎阿姨。” 笑意在脸上僵住,楚北翎回眸,迎面撞进黎书映冷淡又不悦的视线里。 第111章 n-松懈 被菲佣抱着的小茄子挣扎的从对方身上下来,跑到他身前。 天真的小姑娘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与黎书映之间的暗流涌动,开心张开双手说:“哥哥抱抱。” 楚北翎迟疑片刻,将抄起来抱在怀里,朝着黎书映走过去。 黎书映睨了一眼身后紧跟而来的邢禹,强颜欢笑一笑,又对楚北翎说:“我们谈谈。” 楚北翎侧目:“帮我看一下小茄子。”又说:“我能解决的。” 邢禹不太喜欢,也不愿意就这样等在楚北翎身后,等他处理好这件事,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皱眉看过去,张了张嘴,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点点头。 在他肯定后,楚北翎看向小茄子:“茄子,哥哥要和妈妈说些事,马上回来。”朝着邢禹努了努嘴:“你跟着这个哥哥去玩,好不好。” 小茄子认生,且好久没见哥哥,十分想念也舍不得离开,环着哥哥的脖颈不肯撒手。 她那双灵动,琥珀色的猫猫眼打量着邢禹。 盯着看了许久—— 小茄子才想起这个漂亮哥哥非常眼熟,才放心地展开手臂求抱:“阿禹哥哥抱抱。” 邢禹微征,将人抱过来,柔声问:“茄子想做什么。” 小茄子说:“想吃冰淇淋,草莓味的,还要沾大鸡腿。” 邢禹看向他,楚北翎说:“少吃点没事。”又对小茄子说:“茄子不可以吃太多,也不可以缠着这个哥哥撒娇耍赖。” 一点点冰淇淋也可以,小茄子满意,点头如捣蒜,自动将后面这句话忽略屏蔽。 楚北翎揉揉小朋友毛茸茸的脑袋,和邢禹说:“这小姑娘鬼灵精怪,还会看人下菜,撒娇耍赖,不合理的要求,你直接拒绝。” 邢禹微微颔首,没说什么,抱着小茄子离开,菲佣一起跟了上去。 他和黎书映回办公室。 楚北翎给黎书映泡了杯甘菊蒲公英茶,放在茶几上,而后抬眸看向她:“黎总坐吧。” 黎书映没坐,“拿话来堵我,很有意思?” 楚北翎淡淡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陪着她一起站:“当然不是,十年过去,我确实也不确定邢禹的心意是否和从前一样。 ” 黎书映:“我不同意。” 楚北翎毫无意外:“其实我很想让您接受我和邢禹,但我也知道,让您接受这件事很难,也不现实,所以我不会勉强。” 他顿了顿—— “当然,我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和您断绝关系,这也不现实,您是我的妈妈永远都是,我也不会这么做。” 楚北翎说:“我不会要求您一定如何,您接受不了,我就不去您眼前晃悠您眼不见心不烦,有需要,我会让助理去看您,以及如果可以,我是更愿意亲自且经常去新加坡看您和小茄子,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黎书映深吸一口气,停顿许久才道:“如果我不同意,要你和我回新加坡,你就会当没有我这个妈妈,是打算不认我了是吗?” 她笑:“也是,如果不是当年我生病,你早就做出这样的选择了。” 楚北翎再次为当年冲动之下的话道歉。 黎书映直接打断:“我不要你道歉。” “我希望您能尊重我以及我的选择。”楚北翎抬眸直视她的眼睛:“就和当年,我担心您的身体,不想让您将小茄子生下来是一样的,即便我不愿意,依旧尊重了你的选择。” “你还是介意小茄子的出生,”黎书映呼吸渐渐加重:“是,怀上小茄子在我意料之外,但有了,我能将她打掉,说不要就不要吗?” 只要不提及邢禹与回国,这些年,他们母子之间关系还算和谐美好。 楚北翎细致耐心,体贴又周到,能完美的做好一切,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非常孝顺,还能及时察觉并安抚好她因疾病而不受控又起伏不定的情绪。 哪怕一直想回国,也会顾忌并考虑她的感受。 比现任丈夫赵琛还要让她信任和依赖。 但这关系一直持续到他知道自己怀了小茄子,一下降到冰点。 楚北翎依旧温柔细致,让人半点也挑不出毛病,黎书映却知道,那只是出于责任与血缘。 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楚北翎会让她深刻认识到冷漠狠心,这几个字到底怎么写。 被他四两拨千斤糊弄过去,黎书映气极很想问一句:“你就这样容不下小茄子,她到底是你的妹妹。” 可她知道不全是这样,否则不会对小茄子这样好,这些年降到冰点的关系,也不至于靠小茄子来修复与维护。 楚北翎对她是责任与血缘,对小茄子却是实打实将她宠上天了。 楚北翎笑笑:“当然,您是一个母亲,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我能理解也尊重,哪怕我当年直到现在还担心是否会有后遗症是否会导致您的病再次复发。” 他看黎书映情绪上头,快要站不稳,及时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打开时,也没说话,走到茶几边摸了摸水杯温度,有点冷了。 楚北翎去小吧台重新换了一杯温度适合的端到她面前,“蒲公英甘菊茶,清热降火的,否则一会儿您晕了,我还得叫救护车给您拉医院去,小茄子看不到您,晚上要哭的。” 黎书映被他温柔关心却非常疏离的话,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北翎看她不打算接,将水杯放在她身旁的柜子上,示意黎书映要是不舒服记得喝,便继续未说完的话: “您身为母亲舍不得小茄子,哪怕面对未知,可能会病情复发的风险也要留下她,邢禹是我的男朋友,我也想留下我的爱人,陪他一起走,未来漫漫长的岁月。” 黎书映呼吸微动,脸色由白转青:“这根本是两回事,我是生她养她的母亲,你呢?你那是什么关系,是一条能走到头的路吗,你知道这条路有多乱吗,你这是拿自己的人生在赌。” “您说的乱,是指这个群体里的某些现象,还是指这个社会看到他们的眼光?” 楚北翎声音平静却有力:“任何群体都有好有坏,但不能因为一部分人的混乱,就否定所有人的真心,就像您的风投圈,有人投机取巧,有人坑蒙拐骗,但您能说所有做风投的人都在赌吗,您不会,因为您知道,自己是认真,专业并且尊重市场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语气更加这郑重:“我和他,也只是两个认认真真生活的普通人,我们走的这条路,也许人少,障碍多,但正因为和他在一起,所以我不觉得黑,路上没有灯,我们就做自己的灯。” “我理解您的想法,不愿接受,是因为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并不是为了达到目的敷衍您。”楚北翎说:“我这么选是因为我已经做好,承担这个选择的一切结果,并无怨无悔付出,从来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样的收获。” 黎书映:“你乱来,我却不能放任你一条路走到黑。” “妈妈,一个女性十月怀胎生一个孩子,要付出很多失去很多以及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以逆的。” 楚北翎抿抿唇,整理了一下情绪才道道:“我一直觉得你当年不应该将我生下来,你将风投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可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存在,要分出精力管我,你一定能做得更好,走得更高,这点我始终相信。” 黎书映僵了片刻,忍不住说:“楚北翎,我是心疼你,所以不想让你去走这条注定艰难的路,我有错吗?” “没错,所以我说我理解您,”楚北翎很浅地笑了一下:“可是妈妈,我爱你从来没有要求。” 黎书映彻底怔住。 她想起当时怀楚北翎时,反应很大,吃什么吐什么,唯一能吃的就只有番茄,丈夫开玩笑说,肚子里的小家伙这么爱吃番茄,干脆叫番茄算了。 她生气,严肃反对,原因叫番茄太难听了,哪有小孩叫番茄的,顶着这个名字上学时不得被人开玩笑,嘲笑,让自家儿子怎么做人。 本就是开玩笑的无心之言,由于她的反对,丈夫不敢再提。 大概是黎书映孕期一直在吃番茄,红色素太高,楚北翎出生时,红红小小一个,蜷缩在一起像个巨无霸番茄。 丈夫说将来这个小朋友以后肯定很活泼、阳光又开朗,你觉得番茄太难听,不如小名叫番番吧。 第153章 火红,太阳的颜色。 和北翎一样,意气风发同时也是绚烂、华丽,灿烂又耀眼的代名词。 楚北翎,番番。 他们对他的期许从来都是楚番番健康快乐的长大,鲜衣怒马永远向阳而生。 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楚北翎托底,让他可以毫无顾虑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黎书映就希望,他出类拔萃,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给予关心的前提是,他足够优秀,否则怎么能留下想要的东西。 完全忽略了,最初,她只要他健康快乐长大。 黎书映没说话。 楚北翎看她,又说:“您和邢禹,以及现在的小茄子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也最重要的人,当年我冲动之下的话,的确伤害了您,我一直很后悔出言不逊,可当您在医院,我二选一的时候,真的很疼。” 他沉默良久,才开口问:“妈妈,你现在还要让我这么选吗?” 这个瞬间,黎书映几乎要说开口答应了,也许是被楚北翎的话冲击堵了太久,她现在心口一片酸涩,喉咙又干又哑说不出一句话。 楚北翎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黎书映已经没有那么反对与戒备了。 等她想通就是时间问题。 过了许久—— 黎书映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菲佣,让她带着小茄子过来,她有些累了,要先回酒店休息。 楚北翎陪着她到大厅,小茄子被邢禹抱在怀里,此刻正坐在他腿上玩他头发,将他头发绑上一根又一根五颜六色的皮筋和发夹。 见到他们,两人同时看过来,一大一小用时一愣。 邢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小茄子从某个花仙子腿上下来,飞奔到他身边,张开手臂:“哥哥,抱抱。” 楚北翎单手抄起她,抱在怀里,抬手戳了戳她的鼻子:“茄子,你没礼貌。” 小茄子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哥哥,可是这样很好看呀。” “那也不可以这样,”楚北翎薅了一把他头发:“要是我将你头发弄得乱七八糟,你高不高兴?” 小茄子立刻捂住脑袋摇摇头:“不可以。” “和阿禹哥哥道歉。”楚北翎说。 小茄子转过头乖巧的跟身后跟来的邢禹道歉:“阿禹哥哥,小茄子以后不会这样了。” 邢禹笑,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乖。” 楚北翎看他满头花,忍着没笑:“你这样纵容她,小心以后骑你头上。” “眉眼和你太像了,一委屈就没舍得。”邢禹又看向身后不远处站着没动的黎书映:“我过去一下。” 楚北翎抓住他,用眼神示意不要去。 邢禹反手握住他的手:“你有你的考虑,我也有我的担当,这件事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楚北翎招来菲佣把小茄子给她,和邢禹一起过去。 走进时却被黎书映打发走:“你先回避,我和邢禹单独谈谈。” 楚北翎:“黎总。” 黎书映指了指小茄子的方向:“过去陪小茄子。” 楚北翎没打算动。 邢禹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他:“过去陪小茄子,别担心。”说罢,他请黎书映到附近咖啡店。 楚北翎静悄悄跟上去。 被两人同时察觉回过头阻止:“不要跟过来。” 第112章 n-承诺 楚北翎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狮子,焦灼又烦躁地在大厅来回踱步,等两人回来。 小朋友敏感又好奇最擅长捕捉大人情绪,小茄子小手拉拉他裤腿,楚北翎发觉,蹲下去与她视线齐平,柔声问:“怎么了,茄子?” 小茄子两只小手捧住他脸颊两侧,奶声奶气安抚他:“哥哥不怕不怕哦。” 楚北翎楞了一下,心中紧绷的弦被这柔软的触碰轻轻拨弄,松开了。 他不由失笑,挑挑眉,笑问:“哥哥怎么怕了?” 小茄子小大人似的说:“哥哥怕阿禹哥哥和妈妈吵架,怕妈妈欺负阿禹哥哥。” 一针见血。 楚北翎怔住,反应了一会儿,才将心底这份无措轻声问出口:“那你说怎么办呢?” 这些年,他有想不通过不去的事,偶尔会这样问茄子,这个不理解成年世界复杂规则的孩子,是无法给出正确的判断以及答案的。 却总能给出意料之外的回答,奇妙地安抚他。 小茄子非常认真,眼睛明亮的像星星:“没关系的哥哥,阿禹哥哥和妈妈吵架,或者妈妈欺负阿禹哥哥,是因为他们都太喜欢哥哥了呀!” 她小手抚了抚楚北翎紧皱的眉眼,奶呼呼道:“就像我和monica抢最后一块草莓蛋糕,并不是因为讨厌对方哦,是因为草莓蛋糕真的太好吃啦!所以我们都想要嘛!” 小茄子突然不好意思起来,环住哥哥脖颈,将小脸埋在哥哥的颈窝里:“我不是贪吃鬼,我是真的超喜欢草莓蛋糕。” 楚北翎心软的一塌糊涂,揉揉她脊背,顺着她问:“你们都想要,那最后怎么办了呢?” 小茄子一听,来了精神,从他怀里出来,手舞足蹈比划着:“不可以抢也不可以吵架,要是这么做,ms. amy会‘嗖……’一下将草莓蛋糕收走。” 她的小脸紧皱在一起,做出超级可惜的表情:“我们就都吃不到啦,要好好说,这次给你,下次给我,或者我们一人一半,就好啦。” 楚北翎没忍住笑出声,眼睛含着些许水光。 小茄子歪着小脑袋,眼睛扑闪扑闪的,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哥哥,小茄子不对吗?” “没错,茄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棒也最聪明的小朋友,”他抱着小茄子起身,不再像困兽一样来回踱步,走到沙发边:“是哥哥想太多,过度紧张,变笨了。” 小茄子捂住他的唇畔,摇摇头:“不许哥哥这样说,哥哥是最棒的哥哥,茄子最喜欢哥哥了。” 楚北翎笑着点点头,陪小朋友边搭积木,边耐心等待。 他修长的手指摆弄着奇形怪状的塑料,又送到小茄子面前,被她批评了两句,让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能丢给她。 楚北翎讪讪一笑,忽然想起什么。 他问:“你刚刚和阿禹哥哥都做了什么。” 小茄子放开积木,两只小手捂住嘴,摇了摇小脑袋,意思很明显,不能说。 楚北翎手肘搭在膝盖上托着腮,微微抬了抬眼皮,轻笑道:“所以到底做什么坏事了,茄子,坦白从宽哦!” 小茄子放下手,继续搭积木:“不能告诉哥哥,这是我和阿禹哥哥的秘密。” 本就是逗她玩的,小茄子越是这样,楚北翎就愈发感兴趣,“连哥哥也不能说?” 小茄子指了指他,摇摇头:“不能哦,哥哥是一号防御对象。” 楚北翎:“……” 正想着怎么从小茄子嘴里套出话,离开将近一个小时的两人回来。 楚北翎抄起小茄子朝他们走去。 最近一直是艳阳天,江南的冬天,只要有太阳的日子,室外比室内暖和,楚北翎正要将围巾拉下来,却看见邢禹脑袋上还绑着皮筋和发卡。 他突然想起少年时,班里男生们一个个要形象,头发留得特别长,王采燕看不过眼让他们班男生剪头发。 都是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的中二少年们,还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美术生,没一个愿意将自己头发剃掉的。 在某个班主任监看的自习课,王采燕拿来一筒皮筋和发夹,在他们写试卷和画画时,挨个将他们的头发绑进来。 那一节自习课之后,班里男生们满头开花。 一个人这样是丢脸,大部分男生都这样,那就不是丢脸,是好玩了。 下课后,一帮男生嘚瑟的互相嘲笑,班里发出此起彼伏的鹅叫声还嫌不够,顶着满头花到处乱晃,在美术楼巡逻领地,当秀场,翘着兰花指做戏,各种显摆。 王采燕知道,差点没吐出三升血。 最后不了了之。 楚北翎没憋住笑出声:“你怎么还绑着。” 邢禹:“嗯?” 楚北翎指指头发,邢禹看向边上玻璃门,错愕一瞬,那表情比调色盘还要五彩斑斓。 他笑着将小茄子给菲佣,自己过去帮邢禹一起解开。 虽然楚北翎还挺愿意看到邢禹满头开花的,但下午他还要回公司开会,这样的形象着实不好,就勉为其难帮他一下。 “我帮你,你一个人不方便。”楚北翎招招手:“头低下来点。” 邢禹微微低头。 不知道小茄子是不是为了将他头发绑起来,好几个都打了死结,楚北翎怕弄疼邢禹没硬解,“等一下。” 他匆匆到前台借了一把剪刀,又重新过来,将捆在头发的皮筋避开头发一根根剪下来,又小跑着将剪刀送回去。 小茄子见他弄完,冲着凑过来的出北翎张开手臂:“哥哥抱抱。” 第154章 楚北翎笑着将小朋友抱回来。 小糯米团子实在太可爱,邢禹没忍住伸手逗她:“阿禹哥哥抱抱。” 楚北翎抱着小茄子过去,在对方接到的一瞬间又躲开,笑着说:“不抱不抱,阿禹哥哥不抱,小茄子不想抱。” 邢禹又拍拍手,示意小茄子到他这里来。 楚北翎轻轻看他一眼,将人递过去,又躲开。 反反复复,小茄子被逗得咯咯直笑。 站在一旁等车的黎书映看着两个并肩而立,陪小茄子玩闹的男人。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还有些发酸,前夫还在时,楚北翎就是这副活泼可爱的模样,上房揭瓦,耍无赖,调皮捣蛋到让她头疼。 偏丈夫还一直纵容他,并好生劝告说,搞艺术的放荡不羁爱自由。 总是拘着性子,创造力会不见。 黎书映不悦,但到底也没有说什么。 前夫离开后,没人劝告,拉住她,她愈发按照自己的行事风格管理楚北翎。 而她再也没有看到过,自家儿子这样一面。 大多数时候,他们母子之间讲话都是客客气气,楚北翎不会撒娇也不会闹,顾及她的感受以及在她的要求下,一直在高压线上行走。 这些年越发严重,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黎书映一直认为自己没做错。 可这一刻,她怀疑了自己多年以来的判断。 以及。 她也知道了,楚北翎为什么一直想念着邢禹。 虽然非常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摆在她眼前—— 邢禹是那个能将楚北翎从坏情绪里拉出来,也是让她家儿子打心里觉得开心,释放真实自我的那个人。 见邢禹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黎书映没有尴尬,也没有露出笑容,那太虚假了。 她几不可查的冲邢禹点点头,目光在他和儿子之间短暂的停留一瞬,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怒意与不满,只剩下审视、沉重,甚至带着一些疲惫的情绪。 也是这一刻,黎书映很清晰的认识到,走到她面前与她对话的,不再是两个叛逆冲动的少年。 他们一个感性,一个理性。 明明没有商量,却默契又坚不可摧的一点点瓦解她的心理防线。 是两个已然成长,相互扶持,能沟通面对整个世界的两个成熟男人。 然后,她的车来了。 黎书映收回目光,转向楚北翎,语气是可以维持的,商业化平淡:“我走了。” 楚北翎问:“在国内待多久。” 黎书映:“两周左右。” “有事联系我。”楚北翎微微颔首,替她拉开车门,待黎书映坐进去后,他将小茄子从邢禹怀里抱过来,抱进车内。 大概是太久没见他,不想分开,小茄子四肢用力,树袋熊一样拼命圈住他,不肯撒手:“哥哥一起走。” 楚北翎怕弄伤他,没敢用力,只能轻轻拍拍她软嘟嘟的肉:“茄子先松开,哥哥有空去看你。” 小茄子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不要,我要哥哥,要一起走。” 楚北翎又劝了几句,小朋友手脚更用力,小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就是不肯松手,怎么都不肯松手。 楚北翎拿小茄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直沉默看着的黎书映发话了:“你先带走,哭得哄不住我来接。” 楚北翎没有及时回应,回过头看着邢禹,询问他的意思。 邢禹上前一步说:“如果黎阿姨不介意的话,在国内这段时间,可以放心的将小茄子交给我们。” 黎书映微微颔首:“让菲佣跟着你们一起,她先跟我回酒店拿茄子的生活用品,再过来找你们。” 楚北翎点点头的,将小茄子抱了出来:“跟我走吧,淘气鬼。” 小茄子嘻嘻笑了几声,又摇摇头:“我不是。” 楚北翎勾勾她鼻尖:“行,你不是。” 车门关上,将两个年轻的身影隔绝在外,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飞速后退。 黎书映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回忆起刚刚在咖啡馆包厢里发生的一幕。 “黎阿姨,一直以来都想和您单独谈谈。”邢禹说。 黎书映看着他,等下文。 “首先我要先和您道歉,”邢禹微微颔首:“为我当年和现在,给您带来的所有愤怒、痛苦担忧道歉,因为我的存在,的确让您和番番关系变得艰难,这是事实。” 黎书映呼吸滞了一下,很快又渐渐加重,看着眼前已经从少年蜕变成更成熟的男人邢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前她是真的欣赏邢禹,哪怕到现在也是,如果不是信任和喜欢,她是绝对不会将楚北翎交给邢禹看管照顾。 哪知道她精心培养,优秀的儿子,被邢禹照顾到这条路上去了。 偏他又是别人家孩子,打不了,骂不得,连劝也说不上什么,只能干干看着。 邢禹停顿一下,语气平和坚定:“我完全理解您的反对,是我让番番选了一条更艰难,更冒险的路,您担心社会价值偏见伤害他,担心我们没有法律保障,担心这份感情不够稳定,无法抵御未来风险,最终会让他伤痕累累,作为母亲,您这些担心百分百合理。” 停顿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黎阿姨,您可能不知道,从十年前到现在,我们从来没有掉以轻心过。” 黎书映睨他一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明知道,还拉着他,要他陪你走上这条路。” 邢禹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稳:“正因为我知道,也见过这条路有多难,才明白光靠一腔热血远远不够,所以从决定在一起的那天,我想得就不是对抗世界,而是怎么为番番建立一个足够安全的世界。” 黎书映搭在腿上的手指抽动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开口道:“所以呢?” 邢禹:“所以过去十年,以及我未来所有的努力,都不是来证明爱情的伟大,而是系统性对冲掉可能发生的所有风险。” “我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通过意定监护,个人财产,保险等所有可能的方式,构建最大法律与财务保障。”邢禹问黎书映要了一个邮箱,通过手机当场发给她:“初步的方案和公正文件都在里面,您可以看看,不合理的地方,我会修改,一切以番番的利益为先。” 黎书映没客气,认真且快速浏览起来:“你继续。” 邢禹说:“黎阿姨,您毕生都在为番番规划一条安全、光明的坦途。” “而我能做的,是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身边永远有一个并肩作战的伙伴,脚下都有足够的资本和底气,让他走得平稳,自由,并且永远有路可退。” 邢禹认真道:“我说这些,不是希望您立刻接受我,只是希望让您看到,我认真的态度,或许……能减少一些您的担忧。” 黎书映轻哼一声,将手机息屏,放在桌子上,这才抬眸看他:“所有保障都是你给他的,主动权也在你手上,这到底是在给保障,还是巩固你对他的控制手段?” 邢禹没有立刻反驳,他甚至认真思考了这个尖锐的问题,然后才缓缓开口,目光认真且坦然:“您提出的这一点,是我最害怕,也最想澄清的。” “这些文件和协议,之所以能成立,是番番完全自愿和独立的意志。”邢禹语气更加沉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变了心,想要控制他,那么现在这些手段,会反过来制约我,成为保护他的武器。” 黎书映常年在谈判桌上混,面对各种各样的心理战术,很容易明白那些是漏洞,是投机取巧,那些又是真心。 她得到了确切想要的态度与答案,心里已经了然。 黎书映没有表现出任何能被察觉到的情绪,直指问题核心,继续抓漏洞:“说得很好,以番番的性格,他根本不会同意签这种单方面倾向于他的条款,你打算怎么说服他?还是骗他签下文件?” 邢禹看着她的眼睛:“我不会说服他,也不会瞒着他,这份协议的利弊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他,决定权永远在他手上。” 黎书映太了解自己儿子,立刻指出更深层的问题:“你这么说,他会签,但他同样也会让你签下差不多,完全倾向于你的文件,那时候,你签还是不签?” “我会签。”邢禹毫不犹豫点头。 黎书映发出最终质问:“所以你用什么保证,他的利益最大化,嘴皮子?” 邢禹:“顺序,他的利益优先于我的,您可以指定一位律师赋予监督权,一但发生条款冲突或难以抉择的情况,首先保证番番利益为先原则进行唯一裁定,我和他都必须服从。” “黎阿姨,”他声音低沉,认真坚定又诚恳:“我的目的不是寻求一个有利的方案,而是构建一个对番番安全的系统。” 黎书映起身,没给他任何反馈,直接往外走。 “黎阿姨。”邢禹喊住她。 第155章 黎书映回眸。 “如果有什么想问,想了解的,您可以随时来问我,有什么压力,也请您冲我来,番番,他真的很在乎您,也真的很爱您。” 邢禹对着黎书映微微鞠一躬:“这些话,您不必让他知道,这只是我,作为一个让他陷入两难境地的人,一点微不足道的补救。” 第113章 n-破冰 下午没有特别重要的安排,付星洲还在国内,楚北翎可以用电脑远程办公,他和邢禹带着小茄子到附近餐厅用餐,之后便跟着邢禹一同前往初濛。 楚北翎本想将小茄子交给邢禹,自己去看书架上的画册,自从知道画册后有邢禹的回应后,他还没看过。 小茄子却不肯,来到全新的地方,好奇心爆棚,非要自己下来玩。 楚北翎没放手,先寻问邢禹的意思。 他笑着说:“怎么总问我?她想玩随便玩。” 楚北翎给他打预防针:“小孩子这种生物,可爱是真的可爱,熊起来也是真熊,天使和恶魔并存,切换无缝衔接,她要下来,你办公室十有八九会被弄乱。” 邢禹失笑:“就在办公室玩,不至于。” 楚北翎笑笑,放下小茄子打算让邢禹再次体验熊孩子的险恶:“办公室的危险物品和重要文件,你先提前放好,她是真的会把你办公室拆了。” 他笑着挑挑眉:“阿禹哥哥,你要是有什么小秘密也记得提前藏好,小朋友是会翻出来的哦!” 邢禹将办公桌以及台面上所有尖锐可能造成危险的物品,全都放到高处。 闻言手停顿了一下,他说:“你好像很期待。” 楚北翎眨眨眼:“所以有吗?” 邢禹走进,食指弹了弹他脑门:“没有,有也在家里。” 楚北翎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到底再说什么,顶着泛红的耳朵低骂了一句:“不正经。” 邢禹:“我这是顺着你的话说。” 楚北翎:“倒打一耙。” 邢禹睨他一眼:“自己耍赖,还要拖我下水。” 楚北翎轻哼两声懒得搭理他,开始一张一张翻画册,而后朝邢禹晃了晃:“老实交代,我这个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邢禹垂眸看着他,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楚北翎心下一沉:“你这是什么反应。” 邢禹:“你真不记得了?” 楚北翎脑内突然混乱,开始耳鸣,他挫败地摇摇头:“对不起。”他张张嘴,有些心虚的解释:“和画画有关的事,我都不怎么记得了。” “你记住它现在是我的就行”。邢禹说。 “……” 楚北翎说:“虽然后面也有你的画,但本人没同意你这么做吧,怎么就是你的了?” 邢禹:“想要啊~” 楚北翎:“当然。” 邢禹抽出了一张今天的日期,递给他:“想要的话,一天过来领一张。” 楚北翎食指错了戳他心口:“你这里是真黑。” 邢禹捉住他的手,懒洋洋道:“对啊,你认证的。” 楚北翎抽开,哼哼两声:“看你表现。”他背过身继续翻看。 邢禹垂眸看着楚北翎,沉思,余光瞄见在办公室来回探索的好奇宝宝小茄子:“茄子和你很像,性格和长相都很像。” 楚北翎轻嗯一声:“小王八蛋一个。” 邢禹笑问:“所以你在说自己吗?” 楚北翎手肘撞了一下他结实的腰线:“走开,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邢禹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然后轻轻捏一下他手心:“说不过就动手?” 楚北翎没松开手,反而用手轻轻挠邢禹指尖,笑得开怀:“那要看是对谁动手,以及……怎么动手。” 他见邢禹眼神微变,见好就收,抽出手点点小茄子。 要说小茄子像他,也不全是,可能是女孩子的关系,小茄子更像黎书映,也有些像赵琛,他们两个人的优点全在小朋友身上。 唯一相似的,就是那一双同样像妈妈的眉眼。 “单独带出去,所有人都以为小茄子是我的女儿。”楚北翎挑挑眉,笑说:“那个时候我就会说,孩子更像妈妈,我离异带娃,孩子妈不要我们了,是吧,邢总。” 邢禹轻轻摩挲刚刚被挠的指尖,语气低而清晰:“哦?那昨晚抱着我死活不肯松手的人,是谁啊?好难猜啊!” 楚北翎瞬间红温,戏弄邢禹被反将一军。 他气不过踩了邢禹一脚:“你混蛋。” 邢禹吃痛的‘嘶’了一声,楚北翎刚想关心两句,对方低笑起来:“昨晚抱着我不放,今天又踩我骂我混蛋。”他苦恼地叹口气:“楚先生这脾气还挺大。” 楚北翎点点头:“脾气大是吧?你今晚谁沙发。” 邢禹想了想:“我记得那天来着,你说自己要睡沙发,最后没去睡。” 好家伙,在这等着他呢。 黑芝麻汤圆,黑心黑心黑心。 楚北翎气到冒烟,正要回怼,两个人同时发现办公室安静的诡异,那个吵吵闹闹小影子不见了。 “小茄子?”楚北翎的怒火瞬间被担忧取代,和邢禹对视一眼,立刻分头在宽阔的办公室内寻找。 还是邢禹先在角落里发现的小朋友,将楚北翎喊过来。 小家伙正背对着他们,撅着屁股,全神贯注,一只小手扶着雪白的墙,另一只小手攥着一支勃良第红水彩笔,正兴致勃勃在墙上潇洒创作。 孩子静悄悄,果然在作妖。 千百种拆家方式,防不胜防。 楚北翎看着雪白墙上那一团团抽象而狂野的涂鸦,血压瞬间飙升。 刚想发飙,邢禹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别激动。 楚北翎看着邢禹在小茄子身边蹲下,宽大的手握住她的小手。 小茄子正画得开心投入,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抬起头看见邢禹,又看见身后脸色黑如锅底的楚北翎,顿时意识到自己闯大祸了。 邢禹耐心教育:“茄子,画不可以画在墙上,要画在纸上。” 小朋友小嘴一瘪,眼眶立刻红了,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又看向哥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哥哥,以前也把画画在墙上,比我这个画的还要难看。” 空气瞬间凝固。 楚北翎只觉得一股血从脚底直往脑门蹿,倏地,所有怒意都被这句话砸得粉碎,只剩下措不及防的狼狈以及一片冰凉的心虚,大脑直接宕机。 他下意识看向邢禹,目光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仓皇。 邢禹自然而然将小朋友交到他手上,语气依旧平静温和:“你先带她去把手和脸洗干净。”他目光扫向墙上那片狂野的涂鸦,“这里我来处理。” 楚北翎机械地点点头,抄起掉小珍珠的小茄子,走向休息室洗手间,一遍清理一边进行“不能再墙上画画的教育,以及解释自己之前的行为是不对的,不能学。” 等他抱着洗的香喷喷,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的小茄子出来时,邢禹已经处理好,正将清洁工具放回原位。 只是墙上红色和蓝色印记过于顽强,虽然被清理的淡了些。 却依旧清晰可见。 邢禹瞥了眼那抹痕迹:“蓝色和红色难消,擦不掉了。”他转头看向楚北翎:“等有空,我调个差不多的颜色,用画盖住就好。” 楚北翎很轻地应了一下,对于擅长绘画的他们来说,直接在小茄子狂野又抽象的涂鸦上重新作画,也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只是他有些心虚,怕邢禹问起,他那段失控的日常,并不是只有他说起的,不能拿起画笔这么简单。 可邢禹没有多问。 他上前一步,很自然伸手,用指腹擦掉他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的彩色水珠。 “好了。”邢禹声音带着一丝淡笑,目光扫过乖乖趴在楚北翎怀里的小茄子:“都处理好了。” 一切狼藉与慌乱,都被邢禹无声接住,楚北翎无处安放的心,慢慢落到实处。 邢禹接过小茄子,低声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垂眸看了一眼腕表:“我要去开会,先过去了。”指指茶水台柜子:“里面有零食,闲着无聊,可以吃着玩。” 楚北翎微微颔首:“好。” 邢禹将小茄子放下来:“办公室弄乱也不要紧,我回来处理。” 因为这个小插曲,楚北翎一整个下午都不怎么在状态。 小茄子也察觉到他的情绪,乖得不行,时不时哄他开心,试图弥补自己的过错,以及完成阿禹哥哥的交代。 直到夕阳西下,邢禹开完会回来。 在回家路上,邢禹冷不丁提起晚上睡沙发的事,还暗戳戳的开了车,把楚北翎惹炸毛,回嘴了几句,才勉强满血复活。 菲佣已经到家,楚北翎让她去帮小茄子换家居服,好不容易只有他们两个。 楚北翎拉住他的衣领,将人拉到身边,开始秋后算账:“你刚刚在干什么,还有小朋友在呢。” 第156章 邢禹还是那副死样子,装无辜,倒打一耙:“我哪有,明明是你自己想歪了。” 楚北翎一脸无语盯着他,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然他真当他是小猫咪只知道挠痒痒,毫无杀伤力。 他拎起行囊,准备晚上和小茄子睡客卧。 邢禹一把将他拉回来:“真要和小茄子睡客卧?” 楚北翎哼哼两声:“不然呢。” 邢禹:“你忍心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 楚北翎:“你该。” 劝说效果太慢,邢禹决定直接动手,堵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有小孩的家庭状况频发,邢禹的吻刚要落下,小茄子穿着淡黄色小裙子抱着阿贝贝站在衣帽间门口:“哥哥,我想看小猪佩奇。” 邢禹立刻松开他,有些无措又尴尬的挠了挠鼻尖。 楚北翎不厚道的笑了,抄起小茄子,脑袋蹭蹭她脸颊:“茄子宝贝,哥哥陪你看去看小猪佩奇。”他转过头,朝邢禹做了一个打枪而后又吹灭的动作。 跟在身后的邢禹不由失笑:“你幼不幼稚。” 楚北翎:“当然不,看你吃瘪,我很开心。” 难得有让邢禹吃瘪的机会,楚北翎当然不会放过,仗着小茄子在,又趁着小茄子的注意力全在电视上,邢禹不敢真的拿他如何。 楚北翎不要命的招惹,完全不顾某人已经黑到不能再黑的脸,也完全没有为之后想过。 邢禹冷冷道:“楚北翎,你等着。” 楚北翎笑:“等着呢。” 晚上休息时,小茄子抱着阿贝贝睡在他们中间。 邢禹:“……” 见比吃了锅底还要难看的表情,楚北翎没忍住笑了半天。 这还不够,他假惺惺凑到邢禹耳边,“真可惜,我今晚还……”楚北翎故意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挺想睡你的。” 邢禹其实还挺享受楚北翎这种大胆到不知死活的状态。 窗外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他靠在床头软包上,嗓音很淡,懒洋洋附在他耳边说:“等小茄子睡着的,饿不着你。” 楚北翎:“……” 躺在中间的小茄子,睁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眼:“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双双垂眸,楚北翎没回答,替小茄子盖好被子,转移小朋友注意力:“早点睡。” 邢禹在一旁低笑出声,那笑意,楚北翎品出了几分,你还挺心急的意思。 楚北翎唰一下红温,要不是小茄子躺在两人中间,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偏小茄子在此时来了一句:“哥哥,你脸好红呀。” 邢禹十分好心解释:“你哥哥,可能有点热。” 楚北翎:“邢禹。” “我在。” 小茄子爬下床,楚北翎问:“茄子,你做什么?” 小朋友抽了几张纸,走到他身边,替他擦了擦汗水:“哥哥好多汗,要洗澡。” 楚北翎:“……” 好么,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是没邢禹这么不要脸。 玩脱了。 楚北翎泥鳅一样滑进被窝里,邢禹看着他红到滴水的耳朵,劝不知所措的小茄子躺下来:“茄子,让你哥哥,冷静冷静。” 小茄子乖巧点点头,拉着邢禹给他讲故事,又拉着楚北翎,让他拍拍自己。 在邢禹低沉的嗓音中,不止小茄子,楚北翎也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邢禹说,“好了,明天再继续。”再然后是关灯的声音。 陪小朋友一天,精力再好的人都得废,温暖的环境里,所有人都昏昏欲睡。 , 没过十几分钟,小茄子毫无征兆突然开始大哭,一直闹着要妈妈。 楚北翎惊醒,将小朋友抱进怀里,他和邢禹连哄带安慰,时不时转移小茄子的注意力。 好不容易消停片刻,没十分钟又想起黎书映,要妈妈。 折腾了将近四个小时,小朋友还直抽抽,嗓子都哭哑了,还不带消停。 实在没办法,楚北翎只好联系黎书映,叫上菲佣,连夜将小茄子送回去。 见到人,小朋友才彻底消停下来,趴在楚北翎颈窝里睡了过去。 楚北翎将人安顿好,去找黎书映:“我们先回去了。” 临走前,黎书映喊住他,给了他一张黑卡,“这些年,在经济上你直接和我断绝,连我谨慎评估,并不是因为个人原因的投资你都拒绝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楚北翎看着黑卡并没有接。 “虽然我现在还是不赞成,但至少,我是真希望你过得好。”黎书映说。 楚北翎看着她:“妈妈……” “你说得对,我确实对你有要求。”黎书映看了眼身后的邢禹说:“我现在唯一的要求是接下这张黑卡,你可以不用,但它必须在你手里。” 楚北翎扫了一眼邢禹,黎书映没好气看他:“你总是看他做什么,和我抬杠不是很能,这么点小事自己还决定不了?” 楚北翎犹豫片刻,接下黑卡,凑过去抱了抱黎书映:“妈妈,谢谢你。” 黎书映怔了一瞬,嫌弃地推开他:“一个大男人,比我还矫情。” 楚北翎不置是否。 “我现在还不能算同意,你也别太掉以轻心,”黎书映说:“楚北翎,我希望你和邢禹向我证明,我的想法是错的。” 楚北翎和邢禹互相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说。 “妈妈,我从来不觉得你做得不对,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楚北翎说:“我和邢禹会过得很好。” “黎阿姨,谢谢。”邢禹说:“我会照顾好番番的。” “呵~一个两个就知道捡好听的话说。”黎书映瞥他们一眼,摆摆手,及时打断两人的废话:“滚蛋,看见你,我就胃疼。” 第114章 n-赔罪 黎书映嘴上说着不同意,但楚北翎知道,只要自己和幸邢禹过得足够好,她便不会再反对。 被小茄子闹了一个晚上,又来回奔波,楚北翎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困意,甚至有心情开始调侃起邢禹。 “不愧是我男朋友,才一下午的功夫,就搞定黎女士和妹妹。”他看了一眼身侧的邢禹笑着说。 邢禹抽空看他一眼,又看向路况:“怎么,吃醋了。” “是啊~你看着办。”楚北翎单手拖靠在扶手上,懒洋洋歪头。 邢禹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慢条斯理询问:“凉拌加点花椒,可以?” 楚北翎不和他打哈哈了,他现在心里和猫爪子挠似的,迫切的想知道,邢禹是怎么搞定他家俩祖宗的:“所以,到底说了什么?” 邢禹:“好奇心害死猫。” 楚北翎被这话堵了一下,没好气地“嗤”了一声,干脆扭过头看向窗外,用后脑勺对着邢禹,用实际行动抗议“不说拉倒”的不满。 夜晚的街道一片宁静,宽阔的高架上只有他们一辆车在行驶,这份独处,无端的生出了几分懒意。 楚北翎望着钱塘江两岸星星点点的灯火出神,身后忽然传来邢禹的声音:“楚北翎。” “嗯?”他侧目。 ”过几天,要不要和我去签个意定监护?” 车窗外的引路灯火如流萤般划过,将邢禹的侧脸映得有些朦胧。 他的嗓音很低,还带着几分蛊惑,在夜色里格外撩人,楚北翎心脏空了半拍,随后笑着应下:“好啊。” 于是意定监护的事,就这么定下来,楚北翎这几天除了忙公司项目,最重要的就是忙着整理财产。 敏感如他,楚北翎隐约砸吧出黎书映给他黑卡有另一层意思。 楚北翎正翻着手中黑卡头疼时,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随后付星洲走进来。 他顺手将卡塞回口袋,接过付星洲的手里的文件。 “黎阿姨回去了?”付星洲端着咖啡在面前坐下。 楚北翎:“过两天的。” 付星洲端起咖啡呡了一口,悠哉悠哉道:“都搞定了?” “至少不会抗议掀桌了。”他翻看着文件,没抬眸。 付星洲颔首,半开玩笑:“不容易~苦守寒窑十八年,丑媳妇熬成婆。”他拍拍手:“掌声送给你。” 楚北翎:“我谢谢你。” 付星洲:“我喜欢实际一点的东西,比如库里南,罗曼尼康帝,百达翡丽,你看着给。” 楚北翎:“做梦没睡醒?” 付星洲哈哈笑了几声,心情舒畅,又往咖啡里加了两颗方糖。 “用3d-vr,创造一个可以让用户置身其中并进行互动计算机模拟环境的一款乙女游戏。”楚北翎仔细看完文件,抬眸看他:“你认真的?” 付星洲看他:“你说呢?” “硬件普及率不高,开发成本巨大,用户习惯未养成,体验门槛……” 说到一半楚北翎没继续往下说,付星洲既然将文件递给他,那就说明,他已经考虑清楚。 第157章 付星洲抬抬下巴:“试试看,女性向赛道,尤其是乙游,国内对市场理解是最前沿,也是发展最迅速的,普通aap已经是红海,但与vr结合这一块还是蓝海,全球portfolio缺失的一块可以补上,打造全球首个vr乙女游戏生态。” 楚北翎明白高机遇意味着高风险,vr代表沉浸感,而市面上没有这样一款游戏,谁在这上面占领先机,建立起强大的内容和用户生态,谁就掌握了未来话语权。 在app里拼美术,拼剧情,拼营销,成本高胜算小,vr是一个全新的生态系统,远大于传统赛道内卷追赶。 楚北翎:“行,我来安排执行。” 付星洲:“我喜欢你,是有道理的。” 楚北翎随手抓起桌上的健胃消食片丢进他怀里:“喏,你消消食。” 付星洲哈哈笑了两声,随后撇向他因动作而裸露出来的手腕,上面一圈显眼紫红色的痕迹:“没想到你玩的还挺大!!” 楚北翎懵了一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时,顿时红温。 他尴尬地将袖子拖出来,盖好痕迹,又在心里砍了邢禹一万刀,然后砍了付星洲几百刀。 付星洲没放过他:“要不你放弃邢总的怀抱转投我吧~我比他温柔。” 楚北翎正要怼回去,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伴随着邢禹的特别提示音。 两人目光同时看过去。 付星洲调侃笑意更深,“呦呵,来查岗了,邢总这个时间点卡的可真准。” 楚北翎没好气看他一眼,接起电话。 邢禹说:“我半个小时后到,对了,袖子拉好。” “……”楚北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嗯,我知道了。” 邢禹:“怎么了,你声音听着不对。” 楚北翎看着付星洲言笑晏晏的样子,恨不能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把邢禹这个罪魁祸首切了:“没事,我这边还有个项目没谈完,一会儿回你。” 邢禹颔首:“行。”他不放心又确认一遍:“你确定没事。” 楚北翎:“暂时没事。” 但一会儿就有事了。 收线,付星洲放肆笑出声,楚北翎又羞又气:“正事说完就滚蛋,别留在这里碍眼。” “行行行,马上就滚,毕竟一会儿某人要过来接小朋友干正事。”付邢洲见好就收,但嘴上还是忍不住揶揄一句:“真不跟我走?” 楚北翎直接挑明:“我敢和你走,你敢要么!” “还……真不敢。”付星洲有自知之明,他不是长情的人。 当年有一部分是因为楚北翎心里有人,即便不相信有谁会一直等谁,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楚北翎,他值得更好的人。 而他不是。 付星洲起身理了理褶皱的西装:“不和你废话了,我一会儿还要去见一个合作方,下午就回新加坡,别太想我。” 楚北翎起身送他:“你不怕做噩梦就行。” 付星洲上前一步,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年轻人,注意身体,要克制,不然玩坏了可怎么好,谁来给我赚钱。” 楚北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付星洲低低笑了两声,这会儿没再开玩笑,认真说:“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生活。”他又耸耸肩:“不过我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你现在比以前有意思多了。” 人走后楚北翎拍了一张双手手腕和脖颈的红痕发过去:【看你干的好事,到现在还没消下去。】 紧接着发过去:【我差点社死。】 他实在气不过一连炸了上百个殴打表情包过去。 等了半天没又消息过来,楚北翎打算直接飙电话兴师问罪,对方先一步打进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低,慵懒的轻笑,邢禹说:“火气这么大?” 楚北翎被他先发制人,火气更旺:“你干得好事,让付星洲笑话了我一个上午。” 邢禹沉默了一秒,声音里听不出歉意,反而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危险:“他看见什么了?” “装傻是吧?”楚北翎翻了个白眼,气到冒烟,“我手腕上的痕迹,他全都看见了!笑了我半天,我要不要见人了。” 邢禹:“离他远点。” 楚北翎一噎:“这是重点吗?” “口误,这不是。”他故意停顿,压低了声音:“是我应该留下更多,更显眼的。” 楚北翎气结,彻底炸毛:“邢禹,你他妈混蛋。” 邢禹耐心说:“宝贝儿,不要骂脏话。” “……”楚北翎幽幽道:“邢禹,我要把你吊起来打。” “你喜欢这样?”邢禹漫不经心道:“行。” 恶劣,恶劣,恶劣,太恶劣了—— 楚北翎气得直跺脚,气呼呼挂电话,懒得继续和他掰扯。 挂断电话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敲响,这次是邢禹。 他一身深灰色风衣,走进时,衣角还带起一阵微风,办公室两旁的绿萝飒飒作响。 楚北翎掀了掀眼皮,没好气道:“你还敢来?” 邢禹:“上门来赔罪。” 楚北翎容易炸毛也很好哄,他这样一说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但是走了有一会儿的面子,还躺在地板乱窜,没有回来。 他睨了邢禹一眼,轻哼一声,故意拖长语调拿乔:“赔罪,你就空手来赔罪?” 楚北翎拍了拍桌子,点点他:“这是赔罪的态度吗?” 邢禹将他抱起来放在办公桌上,双手撑在两侧,将他困在身体与桌面之间,俯身凑近。 楚北翎捂住他的唇畔,往后一仰:“你做什么?” 邢禹:“赔罪。” 楚北翎:“……” 这算哪门子赔罪。 他气得想踹他,但被困住根本动弹不得,暴躁炸毛的楚北翎锤了他胸口好几下,泄邪火。 邢禹捏住他的下巴,吻上去。 楚北翎反抗了一会儿,最终,兵败如山倒。 正要回应,邢禹在他唇瓣上咬了一口,然后退开一点距离:“我的错,下次注意。” 楚北翎眯了眯眼:“邢禹。” “我在。” 楚北翎气结,伸手掐了一把他结实的侧腰:“笑笑笑,你还笑。” “我的错。”邢禹说:“真是不好意思了。” 楚北翎:“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邢禹指腹擦过他的唇畔,无辜道:“有吗?” “付星洲那个混蛋,估计要嘲笑到明年了。”楚北翎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和手腕,又舔舔带着些许血腥味的唇畔:“你还欺负我。” “不满意?!”邢禹了然,非常歉疚地说:“这里不方便,晚上接着给你赔罪。” 楚北翎瞪着他,脸上泛起热意,憋了半天,没好气地说:“你这是赔罪?” 邢禹从善如流:“当然,赔罪么,我当然要好好伺候你。” “你这到底是伺候还是惩罚。”话音刚落,楚北翎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好么,越抹越黑。 邢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忘了,我们小蓝莓口味独特,喜欢……”他凑近在他耳畔低语。 楚北翎倏地爆红,一把推开他,跳下桌:“走了走了。” 身后邢禹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你喜欢的,我都可以配合。”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楚北翎捂住耳朵,脚底抹了油似的跑得飞快。 邢禹低笑,小跑着追上去捉住某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 第115章 n-诺言 两人一同到了公证处,常年跟在黎书映身边的林律师迎上前,将户口本递给楚北翎并说明到场原因。 楚北翎诧异地看向邢禹:“你和黎女士那天说的就是这件事吗?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邢禹笑说:“我们早就说好了,不是吗。” 很奇怪,楚北翎忘记很多事,可对那天的记忆却很清楚,以至于他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是很平常的一个周三的午后,班会前的两节课是政治课,邓唠叨在讲台讲解试卷,遇到关于意定监护,他又思维发散并耐心的讲解与之相关的法律条文。 那个时候,他和邢禹并不能完全理解,就已经说好要互相签这样一份文协议,为对方负责。 所以当邢禹提起时,楚北翎想都没想,轻而易举的答应了。 因为他们真的错过,以及迟到太久太久。 可在林律师的提醒与监督下,楚北翎才明白,邢禹给予他的是——远超出想象的权益与信任。 只要他想,邢禹现在就可以净身出户。 而他给予邢禹同样的权益和义务的前提是,他必须要答应一切以他为先的原则进行。 否则,无法生效。 邢禹在进行一场豪赌,完全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他。 楚北翎的手颤了一下,有一瞬间,他不愿意踏进公证处大门。 邢禹很轻的握了握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安抚着:“我们不会再分开了,不是吗?” 第158章 “可是……” 邢禹打断他,声音很稳:“没有那么多可是……”他笑笑:“还是,你不相信,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楚北翎顿时语塞,他觉得邢禹这话有歧义,可是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犹豫和替邢禹觉得不公平的地方,都被他打上了一层信心不足的标签,楚北翎有种被邢禹戏弄,摆了一道,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对我来说,四季风景不及你,”邢禹望着他的眼睛认真说:“我爱你,并不想和你权衡利弊。” 楚北翎兵败如山倒,没法再拒绝。 不过,他强调,两份四千块的公证费他来出。 邢禹无奈笑出声,最后依他。 公证处工作人员非常严格,先是确认他们的关系,又在得知之后反复确认他们的感情状态。 并且告知他们:“你们签的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条约,而是关键时刻,替对方做重大决定的责任,必须要充分了解和信任对方才可以。” 确认他们考虑清楚,对方在递给他们表格之前,又反复多次强调这件事的严重性。 反复确认无误后,才为他们办理。 两人郑重地在白纸黑字的文件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公证人员,并收获了两个大红章。 《民法典》认证——沉重而完整的,关于一生一世的承诺,就这么生效了。 从公证处出来,和律师分开,楚北翎扫视着两份公正文件,又笑着看向邢禹:“邢先生,你以后就是我的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一直是你的。”邢禹将两份公正文件收回:“我来保管。” 他将文件牢牢握在手里。 楚北翎没忍住调侃他:“老婆,卷走文件,是怕我们两个离婚了不成?!” 邢禹危险地眯了眯眼,捏住他下巴:“邢太太,新婚第一天,你这想法很危险。” “我要真这样做,你这黑芝麻汤圆指不定要怎么报复我。”楚北翎嘴角微翘:“算了,活着比较重要。” 邢禹伸手去牵他的手:“还算有自知之明。” 毛茸茸的光从榕树枝丫洒下,碎片的落在他们身上,楚北翎拍了一下他的手:“过分。” 邢禹说:“我确定是楚先生先动手的。” 楚北翎鼓鼓腮帮子,又拍了他手臂一下:“你别说话,安静会儿。” 安静了两秒钟。 邢禹侧过脸:“下午有空吗?去告诉陈奶奶一声。” 楚北翎这会儿心情不错,语气也轻快了几分:“两点要开会。” 邢禹微微颔首,等楚北翎坐进副驾,又帮他系好安全带,低头和他接了个短暂的吻,才转去驾驶座。 楚北翎说起邓唠叨:“现在想想,其实那个时候班里老师大多数应该都察觉到些许苗头了。” 邢禹点了点头,很轻的“嗯”了一声,过了几秒,补充道:“大多数老师都很好。” 那个时候他们年少轻狂,自己以为藏得很好,没人发现,可真正教书育人站在讲台上的老师。 在他们眼里心里,少年人所有小心翼翼的表情动作,以及那些暗流涌动的小心思。 如同太阳底下的影子,无所遁形,根本逃不掉。 大多数老师即便发现,更不赞成,也看破不说破,默默保护着他们,守护着少年人摇摇欲坠的可怜自尊心与谨慎。 也守护了,在偏见世界里,他们的安宁生活。 邓唠叨还暗戳戳提醒着他们,需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好自己。 在这充满偏见的社会里,安全且无恙的生活下去。 法律保护每一个人,哪怕在部分人看来违背了公序良俗以及不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就像《民法典》在设定之初,亦或许就已经考虑过‘每个他们’。 所以也在无声且温柔的保护着他们。 高架两侧的月季花盛开了,高架桥变成空中花廊,车子开上高架,一片粉红,在阳光中格外美艳浪漫,像婚礼现场。 楚北翎诧异又惊喜地看向邢禹:“昨天还没有。”他降下车窗,淡淡的花香飘进车内。 “好些年了,每年春天都会开花。”邢禹抽空看他一眼,又看向柏油路:“一路生花,你的愿望成真了。” “你干的?”话音刚落,楚北翎噗嗤笑出声,这话太傻缺了。 邢禹也笑:“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让整座城市变成一座花园。” 他和十年没在这座城市生活的楚北翎解释:“他们说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花园别墅,所以就让杭州变成一个大花园,让每个人都住在花园里。” 楚北翎轻轻应了一声,这座城市一直这样,浪漫,人文气息浓郁,比他去过的任何城市都要好。 他收回目光,看向陪伴在身侧的邢禹。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他一直思念与想见的人。 去往敬老院的路上,都开满了鲜花,印在三月春风里,像在祝福他和邢禹,此去每一程都是‘浪漫花路’。 他们将这件事告诉了陈奶奶。 老人家难得清醒拉着他们的手,笑着和他们说了很多话,说他们苦尽柑来,终于能陪伴一辈子,她也放心了。 陈奶奶揉揉他们的脑袋:“奶奶这辈子,看过太多人,奶奶知道,你们就是彼此的药,也是彼此的命,这病偷走我太多东西,但偷不走我看到你们在一起时,心里的那份踏实和高兴。” 楚北翎鼻子一酸,和邢禹一起望着她。 后者先开了口:“陈奶奶,谢谢您,我们一定好好的。” 楚北翎将额头抵在陈奶奶手背上,嗓音沙哑:“陈奶奶,我们会好好生活。” 陈奶奶朝他们招招手说:“手伸出来。” 楚北翎抬眸和邢禹互看一眼,乖乖将手摊到她面前。 陈奶奶从口袋里摸出两枚铂金戒指,一人一个放在他们手心:“这是陈奶奶给你们的礼物,祝福你们长长久久。” 两个成熟男人怔楞一瞬,和小朋友一样,手心合拢珍惜的把这份沉甸甸的心意收进手心里。 “陈奶奶,谢谢您。”楚北翎和邢禹几乎一同开口。 陈奶奶看着他们紧紧攥住戒指满足的笑了,她问:“那你们婚礼计划在什么时候呀?” 说罢,她带上老花镜,从枕头下摸出一本黄历:“陈奶奶帮你们选一个,你们小年轻都不会选的,婚礼这么重要的时刻,一定要好好计划。” 邢禹从善如流:“那陈奶奶替我们选一个。” 楚北翎努力压下喉咙的酸涩,附和道:“我们不会选,陈奶奶帮我们选。” 陈奶奶翻看了许久:“10月18日,星期六怎么样?” 邢禹颔首:“很好,我们还可以准备很长时间。” 陈奶奶小孩似的将小红本本递到他们面前,和他们碎碎念。 第七次。 这个日期,陈奶奶选了七次,哪怕她无数次忘记也并不太清醒,这个日期始终没变。 第四次时,楚北翎实在没忍住问邢禹为什么又是这个,明明结婚的好日子这么多,陈奶奶还是稀碎的状态。 邢禹摇摇头,具体原因他其实也不太清楚。 不过,他点开手机相册,将一张被陈奶奶精心保存,却仍旧泛黄破损小纸片的照片给楚北翎看。 「此去为保家卫国,勿念,若有幸归来,与你共度此生,若我不归,别等,找个好人过日子。 ——1950年10月19日。」 至于前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邢禹并不知道,也无从查起。 楚北翎看到这个就不行了,哭了十几分钟,才勉强平复下来。 此刻听到陈奶奶又一次提起这个日期,他眼眶瞬间又红了,怕触发陈奶奶伤心事,强忍着不掉下眼泪,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陈奶奶连忙抚摸上他的脸颊,紧张的关心道:“番番,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是不喜欢这个日子吗?” 楚北翎摇摇头又点点头,只胡说一通,自己是太高兴了。 邢禹知道他在想什么,牵过他的手,握在掌心,指腹在他手背一下又一下轻轻摩挲安抚。 陈奶奶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眼神有瞬间恍惚,努力半天才聚焦到他们脸上:“要不要给你们换一个?” 两人双双摇头。 陈奶奶又开始出神,然后继续翻黄历,随之絮絮叨叨的念,“给你们换一个,这个不太好,和我结婚的日子撞了,给你们换一个。” 楚北翎呼吸一滞,倏地起身,剧烈的情绪冲击让他站不稳,他扶住邢禹的肩膀,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陈奶奶和邢禹同时担心的看他。 楚北翎用力咬了咬唇,又强撑着坐回去,和老太太说:“陈奶奶不用换了,这天很好。” 邢禹缓了缓震撼混乱的情绪,也说:“陈奶奶不用换,真的很好。” 陈奶奶既怀疑又担心:“还是给你们换一个吧?” 第159章 楚北翎摇摇头:“真的很好,没骗您,年末的话,我们会很忙,时间不好安排。” 邢禹瞄了一眼他,思索片刻,问起陈奶奶过去的事。 陈奶奶懵了几秒,和他们说起当年的事,说他和丈夫如何相遇,相知,相爱……还和他们吐槽,说那位爷爷刚开始就块木头,傻乎乎的但很有意思,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灿如桃花,脸上除了幸福,还是幸福。 一直聊到精疲力竭,才将他们打发回去。 相比之下,楚北翎就没这样好过了,陷入难以自控的迷惘与痛苦中,根本出来,一直强撑无法宣泄,让他愈发难受。 直到出病房时,他还在强撑,可浑身发软,根本站不住,没走两步,就往地上栽去,快与地面亲密接触时,被邢禹扶住。 楚北翎看他:“邢禹。” “我在,”邢禹担心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第116章 n-飞鸟 楚北翎不太舒服,明明没做什么却突然有种电量耗尽的感觉,这是躯体化发作的表现。 可看邢禹一脸担忧,欲言又止望着他,楚北翎反而笑了。 他挑挑眉:“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邢禹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深沉一寸又一寸扫视他,看着他强撑的笑颜,喉结动了动。 此时此刻,他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邢禹想质问楚北翎,承认自己难受痛苦不行吗?为什么要假装没事!为什么在他面前还要这样逞强。 他们明明已经互相签了意定监护,对彼此负责。 本就是他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为什么还不能毫无负担的依靠他,那签意定监护的意义何在?! 可理智还在,邢禹到底没有这样轻易脱口而出。 楚北翎比他要勇敢,强大,和竹子一样,有很强的韧性,傲娇又要强,他的小心翼翼,安慰与关心,以及刚刚那未能说出口的话。 只会加剧楚北翎枯萎腐烂的速度。 除了察觉他的不适,逗他开心,转移注意力,让他不要钻牛角尖,邢禹只恨自己能做得实在太少太少。 说到底,他还是在气自己。 缓口气,邢禹上前一步,指腹擦过他泛白的唇:“我在想,要怎样才能让没力气想有的没的,只想着我。” 楚北翎:“?” 邢禹睨他一眼:“邢太太,新婚第一天,你这反应,我会认为你想悔婚。” “邢禹,你真是……” 楚北翎疲惫又释然地笑了笑,到现在他再回味不过来,那他就是真二百五了,某种程度上,邢禹可能真的是故意的,当然也不排除他也是真在占便宜。 哄他开心和占便宜两不误,这才是黑芝麻汤圆,无良黑心商家,蔫坏儿蔫坏儿的属性。 尽管此时此刻,他累得不行,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也不想让邢禹占嘴上便宜。 楚北翎拉拉他的衣袖:“走不动了,老婆背我。” 邢禹往前走了一步,半蹲在他身前,转过脸,幽幽道:“上来,邢太太。” 楚北翎得寸进尺:“你应该说番番大王请。” “番番大王请。”邢禹依他。 楚北翎满足笑笑,趴在邢禹背上,还不忘薅一把他下巴,占便宜:“谢谢老婆。” 邢禹背着他起身,调整姿势后,用力拍了下他屁股。 “啪——”地一声重响回荡在走廊内,楚北翎脸都绿了,气得想咬人:“邢禹!” 他左右四顾,好在没人。 “在呢!”邢禹回眸:“邢太太。” 楚北翎:“我觉得我们未来的生活岌岌可危。” “你自信点,”邢禹说:“已经是一团废墟了,好吗。” 楚北翎趴在邢禹宽阔的背上,揽住他的脖子,低低笑出声,笑了一会儿,又倏地不笑了,再次陷入无尽落寞的真空之中,他其实很讨厌自己这种脆弱和有些不定的状态。 哪怕现在已经很少发生,可控制不了自己,尤其是在邢禹面前失控,真的非常讨厌。 楚北翎垂头靠在他肩膀上,大概是背着他的缘故,邢禹呼吸有些不稳。 “邢禹。” “我在。” “邢禹,邢禹。” “我在,我在。” “邢禹,邢禹,邢禹。” “我在,我在,我在。” 楚北翎抬手把玩他的耳垂:“想一口一口,把你吃掉。” 邢禹躲了一下:“在外面,别乱点火。” 不让他做,他偏做。 楚北翎稍稍抬头,凑上去咬了一口邢禹的耳垂,声音压得很低:“这就点火了?那你背稳点,小心……” 他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又舔了一下:“火烧得更旺。” 邢禹托着他腿弯的手臂猛地收紧,将他往上托了托,与他更紧密相帖。 “你一会儿,记得跑快点,不然第一个被烧干净的就是你,你乱叫,说自己不行,求饶也没用。” 邢禹微微偏头,温热的唇几乎擦过他的敏感地带,酥麻的电流,从脊椎尾骨泛上来,直往脑门冲。 楚北翎用手肘扣住他的脖颈:“你现在在谁手上,你不知道!” 邢禹松开一只手。 “卧槽——”楚北翎爆粗,连忙捉住他的肩膀,爬回去稳住身体,又气不过拍他一下:“邢禹,你要死啊!” 邢禹手扶回去,警告道:“楚先生,老实点。” “……” 招惹完邢禹,楚北翎心情好了不少,他哼哼两声,勉强作罢。 午后阳光正盛,一阵风吹过,长廊两侧桃花簌簌作响,邢禹背着他穿过长廊走到疗养院外。 楚北翎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知道。 邢禹选的这家主打一对一,或者几对一黄金服务的养老院,不如说疗养院更适合一点,待在这里的除了老年人,还有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甚至还有小朋友。 疗养院以治疗治愈精神疾病为主。 刚好是午饭过后,院内花园附近有护工推着轮椅,带着病人散步,晒太阳,看花,做游戏,零零散散的。 楚北翎问:“邢禹,你说待在这里的人,是不是和被困在笼子里的鸟一样,哪怕这个笼子是黄金做的,可是他还是不自由,身心都不自由,被困住了。” “不是,”邢禹用力托了他一下,将快要滑下去的人重新扶稳,认真道:“相反,他们很安逸也很自由。” “为什么?”楚北翎不解。 邢禹背着他,稳稳的往停车场走去:“你看那些鸟。” 楚北翎顺着邢禹下巴抬的方向看过去,院子里有专门为鸟儿搭建的小棚子,几只喜鹊自由起落,在天空翱翔一圈,而后归巢。 “对于折了翅膀的鸟儿来说,这个看似有边界的院子,才是他们唯一能活下去的地方,等他们养好伤,天空依旧是他们的,这里不是黄金笼,而是让鸟儿栖息的巢。” 他停顿片刻,看了眼背上的人又重新看向前方,声音低而缓:“而有些鸟儿,即便翅膀受了伤,也从未试图停止过飞翔。” “楚北翎,这种鸟儿,很棒,不是吗?!” 邢禹低沉的嗓音,顺着风飘到他耳朵里,楚北翎眼睛又酸又涩。 所有人都怕踩他的雷区,只有邢禹是不一样的,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没将他当成病人,也没有放过他。 楚北翎抱紧邢禹,将脸贴在他肩上,目光看向在阳光下活动的人,很轻地笑了一声,然后说:“王八蛋。” 邢禹难得没纠正他不太雅观的话。 楚北翎在他颈窝里蹭了蹭:“邢禹。” “我在。” 好像是见过付星洲那天,他每次叫邢禹名字,听到的都是这两个字。 察觉到他的用意,楚北翎的心好像被包进一团软乎乎的棉花里,除了柔软,还是柔软。 只是他是真的做不到,继续画画了,哪怕现在邢禹在身边,也做不到。 不过,可以弥补另一个梦魇。 楚北翎:“邢禹,我想参加明年的高考。” 邢禹一愣,然后说:“去吧,考完我去接你。” 楚北翎敛下的眼角,溢出释然又放松的笑:“嗯。” 他随口一提:“就是有些可惜,没办法再和十三班那一帮二五百拍个毕业照。” 邢禹笑:“那还真是遗憾。” 楚北翎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他,瓮声瓮气嗯了一声:“是很遗憾。” 下午楚北翎还要开会,两人没腻歪多久便返回公司,离开echo之前,邢禹让他有事及时联系他。 楚北翎点头如捣蒜,邢禹轻嗤一声,戳戳他心口:“记在心里。” “记着呢。” 楚北翎究竟会不会记到心里,邢禹知道肯定是没有的。 但他有办法让他记在心里。只是楚北翎现在状态还不稳定,邢禹暂时放过他,先记小本本。 转眼来到五月,春末夏初。 第160章 杭州已经过了春雨绵绵的雨季,还未迎来炎炎夏季,绿意盎然,温度适中,所有一切都恰到好处。 这两个月来,邢禹和他各自投入繁忙的项目中,忙到晕头转向不知天地为何物,除了《云外剑歌》必要的见面外,在百忙之中,他们还会抽空去找对方吃午饭。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邢总在每个中午跨过钱塘江跑过来找他。 祝卿安感慨:“谁有你家邢总用心。” “羡慕?”楚北翎使坏逗他,出馊主意:“你也可以晚上飞回新加坡吃晚饭,然后第二天一早飞回来。” 祝卿安一拍大腿:“可以诶,我怎么没想到。” 楚北翎:“……” 祝卿安翻看着手机,真打算这么做了。 “现在好几个项目同时进行,你要真这样做,那你最好,随叫随到及时出现,不然你看我治不治你就是了。” “项目我肯定会按时完成,至于迟到早退,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挑理。” “想都别想。” “呵~”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祝卿安起身说:“应该是你的曹来了。” “?” 祝卿安转身就走:“给你们腾地方,我是真的怕你家那位,每次看见我,恨不能吃了我,伤不起伤不起。” 楚北翎低笑:“你该。” 邢禹和祝卿安措身而过,两人虚情假意的打了声招呼,谁都没理谁扭头就走。 没过两秒,祝卿安回来。 他咧嘴一笑,十分黏腻的叫了一声:“老公,别太想我哦,一别经年,我可是会很想你的。”而后对他做了个飞吻动作:“mua~mua~” “……”楚北翎瞳孔地震,抓起桌上的纸巾,飞过去:“十三点。” 如果不是人早就跑了,他一定当场弄死祝卿安,这个二百五,说疯就疯,丢下一记重磅炸弹,就这么跑了,跑了—— 只剩下他在风中凌乱,仓皇和邢禹对视。 艹了就。 邢禹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缓缓走进,楚北翎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溜之大吉,被他捉回来。 他靠得近,几乎将他圈在身/下,严丝合缝贴着。 邢禹伸手掰过他的脸,指腹摩挲过他的唇,动作缓慢。 楚北翎只觉心脏漏掉一拍,喉咙干涩,他喉结动了动,解释:“祝卿安这是报复,赤条条的报复。” “哦。”邢禹慢悠悠道:“为什么?” 楚北翎飞快概要刚刚发生的事。 邢禹幽幽望着他,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他捏住他的下巴,俯下身吻他,吻得专注又动情。 正要回应,邢禹不满地咬了咬他的唇。 楚北翎吃痛张开嘴,邢禹趁机而入,攻城略地,含住他柔软的舌尖,拖拽出来,轻轻吸吮住,像在品尝一颗鲜嫩多汁的水蜜桃。 被亲得晕晕乎乎,楚北翎不自觉捉住他衣领,每深入一寸,他就难耐的用力一分。 燎原之火,呈蔓延地毯式席卷全身,两人同时出现反应。 邢禹还不打算放过他,吻挪到脖颈处,而后用力咬了一口锁骨。 楚北翎倒吸一口凉气,不满地拍了拍他,试图推开,没推动。 窗外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落在邢禹侧脸线条,肩上,打出一条柔和贴肤的光线,如梦如幻。 楚北翎浅浅喘着气,邢禹一边吻他,一边警告:“邢太太,不准他这样叫你。” 他声音哑得不行:“等等,我收拾他。” 邢禹停下来,微微拉开些距离,垂眸看他,“叫我。” 楚北翎抬手抚上他的脸颊,说了一句吴侬软语:“捞部儿,唔毛欢喜你嘞!”(老婆,我超爱你。) 邢禹也回:“影~哒哒,唔噶这样,侬晓得顶顶啥西,付好这样耍无赖滴,嘎套捞官,快些伐。”(邢太太,不能这样,你知道我最想听什么,不能这样耍无赖,快点叫老公。) 楚北翎偏不。 他捏过头,被邢禹掰回来。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谁也没从谁嘴上占到便宜。 当然就怎么算了,黑芝麻汤圆也愧对这个称呼,楚北翎被邢禹压着摸了好几把,占尽便宜,才堪堪满意放过他,前往附近餐厅。 邢禹将点菜的pad递给他,楚北翎看也没看,一边回工作消息,一边接过pad,没注意,打掉放在桌边的水杯。 邢禹眼疾手快,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吧嗒——”玻璃杯砸到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楚北翎心跳停了片刻,回过神,心脏飞快跳动起来,又开始心悸,恐慌起来。 他手心全是汗,不受控颤着,越控制抖得越凶。 楚北翎弯腰去捡玻璃渣,被邢禹拦住,将他的手握在掌心:“别捡。” 他招了招手,叫来服务生过来处理。 楚北翎喉咙发紧,额头冷汗不停往外冒,邢禹到他身侧,将人揽进怀里,递了一杯温水过去。 楚北翎接过水杯,依偎在他怀里喝起水来。 “没关系,一个杯子而已,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邢禹带着剥茧的手掌抚上他脸颊,颈侧来回抚摸,安抚他躁动不安的情绪。 楚北翎喝了两口水,轻轻应了声。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尽管已经竭力去控制,可只要一点超出意外的动静,就会失控,但这不是突如其来的,最近他过得很平稳,还不错,没有让他难过痛苦的事。 按理说不会这样,莫名其妙发作,这还是第一次。 楚北翎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关于绘画的东西,接触太多,再次导致惊恐发作。 他深吸一口气,抬眸看邢禹,苦笑:“我现在是不是特别神经质。” 刚想说话,邢禹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突如其来的铃声,让楚北翎原本平稳下来的情绪,再次紧绷起来,他浑身一颤,呼吸渐重。 邢禹也是,脸色瞬间变了。 疗养院护工来电。 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她们一般不会轻易联系自己。 邢禹担心地看了一眼狠狠抓着自己衣领的楚北翎,接起电话。 对面说了几句,他长长呼了一口气,压下情绪,“我马上过去。” “陈奶奶走了。”邢禹垂眸低声说。 楚北翎有一瞬间耳鸣,脑袋崩掉的弦还没接上,没反应过来:“走,走哪里去?” 邢禹脸色也不是特别好,艰难地从喉咙里滚出话来:“不在了。” 楚北翎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邢禹也快绷不住了,但他不能陷入难过的情绪里,得撑住。 何况楚北翎状态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糟糕。 邢禹捏了捏他后颈,柔声道:“难受的话,你先回公司,我先过去处理。” “我没事,走吧,我们去接陈奶奶。”顾不上邢禹在,楚北翎从口袋里摸出药盒,往嘴里丢了两颗伏硫西汀。 邢禹看着他,有一瞬间失声了,既酸麻又苦涩的无力感,从他胸口肋骨往外冒。 邢禹抿了抿嘴唇,暗自握紧拳头,青筋暴起后,又松开。 他拉着提线木偶般的楚北翎,往疗养院赶。 第117章 n-印记 其实他们也不是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陈奶奶今年九十二岁的高龄了。 最近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去疗养院看她,大部分时间在睡觉,偶尔喊她会给两声反应,对于陈奶奶可能不会陪他们太久,已经有所预期。 可这一天真的到来,楚北翎还是没办法轻易接受。 在闸弄口的几年里,陈奶奶一直照顾他们,给予他们很多的关心和爱。 哪怕生了病,被困在时间里,每一次见面都会被清空记忆,忘了很多事的陈奶奶。 始终,没忘记关心他和邢禹,一直惦念着他们。 给了他和邢禹铂金对戒,说好要参加他们婚礼的陈奶奶,就这么离开了。 陈奶奶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家人,楚北翎和邢禹作为她的家人,为陈奶奶安排好一切,以及按照她生前的愿望,两人将陈奶奶送去沈阳。 也是这一刻,楚北翎知道了陈奶奶的名字。 ——陈婉书,很优雅知性的名字。 楚北翎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墓碑前,望着陈婉书年轻时的照片几度哽咽。 陈婉书,1933年3月20日,在春天樱花盛开的时节出生,长得漂亮,眉眼柔情似水,这位温婉娴静的江南少女和她的那位他。 他们相遇相知相爱,又在本该结婚的那一天,选择离别。 一个奔赴前线保家卫国,再也没有回家,一个从少女等到死亡,漫长又无望的一生都在等待那个再也不会归来的人。 等他来娶她。 傻木头没有回家,那就她去找他,在他当年出发的城市等他回家,如果不那么幸运,傻木头一直回不了家,那她就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是这么和他们说的。 第161章 希望在另一个世界,她口中的傻木头,已经接到她,重逢了。 楚北翎和邢禹在陵园内陪她待了许久,直到太阳西沉,火烧云呈血色,染遍天际,绮丽的,动荡的延绵至无尽远方。 邢禹牵起楚北翎的手,往外走去。 他们还要赶飞机回杭,现在可以去机场了。 “邢禹你说,那位爷爷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楚北翎问了一句。 “会有人找到他们,然后带他们回家,也许很快,也许还要很久,但不会有人忘记,要接他们回家。” 邢禹这么告诉楚北翎,只是他也不确定,陈奶奶口中的那位他会不会回家,又会在什么时候回家,他们不知那位姓名,不知长相,更不是他们的后代,没办法仔细肯定,去查询确认。 但愿,某一次回家的人里,有陈奶奶思念了一辈子的那位他。 返回家中,已经晚上十一点。 两天一夜没休息过,俩人简单洗漱一番就爬上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抱着彼此,很快就进入梦乡。 尽管很疲惫,昱日一大早楚北翎还是在固定的生物钟时间醒来,本想在床上再赖一会儿,伸手摸过去,邢禹的那一侧,一片冰凉。 楚北翎倏地睁开眼,直接从床上弹起来,去找人。 天蒙蒙亮,初升的太阳从城市建筑物里一点点钻出来,金色的日光洒在高层钢化玻璃上,化成万千闪烁的金点,均匀的反射过来。 邢禹背对着他站在阳台落地窗前,右手夹了一支烟,灰蓝的烟雾从指尖缝隙,缓缓往上飘。 逆着光,楚北翎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身上压抑而深沉的悲伤。 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邢禹,下巴贴在他肩膀上,吻了吻:“邢禹。” “我在。”邢禹将烟撳灭丢进一旁垃圾桶,转过脸来看他:“早餐想吃什么?” 楚北翎说:“我来做吧。” 邢禹问:“包活吗?” 安静半秒—— 两人同时笑出声。 “去你的。”楚北翎垂了他胸膛一下,又道:“用蒸烤箱,蒸几个包子,热杯牛奶还是可以的。” 他也就只会做这些速食,外加个番茄炒蛋,保证不饿肚子就是。 邢禹:“行,我尝尝你的手艺。” 离开阳台之前,楚北翎问:“你还好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邢禹,他连自己都劝不了,更别说是和陈奶奶感情更深厚的邢禹,这种痛苦不是几句话就能安慰过去的。 邢禹垂眸看他,眼神复杂,过了一会儿才回应:“说没事是假话,不过……要是我们太难过,陈奶奶会担心的。” 楚北翎鼻子又酸了,他眨了眨发红的眼睛。 邢禹催他:“去做早餐。” 楚北翎点点头,往厨房走去,邢禹跟在他身后。 楚北翎搜罗冰箱,翻出鸡蛋、牛奶,将冰冻的刀切馒头从冷冻层拿出来放在蒸笼上,送进蒸烤箱,开始热牛奶,煎鸡蛋。 邢禹:“楚北翎。” “嗯。”他磕了一个鸡蛋在碗里,准备打第二个,就听邢禹问:“你前两天吃的什么药?” “啪——” 鸡蛋从他手上落下,碎了,蛋清蛋黄撒了一地与大理石地面融为一体。 “我来处理。”邢禹说。 楚北翎看着邢禹去储藏室拿来拖把,收拾干净地板,又拿着拖把到阳台清洗晾晒,所有动作都和掉了帧变得模糊不清的慢镜头一样,在他眼前呈现。 直到邢禹走到他面前,画面才逐渐清晰起来。 还是没逃掉,他迟早要问的,楚北翎知道。 只是—— 楚北翎说:“就是很普通的药,没什么。” 他捏着筷子的手越发用力,在生生掰断筷子之前,可怜又无辜的筷子被邢禹抽走顺手放在流理台上,及时得救。 邢禹直接戳穿:“那你紧张什么?” “我没什么事,真的。”楚北翎声音沙哑:“我,我也没有经常吃,不,不是……邢禹,不问行不行。” 意料之中,这个反应他早就猜到了。 邢禹当然相信楚北翎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所以他可以纵容他在他眼前假装没事,也可以不问,让他当一只鸵鸟,守护他的傲娇。 而后,及时将他从正常的情绪中拉出来。 但这两天,楚北翎因为陈奶奶的事,拿药当糖吃着玩,吃完又因为药物反应躲起来狂吐。 察觉到他的情况,比他了解知道的还要严重。 邢禹就没有办法做到继续视而不见,他必须要知道,楚北翎有多严重,严重到什么地步。 “楚北翎,我是不是特别不值得你信任或者依赖,在你眼里,我有这么不值得依靠?”邢禹问。 楚北翎摇了摇头,连忙否认解释:“不,不是的。” 邢禹:“那是你觉得,只要你有一点瑕疵,或者不够优秀,我就不爱你了?” 楚北翎语塞,下意识想跑。 邢禹却没给他继续当鸵鸟的机会,将人拉回来,抱起来放在流理台上,双手支撑附在楚北翎身体两侧,将对方圈在怀里,让他没有机会跑。 呼吸相交,近得可以看到对方皮肤上的纹理,楚北翎心跳都停了,不敢看他,转过脸。 邢禹脸色沉沉,捏着他下巴将脸掰回来,“当年在西湖边,你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 楚北翎微征,一时间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为什么?” 楚北翎抿了抿唇,没说话。 “为什么?” 楚北翎心口缩了一下,和他商量:“先让我下去行不行。” 邢禹语气笃定:“不行。” “坐在流理台上太不像话了。” “这是我们自己家,没关系。” “……” 他打定主意要问的事,楚北翎知道,不回答是过不去的。 深吸一口气,他老实交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就这样为了我放弃理想。” 楚北翎总是这样,在涉及到他的问题时总是寸步不让,甚至直接替他做了大多数决定,也不问,他愿不愿意。 邢禹当然知道他爱他。 挺无奈的,正清楚的知道,所以他连反抗不愿都有些没道理,因为除了他和陈奶奶,不会再有人考虑他,顾及他的感受。 他并非不知好歹的人,相反很珍惜。 同样,他也想给楚北翎撑起一片天,而不是在什么都没做时,直接被他出局。 这种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的感觉,一度让他绝望。 邢禹深吸了一口气,将寄住在邢家别墅的遭遇,没有添油加醋,但也没有瞒着,如实的告诉他。 一字不落。 楚北翎倏地抬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眼泪唰一下就流下来了,捂着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邢禹冷静地问:“如果是这样,你觉得,我的前途和未来还重要吗?” 楚北翎眼泪断了线的往下流,摇摇头,他不知道。 可他知道,如果能预知,如果知道邢禹经历这些,当年他说什么都会在坚持一下。 邢禹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拇指拂去他眼尾的泪珠,动作温柔。 “楚北翎,看着我。”他直直望着他,不容他闪躲半分,“你觉得自己将一切扛起来,把我摘得干干净净,就是爱我,对吗?” “那你告诉我,如果今天角色互换,生病的是我,躲在角落里偷偷吃药,吐到昏天黑地却告诉你,‘我没事’的人是我,楚北翎你告诉我,你会怎么想?” 楚北翎张了张嘴,他没办法回答,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会比邢禹更疯,更自责。 看到他的动摇与难过,邢禹并没有就这样算了。 哪怕残忍,他也要楚北翎记住,让他换位思考,让他感受他的痛苦与绝望,让他再也不能因为莫须有的原因推开他。 邢禹继续下猛药:“会不会觉得,我这个爱人做得很失败。” “不是——”楚北翎双手发狠地抓住他的衣领,拼命摇头,急于否认,却发现无论如何否认都只是徒劳。 “不是这样的,邢禹,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的泪水决堤,语无伦次解释:“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不好……我不能,不能成为你的负担,我只是,只是……” 邢禹及时打住,告诉他:“我爱你,任何的你。” 楚北翎呆呆望着他。 “所以,别对我这样残忍,”邢禹拇指摩挲他发红的眼尾,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给我一个资格,和你一起分担痛苦的资格,行不行?” 最后一丝防线,在这一刻分崩离析,楚北翎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将额头抵在邢禹肩上,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崩溃的哭腔:“我只是没办法接受……我怕,邢禹,我真的很怕,怕你会觉得我麻烦,会觉得我不够好,就不要我了……我也想一直一直爱你。” 第162章 “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没事,伏硫西汀我没有经常吃,只是在特别难受到受不了的时候,吃一些,我真的没事……真的没事,你别担心,我是来爱你的,怎么能将你拖下水……” 忽地,楚北翎被死死圈进一个更温暖,更紧密的怀抱。 耳畔是邢禹粗重的呼吸声:“你错了,你从来不是我的负担,也不是我的负担,一直以来,我才是更需要你的那个。” 他侧过脸一点点吻着楚北翎的颈侧:“需要的人,从来都是我,需要楚北翎的,是邢禹。” 第118章 n-春渡 邢禹手不停顺着楚北翎的后背,安抚他不安的情绪。 当一切被摆上台面,承认惶恐与害怕过后,楚北翎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邢禹耐心安抚下,他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楚北翎微微抬起眸:“邢禹,我真的没事。” 吞了吞干涩作痛的喉咙,他继续说:“不是逞强,尽管可能和……和刚刚的话,有些冲突,但我现在真的没什么问题,能好好生活,做动画做游戏,邢禹,我一直没有放弃,也不会放弃自己。” 楚北翎蹭蹭邢禹的颈窝:“何况我现在还有你。” 邢禹五脏都酸胀疼痛:“我知道,我们番番小王子,一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闪闪发光什么都不怕。” 楚北翎用力掐了一把他的腰:“是番番大王。” “行,番番大王。”邢禹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丝,轻笑道:“所以对于番番大王来说我是什么?” 楚北翎抬眸,冲他眨眨眼:“爱妃?美人?番番王后?” “所以我这个番番王后,是不是也理所应当的伺候好陛下的一切。”邢禹垂眸看着他的眼神颇为委屈:“还是陛下不想要我了!” “对不起,”楚北翎心里又酸又软:“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不会擅自做决定,也不会让你担心了。” 邢禹接话:“然后下次还敢。” 两人靠得近,楚北翎不费多少力气一口咬在邢禹颈窝处:“混蛋,我才不会这样。” 邢禹不置是否。 楚北翎不敢相信:“你不信?!” 邢禹与他拉开些距离,垂眸看着他:“和我一起回忆一下,我们意定监护里面,重要的一条,是什么?” 楚北翎:“信任对方,以及对对方的一切有知情权,有权保持沉默,但对方问起,要如实相告。” “嗯。”邢禹颔首:“抄一百遍,不抄完不给饭吃。” 楚北翎:“……” 思忖片刻,他问:“你认真的?” “当然。” 楚北翎瘪了瘪嘴:“好的吧。” 邢禹双手捏上他的脸颊:“我只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别嘴上应我,转头就忘了。” 楚北翎举起三根手指放在脑门边:“真的,真的。” 邢禹轻轻弹了一下他脑门:“就知道卖乖。” 楚北翎说:“我是有两次前科,但这一次我,认真的,而且我也没什么秘密了,都给你掏干净,连裤衩都不剩。” 邢禹垂眸:“确实,一览无遗。” “艹。”楚北翎:“邢禹,你是真混蛋。” 邢禹双指合拢抵在他唇畔:“宝贝儿,大清早想好好的,别乱说话。” “……”楚北翎:“倒打一耙。” 得知当年他离开后,邢禹的遭遇,楚北翎哪还敢这样做。 现在想想,他的坚持,隐藏,不愿述说,又怎么不是伤害人的一种方式。 何况,他们十年未见,错过了很多年,对彼此大多数一无所知,现在只想更了解对方的一切,好的坏的,都想知道。 邢禹并非不想知道,而是顾及他的感受。 未知的一切,只会加速恐慌与害怕。 他早该想明白的。 楚北翎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邢禹乜他一眼:“想问我和他们的事?” 楚北翎轻“嗯”一声。 俩人没挑明,但都知道在说些什么。 邢禹的父母从小就谁也不想要他,都想让对方带走,生怕他的出现会破获他们现有的美好家庭关系。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让邢禹不那么难受。 静默一会儿,楚北翎问:“那个时候疼不疼。” 邢禹刚想说“不”,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风:“很疼,很疼,所以,楚北翎,不要轻易将我推出去,这个世界上惦记我,心疼我的人,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了。” 楚北翎鼻子一酸,凑过去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接下来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互相陪伴。” 邢禹低头吻他。 两人在阳光中,接了一个咸咸的早安吻。 这吻接的低调又温情,他们都从刚刚的情绪过载中出来,呼吸和心跳还未完全平复下来,带着不安的躁动,唇齿交缠,像两只受伤的小动物,耐心安抚,舔试彼此。 蒸烤箱工作完成,发出‘叮’的一声,预示着里面香喷喷的馒头已经可以新鲜出炉,两人没管,又接了一会儿吻,才松开彼此。 鼻尖贴着鼻尖,楚北翎低声问:“今天早餐有没有的吃。” “先欠着,晚上从别的地方给。” “那我还是抄两百遍吧。” “行,你爱抄抄呗,”邢禹轻笑:“该给的你少不了。” 楚北翎:“……” 两人又斗了几句嘴,吃完早餐后,一同下楼,各自上车,一前一后开车出门。 快三天没来公司,办公桌前已经堆了一堆文件。 楚北翎翻开文件一样一样处理起来,一直忙到中午。 下午他要去一趟初濛,今天约好要过去讨论《云外剑歌》可视镜头分镜,正好可以一起吃午餐。 祝卿安没有将故事板送过来,楚北翎正打算去美术部找他。 人打着哈欠走到他办公室,将u盘递给他:“按照你老人家的要求,我熬夜给你改的。”他揪起一撮长发,凑近:“你看看,就两天的功夫,我白头发都长出来好几根。” 楚北翎掰开他的脑袋,接下u盘,“有白头发正好,省得你花钱去挑染了,看着很时髦。” 祝卿安:“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楚北翎慢条斯理地把u盘插上电脑:“人话就是,如果这次分镜还有bug以及再让我听到你叫我'老公'。” 他抬眸和煦的微笑:“我这个做老公的就把你的头发一根根薅下来,编个带铃铛的手环送给我男朋友丢着玩,好让你秀到底。” 祝卿安的长发和他半条命差不多,“楚北翎,你不是人。” 楚北翎微微一笑:“真是抱歉,我还挺想做个人的。” 祝卿安和他搭档多年,深知眼前这个冰王子外表冷漠内里恶魔的属性,平时很好说话,逗起来也很有意思,但真惹急了,那后果是相当严重。 以他的经验来看,现在就已经在恶魔的边缘徘徊了,一但真生气,不是说说,是真的会这么做。 本来就不是人,加上他和老情人邢禹复合后,还被他带更得坏了。 越发不是人。 赌不起,赌不起,祝卿安举双手投降:“我不叫了,还不行,但你不能因为分镜不行就薅我头发,就你那个变态要求,我有多少头发都经不起你这么薅。” “看我心情。”楚北翎拔下u盘往外走。 四十分钟后,楚北翎到达初濛所在的大厦。 最近他一直霸占着邢禹的西装暴徒,邢禹只好开他的et7,也正好方便去找彼此,大厦地库门禁系统很快识别邢禹的车牌,放他进门。 提前交代过,楚北翎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邢禹办公室所在楼层。 许图南大概要出门办事,和助理一同正在门口等电梯。 这几个月,除了项目之外,他还会到初濛找邢禹吃午餐,和许图南之间见面也多了起来,没有和最开始那样一看到他就生气,两人关系缓和了不少。 只是,除了和邢禹有关的话,许图南也不怎么愿意和他多说两句。 许图南说:“邢禹现在还在开会,一时半刻结束不了。” 楚北翎点点头:“今天下午过来商量分镜,不急。” 许图南:“嗯,看出来了。” 楚北翎刚想说找个机会好好聊聊,许图南已经踏进电梯。 他失望又难过的往办公室里走。 “楚番番,你欠我三顿饭,什么时候还?” 楚北翎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站在电梯门口的许图南脸上闪过一丝讶然,仅片刻,化作一抹淡笑:“随时,你来安排,我跟你时间。” 许图南点头:“这么久不还,是不是要双倍还给我。” 楚北翎:“你想几顿就几顿。” 许图南说:“但愿你这次自己来请,不要和之前一样,没请客就消失,还要邢禹帮你应付善后你的口嗨。” 楚北翎下意识道歉。 第163章 许图南还是很不高兴,也不喜欢他这样:“谁要听你道歉,弄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楚北翎刚想道歉,但很快收回去,不再说。 他疑惑道:“你刚刚说邢禹帮我应付善后,因为什么?” “你忘了,”许图南提醒他:“毕加索大赛,你拿了中华赛区一等奖,说要请全班去in77吃烤肉的那次,最后是邢禹请的。” 楚北翎一愣,然后说:“胡图图,这次我会自己请客的,也不会走了。” “那最好。”说罢,许图南带着助理踏进电梯。 楚北翎在邢禹办公室等到下午一点,他才匆匆赶回来。 “等久了吧,电影美设那边出了点问题,重新修改耽搁了些时间,”邢禹低头叫餐:“你两点还要和策划部开会,出去吃来不及,将就一下,我们叫餐过来,想吃什么,海鲜饭行不行?” “你看那个最快叫那个。”楚北翎没太大关系,“我在你办公室一直在啃饼干,现在不太饿,随便吃点就行。” 邢禹点头,让附近会所的厨师做餐送过来。 楚北翎走过去抱住他:“谢谢。” 邢禹笑:“饿了你这么久,你还和我道谢?” 楚北翎说:“胡图图说,是你请全班吃的烤肉。” 邢禹:“你是我男朋友,我和你,我们两个谁请客都一样。” 楚北翎噗嗤笑出声:“听起来好像婚宴哦。” 邢禹挑挑眉:“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所以,邢太太,我们的婚宴要怎么办?” 楚北翎心头一跳,其实他和邢禹没有讨论过这件事,陈奶奶一次又一次为他们选的婚礼日期,有部分是哄老人家开心,至于办不办,他和邢禹都没得所谓。 可是在得知陈奶奶惦记的那一天,因为什么后,邢禹和楚北翎一度是真的想替陈奶奶圆一下梦。 现在陈奶奶不在。 他们办一场常规的婚礼,然后宴请宾客么—— 会不会太高调了。 不,邢禹值得,这么高调。 邢禹问:“在想什么。” 楚北翎:“在想,我们要不去绍兴办一场传统水上婚礼,百年修得同船渡,鸾凤醉新妆,凤冠霞帔,十里红船,才子会佳人,乘舟行礼,这样一场婚礼是不是很有意思。” 邢禹听着脸上荡漾温柔的笑意,他将楚北翎揽进怀里,低头亲吻他的额头:“我的邢太太为了嫁给我,竟然要豪掷千金。” 他语气里带着些调侃,还有些幸福与满足。 楚北翎手肘撞了撞他侧腰:“谁要嫁给你了,明明是我豪掷千金娶你。” 他琥珀色的眼睛在太阳底下像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还透着些许不满。 邢禹稍稍退开一些,“行,你娶我。 楚北翎抬抬下巴,有些傲娇地看着他,这意思是这还差不多,满意了。 邢禹笑笑,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楚北翎。” “嗯,我在。”被他带的,楚北翎也开始这样回了。 邢禹看着他的发亮的眼睛,提议:“你和我都不是在意他人眼光的人,比起一场万众瞩目的婚礼,我更希望和你来一场单独的旅行婚礼,没有宾客,没有热闹,只有我和你,我们两个人完成这一件人生小事,在世界各地留下我们的影像。” 楚北翎眼睛更亮一分:“纪录片婚礼?” “对,每到不同地方举行当地婚礼。”邢禹笑说:“七位数就为一场婚礼,我们亏了。” 楚北翎其实也不太喜欢太高调,水乡那边游客多,本就对传统水上婚礼感兴趣,他们还是两个男士,搞不好要上各大平台新闻头条,光是想想那副喧嚣,他就有些头皮发麻。 可他觉得邢禹值得这样一场盛大,万众瞩目,所有人见证的一场婚礼。 而各地婚礼好像也很不错。 怎么办,有点难选。 楚北翎咬唇纠结中—— 邢禹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将他注意力拉回:“不着急,还有几个月可以慢慢想。” 第119章 n-吻痕 婚礼的事一时半刻定不下来,会议又快开始,楚北翎不做他想,和邢禹用过午餐后,便一同前往会议室。 《云外剑歌》的故事板琐碎又繁杂,所有细节都要一一确认敲定。 会议进行到后半程,楚北翎感到一阵烦躁反胃,他下意识抬手,修长灵活的手指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随后是第二颗。 缓了缓情绪,他向前倾身,将手肘撑在桌面上平静地阐述观点。 坐在斜对面的邢禹,目光从投影分镜移到他身上。 楚北翎的锁骨露出来,骨骼走势利落漂亮,随着他前倾的动作,肩脊线条连着锁骨的凹陷处微微起伏。 早上留下的红紫色吻痕,在会议室偏冷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邢禹手指在平板上敲了敲,随后掏出手机,发消息过去。 “三号镜头的冲击力需要再强一些,在出剑瞬间增加剧烈的动态模糊,镜头焦点锁定在剑尖寒光上。” 楚北翎说完,屏幕亮了起来,他拿起手机查看。 邢禹:【衬衫扣子扣好。】 楚北翎一愣,倏地抬眸与他的对视片刻,又环顾了四周一圈。 会议室里十几个人在记录,制作部庄明月记录并提出可能遇到的问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会议上。 只有邢禹—— 不正经。 楚北翎点头应着庄明月,单手飞快在屏幕上敲了敲:【邢总不好好开会,管我衣服?】 邢禹面不改色,回复来的很快:【脖子,吻痕,你要不嫌影响不好,请随意。】 楚北翎下意识摁住颈侧。 他松开手,若无其事又偷鸡摸狗地翻了翻手机,用屏幕反光查看。 楚北翎看到脖子上那明显又招摇的吻痕,差点没昏古去。 再看斜对面,那位罪魁祸首似笑非笑地耸耸肩,何其无辜。 “……”如果不是现在会议进行时,楚北翎一定扑上去咬邢禹十下八下,报仇。 他慢慢坐直身体,抬手,慢条斯理地将衬衫扣子一颗一颗扣回去,将泄露的风光,妥帖藏好。 欲盖弥彰结束,楚北翎清清嗓准备接庄明月的话,目光不经意扫过一旁。 邢禹握着白色apple pencil的那只手抵在唇边,在憋笑。 一股混合着尴尬和不服气的情绪涌上头,楚北翎一心二用,回应动画导演的同时,单手盲打字回复邢禹: 【邢总,这么着急让人遮掉,是怕别人发现,还是怕你自己看着会分心?】 发完,他迎上邢禹投来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挑衅地弧度。 几乎是同一时间,邢禹放在桌上的手机轻轻一震。 他垂眸扫过屏幕,低头发消息:【捂这么严实,是我的错,我不知轻重了。】 发完,邢禹几乎没给他发挥的机会,自然地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他憋得通红的脸,以及其专业的语气无缝衔接了庄明月前一句。 “楚总,从制作流程上看,第四分镜的这个特写镜头,在角色微表情和光影渲染上要求会非常高,可能会成为后续制作的一个瓶颈,会增加制作成本,是否可以确认一下,这个镜头想要传达的核心信息是什么,是否必须要用如此极致的方式?” “楚总,庄总监的顾虑很实际,这个镜头如果表现太直白,充满冲击,不仅会和她说得那样消耗大量的制作资源,也可能让观众过早看懂,从而失去反复品味和想象的余地。” 邢禹顿了顿,目光停留在楚北翎脸上,意有所指道:“有些故事镜头,恰恰是那种看似不经意,被含蓄掩盖的细节,才是最让人遐想,过目不忘的,那种想要探究又无法看清的感觉,才显得韵味十足。 费用砸在这样一个可以含蓄表现的镜头上实在浪费,用在更值得的镜头上,会有意义,楚总,觉得呢?” 我觉得你故意的,楚北翎心道:借着分镜又一次提起刚刚吻痕的事,嘴上说着我的错,心里不仅没有不好意思,还变着花样强调遮掩和遐想,简直过分。 “按照你们的意思来,更含蓄,更内敛。”楚北翎冲着邢禹微微笑:“好让观众去猜,去想主角发生了什么事,有想象空间不要太好,别说观众,我现在都开始期待了。” 邢禹笑了一下,鼻腔里发出很轻微的哼声,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低头继续看ipad。 他这一笑,楚北翎意识到自己不仅又被戏弄,还在配合着他,顿时更气了。 楚北翎低头,狂砸了上百个殴打的表情包过去。 到是一旁的庄明月看着他面色不好,刚刚那番话又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有些紧张也有些担心,求救地看了一眼邢禹,询问他的意思。 邢禹看了一眼楚北翎,轻笑道:“楚总没意见,你继续下个分镜。” 庄明月有一瞬间怀疑,不过自家老板都这样说了,她心也稳了不少,看楚北翎一眼,继续推进会议。 第164章 这一幕幻视少年时代,他们还是同桌,老师在上面讲课,他和邢禹用小纸条画q版小人斗画聊天,被老师察觉叫起来回答问题,就是现在这样。 所有的隐秘,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 直到下午六点,会议才结束,除了极个别细节需要更改,重新估算成本,大方向已经确定。 晚上他和邢禹没有额外的应酬,便决定将剩下的工作带回家处理。 楚北翎将车丢在邢禹这里,打算明天早上和他一起过来取车,再前往公司。 邢禹刚一坐进车内,楚北翎就和他算刚刚会议上的那笔账。 他凑过去,在同样的位置,狠狠咬了一口,留下更深更重的吻痕才算作罢。 邢禹无奈一笑:“楚北翎,你属狗的吗?” 楚北翎哼哼两声,转头看向车窗外,没搭理他。 邢禹看着他气嘟嘟的侧脸轻笑,抬手安抚,被他一把打掉。 “不要理我,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楚北翎转头瞪他一眼又看向车窗外。 “真生气了?”邢禹问。 “嗯,生气了。”楚北翎说:“你叫我声老公,我就原谅你。” 邢禹解开安全带凑过去,贴在他耳畔轻声低语:“晚上肯定让老公开心。” “……”楚北翎推开他:“邢禹你混蛋。” 邢禹笑笑,“我认。” 他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往地库外开去。 家里没什么食材,回家前他们准备先去一趟超市采购。 邢禹推着购物车,楚北翎跟在他身侧,穿梭在明亮而拥挤的货架之间。 工作日的傍晚,超市人不算多,空气中弥漫着生鲜区传来的淡淡凉气和烘焙区烤面包的甜香。 “晚上想吃什么?”邢禹扫了一眼生鲜区。 “想吃鱼,其他的你定。”楚北翎从冰柜里捞出最显眼,看着极漂亮的和牛,“还有这个。” 邢禹指了指另一个包装盒:“这个口感会好一点。” 楚北翎换了他指的那个放进购物车。 两人绕去生鲜区,邢禹选了一条黑鱼请工作人员处理干净。 楚北翎不忍看,背过身与他搭话,“对了,我已经收拾了祝卿安,他应该不会再乱叫。” 邢禹挑挑眉:“哦,你做了什么。” “威胁乱叫就薅他头发。” “就这样?” “是啊,他可宝贝他头发了。” 邢禹轻笑:“楚总这么凶的啊~” 楚北翎撸袖子,抬手虚虚点了点他:“是的呀,所以你小心点,不然给你扫地出门。” 邢禹眉梢微跳,伸手轻轻捏住他还点在空中的手,拉了下来握在手心。 “行啊~”他语气慢悠悠:“你扫一个试试,你前脚扫我出门,后脚我就去祝卿安家门口打地铺,看他敢不敢收留我。” 楚北翎蹙着眉摇了摇头:“祝卿安真可怜,人都不在还被我们当成paly的一环。” “嗯,同情。”邢禹颔首。 楚北翎努了努嘴:“倒霉。” “误伤。” “冤魂。” “点蜡。” 楚北翎煞有其事感慨自省:“我们这样是不是忒太厚道了?” 邢禹面无表情点点头:“是有点,所以为了弥补我决定……” “给他介绍生发水?”他接过话。 邢禹:“不,我决定下次见面,祝福他早日秃头。” 楚北翎笑骂道:“邢禹你真缺德。” “彼此彼此。” 聊天的功夫工作人员处理好黑鱼,递了过来。 两人去了其他区域。 耐心选购,买了将近一周的食材,邢禹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往自送收银区走去。 经过生活用品区,楚北翎无意识扫向货架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方盒子,又很快挪开。 邢禹说:“看上就买呗,家里快没有了。” 楚北翎被呛住,倒不是害羞尴尬,而是邢禹知道他在看什么吗?就直接说,还这么笃定! “确实,家里快没有了。”他抬脚走了两步,故意越过那些花花绿绿的方盒子,站在香皂的货架前,一个个认真跳起来,还嗅了嗅,挑选心仪的味道。 邢禹的表情,活像生吞了一大口黄连,有苦难言。 楚北翎憋着笑,拿来两个不同味道的香皂,晃了晃:“阿禹哥哥,你说是茉莉还是薰衣草好一点,好纠结哦。” 邢禹走过去,拿下他手上两块香皂放进推车里,又挨个从货架上,将所有味道薅下来丢进购物车内。 楚北翎跟在他身旁低低笑了笑,难得戏弄成功,他别提多开心了。 让你说话说一半,就知道套路我,这会儿栽了吧!!楚北翎心道。 “走了。”他拉着邢禹往收银那边走。 邢禹脚步顿住,楚北翎回眸,就听他说:“你要不爱用就不用吧。” “谁说我……”楚北翎瞬间闭嘴。 “嗯,需要就好。”邢禹视线落在他眼睛上:草莓味怎么样?还是你有其他喜欢的?” “都可以。”楚北翎凑到货架前:“你选用起来舒适质量好的啊。” 两人在计/生用品前挑挑选选半天,邢禹搬进去不少盒,几乎要把货架清空了。 看着不同口味,款式,同一siza的方盒子,楚北翎眼皮跳了跳:“咱们应该没有穷到要去做计/生用品二道贩子的地步吧!!” 邢禹瞄他一眼,一本正经道:“你应该不想怀孕吧?” 楚北翎瞬间炸了,连锤了他好几下:“你才会怀孕,滚蛋。” 邢禹闷闷笑出声:“我们还年轻,孩子可以晚点要。” 楚北翎:“你晚上别想用。” “好。”邢禹答应的爽快,楚北翎正疑惑,就听到他说:“那怀孕了能怎么办,只能生下来,带着咯!” “……” 他们带着几大袋东西,一路斗嘴斗公寓地库。 各自分开提了几袋,其中那堆显眼的战利品邢禹没让他动,要自己拿着。 电梯门一打开,楚北翎转过身倒着走,开始因为邢禹护犊子的欠打行为当面蛐蛐他:“啧啧,邢禹啊邢禹,我要是不给你用,你自己拿着也没用呀,难不成留着当传家宝?!” 邢禹目光停留在他薄薄的眼皮上:“又不是给你用。” 楚北翎语塞,脑内疯狂搜罗要怎么怼回去,他灵机一动,带点小得意地说,“你要是哄我高兴,我可以……” 话没说完,他敏锐的察觉到邢禹周身气场变了。 楚北翎楞了一下,转过身。 只见邢禹家门口,一个衣冠楚楚的身影站在那里。 邢枭树并未靠墙,一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抬起,蹙眉看着腕表,鞋尖有一搭没一搭不耐地点着大理石地面。 大概也看到他们,他抬眸看过来,目光先是落在楚北翎脸上,带着复杂的审视,随之又看向他们手上那几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 当看清里面花花绿绿的盒子,邢枭树眉头一皱,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不认同写在脸上。 空气凝固一瞬,他走进。 邢禹快速上前一步,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楚北翎完全挡在身后。 他盯着邢枭树,眼里是碎了冰的疏离与警告。 “请你回去。”邢禹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甚至懒得多问一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邢枭树开口便是训斥,带着久居上位,理所当然的怒意:“为了这些上不了台面人和事,连家和责任都不要了!” 第120章 n-临渊 楼道里的声控灯自动暗了下去,陷入一片死寂,邢禹没有回话,楚北翎下意识看了邢禹一眼,朦胧的光线里,他看不清他邢禹的表情。 楚北翎不知道邢禹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感觉,可能很难过很伤心,也可能麻木又疲惫,不想再多说什么。 反正自从知道邢枭树对他的那些行为,再听到这句话,他已经炸了。 楚北翎越过邢禹上前一步。 灯光亮起,所有人的情绪都被摆上了台面。 楚北翎说:“邢叔叔,你难道忘了,是你不要邢禹的。” 邢枭树脸上有一瞬间不悦,刚想发话,楚北翎直接截了他的话:“邢叔叔,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在意过邢禹,只在乎自己的目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直说自己今天过来是做什么的,我们还要造小人,没空和你这里推拉,扯皮。” 楚北翎和邢禹跟着邢枭树的车去了医院。 他确实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邢禹是因为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邢佳乐,当年楚北翎在得知邢禹的手是被那个小屁孩打骨裂时,就已经对他没什么好感了。 更别说邢禹住进邢家别墅后,他们那一大家子的种种行为。 简直有病。 对有病,行为上有病,现在身体上也有病,然后找到了邢禹。 第165章 被他们宠到大精心养着的小恶魔邢佳乐急性肝衰竭,需要换肝,他们全家都匹配过,没一个匹配上,现在把主意打到邢禹头上,希望邢禹去做个匹配,如果成功,捐一半的肝给他。 血亲的匹配度最高,且适应相容性极高,排斥风险和副作用更小,也不需要等待,邢佳乐现在已经等不起了。 所以邢枭树无奈,只能求到邢禹这里。 晚上八点左右是医院最安静的时间,来访探病的家属差不多都回去了,只剩下医护工作者、病人以及陪护者在病区内小声活动。 除了他和邢禹这两个不合时宜的探访者。 格外突兀。 他们跟着指引找到了邢佳乐的vip病房,推门进去。 这间单人病房大的好似酒店套房,分了客厅和卧室两个区域,他们到的时候,邢夫人正拿着勺子递到邢佳乐面前,一直劝他,“宝宝,就算难受,还是要吃上一两口。” “听不懂吗,不吃,拿开。”邢佳乐烦躁地一把打开。 “吃一口吧宝宝,不吃东西不行。”邢夫人满脸愁容,心疼道:“多少吃一口,好不好。” 邢佳乐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般,眼前一亮:“哥。”他转脸看向楚北翎:“这位是……” “楚北翎,邢禹的男朋友。” 楚北翎也是第一次见到邢禹同父异母的弟弟。 邢佳乐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像怀孕五六个月一样,肚子圆滚滚的,四肢却格外纤细,几乎瘦成了皮包骨,看起来可怜又滑稽。 二十岁的青年,却像一颗快要枯萎腐朽的树,随时都会烂掉。 “翎哥。”邢佳乐嘴上叫得甜,可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楚北翎并没有挑破他这点口不对心,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邢夫人搬来椅子:“来来小禹,还有小翎是吧,坐坐坐。”说罢又从床头柜拿来些水果递了过来:“路上过来渴了吧,吃点水果解解渴,水要么,我给你们倒?” 见两人没有回应,邢夫人笑着将水果放回去,若无其事对邢禹嘘寒问暖。 邢禹恶不恶心他不知道,反正自己是已经开始生理反胃了。 楚北翎伸手拉住他,邢禹反手握住他的手拍拍他,示意他没事。 等了一会儿,跟在他们后面的邢枭树也到了。 人到齐,邢禹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说:“我今晚过来,就想当着你们一家三口的面告诉你们一声,我有想陪着共度一生的爱人,我不会牺牲我的健康去救邢佳乐,他不值得。” 他不想多废话,拉着楚北翎往外走。 邢枭树脸色瞬间沉下去,胸腔因压抑的怒意微微起伏,他垂在身侧的手动动,不留痕迹挡住他们的去路。 楚北翎立刻警觉,抬手虚拦在邢禹身前:“邢叔叔要做什么?” 邢夫人见状连忙拉住邢枭树的手臂,柔声打圆场:“邢哥,好好说话。” 她转而看向邢禹赔笑着解释道:“你爸爸就是这样,脾气不好,乐乐也经常被他教育的,他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邢禹:“不会。” 邢夫人干干地笑了笑,“是,小禹从小脾气就比我们家乐乐好,我们乐乐小霸王一个,天天气我们。” 邢禹懒得看他们表演:“能让一下吗,我们要回去了。” 邢夫人笑意卡在脸上,颇有些尴尬地望着他,过了两秒又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伸手牵起邢禹的手,“小禹,你等等。” “别碰我。”邢禹甩开。 邢夫人声音瞬间带上哭腔,眼眶说红就红:“你就不能好好看看乐乐么,他躺在那里,那么瘦,那么可怜……他毕竟是你亲弟弟。” 邢枭树并不想让他们一家的事让一个外人参合,他睨了楚北翎一眼,用还算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他说:“麻烦你出去一下,我们有些话要谈,不方便外人在场。” 楚北翎张了张口,犹豫的一两秒内,就听邢禹说:“是你们挡道了,请让开。” 邢枭树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正要发作,被邢夫人按住。 她转而看向邢禹:“小禹,医生说了,如果治不好……乐乐,他就,他就,小禹,有些事是阿姨没做好,我和你道歉。” “阿姨也知道没资格要求你什么,可是乐乐是你爸爸的亲骨肉,也是你的亲弟弟,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 邢夫人声音哽咽,微微仰头看他,眼里含着水光:“小禹,就当阿姨求求你好不好,救救乐乐,他才二十岁,还这么小,他的人生都还没有开始啊,你救救他好不好。” 邢禹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那份真切的,走投无路的痛苦。 这份痛苦是真的,正因为是真的,才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道德绑架的窒息感。 邢枭树气得不行,好说歹说,这大儿子还是和前妻一样一根筋,怎么说都说不通。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想找这个自私自利,冷漠薄幸的大儿子。 邢枭树压了压脾气,还算温和道:“我自认为做得够好了吧,该给你的全都给你了,且只多不少,你到底有什么怨气,难道就因为当年我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 他目光如炬,在一嚣张一冷漠的两位青年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邢禹脸上: “你扪心自问,我的反对有错吗,当年你们还是学生,这是学生应该做的事吗,就因为这样一点小事怨恨到现在,连救一下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愿意,我们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说?” 等不到邢禹回答,他点点头:“行,就当我有错,你要真不满,我现在就可以补偿你。” 两人轮番轰炸,楚北翎已经在爆炸的边缘了,很想说一句真不要脸。 可他一直忍着没有说话,这件事,他不能替邢禹决定,哪怕他再不爽。 但听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开喷。 刚说了一个字,躺在病床上的当事人开口。 邢佳乐:“哥,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惹你生气了,爸妈他们其实都很想你回家,我以前做得确实很过分,你不想原谅我也没事,可我们究竟是一家人,我们都很想你,你别不回家。” 楚北翎闻言,轻嗤一声,“几百年的西湖龙井都没有你茶香四溢。” 邢佳乐面色一变。 “现在知道是亲弟弟,现在想起来是一家人了,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起这层血缘关系,怎么不知道自己错了?” 楚北翎一针见血道:“病了,需要了,才终于想起来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知道要好好说话,要道歉了!恶不恶心,虚不虚伪?” 他的‘恶心与虚伪’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散病房内所有带着道德绑架的虚情。 在场三个人,脸色难看到变形。 邢枭树一直压抑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他不在维持那副讲道理,低声下气的姿态,脸色铁青,指着楚北翎对邢禹低吼:“看看,这就是你选的人,一个在你父亲家人面前大放厥词,挑拨家庭关系的外人,你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品都堪忧的东西,连亲弟弟的命都不要了?” 一直沉默而疲惫,挂机失焦的邢禹,在听到邢枭树用‘东西’形容楚北翎的瞬间,眼神变得冰冷又锐利。 他将楚北翎往后拉了一步,用自己身体挡在前面,直面邢枭树。 “他不是外人,是我的爱人,是我选择的家人,请你对我的爱人放尊重一点。” 邢枭树怒极反笑:“好,好一个家人,那生你养你的我,算什么,你就这么和我说话的?” 邢禹目光扫过他,眼里是积压很久又重新破土而出的荒凉:“在我小时候,你和母亲谁都不肯要我,担心我的出现会破坏你们家庭温馨的时候,我们那点可怜的亲情就已经被你们亲手撕碎了。” “还有,你们忘了,除了这条命,其余的,七年前我就已经将所有,结算并双倍还给你们,我已经不欠你了。” 邢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终宣判:“无论你们说什么,邢佳乐我是不会救的,他的命是命,我的人生,我的健康,也很重要,我没有义务为这个早就抛弃我的家庭,做任何牺牲。” 邢禹说完,拉着楚北翎转身就走。 “邢禹!”邢枭树在他身后猛地喝道,他的声音因急怒而颤抖,“是,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好,我认,但我生了你,这是你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就凭这一点,就凭我给了你这条命,我现在求你,求你救救你弟弟一命,这也不行吗。”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弟弟死,让自己背上一辈子的良心债,让你身边的这个人,看着你成为一个冷血到能杀亲的人吗?” 邢禹身体一僵。 楚北翎心沉到谷底,快痛死了,他回眸瞪了邢枭树一眼:“你不能要求一个儿子用生命和未来健康去换另一个儿子的命。” 第166章 未等邢枭树回应,下一秒,他就被邢禹拉走了。 回去的路上邢禹状态不好,楚北翎说他来开车,两人交换了位置。 一路上邢禹没怎么说话,低头空洞地刷着手机,楚北翎担心地看他一眼,又看向路况。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叫他:“邢禹。” “我在。” 刚刚邢枭树那番话恶毒而精准,楚北翎听着心里都发凉,可这依旧不是他们该绑架邢禹的理由。 “你救或者不救,我都尊重你的选择,虽然他们对你可能不算是个人,但你救邢佳乐,不是因为他值得,而是我们对生命有敬畏之心,哪怕今天躺在那里的不是邢佳乐,是一个陌生人,如果我们能做到,都会尽力去做,去帮,和谁没有关系。” 顿了顿,楚北翎继续道:“当然你不救,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是人不是神,有自己的私心和欲望,当然也有阴暗面,你有你的考虑,以自己为先,没有任何问题,任何人都不能怪你。” 他抽看看了邢禹一眼:“请你跟我这样念,跟我这样念,任何人都不能怪我。” 邢禹轻笑一声,喉结滚了滚,他伸手抚上楚北翎的手。 他还在开车,获得一点温度之后,邢禹便松开手。 楚北翎腾出一只手,从中控台的收纳箱里摸出一颗糖,递了过去:“阿禹哥哥,我是你这边的,三观跟着五官走,闭眼为你摇旗呐喊。” 邢禹噗嗤笑出声,接过糖,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 车子下了高架,跟随者信号灯停了下来。 流动的红色车流内,楚北翎侧过脸看着他:“阿禹哥哥,别怕,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邢禹握着他的手:“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两人没有明说,却彼此心照不宣着。 在邢枭树各式的短信和电话轰炸中,邢禹考虑了两天。 他将邢枭树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发了消息过去:【我可以答应救他。】 那边很快回过来:【那尽快过来做匹配。】 邢禹扫了一眼出现在屏幕上的气泡继续打字:【不管有没有匹配成功,这件事之后,我们两个再也没有关系,你也别来打扰我的生活,你和蒋郁带我来这个世界上,给了我一条命,按照你的意思,我现在还你一条。】 第121章 n-归途 楚北翎陪着邢禹做完一些列检查。 抽血时,他看着暗红的血液从邢禹臂弯流出,只觉得那针头扎在他心头,血流向他的四肢百骸,带着密密麻麻针扎般的疼痛。 楚北翎一遍遍告诉邢禹,也告诉自己,别害怕,无论有什么样的结果,他会一直陪着他。 可亲眼看着邢禹带着决绝,一刀两断的态度去救一个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找他麻烦的弟弟。 楚北翎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难受到不行,内心升腾起来的暴戾无处宣泄,恨不能提着八百米菜刀去病区砍邢佳乐几刀,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竟然被这样对待,他真的好气。 等结果的几天,每分每秒都无比煎熬。 取报告这天,楚北翎推掉所有工作,紧紧的陪在邢禹身边。 当那张宣判着一切结果薄薄的纸从报告机里取出,楚北翎呼吸几乎停滞,目光掠过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最后定格在鲜红的「不匹配」三个字上。 连日来的焦灼与恐惧被这几个字粉碎,楚北翎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稳稳落地。 那一瞬间他眼睛一涩,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 下一秒,神魂回归—— 楚北翎高兴到飞起,攥紧拳头,才堪堪抑制住脱口而出的欢呼呐喊。 他侧过头深深看了邢禹一眼,眼里是难以掩饰的,劫后余生的雀跃。 当然邢枭树夫妇,还有邢佳乐就没有他这么快乐了。 唯一希望破碎。 邢枭树仿佛一下子苍老好几岁,邢夫人当场哭了出来,邢佳乐死死盯着报告单,眼神阴鸷,嘴角抿成一条扭曲的线,整个人都在抖。 邢禹望着眼前绝望的一家三口,又转而看向邢枭树,平静地说:“欠你的我都还了,从今以后,我们两清,请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眼前,谢谢。” 邢枭树被这话噎得一哽,随即像被点燃的炮仗,抬手指着邢禹的鼻子。 不知是因愤怒而颤抖,还是因为其他,邢枭树声音都变形了:“两清?你身上留着老子的血,你看看你弟弟,他都快死了,你怎么能冷血的说出这番风凉话?你的良心呢!” 那边一家三口阴雨绵绵,他这里阳光普照,仿佛不在一个图层,为了不表现的太像幸灾乐祸,实在不厚道,楚北翎一直在压着上扬的嘴角。 但是这样的结果,值得他花大价钱放一场烟火秀,实在忍不住,不笑出声。 楚北翎的嘴角比ak还难压,快压不住了,一直在做表管理:冷漠,冷漠,我是个无情的冷漠机器,木得感情,木得感情,我木得感情~~~ 听到这句话,和尚念经停止,他回神,直接反驳:“邢叔叔,你这话就不对了,邢禹已经帮了,也愿意这么做,可就是不匹配,他能有什么办法?” 楚北翎好言相劝,也是认真建议:“邢叔叔,你与其在这里和邢禹生气,责怪漫骂他,还不如趁着现在时间还来得及,用这旺盛的精力,赶紧去联系全国所有的移植中心,问问有没有合适的□□,这才是现在救邢佳乐最实际的路,别真把最佳治疗时间耽误了,才是最要紧的事,您说呢?” “你……”邢枭树被他气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们之间无话可说了,告辞。”邢禹拉着他,头也不回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楚北翎一直憋着笑,直到医院大门口,终于忍不住放肆笑出声,笑到肩脊发颤,快要站不稳,被邢禹扶住腰才勉强站稳。 邢禹看着他这副模样,连日来的阴霾也被这笑声驱散,不由的低笑起来。 “有这么好笑吗?”他问。 楚北翎捂着快抽筋的肚子,断断续续模仿着邢父那铁青的脸,气声道:“我们……哈哈,我们……哈哈,不行我……” 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摆摆手,一头栽进邢禹的肩头,闷笑个不停。 邢禹目光望向不远处,被风吹得摇曳的大榕树,心里有点甜,也有点酸,有点涩很复杂,唯一的慰藉来源于怀中低笑不止的人。 这是他在茫茫尘世中,唯一的归宿,也是归途。 楚北翎又笑了好半天,才继续开口:“我们……我们已经尽力了,可也没有办法呀!” 邢禹笑着揉揉他的脊背,鹦鹉学舌:“我们……我们已经尽力了,可也没有办法呀!” 楚北翎从他怀里出来,看着他的眼睛,摊手:“真是遗憾。” “点蜡。”邢禹说。 两人对视,同时笑了出来。 楚北翎:“邢禹,恭喜你,你自由了。” “嗯,我自由了。”邢禹手慢慢滑了下去,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们回家。” 楚北翎点点头,做了个敬礼的动作,手飞出去:“好,我们回家,再也不想来医院啦~~” 当然两人没有立刻回家,楚北翎察觉到邢禹的不开心与麻木空洞,这几天,他的情绪也是在紧绷状态,不要说设身处地,面临如此境况的邢禹。 楚北翎打算带邢禹去散心,可是去哪里玩,两人倒是没有什么头绪。 他们的生活挺无聊的,又很忙,基本两点一线,家,公司,偶尔出去应酬会换个地方。 这座城市以及周边的几个城市,他们在年少写生时,早已踏遍,现在去玩,开车过去,还要赶夜路回来,太累,实在没有必要。 楚北翎刚决定开个盲盒,邢禹提议,趁现在有空回一趟闸弄口,收拾一下陈奶奶的家,等项目结束或者抽空,他们可以回来住。 楚北翎本来担心就这样回去,邢禹心情会变得更差,最近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他们都需要有情绪缓冲。 邢禹说:“我一直觉得闸弄口,才是我们的家,所以我想回去看看。” “行,回闸弄口。”楚北翎随手拨开转向灯,往邢禹公寓的方向开去。 回去拿了陈奶奶家的钥匙,他们又重新出门。 不止邢禹,对楚北翎来说,这些年颠沛流离,搬过几次家,从别墅搬进老破小又搬回别墅,住进平层,唯一称作家的地方,还是闸弄口的老破小。 陈奶奶家还保持着记忆里的样子,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离开,而盖上防尘塑料布。 他离开时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一点灰尘都没有,还和记忆里一样,一点都没变。 十年前相伴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周五下午他们放学回家,先回家放了画具和行李,然后到陈奶奶这里蹭饭。 邢禹在做三个人的晚餐,他翘着脚,靠在流理台边,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吃着陈奶奶准备的水果,不懂装懂,开始指点江山。 第167章 蜜汁鸡腿太好吃,他多吃了两碗大米饭,晕碳瘫在沙发上思考人生,旁边陈奶奶带着老花镜在打毛线。 收拾完残局的邢禹走过来,带着水珠湿漉漉的手,弹了一下他脑门,楚北翎假惺惺靠在陈奶奶身上和她告状,诉说委屈,让陈奶奶削他。 还有某天植物杀手楚北翎,兴致一来突然化身勤劳的小蜜蜂,对陈奶奶窗台上种得蔬菜与葱姜蒜下手打理,结果好心帮倒忙,差点浇死。 邢禹顶着一脑门无奈,开始抢救。 近午的阳光格外澄澈,毫无保留泄进室内,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一览无遗,楚北翎指尖拂过窗台,那里干净得发亮。 他回头,琥珀色的瞳孔像一个晶莹剔透的宝石,格外狡黠:“窗台这么干净,连灰尘都找不到,怕不是知道我们要来,有个田螺姑娘钻进来给我们打扫了吧。” “我每周会请保洁过来打扫,家里水电也没停。”邢禹站在那片光晕里,轮廓显得有些模糊,声音也好似从遥远的地方飘了过来。 楚北翎被阳光烘托的有些灿烂的笑容,几不可查的停滞了。 强烈到几乎有些刺眼的日光,让他恍惚了一下,紧接着而来的是尖锐的心疼。 不止他,这些年,邢禹似乎也停留在原地,且一直努力的在维持着当年,他们生活的现状,以及替他准备了可以共同生活的一切。 “邢禹,对不起。”楚北翎说:“我应该在约定时间回来的。” 邢禹勾起他的下巴:“所以,让我等了这么久,要怎么罚?” 楚北翎想了想,最后自己把自己给想的面红耳赤。 邢禹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肯等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他挠挠他下巴:“想到什么了?” 楚北翎捂住嘴,摇摇头,他要脸,头可断,血可流,他的面子不能掉地上。 邢禹撩了撩眼皮,随后又点点头,意味深长道:“行,你不说,我来猜。” 楚北翎连忙打住,真要他来猜,那未来的日子他还能好过?邢禹这王八蛋,一定会付诸于实际行动的,伤不起,伤不起。 他一咬牙,一跺脚,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凑到邢禹耳畔低语:“给你穿女仆装,做咖啡助理人,给你道歉,行不行啊~阿禹哥哥。” “行啊~”邢禹姿态漫不经心又蛊得不行,带着坏事干成的愉悦,微微颔首:“那就劳驾了。” 说完他便转身,到其他地方去查看。 楚北翎看着他又恢复从容的背影,捂着自己还在发烫的耳朵,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十三点,自己经常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巴巴跳进去不说,这会儿还跳进去滚了几圈,连滚带埋,简直作死。 ——怎么就,总是轻易上套,楚番番,你不行啊!!! 不知道现在卷铺盖搬去火星居住,还来不来得及。 楚北翎毛茸茸的脑袋越垂越低,对着空气打了一套空拳,毁灭吧,哦,这糟糕的世界!!! 第122章 n-烈酒 这房子尽管有家政常来打扫,可好几年没有住人,还是有很多地方不可避免被忽略和老化了,水龙头除了常用的,其他都已生锈,热水器也无法使用。 邢禹将全屋仔细检查一遍,将所有损毁物品记录并联系维修公司,随即又在网上下单购置了全新智能化电器。 做完这些,他挽起袖子,开始动手打扫。 楚北翎也没闲着,他从客厅翻出旧报纸,叠成三角帽,戴了一个在邢禹头上,又给自己戴了一个,防尘。 邢禹碰了碰他的报纸帽:“动手能力还是这么强。” 楚北翎将额前的碎发撩拨开,双指并拢朝他飞了过去:“那是,有我这样一个男朋友,你就乐吧。” 邢禹颔首:“期待动手能力超强的男朋友,好好发挥了你的优点,给我做咖啡主理人,谢谢。” “……”楚北翎:“闭嘴吧你。” 邢禹闷笑了几声。 楚北翎气不过,连锤了他好几下,转头就走,被他拉回来。 邢禹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就放他离开。 趁着最近天气好,楚北翎将衣柜里的被子抱去阳台晾晒,邢禹跟上来,看到阳台门锁坏了,转去储藏间找工具。 两人各忙各的,又高度默契地收拾这个家。 这种共同忙碌的感觉,让楚北翎幻视当年的畅想,他们一起去北京参加美院集训,在基地外面租个小房子,然后一点点将他们共同的家,填满。 大学四年可以申请不住校,依旧住在这个小房子里,共同生活。 楚北翎拍打着被子让他们蓬松,随意开口:“邢禹,你说我们当年要是和提前离校的那11个同学一样,早早到北京集训,会发生什么事?” 邢禹正在修坏掉的阳台门锁,闻言动作一顿,头也没抬继续动作:“我们会租一个光线好,带阳台的房子,集训下课后,还可以在家里继续练习,能晒画。” 楚北翎接话:“客厅还要足够大,能放下你的大提琴和我们的画架以及所有工具,还要留下一面白墙,用来投电影。” 邢禹用电钻将螺丝拧紧,在“滋啦滋啦”的声音中,他说:“再买一个音效更好的音箱,我们可以窝在沙发看电影,或者看你喜欢的艺术记录片,准备很多零食,边吃边看,你可以靠着我看到睡着。” 楚北翎语气带着雀跃,还有些期待:“我喜欢拥挤仓库式的房间布局,你喜欢干净又整洁的房间,那个时候我们估计要争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然后冷战。” 邢禹拧上最后一个固定螺丝,转过身,看着他在阳光下亮闪闪的眼睛,有一瞬间心疼。 他敛了敛情绪,认真而平静地说:“没争,最后听你的,我们把家塞得满满当当,很温馨。” 空气似乎因为这句话而停滞了几秒钟,阳光里飞舞的微尘都慢了下来。 楚北翎喉咙发紧:“嗯,我们经过九个月非人类的集训,一起考上美院,虽然我考砸了,成绩不好,但还是擦着录取分数线低空飘过去,然后开启四年的大学生活。” 邢禹继续说:“从大二开始,我们去动画公司实习,一直到大四毕业,我们也有经验了,想做出自己想要的动画世界,就一起创业了。” “创业这么辛苦,还会面临很多人难题。”楚北翎看着他,“我们会吵架吗?” 邢禹认真想了想:“会,因为对创作观念的不符,我们会大吵特吵,吵完还是冷静下来解决问题,一起共渡难关。” 楚北翎颔首:“遇到资金断裂,我们一边做动画,一边去拉投资,那段时间,我们很辛苦,穷到没钱吃饭,两个人一天只吃一袋泡面。” 邢禹抬手指腹抹过他的眼角:“我们没辛苦多少时间,半年后,遇到了靠谱的投资方,给我们投了一大笔钱,三年后动画电影上线,有很多人喜欢我们的故事,我们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楚北翎鼻子有些酸:“现实也这么辛苦吗?” 邢禹摇摇头:“没有,胡图图的父母用给他买婚房的资金投了我们一点钱,勉强度过了那段最难的时间,撑到了许则易的投资,后续电影反响不错,赚了一笔,还得到不少新电影投资资金,将近五年的辛苦没有白费,你呢?” 楚北翎:“我也没有,在新加坡能刷黎女士的脸,很多人知道我是他儿子,都会愿意见我一面。” 哪怕运气不错,有人助力,说创业不辛苦,那是不可能的,所有投资人或许可以刷脸,但最终还是看利益,需要得到利益。 拿出给胡图图买婚房的钱的胡图图父母,在看不到希望和未来的情况下仍旧给他做了动画,如果不成功所有投资和钱都要打水漂,还要背上债务。 这种压力,他们彼此心照不宣,都捡轻得说。 好在他们都顺利度过了。 无论在那个时间。 家里琐事太多,一直收拾到傍晚才结束,陈奶奶的房间,他们没动,还保留着原样,只清理了一下灰尘。 而楚北翎也看到了那位爷爷留下来,泛黄纸条的原件,它压在陈奶奶房间书桌的玻璃里,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模样,诉说着几十年前的岁月往事。 夕阳西斜,天空被染成橘黄色,将陈旧的楼梯间晕染上灿烂却不刺眼的色泽,一层又一层,像一副浓墨重彩的飞天壁画。 正值工作日的晚餐时间,安静的楼道恢复了烟火气,是闸弄口不变的生命力。 走到三楼,外侧的那家住户女主人刚好回来,她在下方台阶抬头看着他们:“诶,是你们啊?” 楚北翎迟疑道:“沈姨?” “对啊,”沈姨笑说:“小禹,番番是吧,好久没见你们,都长大了,变得更帅气了,今天过来做什么?” “收拾一下陈奶奶的房子。”楚北翎看着沈姨有些欲言又止。 他想这么多年过去,沈姨大概也不记得了,应该也不会被保留下来。 第168章 闸弄口的邻里关系疏远而亲密,用完餐后,在小区内的公园纳凉,跳广场舞,下棋大家互相八卦,对彼此的事都略知一二。 因此沈姨也知道陈奶奶的事:“老太太呢,怎么样了,个么还好的吧。” “不在了。”楚北翎说。 沈姨一愣,随后说:“老太太不容易,还好有你们,她年纪也大了,你们也别太难过。” 简单寒暄一番,楚北翎和邢禹告辞。 刚到楼下,天空中飘来穿透性中年妇女的声音。 听清楚是在叫他们名字,两人一愣,对视一眼,往后退几步同时抬头往上看。 沈姨趴在白色围墙上,露着一个脑袋低头往下看着他们,扯着嗓子喊:“你们搬出去后都没回来,也没你们的联系方式,小禹你的快递一直在我这里,给你保存好几年了,也找不到你回来拿,现在回来了,过来拿,在我家。” 沈姨和他丈夫在小区外里开了一个凉茶店承包一部分快递寄存业务,以前他们住校不在家,就送到沈姨的凉茶店,放学回家再去拿。 邢禹疑惑:“我的快递?!” 楚北翎张了张口:“是你的。”他也没想到竟然真的还在,看了眼邢禹:“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两个人搬了七八个快递回到车里,大件又小件的,所有箱子都被沈姨保存的很好,除了个别差一点的箱子褪了色。 “我那个时候想得很简单,沈姨这么热心肠,你一直不去拿,她会给你送到陈奶奶家里,你就算对我生气,也不会不去看陈奶奶,就能顺便看到礼物了。” 楚北翎侧目:“说不定陈奶奶还会帮我说两句好话,或许你就没那么生我气了。” 邢禹说:“没生你气。” “现在知道了。”楚北翎看他,委屈巴巴道:“可是我难过了很久。” 邢禹:“要怎么才不生气,不难过。” 楚北翎灵机一动顺杆爬:“忘掉刚刚的那段对话。” “那段?”邢禹装傻。 楚北翎不上套了,抿着唇,瓮声瓮气地说:“!#¥¥%……” 邢禹微微倾身越过中控台凑了过去:“你说什么,听不清。” 楚北翎一把挪开他的脑袋,一字一顿:“!#¥¥%……” 邢禹遗憾摇摇头:“还是听不清。” “……”故意的,绝对故意的,楚北翎气鼓鼓地看着他,明明说的这样清楚。 过了一会儿,他扯着邢禹耳朵,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道:“忘掉刚刚女仆装咖啡主理人的事,行不行啊,阿禹哥哥。” 邢禹瞅了他一眼:“那你还是继续难过吧。” “你这37度的嘴,是怎么说出零下25度的话的?” “可能是……天赋。” 楚北翎:“卧……” 邢禹:“别骂脏话。” “我没有,我冤枉,我想说的是,我的天啊,这么会有你这样厚颜无耻之徒。” “谢谢夸奖,不甚荣幸。” 楚北翎懒得和他争辩,与他商量讨价还价,补救刚刚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就咖啡主理人行不行。” “行啊。”邢禹撩了撩眼皮,漫不经心开口:“那在床/上。” 楚北翎一字一句,故意念白,和科幻电影机器人一样:“我会做个愉快的咖啡主理人,请敬请吩咐我吧。” 邢禹轻笑:“好的,愉快的咖啡主理人,那床上一起。” “邢禹,你赖皮。”楚北翎喊到破音。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到家,公寓电梯经过一楼时停了下来,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位牵着狗的男人。 楚北翎和对方双双一愣。 而后那人和邢禹打了声招呼:“邢总,好久不见。” 邢禹刚要开口让他等下一班电梯,对方牵着两只大型萨摩耶走进电梯轿厢。 “……”他看一旁已经宕机的楚北翎欲言又止。 人都站在这里,他总不能让人下去,倒显得真有什么,电梯也不是他家的,可解释,人还是在这里,有些事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说。 邢禹也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人,知道他的私事。 门关上,隔绝出一个密封逼仄的空间。 楚北翎挂着一张冷脸,透过电梯铜色镜面打量着一旁牵着两条大狗的年轻男人。 对方的眉眼气质和十七岁的他特别相似,除了五官与面部线条比他更柔更媚一些,有四分像他。 偏此时,对方好像仿佛没有看到他这个人一样,越过他,侧目看向邢禹,眼里含着星星问他:“邢总,除夕给你做的贝果吃了么,好吃么?” 第123章 n-礼物 男人余光看了楚北翎一眼,眼里流露出的微光带着些许挑衅。 眼前这人,一身穿搭普普通通,条纹t恤,蓝色牛仔裤,一双高帮黑板鞋,斜挎着麻布包,看不出任何牌子。 除了长得好看些,其他都不如自己,估计邢禹多看他一眼,也是托了自己的福,根本不算什么。 楚北翎从年少时就是敏感观察力强,那点小九九根本瞒不过他。 加上这些年周璇在各个合作方之间,还要应付董事会,和那帮成了精的老狐狸玩心理战,对他来说,眼前的男人道行实在太浅。 楚北翎不打算和他周璇,扯进一场莫名其妙的竞争之中,没必要。 就算真有什么,他也只会找邢禹麻烦,和他算账。 哪知道对方蹬鼻子上脸。 “邢总,”他开口,目光贴在楚北翎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和比较的意味,“难怪您最近忙得不见人影,原来是找到了一位新朋友解闷。” 顿了顿,转而看向邢禹:“我们是长得有点像,如果您要是腻了的话,还是可以来找我的,我家马可和波罗也很喜欢你,想和你一起出去玩。” 马可波罗两条狗的名字。 两条狗似乎赞成这个说法,哈着嘴巴,拼命摇着鸡毛掸子般的尾巴,试图凑过去向邢禹示好。 邢禹眉头一蹙,刚想开口。 一旁的楚北翎侧目看向他,微微笑:“很好吃,谢谢你的贝果。” 楚北翎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凑近,对方没干,他耸耸肩无所谓,自己凑近:“知道送什么能送到他心坎上吗?” 对方不解,抬眸看了他一眼。 楚北翎笑了笑,认真回答:“任何东西都不能,但我可以好心告诉你,你可以和他聊大提琴,他会感兴趣的。” 说完,他往后拉开一点距离。 男人下意识看一眼邢禹,见他点点头,心里愉悦了一分。 “知道邢禹喜欢吃什么吗?”楚北翎勾了勾手,示意对方靠过来。 得到确定答案后的男人,为得到更多消息,很自觉的靠了过去。 楚北翎凑在他耳边低语:“他不喜欢吃面包,他喜欢……”顿了顿,继续说:“吃我。” 邢禹几不可闻的轻笑一声,又迅速被他压下去,只剩淡淡上扬的弧度。 年轻男人脸上的笑意僵住,原本期待的面上,换上了一丝难以置信和难堪。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邢禹,寻求一个答案或安慰。 楚北翎已经摁了上一层的电梯按键,“一会儿开门下去,等下一班。” 楚北翎收起笑颜时,那张脸比邢禹的还要面瘫,不怒自威,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意和压迫感,没几个人能招架住。 男人下意识一缩,跟在他身旁的狗,大概察觉到主人害怕的情绪,本能的往前凑去,张着嘴叫嚣。 到底是宠物狗,又是温顺友善的品种,楚北翎一垂眸,两条大白狗往后一缩,不敢在乱动。 可男人还不死心,求助地看了一眼邢禹,见没有回应,还想再说什么。 电梯门打开。 楚北翎眼皮都懒得抬,只冷冷吐出几个字:“下去。” 男人到底是混娱乐圈的,就算眼力见再不好,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多少有点的,到现在也品出些味道。 邢禹白衬衫西裤错身站在穿着普通,除了脸一无是处的楚北翎身后,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还时不时看他一眼。 显然发话的楚北翎更有话语权。 邢禹是做动画的,和娱乐圈能沾上些边,在圈内也有些影响力,如果连他都不敢说话,显然这个低调的男人,很有可能是比邢禹更强的资本,让他都只能敬畏一分。 而楚北翎看起来笑吟吟好拿捏,却发现他是个不好说话的,要是真惹他不高兴,动用资源,将自己软封杀。 那就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男人只好牵着两条狗,狼狈地挪了出去。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邢禹伸出手。 男人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他说:“当初在宴会上多看你一眼,是因为你长得像他。” 说罢邢禹另一手牵起楚北翎垂在身侧的手,同时松开挡门框的手。 电梯门重新合上,隔绝掉一切,继续上行。 第169章 楚北翎甩开他的手,背到身后,不让他牵。 邢禹绕过去握住,重新牵起,和他解释:“当时在星耀宴会上,看到他,一瞬间我以为看到你,但很快发现他不是你。”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无奈:“我一看到他就讨厌,怎么可能还会和他发展什么,大年初一收下他的贝果,也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还在意我,没别的意思。” 楚北翎喉结动了动,冷着一张脸问:“为什么看到他讨厌?” 邢禹:“因为他长得像你,却又不是你。” 楚北翎一愣,眨眨眼:“就这样?” 邢禹抬手捏了捏他下巴的软肉:“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楚北翎,独一无二不可替代,好的坏的,都是我的,别人像你一分,我就讨厌一分,像你十分,我就厌恶十分。” 那是一种生理性的厌烦,邢禹觉得任何像楚北翎的人,都是对他的打扰和亵渎,也让邢禹更坚定的认为他无可比拟,无可替代。 楚北翎听到这个回答,总算满意。 邢禹指腹摩挲过他柔润的红唇:“楚总刚刚好凶啊~我都被你吓到了。” 楚北翎抬抬下巴,不置可否:“所以别惹我,我凶起来自己都怕。” 电梯抵达他们所住楼层,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你很喜欢小动物的话,我们也养一只,猫不太行,我猫毛过敏,养不了,狗的话,还要溜……” 楚北翎想了想,按时按点的遛狗和鸡飞狗跳的场景,就已经懒得动,接受无能了:“算了,你喜欢也别养了,真喜欢狗,你来遛我吧!汪汪汪。” 邢禹被他逗笑,提在手上装快递的袋子,没拿稳差点掉地上:“宝贝儿,你能别这么逗吗?” 楚北翎指纹解锁打开房门,背过身看着他倒着走:“那不是看邢总魅力太大,连人带狗都惦记你。” 他样装着抹抹眼泪:“那还能怎么办,我就委屈一下子被你遛呗~呜呜,没天理。” 邢角微微上扬,忍了忍,实在没忍住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从喉间滚出一声压抑不住,低沉而愉悦的轻笑:“哪能委屈你。” 他伸手掐了掐楚北翎两颊:“不养小动物,我照顾你一个,就够我忙一辈子了。” 房间的灯温暖的亮着,两人吃过晚餐后,双双盘腿坐在客厅软垫上。 楚北翎将所有礼物按时间顺序摆好,让邢禹一个个拆过去。 一共八个,分开后的前三年,他还办不到,往国内送礼物,只能暂时放弃,之后的每一年都没落下。 21岁,是大提琴琴弦和一块松香。 留言卡写着:「21岁生日快乐,路过乐器店见到了,觉得你会需要,所以给你准备了。」 邢禹指尖在触碰到琴弦瞬间,手指一颤,他抬眸看向楚北翎,艰涩地开口:“怎么给我准备了这个?” 楚北翎说:“就是觉得你需要。” 那一年,邢禹确实需要。 他的大提琴琴弦被邢佳乐割断后,他的大提琴就送到了许图南家里,也没重新换弦,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打算连本带息的将所有钱还给邢枭树,换琴弦对他来说有点贵。 邢禹的大提琴无法托运,要单独购买机票,无法带去北京,一直拖了三年才将琴带到自己身边,重新换好琴弦。 22岁-一套专业的显卡。 「22岁生日快乐,动画学习应该很辛苦,祝创作顺利。」 ——这一年,他和许图南进入动画公司实习,他在做助理,二手电脑实在不好用,经常卡顿死机,可他是在舍不得买个更好的显卡。 礼物在说:你的梦想,我一直记得,愿你心想事成。 …… 24岁-一件质感极佳的白衬衫黑西裤。 「生日快乐,已经工作了吧,愿这套衣服,能陪你走进第一个重要场合,见证你新历程的开始。」 ——这一年,他开始创业,想为电影拉投资,穿梭在各个名利场,他的穿着在一群大佬中,格格不入。 礼物在说:在我心里,你值得左右体面与傲娇,我信你终将闪耀。 25岁-一双限量白球鞋。 「生日快乐,不要总是久坐,偶尔也要去球场上跑一跑。」 ——这一年,他经历风雨,见证人情冷暖,褪去所有青涩。 礼物在说:愿被风沙洗礼过的你,永远是少年。 …… 28岁-去年的礼物,是当年全校组织喊楼,他给他的那块竹节玉佩。 「生日快乐,我回来了,对不起,久等了,但愿你还愿意见我。」 ——这一年,他们在法喜寺重逢,他将最珍贵的信物,连同自己一起还了回来。 邢禹坐在地毯上,看着这跨越八年时空的礼物,久久不能平静。 无论那一年,礼物都是那么合适,为他量身定制,那八年,他孤独,无望,见证了所有人情冷暖,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被温暖包围着。 楚北翎平静的,真实的,一年又一年参与他的生命,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 邢禹的指尖摩挲过那沁凉的玉石,冰凉的触感直达心脏。 “楚北翎,”他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破碎的不成样子:“你这些年是不是过得比我还像我。” 楚北翎无法回答,只静静看着他。 而答案,早在沉默的礼物里,跨越了漫长的时空,在此刻震耳欲聋。 第124章 n-经久 邢禹伸出手,颤抖地,轻轻地,触碰着楚北翎的脸颊,而后,将自己的脸颊贴过去。 楚北翎微微转头凑近,在他唇瓣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邢禹,别难过了,以后的礼物我亲手送到你手上。” 邢禹抿着唇缓着呼吸,胸口起伏,他指腹抹了下楚北翎眼尾,而后慢慢滑下去,捧住他的脸颊,非常用力地吻住他。 这个吻不再狂风暴雨,他珍重,缓慢,怜惜如同完成一个契约,小心翼翼地触碰。 楚北翎的爱,永远炙热真诚。 而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年又一年,从国外辗转寄回礼物,最后希望全部落空。 只要一深想,邢禹的心就像被捏扁的柿子一样,又酸又涩,痛到无法呼吸。 窗外灯光摇曳而过,一辆接一辆的车开过去,汇聚成灯海。 室内安静的只剩下接吻时,交错的呼吸声,水声。 在混沌迷离的时,楚北翎被邢禹抱去浴室,他整个人被抵在浴室那面全黑玻璃瓷砖上。 身后一片冰凉,身前一片火热,冰火两重天。 他承受不住,张开嘴,浅浅喘着气。 “楚北翎。” “我在。” 邢禹低头吻住他的唇,将自己的手轻轻覆上去,十指缓缓地交扣:“楚北翎,楚北翎。” “在的,在的。” 邢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滴落在楚北翎锁骨上,洇开一小片滚烫的湿意:“你怎么那么好啊?” “因,因为……”楚北翎仰起头,承受着,包容着,手指深深陷入邢禹后背的肌理,声音在流动的浪潮中破碎:“因为你值得。” 邢禹一口咬在他喉结上:“抱紧我。” 楚北翎手慢慢收拢,抱住他精瘦的腰。 第二天一早,楚北翎浑身酸痛瘫在床上起不来,连洗漱都是邢禹抱着去,闭着眼,一一伺候好的。 楚北翎连餐椅都没坐,瘫在沙发上没动,邢禹俯身摸了摸额头,将退热贴,贴了上去:“今天在家休息?” “昨天一天没去公司,今天行程很满,还要见一个合作方,早就定好的,推脱不掉。”楚北翎声音都是哑的。 邢禹摸了摸他的脑袋:“真是辛苦了楚总。” 楚北翎撩撩眼皮,“那怪谁?” “我的错。” 楚北翎呵了一声。 嘴上说得比谁都好听,真要做起来就不是那么一会儿事。 为了不影响他第二天的工作,邢禹平时都很克制,他叫停,也会停,昨晚最后他都要求饶了,邢禹还不放过他。 还告诉他,你可以的。 虽然最后,还是放过了他。 ——可明明是他送邢禹礼物,应该他瘫在这里起不来才对,结果自己是又送了礼物,又是变成了礼物瘫在这里起不来。 太亏了,太亏了,实在是太亏了。 邢禹看他心不在焉,挑挑眉:“在想什么?” 楚北翎勾了勾手,示意他靠过来:“你过来,给我咬两口解气。” 邢禹笑了一下:“昨晚还不够?” “……”楚北翎抬脚就想踹,结果牵动了被过度使用过的地方,疼得龇牙咧嘴。 邢禹手摁在他腿上,揉了揉他脑袋:“不难受啊。” 楚北翎:“好了,这梁子是结下来了,你一个星期别想碰我。” 邢禹:“行,你说了算。” 楚北翎半眯着一只眼,怀疑地看着他:“这么好说话?” “好好休息,才能有……”邢禹笑了笑,凑到他耳畔低语。 第170章 楚北翎脸瞬间红温,一把推开他:“邢禹,你不要脸,你王八蛋。” 邢禹笑到肩脊发颤,坏得要命。 奈何楚北翎想揍,凑不动,只能气鼓鼓地看着他,生气,生气,生气。 邢禹抬手捏了捏他双颊:“不闹了,我去给你准备早餐,想吃什么?” 人机楚北翎都不带变的:“老样子。” “行。” 刚起身,两人手机同时有消息进来。 是柯锦程发来的婚礼邀约。 邢禹若有所思,转头看向楚北翎:“去吗?” 楚北翎看了一下时间,可以空出来:“去呗。” 邢禹点头:“行,我回一下柯锦程。” 柯锦程的户外婚礼,定在处暑,象山海边。 这几天《云外剑歌》有几个分镜在象山海边和影视基地采风,楚北翎和邢禹提前一天到,打算过来和导演与分镜师沟通,确保创作方向和市场战略目标一致,避免后期大量返工。 邢禹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房卡,牵着楚北翎往房间走去。 柯锦程面子很大,除了薛子昂,他把浪在国内外不同地点的,十三班全体成员加上林听岛都摇来了。 为了安排下四十二个人和家属,他特意包下酒店一整层。 楚北翎和邢禹放好行李,背上相机往外走。 隔壁房间正巧打开,他们和厉冬撞了个正着。 楚北翎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黑色衬衫套装,踩着高帮马丁鞋,带着银丝细边眼镜,长发背头的女人是厉冬。 她比当年外放,攻击力爆表的模样,多了几分斯文禁欲,用现在的话来说,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 “糖糖,好久不见。”楚北翎和她打招呼。 厉冬也对楚北翎现在的模样感到意外。 过了一会儿,她笑了笑:“也是神奇,我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的,竟然还会回来。” 厉冬这笑并不算友善,略带嘲讽。 当年所有人都对楚北翎原地消失这一行为很生气,只有邢禹没有生气,厉冬不满的骂了他两句,也就作罢了,当然她不再提起楚北翎。 一个是怕邢禹难过,另一个是真生气。 而最开始生气那段时间过去,又从青涩走到成熟经历了太多告别。 才明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以及为难之处。 到底那时青春年少,字典里只有天长地久,没有告别,而人这一生,最终还是要学会微笑着和离开的人,挥手说再见。 眼见着楚北翎要道歉,厉冬摆手打断:“你们两个有空吗,一起去喝一杯。” 老友见面,他们没拒绝,跟着厉冬到了酒店附近的酒馆。 厉冬要了一瓶威士忌,邢禹给楚北翎叫了一杯鲜榨果汁,自己陪厉冬喝酒。 等酒的功夫,厉冬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万宝路,冲他们晃了晃:“你们要不要?” 楚北翎本想接过来,看到一旁的邢禹最终摆摆手。 厉冬余光扫他们两人一眼,嗤笑一声,染着红色甲胶的手指擦过打火机的滚轮,她咬着白烟凑过去,烟丝碰到火,缕缕烟徐徐上升。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厉冬吸了一口烟问楚北翎。 “不好不坏,还算可以。” “打算留在国内,不走了?” “对。” 厉冬弹了弹烟灰:“那挺好。” 一问一答,不痛不痒。 楚北翎一直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太压抑,让他坐立难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无话不谈,开口就损的朋友。 时过境迁,只剩下客套,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让他尴尬难受的想要逃走。 邢禹大概察觉到他的情绪,主动握上他的手,放在手心揉了揉,与厉冬搭话,缓和气氛。 “这些年找石头满世界跑,好不容易回来,怀念江浙沪的天气吗?” 厉冬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睨了他一眼:“夏天又热又闷,冬天又湿又冷,那个鬼会怀念。”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满30减20,这么大优惠力度,确实值得念一念。” 安静片刻,三人同时笑出声。 原本尴尬的氛围,被这样一句玩笑打散,整个卡座都放松不少。 “楚番番。”厉冬晃了晃酒杯,看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你现在在做什么?” 楚北翎:“做游戏。” 厉冬呵了一声:“游戏黑洞做游戏,怎么想的,哪根筋搭错了。” 这才是楚北翎听习惯的说话方式,厉冬不再客套,他也放松了不少。 楚北翎无奈耸耸肩,笑说:“那也没办法,我画不了画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厉冬咬烟的动作顿住,看他一眼,又看向身旁的邢禹。 停顿许久,她最终什么都没有问,只垂下眼,将烟点燃,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调:“……是么!” 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厉冬抽了小半包烟,喝掉半瓶威士忌。 楚北翎看得心惊肉跳:“你现在抽烟喝酒这么凶?” 厉冬弹了弹烟灰,不甚在意:“无处发泄的情绪和性/欲总要有宣泄的出口。” “……”楚北翎和邢禹双双愣住,对视一眼,又错开。 一时半刻,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接她这么简单粗暴的话。 楚北翎试探着问:“你和盛夏……?” 邢禹想打断已经来不及。 厉冬哈哈笑了两声,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楚番番,十一年不见,一见面我们就往对方最深最痛的伤口上戳,可真是朋友,亲生的。” 以前他们就是一个赛一个的疯,疯起来法力无边,但那时是行为抽象。 现在—— 楚北翎有种觉得厉冬比他病得还要严重的错觉。 他抿了抿唇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分了,好几年了。”停顿半秒,厉冬不咸不淡地说着:“盛夏出轨了。” 第125章 n-潮灼 这几年的故事说起来也不复杂,当年高考的时候,盛夏父母不同意她去北京,厉冬便陪着一起去了南艺,大学前两年她们和高中并没有什么区别,身边都是搞艺术的。 玩艺术那是出了名的眼睛长头顶上,谁也看不上谁,都觉得对方没鉴赏水平,啥也不是。 本就特立独行且出了名的同性恋多,又到了完全自由和开放的环境内,身体和灵魂都更自由了。 也许是因为更自由了,想法又多,谁都说服不了谁,她们开始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架,没过两天又和好,后面几年她们抽烟、吵架、做i,几乎磨掉所有的感情。 可谁都不愿意彻底放手。 这一副要耗死对方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工作后的第二年,她们所以在的拍卖行空降过来一名副总。 盛夏爱上那位副总,就这么出轨了。 她问为什么,盛夏说她真的累了,已经找不到当时相爱的感觉,而她给了我不一样的感觉和体验。 风花雪月的是爱人,柴米油盐的难道就不是了,厉冬这么问她。 盛夏说,她给的爱太过窒息,又将放弃珠宝设计选择文物修复算在她头上,她实在承担不起,所以她爱不动了。 厉冬扑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耐心劝解,说今后她会改掉,只要她不在联系那位副总,她可以当完全没有发生过,和好,好不好。 盛夏推开厉冬,回过头看着她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你做不到的,今后的每一天,你都会想起这件事,想起我的不忠诚,你会怀疑,会痛苦难耐,会歇斯底里,现在的你或许还爱我,可当爱彻底消失,你会发现,你对我,只有不甘心罢了。” 她笑了笑,眼里含着泪:“糖糖,我爱你是真心的,现在不爱你也是真的,这些年,我真的累了,而你又执着的不肯放手……抱歉,用了这么残忍的方法切断我们之间的过往。” “我们放过彼此吧,别再互相折磨了。”盛夏说。 那一晚厉冬抽了一整夜的烟,将她们这些年经历过的,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刚开始几年的甜蜜与幸福外,能想起来的除了疲惫还是疲惫。 可她没办法怪盛夏,不是不想怪罪。 相反,她恨她,恨她的绝情与残忍,恨她这样对她,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这其中所有,厉冬心惊的发现,就和盛夏说得那样,没有哪一样是因为爱她而起的情绪。 她对盛夏的爱,好像也在这些年吵架分手又和好之间消磨殆尽了,不愿意放手,不是还在爱,而是付出太多,得不到想要的回报。 ——不甘心罢了。 这一夜,盛夏同样没睡,连夜收拾所有行李。 第二天一早,天空泛起白肚时,盛夏问她,儿子和女儿怎么办,厉冬让她全部带走。 盛夏带走两只猫,搬出她们精心布置,同居了五年的家。 就这样,她们七年的感情,狼狈又难堪的结束了。 第171章 楚北翎从最初的震惊转变成了无法呼吸,压抑又窒息的情绪。 当年他们几个人中,盛夏最乖,人最温柔,脾气是几个人中最好的,小绵羊一样,天大的事都不会生气,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只会躲起来偷偷哭。 难以想象,她和厉冬之间是这样收尾的。 邢禹扫他一眼,指尖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牢牢圈在掌心,指腹不停地揉着他的手背安抚。 “我们在一起七年,最终还是没有躲过所谓的‘七年之痒’,当时我们真的以为能在一起一辈子,”厉冬自我嘲弄道:“可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 十七岁时,有万般阻挠,父母质疑,班主任不满,同学们看戏起哄,那时的她们手牵着手一起回教室,学校那条桂花大道,路面被太阳晒得发烫。 那个时候盛夏信誓旦旦的告诉她。 没有什么能将她们分开。 那时的她,看着盛夏亮晶晶的眼睛,握紧她的手,就好像她们真的一辈子不会分开。 楚北翎呼吸渐渐加重,邢禹将水杯递过去,他连喝了好几大口,又在邢禹无声的安抚下,才堪堪将这股恐惧与焦躁不安造成的不适情绪压下去。 厉冬将杯中威士忌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们还记得苏北辰吗?” 楚北翎点点头。 他当然记得,很长一段时间,他和沈致的事,都是压在他和邢禹头上的阴云,怎么都散不掉。 厉冬一支烟燃尽又点了一支:“我在曼哈顿遇到他了。” 分手后,厉冬提出辞职,彻底退出盛夏的生活。 尽管痛,可这个年纪已经不再是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冲动年纪,她的生活和前途,不能因此而报废。 连颓废的时间都没有,花了一周时间整理情绪,整理一切,厉冬便动身前往曼哈顿,重新拾起她未完成的理想。 那是她学习珠宝设计的第三年,有个同学邀请她一起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派对,在那个场合她遇到当年被打包送出国的苏北辰。 刚出国的他,还会经常偷跑回国见沈致,只是没坚持多久,就因为来回奔波以及在美遇到更多更新鲜的事,没坚持多久就放弃了。 之后的苏北辰,很快忘记沈致,在全新完全自由的环境内,彻底放飞自我。 听圈内人说,他现在在圈子里很有名,有钱有颜是北美gay圈但求一睡的人。 而他也不介意,只要看对眼,就可以往床/上带,只玩不恋爱,太平洋的海水都没他浪。 厉冬弹了弹烟灰继续说:“喜欢时真心是真的,可瞬息万变也是真的,像我们这样的少数群体更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真的太难了,你们能遇见,没忘记对方,还能重新在一起,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说实话有点意外。” “糖糖。”邢禹提醒她不再说了。 “希望你们能一直幸福下去,真……”厉冬扫向楚北翎,见他满头大汗:“你怎么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楚北翎捂着嘴,冲到洗手间狂吐起来。 身侧的邢禹在他身旁,不停顺着他的脊背:“没事,没事,没事,别担心,我们不会的。” 刚刚下肚的果汁和甜点被他吐了个干净,邢禹递过去一瓶水:“漱漱口。” 楚北翎接过。 邢禹安抚他:“我们不会,别担心。” 楚北翎眼眶猩红,湿漉漉的,他滚了滚辛辣刺痛的喉咙:“我,我们不会么!” 邢禹摇摇头,“我们不会,你现在只是被情绪裹挟蒙蔽了。”他将楚北翎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在他耳边低语:“别带入自己,我们会一辈子。” 楚北翎脑袋嗡嗡作响:“可是……” 邢禹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反正,我是舍不得放手的,还要时刻警惕,那天某人一个不小心被人勾走。” “我也不会。”楚北翎不满地掐了一把他的腰:“我是奥利奥么,别人想泡就泡?” 安静半秒,两人同时笑出声。 邢禹顺着他的背沟来回抚摸:“那你还担心什么?” “对不起。”楚北翎抬眸看他:“我有点控制不住,往糟糕的方面想。” 邢禹低头,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唇畔:“要求一个人一辈子都爱一个,那是反人性的,也不现实,但我愿意违背人性,一辈子都爱你。” 楚北翎蹭了蹭他颈窝,声音闷闷的:“我也会做到的。” “嗯,”邢禹低笑,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所以,我们非要在洗手间,说这些?” 楚北翎没忍住,放肆的笑出声。 邢禹牵起他的手:“走吧,糖糖还在外面。” 楚北翎点点头,从他怀里出来。 邢禹说:“楚北翎,别间隙性断服伏硫西汀了,好不好。” “可是……” 邢禹反手握住他的手:“别怕,你感受不到爱我的情绪,我爱你就好了,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能健康平安,这样,我们才能长久的陪伴,是不是?” 楚北翎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点点头。 邢禹抬手勾了勾他的鼻尖:“真乖~” 见他们出来,厉冬迎了上来:“哪里不舒服?” 楚北翎看了一眼邢禹,又重新看想她:“没什么。” “别逞强。”厉冬也没追问:“不舒服早点去医院。” 楚北翎:“没。” “死鸭子嘴硬。”邢禹和厉冬同时开口。 楚北翎笑:“你们这是哪来的默契。” 厉冬翻了个白眼:“不是默契,事实。”她担心地看着他:“你真没事?” 楚北翎崩着惨白的脸:“没事。” 厉冬看了眼邢禹,见他摇摇头,没多说什么,只问侍应生要了一杯山楂汁递给他。 “谢了。”楚北翎。 “太冰了,等回温再喝。”邢禹从他手上接过,攥在手里。 喝了一下午的酒,三个人打算去海边走走,醒醒酒。 刚出路口,一辆车停了下来,盛夏从后排下来,看到他们,对方只一愣,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好久不见。” 而后绕去了车后备箱,搬行李。 楚北翎和邢禹对视一眼,将空间留给两位女士。 第126章 n-年少 两人朝着落日的方向,沿着海岸线漫步。 楚北翎想起刚刚,他问:“你拦我,是早就知道,盛夏和厉冬的事了吗?” 邢禹:“只知道她们闹得很凶,然后分手了。” 具体发什么,他和许图南并不清楚,也没问,只要对方不愿意说,他们这一帮人不会刨根问底。 邢禹也没想到两人是这样收场的,如果知道—— 他其实也不确定,还会不会做出,联合柯锦程,将班里所有人都摇来参加他的婚礼。 “老柯面子是真的大,竟然能将所有人从天南海北摇过来参加他的婚礼,”楚北翎说:“她们都肯回来,是不是……” 还没忘记对方。 哪怕是疑问,楚北翎都没办法开口。 “或许有吧。”邢禹也不清楚。 但这次能把全班所有人都摇来,不止刷了柯锦程一个人的脸。 为将所有人一个不落的请过来,邢禹一一去沟通,还包了全班回来车票机票,住宿费用。 以及,只要听说了邢禹的想法。 十三班所有人都愿意回来和楚北翎拍那张缺他的毕业照。 少一样,都不能将为工作、生活奔波忙碌的成年人凑齐。 柯锦程的婚礼仪式结束后,到下午户外街景拍照环节。 副班长沈静静发话:“让新娘新郎先拍照,十三班的男二百五和女鹅儿们,我们去换上西高校服,和十三班班牌,回来给他们当绿叶。” “静儿,不带你这样占便宜的。” “那叫猴子?” “算了,还是二百五好听点。” “岁月是把杀猪刀,得知要重返青春拍照时,我翻箱倒柜找校服,诶,你们猜怎么着?” “啤酒肚出来,穿不下啦。”有人捧哏。 一帮人哈哈哈大笑。 “你才有啤酒肚,老子永远是少年,青春洋溢,帅着呢!” 一帮人切了一声,做了个鄙视手势; “不要脸。” “脸比这沙滩还厚。” “番番小王子和邢哥都没发话,你算那根葱,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那,当然是山东大葱了,高两米一,头顶五道花,尔等皆是宵小。” 一帮人见他如此不要脸,追着他,摁着他打。 “好怀念和你们这帮二百五一起打打闹闹,没日没夜画画的日子,以前只想逃离,现在回不去,还挺怀念的。” “今天重返十八岁了,同志们木着干什么,鼓掌摇旗呐喊呀~” 有人开头起哄后,其他人纷纷附和。 林听岛笑说:“都这么怀念学生时代,今天每个人给我画几幅画过来,我让你们身临其境,画不好,全玻璃套餐伺候,怎么样?兴不兴奋!开不开心!” 第172章 哪怕过去许久,林听岛的杀伤力还在,人群里立刻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 “不是吧林老师!都毕业多少年了,还来这套。” 许图南说:“我的画画水平,从未被超越,十年如一日保持幼儿园大班抽象水平,老师你别被气昏古去就行。” 副班长沈静静翘着食指学着林听岛当年的语气:“林老师,我们现在可不怕你了,不会被全玻璃套餐威胁。”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就是,而且你当年收走我的漫画书还没还给我呢!” “还有我盘到玉化的舒肤佳。” 一句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纷纷开始探讨陈年旧事,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被林听岛支配,敢怒敢言,疯到法力无边的高中时代。 楚北翎当初搬离闸弄口,所有行李都搬去了新加坡,他现在穿的是邢禹的校服,当初有些大的校服现在刚刚好。 只是对邢禹来说,就稍微有点小了,不过看起来更好看,也更修身了。 楚北翎和邢禹互相为对方在左胸上别好班牌。 得知要穿校服陪着拍照时,楚北翎其实很头疼,因为他真的不记得这小玩意儿还在不在。 正打算联系菲佣替他在家里的仓库里找找。 邢禹却说他那里有,不用另外找。 楚北翎眨眨眼,有些意外:“你有?” 他跟着邢禹到储藏间,发现他那里一大摞班牌,和批发一样。 楚北翎翻了翻,都是他的。 “你……”楚北翎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邢禹捡出来一个放在他手上:“你当时班牌总丢,每个学年都会一口气在政教处办十几个,你家我家寝室教室,只要你出现过的地方都有。” 楚北翎想起这件事,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为自己辩解:“班牌这么小,确实不容易保管,这不能怪我。” 邢禹点头:“对,它自己长脚跑的。” 楚北翎拍了他一下:“走开。” 当然楚北翎不知道的是,他乱丢的班牌都被他捡回来。 还有随处乱丢,被某些个喜欢他的小女生看到顺走的。 只要被他发现,都要了回来。 互相为对方别好班牌,看着对方胸前别着—— 高二(十三)班邢禹。 高二(十三)班楚北翎。 楚北翎点了点班牌上邢禹青涩的照片:“好久不见,十七岁的邢禹。” 邢禹笑:“好久不见,十七岁的楚番番。” 所有人换好校服,从酒店一涌而出时。 楚北翎有种穿越了的错觉,穿回到当年他们穿着校服出门写生时,一路打打闹闹,斗嘴互呛,又在反抗林听岛时齐心协力。 最后被她三言两语修理的青春年华。 他们穿着校服陪着新人拍了不少照片,快结束时,他们在沙滩上拍了一张虽迟但到有楚北翎的毕业照。 结束后,柯锦程说,所有照片都会洗出来,分别寄给在场所有人。 楚北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试探性地问:“让所有人回来,还穿着校服拍照,你也出力了?” 邢禹轻笑,不置是否。 楚北翎点击脚尖,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吻:“谢谢。” 邢禹问:“现在还遗憾吗?” 楚北翎摇头,又点点头:“还有一个,不过会实现的。” 他们明天回家,两人没和其他人一样,返回酒店,而是在路边的一家便利店借了两块滑板。 夕阳正好,橙黄色余晖沿着浅浅蓝色,无限延伸出去。 两个沿着海岸线滑行,偶尔牵上彼此的手,又短暂分开。 路过从身旁经过同样在海岸线漫步的两个男人,邢禹一愣,为保持平衡没有回眸。 楚北翎:“怎么了。” 邢禹:“看见熟人了。” 下一秒,他的猜测被印证。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他们:“邢总楚总。” 邢禹和楚北翎同时停下,回过头。 两人同时朝对方走去,和他打招呼:“许总。” 许则易笑着挑挑眉:“邢总楚总,没想到真是你们,还挺有少年心。” 邢禹挠了挠鼻尖,笑说:“同学聚会,回忆往昔,许总见笑了。” 许则易:“哪有,很有意思。” 邢禹又问:“许总有戏在这里开机?” “是,有部戏在这里拍,今天过来探班。”许则易扫了眼一旁的楚北翎,轻笑:“你们两个……果然。” 楚北翎伸出手:“抱歉许总,之前让你见笑了。” 许则易伸手虚虚握一下很快松开:“楚总现在看到我,不会落荒而逃了吧?” 楚北翎也笑:“不会。” 简单寒暄了一番,两人告辞,继续踩滑板,追逐着落日。 直到沙滩尽头,两人在公路旁坐下。 落日悬在海平面之上,在斑驳的光影里,邢禹看着楚北翎被夕阳染红的脸颊和亮得发亮的眼睛,心头一动,捧起他的脸。 带着海风和阳光的唇落了下来。 楚北翎先是一愣,随即笑着勾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正亲的难舍难分,不远处猛地炸出一道浑厚的男声:“那个班的!以为不在学校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是吧?” 见他们没反应,对方更气了:“说你们呢,抱着滑板的两个男生。” 意识到在叫自己,两人一愣,双双回眸。 不远处站着一名中年男人,穿着蓝色polo衫,深色西裤,皮带上还别着一串钥匙,脚踩皮质凉拖,微秃的头顶在太阳底下泛着光,大概是附近中学的政教处主任,正在寻街抓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校服相似,看到穿着校服的他们,以为是自己学校的学生。 炸了。 正气冲冲朝他们走过来,别在腰间的那串钥匙,因为疾步而来,左右疯狂摇摆。 邢禹和楚北翎一对视,两人同时笑了,而后拎起滑板就跑。 身后是那位追不上的政教处主任,气急败坏的吼声:“你们别被我在学校里抓住,否则要你们好看。” 一直跑到听不见那位主任的吼声,两人才在街角某处停了下来,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对视一眼,又忍不住笑起来。 楚北翎抹掉眼角笑出的泪花,喘着气说:“邢总,我们学生时代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吧?现在反而狼狈起来。” 邢禹伸手替他理了理跑乱的头发,声音带着笑意:“不好么,回忆十七岁。” 楚北翎顺势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摁在他急促跳动的脉搏上,挑眉:“真要十七岁,抓我们的还是麻球,我吓都要吓死了,好么!” 邢禹也笑,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拉着人慢慢往前走,忽然说:“那下次我们去他面前滑一圈?” 楚北翎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邢总,你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坏。” 第127章 n-寄晴书 半个月后,楚北翎收到柯锦程寄来的照片,他将照片装入相框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保证让每个进来的人一眼看到。 邢禹好奇:“你把最显眼的位置占了,到时候我们的照片挂哪儿?” 楚北翎托腮想了想,摘下来一大半,瞧着空了一半的墙又觉得变扭,又又将照片挂了回去:“先挂着,到时候再换。” 邢禹凑过去和他算旧账:“楚总,我满足了你的心愿,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 楚北翎眨眨眼,不明所以:“我欠你什么了?” 邢禹好心提醒:“咖啡……” “哎呀~头晕头晕。”楚北翎捂住脑袋,往边上倒去,被邢禹稳稳接住。 他问:“我帮你买?” “别,”楚北翎不晕了,立刻起身赶忙拒绝:“我自己来。” 正要让邢禹这个黑芝麻汤圆来买,那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邢禹轻笑:“行。” “……” 拖拖拖,拖了两个月,没想到邢禹还惦记这件事,跑呢,楚北翎知道是跑不掉的,话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现在又砸实一遍。 谁让他自己嘴在前面跑,脑袋在后面追,亲生上演,不作死就真的不会死的场面。 被追着要债—— 不去做,到显得他真的怕似的。 不就是女装,穿呗~又不是没穿过。 最终楚北翎心不甘情不愿,崩着一张面瘫脸磨磨蹭蹭的从网上下单了衣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楚北翎嘴角抽了抽,也是没想到这几块布料这么—— 一言难尽。 磨蹭了快半个小时,他才终于从卧室里挪出来。 客厅里,邢禹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闻声抬眸,眼里划过一抹笑意,随即被他垂眸敛去。 那身经典黑白女仆装穿在他身上意外的性感又妩媚,裙摆比想象中还短了一截,只遮到腿根,露出白皙修长的两条长腿。 楚北翎一只手无意识地拽裙摆,想往下拉,另一手则尴尬的不知道往哪里摆,头上兔女郎发箍更是将他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从的表情衬托的清晰。 第173章 因为他的变扭,欲语还休,反而更勾人了。 邢禹换了一个更闲散的姿势,手肘支着扶手,指尖抵着下颌,从下至上,将他打量了一遍。 “不准笑。”楚北翎耳根发红,恶声恶气警告。 邢禹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嘴角却不受控微微扬起。 他起身,走到浑身僵硬的楚北翎面前,目光从他微红的脸,缓缓向下,扫过带着蕾丝花边的围裙领口,再落到因为尴尬和变扭而绷紧的两条笔直长腿上。 “很合适。”邢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揶揄评价道。 楚北翎气得想踹:“合适你个大头鬼!邢禹你等着……” 话没说完,邢禹忽然伸手,替他更正了带歪的发箍,指腹划过他额前的碎发,带来微痒的触感。 楚北翎瞬间卡壳,后面威胁的话追在脑后跑,完全跟不上。 靠得很近,邢禹能清晰地看到他轻微跳动,如同蝉翼扑闪的睫毛和脸上细微的绒毛。 邢禹低笑着,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嗯,我等着。” “不过在那之前……”邢禹停顿片刻,继续说:“楚总,是不是应该先给我去泡杯咖啡?这才是楚总给予我的核心服务,不是吗?” “……”楚北翎现在只想把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连同这该死的裙子,一起丢进垃圾桶。 看着他憋屈又炸毛,却碍于承诺无法发作的样子,邢禹低低笑出声,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他后背,“行了,不逗你。” 楚北翎正打算夸他句,有良心。 邢禹在他耳畔低语,声音带着得逞后的愉悦:“你穿裙子,真的很好看。” 楚北翎狠狠踩了他一脚:“滚蛋。” 说罢,转身就走,被邢禹拉了回来。 邢禹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好了好了,不生气不生气,去把衣服换下来。” 楚北翎一把打掉他的手,“你摸狗呢。” 迎上邢禹似笑非笑的脸。 楚北翎:“……”行吧,他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邢禹说去把衣服换下来,嗯,他的确把衣服换了下来,不过是某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亲自换下来的。 在他被咸鱼煎饼,一切都结束之后。 没过几天,赶上新一年的高考报名,对于现在的楚北翎来说,考试什么已经不重要,只是想完成一个心愿。 报名当天,说好来接他的邢禹,临时变卦,也要跟着他一起报名。 楚北翎抬眸问:“你认真的?” 邢禹:“不是说想和我一起,手牵手从考场里出来。” 楚北翎:“那万一不分配在一个考点呢?” 邢禹淡淡然道:“放心,你的心愿会达成的。” 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邢禹既然这样说,楚北翎还是选择相信。 只要是邢禹,他都相信。 信他们会在一起,也信他们之间,不再会有遗憾。 虽然不再是学生,两人各个项目都在紧凑运行,一个赛一个忙,可既然决定做了,那就一定会认真的去完成。 项目完成之余,楚北翎捡起全新的高中课本。 然后,发现所有知识,全还给老师了。 楚北翎侧目看向一旁做试卷的邢禹,有些好奇道:“你说,我现在去西高找麻球退学费,他会退给我吗?” 邢禹说:“应该是……不会。” 楚北翎将脸埋在课本里:“我宁可留在公司加班,看项目书,也不要看这些季风洋流。” “那不去了?” “那不行,楚番番不低头,不认输。” 邢禹敲了敲他的试卷:“那愣着干什么,写吧。” 到冬天,邢禹生日时《云外剑歌》动画连续剧正式制作完成,内部试映结束,被两家网播平台买走,并宣布定档在明年春天。 去杀青庆功宴前,楚北翎和邢禹特意绕去了一趟法喜寺还愿,一同挂了祈福条。 今年的夏天特别长,从五月到十月,一直到冬天都没怎么下雨,恰逢周末,寺里人头攒动,连走向山顶的木质长廊两侧坐满香客。 人潮人海里,两人手牵着手,爬到顶端。 邢禹让楚北翎站在黄墙青瓦里给他当模特。 画完,他凑过去看了一眼,满意点点头。 就是有些可惜,所有遗憾都能弥补,唯一不能做到的就是再给邢禹画一幅了。 邢禹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落寞:“我已经有241张画稿。”所以我没关系。 楚北翎提醒他:“242,最喜欢的那张「北山熔金」被你撕掉了。” 邢禹笑:“还记得这件事呢?” “那是当然的。”楚北翎说:“我记仇,这仇不共戴天。” 邢禹:“那张画还在。” 楚北翎眼前一亮:“真的?” “嗯,回去找给你。” 楚北翎哼哼两声:“那副画氛围感这么好,又是你本人,最终舍不得丢掉,留下来才合理。” 邢禹淡淡看他一眼,笑而不语。 两人在山顶又待了许久,缓步走下长廊。 听到祈福的钟声,楚北翎突然笑出声,邢禹也跟着笑了起来,冲着他挑挑眉,那意思是笑什么。 楚北翎笑着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和这里有缘。” 他只是突然想到,当年因为烦邢禹在灵隐寺许了个愿,恰逢他手臂骨折,以为是自己的锅,主动背了这口黑锅,凑近邢禹讨好,为自己过分行为赎罪的模样。 也是那时候,他们才逐渐开始亲近起来。 新一年的夏天,楚北翎和邢禹同所有少年们一样,踏进见证青春的地方。 十一年前楚北翎就幻想过,要是运气不错能与邢禹分配到一个考点,考完试一定要和邢禹手牵手从考场出来,虽然迟到了这么久,二十九岁的他。 最终,还是和邢禹一起踏进同一考点。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他们还是当年的他们。 唯一不同的是,心情完全不同,变得更松弛,更游刃有余。 他们运气不错,不仅分到同一考点,考点还在西高。 两人的考场只隔了两个教室,都在美术楼,离得很近。 分别进各自考场前,邢禹问:“感觉怎么样?” “感觉自己变年轻了,”楚北翎想了想,又说:“还有,有点可惜,现在看不到浙江江苏手拉手battle了。” 邢禹:“我一点也不可惜。” 楚北翎挑眉:“嗯?” 邢禹幽幽道:“我不想被虐成狗。” 两人同时笑出声。 由于在学校,邢禹没有太放肆,只牵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加油,心想事成。” “你也是。”楚北翎吻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印在他唇上。 坐进曾经高一的教室,时光仿佛在这里打了个照面,熟悉又陌生。 楚北翎摸了摸课桌一角,认出了这是当年邢禹的那张课桌,释然又怀念一笑。 第一门课的监考老师其中一个是邓唠叨。 开考铃声响起之后,他将试卷发到座位前,看到是他,一愣。 而后,邓唠叨拍拍他的肩膀,郑重嘱咐:“既然来了,还是要好好考的。” 楚北翎鼻子一酸,点了点头:“会的。” 为期四天的考试结束,和那一帮笼子里放出来,彻底解放撒了欢飞奔而出的少男少女们不同。 邢禹和楚北翎相对来说就淡定了许多,两人手牵着走在人群最后,看着欢腾的少年们。 楚北翎侧目问:“跑吗?邢同学。” 邢禹笑,拉起他的手,跟随人潮往校门口跑去。 夏日的风掠过耳畔,跑过西高那条熟悉的桂花大道,斑驳的树影飞速从他们肩头,脸上划过,明明灭灭,如同时光的胶卷在快速倒带。 经过篮球场时,楚北翎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勾花网内,那片全新的单杠区。 邢禹察觉,脚步跟着楚北翎慢了下来,最终停下。 单杠旁,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正凑在一起,其中一个龇牙咧嘴地卷着裤脚,膝盖上是一片新鲜的擦伤,血迹混着沙土。 他的同伴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笨拙又小心的擦拭,嘴里还嘟囔着:“刚考完你就撒欢,这下好了吧……” 受伤男生说:“这不是等你等的太无聊了,才绕单杠玩。” 擦药男生轻拍了一下他小腿:“提前交卷受伤,你还有理了?!” 受伤男生垂眸,“没理。” 阳光毫无保留洒在两个少年身上。 眼前这一幕,仿佛和十二年前的某个午后重叠了。 也是在这样的烈日下,楚北翎因打篮球而摔倒,邢禹就这样半跪在他面前,用校医室要来的棉签和碘伏,蹙着眉替他清理伤口。 楚北翎还清晰的记得那天的一点一滴,金灿灿的阳光落在邢禹身上,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落在他腿间。 第174章 那时周围所有喧嚣仿佛都远走高飞,只剩下他和邢禹单独的密闭空间。 而他,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见。 手心里传来温热的力道,是邢禹轻轻握了一下他。 楚北翎回神,转脸看向身旁的人。 邢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他看过千万遍,如今愈发沉稳的眼睛望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显然,邢禹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两人不再奔跑,沿着桂花大道慢慢往校门口走去。 “以前我也和他一样容易摔跤。”楚北翎及时为自己辩解:“现在不会了。” “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不看路。”邢禹拇指在他手背轻轻摩挲一下,笑道:“就算现在真摔跤也没关系,我就在你身旁。” 楚北翎心脏又酸又软。 他点点头:“嗯,有你在我身旁。” 时光匆匆,他们不再青春年少,却正是风华正茂,依然炙热而张扬,轻狂而坦荡。 蝉鸣悠长,阳光为证。 他们走过的风雨皆成光影存进画册,至此以后—— 未来空白的每一页,某年某月某日,四季更迭,朝朝暮暮,落款永远是晴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