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节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作者: 藜灼 简介: 唐云舒书香门第出生,与书为友,与墨为伴,知书达理,蕙质兰心。此生唯愿寻得一知书达理之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一日她从噩梦中醒来,梦见自己因出身被迫下乡。 梦里,父母为她寻得了一门好亲事,那人是军功卓著的军人,直言他定能在动荡不安之时护她一生无虞。 回想起幼时只会动武的粗俗面孔,唐云舒断然拒绝,不顾父母反对毅然下乡,结果被逼致死,累得父母一夜白头,眼看天要亮了,一家三口却彻底闭上了眼。 这日,如梦中那般,父母提到了那桩婚事。 唐云舒沉默良久,咬咬牙,点了头。 好死不如赖活,梦里的那一幕幕绝不能再次发生。 ~ 陈衡自幼是个混不吝,被弄到部队后总算消停些许,可除了在部队,多数时候还是个由着性子来的主儿。 听爷爷说要给他安排婚事,他自然千百个不愿意,寄来的照片也被他随手丢到了角落。 可老爷子以死相逼,以恩情胁迫,他还是点了头。 不过结婚归结婚,日子怎么过可就由不得他们要挟了。 ~ 部队家属大院来了个识文断字又长相出众的姑娘,听说是嫁给了陈衡,不少嫂子摇头叹息。 那个大老粗,哪里懂得疼人哟,小媳妇怕是要受苦。 不出众人所料,陈家时不时传来争吵。 不是你嫌我不讲卫生,粗俗没礼貌;就是我嫌你故作姿态,不会过日子。 总之,小夫妻三天两头闹矛盾,但又会当做没事儿人一样。 不少人感叹,小年轻还挺要面子,估计早晚要离。 果然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嫂子们听到唐云舒怒喝一句:“姓陈的,你是不是想离婚?” 这么威胁软硬不吃的陈营长,肯定得离。 众人笃定。 结果一道有些狗腿讨好的男声说:“怎么可能离,死都不离!” 院子的陈衡,满脸笑意地看向佯怒的女人,满足又宠溺。 他跟媳妇儿的相处模式多好,小打小闹,不伤根本又怡情养性,实在不行,死皮赖脸求着往炕上滚一遭,什么事他不能忍,咋可能离婚! 架空架空架空! 内容标签: 相爱相杀 甜文 年代文 先婚后爱 日久生情 主角视角:唐云舒 陈衡配角:唐、陈两家 一句话简介:家长里短,互怼日常 立意:蒸蒸日上好生活 第1章 噩梦成真 狂风裹挟着乌云,将1968年的京市吞噬在深渊巨口之下。 一方小小的宅院门前,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将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只干净透亮的眼睛,眼神惊惧,如惊弓之鸟一般。 门外,打砸声、惊叫声不绝于耳。 唐云舒立即将门合上,背靠在门上,胸廓起伏。 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咳咳咳……”母亲的咳嗽声再次响起。 唐云舒立即跑到灶房看了看正在火上煎煮的药,眼看药汤差不多,四处环顾一番,找到了平日里张姨用来包锅的抹布,小心翼翼拿起,准备包裹着药罐的把手,想要将药倒入碗中。 一只细白的手直接伸到药罐边,被蒸汽烫得立即缩了回去,瓷白的皮肤立马红了一片。 火辣辣的痛感立即使那双灵动的鹿眼浮起一层水雾,即便如此,唐云舒也知道,如今这个时候,不是她能拉着母亲撒娇的时候。 从前这些事,都由张姨来做,后来因为时局动荡,张姨回了老家,又有母亲挡在她的面前,所以除了舞文弄墨,其他的她一窍不通。 眼下母亲病倒了,只能她自己顶上。 再次拿起抹布,多次尝试后,她总算是将药倒入了碗中。 端着药碗来到母亲房中,唐云舒将躺在床上一脸病容的母亲扶起。 冯嬅苍白着脸,随着女儿的力道起身,靠坐在床头,对于女儿递到嘴边的药不予理会,而是忍着咳意问:“你爸爸那边怎么说?” 见母亲不喝,唐云舒也不勉强,而是将勺子放在药碗中缓缓搅拌,想要它凉得更快一些。 她低着头,掩住眼中的担忧,对母亲道:“爸爸那么厉害,妈妈要相信爸爸不是吗?” 话落,又将盛满药的勺子递到母亲嘴边。 这次,冯嬅张口喝下了无比苦涩的药汁,舌尖与心头的苦涩肆意蔓延,一时竟分不清究竟谁更胜一筹。 “我怎么不知他很厉害,就是因为太厉害,才逃不过这场劫。” 耳边是母亲的叹息,唐云舒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只耐心给母亲喂着药。 待碗底的药汁见底,唐云舒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她不明白为何好好的日子会变成这样,明明就在一月前,她还在大学校园与同学聆听母亲给他们讲述诸子百家,感叹时势造英雄,转眼间,就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臭老九。 明明前一刻还对老师恭敬有加的同学,下一刻就如地狱修罗般对着老师喊打喊杀。 曾经受人尊敬的一家三口,现在只能闭门不出,甚至父亲被人带走调查,整整一周都没有半点消息。 回到房间,想到如同这黑压压天色一般的生活,唐云舒还是忍不住落泪。 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哭,唐云舒从未体会过,这是第一次。 父亲母亲只有她一个孩子,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情绪,她从未有如今这般有苦难说的境地。 即便从小被娇养长大,唐云舒也知道,若父亲母亲真如那群人所说那般,那他们一家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可即便如此,她也要永远和父亲母亲在一起,哪怕是死。 缓缓地,唐云舒哭得累了,红肿的双眼阖上,呼吸渐渐平缓,唯有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没入柔软的枕头里。 “云舒——云舒——舒舒,你别吓我,你别吓爸爸妈妈,你这是怎么了啊?” 唐云舒只觉耳边母亲的声音过于凄厉,活像她怎么了一般。 随后是父亲沉着冷静的声音道:“送她去医院。” 昏昏沉沉间,唐云舒只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听到医生冷静的询问,之后便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被噩梦惊醒。 唐云舒猛地睁开眼,死死盯着病房的天花板久久不能回神。 可怕,太可怕了。 “云舒,你醒了?你要吓死妈妈了你知道吗?”冯嬅的声音因为咳嗽还未好全而有些哑。 “我这是怎么了?”环顾四周,知道自己在医院后,唐云舒看向母亲问。 “你这孩子,怎么自己病了都不知道,若不是你爸爸回来发现叫不醒你,你就要烧傻了。” 冯嬅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旁早就备好的凉白开喂到唐云舒嘴边。 “爸爸回来了?”唐云舒惊讶又惊喜。 只是下一瞬,她骤然脸色煞白。 怎么会,怎么会与梦中的一切都吻合? 发烧,父亲安然归来,然后就是——下乡! “妈妈,爸爸呢,爸爸去哪里了?”唐云舒着急忙慌地拉着冯嬅的手问。 “你这孩子,还是没心眼儿,你妈妈我在这里照顾你一天了,一醒来就问你爸爸。” 冯嬅笑容满面地打趣女儿,如今丈夫回来了,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她也不像前段日子愁眉苦脸,想如平常一般逗逗女儿。 结果女儿并未像平日一般笑着过来哄着她,跟她撒娇,而是继续焦急地问丈夫去哪里了? 见她这么着急,冯嬅也不再开玩笑,转身出了病房,去寻找丈夫的身影。 唐云舒在病床上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父母亲,还不等她将话说出口,父亲唐骥便道:“先出院,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冯嬅见状,总算是意识到丈夫肯定有事瞒着她们,一言不发开始收拾东西。 唐云舒也不多言,将东西收拾好,一家三口便回了家。 唐家小院里,唐云舒与父母对坐在沙发上,看着父亲严肃的表情,她只能在心中一遍遍祈祷,祈祷着不是梦中那般,那个长久的梦只是因为自己这段日子过于劳累导致,压力过大才会胡思乱想,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 可当唐骥开口,唐云舒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云舒,是爸爸对不住你们母女……”话才出口,唐骥便忍不住哽咽,儒雅的面容上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变得灰暗无比。 “上面决定,要我下乡改造,本来昨天我便想要跟你们商量,只是你忽然生病,只能拖到今天来说。” 他转向坐在身旁,听完他的话一脸不可思议的妻子,“我们离婚,你带着云舒好好在京市过日子,若是遇到好的……” “唐骥,你胡说什么?”冯嬅尖声打断丈夫晦涩的言语。 “我冯嬅在你眼中就是如此贪生怕死的人吗?你莫非是忘记了,当初娶我时对我说过什么?”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节 唐骥当然不会忘记,因为留洋的经历,他们二人的婚礼是西式婚礼,曾许下过无论贫穷或者富有,都不离不弃的诺言,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保下他们母女俩才是重中之重。 毕竟母女俩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自小锦衣玉食,没受过什么苦,若是下了乡,不知道要怎么过活。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云舒想想不是吗?” 他们两个人的身份都有问题,同样有资本家的背景,但冯家出了一个保家卫国的军人兄长,还有一个始终坚持在前线的姐姐,父母更是将所有资产全部支持国家,即便如今只剩冯嬅这个小女儿,即便冯家没人了,那帮人再怎么猖狂,也不敢动到冯嬅身上。 而他不同,祖辈敛财颇多,在父亲这一辈才彻底衰落,又有他出国留学的经历,加上前不久说错了话,这一场劫难在所难免。 若是不离婚,妻子女儿都得跟着自己吃苦。 “爸爸,非得下乡不可吗?”对上母亲愧对的眼神,唐云舒不死心问。 今日这一幕幕,与梦中一模一样。 父母为离婚一事争吵,最后父亲还是妥协了,要带着母亲一起走。 而对于她,母亲不知托了多少关系,说是为她安排了一桩婚事,一桩足矣护她此生无忧的婚事。 梦里的她是怎么回复的呢? 一边是可亲可敬的父母,一边是幼时只见过一次的陌生男子,自然是毅然决然跟随父母下乡。 于她而言,若是寻不到志趣相投、惺惺相惜的爱人,那婚姻与囚笼无异。 更何况母亲说的那人,虽然只是幼时匆匆见过一面,她也知道那是一个粗俗无礼的人,更何况如今还当了兵。 听同学说,许多当兵的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兵痞子,依照那人自小表现出的顽皮样,一定也是同学口中所说的那样,与她想象中的理想伴侣实在相差甚远。 她热血满满的地跟着父母下了乡,结果却不尽人意。 乡下的日子不是古人诗词中描述的“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怡然自得,也并非“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般的田园之乐。 而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里刨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枯燥无味,也是满手老茧冻疮,吃不饱穿不暖的筋疲力尽。 曾经执笔作词作画的手,如今拿起锄头对付着坚硬如铁的土块;昔日与同窗探讨大家诗词名画的嘴,如今不敢再开。 他们一家三口自幼便没有吃过什么苦,这些乡下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简直难于上青天。 父亲因为有着独自在外留过学的经历,应付起来相对轻松一些,只是再加上照顾母亲和她,不亚于雪上加霜。 只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除了咬牙坚持,别无他法。 她无数次对自己说,熬过去就好,习惯了就好。 日子在水深火热中过得极为缓慢,对于他们这些成分不好的人,根正苗红的乡亲们多数时候是不搭理的,但也免不了受欺负。 时不时的批斗检讨和脏活累活,长时间的白眼和讽刺,时间一长,他们竟也慢慢习惯了。 而这习惯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三个月。 苦难怎么会给你足够的宽容,三个月时间,彻底改变了他们一家。 就在唐云舒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煎熬下去也不错时,悲剧再一次上演。 作者有话说: * 1.出自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三》 2.出自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 预收《炮灰路人甲觉醒后咸鱼了[七零]》求收藏呀! 苏敏落了一次水,睁眼醒来,发现自己是一本打脸年代文中为展现男主魅力而存在的炮灰女配。 作为有夫之妇的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英俊迷人的男主。在自己丈夫因公牺牲后,对其死缠烂打,被赶出部队,结果所嫁非人,被家暴而死。 觉醒且拥有了前世记忆的被打脸对象苏敏:就挺离谱! 前世她就是一位荒岛求生的探险博主,最爱的便是大自然的无限风光,今生到了这偌大的灵州岛,简直如鱼得水。 没事下海潜潜水,鲍鱼、龙虾、海蟹、鱿鱼样样手到擒来;煎、炸、蒸、烤美食五花八门。 顺便看看男女主和对照组的热闹,随时随地有瓜吃。 “啊?女主和婆婆打起来了?” “咦?女主和男主吵架了?” “什么?女主和女配互相扯头花了?” 啧啧啧,这高歌猛进的年代文女主真不好当! 回头看看自己那个沉默寡言的军官丈夫,慈眉善目的婆婆,善良有爱的小姑子,苏敏想,没离婚是对的。 虽然是包办婚姻,她的日子却是舒坦又自在,一家子会体谅人,与丈夫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等时机一到,外面广阔天地,离了婚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只是……丈夫的沉默似乎只是表象。 吃亏过后的苏敏:混蛋严诚,明明是只狐狸,死装什么啊! 架空架空架空! 不黑原男女主! 第2章 下乡 那天,唐骥照常做完检讨回来,身上头上全是烂菜叶子以及被石头土块砸出来的青紫。 唐云舒见状,忍不住跑到村上的老郎中家中买药,只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她是等天彻底黑透才敢去。 只是还不等她到老郎中家中,便在半路遇见两个男人,月光映衬下,一个军装上身,笔挺利落,一个白衫黑裤,满脸讨好。 手电筒刺眼的光只打在她脸上一瞬,又立即移开,最后剩她看不见前路,满目黑暗。 本以为只是寻常照面,结果后来她迎来了那衬衫男子的一次又一次纠缠。 当得知那男子是革/委会干部的身份之时,唐云舒甚至动摇过,她不想父亲母亲这么辛苦,若是舍弃她能够换得父母安宁顺遂,她自是愿意。 天不遂人愿,当她偶然得知那男人在市里已有妻小,唐云舒便不再有这样荒唐的想法。 可她还是被逼致死,从高高的山崖上摔落,尸骨无存。 梦里,她眼睁睁以旁观者视角看着父母一夜白头,母亲郁郁而终,父亲独自一人固执得找寻她的尸身,最后躺在了那片山谷中,失血而亡。 一想到梦中的点点滴滴,唐云舒心中涌起窒息般的痛苦。 从医院醒来的那一刻,她时刻祷告着,祈求这一切只是自己的梦,眼下的事却一步步印证着,赤/裸裸地告诉她,那一切不是梦,他们一家或许真的活不过那段日子。 想到母亲的痛不欲生,想到父亲临死前的痛苦与悔恨,唐云舒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梦到那一切,这样她便可以做出更多的准备。 “云舒,下乡是上面的决定,爸爸也没有办法。”唐骥低下了头,肆意傲然生活了一辈子的人,这一次只能低头。 因为抵抗到底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唐云舒看得难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爸爸,我跟妈妈与你一起下乡。” 既然提前知道那些事情,那只要她足够小心,应当可以避免一家人的横死。 “云舒,乡下的日子并不好过,爸爸不想让你和你妈妈受苦,只要你们没事,再苦再累爸爸都能挺过来。” “唐骥,说来说去,你就是想和我离婚是吗?” 眼看父母又要争执,唐云舒出声打断:“爸爸,你明知妈妈认定的事不会轻易做出改变,那我们一家人共同进退不好吗?” “乡下的日子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简单,我这是为你们考虑。”唐骥忍不住提高音量,掩盖住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就算为我们考虑,也要尊重我们的意见!”冯嬅同样大声,“我告诉你唐骥,别用为别人好为借口,做出伤人的事,一旦我们离婚,我的女儿不会姓唐,我们也绝无再复婚的可能。” 此话一落,屋中一片寂静。 “你这是何苦呢?”涩然的声音响起,明明离了他会过得更好的啊。 看着父母相拥而泣,唐云舒同样泣不成声。 “云舒,妈妈和爸爸吃苦可以,乡下的日子你过不来的,妈妈前不久便为你留意了婆家,只是想着你年纪还小,便没急着告诉你。” 待情绪平稳些,冯嬅冷静说出自己的考量。 唐骥闻言,转头看向妻子,一脸讶异。 妻子平日里是万事不管的性子,今日的种种表现可谓令他刮目相看。 本以为木已成舟,自己拗不过娘俩只能在下乡后多费心思,处处护着他们,如今看来,还是妻子心思更细些。 即便觉得此时不是嫁女儿的好时机,目前也没有什么比找一个可靠可信的人护住闺女更好的办法了。 以他女儿的才貌和年纪,似乎只有结婚最为合适。 既可以杜绝那些因为女儿相貌起心思的人,又可以让保护女儿的人尽心尽力,毕竟结了婚便是自家人。 可这结婚的人选…… “妈妈知道你喜欢与你志趣相投的人,只是眼下时局如此,你爸爸的老师也说过,军队算是比较单纯地方,妈妈虽然也觉得那人不适合你,但为了你的以后,只能这么做,你……可以理解妈妈吗?” 冯嬅问得迟疑,毕竟就在方才她才用尊重狠狠驳斥了丈夫的“为你好”的言论,此刻却又用同一招数对付自己的女儿。 想到与妻子一样固执得女儿,唐骥的心也高高提起。 良久,唐云舒抬起头看向父母,轻声说了一句:“等我考虑考虑吧。”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摸不准女儿的心思也不敢多说话,只好点头。 “爸爸,要是下乡的话,什么时候启程?”唐云舒在出门前,看向坐在那里,一夜之间便背脊有些佝偻的父亲。 “最多后日。”唐骥回答得艰涩,正是因为时间紧迫,他只能想出离婚这样的法子来保全妻女。 “爸爸,我们下乡的地方是哪里?” “东北那边的一个叫林安县的地方。” 闻言,唐云舒呼出一口气。 那就好,林安县,正是梦中妈妈想要给她安排婚事的那人的老家,冯家对那人的爷爷有恩,梦里因为她的拒婚,父母便没有去林安县,主动申请去了隔壁县,即便老爷子随时会让后辈来关照他们,一家人仍旧落到那般地步。 如今,母亲还没干出挟恩图报的事,所以,只要他们一家按照既定的轨迹走下去,去到林安,应该也不会出事,那她自然不用嫁人了。 唐云舒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说服了父母,只愿意跟随他们下乡,不愿意结婚成家。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节 夫妇二人被她磨得没办法,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 启程这一日,乌云罩顶多日的京市破天荒艳阳高照。 火车嗡鸣阵阵,一路北上,辗转多次,最终终于到达了林安县。 坐着挤挤挨挨,充斥着各种怪味的汽车来到林安县,一家三口早已疲惫不堪。 好在,才下车没多久,便见到一位四十左右,面容刚毅的男人上前,“你们是不是唐骥同志和冯嬅同志?” “是,我们是。”冯嬅见来人,知晓应当是陈叔派来的人。 “两位同志,我是青山大队的大队长,算着日子你们今天应该到了,过来迎一迎。” “多谢多谢。”唐骥立即上前握手感谢。 大队长一脸严肃回握,“这马上太阳就要落山了,咱还是赶紧赶路吧。” 说着,大队长将唐云舒手边的行礼拿上,走到一旁的牛车边。 几人上了牛车,途中陆陆续续带了几个进城的村民。 村民们见到陌生脸孔,忍不住问大队长他们的身份,而他只严肃道:“上面安排下来的人。” 其余人见此,也听闻最近他们大队会来几个臭老九,顿时不再言语,只时不时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们,离他们坐的位置越来越远。 唐云舒虽然在梦里经历过比这更糟的事,可毕竟是在梦里,如雾里看花般,如梦似幻,而眼下是真真切切感受到那些如针刺一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什么叫如坐针毡,唐云舒此刻体会到了。 就这样煎熬着,天色渐晚时,他们终于抵达青山大队。 时值四月,村民们正在地里忙活得热火朝天,趁着太阳落山,气温下降,将该种的苞米、大豆种下去。 大队长将牛安置好后,便将他们一家三口送到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个极为简陋的棚子,不知是否是曾经的牛棚,反正唐云舒闻到了一股极为刺鼻的味道。 周遭是乱七八糟的杂草以及一些干活用的农具。 怕母亲不适应,她紧紧握住了母亲的手,以示安抚。 唐骥见到这样的场景,也是久久不能回神,预想过这里的日子不会好,不曾想会如此糟糕。 “你们将就住着,等有好的地方了,我在给你们争取。”大队长交代完便走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好过,若是有住的地方,大队上的村民都不够分,又怎么会分给他们这些成分不好的人。 三人收拾妥当,便不堪重负般沉沉睡去。 甚至来不及感叹环境的破旧,也来不仅适应新的地方,一向认床的唐云舒此刻倒在一张破木板上睡得极沉。 第二日一早,便听到上工的催促声,大队长昨天便交代过,今天一早便要跟着生产队的人一起上工。 唐云舒醒来时,父母已然收拾妥当准备上工,见到女儿醒了,笑着道:“你身子弱,多休息几天,爸爸妈妈去上工就好了。” 唐云舒感念父母这份爱护,但她知道,他们三个人挣得公分或许还不过一个人吃,今天还要去大队借粮,等算公分的时候用公分去抵。 她只在梦中干过农活,真正上手的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现在时间,他们浪费不起。 “没关系,我们还是先去适应适应,听说农活不好干,我这么一大个人,总不能让爸爸妈妈来养我吧。” 见阻止不了女儿,三人便收拾好,前往大队晒谷场。 大队长见人都到齐,如往常一般说完该说的话,便组织大家干活。 唐家一家三口被分配的活儿,自然是公分又少又没人愿意干的脏活累活。 毕竟是下乡改造,即便陈家老爷子想要关照,也不能那么明显,该吃的苦一点也不可能少。 真正见到粪坑的那一刻,唐云舒有一种天要塌了的感觉。 鼻尖传来的恶臭,以及那看不清模样的粪桶,都是唐云舒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 见她迟迟不动,捂着嘴满脸苍白的矫情样,一旁被分来干活的妇女忍不住出声讽刺,“还真是城里来的大小姐,吃粮食的时候怎么不是这副表情,这东西用来种庄稼,那菜啊豆橛子啊长得可肥了。” 闻言,唐云舒震惊得瞪大双眼,实在想象不出那些青翠欲滴的菜是这些东西浇出来的。 那妇女见她被自己说得呆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洋洋得意地继续说教,但该教唐云舒的技巧也一点没落。 来来回回挑几趟粪水下来,唐云舒只觉得肩膀火辣辣的痛,身上脸上因为不熟练,沾了不少脏东西。 她知道乡下苦,有不少心理准备,可这一刻,她还是想哭。 第3章 点头 回到住的地方,唐云舒才到岔路口,便隐隐约约听到母亲叫自己的名字。 一回头,看清父母的模样,唐云舒忍了一天的眼泪刷一下流了下来。 只见唐骥和冯嬅都蓬头垢面,满身泥污。 一向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父亲此刻头发凌乱,满目疲惫;而总是喜欢将那一头秀发做出各种美丽造型的母亲也不遑多让。 夫妻俩看清自己女儿的那一刻,也是满目心疼,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一直如洋娃娃一样乖巧精致的女儿变得灰扑扑,远远看去,甚至迟疑许久才敢叫出女儿的名字。 一家三口的周围充斥着心酸。 “唐教授、冯教授,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唐云舒抹了两行眼泪,笑着问。 见女儿如此乐观,夫妻两人也顺着女儿开的玩笑回:“唐大才女不也颇为狼狈?” 唐云舒一下子笑出声:“妈妈,现在的才女已经是大粪味儿的了。” 三人同时笑出声,听着耳边的欢笑,唐云舒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青山白云,书中说的苦中作乐,当是如此吧。 如果生活一直如此,哪怕苦点累点也不是不能过下去,唐云舒这般想着。 只是进门那一刻,他们便再也笑不出来。 四处漏风的屋中,昨晚稍微整理得还算整齐的行礼被翻得凌乱不堪,农具东倒西歪,本就不宽敞的屋子更为逼仄起来。 这样的场景,唐云舒在梦里见过,只是真正面对时,还是发愣了好久。 咽下心中的苦涩,她第一个躬身收拾起东西来。 本来他们也没带什么财物,东西全被弄乱,却什么都没损失,或者,就算是损失了什么,也无处申冤。 一家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不发一眼,默默忍受。 晚饭是稀薄的米粥就今日冯嬅挖来的野菜,连一个大碗的分量都没有。 三人将就着吃下,便不约而同开始愁明日上工。 唐云舒被分配去挑粪,唐骥是男人,跟大队里的壮劳力一样,直接干最累的活儿,冯嬅则是跟着大队里的老太太和小孩一同拔菜地里的杂草,算是最为轻松的活计。 只是一家子都没干过什么农活,一天时间对于他们而言还是过于难捱。 忍着肩上难言的疼痛,唐云舒听着父亲的话。 “云舒,明日我还是跟大队长说说,把你分配去跟你母亲一道,我看大队长不像是那种刁难人的,虽然我们是下乡改造,但也有人权,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哪里做得来那种活儿。”唐骥闻着鼻尖的异味,看着女儿疲惫的模样,心疼不已。 丝毫不提自己今日在锄地时的狼狈和无力。 “爸爸,哪里有这么容易。”唐云舒叹息,“青山大队不止我们一家下乡改造的人,不知道你们干活的地方有没有,今天跟我一起挑粪的除了那个叫六婶子的妇女,还有一个跟妈妈年纪相差无几的女士,看那模样,应当不是本地人。” 那人的气质与母亲有些相似,估计也是高校老师,只是为人过于低调,一整日除了干活,不发一言,那位叫六婶子的妇女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甚至连头都没有扬起来过,也是回到住处看到屋中凌乱不堪的那一刻,她才明白那位伯母为什么那么低调。 或许她暗暗打量她的那几次,便是透过她回看曾经的自己呢。 不过这些唐云舒并未说出口。 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成分不好或者做过错事的人,除了低头做人,别无他法。 “所以爸爸,或许我们这样的人,就是需要干脏活累活的,就算大队长同意了你的请求,也其他社员也不会同意。” 谁不想干轻省的活儿,他们这些坏分子本身就人人喊打,若是还想抢了社员轻松的工作,又怎么可能换得别人的好脸色。 现在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最为稳妥。 唐骥知道女儿说得在理,可是还是忍不住心疼,毕竟妻女都是受了他的连累,作为一家之主,他不仅没能护住她们,反而害了她们。 妻子那边倒还好,虽说是下乡改造,但她的身份没有半点问题,这些人也不敢如何为难,只是女儿受了他的连累更多,干的活也更难。 一家人正说着话,忽然门外有些许动静传来,只一瞬,又立即安静下来。 率先听到动静的唐云舒猛然一惊,梦中那种死神临近的紧迫感瞬间从头顶遍布全身,神经一下子紧绷。 难道来到林安县也还是不安全吗?哪怕默默忍受,还要受到更加非人的待遇吗? 是啊,她怎么忘了,坏人到处都是,林安县虽然有一定的依仗,又怎么可能人人都是好人呢? “谁在那里?” 思索间,唐骥抄起一旁的锄头便冲了出去,从前的斯文悉数殆尽,只余满腔愤恨。 只是那人跑得着实快,对周围的地形很是熟悉,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黑暗里,只隐隐约约瞧见,似乎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实在太欺负人了,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冯嬅气得双眼通红,捂着心口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 唐云舒心凉了半截,但还是上前搂住母亲的肩膀,不断安慰着。 “云舒,这里实在太吓人了,爸爸妈妈无所谓,但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不能遭受这些。”冯嬅哭着道。 她不敢想象,若是今晚他们早早便睡下,若是那歹人闯进了这破败不堪的屋里,不论做没做什么,她女儿的这辈子都会被一个烂人毁了。 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云舒,妈妈这就去找你陈爷爷,就算被人人指着鼻子唾骂我挟恩图报,我也要护好我的女儿。”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一直处在强压之下,冯嬅因为外面的那一点动静,加之今日拔草时,偶然听到那些妇女议论的东家长西家短,不断联想之下,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轰然崩塌。 丝毫不顾丈夫及女儿的阻止,想要立即到村西头的陈家,找到陈老爷子说亲事。 “妈妈,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好吗,你也不希望我不情不愿嫁过去,最后与丈夫过成一对怨偶不是吗?”唐云舒极力劝阻着。 “我冷静不了,云舒,妈妈现在无法冷静,就算是过成怨偶,只要你好好地,妈妈别无所求!”冯嬅嘴上这样说着,挣扎的力道却渐渐消失,慢慢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今天那些人说的那些事,让人胆寒不已。 她的女儿长得像早逝的姐姐,明眸善睐,温柔可人,一身书卷气,看上去容易被人拿捏,实则她的性子又像极了自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在这愚昧无知的村里,她和丈夫本就自身难保,根本护不住她的。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节 “云舒,听你妈妈的好吗?这里的人并不是我们想象当中那样淳朴,人坏起来,是难以防备的。”唐骥无力的靠坐在妻子身旁,有气无力,满眼充血。 他今日也听到了许多关于妻女的闲言碎语,相较女人而言,男人说起荤话来更是肆无忌惮。 只是那些人碍于大队长在那里震着,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只是那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像是刻在他的心上,鲜血淋漓。 原来人在走入绝境的时候,竟是这般无望吗? 曾经觉得没有人能配上自己的宝贝,如今却要用如此潦草的方式,将女儿嫁出去。 看到父母如此绝望,想到梦中自己的惨状,唐云舒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不知自己何时同父母一般跪坐在地上,久到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才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一个嘶哑的单音:“好。” 似乎是被这一声好惊喜,夫妻二人同时看向自己的女儿。 只听她低着头,继续道:“不过妈妈,若是别人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逼别人。” 她唐云舒就算走入绝境,也不可能做出这么掉价的事,哪怕她像梦中一般死去,也绝不可能上赶着嫁一个自己本身就没有考虑过的人。 * 就在唐云舒松口的两日后,陈家来人了。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青山大队的大队长。 也是后来他们才知,大队长是是陈老爷子的同宗子侄,暗地里已经给了他们不少关照,只是不能明目张胆。 询问之下,冯嬅决定明日便去见老爷子一面,将自己的打算告诉老爷子,就算是豁出自己这张脸面,也要将这件事定下来。 青山大队不乏好人,却也不可能人人都是好人。 这几日相处下来,冯嬅对这个结论更是认同。 村里有点什么事,那些妇女总是能够很快知道。 得知她的成分没有问题,只是不愿与丈夫分开后,不少人便开始跟她套近乎,话里话外打听云舒的年纪,透露出来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若是那些后生是个好的她也能够理解,可那些人不是二流子就是懒汉。 一家有女百家求,可怜她的女儿如今竟然沦落到这样的百家。 憋着一股气,冯嬅来到陈家。 陈家在青山大队算是鼎鼎有名的人家,陈老爷子两个儿子,大儿子在部队从军,二儿子是大队里的书记,子孙辈也算是成器,老爷子过得极为舒心,年近七十看上去也不过六十五六,精神矍铄。 陈老爷子一见到从前的奶娃娃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说着说着便老泪纵横。 当听到冯嬅提出结亲的请求后,一向会征求晚辈意见的老爷子当即拍板同意。 不顾儿子儿媳的强颜欢笑,满口应下。 唐云舒也不曾想陈家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只是长辈同意并不算数,如今可不是包办婚姻的时代,还要当事人同意才行。 即便做过那样的梦,唐云舒还是认为婚姻不该是随意将就,更何况,若是有陈家的庇佑,他们在这里的日子应当也不会难过到哪里去。 只希望陈家小辈是个有主见的人,若同意,这桩婚事与她而言利处大于害处,她即便抵触,也不会拒绝;若是不同意,那她就与父母安安心心过下去,即便就这样累死累活一辈子。 不过,令她没能想到的是,比陈家消息先来的,是另一样危险。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婚事 西北军区三团团部。 一群人浩浩荡荡从会议室走出,个个人高马大,有说有笑着。 看着一群人渐渐走远的背影,政委忍不住跟团长发牢骚,“我说你就是太惯着陈衡这小子了,这次也是他小子运气好,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交代。” 政委回到办公桌前坐好,“要我说,就该让这兔崽子关关禁闭,好好磨磨他的耐性。” “可是你不能否认,这次演习要是没有他出其不意的一招,我们团怕是就要输给一团那帮混蛋了。” 团长也坐回去,拿起方才没有喝完的茶,喝了一口又道:“倒不是我偏袒这小子,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是不假,可要是没有点敢作敢为,敢闯敢拼的血性,上了战场也是只会纸上谈兵的废柴。”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怕他过于狂傲,以后犯了大错,毕竟是个好苗子。”政委叹息一声。 “部队最不缺的就是狂傲的人,那小子有狂傲的资本,也是个聪明人,你啊还是省省心吧。” 两人的对话消散在西北的猎猎狂风中。 而营区门口,陈衡也正接受着战友的打趣,笑着敷衍几句便想要往宿舍那边走。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陈营,有你的信件。”才走出营区门口,便听见送信的喊声。 料想是家里又给他寄什么吃食,陈衡兴高采烈上前。 见他身上大包小包的东西,看来是才从邮局那边过来。 伸出遒劲有力的手,从那人身上拿下一个大包裹,跟他一道去了部队里专门存放包裹的地方。 邮递员小张道完谢,将东西放下后率先找出陈衡的信件,就一张薄薄的信封,陈衡拿在手中,看向地上大包小包的东西问:“就一封信,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没了,就一封信,还是加急的。” 东北林安到西北军区相隔不远,平日里家里人给他邮寄东西也不过一周左右就到,要是加急的信件,只需要四五天。 这是家里第一次寄加急的信件,怕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思及此,陈衡颇有些焦急地拆开了信封,待看清楚信中短短几句却直击人心的内容后,那张硬朗英俊的脸上露出讽笑。 老爷子莫不是清闲得没事做,居然要给他找媳妇儿了。 “陈营,家里一切都好吧。”小张看着陈衡神色变幻,忍不住担心道。 “没事儿,估计是家里人闲得慌,净找些事儿做。”说完抬脚走人。 独留小张站在原地嘴角抽搐,有这么说家里人的吗? 回到宿舍,住在隔壁的一连指导员便屁颠颠过来找吃的。 每次陈衡去一趟收件处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里面的东北美食应有尽有。 陈衡也是个大方的人,那些东西都会分给他们这些战友和底下的兵。 “老陈啊,这次咱家又给寄什么好吃的了?”刘指导员熟练进门,开口便问。 等到看清桌上只有一封信时,开口索要的话堵在嗓子眼儿里,眼见陈衡脸色不好看,连忙上前问:“是不是家里出事了,有什么困难要跟兄弟说。” 说着话,便要去兜里掏钱。 陈衡见他这副模样,原本被信中消息弄得心烦意乱的心情好了些许。 “好了,瞧你急得,没什么大事,估计就是太闲了,老爷子才没事找事给我找媳妇儿。” 听着他不耐烦的语气,家里没人给张罗找媳妇儿刘指导员顿住了拿钱的手,紧接着一巴掌拍上好友的肩膀。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想娶媳妇儿还没人操心呢。” 揽着人的肩膀坐下,苦口婆心道:“翻过年你该有26了吧,都老大不小了,家里不着急才怪。要是瞧着合适的就赶紧把终身大事解决,这样组织也好重用你不是。” 见他说了一大堆话,那人只盯着窗外瞧,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刘指导气不打一处来,“不愧是一个营的,你们那教导员结婚之前也是你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现在你看看,跟自己媳妇儿还不是蜜里调油。” 见那人还是不说话,他踢了人一脚,“你听没听我说话?” “滚蛋,心烦着呢。”回应他的是被推出门外的力道,以及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站在门外的刘指导傻眼,忍不住低骂一句不识好人心,“老子管你。” 说完便回了隔壁宿舍。 屋内,陈衡一脸心烦的回过身,来到桌前想要处理点营内的事务。 结果发现刚才还在桌上的信封不见,站起身,四处逡巡,终于在椅子底下找到。 顺手拿起,却从里面滑出一张黑白照片。 陈衡将照片捡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人面,莫名有几分熟悉。 鹅蛋脸,小鹿眼,弯弯的柳叶眉,即便是黑白照,也难掩照片中人的书卷气。 这么瘦瘦小小看着又娇气得不得了的一个人,怎么可能适合做军嫂。 真不知道老爷子是不是糊涂了,信中就简单告诉他为他找了一个品貌俱佳的媳妇儿,让他赶紧回去结婚,还真当军营是自家的了? 只看了那么几眼,陈衡便将照片随手扔进了抽屉的角落里,开始认真办公,对于家里来的信不予理会,自然不会给什么回信。 * 林安县青山大队,又是一天的劳作后,陈家夫妻俩晚间夜话。 陈家二儿媳柳梅,也就是陈衡的母亲重重叹息一声。 身旁原本有些睡意的陈继明被这一声叹息惊了一跳,醒了醒神问:“还在为那事愁呢?” “怎么不愁啊,依照老小那性子,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听老爷子安排,即便是听了,日后结了婚,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冯家对咱家有恩,当年要不是父亲仗着昔日在冯家做过事的那点情分向冯家求救,咱们一家子怕是早就饿死了。”陈继明说。 当初的饥荒,如今提起来就让人心悸。 柳梅哪里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如今人家落难,千言万语只求护住自家的女儿,其余一样不求。 虽然她也为自家儿子委屈,要被逼着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 但抛开这一点,唐云舒那小姑娘自己也见过,的确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要不是唐家遭了难,自家那大老粗儿子还娶不上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只是被人挟恩图报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即便她能够理解他们的难处,心里还是不得劲儿。 “好了,爹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不会害了老小的,这其中可能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事。” 虽是这样说,陈继明也忍不住忧心忡忡,“只是你儿子那性子,娶了一个性子软和的恐怕真震不住他。” “可不是这个理儿,那混小子不娶个厉害媳妇儿,等翅膀硬了,都能翻天。” “行了,这件事还有得磨,赶紧睡吧,明天还那么多活儿呢。” 夫妻俩才说完话,另一边陈老爷子的屋子内,看着窗外的月光,炕上的老人也诸多感慨。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5节 当年还在抗日时,他带着妻小逃亡至京市,若不是被冯家好意收留,一家老小早就曝尸荒野,原以为这辈子就在冯家过活,可因为那场长达14年的灾难导致冯家人丁凋零,就此没落。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饥荒年,不得已再求到冯家面前,他的老东家还是救了他们一家子。 而今冯家就只剩冯嬅一人,冯嬅又只有一个女儿,若是自己有能力而不伸以援手,那百年之后又如何有脸去对他那般好的见老东家。 老小那边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唐家那丫头嫁给那小子只有他们家高攀的份儿,绝对不会辱没了他。 只是老小前途方面他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毕竟军婚对于政审的要求更严格。 眼下那丫头又有一个成分有问题的父亲。 老爷子闭目沉思良久,还是决定要等老小回来好生商量,结婚固然更为省事,但其他法子也不是没有,若是老小不愿意,他总不能将人绑了送到洞房里。 他活了大半辈子,明白那群人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青山大队相较于其他地方,对于坏分子没有到喊打喊杀的地步,那也只是对普通人而言,像那小丫头那般的人,即便有人护着,也会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老爷子辗转反侧思虑量多,而两位当事人一个跟着自己的父母安安心心上工、下工,另一个则是在部队认认真真训练,连信都没回一封。 双方都没将婚事放在心上。 这日,冯嬅急得又有一夜没睡好,想再次上门问问情况,被唐骥拦住。 他们固然着急,可也明白这样上赶着实在不好。 无奈之下,冯嬅只好作罢。 而陈家那边,陈老爷子等了几日还没见到孙子的回信,也知道那小子又犯浑了。 “老二,你过来。”老爷子满面怒容。 “爹,你这是咋了?”陈继明刚下工回来就听到自己爹扯着嗓子喊,脸色还不是很好看。 “你去,去发电报给那小子,说我要死了,问问他到底回不回来?” “爹,你这是说啥呢?”陈继明无奈。 “你到底去不去?”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好好好,我去还不行。” 陈继明应下,吃了午饭便骑着自行车去县里。 电报自然是不能照着老爷子说的写,只是老爷子威胁儿子的话他没有落下,其中又加了对于儿子常年不回家的责怪。 电报发出去,陈继明慢悠悠回家。 只是才到大队部,屁股还没坐热,便有人说出事了,而且还是那个才跟着父母下放的小姑娘。 陈继明一惊,连忙拔腿往外跑。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求收藏,宝宝们记得点点收藏呀![比心][比心][比心] 第5章 事与愿违 下乡已近半个月,唐云舒还是感觉自己没能适应下乡的劳苦日子。 曾经天真的以为别人能过的日子她定然也能过,如今看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一大早,她又来到挑大粪的地方,鼻尖已经慢慢熟悉了那股浓重的味道,现在只是身体还不能适应。 不过相较于第一天,至少现在已经能够一点点的将东西挑到地里。 一旁,沉默寡言的妇人低头,用扁担挑起自己的两只桶,淡淡看了笨拙的唐云舒一眼,便冷漠走开。 唐云舒感受到来自那人的视线,也没多想,挑起那半桶粪水跟在她后面走着。 两人不远不近地迈着步子,犹如这段日子的井水不犯河水。 前后脚走着,只是今天的路线显然不是平时走的那条路。 唐云舒本想开口询问,只是想到六婶子不止一次告诉她,说是跟着前面那位姓李的婶子就行,说她是干惯了挑粪这活儿的,该往哪里走,她都清楚。 思及此,唐云舒没有出声,只安安静静跟在那人后面。 走着走着,眼看就要临近河边,李婶子破天荒开口说了一句:“今天要去浇河那边的地,我们要从桥上过,你小心点。” 唐云舒闻言看去,所谓的桥不过是几块破木板搭在中间,稍不留意都会掉下去,更何况她们肩上还挑着东西。 唐云舒想要开口说要不绕一绕,她宁愿多走些路,也不愿在这阴沉沉的天里掉进河里。 本就没有几套换洗衣服,昨天洗的今天还没干,她可不想没衣服穿。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李婶子便低低道:“我尿急,你自己先过去吧。” 说完不等唐云舒回应,便放下扁担往另一边的草丛里去,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唐云舒呆愣了一瞬,两人本就不熟,平常更是各走各的,今天人家能够开口提醒她已是好心。 她环顾四周,除了一条还算湍急的河流,便是漫山遍野的杂草,再往上看去,就是河流的发源地青山,而下游便是青山大队所在的地方。 阴沉沉的天色下,四周的灌木杂草都像是会吃人一般。 这里离大队不算远,但平时除了那些爱在河里洗澡的男人,很少有人来这边,正是因为如此,这里的桥也不像是大队里那里的是石桥,而是破烂的木板桥。 偏偏这里又是通往山脚下的地里最快的地方,所以很多人还是会往这里走。 唐云舒看了看河水,又看了看木桥,想了想,她放下了扁担,往木桥上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踏上木桥,盘算着,如果好走,她走得过去,那就不绕远路了。 感受着脚下的悬空感,唐云舒深呼吸一口气,慢慢走着,还算平稳地到了河中间。 或许她不用绕远路了? 唐云舒看着不远处被人踏平的河岸,如是想。 眼看就要到河对岸,唐云舒心中放松些许。 或许人生就像是过河,只要有勇气迈出第一步,其余的每一步都会顺利很多,即便有困难,也能够好好应对。 所以,只要她足够小心谨慎,即便是不嫁人,不去死皮赖脸的寻求别人的庇佑,也能够安宁的度过一生。 五步、四步、三步…… 就差一点便可以踩出脚踏实地的踏实感,可就在唐云舒左脚迈出的一瞬,整个木桥猛地晃动起来,只一刹那,却也正是这一刹那,唐云舒身体不稳,重心倾斜,猛地向河里倒去。 事与愿违。 扑通一声,唐云舒还来不及反应,铺天盖地的河水蔓延过全身,鼻腔甚至口腔中全是河水的土腥气。 待最初的惊慌过后,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凭借记忆中学的游泳技巧,双脚不断摆动着。 纤细的双臂不断滑动,想向岸堤游去,只可惜劳累了那么久,又在河水的冲击之下,她的力气实在显得微不足道。 本想缓一缓,可耳边忽然乍起一声刺耳的“有人落水了”,紧接着余光中看见一道身影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向她这边游过来。 这条河流自青山而来,途经不少小山坳,长年累月的冲击之下,但小溪流过青山大队时,已经变成足够宽广,也足够养活几个大队的大河。 那人虽然跳下了河,但距唐云舒还有一段距离。 电光火石之间,唐云舒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拼尽全力向另一边岸堤游去。 梦中的那种被毒蛇紧盯不放的感觉袭遍全身,让她本就冰凉的手脚寒彻肺腑,猛地停滞一瞬,听到身后的水声哗哗,唐云舒红着眼眶,拼了命的往前游。 水中的那道身影虽然看不真切,但唐云舒敢肯定一定是一个男人。 若是真让那个人救上岸,后面的一切不用多想,她都知道她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完了。 在这样一个稍显落后的农村,名节比天大,不少妇女就算是被打死也没有过离婚的想法。 今天她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男人从水里捞起来,等待她和父母的将会是另一种被下放更为严酷的绝境。 唐云舒不记得自己呛了多少水,只知道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上岸,只要爬上了岸堤,一切就能够迎刃而解。 手脚并用着,她从不知自己能够如此灵活,如此坚持不懈。 双脚猛地一扑腾,双手抓住河岸边的杂草,慌不迭得往上爬,手脚并用,不敢耽搁哪怕一秒。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曾经母亲让她学过游泳,至少在现在,她救了自己。 “唐同志,你没事吧,瞧你,怎么过个桥还把自己弄水里了?”一道粗噶的男声伴随着水声响起。 唐云舒不予理会,立即向人群前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脚下一崴,她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昏迷前,她只听到了无比嘈杂的叫喊声。 这些人,未免来得太快了,她感慨。 * 田间地头,一众人忙得热火朝天,手里活不停,嘴也不歇着。 “我说他六婶子,今天是遇到啥好事情了,嘴边的笑就一直没停过。”有人看见站在地埂上不断张望的六婶子开口道。 “还能是什么好事,让她去挑粪,这有人指使了,有闲工夫来这里瞎晃悠,能不扯着嘴笑吗?”有人看不惯六婶子那副德行,讥讽道。 这个丧良心的玩意儿,好吃懒做不说,大队长让她带着那两个被下放的人干活儿,还真就把人往死里整,一天天活儿不干,就知道瞎显摆。 听到这话,六婶子那张瘦削的脸当即拉了下来,张口就准备吵架。 “你不去干你的活儿在这里瞎嚷嚷啥?”大队长走过来,看见六婶子就头疼。 六婶子见大队长来了,自然不会盯着别人吵,只是临走时,还是忍不住道:“有人没这我好命,可不就会说些酸话。” 说完便往河边走去。 “你去那边干啥?”大队长大声问。 “撒尿。”六婶子回,她今天可是有大喜事呢! 大队长无语,回过头不再理会。 反正这家人是出了名的懒汉,从来不在乎公分挣得满不满,从老到小,一副德行。 人群中的冯嬅静静得听着这些人说话,手里的活儿一点没慢,只是即便如此,还是够不上别人的速度。 这时一个妇女靠近她身边,冯嬅偏头看去,认出了这是陈叔家的二儿媳。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6节 冯嬅对其微微笑了笑,没再多说,继续干着手里的活儿,有了柳梅的帮助,那点杂草不一会儿便被拔光了。 陈家的关照总是润物细无声,这也正是他们想要的,哪怕陈家在青山大队有些地位,他们也不想连累别人。 只有女儿的事,他们实在对不起陈家。 就在冯嬅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有人尖声叫喊着:“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想起刚刚看见挑着粪水往河那边去了的女儿,冯嬅忽然手脚发软,忙不迭起身外那边跑。 只是起得太急,脚下踉跄一下,还是柳梅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闹出的动静不小,一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往河边跑。 不少人被大队长喊住,而率先跑走的人,早便不见了踪影。 大队长无奈,只能紧跟其后。 于是,跑在前面的人,便见到一道纤细的身影,正从水中奋力向上爬,而在她的身后,是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像一条毒蛇一般,眼中露出不怀好意的光。 不少人大老远看着这一幕,心想要是这姑娘被那男的捞上来,可就说不清了。 只是那姑娘过于灵活,湿漉漉爬上岸,便往他们这边跑,厚实的衣裳将其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还不等走在前面的婶子问出什么,那迎面而来的姑娘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吓得众人立即上前,准备将人送去赤脚大夫那儿。 后面赶来的冯嬅在看清倒下的人的面容时,痛哭出声,脚下一软,人也昏了过去。 这下,人群更加混乱起来。 唐骥通红着眼眶,两头无法兼顾,拜托柳梅照顾好自己妻子后,便冲上前去从一群妇女手中抱起自己的女儿,拼了命的向大夫家跑。 待人渐渐走远,人们才看向慢慢从河里上来了的男人,有人问:“大壮,刚才这是怎么了?” 那位名叫大壮的男人小眼睛转了转,开口说:“我看见刚才那位同志落水了,就跳下去救人了。” “你会有这么好心?”有人质疑。 这王大壮跟她娘六婶子一样,懒得要死,怎么可能会出手救人,怕不是有什么图谋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家大壮好心救人还要被你冤枉,还有没有天理了?”六婶子一听这话直接不乐意了,嚷嚷着:“大队长,大队长去哪里了,我要去找大队长评评理。” “吵什么吵,你家大壮说是他救的人就是啊,我们明明看见是人家小同志自己爬上了,就算没有你家大壮,人家也淹不死。” “就是,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说不定打着什么损阴德的坏主意呢!” “你再瞎嚷嚷一句试试?”六婶子被人戳破心事,上前便要跟人打架。 “吵什么吵什么?活儿还干不干了?他六婶子,你要是闲得慌,我就安排你挣满公分,大老娘们儿,一天正事不干,竟搁这儿叽叽歪歪,赶紧给老子滚去干活儿。”大队长怒不可遏,本来一天天就烦,还在这里惹事。 把人全部赶走干活,他自己又朝着赤脚大夫家走去,还不知道那娘俩怎么样了。 这一天天的,叫什么事儿。 第6章 刮目相看 从父亲出事以来,到现在下放后整日劳作,唐云舒始终处在高压之下。 今天这一晕,直接病来如山倒。赤脚大夫随便弄了些药给她后,她便被送回牛棚养病,同样还有她的母亲冯嬅。 娘俩一起病倒,所有的胆子都压在唐骥一个人的身上。 唐云舒看着弓着身子熬米糊的父亲,觉得他似乎又老了很多。 人生不如意之事太多,可上天对他们家似乎格外不公。 本以为她可以凭借自己熬过去,可最后结局给她了一个响亮的巴掌,明明白白告诉她,现在这个世道,由不得她不认命。 唐云舒想,她该妥协了。 挣扎过,努力过,既然没有法子,还不如走那条捷径。 她知道,如果那天她是被那人从河里捞上来的,那今后等待她的不知道又是哪一种地狱。 如今细细想来,这一切实在太过巧合,巧合得有些诡异。 可偏偏她一点证据甚至头绪都没有,除了微薄的怀疑,其余半点线索没有。 事实证明,唐云舒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 就在唐云舒养病的这些日子里,青山大队忽然流传,说是那天唐云舒落水是被王大壮救了上来。 不说在农村,就是在大城市,出现这样的情况,要是那姑娘不嫁给那救了自己的男人,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而男人要是坚决不娶被自己救了的男人,自然也会被人举报说是耍流氓。 “欸,你听没有,那王大壮跟人说了,他愿意对唐同志负责。”说话的妇女拐了身旁的人说道。 “我呸,王大壮那是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什么……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他那怂样儿,要不是人家被下放了,轮得到他?”被拐了一下子的妇女一脸不屑。 “可不是,那王大壮的娘,诺,在那儿呢,处处跟人说是她家大壮救的人,这样说也就算了,还话里话外瞧不上人家姑娘的出身,你说这不是不识好歹吗?” “她那人啊,就是这样……” 见人走进,几人停了说话声,专注手里的活儿。 “他六婶子,那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啊,真是你家大壮救的人?”有没去河边看成热闹的社员忍不住好奇。 “可不是,那我跟你说,我家大壮当时就下水了,前几天还下着雨,水可凉了,要不是我家大壮心善,那……” “那什么?”身后出现一道幽幽的声音,带着些病气,忽如其来这一下,像是一抹幽魂一般,将说话的几人吓了一跳,也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六婶子。 唐云舒今天身体才好点,想着小姑给他们的信应该也要到了,就准备去拿一趟。 临出门时想到那天跌入河里时,木桥不正常的晃动,思来想去不对劲,又折道去了桥边一趟,让她发现了些东西。 想着过了那么久,证据也不足,过去了就过去了,结果没想到,走到这里又听见这些人在这里嚼些有的没的的舌根,心中的怒火一下就升腾而起。 不过她一向越是生气的时候,偏偏越是冷静。 “哎妈,你这死孩子,净会吓人。” 一个婶子被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正是他们说的唐云舒,顿时表情讪讪,自顾自去忙活了,唯余六婶子得理不饶人,想继续跟唐云舒吵。 “六婶子,听说你四处跟人说,我是你儿子救上来的?”唐云舒沙哑着嗓子,眼神一瞬不瞬看向对面的六婶子。 “对、对啊,难道不是?”六婶子被唐云舒的眼神震住,有些底气不足。 那天她虽然是早去了河边,可还不等去到现场,便被那个姓李的劳改犯拉住了,死活要自己承诺给她的带路钱。 依照她的性子自然不会轻易给,当初保证的时候有多真诚,如今耍起赖来便有多犯浑。 本以为这一块钱自己同从前一般,只要耍耍赖就可以免了,不曾想那个平日里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窝囊废竟然死活不同意,还说要是她敢不给,就要去举报她谋财害命,扬言大不了两人一起劳改。 她倒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还没过够好日子呢,眼看儿媳妇儿都要到手了,她还等着抱孙子,可不能被这窝囊废坏了好事。 于是在李婶子的威逼之下,六婶子掏了钱,等她一脸心痛地走到桥边的时候,唐云舒已经昏倒在地。 当时六婶子就想说些什么,将事情闹大,但是有人说是唐云舒自己爬上来的,她又不敢确定,迟迟没敢说话,等回到家里一问王大壮。 王大壮先是心虚了一瞬,但想到唐云舒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纤秾合度的身材,对上他娘满是不虞脸,他点了头。 也正是因此,大队里的传言逐渐流传,又恰巧被今日要去县城的唐云舒听见。 刚听到这些的唐云舒很是震惊,明明是自己爬上来的,怎么才休息了几天流言就变成这样了? 她记得,她向队里跑的时候,是有人看见她的啊。 可她偏偏低估了人们对八卦和看热闹的喜好程度。 流言刚起的时候,自然有人出来解释,可大多数人只喜欢听自己喜闻乐见的,于是,谣言甚嚣尘上。 “好,既然六婶子这么说,那请问,王大壮救我上来的证据呢?”唐云舒大声质问着,引来周围人的注目。 “证据呢?”她掷地有声。 “大家伙儿都看着呢,人人都可以作证!”六婶子色厉内荏。 “是吗,那咱们把大队长和书记都找来,今天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看见是她王大壮救我上了的?” 唐云舒抬起脚便往大队部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走出去老远,六婶子还没回过神,被人招呼了一声,才傻愣愣地跟着走。 她就想不明白了,这个劳改犯怎么就这么大胆,难道不该是像那个姓李一样夹着尾巴做人吗? 不等她想明白,稀稀拉拉一堆人已经到了大队部。 大队长一见来这么多人就知道又出事了,他揉着脑袋走出来,开口就问:“又怎么了,你们一天天闲得慌是不是?” “大队长,我要举报,有人想要害我的命!”唐云舒脆声道。 里面慢慢端着杯子走出来的陈继明见门外是唐云舒后,隐约知道他们这些人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刚喝了一口的茶水被呛得咳了出来。 “谁要害你?”大队长提高了声音。 “我不知道是谁,但那天只有我和李婶子去那片地方,然后……”唐云舒将自己想要试试能不能过桥的心思说了出来。 “还没到对岸,那木桥忽然抖得厉害,我是被抖下去的。”既然他们不想放过她,那她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就算是吓吓他们,她也要折腾一通。 “谁知道是不是你没站稳?” 一句话,诈出那些个心虚的坏东西,这句话是王大壮说的。 “好啊,我还忘记了那天还有个你在那里,你也脱不了嫌疑。那行,咱们去河边看看。”唐云舒转头看向王大壮,目光像钉子一般,盯得王大壮冷汗直冒。 她丢下这句话,再次干脆利落地抬脚走人。 不少人下意识跟上她的步子,呼呼啦啦去了河边。 大队长等人没办法,也跟了上去。 人群中,唐家夫妇忧心不已,压根没想到女儿今日会有这一出,那些谣言他们也隐约听到一些,只是人家没有当着面儿说,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而另一边,陈家夫妻对视一眼,纷纷露出意外的神色,原以为这姑娘是个逆来顺受的,可这几次的表现,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河边,唐云舒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木板移动的痕迹,振振有词,将六婶子等人说得哑口无言。 “你说应该是男人才能搬得动,这都过了这么些天了,谁知道是不是被谁手痒动了动。”六婶子再次辩解。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 忽如其来的一句,见众人说得一脸懵。 这怎么就赞同上嫌疑人的观点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7节 唐云舒没有理会众人的疑惑,目光锁定好人群中的几个熟悉脸孔。 她一一将人叫了一遍:“诸位,我想问问,当日究竟是我自己爬上了的,还是被他王大壮救上来的?” “这位婶子,”唐云舒上前拉住中年妇人的手,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婶子,我还记得那天我从河里爬出来,跑过来昏倒了是你扶住了我,我病了这么多天,也没好好去感谢你,实在有些不对。” “嗐,你这孩子甭跟婶子客气,就拉一把的事儿,哪能那么客气不是?”被拉住的婶子见小姑娘哭得可怜,豪爽道。 “到底是哪个黑心烂肺的到处说人家姑娘是被男人救起来的?被平白坏了人家的名声。”她义愤填膺道。 唐云舒一早便观察到,一旦六婶子出声,这位婶子不自觉就目露厌恶,显然有仇。 恰好这人又是那天看见她的其中一个,她便顺水推舟请人出来作证。 一开始她的目的就不是什么找出要害她性命的人,纯粹是利用他们想看热闹的心理,将人聚集起来,找人方便,澄清也方便。 她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名声坏在那些人手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脚下的光 早晨的青山脚下,唐云舒背光而立,身后是父母,面前是六婶子以及看热闹的人。 纤细单薄的身躯如胡杨一般挺立,眼神坚定,丝毫不退。 唐家夫妇看着女儿的背影,蓦然红了眼眶。 曾经那个依偎在他们怀里撒娇卖痴、事事依赖他们的小姑娘,如今被迫独当一面,都能够保护父母了。 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他们丝毫高兴不起来,女儿独自一人从河里爬出来时,该有多害怕,他们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只想把最好的给她,却连累她吃了那么多苦。 “六婶子,你听到了,我可不是你家大壮救上来的,就算是想要冒领功劳,吃相也不要那么难看吧。” 唐云舒自然不知道父母心中的诸多感概,她直直对上六婶子的双眼,将人弄得面红耳赤。 只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六婶子那些龌龊心思揭过,杜绝了日后这些人嚼舌根时,明目张胆的说起王家的真实目的是觊觎她这个人,少了些闲言碎语的困扰。 毕竟流言害人,今天不找个由头堵住他们的嘴,以后谁知道那些人会怎么传她。 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至少明面上的理由是有的,同时还给六婶子一家留了些面子。 她知道做事不能太绝,六婶子一家无论名声怎么不好,做事怎么恶心,都是土生土长的青山大队人士。 他们一个外来户,还是被下放的人,占着理还好说,若是咄咄逼人,紧追不放,想必大队里的人也不会再给与她同情。 面上卖他们一个好,不是为了六婶子一家的感恩,而是让其他明眼人知道,他们虽然成分不好,也不是可以随意欺辱的,也并非那得理不饶人的人。 拿捏好这个度,不论那桩婚事到底如何,他们在青山大队也该能好过些。 虽做不到人人交好,也不能随意被人践踏。 听完她说的话,六婶子神色讪讪,不少人目露赞赏。 听说他们家只是当爹的成分不好,娘俩都没问题,只是出于仁义才跟着当爹的下乡的,没看到之前做检讨的只有那个男的做吗? 青山大队在大队长和书记的带领下,大多数人还是明事理的,今日一事后,不少人当即变了想法。 想要借着唐云舒一家的成分说事的人也重新有了衡量。 他们可不想跟六婶子似的,便宜没占到,到头来还惹得一身骚。 也是人家心善,不想计较,否则他们家那点心思,谁又能不知道。 如果一开始唐云舒还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发生的事如此巧合,后来慢慢回过味儿来后就明白,整件事估计就是那个六婶子在背后操控。 至于为什么李婶子会帮忙打掩护,唐云舒虽然现在还不太清楚,但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眼下危机解除,她不急于一时。 不过也是这次的危机,让她彻底清醒,自己当初的想法多么可笑。 既然借助外力能够活得更好,她又何必继续清高呢? 只是不知道,陈爷爷家那边到底又是怎样一个结果。 “行了行了,一天天正事不干,就知道嚼舌根,这事儿就算了,要是以后我再听到谁再叭叭个没完,就给老子去干最苦最累的活儿。”大队长拍板做了最后的决断,唐云舒也不再说话。 * 陈家,陈老爷子正在家中吹胡子瞪眼,气不顺得很。 家中小辈都去上工了,只有孙媳妇带着重孙女在家。 “杏花,你去地里将小华爸叫回来,就说我找他,让他赶紧滚回来。”老爷子坐在院子里,看着忙来忙去的长孙媳妇道。 “好勒爷。” 这妇人约莫二十七八岁,面色是长年劳作的麦黄,将手中的鸡食利落地喂完,拍了拍手,嘱咐好女儿乖乖听话,麻利地向屋外走。 白杏花迈出门外,自然知道老爷子叫丈夫回来干什么,不过又是为了小叔子的婚事。 照她说,小叔子那么厉害的人,就应该像大伯那样,娶一个领导家的女儿,虽说那唐同志是首都来的,可成分摆在那儿,还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小叔子呢! 可感慨归感慨,她也只敢在心里嘀咕。 老爷子决定的事,连一向威严的公公都不敢说二话,又哪里是她能够瞎说八道的。 可怜了她婆婆还指望着小儿子能够娶一个有能耐的媳妇儿,这下好了,能耐媳妇儿没着落,要娶一个资本家的女儿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省得自己还要矮人一头,要是这个进了门,她也不怕自己这个泥腿子大嫂矮了弟妹一头。 白杏花思索间,就到了丈夫上工的地里。 “他爹,咱爷叫你回去呢,在家气哼哼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听到媳妇儿喊声的陈杰回过头,听清话后,放下手里的锄头,跟大队长打了个招呼便跟着媳妇儿回去了。 一旁的大队长有些疑惑,他叔这是怎么了,平时最重纪律的一个人,怎么今天这么急匆匆地把大孙子叫回去了。 害怕陈家出事的大队长连忙去大队部找陈继明。 当陈继明得到消息回到家后,恰好碰到准备骑车出门的陈杰。 “爹,你可算回来了,爷又要逼着我去发电报。”看到亲爹回来,陈杰苦着脸,“你说爷这是干什么啊,还有老小,就算不回来也得给个态度不是。” 陈继明不理会大儿子的絮叨,径直往屋里走,先安抚好自己爹,又跟大儿子说,让他先不要去,再等几天。 “你说陈衡这小子也是没良心,三年多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陈杰嘴上说得厉害,其实心中对小弟的思念比谁都重。 “胡说啥呢,那是部队,有纪律的,你以为是自己家里啊。”陈继明一巴掌拍到儿子背上,“好好上工去。” “那爷那里怎么办?”陈杰指指屋内,小声说。 “老子有老子的办法,赶紧滚蛋。”陈继明心烦。 陈杰被骂得垮着脸,嘀嘀咕咕地走了。 又不是他惹他了,有本事跟爷这么说话去。 陈继明嘴上说着,但心里也对陈衡的做法颇为埋怨,来到大队部便开始打电话。 “欸,你好你好,我找一下陈衡,我是他爹,有话想跟他说。” “好好好,我就在这里等,不急不急。” 不过一会儿,电话响了起来,陈继明“喂”了一声,以为儿子被喊来接电话,开口便想要骂。 直到听到一句“陈营长一周前已经请了探亲假回去了”才愣愣地说了句好,然后挂了电话。 反应过来低骂了一句臭小子便拔腿往外跑,算算日子,这臭小子估计要到了,得让老大去县城看看,将人接回来。 嘴上虽然骂着,但脸上的笑容不自觉露出。 来到地里,听说自家老小要回来了,陈杰二话不说就要回去骑车。 一旁的小华一听小叔要回来了,连忙说他要骑车去接小叔。 见孙子兴高采烈的样儿,想着叔侄俩确实亲厚,陈继明便点了头。 别看孙子只有十岁,但长得高,早就会骑自行车,他去也放心。 陈杰看儿子那笑得傻呵呵的样儿,拍了他一巴掌,“还不快去,要是没见到你小叔就回来,等明天再去。” “好勒!”小华笑应,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而被一家人惦记的陈衡,此刻刚下火车。 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挤在人群中出了火车站,随便吃了点干粮垫了垫肚子,又马不停蹄地赶上去县城的汽车。 等随着摇摇晃晃的汽车到达县城,太阳已经到了半山坡。 想着这次回来也没跟家里说,陈衡便打算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只是一下车,便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在那里晃来晃去,像是在找什么人。 小华从晌午等到现在,一辆又一辆的汽车开走,一波又一波的人散开,还是没有见到自家小叔。 眼看太阳即将下山,最后一辆车里也没见着小叔,他低着头就准备回去。 回青山大队的路可不短,就是骑自行车也得两个多小时。 就在他挤出人群时,一道响亮又带着些低沉的熟悉男声响起:“小华?你是小华?” 小华猛地回头,就看见自家小叔一身笔挺的军装,背着行囊,最后一个从车里慢悠悠地下来。 “小叔——小叔——”小华挤开人跑向陈衡,扬起脸看着比自己高大不少的小叔,“小叔,你可算回来了,奶经常念叨你,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陈衡一把搂过侄子的肩膀,“好小子,都长这么高了,害我差点认不出你。” “你一个人来的?” “对,我骑自己行车来的,咱们快回家吧,估计奶做了好吃的在家等着呢!” “好!” 叔侄俩有说有笑地骑着车往青山大队赶。 临近大队时,天色早已黑下来,小华坐在后座,拿着手电筒给陈衡照亮。 自行车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8节 唐云舒听到响声回头,一道刺目的光束恰好打在自己脸上,刺得她猛地闭上双眼回过身,仍旧能够感受到那股光亮的强度。 “怎么能照人眼睛呢,放下来。”一道严厉的男声响起。 此话入耳,唐云舒莫名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哦哦,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看着人。”是一道略微有些稚气的声音,应当是一个少年。 “对不起同志,小孩子不懂事。”说完,那人见唐云舒不说话,又道一遍歉,便骑着车走了。 唐云舒缓了一会儿,等眼前的重影消失了,才踩着月光继续走。 任谁顶着大太阳走了半天,又被晃那么一下,都说不出立即原谅的话。 这时,前面那道光亮前出现了两道人影,待将人看清楚后,唐云舒震惊出声:“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她快步上前,恰恰追上骑车的两人后面。 冯嬅接过女儿肩上的包,“这么晚了,还不见你回来,爸爸妈妈害怕。” “没事,前面就是大队了,我有分寸呢!”说着,她给母亲看了看兜里悄悄藏起来的小刀,这是她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的。 说是刀,其实不过是磨得锋利的铁皮。 “快走吧,都还没吃饭呢!”唐骥打断母女俩的话,眼睛却警惕得盯着前面走了又停下的两人。 眼看有人过来,唐骥瞬间浑身紧绷,还不等他出声,便听少年的声音响起:“云舒姐,我小叔听说你们是咱们大队上的人,让我照着你们回去。” 他晃了晃手里的手电筒。 看清是陈爷爷家的孩子,唐云舒等人松了一口气,她偏头看向骑车远去的人,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那你小叔怎么办?” “我小叔是军人,晚上都要训练和作战呢,这点困哪难不倒他。”语气里满是与有荣焉,“他刚回来,东西太多了,就先回去,让我送你们回家。” “不用了,我们……”冯嬅下意识想要拒绝。 “好了妈,咱们就走吧,他小叔已经走远了,他也只能走路回去了。”唐云舒缓声道。 母亲的视力本就不算好,既然有条件,她自不会如从前一般拒绝,就当是方才他们晃了她眼睛的报答好了。 “咱们一起回去就好,不用送我们到家。”她对小华说道。 小华想着还在家里等他们的一家子,点点头同意了。 几人走着,唐云舒踩着脚下明晃晃的光,脑中浮现那道远去的高大背影。 不由想,小华既然认出了他们,断然不可能不告诉自己小叔他们的身份,那人知道自己就是家里给安排的妻子却不出面,想来是不愿意将就这桩婚事的。 若是在几天前,她得知他这样的态度会庆幸,可眼下,她有些犯愁,该怎么办才好? 第8章 正式见面 村中的陈家,此刻阖家欢乐,言笑晏晏。 “老二,你过来看着火候,我去看看小华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柳梅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朝着门外走。 “我去看吧,估计该到了。”陈杰朝门外走去。 也不知道老小今天能不能回来。 要是回来了,得给大姐和小妹那边去个信儿。 陈家老爷子的后代跟这个时候的人比起来实在不算多,都是因为动荡年代四处奔波,除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其他的孩子都没养活。 大儿子上了战场,结婚成家没在身边,小女儿也嫁得远,只有小儿子在身边守着。 小儿子家有二子二女,孙女嫁了人,小孙子进了部队常年见不到人,身边的人就更少。 可能也正是因为人少,兄弟姊妹之间的感情十分深厚。 陈杰才想着姐姐和妹妹,就听到自行车的声响,紧接着便看见到不远处有一道人影朝着自家而来。 陈杰连忙往下迎了迎,很快,那人出现在视线中,不是自家小弟又是谁。 “你可算到了,再不回来,咱爷得跑到部队找你去了。”陈杰说着,赶忙伸手帮弟弟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拿下来。 “小华不是去接你了,没见着人?不对啊,要是没见着人,怎么你还把自行车骑回来了?” 陈衡不理会他哥的絮絮叨叨,将东西扔给他后,迈着长腿进了院子,第一件事便是舀起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下。 可算是解了渴,又伸手舀一瓢,扬了点水就往脸上泼。 沁凉的水从食道蔓延至浑身上下,微风拂过,脸上的冰凉也令人心旷神怡。 “哎呦哎呦,你这孩子,弄得热烘烘的,咋能用凉水呢?一点也不爱护身体。” 听到响动的柳梅一出灶门便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拍打着小儿子的手说。 “没事儿娘,我身体好着呢。”陈衡笑着看向自己的母亲。 “是是是,我瞎操心行了吧?”话虽这么说,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过自家儿子。 “行了,饭都要凉了,有啥话进来说不成?”陈继明瞥见自家老爹那望眼欲穿的神色,忍不住出声打断娘俩的话。 陈老爷子见几人要进门,连忙把头扭向一边,做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陈衡一进门便先叫老爷子,见人不理自己,他也不凑上去,惹得老爷子频频用不满的视线看向他。 被看的人不动如山,解释了小华的去向,继续亲亲热热跟父母还有哥嫂说话。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老爷子实在忍不住了,主动打破僵局。 陈衡看着老爷子率先走出去的背影,勾起唇笑得张扬,结果换来老爹不满的一脚。 他龇牙咧嘴地跟在老爷子身后出了门,就在屋子的西北角的大树底下站定,祖孙俩聊了好一会儿。 恰巧小华回来,祖孙几人一道进了屋。 陈杰几人看着进屋的几人,除了兴高采烈的小华之外,剩下的两人神色跟出去时没什么两样。 压下心底的疑惑,几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接下里的几天,陈家陆陆续续的有客来,陈衡先是去大队里拜访了同族的叔叔伯伯,又是迎接大姐、三姐以及小姑等亲戚,忙得不可开交。 很恰巧的,不论是老爷子还是陈衡都对之前提及的婚事闭口不言。 陈家人摸不准自家老爷子跟老小到底在那晚说了什么,这么久都没动静,唐家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妈,人家刚从部队回来,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这段时间肯定很忙,婚姻大事怎么可能急于一时呢?你放宽心好吗?”唐云舒拉住想要往陈家跑的母亲。 “可是、可是谁知道那陈家老小什么时候回去?要是回去了,你怎么办?”冯嬅属实是有些慌不择路了。 本来那天晚上就受到惊吓,后来唐云舒又出了事,各种高压和担忧之下,她简直将陈衡当成了救命稻草。 “妈,咱别急好吗?就算没有陈家,咱们也要过日子不是。” “可我想要你过得更好,妈妈真的舍不得你吃一点苦,哪怕一丁点都不行。”冯嬅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在黑夜里,带着为人母亲的坚定,又带着无能为力的凄凉。 “可是妈妈,如果人家不满意我,或者说我不能接受他,又该怎么办?” “那……”冯嬅似乎被问住了,她也无数次试想过,要是陈家老小是个不好的,自己这么好的女儿嫁过去不是跳入另一个火坑,可凡事讲究万一,万一呢? 不过她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女儿,而是道:“那就只有厚着脸找你小姑姑了。” “小姑姑也不好过。” 自己的父亲都成了这样,一母同胞的小姑姑又能好到哪里去。 “总归比我们好些,你姑父护得住她。”这话是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唐骥说的。 “实在不行,把那些东西全给了他们,让他们给你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家。只要护你一生安全无虞,爸爸就是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他们都没问题。”唐骥梗着脖子,眼眶泛红。 谁愿意女儿的婚事这么草率,还不是无可奈何。 他现在只希望陈家那小子是个好的,陈家也愿意结这个婚,这样好歹还能三不五时得到女儿的消息。 唐云舒自然也是这个想法,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而依照现在的情况来说,最好能够嫁一个护得住自己,也护得住爸妈的人。 无疑,陈衡是那个最优选。 她嫁给陈衡,就算是嫁入了青山大队,也算是青山大队的一份子,自己的父母或多或少都能够好过一点,更何况有陈家在,陈老爷子也更能名正言顺的照顾父母。 总之,除去自己的意愿外,这桩婚事对他们家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对于那个人来说,未免太过不公平。 可唐云舒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能先选择自己了。 “阿嬅,你们在屋里呢?” 一家三口正说着话,门口传来几道脚步声,同时伴随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冯嬅一听这熟悉的称呼,眼泪刷一下就落了下来。 除了丈夫,也就是父母亲人这么叫过她,如今下了乡,连丈夫都很久没这么叫过了。 她抹了抹脸,立即站起身迎出去,见到那道佝偻的背影,连忙叫人:“陈叔,你怎么来了?” 陈老爷子在冯嬅的搀扶下进了门,说是门,不过是几根碗口大的木棍搭起来的,连门板都没有。 “我也是一时想不到什么称呼,就照着他们叫你的称呼来了,你可不要多心。” “瞧叔这话说得,我本来就是小辈,您这么叫最合适不过。”冯嬅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向始终站在老爷子身后的高大身影上看去。 老爷子自然知道她着急什么,伸手将不情不愿的孙子拽上前来,“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如今在西北军区,当了一个小营长。” 陈衡听到老爷子给自己的介绍,当场气笑了。 他怎么还不知道自家老爷子还有这么一副自谦的模样,平时在那些叔伯面前可不是这副谦卑样子。 被老爷子暗暗掐了一把,陈衡收起讥笑,严肃着脸,恭敬对唐家夫妻道:“唐叔,冯婶。” 而后又转向唐云舒,微微点头:“唐同志,你们好,我是陈衡。” “你好你好!”唐骥率先开口。 “多余的话就不多说,我们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阿嬅那天去家里说的事。”陈老爷子开口,“只是这婚姻大事不像是那些年,一律由长辈做主,现在讲究民主,我们还是要听孩子的意见,你们说是吧?” “陈叔……”冯嬅有些着急。 “对,陈叔说的没错,日子是孩子们自己过,要是彼此不满意,日后也是要惹出大麻烦的。”唐骥扶住妻子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 相看而已,他对他们的女儿有信心。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9节 “这么晚来,就是为了让两个孩子互相看看,要是他们实在没有夫妻缘分,那我想个办法,认了云舒作干孙女,替她张罗一门好婚事,也有由头关照你们夫妻。” 老爷子将话说得敞亮明白,唐家夫妻也是明事理的人,当即不再多说。 听完陈老爷子的这一番话,唐云舒也知道他们的确是真心实意为自己打算。 在其眼神示意下,率先走到屋外。 夜凉如水,屋子周围的杂草早就被一家人收拾得干干净净,月光洒下,空荡又静谧。 “陈同志你好,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唐云舒,马上满二十岁。” “我知道我们家的要求是强人所难……” 陈衡低垂着眉眼看着不远处,耳边是这个女人喋喋不休的道歉。 他心中嗤笑一声,事都干完了,现在在这里道歉不是假惺惺是什么?要是能够继续维持住她的那股骄傲劲儿,他还能高看她一眼。 知道结婚对象是她时,陈衡才想起来,八年前,一家人因为饥荒走投无论,他跟着他爷去了京市。 那是小小的他头一次见识那般繁华的地方,去到冯家,便见到一家子衣着华贵的人,其中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引起他的注意。 趁着爷爷在跟人说话,他一溜烟儿跑到正在看书的小姑娘身边,想看看她的书。 结果换来了她嫌弃地躲避,以及不算明显的厌恶神色。 陈衡是谁? 大队里的小霸王,只有他给人甩脸子的份,哪里被人这么对待过,况且已经算是大孩子的他哪里能够受得了这种待遇。 当即就拉着爷爷想要走,他可没见过他那受人尊敬的爷爷对谁这么低声下四。 强烈的羞耻感让他想要逃离,只是后来还是被拦了下来。 在冯家待了几天,渐渐他也明白冯家除了那个眼高于顶的小姑娘,其他人都很和善。 后来知道是冯家让他们一家人在差点要饿死时吃饱,有着大恩,也就忘了那些事。 如今一照面,当初的小姑娘褪去一身傲骨,倒是能够求在他这个被她瞧不起的泥腿子身上来了。 从爷爷口中得知冯家对他们家的一次又一次恩情后,陈衡其实就已经松口了。 不过回想起小时候,他还是咬死要过来看看人不放,要是这人还是小时候那副死德行,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不过眼下看来,这婚事也不是不行,反正娶谁都是娶。 唐云舒小嘴叭叭说个不停,结果对面一句话不说,她有些气结,当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粗俗无礼,丝毫没有礼貌。 要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真的不想一辈子都跟这种人打交道。 心中腹诽着,不由回想起那年见面时这人的野蛮。 第9章 请多关照 那天她才去书店回来,就在路上看见一对穿得补丁摞补丁的爷孙。 这年头就算是在京市也有人过得不好,她没过多留意。 结果不多时便听见有人对着那对爷孙指指点点,言语刻薄,唐云舒忍不住想要说话。 还没开口,就见那比她大些的哥哥一个箭步上前,揪住那人的衣领就要动手,那人被吓得脸色苍白,显然没想到这么穷酸的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动粗。 最后还是那位满脸皱纹的爷爷将人呵止。 当时她便被吓了一跳,还是第一次见到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 以为不过是个巧合,却没想到,她转头买个东西再回到外婆家,就看见了那对祖孙。 她安安静静一个人看书,余光里看见那位哥哥想要往她这边来,吓得她立即挪开。 安安稳稳长那么大,她哪里见过这种稍不如意就动手的人。 事后回想,当时她固然害怕,可她的行为实在伤人,为此她也后悔了许久。 不过无论她怎么心生悔意,那人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再次见面,却是这样的境遇。 陈衡可不知道在唐云舒那里,他落得这样一个粗鲁野蛮的形象。 看着月光下显得有些惨白的芙蓉面,身为男人,到底还是会有几分怜惜。 冯家对他们家有大恩,恩情肯定是要报的,如今人家求上门,说一点不帮是不可能。 除了有点子憋屈,其余他也没有什么损失,偿还了恩情不说,还白得一个大美人媳妇儿。 说起来,倒是他占了不少便宜。 重重叹一口气,他怎么还是觉得胸口憋得慌呢? “唐同志,你们家的情况我已经了解清楚,我对于跟你结成革命伴侣没有任何异议,不知你意下如何?” 唐云舒正琢磨着怎么劝说眼前人同意这桩婚事呢,猛地听到他中气十足的话语,愣了一瞬,仰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不似父亲那般长相儒雅,或许是职责使然,在那本就剑眉星目的长相上添上了凌厉与冷肃,与她的理想伴侣相差甚远。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唐云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陈衡不知道这人怎么呆愣愣的像个木桩子似的看着自己,但该说的话他继续说:“你不用担心我们是因为不得结婚我就会对你不好,我陈衡顶天立地,既然跟你结了婚,自然会好好对你。” 平时压根不说这些烫嘴的话,他有些不自在的摸摸了鼻子,还真是为难他这个大老粗。 “陈同志,只要你愿意,我没有什么异议,只是……有些对不住你。”唐云舒有些艰涩地说着。 自从父亲出事,除了小姑以及父亲的老师在暗中使力,其余交好的人家也好,亲戚也好,对他们都是避之不及。 乍然见过这么多人情冷暖,更能明白眼下能够对他们伸出援手的陈家的难能可贵,这些,又岂能是雪中送炭几个字能够轻飘飘揭过的。 陈衡见她一副欠了他多少钱似的神色,有些好笑,也直接笑出了声。 这妮子真是被父母护得太好了,别人不了解老爷子,他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又怎么会不了解他。 报恩是真,想要将这小姑娘划拉到自家做媳妇更是真。 要是搁唐家没出事之前,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老爷子也不会将主意打到老东家头上。 那可是提起来老爷子都恨不能感恩戴德的人家。 如今人家上门求庇护,俗话说一个好女人可以改变三代,老爷子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面上征求他的意见,不过是为了几分面子罢了。要是他不同意,老头子能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他洞房。 好在他见了人后,对她的印象不错,否则按照他的性子,家里怕是要翻天覆地。 这些想法他自然不可能告诉唐云舒,只是故作嬉皮笑脸的缓和凝重的氛围,“我有什么委屈的,白得一个漂亮媳妇儿还不好啊。” 被那双暗含戏谑的桃花眼这么盯着,还被打趣一番,唐云舒白皙得脸有些泛红,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心中暗恼这人就是没文化,好话都被他说成流氓话了。 她自顾自气恼着,安慰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了,既然决定好,那咱们还是去跟长辈们说一声。”她岔开话题不接茬。 “陈同志,日后请多多关照。”想了想,唐云舒还是郑重地伸出手。 陈衡挑挑眉,回握。 “嗯。”收回手,他双手插兜,勾着唇点头应声,跟在小姑娘身后进屋,眼尖发现了她微红的耳垂,脸上的笑容放大,还真是不禁逗。 这人没了身上的那些大小姐做派,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果然,逆境使人成长啊。 * 两家的婚事就此定下,只是大队上其余人还不知道。 想着两个在众人眼中从未见过的人忽然结婚,实在有些突兀,怕到时候引出什么对唐家不好的传闻。 正想办法呢,老爷子便大包大揽说他能搞定,陈衡还是相信自己爷爷的,想着自己已经妥协到这种地步了,其余事就该他们操心,索性没管。 这天,正在大队部跟幼时的玩伴们侃大山的陈衡听到他们嘴里的话差点从凳子上摔个跟头。 “你说我一回来就相中了唐云……唐同志,闹着要非卿不娶?”陈衡咽回了脱口而出那个名字,震惊不已。 “可不是,”坐在陈衡对面的男人一脸佩服,“我说四蛋你眼睛是真毒啊,唐同志可是首都来的,除了成分有点问题,样貌学识样样出挑,谁不想娶?” 青山大队想娶唐云舒的后生不在少数,但个个都被她的成分劝退,只有像陈老四这样有硬实力的人才敢娶了。 “你、你从哪里听说的?”陈衡有些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 “大队里都快传遍了,那些婶子天天在地头唠你不知道啊?”有人纳闷道。 “我从哪里知道。”陈衡丢下一句,抬脚就走。 他这几天早起就往山里跑,就想弄点山货改善改善家里的伙食。 许是当初饥荒闹怕了,哪怕现在家里条件好了还是不怎么舍得花钱。 早出晚归的,家里人也不说,他从哪里知道,要不是今天闲下来,他还被蒙在鼓里。 不做他想,这绝对是那老头子出的馊主意。 陈衡咬咬牙,准备回家。 “哎哎哎,你去哪啊,不玩儿了?”有人喊。 “你们自己玩儿。”陈衡摆摆手。 还玩什么,一世英名都要毁了,还玩儿? “这陈四蛋还真是命好!”有一道声音酸溜溜感叹着。 “你们说是不是?唐云舒那身段……” “哎呦——谁他娘的踹老子?” “王大壮,老子的小名是你叫的?”陈衡本想回过头招呼他们一声,结果就听王大壮那张臭嘴喷粪。 “嘴巴放干净点儿,知道不?”他伸手捏了捏王大壮有些瘦弱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实则王大壮早就疼得龇牙咧嘴。 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陈衡。 这人在青山大队以及旁的几个大队那是出了名的,说句臭名昭著也不为过,谁惹着他不被溅一身血,只能咬牙吃了这个哑巴亏,只是眼里的阴翳难以掩藏。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0节 陈衡自然窥见了他眼中的不服气,但他了解王大壮这人,欺软怕硬的主儿,掀不起大风浪。 回来几天,自然知道了唐云舒跟王家发生的那点事,还好人聪明,能够自救。 本来事情过了就过了,谁让他自己撞上来。既然决定要娶别人,那他就见不得自己人受欺负。 拍了拍他硌得慌的肩,陈衡走得头也不回。 才踏进门,他便开始叫他爷。 “瞎嚷嚷什么,我还没死呢!”老爷子正在打瞌睡,被他扯着嗓子的几声吼吓了一哆嗦。 “是不是你在外面乱说,说什么我对唐云舒一见钟情?”陈衡拿了个凳子大马金刀往老爷子面前一坐。 “怎么,你这是兴师问罪?”老爷子不以为意,认得痛快。 “我以为你能想出什么好说法,结果就这?我不要面子吗?” 想他陈衡在青山大队的英勇名声从此之后怕是都要变成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面子?面子能有媳妇儿重要?”老爷子反问。 “你就不能找个体面些的方法,这么说,依照唐云舒那骄傲的样子,以后还不得骑我头上拉屎。” “胡说什么,云舒那么有教养的人,会跟你一般见识?”老爷子使劲拍了孙子一巴掌。 陈衡起身躲开。 瞧瞧,这还没进门呢就护上了,进了门还得了? 他就搞不懂,老爷子怎么就对那些读书人那么崇敬? 懒得理他爷,陈衡迈步就要出门。 “去哪儿?”老爷子幽幽问。 “有事。”陈衡背对着人,走得飞快。 “你站住!” “又有什么吩咐?”陈衡无奈停步。 “与其出去乱晃,还不如去帮云舒干活儿,赶紧的。”老爷子挥手。 “凭什么?” “凭她是你你未过门的媳妇儿!”老爷子斩钉截铁。 “那是被你逼的!” “我逼你?”老爷子闻言笑了。 “难道不是?” “陈衡啊陈衡,你肚子的花花肠子我能不知道?”老爷子指指孙子。 “刚开始连信都不回,见着人了还故作姿态,你敢说你小子对人家一点想法没有?” 陈衡站在原地,只觉得脸火辣辣的,丢下一句“懒得理你”就忙不迭往外跑,活像是有鬼在追似的。 老爷子见状,哈哈大笑。 这臭小子! 第10章 四蛋 陈衡耳边回荡着老爷子的唠叨,心里烦得不行,差点以为自己真是什么趁人之危的伪君子了。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地里。 家里说他辛苦,也不愿意他好容易休个假还要去地里受累,他就没去上工。 现在好了,还不如去地里挣公分,只要有他妈在,那些人也不敢嚼舌根。更何况,躲在屋子里不出面,别人还以为他心虚。 想着,陈衡加快脚步往地里走,至于他爷叫他去帮唐云舒的话,早就被他抛到脑后。 从陈家到社员们现在上工的地里,需要走一大段路,还要路过唐云舒上工的地方。 陈衡老远就看见挑着扁担,走得歪歪斜斜的唐云舒。 唐云舒挑着担子,走得小心翼翼。 自从那天闹了一出后,六婶子便不再像从前一样时不时往唐云舒跟前凑,一会儿打探她家以前是过些什么日子,一会儿又话里话外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藏得有钱财。 没发生那件事前,唐云舒还本着不能四处交恶的原则,即便对她这样的行为极为不喜,还是时不时应付六婶子几句。 现在俩人直接闹掰,六婶子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唐云舒也无所谓,并且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反观那位李婶子,从那以后,面对她就有些不同。 仍旧是我行我素,不爱跟人说话,但有她的地方,那位李婶子绝不出现,就算不小心撞在一起,那人也不会多待。 唐云舒知道,她估计是心虚,虽然至今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帮助六婶子故意引着她去桥边,但她觉得,目前的状态很好。 即便她还是挣不了多少公分,但不必再对人事关系忧心忡忡,也不用担心六婶子时不时的所谓“磨炼”。 李婶子一大早便来了,等唐云舒到时,她已经挑着扁担走了,留给她一个背影。 唐云舒自顾自将东西准备好后,挑起扁担就走,只是她的力气不大,没做过活儿的人上手又慢,到现在挑担子还是别别扭扭的。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段路,她停下来歇了一会儿,揉了揉被坚硬的扁担压疼的肩膀,挑起扁担继续走。 她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得分外仔细,生怕向之前一样,脚下一崴摔一大跤,弄得满身狼狈。 走着走着,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大脚,循着那双脚,略过被军绿色裤子包裹的修长双腿,被白色衬衫衬托得宽肩窄腰的上身,对上了那双漆黑的双眸。 “你怎么过来了?”话一问出口,唐云舒就有些后悔。 今天大家都在东边上工,想要去地里,就必须经过她们所在的位置。 想必他应该是去地里。 “我去地里看看。”陈衡看着矮自己一头的姑娘。 即便她极力掩饰着脸上的不自在,陈衡还是一眼看了出来。 曾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如今到了挑大粪的境地,无论是谁都难以适应,何况还是被他这个曾经她十分嫌弃的人看见。 想来,她年纪轻轻就经历这么多,也是可怜。 唐云舒哪里知道陈衡会脑补这么多,她的确有些不自在,但那是对于被自己的结婚对象看见自己笨手笨脚的不自在,而非陈衡想的那般。 那些情绪,早在第一天下乡劳作时就已经习惯,并且被她抛诸脑后,否则她会像梦里一样,被自己的情绪杀掉一半的自我。 将肩上的东西放下,唐云舒微微侧了侧身,让陈衡过去。 陈衡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想要伸手帮忙,但又觉得依照她那副清高性子,肯定不愿意在这么狼狈的时候被他帮助。 陈衡错身而过,思索着该找个什么能够让人接受的方法去帮她干活儿。 这么小的身板,也不知道怎么坚持了这么多天。 陈衡迈着步子,鬼使神差般,他回了头。 视线里,那道单薄纤细的身影站在蜿蜒的泥土路上,在广阔的蓝天白云之下,清瘦又伶仃,像是微风一吹就会将人带跑一般。 她弯下身,笨拙地扶起扁担往肩上放,平时看上去也就那样的木桶,此刻仿佛重若千斤,压弯了那道骄傲又笔直的脊梁。 身体比脑子快,等陈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伸手将唐云舒身上的担子接过。 唐云舒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被他的动作一惊,手下意识紧紧抓住扁担,回过头见是陈衡,惊讶出声:“你这是……” “瞧你笨手笨脚的样子,一天能不能挣四个公分?”嘴上毫不留情地说着,手才稍稍用力,就把唐云舒肩上的扁担夺了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她拒绝。 陈衡不松手,看着唐云舒明显被晒黑,不复往日的细嫩手指,声音低沉:“听话,松手。” 轻轻松松将粪桶挑起来,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一看就是干惯了农活的人。 唐云舒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人自顾自地忙活着。 他稍显刻薄的话语言犹在耳,心里暗骂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粗鲁没礼貌。 眼眶却在他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的一句“还不跟上”里渐渐泛红。 她吸吸鼻子“嗯”了一声,抬脚上前。 陈家都是大好人,但是这个大老粗的嘴巴实在太坏。 广阔的东北大地上,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地走着。 唐云舒亦步亦趋跟在陈衡身后,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道:“你这么光明正大的来帮我,不怕人家说吗?” 陈衡闻言笑了笑,有些痞气,“咱们都要结成革命伴侣了,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自欺欺人?” 唐云舒反应过来,的确,她这是惊弓之鸟当惯了,前怕狼后怕虎了。 “也是。”言语有些苦涩。 “你也别想那么多,你们家情况不算遭,又是在青山大队,大队长和我爹都还不错,不会过于磋磨人,放心好了。” 陈衡听出身后人言语中的涩然,出声安慰。 “嗯,我知道。” 唐云舒极力掩饰住哽咽的声线,抹了抹划过面颊的泪水,笑着点头。 体力劳作这一块,唐云舒终究是不敌在下乡做惯了的人。 有了陈衡的帮助,她今天估计是满工分。 六婶子见陈衡卖力地帮着唐云舒一趟又一趟地挑粪。 想着这两天大队里关于两人的传言,看唐云舒的目光鄙夷不屑。 还以为是什么高不可攀的娇小姐,还不是看见条件好的就往上扑。 哼,不要脸。 回想起最近因为唐云舒四处被人挤兑,六婶子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是陈家老小嘛,怎么不去帮你老娘干干活儿,到是跑到人家姑娘屁股后面卖力讨好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1节 她撇着嘴,酸言酸语。 “哟,这不是六婶子,怎么还在这里挑大粪呢?你看看你,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任劳任怨,坚守岗位,都快被大粪腌入味了吧。” 陈衡咧着嘴,笑眯眯地看着六婶子,话却毫不留情。 想挤兑他?怎么可能! 六婶子登时气得怒目圆睁,谁不知道她因为好吃懒做被大队罚来挑粪,这瘪犊子还这么埋汰她。 “婶子,大壮最近还好不?今天我跟他叙叙旧,发现他更瘦了,你看这事儿闹得,该多给大壮吃点好的啊。” 原本想要破口大骂的六婶子顿时住了嘴,陈衡这个二流子打人可凶,从小就是这样。 今天她要是敢骂人,晚上她儿子估计就得鼻青脸肿。 陈衡麻利地挑上扁担,让唐云舒走在前面,回过头故意气死人不偿命说:“婶子,回头记得来我家喝喜酒啊。” 六婶子看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气得死死咬住牙,敢怒不敢言。 走在前面的唐云舒听到陈衡这话,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只觉得面颊发热,脚步不由自主加快。 但心底却没来由松快了好多。 两人安安静静来来回回跑了很多次,陈衡说了好几次让唐云舒去休息,可唐云舒还是坚持两人一起。 那是她的活儿,让陈衡帮忙已经很过意不去,哪里还能老神在在的去休息。 “没事,我陪你说说话,就当是提前熟悉熟悉对方好了。” 人姑娘都这么说了,陈衡自然不会再多说。 两人也算和谐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走了几步,迎面撞上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三大爷,这是去哪里啊?”陈衡率先认出人。 “哦,是四蛋啊。”老人眯着眼,来来回回将陈衡和唐云舒大量片刻,“我去找你爷说说话。” “四蛋”俩字一出,陈衡就有些变了脸色,率先回头看了一眼唐云舒。 “你这是在帮你对象干活儿?”老人看了看陈衡肩上的扁担,“四蛋啊,一转眼就长大了要成家咯!” 老人笑呵呵的,挤出满脸褶子,一脸欣慰,想必也是听到最近的传言。 “呵呵呵,三大爷,我都长那么大了,还叫什么小名儿啊,你不是要去找我爷,那赶紧去吧,一会儿我爷又该去睡觉了。”陈衡笑得勉强,赶紧打断三大爷还要出口的话,偷瞥着唐云舒压制不住往上翘的嘴角,深觉在这一刻有些丢脸。 小名儿什么的,被这个娇小姐知道,着实有损他的一世英名。 “好嘞好嘞,你爹昨天就让我帮着看日子呢,我这不是就去找你爷了。”三大爷乐呵呵的。 “我可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好好好,您老可赶紧走吧。”饶是陈衡自诩脸皮厚,此刻当着唐云舒的面儿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提及婚事,也有些面皮发烫。 等三大爷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陈衡有些不好意思说:“老人家嘛,就喜欢调侃人,咱们走吧。” 唐云舒见他眼神有些飘忽,都不敢看自己,忍着羞,憋着笑道:“好的,四蛋哥。” 走在前面的陈衡脚下一个趔趄,回头震惊地看向居然敢拿自己开玩笑的唐云舒。 小姑娘愁云惨淡多日的脸上,终于绽开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双瞳剪水,笑靥如花,陈衡渐渐直了眼。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求评论呀宝子们。[比心] 第11章 结婚报告 “咳咳,我们、我们还是先走吧,一会儿该吃午饭了。” 蓝天白云下,微风将女孩耳边的碎发拂起,用手梳理的空挡,唐云舒恰好趁着机会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对面人的目光实在有些烫人,她都有些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此刻被人紧紧盯着,显得她有些莽撞。 被美色所迷的陈衡猛地回神,尴尬不已,脸不自觉发烫,这辈子还没这么丢人过。 掩饰性的咳嗽两声,粗声粗气道:“以后不许叫我的小名。” 说完就挑起扁担,脚下生风走在前面,徒留唐云舒在后面追得吃力。 也不知道这男人哪里来的这么些力气,都挑了一早上了,还这么精力充沛。 被他这么一打岔,唐云舒略显尴尬的情绪慢慢消失,至于陈衡,直到回到家里,才慢慢缓过劲来。 回想起刚才自己的傻样,陈衡顿了顿步子,难道他真是他爷说的那样? 怎么可能? 陈衡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他不过是太久没见过像唐云舒这样好看的人,一时被迷了眼罢了。 好看的东西谁不想多看两眼,老话还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呢,难道就因为他多看了人两眼,自己就是个容易被美色所迷的人了? 他陈衡可不是那么俗气的人。 “你不进来在门口杵着干啥呢?”门内,柳梅见自家儿子一脸若有所思,半天不进门,忍不住出声。 “想点事情。” 陈衡迈步进门,一眼就瞧见正和他爷相对而坐,已经开始喝着小酒的三大爷。 “四蛋回来了啊!”三大爷仍旧笑呵呵的。 “嗯。”陈衡应完就往灶房里钻。 他现在一听到“四蛋”俩字就浑身不得劲儿,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明明是打小听习惯了的称呼,偏偏从那人嘴里叫出来就感觉怪怪的。 “老小啊,我跟你三大爷商量了一下日子,等你回部队把结婚报告打了,休了假回来,刚刚好。” 饭桌上,陈老爷子喝了一口酒,慢悠悠道。 “我知道了。”陈衡说。 酒足饭饱,送了三大爷出门,老爷子又把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要是组织上因为云舒的成分有疑问,那我就让你大伯那边使使力。” “爷,我的婚事当然是我自己去争取,这点事情我还是搞得定的,唐云舒的成分还没到那个地步。”陈衡不以为意。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老爷子也没多说。 “不过我可要事先跟你说清楚,要是有人拿云舒的成分来给你使绊子,你可不要跟云舒犯浑,要是让我知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上老爷子严肃的脸,陈衡有些无奈,“您孙子在您眼里就是那种只会拿女人撒气的人吗?你把心放肚子里,我既然同意了娶人家,就干不出那狗屁倒灶的事儿。” * 三日后,陈衡回部队。 一大早,陈衡来到牛棚,见唐云舒正挽着袖子,蹲在一个破木盆旁洗脸。 细白的腕子已经是两个颜色,小臂白得发光,衬得一双手更为粗糙。 “陈衡,你怎么一大早的过来了?”冯嬅出来叫女儿吃早餐,被那道高大的身影吓一跳,看清来人后惊讶出声。 “冯姨,我过来招呼一声,今天回部队。”话是对冯嬅说的,但视线却是落在蹲在一旁的唐云舒身上。 冯嬅见状,有心想问几句什么,但又知道两人怕是有话要说,便简单嘱咐了陈衡几句就回了屋里。 唐云舒是在冯嬅出声后才知道身后有人的,回过头看见陈衡,笑了笑,“你是今天回去吗?” “对。” 陈衡看着唐云舒,严肃着一张脸,“我回部队之后就会打结婚报告,所以——” “唐云舒同志,我最后再向你确认一遍,你是否愿意和我结成革命伴侣?军婚的性质你应该也清楚,一旦成立,想要后悔就十分困难。” 唐云舒擦干脸上的水,站起身,同样肃穆道:“陈衡同志,我很确认,我愿意,也绝不后悔。” “好,那你等我回来。” 陈衡上前几步,眼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欢喜。 想要伸手碰碰唐云舒的肩膀以示安抚,又害怕唐突佳人,最后踌躇不已,进退不得。 唐云舒像是没看出面前人的进退维谷,丢下一句“你等我一下”就跑回屋里。 陈衡看着那道倩影消失,又见那道身影出现。 只见唐云舒手里拿着两个玉米饼,递给陈衡道:“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你将就着吃,路上可以垫垫肚子。” “不用,我早上已经吃过了,而且我娘也给我准备了,你留着自己吃。”说着,还用大手拍了拍自己的背包,极力证明着。 他知道唐家在这里的日子不好过,又怎么可能要他们好不容易挣得的口粮。 “你拿着,我有我的分寸,不会饿着自己和父母。”唐云舒强硬地将陈衡的手拉过来,将东西塞进他的手中。 男人的手掌宽大又温暖,带着磨人的粗粝,却十分有力量,骨节分明。 陈衡感受到手中的那一抹柔软,下意识握紧手,结果就将饼子抓紧了。 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好了,都是自己人,这么见外干什么。”唐云舒一锤定音。 话说得委婉,但其中的意思两人都明白。 马上都要结婚的人,继续见外下去,确实有些伤感情。 话说到这个份儿,陈衡自然不会继续推辞,他定了定神色,压低了声音,低沉磁性,“你再坚持几天,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她就不必继续吃那么多苦了。 知识分子就该有知识分子的待遇,整天挑粪挖地的像什么样子。 * 时间一晃就是十天。 这十天里,唐云舒继续过着早出晚归的劳苦日子,暂时风平浪静。 而西北部队这边的陈衡,就不那么平静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2节 “老刘,你说我那报告怎么还没下来,当初老王不就是五六天就下来了,我这都十天了,要这么久?该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刚训练结束,陈衡与刘指导员一道去食堂,一路上就听他唠唠叨叨说自己的结婚报告。 “不行,我得去找政委问问。”说着便想要往团部跑。 “哎哎哎,你等等。”刘指导一把把人拉住。 “你急什么,多少人等了十几天呢,要是有什么问题,还轮得到你去找政委,不得政委找你啊。” 说的也对,陈衡点点头,按捺住自己有些急躁的心情。 “我说你,回家之前是什么嘴脸,回家以后又是另一副嘴脸。我说陈衡,你小子学过川剧变脸吧。” 不然怎么能转变这么快呢。 “不对!”意识到什么,刘指导恍然大悟,“不对不对,不是你学过变脸,而是弟妹自身优秀、老爷子眼光毒辣啊,否则就你那狗德行,估计天仙来了都不成。” 陈衡给了刘指导一个白眼,加快了脚步。 什么优秀不优秀,毒辣不毒辣,要不是报恩,谁会娶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娇小姐。 心里虽是这样腹诽,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弯出一点弧度。 “瞧瞧,这要结婚的人啊,就是不一样,脸皮都变薄了。”刘指导追上去,继续说。 “说够没有,还来劲儿了是吧。”陈衡一脚踹过去。 “气急败坏什么,是谁先起的话头?”刘指导灵巧避开。 “你……”陈衡还想说什么,却另一道声音打断。 “陈营,政委请你过去一趟。”一个小战士立正行礼。 “政委有说什么事吗?”刘指导率先出声。 小战士摇摇头,“只说让陈营过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陈衡转身。 “老陈,我帮你带饭啊,直接回宿舍就行。”刘指导喊。 陈衡摆摆手,表示知道。 “啧,该不会真出事了吧。”刘指导叉腰,看着陈衡有些冷峻的背影自言自语,“瞧我这乌鸦嘴。” 这边,陈衡才到政委办公室,还没敲门就被政委叫了进去。 “来了?”政委坐在桌子后面,头也不抬。 “政委。”陈衡立正敬礼。 “坐吧,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知道,不就是我的结婚报告嘛。”陈衡说。 “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你那对象成分有问题,让你三思,现在好了,上头不给通过,你打算怎么办?” 陈衡心中一沉,“怎么办,继续申请呗,反正这个婚我是结定了。” “理由,”政委看着陈衡,有些气结,“你非人家不娶的理由?” “你知不知道,一个不小心,她就会影响你的前途,你以后还想不想提干,想不想往上走了?” 这小子行事确实有些跳脱,但也是一个好苗子,好苗子怎么能折在这种地方。 “没有理由。”陈衡油盐不进,他怎么可能告知别人他和唐云舒结婚的根本原因。 “政委,你也别唬我,我对象的成分确实有点问题,但她的外家可是为了革命付出一切的家庭。” “至于前途,我对我自己有信心。” 政委见他这么斩钉截铁的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上面领导让我告诉你,要仔细考虑清楚,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要是有人用你爱人的出身做文章,影响了你,一次你能没怨言,可一次又一次呢?” “我知道组织是为了我好,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陈衡既然娶了人家,就不可能因为这些事去责怪别人。再说,只要实力够硬,料他什么妖魔鬼怪也打不到我。” 见他坚决,政委郑重其事,“你真的考虑好了?” “考虑得非常清楚,我能对自己的决定负责。”陈衡同样郑重。 “好,既然如此,我去跟上头说,不出意外的话,顶多三天,你的结婚报告就会通过。” “多谢政委。”陈衡敬礼。 “不过,还是不要出意外了,再来一次,我得疯。”他又恢复往日模样。 “滚犊子,一点耐性没有,还娶什么媳妇儿。”政委笑骂。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人为什么能够蠢成这样,把咱四蛋以及同事的职位弄错了。本来想把驻扎的地方设置成极其困难的模式,随军条件随之放宽,结果发现不利于后续剧情的展开,所以就改了改职位,方便舒舒随军,宝贝们不用回头看,没有大修的内容,不影响剧情,如果有大修的内容,我会标注出来的。 最后,还是日常求收藏求评论呀,[比心][比心][比心] 第12章 新婚 火车隆隆作响,陈衡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快速退后的景色出神。 离家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一次在短期里多次回家的。 上一次回去,他只是抱着回家看看的心理回去,压根没将老爷子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世事难料,最不在意的事情,往往最能给你与众不同的体验。 火车在林安县停下,陈衡下了车,这次在站口接他的不是侄子,而是他爸。 陈继明老远见到自己儿子就招手。 等陈衡走到跟前,开口就问:“事情都办好了?” “嗯。”陈衡可有可无的应着,有点不以为意。 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回部队之前就已经做好结婚的准备了,偏偏真要到了这一步,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陈继明一见他这样就知道这小子有点想犯浑,警告道:“你最好不要闹什么幺蛾子,这不仅关乎你的一辈子,更是关乎人家姑娘的一辈子。事到如今,你就是现在反悔了,不想结了,你爷也得绑着你进洞房。” “爹,我是临阵脱逃的人吗?”陈衡一听他爹这话就有些不乐意。 “我知道你不是,但我是在给你敲警钟,你小子什么鬼德行我这个当老子的能不知道?” “好了好了,赶紧回去吧。”陈衡懒得争辩,反正他现在的心情谁也体会不了。 父子俩骑车回了青山大队。 不少社员一见到陈衡就笑着招呼,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嘴上都是要问一句是不是要结婚了,还不忘道几声恭喜。 陈衡也笑着回应,只是心里更不得劲儿了。 从小就看着他爹妈时不时为了点小事争吵,到了部队也有不少战友念叨家里那点事。 说实话,他拖那么久不结婚,不仅仅是没找到合心意的人,也是有点害怕结婚的意思,现在好了,不结也得结。 跟他有着同样心情的人,还有唐云舒。 比起陈衡对于结婚的恐惧,唐云舒更多的是对于两人婚后生活的担忧。 父母是自由恋爱结的婚,双方感情甚笃,虽然偶尔有些小争吵,却是正常的,反而更容易促进感情。 而她和陈衡,压根就对彼此不够熟悉,现在却要硬生生凑在一起生活。 可唐云舒自己也明白,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比梦中一家三口都丧命于乡下来得更好。 无论再担忧,之后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结婚的日子转眼而至。 这日的陈家,喜气洋洋。 小华带着妹妹,领着大队里的小孩在陈家院门口的大树下玩儿,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屋子里,大人们的说笑声不绝于耳。 不多时,有小孩子的声音大声响起:“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不少人听着动静,纷纷跑出门外看。 “哟,这新娘子还是真是水灵,长得真俊。” “长得不俊陈家那小子会看得上,没见着这几年媒人给介绍的姑娘他都给推了。” “要我说,这男人啊,甭管多厉害,还就是喜欢那长得好看的。” “可再好看也不能啥人都要啊,这可是臭老九。” “什么臭老九,说你没见识你还不信,要是唐同志身份真有问题,部队还能给他们结婚?部队可严着呢!” …… 声声议论里,唐云舒一身笔挺的列宁装,衬得身姿越发纤细,迈着步子,一步一步,优雅地走进陈家大门。 身旁,一身笔挺军装的陈衡同样昂首挺胸,与唐云舒一道进了门。 本来也没想大办,在这个靠着公分度日的年代,家家户户都节俭。 陈家这一次也只是请了大队里的干部,以及一些关系好些的乡里乡亲来吃席。 加上陈衡的部分战友,即便人不算多,也将院子占满,人人闹闹,喜笑颜开。 热热闹闹闹了一通,等人陆陆续续走完,已然天黑。 唐云舒不是头一次知道陈家,但是是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进门。 即便对于支书以及柳婶子等人都熟悉了,但现在身份不同,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看见柳梅还有白杏花忙里忙外,应付了一天客人的唐云舒还是打起精神上前:“婶子,我来帮你们吧。” 说着挽起袖子就要去洗碗。 对于这些简单的家务和农活,下乡这么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也渐渐熟悉。 “不用不用,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去歇着吧。”柳梅手上沾满了油污,看着自家小儿媳那白白嫩嫩的娇弱样子,立即拒绝。 “对啊弟妹,你还是去歇着吧,这结婚也是挺累人的,你们明早不是还要去县里嘛,赶紧洗洗上炕睡吧,这里有我和娘呢。”白杏花接话道。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3节 她跟新进门的弟妹还是第一次见,之前也只是远远瞧过一眼,知道是个长得好的,头一次近距离看见,还真是跟年画上的姑娘似的,看两眼就让人心情好,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应当是个好相处的。 “当初你大嫂进门第一天我都没让她干活,你也是一样的,听话,快去歇着吧。”柳梅认真道。 “就是就是,弟妹你就听娘的话吧,这点活儿我们一会儿就忙完了。”白杏花紧跟着说。 见自己确实没有插手的空隙,唐云舒只好顺势而为,“那就辛苦婶子和嫂子了。” 婆媳俩听完这话都有些不自在,平日里跟乡里乡亲的直来直去惯了,猛然听到有人这么客气实在不习惯。 “这、这有啥,都是一家人,你快去歇着吧,天都黑了。”柳梅有些难为情。 “是啊,你快去歇着吧。”白杏花搭腔,也有些不好意思。 “弟妹,还叫娘婶子呢?” 忽然,白杏花抓住了唐云舒语言上的漏洞,忍不住“反击”,化解了自己的局促。 此话一出,难为情的就是唐云舒了,她什么准备都做全了,甚至想着就算是日后陈衡跟她过不到一起,只要给她应有的体面,她也不是不能忍受的局面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过改口这件事。 现在结婚形式简单,不像以前还喝什么改口茶,所以唐云舒自然没有想到这一遭。 眼下被白杏花提及,又对上柳梅那略微期待的目光,她还是硬着头皮吞吞吐吐叫了一声“娘”,声如蚊呐,脸色微红。 知道她面皮儿薄,婆媳俩也没有多加为难,便将人放走了。 待人走后,白杏花忍不住感叹:“弟妹还真是文化人,说话都那么好听,知青们都管这叫有礼貌。” “可不是,你娘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有人在我干活的时候跟我说辛苦了呢,别说,这心里还怪熨帖。” “不止熨帖,还难为情吧。”白杏花打趣婆婆。 婆媳俩笑成一团。 屋内,随着“吱呀”一声,唐云舒将门合上。 回过头,打量起屋内的陈设。 其实白天她就看过,只是那时候人太多太忙,她没能细细打量。 这间屋子应该是陈衡自幼的房间,许是因为结婚结得急,屋子没有翻新,但此刻被酒醉的陈衡躺着的那张炕上的被子是新的,屋里的搪瓷盆以及水壶在煤油灯的映衬下散发着微光,崭新又明亮。 唐云舒准备嫁过来时,就知道这桩婚事比较仓促,除了陈老爷子的态度她知道,其余人的态度她都不太清楚。 毕竟是自己家强人所难,人家为了报恩,不止搭上了家里最有前途的小儿子,还有日后照顾他们家的风险。 所以,唐云舒想,就算是被刁难,自己也是能够接受的,只要能够让父母好好活着,不那么提心吊胆的活着,她其实没所谓的。 因此,她在明知道这边有第一天进门不让新媳妇干活儿的规矩时,还是要凑上去,一是想试探陈家其余人对自己的态度,二是想要在摸清楚这家人的脾性前,表现得乖顺一点,这样对她对其他人都好。 只是没想到,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意外。 陈家,的确是一户很好的人家。 唐云舒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模糊了女孩的面容,却更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陈衡昏头昏脑地醒来,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不知从哪里听人说过,“雾里看花最美”,陈衡想,他应当是体会到了。 “你醒了?我去给你倒点水。”唐云舒见陈衡从炕上直起头,立即看过去。 就见陈衡拧着眉,脸有些红,眼里带着醉酒的朦胧。 “好。”陈衡的思绪被唐云舒打断,倒回炕上,闷声应了一句。 唐云舒拿起水壶,发现没水,又拿起杠子出了门,去了堂屋那边。 陈衡听到开门声,直起头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渐渐升空的弯月。 他挑挑眉,结婚,似乎也不错。 待唐云舒回来,看见陈衡闭着眼,继续躺着,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睡了过去。 唐云舒上期,想伸手去将人摇醒。 结果那人太警觉,她才伸手,手就被人用力抓住。 “啊!”唐云舒忍不住惊呼一声。 “你弄疼我了。”说着,她使力将手往外抽。 可半天下来,那人还是不松手。 “陈衡,你松手。”陈衡听见自己的名字,才恍惚般松了手。 盯着自己的手掌,怔怔出神。 “云舒,咋了,出啥事了?”屋外,出门打水的柳梅听见动静,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出声。 “没事,我不小心碰到脚了。”唐云舒扬声回。 柳梅闻言,放心不少,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赶紧洗洗睡吧,明早还有事呢。”陈衡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脑子抽抽了,怎么能抓住人女同志的手不放呢。 喝了水,为了缓解尴尬,只好出声提醒,结果不说还好,一说完,屋子里更尴尬了。 他怎么能忘了,今晚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啊。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紧张 灯光昏黄的屋子里,一人躺一人坐,寂静无声。 唐云舒在陈衡说完那句话后,心猛地漏跳一拍。 婚姻,结两姓之好,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自幼博览群书的她自然知道新婚之夜的两口子会发生什么。 她有准备,但没准备这么多。 此刻坐在炕上的姑娘正满脸紧张的绞着手指,想要拥有平日里的神色从容。 显然,当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人的情绪和状态显然不是那么听从指挥。 不过唐云舒不是那种临阵退缩的人,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对炕上半坐半靠,正怔怔出神的男人道:“嗯,我去洗漱。” 语气淡然,面色从容。 要不是看见她绞着衣角的手指,陈衡还真以为她能那么淡定。 他就说嘛,在这种事情上,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还能输给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嗯,去吧。”陈衡听见自己说,同样淡定如常。 唐云舒扭头走了几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回过头问:“你……不去洗漱吗?” “洗漱?我早上才刷过牙。”陈衡想了想道,今天被灌了那么多酒,就算他酒量还不错,也有些晕头转向。 “嗯……那个,我觉得一天得刷两次牙才比较卫生。”唐云舒有些委婉道。 陈衡皱眉,什么卫不卫生的,上了战场都能躺在泥塘子里睡觉的人,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 “还是洗一洗再睡吧,今天忙了这么久,洗洗松泛些,也更容易入睡。”唐云舒劝说着。 其实这张炕这么大,她可以睡另一边,陈衡洗不洗跟她没关系,连大粪都挑过的她也不是那么在意气味问题。 可是,一想到两人即将有肌肤之亲,但这人不刷牙不洗脸,唐云舒就有些接受不了。 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陈衡算是反应过来了,原来人家这是嫌弃他呢。 抬起胳膊左右嗅了嗅,好家伙,一股子酒味儿,确实有些呛鼻。 “洗吧洗吧。”说着就从炕上下来,穿着鞋就往外走。 路过唐云舒身边,看她有些得意的扬起唇角,嘴闲不住,说了一句:“瞎讲究。” 跟他娘似的。 这下好了,给自己又找了一个管着他的“娘”。 虽然这么想,陈衡还是老老实实走到外面灶房里准备烧水。 他倒是没所谓用什么水,屋里那人估计不行。 一进去就见到他娘在灶前忙活。 “娘,这么晚了咋还不睡?” 柳梅闻声回头,“这不是给你们烧水吗?你来干什么?” “烧水。” 见儿子走过来蹲在自己身边,柳梅往后瞧一眼,见没人,就说:“怎么,这才娶了媳妇儿就开始爱干净了?从前可是我一遍又一遍,就差请你你才会好好洗。” 还是娶了媳妇儿好啊。 陈衡听他娘这么一说,忍不住吐槽道:“你这个儿媳妇倒是合了你的意了,跟你一样,瞎讲究。” “怎么会是瞎讲究,洗干净了去睡觉,自己不舒服啊。” “舒服,舒服,可舒服了。”陈衡不以为意。 “什么舒服?”刚进门的唐云舒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开口。 说完才发现婆婆也在这里,打了个招呼后就有些不自在,迟疑着想回房间。 柳梅看出了儿媳妇的不自在,本来就想回去留小夫妻两人的她,随意嘱咐几句就忙不迭走了。 柳梅一走,就剩唐云舒和陈衡,两人其实也算不得熟稔,柳梅在时还说了几句话,眼下她一走,本就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微妙的两人更是一言不发,唯余灶洞里的柴火发出劈啪作响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离灶洞太近,陈衡只觉得热得慌,伸手试了试水,暗忖温度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扯了扯军装领子,“水温差不多了,你去屋里洗吧。” 累了一天的唐云舒在那短暂的安静时间里,不知不觉打起了盹。即便对之后的事十分紧张,但还是抵不住身子的乏累,被陈衡这么一叫,回过神来,下意识应好。 见陈衡快步走出去,她有些疑惑,这人难道不洗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4节 等她想要去打水时,才发现那人已经将水灌在了暖水瓶里。 她微微一笑,提起暖水瓶就往屋里去。 走出灶屋,就见陈衡已经拉开了院门。 “你要去哪?”她连忙出声。 “河里洗澡。”那人头也不回。 “那是冷水,会生病的。” “没事,习惯了。”陈衡说完不等唐云舒多说就走了。 要是不洗,她还不得嫌弃死他。 心里腹诽着,陈衡往大队里男人们常常洗澡的地方走去,边走边扯领子,怎么还是那么热。 院子里,唐云舒咬着唇,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去把人叫回来。 “云舒,怎么了?” 屋子里,夫妻俩听见开门的动静,陈继明连忙打发妻子出来看看。 唐云舒一五一十将陈衡说的话告诉了柳梅。 柳梅听完松了口气,笑道:“没事,他从小就是在河里长大的,身体好得很,不碍事。” 差点以为是老小又犯浑,两口子结婚第一天就掐架。 见没事,柳梅嘱咐几句就回去了。 唐云舒也提着暖水瓶进屋。 因为要结婚,唐云舒今天早上早早地洗了个澡,忙了一天,身上不免有些黏腻。 但此刻是在别人家,实在不好洗澡,就拿帕子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身子。 等她弄完,陈衡刚好回来。 听到院门响起的声音,唐云舒连忙穿好衣服,跑去将门闩打开。 “你、你回来了?”扑面而来的,是独属于男子的阳刚之气,夜深人静时,唐云舒紧张得结巴。 “嗯。”陈衡一推门就见到撞见唐云舒,满屋子的暖香,熏得他刚才觉得有些凉快的身体又热了起来,喉咙都有些干。 眼前人也不是白日那身严肃的打扮,而是穿了一件单衣,即便宽松,也掩不住那窈窕的身段。 “我去倒水。”唐云舒想略过陈衡出门。 不料那人堵在门口,一动未动,唐云舒抬眼看他。 只见男人短而硬的头发还泛着潮意,不知道是否是刚刚洗澡时眼里进了水的缘故,那双黑沉的桃花眸里泛着红。 “给我吧。”陈衡不由分说接过唐云舒手里的盆。 宽厚温暖的大掌搭上了细腻的指尖,唐云舒感受到了,想要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下意识将手缩回去的同时,那人已经端着盆转了身。 哗啦—— 是水被泼出去的声音。 唐云舒只觉得此刻的自己的心就像是那盆被泼出去的水,七零八落,七上八下。 她慌得不能自已,听到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连忙脱了鞋上炕,把自己藏在被子里。 只见那人进了门,在桌在上拿了什么东西,又出了门。 唐云舒忍不住伸头透过门口看去,就见男人就着月光,站在院子里认认真真地刷牙。 陈家条件好,当家的媳妇又是个爱干净的,自然有讲究的条件,卫生习惯还不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洗漱用具。 陈衡也被他娘喊习惯了,没人管的时候邋遢些,有人管着也随喊随动。 唐云舒放下心来,还以为自己还要催一遍呢。 听说这人脾气不好,她虽然有些犹豫,但也知道自己一定会坚持让他刷牙,否则她接受不了。 不多时,陈衡进了屋。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 农村的夜,寂静安宁,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早早地便睡下。 屋外是蝉鸣蛙叫,屋内是两人紧张的呼吸声。 陈衡活了二十多年,即便在部队里听过不少荤话,此刻还是手足无措。 “你放松点儿。”他粗喘着伏在女人身上,声音暗哑,鼻尖汗珠滴落,鼻腔里满是不属于他的馨香。 “我、我、我没紧张。”唐云舒缩在男人怀里,忍不住发抖,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一听到她这娇柔的声音,陈衡彻底没招了。 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一个翻身躺倒在侧边,他大口喘息,吐出胸腔中的浊气。 待他重振旗鼓,想要再来时,就听到身旁那娇娇怯怯的声音道:“要不……要不然还是等我们再熟悉熟悉吧,我、我害怕。” 准备再来的陈衡一哽,顿时泄了气。 “可以。”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他陈家还是真是欠了她们家的,这简直就是个磨人精。 “你,生气了吗?”过了很久,唐云舒问。 “没有,这种事急不得,赶紧睡吧,明儿一早还要去县里领证。” 见他的声音恢复如初,四平八稳,不像生气的样子,唐云舒松了口气。 原以为自己会不习惯,睡不着,结果闭上眼睛,疲惫了一天的她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反观陈衡,此刻的他仍旧兴奋着,坐起身,透过穿过窗缝的月光,他恶狠狠地盯着面容沉静、睡得正香的姑娘。 忍不住咬牙切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嫌。 轻手轻脚下了炕,出了门,待回来时,又是满身冰凉,磨磨蹭蹭许久,总算能够安然入睡。 翌日一早,新婚的小夫妻两人早早吃完早饭就出发去县里。 陈衡骑着自行车,后座坐着唐云舒。 半道上,唐云舒紧皱着眉头,一脸不舒服,忍不住在后面动了动身体。 陈衡在再次感受到那股轻微的力道后,一脚停下了车,扭头问:“怎么了?” “没怎么。”唐云舒回。 陈衡盯着唐云舒干净分明的双眼:“没怎么你动什么?” “真没什么,咱们赶紧走吧,晚了回来该天黑了。”唐云舒低下头。 “一天天奇奇怪怪的。”陈衡见她死活不说,也懒得再问,抬脚搭上脚踏。 真憋不住了总会说的。 回头那一瞬,他看见了空档的后座,只有一堆铁架子。 陈衡瞬间反应过来估计是被硌得慌 “下车。” 唐云舒听着他这不耐烦的语气,不明所以的下了车,心中有些忐忑。 这混账不会想要把她扔在这里吧? “自己痛不会说,憋着干什么?”陈衡一边说一边麻利地脱了外套绑在车后座上。 抬起头白了唐云舒一眼,嫌弃道:“真娇气!” 唐云舒怔愣地看着他的动作,一时回不过神。 “愣着干啥,还不上车?” 唐云舒上了车,感受着柔软的坐垫,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嘴硬心软的混子,也暗戳戳白了他一眼。 夫妻两人一路进了城,大路上,忽然有人叫陈衡的名字,两人一回头,陈衡笑着应,唐云舒却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惨白了一张脸。 第14章 是他 “陈衡,陈衡——” 夫妻两人大老远就听见有喊陈衡的名字,只是停下车,四周环顾半天还是没能见着出声的人。 “这儿呢!”那人又道。 陈衡的视线往左后方望去,人群里总算是挤出来一个男人。 上身一件洁白的衬衫,下面是一条笔挺的黑色裤子,个头不算出众,戴了一副眼镜,长相偏斯文。 那人笑盈盈地走过来,看见陈衡便道:“怎么这副表情,不认识我了?” 陈衡凝眉看向男人,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蒋济舟,你是蒋济舟?”陈衡一拍脑门,可算是想起来了。 陈衡仔细打量起人来,嗯,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模狗样。 “是啊,你这人就是忘性大。”笑着说完,他随手摸出烟递给陈衡,“来一根?” 陈衡摆手,“不抽烟。” 蒋济舟收回手,视线投向坐在车后座的女人。 只一眼,他就有些心动,挑挑眉问:“这是你妹?我怎么记得你是家里的老小来着。” “什么我妹,这是……是我媳妇儿。”陈衡顿了顿,忽然多了个老婆的他还不太习惯这么跟人介绍,总觉得别扭。 “哦哦,是弟妹啊。”蒋济舟有些遗憾,“怎么结婚都不请老同学?”嘴上虽是这么说,神情却昭示着压根就不在乎请没请他。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5节 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怎么感觉这两人像是不太熟的样子,新婚夫妻,该是蜜里调油啊。 不过这是人家夫妻俩的事,他落落大方跟唐云舒打招呼,“弟妹好,我是陈衡的同学,叫蒋济舟。” 如果说在看清那人的脸时,唐云舒还抱着一丝侥幸,那现在听到这人的名字后,唐云舒的心沉的彻底。 蒋济舟这个名字,在梦里听了无数遍,是她最深最深的梦魇。 虽然不知道原本应该在隔壁县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现在她无比庆幸自己早一步做了打算。 至少如今挡在她前面的有陈家,而不是势单力薄的一家三口。 强扯起笑容对人点了点头,唐云舒便缩在陈衡身后不再说话。 听两人不停地寒暄,说起两人的工作。 陈衡是军官,自然不可能透露太多,但蒋济舟的信息与梦里都一一对应上了。 他的确是在隔壁县里工作,但他是林安县人,也是恰好回老家看看,不巧就被他们碰上了。 “行,我就不耽搁你们办正事了,记得常联系啊。” 待又寒暄几句,确定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蒋济舟这才放两人走。 等人走后,陈衡面上的神情已经不耐至极。 骑着车走了一段路,微风总算将唐云舒心中的膈应与烦闷吹散不少。 她偏头看了看陈衡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后才开口问:“你跟刚才那人很熟吗?” “不熟。”陈衡的语气硬邦邦的。 唐云舒:听出来确实不熟了。 “那人高中的时候仗着自己是班干部可目中无人了,经常上纲上线,讨人嫌得很。” 陈衡实在忍不住,将自己对蒋济舟的厌烦吐露出来。 “我还以为你们很要好呢,刚才还耽搁那么长时间。”唐云舒略微不满地嘀咕着。 陈衡耳力好,即便唐云舒声音有些小,周围有些吵,他还是听见了。 “我说你这人是读书读傻了吧,都成年人了,该有的应酬少不了,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多个朋友多条路’?要是换了高中的时候,你看我跟不跟他废话。” “说得也是。”唐云舒开始还不服气,后来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样。 从家里生出变故那一刻开始,她才明白关系的重要性。 同爸爸一样处境的人也有,可有的人偏偏就不用下放。 从前她奉行的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交际,不相关的、不喜欢的一概不理,而现在,或许该改改了。 “可是我觉得……”嘴巴张张合合,半天说不出话。 她实在不习惯在人背后点评别人。 “觉得什么?”陈衡疑惑。 “觉得他不像好人!” 在陈衡的再三追问下,唐云舒脱口而出。 想到梦中那人逼她至此,她也不再有心理负担,觉得这样的行为有失风范。 “没想到你眼睛还挺毒。”陈衡笑出声,然后肯定道:“他确实不像好人。” 没说肯定的话,是因为陈衡说话做事讲究证据,但从蒋济舟的只言片语和那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得意来看,这人这些年在革/委会应该干不了多少好事。 自从运动开始,陈衡对于那帮人就敬谢不敏,所以在知道蒋济舟的工作后,对这人就更烦了。 只是这些年在部队磨了磨性子,已经会跟人虚与委蛇了。 “也就是我在部队大小是个干部,要是个大头兵,他绝对不会上前攀关系,可能看见我还得绕着路走,生怕我找上他。” 毕竟这人以前可没少被他们那帮混子打,这人又爱记仇,大大小小陷害他们多少次。 “真让人讨厌。”唐云舒说,想到什么又恶狠狠补充一句:“简直可恶。” 陈衡听着她骂人的话,只觉好笑,这知识分子骂人就是笨,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不痛不痒的。 只是他也有些疑惑,她这人清高是清高了点,但平日里待人接物还算平和,怎么对才见面的蒋济舟那么厌恶。 思来想去,陈衡还是觉得是蒋济舟自己的问题,烦人的人走到哪里都烦人。 两人止住话题,不一会儿就到了民政局。 出来时,两人手里个拿着一张薄薄的纸,对视一眼,又飞快移开。 “我想去照一张相,可以吗?”唐云舒看到了不远处的照相馆,扭头问身旁的男人。 陈衡闻言顺势看过去,就见方才排在他们前面领证的一对新婚夫妇进了照相馆。 对上唐云舒期待又祈求的视线,他自然点了头。 等从照相馆出来,已经烈日当空。 夫妻两人去国营饭店吃了饭,又去县城里供销社置办了些东西,总算双双把家还。 到了大队,太阳已经快到山腰。 回到家里吃了饭,将买的东西一一发给家里人,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房间。 见唐云舒盯着角落里给父母买的东西出神,陈衡出声道:“要是实在等不了回门,今晚咱们就把东西送过去。” 唐云舒想了想,还是作罢,“算了,还是等后天再去吧。” 要是今晚上去了,爸爸妈妈准得唠叨她不守规矩。 洗漱好躺在炕上,唐云舒又紧张起来,等察觉到陈衡单独抱了一床被子出来,睡在她不远处,她才放下心来。 不是她不愿意,实在是她接受不了和刚刚认识不久的人那般亲密。 陈衡见身边那人沉沉睡去,冷冷哼了一声,还真以为他是什么色中饿鬼呢,他也不习惯好吧。 翻了个身,他也渐渐睡去,只是到了半夜,又被一声声哭泣惊醒。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日常求收藏呀[抱拳] 第15章 眼睛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伴随着蛙叫更显寂寥;屋内炕上的姑娘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大汗淋漓,眼角泪珠颗颗滑落。 梦是断断续续的。 唐云舒先是去买药的路上遇到两个人,被手电筒晃了一下,有人出声制止,下一瞬,他看清了军装男人的脸。 剑眉星目,鼻梁挺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竟然是陈衡。 下一刻,场景变换。 高耸的山林里,太阳彻底下山后迎来一片黑暗,比之空旷地带更加恐怖。 唐云舒只觉精疲力竭,但想到身后的人,她还是咬牙坚持,继续向前跑。 眼看前方的树木越发稀少,她心中一喜,以为找到了出路。 只要去到有人的地方,那人就不敢如此猖狂。 岂料左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手心和膝盖霎时传来火辣辣的痛楚。 可不等她细细查看自己的伤处,就听到后面那人的脚步声。 “云舒,你别跑了,在这里你怎么可能跑得了呢?”如同恶魔般的低语响起,在这只能看见方寸之地的森林中,更显得渗人。 唐云舒不管不顾地跑,终于来到那一处空地。 只是等待她的不是出路,而是万丈悬崖。 她绝望地回过头,看见灰暗里渐渐走来一个人,白衬衫,黑裤子,人脸渐渐显现,戴了一副眼镜。 那双眼睛里,闪着毒蛇般的光芒,带着绝对的自信。 “你别白费功夫了,乖乖听话不好吗,只要你听话,我承诺你的事决不食言。”男人用诱哄的语气说,听在她的耳里,却几欲令她作呕。 “一个有家有室的人,到底为什么能够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忍住害怕和哽咽,她说。 “蒋济舟,你就没有想过你的老婆孩子吗?”唐云舒语气冰冷,满眼嫌恶。 这人口中的好听话她不止听过一次,看着父母白了的发,糙了的手,当初她差点就鬼迷心窍答应了他,只为父母能够得到庇佑和照拂。 还好,后来她了解了他的家庭,知晓了他的真面目,没有误入歧途。 眼下的情况,她只能周旋,期望父母在察觉她迟迟没有回去后,会来找她。 “我看你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似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有本事你就跳下去。” 话落,他箭步上前,唐云舒没料到这人还说不到两句话就翻脸,本就离悬崖有些近的她下意识向后跑,结果脚下踩空…… 炕上的人猛地睁开眼,大喘着粗气,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弄湿了鬓发,略显狼狈。 一转眸,唐云舒对上了梦里的那双桃花眼。 * 陈衡是在听到一阵阵的抽泣声里醒来的。 原以为是窗外的声响,但细细听来发现竟是有人在哭。 想到才嫁过来的唐云舒,那娇气性子,他迅速清醒过来,生怕他是因为嫁了人不习惯而半夜想家。 躺着打了半天安慰人的腹稿,结果那哭泣声还是一阵一阵的。 不对劲,很不对劲。 陈衡翻身坐起,摸黑看了躺在那里的人半晌,见她一动不动,只有一会儿一下的抽泣。 他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想要看得更清楚。 结果刚到近前,那人猛地睁开了眼,陈衡吓一大跳往后退,却不料被人扑了个满怀。 怔愣许久,察觉到腰间那紧到有些颤抖的力道,陈衡知道这人估计是做噩梦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6节 怀中的人微微发抖,像是劫后余生般,陈衡放在身侧的大手缓缓地,缓缓地搭上了唐云舒单薄的背,从生疏到熟练,一下一下轻拍着,安抚着。 “没事没事,噩梦而已。” 听到头顶传来的低沉声音,唐云舒总算缓过劲儿来。 察觉到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后,迅速松开自己的双手,往后挪了挪,拉开了与陈衡的距离。 天哪! 她这是干什么?好丢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有……谢谢。”一连串的话说完,唐云舒立即躺下,将被子盖过头顶。 半天没听到动静,她又说:“还是赶紧睡吧,不早了。” 陈衡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姑娘一系列的动作,扬起来给人拍背的手都没来得及收回。 听到被子里传来闷闷的提醒,陈衡白了鼓起的那一团一眼,没良心的东西,还真是用完就丢。 回到自己的被窝,甩了甩被子,倒头就睡。 他就多余费那个心思。 午夜最为寂静的时候,唐云舒没了睡意。 听到身边传来男人平稳的呼吸声,她不由想起梦里的那双眼睛,还有那句提醒别人不要用手电筒晃人的话语。 她说为什么那天被小华晃到时,听到陈衡的那句话会那么熟悉。 原来在梦里,他说过,她听过。 只是梦终究是梦,不如现实来得真切,以至于她现在才想起来。 同样的,这一刻,蒋济舟那可恶的嘴脸更令她厌恶。 如今她做出了改变,但依照蒋济舟的为人,肯定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只是她现在也没有证据,甚至蒋济舟是否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行恶的她都一无所知。 就算是想要收拾他,也没有门路。 唐云舒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没关系,总有机会,这样的人,总会遭到报应的。 * 翌日一早,陈衡与唐云舒吃了点东西,就拿着昨天买的东西去了牛棚。 想到昨晚的冲动行为,唐云舒还是觉得别扭,可即便别扭,也不能耽误事儿,她只能极力自我调节着。 走在路上,遇到不少人,也笑着应付了不少人。 他们两人的这桩婚事,在青山大队可谓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有人觉得陈家老小就是为色所迷,日后也就走到这里了;也有人觉得是唐云舒这个娇小姐受不了下乡的苦,所以主动勾引。 反正风言风语很多,等着看支书家里笑话的人也不少。 只是不论是婚事传出来之前,还是结婚之后,陈家一家老小对唐云舒的态度都十分和蔼,甚至还有些喜爱。 见人家婆家人的态度都如此,大队的社员们自然也不会为难唐云舒等人,毕竟人家公公是支书。 所以一路走来,唐云舒收获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即便大家率先叫的陈衡,但还是有婶子跟她唠几句。 等来到牛棚时,她都还有些恍惚。 “云舒,发什么愣呢?” 冯嬅夫妻俩因为今天女儿要过来,所以就请了假没去上工。 见女儿女婿来了,她总算是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放松笑容。 “爸爸,妈妈。”唐云舒同样笑着,看着父母的笑容,渐渐地,感觉眼眶有些酸涩。 这一次,总该会不一样的,对吧? “唐……爸,妈。”陈衡赶紧收回叔婶的称呼,跟着唐云舒叫。 “来了,快进来坐。”唐骥也满面笑容。 解决了心里的一桩大事,夫妻俩轻松了许多。 只要他们小夫妻能够好好的,他和妻子也别无他求。 四个人,各说各话。 唐云舒被母亲嘱咐着,唠唠叨叨说现在不比从前,以后的很多事都要她亲力亲为,嫁了人始终是不一样的,希望她能够好好经营好自己的婚姻。 左一遍右一遍,说不尽的担心,道不完的关爱。 而陈衡与唐骥那边,就纯粹是一个人用心嘱咐,一个诚心保证。 老丈人和女婿同样说了很久很久。 在父母这里待了许久,到了晚上,唐云舒又回到陈家。 可能是因为昨天那场梦,加上离开父母的不习惯,唐云舒今天除了在爸妈面前,一直有些蔫蔫儿的。 陈衡当然察觉到了唐云舒的变化,还有她不经意间与他拉开的距离。 以为是新媳妇儿想娘家,陈衡觉得那是人之常情,就没多关注。 结果不一会儿,正和他爷他爹聊得开心的他被他娘叫到门外,劈头盖脸一通数落。 “咋了娘?”陈衡脸上还有未尽的笑意。 “咋了,你说咋了?”柳梅恶声恶气,见儿子这副木头样就来气。 “喏,把这红糖鸡蛋给云舒端过去。”柳梅将手里的碗递给陈衡,之后抬手给了陈衡一下,没好气道:“都说给你说过,云舒身子弱,让你悠着点,你看看,现在人都蔫巴了,饭都没吃多少。” “啊?”陈衡惊呆。 “还不赶紧给老娘去,啊什么啊?简直跟你那爹一个样儿,不会疼人的蠢东西。” “赶紧的!” 又挨了一脚的陈衡有苦难言,什么跟什么啊,莫名其妙背一口黑锅,主要是他还不能说。 朝房间门看了眼,在他娘的瞪视下,他拖着步子走了过去。 身后还传来他娘的嘀咕:“也不知道过几天去了部队该咋办?唉哟,这愁人的臭小子……” 陈衡翻了个白眼,该咋办咋办呗,还能离咋滴? 推开门走了进去,就见唐云舒一个人坐在炕边,扭头看着窗外出神。 闻声回头,对上那双眼睛,唐云舒移开目光,那股子尴尬又袭遍全身。 这人不是跟爷爷他们聊天吗?怎么又进来了。 “呐,娘给你做的红糖鸡蛋,赶紧趁热吃了。” 唐云舒疑惑着伸出手,“娘怎么突然给我做这个了?” “还不是看你晚饭跟猫吃食似的,怕你饿着呗。”陈衡扭着脸不看她。 真正的理由他能说吗?当然不能,他还要脸呢! “娘可真好!”懒得计较他的话,唐云舒笑着抿了一口红糖水,甜丝丝的,暖进人心。 陈衡不屑,他还给她端进来了呢,怎么不见说他一句好。 不仅如此,连句谢谢都没有,简直没良心! “对了,部队那边……怎么样啊?我有点担心。”唐云舒想起过几天就要走,忍不住问。 刚想要走的陈衡闻言,回头道:“等去了不就知道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想了想,他又说:“部队可单纯多了,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好了,你慢慢吃,我还得陪爹他们说话呢!” 还想仔细问问住宅情况的唐云舒噎住。 这个没礼貌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出发 时间一晃而过,眼看到了要去部队的日子,唐云舒显而易见地更依赖起父母来。 “云舒,到了部队可要遵守部队的纪律,不要跟爸爸似的,信口开河,到时候不仅会影响你自己,还会影响小陈。” 地里,头顶顶着烈日,唐骥和冯嬅低声嘱咐着自己的女儿。 女儿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他们身边,如今家里又是这副光景,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比之往日更加唠叨。 唐云舒自然知道父母的良苦用心,低着头,忍住眼眶的酸涩,频频点头。 一旁帮着陈衡瞥见她眼眶有些红,对唐骥道:“知道的爸,这不还有我呢。” 放下手里的锄头歇了歇,陈衡低头看了看埋着脑袋的唐云舒,又看看唐骥,斟酌了半晌道:“要不就让云舒留在家里,方便照顾你们,也不是一定要随军。” “当然,我不是怕她说错话做错事影响我啥的,就是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他补充。 没看见唐云舒这一天天就想腻在父母身边,可怜兮兮的。 唐云舒听到陈衡的话,充满希冀地看向父母,现在她已经是军属了,至少安全问题不像以往那般令人忧心。 “不行,云舒必须得去,新婚夫妻分居算怎么回事儿,又不是条件不允许。” 率先出声反对的,是冯嬅。 她说的原因是其一,还有一点就是部队始终比之外面要安全得多。 他们做父母的,求的就是子女安全无虞,一生顺遂,不可能冒一丁点的险。 “你妈妈说得没错,就算是我们同意了,你父母那边也不可能同意。”唐骥看向陈衡。 如今陈衡好不容易才结婚,陈家当然想要两夫妻住在一起,随时期待着孙子辈的到来,怎么会同意云舒留在青山大队呢。 陈衡一想也是,他娘催他结婚都快魔怔了,现在他终于如愿,怎么可能不催下一步。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7节 看见唐云舒眼里黯下去的光亮,他还是开了口:“我家那边我去说,没问题的。” “不必了,我跟你走。”唐云舒语气有些淡,显然不是很开心。 她理解父母的用心,但还是有些难受。 她知道自己去随军是板上钉钉的事,先不说这里还有个蒋济舟,就算没有,像父母这样明事理的人也不会同意她的任性,只是话是陈衡对父母说的,她不免还是会抱有侥幸。 冯嬅见女儿这样,又温言软语地安慰。 一旁的陈衡心里冷哼,瞧瞧这大小姐,哪里有当人媳妇儿的样子,她不想去是吧,那他还就偏偏让她去。 只是这个时候有丈母娘他们冲锋在前,他自然不会多话。 他就不信了,自己一个根正苗红的工农阶级,还治不了一个差点成了右/派的小丫头片子。 * 天灰蒙蒙时,在一声声公鸡的打鸣声里,陈衡起了床。 先检查一遍昨天晚上收拾好的东西,以防有什么遗漏,便回到炕前,戳了戳唐云舒睡得红扑扑的脸,“起了,该走了。” 唔,手感真不错,不愧是精养着长大的。 唐云舒被他折腾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缓了好一会儿,才穿好衣服下炕。 收拾好,一一与家里人话别,夫妻俩由陈杰夫妻陪着,一同来到了大队里坐牛车的地方。 问了时间,说是还有一会儿才出发,陈衡问唐云舒:“要去你爸妈那儿看看吗?” 因为今天走得早,昨天傍晚两人就去了父母那里道别。 眼看时间还早,陈衡看出了唐云舒的心思,便询问她的意见。 想了想,唐云舒看了眼牛棚的方向,料想父母这个时候肯定也早早起床了,点了点头。 两人加快脚步来到牛棚,半道上遇上了唐骥夫妻。 “爸妈,你们这是去哪儿?” “你们这是去哪儿?” 两方同时开口,明白对方的意思后,同时展颜。 趁着娘俩说话的功夫,陈衡来到老丈人身边,将兜里迟迟没有送出去的钱票往唐骥手里塞。 唐骥自然连连推拒,陈衡认真道:“爸,一个女婿半个儿,这是我孝敬您二老的,不能不要。”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哪里是当兵的对手,三两下下来,唐骥败下阵来,无奈收了东西。 “云舒自小是我和她妈惯着长大的,难免有些任性,以后还要你多多担待……”唐骥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唠唠叨叨的人,眼下却止不住地念叨。 “应该的,做男人的,哪能不体贴老婆?”陈衡回应。 回去的路上,两人隐隐约约见到前方走来一人。 以为是要去自家自留地里干活的乡亲,两人便没管,径直往前走。 这时,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叫着唐云舒的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都弄不清眼前的状况,快走几步上前,唐云舒看清了人,是跟她一起挑粪的李婶子。 联想到之前的事情,唐云舒本能防备。 还没开口,就见李婶子一脸羞窘地从兜里摸出一堆皱皱巴巴的毛票。 她看了看站在唐云舒身旁人高马大的陈衡,弱弱开口:“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陈衡凝眉看向唐云舒,唐云舒看了看李婶子,然后对陈衡点了点头。 待陈衡往前走了些许,确定人听不见她们的谈话后,李婶子忍着羞愧,哭着将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那天的确是她故意引着唐云舒去木桥边,原因很简单,因为六婶子给了她钱,就是手里的那堆毛票,还是她死活要回来的,否则只能得到一点点。 她抖着手将钱往唐云舒手里塞,鼻音浓重:“我家先生病了好久,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她一跟我说,鬼使神差地我就应下了,后来被我先生知道,他死活不喝药,要我来给你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实在没办法了……你应该能体谅的,对不对?” 想到唐云舒如今跟他们一样的处境,她侥幸道,希望她能理解自己。 唐云舒冷着脸退后,没有被她碰到分毫,“你明知道要是他们的计划成功了我会面临什么,但还是这么做了,要我怎么原谅你。” “抱歉,我做不到。” 说完,她避开李婶子,向着陈衡所在的地方走去。 所谓的贞洁名声于她而言,其实并不那么重要。就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王大壮“救”起来,她也不会因为所谓的名声而被迫嫁给他。 可在这样的世道里,好名声,有总比没有好,尤其是现在她家逢巨变的情况之下。 她能够理解李婶子的无奈和心酸,但作为受害者,她轻易说不出原谅的话。 * 陈衡见唐云舒脸色一直不太好,有心想问但还是忍住了。 直到上了火车,两人安置好行礼,坐在座位上,他才看着靠坐在窗边的姑娘开口:“那人得罪过你?” 虽然站得远,但他还是隐隐听到了哭声。 “算是吧。”唐云舒兴致缺缺,不想多谈。 陈衡见状,也停下了想要打探的欲望。 “时间还长着,今天起得又早,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会儿,我看着东西。” 这么一个身娇肉贵的知识分子,他都害怕几天几夜的火车把人给累垮了。 唐云舒今天的情绪波动确实有些大,顺着陈衡的话点点头,然后闭上了双眼。 火车一路前行,到了下一个省,又转了一次车。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算太好的缘故,唐云舒有些晕车,脸色不太好。 才把东西放好,陈衡就想要去打水。 瞥见对面坐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约莫三十岁上下,正拿着军绿色的水壶喂孩子喝水,大致打量了一下,猜测这人估计是军属。 陈衡拿起同款水壶,对对面的妇人道:“嫂子,麻烦你照看一下我媳妇儿,她有些晕车,我去给她打点热水。” 妇人闻声抬头,一张麦色的方圆脸,面色红润,气血十足,与对面唐云舒的惨白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位嫂子也是个热心的,见陈衡一身军装,满脸正气,当即爽快应下:“好嘞,你去吧,我看着她呢,没事的。” 陈衡道了谢,拿着军用水壶走开。 谢英子看着对面无精打采的姑娘,一边感叹着真美,一边将手中的水壶递过去:“妹子,你男人打水去了,那边人多,估计得有一会儿,你要不先喝点我的,才刚打来没多久。” 唐云舒有气无力地靠坐在窗边,被车厢里各种各样的怪味熏得说不出话。 听到谢英子的话,想到刚刚那小男孩差不多用嘴巴含住整个瓶口,她摆了摆手,“不用了,谢谢嫂子,我不渴。” “甭跟我客气,来吧,喝一点,喝一点好受,没毒!” 谢英子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嫂子,真的不用!”唐云舒怕她真要强压给自己,惊得陡然坐直了身体。 见她那么抗拒,谢英子停住了动作。 “那好,一会儿你男人就过来了。”谢英子坐了回去。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长得像城里人的姑娘八成是嫌弃她脏。 也不自讨没趣,她专心看着孩子吃东西。 不一会儿,陈衡打了水回来,唐云舒皱着眉喝了点,就闭上眼睛休息,耳边嘈杂声扰得人心烦。 谢英子一见陈衡过来,嘴巴就不停歇,一会儿问问这,一会儿问问那。 陈衡逐渐没了耐心,直到谢英子说了自己的目的地和此行的目的,陈衡才惊讶道:“你是张副团家的家属?” “可不是咋滴,我一看见你们就知道你估计也是要到那里。”谢英子兴高采烈道。 第17章 住房 窗外风景略过,唐云舒昏昏沉沉地睡着,乱七八糟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中,有些睡不安稳。 陈衡见唐云舒皱着细细的眉,不安地动了动,忙拿了一件衣服给她披上。 对面的谢英子见状,忍不住笑着说:“你对你媳妇儿可真好。” 陈衡收回来的手顿时感觉有些烫,火烧火燎似的,别扭地朝着谢英子笑了笑,没接话。 作为过来人,谢英子哪能看不出陈衡的不自在,笑笑换了话题。 不知过了多久,唐云舒缓缓醒来,感受着身下的颠簸,和耳边火车发出的隆隆声响,她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境况。 “哟,大妹子你醒了,你男人去买饭了,应该过会儿就回来了。”谢英子嚼着手里的饼子,冲睡眼朦胧的唐云舒说。 “好的,谢谢。”唐云舒拿起手边的水壶,喝了一点水。 “这有啥,你这人可真是客气。”谢英子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瞬,连忙道。 还以为这人跟那些下乡的知青一样,瞧不上他们这些个乡下人呢,结果还挺有礼貌。 见她搭腔,谢英子的话匣子就收不住了,吃个饼子的功夫,就把自家的基本情况吐露出来,还拐着弯地问唐云舒。 唐云舒一直以来是一个极为有边界感的人,不喜欢别人打探过多,所以就可有可无的敷衍着。 见陈衡从过道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唐云舒连忙站起身,倒也不是想要迎接陈衡,而是不想再听谢英子继续说下去。 “这边。”唐云舒出声。 “我知道。” 陈衡好不容易挤了过来,才坐下就拿起水壶咕咚咕咚往下灌水。 “哎,那是……”那是她喝过的。 唐云舒根本来不及阻止,话没说完陈衡已经喝了一大半。 “怎么了?”陈衡嘴边还挂了点水珠。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8节 唐云舒抿了抿唇,指指他嘴角,“你嘴角有水。” 陈衡闻言,“哦”了一声抬起手,拿着袖子一抹,转头对唐云舒道:“赶紧来吃饭吧,都饿了一天了,你不饿啊?” 因为身体不舒服,唐云舒今天一天除了喝了点水,其他的东西都没吃一点。 现在的确是有些饿了。 拿起铝制饭盒打开,满满当当的一大碗饭,唐云舒有些傻眼,扭头看向一旁吃得正香的陈衡,“我吃不了这么多。” “你先吃,吃不了我吃。”陈衡也是饿得狠了,吃得头也不抬。 其实在唐云舒看来,火车上的饭菜属实不是很好吃,依照她从前的性子,估计只会吃一点点,其余的可能就浪费了。 也是经历了那几年的饥荒,还有下了乡后见识到的那些,现在无论如何都不忍心将东西浪费。 将盖子放在桌上,扒拉了一半的饭放在里面。 正准备吃,无意间看见对面的小男孩正睁大眼睛看着盖子上的饭菜。 想了想,她低声问陈衡:“你吃了你的之后,能饱吗?” “差不多吧。”陈衡嘴里包着一大口饭,两边的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跟往日的模样大相径庭,莫名有几分可爱。 唐云舒嘴角不自觉扬起,“那我就把这份饭给对面那个小朋友了。” 顺着纤白的手指看向桌上那份被分出来的饭,陈衡也看到了那个满脸渴求的小孩,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桌上,不断吞着唾沫。 只是就算是馋成这样,也有没哭闹着要吃。 陈衡本就是一个大方的人,欣然同意。 于是唐云舒对谢英子道:“嫂子,他把饭打多了,这一份我还没动过,要是不嫌弃的话,还得麻烦你帮我吃一点,好好的粮食,别浪费了。” 谢英子自然老早就闻到了饭菜香,但火车上的东西多贵啊,她一早就带足了吃的,哪里会花那个冤枉钱。 所以在陈衡说要去打饭,问她需不需要时,她果断拒绝了。 可没想到,这小媳妇儿居然会这么大方,那可是白花花的白米饭啊。 “不了不了,你看你那么瘦,得多吃点。”谢英子笑得跟朵花似的。 “嫂子,你别客气,她不太舒服吃不了多少,你就赶紧吃吧,我刚才还吃了你的饼子呢。”陈衡补充。 “那饼子咋可能跟这饭菜相比?”谢英子不赞同。 “好了嫂子,您赶紧吃吧,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到了部队家属院,您多照看我几分就是了。”唐云舒笑得温和。 谢英子也看见了儿子那馋样,可怜巴巴的,也有几分心疼。 见唐云舒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只好接过,让儿子先吃。 见她那虎儿子拿起筷子就准备大口吃饭,她拍了一下他黑乎乎的手,“就知道吃,还不谢谢你婶子。” 约莫六七岁的小孩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含含糊糊道:“娘,你叫错了,不是婶子,是姐姐。” “你小子,你刚才还叫我叔叔,怎么叫她姐姐。”陈衡佯装不满。 “姐姐好看啊。”小男孩毫不犹豫说。 唐云舒听得笑弯了眉眼,双眸秋水盈盈,似能醉人一般。 “可不是,你啊有福气,娶了那么好看的媳妇儿。”谢英子也笑呵呵地说。 这下,唐云舒和陈衡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火车一路前行,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他们一行人终于到达目的地。 “嫂子,张副团有说什么人来接你们吗,要是没有,你们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才看见来接自己的人,陈衡就扭头问谢英子。 刚下车来接人的小战士闻言,问谢英子:“嫂子,你是张副团家属?” “对啊,你是来接我们的?” 小战士闻言笑道:“那可太好了,张副团昨天就说了,要是今天能接到你们啊,就跟陈营长一道接回去。” “那可是太巧了。”小战士连忙上前去帮忙谢英子拎东西。 “可不是……”说着,谢英子又叭叭地跟小战士说了起来。 唐云舒实在佩服谢英子的社交能力,在火车上就跟前后的人说了一路了,现在还能继续说。 车子颠簸着,约莫两个小时后,总算是来到了部队。 经过了该有的审查,唐云舒等人来到了不对家属院。 “嫂子,到了。”小战士停下了车,对后座的谢英子道。 唐云舒闻声看向窗外,天色漆黑,外面的一栋房子却是灯火通明。 家家户户做饭的做饭,吃饭的吃饭,热闹极了。 谢英子下了车,唐云舒紧跟而上。 “你别动,我们不住这儿。”陈衡拉住唐云舒。 “啊,你们不住这儿住哪儿啊?”谢英子率先问出了唐云舒的疑惑。 “嫂子,这边的房子已经分完了,我们得住西边。”陈衡说。 “西边啊,西边……怎么住西边了呢?”谢英子皱着眉嘀咕着。 但是这肯定是组织上的决定,她当军嫂那么些年,也知道不能随便乱说。 “那好,我就不留你们坐坐了,赶紧回去吧,你们小两口刚来,肯定得先收拾收拾,太晚了也来不及。” 说完,她看向唐云舒,“云舒啊,等嫂子把家里拾掇好就去帮你打整打整啊。” 毕竟是一起来随军的,原先以为是一个高傲的城里人,但相处下来觉得人还不错,她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 唐云舒闻言笑笑,点头应了好。 车子再次启动,唐云舒回想起谢英子刚才的提到西边房子的表情,心里沉了沉。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宝贝们,今天家里有点事,有点晚还短小.[抱抱] 第18章 虫子 车子继续向前,陈衡光顾着跟小战士聊天,发现唐云舒情绪不对时,已经到达目的地。 “你咋了,是不是又晕车了?”刚下车,陈衡就见唐云舒面色不是很好。 “没事。”唐云舒一向情绪内敛,即便有些担忧住房情况,也不愿意将话说得直白。 连牛棚都住过的人,又能嫌弃什么呢? 只是,既然能够有好的条件,谁又想吃苦。 黑暗中,一栋栋一层半的小楼接二连三地出现,有的伫立在黑暗中像是站岗的士兵,而有的透出点点光亮,昭示着有人生活。 “这是我们住的地方?”唐云舒迟疑着看向陈衡。 “对,没错。” 想到刚才经过的通水通电的楼房,陈衡以为唐云舒这是心里有了落差,补上一句:“那边的房子比较紧张,肯定是紧着职务高的干部先分,当然也有跟我一样职务的战友住在那边,但人家申请得早。” “这边除了不太方便,其实都挺好的。” 因为要说话,两人肩并肩向院子里走,陈衡一边说话一边觑着唐云舒的神色。 “嗯,是挺好的。”唐云舒看着带院落的一层半小楼,心里熨帖了不少。 真是被下放的时候见识到的一切吓坏了,竟也不想想这里是部队,上面怎么会亏待保家卫国的人呢! 进了屋,送他们来的那位小战士帮着将行李放到正屋便走了。 唐云舒抹黑在屋子里转悠半晌也没能找到电灯开关。 不多时,视线里出现一道光亮,是陈衡点了煤油灯。 这时,唐云舒总算是反应过来,为什么谢嫂子的表情那么嫌弃,为什么到达这里看到的光亮不如那边楼房。 原来这里还没通电。 “这边建得早些,基础设施不完善,又有些偏,所以现在还没有通水通电,不过也快了,这边住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嫂子们反映得也勤快,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要点电灯了。” 陈衡见唐云舒盯着他手里的煤油灯出神,以为这她那娇气劲儿又犯了,又解释了一堆。 其实也是他对于唐云舒的印象一直没有改变,经过下乡的那段时间,唐云舒哪里还会有从前的那些毛病。 只有经历过那样的苦难,才更容易珍惜来之不易的安稳。 更何况,谁知道她要是表现出嫌弃,这人会不会发火。 陈衡见她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心下稍安。 等随便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时,他才隐隐回过味来,他管那么多干啥,爱住不住,可不能惯着她,不然又变成从前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可咋办。 * 翌日一早,夫妻俩带上了钱和票,一道去了服务社。 陈衡还有三天多才收假,因为结婚结得有些急,申请下来的房子也是运气好,原先住在那里的营长搬到了楼房,恰好空了出来。 政委问他愿不愿意住西边时,陈衡想也没想答应了。 能有楼房固然好,但以楼房的紧俏程度,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呢,不管住到什么地方,只要能住人就好。 只是因为距离近,那位营长家几乎将里面搬空了,什么都没有,连昨晚用的煤油灯还是他找人现借的。 两人去服务社将急用的东西置办好。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在收拾屋子。 不得不说,就连住过牛棚的唐云舒在第二天一早从床上起来,看到家里的样子时,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屋子里空空荡荡,但角落里不注意看的地方堆着不少散发着怪味儿的垃圾,原本刷白的墙壁上,不知道是弄了什么上去,东一块西一块,乌漆嘛黑。 在唐云舒看来,这与牛棚的区别也就是遮风性更好一点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9节 “你弄得到白漆不,我想把墙刷一下。”唐云舒看着墙上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一言难尽地对陈衡说。 陈衡自然也看到了这家的埋汰样,心里把曾经住在这里的王营长痛骂了一通,听到唐云舒的话,顺从地点点头。 他虽然也不是什么讲究人,但自己住的地方脏成这样,他也不太能够忍受。 于是,夫妻俩刷墙的刷墙,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忙忙碌碌了两天才将屋子收拾得差不多。 这期间,谢嫂子来了一趟,给他们拿了点自己老家的特产。 这天,唐云舒提起笤帚,准备把地扫一下,然后拖一拖。 这栋房子除了脏点,其实朝向以及装饰得都还不错。 听说是前前任主人装修的,厨房、卫生间都有,地上还铺上了黑色的地砖,又方便打扫,又耐脏。 唐云舒不太熟练地使着笤帚,将地缝里的灰尘扫尽。 从楼上到楼下,她一间间房的扫过去。 直到来到了一楼的靠山后的一间房,屋里有一张有些破烂的小床。 陈衡觉得弄点木板来钉一钉,什么时候来客也可以睡,于是就放在了这里,没有丢出去。 因为这里本就准备当做客房,只有一张床而已,前两天就没有收拾,现在得好好打扫一下。 找来更长一些的扫帚,唐云舒毫不犹豫地往床下一扫,密密麻麻的小虫瞬间从床底窜了出来,向四面八方而去。 即便是下过乡,但唐云舒也只干过挑东西的活儿,哪里见过这么多骇人的虫子。 她当即吓得惊叫一声,扔了扫帚就往外跑。 院子里正在翻地除草的陈衡听到屋内的一声惊叫,正挥汗如雨的他马上扔了手里的锄头,拔腿就往屋里跑。 一边跑一边大声问:“咋了,咋了,出什么事了?” 还没听到回应,就与跑出房间的人撞了个满怀,见人被撞得向后仰,他手疾眼快伸臂一览,将人揽到了怀里。 “虫子,好多虫子,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太吓人了!” 此时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唐云舒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 脑海里还是从床底下涌出的虫子,吓得她紧紧抓住陈衡的臂膀。 见她被几只虫子吓成这样,陈衡撇撇嘴,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没事,虫子而已,我去看看。” 奶奶的,他安慰起这娇小姐来还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别去,真的别去,很可怕,太可怕了。”“娇小姐”担忧着他,仰起头看着他真诚道。 乍然对上那双如琉璃般剔透的眸子,陈衡怔愣住,他知道这人长得好看,但没想到她的双眼这般澄澈。 黑白分明的双眼,黑眼仁占比更多,眼神干净,显得这人纯真又无辜。 “没、没事,我去看看,我不害怕。”陈衡率先移开了双眼。 “哦、哦,好的,你、你去。”唐云舒过了最初的激动,也反应过来两人过于亲密。 置办家里的当天他们就说好,要先熟悉对方,所以以后一人一间房,给对方留出足够的私人空间。 所以当下的情况,对于他们俩来说还是有些尴尬。 见陈衡走了进去,唐云舒想到那个场面就有些发抖,便去了外面院子里站着。 隐约听见里面有些动静,不多时,陈衡就拿着装垃圾的簸箕出来了。 唐云舒不想看,但还是不小心看见了几只虫子的尸体,吓得她立马闭眼扭头。 虽然在下乡地里也见过虫子,但还是太恐怖了。 陈衡见她那副避之不及的样子,笑了笑,娇气成什么样儿了,瞧那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一些蟑螂么。 “你为什么要扔在地里?”见陈衡准备往地里倒,唐云舒急急出声制止。 “这东西也勉强可以当做肥料使。”陈衡笑,“你别看它其貌不扬,其实还可以做药呢!” 唐云舒半信半疑地看着陈衡。 “真的。” “真的什么?”随着这一声嘹亮的女声一起进来的,是一个利落的嫂子。 一头短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干部装,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 “嫂子,你怎么来了?”陈衡见来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叫人。 那人白了陈衡一眼,“你这个团里的老大难终于结婚了,我不得来看看啊。” “这位就是你媳妇儿吧,还愣着干什么,不介绍介绍?”刘兰萍看向陈衡道。 “哦哦,对。” “嫂子,这位是我家属,叫唐云舒。” “云舒,这位是团长的家属,也是咱们这里的宣传干事,刘兰萍嫂子。” 陈衡看向唐云舒说道。 “嫂子你好,我是唐云舒。”唐云舒走上前,落落大方伸手。 刘兰萍看见她的动作笑了笑,伸手礼貌握住。 暗道陈衡这小子怪不得一直不结婚,原来眼光这么高,不找则已,找了就令人眼前一亮。 瞧瞧这举止有度的模样,怕是满部队都找不出几个。 “我平日里工作有些忙,所以今天才来看你们,不要见怪,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 刘兰萍指着院子外不远处的一栋房子,“我家就在那里。” 说着将手里的菜篮子往唐云舒手里一塞,“我还有事,估计得忙一阵,可能得等你们的暖房宴才能过来了,料想你们这才刚来,什么都没有,就送了点菜来,不要嫌弃。” “嫂子这是哪里的话,怎么会嫌弃,只是我们自己也买了,还有很多,这些你们就留着吃吧。” 唐云舒推拒着,但力气不如刘兰萍大,求救般看向陈衡。 “收下吧,也是嫂子的一片心意。”陈衡说。 见他都这样说,唐云舒只好连连道谢,收了东西,将篮子还了回去。 等人一走,唐云舒回过头看向陈衡,“什么暖房宴?” “哦,这个啊,就是在部队申请了房子,入住之后不久会请战友和领导来吃一顿饭,热闹热闹。” 这已经是部队不成文的规矩了。 唐云舒凝眉,有些犯难。 “怎么,你不愿意?”陈衡见她那副样子,下意识问。 听到他的话,唐云舒有些生气,她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只是既然是在家吃,那肯定要做饭,可是她不会啊。 于是她直接问:“可以请他们去国营饭店吃吗?或者我们去饭店买回来,我不会做饭。” 对面的陈衡闻言愣住。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出名 “我不会做饭——” 这句话像是有回音一般,一直在陈衡脑子里盘旋着。 是啊,他怎么就能够因为自小生活的环境里的女人都会做饭而下意识以为她唐家大小姐也会做饭啊。 不死心般,陈衡带着希冀看向唐云舒,“你真的不会做饭?” “嗯,不会做。”唐云舒答。 从小她就不爱进厨房,家里人也不会逼她,虽然从前外婆他们也想过教她一些。但因为她不喜欢也没天赋,就彻底搁置了。 还是因为下乡的缘故,她现在会熬粥和煮汤菜,但是要像别人似的做出几菜几汤,那属实是不可能。 “不会做饭,不会做饭……”陈衡喃喃着,语气有些高了:“女人怎么能不会做饭呢?” 此话一出,唐云舒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当即也扬高了声音,“不会做饭怎么了?女人就一定要会做饭?” “那家家户户不都是女人做饭!”陈衡见唐云舒面色不好,梗着脖子,“怎么着,难不成等暖房宴那天还得我去给人炒菜啊?” “那家家户户都是女人生孩子,你们男人怎么不生呢?”唐云舒面无表情。 “你、你这是不可理喻。”陈衡瞪眼。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是所有女人都会做饭,至少我不会。” 想了想,唐云舒又道:“我的确可以学,但目前是绝对不可能做到可以招待客人的地步。” 时刻牢记着这桩婚姻的目的,唐云舒最终还是退了一步。 她大可以继续理论下去,甚至能够让陈衡哑口无言,但这样伤害到的只会是两个人本就微薄的感情,那样对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 听她这么一说,陈衡也放缓了语气,“去国营饭店肯定是不行的,部队讲究朴实节俭,要是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影响不好。” 沉吟许久,陈衡道:“我先去请几个嫂子,看看她们能不能在那天过来帮帮忙,然后再去国营饭店稍微买几个菜,估计就差不多了。” 听他安排得周到,唐云舒点点头,准备进屋。 “你可要好好学,不说几菜几汤,也得能下得了口,填得饱肚子才行。” 背对着的唐云舒冷哼一声,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好,我一定好好学,省得因为你娶了一个不会做饭的女人而没面子。” 闻言,陈衡蹭一下上前几步,像极了被踩了尾巴的猫,大声反驳:“我是那个意思吗我?” 随后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你喊啥,不会做饭还光荣啊,这邻里邻居住着,小心你过几天就成了家属院的红人。” 唐云舒懒得理他,径直回了房间。 看向窗外那个挥着锄头继续除草的身影,叹了口气。 怎么就给自己弄到了要当佣人的地步了呢?算了,比之前的境况好些她也知足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0节 做饭就做饭,她还不信做个饭能比考大学还难。 * 如陈衡所言那般,他们“争吵”完的第二天,唐云舒在家属院里就有了名。 阳光穿透树林,将斑驳的光晕打在地上和军嫂们的震惊地脸上。 “真的,有这事儿?”。 歇晌过后,三三两两的嫂子坐在西边的大树底下乘凉。 听说陈营长新来的那个媳妇儿不会做饭,众人震惊得合不拢嘴。 要说陈营长,在家属院也是有着响当当的名号。 一是年近26还迟迟不结婚,不论哪位嫂子为他张罗他都不理会。 二是脾气差,平时还不觉得,因为婚事的事情不少嫂子被他甩过脸色,脾气实在不好,就是个大老粗。 而眼下,他才回了趟老家探亲就娶了个媳妇儿回来,不声不响地,又出了一次名。 不少人觉得这桩婚事肯定有猫腻,否则怎么可能这么急呢? 不过目前最近要的还是那夫妻俩的隔壁邻居江嫂子说的话。 陈营长那媳妇儿居然不会做饭? 在这个年代居然有女人不会做饭? 稀奇!实在太稀奇! “江嫂子,你说得都是真的?这天底下哪里有女人不会做饭的啊?”出声的人说得手舞足蹈,莫名的兴奋。 “哎呦常妹子,我亲耳听到的话还能有假,那小两口吵了老半天,我就站在我家院墙那里听得真真儿的,咋可能骗你们。”江嫂子撇嘴,对常嫂子的执意感到不满。 “咋会有女人不会做饭啊,陈营长咋娶了个这样的老婆?” “现在除了那些资本家和地主家的娇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么会有人不会做饭嘛?” “也是,我瞧着那娇滴滴的样儿也不是干得了活儿的!”偶然见过唐云舒一面的嫂子附和。 一听有人赞同自己的话,常嫂子更来劲儿了。 “怕不是陈营长也跟他们营的教导员一样,是包办婚姻,不得已娶了资本家的小姐?” 常嫂子喋喋不休,心里窃喜,这下好了,让这群臭婆娘天天说她家脏,现在来了个资本家小姐,连饭都不会做,还能好好收拾屋子? 这位常嫂子就是唐云舒家的上一任住户,也就是王营长的妻子。 “好了,你少说几句,要是被那位听见,还不知道怎么着你呢!”江嫂子听不下去。 部队是什么地方?怎么能天天把资本家、剥削阶级这些挂在嘴边,这个常平早晚得栽在自己的嘴上。 “她是谁啊,我还会怕她?一个资本家的娇小姐,净干些剥削人的事儿,说她几句怎么了,她能有脸说?”常嫂子仰着脖子,快言快语。 “我是谁,我能说谁?我的脸皮自然也没那些爱在背后说人小话的人的脸厚!” 常嫂子嚷嚷着,话音刚落,背后就有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穿白色衬衫,下穿灰蓝色裤子的女人站在阳光底下。 皮肤白得发光,只是脸色冷得出奇。 那人说完这句话提着手里的东西就走。 她只一句话,就让现场的氛围冷了下来,不少人因为那句话“说小话”脸色讪讪,想生气又觉得理亏。 “哎,林丽芳你说谁脸厚呢,有本事说人,有本事别跑啊!”常嫂子回过神来,朝那人喊。 “一个资本家的小姐,要不是嫁了军官还能有好日子过,瞧把她能的。”常嫂子见那人不理自己,呸了一声。 伸着鼻子嗅了嗅:“肯定又去国营饭店买菜了,败家玩意儿,还真是会享受。” “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非要像上次那样闹到妇女主任那里是吧?” 一提这事儿,常嫂子就哑了火,就因为那个死丫头,自己还赔了五个鸡蛋呢! “好了好了,这估摸着他们得回家了,还是赶紧回去做饭吧。”江嫂子说。 主要是看不惯常平那副上纲上线的样子,要是给她个官儿当着,还不得往死里折腾人。 又懒又脏又馋,还好意思说别人。 江嫂子一边走一边想着一会儿该带什么什么东西去拜访新邻居,就算这新来的跟常平一样是个不招人待见,这首次见面自家也不能失了礼数。 才刚走到门口,她便听隔壁院门吱呀一声,有人走了出来。 眼瞅着一个长相漂亮,气质温婉的姑娘端着一盆水出了门。 想到自己方才还在大树底下说人来着,脑中回荡着林丽芳的那句话,顿时觉得有些丢人和不好意思,想要赶紧往家里走。 上门的事儿还得缓缓。 “嫂子好,我叫唐云舒,是刚搬来的。”唐云舒放下手里的盆和帕子招呼道。 “前几天早出晚归地忙着收拾屋子,就没打上照面,过几天等我们安顿好了,就登门拜访。” “哎哎,好。”江兰花下意识回,想到什么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我前几天回娘家了,昨天傍晚才回来,等我进屋收拾收拾来给你送几颗菜啊。” “等着我啊。”江嫂子说完就往屋里走,丝毫不给唐云舒说话的余地。 心里有些许羞愧。 看看人家多有礼貌,多客气,长得也好看,说话做事都落落大方的。 不应该,真是不应该! 这般想着,江嫂子从家里的菜地里拔了几颗菜就往唐云舒家走。 管她会不会做饭呢,又不是自己的媳妇儿,心意送到不就好了。 “你这是要擦门框子啊?” 江嫂子见唐云舒蹲在门口卖力地擦拭,一双白生生的手都因为用力拧帕子而有些红。 “对,擦一擦干净清爽些。”唐云舒扭头道。 “哎呦,费那劲儿干啥,随便弄弄就好了。” “好的,嫂子,我确实也是随便擦擦。”唐云舒顺着她的话说。 “呐,这是我家自己种的菜,可甜可好吃了,你们这才刚来,家里估计什么都没有,得忙活一阵子,要是想吃啥菜就跟嫂子说,嫂子给你摘。”江嫂子客气道,打量着唐云舒的神色。 其实她也留了一个心眼儿,当初跟常平做邻居时自己就说过这话,结果那个脸皮厚的真的就三不五时来她家院子里摘菜,连吃带拿的,被自己忍无可忍轰出去后,两人还好长时间没说过话。 只希望现在这位可别是那样的主儿,虽然看着不像,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不用的嫂子,我还不太会做饭,得一步一步学,可别糟蹋你辛辛苦苦种的菜。嫂子与其让我去摘菜,还不如有空的时候指点指点我厨艺。”唐云舒笑盈盈说道。 经过那一遭,唐云舒深知人情世故的重要性,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能够与自己的邻居打好关系也是重要的一环。 况且短短时间相处下来,唐云舒能够感受到,这位嫂子应该是个不错的人,所以她想相处试试看。 江嫂子听唐云舒就这么大喇喇地把自己不会做饭的事说了出来,顿时觉得这姑娘也太实诚了。 心里又因为把她不会做饭的事宣扬出去而感到愧疚。 连忙答应不说,还决定明天就去大树底下为唐云舒正名。 她可看见了,曾经被常平那一家子糟蹋得不行的家里如今可是规规整整,光彩照人。 作者有话说: 两口子初见端倪了哈哈哈哈 第20章 敢打他了 骄阳似火,暑气熏蒸。 近六月的西北,天干物燥。 好在自家的院子靠着一座大山,早晨可接受阳光的洗礼,傍晚可享受夏日的清凉。 对于出名这件事,先不说唐云舒现在还不知道,其次她一时半儿也没功夫理会。 一大早跟着江嫂子从国营菜场回来,累得唐云舒大汗淋漓。 因为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加上陈衡已经收假,得知这一消息的江嫂子主动请缨,带着唐云舒去了她们常去买菜的地方。 “这里原先是没有菜场的,还是部队驻扎过来,为了方便咱们军嫂和附近的几个大队才有的,不过,还是军嫂来得多,社员们都不常来。” 买完东西回去的车上,江嫂子说。 她们一早蹭着部队的车出来,现在自然也坐着车回去。 越相处,江嫂子越觉得唐云舒这姑娘不错,前天去到大树底下完成自己的承诺,现在相处起来江嫂子也不那么心虚。 只是这件事要是不跟当事人说清楚,日后被那多嘴多舌的说出来,恐怕要影响她们邻居间的感情。 左思右想,江嫂子还是觉得坦白为好。 她做了半晌的心理建设,临到家门口时,她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唐啊,嫂子得跟你说件事,承认我的错误。” 正准备往家里走的唐云舒回头,一脸疑惑:“怎么了?嫂子。” “就是吧……”江嫂子将自己那天的话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临了补充道:“我就是聊着聊着,嘴一秃噜就说出去了,嫂子这人就是这点毛病不好,总也改不掉,你、你可以原谅嫂子不?” 唐云舒还以为是什么事,别说她们之前不认识,就算是认识了,她跟别人说她不会做饭她也不会生气。 这是事实,她不怕人说。 不会做饭而已,又不是什么犯法的大事。不会做难道就不可以学吗? 江嫂子这个邻居性子爽利,乐于助人,为人还不错。都说牙齿和嘴唇都还会有磕碰,她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点事闹得两个人都不愉快。 只是毕竟事关自己,要是这次没有处理好,日后他们保不齐以为她不在意、不生气就得寸进尺。 于是她正了脸色,“嫂子,这件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你也得保证说的是事实,而非添油加醋。” “那没有,那没有,我只说了你不会做饭。”江嫂子连忙摆手。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1节 她讪笑道:“我只是有点惊讶,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不会做饭的姑娘呢!妹子,你父母肯定很疼你吧?” 否则怎么能把这姑娘养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呢! 想起自己还在受苦的爸爸妈妈,唐云舒笑着点点头,并不愿意多提自己的事。 “那……你这算是原谅嫂子了,今天要学做饭不?”江嫂子讨好地笑着。 “学,多谢嫂子。”唐云舒侧开身子,让江嫂子进院。 她一向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决定要学,那就从眼下开始。 如今还没有工作,陈衡又忙得不可开交,天天吃食堂也没有那么多票,不做饭终究不现实。 到了中午,陈衡照常打饭回家。 “哟,老陈啊,又打饭回去吃呢,这不是都结婚了嘛,咋不在家吃?” 路上遇到王营长,陈衡便听到这句阴阳怪气的话。 王营长个头不算高,但长得壮实,见人就笑,一双小眼睛只剩下两条缝。 都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陈衡觉得说的就是王营长和他那糟心媳妇儿。 一个没本事还不服能力比他强的人,一个天天在家属院乱嚼舌根。 听他这话,估计又是她那媳妇儿在他耳边说什么了。 他这几天天天打饭回家,铁定有人在编排他家。 陈衡面无表情:“咋,结了婚就一定要在家吃?我媳妇儿天天收拾家里,忙得喝水的时间都没有,要是还让她做饭,那我还是人吗?” 一句话噎得王营长脸色青黑。 别以为他没听出来他陈衡是在讽刺他呢,为什么收拾家里,还不是因为被他们家造得太埋汰。 因为不想吃食堂,他天天逼着媳妇儿做饭。 这该死的陈衡,谁说他性子直来着,这拐着弯骂人不是骂得挺溜。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立了几次功,年纪轻轻就跟自己平级。 这次见他捡了自己不要的房子,听说又娶了一个不会做饭做家务的妻子,他还挺高兴,可算是压了他一头。 他媳妇儿虽然说懒了点,邋遢了点,但是从来没让自己忙了一天还饿着肚子给她打饭。 正想沾沾自喜刺陈衡两句,结果这人说得话也挺气人。 “还是老陈你的运气好啊,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现在又有了如花美眷,可真是令人艳羡。”王营长继续阴阳怪气。 “可别这么说,我和我媳妇儿就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你说的那些跟我们可没关系。” 讽刺不行就想捧杀,一天天净琢磨些歪门邪道,与其处处攀比,不服这个不服那个,还不如好好磨练磨炼自己。 懒得多废话,陈衡加快步子往西边走,将王营长远远甩在身后。 “啊——” 心烦意乱地到了家门口,脚才迈上台阶,就听到屋子里的一声熟悉的惊叫。 陈衡来不及多想,手比脑子快,立即推开院门就往屋子里飞奔。 这是又遇到虫子了? 看来得赶紧找点药放在家里驱虫。 “咋了咋了,又咋了?” 话才问出口,就听到隔壁嫂子张扬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 “陈营长,你来得正好,你媳妇儿人可聪明,上手快,就是吧……哈哈哈哈……就是吧胆子太小!” 江嫂子一边说着一边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唐云舒刚才在学生火,正往灶洞里添柴火呢,结果里面忽然“砰”地爆了一声,吓得蹲在地上的她一声惊叫,然后摔了个屁股墩儿。 懵了一瞬,站起身拉着江嫂子就想往外跑。 江嫂子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但当她亲眼看见一个平时言行举止、一举一动都十分娴静优雅的人忽然摔得呆愣,一双鹿眼里透露着迷茫的模样着实可爱又好笑。 被取笑的唐云舒面色羞窘,从脸烧红到脖子根,“嫂子,有那么好笑吗?” “哈哈哈哈,换做别人我笑不了这么久,但是、但是你实在太可爱了太好笑了。” “哎你知道不,刚才啊她坐在地上没回过神来,回神以后以为灶台要爆炸了,还想拉着我往外跑呢!” 江嫂子直不起腰。 陈衡一脸焦急地进屋,然后一脸懵地听完,最后想象到那样的画面,着实忍俊不禁。 “好了,等下午我再过来,你们赶紧吃饭吧。”说完就往外走,拒绝了小两口的留饭,执意回家吃。 她做饭还不简单,要是跟这两人一起吃,那陈营长下午的训练估计得饿着肚子上了。 他们这些当兵的饭量,可不敢小觑。 送走江嫂子,唐云舒回过头就见陈衡站在屋檐底下嘴角带笑。 走到他身边时,唐云舒气不过,拍了他手臂一巴掌,冷哼一声,“有那么好笑?” 陈衡的笑意随着唐云舒的动作凝固在嘴角,手下意识抚上被拍打的地方,眼睛盯着唐云舒进屋的背影有些不可置信。 委曲求全了那么久的大小姐居然敢打他了? 笑容重新攀爬上脸,他跟着走进去,在唐云舒身边道:“确实挺好笑的。” 果不其然,又收到人家的冷哼声。 对嘛,这才像是从前的样子,才像是书香门第养出的小姐模样。 而不是那个在青山大队低着头沉默不语,活像是被恶婆婆磋磨的小媳妇儿样。 * 时间就在唐云舒学做菜的手忙脚乱里过得飞快。 眼看就要到了请客的日子。 饭桌前,陈衡看着桌上那一盘盘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菜说不一句话。 这还真是大小姐啊,按理说这学炒个菜也没那么难,结果跟着人江嫂子学了那么多天,愣是只煮熟饭,弄得了凉拌菜。 “你要不要吃吃看?”唐云舒充满希冀地看向对面的陈衡。 陈衡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沉重的拿起筷子,菜入口中那一刻。 做好了心理准备的陈衡只是眉头微动,好家伙,这是糖和盐都没分清楚吧。 “怎么样?”唐云舒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陈衡。 “你自己试试?”陈衡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水,压下口中的甜腻。 “我才不试,肯定不好吃。”唐云舒站起身拿了一旁的饭盒,“还是吃食堂的饭菜吧。” 她又不是没吃过,用难以入口形容都算是宽容了。 还说做饭有什么难得,结果确实是难倒她了。 她似乎真的没有任何天赋。 唐云舒有些幽怨,从小到大做任何事都得心应手的她,居然败倒在了做饭上。 可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趁着陈衡还没去午休,唐云舒开口,“那个,暖房宴的事,就像你说的,还是请嫂子们帮帮忙吧。” 她认输了! 这几天手都不知道被油溅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被烫了多少回,就差没把厨房点着了,最后就学会了煮饭和凉拌菜。 江嫂子说这得慢慢来,那就慢慢来吧,欲速则不达。 “我早就让你别折腾了,偏不听。” 陈衡嘀咕着,去了房间。 唐云舒知道陈衡也是为了她好,虽然一开始听说她不会做饭时,有震惊,但没有丝毫嫌弃。 到她把自己折腾得满头大汗时,他也阻止过她,只是她自己固执,既然决定做了,就要做好。 以为他回房间午休,结果没多久他又走了出来,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按坐在椅子上,拿出药盒就要给她被烫伤的手上药。 唐云舒下意识想要缩手,想说自己来。 可那人力道大过她,想了想,唐云舒最终还是没开口,任由他去了。 本来就说好要好好相处的,总是避着也不是那回事儿。 在她撇开眼的瞬间,正抹药的男人嘴角轻轻翘起。 作者有话说: 舒舒:我还就不信了,做饭能有多难? 后来的舒舒:还是挺难的,算了吧。 第21章 炕比床大…… “小唐,我们来帮忙了!” “嫂子,快,快请进。” 一声声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陈家的暖房宴伴随着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帮忙声拉开序幕。 院子里有两三个嫂子正在择菜。 “看来是真的,这陈营长家的媳妇儿确实不会做饭啊。”有嫂子说。 “你可小声点吧,免得人听见多心。前晚两口子去家里请咱们帮忙的时候又不是没说过,现在还在这里说,不太好。” “再说,人家不会做饭咋啦?人家又不懒,你没听说她最近正跟着江嫂子学呢!”另一个嫂子说。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2节 听的人点点头。 的确,唐云舒虽然看着娇娇弱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人勤快,也没有城里人的架子,为人和和气气的,有礼又周到。 上门请人都是带着不少东西去的,那话说得,好听又漂亮。 听得人心里舒坦又熨帖。 “小唐啊,还有需要择的菜没有啊?” “等我看一眼啊嫂子。” 只听一道清润悦耳的嗓音响起,不多时屋内就走出来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迎着初升的朝阳,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光。 素手纤纤,端出一个笸箩,里面放着不少菜。 唐云舒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择菜的几人温声道:“辛苦嫂子们了,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不用不用,小唐,不用麻烦了,我们不渴。” “就是,我们不渴。” 嫂子们连连摆手。 “不碍事,喝点糖水润润喉。” 唐云舒充耳不闻她们的拒绝,进了屋端出了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一个小茶壶和一套杯具。 “家里还没安置好,嫂子们别嫌弃,将就一下。”她笑着说。 “这还没安置好呢?比我家那可强多了!”有嫂子艳羡地看向屋里的摆设。 一进院子里她们就有些挪不开眼,先不说那块菜地被翻得整整齐齐,就说院子里也不像是王营长家住在这里时的乱七八糟。 走进屋子里看了一眼,更是令人惊讶了。 规规整整,一尘不染,连曾经黑漆漆的墙面都白了。 想想看,上一任住在这里的人家那都埋汰成啥样了? 现在这样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结果人家还不满意,这人与人还真是不一样啊。 喝着嘴里甜滋滋的水,几个嫂子更加卖力地干活儿。 心里想着,江嫂子那天在大树底下说,陈营长家的媳妇儿是个好的这话还真是没错。 除了不会做饭,倒是样样都好,就是不知道这娇娇怯怯的小媳妇儿受不受得了陈营长那样的大老粗。 性子直,脾气爆,估计声音大点都能把这小媳妇儿吓哭。 可怜小唐这么温柔又好看的小姑娘跟着那么一个不知道疼人的混不吝了。 被人心疼着的唐云舒此刻正在厨房给江嫂子烧火。 看着江嫂子噔噔噔地在菜板上切菜的模样,唐云舒忍不住感叹:“嫂子,你这刀法可真娴熟。” 她到现在都还不敢如此切菜,所以做饭的时间需要特别久,而且切出来的东西简直不忍直视。 “什么熟?哎呦我说云舒啊,你说话一直这么礼貌客气又文绉绉的,咱们这里可得有好些嫂子听不懂。”江嫂子笑道。 唐云舒闻言笑笑,并未回话,她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这一点了,要是连怎么说话都要被限制和同化,她都害怕自己有一天变得不认识自己。 “哎,你要不去当老师吧,听说最近初中的一个老师被调走了,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我听你男人提过一嘴,说你文化水平可高了。”江嫂子兴高采烈道。 像是想到什么,她停下手里的动作,问:“这么久了,我都还不知道你是初中毕业啊还是高中毕业呢?” 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眼,唐云舒顿了顿,还是道:“我算是高中毕业,但……” “但什么?高中毕业可了不得了,怎么,没有拿到毕业证啊?那没事,我听我家那口子说过,只要过了校长那关就行,不硬性要求的。” 江嫂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试图稳住唐云舒的心。 “不是,我……我想说我的大学毕业证没拿到,所以是高中毕业。” “啥?你说啥?”江嫂子举着菜刀上前几步,瞪大眼睛,像是从未认识过眼前的人一般。 “你是大学生啊?” “俺滴娘欸,我还是头一回跟大学生做邻居呢!云舒,你和你男人可真能瞒。”江嫂子震惊得脱口而出家乡话。 “嫂、嫂子,你先把刀放下再说好吗?”唐云舒后退几步,心有余悸地看着举着刀一脸惊讶的江嫂子。 这嫂子还真是不拘小节。 “好好好,你看看我,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江嫂子笑笑收了刀,继续噔噔噔地切菜。 “说真的,你赶紧去学校当老师吧。” 大学生来教他们的孩子,那还不得教得更多,教得更好? 唐云舒随手把一根柴火丢在灶洞里,有些犹豫。 从前她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自从家里出事后,自然而然思考的事情也变得多了起来。 不是没有考虑过出去工作的事,但因为他跟陈衡的这桩婚事来得并不纯粹,已经亏欠别人许多,现在还要因为工作的事去麻烦别人,她开不了口。 另外一个,这里是部队,她不知道工作的事会不会被家里的事所影响。 一时犹豫不决,所以没能好好规划自己的事业。 但是现在听江嫂子这么一说,那颗本就蠢蠢欲动的心一下子活泛起来。 唐云舒决定,找个时间,还是得跟陈衡提一嘴。 没有机会的时候她可以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但是有了机会,无论如何也得去试一试。 否则时间一长,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 一整日,小院烟囱的烟从未间断。 直到傍晚,院子里陆陆续续来人,整个家里热闹了起来。 “来来来,为咱们一直说对结婚没兴趣的陈营长干杯啊,瞧瞧这小子嘴上说不结婚,结果你看看,作战速度比谁都快!”刘指导带头举起酒。 “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啊,这小子上了战场不也是这样,这叫速战速决,是不是?”营里的李教导员拐了拐身边的陈衡说。 “是是是,别废话了,赶紧喝了吧!”陈衡被打趣得烦了,有些不耐烦,但嘴角的弧度就没放得下去。 “喝就喝,谁怕谁啊,你小子不声不响地就结了婚,酒席都是在家里办的,既然说了不在这里办,那今天晚上就得多喝。”有人起哄。 “行啊,喝就喝。”难得聚在一起,陈衡也高兴,端起碗酒,率先喝了一大口。 另一边,唐云舒也被人打趣得面色羞红。 正想着找什么借口去厨房待一会儿呢,桌对面坐着的一个人站起来,忽然出声道:“唐同志,新婚愉快,我以茶代酒,敬你,愿你和陈营长百年好合!” 她抬了抬手里的茶碗,看向唐云舒。 被敬的人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同样端起手边的茶,温柔笑道:“多谢!” “砰——” 一声茶碗相撞的声音,将之前或令人脸红或令人不适的打趣压下。 有了林丽芳的开头,剩下的人也不好继续说唐云舒。 有人学着林丽芳给唐云舒送祝福,有人抹不开面,便低头吃饭,不再多言。 看着对面吃菜吃饭都神色恹恹的女人,想到她帮自己解围,唐云舒有心想问一句怎么了,但又碍于人多,不好多言。 许是察觉到她担忧的视线,林丽芳抬起眼,恰好对上对方澄净的双眸和温和友好的笑容,她回以一笑。 朝着唐云舒点点头,林丽芳放下手里的碗筷,一言不发出了院子。 唐云舒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坐在旁边的嫂子见她这样,忍不住道:“她啊就是这样,出身不好还傲气得很,难相处得哟!不用管她,咱们自己吃。” 难相处吗?或许不是。 唐云舒垂下了眼,没说话。 酒足饭饱,天已经黑得看不见路。 “嫂子,是这间吗?”有人指着唐云舒住的那间房间问,肩膀上靠着喝得人事不知的陈衡。 唐云舒看着房间里她才洗干净,铺上的新床铺,心痛地点了点头。 一身酒气就要往她的床上躺。 陈衡的几个战友看着唐云舒肉痛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扶着人进去了。 “你们把他放在床上就好了,剩下的我来吧。”见那人想要帮陈衡脱鞋,唐云舒连忙道。 她倒是想让这些人负责到底,可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没看见今天一早陈衡就把自己房里的东西统统往她的房里搬,为的就是不让这些战友和嫂子瞧出来他们面和心不和。 今天可不像平时江嫂子来的时候,可以把房间门关起来。 “多谢啊,麻烦你们了,这些东西你们拿着吃。”唐云舒把手里最后的糖果递给了扶陈衡进屋的战士。 那两人拗不过她,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着收下。 等帮着洗洗刷刷的嫂子们都走了,家里彻底安静下来,唐云舒坐在院子里,看着头顶的月亮心事重重。 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回头看看陈衡睡得房间,她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好,从未感受过的日子,至少现在过着还有新鲜感。 但不可避免的,还是会有落差。 从前家里也有这样宴客的场景,但绝对不是这么豪放又粗狂地吃吃喝喝,也不是东家长西家短地家长里短。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习惯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这样的日子。 深深看了明亮的月亮一眼,唐云舒叹了一口气,回了房间。 想了想,还是给醉了的陈衡随便擦了擦脸,本想抱着被子去陈衡的屋子将就睡一晚,结果那间屋子因为东西被搬完,被陈衡锁了,钥匙她也找不到。 无奈之下,她只能睡陈衡旁边,给盖一床被子。 反正两人又不是没在一张炕上睡过。 唐云舒心安理得的躺下,却忘了,床始终没有炕大,到了半梦半醒感受到腿上搭上了一只腿时,她吓了一跳,只是这时候后悔睡在这张床上,显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3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宝贝们的支持[抱抱],下一章就入v啦,抱歉通知的有些仓促,因为我亲爱的编辑今天才上班,所以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入v。 然后,推一推下一本《炮灰路人甲觉醒后咸鱼了[七零]》,喜欢的宝子点点收藏呀[亲亲]! 文案 苏敏落了一次水,睁眼醒来,发现自己是一本打脸年代文中为展现男主魅力而存在的炮灰女配。 作为有夫之妇的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英俊迷人的男主。在自己丈夫因公牺牲后,对其死缠烂打,被赶出部队,结果所嫁非人,被家暴而死。 觉醒且拥有了前世记忆的被打脸对象苏敏:就挺离谱! 前世她就是一位荒岛求生的探险博主,最爱的便是大自然的无限风光,今生到了这偌大的灵州岛,简直如鱼得水。 没事下海潜潜水,鲍鱼、龙虾、海蟹、鱿鱼样样手到擒来;煎、炸、蒸、烤美食五花八门。 顺便看看男女主和对照组的热闹,随时随地有瓜吃。 “啊?女主和婆婆打起来了?” “咦?女主和男主吵架了?” “什么?女主和女配互相扯头花了?” 啧啧啧,这高歌猛进的年代文女主真不好当! 回头看看自己那个沉默寡言的军官丈夫,慈眉善目的婆婆,善良有爱的小姑子,苏敏想,没离婚是对的。 虽然是包办婚姻,她的日子却是舒坦又自在,一家子会体谅人,与丈夫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等时机一到,外面广阔天地,离了婚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只是……丈夫的沉默似乎只是表象。 吃亏过后的苏敏:混蛋严诚,明明是只狐狸,死装什么啊! 第22章 挑水 莹润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悄悄溜入屋内, 为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带来了光亮。 慢慢地月光爬上了床,照出了床上两人的模样。 一人一边,似井水不犯河水。 不多时, 睡在里面的男人动了动, 像是热急了,扯了扯衣领, 一脚伸出被子外,另一只脚也在被子下动了动。 睡得正香的唐云舒被这动静惊醒, 恍惚着坐起身,见里侧的男人仍旧熟睡,动了动脚, 将被子里搭在自己腿上的那只脚蹬了下去。 累了一天实在太困,刚准备睡下,像是想到什么, 她又直起身,那陈衡盖着的被子一角擦了擦自己被碰过的腿。 他可是没洗脚就睡了!明天自己还得再洗一次被单。 做完自己的事,唐云舒总算是安心睡下。 只是到了天快亮的时候, 她总觉得热,下意识想要掀被子,结果自己像是被禁锢在一个牢笼里, 进退不得。 梦里, 因为父亲说错话, 有人故意为难而全家下放的场景再现。 这一次, 她梦见自己在山上被蒋济舟抓到, 因为她的不配合不听话,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将她囚禁在一个关猪的笼子里,她感觉自己浑身恶臭, 觉得自己再也难见天日。 猛地惊醒过来,唐云舒缓了缓,才知道这次的梦是假的,她都已经来到遥远的西北了,怎么还会被抓住呢? 可,为什么感觉那么真实? 喉咙因为呼吸急促而有些干,她想起身去喝点水。 动了动,发现自己被束缚住了,身前一双大手将自己完完全全揽住。 这时候唐云舒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做梦会梦见被关起来了。 现在这样不就是被“关”起来了吗? 害怕将人弄醒,到时候两人都尴尬,她小心翼翼地翻了一个身,缓缓地,缓缓地把身前的那只大手挪开。 “贼头贼脑干什么呢?” 头顶一道带着初醒的朦胧以及宿醉的沙哑的男声响起。 唐云舒动作的手一顿,瓮声瓮气道:“你自己睡觉不老实还想倒打一耙!” 说完就想要挥开男人的手起床。 刚睡醒的唐云舒说话总是带着些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娇柔,不像平日里,语气虽然温和,但细细听去总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疏离。 或许睡醒的唐云舒没有那么多的戒心和防备,陈衡最喜欢在这个时候跟她说话。 于是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人窝在他的怀里他怎么可能没感觉。 她醒过来时呼吸声大了些,估计是又做噩梦了,他就是那个时候醒的。 当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时,陈衡的内心也是震惊不已。 怎么就睡在人家这边来了呢,果然喝酒误事。 他脸皮厚倒是没什么,怀里的人脸皮可薄,要是自己现在醒来,她估计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想着自己顺着她起床的动作把搭在人家身上的手和脚移开,等她出去了,自己缓一缓再起床,这样只要她不提,那他自然也不会多嘴,避免尴尬。 没想到这人居然转了个身,与他面对面躺着,浅薄的呼吸打在自己的面颊旁,带着独属于她唐云舒的清浅香气,令他一瞬间绷紧了身体。 早晨的男人本就容易冲动,她这么东摸摸西蹭蹭的,他能忍得住才是真的有鬼。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出声了,要是再让她这么磨蹭下去,估计真得出事。 只是当听到她那区别于平日里的柔软语调,想要逗弄的心思就再也收不住。 见她想要起身,陈衡想也不想地伸手一拉,那人没有防备,软绵绵地跌回了他的怀里。 唐云舒不妨陈衡会来这么一手,没有丝毫准备地撞入那硬邦邦的胸膛。 这还不止,那混蛋居然还稍稍侧了侧身,撑着双手直接覆在她的上方。 “你、你、你这是干什么?”唐云舒慌不择路,将头偏向一侧,眼睛不敢对上陈衡的视线。 他的目光太过摄人,像是会诱人沉沦的深渊,只一眼便会被浮于上层的美妙景色诱惑,勾着人往下跳。 “我说唐同志,你就不要明知故问了,你忘记咱俩还有最最重要的事儿没办啊?” 他修长又有些粗粝的手指勾起她颊边的一缕长发把玩,故意贼兮兮地道:“你说要给时间让咱们熟悉熟悉,应该也差不多了吧,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不吧,反正我有一天假。你看如何?” 话落,他状似想要低头去亲吻身下的人,不过只动了一点点便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果不其然,身下的女人立即把头偏向一侧,双手推拒在他的胸膛上,嘴里连忙道:“不行,不行不行,你昨晚都没有洗漱,我也还没有刷牙……反正不行,再等等好吗?” 唐云舒咬着牙,紧闭双眼,心里盘算着要是陈衡一定要,她该怎么办? 还没等她思考出应对的法子,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瞧把你吓得!” 陈衡翻身下床,整了整皱巴巴的衣服,看向床上一脸错愕的姑娘。 真是个没良心的,她做噩梦了他还半夜爬起来安慰她呢,自己喝醉了她连外套都不给他脱。 心里虽然这样腹诽着,但嘴上却说:“你昨天都累了一天了,我又不是色中饿鬼,今天一早还折腾你,逗逗你而已,真胆小!” 看着他潇洒走出去的背影,唐云舒从一开始的惊愕渐渐转为被戏弄的羞窘和恼怒,她抓起一旁陈衡枕过的枕头,用力向门口方向砸出去,怒声道:“陈衡你个混蛋!” 陈衡闻言,春风得意地从裤兜里摸出钥匙打开自己的房门,“砰”一声把门关上 让她小小年纪却整天一本正经,那么久了连真心实意的笑容都没见几次,跟个假人似的。 瞧瞧,这么一生气,脸颊红扑扑,眼睛水润润的,不是鲜活多了嘛! 小两口这么一闹腾各自都没放在心上,却把门外路过邻居给吓一跳。 听到骂声和摔门声,有嫂子道:“怎么大早上就吵架了,不是才刚结婚吗?” “都说了那小媳妇儿看着温温柔柔的,实际上眼神可有些傲呢,怎么可能受得了陈营长那样不会心疼人的大老粗嘛!” “要我说也是,我还听人说那小唐是京市那边来的,刚来第一天早上站在院子里的面色都不太对了。估计是嫌弃呢!” “常平家住过的地方,换谁谁不嫌弃……” 两位嫂子把话题扯远,人也越走越远。 * 朝阳渐渐升起,唐云舒煮了粥,陈衡看着桌上的白米粥,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唐云舒拿起勺子,就这江嫂子前些天送过来的咸菜一起吃了起来。 经过陈衡那一闹,她除了当时有些气恼,其余情绪竟然消失的一干二净。 “大早上的,你就吃这个?”陈衡疑惑。 说寒碜吧,这是白米粥,说奢侈吧,这又不顶饱。 “不然呢,你去食堂吃的什么?”唐云舒问。 自从知道唐云舒不会做饭之后,陈衡早上都是去食堂吃,唐云舒起得稍晚,本来想打饭回来给她吃,结果这人偏不让。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吃的,忙起来没问,结果今天一看,就吃这? 怪不得不长肉! “都说从食堂给你打回来,食堂白面馒头啊、烙饼啥的都有。” “你天天打午饭晚饭回来都有人说了,更别说打早饭了,更何况,家里有那么多票吗?” 虽然这段日子忙着在家收拾,但该听的不该听的她都知道一些。 “你管那么多干啥,票的事,我再想想办法。”陈衡喝了一口白粥,味道不错,怎么做菜就能那么难吃呢? “你可别跟其他人借,一时半儿还行,时间长了怎么可以?”唐云舒看向陈衡认真道。 陈衡看了看她没说话,这人假清高的毛病估计又犯了。 话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不想欠别人人情,可部队是讲究团结互助,能够把后背交给战友的地方。 大家借钱换票都是常事,他不否认她说得对,但他们家不也是没办法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4节 再说,他又不是伸手跟人要,而是用其他的票去换,这有啥?他还不是经常借给别人钱票,现在自己有困难了,求别人帮一把怎么了? “要是我也有一份工作就好了,钱和票可以多一些,我也可以在单位的食堂吃,就不必那么烦恼了。”唐云舒看似端起碗喝粥,眼神却暗暗打量着陈衡的表情。 “怎么,这是听说初中要招老师的事儿了?”陈衡喝完最后一口白粥,又夹了一筷子咸菜放入嘴里。 咽下嘴里的东西,陈衡若有所思地看向唐云舒,一瞬不瞬。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唐云舒不自在地摸了摸脸,没有东西,难不成他是不想她出去工作? “没想到啊唐云舒,我还以为你会跟我们营孙教导员的家属似的,跟这里的嫂子合不来呢,不成想你连初中要招老师的事儿都知道了。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啊!” 这姑娘清高不假,但认识到自己该做什么后,便会把事情做得很好,甚至完美。 当初主动提出让她不用随军,一是看不得她对父母那恋恋不舍的样儿,二是害怕她跟家属院的嫂子合不来。 没想到,观望这么些天,面前的人做得不错,甚至是很好。 坐在陈衡对面的唐云舒闻言不自觉地撇了撇嘴,还能从这人嘴里听到些好话也真是不容易。 “你没想到的事儿多了!”她嘟囔。 陈衡笑,将锅里最后的白粥舀入碗里,他道:“这事儿我得先跟校长那边打声招呼,算是给你报个名,最终结果还得看校长怎么定。” “要是没被选上也不用灰心,我还养得起你。” 见唐云舒放下碗筷,陈衡问:“你这就吃饱了?” 见她点头,陈衡将最后的咸菜倒入碗中,又给唐云舒打了一针强心针,“不过我觉得,要是你也去,估计最后定下的人就是你,虽然家属院高学历的嫂子也有,但读过大学的,估计就你一个。” “那,我爸爸的事会有影响吗?”唐云舒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 “能有什么影响?你又不是那什么,怕啥?”陈衡吃了最后一口东西,不以为意道。 那就好,唐云舒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工作,过好现在的日子,然后等待父亲平反,只要如梦里的那样,等到那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是吧……”陈衡又慢悠悠地说。 “什么?”唐云舒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虽然才来了没几天,但她也知道部队家属的工作得等上很久才有机会的。 她实在是不想错过。 见她一副紧张兮兮地模样,陈衡就忍不住想笑,“只是你以后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拐弯抹角的算怎么回事儿。” 他正了正神色,“唐云舒,我们现在是夫妻,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该这么生疏的,你知道吗?” 唐云舒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点点头,“我知道。” * 两人吃了早饭就在家里收拾昨天暖房宴剩下的活计,忙得昏天暗地,日头渐渐爬到正空。 “我去挑水了。”唐云舒找到家里的水桶和扁担,跟正在搬东西的陈衡招呼了一声。 “你会不?算了,还是我去吧。”陈衡走过去,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照射在唐云舒身上日光,带来一瞬的阴凉。 “那你小心点。”唐云舒也不逞强。 她虽然也去挑过水,但都是有人陪着的情况下,对于那口幽深的水井,她的确有些害怕,最重要的是,她打不起水来。 之前家里的水缸都是陈衡一早挑好的,后来跟着江嫂子学做饭,也是江嫂子陪着她一起挑的水。 现在让她一个人去,她还是真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弄才好。 “我知道。”陈衡笑呵呵地挑着水桶出门,等回来的时候却垮着一张脸。 之前他都是早上一大早去挑的水,没遇见什么人。 今天却大中午的,遇见不少战友和嫂子。 男的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还挑水,女的打趣他知道疼自己媳妇儿。 嫂子们的打趣他倒是无所谓,男人知道心疼自己媳妇儿有什么不对。 只是那些男人说的话就不是那么中听了,有的人只是看看热闹说笑几句,而有的人话里话外讽刺他夫纲不振。 尤其是那个王正华,上纲上线,话说得最难听。 这不,现在还在他耳边叨叨,也不知道住在楼房那边的人,大老远跑到这边干什么,莫不是为了故意讽刺他来的? “我说陈营长,这女人啊,就是不能惯,越惯她越蹬鼻子上脸。你一个堂堂的营级干部,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怎么能在这里挑水呢?那不是大柴小用是什么,男人就该顶天立地做大事,怎么能干些娘儿们唧唧的活儿。” “你啊,还是年轻,看得不够长远。”王营长见陈衡阴着一张脸,越说越来劲。 “你说说,现在挑水,以后还不得为她洗衣做饭啊,那是咱们大男人该做的活儿吗?” 还以为他多厉害呢,结果还不是抗不过枕头风,居然还挑起水来了,连个女人都拿捏不住,真是丢人,丢军队的人! “你少跟我嚷嚷这些有的没的,老子乐意,咋了?”陈衡不想跟他废话,忍不住发脾气。 王营长见他生气,更加干劲十足,不但不在意他的语气不好,甚至和颜悦色道:“老弟,这是当哥的真心话,也是为你好,咱男人是干大事的人,怎么能围着女人转,干院子里的那点杂活儿呢?” 陈衡皱着眉甩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就要说话。 只是还来得及张口,就有一道清浅的声音传来,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这位大哥话可有失偏颇,古人有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若是连自己家里的一亩三分地都顾不好,何谈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唐云舒语气温和,面颊带笑,说出的话却显得咄咄逼人。 她在家里打扫卫生,估摸着陈衡也该回来了,结果半天不见人影。 心里有点担心,就找过来看看,结果就看到水桶放在地上,而挑水的人正一脸不耐烦地被人缠着。 并且,那人正自诩正义地大放厥词,听得人心里不舒服。 “而且听您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瞧不起辛劳操持家务的女人。主席同志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难不成您觉得他老人家的话说得不对?”唐云舒上前几步,目光沉静地望向王营长。 “我哪有那个意思,你、你可别胡说八道!”王营长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听见,心慌得不行。 正说得起劲儿呢,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机会好好埋汰陈衡,他怎么能放过。 结果不成想被一个小姑娘说得哑口无言。 “你是谁啊,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该干啥干啥去,老爷们儿说话你一个女人插什么嘴?”他色厉内荏道。 “你说她是谁,她不就是你嘴里我围着转的那个女人?”陈衡见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王营长此刻有些气短的模样,嘴里懒洋洋地补上一句,看向王营长的眼神却凌厉万分。 他可是见识过那女人的口才的,知识分子果然名不虚传! 王营长惊讶回头,看向那个娇小的女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唐云舒,长得白白净净的,浑身气质温和,在朝阳的映衬下,像是一块温润的白玉,没想到说出的话却处处带刺,活活能刺穿人的血肉。 “虽然我们绝大多数军嫂确实没能做出什么特别耀眼的成绩,但不可否认,要是没有我们在大后方安顿好一切,你们也不可能义无反顾地浴血奋战。” “先不说像不像领导们说的那样,军功章有军嫂的一半,但至少她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按照您的说法,家里的事男人不该插手,那女人就活该在家中操持一切?成家成家,可不是成就女人一个人的家!” “我真为您的妻子感到悲哀!” 唐云舒淡淡道,给站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王营长吃瘪的陈衡使了一个眼色。 陈衡接收到唐云舒的示意,立即拿起扁担挑起水就跟在唐云舒身后走。 即便王营长千百个不愿意被人听见唐云舒说的话,但来来往往间,不少人驻足观看,窃窃私语。 王营长第一次被女人说成这样,他恶狠狠地看着那对夫妻的背影。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王营长对周围的人喊道。 “我说老王你朝我们喊什么喊,咋刚才人家说你的时候你不回话啊,现在在这里逞什么能,吃着女人的奶长大还看不起女人,没良心的玩意儿。”有嫂子早看不惯王营长一家的做派。 男的嫉贤妒能处处钻营,女的好吃懒□□占便宜,一家子没一个好的。 “你他娘的说啥呢?”王营长破口大骂。 要不是看陈衡在旁边虎视眈眈,她又扯到什么领导人头上,他能轻巧放过那丫头? 娘的,还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能欺负到他头上。 才准备发怒的王营长斜眼看见岔路那边走来两人,脱口而出的脏话被迫咽了下去。 来人分别是他们团的团长和陈衡团的团长,他回过头,立正敬礼,讪讪道:“团长好!” “我还以为是谁这么大火气呢,原来是你手下的兵啊,还真是有你当年的风范啊。”三团的钱团长笑着打趣身边的人。 一团和三团向来都是针锋相对,但两个团长之间又是好友,惺惺相惜,所以损起好友来,钱团长可是不遗余力。 “滚一边去。”一团团长垮着一张脸。 钱团长心满意足,哈哈大笑。 两人来了有些时候了,站在拐角地方听了好一会儿陈衡那小子的家属发言。 两人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自己的另一半也是上过战场扛过枪,干了半辈子革/命的厉害人物。 当战争真正来临的时候,谁还管你是男是女,女人怎么了,女人干起事情来也不比男人差多少。 所以对于唐云舒怼王营长的那番话,两人深表赞同。 在自己的对头面前丢了人,一团团长面上有些挂不住,当即冷着脸通知王营长今天得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这人的思想有些不对劲儿,再不管管,估计得歪。 王营长闻言如丧考妣,而挑水的夫妻俩此刻已经到了家。 唐云舒见陈衡脸色不是很好,以为他是为方才的那件事不开心,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以后自己去挑水算了。 但想到那黑黝黝的深井,唐云舒还是心底发憷。 正踌躇着,却听男人的声音响起:“挑水的事儿你别管,我自己心里有数。” 像是看出唐云舒的心思,陈衡想了想又提醒道:“但王营长的那个媳妇儿可是他的应声虫,今天的事要是让她知道了,估计她得针对你,你可得注意点。” “不过也不用怕,那女人就是嘴巴碎了点,胆子不大,不敢拿你怎么样。”要不然也不会被孙教导员的家属一通收拾之后,见到人就恨不得绕道走。 “你……不怪我给你树敌吗?”唐云舒有些意外。 说的时候她自己倒是痛快了,却没有考虑过陈衡的处境。 那是他的战友,或许还是他的朋友,但自己没忍住火气,将人毫不留情地数落了一通,或许会损了陈衡的面子。 他们这些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人,不是最讲究义气和面子嘛。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5节 唐云舒有些不确定。 “怪你什么?我感谢你都还来不及呢!” 陈衡将挑来的水倒入被唐云舒洗干净的水缸里,“王正华那个人,我早想怼他了,只是吧,要是动拳脚我铁定让他知道厉害,但是动嘴巴我就没那么利索了,今天正好,你给我出了一口恶气。” 见他真的没有生气的迹象,唐云舒也忍不住发表自己的看法:“这种人就是羡慕嫉妒别人,见人家家庭幸福美满,又事业有成,他就会去挑拨别人的家庭关系,简直可恶。” 见她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陈衡忍不住笑出声。 烈日炎炎下,男人身穿一件白衬衫,一手叉腰,皮肤微黑,却衬得一口整齐的牙齿更为洁白。 男人笑得爽朗,堪比骄阳熠熠生辉。 唐云舒看着,不自觉跟着扬起唇角,这一次她是幸运的,盲婚哑嫁似乎也找了一个很不错的人。 * 挑水的一个小小风波过后,家属院风平浪静许久。 知道这事儿的人时不时就打趣一番陈衡,不过大家也知道他的性子,不会太过,但也没有放过他就是了。 陈衡嫌烦,自打那以后,都是趁着人少的时候去挑的水。 也不是没考虑过让唐云舒去,但看着她那细胳膊细腿,娇贵得不行的样子,他又开不了那个口。 别人家养得好好的一个闺女,嫁给他之后却被磋磨的不成样子,那人家还不说他陈衡没本事,连自己媳妇儿都养不好。 再说,不知道怎么的,对于唐云舒,他总是存着一份不忍心。 所以家里有什么重活,陈衡都是主动去做。 这天,三团加餐,杀了一头猪,每个人都有定量,可以换成鲜肉拿回家,也可以留在食堂自己吃。 有家室的人自然割了肉拿回去,陈衡下意识想说自己留在食堂跟大家一起吃,结果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结婚了,到了嘴边的话又收回去。 还好他来得早排在前面,问了问割猪肉战友哪块肉好,提着分到的猪肉就回了家。 家里的唐云舒见到白花花的一大块猪肉,面露难色,她仰起头问:“这该怎么做啊?” 她不喜欢吃肥肉,不知道面前的男人吃不吃得下这么肥的肉。 陈衡嘶了一声,“我也不会啊。” 两个不会做饭的人看了看那一块肥肉,面面相觑。 “哎呦,这肉有点太肥了,你俩爱吃肥肉不,不喜欢的话,不如炼油算了,炸出来的油渣还可以炒菜,可香了。” 刚出院子的江嫂子见两夫妻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哭笑不得。 这小两口这日子,该怎么过哟! “嫂子,炼油怎么弄啊,要不你再教教我?”唐云舒看向江嫂子。 “成!正好我也没啥事。”江嫂子挽起袖子就准备开干。 云舒没来的时候她都是跑到大树底下跟人家唠嗑,一天天闲的很,现在好了,云舒啥也不会,她可算找到事儿做了,照她家孩子的说法,她现在也是当老师的人了。 一提到要教唐云舒做饭什么的,江嫂子就干劲满满。 这不,才说完话,江嫂子就已经开始在砧板上切肉了。 一边干活儿一边教唐云舒如何做。 示范了一会儿,江嫂子侧身让唐云舒上手。 炼油不需要多好的刀工,唐云舒也算是熟练,只是感受到手底下肥腻的触感,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不过这块肉也不算多,不一会儿就下了锅。 “哧啦哧啦——” 渐渐地,锅中清亮透彻的猪油慢慢冒了出来,唐云舒看得双眼晶亮。 做成一件事情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除开一开始下锅的肉香,随着时间的过去,厨房内逐渐蔓延出一股油腻腻的味道。 一呼一吸间,难闻的气味进入肺腑。 忍了又忍,直到不可抑制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唐云舒还是没能忍住,冲出厨房站在院子里干呕起来。 “咋啦,这是咋啦?”江嫂子见唐云舒捂着嘴跑了出去,拿着锅铲随便扒拉了一下锅里的东西就跟着人往外跑。 “云舒,你这是咋啦,怎么忽然吐起来了?”江嫂子一边拍着唐云舒的背,一边问。 “怎么了这是?”回了一趟办公室的陈衡才进门就看见唐云舒蹲在屋檐下干呕,听到江嫂子的问话也只是摆摆手,说不出话来。 他连忙上前,进屋倒了一杯水出来,眉间凝着担忧:“咋回事儿啊?” 不是炼油么,怎么吐成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好好的在厨房待着呢,上一秒我俩还有说有笑的,下一秒她就这样了。”江嫂子有些无措地看着陈衡。 喝了点水,唐云舒总算是没那么难受了。 “没事儿,就是闻多了油腥味,有点难受。”唐云舒拂了拂仍旧有些难受的胸口。 闻言,空气里有一瞬的沉寂。 陈衡看着渐渐恢复如常的唐云舒,忍不住说一句:“真娇气!” 说完就转身进屋。 唐云舒闻言,白了陈衡一眼,不想在别人面前跟他拌嘴,“嫂子,咱们进去吧,别理他。” 江嫂子见状,笑眯眯道:“别说,妹子你还真是享福的命。” 她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惆怅道:“不少人喜欢闻这味道还来不及。” 经历过肚子里没油水的日子,自然更珍惜现在的好日子。 “嫂子,我就是平常吃得清淡些,不是……”唐云舒解释。 她方才的表现在这些嫂子们的面前确实显得过于矫情,过于不知好歹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啊就是没有进过厨房,不习惯油烟味是正常的,我家女儿也是这个样子。” 虽然心里也觉得面前的小媳妇确实有些娇气了,但刚刚人家丈夫都说了,自己可不能再嘴上没个把门的。 “要不是仔细一算日子不对,我刚才都以为你是怀孕了呢!”江嫂子把自己那一瞬间的猜测说了出来,然后看着唐云舒从拘谨瞬间转为羞窘的红脸蛋哈哈大笑。 “嫂子,你胡说什么呢!” 屋外唐云舒一脸窘迫,屋内听了一耳朵的陈衡差点在厨房门口摔了趔趄。 还怀孕呢,洞房花烛都还是没影儿的事。 负气似的使劲搅了搅锅里慢慢飘起来的油渣,陈衡夹起一块吹了吹,放在嘴里嚼得嘎嘣响。 “陈营长你这是在炼油?”进来的两人一打眼就看见了站在厨房,人高马大的陈衡。 陈衡闻言回头,没回答江嫂子的话,却对着唐云舒道:“你还是去屋子里待着吧。” 语气有些嫌弃。 唐云舒早就习惯了他的那张嘴,明明是做着好事,但说出来的话就是那么令人讨厌。 “嫂子,既然他在这,咱们就去客厅里喝糖水好了。”唐云舒毫不客气地挽着江嫂子的胳膊往客厅里去。 “这成吗?陈营长会吗?”江嫂子被唐云舒拉着走,忍不住回头看厨房。 “没事,咱们过一会儿来看看他就好了。”唐云舒说。 看着两人手挽着手走得潇潇洒洒的样子,陈衡冷哼,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唐云舒拉着江嫂子走到客厅,无意间看见打开的院门外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是王营长家的常嫂子吧,她不是搬到楼房那边住了吗,怎么又来这边了?”江嫂子喝着水,也看到了门外的那道身影。 “她就是王营长的爱人啊!”唐云舒感叹。 摊上那么个丈夫,这位嫂子还真是有点倒霉。 “可不是,家属院里,属她嘴最碎。”江嫂子嫌弃,这家属院就没有没被她说过的人。 连才来了几天的云舒都被她说过几句。 知道唐云舒不喜欢在背后说人,江嫂子笑眯眯看着她换了一个话题。 “她们还说你男人肯定不会疼人,依照我看啊,还是她们瞎了眼,比陈营长会疼媳妇儿的也没几个。”江嫂子探着脑袋看向厨房,“你看看,怕你又吐,自己都去厨房看着了。” 不仅如此,陈营长给家里挑水的事儿也人尽皆知了,虽然她目前还没有遇到过,但的确也没见到云舒出门挑水,估计传言就是真的。 “他是挺好的。”唐云舒怕被厨房里的人听到,到时候还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所以说出来的声音仅江嫂子可听见。 以为她是害羞,江嫂子笑笑不再多言。 * 风平浪静的日子还没过了几天,家属院忽然多了一则传言——唐云舒怀孕了! 还是未婚先孕! 大树底下,不少嫂子坐着纳鞋底,“咋可能,我前几天还看见她中气十足地数落王营长呢,那小嘴叭叭的,可厉害。再说就她那娇娇弱弱的样子,要是怀孕了还不得去卫生所闹得轰轰烈烈的?怎么可能就在家里待着不出门。” 有人不信。 “她那是心虚气短,要是去了医院,那日子还对得上吗?还没结婚就跟人好了,听说还是知识分子呢,简直不检点,不要脸。” “就是。” “看来陈营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能在结婚前就跟人姑娘那样呢?” “哎呀不对不对,依我看,肯定是那唐云舒借着怀孕赖上陈营长的,你忘了他俩结婚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陈营长才回了一趟家,回来忽然打结婚报告了,肯定有问题。” …… 传言甚嚣尘上,流传甚广,渐渐落到了刘兰萍的耳中。 这天,趁着晚间夫妻夜话,刘兰萍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丈夫钱团长。 “什么?陈衡能干出这种事儿?”钱团长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是不太相信,不过你还是得问问清楚,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得尽早处理,否则影响不好。” 刘兰萍将男人按下睡好。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6节 钱团长深以为然,第二天一早就叫了陈衡去问。 得知这个消息的陈衡一头雾水。 咋这几天跟怀孕这事过不掉还是咋了? 一个个都在说,他还连自己媳妇儿的手指头都没碰到呢! 那群女的也是,一天天没事儿干净盯着他们家做什么? 做了一番保证,陈衡沉着脸回家。 才一进家门,就见之前在火车上遇到的谢嫂子正往外走。 打了个招呼,就听到里面江嫂子正扯着嗓子骂人,“哪个天杀的传这种闲话啊,简直是……是丧尽天良。” 江嫂子想了想,想起来最近跟孩子们新学的一个成语,狠狠骂了出来。 “你们这是听说了?”陈衡大马金刀往唐云舒旁边一坐,看着她凝重的一张小脸问。 “嗯,听说了,我没怀孕。”唐云舒看向陈衡,盯着他的眼睛。 “我知道。”陈衡说。 他们都没干那事儿,怎么可能怀孕。 猛地,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仍旧认真看着自己的唐云舒,气急败坏道:“你瞎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居然怀疑自己会不会疑心她婚前不检点,她唐云舒清高成那样,是会在婚前干那种事儿的人吗?他陈衡又是那种疑神疑鬼的人? 简直不可理喻。 陈衡有点生气,但又摸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气流言的事,还是其他什么。 唐云舒见陈衡这副模样,弯唇轻笑,的确是她多心了,听到事情的那一瞬,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陈衡会不会胡乱怀疑自己,如果怀疑了,那她日后该以什么态度对待他。 至少,像从前那样抱着好好过日子的心态,她是做不到了。 基本信任都给予不了的人,她也不会再浪费时间和心思。 “哎呦我说你俩这是打什么哑谜啊,还不快想想办法,这些烂舌头的玩意儿,咋这么恶毒呢!”江嫂子见两人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急得差点跳脚。 “嫂子,不急,我有办法!”唐云舒笑着说。 -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更新提前啦,凌晨十二点还有一更哈 第23章 邻居 这天一早, 唐云舒出了一趟门,来到家属院的楼房前,沿着楼梯上到了三楼。 绕过走廊上的锅炉桌椅, 敲响了谢嫂子家里门。 “呀, 是小唐啊,咋还敲门呢, 直接进来就是了,快进来坐。”谢嫂子正着洗碗, 见唐云舒站在门口,忙用围裙擦了擦湿漉漉的手过来招呼人。 两人落座,唐云舒喝了点水, 然后开口说正事。 听完唐云舒的话,谢嫂子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 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打听得明明白白的。” 她虽然是才来随军,但之前来探亲的次数可不少, 对家属院的不少人都很熟悉,所以她来到这里适应得极快。 见谢嫂子这幅信誓旦旦的模样,唐云舒忍不住轻笑, 温柔又优雅, “不急的嫂子, 慢慢来。” 婉拒谢嫂子的留饭, 唐云舒便打道回府。 才走到院门口, 就听隔壁院子的门打开,江嫂子走了出来,“出去了?” “是啊, 送点东西去谢嫂子家,感谢她那天特意过来告诉我一声。”唐云舒说。 “应该的,”江嫂子点头,“不过我说云舒,你这人啥啥都好,就是太客气了,你看看我哪次去你家你不是给我糖吃就是给我塞一大堆东西,搞得我都不敢去你家玩儿了。” 江嫂子有点郁闷,总觉唐云舒是跟她见外。 “哪里啊嫂子,那你还给我那么多菜,还教我做饭呢!” “那糖是多金贵的玩意儿,是那三两颗菜能比的?总之,你以后要是再这么客气,我可就不敢上你家门了。”江嫂子做最后的总结。 唐云舒无奈,笑着答应。 人情账难还,所以她处处小心,生怕无意中欠了别人的人情,被江嫂子这么一说,细细想来,她似乎是有点不近人情,对人过于疏离了。 隔壁江嫂子家的院子里,两人坐在一起,江嫂子做着针线活,唐云舒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你听说没有,你们家东边那栋房子好像要住人了。”江嫂子手指灵巧的打了一个结,用嘴把线咬断。 “要住人了?”唐云舒疑惑,她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怎么可能听说这些。 江嫂子家住在她家的西边,东边那栋房子似乎空了很久了,怎么忽然就要住人了,难不成是新来的随军家属?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江嫂子一听,立即道:“哪里是什么新来的随军家属啊,是你男人他们营的孙教导员家,要从楼房搬过来了。” 她撇撇嘴,“多少人想住楼房都还来不及,他家倒好,居然还想往这犄角旮旯里搬,真是搞不懂。”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估计他们比较喜欢这边吧。”唐云舒语气平静。 刚开始知道住在这里时,她也是有些抗拒的,没自来水没电不说,还背靠一座大山,家里处处是蚊虫。 住习惯之后,渐渐发觉了这独栋院子的好处,不用跟别人挤来挤去不说,院门一关,还有足够的隐私空间,不像那筒子楼似的楼房,干点啥事四面八方都知道。 而且因为这边比较偏僻,住得也清净。 除了用水用电不怎么方便,其余都挺好的。 “也是,住久了吧,我也觉得这里挺不错的,房子大面积多,不用一家子挤在一起,舒坦!”江嫂子想了想道。 两人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分开。 唐云舒回到家里,煮了饭,做了一个凉拌菜,然后等着陈衡回家吃饭。 饭桌上,陈衡忽然说:“东边要住人了,是我们营的教导员一家。” 见唐云舒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他问:“你知道了?” “嗯,隔壁嫂子说的。”唐云舒吃了一口凉拌菜,微微展颜,味道不错。 “她还是真是厉害,怎么什么都知道。” 陈衡说完,又补充道:“等搬过来那天我们得过去帮帮忙。” 像是有些不好开口,犹豫了半晌,他又说:“他们家媳妇儿有些不好相处,你就做做样子,能处就处,处不了就不要勉强。” 唐云舒闻言抬头,脑海中浮现那晚为自己解围的,一道略显单薄忧郁的身影。 “发什么呆,听没听清倒是给个话儿啊。”陈衡见对面的人走神,有些不满。 “好,我知道了。”唐云舒点头。 吃完饭,陈衡在院子里走了走,见盆里又泡了一大堆衣物,忍不住冲着屋里的人道:“我说你怎么又洗衣服,天天洗,你不累啊?” “最起码的卫生得讲吧,不洗怎么办,穿脏的睡脏的?”唐云舒反问。 “就算洗也不用三天两头的洗,家里被你收拾得我都不敢住了!” “我不是一天闲着没事儿嘛。”真当她愿意天天在家做家务啊。 唐云舒拉了一个椅子坐在屋檐下,端着一杯茶,慢慢细品。 “说起这个,我还忘了跟你说,四天后你去一趟校长那里,估摸着是看看你够不够格当老师。” 陈衡回头就看到她靠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样子,目光一瞬不瞬。 心里感叹:这大小姐可真会享受,可……真美! * 没过两天,东边的房子里就开始有了动静。 小两口帮着忙前忙后,隔壁的江嫂子也想帮忙来着,但她一看到林丽芳的那张冷脸,江嫂子就随便帮着弄了弄院子就回去了。 “老陈,多谢你和弟妹了啊,改天请你们来我家吃饭。” 孙教导员长相斯文,说起话来也和和气气。 “客气啥,先不说咱是一根藤上的蚂蚱,就说邻里邻居的住着,帮帮忙也是应该的。”陈衡爽快道。 “多谢你们,这是我买的一些饼干,拿着回去吃吧。”林丽芳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饼干盒子。 看着递来的精美盒子,唐云舒连连拒绝,“不用,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不用这么客气的。” “弟妹,拿着吧,不然我们也过意不去。”孙教导员说。 见他们两口子坚持,唐云舒只好收下,盘算着等哪天拿两个水果罐头过来回礼。 这种饼干她也吃过,贵不说,不是在友谊商店里还买不到。 把人送出门,孙教导员见自己媳妇儿头也不回的进了屋,拉住想要走的陈衡。 “你等会儿,”孙教导员看向唐云舒,“我们还有点事要说,弟妹要不先回去?” 唐云舒点点头,向自己家走去。 “干啥,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陈衡嫌弃地扒拉开拉住自己的手,以为他是要说政务。 “麻烦你跟你媳妇儿说一声,没事带带我媳妇儿呗,看她一个人整天闷在家里,我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儿。” 孙教导员苦大仇深地点了一根烟。 他媳妇儿家里成分不好,但奈何他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好不容易将人娶了回来,结果她又融入不了家属院。 看到那天她出其不意地帮陈衡媳妇儿解围,又忽然提出要搬到这边来住,孙教导员就觉得,要不从唐云舒入手,或许她媳妇儿能找的到一个说话的人。 “我说孙建洲,你媳妇儿交朋友的事儿你都要操心啊,你要不直接去当妇女主任得了。她那么大个人了,想要交朋友自己不会主动出击啊,真是鸡抱鸭子瞎操心。” 噼里啪啦说完,陈衡甩手就走。 先不说他做不了唐云舒的主,再者就林丽芳那么个怪性子,他还怕唐云舒到时候受什么委屈呢,怎么可能答应下来。 这个孙建洲,当初死活不结婚,嚷嚷得比他还大声,结果现在天天围着老婆转,比他还不如呢。 都没个爷们儿样了,真是不可理喻。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7节 才在心里腹诽完,陈衡忽然一个激灵,抬眼一看就见家门口站着一道纤瘦的身影。 认出那人是谁,陈衡缓了一口气,“不进去在这里杵着干什么?” “孙教导员找你是有什么事吗?”唐云舒试探道。 陈衡偏头,一脸惊讶。 这人平时可从来不会过问他的事情,今天这是怎么了? 还不等他开口,就听唐云舒又说:“我看我们离开之前,他频频看我这边,又欲言又止的,估计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跟我说,找你转达。” 其实她只是想找个话题跟陈衡说说话,想等他一起进屋,让她自己一个人进那个黑乎乎没有电灯的屋子,她还是有些害怕。 陈衡停住脚步,看向唐云舒,感叹道:“你可真精啊!” 说完也不隐瞒,将孙建洲的话转告给她。 “不过我可不赞成你跟他的家属来往,那人的脾气怪得很,我怕你受不了。” “我也不是那种主动凑上去的人,但是当邻居的来往估计少不了。”唐云舒跟在陈衡后面进了屋。 “这就够了。”陈衡点燃煤油灯。 “哎对了,我明天想去买一个澡盆。” 拿着灯去卫生间的唐云舒回过头对陈衡道。 闻言,陈衡收火柴盒的手一顿,然后抬起头笑道:“好啊,要我下班之后陪你去吗?” 像是被他灿烂的笑晃花了眼,唐云舒立马回头,“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跟江嫂子约好了。” “那好吧。”语气还颇为遗憾似的。 察觉到身后的灼灼目光,唐云舒关了卫生间的门。 怎么感觉心慌气短的,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啊。 屋外,陈衡颠了颠手里的火柴盒,嘴角的笑就没放下去过。 居然会跟他商量事情了,还真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一家人嘛,就该有商有量的,这小妮子最近进步不少! * 翌日一早,唐云舒挎着手里崭新的布包,站在门口等江嫂子。 还没等江嫂子出来呢,就看到隔壁东边的院门打开,走出来一道靓丽的身影。 白衬衫一丝褶皱也无,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也规规整整地盘在脑后,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越发耀眼。 同样,在林丽芳的眼中,穿着碎花衬衫的唐云舒也不遑多让,普通的衣服也被她穿得别有韵味,知性又优雅。 知道林丽芳是个不愿意跟人打交道的性子,所以唐云舒对上那人的视线也只是微微点头。 见林丽芳点头回应,唐云舒笑得温和,“嫂子也要出门?” 林丽芳点头,“你也要出去?” “是啊,等等江嫂子,一会儿就去坐车。” 话落,江嫂子恰巧走出来,看见正在说话的两人,心里纳罕,这孙教导员家的还会跟人搭话呢? “小林啊,你也出门?要不咱们就一块儿走呗。”江嫂子不走心地招呼着,心里压根不觉得这人会答应。 结果等她锁好门,就听到那人说好。 江嫂子震惊回头,见林丽芳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看人,当即热情洋溢地笑着说:“那感情好啊,咱们三个人,有得热闹了。” “正好,云舒你又多了一个帮你搬澡盆的劳力。” 一句打趣话说出口,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都知道那澡盆不可能今天就拿回来,不过句玩笑话罢了。 走到半道上,又遇上了谢嫂子。 几人结伴,先是去了一趟家具厂,唐云舒看了看样式,定下了一个款式,约定好过几天来取。 一旁的林丽芳见状,也开口说要订做一个。 两位嫂子在一边感叹,这条件好的家庭里养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跟她们有所差别,就是过起日子来,也比她们讲究。 不过还是太费钱了。 两位嫂子不敢苟同她们俩的生活方式,但也没说啥,毕竟用的是人家的钱,跟她们有啥关系。 等到了供销社,两位嫂子更是见识到了两人的“败家”。 林丽芳是一个劲儿的盯着好吃的好玩儿的买,而唐云舒则是看中了不少瓶瓶罐罐以及各种带着花边的布匹。 她就喜欢看着自己的家被一点一点装饰出来的样子。 大包小包的,几人上了车。 一抬眼,就看到坐在最里面的常嫂子。 “哟,你们这是去打劫供销社了啊,还真是有钱。” 一开口就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儿,听得几人直皱眉头。 林丽芳从来就是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当初跟常嫂子一家当邻居,两人都干了好几仗,甚至有一次都闹到领导那里。 现在听到常平这么说,她毫不留情回嘴:“用你家钱了,管那么宽。” 见几人身后走出来的是林丽芳,常平翻了一个白眼,低声嘟囔,“出身不好还神气得很,要不是有孙教导员,早灰溜溜滚去乡下了。” 率先上车的唐云舒将这话收入耳中,坐下后慢悠悠说了一句:“确实,她命好。” 以为有人附和自己,常嫂子直起头就想要继续唠,一见到唐云舒那张白白净净的脸她就把身子扭到另一边。 不要脸的玩意儿,还好意思出门瞎逛。 想到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家男人说得灰头土脸的,她就恨不得撕了她。 谢嫂子和江嫂子随后上车,看见用背对着唐云舒的常嫂子,谢嫂子朝唐云舒挤挤眼睛,唐云舒点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对于谣言的源头是谁,她们心里都有数。 那天恰巧在门口看见的应该就是常平,只是没有人证在场,唐云舒不好发难。 像常嫂子这样的人,不一次性好好治治她,让她知道厉害,以后她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 车子摇摇晃晃到了家属院,大家一个个下车,或背着或抱着自己的东西。 这时,谢嫂子挤到唐云舒身边,抬抬下巴指指自己的左前方,小声道:“喏,就是她,她跟我说是常平告诉她的。” “也是个嘴巴碎的!”谢嫂子低声啐道。 唐云舒点头,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扭过头,对着想要上楼的常嫂子道:“常平嫂子,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未婚先孕,为人不检点?”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聚集,微风刮过,整个楼房周围瞬间安静如鸡。 -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3号需要停更一天压字数,4号才会更新,届时会把3号的补回来的哈。[抱抱] 第24章 肚子好痛…… “你胡咧咧啥, 谁说你了,谁稀得说你?不要脸的玩意儿!” 一声怒吼划破略显寂静的四周,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 不过这次是从常嫂子身上转移到唐云舒身上。 常嫂子在短暂的心虚过后立即挺直脊背, 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就是她说的又怎么样,谁让她唐云舒下了她男人的面子, 她报仇怎么了? 再说,又不是她一个人说, 其他人也都说了,她能拿大家怎么着? 自己干了不要脸的事儿,还不让人说了? 常嫂子对上唐云舒的双眼, 有恃无恐。 家属院就这么大点,谁家有点什么事第二天就会人尽皆知。 对于唐云舒这个新来的小媳妇儿,众人有好奇有惊讶, 只是还没等到与她有所交集,就听到了她那惊天动地的传闻。 传了好些天,嫂子们听到的版本不尽相同, 越传越离谱。 不过结局就一个——唐云舒未婚先孕,是故意赖上的陈营长。 现在这年头,找对象的最好选择不是工人就是军官, 所以即便有人怀疑传闻的真实性, 可迟迟不见陈家有所动作, 又听闻陈营长似乎被钱团狠狠地训了一通, 出门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 加之大家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原本不信的人都信了三分。 不说原先就在场的人,就是路过的人听见了唐云舒的那声质问,都停下来兴致勃勃地看起了热闹。 原以为这小媳妇面皮薄, 不经事,所以才这么久了一天天只知道躲在家里,估计还偷偷哭呢。 没想到今天却看见人家一大早就容光焕发地跟着周围的嫂子一起出门买东西。 当时车上不少人,看唐云舒的视线都有些不对劲儿。 唐云舒知道原因,有过不少心理准备,可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说能够做到对那些视线视若无睹也是不太可能的事。 回来的车上,常嫂子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神在在往里一坐,立马就开始跟人侃大山。 聊得正开心呢,唐云舒一行人来了。 众人的视线更是有如实质,那八卦之心如火焰般熊熊燃烧,像是能够将人烧毁殆尽。 顶着这样的视线久了,唐云舒竟也慢慢习惯下来了。 等到了家属院,又恰好撞上谢嫂子口中的证人。 本以为解决这事儿还得筹谋一番,结果却有天赐良机,她自然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如她所料那般,常嫂子立马否认。 “是吗,可是我怎么听说,就是你到处跟人说我的坏话?”唐云舒一脸淡然,与差点破口大骂的常嫂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8节 要说这唐云舒还是年轻,像说坏话这种事,不是捉贼拿赃,就是等流言平息,像她这种事后这么久了才来兴师问罪的,哪里能说得过人家嘛! “你有证据吗,我说你什么了?”常嫂子深谙这一点,颇为得意。 她就不信,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能将那些不少老娘们儿都说不出来的话说出来。 “我没有证据,但我有证人。”唐云舒不急不躁。 转头看向一旁正挽着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妇人的谢嫂子。 谢嫂子在看见跟自己说闲话的那人后就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去将人拉住。 那人见状,联想起前几天谢英子有意无意地打探,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本还准备看热闹的她扒开谢嫂子的手就要抬脚走人。 不过谢嫂子硬是不顾那人的挣扎,将人拉上前来。 “我说谢英子,她是你爹啊还是你娘啊,你要这么帮她?”那妇人见挣脱不开谢嫂子的手,气急败坏道。 说闲话的时候大家都力争上游,但这种时候还不是枪打出头鸟,要是她今天真说了什么,以后整个家属院的人还能搭理她?不掐死她都算是善良了。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被谢嫂子拉住的嫂子在心底打定主意。 结果还没等她坚定住自己的立场,就被谢嫂子附在耳边的几句话给打破,立即烟消云散。 “这位嫂子,你说说看,你听的闲话是不是从常嫂子这里说出去的?”唐云舒看着那位长得高壮的嫂子。 那嫂子脑海里盘旋着方才谢嫂子对她说的话,心里直突突。 谢英子说了,她也是迫不得已的,那天说闲话的时候不小心被唐云舒给听见了,别看人柔柔弱弱的,发起火来可吓人。 说这种没有证据就乱说别人闲话的行为是在侮辱别人的人格,是道德败坏的体现,对家属院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实在有损军嫂的名声,是给军队丢人。 当即扬言要去领导那里讨一个公道,反正她怀没怀孕一检查就知道,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谢英子说她哪能去啊,先不说这会不会影响自己男人的前途,去了以后闹大了也丢人。 但是唐云舒说了,只要找到那个最先传闲话的人,就只抓典型,要是找不到,她就暗暗观察,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逃不了。 谢嫂子在两人扭打的过程中向那位嫂子哭诉着,还暗暗告诉她,只要说出幕后之人,她们就不会遭罪。 家属院的嫂子最怕的事情之一就是见领导,生怕影响到自家男人。 所以,在谢嫂子的一番威逼利诱之下,她慌里慌张澄清:“不是,不是常平……” 这话一出,挽着她手的谢嫂子心里咯噔一声,咋回事儿这是? 她那天不是信誓旦旦跟自己说,就是亲耳听常平说的嘛,现在怎么又改口了,真不怕去领导面前啊? 跟谢嫂子一样,唐云舒此刻只觉得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堪比一声,咚咚直响,早上就有些难受的肚子,此刻似乎更疼了几分。 难不成她真的冤枉了常嫂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该怎么办,要是找不出罪魁祸首,她得愧疚一辈子。 还是太过操之过急了,没有证据的事,果然不能草率揭穿。 谢嫂子见唐云舒逐渐难看的脸色,心里也跟着着急。 她对挽着的这位嫂子说的那些话,都是那天她和小唐两人在她家时商议出来的。 本想着找一个大家都在大树底下聊天的好机会将常平给揪出来,结果本来十拿九稳的事,现在给搞砸了。 谢嫂子心里着急啊,她就说得先跟身边的这女人通气吧,结果小唐非不同意,说什么当场恐吓一下,更容易出效果。 这下好了,效果没看出来,麻烦倒是找上门来了。 就照常平这性子,还不得因为这事儿闹得陈家鸡犬不宁。 “欸——我说你这人,那天不是你将胸脯拍得砰砰直响,说就是常平给你说的嘛,还说是她亲耳听见的呢,现在怎么又改口了?那电影里的特务都没你反悔快啊。” 谢嫂子气得不行,对着身边的人就是一顿输出。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你着什么急,你先听我说——”这位嫂子也是急得不行。 这谢英子咋这样?比人家当事人都着急,没看见人家现在仍旧不动如山,一脸淡定。 “好啊,那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来?”谢嫂子抓紧她的胳膊,生怕她跑了似的。 “我原先跟你说是常平给我说的,那、那是骗你的,我也是听别人说是她说的。”那位嫂子支支吾吾道,有些犹疑地看了怒火中烧的常平一眼。 “那你胡说八道?”谢嫂子气得想骂人。 “我那不是想让你相信我说的话嘛。”她有些委屈,早知道有今天这一遭,她就不该多嘴多舌。 “但是我也是听人说的,真的,就是她,就是她跟我说的。” 比一般女子高壮的嫂子此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妇人道。 审问她一个人算怎么回事儿,既然大家都说了,那就由大家一起收场吧,她豁出去地想着。 “你瞎说啥,我啥时候说了?”不远处的嫂子见众人的视线聚集到自己身上,立马反驳,刚想破口大骂,就听有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立马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 这是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被岁月馈赠的阅历,稳稳听进耳中,传入大家心里。 “主任,你来了?”有人见到来人,立即让开路,让她进来。 来人一身干部装,有些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脸严肃,目光锐利地看向刚才被指认的嫂子。 那位嫂子见到来人是妇女主任,立马闭嘴,老老实实将另一人攀扯出来。 家属院的嫂子都知道妇女主任的厉害,这位可是真正的巾帼英雄,参加过不少大战役,还是师长的爱人,当初也是因为身体原因才从副师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又被返聘回来当了妇女主任。 处理起事情来雷厉风行,家属院人人都怕她,但也人人都敬她。 一见她来,那些还想狡辩的谣言主力军一个攀咬一个,最终还是指向了常平。 要说常嫂子最害怕的人,除了厌恶的林丽芳之外,就是恨不得一辈子不想跟她见面的妇女主任。 前者是讨厌又拿她没办法,后者就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对上那双像是能够看清人内心的凌厉双眼,常嫂子低下头,不敢说话。 “是你的话就给人道歉,今天这事儿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过了,但是如果以后再让我抓到这样的事,就绝不会这么轻飘飘地放过。” 她的视线先是在常嫂子的脸上划过,又看向一旁始终像是局外人唐云舒,再扫向其他人。 “军人在前方保家卫国,守卫边防,结果身为表率的军嫂在干什么,整天东家长西家短,是不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声音虽然不大,但掷地有声。 “身为军嫂,你们最知道污蔑军人家属是什么后果!对一个刚满二十的小姑娘说出这么些难听话,是你们作为前辈该干的事?” 借着唐云舒的这股子东风,妇女主任严厉训斥。这家属院胡言乱语的风气她早就想整顿了,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但胡编乱造,以谣传谣的这种风气绝不能出现在家属院里,影响军队的大后方。 没闹到她面前来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闹到她面前来,就只能严打。 “谁知道她到底怀没怀啊!”总有那胆大又脑子不清楚的不服气,低声嘀咕。 “你傻啊,要是真怀了她能这么胆大,闹上人家门?还不快闭嘴!”有人呵斥。 那人闻言,飞快看了一眼妇女主任,立即闭嘴。 一旁的常嫂子见局势如此,咬着牙,在心里狠狠地将唐云舒骂了八百个来回。 如果是主任来之前,就算是有人攀咬她,她也不会轻易承认,可一对上主任那双洞察世事的双眼,她就不自觉发憷,支支吾吾将自己那天在陈家院门口听见的话说了出来。 这一听,一旁的江嫂子就坐不住了,“还说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压根就是没安好心,怎么我们的一个玩笑话都能被你添油加醋说成这样,你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江兰花你嚷嚷啥,我说你了吗?再说自己的屁股都坐歪了还好意思说我,当初说人家不会做饭的人是谁?”常嫂子回怼。 “我、我当时那是对小唐好奇,再说,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已经跟小唐道歉承认错误了!” 背后说人被人当场说出来,江嫂子有些底气不足,连连看向唐云舒那边,见唐云舒朝她笑得温和,她心下大定,“而且,我说的是事实,连小唐自己都说不在意,不像某些人,不积口德,胡乱造谣!” “你……” “还嫌不够丢人吗?吵什么?”妇女主任皱紧了眉。 “还不给人道歉!”她声音严厉。 常嫂子有些不服气,但迫于妇女主任在这里,还是不情不愿说了对不起。 盯着常嫂子给人道了歉,妇女主任就想走人。 “主任,谢谢您。”唐云舒走到她妇女主任身边温声说。 今天要不是有她和谢嫂子她们为自己说话,估计就算她自己说破嘴皮子也敌不过想要撒泼的常嫂子。 还好没到自己预想的那一步,否则大家都难堪,不过现在这样的局面也算是歪打正着,甚至比预料里的效果更好。 “这是我的工作。”妇女主任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 “但确实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该有的礼数要尽到。”唐云舒不卑不亢。 主任这边送东西估计不现实,像这样的革命老前辈最厌恶的就是送礼巴结,所以只能口头道谢,至于谢嫂子那些帮助过自己的,等到时候带些点心什么的上门道谢好了。 唐云舒在心里盘算着。 妇女主任见她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点了点头,没说话,脚步未停,唐云舒也只能跟着她的步伐,想着送几步。 一边屈辱至极的常嫂子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见唐云舒一副狗腿子的模样讨好妇女主任。 即便是心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主任,我送送你。” 一群人簇拥着妇女主任走远,唐云舒想转身找江嫂子、林丽芳一起回去,结果变故陡生。 她们所在的位置刚好是一个不急不缓的泥坡,唐云舒正回身往上走呢,刚好侧身的一瞬,被站在身侧的常嫂子猛地一撞,一个没站稳,就摔坐在了地上。 素白手下意识撑在地上保护自己,抬起手来一看,红润的掌心破皮了好几个地方,膝盖也痛得钻心。 “你干什么,自己做错了事还恼羞成怒,还想害人不成?”人群中的林丽芳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攥住常嫂子的手,厉声质问。 “不是,我不是,不知道哪个王八犊子撞了我一下,我没站稳,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她着急忙慌地解释。 但因为方才的闹剧在前,即便是她说破嘴皮子也没人相信。 “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有人总结。 “云舒,你没事吧?”江嫂子挤上前,见唐云舒被人扶起来了,忙过去将人浑身上下都打量一番,满脸担心。 “啊——” “流血了,怎么流血了?”林丽芳瞥见唐云舒裤子上那鲜艳的红色,下意识惊呼出声。 想到那些传言,她又后知后觉用手捂上自己的嘴巴。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9节 可已经晚了,大家都已经听到了那句叫唤。 “哪儿啊,哪里流血了?”谢嫂子是第一个去拉唐云舒的人,知道她没事,所以不算担心,即便如此还是被林丽芳的这声惊叫吓到。 人群一阵骚动接着一阵,最为淡定是,就是当事人唐云舒。 怪不得今天一大早就觉得小腹坠坠地难受,后来还有些疼,原来是例假忽然造访。 不怪她不仔细,也是因为下乡劳作的那近两个月里,身体好像适应不了环境的忽然变化以及超负荷的劳动,例假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了。 没想到将近七月了,总算是来了。 只是这众目睽睽的,就算大部分都是女人,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唐云舒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尘土,才想将实情告诉她们,就听常嫂子又嚷嚷开了。 “看啊看啊,我就说她是怀孕了你们还不相信,这下好了,能够证明我不是瞎说的了吧,能还我清白了吧?” “不要脸的东西,年纪轻轻不学好,听说还要去当老师,可别祸害了咱们得孩子!”常嫂子想要获得更多人的支持。 “我说你这个蠢东西,她要是真怀孕了,你可就倒大霉了!” “倒霉?我看是她倒霉才是对吧,自己作风不好,她男人说不定都得被她影响。” “方才是不是你把人撞到的?那是一条人命,要是孩子真没了,你看依照陈营长那暴脾气会不会放过你。” 可甭管别人是什么时候怀上的孩子,既然结婚了,那就说明孩子确实是陈营长的没错。 这个常平,还在那里幸灾乐祸呢,殊不知要大祸临头了。 常嫂子闻言,一想也是,当即又喊冤道:“不是,真不是我,刚刚我也被人撞了,我没站稳,不小心的。” 众人懒得听她爹呀娘呀地乱喊,准备将人送到卫生所。 本来唐云舒准备打发完那些围上来的嫂子们,然后回家自己处理好,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了事。 不想常嫂子记吃不记打,见妇女主任走了,她又开始胡嚷嚷。 听有人说要去卫生所,唐云舒想了想,也不挣扎,双手捂住越来越痛的肚子,顺嘴说了一句“肚子好痛”,就顺着嫂子们的力道往前走。 临走前,成功对上了常嫂子在听见她那句话后吓白了的脸色。 本来就因为例假推迟的事想去看看的,只是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现在顺水推舟的同时还能给常嫂子一个教训也不错。 她也听说过林丽芳与常嫂子的那一场战争,让她知道厉害,之后也不敢轻易招惹了。 她并不觉得八卦一些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既然别人都已经澄清,还要继续抓着不放,那她也觉得自己不能轻拿轻放。 至少,不能让别人觉得她是一个好欺负的人,要让别人知道,随便说她闲话被她知道后的严重后果。 一行人正准备去卫生所呢,就看见远处跑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陈衡提着饭盒,大老远就看见一堆女人围着,好奇之下多瞅了两眼,就看见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的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看她面色不好,想到那天她说她自己有办法,不用他操心,心里咯噔一声。 这虎娘们儿莫不是直接上门找人对峙了吧。 捉贼拿赃都不知道? 别说,依照唐云舒那性子,陈衡真就相信这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他才到近前,就有人七嘴八舌地把唐云舒受伤的事说了,眼神里还带着些许同情。 陈衡来不及细究,将饭盒往江嫂子手里一送,交代了几句,当即打横抱起唐云舒往卫生所跑。 临走之前,他看了缩在一旁的常嫂子一眼,不咸不淡,但威慑力十足。 众人知道,他很生气。 脚步不停歇,半路上还遇上了王营长,那人见夫妻俩这副模样,正想照旧嘴贱说上两句,就见到陈衡板着一张脸,看向他的目光不善。 王营长知道这人是真生气了,越是生气越是平静,越是不像平日里的暴脾气。 心里想着是谁居然还挺能耐,给他出了一口恶气,气死陈衡才好,就听陈衡走到近前冷声道:“王正华,你他娘的最好马上祈祷她没什么事,否则我跟你家没完!” “欸我又怎么你了,你他娘发哪门子的疯?”王营长冲急匆匆而去的背影喊。 真是莫名其妙! 结果等走到家属院楼房前,看见一大群女人围着她媳妇儿说什么,隔老远就听见他媳妇儿哭爹喊娘的,联想到刚才陈衡的态度,以及唐云舒的狼狈样子,王营长暗道一声糟糕。 当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王营长的脸色黑得能出墨。 - 作者有话说:没想到吧,咱们舒舒还有点黑莲花的潜质哈哈哈哈 第25章 你气什么 卫生所。 唐云舒坐在椅子上, 裤腿捞上来半截,露出一段洁白又骨肉匀称的腿。 “这点伤上点红药水就行了,至于例假, 就是因为你之前压力过大导致的, 现在既然来了,之后也没正常的话, 就不用过于担心。” 医生收回自己的消毒用具,对低着头脸色略显苍白的唐云舒道。 站在门口的陈衡后知后觉明白医生说了啥,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 只是不过片刻,他又扭头看向唐云舒,见她脸色不是太好, 忍不住问:“可是她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医生闻言回头,瞥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姑娘道:“你有痛经的毛病吧。” 虽是疑问,语气却十分肯定。 唐云舒不自在点头, 要是只有医生一个人她不会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还有陈衡在场,她不免有些难为情。 “回去给她弄点好吃的好喝的, 这几天就尽量不要碰凉水了。” 医生例行公事一般说着,这年头痛经的人不少,但那些嫂子不是干这就是干那, 根本闲不下来, 交代这些像是没听见似的。 本来她都不想叮嘱, 但这小媳妇一看便是娇生惯养的, 男人也知道关心自己的妻子, 不免多说了几句。 陈衡点头,此刻也顾不得害臊了,将医生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好了, 休息一会儿就回去吧。”医生说完,拿着自己的东西回了办公室,留下夫妻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站那儿干什么,坐会儿休息一下吧。” 唐云舒靠坐在那里,看向站在门口的陈衡。 到现在她都还没太回过神来,自己方才居然是被陈衡抱着飞奔到这里的。 窝在他宽阔硬挺的怀里,抬眼看到的就是他刚毅的侧脸。 那一瞬,唐云舒不知为何,感觉到了无比的心安。 曾经幻想着自己日后一定要像妈妈一样,找一个心意相通又志趣相投的人过日子。 忙时各自工作,闲时品茶赏花。 只是世事难料,自己居然嫁了一个扛枪打炮的军人大老粗。 还好,她运气不错,这个大老粗是一个还不错的丈夫。 还没等唐云舒感慨完呢,陈衡便接着她的话开口。 “我还坐得下来,气都快要顶到嗓子眼儿了!” 一开口就败好感。 唐云舒无奈,还真是不能对他有太多期待。 “谁又惹着你了?” “你说谁惹着我了?”陈衡见她一脸苍白地坐在那里,原本红润的嘴唇此刻颜色浅淡。 加之现在她那毫不在乎自己受伤的平淡态度,陈衡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唐云舒闻言疑惑抬头,对上那双几近要喷火的双眸。 “我说唐云舒,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啊?” 陈衡叉着腰在唐云舒面前来回踱步,像是训小辈一般,“你受不了那些莫须有的传闻我理解,但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危险的法子,万一其中出什么纰漏收不了场你该怎么办?” 闻言,唐云舒一脸莫名,她用什么法子了? “别装无辜,就在刚刚你做检查的时候,谢嫂子把你俩原本的打算全都告诉我了。” 见她还没反应过来,陈衡只能出卖谢嫂子。 看他似乎气得头顶都要冒烟,唐云舒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会为这样的小事气成这副模样。 “不是那样的……”唐云舒解释。 她们一开始的确打算对峙不成就假装摔倒吓吓常嫂子,只要一来卫生所,谣言不攻自破,还可以稍稍惩罚一下她,仅此而已。 “后来主任过来了,解决了事情,我的打算也就此作罢,至于摔倒,那纯属就是一个意外。”她盯着掌心的红肿。 不是没有怀疑常嫂子那一撞是故意报复,可转念一想,常嫂子就是个典型的纸老虎,嘴上说得厉害,实际行动却不敢有。 况且还是在妇女主任在前训斥过她的情况之下,再眼拙的人也能够看得出来,常嫂子十分畏惧妇女主任。 那样的情况之下,她不敢有那样的举动。 思来想去,唐云舒觉得这莫名其妙的一摔,只能归咎于意外。 偏偏误打误撞,最后的结局还是进了卫生所,除去种种意想不到的事情之外,其余的都还算如意。 因此,她虽然受了伤,但也不是那么在意。 听完唐云舒的解释,陈衡总算是气顺了些,至少她并没有拿自己的安危那么不当一回事。 “就算如此,你有那样的想法也是不对的。” 思来想去,陈衡还是加上了那么一句。 唐云舒不解,曾经的她的确不屑于跟人解释,自然更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去澄清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谣言,但梦里的事情教会了她,那些所谓的坚持和不屑,最后可能会害了自己。 她不信他们上战场时不会用到一些手段,她不过是保护自己而已,就算不够光明磊落,但也不至于让他气成这样吧。 这般想着,唐云舒也就问出了口:“你到底在气什么?”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0节 对上她疑惑的双眸,陈衡猛地噎住。 他在气什么,鬼知道他在气什么! 当挤进人群上前,看见她一脸苍白站在正中间孤立无援的模样,对上她无措的双眸,陈衡只觉得心慌意乱。 耳边是各种嘈杂声响,能够听进耳朵里的就是“不好了”、“流血了”、“出事了”! 行动快过脑子,唯一的念头就是她不能有事,最迫切的想法就是赶紧去卫生所。 直到听到医生宣布没事,直到心跳慢慢平息,谢嫂子说在耳边的话才慢慢进入脑子,在楼房前听到的七嘴八舌的声音才渐渐清晰。 逐渐,怒火升腾而起。 他在气什么,他也不知道。 “你管我呢!”气冲冲丢下一句,陈衡转身就往外走,走到大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又折回来,靠在走廊外等着里面的人。 他低着头皱着眉,对来来往往的人视而不见,莫名有几分落寞。 其实在他看来,对于谣言这种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予理会,让它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人遗忘。 可陈衡知道,以唐云舒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忍受那些莫须有的污蔑,所以他始终没有将话说出口。 被她那么一问,想了想,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那是她的决定,她的身体,只要保证人是安全的,其他的他为什么要比人家自己还要在乎。 冷静片刻,想到刚才自己的态度,陈衡准备回去。 虽然有些抹不开面,但她膝盖都破了,就那娇气样,估计还得他扶着才能走回去。 才刚迈开步子,就见大门口拉拉扯扯走来两个人。 定睛看去,发现来人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陈衡才消下去的怒气死灰复燃,满面怒容地盯着走过来的两个人。 “咋的,这是还嫌害得她不够?”一开口语气就极为凉薄。 他掀起眼皮瞥了王营长夫妻两人一眼,口出吐出更为刻薄的话语,“还是快点滚吧,要是再让你们靠近点,我怕我媳妇儿以后都有血光之灾。” “你他……” 本就不情愿来的常嫂子听到这话习惯性张口就骂,这不就是说她不吉利嘛。 “你给我住嘴!” 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王营长使劲一拽,将她的话给呵斥回去。 恶狠狠地瞪了常嫂子一眼,王营长扭过头笑着对陈衡道:“老弟,我们是过来看看弟妹的。” 王营长探着脑袋往房间里看了看,被陈衡错身挡住。 对上他不善的视线,王营长心底忍不住骂娘。 可想到自己媳妇儿做得那些事,还是只能陪着笑脸,好言好语央求着想要见唐云舒一面。 “识相点就麻溜滚,不要让我动手。”陈衡一脸不耐烦。 “你……”常嫂子见不得自家男人受着窝囊气,正想说什么,又被王营长骂了一句,这才老实。 “让他们进来吧。”唐云舒平淡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陈衡扔下那句话出门后,唐云舒的心情也受到了影响。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所以自然也不理解陈衡为什么生气。 气什么,谁管他气什么,她就多余问那么一句。 该死的陈衡,果然是个直肠子的笨蛋,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营长的,一天天就知道没事找事! 唐云舒想,这一次她是绝对不会退步。 正在心里骂着人呢,就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 听了几句,知道来人是谁,唐云舒还是出声叫人进来。 在医院走廊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 正好,她正等着人上门呢。 听到唐云舒的声音,陈衡皱着眉回头,想了想,还是让人进去了。 两口子一进门就见到唐云舒坐在医生给病人治疗的椅子上,神色平静,气质娴雅。 “来了?” “欸欸,来了。”王营长下意识回。 等回过神了心里忍不住骂。 娘的,怎么像是跟领导汇报工作似的,一脸孙子样,这女人确实不简单啊。 “弟妹,这事儿我也听说了,的确是你嫂子做得不对,我们知错就改,这不妇女主任才训过她,我了解过事情的原委后也立马带着她过来道歉了。” “但是弟妹你摔倒那事,你嫂子确实有些冤枉,我刚才也问了,是我家隔壁那嫂子不小心撞到她了,她没站稳,又撞到了你才导致你摔在了地上。” 王营长刚想上前几步靠近唐云舒继续说,就被陈衡一把抓住手臂,止住了动作。 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举动,他回头朝陈衡讪讪笑了笑,压低声音对唐云舒说:“你也知道你嫂子那性子,人不算坏,就是那张破嘴不饶人,前几天才跟人吵了一架,估计那位嫂子心里有气才趁着机会撞了她,你也是遭了池鱼之殃。” “妹子啊,实在对不住,嫂子不该乱嚼舌根,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实在对不起,但是我真不是故意撞你的。” 常嫂子见不得自家男人做小伏低,立马开口跟唐云舒道歉。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唐云舒的肚子,吞了吞唾沫,还是问:“孩子……孩子没事吧?” 要是唐云舒的孩子真的被摔没了,那她可不就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要背上一条人命了? 即便不是她故意为之,可唐云舒确实是被她撞倒的啊,要是真没了,会不会半夜找她索命啊。 听说没生下来的孩子怨气最重了。 常嫂子被自己吓一激灵,期期艾艾地看向唐云舒,期待着她说出一个好的结果。 第26章 台阶 常嫂子的话才问出口, 四个人之间一片死寂。 王营长恨不得上去把自家媳妇儿的嘴用针缝上。 瞧瞧问的这是什么话,看唐云舒那脸色就知道肯定好不了。 要不是陈衡还算平静,王营长也不会任由她说话, 可之前交代的清清楚楚的, 让她只道歉就行,别多说, 偏偏就是不听。 私底下问医生不就行了,非得当着人家的面问, 不是在别人伤口上撒盐是什么? 王营长悄悄瞥了陈衡一眼,他可得瞅准时机拦一拦,要是这人直接动手把他媳妇儿扔出去咋办。 可视线里的陈衡只是紧皱眉头, 一脸不悦,并没有被提及伤心事的暴怒之举。 王营长疑惑。 同样不解的,还有问话的常嫂子。 难不成孩子没事, 不然这俩人怎么都这么平静。 可是明明都流血了。 抱着那微不足道的期待,常嫂子又问了一道:“妹子,你就给嫂子一句准话, 要是孩子没事,嫂子也心安不是。” 唐云舒正想开口,就见到刚才替她做检查的医生领着一个手臂受伤的女人走了进来。 听了常嫂子的话, 又见唐云舒不仅还没走, 甚至又有两人来了, 直言道:“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你要是休息好了, 就赶紧回家,这里还有病人需要处理。” 医生看了一眼唐云舒有些红肿吓人的膝盖。 其实伤得不算重,但因为小姑娘皮肤白, 所以打眼一看极为吓人。 “我说同志,这个时候就不要讲究那么多了好吗,你媳妇儿受伤了,你就算是现在把人背回去抱回去,也没有人敢说什么的。” 以为小两口是害怕被人说作风问题,所以在这里耽搁那么久,医生开口对陈衡说。 “同志,她不需要住院吗?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事?”常嫂子听到医生的话,大喜过望。 医生都让唐云舒回家了,那不是就证明她的孩子没事,太好了,简直太好了。 “谁跟你说她肚子里有孩子的?”受不了她的一惊一乍,医生皱眉。 “啊?没、没有吗?”常嫂子闻言回头看看唐云舒,又扭头看看医生。 那天她听到江嫂子和唐云舒的对话,知道两人是开玩笑。 但想到她害得自己家男人被领导批评,她就想让她知道厉害。谣言的确是她故意胡编乱造,想要整治整治唐云舒。 却没想到唐云舒摔了一跤还流血了,除了怀孕,她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会那样。 那时她只恨自己为什么管不住这张破嘴。 要是她的摔跤跟自己没关系那还好说,偏偏她又逃不掉。 本就惊恐的常嫂子在王营长回来之后又被骂了一通,给她分析清楚这件事的严重后果后,她更害怕了。 已经做好被陈家讹诈的准备,结果现在告诉她唐云舒没有怀孕。 先是猛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被人戏耍的恼恨瞬间从心底蔓延,渐渐回过神来的常嫂子盯着唐云舒,脸色从方才的小心翼翼慢慢转变为生气。 “没怀孕你干嘛说肚子疼啊?成心的吧你!”常嫂子上前几步,“你这个……” “你干什么,还嫌闹得不够大吗?” 王营长一看自己媳妇儿这架势就知道她要犯浑,连忙上前阻止。 “你耳朵里聋了,没听见啊,她没有怀孕,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想要讹我们家,心思太恶毒了,小小年纪就这么坏,以后还怎么得了啊!” “她没怀孕,但肚子痛也是真的,你要是想闹,就请出去闹,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的院子。” 正准备给女人处理伤口的医生见常嫂子一下子激动起来,脸色比语气还要冰冷。 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要撒泼也得分清楚情况。 “没怀孕肚子痛什……”声音明显比之刚才要低。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1节 没人会闲的没事得罪医生,常嫂子也不例外。 被人这么呵斥,她下意识想要反驳,虽然没了方才的张牙舞爪,但语气仍旧不好。 只是话未说完,她便反应过来医生话里的意思。 大家都是女人,为什么会流血,为什么会肚子痛现在也明白了过来。 常嫂子顿时脸色讪讪,白了唐云舒一眼,缩到一边不再说话。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多谢!”唐云舒对正在忙碌的医生道谢。 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打扰了医生的工作,本想再休息一会儿,等膝盖不是那么痛了再走的唐云舒只能起身。 “没事,要是休息好了就先回家好好养着吧,记得最近不要碰水。”医生严肃认真地处理着手里的事情,嘴里还不忘交代自己的病患。 唐云舒点头,扶着椅子站起来。 陈衡见状,立马上前将人扶住。 感受到自己的手臂被一只大掌握在手心,唐云舒僵了僵,回想起陈衡方才的态度,心里还有些生气。 正想把手抽出来,就听一向张扬明朗的声音此刻有些低沉,“别动,我扶着你。” 语气比之刚才软和了不知多少。 唐云舒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又转变了态度不生气了,但既然人家给了台阶,她也不会继续僵持着,任由自己被他扶着走。 小心翼翼扶着唐云舒的陈衡感受到她的放松,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虽然娇气了些,但好在是一个极其明事理的人,要是她真的因为自己的态度现在在这里跟他闹,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云舒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回头对常嫂子道:“嫂子,这里是医院,咱们不好耽误人家的工作,咱们的事情,还是去外面解决吧。” 常嫂子瞪着眼睛,一脸不服气。 王营长按住自己的妻子,忙笑道:“是是,咱们去外边说。” 三人跟随着唐云舒的步子,慢慢走着。 路上,王营长陪着笑脸,忍着心里的不舒服对陈衡和唐云舒说了不少好话。 他现在是真有些后悔没能好好管管自己老婆的那张爱说话的嘴了。 一天天的,净给他惹事。 半年前才跟孙建洲的老婆干了一仗,闹到领导面前,他被批了一顿。 这次又跟人陈衡老婆闹了起来,要是一个处理不好,他又得挨批。 所以他从兜里掏出一早就在家里准备好的钱,对唐云舒道:“弟妹,这是医药费,剩下的你们就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说着,他就拿着钱往陈衡手里塞。 见陈衡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唐云舒开口:“不用了王营长,这钱我们不能要。” “那不行,得拿着。”王营长继续手里的动作。 一旁的常嫂子看得眼睛都要红了,十分不满自己丈夫的决定。 谁不在背后说人啊,怎么就她唐云舒这么金贵,被人说几句就闹得满城风雨的。 而且她又不是故意撞的她,怎么偏偏要她赔钱啊。 这个老王也是脑子抽风了。 常嫂子垮着脸,满脸不情愿。 “嫂子,钱我确实不能要,但是有一个要求。”唐云舒见跟王营长说不通,转头跟常嫂子道。 “什么要求?”常嫂子满脸戒备,这小姑娘看着文文弱弱的,其实鬼把戏多得很。 “既然谣言是嫂子说出去的,那自然得由嫂子你来平息。” 唐云舒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膝盖疼得厉害,她顿住脚步休息了会儿。 “至于用什么办法,那是嫂子你自己的事。但是如果以后在家属院我又听到什么污蔑我的话,那我第一个怀疑的人,还是嫂子你。” 对上唐云舒凌厉的视线,常嫂子咽了下口水,连连点头,只要不要她家的钱就好,什么都好说。 王营长想要阻止妻子答应下来,但显然已经来不及,这个傻婆娘,一天天净干些蠢事。 以后她唐云舒要是被人说上几句,心情不顺了,那不得第一个找自己老婆闹啊,麻烦事更多。 想着还是不能就这么答应下来,王营长准备说话,还没来得及开口,手里的钱就被常嫂子一把抢过去揣进兜里,“妹子你放心,嫂子马上就去澄清事实,而且有我在,保证别人肯定不会乱说你的闲话。” 唐云舒笑着点头,王营长站在一旁傻眼。 事情尘埃落定,唐云舒让那夫妻俩先走。 看着人走远的背影,陈衡不解,“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她了?” “不然你以为呢?”唐云舒反问。 “毕竟是一个家属院住着的人,王营长还是你的战友,我要是死死抓着不放,对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事。”唐云舒微笑着,至少在陈衡领导面前捞不着什么好,她在家属院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得不偿失。 “况且,背后嚼人舌根这种事多了去了,只要震慑住一个人,让他们懂得收敛,那就够了。”她补充。 最起码,以后她们就算是说她,也只敢说些无关紧要的,像这种直接污蔑人的话,她们应该不敢再说。 没想到她还把他也考虑进去了。 陈衡微微偏头,注视着身旁的姑娘,心底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渐渐蔓延。 他点头肯定道:“没想到你还挺懂事!” 唐云舒:……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 接下里的几天里,唐云舒安安心心在家里养伤。 这天,江嫂子进了院子,看见唐云舒正靠在一张躺椅里,轻摇蒲扇,手边放着一杯茶。 “哎呀呀,你看看,你还怪会过日子的,一个人也能这么滋润。”江嫂子往唐云舒身边一坐,拿出框子里的针线活开始做。 “这不是受伤了嘛,医生让我好好养着。” “也是,瞧你瘦的,是该好好养养。” “欸,你知道不,常平那天跑到大树底下跟人澄清你的事,我当时也在场,看她那张黑脸被人怼得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差点没笑死我。” 江嫂子没等唐云舒说话就开口将常嫂子的囧事说出来。 “要我说,她就是该,一天天听风就是雨,事非黑白一点不分,你这次啊,真是教训得好。” 唐云舒笑笑没说话,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说啥呢,你俩笑得这么开心。”陈衡踏着夕阳的余晖走进家门,便看见两人坐在廊檐底下有说有笑。 “哟,陈营长回来了,那我们家老姜估计也回来了,我得回去做饭了,云舒,再聊啊。” 江嫂子拒绝了小两口的留饭,径直回了家。 “医生不是不让你碰水吗,你咋又要洗衣服了?”陈衡看见盆里堆起来的一摞衣服,看向唐云舒,满脸不解。 过几天洗不行? “我倒是不想洗,但是前段时间忙着置办家里,还没来得及买衣服呢,就那么几件,再不洗都没衣服穿了。”唐云舒一脸无可奈何。 “就不能多穿几天?”陈衡道。 唐云舒闻言皱眉,满脸嫌弃,“不行,绝对不行。” 见她一副嫌弃至极的样子,陈衡翻了个白眼,“放那儿吧,一会儿我洗。” “你洗?”唐云舒不信。 “就我洗,之前我的衣服不是我自己洗啊,就你那轻飘飘的力气,我还嫌你洗不干净呢!” “那你现在怎么不自己洗?”唐云舒不满。 “我这不是看你一天天在家闲的没事儿做嘛。”陈衡笑得狡猾。 “你才闲得没事做!”好心好意给他洗衣服,结果还捞不着一句好。 混蛋陈衡! 唐云舒心里骂着,起身回屋。 “你慢点!”陈衡笑着嘱咐。 “不用你管,不识好歹的东西。”唐云舒头也不回。 独留男人站在院子里,笑得肆意。 他还不知道她那德行,要是不找点事给她做,估计又得坐在院子里伤春悲秋。 第27章 夸奖 日暮西垂, 夜色渐渐笼罩在家属院的上空。 屋内的两人吃完了饭,唐云舒吃饱喝足坐在桌边看着陈衡收拾碗筷,盘算着一会儿要不要开口跟陈衡说一声, 让他给她弄几本书回来看看。 当初下乡和结婚都匆匆忙忙的, 她的书籍丢得丢藏得藏,送人的送人, 一本都没能带来家属院。 没受伤之前忙着整理房子、学习做饭,现在受了伤, 一闲下来,就感觉自己无事可做,心里空虚得厉害。 陈衡洗完在厨房洗着碗筷, 扭头瞥一眼安安稳稳坐在原地享受一切的女人,还真是被伺候惯了的人啊,一脸理所当然。 别说, 这种时候的唐云舒看着真实多了。 洗完碗出来,陈衡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唐云舒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逐渐暗下去的天色, 有些奇怪,“你不是要去洗衣服吗?”怎么还坐在这里不动,一会儿就要天黑了。 “再等等, 休息一会儿再去。”陈衡随意靠坐在那里, 浑身痞气, 要不是有那身军装, 唐云舒都不敢相信这人居然是个军人。 听到他的话, 唐云舒不再多说,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 都快要睡着了的陈衡闻言, 爽快道:“行啊,明天我就把办公室里的书给你带回来。”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2节 唐云舒笑着道谢。 都说灯下看美人,陈衡此刻只觉得坐在对面的唐云舒美得不可方物。 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停留在那人的脸上时间过长,陈衡不自在地轻咳几声,转了个身面朝大门的方向,“一家人,客气什么。” 闻言,唐云舒不再说什么。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还不见陈衡有所动作,唐云舒估摸着这人估计就是嘴上说得好听,骗骗她而已。 差不多也到睡觉的时候了,唐云舒站起身,对仍旧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陈衡道:“你累了一天还是赶紧去休息吧,那些衣服我明天再洗。” “我都说我洗了,你逞什么强?” 别以为他没听出来她语气里的不相信和对自己说的话的不以为意。 这人压根就没觉得他会去洗衣服。 开什么玩笑,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陈衡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丢下那句话,陈衡起身大步朝门外而去。 蹲在大盆边就开始哼哧哼哧洗起衣服来。 唐云舒因为膝盖还有些痛,所以走得慢了些,跟着陈衡的脚步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你看着我做什么,放心,肯定给你洗得干干净净的。”陈衡扭头看见唐云舒站在门口盯着自己,忍不住出声。 唐云舒看了几分钟,看得直皱眉头,“你轻点儿,别把我为数不多的衣服给洗破了。” 正有些想入非非的陈衡一阵无语。 “事儿真多。”嘴里不饶人,手里的动作还是轻了许多。 将洗好的衣服拧干,陈衡就准备晾在晾衣绳上,这时,院门那里传来响动。 因为还没睡,所以院门便还没锁,外面的人见状,便直接推开门进了院子。 “老陈,我媳妇儿说明天要去拿浴盆,让我问问你……” 孙建洲人未到声先至,才推开门迈了半只脚进院子里,就看到陈衡正伸长了手在晾衣服。 “哟,陈大营长这是亲自洗衣服呢!”孙建洲立马嘲笑。 真没想到啊,他陈衡还有这么一天呢! 陈衡心里忍不住骂娘,千防万防,结果还是没防住。 他为什么要拖到天彻底黑透了才洗,就是怕有人上门看见之后又到处瞎说,惹得那些人天天就知道打趣他。 虽然他觉得无所谓,但是总被人拿出来说,又不好翻脸,简直是烦不胜烦,干脆躲着点省事。 结果没想到,还是被孙建洲这家伙看见了。 “这不是孙大教导员吗,怎么还亲自上门啊。”陈衡不甘落后,出言回怼。 孙建洲懒得和他打嘴仗,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你去还是你媳妇儿去?”陈衡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问。 “当然是我去,我媳妇儿哪里拿得动那么大的盆子。”孙建洲站到陈衡身边。 “我听说你家也订了,那干脆咱俩一起去拿回来算了,她们女人自己去拿还麻烦。” 陈衡闻言点头,她们搭部队的出去确实不方便,“那好,明天下了班咱们一起去。” 孙建洲见他答应下来便准备告辞。 结果瞥到陈衡晾得歪七扭八的衣服,忍不住上前开口:“你看看你这衣服晾得,要是这么晒一天,准得皱皱巴巴,你媳妇儿不得说你。” 陈衡一脸狐疑地跟随着他的指令把衣服晾整齐,“你……经常帮你媳妇儿洗衣服?” 知道他想问什么,孙建洲一脸无畏道:“也不是经常,就偶尔洗洗。” “你不嫌那些舌头长的人说你啊。”嫂子们说说也就算了,那些大老爷们也说,简直就是闲的。 孙建洲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伸手搭上陈衡的肩拍了拍:“一开始也烦,不过后来就没事了。” “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心疼,他们就是生怕咱们开了这个头,回家被自己媳妇儿念叨。” “等他们自己说得没趣儿了,也就不说了。” “行啊老孙,不愧是干思想教育工作的啊,这自我开导的能力,确实不错。”陈衡心里赞同,但嘴上忍不住调侃。 两人说笑的功夫,唐云舒刚好洗漱完出来,跟孙建洲打了个招呼,孙建洲见事情说完,也就回了自己家。 转头看见院子里的衣服,唐云舒道:“这个孙教导员真有意思。” 虽然家里的卫生间跟院子隔着一段距离,但唐云舒还是隐隐约约听见了两个男人的谈话。 “有什么意思,就一张嘴最能说,忒能忽悠人。”陈衡将自己的衣服胡乱甩在晾衣绳上,有些不悦。 “所以别人能做教导员嘛。” 唐云舒没察觉到陈衡的情绪,继续道:“古有烛之武退秦师,是典型的‘三寸不烂之舌,强于百万之师’的真实写照,能说会道并非是一件坏事。” 陈衡闻言,随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对于她的言论并不是那么赞同,“你说的那些,只适合在古代讲究仁义的时候用,放到现在,你人还没到人家地盘上呢,别人就已经给你两梭子了。跟侵略者谈这些,那就是扯淡,只有真枪实弹才是王道!” 唐云舒没有继续争论,颇为意外地看向陈衡,还以为他只会动用武力解决问题,没想到他看得这么清楚明白,很会分析局势。 这人说得也不错,要是侵略者能够讲道德,国家也不用受那么多的苦。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陈衡被唐云舒盯得有些不自在。 唐云舒回:“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 “我一直都是实事求是。”陈衡哼了一声,率先进了屋。 唐云舒站在屋檐下,怎么感觉他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是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摇摇头,暗叹自己想多了,唐云舒也进了屋。 房间内,陈衡听到唐云舒进屋的动静,莫名松了口气。 真是的,不就是被她语焉不详地夸了一句吗,用得着这么不自在? 当晚,陈衡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唐云舒一如既往的面上温婉,实则骄傲。 不过她看向他的眼神不是淡漠,不是嫌弃,更不是当年带着清高傲慢的一瞥,而是崇拜,是敬仰,是……爱慕…… 陈衡猛地惊醒,疯了吧! 大小姐会崇拜景仰他?不给他白眼就算是好的了。 看一眼窗外,见时间差不多,陈衡起床。 没把这个荒诞的梦放在心上,陈衡等下午下了班,便孙建洲一起去把浴盆搬了回来。 才刚到家里,陈衡没见到唐云舒的身影,以为是去江嫂子家里了,他也没叫人,径直把浴盆往卫生间里搬。 才刚到门口,就见到唐云舒准备洗头。 “你干什么?”陈衡问。 “洗头啊,你看不见?”唐云舒回。 “我看见了,我也知道你是在洗头,但你忘记医生跟你说的话了?” “手已经开始结痂了,应该没事的。”唐云舒不以为意。 陈衡见到她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稍微忍一两天会掉一块肉啊,简直就是瞎讲究。” “我已经忍了很多天了。”不能洗澡她忍了,她可以稍稍用水擦一擦,但要是连头也洗不了,她真的会嫌弃死自己的。 陈衡见她一意孤行的样子,想转身走人,但脚步却不听使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想到她手心里的疤痕,要是被水这么一泡,按照大小姐这身娇体贵的样子,估计得发炎,没见到一点皮外伤都养了这么久嘛。 想了想,陈衡还是卷起袖子,走到唐云舒身边,“我来帮你洗,你就给我老实待着。” 语气无奈,但又处处妥协。 当初还觉得是给自己娶了一个管着自己的“娘”,结果现在看来,明明就是给自己娶了一个需要伺候的祖宗。 陈衡任劳任怨地给唐云舒洗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从指尖穿过,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渐渐攀上心头。 唐云舒感受到头皮上刻意放轻揉搓的力道,才反应过来陈衡在干什么,开始有些不自在,本想拒绝来着,但想了想,还是由着陈衡去了,有人伺候还不好啊,她不由扬唇微笑。 夫妻俩人在这里和和美美的,大院外对于两人关系的猜测却多了起来。 第28章 工作 这日, 天朗气清。 家属院的大树底下,一群人正听一个嫂子唾沫横飞地讲述着那天在卫生所的见闻。 “你是没看见,陈营长出来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差啊, 估计都想打人了。” 这位嫂子就是那天在卫生所手臂受伤的女人, 当时医生恰巧有事,她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就将里面两人的对话听了大概。 只知道陈营长因为自己媳妇儿闹的这事很生气,两人貌似是吵架了。 “要我说, 她要是再这么不知分寸地闹下去,照陈营长的那个性子,保不齐哪天会就跟她离婚了。” 对于前几天的热闹, 嫂子们仍旧说得津津有味,不少人觉得唐云舒收拾常平收拾得对,但也有人认为她过于小题大做。 “她那娇气性子估计也跟陈营长那样的人过不长久, 受那么点伤,听说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碰,还得吃好的喝好的补身体, 你说陈营长能有那耐心?” “可不是,前些天我从他们家门口过的时候,还听见两人在拌嘴呢, 你说说, 哪对新婚夫妻是这样的?咱们过了十几年的还没这么能吵呢!” “可不是……” 于是, 家属院渐渐流传起陈营长与他家属关系不好的闲话, 只是因为唐云舒和常嫂子的事情在前, 大家也只敢悄悄说,不敢那么明目张胆,自然也不敢说得太过分。 与此同时, 唐云舒去学校的时间也到了。 收拾好自己,在江嫂子的陪同下,她们去了学校。 校长见来人一身书卷气,“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扑面而来。 他看过唐云舒的资料,知道她的家庭成分,不过他们讲究成分,却不唯成分论,他父亲的事,跟她也没关系,所以校长十分重视这一场会面,毕竟要是唐云舒能够通过审核,就是他们学校第一位大学生老师。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3节 很顺利地,唐云舒凭借自己的学识得到了校长的赏识。 知道她是京市高校的中文系学生,也知道她还深入学习过俄语和英语,校长当即拍板让她先试几节课,如果学校的大多数老师都觉得不错,那她就可以直接来学校上班。 虽然很想让唐云舒教外语,但因为现在时局不同,所以即便校长十分想要开设英语课程,还是忍住了,让唐云舒先教语文。 像唐云舒这样的人才,他可不能轻易放过,万一哪天就可以完成自己的愿望了呢。 “当然,你来试课这几天,我们也会按照学校老师一天的最低工资折算粮票给你。”校长说。 唐云舒点头表示记住并接受,然后跟等在外面的江嫂子离开学校。 “校长肯定答应了吧!”江嫂子见唐云舒一脸从容地走了出来,笑着道。 唐云舒将校长说要试课的话复述了一遍,江嫂子听完坚决道:“你绝对没问题。” “嫂子,你怎么就对我有这么大的信心呢?”唐云舒疑惑不解。 明明两人都没认识多久,她怎么对她就有着十足十的信任呢?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觉得你可以,你肯定行。” 江嫂子没说的是,唐云舒身上总是有一种令人很安心很舒适的感觉,看似淡淡的,但总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力量,让人信任,让人信服。 “好吧,我一定不辜负嫂子你的信任。” 因为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唐云舒就提议去书店看看有没有初中的课本,顺带去买两身衣裳。 虽然校长找了一本初一的语文课本给她,但唐云舒始终用不惯别人的书本,所以想去买一本新的,到时候做起笔记来也方便。 江嫂子也闲着没事,所以欣然应允。 两人来到书店,唐云舒左看看右看看,买了初中课本,又选了几本书才走出去。 江嫂子认识的字不多,所以对于书店没什么兴趣,倒是对一会儿去的百货大楼兴致颇高。 两人来到百货大楼,去了成衣区,唐云舒挑了两件衣服和一条裤子便作罢。 江嫂子虽然节省,但该花钱的时候也绝不手软,但她不像唐云舒那般直接买衣服,而是花钱买了不少布料。 “我啊闲着也没事,还是直接买点布回去裁衣裳算了,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家里男人的衣服有部队管着,她只要操心自己和家里孩子的就好。 还是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不然得闲出病来。 “也不知道部队要分地的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落实。”江嫂子嘀咕,要是给她一亩三分地种上,她能活得更快活。 “分地?”唐云舒惊讶。 “是啊,家属院的人越来越多,天天买菜做饭不太现实,我们住在西边的还好,院子里有些土地可以种上,但住楼房的那些家里可就不行了。” 江嫂子跟唐云舒解释,“所以啊,部队就在后山给咱们开垦了几片地,让我们军嫂自己种些小菜,也为家里节省点开支。” “当然,分地的事肯定得先紧着楼房那边的人家,毕竟他们没地,我们估计也就能分一小块。” 江嫂子语气里有些遗憾。 院子里的那点地能种多少东西,因为家里还要住人,能种的菜也有限,总不能天天往院子里泼粪水,时间一长人也受不了。 可山地就不一样了,想怎么种就怎么种,想泼什么就泼什么。 见江嫂子一脸遗憾,唐云舒出声安慰了几句。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出了百货大楼,才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唐云舒还没看见人呢,身边的江嫂子就已经开口喊人了,“小林你也在啊,要回去了不,是的话咱们就一起。” 唐云舒闻声看去,一眼就看见了从银行走出来的林丽芳。 三人碰面,打了个招呼。 听闻林丽芳也要回去,三个人便一路同行。 路上,江嫂子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仍旧有些遗憾到时候估计分不到大一点的地。 “嫂子,到时候可能还得麻烦你教我种菜呢。”唐云舒了解江嫂子有些好为人师的性子,连忙转移话题。 种地她自然是不会的,所以土地小一点她还更省心,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以后也是有工作的。 要是分下来的地放在那里不种也影响不好,所以还是先跟江嫂子打一声招呼。 要是能不种就好了,等回去问问陈衡,要是他也不想种,那就直接跟组织说不要了,留给有需要的人。 “好啊,到时候让我家老姜打声招呼,把我们两家的地分在一起,那也方便些。” 果不其然,江嫂子听见唐云舒的话就兴奋的不行,也不继续纠结地大不大了,而是不断盘算着到时候该种些什么菜。 一旁的林丽芳静静听着两人的言语,并不多话。 直到晚上回到家里,见孙建洲回来,林丽芳对他说:“组织上是不是要分地了?” 孙建洲脱外套的手一顿,对她忽然的问话感到很意外,“你听谁说的?” 他媳妇儿居然也有听人说小道信息的一天了。 “那边的江嫂子她们。”林丽芳低垂着眼眸道。 孙建洲闻言,笑得很开心,看来来这边住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至少她能那么几个说得上话的人,虽然说不了几句,但也总比之前没有强。 “估计快了,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孙建洲问。 “我,”顿了顿,林丽芳还是把话说出口,“我们家也要种地吗?” “种啊,干嘛不种。”人人都种他们不种,要是地不够,他们可以名正言顺不要,只说是发扬精神,让给有需要的人。 但明显这次部队开垦的荒地足够多,家家户户都能分到,要是他们明着不要,还不得被人说是好逸恶劳,故意逃避劳动。 这年头,故意逃避劳动的后果,估计人人都知道。 林丽芳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打消了不想要地的念头,最终开口跟孙建洲说:“那到时候可以把我们家的地跟陈营长家的地分到一处吗?你和我都不会种地,可能还得请江嫂子她帮忙,她答应了要教唐同志种,我就想着,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要不一起算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明天就去跟她说一声,拿点东西感谢一下。” 难得见妻子有意向跟其他人来往,孙建洲当即点头答应,心情十分不错。 与此同时的陈家,唐云舒也跟陈衡聊到了分地的事。 陈衡的想法与孙建洲一样,地是肯定要种,但他知道面前这大小姐肯定不会种,所以到时候还得自己出力。 不过自打过了心里的那一关,陈衡也就不再自寻烦恼了,洗衣种地,就算现在让他进厨房做饭给唐云舒吃,他也没有什么负担了。 唐云舒现在也不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知道在一个家庭里,必定要双方一起分担才能长久,所以也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陈衡。 陈衡闻言,笑着道:“行啊,到时候等菜种好了你就去浇浇水算了,至于其他的,还是我来吧。” 好歹他还是农民阶级出身,种地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她一个大城市来的姑娘,可能连锄头都没拿过几次,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陈衡的目光移到唐云舒那双逐渐恢复娇嫩白皙的双手上,当初下乡劳作过的痕迹渐渐消散,如今变得纤细洁白,柔嫩光滑。 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还是别又给糟蹋了。 说完这事,两人又聊起了唐云舒工作的事,得知她要去试课,陈衡鼓励道:“好好干,就你的文凭教初中那是绰绰有余了,要不是部队离市里不远,那里的高中更好,孩子们都去了那边上学,你估计都得去教高中学生。” 难得听他那张破嘴说出好话,唐云舒忍不住笑,“我还以为从你嘴里说不出好话呢!” 什么话到了他嘴里都那么不中听。 “你看看你看看,”陈衡听唐云舒这么一说,立马来劲儿,“夸你几句你就不得了了,真是的。” 见他这副欠揍的模样,唐云舒气结。 “陈衡!” 看着那道快步进屋的身影,她气得怒喝。 第29章 偃旗息鼓 在接到校长确切的试课时间后, 唐云舒在家认认真真准备了两天。 当初上学的时候她就参见过不少书社的活动,对于讲课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试课当天,不少老师前来旁听, 对上那一双双清澈透亮的孩童目光, 唐云舒深吸一口气,上了讲台。 随着她的投入, 唐云舒从一开始的紧张渐渐平静下来,渐入佳境。 下课铃响起的那一瞬, 唐云舒的整节课程内容也随之结束。 来到校长办公室,旁听的老师们开始对这节课做出点评。 除了因为第一次上课的一些轻微瑕疵之外,唐云舒对整篇课文内容的把控, 以及重点内容的讲解都十分出色。 不少老师都觉得唐云舒能够胜任语文老师这个职位。 但有人认同自然也有人反对。 唐云舒来到家属院也有一段日子,还有过那么声名大噪的时刻,她的家庭成分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不,才一会儿就有人拿这个来做文章。 “校长,听说唐同志家庭成分不是很好, 这事是不是还得再考虑考虑。” 一行人走出办公室的空隙,与校长差不多年纪的一位老教师说道。 时局紧张,还是小心为上, 不要给学校带来麻烦为好。 “我跟他们商量过了, 她没什么问题。陆老师, 你不要那么紧张, 也不要那么上纲上线。”校长口中的他们自然是部队那边的人。 这个陆老师, 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 “之前就因为考虑太多成分问题,导致咱们错失了一位人才, 现在还要这样吗?”校长的语气微微不满。 对于孙教导员家属身为大学生却没能留在他们学校任教一事他始终有些介怀。 师范学院毕业的孩子,是现在多稀有的人才啊,可惜了。 校长内心感慨。 陆老师见校长这个态度,也就歇了心思,懒得多管。 就算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情来,也是校长的问题,跟他们这些任劳任怨的老师能有什么关系。 一点小小的水花被校长轻易按下,唐云舒顺利入职,在家里待了那么长时间的她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的工作,十分开心,甚至喜形于色。 陈衡一回家就看见家里的烟囱正在冒烟,带着疑惑走进门,就看见唐云舒正凑在炉灶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4节 “你这是做啥?”陈衡问。 唐云舒正专心致志地生火呢,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 一回头便看见陈衡吊儿郎当地倚靠在厨房门口,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生火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休息了一段时间,导致现在生火都有些手生了,弄了好久才把火点燃。 唐云舒随口说完,便想准备弄其他的菜品。 不等她有所动作,就听见陈衡一边笑一边说:“你等会儿。” 唐云舒不解回头。 “你不是已经会了吗,脸上咋还沾了那么多黑灰啊。”说完继续靠在那里忍俊不禁。 闻言,唐云舒下意识用手一抹,“哪里?” “对对,就是那儿。”陈衡道。 “哎哎哎,你等等……哈哈哈哈……”陈衡再次大笑。 并且嘴贱地补充一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顶着一脸黑灰的唐云舒知道他肯定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干脆不回话,想要出去照照镜子。 “像一只花猫。” 一双鹿眼瞪得圆溜溜的,两边脸颊上都被抹上了黑灰,不像花猫像什么。 “真笨。” 话落,陈衡嘴边挂着刚才还未收敛完的笑意,下意识伸手拿过唐云舒摸出来的手帕给她擦脸。 唐云舒被他这动作惊得止住了步子,目光上移,撞入了那双幽深黑沉的双眼里。 两人咫尺之距,那双黑眸里带着她少见的认真,唐云舒想要后退,却被那人拉住手臂,“别动,一会儿就好。” 在唐云舒面前,陈衡一向是手比脑子快,看人在那里弄半天,不仅没擦干净还越擦越花,实在是受不了,下意识上前亲自动手。 等手都擦上人脸了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动作似乎有些亲密了,但这个时候退缩,显然不是他陈衡的性格,于是强撑着快速给人擦完脸。 “好了没有?”身前的姑娘声音都带着僵硬。 “着什么急,马上。”陈衡答,逗弄的心思又起,故意又磨蹭了会儿。 “我还是自己来吧。”唐云舒实在受不了两人这么近的距离,伸手抢过陈衡手里的手帕,直接跑去了卫生间。 陈衡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手指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脸上的温热柔滑。 听到那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笑得肆意。 还以为她能一直那么镇定自若呢,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害羞。 不对。 陈衡反应过来,脑海中蹦出新婚夜那晚,她红得滴血的双颊。 喉咙滚了滚,身体渐渐紧绷。 娘的,真会给自己找罪受,结婚那么久还没洞房的男人估计整个家属院就他一个了吧。 想了想,还真有点憋屈。 晚饭时,更令他憋屈的事上演。 陈衡看着桌子上多出来的一盘菜欲言又止。 吃吧,怕自己自此失去味觉,不吃吧,回想起她说今天要吃点好的庆祝一下顺利入职时的兴奋神色,又有点不忍心。 这姑娘怎么就这么轴呢,偏偏要跟做饭过不去,明明做不好,还要三不五时的来一次。 他上战场都没那么紧张。 看着桌上那盘勉强看得出是小葱炒鸡蛋的菜,陈衡闭了闭眼,还是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 嗯,果不其然,咸得要死不说,还有股子苦味。 说又不敢说,怕打击大小姐的积极性,她好像还挺在乎做饭这件事的,陈衡使劲扒拉两口饭往嘴里塞,试图压制住嘴里的味道。 唐云舒见陈衡那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就有些不舒服,这次她已经很注意了,觉得还是不错的,卖相上也可以,甚至她还特意多放了些油,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吃。 结果自己吃了一口后,唐云舒放下碗筷,抿唇不语。 怎么步骤都一模一样,自己就是做不好吃呢? 唐云舒不明白,更想不通。 明明看嫂子们做饭都是信手拈来,到了自己手忙脚乱不说,还难吃。 这要是搁在旁人家,都要被骂糟蹋粮食了。 “我以后都不做饭了。”唐云舒有些沮丧,彻底偃旗息鼓了,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东西,还是要懂得适当的放弃,何苦为难自己。 对面的陈衡闻言,松了一口气。 见状,唐云舒微微眯眼,语气危险至极:“你好像很开心?” “没有没有,哪有啊,我可遗憾了。”陈衡立即回答,生怕慢了一秒就要遭殃。 “那为了不浪费粮食,这盘菜你还是吃了吧,我已经吃饱了,多谢。”唐云舒笑吟吟开口,把面前的那盘菜往陈衡面前推了推,放下碗筷就起身去了院子里乘凉。 她当然有些小报复的心思,但也知道就算再难吃,陈衡不会浪费粮食。 陈衡坐在饭桌前傻眼,这叫什么事儿啊。 *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已经入了冬。 寒风裹着尘土和碎雪,像一把无形的锉刀,毫不拖泥带水地打在人的脸上,带着刺痛。 唐云舒刚才学校出来,就遇到了学校的另一个语文老师江老师。 “唐老师下班了啊。”江老师先看见唐云舒,于是率先出声。 “是啊,江老师也下班了?”唐云舒笑着回。 因为教职工宿舍与唐云舒家是同一方向,所以两人便各占一边路,边走边聊。 江老师看着苍茫的远方,口中下意识感慨着:“西北的天,不似南方的温馨与浪漫,有些许的严酷和枯燥。但它有一种力量感,一种剥离了所有浮华和装饰,直抵生命本质的苍凉与壮阔。” 第一次来西北,他就被这样的景象所震撼。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想必江老师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唐云舒带着些羡慕道。 曾经在书里体会着作者对于自己所见所闻的感受,她也有游历四方的想法,可后来发生那么多事,现在的她只想图一份安稳,所以在听起别人的见闻时,就格外喜欢。 “哪里哪里……”江老师嘴上谦虚着,却又聊到自己去过的其他地方,言语间颇为自豪。 陈衡冒着风雪大老远过来就迎面看见有说有笑的两人,原本愉悦的心情渐渐化为乌有。 呵,还想着这天寒地冻的,怕她不好走,摔了,特意过来接她下班,结果倒好,人家倒是结伴而行。 今日的唐云舒穿了一件藏蓝色棉袄,围了一条黑色的格子围巾,只露出半张脸和一双灵动的双眼,让原本沉稳的人,多了几分可爱。 陈衡咬了咬牙,怎么不见她在自己面前笑得那么开心。 那小白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陈衡暗暗腹诽。 “你怎么来了?” 唐云舒率先看到冰天雪地里的那一抹军绿色人影,穿着一件军大衣,英俊挺拔。 “你说我怎么来了?” 陈衡说着把手里多带的一件稍微小一些的军大衣给唐云舒披上,语气温柔道:“天冷,也不多穿件衣服,着凉了咋办?” 唐云舒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陈衡,这人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这位是?”陈衡问,像是才察觉唐云舒身边的男人似的。 “这位是我的同事,学校的另一位语文老师江老师。”唐云舒介绍道。 “江老师,这位是我的爱人,陈衡。” 虽然“爱人”俩字仍旧有些烫嘴,但唐云舒也算渐渐习惯了。 “哦,原来你就是久仰大名的陈营长,幸会幸会。”江老师率先伸出手。 陈衡看着那双拿笔杆子的手,细皮嫩肉,与他们千疮百孔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面上不显,但在心里哂笑,别以为他没察觉到这男的方才打量自己的神色里带着不屑一顾。 多读了几年书而已,有什么可傲的,人家唐云舒是大学生都还没那么傲呢。 陈衡并未伸手握上去,而是拍了拍江老师的肩膀,笑笑道:“我一个大老粗,不讲究这些。” 江老师看了唐云舒一眼,然后笑笑收回了手。 唐云舒被他这莫名的一眼看得摸不着头脑,正纳闷着,就听陈衡的声音响起。 “家里还有事呢,我们就先走了啊。”他率先告辞。 “那好那好,唐老师再见。”江老师直接忽略陈衡,对唐云舒说道。 “再见。”唐云舒礼貌回答,与陈衡并肩向前。 江老师跟在他们后面慢悠悠走着,心里可惜。 看背影倒是挺登对的俩人,奈何精神世界不在一个层面,唐老师该多可怜,多寂寞啊。 - 作者有话说:四蛋:不就是多读几天书吗,我媳妇儿都没那么傲 四蛋主打一个忘本哈! 第30章 争吵 冰天雪地里, 两抹军绿色的身影肩并肩走着。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5节 “那位江老师也是教语文的?”一向直接的陈衡现在也学会了拐弯抹角。 “对啊。”唐云舒情绪不高,语气淡淡。 方才介绍两人认识的那一幕现在还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如果换做是爸爸那样的人,肯定会彬彬有礼地回握, 然后再跟江老师谈天说地。 唐云舒扭头看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男人, 有些无奈,只有他会这么大大咧咧的, 跟她想象中的配偶简直天差地别。 可嫁都嫁了,事已至此, 想其他的也是无济于事,还是珍惜眼前为好。 撇开乱七八糟的思绪,她笑着开口问:“今天食堂有什么好吃的?” 自从发现自己确实在做饭方面没有天赋后, 唐云舒便不再纠结自己到底能不能攻坚克难,安安心心去食堂打饭,反正现在两人的粮票也够吃。 “我怎么发现你现在一天到晚就想着吃了呢?”陈衡有些好笑地看着身旁的女人。 随军不过半年之久, 她的变化不是一般的大。从前追求精神富足的人,现在只想着吃饱穿暖。 “那当然了,老话不是说‘民以食为天’, 我现在就想着吃饱穿暖。”唐云舒对陈衡的言语不以为意。 家里突逢巨变,经历了那么多事,人总会改变和成长, 至少她现在只想顾好眼前的生活。 陈衡闻言, 不自觉勾唇浅笑。 只是转念间, 唐云舒在一片银装素裹里对着旁人笑靥如花的样子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不知怎么的, 陈衡老觉得心里不舒服, 只是那种不舒服又说不上来。 这样的情绪在他心里弥漫好多天,让陈衡始终摸不着头脑。 直到这天,他在食堂与战友一道吃早饭的功夫, 听到他们谈论着才发的津贴到手里都还没捂热,就得上交给媳妇儿的事,陈衡才后知后觉,自己和唐云舒面上像一对夫妻,实则一都不亲厚。 不过也是,像他们这样结婚都半年了连手都没摸过的夫妻,能有多亲厚。 一早上陈衡都有些心不在焉,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思绪。 他知道,依照唐云舒的性子,就算知道家属院里几乎都是家里的媳妇儿管钱,她也不会伸手向自己要存折,只要他不拿钱,她便不会管他要一分。 此时的陈衡不由暗暗庆幸,家里的开支的钱他当初都跟唐云舒说过,只管往盒子里拿,甚至存折也在里面。 没有过任何经验的他以为这就是上交工资,但这对那些真正的夫妻来说有用,而对自己和唐云舒,要是没有说开,她又怎么会觉得自己那时的行为是在上交工资。 还真是马虎大意了。 想通这一点,到了中午陈衡打好饭菜就马不停蹄地回了家。 迟迟不见唐云舒回来,就准备出门去迎一迎。 他兴高采烈地走出了门,不多时便见不远处走来三个人。 陈衡第一眼便瞧见了唐云舒,紧接着看见一旁的江嫂子,以及江嫂子身边的那个教语文的江老师。 因为他刚好站在一处拐角的地方,便将几人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 “江老师,你既然过来了,可要在我们家吃饭,我们家姑娘说你教的语文最有意思,同学们都喜欢你。” 江嫂子说着,突然想起唐云舒也是教语文的老师,又补充着:“当然云舒也是,你们俩教得一样好,你们就是那什么,天、天……天什么来着,哦对了,天造地设。” 江嫂子把最近跟女儿学的成语说了出来,也不管用得对不对。 “嫂子,‘天造地设’用在这里不合适。”唐云舒皱着眉头反驳。 并未察觉到江嫂子身边的男人看过来那意味不明的一眼。 “啊?不对吗,我就觉得你们俩都是好的。” 见唐云舒面色欠佳,江嫂子也意识到不妥,否则一向好性子的云舒不会是这副表情。 她立即道歉,“是嫂子不对,学个三言两语就想着显摆,对不住啊云舒。” 唐云舒也知道江嫂子不会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纯粹就是不知道这个词语常用于什么,才会毫不顾忌地脱口而出,所以并未过多计较。 但心里盘算着,有机会还是要跟江嫂子说一说,有的话还是得弄清楚其意思才能说。 今天这话要是被其他人听去,还不得乱传。 见唐云舒面色稍霁,江嫂子将自己没说完的话说完,“不如叫上你家陈营长,干脆去我们家吃得了。”江嫂子看着唐云舒。 “不了嫂子,他估计已经打好饭回家了。” “那有什么,现在天那么冷,放到晚上不会坏,来我家吃吧。你难道真生嫂子的气了?”江嫂子再接再厉。 唐云舒有些为难。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我们回家就可以直接吃了,她习惯午休,怕下午上课的时候精神不好。”陈衡从拐角处走入几人的视线里。 什么天造地设,这个江嫂子还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 江嫂子闻言,想到唐云舒的习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对于陈衡的直接也没在意。 “江老师,我记得你刚才说你下午没课是不是?你应该不需要午休吧。”江嫂子还不忘问一句一直没有说话的江老师。 江老师下意识点头,视线还停留在陈衡的方向,对他的出现颇为意外。 看样子是特意来接唐老师的,他似乎与传言中那个不会疼人的陈营长很不一样。 “咱们走吧,怎么那么慢,再不回家菜都凉了。”陈衡看向一旁的唐云舒,低声道。 唐云舒便将自己才出学校便遇见江老师的事说出来,听说他在找初一的教材,正好自己去书店买过,学校又发了多余的,就让他顺道过来取。 结果半路上又遇上了江嫂子,因为江老师带的是她女儿的班,所以江嫂子便邀请人吃饭。 听了前因后果,陈衡不再多言,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江老师一眼,便率先走在了前面。 方才江嫂子说错话的时候,这男的不但不解释,看向唐云舒的眼神还很奇怪,带着些不明不白的意味,反正让他很不舒服。 言语间,江老师先是来到唐云舒家,准备先拿教材。 陈衡跟着唐云舒的脚步来到她的房间。 说实话,两人都很少踏足对方的房间,陈衡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跟着人进了这里。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独属于唐云舒身上的馨香,令他心旷神怡。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唐云舒回头,“不是叫你在外面陪客人,怎么跟进来了?你还是快出去吧,不然显得我们没有待客之道。” “我咋感觉他一天天阴魂不散的?”陈衡靠在门口随口道。 “你胡说什么?”唐云舒看了一眼客厅的方向,瞪了陈衡一眼。 “本来就是。”陈衡嘀咕。 三天两头见他往唐云舒面前凑,压根没安好心。 “你小心祸从口出。”唐云舒翻出了学校发的那一本自己没有用过的书便走出了房间。 陈衡的目光追随着那道倩影离开,慢吞吞站直了身体,也想走出去。 这时,砰的一声,书桌上一本有些厚度的本子掉下了桌,因为角度问题,呈打开的状态落地。 陈衡无奈上前,将本子拿起来,正准备拍拍灰给人合上放回去,便被本子上的文字吸引住目光。 字体娟秀又不失力量感,一看就知道写字的人特意练过,是一笔极为好看的字。 不过陈衡可没有心思欣赏那一笔好字,而是快速看了一下那一页的大体内容,忽然冷笑一声,猛地将手里的本子合上,然后砰的一声放在桌上。 真是好样的,唐云舒! “怎么了?”门外正准备送江老师离开的唐云舒听到屋内的动静下意识问。 “没事。”陈衡语气平静回道。 唐云舒也没在意,径直送江老师出去。 “陈营长这是生气了吗,那我以后还是不要再登门打扰了。”院门口,江老师有些忌惮地看了屋内一眼。 “没关系,他就是那样的性子,估计是不小心磕碰到了,没能出来送你,还望见谅。”唐云舒笑着道,但心里还是有些纳闷,陈衡可不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不用不用,贵人事忙,我这一点小事哪里能劳烦他。”江老师连忙摆手。 听到这话,唐云舒有些不舒服,不过因为是一起共事的人,她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送人走的时候,脸上没了笑意。 或许是察觉到唐云舒的冷淡,江老师道完谢后拿着书便顺着江嫂子的邀请离开了。 转身回到屋里,桌上的饭盒盖的严严实实,却不见陈衡的踪影,以为他还在自己房里,唐云舒进去看了一眼,却见房间内空空荡荡。 “陈衡,你不吃饭吗,去哪儿了?”唐云舒一边叫着,一边走向隔壁陈衡的房间。 敲了敲门,半天没反应,唐云舒走开,想去其他地方找找,就听到屋里传来一点点响动。 “你不饿吗,还不出来吃饭?”唐云舒问。 里面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一听这语气就是生气了,只是他气什么,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你怎么了?我进来了。”唐云舒皱眉推开房门,便见那人桌在自己的桌前,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谁惹你了?”唐云舒推了推陈衡的肩膀问。 见她硬往上凑,窝了一肚子气的陈衡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开口:“你跟那个江老师关系很好?” “不算吧,只是同事关系。”唐云舒不明所以。 “只是同事关系一天天的净凑在一起?”陈衡脱口而出。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方才看到的内容,以及江嫂子口中的“天造地设”,陈衡只觉得胸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什么叫天天在一起?我和他在一个地方工作!”唐云舒不满。 “那刚才呢?” “他是过来拿书的。” “别人没有,偏要跟你借?” “你在发什么疯,这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吗?我难道不能有最起码的交友权利吗?”唐云舒也来了火气,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是啊,我也觉得我疯了,你以后爱怎样怎样!”陈衡冷声说完,抬脚就走。 他确实是魔怔了,居然妄想这样一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大小姐会好好跟他这样的人过日子,居然会对这样一个清高自傲的人动了心思。 他想着上交工资,两人和和美美,而她呢,对他的和颜悦色恐怕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冷笑着,陈衡怒气冲冲出了门。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6节 第31章 剖白心意 见陈衡一脸怒容地走出去, 唐云舒下意识追了几步,最后还是院子里驻足。 冬日的冷风毫不留情地吹打在唐云舒的脸上,连着她原本愉快的心情一起冰冻。 她还想跟他分享今天涨工资的喜悦呢, 现在却闹成了这样。 唐云舒还是不明白陈衡这是怎么了。 回想起刚才他质问自己的那些话, 她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他是在怀疑自己和江老师有些什么?或者是家属院里又有了什么传言被他听到了? 神经病! 唐云舒转身回屋,吃了饭之后在院子里消食的空档, 打消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陈衡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至于家属院要有什么关于她的传闻, 谢嫂子估计早就跟她说了。 排除了这两种可能,所以,陈衡到底在气什么? 回房躺在床上午休, 唐云舒还是没有任何头绪,这人像是忽然发疯,生气得莫名其妙。 努力忽视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唐云舒安心入睡,下午还有课,可不能影响到孩子们。 要是两个人刚结婚那会儿, 她肯定会想方设法找出原因让陈衡消气,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现在, 她可没那心情。 莫明其妙, 他才是爱怎么样怎么样呢! 想通这一点, 抱着无所谓的心态, 唐云舒安然入睡, 然后精神饱满地去了学校上课。 即便当晚陈衡没有回来,她也只是微微吃惊,然后安稳睡觉, 正常上班。 当天晚上,陈衡睡在了之前的宿舍。 隔壁房间的刘指导员见陈衡过来,大吃一惊。 “哟,这不是咱们陈营长吗,怎么有时间过来这里访贫问苦了?” “你小心点你那张嘴,当心祸从口出!”陈衡道,想到“祸从口出”这个词语也是那女人才说过,他更烦了,“砰”一声关了宿舍门。 “哎,我说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不会是和你媳妇儿吵架了吧。”刘指导员推门而进。 精准戳中陈衡痛点的他被坐在那里的人恶狠狠瞪了一眼。 他啧了一声,拉开椅子往陈衡面前一坐,双眼放光道:“真吵架了?” 听说陈衡那媳妇儿可是书香门第出生,跟他这大老粗估计很难说上话,要说吵架那也正常。 “我说你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不怕她晚上一个人害怕啊。” 闻言,陈衡眉眼动了动,明显有些犹豫。可要是现在回去,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些什么难以挽回的话。 一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内容,陈衡就觉得心梗, 什么叫她一直以为此生会寻得一知书达理之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从未想过会和他这样的人结婚,他是哪种人? 难怪在那个姓江的男的面前总是那么开心,原来人家一直想找的就是那样的男人。 陈衡气得发疯。 这半年来,他自认为自己对她不差,处处忍着、纵着,生怕没把这个自小娇养长大的大小姐照顾好。 当然,即便不想承认,他还是对她动了心思,甚至有点喜欢她。 可她呢? 陈衡冷笑。 他对她的纵容她似乎从来都觉得理所应当,也从不放在眼里。 是呢,一个从小就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人,哪里会在意别人对她的好,只会觉得那些都是应该的。 看着坐在那里苦大仇深的战友,刘指导员忍不住道:“小夫妻嘛,拌嘴吵架很正常,再说,俗话说得好,‘床头吵架床尾和’,你都结了婚的人,难道还没我这没结婚的人懂得这个道理?” 看着刘指导员那意有所指的神色,陈衡翻了一个白眼。 他和唐云舒的情况是能用普通夫妻的方式来解决的吗? 懒得跟他废话,把人打发走,陈衡便扯开被子睡觉。 不过,第二天下班后他便回了家。 才进门便看见从屋里走出来的唐云舒,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却谁也没说话。 看见桌子上那明显独属于一个人的晚饭,陈衡把饭盒放在桌上,忍不住冷笑。 现在的他估计在那人眼里真的就是一无是处了。 放下东西,陈衡进了屋。 唐云舒把给江嫂子的东西送到她家后回来,便看见了桌上多出来的饭盒。 凝视片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想到那人莫明其妙的一番话,她还是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心口,不舒服,很不舒服。 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唐云舒也进了门,一言不发。 两人就这样冷战了两天,却很默契的都打了两份饭。 直到这天夜里,陈衡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看见唐云舒牵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笑容满面,他气势汹汹上前质问,结果那人只对他说了一句“我们离婚吧”,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服气,上前想将人拉回来,结果他越是追,她走得越是快,最后直接不见了人影。 陈衡猛地睁开眼,然后一摸额头,满头冷汗。 真是见鬼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他要是不离婚,她唐云舒能轻易走掉? 再者,那是他媳妇儿,他能容旁人觊觎?凭什么要在这里折磨自己,既然喜欢那就锁定目标立即行动,行不行再说呗。 军人讲究的就是锁定目标后便快准狠,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他陈衡便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 而且两人都已经结婚了,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边想着,陈衡一边翻身下床,反正天也快亮了,继续睡肯定是睡不着了,还不如去跑跑步,甩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拟定一个作战计划。 中午,陈衡还是没有回家,而是找到孙建洲,两人在办公室里聊了很久很久。 下午下班,他便去了一趟百货大楼,雪花膏、衣服、手帕,吃的喝的用的乱七八糟买了一大堆,全是按照唐云舒的喜好来的。 等唐云舒批改完今天的卷子回到家里,入目便是客厅桌子上差点垒成山的东西。 知道是陈衡回来了,唐云舒并没为像往常一样一回到家便出声告知自己回来了,而是安安静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陈衡一早便听到唐云舒的动静,心里有些紧张,生平头一次这么郑重其事的跟人低头认错。 只是不等他从卫生间出来,那人便进了房间,还把门关上了。 陈衡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有些无措。 在门口来回踱步良久,最后还是敲了敲门,开了口,“你可不可以出来,咱们好好谈谈。” 房间内的唐云舒正靠坐在床上看书,听到门外男人有些低沉的声音,虽有些疑惑,还是起身出了门。 两人本就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如果再这么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再说,没几天就要过年,今年过年陈衡休不了假,不能回家,他们总不能就这么僵硬着过两人在一起的第一个年头。 还是说开了为好。 拉开门走出去,就见陈衡站在自己的房门口,见她出来,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不是要谈谈吗,谈什么?”唐云舒错身想要找椅子坐下,却感觉到手臂一紧,人下意识后仰,背靠在了墙上。 她凝眉看着面前的男人,陈衡立马松手,站在唐云舒面前,浑身写满了不自在。 “那个,”他看向桌上那些东西,“那些是我特意给你买的。” “那天是我不好,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对不起。”陈衡低着脑袋看着唐云舒,满脸真诚。 唐云舒见他耷拉下眼皮,没了那日的怒发冲冠,反而显得有些可怜。 “陈衡,”唐云舒认真道,“我不喜欢这种不明不白的道歉,也不想之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既然你说要好好谈谈,那咱们就开诚布公地好好聊一聊,你能告诉我,你那天到底在气什么吗?” 她自认为并没有什么地方惹到他,也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实在想不通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怒气。 陈衡闻言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他能有脸说出是因为自己不小心看了她的日记而生气,还是有脸说出他不喜欢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反正他说不出口。 见他杵在自己面前不说话,唐云舒无奈,“这就是你要谈谈的态度?” “你要知道,要是我们没有彻底解决根本问题,那以后遇到什么事,那天的情况还是会出现,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唐云舒苦口婆心。 而对面的陈衡也十分纠结,虽然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意,但他并没打算现在就说出自己的想法,还想着徐徐图之,结果现在骑虎难下。 “一定要说?”陈衡不死心。 “否则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或许你可以自欺欺人,但我做不到。” 见他还是那副样子,唐云舒耐心耗尽,“既然你是这样的态度,那我认为咱们没什么好说的。” 话落,唐云舒便准备回身进屋。 手臂再次被抓住,“你到底想干嘛?” 她真的有些生气了。 陈衡放在身侧的那只手握拳,紧了又紧。 “如果你现在不想说,那我可以等你想好,现在我要休息了,麻烦你松手。” 唐云舒耐着性子再次道,伸手去掰开那只握住自己的手。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像个小孩子似的,那么难缠。 可使了很大的劲,还是没掰开。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7节 “松手!”唐云舒冷下了脸。 “你不是想听吗?我告诉你。”陈衡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 “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很厌恶你跟别的男的有说有笑跟我却没有;为什么会质问你,是因为我无意间看了你的日记,知道了你理想中的伴侣不是我而是姓江的那种人;为什么变得那么莫明其妙,是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隐藏着不易令人察觉的无奈和认命。 “现在满意了吗?”陈衡松开了紧握唐云舒的手,笑得有些凄苦。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本来这些话我也不想说,但现在说了就说了,我不后悔。唐云舒我告诉你,哪怕你我互相折磨一辈子,我也不会离婚。”说完,陈衡便转身往外走。 他不想看见她眼里的不屑以及曾经见到过的……熟悉的嫌弃。 “陈衡,你站住!”唐云舒见他要走,脱口而出。 可那人不但没有停住脚步,反而走得更快了。 在廊檐下停住脚步的唐云舒被陈衡方才的话深深的震撼着,脑子一片混乱。 从小到大,不是没有收到过别人的示好,但那些男同学无一不是含蓄又内敛的,从没有一个像是陈衡这样的直接又鲁莽。 折返回客厅坐下,唐云舒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陈衡说的那些话。 两人吵架的前因后果也慢慢清晰。 所以,他这是吃醋了? 想明白这一点,唐云舒有些想笑,但想到他方才坦白时的痛苦模样,又笑不出来。 凭心而论,相处这么久,陈衡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丈夫,虽说有些大大咧咧,还嘴贱,但懂担当,负责任,还会体贴人。 虽然跟自己曾经幻想中的对象十分不一样,但她确实感到满意和知足。 对于陈衡,她不讨厌,可要说喜欢,似乎还没达到那个程度,但试试也无妨。 两人都已经结婚了,所以她一直是抱着搭伙过日子的心态来维护两人的婚姻,可现在他竟然说他喜欢上了她。 唐云舒想了很久,她也不曾想过离婚,有感情的婚姻总比没有感情的婚姻更好。 因此,她决定去找陈衡谈谈。 * 此时去到办公室的陈衡回想起在家里说的那些话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怎么就忍不住说了呢? 陈衡双手抱头,周身都蔓延着苦恼。 本来还能慢慢来的,慢慢让她知道自己的好,温水煮青蛙,至少要让她没有那么嫌弃自己,现在好了,直接没戏了。 按照唐云舒的性子,保不齐会因为忍受不了而跟他离婚。 原本两人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绑定在一起,没人越界的时候还能相安无事,现在又怎么可能继续保持若无其事呢? 陈衡啊陈衡,你怎么净干些蠢事呢?以后要怎么面对唐云舒,怎么跟她继续相处? 就在陈衡坐立不安、东想西想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陈衡有气无力。 “营长,你的家属找你。”进来的小战士笑着道。 都在说他们家营长的家属长得好看还识文断字,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本就没规没矩地坐在椅子上的陈衡闻言差点跌倒,“你说什么?” 小战士见他这副活见鬼的模样疑惑地摸了摸头,“嫂子在外面,说找你有话说。” “唐云舒?你说唐云舒找我?”陈衡惊讶。 小战士继续疑惑,唐云舒是谁? “你说我媳妇儿找我?”陈衡看出他的疑惑,继续问。 “是的。”小战士确定,今天的营长怎么这么奇怪。 “人在哪儿?”陈衡嘴上问着,但人已经出了门。 来到营区外,即便天色有些暗沉,但还是能够看见一片雪白里,一道倩影站在不远处静静等待。 陈衡咽了咽唾沫,大冷天却紧张得手心出汗。 该不会是过来找他谈离婚的事的吧。 休想! 秉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态度,陈衡大步上前。 “找我什么事?”陈衡双手插兜,语气冷淡。 不等唐云舒说话,他又道:“如果是因为我之前说的那番话,你不必在意,我就是一时接受不了犯糊涂了,乱说的。” “你就当没听过。” 唐云舒仰头看着他眼神飘忽,不敢看她的模样忍不住勾唇。 陈衡斜眼看到她弯唇浅笑的样子,心中一凉。 果然人家过来就是想要告诉他不要痴心妄想的,瞧瞧自己让她当做没听过那些话后,这人笑得多开心。 不想听到她拒绝自己的话,陈衡粗声粗气道:“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这几天就不回去了,自己注意锁好门。” 说完他果断转身。 唐云舒见他这副样子就有些来气,动不动就跑。 她连忙快走几步转到男人的面前,“你站住!” 陈衡停住脚步,目光看向不远处,语气不算太好,“你到底有什么事?我真的很忙,没时间陪你闹!” 他往另一边走。 唐云舒脚步一迈,又把人挡住。 “你到底要干什么?”陈衡声音大了些。 “你吼什么?”唐云舒声音更大。 陈衡见她生气,立即气短了半截,“我、我哪里吼你了?” 唐云舒懒得继续跟他扯,直奔主题:“你说让我当做没听过你之前说的那些话?” “对,咋了?” “那你说你喜欢我,我也要当做没听过吗?”唐云舒眼里带着狡黠。 陈衡噎住。 大男人,一口唾沫一个钉,自己才说的话又不能马上否认。 看了看周围没人,他气急败坏道:“随你便。” “所以你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唐云舒追根究底。 陈衡本来耐心就不多,现在被她问得烦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没错,你满意了?” “唐云舒,一直这么逼别人说出真心话就那么好玩儿是吗?就这么想要践踏别人的真心对吗?”陈衡脚步逼近,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闻言,原本嘴角带笑的唐云舒严肃了表情,“我践踏你的真心?” “难道不是吗,像你这样清高自傲的人,最喜欢的不就是干这种事儿吗?”陈衡口不择言。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看我的。”唐云舒点头,气得笑出了声。 “本来还想着就这样接受了你毫无诚意的示爱有些吃亏,该让你怎么补回来,现在好了,不用纠结了。”唐云舒睁着一双清凌凌的鹿眼瞪着面前的男人。 “陈衡,你真的很无趣,非常无趣!”她愤怒地说完,扭头就走。 怪不得他总是嫌弃她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嫌弃她娇气,原以为只是生活环境不同导致的,现在才知道,人家一直觉得自己是那种清高到看不起任何人的人,只会践踏别人真心的人。 唐云舒气得大口呼吸,冷空气随之灌入肺腑,她渐渐冷静下来。 本来就是不合适对方的人,现在这样的场面才是最正常的不是吗,她又在强求什么,奢望什么呢? 再等等,梦里天终究会亮,那现在也是,只要父母好好的,她没什么不能忍,本来他们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又何必追求什么真心相待。 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黑。 唐云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身后传来雪被踩踏出的咯吱声。 不多时,手臂再次一紧。 陈衡目送那道气哼哼离去的背影,自己也气得头顶冒烟。 可不就是吗,他陈衡多无趣啊,有趣的是那些会陪她谈天说地风花雪月,会诚意满满跟她示爱的人! 等等! 陈衡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唐云舒带着怒气的话语回荡在脑海中。 “本来还想着就这样接受了你毫无诚意的示爱有些吃亏,该让你怎么补回来,现在好了,不用纠结了。” 娘的,他都说了什么! 明白了唐云舒话语里的意思,陈衡心里暗骂一声,抬起腿就追。 伸手拉住人的那一刻,原本提起来的心也像是有了落脚点。 “干什么,你放手,像我这种只会践踏别人的人,你碰了不怕脏了你的手?”唐云舒回头见是陈衡,心中才压下去的怒气转为冷嘲热讽。 “不是,对不起,你……”陈衡语无伦次,想要问她刚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又想要先想道歉为好。 见唐云舒挣扎个没完,干脆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低头对上那双仍旧带着怒火的眸子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陈衡,你个混蛋,这是什么地方,你给我松手!”唐云舒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使劲推搡着他坚硬的胸膛,恼羞成怒。 “能不能好好说话。”陈衡脸皮厚得没边,他看过了,附近没人。 “你先松开。”唐云舒语气坚决。 陈衡听话松手,眼里带着得逞的笑意。 唐云舒理了理刚才挣扎乱了的衣服,迈步向前走。 陈衡追上她的脚步,打量着她的神色,开始道歉。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8节 “对不起,我是一时口不择言,不是故意的。”有了第一次低头,再来一次陈衡已然习惯。 “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好吗?”陈衡问得小心翼翼。 唐云舒对于他的话充耳不闻,径直迈进家门,回过头来便想关门。 陈衡见缝插针,灵巧进门。 唐云舒敌不过他的力量,还是把人放了进来。 无视堵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唐云舒脚步一转就想往另一边进屋。 脚还没迈出去,就被人直接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唐云舒手脚并用地挣扎。 “不这样你不会好好说话。”陈衡不理会她的话,直接往屋里去。 “陈衡,你这个混蛋……”唐云舒气急败坏地咒骂着。 院门外路过的邻居听到骂声,脚步一顿,摇了摇头继续走,怎么又吵架了? - 作者有话说:表白了表白了哈哈哈哈 第32章 当年误会 先不管院外的人怎么误会, 屋内的唐云舒被陈衡按坐在椅子里,被他用双臂形成一个包围圈,唐云舒坐在那里进退不得。 “你到底要干什么?”唐云舒余怒未消, 挣扎不断。 “我才是想要问你想要干什么, 你就别折磨我了好吗?”陈衡语气无奈又纵容。 “我折磨你?”唐云舒不可思议,“是谁先莫明其妙发火的, 是谁对我恶语相向的?我折磨你,陈衡你摸摸自己的良心, 到底是谁一直在生事端!” 唐云舒戳着陈衡的心口,一张白嫩的脸上满是被羞辱的愤恨。 她从未想过,自己在陈衡心里是那样一个形象。 陈衡还是第一次见到唐云舒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知道这次要是没能将人哄好,两人恐怕真的就没有以后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说的没错, 我就是混蛋王八蛋,之后你想怎么收拾我我都认,但我们现在先不纠结这个问题, 我想知道, 你刚才对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衡语气很快, 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他不是做梦吧, 应该不是幻听吧, 大小姐居然说要接受他的心意?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对上那双一眨不眨的双眼,里面充满了希冀、期待以及小心翼翼。 唐云舒扭过头, 语气生硬:“哪句话,我说的话多了。” 陈衡耐着性子把唐云舒的话重复了一遍,继续一瞬不瞬地盯着唐云舒剔透的双眸。 “是,我原本是准备好好跟你相处试试的,但是现在我反悔了,因为我是一个只会践踏别人真心的人,怎么能侮辱你陈衡的真情实意!” 见他还敢提刚才的那些话,唐云舒原本压在心底的怒气如滔滔江水般喷薄而出。 陈衡听她三句话离不开自己说出的那句不当之言,真想回到方才给自己一巴掌,说什么不好说那种话。 他满脸哀求,“姑奶奶,是我错了,我以后就算是死也不会说这种话了,求你原谅我好吗?” 他也算是豁出去了,平日里还有些好面子的人,现在只要能哄好人,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都不重要了。 面子算什么,只要能抱得美人归,一切都是浮云。 “你别给我来这套,对我没用!”唐云舒毫不动摇。 对上陈衡恳求的视线,唐云舒缓缓道:“既然你能够在盛怒之下说出这样的话,那就代表你心里一直就是这样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口不择言无心之失,在你陈衡心里,我唐云舒就是那样一个人。” 陈衡头都要大了,这人还真是不生气则已,一生气就要人命。 无奈之下,他只好认认真真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还记得我十几岁那年我跟我爷去你家那次吗?” 唐云舒不明所以,明明在说两个人的事,为什么他会扯到曾经。 虽然不明白,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当时我和我爷好不容易才到你家,浑身狼狈,本来看见你那光鲜亮丽的样子就有些好奇,见你捧着手里的书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就也想看看,结果你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让我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盯着唐云舒摄人的目光,陈衡还是硬着头皮道:“所以自那以后我就、我就……” “所以自那以后你就那么片面的认为我是一个自命不凡,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起人的清高大小姐是吧?”唐云舒接上陈衡未尽的话语。 陈衡默默看着她,不发一言。 唐云舒推开面前的男人,站起身,“好,就算是我曾经自命清高,在我家逢巨变的时候我也有所改变了吧,在我下乡挑粪的时候也认清现实了吧,跟你结婚当了半年军嫂之后我也该识时务了吧。” “到了现在你还是这么看我,陈衡,你没长眼睛没有心吗,我的改变你是一点都看不到吗?” 陈衡见她激动得脸都红了,连忙上前安抚,“你别激动,还不是当初你那么嫌弃我,我才有所误会的吗,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了!”陈衡信誓旦旦。 “我嫌弃你?我那是嫌弃你吗,我是害怕你恐惧你!”唐云舒回想起那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桀骜少年,仍旧记忆犹新。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人,后来那样一个人还出现在了她的家里,甚至还想靠近她,当时不过十岁出头一点的她怎么能不害怕这突然冒出来的粗鲁野蛮人。 听唐云舒说完第一次见他时候发生的事,陈衡傻眼,所以,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我不知道,是我太主观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陈衡已经不记得今天说了多少个对不起了。 要是早知道他和唐云舒能够有今天,那天那人也不是非揍不可。 忽然把当年的误会说开,两人一时相顾无言。要说追根究底去责怪谁,当年两人都还只是孩子,各有各的理由。 “你一直都是这么武断吗,只相信你自己坚信的事。”唐云舒有些无奈。 吵了那么久,她也有些累,转身想回房休息,却被人从后猛地抱住。 “陈衡你干什么,你这是在耍流氓!”唐云舒吓了一跳。 不顾唐云舒的挣扎,陈衡没皮没脸道:“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耍流氓,你是我媳妇儿,两口子在自己家里亲密点怎么了?” “少胡说八道,你给我松手。”唐云舒继续挣扎。 “云舒,云舒你听我说。”陈衡端正了态度,语气认真道:“从前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会改,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以我的党性保证。” 闻言,唐云舒渐渐停住了动作。 陈衡见状,狠了狠心,像只狗似的在唐云舒脖子后面磨蹭,嘴里不断念叨着:“原谅我吧,行不,行不……” 没面子就没面子,面子算什么! 被他短硬的头发弄得发痒,唐云舒偏过头道:“松开我!” 陈衡本来还想继续赖皮,但还是依言乖乖松手。 唐云舒转过身面向陈衡,“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的话我认,但是鉴于你的表现让我十分不满意,所以……”她故意拖长了语调。 “所以什么,你说啥我都答应你。”陈衡立即表态。 “所以你必须得重新追求我!”她长那么大还没好好处过对象就结婚了,现在想来实在太亏,必须把这一重要的过程补回来。 这也是她原本想要跟陈衡说,但又没有说出口的想法。 陈衡闻言,想说婚都结了,还费那事干嘛,但对上唐云舒认真期待的双眼,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郑重点头。 真要说出来,这姑奶奶还不得翻天,那时候自己才是真的没戏了。 好不容易哄好的,别因为这一句话,子弹还没上膛呢自己就战死了,那可划不来。 * 冬日雪花飘飘,寒风呼啸。 家属院的大树底下没了人影,但即便是这样,也阻挡不了嫂子们对家属院新鲜事的热情。 某位嫂子家里,一群人围着火炉手里或拿着瓜子或做着针线活。 “真的,又吵架了?”有嫂子问。 “可不是,前段时间就吵,昨天我经过他家门口又听见唐老师骂陈营长,不过啊,这读书人还是不太会骂人,骂来骂去就是那么几个不痛不痒的词。” “哎哎哎,扯到哪里去了,你说他们怎么那么能吵呢,明明才结婚没多久啊。” “就是因为结婚时间短才爱吵架,久了哪里还有那个心情。” “说的也是,不过你们说他们会不会离婚啊。” “那婚是那么好离的?” “那可说不准……” …… 时间一晃,来到了大年三十头两日,整个家属院被浓重的年味包围着,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气。 自从那天后,陈衡开始绞尽脑汁地“追求”唐云舒,从孙建洲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还被他调侃了很久。 不过自从娶了唐云舒之后,陈衡的脸皮已经一天厚过一天,孙建洲的那点伤害就像是毛毛雨,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下班回家邀请人喝喝茶、看看书,休息时间便去逛逛百货大楼或者看看电影,时不时还给人准备点小惊喜。 总之,唐云舒对于陈衡的追求还算满意。 只是,除了陈衡不爱看书这一点,这严重导致他们两人没有太多能够探讨的东西。 心底里,唐云舒还是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能够与自己产生灵魂共鸣,可貌似,陈衡成为不了那样的人。 看着用书盖在脸上睡得十分香甜的陈衡,唐云舒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继续看手里的书,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云舒,云舒你在家吗?”江嫂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在唐云舒回应的空档,江嫂子已经推开院子门进来了。 “嫂子,这雪下那么大,怎么也不打把伞?”虽说两家离得不远,但还是要走上那么一两分钟的。 “没那么讲究。”江嫂子快步来到廊檐底下。 “这不是要过年了嘛,我想着你们家就你们小两口,又不能回家,冷冷清清的,要不直接去我家跟我们一起过得了。”江嫂子顺着唐云舒的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脸上的笑容似能热情暖入人心。 “不用了嫂子,这实在是太打扰你们了。”唐云舒习惯性拒绝。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9节 “打扰什么,都在一个家属院住着,热热闹闹的一起过年多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还得去孙教导员家里问问他们家呢,也是小两口孤孤单单的,你们两家啊,还是赶紧要几个孩子最好,有了孩子也热闹些。” 唐云舒闻言笑得僵硬,目送江嫂子走远的背影,一回头就对上了陈衡黑沉沉的双眸。 男人仍旧是那副痞里痞气的站姿,站在门口,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凝视着她。 自从那天之后,这人时不时就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她,唐云舒从不习惯到习惯竟然也适应得很快。 “所以,要去吗?”她知道他一定听到了。 “去吧,部队就是这样,热热闹闹挺好的。”陈衡张嘴便道。 想到唐云舒那有些冷淡的性子,还是准备说以她的意见为主,要是不想去那就不去。 结果却听那人笑着说:“确实挺好。” 陈衡嘴边的话转为笑容,多跟嫂子打打交道也好。 看上面的意思,年后的事情估计会很多,要是他出任务了,也有人可以照应照应她,他也放心。 耳边是家家户户为过年做准备的温馨响动,院内的夫妻两人相视而笑。 要过年了啊,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 第33章 小别 除夕这一天, 欢笑声、交谈声、问候声以及偶尔的拌嘴声交杂在一起,生生不息的气息萦绕着家属院所有人。 三家人聚在一起,幸福的笑容从不间断。 唐云舒将这样的场景收入眼底, 颊边的笑意与旁人没有什么不同, 眼中的满足却超乎寻常。 手里是今天才受到的父母的信。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讲述了下放后他们是如何过的第一个年。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唐云舒将内容看完,脑中想起的, 是梦里他们过的那个不算新年的新年。 什么都没有,母亲还生了病,仿佛是一切不好的开端。 而现在, 一切都很好。 只是当视线继续向下,落在最后一句母亲若有若无询问她是否有孕的言语时,唐云舒那点伤春悲秋立即烟消云散。 生孩子什么的, 还是等时机到了再说吧。 收起手里的信,唐云舒打算继续去到厨房帮忙。 “爸妈怎么样?”陈衡走过来问。 “一切都很好。”唐云舒笑得明媚。 陈衡点头,“那就好。” “趁着我有这几天休息, 咱们去买些西北的特产给他们寄过去。”本来已经走出几步得陈衡折身回来道。 “不用了吧,平时不是都寄了很多了。” 自从两人在这里安顿好之后,唐云舒跟江嫂子们学着寄东西回老家, 一两个月寄一次, 半年来还是寄了很多东西的。 “过年嘛, 就是图一喜庆。”陈衡不以为意, “再说, 家里的存折不是都给你了,怎么,现在跟嫂子们学会勤俭持家了?” 把话说开的第二天陈衡便主动上交了存折, 不得不说,在之后的日子里看来,这绝对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你觉得呢?”唐云舒白了陈衡一眼就去帮忙。 就他攒的那点钱,要是给她敞开了花,能坚持几天。 陈衡看着走远的背影轻笑,期待她勤俭持家,陈衡摇摇头,根本没想过。 好在两人家里的负担不重,又都有工作,所以在经济上也没啥压力。 抬步进屋一起帮忙,时间就在这渐渐忙碌中渡过,天色擦黑,迎接除夕夜。 酒足饭饱,各回各家。 决定去江嫂子家一起过年后唐云舒便将家里该洗的该收拾的都打点好了。 所以即便没有在家里开火做饭,一进家门还是有一股扑面而来的年味。 将从江嫂子家里打包的饭菜放好,陈衡一边擦手一边道:“这些饭菜估计够我们吃上一阵子了。” 唐云舒闻言,想到江嫂子一脸坚决地告诉他们必须带走的模样,弯唇浅笑:“可不是,都说了我们家里有,她非说我们带了那么多菜啊肉啊的上门,这些东西带回来省得自己在家做。” 江嫂子和林丽芳两人推拒来推拒去,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是在吵架。 她们两人都不是热情的江嫂子的对手,最后她和林丽芳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忙了一天,唐云舒现在吃饱喝足只觉得困倦,打了一个哈欠就往卫生间走,也没留意陈衡的去向。 等她洗漱好从里面走出来,就看到陈衡坐在那里,一旁是一盏明亮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将那人棱角分明的面庞映衬得更加耀眼夺目。 这人长得……确实不错。 唐云舒看愣了几秒,回过神来便对上陈衡看过来的视线,她清了清嗓子,“怎么还不睡?” “你过来。”陈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怎么了?”唐云舒依言上前,坐在陈衡的对面。 只见男人手边放了一个盒子,见她坐定,便把手边的盒子往她面前一推,“看看。” “新年礼物?”唐云舒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好吧,她承认自己其实俗不可耐,就喜欢收到礼物的这种感觉。 “没错。”看她笑得那么开心,原本觉得麻烦得不行的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厌烦了。 随着盒子的打开,映入唐云舒眼帘的是一块精致小巧的女款手表。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听到她这么雀跃的语气,陈衡就知道她十分喜欢。 “都是惊喜了还能让你知道?”陈衡满脸自得。 “试试?” “嗯!” 陈衡伸手将那块自己一眼就相中的手表带上唐云舒细白的皓腕,银色的手表与细嫩的手腕相得益彰,果然很符合她的气质。 “谢谢,我很喜欢。”唐云舒笑得开心。 “哦,对了。”唐云舒没等陈衡说话就站起身小跑向房间。 不多时便捧着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出来。 “去试试。”唐云舒把自己给陈衡买的衣服递给他。 “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差点就给忘了。”她举起带着手表的那只手晃了晃。 “我看你是压根就不记得。”陈衡语气虽然有些不满,但看向衣服的眼神骗不了人。 “不记得我还给你买?不要就算了。”说着唐云舒佯装伸手去抢。 “我说我不要了吗?”陈衡躲开,“什么时候去买的?” 看了看手里的衣服,他有些犹豫,军装穿习惯了,便服穿起来感觉怪怪的。 “我军装都穿不过来。”陈衡看着唐云舒。 “都是惊喜了还能让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去买的?”唐云舒把方才他说的话还给他。 见他犹豫不决,一边把人推向他自己的房间,一边说:“我知道你习惯穿军装,但是偶尔也要换换风格嘛。” 在唐云舒的期待中,陈衡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 挺括洁白的衬衫,面料极好的工人裤,一根恰到好处的皮带将男人的腰身勾勒出来,整个人即便是站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都显得其精神奕奕。 唐云舒见他出来,双眼一亮,上前替他理了理衣领,满眼欣赏,“真不错。” 虽然也见过他穿白衬衫,但他永远都跟军装搭配,的确很好看,可估计是看得多了,唐云舒觉得始终没有现在令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真的,我怎么感觉怪怪的?”陈衡感觉浑身不自在,低着头左看右看。 “真的,我眼光有那么差吗?”唐云舒嘟囔,然后去房间准备给他拿镜子。 镜子才拿到手里,便见陈衡也跟了进来。 “你看看。”唐云舒把镜子递给他,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面,但聊胜于无。 陈衡接过,瞥了一眼,点点头,确实还不错。 “那之后咱们去买东西的话,你就穿这身出去好吗?”唐云舒问。 眼前人一双鹿眼秋水盈盈,盛满了期待,唇角上扬,颊边含笑,像是冬日的寒梅猛然绽放,让陈衡忍不下心拒绝。 于是他下意识点头。 唐云舒见他答应,高兴不已,抬了抬手看看时间,发现已然很晚,便开口赶人。 陈衡直到被人推着走向门外才醒过神来,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穿着这身衣服出去。 外面还好说,但在家属院被人瞧见,岂不是又给那些闲的没事的人递把柄。 可已经点了头,他又不能反悔,看向唐云舒的眼神就有些不甘心。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是你自己答应的,不许反悔。”说着,她就准备关门。 忽然一只手阻挡住她关门的力道,唐云舒看向陈衡。 “我牺牲这么大,你不得付出点什么?”陈衡问。 眼睁睁看着那双黑眸渐渐变得幽深,唐云舒总有不祥的预感,于是加重手里的力道,“你牺牲什么了?” “你说呢?”陈衡强势挤入房内。 唐云舒见敌不过他的力道,后退一步,“我怎么知道。” “我的名誉啊,要是穿着这身衣服走出家属院,我的那些战友会放过这个调侃我的好机会?”陈衡继续逼近。 “这就是一身很正常的衣服。”唐云舒继续后退。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0节 “我知道,但不正常的是我娶了媳妇儿以后才穿。” 将人逼至床边,陈衡俯身,“既然想要我乖乖配合,你总的付出些什么,对吗?” “我……唔……”唐云舒的话被男人用吻堵在唇间。 她震惊得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还不等她犹豫着究竟是将人推开,还是继续放任时,陈衡已然拉开两人的距离。 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陈衡满眼笑意,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一句“好好睡吧”便离开了她的房间,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独留唐云舒一个人在房内震惊得捂住了嘴。 调侃么,自从娶了唐云舒之后就没少过,他早就习惯了。 摸了摸自己的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女人的温软和独属于她的香味,陈衡心满意足地进了卫生间。 * 新年伊始,小两口商量着买了些年货寄了回去,其余时间便是挨家挨户的拜年。 大年初十这天,唐云舒正与江嫂子、谢嫂子还有林丽芳以及几个说得上话的嫂子正在家里聊天。 炉子里的柴火劈啪作响,却丝毫不影响嫂子们对于西边家属院要通电和接自来水的热情讨论。 “这下好了,终于轮到你们那边羡慕我们了。”有一位嫂子拍着大腿对身侧的谢嫂子道。 谢嫂子扯扯唇,“可不是,那边除了用电用水方便,其余就是吵架最方便了。早知道我就让我们家那口子也申请这边的房子算了。” 没电没水有什么,在农村的时候还不是照样过,楼房人多不说,地点也小。 像他们家就一家三口还好些,有的人家五六口人,锅台都是架在走廊上。 倒不如这边,好歹还有点地中,省了不少菜钱。 “说是这么说,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我记得我来随军的时候都有传闻说要通了。”林丽芳出声道。 之前她家是住在楼房里,对于这边的了解不多,但也听过这个传闻。 现在住在这边来,比起用煤油灯,她还是更喜欢电灯。 “我听我家那口子说,这次估计是真的,要不了多久了,好像都批文件了。”谢嫂子道。 “那可太好了……” 正值嫂子们七嘴八舌说话的功夫,院门被人推开,是陈衡回来了。 唐云舒见状,立即出门迎他。 看着明显是赶路过来的陈衡问:“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有任务,估计要去一段时间,我回来跟你说一声。”陈衡道。 - 作者有话说:初吻初吻啊嘿嘿嘿 第34章 思念 两人站在廊檐底下说了好一会儿话, 谢嫂子见人迟迟不来,便出来看了一眼。 知道陈衡即将出任务,于是她便对唐云舒道:“还是别站着说话了, 进屋该收拾的收拾好, 要带哪些东西心里也有数不是。” 夫妻俩光顾着告别和担忧,倒是把这事忘了, 于是进去开始收拾东西。 嫂子们知道事情的始末后,自然不好继续叨扰小两口, 见唐云舒有些担忧的模样,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了几句便走了。 原本人声鼎沸的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唐云舒和陈衡互相看着对方。 “要去多久啊?” 陈衡房间里, 唐云舒打算帮他收拾几件换洗衣服。 “不知道。”陈衡拉过唐云舒的手,“这些不用收拾,一会儿我随便那几件就行, 要是忙起来,穿不穿得上还另说。” 唐云舒顺着陈衡的力道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他道:“你一定要小心, 好吗?” 结婚这么久,这还是唐云舒第一次经历陈衡出任务,别说两人正经历着热恋, 就是没有, 唐云舒也会担忧不已。 知道她的心思, 陈衡将人抱在怀里, “没事的, 不用担心。要是觉得孤单,就去找林同志她们说说话,或者去百货大楼买买东西, 找点事情给自己做,我很快就回来了。” 唐云舒倚靠在陈衡怀里慢吞吞地点头,眼里尽是不安和不舍,不仅仅是对于陈衡安全的担忧,还有对于两人离别的难受。 “好了,没事的,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还不如给我留点念想。”陈衡揉了揉怀里人的脑袋,笑得狡黠。 唐云舒抬头,“什么念想?” 送他点什么? 但是现在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明天她就去百货商店买一份适合男性随时带在身上的礼物。 唐云舒暗暗决定。 才打定主意,面前的那张俊脸猛然放大,然后她只觉得唇上传来一抹温软。 同上次一样,唐云舒仍旧被震惊得睁大双眼,满眼迷茫。 陈衡这个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事。 正想把人推开,思量着好好跟他说几句话,嘱咐他要照顾好自己。 结果她覆在男人胸前的双手一使劲,男人纹丝不动,反而揽在她腰间的手更为用力。 唐云舒感到自己跟面前正在“为非作歹”的男人贴的严丝合缝,在她唇上辗转的温软也渐渐不满足于浅尝辄止。 微微抵开她的唇,然后长驱直入,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渐渐地,唐云舒也忘了抵抗,慢慢沉浸在这份独属于两个人的柔情蜜意里。 “嘶——”唐云舒推开陈衡捂住嘴,一双鹿眼瞪着男人。 旖旎的氛围就此作罢。 显然,急于求成的某人技术明显不过关。 喉结上下滚动,陈衡有些许尴尬,将人拉回来抱住。 见她眼中带着警惕与防备,陈衡无奈,“好了,不动你了。” “这不是才开始嘛,等时间长了就好了,熟能生巧嘛!” 见他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唐云舒忍不住拍了人一下,语气带着娇嗔,“这个时候倒是能够熟练运用成语了,流氓!” 陈衡笑,把人紧紧拥入怀中。 真是舍不得啊! “等我回来。” 唐云舒的双手自后攀上男人宽阔的背,乖巧点头,一反常态的,嘴里喋喋不休念叨着要他注意安全。 原来,不知不觉里,她已经这么在乎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 陈衡这一走,让头一次一个人在家的唐云舒很不习惯。 即便两人刚结婚时并没有多么熟稔,但至少知道家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现在一回到家里始终空空荡荡,吃饭也是独自一人,即便唐云舒面上不显,但明眼人却看得出来她有些郁郁寡欢。 所以相熟的嫂子们三不五时便要去陈家坐坐,或者叫唐云舒去家里玩。 这天,她下班后去了食堂打饭,手里拎着饭盒便往回走。 “唐老师!” 唐云舒闻声回头,见江老师小跑着往她这边跑。 “江老师。”唐云舒礼貌回应。 两人并排走着,唐云舒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喋喋不休的江老师。 看着前方蜿蜒的路,同样的场景之下,唐云舒不由想起陈衡莫名其妙生气的那天。 也忆起,男人身穿军大衣冒着大雪前来接自己回家的样子。 明明在一起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在乎他,反而分开之后,生活里,脑海中,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男人那天说吃醋,然后耍赖皮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唐云舒只觉好笑。 “唐老师也觉得很有趣是吧?”身旁的男人见唐云舒笑出了声,也浅笑着问道。 “啊?”唐云舒的思绪被人打断,一脸疑惑地看向江老师。 看着她明显不在状态的样子,江明心中有些不快,但并未表现出来。 “看来,唐老师并不觉得我刚才说的故事好笑啊。”江明叹息一声,有些遗憾。 “不好意思,可能是这几天上课有些累,注意力不太集中。” 对于自己没能好好倾听别人说话,唐云舒很抱歉。 “没关系,只是闲聊而已,要是唐老师实在抱歉,那改天请我喝一杯茶就好了。听江嫂子说,你泡茶跟别人不一样,所以我猜测你应该懂得茶道。” 江明笑得温和,充满期待。 因为之前和陈衡吵架的关系,此刻的唐云舒觉得有些为难,但只是喝茶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两人还是同事,这只是正常的交际罢了。 想了想,唐云舒还是点头答应,“好啊,改天我亲自邀请你。”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江明的高兴显而易见。 虽然答应了下来,但唐云舒想的是等到陈衡回来之后,再以夫妻俩的名义去邀请江老师。 打定主意后,唐云舒便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恰逢休息日,唐云舒、林丽芳等人聚集在江嫂子家里说笑。 几人谈论道自己随军后,头一次经历自己男人出任务的经历。 “你啊还是放宽心,他们出任务有时候还是挺快的,有的是几天就回来了。”江嫂子做着手里的针线活笑盈盈道。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1节 “可不是,头一次我也是担心得不行,现在都已经习惯了。”谢嫂子也说。 唐云舒听着她们安慰的话语,心里好受了很多,加之她们又聊到其他的话题,唐云舒也没了那些多愁善感。 “要我说,你们还是抓紧时间生个孩子,有了孩子以后,就算陈营长出任务了,你也不会那么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不是。”江嫂子又开始老生常谈。 对于催唐云舒两口子生孩子这件事,除了孜孜不倦的双方父母,就是身边的这些嫂子了。 想来也是,像他们这种结婚半年多了还没有生孩子的家庭实在太少。 唐云舒毫不怀疑,现在家属院肯定流传着她不能生的话语。 “嫂子,这种事急也急不来呀。” 这种话听得多了,唐云舒也渐渐习惯了,所以回应起来也很顺口。 “也是,你们小年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还是多享受享受两个人的日子,一旦生了孩子,哎呦,那家里可是要闹翻天。”谢嫂子接话道。 她就是一结婚就生了孩子,之前丈夫级别不够不能随军,就在老家带孩子伺候老人,等到男人级别够了,家里老人身体又不好了,她还是走不开。 能来随军,还是等老人都去世了,老大老二自己有了工作,她才带着老三来随军。 一眨眼,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 现在跟唐云舒她们这些没有孩子的小媳妇儿待在一起,看着人家和和美美的享受两口子的生活,谢嫂子有些羡慕,自然也有些向往。 “照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是,我自打结了婚就没有一天闲下来过……”江嫂子一想,觉得谢嫂子说得对,两人便聊起了自己年纪轻轻便结婚以及婚后鸡飞狗跳的日子。 唐云舒和林丽芳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就在这样说说笑笑的日子里,日子渐渐进入了三月份。 而陈衡,仍旧没有回来。 唐云舒从一开始的想念,到慢慢的习惯,随着时间的延长,她渐渐坐不住了。 “弟妹,你放宽心,出任务这种事多的甚至有好几年的,陈衡之前为了一个任务还去了半年呢,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不然陈衡回来估计得找我算账。” 孙建洲才下班,见妻子在陈衡家,所以想着叫人一起回去。 恰巧听妻子提起过唐云舒对陈衡的担忧,所以便出言安慰了几句。 听到他的话,唐云舒强笑道:“他找你算什么账啊?” “说是让我和我媳妇儿多照顾照顾你,怕你一个人不习惯。”孙建洲笑着说。 唐云舒扬唇,“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现在也通水通电了,又不用我去挑水,都很方便,他还真是夸张。” 言语里不满,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幸福,情绪也好转了不少。 几人说了几句,孙建洲夫妻俩便回了家。 而唐云舒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如平常一般吃了晚饭,洗了澡,便靠在床头看书。 想着明天还要上课,于是她调了调手表的时间,关灯睡觉。 梦里,她梦到陈衡浑身是血,笑着对她说对不起,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 唐云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要伸手去抱住他,却猛然扑空,唯余双手一片血迹。 仍旧寒凉的夜里,唐云舒满头冷汗睁开眼,脸颊被泪水浸得一片冰凉,被自己这个梦吓得心慌意乱。 感觉有些口渴,她拉开灯下床,想要去弄点水喝。 水声哗哗,暖水壶的水渐渐灌满水杯,直到溢出,然后沿着桌子往下,溅在了唐云舒的脚背上。 “啊!”唐云舒被吓得低呼,这一点温水也清空了她脑中仍旧回不过神的惊恐和担忧。 正准备拿起水杯喝水,结果便听到院子里一声扑通声。 难不成是贼? 可这里是部队家属院啊,哪来的贼胆子这么大。 正疑惑着,便听到一声低哑的男声传来,带着疑惑和惊喜。 “云舒?” 第35章 请客 “云舒?” “你还没睡吗?”陈衡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时间, 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色,以及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家属院。 没错啊,他们才进家属院的时候都已经一点多快两点了。 生怕自己敲门闹出动静把人吵醒了, 陈衡便直接翻墙进了家门。 结果才进来, 就看到家里灯火通明。 还没得来及感叹这么快就通电了,就被屋里女人传来的一声惊呼吓了一跳。 陈衡连忙进屋, 扶着唐云舒的双肩上下打量面前的人,“没事吧, 你怎么了?” 唐云舒握着手里的水杯一动不动,震惊地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半晌发不出声, 只有眼眶逐渐发热。 一阵凉风吹来,她才感觉到自己被噩梦吓得冰凉的身体是有温度的。 男人一身风尘仆仆,胡子拉碴, 不修边幅,但却足够令她安心。 见她面色苍白,额头都还有细细的汗珠, 以及旁边的暖水瓶和桌上溢出来的水,陈衡做出了基本判断。 “是不是烫到了?啊,你说话啊, 咋了?”陈衡手忙脚乱地拿起唐云舒的手准备细细检查, 却猝不及防的被人一把抱住, 拥得紧紧的, 生怕他会跑了一般。 “是不是烫到了, 我们去卫……”陈衡想拉开身上挂着的人,话被却被人打断。 “不要,我没事, 我就是……我就是太想你了。” “陈衡,你怎么才回来,我都要吓死了。”最后一句话,极力压制的哭腔越发明显。 然后,陈衡便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传来湿意。 拉开人的手瞬间僵住,陈衡整个人震惊到无以复加,只觉得耳边安静得过分,静谧到他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等意识到什么后,他便开始手忙脚乱。 “你、你别哭,别哭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嘛。”陈衡一边轻抚唐云舒的背,一边柔声安抚。 像是将这辈子最温柔的时刻都用在了她身上。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唐云舒清醒着在自己面前流泪,不是为了别的,也不是因为做了噩梦,而是为了他。 像是终于意识到唐云舒对自己的在乎,得到了她最直面的回复,陈衡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乖,我已经好几天没换衣服没洗澡了,别一会儿熏到你。” 他可没忘记怀里的人是个极其讲究的人。 “没关系。”怀里的人抽噎着,闷声道。 陈衡没听清,继续着劝说。 “我说没关系,我不嫌弃你。”唐云舒加大了音量。 陈衡愣了愣,然后笑道:“你的原则呢,现在不要了?” 冷静下来的唐云舒后知后觉难为情,嘴里道:“只是暂时不要,以后还是要的。” 双手将人越抱越紧。 “劲儿挺大啊,看来洗衣服的时候是故意没使劲儿,就想让我洗是吧。”陈衡故态复萌。 “陈衡!”唐云舒恼羞成怒地松开手,怒瞪着眼前的人,非得在这个时候用他那张破嘴来破坏气氛是吧。 见她恢复往常的模样,陈衡笑得不能自已。 “好了,我真的需要去洗洗了,一会儿再陪你腻歪。” 见他笑得不怀好意,唐云舒扬手想打人,“滚”字还没说出口,手却被人握住,然后放在唇边轻柔一吻。 目送他进了卫生间,唐云舒破涕为笑,还算他识相。 陈衡匆匆洗完澡,便外走。 还有什么时机比之今晚更为合适,古人说的良辰美景就是这一刻了吧。 身上的水珠都还没擦干,陈衡马不停蹄打开卫生间的门。 要不是真觉得自己臭的不行了,这会儿的两人估计都已经在床上了。 心里燃着熊熊烈火,“吱呀”一声,陈衡猛地拉开门,客厅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陈衡心下稍安,还怕她等不及回房间睡下了,那自己就不好找由头了。 只是当他迫不及待走出卫生间时,入眼的便是把双手枕在头下睡得安稳的唐云舒。 暖黄的灯光下,睡得正香的姑娘如镀了一层柔光,美得不可方物。 回想起她方才的失态,以及眉眼间的疲惫,陈衡知道,这段时间的她一定过得忐忑不安。 终究压下了自己的蠢蠢欲动,陈衡轻手轻脚地将人打横抱起往房间走去,给她盖好被子,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轻笑道:“真是想死我了。” 床上的人似乎被惊扰到,皱了皱眉继续睡,陈衡笑笑,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时机什么的,还有再有的。 * 翌日一早,唐云舒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想到昨晚的一幕幕,她连忙下床往外跑去。 结果一推开隔壁房间的房门,床上整整齐齐,里面空空荡荡,不见陈衡的人影。 推门的手缓缓垂落,脑中的兴奋也渐渐平静,心里空落落的。 所以,那只是个梦吗? 遗憾回头,却看见桌上的暖水瓶维持着昨晚的样子。 不是梦,陈衡真的回来了。 唐云舒低落的心情立即如春风过境,花草重生。 才冲出院子,便猛地撞到人,没控制住力道向后倒去,腰间一紧,被人到怀里,头顶传来男人的低笑声,“一大清早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呢,也不小心点。” “你去哪儿了?” “作这次任务的报告啊。”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2节 听他这样说,唐云舒才反应过来,昨晚思绪乱七八糟,压根就没问他是否受伤。 “怎么样啊,昨晚我都忘了,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拉着人同陈衡昨晚对她一般,上下打量着。 陈衡被她“上下其手”摸得浑身发痒,立即阻止道:“没有受伤,你放心。” 他把她的手握在手里,要是再被摸下去,估计得出事。 一会儿她还要去上班,可不是什么好时候。 不过…… 陈衡盯着唐云舒一张一合的红唇。 还是有能做的事的。 于是在唐云舒毫无防备里,陈衡低下了头,以吻封缄,做了自己心心念念好久的事。 “唔……” 晕晕乎乎中,唐云舒忽然想起来,自己起床之后好像还没刷牙。 不过现在她也没那么多心思想那些了,双手勾住男人的脖子,久别重逢的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最后还是眼看唐云舒上班的时间要到了,二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我送你去学校。”见唐云舒头也不回的准备出门,陈衡按耐不住。 “你不去上班?”唐云舒回头问。 “述职结束后,领导放了两天假,我有时间。”陈衡站起身。 “那好吧。”唐云舒笑得甜蜜。 两人肩并肩出门,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脸上的笑容比这三月的春风更为暖心。 才到学校门口,陈衡正准备回去呢,便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叫唐云舒。 “唐老师也到了,一起进去吧。” 江明走过来,脸上是习惯性的温和笑意。 像是才看到陈衡般,江明微微惊讶,“哦,江营长也在,今天不忙吗?” 陈衡听到问话,顿了顿,而后笑道:“嗯,不忙。” 看向江明的眼神略有深意。 唐云舒见状,生怕这男人又乱吃飞醋,立马截断话题,然后进了学校。 结果今天在办公室,江明居然旧事重提,话里话外说想要尝一尝她泡的茶。 既然她已经答应了,陈衡也回了家,所以唐云舒也不再推辞,答应了江明的请求。 于是在跟陈衡商量过后,找了一个学校放假的时间,唐云舒请人上门。 云淡风轻的下午,夫妻俩在家里准备着,看着客人一个个上门。 林丽芳坐在一边看唐云舒泡茶,陈衡和孙建洲在侃大山,江嫂子和谢嫂子在厨房烙饼子,还有江谢两家的小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江明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热闹的一幕,视线最先停留到的地方,是那两道静谧泡茶的身影。 虽然看到这样的场景有些意外,但只是片刻,江明又恢复正常,优雅抬步进了院子。 “哟,江老师来了,快进来坐。”率先看到人的是江嫂子。 “大家都在啊,真热闹。”江明坐在唐云舒两人那边的椅子里,轻飘飘看了唐云舒一眼,笑着说道。 唐云舒察觉到这人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答应了请人,却没告诉人家今天会这么多人,多少有点失礼。 都怪陈衡,非说自己跟江明这种知识分子没有话题可聊,为了不冷场,还是多请些人最为稳妥,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个场面。 “江老师,请喝茶。”唐云舒替江明倒了一杯茶,清透的茶水泛着幽幽茶香,沁人心脾。 江明喝了一口,立即赞叹,“好茶。” 放下手里的杯子,江明话锋一转,“不过要是用的是山泉水,喝起来的口感会更好些。” “比起外国人喝得咖啡,其实还是咱们的茶更为好喝……” 唐云舒见江明这架势,估计又得开始说自己的见闻。 她有些无奈地看了陈衡那边一眼,之前的她会很感兴趣地听下去,甚至一起探讨,但日子久了,多少了解了些江老师的为人,卖弄的感觉越来越重。 看了一眼听得津津有味的林丽芳,唐云舒只能耐着性子陪笑坐在原地。 不多时,江嫂子等人端出了烙好的饼子,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喝着、聊着。 这样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在陈家吃了晚饭。 “唐老师,陈同志,感谢你们的招待,很高兴能和你们成为朋友。”江明热情地握住陈衡的手。 “还有林同志,孙同志,以及嫂子们,很高兴认识你们,今天的确是宾至如归。”他彬彬有礼地又看向一旁正准备回家的林丽芳等人。 “宾至如归就好,这就好。”江嫂子笑着道,又出言邀请江明改天去家里吃饭。 一群人笑着道别。 等人走了之后,陈衡大松一口气。 “至于这么苦大仇深吗?”唐云舒不满。 “不是,就感觉跟他说话很累,说不来的累。”陈衡咂摸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不清那种感觉。 “你怎么不说是你接不上人家的话题呢。”唐云舒累得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呵,你以为我说的话他就能接得上,就算是接得上,那也是纸上谈兵,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衡不屑,江明那种人,多看了些书就不知道自己算老几。 唐云舒闻言,赞同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今天是故意在丽芳他们夫妻面前卖弄。”跟江嫂子她们主动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这种呢?”陈衡斜眼看着唐云舒,语气酸溜溜的。 “你胡说什么?”唐云舒站起身就想打人。 “哎哎哎,注意身份,人民教师怎么能动不动就动手打人呢!”陈衡也站起身,做好跑开的准备。 “你站住,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唐云舒的声音响彻在院子上空。 第36章 种菜 自从上次请江明来家里做客过后, 他便打着朋友的名头时常往家属院跑。 或许是因为跟孙建洲夫妻俩更聊得来的缘故,江明在孙家的时间更长些,直到最近开始分地, 家家户户忙得不行, 他才减少来家属院的频率。 因为开春的缘故,家属院分地的事闹得轰轰烈烈, 这其中不免有吵着闹着说不公平的,但因为是在部队, 不少人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骚动起了没几天便太平下来。 跟之前说的一样,后山的地分下来后,江嫂子家和唐云舒以及林丽芳家里的连在一起。 这天早上, 三人带着工具有说有笑上山,准备趁着开春种点常吃的小菜。 “这才刚开春,所以咱们先种点葱蒜, 还有白菜和韭菜就行,等过段时间更暖和了,咱们再种其他的。”江嫂子一路走一路说, 对种地抱着十足十的信心和热忱。 才到地里,便看到下面一块地里,已经开始扬起锄头挖地的谢嫂子。 “我还说是谁家这么走运, 有这么一大块地, 结果居然是你。”江嫂子看着谢嫂子脚下又宽又长的地羡慕得不行。 见来人, 谢嫂子很高兴, 杵着手里的锄头歇口气, “我家住小房子的时候你咋不说你羡慕啊。” “好了别扯这些没用的,你这么一大块地,要是以后咱们没菜吃了, 我可不会手软。”两人熟识以后说起话来便不再客气。 谢嫂子大手一挥,“行啊,管够。云舒你们都来,别的我不敢说,但是种菜我可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好!” 几个女人笑作一团。 只是这样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不多时,半山腰便响起谢嫂子以及江嫂子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不对,云舒你隔几步再挖一个坑,然后挖得深一点!” “不行丽芳,你挖得都歪了,到时候不好分地方种其他的菜!” “你俩这是怕把地挖痛了啊,下手那么轻。” “不是不是,嫂子你看,她俩连拿锄头的姿势都不对哈哈哈哈……” 如此众多,数不胜数。 等烈日当空,想着才是第一次种地的两个年轻小媳妇儿,江嫂子便提议回家,等明天早上再来松松土。 干了一早上的两人欣然应允,不是她们想逃避劳动,实在是太累了。 回到家时,陈衡已经打饭回来了,从出任务回来后,他便早出晚归,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难得今天中午回了家。 见唐云舒进门,陈衡愣了愣。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讲究得不行的知识分子吗? 早上梳的整齐的头发散在颊边,松松垮垮地绑在后面,乌黑的头发上还粘着翠绿的杂草。 衣服上裤子上,沾了不少泥,脚上更是不必说。 察觉到他毫不掩饰的震惊视线,唐云舒瞪着他,“看什么?” 说着往水龙头那里走,毫无形象地将鞋子一脱一甩,就准备开始用水洗脚。 “等等!”陈衡见状连忙制止,提来暖水壶,手里拿着脚盆,“你是想用冷水洗?” 西北的三月可比不上温暖的南方,她不是一向注重健康,这是种地重傻了? “不然呢,我现在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唐云舒坐在那里,有气无力道。 “那你不会叫我啊。”陈衡兑好水。 唐云舒白了他一眼,“我才不想跟嘲笑我的人低头。” “欸,你讲点道理好吧,从你进门后我有说过一句话?什么时候嘲笑你了。”陈衡看着蛮不讲理的唐云舒,笑得无奈又纵容。 “你有,你的表情和眼神嘲笑我了。”唐云舒将双脚放入温度适宜的热水里,舒服得喟叹一声,身上的疲乏也削减了不少。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3节 陈衡嗤笑,“我看你就是累极了想找茬。” “明天还要去吗?”陈衡问。 一开始他就说等着他有空了再去,到时候自己多干点,省得她那么累。 结果这人非要自己去,说是跟嫂子们一起有意思。 现在好了吧,累成这副德行了。 “应该吧。”唐云舒道。 “还去啊,我看你还是消停点吧,等我忙了这几天去弄。” “你不是总嫌弃我高高在上自视甚高嘛,我这是在改变我自己,让我有一个军嫂该有的样子。”唐云舒故意道。 “你看你又来,都说清楚了那是误会,你这人真记仇。”陈衡懒得跟她废话,起身去桌前把饭盒打开,把菜弄好。 “我就是要让你警钟长鸣,牢牢记住,否则以后咱俩要是吵架,你又说怎么办?”唐云舒起身跟在陈衡身后。 “少来,我看你还是不够累,我得跟江嫂子说一声,让她怎么累怎么教。” “没良心的东西。”唐云舒一巴掌拍在陈衡的背上。 等坐下吃了一口菜,唐云舒才缓缓道:“其实吧,我觉得还是挺有趣的。” 她兴致勃勃,“你都不知道,当那一片地被我们一点点挖出一排排种菜需要的小坑时,我回头看到的那种满足感。果然劳动才最快能够使人感受到收获和满足。” “我都不敢想要是有一天那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土地,在我的亲手栽种下长出各种各样绿油油的蔬菜时,我会有多满足。”她满脸憧憬。 就像自己从噩梦中醒来,然后一步步打算着,避开了梦里的结局,过上了现在幸运富足的日子一般。 当回首过往,只觉得这一刻令自己心满意足,也自然会觉得,之前再多辛苦都是值得的。 看她这副模样,陈衡浅笑,打定主意还是有时间去看看。 * 隔了没几天,江嫂子等人便带着唐云舒两个新手上山,拿了不少种子和菜苗,正式开始种菜。 随着时间的流淌,两人从开始的生疏到渐渐熟练,除了应付地里时不时见到的虫子有些费力之外,其余都还好。 谢嫂子和江嫂子还打算着在将来的某一天里在地里种些小麦、玉米和土豆等等,唐云舒和林丽芳自知自己伺候不了那些庄稼,所以压根没有表态,两人嘀咕着只要种好蔬菜,自给自足,不落人口舌就好。 忙碌着忙碌着,时间进了五月。 唐云舒和林丽芳这段时间跟着江嫂子等人时不时上山除草浇水,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东西茁壮成长,心里的满足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领导人说得果然不错。 除了做饭之外,她唐云舒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回到家唐云舒便将自己的成果在陈衡面前小小的炫耀了一番。 虽然陈衡不觉得只是种出了菜而已,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但看着她这么开心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变好。 唐云舒,确实变了不少。 不是说她刻意迎合,而是真正的理解并融入了与她之前不同的生活方式,并为之感到自豪。 要是放在她下乡前,她自己可能都想不到有一天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会为种出一棵菜而感到兴奋。 唐云舒也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来到了家属院,她就算是在乡下种地,也不会有这样的体悟,更可能是满腔怨愤。 所以说,人的成长只在一瞬间,或是逆境里,或是劫后余生后,又或是其他,而她属于第二种。 又过了半个月,江嫂子说地里的那些菜已经可以摘来吃了,唐云舒叫上林丽芳,两人先去了地里。 一人一把镰刀,手里挎着个篮子,往半山腰而去。 “我怎么感觉嫂子们不会收啊。”林丽芳割了一颗水灵灵的菜放在篮子里,有些犹疑。 听唐云舒说他们的第一批菜得先送去嫂子们家里,作为感谢,但看着嫂子们地里明显长势比她们两家好的菜,林丽芳有些犹豫。 “先送去再说嘛,这可是咱们胜利的果实,还是在她们的帮助之下拥有的,所以这第一批菜意义重大,含义不一样。”唐云舒扒拉了一片有些不太规整的叶子,兴奋不已。 林丽芳看着她笑容满面的脸,笑了笑道:“你没发现你现在变了很多。” “变了吗,或许吧。”唐云舒有些讶异,不过转念间又接受了这个说法。 “你刚来的那段时间,其实跟我的状态差不多,但比我好,比我勇敢,也比我有魄力。”林丽芳的语气有低落有羡慕。 同样是家庭成分问题,自己郁郁寡欢,只想着逃避,龟缩在家里的一亩三分地里,不愿面对那些闲言闲语。 而唐云舒,从一开始便有自己的主见,即便有着同样的困境,但她能够很快适应环境,并且做出对自己最好的选择,以及能够在面临欺辱时做出有力的反击。 看得出来,这人也是被家里人捧着长大的金枝玉叶,但在面临同样的局面,她总有自己的办法。 “其实一开始,听说你家里的那些事后,我以为你之后会过上跟我一样的日子。” 整日浑浑噩噩,虚度光阴。 “所以,在孙建洲跟我说完你家的事后,我对你有了亲近的意思,总以为我们俩能够报团取暖,结果你不是我,始终跟我不一样。” “人和人怎么可能一样,至于你说的不一样,可能也只是我比你多了那么点运气的成分。再说你现在不是做得很好吗?” 所谓的运气,就是她自己做的那个预知梦,要是没有那个梦,她的结局只会更惨烈,她不敢想,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对于这个世界会有多大的怨恨。 听完她的一通话,唐云舒也明白了林丽芳一直以来游离在家属院之外的原因。 一部分确实是因为闲言碎语和异样目光,而另一部分就是自己有心结,不愿意走出来。 不过好在,现在的她比之前好了很多,至少笑容多了起来。 “很好吗?可我还是不合群。”林丽芳低喃。 “要合群做什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和为人处世的原则,你若是想,肯定可以合群,但那一定是以你极其疲累为代价,如果想让自己好受点,那随性而为就好了。” 唐云舒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而且,照你这么说,我更不合群,可能还是家属院大部分嫂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你看她们有什么闲话的时候,什么时候告诉过我。” 林丽芳被她的话逗笑,是啊,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好好过好现在的日子才是重中之重。 合群什么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了。 第37章 巧遇 太阳渐渐往正空攀爬, 透过重重叠叠的树木,斑驳的光影打在两人的身上,两个相似的人, 两颗曾经孤寂的心逐渐靠拢。 林丽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如其来发这么多牢骚, 回过神来后便有些尴尬。 所以当两人下山后,对于唐云舒, 她便有些许闪躲。 知道她有些别扭的性格,以及现在的心思, 唐云舒假装不知道。 去了江嫂子和谢嫂子家把第一批菜以及准备好的糖送去后,两人便并肩回家。 直到分别时,唐云舒站在家门口对林丽芳道:“我很高兴你能跟我说那些, 至少以后,终于有一个人可以跟我谈天说地,风花雪月, 喝茶赏雨。” 她笑着继续补充,“你说我有所改变,但唐云舒始终是唐云舒。” 仍旧是那个想要追求精神富足, 喜欢看书品茶,拥有些独属于知识分子的清高和傲气的唐云舒。 自从经过两人不算谈心的谈心后,林丽芳明显跟唐云舒走得更近了。 即便跟江嫂子等人相处得也很愉快, 但更多时候还是跟林丽芳更有精神共鸣。 如果说江嫂子等人是她日常生活的引领者, 那林丽芳就是和她互相鞭策进步的同伴。 比如此刻, 唐云舒正捧着一本书在院子里乘凉, 林丽芳同样如此, 无声胜有声。 无意间的一句感慨,另一个人也能立即领悟自己话语里的意思,而不是满目茫然, 甚至不理解。 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林丽芳悠然叹息,其实现在的日子也不错。 “还是你这里的茶好喝,怪不得江老师时常挂在嘴边念叨。”林丽芳细细品味着嘴里的回甘。 “估计是吧。”唐云舒笑笑,其实她现在不是很想跟江老师相处。 倒不是因为害怕陈衡吃醋,而是单纯觉得江老师这个人,越熟悉给她的感觉越不好。 见四下无人,林丽芳压低声音凑近唐云舒促狭道:“其实之前我一直觉得你应该嫁给江老师那类人,腹有诗书气自华,应该会很有共同话题,自然也十分般配。” 知道她是开玩笑,唐云舒并不放在心上,“你小心这话让陈衡听见。” “他听见又怎样,管天管地还能管到我心里的想法不成?”熟悉以后,林丽芳本性暴露,压根不在乎。 反正她觉得陈衡那个大老粗配不上唐云舒。 “你们都在啊。”说笑间,两人听到一道略微熟悉的男音。 定睛看去,便见江明迈进了院子。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江老师来得真巧。”林丽芳意有所指地看了唐云舒一眼,被她暗暗瞪了一眼才老实。 “是吗,你们悄悄喝茶都不叫我,实在太不够意思了。”江明看着桌上的茶具以及两本被人翻过的书,佯装不满。 “这话说得,唐老师不是去给你拿杯子了吗,你这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林丽芳笑着说。 “的确,你说的对,我的运气一向不错。”江明坐下,视线投向拿着杯子走出来的唐云舒。 唐云舒嘴角含着浅笑,倒了一杯茶,说了一句请之后便安静聆听着林丽芳和江明的谈话。 院子里充满了两个人的欢声笑语,说着说着,江明站起身,在院子里四处转悠,目光有意无意看向屋子里。 “其实之前我就非常想来你家参观参观,唐老师真的很会生活,这个院子布置得真好,真有情调。” 唐云舒随之起身,看了看光秃秃的土地,只是规整了些,不懂得哪里有情调。 “江老师过誉了,大家的院子都差不多。” “不不不,是韵味不同。要是这里像别人家一样种满了菜,然后一股子粪味儿,那我真的觉得是暴殄天物,要是种上鲜花植被,这个时候满园芳香四溢,色彩缤纷不知道得多美。”江明指着角落的那片空地,言语里暗含着对于种菜院子的不喜和嫌弃。 顺着他的目光,唐云舒看向角落的位置,那是她一直想不出该怎么布置的地方。 种菜的话,院子里不可避免会被弄到泥土,那只会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况且现在已经有了后山的土地。 种花的话,唐云舒一直有这个想法,但现在实在不合适,稍不注意就会被人打成小资做派。 想了很久没有头绪,于是,她干脆把地空了下来。 现在听着江明口中对于种菜的不赞同,唐云舒心里有些许不舒服。 种菜又如何,总比光秃秃的要好看。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4节 “江老师这话我倒是有些不赞同,咱们劳动人民,地里种菜那是理所应当,怎么会是暴殄天物,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去了,还不说我们知识越多越反动。”唐云舒语气平静道。 江明闻言,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而后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轻轻打了一下嘴巴,“是是是,唐老师教训的是,是我说错话了。” “江老师言重了,我只是提醒,不是教训。”唐云舒并不接茬。 “好了你们俩,这是干什么,为了一块地还想吵架不成?还是来喝茶吧。”一旁的林丽芳见两人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连忙出声打断。 “那怎么会,是我乱说话,唐老师是对的。”江明一副自责的模样。 坐下没多久,江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看着唐云舒又开口。 “唐老师介意带我参观参观屋子吗?不瞒你们说,学校给我们这些单身人士分了住房,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要看看两位的家里,找点灵感布置我的房子。”江明一脸诚恳。 察觉到两人看过来的视线,唐云舒虽面带笑容,但语气很淡,直接拒绝道:“改天吧,今天不是很方便。” 在她看来,领人参观家里是一件很私密的事,她自认为跟江明还没有熟悉到那种地步,况且,她和陈衡还在分房中,确实不方便。 “那就不打扰了。”江明脸上划过难堪,低着脑袋一脸失落。 “先去我家吧,你刚才不是说也要去我家找找灵感吗?”林丽芳见情况不对,连忙打圆场。 虽然她更在乎吃喝玩乐,对于布置家里不是那么感兴趣,但毕竟出身摆在那里,见识得多了,自然也有一定的眼光。 家里虽然比不上唐云舒家里有格调,但也不差。 “那就多谢林同志了。”见有人给自己递了台阶,江明连忙道。 跟在林丽芳身后出了院子,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纤细身影,江明眸色复杂。 唐云舒目送两人离开,心里的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郁气迟迟不散。 慢慢地,她对于江明的口不择言产生怀疑,不知道是不是她内心阴暗,总觉得那人是故意这么说的。 陈衡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唐云舒蹲在角落的那块空地边,一脸若有所思。 “你在干什么?”陈衡走到她的身后,看着那片空地一脸莫名。 泥巴地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听到脚步声的唐云舒蹲在原地没动,语气坚决道:“我要在这里种上菜,种上绿油油的菜。” 她回头,双眼晶亮地看向陈衡,“你弄得到树苗吗,我要把蔬菜和树当花种。” 唐云舒站起身,走了几步,双手一指,“我要在这里搭一个像江嫂子家里那样的棚子,但我不中瓜,我要种葡萄,然后再下面弄一套藤编的桌椅……” 她将自己刚才蹲在那里的构思说给陈衡听,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江明的那几句话刺激到了,纠结了很久的事情终于拨云见日。 是啊,种菜怎么了,亲自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成长壮大,那种体会无法言喻。 只不过种菜的同时,她也想浪漫一些,想起江嫂子家里的菜架子,她又有了新灵感。 陈衡垂首看着把自己说得兴奋不已的人,双眼晶亮,满足又期待,如同春风过境,冰河初融,暖入人心。 陈衡的笑意也渐渐从眼见漾开,温柔道好。 * 抽了个休假的时间,两人上街,一是去约会看电影,二是去买买布置院子需要用到的材料。 今日的陈衡穿上了唐云舒给他买的那身衣服,搭车的途中迎来了不少战友的注目礼和玩味的笑容。 好在他现在脸皮够厚,已经无所谓了。 两人先是去看了电影吃了饭,然后去买了不少种子。 路过百货大楼的时候,唐云舒又有去逛逛的想法。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陈衡,“逛逛?” 陈衡看看满手的东西,宠溺又无奈,“逛逛!” 唐云舒心满意足地迈进百货大楼,其实她也没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只是路过这里,下意识就想进来看看。 走马观花地看着,唐云舒的视线定在了一处货柜前。 那是一套油画颜料,旁边还摆放着很多画具。 脑海中不由回想起曾经在家里作画的日子,唐云舒忽然有些技痒。 好像,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画画了。 小时候东西学得杂,那些现在能够被批判成小资做派的东西她貌似都学过一点。 而现如今,能够展示在人眼前而不被批判的,似乎只有画画了。 只要自己不画那些“乱七八糟”的,应该没事的吧,唐云舒如是想着。 看她盯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良久,陈衡上前,“想买这个?这应该是画画用的吧,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画画。” 陈衡的确很意外,她身上似乎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惊喜。 “我早就说过,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唐云舒傲娇。 “那我可以买吗?”唐云舒问。 陈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笑道:“想买就买吧,那有什么。”宣传队里画画的人多了去了。 闻言,唐云舒喜上眉梢,鹿眼里闪烁着星辰般的光点。 等两人拿着东西出来,唐云舒抬头看了看天色,蓝天白云,云卷云舒。 时间还早。 于是她建议道:“我们随便走走吧。” 实际上,她现在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画些什么。 “行啊,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景色不错,咱们去看看?”知道她的心思,陈衡欣然应允。 “好啊好啊,那咱们快走吧。”唐云舒迫不及待。 才刚走了没几步,陈衡眼尖地看见一个人,“那人是不是你们学校那姓江的老师?” 唐云舒顺着陈衡的视线看去,只看见一个稍微熟悉的背影。 “应该是吧,估计也是来买东西的。” 本来也没遇上,两人就没多管,径直去了想要去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到了目的地后,又再次见到了那道身影。 而这一次,夫妻俩都很确定,那人就是江明。 第38章 作画 河边绿树成荫, 微风摇曳,河风吹拂在脸上消减了夏日的暑气。 两人看中了一处草地,走上前后找了空地将买的东西放在哪里, 然后坐在一边悠闲地吃着手里才买的冰棍。 最后一块入口, 感受着那股清亮,唐云舒的眼神又看向身边那堆画画的用具。 “我给你画一副肖像画吧。”唐云舒看向支起一只腿, 随意坐在那里都带着几分帅气的男人,眼里兴致颇浓, 一刻也等不及似的。 微风轻拂起她颊边的碎发,衬得那张脸灵动又娇俏,比之刚见面时的心事重重不知好了多少。 “好啊, 你可记得把我画得好看点啊。”陈衡轻笑,端正自己的坐姿。 “当然没问题,以前读书的时候, 我的作品可是受人追捧的存在。”唐云舒忍不住小小的炫耀了一把。 “行吧,那唐老师,我准备好了。”陈衡极其给面子地吹捧。 说笑间, 唐云舒已经摆弄好了自己的画具,正提起笔要开始,结果看见陈衡有些歪了的领口, “领口歪了, 你重新弄一下。” 陈衡依言扯了扯领口, 抬起眼看向唐云舒,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弄得不如人意, 于是继续伸手扯。 眼看领口的那颗扣子快要不堪重负,唐云舒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往陈衡这边过来。 “我来给你弄。”话才说完, 脚下像是被一根粗壮的杂草绊了一下,人直直往前扑去。 变故来得太快,唐云舒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想用手撑住地面,让自己不要摔得那么狼狈。 结果人还没倒地,便被一双大手握住两边的肩膀,止住了动作。 人是稳住了,但她的右手却杵在男人的大腿上,可很不巧的是,因为角度的缘故,那只手并没有撑稳,直直向男人的胯间滑去…… 河面上飞鸟掠过,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两人距离极近,唐云舒甚至能感受到男人因为痛苦而喷出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耳边。 紧接着耳边响起男人痛苦的闷哼声。 手下触感不对,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唐云舒只觉脸上像是被人点了两团火,越烧越旺,越来越热。 她想要起身,但过于慌乱导致手下继续用力。 陈衡忍无可忍,双手使力扶住唐云舒的双肩往外推,忍着痛苦咬牙切齿道:“别动,你难不成想谋害亲夫?”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唐云舒双颊红似火烧,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选什么地方不好,居然选了这么个杂草重生的破地方。 那扣子怎么了,扣子不是好好的吗,衣领歪了又怎样,影响画画了吗? 到底是发什么疯要现在画啊,回家画不可以吗,找一个好点的地方画不可以吗,非得现在画? …… 一时间,唐云舒脑中思绪翻飞,恨不得回到刚才,无论如何都要制止那个兴致勃勃的自己。 “还不起来,等着我扶你?” 陈衡见她埋着头,一副苦大仇深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想笑,但又有点痛。 “哦哦,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唐云舒下意识想要查看受害者的受伤情况,结果手才伸到一半,像是被火烧一般立即收回,脸上尴尬更甚。 陈衡难得见她这副鹌鹑样,轻笑一下,想要说些什么缓解现在的气氛,其实心底里也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远处一道嘹亮的声音传来,“干什么干什么,这大白天的,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个大婶挎着篮子往这边走,满脸狐疑,瞪着他们的目光像是看阶级敌人一般。 唐云舒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显然这位大婶是把他们当成正在处对象的小年轻。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5节 虽然他们也算,但却是持证上岗的,只是今天没有带证件在身上。 “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一天天的净不学好,这这、这影响多不好啊。”大婶满脸不赞同。 “不是……”唐云舒张嘴想要解释。 但大婶丝毫不买账,继续喋喋不休,“也就是我看见了,要是给别人看见,非得闹到你们单位不可。” 大婶一脸我是为你们好,你们真幸运的表情。 “我们是两口子。”陈衡懒得听她在那里废话,标榜自己是好人,于是直接开口。 还想继续的大婶一愣,“啥,你们是两口子?” 眼珠一转,她又道:“就算是两口子,这样也是有伤风化,影响不好,哪里是劳动人民该干的事。” “我扣子掉了,我媳妇儿是帮我弄扣子,这件衣服可贵,我舍不得弄坏。这是我的证件,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我的单位问问。”陈衡将兜里的军人身份证拿了出来,另一只手上躺着他趁人不注意扯下来的一颗扣子。 大婶凑近,看了看证件,视线自然而然也落到了陈衡手里的扣子,心里先是可惜了一瞬这件衣服,然后便惊叹这人居然是军人。 一直以来她都是他们那片的街道积极分子,对于抓男女作风这一块可谓是得心应手,从没有出错过,这两人明明就是在处对象,偏又非说是两口子。 大婶狐疑,但又不想自找麻烦。 为什么在街道名声响亮,还不是因为她识时务。 本来也没打算拿小夫妻怎么样,现在人家都亮出证件了,她也不想揪着不放。 不过,该有的告诫还是少不了。 “就算是两口子也不能在这里做出些让人误会的事,要是犯了作风问题,可了不得,下次注意啊。” 大婶拿着腔调,对唐云舒两人说教了半天。 夫妻俩无奈,只能站在那里听人絮絮叨叨,要真闹起来,吃亏的只有他们。 等大婶终于说够了,施施然走了,两人才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股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却渐渐消弭于无形。 唐云舒原本作画的兴致自然没了,夫妻二人不约而同收拾了东西就打算走。 沿着来时的路,顺着河边走了一段,然后来到一条人烟稀少,杂草长了半尺高的偏僻路段。 因为刚才的事情,现在两人安安静静没有说话,连距离都隔得有些远。 当然,这些只是唐云舒单方面的行为,陈衡则是一脸无所谓。 就是这些上纲上线的人最烦,刚才多好的敲诈唐云舒的机会啊,就这么毁了。 陈衡恨得咬牙,抬起脚使劲踢了一颗小石子,瞬间飞入杂草中,然后两人清晰地听见了一声痛呼。 陈衡立即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上前半步将唐云舒挡在身后,神情瞬间戒备。 杂草丛生的岔路口后转出来一人,当看清来人的模样后,唐云舒惊呼:“江老师!” 江明见是唐云舒夫妻俩,愣了愣,然后一脸惊喜道:“唐老师,是你们啊,真巧。” 他看了看两人手里的东西,“你们这是来买东西,那怎么到这里来了?” “江老师不也来了嘛。”陈衡紧盯着江明的双眼,这人不是在镇上吗,怎么忽然跑到这边来了? “休息日嘛,我闲着没事,就到处走走,采采风。”江明避开陈衡的视线,看向唐云舒道。 他看着唐云舒手里的那堆东西,喜不自胜,“唐老师也会画画,那可真是太好了,改天我们找个时间切磋一下?” 这人还真是不记仇,明明自己那天对他的态度不算好,今天居然还邀请自己一起作画。 唐云舒心底闪过丝丝惭愧,但并没有接茬,笑着邀请:“我们也要回去了,江老师要一起吗?” “不了,我听说那边的风景不错,还要去采风呢。”他举了举手里提着的东西,显然也是要去画画的。 见此,唐云舒不再多言,跟人到道了别,然后同陈衡一道抬步离开。 只是走了几步发现陈衡没跟上,便回过头道:“怎么了?” “啊,来了。”陈衡回神,追上唐云舒的脚步。 “你在想什么?”唐云舒扭头问,这人在说了一句话后就一直走神,也不知道又在瞎想什么了。 “没什么。”陈衡摇摇头。 见他这副不在状态的样子,唐云舒促狭道:“你不会又胡乱吃醋了吧,我可没有答应他。” “我吃醋,我陈衡是那么小气的人?连那种人的醋都吃?”陈衡立即反驳。 “那种人是哪种人?不吃醋,不吃醋那之前胡乱发脾气的人是谁?”唐云舒不屑。 “我那是被你的日记气的,我一个堂堂人民解放军会吃一个臭老九的醋?” “你说谁是臭老九?”唐云舒瞪眼,扬起手就准备打。 陈衡见状,暗道一声糟糕,怎么就管不住这张破嘴呢,面前这人不也是知识分子。 “错了错了,我又说错了。”他一边闪躲一边观察四周,“你注意影响,还想被抓是不是。” 唐云舒气得胸廓起伏,白了陈衡一眼,“暂时先放过你。” 但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是是是,你大人有大量,你也知道我不比你文化水平高,说错话是常有的事,消消气消消气。”陈衡连忙狗腿安抚。 唐云舒冷哼一声,率先走在了前面,陈衡立即跟上。 夫妻俩就这么打打闹闹着回了家。 * 回家后,唐云舒便开始折腾着捯饬院子,陈衡自然没有意见,忙里忙外地帮着她。 当然,在这样的过程里,两人少不了为这样或那样的小事拌嘴。 一个说你不懂情调,一个说你没有经验。 总之,这段时间从陈家门口经过的嫂子们又开始议论两人的婚姻状况。 一位嫂子义愤填膺道:“你看看,哪家小媳妇这么能作啊,院子里好好的不种菜居然要弄什么凉亭,这就是那什么,资产阶级作风,是要挨批斗的。” “而且因为这个,两人经常吵架,单单是我听到的都不下三次了,你们是不知道,两人跟唱歌似的,声音一个高过一个,啧啧,可厉害了。我觉着这位唐老师要是再不改改那娇小姐的做派,估计陈营长真得跟她离。”说话的嫂子语气讥讽。 现在西边的家属院可是香饽饽,住房面积宽敞不说,还通水通电,可是有不少人眼红。 她倒好,不好好经管着,倒是去弄些不着四六的东西,早晚有一天有她吃苦头的那一天。 “江嫂子不是说最近那两口子关系可好了,不会吧。”有人质疑。 “那牙齿和嘴唇还有打架的时候,关系好又怎么样,就他俩经常吵架那样,现在这样才是正常的。” “再说了,江嫂子跟唐云舒的关系可好了,她说的话你能信?” 那人闻言思索良久,摇摇头,其实她也听到过两个人拌嘴,只是没他们说得那么夸张而已,哪家两口子不吵架,怎么可能有那么严重。 “快别说了,常平来了。”有人眼尖地看见了常嫂子走了过来,连忙低声制止众人的谈话。 “怕什么,她才是最喜欢说人的。” “你忘了咱们现在说的是谁了?” 想到常平和唐云舒那个出了名的约定,甚至在那一段时间里,要是谁说了唐云舒一句不好,常平都得跳脚,活生生像是唐云舒是她祖宗似的。 现在见常平过来,不少人住了嘴,找了些家里的孩子来说事。 常嫂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见众人齐聚,她大喇喇往那一坐,问道:“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啊,你们说得那么起劲儿?” - 作者有话说:我真服了[笑哭],我写得很明显吗(好吧是有点),你们怎么都那么聪明啊,都猜出来了[比心][比心][比心]。 第39章 钢笔 家属院大树底下, 原本有说有笑的嫂子们见到常嫂子后渐渐止住了话音。 有跟常平不对付的嫂子见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撇着嘴说:“能有什么新鲜事,这不是你维护的那好同志又出幺蛾子了嘛。” 常平一听, 想到因为不想给那点赔偿, 自己为了唐云舒跟不少人骂架的事,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只是她做的事她认, 这些人当初说人的时候比狗看见屎都跑得快,等真被人找上门来了, 一个个又比兔子跑得快。 大嗓门一开,几句脏话就把那人骂了回去。 见那人走了,常平凑近身边的人, 小声问道:“她又干啥了?” “我可不敢跟你说,到时候你又给我抖搂出去。”身边的嫂子不理她。 “哎呦,我不会的, 那件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我也摸清楚了,她容不得别人造谣, 但这些没啥事儿的闲话,她根本不惜得搭理。” 常嫂子厚着脸皮,缠得那位嫂子没了脾气, 还是告诉了她。 常嫂子听完, 一脸不屑, 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刻薄, “我还以为是啥大事, 人家的院子人家爱折腾,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栋房子当初可是他们家住的,这群人可没少在背后嚼舌根, 说他们家如何如何脏乱差,还害得她家老王被领导叫去谈了一次话。 现在在她跟前说这种话,不是摆明了在点她嘛,娘的,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常嫂子白了那些人一眼,站起身就走人,看着背影都知道被气得不行。 剩下的嫂子们傻眼,这人还真是白眼狼啊。 “看吧,让你多事。”一位年纪大些的嫂子对方才心软的那位嫂子道。 “欸你们说这常平是不是被唐云舒收拾狠了,怎么现在动不动就偏着她呢,早知道有这好处,我早收拾她了。”有嫂子忍不住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收拾她?你要是没人家唐老师那本事,还是别来了,到时候别被常平把你家祖宗八代都翻出来骂一遍。”坐在她对面的嫂子忍不住嘲笑。 这话一出,一群人哄堂大笑。 被常平这么一闹,她们也没了说下去的兴致,渐渐又聊到了自己那点事。 说起孩子时,就有人说:“虽然唐老师人不咋样,但教书没得说啊,自从她接手我家虎子那个班,他现在的分数都提高了不少,回家就跟我说唐老师怎么怎么好,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那可不,要不说人家是大学生呢!”有人接茬。 于是接下来的话题便越来越歪。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6节 没过几天,常嫂子维护唐云舒的事情便被谢嫂子传到了本人耳中。 “常平这人嘴碎虽然碎了点,抠门了些,但为人倒还是挺诚实,说到做到。” 江嫂子听完谢嫂子转达的话,对常嫂子做出点评。 “你说你弄那个干啥,倒是给那些人背后说你的机会。”谢嫂子忿忿不平。 “想说就让她们说呗,自己的日子得自己过了才知道好赖,当初我在院子里搭架子的时候,她们不一样碎嘴,等我的菜种起来了,还不是有人学着我在家里搭。”江嫂子不以为意。 唐云舒连忙点头。 谢嫂子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笑,当初在火车上见到这姑娘时,她可不是这幅样子,现在变得可真多。 唐云舒和林丽芳捧着看过了很多遍的书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江嫂子她们的话,而江嫂子她们则做着手里的针线活。 “嫂子,你们这是做的什么衣服啊?”林丽芳看着谢嫂子手里的布料问,心里猜到了八分,但又不敢确定。 这种衣服谁会做那么多啊。 “背心啊。”谢嫂子头也不抬。 “可是穿在里面的衣服,需要做这么多件吗?”看着针线框边上那一堆布料,林丽芳满脸不解。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这天多热啊,自己在家里的时候单穿一件背心,别提多凉快了。”谢嫂子嘴上解释着,手里的活儿一点不慢。 “咋,你们不穿啊?”江嫂子见林丽芳一副难以言喻的模样,抬起头问。 林丽芳僵笑着摇摇头,唐云舒对上江嫂子看过来的视线,也摇摇头。 她没说的是,从前的她都是穿西式文胸,但后来因为时局问题,才改了穿背心的。 “不会不好意思吗?”林丽芳合上手中的书本,问得有些艰难。 不是说农村的妇女都很保守吗,她认识的嫂子们怎么都跟传说中的不一样。 遥想当初在大树底下听到那些个嫂子毫不掩饰地说着荤话哈哈大笑,她被震惊了整整一天。 江嫂子和谢嫂子闻言,明白了林丽芳的言外之意,对视一眼,然后仰天大笑。 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江嫂子道:“都老夫老妻了,有啥可害羞的。” “还是你们才结婚不久的小夫妻有意思啊。”谢嫂子也笑得不行。 见林丽芳被打趣得脸红,唐云舒暗道不好然后想找借口溜走,结果还没行动江嫂子就问:“云舒,你来这里这么久了,大夏天的也不穿?” 唐云舒摇摇头。 江嫂子疑惑,“你们不热啊?”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两人同时摇摇头,十分坚定。 “少骗人了,咱们这边夏天可热了,不说去外面了,就是在家里躲着也热得不行。”谢嫂子补充。 “估摸着还是在自己男人面前放不开呢。”两位嫂子相视一笑,意有所指。 “哎,你们结婚都这么久了,还这么讲究呢?”两人调侃起人来也是无所顾忌,笑声似乎都能穿透天际。 唐云舒和林丽芳相视一眼,渐渐习惯到麻木。 等笑完,两位嫂子直接不顾两位小媳妇的推拒,强行将自己手里做好的背心一人塞了一件。 唐云舒和林丽芳推辞不过,只能拿着手里的背心回了家。 才回到家里,唐云舒把背心展开看了看,估摸着有点大,然后毫不犹豫的把衣服塞进了柜子里,以后还是内穿吧,外穿的场景,她实在想象不出来。 * 几天后,林丽芳上门找唐云舒聊天。 一进院子,林丽芳看着焕然一新的角落,惊讶不已,“你还真是说到做到啊,要是等这些都长出来,不管是花还是菜,这个院子该有多么生机勃勃啊!” 林丽芳环顾了一圈,脑海中想象着那个画面。 绿意盎然的菜地,青翠欲滴的葡萄架,以及悠闲喝茶的美人。 “你可真厉害!”林丽芳不吝赞扬,怎么会有人执行力这么强,一旦确定目标就马上行动。 “你的赞扬我收下了。”唐云舒毫不谦虚笑道。 两人才聊了没多久,陈衡和孙建洲便相携回家。 见自家媳妇儿在这里,孙建洲也进了院子,看着院子里的变化同样惊叹连连。 “可以啊陈衡,你小子还真是命好,从前糙成什么样的老爷们儿,现在也是过上不一样的讲究日子了。”孙建洲一边欣赏着院子里的布局,一边不忘调侃好友。 心里同时琢磨着自家院子里也弄一个,这样等那些葱啊蒜啊的长出来了,不仅可以有菜吃,还可以有美景看,简直是双赢嘛。 陈衡这媳妇儿还真是有勇气,孙建洲暗暗赞叹。 既然有人开了这个头,孙建洲的决心更甚。 等院子弄好,他媳妇儿肯定也喜欢,之前就看着她整日对着院子发呆,所以她应该也有过这样的心思,只是碍于出身问题害怕被人拿住话柄。 他家里虽然不及自己媳妇儿家,但他好歹也是爱读书的知识分子,怎么能没有那些情调幻想呢。 从前碍于种种,现在既然有人开了先河,那还怕什么。 于是在当晚两人回家后,孙建洲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林丽芳,如预料中一样,林丽芳显然很犹豫。 为了打消她的犹豫和退缩,孙建洲用尽手段,连哄带骗,总算是听到了林丽芳勉强答应的话语。 看着他喜笑颜开的脸,林丽芳会心而笑。 唐云舒说得对,像她这样的性子,就合适有一个像孙建洲这样的伴侣,紧追不放,丝毫不掩藏自己的爱意和在乎。 隔壁夫妻恩恩爱爱,唐云舒家里倒是充斥着离别的伤感。 是的,陈衡又要出任务了。 “为什么今年出任务的次数多了这么多啊?” 唐云舒忍不住心里的疑问。 年初的时候去了那么久,害她担心了不少日子,没过多久又去了隔壁市几天,就算是在家里也是三天两头不见人影,结果现在又要去。 唐云舒有些难受,现在似乎才真正的体会到了人们说的军嫂不易。 “可能之前是因为我这个让不少领导头疼的结婚老大难终于结婚了,所以领导大发慈悲让我休息休息。” 陈衡笑着将人揽进怀里,“不然你以为我年纪轻轻就坐上这个位置,真的都是靠运气?” 即便知道陈衡说得在理,唐云舒还是有些难受,但身为军嫂,她深知自己的职责,所以将不舍一点点放在心里,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张罗着给陈衡收拾东西。 陈衡靠在门框边,看着那个在房里忙里忙外的身影,感受到空气有些许凝滞,想要缓和屋里的气氛。 “你现在可真是……”他盯着唐云舒笑意满脸。 “真是什么?”唐云舒板着脸扭头,知道这人估计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加上心里不舒服,就没给他好脸色。 “真是有贤妻良母的样子呗。”陈衡张口就来。 “可不是吗,我唐云舒现在就是你陈衡的保姆。”她将手里的衣服往床上一甩,坐在床上生闷气,心里的不舍化为对陈衡这副无所谓态度的怒气。 难道这人对于两人的离别就一点难受都没有吗?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难不成他说他喜欢自己也是随口说说的?唐云舒越想越偏。 眼看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对,陈衡干脆利落往她身边一坐,揽着唐云舒的纤薄的背,“好了,我这不是看你情绪不对开开玩笑嘛,这些都不用你管,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他把床上的东西推远了些。 唐云舒见他厚颜无耻地靠过来,扭过身不想理人。 陈衡见状,强行将人扭过来,“唐云舒,你这是舍不得我?” 见他眼睛里藏着贼兮兮的笑意,唐云舒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但嘴里却说:“是啊,我是舍不得你,但是你呢,是不是觉得我会在家里乖乖等着你就无所谓了?是不是觉得我们已经结婚了就没关系了?” 见她就这么轻易承认,陈衡愣了愣,然后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咽了咽口水,思索半晌还是决定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将压在心中很久很久的疑问问出。 于是,他紧张道:“那、那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此话一出口,陈衡只觉得整个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稀薄到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当初一时冲动把自己的心意说出了口,以为两人的关系就此打住,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 但那个时候他很清楚,唐云舒之所以那么爽快,不过是综合各方面考虑过后的最优选择,要说她对自己是否喜欢,陈衡敢肯定那是不可能的。 但好感估计是有一点点,否则按照她大小姐的性子,是不可能忍受自己跟一个讨厌的人谈情说爱。 自打那次出任务回来,见到唐云舒的种种表现后,陈衡便隐隐有了些猜测,但又不敢自作多情,想找机会问,可时机始终不对。 没想到现在天赐良机,自己小小一试探,居然有了结果。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耳旁回荡着男人低沉的话音,唐云舒心跳漏了一拍,然后陷入了沉思。 自己喜欢陈衡吗? 脑海中回放着过去两人的种种,唐云舒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在上一次陈衡出任务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察觉。 只是两人早早就说开了,也结了婚,所以唐云舒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虽然喜欢上一个与自己截然相反,时不时就要拌嘴的男人,实在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但或许是因为自小看的书杂,感受过不少主人公的爱恨情仇,又受到国外留学的父亲的影响,她很早便知道,在爱情里,容不得拖泥带水。 而她对于追求自己的爱情,一向果敢。 所以在纠结了一两天后,唐云舒果断承认了自己的心意,并且为之高兴。 现在听到陈衡郑重其事的问话,唐云舒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忽略了陈衡的感受。 她以为两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所以即便自己喜欢上了陈衡,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没必要挂在嘴上多说。 但对于陈衡来说,她明确地表明自己对他的心意,于他而言或许是一剂定心剂。 因此,当对上陈衡那双似深潭的漆黑双眸,唐云舒郑重点头,“是,我喜欢上你了。” 不等陈衡说什么,唐云舒乖顺地靠在男人宽阔的肩上,柔声道:“所以你要平安回来。” 男人将人紧紧搂在怀中,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嘶哑,但坚定而有力道:“好。” 漆黑双眸里面盛满了名为紧张的潭水渐渐化开,变为令人心动的柔情。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7节 陈衡感受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就在方才,唐云舒沉默的那一瞬里,他差点想插科打诨跳过这个话题,然后落荒而逃。 而这一瞬,他无比庆幸自己坚持了下来,此刻他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呢? 大概就是跟第一次打了胜仗一样吧! 从未想过,像唐云舒这样的人,会爱上他,而现在,美梦成真。 两人安安静静地享受了这片刻的温存,唐云舒忽然从陈衡的怀中抬起头,一双鹿眼明亮莹润,“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啊?”陈衡有些好奇,像个尾巴似的跟在唐云舒身后来到她的房间。 唐云舒也不卖关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陈衡,唇角含着浅笑,像是一杯能够醉人的酒,迷得陈衡挪不开眼。 “你不看看吗?” 疑问声打断了陈衡的愣怔,他回过神连忙接过那个长条形的扁纸盒。 打开后,一只墨绿色的钢笔就嵌在红色的绒布衬里上,钢笔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凹槽,凹槽里放着一瓶墨水。 陈衡看着这包装精美的礼物回不过神,更傻眼的是,她怎么会忽然想到要送他一只钢笔? 他这么一个看见书本就想睡觉,拿着钢笔就不自在的人,那么高档的一只钢笔给他用,不是白瞎了吗? 想着,陈衡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怎么想着送我这个?” 唐云舒早就猜到这人肯定不会惊喜,但此时见到了他这副一言难尽的模样,眉宇间还是有些失落。 “你上次走的时候不是说要我给你留点什么念想嘛,诺,这个就是念想。”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但是这是我第一时间想到的,能够让你随时带在身上,然后看见它就能想到我的东西。” 唐云舒上前,细白的手指轻柔地将钢笔拿了出来,然后放进陈衡胸前的军装口袋里,柔声道:“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得好好带在身上,知道吗?” 陈衡听着那蛊惑人心的语气,点了点头,但后知后觉的,背上莫名泛起一丝凉意。 这语气,看似温柔,实则暗含杀机。 他毫不怀疑,要是自己敢说出一个不字,下一秒肯定得挨一巴掌。 见他识相,唐云舒满意,帮他理了理衣领,“再说了,你一个营长,我就不信没有批文件的时候,配上这么一只钢笔,也可以彰显你的身份不是。” 陈衡闻言立马回神,啧了一声,“彰显什么身份,都是劳动人民要彰显什么身份。” “你可得小心说话,还说人家江老师口不择言,先管好你自己这张嘴。”陈衡难得严肃着脸。 唐云舒自知失言,于是果断认错,心里砰砰直跳,还好这是在家里,她说话的声音也不大。 “我一定谨记,绝对没有下次。”唐云舒抿唇。 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怎么曾经铭记于心的事情现在却忘了。 见她确实是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陈衡换了笑脸,摸了摸胸口的钢笔问:“多少钱?” 唐云舒见他脸色好转了,便道:“你确定要知道?” 陈衡闭眼,“说吧。” “将近六块。”唐云舒笑。 “六块?这么一只笔要六块?”陈衡掏出兜里的笔,像是捧着烫手山芋。 “六块怎么了,我用的是我的工资。”唐云舒扬着下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给我随便买一只就行了,这么好的钢笔,还是你自己用吧,给我那不是浪费嘛。”陈衡把钢笔往唐云舒手里塞。 “不行,这是买给你的,要不是因为这里买不到好的,我还会买更贵的。”唐云舒将笔塞回去,“你少不解风情!” 陈衡无奈,凝视唐云舒气鼓鼓的面容良久,视线逐渐变得危险,“你说你与其弄这么一个我不懂的东西,还不如多给我亲几口来得实在。” 唐云舒:…… 这个不懂浪漫情调的大老粗,臭流氓! “你去哪啊?你以为你跑得掉?”陈衡一把拉住想要往外走的唐云舒。 唐云舒被男人困在怀里,梗着脖子道:“我哪里逃跑了?” “行啊,没逃跑那这次换你亲我?”陈衡挑眉,锋利的眉眼中带着浓浓的挑衅。 唐云舒瞪着陈衡,还真以为她不敢是吧? 眼一闭,心一横,唐云舒猛地将自己的红唇印上了男人的薄唇。 想学着陈衡的样子进行接下去的动作,但显然她高估了自己。 陈衡看着贴着自己双唇,有些不知所措的女人,薄唇间溢出一声轻笑,然后果断行动,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 陈衡走后的这几天,唐云舒下班后就在二楼的阳台上画画,零零散散地画了很多,脚边的报纸堆了一地。 这天她忽然想凭借自己的想象把那天在河边的遗憾补上。 落日余晖温柔地落在唐云舒那张眉目疏淡的脸上,将人包裹得娴静又优雅,像是自民国而来的文人雅士,单是坐在那里,就是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画作。 白纸上,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渐渐成型,棱角分明脸,眉骨投下的阴影里,一双桃花眼却带着桀骜和野性;鼻梁陡直如刃,在白纸上划出一道亮线,薄唇的弧度恰到好处,跟那天在河边的男人一模一样。 “云舒,云舒你在家吗?”正画得兴起,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唐云舒连忙收起东西,然后往楼下走。 第40章 画像 扬声应了一声, 踏着夕阳的余晖下楼,唐云舒便见到在自家菜地那里转悠的谢嫂子。 见唐云舒下来,谢嫂子对着那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小土堆道:“你这地垄弄得可真不错。” “这是陈衡弄的, 我种地什么样嫂子你不知道啊?”唐云舒笑着自我调侃。 谢嫂子闻言爽朗道:“料想也是, 但是这葱和蒜是你种的吧,种的可好, 比刚开始种菜的时候好多了,还的年轻人, 学东西快。” 她走了几步,“还有你这架子,弄得也挺好。” 看了一眼架子脚明显被悉心照料的绿苗, 谢嫂子道:“你这葡萄是哪里弄来的?” 唐云舒走过去,顺着谢嫂子的目光看着那两株随着微风摇摆的葡萄叶,笑容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幸福和甜蜜, “这个也是陈衡弄来的,听说好像是从那边的大队社员家里换的。” 看出谢嫂子面上的意动,唐云舒不假思索道:“要是嫂子也想种的话, 等它再长长,直接过来移一株去种上好了。” 这年头能吃上点水果可是不容易,谢嫂子的确很心动。 但思索了片刻她还是摆摆手, “我种不了, 你忘了我家住楼房。要是种在后山, 不等长熟估计就看不见影儿了, 哪里还有我的份儿。还是种在你这里, 我要是想吃了,也能厚着脸皮跟你要点。” 唐云舒一想也是,于是爽快道:“没问题嫂子, 等时候到了你尽管来摘就是了。” 见两人在这里说了半天,谢嫂子也没说这么晚了来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唐云舒犹疑着看向谢嫂子。 看她的样子,也不是来找自己玩的。 正想着怎么开口问呢,谢嫂子一巴掌拍到脑袋上,懊恼道:“你瞧我这脑子,我来是想叫你去我家吃饺子的,本来想给你送过来的,但是想到陈营长没在家,你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所以干脆叫上你去我家吃得了。” 说着便拉起唐云舒的手,不由分说把人往门外带。 唐云舒推辞,“嫂子,我去食堂打饭了的,不用麻烦了。” “我还不知道你?”谢嫂子看着唐云舒嗔怪道。 “我儿子都说了,今天他们考试,等你批完卷子去食堂,估计就省点冷馒头了,恰好我家包了饺子,赶紧走吧别废话。”谢嫂子飞快地将唐云舒家的门关上,然后拉着人出了院子。 在谢嫂子的盛情邀请之下,唐云舒去到她家吃了一顿饭香喷喷的饺子。 吃完东西后,应谢嫂子的委托,还带了些饺子回来,分别送到江嫂子家里和林丽芳家中,然后又被林丽芳留在家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等回到家里,已经天色漆黑。 来到楼上看了看自己匆忙收拾好的画具,以及那张还需要收尾的画作,唐云舒遗憾地仔仔细细摆弄好。 时间太晚了,明早还得上班,只能等明天下班之后了。 但很多事情最忌讳的就是拖着,再而衰三而竭,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因为学校里有一位老师请假,请求她帮忙代课。 反正在家里也是自己一个人,所以唐云舒欣然答应。 只是一直忙着学校里的事情,等回到家以后吃了晚饭就没有力气了,陈衡的那幅画就搁置在了二楼,放了好几天。 这天一大早,唐云舒早早便醒了,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去上班的点还有一段时间。 本想再睡一会儿的她,脑海中不自觉的闪过陈衡的那张笑脸。 唐云舒坐起身叹气,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忽然想起楼上自己还有没完成的事情,唐云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换好衣服直接上楼,然后撸起袖子,支起画架,开始拖延了好几天的收尾工作。 只是她过于投入,当最后一笔颜料落于纸上,唐云舒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展颜,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耳边渐渐有了独属于家属院的杂音。 心里一突,唐云舒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糟糕,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手忙假乱地把画具往楼上的杂物房里一塞,唐云舒便急匆匆地往学校跑。 卡着时间到了学校上了第一节课,唐云舒在同学们的一声声老师好中回到了办公室。 学校不算大,很多老师教授多个科目,所以一个办公室里有着各科的科任老师。 唐云舒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匆匆忙忙赶到学校,又顶着一口气站在那里上了一整节课,现在她累得只想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以前怎么不觉得家属院到学校的距离这么长呢! “唐老师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她旁边的一位中年女老师看她面色不算好,便凑过来问,满脸担忧。 这位唐老师刚来的时候看上去不是很好接近,但时间久了就发现其实这人还是挺好相处的,为人和善,出手大方,还长得漂亮。 要不是早就结婚了,这学校里的单身男老师还不得天天凑上来献殷勤。 而且,就算是人家已经结了婚,也还是有人上赶着往前讨好人。 这不,她才问了那么一句话,那个江老师已经忧心忡忡地凑了过来。 “唐老师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卫生所?” 唐云舒接过方才那位女老师给自己倒的温水喝了一口才缓缓道:“我没事,就是今天早上睡过头了,是跑着来学校的,你们也知道我体弱,现在只是有点累而已。”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8节 听完她的解释,身边几个投来关怀视线的老师陆续收回了目光。 “你这孩子看着却是瘦弱了些,得多吃点好好补补。”中年女老师忍不住念叨。 接受到对方的好意,唐云舒笑着道谢。 江明看着唐云舒笑靥如花的样子,目光晃了晃,然后无意间看到她衣角旁边沾到的一抹绿。 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碎花衬衫,所以即便那抹绿色有些靠边,细细看去还是十分明显,不知道当事人是否发现。 江明借着跟唐云舒说话的空隙,细细看了那抹绿色一眼,最终确定那的确是颜料,甚至还挺新鲜,因为彻底干掉的颜色不是这样的。 确定是因为睡过头了? 这个唐老师还真是有意思,一大清早居然这么有兴致。 “唐老师,校长托我跟你说一声,说是找你有点事要说。”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位与校长年纪差不多的老师,也就是当初反对唐云舒进学校的陆老师。 陆老师的语气不算好,看着唐云舒出门的背影,脸色也有些难看。 这次市里的培训是个多难得的好机会啊,学校里那么多资历老、能力强的教师校长不选,居然推荐了个新来的。 说什么唐老师虽然才来一年,但成绩亮眼,而且整个学校只有她一个人读过大学,学校缺少的正是这种人才,当然要大力培养。 陆老师很不理解,一个家庭成分不好的人,能够让她在学校当老师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还要把这么宝贵的机会让出去,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谁知道这人将来会不会像她那个爹一样。 “陆老师。”江明见陆老师站在原地半晌不说话,眼中精光一闪,忍不住上前叫人。 陆老师见是江明,脸上的阴郁转为欢笑,“是江老师啊!” 看着眼前器宇轩昂的年轻人,陆老师心想,这才是社会主义该有的人民教师模样,有能力不说,还极其会说话,跟他相处起来最舒服。 依他看,江老师才是最该去的人。 两人聊着聊着,陆老师便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江明闻言,笑得温和,一脸谦逊,“唐老师是一位很厉害的老师,她教的那个几班的成绩都是突飞猛进。这种机会难得的培训,还是她去最合适。” 见他眉宇间难掩的失落,陆老师也有些不好受,重重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江明的肩道:“要是我有些本事还可以照顾照顾你,你可是我最看好的后辈啊。” 江明听他话里有话,掩住眼底深处的不屑,面上感动道:“有您这份心我就很知足了。” 陆老师闻言哈哈大笑,“要不说我最愿意跟你说话呢。” * 校长办公室里,听完校长的话后,唐云舒有些受宠若惊。 但在学校待了这么长时间,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接下这个香饽饽,别人会没有意见。 毕竟是市里的培训,机会难得,先不说对于以后的前程有没有帮助,就是去参加过培训回来,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校长,我才来学校不久,您的心意我明白,也知道机会难得,但我资历尚浅,感觉还是有些不合适。”唐云舒真情实意地看着校长,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人往高处走,说对这个机会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当初来到学校教书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不想蜗居在家当一只蛀虫。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感受到教书育人的重大意义后,她真的对这份工作产生了热爱。 看着同学们的成绩一点点进步,那种感觉,跟自己亲眼目睹亲手种出的蔬菜茁壮成长的感受相差无几。 而后者的意义,更为重大。 所以,这次的机会她很珍惜,但也不得不说清楚面临的隐患。 校长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大手一挥笑着道:“这个问题不需要你操心,我既然敢让你去,那就能让你去得毫无负担,要是有老师有意见,我自然会去解决。” 得了校长的保证,唐云舒展颜一笑,“那就谢谢校长了,我一定不负众望。” 等人走了,校长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人一开始就决定去了吧,推脱的那一下,估计就是想要一个自己的保证。 校长摇摇头失笑,这丫头,他都决定着重培养她了,还能不为她保驾护航? 出了校长办公室,才刚到自己办公室门口,就看见正聊得投机的江明和陆老师。 知道陆老师不是很待见自己,看他那副样子,估计早就知道了校长有意把机会给她的事,所以唐云舒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呼便进了办公室。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不屑的冷哼声。 唐云舒安慰自己,看在他年纪大的份上,自己就不计较了。 尊老爱幼,对,尊老爱幼! 只是到了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又遇到了这位陆老师,看见她过来,还是那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模样。 唐云舒耐着性子打了招呼,然后端着自己的饭跟一位还算相熟的女老师一起吃。 两人正一边聊一边吃,江明便端着自己的饭菜过来跟她们坐在一起,并加入她们的话题。 不多时,坐在唐云舒旁边的女老师饭碗见底,她站起身,“唐老师、江老师你们慢慢吃,我那里还有点学生的作业没批完,下午第一节课就得发作业了,我就先走了啊。” 唐云舒放下手里的筷子,笑着说好,江明同样如此。 等那位女老师走后,江明安静了没几分钟,便开始找话题跟唐云舒聊。 “唐老师最近画画了吗?”他坐在唐云舒对面,看着她瓷白的脸颊问。 唐云舒惊讶,咽下嘴里的东西后问:“你怎么知道?” 江明温柔地笑了笑,指了指唐云舒的衣角说:“今天早上不小心看到你衣角的颜料了。” 唐云舒立即低头翻看自己的衣服,果不其然在左边的衣角那里看到了一抹绿色的颜料。 估计是今天早上忙着来上班时不小心染上的,只是有些靠边,来到学校后她又一直在忙,所以没看到。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提醒。” “话说,什么时候我才能有幸一睹唐老师的作品呢?”江明挑了挑碗中的菜,有些漫不经心。 “其实我的画作很一般,而且这段时间总是在忙,所以迟迟没能动笔,好不容易有点灵感,还没萌芽呢,就被上班打断了。”唐云舒指了指衣角的污渍,一脸无奈。 “这有什么,我画得也不好,不过是难得在茫茫人海中寻觅到一个知音,想要交流交流罢了。”江明无所谓笑笑。 唐云舒点头微笑,不再接话。 “说起油画,我最喜欢的还是前几年的那副领导人的画像,无论是人物背后的群山和翻滚的云海,还是天空的蔚蓝与云海的纯白,在衬托出了人物的伟岸形象的同时,还充满了革命浪漫主义的色彩,是我心中最无与伦比的一副巨作。”江明语气激动,就差手舞足蹈了。 唐云舒见他这副夸张的模样,察觉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忍不住道:“江老师江老师,别激动,冷静,冷静。” 江明口中的话戛然而止,看了看周围,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局促地安安静静坐回原地,脸上带着独属于书呆子的木楞和窘迫,“不好意思,说到这种我喜欢又崇拜的东西,我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唐云舒点头,“理解,理解。” “不过说起这些,我还是更喜欢梵高,他的画作传达的思想令人受益匪浅,要不是现在这个世道……” “江老师,慎言!”唐云舒忽然厉声打断江明的话。 看了看周围,见食堂已经没几个人了,她才松了口气。 现在她倒是有点理解陈衡了。 江明看着她严肃的神色,紧皱的眉头,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即捂住自己的嘴,连连道歉。 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就在唐云舒打算起身时,江明又道:“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唐老师似乎总是在疏远我,甚至有点讨厌我。” 江明一脸失落,“我知道自己话比较多,但在这里很少有人能够真正理解我,只有唐老师你,我说什么你都能理解,也都能跟我产生共鸣。” “不是不是,江老师你想多了。可能是我性子比较冷淡,所以很多朋友都这样说过,要是让你有不好的想法,那我道歉。”唐云舒连忙说。 虽然她确实不是那么喜欢江明,但要说讨厌,那就有些言重了。 “不用道歉不用道歉,是我自己多想了,你没有讨厌我就好。”江明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然后又小心翼翼问:“那我以后可以跟你交流交流油画或者其他吗?” 见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唐云舒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但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点转圜的余地,“但是最近肯定不行,你也知道我还代了课,比较忙。” “没关系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江明喜出望外。 “我吃好了,江老师你慢慢吃,我就先走了。”唐云舒实在不想继续跟这个定时炸弹待在一起。 “啊,我也吃好了,咱们一起吧。”余光里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垂眸掩饰住眸中的神色,江明随之起身。 才走到学校门口,就看到慢慢踱步的陆老师。 江明率先出声喊人,陆老师回头,见是江明,也笑着回应。 唐云舒对陆老师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见两人聊得投机,招呼了一声便准备先走。 “唐老师既然有事那就先走吧,但要记得咱们的约定啊!”江明的脸上仍旧是如沐春风的笑容。 唐云舒闻言,下意识皱眉,这句话明明没什么问题,但怎么听上去让人不是那么舒服。 “什么约定?”陆老师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一脸狐疑。 “哦,没什么,就是我约了唐老师到时候去她家欣赏她画的油画。” 不等唐云舒说话,江明抢先回答。 “你还会画画?”陆老师拧着眉看向唐云舒。 唐云舒看着那张来者不善的老脸,抿着唇点点头。 “唐老师啊,作为你的前辈,我不得不好好提醒提醒你,人民教师就应该有人民教师的样子,心思应该放在学生的身上,专注投身于教育事业,而不是在那些有的没的上用功。” 他一副谆谆教导的模样,“因为那些东西而被害的人不少,你就算要画,也得把握好分寸,不要顾此失彼啊。” 还真是不安分,再不敲打敲打她,都快要不知道天高地厚几个字怎么写了。 唐云舒木着脸继续点头,低头听训。 陆老师是除了校长以外,学校里资历最老的教师,相当于学校的二把手,无论出于哪一方面,她作为一个晚辈,都要有一定的尊重。 而且人家都说了,自己是出于好意才对后辈做出好心提点,要是她流露出什么不满,还不得说她目无尊长。 培训在即,绝对不能让人拿住话柄。 唐云舒忍耐着。 等人说尽兴走了,江明才一脸歉疚地看着唐云舒,口中的对不起就没断过。 见唐云舒迟迟不说话,甚至扬起手准备打自己的嘴巴。 唐云舒被他闹得心烦,制止住他的动作后冷冷道:“江老师,你以后要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可能真的得疏远你了。” 江明被冷下脸的唐云舒说得一愣,然后讪讪道好,像是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够真诚,又连连做了不少保证。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9节 唐云舒没说话,径直走进了学校,继续忙碌着下午的工作。 * 这天,天朗气清,好不容易有点空闲的唐云舒总算是抽出了点时间休息一会儿了。 先是在自家院子里的菜地里除除草,又把家里需要洗得床单被套等东西都洗了一遍。 等把屋子角落的最后一点垃圾扫干净,唐云舒抬起头,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唐云舒顿时没了去食堂打饭的心情。 本来就因为天气太热而没有多少胃口,现在看外面的太阳那么毒,唐云舒干脆在家里弄了点粥,又弄了个拍黄瓜,清脆爽口,就这么随便对付了一顿。 吃了午饭没多久,唐云舒回到房间午睡了一会儿。 醒来后看着井井有条的院子和整洁的屋子,唐云舒有些无聊,本想找本书看看,但现在能看的书也就那么点,都快被她翻烂了。 在院子转了几圈,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林丽芳和嫂子们说说话,双脚却无意间踏上了二楼的楼梯。 脑中灵光一闪,唐云舒忽然想起自己还放在楼上的油画。 前天被江明一搅合,加上又忙着写了好几份教案和改了好几个班的试卷,她一疏忽就给忘了。 来到楼上,迅速把最后一点需要添加的东西画好,等颜料干了之后,唐云舒噔噔噔下楼,推开陈衡的房间,环顾了一圈,犹豫着该把这幅画放在哪里才能给他一个惊喜。 素手描摹着画上人的眉眼,眼中泛起点点细碎的柔光,唇角含着温柔浅笑。 现在的她还有些许庆幸当天没有随便画一副素描了事,这男人,还是用油画来表现更为英俊。 将画作放在显眼处,唐云舒轻柔地带上了房门。 第41章 闹剧 第二天一大早, 唐云舒照常上班。 只不过才在家休息了两天而已,今天来到学校后,总感觉周围个别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想到校长推荐自己去市里培训的事, 唐云舒便没在意, 继续埋头干处理自己的事。 她帮着代课的那位老师已经重回岗位,所以今天的唐云舒轻松了不少, 下午下班回到家里,便去楼上继续自己的创作。 目光专注, 神情认真,各种颜料沾上素白的手也浑然不觉,脚边的报纸越堆越多, 时间也在这种静谧悄然流逝。 唐云舒感觉才开始没多久,便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喊。 听出声音是江嫂子,唐云舒放好画笔下楼, 便见到她挎着一个篮子站在院子里。 “给你送点煎饼过来。”江嫂子笑呵呵地站在那里。 “嫂子,我一个人吃不完那么多的。”唐云舒余光瞟到篮子里烙得金黄酥脆的饼子,一边给江嫂子搬凳子, 一边道。 “我知道,我没带多少。”江嫂子坐下,把篮子递给唐云舒。 “你不说我也知道, 这一个人在家里啊, 就是忍不住随便吃点对付对付, 我拿的这点饼子够你吃一天了, 还省得自己做, 也省得大老远地跑去食堂。” 唐云舒耐心听着江嫂子一刻不停地说完,知道她们这都是在照顾自己,心下止不住的感动。 陈衡一旦出任务不在家, 她们不是叫她去吃饭就是送饭菜过来,又或者来陪她说说话。 唐云舒坐在江嫂子旁边,眼眶有些酸,在来家属院之前,她预想过很多,但从未想过这里的人会这么温暖而美好。 她看着江嫂子,真诚道:“我知道你们这是在照顾我,你还有谢嫂子,以及丽芳,一直都很照顾我,谢谢你们。嫂子,真的,我真的很感谢你们。” 见她感动得都要双眼泛泪花了,江嫂子摆摆手笑道:“这有啥,我们家老姜出任务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对我的。” 江嫂子握住唐云舒的手,语重心长道:“咱们虽然不像在农村那样劳苦,但男人总不在家,家里也顾不上多少,还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咱们又要当爹又要当妈地拉扯着孩子长大不说,还要时不时为自己男人悬着一颗心。” “都说嫁给当兵的好,其实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当军嫂有多么不容易,所以我们之间就得互相照顾,这是人之常情。” “是啊,只有真正的身处其中才能知道这里面的心酸苦楚。”唐云舒看着远处的天色,语气有些惆怅。 “是挺心酸的。”江嫂子道,“前段时间我还和谢嫂子说呢,不愧是读过书的,你可比我们当时厉害多了,镇得住场面。” 回想起当初刚才来随军不久,江嫂子又说:“我才来随军没几天,我家老姜就出任务了,那些天里我是吃不下睡不着,直到人回来了我才好受点儿。后来终于习惯了吧,老姜又时不时带着伤回来,看着他身上的那些疤,我的这颗心啊,总是七上八下的,这种难,只有自己知道。” “现在老姜也上了年纪,升的上去就升,升不上去那就转业回家,省得我一天天提心吊胆的。”江嫂子笑得豁达。 “你还年轻,经历得也不多,我们这些嫂子能帮一点就帮一点,以后日子还长呢,你也别有负担。” 看出她眼神里带着愧疚,江嫂子道:“再说,你帮着我们教导孩子写作业,我家几个小孩现在成绩都好了不少,这是拿再多东西都报答不了的事呢!” 唐云舒看着江嫂子那张略微有些岁月痕迹的脸,伸手抱了抱人,“嫂子,还是要谢谢你们。” 至少,在自己坐立难安的时候,她们总是陪伴在她身边,给她安慰和温暖,而她做的那些不过是作为一名老师该尽的责任和义务罢了。 江嫂子被唐云舒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弄得浑身僵硬,“这、这是干啥呀,弄得我怪不自在的。” 唐云舒直起身,两人忽视一眼,噗嗤一声笑出声,方才的伤感氛围也随之不见。 等江嫂子走了,唐云舒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对着院子里随风摇曳的葡萄藤发呆。 所以,陈衡这一路走来,是不是也受了很多伤,身上是不是也布满了疤痕? 忽然间,她很想很想陈衡,也很想很想看看他的那些伤疤。 * 情绪低落不过那一下午,翌日一早,唐云舒照旧上班。 只是今天来到学校的氛围更不对劲儿了。 不过她一向只专注自己的事,也没心情去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等下午下班,便见江嫂子几人正外学校这边走。 “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啊?”唐云舒不明所以地看向三人。 林丽芳见人过来,立即上前拉住人,着急忙慌问:“你会画画?怎么从来不告诉我们,真不够朋友。” “这么激动干什么,画画而已,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吗?”唐云舒语气轻松。 “在咱们这里还是挺了不起的。”林丽芳下意识道。 “哎呀,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谢嫂子拉开林丽芳。 “就是。”江嫂子接话。 因为两人上了年纪,经历得自然也多,所以深知那些话的严重性。 “哦对对对,你画的那些画,有没有不合适的东西啊?”林丽芳立即抓住重点。 即便她说得隐晦,但唐云舒也立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这种问题放到现在那可是十分要命的东西,所以唐云舒毫不犹豫道:“没有,我就是随便画画,怎么可能有那些东西啊!” “你保证?”三人忧心忡忡,寻根问底。 在脑海中将自己画的画全部过了一遍,在想到那张俊脸时,她犹豫了一下。 这种个人画像,应该算不上吧。 “当然。”唐云舒一脸坚定。 “那就好那就好,身正不怕影子斜,管他们怎么说呢。”林丽芳挽着唐云舒的手臂安抚着她。 看着她们急匆匆走到这里来的模样,唐云舒感动又好笑,“你们就是为了这事才跑那么远的?” 视线落在周围,再走几步都要到学校了。 “是两位嫂子。”林丽芳拖长了声音,“我都说了你自己有分寸,肯定不会胡乱画的,可是她俩非说心慌得不行,还是得先问问你。” “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就边走边说地过来了。”林丽芳摊手,语气略显无奈。 虽然她也很担心,但她了解唐云舒,对她有绝对的信任。 几人边说边走,想到学校里的事,唐云舒脸色渐渐凝重。 “又有人随便乱传话了?可是连你们都不知道我会画画的事,谁那么厉害,难不成有火眼金睛?” 其实她们才和自己说出事情的那一瞬,唐云舒心里就差不多有数了。 但又不是那么确信。 毕竟她虽然没有到处跟人说自己会画画的事,可也没有遮遮掩掩。 目前明确知道的人除了江明就是那个看自己不顺眼的陆老师,可先不说那天买工具回来的时候没有特意避着人,就是在食堂跟江明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两人谈论起画画的事也没有刻意避讳。 在那种公开场合,保不齐就被谁听了去。 所以她不敢那么武断地下结论。 “谁知道呢,是今天我去大树底下玩儿,她们实在忍不住了跟我打听,我才知道的。” 江嫂子看着唐云舒安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她们只是喜欢说闲话,但轻重还是知道的,这种话可是会害人的,她们也只是悄悄说,不会到处瞎嚷嚷的。” 过了最初的担忧,现在吃了定心丸的江嫂子语气轻松。 几人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其他地方。 只有唐云舒心里有些发沉,倒不是为了家里的那些画,而是为了自己得到的那个培训机会。 思来想去,传那些话的人估计就是为了这个,不然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得罪过别人。 就江明那个大嘴巴,她早就不抱希望了,说不定就是他在什么时候跟人聊天,说着说着就把自己会画画的事说了出去,然后被人传开,又被有心人做了文章。 “要说这背后传话的人心思可真够毒的,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 听唐云舒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林丽芳先是为唐云舒得到这个机会而表示高兴,然后满脸不忿地骂人。 经历过那些的人都知道现在说话要过脑子,可这人倒好,说谎话不打草稿。 不管是不是真的,要是宣扬得多了,唐云舒可能真的得被请去喝一壶。 “怪不得这几天在学校我总是感觉有些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原来如此。”即便心里有把握,但不论是谁平白无故的受到非议都会不舒服。 唐云舒思索着该如何解决这次的事情,而另外三人则是骂了背后那个杀千刀的一路。 尤其是林丽芳,简直深恶痛绝。 “你们俩干脆去我家吃得了,省得在家折腾。”走到家门口,江嫂子率先开口。 然后她看向林丽芳,“你不是说孙教导员今天回来得晚嘛。”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50节 俩年轻姑娘互视一眼,有些心动。 “哎呦,都相处这么久了还客气什么!”江嫂子最见不得两人那副犹犹豫豫的模样,拉着人就准备往自家去。 只是还不等三人拉扯着走到江嫂子家门口,便看到不远处气势汹汹地走来一群手臂上带着一抹红的人。 三人不明所以,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来到自己面前。 “你们谁是唐云舒唐老师?”打头的男人不过二十出头模样,长着一张极其严肃的国字脸,视线在唐云舒和林丽芳脸上扫过。 林丽芳下意识后退几步,瞬间想到了当初自己家里遭受的一切。 与她感受相同的唐云舒也无法遏制地想到了父亲出事时,那些人上门质问的凶恶模样。 不过晃神片刻,唐云舒打起精神,上前半步将林丽芳挡在身后,“是我,我是唐云舒,你们找我有事吗?” “还理直气壮得很,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自己不知道啊?怪不得成分有问题,思想觉悟这么低!”领头少年身边一个年纪稍微小一些的姑娘大声道。 见她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唐云舒对他们今日为何找上门有了点底,知道可能会有这一出,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理了理思绪,她当即反问回去:“我干什么事情了,值得你们这么兴师动众?” “你还有理了……”小姑娘撸起袖子,却被领头的人瞪了一眼。 “接到群众举报,说你家里有着大量封资修的东西,现在我们要进你家搜查。”领头的少年加大音量。 不过片刻功夫,周围聚集了很多来看热闹的人,不像是之前单纯家属院闹事,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这次个个安静如鸡。 “证据呢,你们的证据呢?”唐云舒还没说话,藏在她身后的林丽芳有些发抖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语气里满是怨恨和不甘。 对面的人一听这话,当即冷笑,“我们这是在干革命,你居然敢问干革命的人要证据,简直太反动了!” 林丽芳看向对面,脑海中那些混乱的画面令她双目充血。 为什么他们总是这样,只因为他人随便的一句话就可以毁了另一个人的一生。 忆起当初自家被抄家的时候,她知道,因为她家是资本家,是剥削阶级,所以她被抄家她认了。 可是连带着帮自己说了几句好话的朋友家都被闹得鸡犬不宁,甚至有人为此失去了性命。 林丽芳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幕,那种窒息和痛苦纷至沓来,压抑得她看不清路,也喘不过气。 “丽芳,你先冷静。”察觉到林丽芳的不对劲,唐云舒转头,便看见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呼吸。 见对面还有人继续嚷嚷,唐云舒抬眼看过去,那不同于平时温和的凌厉一眼,确实有一定的震慑力,“没看到这里有人不舒服吗,非得闹出人命才肯罢休?” 被她这句话唬住,有人气短道:“我们可没有,你可别胡说。” “深呼吸深呼吸,没事的,不要害怕。”唐云舒丝毫不理对面人的一言一行,将林丽芳揽在怀里抚着她的背给人顺气。 “云舒,他们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林丽芳的声音破碎而痛苦,近乎呐呐自语。 为什么她身边的朋友总是要经历这些? 唐云舒很早之前就对林丽芳不愿意跟人打交道的原因有所察觉,估计不仅仅是因为和嫂子们说不到一处,肯定另有心结。 只是万万没想到今天会因为自己的事情把她好不容易压在心底的那些痛苦统统勾了出来。 “嫂子,你先带丽芳进去,照顾好她。”唐云舒扭头看向一旁的还在状况外的江嫂子。 “那、那你……”江嫂子回神。 “我没事,你们放心。”唐云舒重重握了握林丽芳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等人走了,唐云舒独自站在那一群面前,单薄的身躯却有直面千军万马的气势。 “你们说的封资修,是指我家里的那些油画吗?”唐云舒率先掌握话语权。 “你家里有什么你自己知道,我们现在要去你家抄家!” “行啊,可以,我这就亲自给你们开门。”唐云舒风轻云淡道。 见她这副模样,那群人有些傻眼。 这种事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干,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淡定,甚至主动邀请的人。 不明所以地跟在唐云舒身后,众人面面相觑。 刚从江嫂子家走到唐云舒家门口,带头的那个少年便开始低声吩咐人。 “同志们,一会儿给我搜仔细了,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他一脸狐疑地看向淡定的唐云舒,难不成这人真的冤枉的,家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否则她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可即便是收到假举报,他们也必须有所收获,否则岂不是砸了自己的场子。 唐云舒一步一步走在前,在嘈杂声四起的情况下,却清晰地听到了自己一声声震动的心跳。 她很清楚这些人的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倒是没什么,大不了再下一次乡,但陈衡不行,他好不容易靠着自己一步步到了这个位置,绝不能被这些人毁了。 虽然他从不在嘴上说,但她也能感受到他对于军人这个神圣职业的看中和喜爱。 要是真让他们进去了,谁知道这些人里会不会有人被故意买通然后陷害自己。 即便是在军营里,这样的事情大抵不会闹大,但陈衡被影响也是肯定的。 再者,自己现在还在和陈衡分房睡,哪怕牵强地说是因为前段时间两人闹别扭才导致的,可明眼人也肯定能看得出来。 纷纷扰扰的思绪从脑海中掠过,最后唐云舒得出的结论还是不能让这群人进去。 从前还觉得这段路足够长,现在才不过片刻就到了自己院门前。 在院门前站定,唐云舒垂眸,为今之计,只有想尽办法拖延时间的同时再想想有什么其他的解决办法。 转过身背对着院门,唐云舒看着领头的那个少年道:“我可以让你们进去,可要是没有你们说的那些东西,你们要怎么办?” “我们要怎么办?”那少年被问得一头雾水。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人,都要被人抄家了,没有痛哭流涕,恐惧害怕不说,居然还敢来质问他们。 “没有就没有呗,你想要我们咋办啊?”另一个少年冷笑。 “是,你们是在进行伟大的革命,所以我确实不能拿你们怎么办,但是你们这么一大群人质问我一个,如果没有那些莫须有的事,你们算是冤枉我吧,既然冤枉了人,你们总得派个代表跟我说一句对不起吧?”唐云舒镇定反问。 “我就这么一个请求,请问可以吗?”唐云舒偏了偏头,满脸笃定。 “少跟这个臭老九废话,我早就听说了,她还把好端端的院子弄得乱七八糟,家里处处充斥着小资情调,早就该抄家了!”有人叫喊着。 “同志们,咱们冲进去!”有人举起拳头大喊着。 “对,冲进去!”有人附和。 唐云舒的后背抵靠在院门上,暗暗捏紧了拳头,提高音量道:“我没有不让你们进去,可你们既然进去了,就得对自己今天的行为负责。” 维持着现有的镇定,她的目光轻飘飘扫过人群里那几张有些熟悉的面孔,“我竟然没有想到,我自己教出来的学生也会有为难自己老师的一天。” “少废话,同志们,她现在就是在动摇军心,我还第一次听说抄家干革命还要对人负责。同志们,咱们上!”他们压根不买账。 眼看这群人就要往前冲,唐云舒心里越来越乱,手足无措之际,忽然听到一声严厉的声音传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略显沧桑的声音自那群人的背后传来,众人回头,便看见妇女主任身后跟着几人走了过来。 妇女主任一来,才闹哄哄的人群立即安静下去。 她的视线一一掠过那群气势汹汹的人,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人,现在一个个不是偏头就是低着脑袋,不敢与其对视。 见人走上前来,唐云舒微微低了低头,“胡主任。” 看到她身后的谢嫂子以及气喘吁吁的江明,唐云舒同样点了点头。 胡主任并没有理会唐云舒,而是对着那群人道:“人家男人出任务,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为了我们的安稳生活用命在拼搏,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别人家属的?” “你们这里面也有人将来要当兵上战场的吧,要是你在战场出生入死,而自己的家属被人这么为难,你们作何感想啊?” “这里是军营,不要把你们在其他地方学的那一套带到这里,我们必须维持军营的稳定,维护国家的安全。” 胡主任掷地有声,有理有据,不容人反驳。 “可是那是群众举报的,要是没有,让我们进去看一眼又怎样?”有人不服气。 “唐老师,你家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吗?”胡主任扭过头严肃地看向唐云舒。 唐云舒立即摇头,“没有,我保证没有。” “没有的话,那就开门。”胡主任一锤定音,她看向那些人,“我倒要看看,你的家里有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 有胡主任在场,以及一旁赶来的钱团长和刘兰萍嫂子等人,唐云舒也不怕那些人做手脚,更不怕他们乱来。 至于两人分房的事,牵强点就牵强点吧,就说是两人闹别扭分居,再者说是天气太热不习惯两人一起睡也行。 唐云舒闻言点头,掏出钥匙打开门锁,还没来得及伸手推门,大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哟,真热闹啊!这才出任务回到家,咋还让人连觉都睡不好啊。” 门内,一道颀长的身影面对众人而立,脸上带笑,但看向那群人的目光却略带阴森。 第42章 逆转 陈衡才出任务回来, 去做完报告便急匆匆往家里赶,想着赶紧洗洗补一会儿觉,然后下午去学校接唐云舒。 进家属院时正值中午最热的时候, 家家户户不是在家里午休就是躲在哪里乘凉, 所以根本没遇见什么人。 来到家门口时看到大门上的锁,他下意识摸兜, 结果半天没找到大门的钥匙,只有屋里的钥匙乖乖躺在口袋里。 思来想去, 估摸着那把钥匙是被自己随手放在包里了,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办公室。 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火辣辣的上空,陈衡果断决定, 还是翻墙算了,反正院墙也不高。 身姿敏捷地翻进了院子,陈衡呼吸如常, 看着井井有条的院子以及家中熟悉的一切,他不由自主地扬唇。 怪不得人人都说结婚好呢,结了婚还是有盼头啊。 摸出钥匙, 脚步轻快地开门进屋,陈衡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想要找一套换洗衣服, 然后去院子里冲个澡。 只是衣柜打开的那一瞬, 映入眼帘不是从前熟悉的衣物, 而是一副色彩鲜艳的油画。 陈衡一愣, 以为是自己长时间没睡出现了幻觉, 下意识关上了衣柜的门,然后再次打开。 那幅画还在那里,不是错觉。 不过片刻, 陈衡便知道这又是唐云舒的杰作。 虽然心里唾弃着这种带着小资情调的做法,但手还是很诚实地伸了过去将那幅画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紧接着他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变大。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51节 视线定格在画上,陈衡的眼睛一眨不眨。 画上的男人双手后撑,一腿支起,蓝天白云下,绿树成荫旁,河边草地上半躺半坐的人长相俊朗,一身正气;脸上是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明朗,眼中是正值年华的野心。 陈衡双眸渐渐睁大,不敢相信画上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 唇畔的笑容逐渐放大,陈衡心满意足地将这幅画小心翼翼地收好。 拿起衣柜里的换洗衣服往外走去。 烈日炎炎下,陈衡一向不喜欢在屋子里洗澡,反正现在没人,他直接去到院子里用盆接了水往身上浇。 男人洗澡总是要快一些,即便是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洗过澡,现在需要好好洗洗的情况下,速度也足够快。 随手扒拉了一下湿漉漉的短发,用帕子随便一擦,那头黑黝黝的短发便已经半干。 他看了看时间,还有几个小时才到唐云舒下班的时间,陈衡准备去睡一会儿。 忙起来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其他的东西,等闲下来后整个大脑又会被那道有些清冷的身影所占据。 要不是现在贸然去学校影响不好,陈衡根本等不了这么久。 与其坐在这里苦苦期盼等着人下班,还不如去睡一觉,养足精神,等人回来以后用自己最好的状态去好好陪陪她。 这么想着,陈衡便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只是才躺下没多久,大脑里便不可抑制地想到唐云舒。 想起临走时她对自己说的话,想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些天来,只要有些空闲时间他便会细细回味那天两人的对话。 什么叫怦然心动,什么叫心潮澎湃,陈衡现在总算是理解了。 怀揣着对一会儿两人见面的期待,陈衡的困意渐渐来袭。 就在他才睡着没多久,耳边传来细微的嘈杂声,而他似乎还隐隐约约听到了唐云舒的声音。 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陈衡再细细听去,确实是唐云舒的声音没错。 只是怎么感觉是在跟什么人吵架似的。 陈衡连忙从床上下来,拉开房门便往外跑,才推开自家大门,院门外的声响便无比清晰地传入耳中。 从屋门到院门的这一段距离离,陈衡已经将唐云舒与那几人的对话听了个明白。 不过只言片语,在结合自己衣柜里的那一幅画,陈衡已经明白门外这是在唱哪一出了。 停住的脚步折返回去,他先是回到房间打开衣柜,想把画藏起来,可找来找去发现房间内没有适合放的地方,要是去其他的地方找的话…… 听着院外的动静,陈衡知道肯定来不及。 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咬了咬牙,直接把画折了几折往兜里塞。 虽然这只是一幅画像,大概率翻不出什么水花,但也不能随便给那些人抓住把柄的机会。 他心痛地摸了摸兜,唐云舒估计又得说他是牛嚼牡丹了。 紧接着,他以极快的速度在家里翻找了一下,检查是否还有错漏。 依照唐云舒的性子,这么多天里,不可能只画那一幅画。 虽然他有时候也会害怕这姑娘管不住自己的嘴,但时间长了也了解到,自从经历了她父亲的事情之后,她也算是惊弓之鸟了,只是两人在家里说错了一句话便吓得她脸色煞白,更别说是做出其他出格的事。 怕就怕是她无意中做了什么轻易让人抓漏洞的事,也怕她被人利用。 即便相信她,也听到了她站在院外笃定的语气,可陈衡不得不以防万一。 搜寻的同时,耳边时时刻刻听着外面的动静,陈衡的动作越来越快。 一楼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匆匆上了二楼,看着屋子里那一沓画作,陈衡确实有些吃惊。 怎么就几天功夫,她画了那么多。 快速上前拿起画纸,陈衡左右逡巡,第一个念头便是查找没有没有合适的藏匿地点。 结果余光中看到了除第一章 废稿的另一张画,然后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一张张翻过去,看着画上的内容,表情从凝重渐渐变得哭笑不得。 这一沓画纸里,起码有三分之二是废稿,而真正完成的作品,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对自己要求极高。 陈衡将东西放回去,又三步并作两步地下楼准备开门。 只是当双脚落在最后一级楼梯时,陈衡不由想,既然家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那她为什么迟迟不愿放人进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难不成又是那些臭毛病犯了? 陈衡无奈,这个时候了还讲究什么隐私不隐私的,她会不知道被那些人扣上帽子之后会有哪些后果? 陈衡想着,迈着步子就准备去开门。 只是脚步才迈出,他立即停住。 说起隐私,他们俩现在还是分房睡,要是让那些人进来看见,那按照家属院那群嫂子的威力,不出几个小时他们夫妻面和心不和的消息估计都要传到部队旁边的几个大队里。 他和唐云舒不要面子的啊。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听见院外双方还在僵持中,知道唐云舒此时估计是在拖延时间想办法。 于是陈衡立即头也不回地几大步跑回自己的房间,抓紧时间,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自己的铺盖、衣物以及常用物品等东西往唐云舒房间里搬,又把自己睡的那间房随意整理整理,看上去不像是长期睡过人的模样。 等一切弄完,他喘着粗气看了看房间内没有什么不妥的,陈衡便立马往外走。 而外面,他已经听到胡主任让唐云舒开门的声音响起。 听着唐云舒开锁的声音,陈衡站在原地稳了稳呼吸,然后大步上前,抢先在唐云舒动手的前一刻拉开了院门。 对上外面人一脸震惊的表情,陈衡装作刚睡醒的模样,刻意压低了嗓音,一脸不爽道:“哟,真热闹啊!这才出任务回到家,咋还让人连觉都睡不好啊。” 神情桀骜,语气讥讽。 只有站得近的唐云舒感受到了他极力压抑的粗喘。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这么贸然地开了门。 对上唐云舒投来的疑问视线,陈衡只是压低了眉眼,看向院外的那些人。 张口就是冷嘲热讽:“还真是稀奇,没想到我陈衡家里也有被人抄家的一天。” 他错开挡在院门那儿的身体,将唐云舒拉了进来,不过一瞬便松了手。 唐云舒顺着他的力道进了门,见他这副模样,也知道他应该已经处理好了。 更别提他拉住自己的那一刻,手下稍稍用力,给了自己暗示。 唐云舒顺着陈衡的力道站在他的身边,夫妻俩一同面对着院外的那群人。 陈衡看了一眼那帮人,皮笑肉不笑道:“不是要进来吗,请吧。” 家属院不少人都知道,陈营长的脾气不好,很多时候都像个炸药桶。 今天来的个别人里,都是因为知道陈营长不在家,才大着胆子来凑热闹的。 现在那人往门口一站,说着请,但笑得十分渗人。 再加上旁边的妇女主任以及三团的几个领导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后面的几人有些退缩。 “同志们,这一定是他们的计谋。他们肯定在赌我们不敢进去,不要害怕,革命无罪,我们进去搜。”中间的一位年轻人见有人想要退缩,立即分析原因,鼓舞士气。 少年人热血上头起来本就简单,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或是一句轻飘飘的话。 本就一直蠢蠢欲动的绝大部分人,现在见陈家门户大开,早就按耐不住了。 “同志们,上!”有人喊道。 “上!”一声声附和声响起,然后领头的少年便被人簇拥着冲进了陈家的院子。 一群人立即四散开来,开始到处寻找想要的东西。 “我还以为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来你家看着院子是锁上的我就派人去找,结果你从家里出来了,合着你在家啊。”钱团长上前,看着面色不是很好的陈衡说。 见他在家,钱团长一直紧绷的情绪也稍作缓解。 面色能好才怪,自己在外面拿命去拼,结果才回到家就看到自己媳妇儿受这份罪,换谁心情能好。 既然夫妻俩都敢放人进去,那他们肯定有自己的把握。 陈衡可是组织上想要着重培养的人,要是真折在这种事上,那可真是冤死了。 “没事儿的。”钱团长拍了拍陈衡的肩。 对上团长的眼神,陈衡这下子笑得真心实意。 “我知道,就算我没回来,也不会出事。”陈衡说。 他一直都知道,组织不会轻易放弃一个人。 听到这话,钱团长更放心了,留下自己媳妇儿看情况,自己急匆匆走了。 不论结果如何,得先把这件事汇报上去才行,否则等着别人恶人先告状啊。 “不用害怕,没事的啊。”刘兰萍安慰着脸色有些白的唐云舒。 唐云舒摇摇头,扯了扯唇道:“谢谢嫂子,我没事。” 刚才精神高度紧绷,现在忽然松懈下来,只感觉手脚有些发软。 听着屋子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唐云舒皱着眉,脸色逐渐泛冷。 陈衡走到唐云舒身边,低头关切问:“没事吧?” “没事。”唐云舒答,只是眼神时刻放在那些人的身上,即便有人坐镇,他还是生怕自己猜测的事情会发生。 陈衡见唐云舒像是防贼似的看着那些人,明白了她迟迟不放人进来是跟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看出唐云舒的心思,站在她身边轻声安抚,“不用担心,他们不敢。” 军方领导都有几个在这里,更别说他也不是吃素的。 说完这句话,他迈步来到门前,握起拳头往门板上砰砰锤了几拳。 在家里到处翻的人被这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回头便见到一尊煞神似的人逆着光站在门口。 他们看不清他的神色,但那人的不好惹却能轻易感受到。 “我先说好,你们怎么搜我不管,但是谁他娘的敢乱动我家的东西,可以试试看。”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52节 他跟个痞子似的往那一站,看得众人傻眼。 有人回过神来,见他这副耀武扬威的样子,心里的怒火也熊熊燃烧。 上门抄家那么多次,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夫妻俩。 一个艺高人胆大,直接质问他们,另一个更是胆大妄为,还敢威胁他们。 “你少在那里狂,要是搜出什么东西来,看你还敢这么厉害。”估计连身上的那身军装都得脱下来。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由于之前受到这夫妻俩的震慑过多,很多人冷静下来后,觉得今天的这一场估计是要无功而返。 除了个别仍旧兴致勃勃的人有些没搞清楚状况,其余人心里都有了点底。 当把卫生间、厨房,甚至厨房的灶洞都搜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收获后,他们渐渐走到了院子里,面面相觑。 还真被人骗了,他们家居然真的是无辜的。 领头的少年面上有些挂不住,他是这次运动的发起人,好不容易当了一次“领导”,可算等到一次立功的机会,难道就这么算了? 他不死心地扭过头问身边的人,“确定都搜过了,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没有啊,我连他们家的书都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就怕有什么东西夹在书里,可是一无所获。”身边的人说。 不少人附和。 少年面色凝重,看着那与众不同的院子布局,在里面转悠起来。 菜地里种的是最常见的葱和大蒜,至于那菜架子,连他们家都搭得有,他也不可能拿这个做文章。 少年懊恼,刚才到底是谁说他们家小资作风来着,真是乱弹琴。 还以为不抓一样也能抓另一样,结果现在弄得下不来台。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二楼的阳台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 “这里,这里有很多油画,很多很多的油画。”那人拿着手里厚厚的一沓纸,看也不看一眼,站在阳台兴高采烈地对着下面的人挥手。 领头少年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心瞬间活过来,扭头看了一眼仍旧是那副拽样站在那里的陈衡,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像是取得什么胜利果实一般,他迫不及待上楼。 还站在院门口的几人听到这句话,刘兰萍震惊地看向身边的唐云舒,胡主任也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冷声道:“上去看看。” “这可咋办啊,咋办呐云舒?”谢嫂子紧紧拉住唐云舒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 这孩子咋就这么命苦呢,自己家里出事不说,现在自己也出事了,咋就是不长记性呢,那破画有什么可画的啊! 一直陪在一旁不发一言的江明,此刻也满脸担忧地看向唐云舒,“唐老师,这……” 他欲言又止,而后义愤填膺道:“没事的,只是几幅画而已,他们要是敢上纲上线,咱们就抗争到底,我还不信……” “嫂子,江老师,咱们还是先跟上去看看吧。”唐云舒不由分说地打断江明的话,整个人仍旧是那副沉着冷静的样子。 落后一步的江明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那道纤细背影,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死到临头了还是这么淡定,真是个有趣的人呢,只不过……可惜了。 只是等他上了楼,站在门口看见房间里的那些人的凝重表情之后,脸上原本的神情也慢慢变得有些阴沉。 这群蠢货,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不等他进一步看出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耳畔突然响起一道略显低沉的男音,“江老师似乎有点不高兴?” 陈衡意味不明地看着江明。 江明见是陈衡,苦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谁高兴得起来。” “哦,是吗,那我就先代表我媳妇儿谢谢江老师的这份心意了。”陈衡挑挑眉,然后走进房间里。 此时房间内,胡主任手里拿着那些油画,蹙着眉指着画,厉声训斥这面前的人。 “这就是你们说的封资修的东西,我看你们才是反动至极。” 对着那些个面色难看的人,她一句比一句严厉,“小小年纪,什么事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帽子到处乱扣,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本就在看清油画后瞬间傻眼的人,现在被说的抬不起头。 听到胡主任这样严重的质问,不少人连连摇头,胆子小的甚至被吓得哭了起来。 听到抽泣声,胡主任没有心软,继续道:“现在知道被人冤枉被人质问的感受了?你们还年轻,有热血易冲动我都能理解,但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看着一个个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人,胡主任问:“还要搜吗?” 一群人连连摇头,然后忙不迭往楼下跑。 领头的少年也想走,但被胡主任叫住,“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他是认识胡主任的,她的事迹被宣传得很广,一直是学习标杆,做事最讲究公平公正。 少年回头看着胡主任,就听她说:“你们就打算这么走了?” 少年不说话,胡主任又道:“把人家里弄得一团乱,不道歉就想走?” “可不是,没让你们赔钱就是人家心善了。”一旁的刘兰萍义愤填膺,今天这颗心跟着一起一伏,也被吓得够呛。 少年有些气愤,但也自知理亏,在众多责备的目光中,只能无奈又缓慢地走到唐云舒和陈衡面前。 做了不少心里建设后,对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说了一声对不起就马不停蹄地跑了。 站在后面一些的江明将这一幕收在眼里,眸中是化不开的浓墨。 随便赌了一次,居然还让他赌输了,真是不应该。 视线扫向正被谢嫂子等人安慰的唐云舒,江明百思不得其解。 像唐云舒这种自命不凡,又享受过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知识分子,不应该觉得这世道不公,自己壮志难酬吗? 更何况,她的父亲就是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被下放。 她不应该厌恶吗,不应该恨吗,不应该借由绘画或者文字来宣泄自己的不满吗? 家里怎么会一点用来做文章的东西都没有呢,是藏得太深,还是压根就没心没肺,根本不在意这一切? 江明觉得,不可能。 他接触过那么多的人,就是唐云舒这类人最容易策反。 原计划确实是将人拉拢,可偏偏他身边的男人似乎将他当做情敌,恶意不说有多大,但实在难以亲近,而且之后唐云舒也对他疏远起来。 要不是那天被他们撞见自己跟人接头,他也不会先下手为强,下狠手去对她以及他的丈夫。 这个女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至少那张脸是他喜欢的脸。 不过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 视线不由得落在谢嫂子连连赞叹的画稿上,江明好奇极了,她到底画了什么,才能逆转得如此华丽,竟然让人那么多人找不出一丝错处,也让他的心思白白浪费。 陈衡站在那里,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若有所思的江明,时不时搭一句身边人的话。 “江老师,你不过来看看吗,不是说一直想要看我的画?”唐云舒扭过头,像是劫后余生般,轻飘飘地看了江明一眼。 江明闻声上前,瞥了一眼被谢嫂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得画,他目光一顿。 还真是滴水不漏啊,他倒是低估了她。 第43章 试探 “云舒, 你这领导人的画像画得真好,比照片还好看,要不给我一幅, 我挂在家里。”谢嫂子拿着一副领导人访问群众的画爱不释手。 原来, 这些天唐云舒除了画陈衡的画像之外,其余时间画的不是领导人的画像, 就是赞扬农民大丰收的油画。 见谢嫂子爱不释手的样子,唐云舒笑道:“本来就是要送给你们的, 不过等我裱好之后再给你送过去。” 自己的心血能够得到别人的喜爱,对于作者而言,的确是一件值得欢喜又骄傲的事。 “费那事儿干啥, 我拿回去自己装。”谢嫂子谢绝唐云舒的好意。 装相框那不得要钱啊,自己都拿了人家的画,怎么还好意思要人家花钱弄。 “江老师觉得这些画怎么样?”唐云舒一脸真诚地看向江明。 “本来早就想拿给你看的, 结果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干脆择日不如撞日了。”唐云舒把手中的画向江明那边递了递,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江明看向那些充满生机, 洋溢着希望的画作,为圆上自己之前的借口,现在不得不耐着性子一张张看过去, 然后敷衍着点评。 看着那些碍眼的东西, 江明心中冷笑, 还真是丢人,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愿意画, 真是折了读书人的傲骨,丢了他们知识分子的脸面。 大字不识的农民有什么好画的? 听着耳边唐云舒的声音,江明确信, 这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可能真是读书读傻了。 前脚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后脚就能够邀请人赏画,真是悲哀。 远方的夕阳渐渐躲在山川背后,只留下绚丽的晚霞以及暖人的霞光。 见事情完美解决,谢嫂子等人便要告辞。 想要留饭却被拒绝的小两口只能将人送到门外,一个劲儿地给人道谢。 对着给一直陪着自己给自己帮忙的人,唐云舒鞠躬道:“今天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谢谢你们。” 说完,她又偏头看向一旁笑得温和无害的江明,微微点了点头道:“还有江老师,听谢嫂子说是你去通知的主任,也谢谢你今天一直在我们身边。” 江明闻言,笑得谦逊,“哪里哪里,大家都是朋友,哪有好友遇难自己袖手旁观的,这些都是应该的。” 刘兰萍见状,也笑着对唐云舒说:“这是我们的工作,你不用那么客气。” 等陈衡将团里的几个领导送走后,唐云舒便想跟他商量一下到时候怎么感谢那些帮他们的人。 结果一回头便见陈衡看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出神。 神情肃穆,眼神锐利如鹰。 这样的视线,唐云舒记得,在河边那一次,她以为陈衡在发呆时,也见过他这样的眼神。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看清了这人紧盯着的那道背影。 是江明。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跳再次在胸腔里作乱。 唐云舒稳住呼吸,对陈衡道:“回家吧,该吃饭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53节 陈衡收回思绪,点了点头。 一进院子,唐云舒立即把门关上,拉着陈衡的手来到房间里。 她看着陈衡,认真问:“江明他……是不是有问题?” 陈衡一惊,终于理解了她方才做贼似的举动。 “为什么这么问?”陈衡没有正面回答。 “我看你刚才看他的眼神不对。”唐云舒说。 陈衡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这么敏锐。 “还有就是……”唐云舒迟疑。 陈衡见状追问:“怎么了?” 唐云舒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先前只是觉得这人肚子里装了点墨水就爱卖弄,但他似乎一直不遗余力地想要接近我,还会说一些很反动的话。即便我多次提醒他,他也并没有任何改掉的迹象。” “我以为他只是有些读书人的木楞,后来仔细将事情串联之后就发现,他似乎在若有若无地引导我去聊那些不能说的事。”唐云舒肯定。 “就像前几天他说要看我的画,跟我说话的途中,他居然提到国外的那些画家,要不是我厉声制止,他估计还会继续。”唐云舒压低了声音。 “还有,关于油画,我本以为他是真心喜欢,没想到今天我小小地试探了他一下,就发现他根本就不懂油画,对于那几张画的评价都很表面。” 说着,唐云舒将一副农民丰收画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这是她练手的废稿,只是完成度较高,不了解油画的人看不出来而已。 她拉过陈衡道:“你看看这幅画,你能看出什么?” 陈衡看着桌上铺开的画,画中麦田金黄,万里晴空。 农民们笑逐颜开,或是低头劳作,或是抱着麦穗笑得开怀,不远处,麦堆高高,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心情愉悦。 陈衡斟酌了片刻,说出自己的想法:“麦子金黄,人民高兴,大丰收啊。” 唐云舒听完陈衡说的话,立即道:“你看连你都看得出来的东西,他一个自诩爱极了油画的人却也只是停留在这些最表面的东西上点评,难道不觉得很不合理吗?” 陈衡点头,转念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什么叫连他都看得出来的东西。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陈衡又听唐云舒道:“我手里的大多数画几乎都是看着报纸上的照片画的,画之前我先看了相应的文章,在文字的感染之下,画出来的东西自然会比较热烈。” 唐云舒继续道:“这是我头一次尝试明亮热烈的风格,所以很多地方其实存在不足。” “按照江明前段时间点评我们家院子的那个性子,他就算是夸赞,也会说几句这幅画的不足。” 这幅画整体色调的和谐性不够,还有画中的明暗对比也不足。 当时画出来后便被她放在了一边。 唐云舒不解,“统共就那么几幅作品,他除了夸还是夸,说的都是浮于表面的东西,更深层的理解一句都没有。” “一个人真正喜欢某一件东西,在面对它时,根本不可能是这样的表现不是吗?”唐云舒真诚发问。 “也许他也被今天的事情吓到了,所以没有心思好好欣赏。”陈衡提出另一种可能性。 唐云舒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有可能,但今天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也太蹊跷,难不成真的是她太过疑神疑鬼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找时间我再试探他一次。”想到江明似乎说过他也喜欢画画,唐云舒有了主意。 “你为啥要试探人家,还有你咋试探啊?”陈衡问。 “怎么试探你不用管,至于为什么试探,因为我怀疑他是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 唐云舒将自己得到校长重用,要推荐她去市里参加培训的事情说了出来,同时也说出了自己怀疑江明的依据。 虽然很不想怀疑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但自打家里出事之后,唐云舒早就不像从前那样天真。 人与人之间确实有真情,像是跟江嫂子她们;但也有利益捆绑,像是跟学校里的不少老师。 没有利益冲突时,他们是和睦的同事,一旦有了利益冲突,那些和睦的表象就会被撕开。 即便知道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样的举动很不应该,但明确知道她会画画的人,除了江明之外,就是陆老师。 而江明是跟她最有利益冲突的那一个人。 “可今天他似乎一直都在帮我们。”陈衡看着唐云舒的眼睛。 唐云舒犹豫一瞬,咬咬牙道:“就当我内心阴暗吧,不试一试,我会更加疑神疑鬼。如果最后发现冤枉了他,那我一定跟他道歉。” 其实最快的方法是找到那个举报的人,这样抓出背后之人便易如反掌。 可那些人又怎么会说出举报人是谁呢,所以这件事要么吃了这个哑巴亏,要么自己查。 陈衡见面前人的眼神渐渐变得幽冷。 唐云舒可不是那个吃哑巴亏的人! “既然你想好了,那就去做,出了事我给你兜着。”陈衡看着唐云舒,用平常的语调说出最令人触动和安心的话语。 唐云舒展颜。 “你先休息,我去团部还有事,晚了就自己睡,不用等我。”陈衡揉了揉唐云舒的后脑。 本来还想着好不容易回来了,得好好陪陪她,结果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江明这个人,从一开始他想方设法地往家属院跑,跟他们套近乎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之后他注意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人没有什么异常,看了资料也一切正常。 那些套近乎的举动估计就是想跟唐云舒这种知识分子寻求什么话题,想找到自己的同伴。 只是疑虑才打消没多久,又见他行迹鬼祟地出现在了那种偏僻得不行的地方。 陈衡的疑心又起,跟孙建洲通过气后,两人便时常留意这人。 没想到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家里便出事了。 只是事情过于巧合,他没有料到学校会派唐云舒去参加培训,确实有些招眼。 但只为了一个培训机会就把人往死里弄,这未免有些过于阴毒。 培训而已,哪年没有那么几次,这次没有机会下次也总会有,正常人就算是眼红也不至于那么手黑。 唐云舒一旦犯了思想和立场问题,连带他都得遭殃,这一点并不难想通,背后那人的目的估计也就是如此。 或许是这些事情接触得少,所以唐云舒压根没有往间谍那方面想,只以为是自己受人嫉妒。 但身为军人的他不可能不多想。 既然她要试探,那就让她去做,破绽足够多,狐狸尾巴才露得足够快。 暗下来的天色里,陈衡走向团部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 学校职工宿舍。 天色渐渐擦黑,江明如往常一般上楼,笑着跟人打完招呼,然后进了自己的宿舍。 门关上的一瞬,那张一直以温和示人的脸庞立即阴沉下来,比之没有开灯的黑暗房间更为吓人。 随手扯下眼镜,江明揉了揉太阳穴。 那两口子还真是命好。 不过也怪他太过自负,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始终觉得唐云舒那样的人一定会怨天尤人,愤世嫉俗,也必然会留下容易抓的把柄。 不过说了几句若有若无地话而已,就有人上赶着冲锋。 只是没想到,唐云舒居然这么滴水不漏。 好在自己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至少这一次,打着恩情的名义,更好接近那些蠢货了。 扭头看向天边最后一丝亮色,江明冷笑,没事,下一场戏,马上开始。 * 翌日。 唐云舒正常上班,才到学校便被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校长叫到办公室。 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的争吵声传来。 在校长一声重重的“我有我的分寸后”后,陆老师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看见唐云舒站在门外,他狠狠瞪了她一眼,冷哼着气冲冲离开。 唐云舒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进了办公室。 “校长,您找我?” 此时的校长正站在办公桌前气得直喘气,听到唐云舒的声音回头,“你来了?坐。” 唐云舒依言坐下。 “遇见陆老师了?他又冲你甩脸子了吧。”校长叹了口气。 唐云舒笑笑没说话。 校长继续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人还是负责的,等过几天就好了。” 唐云舒点点头。 “事情我都知道了,那不是你的问题。我估摸着跟推荐你去培训的事有关,答应你的事我会办到,举报你的那个人我会调查清楚的,不会让你平白遭罪。” 校长又补充了一句:“你安安心心教好学生,然后准备好去培训就行。” 唐云舒闻言,欣喜地点点头,颇有几分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不止一次,她无比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么一个好领导。 另一边,被校长那个老顽固气得不行的陆老师正往办公室走。 视线无意一瞥,便看到了江明。 心里郁结的陆老师当即叫住江明,想要跟他发发牢骚,只有江明这个善解人意的后辈才能理解他对学校的一番苦心。 “是陆老师啊。”被叫住的江明脸上迅速闪过一丝不耐,然后扬起笑容回应。 紧接着,陆老师把自己对于唐云舒的不满发泄个彻底。 “一开始这个唐老师进学校我就不赞同,家庭成分是那个样子,摆明了就是一个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54节 他拍拍巴掌,“现在好了,她惹了这么个大麻烦,虽然没有发生什么恨眼中的事,但已经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一次不是,哪下一次呢?” “这种人留在学校,只会招惹麻烦。”陆老师忿忿不平。 江明耐着性子开导,最后以他还要去上课的理由摆脱了陆老师。 临走时他的一句话,扰得陆老师心绪难平。 他说:“陆老师,等校长退休了,您就是最合适做校长人。说句实在话,要是论对学校的认真程度,校长估计都不及你。” 陆老师站在原地,沉思良久,深觉江明这句话最为中肯,怪不得他最喜欢跟他说话。 江明掏了掏被陆老师吵得难受的耳朵,一进办公室便看到坐在自己位置上批改作业的唐云舒。 想到昨天思绪混乱下的纰漏,他立即兴奋上前。 “唐老师,打扰一下。” 唐云舒抬起头,“怎么了江老师?” “就是昨天的那些画,我可以再去看看吗?” 他脸上带着歉意,“我知道有些麻烦,但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我的思绪有些混乱,便像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等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脑海中全是那些画,翻来覆去睡不着。我还想去看一眼,成吗?” 唐云舒垂眸,迟了一瞬,难不成真是她判断错了?真是陈衡说的那种可能? “唐老师,可以吗?”江明继续追问。 “可以,当然可以。我最近都有时间,你随时可以过来。”唐云舒道。 江明道谢,回过身后眼眸闪了闪,还以为她不会答应呢,没想到这么顺利。 还是用给人施恩这样的方式最容易接近唐云舒这类人啊。 * 一天后,江明竟然接到了唐云舒的邀请。 站在陈家门口,看着唐云舒不同以往,笑着请他进门的样子,江明心中不免自得。 这种征服别人的感觉,还真是令人身心愉悦。 只是,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如上次自己厚着脸皮要上门喝茶一般。 院子里江嫂子一家、谢嫂子和她小儿子以及林丽芳两口子都在。 另外,还有刘兰萍和几个他不认识的妇女。 “江老师快进来,我和陈衡商量了一下,想请你们吃一顿饭。”唐云舒走在江明身边,笑着说。 那天的事情发生得突然,虽然自己问心无愧,但这些帮着她说话的人,唐云舒觉得还是要领别人的好意。 因此,她把这些人请来家里吃饭。 反正江明也是要请的,他又提出来想要再次看看他的画,干脆就一起算了。 酒足饭饱,江明旧事重提,一副十分急切的模样。 谢嫂子见他那副样子,忍不住笑着说:“瞧给江老师急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他介绍对象呢!” 一群人闻言哈哈大笑,江明脸上浮现不好意思,但他振振有词,“嫂子你有所不知,能够好好欣赏喜欢的东西,可比谈对象来得让人愉快。” “我们读书少,可不懂你们那些思想。”江嫂子笑。 “云舒,你不是说要给我们画嘛,快拿出来吧,你还想吊人胃口不成?”林丽芳笑得俏皮。 那天之后,她整整三天没有迈出门一步,唐云舒几人上门想要看看她,都被孙建洲拦了下来。 三天后,林丽芳走出了院子,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如往常一样跟她们说笑相处。 她们知道她心里藏着事,但她不说,唐云舒几人也不能强求。 好在林丽芳现在精神很好,几人也放下心来。 唐云舒在他们的催促下将昨天和陈衡加班加点裱起来的画拿了出来。 江明看着那些画,简直爱不释手,从空间构图、色彩搭配,以及情感表达等等方面将这些画大夸特夸。 唐云舒听着耳边的话语,谦虚地应付着,却心乱如麻。 江明的这些点评跟她美术系的同学比起来算不上专业,但对于业余的人来说已经足够。 唐云舒再次怀疑自己,难不成真的是她弄错了? “还是读书人会说话啊,把我想说的都说出来了。”谢嫂子在一旁捧场,还不忘回头对自己儿子说教,让他好好读书。 江明例行公事一般,将过程走一遍之后,终于鸣金收兵。 “江老师这么喜欢,不拿一幅?”林丽芳见江明确实爱得不行,以为是他不好意思向唐云舒开口,不由开了个头。 江明扬起笑容,颇为不舍,“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还是不要了。” 这些破东西只有这群人奉若珍宝,又不是名作,还入不了他的眼。 环视一圈对自己投来崇拜目光的众人,江明略微满意,不枉自己特意大老远跑去书店买书,没日没夜地抓紧时间看。 “你这话说得,倒显得我们不懂人情世故了。”孙建洲玩笑似的说道。 江明闻言,又连忙道歉,说说笑笑好一会儿,才把这个话题跳过。 一旁的刘兰萍见天色差不多,自己也该回家了,便将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说了出来。 她斟酌片刻,看向唐云舒道:“小唐啊,虽然现在就让你帮这个忙有些不是时候,但嫂子也是没法子了。” “嫂子你这么说就见外了,自打我来家属院你都不知道帮了我多少忙,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唐云舒道。 见她这么爽快,刘兰萍也不藏着掖着。 “过段时间文工团不是有表演嘛,领导说我们的舞台背景有些老了,需要换新的。但是我们宣传队唯一一个会画画的小干事回家生孩子了,估计得过几个月才能回来。” “本来想着你前几天才因为画画这事烦心,这个忙不应该找你的,但今天又看到你的画,嫂子还是觉得请你帮忙画,最后呈现出来的舞台效果一定最好。” “上面领导又催得急,嫂子也就厚着脸皮开口了。”刘兰萍有些不好意思道。 “这有什么,需要什么样的,什么时候交稿,嫂子你跟我说清楚就行。”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前几天的事虽然有些心烦,但还没有达到影响她日常生活的地步。 “行行行。”刘兰萍喜不自胜,两人进屋,刘兰萍将他们的需要描述了出来。 听到是舞台背景时,唐云舒就知道这幅画肯定小不了。 想到自己跟陈衡说的话,虽然现在有所动摇,但唐云舒还是决定试一试。 于是她说:“嫂子,我过段时间还要去市里培训,平时又要上课,这幅画有些大,一个人的话,时间上估计有些来不及。江老师也会画画,要不你请他跟我一起吧。” - 作者有话说:作者非专业人士,本章关于油画点评来自网络资料[比心] 第44章 小菜怡情 太阳落山, 散去一整日暑气的清凉小院里,充满欢声笑语。 屋内,刘兰萍在听到唐云舒说时间不够的那一瞬心里猛然一突, 直到听她说出解决方案后, 她才放下心来。 听说江老师也会画画,刘兰萍更加高兴了, 当即道:“没问题,我这就出去跟他说说。” 虽然跟这位江老师接触不多, 但今天短暂相处这一顿饭的功夫,觉得他为人还是不错的。 和善又温柔,看上去也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刘兰萍起身出门。 唐云舒留在屋子里记录着刘兰萍方才说的那些要求。 笔尖在白纸上沙沙作响, 停顿的那一刻,唐云舒原本犹疑着到底要不要这样做的心也更加坚定。 思虑这么多天,不管怎么想, 她还是觉得这人很奇怪。 院外,其余人都聚在一起说着话。 刘兰萍走到江明身边,见他和林丽芳聊得投契, 便等了一会儿,见缝插针接了江明的话,想要借机提出自己的请求。 江明在林丽芳和几位嫂子的崇拜目光里说得起劲儿, 享受着独属于他的舞台。 忽然见三团团长的媳妇儿坐到了这边, 看着自己笑得和善。 见她这副模样, 江明不急不缓地继续自己的话。 女人嘛, 即便是再粗鲁再没有文化的女人, 对于那些彬彬有礼,温柔谦逊的男人都有一定的幻想以及明显的偏爱,并且, 无论年纪大小。 刘兰萍自然不知道江明在心里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正琢磨着怎么跟人开口。 两人不算熟悉,贸然开口又不合适,只能斟酌着说话。 “那个江老师啊。”刘兰萍想了半晌,还是觉得直接说最符合自己的性子。 江明闻言看向刘兰萍,“刘干事这是有事?” “方才你应该也听到了我跟唐老师说的话。” 江明点头。 见状,刘兰萍继续道:“但是那幅画太大了,唐老师说她一个人可能来不及,我听说你也会画画,就厚着脸皮来问问你可不可以帮帮忙?” 听她语气诚恳,又见她眼神真挚,江明真的很想答应下来。 像他们这种级别的人,如果能够搭上团级干部,不论是军官还是军属,都能得到重用。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可坏就坏在,他根本不会画画。 虽然那天在河边他说自己是去采风,手里也拿了一些画画用的东西。 可那不过是因为他一早就在百货大楼看到了唐云舒两口子在买画具。 思索着既然通过文学难以接近唐云舒一家,那就换成画画也不错,伪装起来也方便。 于是他便买了那些东西,而他自己根本不会画。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55节 哪里知道就这么不巧,偏偏有需要他画画的时候。 今天卖刘兰萍一个面子,这样她就欠自己一个人情,以后自己再用些手段,一来二去两人不久就能熟悉起来了,等到那时候,自己办事也方便。 不过瞬息功夫,江明脑中将这件事的好处过了千万遍。 最终他还是狠了狠心,对刘兰萍温和笑笑,一副没什么大不了地说:“就这事儿啊,没问题的。” 他嘴上虽然答应着,但面色却有些为难的模样。 刘兰萍不由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你直接跟我说,我看看能不能帮着解决。” 刘兰萍以为江明是因为学校里的事,才有些迟疑。 她话音才落,就听江明道:“没什么事,就是学校可能会有些忙,不过我尽量挤时间就好了,年轻人嘛,少睡一点也没什么。” 刘兰萍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为难,这就是她最怕找人帮忙的地方。 为难别人不说,还为难自己。 但时间紧迫,既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她又下不了那个说算了的心。 所以只能连连安慰江明,还说自己能给他和唐云舒争取到哪些福利。 “但是嫂子,我得先跟你说好,我只是喜欢画,但能画的不多,也画得不好,最多给唐老师打打下手。”江明话锋一转,又道。 此次机会难得,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得抓住这个接近他们的时机。 画画而已,他喜欢并不代表他擅长不是吗? 刘兰萍提起来的心再次放下去,“没事没事,有基础总比什么都不懂的强。” “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忽然想起来还有需要补充的地方,去跟唐老师说一声。” 刘兰萍跟江明道了谢,便忙不迭起身进屋。 怎么跟这人说话这么费劲呢,一次性说清楚不好吗,害得她的心跟着一上一下的。 日落西山,夜幕四合。 送走了客人,小两口又抓紧时间把院子收拾干净。 唐云舒将自己的打算跟陈衡说了,陈衡点点头,叮嘱了几句。 等收拾完,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洗漱之后,两人便进了屋。 自从前天因为突发事件,陈衡将东西搬到唐云舒房间后,像是心照不宣般,两个人都没提搬回去的事。 或许是因为脑中被其他的事占据,两人也没时间考虑这些东西。 再者,他们现在感情稳定,不是刚结婚的时候,所以顺理成章般,这两晚都是睡在一起的。 陈衡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到了这一天,这两晚看着坐在梳妆台前擦脸的倩影总是心猿意马。 毕竟是男人,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就算再忙,还是会动心思。 光是看一眼,想一下都有些要命,更别说看着这人穿着有些单薄的睡衣,浑身香气的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了。 陈衡正想入非非呢,忽然听到坐在那里的人发问:“这两天忙得都有些昏头了,还没问你有没有看见我送你的东西呢?” 陈衡被她这么一提点,才终于想起来被自己塞进军装口袋里的画。 他猛地从床上翻坐起来,冲到门口,拿起自己随意挂在挂钩上的军装就开始翻。 唐云舒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跟着出门就见他着急忙慌地从上面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被折得整整齐齐的纸。 她目瞪口呆,即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还是不可置信问:“别告诉我,你把它塞进了这里面?” 陈衡早就料到她的反应,只能赶紧解释:“当时情况紧急,这画虽然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但被人看到总归有点涉及你说的那什么隐私,那些嫂子的嘴巴你又不是不知道,估计得说的你不好意思出门。” “更别说我了,要是被领导知道,估计还得警告我注意影响。要是穿了军装还好说,坏就坏在没穿军装。” 毕竟这种事情,两口子私底下怎么着都成,但传得人尽皆知的话,那可能就会被人说成小资做派了。 “我当时实在没时间找地方放起来了,只能这样。”陈衡无可奈何,以为他愿意把自己那张脸折成这副模样啊。 唐云舒见他急成这副样子,忍俊不禁。 从那天跟着那些人进门,却始终没有看见那幅画后,她便知道陈衡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好。 其实只是一幅画而已,虽然是第一幅,也是比较有意义的一幅,但如果因为这幅画而影响到他们,那么这幅画在她的眼中便会失去其重要意义。 在那种情况下,换做是她,也会选择最优处理方式。 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怪过他,甚至在她的设想里,那幅画早就被陈衡毁了。 现在看他一脸肉痛地从口袋里摸出来,除了意外之喜以外,又生了些逗弄他的心思。 原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嘴硬,毕竟这人一向不解风情,对于这些东西他一直不怎么看得上眼。 没想到这次他居然一脸遗憾地解释,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心痛这幅被他迫不得已糟蹋了的画了。 “你别生气,我一定好好把它裱起来,一天看三遍!”陈衡一边打开画一边保证着。 唐云舒笑出声,这人真是的。 她向前几步,看着陈衡把画打开,“我可没那么小气,就是想逗逗你而已,瞧把你吓得。” 那天那种情况,不出事她就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怪罪他没把画收好呢? 陈衡打开画的手顿住,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哟,胆子见长呀,捉弄起我来了。” 知道这人对那些书本啊,画纸的有多珍惜,他见她那副质问的模样,还真被吓了一跳,结果她说什么,居然说是逗他的。 陈衡伸手就想要去抓唐云舒。 唐云舒见状,后退几步立马闪躲,陈衡随之上前。 手还没抓到人呢,只听“撕拉”一声,他手中才打开一半的画不知道挂在了哪里,直接被撕裂了一只角。 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质量的纸,又被折起来放在口袋里压了那么长时间,别说被挂着了,就是不小心轻轻一扯都能撕开。 两人同时将这刺耳的一声听入了耳里,不约而同愣住。 陈衡呆在原地,拿着手中的纸一动不动,唐云舒也懵了一会儿,然后慢慢上前,拿过男人手中的纸。 迫不得已糟蹋了是一回事,但被弄坏了又是另一回事。 她缓缓将画打开,灯光下,画中原本精神气十足的男人,此刻那张脸上有了两道贯穿的折痕。 这还不算,视线下移,男人原本肆意自在伸直于绿色草地上的腿被从膝盖处撕开。 唐云舒现在是真的心疼了,但又知道现在这样的场面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陈衡语无伦次地道歉。 他见过这幅画最完好的时候,虽然觉得这种小资情调不好,但那一瞬他的心还是为之悸动,可现在全毁在他手里了。 唐云舒估计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正想着该怎么求得人的原谅呢,忽然听到面前的人开口:“算了,没事的,一幅画而已,反正留着也提心吊胆的,现在也好。” 虽然心疼,但唐云舒也确实是这样的想法。 可这话听在陈衡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那语气,那表情,不是摆明了在生气嘛。 上前试探着将人揽在怀里,好言好语道:“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明天我就去办公室借顶顶好的胶水来粘好行不行?” 怀里的人没有推开他,但也没有回话。 陈衡继续道:“好了好了,你要是实在生气就打我几下呗。说真的,我真的很喜欢这幅画,把我画得多好啊,我媳妇儿手可真巧,我可真有福气。” 唐云舒听着他耍贫嘴,知道他确实是真心喜欢的,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但心里的那股子细细的心疼还是堵得难受,任谁费尽心思得来的东西被弄坏了,都会心疼。 于是她干脆就着陈衡的话给了这人胸口一拳,气哼哼道:“你就不能稍微稳重点啊!” 她那点力道对于陈衡来说不痛不痒,本想继续道歉哄人来着。 忽然想起什么,陈衡眼珠子一转,当即腾出揽在唐云舒腰上的那只手,捂着胸口呼痛。 唐云舒被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手重了,心里那点本就不多的难受马上就被抛到九霄云外,扒着陈衡的手就准备查看被她打的地方。 满心满眼全是对陈衡的担心,“没事吧,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一个劲儿道歉的人现在换成了唐云舒。 陈衡低头看着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女人,心里说不出的满足感。 大掌握住那只慌里慌张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低头在那张红润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声音温柔的不像是他能发出来的声儿,“不生气好不好,我保证这样的事情没有下次。” 唐云舒感受着手底下那有力的心跳,对上他真挚的双眸,心里的那点不舒服烟消云散。 一幅画而已,有什么是比画上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更来得浪漫的呢? 于是,她笑着点头,“好,但是仅此一次,要是再敢有下次……” 话还没说完,红唇又被人啄了一下,男人笑着问:“下次怎样?” “陈衡!”唐云舒瞪眼,“你……” 话还没说完,唐云舒感觉到自己脚下腾空,手下意识找寻让自己感到安全的地方抓住,等她回过神来,双手已经环上了男人的脖子。 陈衡笑,“还挺主动。” 察觉到他的走向,唐云舒脸上渐渐升温,圈紧陈衡的脖子,下意识开口:“你这是干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这是问的什么话啊。 果不其然,陈衡见她这副模样,笑得不怀好意,低头凝视着怀里羞得不行的人,语气带着不正经,“你说干什么?没瞧见天这么晚了,肯定是回房睡觉啊!” 唐云舒:…… 她就知道这人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只是在心里,她知道,这一次她不会拒绝,也不会退缩。 “砰”一声,房门被陈衡用脚一勾,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唐云舒被陈衡轻柔地放在床上,随之而来的,是男人密密实实压上来的吻。 从额头到唇角,从浅尝到深吻,陈衡一路试探,一路沉沦。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56节 手也不老实地探入睡衣,摩挲着滑腻的肌肤。 唐云舒只觉得自己晕晕乎乎,有生以来从未有过这样令人沉沦的经历。 原来书上说的是真的,两个相爱的人,只是接吻便能令你感知到什么是无与伦比的美妙。 迷糊之际,只感觉到身上的男人狠狠亲了她一口,猛地一个翻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她的身边,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 随着陈衡的离开,唐云舒也回过神来,这才察觉到自己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掀到了最上面,连扣子都被解了几颗。 她手忙脚乱地将衣服理好,忍不住扭头偷看一旁还在平息自己的陈衡。 只是才看过去,就对上男人如狼似虎的眼神,她吓得收回目光。 陈衡从后将人揽在怀里,哑着声音道:“忙了这几天你也累了,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帮嫂子画画,早点睡吧。” 唐云舒背对着窝在陈衡的怀抱中,大热天的,感觉有些热,她动了动,说了一声好。 “别动,你再动我就真的忍不住了。”男人的声音似乎又哑了几分。 唐云舒躺在那里,抿了抿唇,还是忍着脸上的热意问:“你真的没事吗?” 两人离得那么近,她又不是感受不到男人的躁动。 “有事。”陈衡咬牙。 本来他还是有信心能忍住的,但被她那柔声似水的嗓音一问,又蠢蠢欲动起来。 可看着她眉眼间不自觉带着的疲惫,他还是下意识心疼,想让她好好休息。 心中忍不住将那些闹事的人再次骂得狗血淋头。 唐云舒不知道陈衡的这些想法,听说他有事,担心大过害羞,连忙扭过身面对着陈衡,“那怎么办啊?” 她不这样还好,这一副自投罗网的模样,陈衡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那双才情动过的双眼莹润剔透,双颊泛粉,唇色红润,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陈衡的喉咙上下滚动,脑中挣扎半晌,还是决定做个人。 于是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唐云舒道:“有一个办法,不过得你帮帮我。” 唐云舒也看着他,见他额角青筋突起,满头大汗的模样,柔声问:“什么办法,你说。” 话音刚落,陈衡便拉住那只柔软的手往自己这边放。 这也是他肖想了很久的事,今天主菜上不了,小菜也可以勉强填填肚子。 * 翌日一早,陈衡才起身,唐云舒便醒了。 “吵醒你了,今天不上班,多睡儿吧。” 吻了吻唐云舒的额头,他声线温柔。 被他这么一亲,昨晚的事涌入脑海,唐云舒的脸上又有些热,一把推开那凑近的脸,坐起身道:“我今天还有事。” 陈衡见说不动她,殷勤地给人拿衣服递鞋子,笑得跟朵花似的。 想到自己受的苦,唐云舒对他的所做作为全盘接受。 只是没想到,在陈衡去打早餐后,自己铺开画纸,拿起画笔时手抖了好一会儿。 唐云舒咬牙,心里将那个不知餍足的男人狠狠地骂了一顿,这才算解气。 等陈衡回到家后,发现这人忽然间对自己横眉冷对的,一头雾水问:“这是咋了,谁惹着你了?” 唐云舒坐在饭桌前,瞪了对面的人一眼,“谁惹我,除了你还能有谁?” 陈衡一脸懵,他不就是出去打了个早饭,怎么就惹着她了。 “我怎么惹你了?” “都怪你,我现在画笔都拿不稳。” 听着她气呼呼的声音,陈衡想到昨晚自己确实有些不知收敛,哄着人弄了好久。 他能伸能缩,当即低头赔不是。 等吃完饭,唐云舒照常去到门口送他出门。 才拉开院门,陈衡又折回去,低声对唐云舒道:“要是实在不舒服,等我中午回来给你按摩。” 唐云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回来,一脸认真地听他说话。 然后就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调笑。 她恼怒道:“滚,我好得很,用不着你假好心。” 要是真那么好心,昨晚她喊停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收敛。 唐云舒暗恨,也怪自己心肠软,明知道这人惯会蹬鼻子上脸还受不住他的迷惑。 陈衡春风得意地走出院子,恰好遇上从自家门口路过的孙建洲。 这么点距离,孙建洲自然早就听见了唐云舒的那一句怒骂。 见陈衡走出门,还思索着该怎么安慰一大早便受气的兄弟呢,结果话还没出口,竟然对上了那张满是笑意的脸。 孙建洲好奇,凑上前道:“怎么,跟媳妇儿吵架吵赢了就这么高兴?” 这人估计是还不知道女人生气之后的厉害吧! 陈衡啧了一声,“你这么盼着我们吵架啊,安的什么心?” “说吧,这次又是为什么?”孙建洲以为他是嘴硬。 “没有,我俩好得很。”陈衡丢下一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了前面。 孙建洲在后面冷哼一声,“嘴还挺硬。” 说完,跟着他的步伐上前。 两人的这几句闲话,不到一下午的功夫,又被零星听见几句的嫂子说给了其他人听。 “听说这次是陈营长厉害得很,把那小媳妇儿气坏了。” “活该,她就得好好收拾收拾才能老实,才来家属院多久啊,惹出那么多事。估计要离婚了,陈营长已经忍不住了。”有人叫好。 “你这话说的,哪次的事是人家惹起来的?她只是招事,不惹事的。”有明事理的说道。 众人点头。 说着说着,有人忽然压低声问:“你们说这次他们家遭难到底是谁这么毒啊?还好人家守本分,也是在部队,要是在老家,就算没搜出什么东西来,也得被拉去批斗了。” “谁知道呢……”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第45章 忙碌 陈衡走后, 唐云舒便将画纸拿了出来,先试着绘制出一副小一些的初稿,以便后面大幅绘制时自己有足够的把握。 宣传队的工作一向做得不错, 只是现在需要淘汰的那一张舞台天幕实在有些不合适了。 要是其他剧目还能将就用, 但像是《红色娘子军》这种需要用到旭日东升、霞光万丈天幕的节目,继续使用灰扑扑还补了几个地方的背景, 便难以表现出革命的胜利和光明的未来。 别说自己看着不舒服,就是人家来表演的看着这么暗沉的天幕, 也会影响演出的心情。 既然是象征光明的东西,就要足够新鲜和鲜亮。 这幅画不算难,而且有样本在前, 唐云舒只需要照着画就行。 不过她是第一次绘制这么大篇幅的画作,所以在构图上还得仔细斟酌。 等把手边的小稿画好,唐云舒收拾好需要的东西, 然后去了宣传队那边。 * 宣传队。 刘兰萍正将之前参与制作过天幕的工作人员叫在一起给他们说这次的工作重点。 听说外面有人找,刘兰萍猜测不是唐云舒应该就是江明。 于是她让办公室里的人等在原地,自己出去迎人。 刚到门口, 刘兰萍便见唐云舒往这边走来。 “小唐,这边。”刘兰萍招手。 唐云舒见到刘兰萍,笑着走到她跟前。 “怎么来这么早?”刘兰萍面带笑容。 “今天休息, 所以想着先来看看这边的大致情况, 心里也好有个底。”唐云舒解释。 刘兰萍笑容更甚, 心里满意至极。 被学校抢先了一步, 要是这位积极向上的好同志是他们宣传队的该有多好。 识文断字不说, 还文采斐然,且多才多艺,实在是太适合干宣传了。 刘兰萍动了心思。 两人走进办公室, 唐云舒便见到屋内或站或坐有五六人之多。 一旁的刘兰萍介绍道:“这位就是咱们这次的总设计,一会儿还会有一位老师过来。” “这几位是之前参与过绘制的工作人员,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跟他们沟通。”刘兰萍对唐云舒道。 唐云舒点头,双方打过招呼。 不一会儿,江明也到了。 几人跟着刘兰萍来到礼堂。 画画的用具早已被他们拿在礼堂放着,这里的空间够大,行动起来也足够方便,所以众人一致决定在这里画。 唐云舒只是过来救急帮忙的,只要工作顺利,其余的事情她不会多言。 曾经在学校也见到过同学们是如何绘制这种大型天幕的,她敢接下来,也是因为自己有一定的把握。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57节 先是把自己绘制的小稿拿给刘兰萍,刘兰萍说要先给领导过目。 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在宣传队原有的天幕基础上,小稿起码改了不下三次,才总算定稿。 定完稿后,唐云舒等人开始打格子放大。 将近十二米高的一块巨大白色棉布,光是一点点打格子比例放大画作都花费了很长时间。 不过好在整个团队都有足够的经验,所以就算是对彼此不算熟悉,磨合了没多久便足够配合完成工作。 本来大家对于唐云舒一个教语文的老师来干这种技术活还没有信心,直到她把绘制的初稿拿了出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原本不服气的助手在看到她耐心反复改稿,以及其控场和调度能力后终于心悦诚服。 不过因为工程量确实很大,今天一整天下来,不过也只初初有了那么点样子。 眼见天色渐黑,估计着时间,众人回家休息。 刘兰萍下班早,但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一直在礼堂等着唐云舒。 一是两人回家有个伴,二是不放心想过来看看。 宣传队会画画的人不多,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会画舞台背景这种的,只有那个回家生孩子的小同志。 本来想跟上面的领导反应,干脆就用原来的天幕,顶多上上色,让颜色看起来鲜艳一些,顶过这段时间,等人回来上班再说。 结果上面怎么说都一个态度:很是重视这次的演出,必须以最好的精神面貌严肃对待。 没办法,他们底下人只能到处找人,往周边的宣传队到处借人。 但人家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就是有自己的工作任务,哪里会这么容易借人给他们。 好在,有唐云舒在。 所以刘兰萍是真的很感激唐云舒这个救星,一路上不断地说着感谢。 两人走了没多久,唐云舒便见到陈衡迎面走来。 “小陈这是来接云舒的?”刘兰萍问。 只是一天时间,称呼便有所改变。 陈衡点头,“有些晚了,我就过来看看。” 刘兰萍笑,“还是年轻的时候好啊!” 像他们家那口子,下班比她还晚,过了大半辈子了,她都不记得上一次他来接她下班是什么时候。 等三人到了家属院,刘兰萍婉拒了两人的邀请回了家。 夫妻两人进了门,洗完手后便坐在桌边开始吃饭。 唐云舒的确有些饿了,那么一大幅画,虽然有人帮助,但主要负责人还是她。 像是旭日以及其旁边的云彩,都需要她上手。 虽然今天还没到这个地步,但在架子上爬上爬下也足够累人。 吃完饭歇了一会儿,唐云舒洗了个澡便躺上了床。 陈衡收拾完饭盒,同样洗漱好进了房间,看着她累成那样,忍不住道:“早知道这么累我就替你拒绝嫂子了。” 才一天而已,给她累得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哒哒的。 身体很疲惫,但唐云舒并无困意,正靠在床头看着书。 听到陈衡的话,她道:“家里出事那天嫂子可是帮了大忙的。” 虽然刘嫂子没说,但能那么快请动胡主任以及几个三团领导的人,除了她唐云舒想不到别人。 谢嫂子虽然说过,江明也去找了人,但估计第一个找的便是刘嫂子。 “人家帮了我们,我们也得领人家的情。现在宣传队都火烧眉毛了,先不说这次帮忙的情分,以及碍着钱团长的面子,就是刘嫂子直接来说,你能不答应?” 陈衡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坐在床边拉过她的手把玩,“这不是看你累成这样,我心疼嘛!” 唐云舒可没忘记昨晚的事,抽回自己的手冷哼一声,“少贫,我还不知道你。” 陈衡笑,凑近人说:“你说我咋运气这么好,娶了你这么个好媳妇儿呢!” 唐云舒也微笑,嘴里毫不客气回应:“是呢,这么好的妻子,你可得好好珍惜。” “那是肯定啊。”陈衡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 腻歪了一会儿,陈衡忽然想起唐云舒的次要目的,张口道:“你那事儿有眉目了?” 闻言,唐云舒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看得出来他不熟练,但是还得观察观察,目前我不敢断定。” 即便是第一天,还没有达到人人上手的地步,但也看得出来,江明纯粹就是过来凑人数的。 流程和工序不熟悉还可以理解,但连那些最基本的线条、明暗等东西都不了解,甚至颜料色彩以及一些画具都认不清,居然还说他常去各地采风。 其实这些细节江明掩饰得很不错,可奈何唐云舒本就想找他的把柄,对于他的关注自然也就多了起来,发现的破绽也足够多。 虽然喜欢并不一定代表擅长,但越接触越了解,江明给人的那种伪装喜爱感越来越甚。 唐云舒不明白江明为什么要装作很喜爱油画的样子。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以他那爱卖弄的性子,估计就是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以及喜好被他人崇拜和注视。 可他为什么要以这种理由来接近自己呢? 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又到底是不是他呢? 唐云舒有些苦恼。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不到真相大白之时便难以根除。 看来只能从不对劲的地方一点点深挖了。 * 第二天一早,唐云舒又早起去到礼堂开始工作。 只是工作之余,还是会有意无意试探一下江明。 又忙碌了一天,唐云舒看着总算是有点样子的画作,满意点头,然后回家吃完东西之后也看不进书了,累得倒头就睡。 接下来几天,唐云舒都是上完学校的课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去礼堂盯着进度。 连着忙了一周,这件事总算落幕。 刘兰萍见到那冉冉升起的旭日,笑得嘴都合不拢,十分满意这次的成果。 将从领导那里据理力争来的钱和票塞进唐云舒手里。 刘兰萍不顾她的推拒道:“这是你应得的,这次要是没有你,嫂子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有江老师也是,这次真的要多谢你们两位老师了!”刘兰萍将手中另一份钱票递给江明说道。 江明同样拒绝,但还是敌不过刘兰萍连感激带威胁的话,最终还是收下了。 画画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唐云舒对于江明这个人的底色也总算有了一定的了解。 爱卖弄是一点,其次就是张扬,很多事上还爱充大头,有时候说起话来也毫无顾忌。 要说有什么坏心,唐云舒似乎并没有发现,否则这次是她负责上面领导那么重视的一件事,要是毁在她手上,她去培训的机会也会受到影响。 但这几天无事发生,一切都很顺利。 不过,就算如此,唐云舒也并没有轻易地放宽心。 一开始因为有培训的事放在前面,她的注意力和思想都集中在那上面了,所以没有往深处想。 而现在等冷静下来,回过味来后,唐云舒便想到了另一个层面——间谍。 别说是住在部队家属院,时常会被嫂子以及自己的枕边人念叨着,就是住在农村,那些宣传语也贴的到处都是,隔三差五地还要进行宣传教育。 她只是没有经历过,并不代表过了那一阶段后自己想不到。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其实唐云舒自己也惊了一惊。 这样说来便合理了,江明为什么总是蓄意接近,而且自己要是犯了立场问题,陈衡也一定会受到影响。 到了晚上,她忙不迭将这件事告诉了陈衡。 陈衡见她总算是想到那方面去了,安慰她道:“他已经被盯上了,你照常就行,不要露出什么破绽。” 言意之下,之前的那些试探行为也就此打住,没有任何进展,就不能打草惊蛇。 唐云舒点点头,想起什么,她对陈衡道:“没事,反正我明天就要去市里培训了,刚好能够给我点缓冲时间。” 她也怕自己有什么纰漏。 陈衡闻言呆住,本以为自己总算是熬到头了,等她过了这一阵子,能好好休息之后,便找个时间把两人一直拖着的新婚夜补上,结果倒好,这人居然明天就要走。 “明天?”陈衡惊呼。 “对啊,我没跟你说吗,6月16号到6月20啊。”唐云舒回。 陈衡一拍脑袋,这些天净忙着部署江明的事,哪里记得时间啊。 怎么会过得这么快呢? 第46章 感同身受 夫妻两人在饭桌上说完这个问题, 吃完饭后唐云舒便在房间里收拾着需要带走的东西。 而陈衡…… 正苦大仇深地啃着手里的一个黄瓜,看着唐云舒忙碌的背影眼神幽怨,一言不发。 原来当初自己出任务时, 唐云舒就是这样的心情。 陈衡惆怅, 当时自己心里还偷偷嘲笑她这人矫情来着,现在好了, 他也矫情起来了。 啧,他还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棒子不打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将最后一口黄瓜塞在嘴里,陈衡上前帮着唐云舒一起整理衣物。 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出门在外需要注意的事项,活像个唠叨的老妈子。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58节 唐云舒见他这一反常态的样子, 笑得狡黠,看着陈衡道:“咱们都分开那么多次了,又不是头一回, 你应该已经很习惯了吧,怎么现在这副模样?” 陈衡听出了她语气里含着淡淡的嘲讽。 想起上一次自己出任务时佯装出无所谓的模样,有些心梗。 他能说出他上次是装的吗, 能说出自己就是突如其来想借机试探她对自己的感情吗? 当然不能,所以现在被人打趣也是活该。 他将手里的东西随意往衣柜里一丢,一把将人抱住, 头埋在唐云舒细嫩的颈窝, 闷声闷气道:“我现在明白你之前的心情的了, 那时候我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比起在她面前坦白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陈衡还是觉得骂一句自己来得容易些, 多少还是要给自己留些面子不是。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动不动就说脏话。”唐云舒拍了拍男人宽阔的背。 再说了,哪有人这么骂自己的? “我只去几天而已, 你好好在家等着我啊,乖!”唐云舒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陈衡听得咬牙,这妮子现在倒是把他的话全部还给他了啊。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是自己“有错”在先,现在再怎么样也得忍着。 当时一个劲儿的想试探她的心思,在她干脆利落的坦白后,紧接着就是不可遏制的兴高采烈,对于离别的情绪,还是在上车之后才后知后觉。 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唐云舒当时的感受,陈衡瞬间觉得自己有些活该。 想着明天她还得坐车,等到了市里估计也会累得不轻,他把心里的那些不可描述的意动压了下去。 并低声在唐云舒耳边恶狠狠威胁道:“等你回来我再好好收拾你。” “收拾谁?”唐云舒一把将人推开,提高声量装作生气。 陈衡将逃脱的人拉回怀中,假作威胁,“你说收拾谁?” “我看你敢!”唐云舒白了他一眼。 陈衡张嘴欲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院子里响起的一道女声打断。 “小唐,小唐你睡了吗?” 唐云舒连忙推开陈衡,从房间里走出去。 才拉开大门,面前便多了一张颇为熟悉的脸。 是住在林丽芳家那边的一位嫂子。 “嫂子,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唐云舒请人进门,然后转身去倒水。 “你快别忙活了,我不渴。”这位嫂子摆摆手,并没有进屋,而是在院子里转悠。 “我也不常来你家,听他们说你的院子布置得很好看,又可以吃又可以玩的,今天路过这里就想进来看看。”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仍旧光秃秃的架子,以及架子下的几个藤编桌椅,嘴里连连说好。 面对这样的情况,唐云舒已经见怪不怪。 这位嫂子不是第一个上门来参观院子的人,唐云舒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游刃有余,很快便适应下来。 闲话几句,那位嫂子便走了。 只是出院子的那一刹那,她回头看了唐云舒一眼,目露同情,然后走了出去。 刚才她可听见夫妻俩吵架了,陈营长都要收拾这小媳妇儿了。 要不是正好撞上人家夫妻吵架,她还要再看一会儿的,可惜了可惜了。 不算亮堂的院子里,只有廊檐下的一盏小灯,唐云舒自然没有看清那位嫂子的眼神,只以为她是对这院子有些留恋。 等回到房间,陈衡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听到她进来的声音,他一骨碌爬起来。 脸色有些冷,带着莫名的烦躁。 “我现在有些理解你之前为什么那么烦他们不敲门就进屋了。” 闻言,唐云舒知道他这是在闹情绪,笑了笑道:“我都没嫌烦,你倒是毛病多起来了?” “你说这么晚了还上门,要是人家夫妻在办事咋办?”陈衡脱口而出。 唐云舒回头,将手里的衣服扔到他身上,“胡说什么呢你!” 现在才连七点都没有,人家又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陈衡笑着将衣服接在手里,认认真真叠好,“我随便说说而已。” 夫妻俩说说笑笑将东西收拾好,第二天一早陈衡便送唐云舒上了车。 自然不知道,昨晚两人打情骂俏说的几句玩笑话被人当了真,然后又传出了闲话。 “陈营长真的这么说的?” “那还有假?”那位嫂子将自己为什么去陈家的原因说出来,然后继续道:“不过那小媳妇儿看着细细弱弱的,可说起话来可硬气,一点不气虚。” “要不是我刚好说话打断他们,我估摸着两人得打起来,那陈营长明明在家,知道家里来人了都气得一直待在房里不出来。” 众人再次议论起来,探讨着这对夫妻到底能过多久,什么时候会离婚等等。 * 唐云舒这一走,陈衡中午也懒得回家了,在食堂吃了饭就回宿舍午休,下午接着工作,等晚上回到那个空落落的家里,感觉浑身不得劲儿。 原来,自己走了之后,她在家里就是这么过来的。 跟一块望妻石一般,陈衡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盼着时间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希望唐云舒赶紧回来。 不过这期间,对于江明的事情,他们也没敢放松半分。 唐云舒不在家里这段时间,江明来了家属院两次。 一次是帮着刘兰萍搬东西,另一次则是受到林丽芳夫妇的邀请上门做客。 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直到二十号这天,唐云舒总算是结束了这次教师培训。 不过结束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赶回家属院了。 市里到部队虽然不算远,跑一趟也需要半天时间。 找到公共电话亭,唐云舒打了电话回去,告诉陈衡自己需要明天才能回去。 陈衡先是高兴,然后有些遗憾,本来还说自己挤出些时间去接她,结果明天还有一场重要会议需要出席,去接她的计划只能搁浅。 挂了电话,唐云舒便回到招待所,将这些天自己记录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她便坐上最早的一班车回了家属院。 等到达家属院时,正值中午一点多。 唐云舒回到家里,见陈衡没在家,知道他有事,也没在意。 一进屋便看到桌上安安静静摆着一个饭盒,伸手一摸,还带着些许余温。 心间暖流缓缓流淌,渐渐转化为荡漾在唇角的笑容。 将饭菜热了热,唐云舒填饱了五脏庙,便开始烧水洗澡。 天气炎热,所以这水也不用怎么烧,随便热一热就行。 要不是自己赶时间,直接打一盆水放在太阳底下,等到下午就可以直接用了。 等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唐云舒躺在廊檐下的躺椅里晾干头发。 竹编的躺椅带着些沁凉,靠上去的那一瞬,唐云舒只感觉暑气消减了些许。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感觉格外的热,闷得不行。 迷迷糊糊间,唐云舒靠在躺椅上打了一会盹儿。 再次睁眼,唐云舒只觉得浑身黏腻,才洗了的澡像是做了无用功。 来到卫生间用帕子擦了擦汗,她实在受不了了,去到房间想找一件更清凉一些的衣服穿。 在衣柜里翻找着,视线忽然定在了当初江嫂子硬塞在自己手里的那件背心上。 早就被她抛在脑后的背心此刻像是拥有蛊惑人的魔力一般,诱导着唐云舒伸出了手。 感受着手里柔润清凉的触感,唐云舒耳边再次响起江嫂子等人的质问。 “你们不热啊——” 不热吗? 热,热死了! 左右看了看,反正陈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他们一开会就要开好久,自己就穿一会儿,没什么的。 决定好了,唐云舒干脆利落地将身上的长袖一脱,留了一件贴身的背心后就把这件稍微大了一些的背心穿在了身上。 露出的胳膊纤细白皙,瘦而不柴,修长又漂亮。 唐云舒甩了甩胳膊,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不可察觉到凉意,心满意足。 随意挑了一本书靠坐在床上,看了没多久,她只觉得困意再次袭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起又转了两次车的缘故,唐云舒看着看着又睡了过去。 不过这次因为是在房间里,又穿得少了些,不像方才那般在院子里直面暑气,唐云舒睡得比较安稳。 直到太阳偏西,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仍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陈衡回到家里的时候,见屋内安安静静,以为人还没回来。 不过目光扫到桌上不见了饭盒,他扬起笑,脚步一转便向房间走去。 房门大开,陈衡隐约看见床上那个躺着的身影。 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然后床上的景象让陈衡呆愣在原地。 霞光透过窗户洋洋洒洒铺满一半的床,连带着床上熟睡的人一同包裹。 洁白的肌肤染上了霞光的颜色,美得晃花人眼。 融融暖光里,陈衡的视线从头至尾将床上的美人欣赏了一遍,然后视线定在那人睡乱了的领口处一动不动。 何等柔软,他曾有幸感受。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59节 喉结耐不住地滚动几下,陈衡有些狼狈地向外走去。 “你回来了?” 身后一道迷糊的声音响起,陈衡回头,便见唐云舒一双水眸清澈透亮,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终是忍耐到了极限,陈衡上前微微俯身,揽住怀中人的腰,便吻住那抹自己想念已久的红唇。 唐云舒被迫迎合着,等反应过来后将人微微推开,“干什么?” 陈衡浑身弥漫着危险的气息,反问:“你说干什么?都说了等你回来要好好收拾你的,现在是该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 作者有话说:不是故意卡在这里的宝贝们,我得好好斟酌字句,否则又得锁我[爆哭] 第47章 兑现承诺 房间内的气氛逐渐升温, 霞光也变得灼人。 男人高大的身躯强势地挡住那抹亮色,将床上的姑娘完全笼罩,带来比之更强烈的灼人气息。 她微微推拒的力道在男人面前变得微不足道, 渐渐地, 唐云舒也沉溺在了他带给自己的这场柔情里。 直到男人的唇顺着她的唇角一路向下,在她的颈侧流连, 宽大的背心肩带从肩膀滑落,唐云舒渐渐回神。 “洗、洗澡……”话音断断续续, 但陈衡听懂了。 虽然想说等事情结束了再洗也是一样的,但他知道这人爱干净。 二话不说拦腰将人抱起,便往卫生间走去。 等浑身水汽地被人从卫生间里抱出来时, 唐云舒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人真是,自从那次尝了些甜头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了不少花样。 房间里的霞光仍旧留恋着床铺, 直到房间内旖旎气氛渐浓,它终于羞得离开了这片火热的空间。 霞光越过高山,抚过山间的花草硕果, 然后穿过丛林草地,跃进山洞,淌过流水, 将那隐藏在深处的泉眼映照得晶亮, 并与之交相辉映。 唐云舒只觉得自己像是身处云端, 然后又在一阵剧痛中跌入谷底。 随后, 伴随着男人的动作, 那种浑身酥麻的感觉又从身体深处蔓延,爬上四肢,蔓延在心间。 欲生欲死, 不过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与她早就汗湿的手十指相扣,仍旧自顾自忙活着。 她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早就暗下来的天色,忍不住抬起腿踢了一脚男人的屁股。 “陈衡,够了!” 视线晃动中,唐云舒看着陈衡刚毅的面庞上滑落滴滴汗珠,臂膀上贲张有力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鼓动,健壮的胸膛上也凝聚着点点水汽,壁垒分明的腹肌也更加明显。 再往下…… 唐云舒闭了闭眼,醒了醒自己又被迷惑的精神,偏过了头。 正埋头苦干的男人闻声抬头,凝视着泪盈于睫的女人。 只见她面颊绯红,乌黑的碎发黏在脸上额头上,清冷的面容此刻带着几分惑人,美得更加惊心动魄。 白雪之上点点红梅盛开,动人心魂。 平时略微有些清润的声音现在染上了别样的味道,听在耳中令人血脉贲张。 毫不犹豫地,他低头又吻上那张微肿的红唇,加重动作,看着她又变得迷离的眼神,陈衡心满意足。 感受到他更加激动,唐云舒无奈望天。 “你、你刚才、不是……” 话未出口,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陈衡低头,唐云舒的声音又被他侵吞入腹。 憋了那么长时间的男人本就铆足了劲儿想要吃回本,怎么可能轻易消停。 更别说第一次因为经验不足导致她有所误会,现在自然要证明自己。 “一会儿就好,再忍忍。”他的声音带着情动的沙哑。 闻言,唐云舒没忍住又在他背上挠出一道血痕,刚才就是这么说的,他以为她还会信他的话吗? 她暗恼。 直到天色彻底漆黑,被忍无可忍的唐云舒拍了几巴掌,陈衡总算是意犹未尽地结束。 凌乱的大床上,男人麦色的肌肤衬得女人更为白皙。 两人相拥而卧,呼吸凌乱。 “你起来!”过了没多久,唐云舒出声。 陈衡撑起身子,恋恋不舍抽身离开,温柔出声,“要洗澡吗?” 唐云舒有气无力道:“没力气了。” “那我抱你去。”陈衡呲着大白牙,这句话可正中他的下怀。 唐云舒默认陈衡的话,任由他抱起自己往卫生间走去。 就在那只邪恶的手掌再次伸过来时,唐云舒坐在澡盆里头也不回道:“要是再敢动手动脚,我保证你过回从前清心寡欲的好日子。” 那只手讪讪收了回去,安安分分给人擦背加水。 见他总算安分下来,唐云舒舒了一口气。 知道他憋得可怜,一心软就由着他来,结果这人还真的打蛇随棍上。 虽然她也挺快活,但很累也是真的。 她下午休息回来的精神都被这个混蛋折腾没了。 要不是腹中空空,她都想倒头就睡过去了。 出力最多的人饱食餍足精神百倍,没怎么出力的人有气无力精神萎靡。 要不是看陈衡吃了两大碗饭,唐云舒还真以为这人一点儿都不饿呢。 她不懂,怎么一下午下来,她倒成了被狐狸精榨干精气的书生了呢? 吃饭完,唐云舒直接做了甩手掌柜,坐在廊檐下的躺椅里喝茶。 看着陈衡任劳任怨地收拾碗筷,又将被两人折腾得不成样子的床单衣服洗干净。 看着那件晾在绳子上的背心,唐云舒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 怪不得这男人突然发疯,这件背心有些大,难免的,领口就有些低。 男人的手在身上作乱的感觉尤在,唐云舒只觉得天又热了起来。 冲到卫生间洗漱好,然后立即躺到陈衡已经重新铺好的床上闭眼睡觉。 那件背心,她估计不会再穿了。 累了那么久,困意很快来袭。 迷迷糊糊之际,唐云舒感受到男人上床的动静,才躺下就从背后将她抱住。 没多久,那只手就又不安分起来,在凉被下这儿摸摸,那儿捏捏。 唐云舒被他弄得烦了,一巴掌拍在陈衡手上,“安分点,睡觉。” 陈衡气闷,“你说说你都欠我一年多的量了,还好意思这么大火气。” “会补给你的,现在,睡觉!”唐云舒没好气。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陈衡勾唇。 因为天热的缘故,两人中间留了点空隙,但他还是将手搭在唐云舒腰间,老老实实睡去。 * 翌日。 唐云舒睁开眼,扭头看了一眼身边,哪里还见到陈衡的身影。 视线在落到窗外,发现早已日上三竿。 慢悠悠起床,唐云舒揉了揉还有些发酸的腰,心里又数落了陈衡几句,然后下床。 来到餐桌旁,看见用饭盒装好的早饭,甜蜜又泛上心尖。 吃完早餐,见时间还早,唐云舒便收拾了一下自己昨天带回来还没来得整理的东西。 把给嫂子们带的东西以及给她们买的小礼物拿出来带上,然后出了门。 等送完东西回来,恰好遇见陈衡正要开锁进门。 吃饭午饭小憩了一会儿,陈衡又马不停蹄地去上班。 唐云舒落得清闲自在,在家里画画看书品茶,没过一会儿,林丽芳他们上门做客。 相处得久了,林丽芳跟唐云舒说起话来也不像之前那么客气。 看她又对着新买的报纸涂涂写写,林丽芳心动不已。 “你再帮我画几幅挂在家里呗,等哪天去百货大楼,你要是有什么想买的,我出钱,可以不?”林丽芳压低声音。 经历过一次次事情后,她现在说话做事都很注意。 生怕有人拿她资本家的出身做文章,随便买几件衣服都要被人嚼舌根,她可不敢大张旗鼓地说自己要请客。 唐云舒闻言,笑得温和,“这么见外干什么,反正我也是闲得无聊才画,你要是想要,自己过来拿就是了,我家里又挂不下这么多。” “你说真的?”林丽芳惊喜地看着唐云舒那张越发红润气色好的小脸。 “我有骗过你吗?”唐云舒反问。 “那可太好了。”林丽芳喜形于表。 之前自己总是沉浸在过去的阴影里,对生活便抱着得过且过的念头,不闻不问,不听不想。 可看到同样境况之下,唐云舒过的日子,面对困境时,她的处理方式。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60节 林丽芳想,自己总算还是幸运的,至少没有下乡吃过一天苦,又何必沉溺于过去迟迟不愿出来呢。 换了一种心境后,林丽芳发现自己从前对生活的热情似乎又回来了些,尽管不如以前那般肆意无忧,还是有些束手束脚,但至少也能够看到一点希望,有了不少盼头。 于是,在孙建洲提出要规整院子的时候,她嘴上虽然拒绝着,但心里无比希望孙建洲能够继续说服她,因为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答应。 当唐云舒出事的时候,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要眼睁睁地看着悲剧一次又一次的上演。 那一瞬,她在想,是不是她本身就是一个不祥之人,所以跟她亲近的人,总是大祸临头。 直到孙建洲敲响房门,说唐云舒没事,那一瞬,她放下心来,看到外面的光,似乎自己也得救了。 三天时间里,她想了很多,直到孙建洲破门而入的那一瞬,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彻底得救了。 至少她不是一个人,那些人那些事,也不是一成不变,毫无办法可言。 所以,她现在开始注重生活,也愿意折腾家里了。 毕竟曾经家里过的是那种日子,虽然对布置屋子不是很精通和在意,但该有的讲究还是刻在骨子里的。 即便挂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但总比空落落的来的好啊。 这一聊,林丽芳便在唐云舒家里待到了陈衡他们下班。 唐云舒和她都是不会做饭的主儿,都是等着自家男人从食堂打饭,自然也不必像江嫂子她们一样要忙着回家给丈夫孩子做饭。 孙建洲见林丽芳在陈家,干脆也上门,两对夫妻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繁星满天的小院里,四人有说有笑。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林丽芳看了一眼已经没话可说的两个男人,站起身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今晚的陈衡像是很不满他们夫妻在这里似的。 林丽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要不是唐云舒在这里,谁稀得跟他陈衡打交道。 她可是亲眼见过这人发脾气的样子的,也不知道唐云舒怎么受得了。 像她这样文采斐然,多才多艺的才女,就该跟彬彬有礼的才子生活在一起才对。 云舒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林丽芳遗憾,又嫌弃地看了坐没坐相的陈衡一眼。 撇撇嘴,这人还真是命好! “走了。”她对孙建洲说。 送人出了院子,陈衡回头一脸疑惑地看向唐云舒,“我有哪里得罪林同志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唐云舒被他问得一头雾水。 “咋感觉她像是看我不顺眼似的。”陈衡沉思。 唐云舒挑挑眉,想起之前林丽芳跟自己开的玩笑,笑了笑道:“让你一直拉着一张脸,估计人家以为你不欢迎她。” 陈衡无所谓,振振有词,“哪家小夫妻这么晚了还赖在别人家不走?” 唐云舒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等她有所头绪,陈衡已经三两下锁好院门,然后将她一把抱起,往卫生间走去。 唐云舒惊了一惊,低呼一声后问:“你干什么?” “讨要你给我的补偿啊!”陈衡理所当然。 对于自己困顿之际说的话,唐云舒已经记不清,下意识问:“什么补偿?” 陈衡极有耐心的原话奉还。 唐云舒气恼,“怪不得你拉着一张脸,原来就是嫌弃人家耽误你的时间了。” “聪明!”陈衡不吝赞扬。 妖精打架,酣畅淋漓。 只是第二天天还没亮,院门被人拍得砰砰直响,两人从梦中惊醒,拉开门,被告知学校那边出事了。 - 作者有话说:没招了没招了,改了一天了[笑哭],抠抠搜搜写出这么点,宝子们将就看吧,再改我就要疯了。爱你们哟[比心][比心][比心] 然后奉上四个人的心里活动 林丽芳: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 陈衡:神经病,打扰人家夫妻办事,结婚这么久才开荤,他容易吗 唐云舒:……(无奈望天) 孙建洲:? 第48章 少年意气 夜朗星稀, 距学校不远的山林间,有两束光线从茂密的树林里晃出,时隐时现。 伸手不见五指的小路上, 两名少年一人一把手电筒, 正慢悠悠地往山里去。 “东哥,再过几个小时天都要亮了, 咱们能抓到野鸡野兔吗?” 严肃脸少年身后的男孩子打着哈欠问。 这两人正是那天带头上门准备抄唐云舒家的两个男孩子。 打头的少年便是那天给唐云舒夫妻俩道歉的小孩,别看他长得显年纪, 实际也才十六七。 “少废话,该果断的时候你一点不干脆,到了不该出头的时候你又在那里冲锋陷阵。”被叫东哥的少年语气十分不耐烦。 要不是这小子一直撺掇, 直接把话说死了,又激了他几句,他咋可能就这么直愣愣地上门, 然后丢了这么大一个人。 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觉得面上无光。 早就说好今天晚上来看看他们一早布置在山上的陷阱有没有货,结果这人因为想睡觉就一直说着丧气话, 听得他直冒火。 “你要是不想去就回去,没人求你。”他丢下这么一句,然后加快步子走在前面。 “哎, 东哥, 东哥你等等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说话的少年也知道前面的人这几天在气什么, 现在自己又把人惹毛了, 只能打起精神往前追。 两人越走越深,来到不常来人的地方。 人迹罕至的地方更容易有货,现在家家户户都不富裕, 即便是在家属院,也有人日子过得紧巴巴,不是往家里寄钱,就是要养活自己的一大家子。 被叫东哥的少年家里条件不错,但不错也不是能够顿顿吃肉的程度,更何况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吃得最厉害的时候。 他们一馋了便往山上跑,自己抓点东西打打牙祭。 才弓着身子小心翼翼走到陷阱边,便听到草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东哥,不知道跑了一个啥,但逮到了一只野兔。”少年将那只已经蹦跶不动的兔子提着耳朵拎出来。 “还挺肥,要是那只也被抓了就好了。”他遗憾道。 “那就等一会儿呗,看看还有没有。”东哥看了一眼天色,反正现在回去也睡不着,还不如等等看。 他身边的少年虽然困倦,但也不敢再造次,说了声好,十分自觉地将那只奄奄一息的野兔捆好,又把陷阱弄了弄,然后两人就找了个草丛深一些的地方开始等。 见对面的人一直不说话,少年心底也不是滋味,他知道那天东哥被逼着给人道歉的。 想了想,他压低声音主动道:“东哥,我真不是故意的,还不是那天听见有两个像是老师样子的男的,一个劲儿地说唐老师,说像她这样读过大学的人,知识越多越反动,家里肯定藏着不少封资修的东西,加上又有人举报,我才敢打包票的。” 说着,即便他看不见,还是在黑暗中瞥了东哥那边一眼,“我这还不是知道你想立功,想着怎么着也得帮帮你嘛。” “我知道,这件事就此打住。”东哥面色稍霁。 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一个人,要不是自己立功心切,也不会闹成这样。 少年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干什么事情,一定要拿着证据再出手,否则,自己只能处于被动地位。 两个少年安静下来,静静等待着,期盼着还有猎物到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林寂静,那一声声哀婉的鸟叫声便更加渗人。 更深露重时,两个少年总算是听到了些动静。 以为是有苗头了,两人强行挣脱困意打起精神,结果那动静忽然又没了。 紧接着,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忽然起了一点橘黄色的亮色。 东哥微微挺直了身体看去,除了晃动的亮点,其余并没有什么异常。 “会不会也是上山打野味的?”另一名少年显然也看见了,低声问了一句。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守着。”东哥小声道。 正好起身走走,清醒清醒,要是自己认识的人,还可以一起。 被叫东哥的少年缓缓往那边过去,走了不知道有多久,那点橘黄色的光源越来越明亮。 此时他终于确定,那是火光没错。 这么偏僻的地方,连他们这种随时往山上跑的人都来了没几次,难道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发现了这里? 带着这样的疑惑,东哥继续向前走。 火光越来越明显,东哥以为是有人在烤什么东西,心里还觉得这人怪着急,这么晚了,家里是有多揭不开锅,现在就等不及要弄了吃。 结果距离又近一些后,他才看清,什么烤东西吃,明明就是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在烧什么东西。 怪不得大晚上不睡跑到这里来,原来是在搞封建迷信。 东哥又小心谨慎地往前一小段距离,蹲在一处草丛后,掩住自己的身形,然后看向男子手中正在焚烧的东西。 只是距离还是有些远,只知道他一张张的烧着什么纸,但看上去应该是写字用的白纸,而不是专门祭祀用的纸。 而且,这男人的背影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似的。 想到自己前几天遭受的屈辱,被另一队的人逮住那件事羞辱了不少次。 东哥当即决定,不论这人是在搞封建迷信也好,还是在干什么其他的事,行迹诡异,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还是先抓了为好。 “干什么呢?”少年有些粗的嗓门响彻在寂静的山林间,不仅把蹲在那里的男人吓了一跳,更是吓到了远处还在等着他的少年。 凭借两人的默契,少年当即明白东哥那边肯定有情况,甩了甩脑袋立即起身,拔腿就往那边跑。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61节 而这边,背对着东哥的男子正聚精会神的烧着手里的东西,被这么一吓,剩余的纸张差点落地。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在这里,男子三下五除二将手里的所有纸张往火里一扔,然后抬腿就向黑暗中跑去。 东哥见状,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 等另一个少年跑到这里时,便听到东哥边跑边喊站住的声响,和熊熊燃烧的火堆,以及一沓摞在一起,被烧了一半的纸。 映着火光,他看清了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不少字。 脑中忽然想起东哥说以后都要拿着证据再办事,少年当即抽出身上的小刀,蹲在地上就开始刨土。 本来火堆也不算大,不过片刻,火被扑灭,少年不顾烫手,嘴里叼着手电筒就开始翻看是否还有残留的东西。 没过多久,他将自己刨出来的残纸往兜里一塞,然后开始寻找东哥的身影。 听着声响,打着手电往那边跑去,就见东哥追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跑得极快。 他也紧追而去。 漆黑的山林间,三人竞相追逐,耳边风声略过,心跳砰砰,响彻耳际。 直到前面的那人终究体力不支,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紧追不放的少年总算是将人按住,同样喘息不止。 “跑,我让你跑,再跑啊?”东哥一屁股坐在那人的身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到男人的脑袋上。 被压倒在地的男人眼中划过一丝阴狠,无毒不丈夫,要是今天被这个小兔崽子抓到,那自己这几年来的所有努力可就功亏一篑了。 思索间,他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趴在地上,一边佯装挣扎,一手却悄悄地往胸前的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摸。 为了方便行事,那里随时放了一把美工刀。 趁着身上的人不注意,男人将刀拿出,然后猛地翻身,少年被掀翻在地,大叫一声后捂住自己的手臂,指尖湿粘,鼻尖逐渐弥漫起血腥气。 反应过来这人身上带了刀,被叫东哥的少年也不鲁莽,立即捂着手往后退,然后拔腿就跑。 形势急转直下,男人本不想追,但不确定这人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的脸。 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只能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反正这边足够偏僻荒芜,又恰逢深更半夜,就算是杀人抛尸又怎样,到时候伪造成被野兽所伤就行。 这座山上,哪年没有一两个被野兽咬死的人。 如此想着,男人更加下定决定,追着少年就不放。 只是没追多远,便被一道手电筒的亮光晃了眼,察觉到不对时,已经有两人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本想用手里的刀吓唬人,却没想到黑暗里不知道又从哪里窜出几人,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多少能耐,说句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 手臂上被飞来的刀一刀劈下,当即砍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手里的刀也被迫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男人只觉得胸口一痛,被人狠狠踢了一脚,然后整个人向后倒去。 “带绳子没有,把他捆好了,看看他还有没有能害人的东西。”东哥率先上前将人制住,对帮助自己的人道。 五花大绑地将人捆了个严实,又将那人身上仔仔细细搜了一遍。 两个少年也终于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是军方那边的人。 少年跟在两个身材健壮的军人身后下山。 期间,被捆住的男人一刻也不放弃想要逃跑的念头,闹了好几次幺蛾子,又浪费了不少时间。 军人不能随便动手,但是他们可以啊,于是两人不顾两位战士的“阻拦”,直接将人殴打了一顿。 那人不知是没了再闹下去的精力,还是彻底认命,反正总算安分下来。 等几人下了山,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将人往营区门口一送,两位少年说明了他们发现的异常,以及这人想要行凶的行为,将那把造型奇特的刀也交了上去。 两位少年的到来,直接让本来还算安静的营区热闹了起来。 营区明亮的光线映射在男人满是刮伤的脸上,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把人认了出来。 “江老师,这不是学校那边的江老师吗?” 消息层层上报,然后正在家中睡得安稳的陈衡和孙建洲同时被叫回团部,紧急开会。 第49章 天道轮回 门口的动静将唐云舒彻底吵醒, 撑着床坐起身,看着从外面询问完情况回来,正迅速穿衣的陈衡问:“出什么事了?” “部队里有点事儿, 这很常见, 你睡你的。”陈衡扣着军装扣子安抚床上还有些睡眼迷蒙的人。 唐云舒点点头,起身下床去帮陈衡准备洗漱的东西。 看出她的意图, 陈衡将人拉回床上,然后按着躺下, “不用,我自己来,时间还早, 你再睡会儿。” 唐云舒见他动作麻利,自己根本插不上手,想了想, 便没再坚持。 不过还是坚持送人出了门,看着天边的一抹白色,唐云舒也睡不着了。 将屋里屋外打扫了一番, 弄了点吃的随便对付了一下,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提着请江嫂子做的小包出门上班。 才到学校便被通知去开会, 校长先是对她这次的培训作出简短的讲话。 “唐老师作为这次培训的人, 在市里表现优异, 为我们学校增光添彩, 接下来便由她给我们分享这次的培训内容。” 去培训前, 校长就已经跟她说过回来之后需要做的事,所以她准备充分,毫不怯场。 站起身走上前, 目光所及之处,似乎没有见到江明。 阵阵掌声将唐云舒的思绪拉回,抛去脑中的想法,她拿着自己准备好的讲稿,站在了众人面前。 而校长在说完话后,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始终沉着脸的陆老师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陆老师闻声侧首,对上校长不善的神色,心里冷哼一声,一脸不耐烦地跟在校长的身后起身,动作很大,木椅猛地被推向后,发出巨大的声响。 唐云舒一众人看向门口处,校长耐着性子,“你们先学习,我有点事要跟陆老师说。” 说完,校长直接拽着陆老师的臂膀出了开会的地方。 等来到办公室,将门关上后,校长脸上的怒气便再也藏不住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陆老师冷笑反问:“你这话问的有意思,我能干什么?” “举报唐老师的那个人是你吧?”校长紧紧盯着陆老师的眼睛。 被人这么看着,陆老师下意识垂眸,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心虚的表现,又直视回去,不甘示弱地看向校长,声色俱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空口白牙就污蔑人啊?证据呢,你拿出证据来啊!” “别以为那些人会包庇你。” 校长颇为语重心长,“去人家家里大闹一通,然后无功而返,你应该能够猜到他们心里的想法。” 校长道:“你以为你自己做得很隐蔽,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有人跟我说了,那天亲眼看见你进了人家办公室,然后不等下午,唐老师家里就出了事。” “非要我把你去举报时接见你的人的名字说出来你才甘心吗?”校长的语气已经带了些无奈。 老陆跟他共事多年,虽然人有些墨守成规,甚至有那么点胆小怕事,但从来不是现在这种混不吝的模样。 同样的,陆老师也了解校长的性子,听他这么说,知道这人不是在故意诈自己,的确是将他的所作所为了解了个透彻。 “是我,是我干的,行了吧。”陆老师的语气还是很冲。 “人家唐老师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做?你自己也是老师,现在做老师的是个什么处境你自己感受不到吗,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校长的语气充满了痛惜和疑问。 他是真的想不通。 “没有好处,但是我就是想通过这件事警告警告她,让她不要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好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陆老师强词夺理。 自己的真实目的又怎么能够随便说出口呢。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那个培训名额呢!”校长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轻,没了方才的激动,看向陆老师的眼神也变得讳莫如深。 “一个培训名额而已,虽然我觉得她不配,但也不至于……” 在一阵激动后,陆老师脱口而出,话都说到一半了,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不对,抬眼去看校长的神色,便对上了幽深晦暗的眼神。 “不是为了培训名额,那是什么,难不成是为了那个位置?”校长指着一旁自己时常坐着的办公桌椅。 “不,不是。”陆老师慌张解释,自己心里的那点想法忽然被人堂而皇之地说出,他只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江明被抓了。”校长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陆老师怔愣在原地。 “你回去吧,找时间,自己去跟唐老师道歉。”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校长忽然没了质问的心思。 他今天的目的,也只是说服老陆去找唐云舒道歉而已。 两人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因为认识几个字,又不想离开部队,恰好那时候部队正在筹办学校,便被分到了这里。 虽然当时他们还不算熟悉,但还是一拍即合,那颗已经平静如水得心,再次泛起波澜,一心想要办好学校,为国家,为部队输送更多的人才。 只是后来,社会动荡,两人的分歧越来越多,很多时候也很难说到一处去。 活到这把年纪,绝大多数的事情只是不愿深想,现在只要微微将事情串联起来,其中的关窍便很容易想通。 唐云舒当初进学校,也受到不小的阻力,但之前他已经妥协过一次,面对这次成分问题不如林丽芳重的唐云舒,他便做了担保,只要唐云舒出了问题,自己这个校长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知道陆老师的心思后,面对他,校长是心痛的。 他为什么变成这副样子,校长心里也有数。 毕竟是老革命,尽管江明的事还在保密中,他也能够听到些消息。 这个江明,十有八九是间谍。 偏偏,老陆跟他走得极近。 从前只以为是两人比较投契,没想到这人居然差点把他渗透,竟然做出了这么荒唐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要抓他?”陆老师缓过神来,像是不死心般,看着校长喃喃出声。 “既然是部队直接抓人,你说为什么?”校长没有明说,但陆老师已经反应过来。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他后退几步,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其实他自己心知肚明,怪不得江明总是若有如无的在自己面前说一些暗示性的话语,内涵唐云舒思想有问题。 怪不得他不止一次在私底下对他极尽恭维,说他更适合做学校的校长。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62节 怪不得…… 陆老师深深地垂下了头,能怪什么,思想不正确的人是自己,立场不坚定的人也是自己,贪心不足不择手段的人还是自己。 * 唐云舒按部就班说完自己想说的,然后上完两节课之后,便想要赶着回家。 毕竟今天早上陈衡走得焦急,虽然他说让她不要担心,她心里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可还是忍不住挂念。 而且直觉告诉她,陈衡被这么急匆匆地叫走,估计跟今天没有出现在学校的江明有关。 只是还没等到踏出校门,便被同一个办公室的张老师拉住,“唐老师,教师宿舍那边好像出事了,你要去看看吗?” “出事,出什么事了?”唐云舒疑惑。 年轻的女孩活力四射,低头在唐云舒耳边耳语一番,然后拉着人央求:“走吧,咱们去看看。” 唐云舒闻言,面色有些凝重。 原来如此,果然是江明那边出事了。 等来两人来到学校的职工宿舍时,便看到二楼的一间房门口围着不少人。 上了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群有些眼熟的半大少年,手臂上的那一抹红极其醒目。 门口被里面的人扔出来东西堵着,抬眼看去,屋内更是乱七八糟。 “这是在?”唐云舒忍不住问旁边的人。 江明不是被部队的人带走的吗,怎么这些人会在在人家家里抄家呢? “听说这位老师大半夜爬到后面的那座山上去烧自己写的一些东西,被人给撞见了,据说那些内容反动得很。” 唐云舒一头雾水,按理说,就算是要搜查,也得是部队那边的人来啊。 但这个时候自然不是发出疑问的时候,唐云舒便静静看着,看着江明还算整洁的家中被翻得乱七八糟。 一阵骚动后,那群人退去,剩下的只有一处不像样的房屋。 本想回家的唐云舒干脆又回了学校,本来回家也只是有些担心,现在知道了一部分事情,唐云舒便不再心急,毕竟这时候的陈衡肯定忙得不可开交。 * 与唐云舒想的一样,此时的陈衡才从审讯室走出来,但与唐云舒想象的忙碌不同,这人脚步轻快,面色放松。 陈衡来到钱团长的办公室,还没坐下呢便听钱团长坐在那里,手里正在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地问:“审出什么来没有啊?” 陈衡往钱团长面前一坐,语气里毫不在意道:“没呢,这小子嘴硬得很,只说自己只是忍不住写了些宣泄情绪的东西,其他的一概不认,问了也一概不理。”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是再没有什么线索,你只能把人放了。”钱团长笑道,也是一副不着急的模样。 “没事,再等等,估计会有结果了。”陈衡把玩着手里的那只钢笔,神色轻松。 先不说孙建洲那边已经有消息了,就是自己安排的那个几人估计也差不多能给他答案了。 第50章 眼冒金星 在钱团长办公室汇报过情况后, 陈衡又去了审讯室。 有些昏暗的审讯室里,江明半低着头,面上温和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 脸上的伤痕被草草处理过, 但细细看去还是有些骇人。 人有失蹄马有失足,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栽在这里。 听到开门的声音,江明知道又是陈衡。 “你们到底要这样关着我到什么时候?”他抬头, 发出自己的抗议。 这么久还拖延着,江明也知道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 否则不会这么久还不采取措施。 “别着急啊江老师,好饭不怕晚,你要是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么无辜, 又何必害怕浪费这点时间呢。”陈衡倚靠在门边的墙上,话是说给陈衡听的,眼睛却看着手里那把造型奇特的美工刀。 “江老师, 你这刀看上去很好用很方便的样子,哪儿买的,告诉我一声, 我也去给我们家唐老师弄一个。” 像是真的很好奇似的,陈衡看着江明,一脸真诚。 江明看着那把可以伸缩的手工刀, 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这样的刀怎么可能在国内买得到, 当初得到这把刀时, 自己也新奇了很久, 毕竟是发达国家的东西, 比之国内那笨重又危险的美工刀可是好了太多。 只是他也知道这样的东西不能大张旗鼓地拿出来用,所以他一直小心谨慎,只是这次实在倒霉。 对于他写的那些东西, 江明并不担忧,只要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自己最多被打成右/派。 可思及当天晚上跟那两个少年搏斗时,忽然从暗处冒出来的人。 江明的心底有些慌张,原来他们一早就怀疑他了,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回想了一遍,除了接近唐云舒和陆老师以外,其他并没有不妥之处。 江明稍稍松了一点气。 对于陈衡的话,他没理,将头扭向一边,继续保持沉默。 坐在江明对面的一名战士被他磨得满脸不耐烦,对一旁气定神闲的陈衡道:“你看着,我出去抽根烟。” 陈衡摆摆手,像是真的很有兴致似的,继续研着手里的刀,头也不抬道:“你去吧。” 不多时,出去抽烟的战士回来了,在陈衡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这么快,我还以为还得等一会儿呢。”陈衡有些意外的站起身。 “行啊老陈,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耐心啊?” 还以为领导派他跟陈衡一起审,是让他拉着点暴脾气的老陈,结果他都快要没耐心了,这人居然还这么不紧不慢。 陈衡站起身,煞有其事:“估计是被我们家唐老师磨出来的,这得归功于她。” 对面的人翻了一个大白眼,骂了一句“滚” 这小子这几天天把自己媳妇儿挂在嘴边,都结婚这么久了,还整得跟刚谈对象似的。 陈衡笑得不行,起身走出审讯室。 两人的有说有笑让角落里的江明眼底阴翳更甚。 他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心里才压下去的不安感越来越重。 门外,陈衡出了门便见走廊里急匆匆而来的孙建洲。 “动作挺快啊。”陈衡笑道。 “你自己看看。”孙建洲没理陈衡的打趣,将手中的资料拿给了陈衡。 陈衡接过,然后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隐隐有一股怒气盘旋在周身。 * 当晚,唐云舒回到家里,但家中空无一人。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小战士上门,说是今晚陈营不回来了。 来到家属院这么久,唐云舒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 想招呼人喝点水,憨厚的小战士却说:“不了不了,谢谢嫂子,我还得去给隔壁孙指导员家的嫂子说一声呢。” 话音刚落,人便走了。 唐云舒也来不及多问什么。 只是心里知道,这次的事情估计很严重。 才刚准备吃饭,碗筷还没摆放好,院门便被人从外敲响。 出了门,便见林丽芳站在大开的院门那里,还维持着敲门的动作。 “这么客气做什么,直接进来就好了。”唐云舒拉着林丽芳进门。 林丽芳顺着唐云舒的力道往里走,坐下后看着唐云舒道:“我听说陈营长也没回来?” 唐云舒点头。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天还不亮就走了,居然连晚上都不回来了。”她的语气有些落寞。 虽然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从前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她这一次总觉得心里不舒服,空落落的。 “你现在过来,吃饭没有?”唐云舒看林丽芳的脸色不是很好,给人倒了一杯水问。 林丽芳接过水杯,手掌里感受着那股温热,摇了摇头。 “我总感觉心口闷得慌,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感觉,听到孙建洲晚上也不回来的消息后,这里就更闷了。”林丽芳腾出一只手放在心口的位置。 以为她是担心,唐云舒便开口安抚了几句,见她还是有些恹恹的,心里也有些担心,“要不我陪你去卫生所看看?” “算了,多大点事,要是去了卫生所查不出什么,那些人又得嚼舌根了。”林丽芳语气不耐。 唐云舒闻言,笑道:“管他们做什么,我和你半斤八两,不管做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的那张嘴。” “反正陈衡也不回来,我打了两人份的饭,咱们一起吃吧。”她拿出一副碗筷。 林丽芳本来就是不想一个待着才来找唐云舒,听到她自我调侃的话扯出一抹笑,也没客气,接过碗筷便和唐云舒一起吃饭。 晚上的食堂难得做了一次红烧肉,唐云舒想着今天陈衡肯定来不及去食堂,便早早去打了饭菜回来,所以食盒里的肉肥美诱人。 “呐,你最爱的红烧肉,赶紧吃吧。”知道她好吃的个性,唐云舒给林丽芳夹了一块红烧肉。 林丽芳接过道谢,夹起肉边便放到嘴边。 平时喷香四溢,只是看到便有些流口水的红烧肉此刻却腻得她发慌。 林丽芳本着不能浪费的心思,想着随便嚼两下咽下去算了,只是口中的肥腻感越来越重,甚至隐隐带着一股子腥味。 最终还是受不了那股味道,林丽芳手忙脚乱地放下手里的碗筷便跑到院墙处,扶着墙壁就开始呕吐。 正端着碗的唐云舒看着她的动作,同样放下碗筷,拿起林丽芳刚才喝的那杯水就追着她跑出去。 看着墙角的人像是要把苦胆吐出来的样子,唐云舒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说:“我们还是去卫生所看看吧,你不会是吃坏什么东西,闹肚子了吧?” 吐过那一阵,林丽芳觉得好了点,接过唐云舒手里的水,漱了漱口,“估计是昨天吃多了点,有点胀气,吐出来就好了。” 看着唐云舒坚决的神色,林丽芳目露哀求:“我真的不想去,我从小就是看见医院就恨不得绕道走的人,不去了好不好?” 唐云舒没说话,只是带着林丽芳来到自家的镜子面前,让她看清了镜子里的自己。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63节 脸色奇差,嘴唇也微微泛白。 最终拗不过唐云舒,林丽芳还是被她带到了卫生所。 来到卫生所时,值班的医生也正在吃饭。 见有病人,医生尽职尽责地放下手中的碗筷,然后先给林丽芳做检查。 做了最初步的体格检查,又询问了林丽芳的情况后,医生做出结论:“你估计是怀孕了,但我们这里做不了更详细的检查,还是去一趟医院为好。” 家属院的卫生所本就只是为了方便这里的人看看感冒发烧这种小病,对于更细致的检查,都是去医院。 林丽芳和唐云舒自然知道这一点,付了钱,两人便结伴回去。 “你还好吗?” 路上,唐云舒看着一直将手扶在小腹位置的林丽芳问。 她们俩虽然都是已婚人士,但对于怀孕生孩子这些事,都是一无所知。 不然也不会在医生问到多久没来例假之后才会想到这一层。 “现在好多了。”林丽芳以为唐云舒问的是自己还想不想吐。 借着天边的微光,唐云舒看清了林丽芳脸上的不可置信,以及压抑不住的惊喜,终于放下心来。 “等明天一早,我就去医院做检查。”林丽芳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我一会儿去请假,明天陪你去。”唐云舒不假思索道。 本来这应该是孙教导员的工作,但现在他也不在家,唐云舒便自告奋勇。 林丽芳闻言,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只是听到这样的话,眼眶便有些泛酸。 心里很感动,但嘴上还是说:“不用啦,多大点事儿,我经常去镇上的,自己一个人就行,你好好去上你的班就好了。” “那怎么行,这个时候还是需要有人陪同的。” 唐云舒自然察觉到了林丽芳的情绪波动,心里也觉得要是自己面临这种情况,无论是谁,只要有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就是好的。 “反正只是做一个检查,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明早我就一节课,我请张老师帮我代一下就好了。” 林丽芳的眼眶泛着湿意,心里唾弃着自己怎么忽然这么多愁善感,嘴上郑重道谢:“谢谢你,云舒。” 嘴上不说,但这种时候,她真的很希望孙建洲能够陪在自己身边,共享这一份两人都期盼已久的喜悦。 虽然有所遗憾,但林丽芳感受着那股挽着自己手臂的力道,她想,有好朋友在身边也很不错。 当天晚上,林丽芳留宿在唐云舒家里。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准备去医院,路过江嫂子家门口时,被她叫住。 听说了两人的目的,江嫂子当即决定陪同她俩一起。 两个没生过孩子的小媳妇能有什么经验,还是她陪着去要放心一些。 于是,三人便在江嫂子的一路念叨中到了医院。 直到到了医生办公室,江嫂子才止住了自己的经验之谈。 做了一系列检查,得到准确的回复后,三个人都很高兴。 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东西,林丽芳觉得,昨天那股被男人不回家笼罩的阴翳彻底消失不见。 而孙建洲,再和陈衡连轴转了好几天,等浑身疲惫的回到家里时,便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得眼冒金星,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51章 羡慕 陈衡忙完所有的事情回家, 是三天后。 跟孙建洲一边讨论着这次的事情,一边拖着有些累的身体往家里走。 夕阳西斜,只有点点余晖仍旧恋恋不舍在不远处的山间徘徊。 才走到陈衡家门口, 两人便听到院子里的欢声笑语。 “我媳妇儿肯定又在你家。”孙建洲说着, 便率先陈衡一步进了院子。 前几天她的身体似乎就有些不舒服,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陈衡看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简直没眼看。 只是抬步迈入自家院子后,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在坐在藤椅上和人有说有笑的女人身上, 那里面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眷恋。 “哎呦,小孙你可回来了……”江嫂子回头见到俩大男人,差点脱口而出自己得知的喜讯。 还好在唐云舒的提示下立即住了嘴, 虽然在她看来谁说都是说,但人家小林要自己亲口说,那就还是让她说吧。 于是话锋一转, 她问并肩走过来的两个人,“还没吃饭吧,我家里还有饼子, 我去给你们拿。” 说着,不等人答话,便笑眯眯地往门外走。 陈衡看着那道欢天喜地的背影, “嫂子这是捡钱了, 咋这么高兴?” 唐云舒看了陈衡一眼, “谁说只有捡钱了才能这么高兴, 值得我们高兴的事多着呢。” 她又转头笑着看向林丽芳, 寻求赞同。 “可不是。”林丽芳剥着花生,边吃便应。 两人各自坐在自己媳妇儿旁边的椅子上,狐疑地看着打哑谜的两人。 “你们到底有啥事, 直说不行啊?”陈衡忍不住。 “就是。”孙建洲附和。 “就你最没耐心。”唐云舒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你听丽芳自己说。” 孙建洲看向自己媳妇儿,见她面色虽有些不好,但眼角眉梢里尽是笑意和温柔,和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十分相像。 “怎么了?”孙建洲问。 “你要做爸爸了。”林丽芳也不卖关子。 “做什么?”孙建洲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有些干涩。 看他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儿,陈衡没好气道:“你要当爹了,没听见?” 这小子速度还挺快,居然赶在自己前面了,他前几天还打定主意要超过他呢。 这般想着,陈衡瞥向唐云舒,见她笑容满面地为别人而高兴,不知道等他们有孩子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样子。 陈衡暗暗期待着,觉得自己得再努努力。 本来才睡一起没多久,他还想再享受享受的,但现在看自己的兄弟因为当爹差点喜极而泣的模样,陈衡有点泛酸。 等孙家夫妻俩走了,进了屋,陈衡便将唐云舒抵在墙上,一通深吻。 等他亲够了,耳鬓厮磨的间隙,他像是忽然感慨,“没想到连老孙都要当爹了!” 唐云舒还晕晕乎乎的,没懂他话里有话,直言道:“人家结婚早,有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唐云舒按住在自己背后摩挲作乱的手,“你莫非是羡慕了?” “看来我们得努努力,可不能被老孙超过太多。” 陈衡顾左右而言他,在那张水润的红唇上亲了一口,便抱着人准备往房间里走,之前的疲惫像是从未出现在他的身上一样,立马变得龙精虎猛。 被抱着的唐云舒乖顺地揽住他的脖子,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似乎有些煞风景,“洗澡了吗?” “弄完一起洗算了。”说着,陈衡一脚踢开了房间门。 当被他按在床上时,唐云舒用双手抵住陈衡压下来的胸膛,一双莹润透亮的眸子带着坚决,语气也坚定无比:“不可以。” “老子管你那么多。”陈衡想强硬一次,主要是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之前没有那事儿的时候到还无所谓,自打尝过那种滋味后,人不在跟前倒也没事,可刚刚才搂着她又亲又摸了一阵,现在能忍住他就真的是神仙了。 “不行。”唐云舒使劲推开他,本以为会很难撼动他的力量,没成想只是那么一推,陈衡便让开了。 “洗了澡再说。”她态度坚决。 陈衡面无表情看向脸上泛着红晕的唐云舒,沉默不语。 唐云舒也回看过去,以为他生气了,正要说点什么,却听陈衡的声音再次响起:“行,那你得跟我一起。” 想到上次在卫生间的情形,唐云舒还是有些不习惯,可转念一想,都已经这样了,洗就洗吧。 于是,她才刚点头,人便被陈衡直接抱起,看着他嘴角得意的笑容,唐云舒才知道这人方才是故意骗她的。 “混蛋。”唐云舒笑骂。 陈衡笑着哼了一声,这才哪儿到哪儿。 等进了卫生间,唐云舒才终于见识到这个男人更混蛋的一面。 浴盆里水花四溅,才洗了没多久,有人就已经忍不住了。 当身后的人彻底结束时,唐云舒撑在墙上的手都有些脱力。 等被抱着来到床上,陈衡再次压上来时,唐云舒有气无力推拒着:“孩子的事还是要讲究缘分,这种事情急不得的。” “孩子的事不急,但生孩子的事我还是挺急的。”陈衡吻着身下洁白如玉的人,没皮没脸道。 “不要脸。”话音刚落,熟悉的饱胀感传来,唐云舒情不自禁地嘤咛一声。 陈衡见状,笑得玩味:“要脸你能这么舒服?” 在说荤话上,唐云舒觉得自己就算是修炼一辈子都赶不上陈衡,干脆闭嘴不说话,但还是忍不住白了人一眼。 白里透粉的人水盈盈地飞来一眼,不是嫌弃,更像娇嗔,只一眼便能勾魂夺魄。 陈衡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低头吻着身下的人,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以最虔诚的姿态,膜拜着自己的爱人。 …… 事闭,陈衡只觉得身心舒畅,身体仍旧处在亢奋当中,久久不能平息。 被他拥在怀里的唐云舒也好不到哪里去。 靠在陈衡怀中,好几天没见的夫妻两人便开始夫妻夜话。 说着说着,便忍不住说到了江明的身上。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64节 那抓人的俩小子这次倒是立了大功,虽然当天晚上没有他们的发现江明也跑不了,但有了他们,很多不方便部队出面的事,也能更轻易的办成。 苦于没有证据,他们只能找一些莫须有的借口暂时将江明看押,但时间一长终究不是办法。 好在有那群小孩的参与,让抄家变得顺理成章,毕竟他们只有那把来历不明的美工刀作为借口,要是部队的人上门,终究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可有了那群孩子,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只要在其中安插几个自己的人,搜起东西来,也不用害怕会有错漏。 这不,直接在这人家中搜出了几份他藏得极其严实的反动文章,还有一封他刚到这里时,那边联络他的信。 看得出来这人极其珍爱这封信,自然也为他的那份工作和身份而感到骄傲。 有了关键性证据,孙建洲又带来了江明之前的履历。 原来这人之前走南闯北的,还在沿海一带待过,也就是那时候被对岸那边发展成了他们的人。 查这些东西,还是废了不少功夫。 至于为什么之前没有查过,毕竟他只是学校的教师,还是隔壁军区某团长的亲戚,来了这里两年一直安安分分,不论是跟同事还是同学,都相处的极好,自然没有人有所怀疑。 想起那篇写了一半的乱七八糟的文章,上面的字迹居然跟怀中人的字迹像了个七八成,显然还是在模仿当中。 陈衡眼眸变得幽深。 当桩桩件件的证据摆在江明面前,他那双傲人的眼终究是暗淡了下去。 本是抱着一线生机的,但没想到那边居然就这么放弃了他。 也正是这个时候,陈衡才知道,他为什么从想要接近唐云舒变得直接对她下手。 全都是只是因为之前在河边,两人撞见的不是去采风的他,而是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去跟那边直接碰头联络的他。 为了以防万一,那边指示,直接对他们动手。 所以他才会想方设法地去看唐云舒不顺眼的陆老师面前上眼药,也做了陆老师举报唐云舒的幕后推手。 一次不成,他又想用第二招,栽赃陷害。 只是没想到他因为满腔愤懑无法抒发,写了点东西,然后向往常一样去那个隐蔽无人的地方销毁,却被人撞了正着。 陈衡回想起身旁的战友说了那句话后,江明黯淡无光,甚至不可置信的神色,有些无语。 那位战友说:“你以为他们有多看重你,不过是试试水罢了,能有收获是最好,要是没有收获,你马上就是废纸一张。” 本来就是,像是江明这种被发展而非经历过特殊培训的间谍,不过是人家广撒网的棋子,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可怜他还执迷不悟,始终不愿相信。 唐云舒得知江明想要陷害自己的原因和他的出发点后,忍不住唾弃:“还真是自己心脏看别人也脏。” 对于自己家里的遭遇,她不是没有怨怼过,但经历了那些,还有梦中的事情作为先例,获得这来之不易的安稳后,唐云舒心态渐渐平和。 更何况,自己父亲就是因为当初口无遮拦被人所害,她又怎么可能步他的后尘,一点经验教训都没有。 江明此人,以他自己的想法来揣度他人,也是自作自受,更别说他还是那样一个身份。 “那他之后怎么处理?”唐云舒问。 知道上面的领导有拿江明作典型的意思,陈衡便也没有隐瞒唐云舒,“他来了这里很久,也是最近一年才有所行动,但传过去的东西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并没有酿成什么大错,会一辈子被关在牢里。” 唐云舒靠在陈衡怀里,伸出手搂住那劲瘦有力的腰,颇为依赖。 原以为在军营里便会安生,没想到危险处处存在,要不是她足够小心,恐怕还真会着了江明的道,不仅害了自己,可能还会害了别人。 察觉到她的不安,陈衡又将人往怀里搂了搂,“明天估计会叫你们过去问话,有什么如是说就行,不用害怕。” 唐云舒点头,从江明知道江明为什么被抓的那一天开始,她便已经料到了,毕竟表面上看来,她跟江明走得比较近。 - 作者有话说:抱歉宝子们,今天有点晚。但是国庆快乐哟![比心][比心][比心] 第52章 歉意 第二天, 唐云舒、林丽芳都被叫去谈话,两人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然后回了家。 唐云舒并不知道林丽芳也被叫去谈话, 所以在晚上那人白着脸上门的时候, 有些疑惑,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你这是怎么了?”唐云舒将人领进门问。 现如今, 江明的身份问题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家属院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这人的身份。 因此, 林丽芳也没有特意小心,直接道:“江明他……”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见那个词语说出来, 毕竟现在对于间谍、特务什么的都极其敏感。 她自己昨晚被孙建洲提点的时候,简直不可置信。 哪怕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在被人询问时, 还是止不住的害怕。 想到与江明走得比较近的唐云舒,连她都被找去谈话了,唐云舒肯定也少不了。 “你也被叫去了?”唐云舒惊讶。 她以为只是自己, 没成想,林丽芳居然也去了。 林丽芳点头,“你说他怎么就……还真是真人知面不知心。” 林丽芳确实有些接受不了, 她一度以为他们虽然不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但也算是说得上话吧。 当初江明来家属院, 他们相处得那么愉快和谐, 没想到这人接近他们都是有目的的, 甚至是想要害人。 见林丽芳如此,唐云舒也知道该怎么说。 要说一开始认识江明的时候,她没有欣喜, 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确实很能与她聊到一处去,无论聊到什么话题,对方总是很快能够接上自己的话。 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导致她不是很喜欢他的性子,所以在发现他可能是间谍时,她虽然有遗憾,但也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毕竟关乎着国家,关乎着军队和人民。 可林丽芳一直以来对江明似乎都是当做朋友热情相待,现在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实在心里失望是必然的。 宽慰了她几句,林丽芳发了一通牢骚后,便回了自己家。 只是部队本来就要用这件事作典型,给大家敲一个警钟。 所以在家属院的不少人知道江明的事后,不少人跟林丽芳的心情是一样的。 譬如因为自家孩子在江明手下读书的不少嫂子,与他接触过的很多人都不免惊讶又失望,毕竟江明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老师,孩子们也挺喜欢他。 这件事情像是滴入热锅里的一个冰水,将安静下来的家属院炸了个闹翻天。 消息才出没多久,与他接触过的人,失望厌恶之余,人人自危,生怕无意之中给他透露了什么东西。 这时候,陈家和孙家这两家与江明走得近的家里便被人时刻关注着。 不少人忍不住说风凉话。 “我就说那两人不是什么好的,你看看,又娇气又爱惹出事,要是这次真跟她们有关系,估计陈营长和孙教导员都得遭殃,搞不好得离婚。”有人酸溜溜道。 但这种话也只是几个关系好的人私底下说说而已,并不敢在明面上当着大家的面一起说。 毕竟他们是领教过唐云舒的厉害的,现在两家都还没动静,要是被传出什么不实的闲话,那小媳妇儿又发疯咋办。 只是这一等,她们就等到了入冬,陈家、孙家不仅没有受到什么处分,竟然还听说两家男人在这次的间谍抓获中立了功。 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笑话没看成不说,心里又狠狠地酸了一把。 这些唐云舒和林丽芳自然不知道,她们一个忙着学校里的工作,另一个安安心心在家里养胎。 这天,天空中忽然飘起了大雪,唐云舒才上完课,从初一年级的班级里走出来。 因为天气原因,她那双手被冻得有些红,抱着手中的书本,想赶紧回办公室暖和暖和。 结果一出门就看见前不久辞了工作的陆老师在门口晃悠。 对于陆老师辞职的原因,别人或许知道,但校长跟她说过。 想过那场虚惊可能是有人嫉妒,甚至因为这件事,她还不遗余力地去试探江明。 但仍有唐云舒怎么想,也不会想到那个举报人居然是陆老师。 虽然她知道陆老师看自己不顺眼,但也不至于要到直接对她下这种重手的地步,毕竟两人没有利益冲突。 即便是那次培训的机会不给她,也绝对不是陆老师去。 直到回到家里,陈衡告诉了她校长和陆老师的过去,加上校长跟她说这件事时,话中隐含的一部分意思,唐云舒这才知道,她不过是一个导火索,是一个陆老师想要将校长拉下来,自己上位的机会。 因此,当这个时候看见陆老师,唐云舒自然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像是没有看见人一般,她目不斜视而走。 身后的陆老师经过这几个月,像是老了十岁不止,看见唐云舒这副态度,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满脸灰败地离开。 下午,唐云舒下班回家,才出校门,又见到那道落寞的身影。 见他看见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唐云舒直接装作没看见,抬步就走。 “唐老师。”身侧响起一道艰涩的声音。 唐云舒脚步未停,继续向前。 身后传来几声脚步声,然后那道声音近了些,“唐老师,我、可不可以给我点时间,我……” 听着他断断续续发出的晦涩声响,唐云舒还是止住了脚步。 “陆老师有事吗?”她回头,语气不善。 她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至今想到那些人上门,在家中到处乱翻的样子,唐云舒还是会手脚发冷。 想到前阵子陈衡跟她说过的话。 说是在江明家中找到了一封模仿她自己的文章,内容极其反动,听江明交代说,那篇文章就是之后为了栽赃他们而用的。 她不敢想,要不是因为江明还没来得及栽赃他就举报了,那她现在和陈衡该是什么样子。 所以,即便看着现在这个年过六旬的老教师有些可怜,唐云舒还是做不到原谅。 不去找他的麻烦,是看在陈衡说的,他曾是一位保家卫国在所不辞的老英雄,以及主动辞去工作的份儿上。 “我、我有话想跟你说。”陆老师磕磕绊绊。 这四个月来,他吃不好睡不好。 他的这件事是校长帮忙压下来的,一是为了他们这些年的交情,二是想要他好好跟唐云舒道歉。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65节 只是这个决定,他足足做了四个月。 一个年长她许多的长辈,还是工作上的前辈,要去给一个晚辈道歉,实在有些为难他。 但自从知道江明是间谍,而自己差点就中招,甚至因为他的花言巧语而对自己的同志动手之后,陆老师就没有一天心安过。 思来想去,今天的他忽然下定决定,过来学校找了唐云舒。 犹豫再三,终于有开口的勇气。 “我、想跟你道歉,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见他不再是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模样,而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唐云舒还是往人少的地方走了过去。 陆老师见状,赶忙跟上。 接下来,唐云舒知道了前因后果。 仔细算下来,江明才是她受难的始作俑者,先是跟看她不顺眼的陆老师打好关系,然后鼓动起了陆老师心里对权力的渴望,最后暗示她思想有问题,借她的事,拉曾为她做过担保的校长下水。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没想到到了这把年纪倒晚节不保,我也没脸继续待在这里,等明天便会回老家。” 陆老师道:“想了想,还是要对你表达我的歉意。” 他不似从前凌厉的双眼带着几分浑浊,看向唐云舒,带着些许期待。 但他的期待注定落空,唐云舒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毫不犹豫地走了。 不是他来道歉了她就必须要原谅。 事情发生在几月之前,要是真的足够真诚,他不会等到这一天。 只是知道这件事有江明的手笔之后,她对于陆老师的埋怨会少那么一些而已。 身后有些佝偻的老人看着远去的背影,站在寒风中,喃喃自语,脸上笑得苦涩:“还真是活该。” 这个活该,说的是他自己。 校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过来,看着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但换位思考后,他想,自己是唐老师,他也不会原谅,毕竟那样的事,稍不注意,就是两口子的一辈子,甚至还有人为此丢了性命。 校长上前几步开口:“听说你要走,什么时候?” 陆老师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回头便见到校长的面容,他艰难地扯扯唇角,想笑,但笑不出来,“明天一早。” 校长叹息一声,“我就不去送你了,明早有会。” 陆老师点点头,“不用。” “跟唐老师说了?” “说了。”陆老师如释重负般。 校长点头,“那就好。” “老贾,对不起。”陆老师对着校长深深鞠躬。 “这声对不起,我欠了你好久,我是被眼前的诱惑迷住了双眼,违背了一个军人的初心,对不起党和军队,所以以后的日子,只能赎罪。” 陆老师拨开校长想要扶起他的手,颤抖着身体保持鞠躬的姿势,脚下的一小片雪花被一滴滴热泪融化。 对于自己走后发生的一切,唐云舒自然不清楚,晚上等陈衡到家后,她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衡。 在江明被抓的时候,结合他的行迹和做事手段,他就有些怀疑家里的那一出估计有江明的手笔。 想着找点时间去查一查,总不能真的就吃了这个哑巴亏,没想到校长这么迅速便找出了真凶,倒也不用他费心。 事已至此,再纠结也没有了意义,两人闲话几句,便说到了其他事上。 照陈衡现在这个忙碌的趋势,今天过年肯定不可能回家。 唐云舒想了想,对他道:“就快要放寒假了,我想回老家看看。” - 作者有话说:抱歉宝子们,有点晚[抱抱][抱抱][抱抱] 第53章 回家 夫妻夜话, 没有开灯,只有床头的那一盏小灯散发着幽幽亮黄。 暖黄的灯光下,陈衡那只还在唐云舒身上作乱, 享受着她肤如凝脂的大手听了下来。 低头看着因为方才的激烈运动而脸颊红扑扑的女人, 并没有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声音里带着愧疚,“今年的休假, 估计也不行。” 怪不得他的那些战友总是对家里有愧,没成家之前他还没啥感觉, 现在听到唐云舒说想要回去,不免也想到了家中的父母亲人。 从军多年,自己甚少回去, 平时粗心大意的,只想着自己往家里寄钱就行。 要不是唐云舒逢年过节,隔三差五地往家里寄东西和写信, 陈衡也不知道原来自家老娘会那么多话,自家老爹也是个能说的。 本来打算今年休一次假,好多年没有回家过年, 回去陪陪他们,热闹热闹,结果事情一件又一件, 上面领导根本不给批假。 “要不再等等, 等过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回去。”陈衡紧了紧怀里的人, 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 语调温柔, 带着歉意。 要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不会结婚这么久了都没见过自己的父母。 “可那个时候我估计就要上班了,难得赶在寒假的时候, 我先回去看看爷爷他们。”唐云舒将被子往身上拢了拢,盖住被陈衡乱动之下暴露在冷空气里的半截肩膀。 “你一个人回去?”陈衡看着结果她手中的被子,将靠在一起的两人一起盖住,语调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就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啊?”想了想,陈衡像是不甘心似的,扭头盯着那双水润的眼睛,有几分可怜巴巴。 见他这副样子,唐云舒笑得开怀,摸摸他的脸,安抚道:“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一放假就去,去待几天就回来,我还得回来跟你一起过年呢。” “这还差不多。”陈衡把那黑乎乎的脑袋往唐云舒颈间一靠,像只狗似的拱了拱,半截身子压在了唐云舒光滑的身体上,那双手又开始不安分。 “一定要去吗,要不还是等我一起吧,大不了到时候你请假算了,行不?” 拱她的动作变成了亲吻,从勃颈一路向下,在被子底下作乱。 在他一路流连忘返到胸口时,唐云舒忍不住止住他的动作。 “别闹了,我就去几天,几天就回来了。” “真要去?”陈衡顺着他的动作微微直起身体,目光灼灼。 “真要去。”被子被他撑开,唐云舒有些冷,忍不住将被子往下拉了拉,男人顺着她的动作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 知道他不高兴,唐云舒在被子下顺着他健硕的背,安抚意味颇浓。 屋内沉默了良久,将脑袋埋在枕头里的陈衡总算说话了,“行,那就去吧,但是得赶紧回来。” 他知道她放心不下父母,不然不会隔三差五地往家里寄信,也不会偶尔跑到二楼坐着,看着远处发呆。 知道他阻止不了她,但心里确实舍不得。 “你起来,好重。”唐云舒忍着被他压了那么久,最终开了口。 陈衡顺着她的话支起了身体,但也只是双手撑在她的肩膀两侧,直勾勾看着身下的人。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唐云舒被他那双黑眸看得发毛,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要去那么久,这几天是不是得先赔偿我的损失。”陈衡说着话,一只手撑着自己不压到下面的人,另一只手便开始有所动作。 察觉到他的动作和硌着自己的东西,唐云舒紧闭双腿,一双手推了推他,不可思议道:“你怎么……” “你自己数数,去这么些天,得欠我多少次?”陈衡低头,堵住唐云舒正欲喋喋不休的嘴,辗转反侧,借着之前的优势,轻而易举地攻池掠地。 唐云舒来不及阻止已经被他得手,承受着他的力道,嘴里想骂,却也被他堵着。 酥麻感渐渐从身体深处传到四肢百骸,渐渐地,骂声转为动人的嘤咛。 屋外,雪花簌簌而落,越来越大,亦如屋内蔓延的如火热情。 * 连日来下了好几天的大雪。 临近期末,老师学生们都有些忙。 这几天唐云舒过得更为辛苦些,因为陈衡那个混蛋打着弥补的旗号,连着好几天晚上见唐云舒来来回回地拆吃入腹。 她自然想要抗议,但在对上那双深情款款又委屈不已的桃花眼时,她还是软下了心肠。 等到终于到了放假这一天,唐云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种事吧,虽然她也体会到了快乐,可一直快乐也不是好事,对身体有害无益。 陈衡一脸怨气地看着她收拾衣服,跟个闹别扭的孩子似的,这次也不帮着她叠衣服了。 就跟在唐云舒屁股后面,浑身散发着幽怨。 唐云舒懒得理他,自顾自忙活着。 等她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又被陈衡抱到了床上。 又是一晚折腾,第二天唐云舒心情畅快地上了车,挥了挥手打断陈衡喋喋不休的嘱咐,对陈衡道:“快回去吧。” 然后她便不再看向陈衡这边,实在是被这个混蛋换着手段折磨怕了,现在是希望离他越远越好。 这个没良心的娘们儿,陈衡怨念。 “行了,别跟个怨夫似的,人替你回去孝敬你爹娘你还不高兴。” 回到办公室,孙建洲见陈衡拉着个脸,直接嘲讽出声。 陈衡不理他,径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办公。 另一边,唐云舒上了火车,看着窗外的风景,心境大不如前,这一次不是忐忑不安,而是迫不及待,是欣喜若狂。 伴随着火车哐当哐当的声响,唐云舒顺利地来到了林安县。 出了火车站,看了看时间,恰好还可以赶上大队经常来城里的牛车。 青山大队离县城比较远,所以大队里便安排了牛车,一天三趟往县里跑,不仅方便了自己大队的人,也可以带带隔壁几个大队的人。 赶牛车的大叔看见唐云舒,记起了这是老陈家那个文化人儿媳妇。 在唐云舒出声叫人之前喊了人,“你是不是四蛋媳妇儿,咋回来了,四蛋没来啊?”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66节 看了看唐云舒身后没人,大叔看向唐云舒。 唐云舒点头,“四蛋请不了假,我回来看看爹娘。” “四蛋”两字一说出口,脑海中浮起陈衡那张恋恋不舍的脸,唐云舒情不自禁弯唇。 “还是成了家好啊。”大叔让唐云舒赶紧上车,然后嘴里感叹着。 “四蛋去了部队那么多年,可不咋回家,现在好了,娶了媳妇儿也知道心疼爹娘了。” 一路上,唐云舒听着大叔说着陈衡少年时的那些事,看着天空中忽然飘起来的大雪,有些担忧,等天色渐黑时,总算是到了青山大队,她也差点被冻僵了。 给了钱,跟人道了谢,唐云舒便往家里走。 才一下午而已,大雪已经将大地掩盖的严严实实,唐云舒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雪陈家的方向走。 才到大门口,便听到里面的声音,应该是才吃完饭。 大人的说话声,孩童的嬉闹声从屋内传入耳中,她都能想象到那是一副怎样的温馨场面。 现在天寒地冻,漆黑的夜里,家家户户院门紧闭。 唐云舒上前,伸出手敲了敲门。 屋里正在收拾碗筷的白杏花正巧听到声音。 “谁啊这是,敲啥门,直接进来不久好了。”一边说着,她一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了出去。 屋子里正说话的男人们见状,也伸头往外看。 白杏花顶着大雪小跑几步来到院门口,一拉开门就看见一个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就剩一双眼睛的女人。 “你谁啊?”白杏花瞅着这人眼生,漆黑的夜里,皑皑白雪映衬出眼前人的身形,即便穿得厚实也能看着面前人的单薄。 坐在牛车上,迎着冷风大雪好几个小时,唐云舒冻得有些狠了,嘴皮子都有些僵,动了动嘴唇,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不是,你谁啊?大晚上站人家门口也不说话。”白杏花目露不耐。 “杏花,谁啊?”屋里的人见半晌没有进屋,只隐约听见白杏花的声音,忍不住出声。 “不知道啊,问她她也不说。”白杏花扬声。 “咋了这是?”柳梅也走了出来。 看见门口的人,也看见了唐云舒伸手解开围着脸的围巾,正巧看见了那张被冻得通红的小脸。 “老四媳妇儿!”柳梅惊叫出声。 “真是老四媳妇儿啊。”白杏花上前一步,看清了来人的脸,然后连声问她冷不冷,饿不饿。 “你这孩子,回来咋也不写封信啥的,这天寒地冻的,我们也好去接你。”柳梅边说便把人往里屋里带。 “临时想来的,忘记了。”唐云舒终于说出了话,有些磕磕绊绊,像是那张嘴已经不是她的了一样。 实则不是忘了,而是唐云舒压根就没想着麻烦家里人,反正有牛车,自己回来就好了,省得他们来来回回地折腾,只是她没想到忽然下了那么大的雪而已。 进了屋,柳梅赶紧将唐云舒推到炕上做好,然后去灶房里给她下面条。 “咋突然回来了,老小没跟你一起?”坐在炕上的老爷子看着唐云舒问。 捧着手里的搪瓷缸,感受着身体渐渐回温,唐云舒笑得温婉,“想着结婚这么久都没时间回来看看,这次寒假我就先回来看看你们,等过阵子再回去。这次他没有假期,等过段日子应该就能回来了。” “也好。”老爷子叼着烟袋。 想到她说过阵子回去,又问:“那在家里过年不?” “陈衡一个人在家呢,我待几天就回去,跟他一起过年。” “也好。”老爷子又说,垂眸的那一瞬,唐云舒看出了他的失落。 唐云舒抿唇,不知该怎么安慰老爷子。 撇眼瞧见被白杏花接过拿进来的包裹,唐云舒下了炕,然后将自己从西北给他们带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爷爷,知道您喜欢,这是陈衡特意去给您找来的烟。”唐云舒将那一小包烟丝递给老爷子,眉眼弯弯。 “还有爸妈,这是给你们买的……” 东西一一发完,轮到白杏花的时候,唐云舒才看清了她有些挺的大肚子。 “嫂子,你怀孕了?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跟我们说呢,否则我就给你多带些东西了。”唐云舒看着白杏花道。 “这有啥好说的,又不是第一次了。”白杏花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得温柔。 虽然她这么说,但唐云舒还是决定过几天去一趟县城,给白杏花和肚子里的孩子买些东西。 毕竟他们两口子在部队,家里的老人一直是哥嫂两口子照顾,他们没出力,那就得出钱。 “你也是,回家还买这么多东西干啥!”柳梅拿着手里的不料,欣喜又心疼。 这儿媳妇还是跟儿子不一样,儿子只知道塞钱,但儿媳就知道给他们买东西。 “我喜欢小婶婶回家!小叔好,小婶婶也好。”一旁,和小华吃饼干吃得正欢的小丫头抹了一把嘴边的饼干屑,跑向唐云舒笑得开心。 一番话逗得屋内众人哈哈大笑。 “是你小婶婶好,你小叔哪里懂得心疼人哟!” 柳梅将小孙女拉了过来,省得影响唐云舒吃饭,嘴里还不忘嫌弃自己那个没良心的儿子。 要不是有云舒,那小子可能再过三年也不知道回一趟家。 千里之外的陈衡,看着空荡荡地屋子食不下咽,冷不丁还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嗯,肯定是他媳妇儿想他了。 第54章 再遇 回来的第一晚, 柳梅将小两口结婚的那间屋子迅速收拾好,然后将炕烧得热乎乎的。 唐云舒心里像是被灌入了一壶缓和的热水,摸着暖和的炕沿, 总算是抽出时间想了一会儿陈衡。 但这几天的路途奔波, 她实在有些累,所以撑着洗漱完, 倒在炕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明天一早还要去看在牛棚的父母,唐云舒进入梦乡, 唇角带着微笑。 翌日一早,唐云舒睁眼醒来,看着屋内的陈设,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东北老家。 “花花你小点声儿,小婶还在睡觉呢。”小华的声音响在院子里,刻意压低的声音让唐云舒莞尔。 她起身穿衣, 拉开门,看见院子里满目的白,以及角落正在扫雪的柳梅。 听到开门的声音, 柳梅回头,见是唐云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咋现在就起了, 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 平日上班也气得挺早的。”唐云舒走到柳梅身边。 柳梅看着温柔可人的儿媳妇, 心里满意得不行。 当初那些嘲笑他儿子娶了唐云舒就要毁掉前程的人, 在看见唐云舒三不五时就给家里寄吃的喝的用的后便羡慕得不行。 后来又得知她的儿媳妇成了部队学校的老师之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柳梅那叫一个扬眉吐气,平时低调惯了的人, 硬生生在那些酸言酸语的人面前狠狠炫耀了一通,出了一口恶气。 “妈,我来帮你吧。”唐云舒还是更习惯喊“妈”而不是“娘”。 柳梅被人叫了大半辈子的娘,还是头一次被叫妈,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应声的时候,唐云舒已经拿了另一把扫帚开始扫地。 这么懂事又体贴的儿媳,还是当老师的儿媳,柳梅哪里舍得人一回家就让她干活。 “不用不用,现在下雪,家里也没事,锅里还在给你温着面条,你吃了就去那边看看。”柳梅止住唐云舒的动作,说着话,下巴往牛棚的方向抬了抬。 陈家人的好,唐云舒已经不是第一次领略,他们对自己好,她也会竭心尽力的对他们好。 越客气越疏离,唐云舒也不再像从前一样推拒。 虽然跟陈家人相处不多,但这些年来他们隔三差五不是通信就是寄东西,感情渐深,即便是一个人回来,唐云舒也不像是刚结婚时那般局促。 吃了东西,唐云舒跟柳梅打了招呼就带着东西去了牛棚那边。 一路上脚下白雪的咯吱声未停,伴随着唐云舒到了父母住的地方。 人生第一次跟父母分开那么长时间,唐云舒对父母的思念犹如滔滔江水,现在临到门口,又有些近乡情怯,生怕父母过得不好。 但这念头在看见了现在的牛棚之后,彻底被打消了。 曾经四处漏风的破烂屋子,现在似乎经过了改建,虽然还是有些简陋,但比之从前的模样,已经令人满意又心安了。 不知不觉间,唐云舒眼眶酸涩,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 母亲温婉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几声脚步声后,门被打开。 唐云舒看着母亲那有些沧桑的面容,一声“妈”才出口,眼泪先落了下来。 令冯嬅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发生在了眼前,她看着唐云舒的脸,有些不可置信:“云舒回来了?云舒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唐云舒擦了擦眼泪,一个劲儿点头。 冯嬅回头朝屋内大喊:“老唐,老唐,云舒回来了,我们的女儿回来了!” 过了最初的不敢相信,冯嬅现在可谓是手舞足蹈。 屋内的唐骥也走了出来,看见女儿,看见容光焕发的女儿,眼眶也有些酸涩。 一家三口在家里待了很久,说了很多很多在信中没有说过的话。 唐云舒这才知道,父母现在过得却是比两年前好得多。 青山大队发展的一直不错,所以今年便在大队里建了小学,只是学校建好了,没有老师也不成。 这时候大队里便想起了住在角落的唐骥和冯嬅。 细细算起来,两个人中,只是唐骥的成分不是太好,冯嬅并没有问题。 于是大队一番商量,将冯嬅请到了小学去当老师。 当然,这其中自然有看在她是陈家的亲家的份儿上。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乡下的日子,两口子的日子渐渐好过了起来。 因为做了老师,大队里的乡亲们对他们俩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67节 在信里,父母不只一次说过他们过得不错,但没有亲眼看见,唐云舒还是不放心,现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说了些话,当晚唐云舒便在这边歇下了。 出嫁的女儿回娘家那是无比正常的事,再说她家情况特殊,所以对于她才回家就去父母那里一直不回来的事,陈家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除了白杏花心里有些犯嘀咕,对于陈家对弟媳的纵容内心有点不平衡。 但在第二天唐云舒拿出一堆麦乳精,奶糖还有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做衣服的布料之后,那点怨气立马被抛到九霄云外。 * 很久没有和母亲一起睡了,唐云舒有些小雀跃,母女俩聊了很久还是没有睡意,直到隔壁的父亲轻咳提醒,两人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唐云舒拉着冯嬅,去到陈家叫上柳梅,三人一起去了镇上的供销社买东西。 “你不用买,你嫂子都生三个了,家里需要用的东西都有,费那事干啥?” 柳梅有些不愿意,过够了苦日子的人,节俭惯了,总觉得唐云舒的行为是浪费。 “妈。”唐云舒颇为语重心长,“之前生小华和花花的时候我还没成为家里的一份子,我们又常年不在家,估计孩子出生我们也回不来,该送的东西还是要送。” “都是一家人……”柳梅嘀咕。 “亲家,你就让她折腾吧。”牛车上的冯嬅笑着出声,“她和小陈都不在家,是她哥嫂照顾家里,他们送多少礼都不为过。” 见母亲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唐云舒连声应是。 柳梅无奈,只好跟着她们去了县里。 对于亲家说的那番话,她无法反驳,说得有理有据,别说她还没有偏袒小儿子一家,就是有那个心,面上也得过得去,否则并不是要家宅不宁。 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堆,三人回了家。 只是牛车上又多了一个人。 当看到那张熟悉的唐云舒只觉得浑身发冷。 ——是蒋济舟。 他怎么会在这里? 唐云舒按耐住心中的疑惑,将头低下,假装没看见。 与他的避而不见不同,蒋济舟一早便看到了牛车上那一抹倩影。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看到了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人。 其实蒋济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唐云舒有那样的想法。 他确实对唐云舒有兴趣,但也不至于到神魂颠倒的地步。 只是那偶然一次见面后,两年时间里还是会梦到她的身影,这一点让蒋济舟也十分疑惑。 可现在看到人,不由自己控制而怦怦乱跳的心脏告诉他,他对面前的人确实很不一样。 佳人遗世而独立,簌簌落下的雪花不仅仅花了他的眼,更乱了他的心。 美丽又带点孤傲的知识分子,这样的女人谁能不喜欢,喜欢她那副皮囊,也喜欢她的灵魂,更喜欢将这样的女人彻底征服的快感。 如今更上一层楼的蒋济舟看着唐云舒的眼眸逐渐炽热。 可转念想到她已经是陈衡的妻子,蒋济舟很是遗憾,只恨相逢太晚。 垂下眸子,他转头跟自己身边的人搭话,孰轻孰重他分得清,眼前人不比他之前得手的那些人。 于唐云舒而言,虽然目前为止跟蒋济舟只是一面之缘,但他这人在梦里给她留下了深深的恐惧。 所以能不产生交集,她还是会尽量避开。 只是没想到,牛车走了多久,蒋济舟就坐了多久,最后居然跟他们一同下车,然后往另一个地方走去。 “妈,刚才那人是谁啊,怎么会到我们大队来?”唐云舒向身边的柳梅打听。 “哦,你说他啊,他是县里革/委会的一个干部,好像是有一个妹妹在咱们这里当知青,他隔三差五会过来看看,别说,还真是个好哥哥。”柳梅道。 “咋,你认识他啊?”柳梅扭头看向唐云舒,冯嬅也同样注视着她。 “见过一次,好像是陈衡的同学来着。”唐云舒随便搪塞了一句,心里发沉。 蒋济舟不是在隔壁县里任职吗,怎么会来到林安县了呢,明明梦里他一直都是在那边的。 见她面色有些不好,冯嬅忧心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柳梅闻言也拉着唐云舒嘘寒问暖。 唐云舒摇摇头,只说自己牛车坐久了,有些冷。 当晚,陈家热闹了很久。 原本还因为婆婆处处偏袒弟媳,心里有些不舒服白杏花挺着大肚子忙里忙外,风风火火地,跟柳梅一起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 冯嬅两夫妻自然也在陈家吃了饭,一大家子聊了好久。 花花吃着嘴里香喷喷的肉,童言童语:“我喜欢小婶婶回家,小婶婶回家就像过年一样!” 她撅着小嘴又吃了一块肉,笑得见牙不见眼:“可真好吃!” 大人被她的话逗笑,慈爱地看着可爱的小姑娘。 “比过年还吃得好呢!”另一边的小华正是长个头的时候,就差把头埋在饭碗里了,可听到妹妹的话,还是忍不住接了一句。 “就你嘴馋。”白杏花笑着数落一句儿子。 冯嬅看着陈杰一家和乐融融,忍不住瞥了自己女儿的肚子好几眼。 亲家倒是马上有第三个孙辈了,可她还没有啊,虽然知道这种事急不得,但小两口都结婚两年了,怎么还是没动静呢? 看来得找时间和女儿聊一聊。 唐云舒自然不知道母亲心里的算盘,耳边的欢声笑语冲淡了些心底因为今日遇见蒋济舟而产生的郁气。 她想,在待几天她就去西北,因为她实在是不能忍受跟蒋济舟那种人待在同一片地方太久。 第55章 喜讯 心里一旦存着什么想法, 便会按耐不住。 这天一早,冯嬅就把唐云舒拉到一边,开始话里话外地打探为什么这么久了, 她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是不是小两口中的哪个一个身体出现了问题。 唐云舒听出母亲话里的意思,简直哭笑不得。 “妈, 我们两个的身体都没事儿,这种事情又急不来。” “我知道急不来, 但小陈马上就要三十了,你们也得好好考虑考虑了。”冯嬅肃着脸。 “还有你婆婆那边,肯定嘴上不说, 心里肯定也着急。” “嗯,我知道了。”唐云舒点头。 她和陈衡在那事儿上也算得上频繁,前段时间被孙建州一家刺激得, 那人更是变本加厉。 可后来不知他怎么想的,又把东西弄在了外面。 反正她也不着急生孩子,也就随他去了。 可转念一想, 再过几年陈衡就真的要三十了,别人这个年纪,孩子都已经十几岁了。 她想了想, 看来这事确实得跟他好好商量一下了。 见她确实听进去了, 冯嬅便不再多言。 前脚才听了冯嬅的念叨, 后脚唐云舒就就看见白杏花娘几个和和美美的场景。 “小华这孩子, 越长大越皮, 一天天净给我闯祸。” 白杏花抚摸鼓鼓的肚子,嘴里说着责备的话,双眼里却满是幸福和笑意。 “还是女儿好啊, 我们家花花就特别听话懂事,老会体贴人了。”白杏花将身边的花花搂在怀里。 “我说弟妹呀,你们两口子还是赶紧生一个吧,不然在家里就你们两个人,冷冷清清的,有个孩子也热闹。”白杏花说着,眼睛往唐云舒的肚子那里瞥。 嘴上那么说,心里却怀疑着这个可能弟妹不能生。 不然怎么结婚那么久了还不见有动静?她和她家男人可是结婚没几个月就怀上了。 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婆婆在叫唐云舒过去,她便止住了想要给她介绍药方的念头。 “妈,你叫我?”唐云书应声,起身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心里想着还是得赶紧走,否则在这里个个都要催她生孩子。 “饿不饿?喏,把这个给你和你嫂子拿几个去。” 柳梅从灶洞里拿出几个烤的香喷喷的红薯递给唐云舒。 唐云舒接过,拿着东西就往屋里走。 将手中的红薯放在炕上的桌子上。 闻着那股香甜软糯的味道,唐云舒迫不及待地开始动手剥起红薯来。 一个接一个,她的面前不一会儿便堆起了小山一样的红薯皮。 “西北那边的水可真养人,这才多久没见,你的饭量见长啊。”白杏花笑着说,语气里没有恶意。 但这话还是让唐云舒微微赧然,看着自己面前的红薯皮,才惊觉自己居然吃了那么多。 拿着最后几个红薯进门的柳梅闻言道:“能吃是福,云舒你太瘦了,多吃点啊。” 柳梅这话一出,白杏花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她尬笑着找补:“是啊,是啊,瞧我这张嘴,好话都说成坏话了。来来来,多吃点啊。” 她把手里刚剥好的红薯往唐云舒手里塞。 唐云舒笑笑,本不打算吃的,还是抵不住那诱人的香味,又吃了一个。 吃饱喝足,唐云舒只觉得困意来势汹汹,没一会儿就打了好几个哈欠。 “你要是困了就去睡,反正家里也没事。”白杏花道。 “你嫂子说得对,去睡吧。”柳梅附和。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68节 确实困得不行,唐云说顺着她们的话回到了房间,才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直到晚饭时间才被柳梅叫醒。 本以为睡了那么久,晚上肯定睡不着。结果才吃完饭没多久,跟一家子在一起聊了几句,等躺在炕上的时候又睡了过去。 接连几天,唐云舒都是这种又能吃又能睡的状态。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天气原因导致的。冬天嘛,人穿的又厚实,屋里又暖和,人总是懒洋洋的。 后来还是柳梅和白杏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才想着问唐云舒月事多久没来。 正拿着一个土豆吃得有滋有味的唐云舒在心里默默算了算。 距离上次来月经似乎马上就要一个多月了。 想起当初林丽芳怀孕的反应,还有医生对他说的话,唐云书总觉得有些不可能。 她的月事有些不规律,有的时候稍微累一点或者换一个环境就会不来。 所以这次回东北,月事没来她也没在意。 她将自己的想法给大家说了,但面前坐着三个过来人。 冯嬅不放心,对唐云舒说道:“明天还是去医院里面检查一下吧。就算不是怀孕,也得检查检查你的月事的问题。” 毕竟月经跟女性的健康问题息息相关,女儿毕竟年轻,对这些问题不上心,冯嬅将这件事发在了心里,打定主意明天要带人上医院。 柳梅听到冯嬅这么说,本想说大队里的那个赤脚大夫就可以看的,可听她后面的一句话以及坚决的态度还是闭了嘴。 人家小两口都能挣钱,去医院检查身体也没什么问题,自己何必说那些会让人不高兴的话。 要说小儿子结婚那么长时间,儿媳妇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她心里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也怀疑过是不是她身体有问题。 可她看得出来小儿媳妇有是个有主意的,小儿子她也管不住。 他们都不着急,自己在这里着急也是白白讨人嫌,所以她也只偶尔在信里面提几句孩子的事,其他并不多说。 去医院检查检查也好,就算没有怀孕也能看看到底身体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 第二天一早,娘仨再次出门去了县城。 一到县城便直奔医院,挂号检查一系列做完。 唐云舒被医生的一句话砸得头昏眼花。 她居然怀孕了? 伸手摸上自己的小腹,看着面前的检查单。 她真的怀孕了! “医生,我怎么不吐啊?”回想起林丽芳吐成那个样子,唐云舒有些愣愣地问。 医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见过许许多多这样的场面。 知道她是第一次当妈妈,笑得和蔼:“每个人的症状不一样,这说明啊你肚子里的宝宝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一番话,让正站在一旁的两位母亲笑逐颜开,唐云舒也笑得温柔。 因为怀孕的缘故,三个人又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堆回家。 只是路上,唐云舒似乎又看到了蒋济舟,跟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站在一起有说有笑。 他们站的地方有些偏僻,唐云说也不确定到底自己看没看花眼,不过这不关她的事,所以唐云舒也没有放在心上,估计那人就是婆婆口中的,蒋济舟的妹妹。 才到家,柳梅便将唐云舒怀孕的喜讯告诉了家里人。 老爷子听到这个消息笑得合不拢嘴,他们老陈家人丁跟别人家比起来不算兴旺,对于家里有小辈出生,他自然乐见其成。 一旁的白杏花看着被众星捧月的唐云舒,不得不感叹他这个弟妹真的是命好,这才说着呢,现在就已经怀上了。 想到千里之外的陈衡,唐云舒迫不及待的跑到大队部,给人打起了电话。 西北军区。 陈衡被人叫去接电话,才刚接起,电话那头就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女声。 听着自己媳妇儿熟悉的声音,陈衡那颗是空落落了好久的心像是忽然被填满,语调也不自觉柔了好几个度。 “怎么忽然打电话了,是不是有啥事儿啊?。”陈衡问。 “没事儿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呀!”唐云舒语气娇嗔。 “能,怎么不能?”知道家里没事,陈衡放下心来,也有心思开玩笑。 “唐老师这是有什么吩咐啊?”电话那头的陈衡笑着问。 唐云舒也不卖关子,直接对陈衡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怀孕了!” “啥,你说啥?你咋的了?”陈衡看了看手里的电话筒,又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直接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隔着听筒,唐云书都能想象到陈衡现在是如何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唇边漾起笑容,唐云舒将曾经他对孙建洲的话说给他听,“我说你要当爹了,听到了吗?” “当、当爹呀,当爹好啊,当爹。” 真是个笨蛋! 听着电话那边的呐呐自语,唐云舒忍不住腹诽。 都乐成一个傻瓜了。 “媳妇儿,看来咱们没落后老孙他们多远啊!”陈衡得意洋洋。 他就说他厚积薄发的高手吧。 握着电话期待他说话的唐云舒:…… 就多余期待。 嘴上这么说着,但陈衡还是很担心自己媳妇儿的身体的,虽然有两边的父母在她身边,他还是止不住地念叨让唐云舒注意身体。 又问了几句家里人的情况,两人才挂了电话。 付了钱后,唐云舒回到了家里,好吃好喝在家待了好几天,听白杏花说了好多过来人的经验。 见唐云舒恨不得用笔一字一句地记下来,白杏花笑道:“平时小心点儿就好了,不过你也不用下地,可少了不少麻烦。” “你嫂子说得对,稍微注意点儿就好了,太过小心了也不好。”柳梅剥着手里的大蒜。 “等你生的时候,你嫂子也出月子好几个月了,到时候我和亲家一起去给你伺候月子。” 这是柳梅前几天就和冯嬅商量好的,等唐云舒生的时候,恰好也是冬天,冯嬅正好走得开。 唐云舒点头,她求之不得,真要是只有她一个人,她真的会崩溃。 又过了一天,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唐云舒便准备回西北。 “你这还没有三个月,一个人坐火车行吗?”柳梅一边给她装家里的腊肠一边担忧。 “妈,你忘了我就是怀着回来了的,只要小心点,没事的。”唐云舒道。 柳梅闻言,也不好多说。 虽然想她在家里过年算了,但不说儿子一个人孤零零在部队过年可怜,儿媳妇还有工作,估计过完年就得上班。 想挽留的话最终咽回了肚子里。 只是东西还没收拾完,陈继明便回了家,告诉唐云舒一会儿去大队部给陈衡回个电话。 心里骂着老幺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媳妇儿回来了知道往家里打电话了,让他有什么话就告诉自己,他回家转告就行,结果他死活不同意。 那打电话不要钱啊,败家玩意儿。 结果他才把这话一说,小儿媳妇二话没说就去打电话了。 陈继明心里冷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俩败家玩意儿。 得亏他们有工作,否则两口子都得喝西北风,陈继明背着手想。 - 作者有话说:宝贝们,中秋快乐呀![比心][比心][比心] 第56章 过年 唐云舒来到大队部, 回拨了电话。 电话那头,陈衡的声音传来,“你大概啥时候回来啊?”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思念。 本来想调侃他几句的, 但现在是在打电话, 不是两个人单独在家里的时候,唐云舒把嘴边的话收回, 直接道:“明天。” “明天啊。”陈衡的语气若有所思。 “怎么,你是很失望还是很期待?”唐云舒唇角含笑。 这不是两个人分开最长的一次, 但却是令陈衡最为牵肠挂肚的一次。 毕竟唐云舒怀孕了,东北到西北的距离不近,她一个人回去的时候他就有些不放心, 现在是两个人回西北,他便更加担忧。 “失不失望期不期待都是那样儿了。”陈衡道,“我想了想, 你要不还是在家里跟爸妈他们一起过年吧。江嫂子说了,怀孕头三个月要尤其小心,虽然你回来的时候也没有三个月, 但能多一天是一天嘛。在家里也有人照顾你,你也知道,越是到了年关, 我越忙, 怕顾不上你。” 想到老孙一脸忧愁地提起自己媳妇儿吃啥吐啥的颓丧模样, 陈衡不免担忧。 虽然唐云舒说她不吐, 但万一呢? 在媳妇儿孩子的健康面前, 分别什么的都是小事。 听他口中说的是“爸妈”而非“爹娘”。 唐云舒知道,他的言意之下是告诉她,多陪陪父母。 可想到一个人在部队的他, 唐云舒还是有些犹豫。 “你不用担心我,没结婚的时候在部队也这么过来了,你回都回去了,就多待几天呗。”陈衡继续试图说服她。 唐云舒承认,自己现在十分心动。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69节 能够陪爸爸妈妈过年,她怎么能不心动。 在陈衡的再三劝说下,她最终决定,在老家过年,然后大年初三就回去。 回到家里,见婆婆和嫂子还在忙着给她收拾吃的,唐云舒叫住两人道:“妈,嫂子,你们别收拾了。刚刚陈衡来电话,说让我在家里过完年,开学再回去,也好好养一养。” 她的手抚上小腹的位置。 柳梅一听这话,当即喜笑颜开,“真的,那感情好啊,在家里过年好,你还没在家里过过年呢!” 言语之间,已经丝毫不担心自己小儿子在部队该咋办了。 能咋办,该咋过就咋过,又不是没有一个人在部队里过过年,这一点,柳梅想得很开。 刚开始是儿媳舍不得儿子,那她这个做婆婆的自然不能拦着,现在人家小两口的都商量好了,她也不会多嘴。 这姑娘第一次怀孕,就让她这么去西北,她确实不放心,在自己身边多待一段时间,她给教一教,到时候也能心安一些。 “是啊,我估计也是过年那段时间生,你在家里还能学学怎么带孩子。” 白杏花也高兴,想到唐云舒那么紧张肚子里的孩子,又是第一次当娘,便多说了一句。 唐云舒笑着点头。 婆媳三人和和美美地将才收拾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柳梅一边将东西用笸箩装好,一边道:“等过完年你走的时候,再给你装好,放在这里也方便。” 当天中午吃完饭,唐云舒便去牛棚那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父母。 得知女儿要在这边过年,老两口也是兴奋得不行。 冯嬅都差点喜极而泣,知道女儿这几天就要走,她已经好几顿没有吃好了。 现在好了,她能陪着他们更长时间了。 高兴之余,唐骥还不忘问问那个远在西北的女婿的情况,听了女儿口中,女婿的安排,唐骥夫妇便更加安心。 时间在几场大雪中飞逝而过,转眼便到了临近年关的那几天。 原本能吃能睡的唐云舒忽然开始吐起来,胃里的酸水一阵阵往外冒,眼眶里不自觉溢满泪水。 “来,喝点水漱漱口。”柳梅一边拍着唐云舒的背,一边道。 白杏花挺着大肚子,站在一边也看得直皱眉。 前段几天还能吃能睡的,这几天就开始一个劲儿地吐,简直是吃啥吐啥,可真遭罪。 这般想着,又回到灶边将刚包好的酸菜馅饺子下了锅。 才出锅的饺子,升腾着热气,满屋飘香。 “妈,你们快别忙活了,我吃不下。”唐云舒漱了漱口,喝了点一点温水,才觉得好受一点。 现在她无比庆幸自己留在了老家,至少在面对这样或那样的情况时,有长辈在身边,就像是有了定海神针,不至于手足无措。 “吃不下也得吃,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白杏花将那碗白白胖胖的饺子放在炕桌上。 唐云舒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高高凸起的肚子,老生常谈:“嫂子你才是,都快要生了,还闲不住。” “我都生了两个了,心里有数的,不用担心我。”她拍了拍肚子。 “快吃,一会儿该凉了。”白杏花道。 “我去拿一个碗,咱们一起吃。”唐云舒穿了鞋就准备出去。 “家里再怎么都不会缺你俩的口粮,赶紧坐下吃吧。”柳梅端了另一碗饺子进来,放在白杏花面前。 “那妈我俩一起吃。”唐云舒的动作只顿了一瞬。 “好了好了,我包了很多的,家里人人有份,你就赶紧吃吧。”柳梅将人按坐回去。 这孩子也真是的,不管她吃什么,无论多少,无论是谁都得有一口。 别人家的妯娌经常打架,他们老陈家有福气,两个儿媳妇都是顶顶好的。 听她这么说,唐云舒不再多言,夹起一个饺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以为她又会吐,结果一个饺子下肚,另一个饺子下肚,越吃越多,都不见有要呕吐的迹象。 唐云舒惊喜抬眸,看着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柳梅和白杏花,“真好吃!” “吃得下就好,吃得下就好。”柳梅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加深了些许。 为了小儿媳能吃得下东西,她也是担心了好几天。 还是头一次见那么能吐的人,好在现在都能吃些东西了。 见她吃得香,本来不饿的白杏花也被勾出了馋虫,端着自己的那一碗饺子也呼哧呼哧吃得欢快。 刚进门的冯嬅看见这一幕,又一次庆幸当初的决定,庆幸着,女儿嫁入的是这样一户人家。 * 过年的前一天,家家户户正忙得热火朝天。 陈家忽然兵荒马乱起来——白杏花发动了,肚子一抽一抽地疼。 但实则,兵荒马乱的只有唐云舒一人罢了,因为有先前的经验在,白杏花这个孕妇比唐云舒还要淡定。 家里的其他人也只是微微有些慌张。 刚好在唐云舒回来的那几天里,婆媳几人商量着请接生婆,但唐云舒听了,还是觉得要去医院。 在她的坚持下,白杏花虽然觉得没必要,但说了几次之后,她还是答应下来。 人都有那么点攀比心,想到唐云舒只是怀孕就去医院检查,那她生孩子去医院也没什么大不了。 陈杰对这事没有异议,去医院生确实也要安全些,至于钱的问题,他和媳妇儿挣的都是满公分,像是雨季冬天不下地的时候,他还做着大队上的木工儿,多多少少也赚了些。 所以在媳妇儿跟他说了之后,他答应得爽快。 人家小夫妻都已经商量好了,其他人更没有意见。 算了算日子,全家都等着过完年后两天就去医院待产,结果白杏花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急脾气,非得赶着和大家一起过年。 借了大队里的拖拉机,一家人就往近一点的镇上医院赶。 好在这几天雪下得不大,路上也算好走,等到了医院之后,医生一检查,白杏花就被送进了产房。 时间忽然变得缓慢,跟着来的唐云舒陪着柳梅等着。 只是过了很久,产房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原本还算淡定的柳梅和陈杰也有些急了。 “娘,这咋进去那么久了,还没出来?”陈杰有些焦急地问自家老娘。 除了第一次生小华的时候时间有些长,后来生花花的时候也才两个多小时而已,咋现在都三小时过去了,还没出来。 “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闯鬼门关,你急个什么劲。”柳梅心里也担心,按理说都是第三个了,应该很快的。 才这么想着,不过片刻,产房里的护士便走了出来,告诉他们产妇难产,要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这下子,三个人都不淡定了,可现在就算着急也没用,只能等待。 医院墙上的钟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夜色渐深,直到时针指向一点,产房的门终于打开,三人立即向出来的医生走去。 “大夫,我媳妇儿孩子咋样了?”陈杰率先问出声,眼眶熬得通红。 医生摘下口罩,“产妇难产,所以耽误了时间,不过母子平安,恭喜!” “哎呦,那可太好了,谢谢大夫,谢谢啊。”柳梅和唐云舒一个劲儿地给人道谢。 白杏花被接回病房后,强撑着微微睁开眼,看着唐云舒,语气虚弱:“弟妹,谢谢你。” 唐云舒听得糊里糊涂,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还是一旁的柳梅道:“你嫂子这是谢谢你要她来医院生孩子,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大家都知道,难产对于孕妇来说,稍微不注意,就是丢了命的事。 现在想想,柳梅也有些后怕,还好是来了医院,在产房里都耽误了那么长时间,要是真的在家里生,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拉着唐云舒的手,柳梅无比庆幸,还好这孩子回了家,还好她坚持来医院。 “娘,弟妹,你们都累了一天了,赶紧吃点东西睡觉吧。”陈杰正给白杏花喂泡好的麦乳精,回头看见那娘俩还在说话,忍不住提醒。 “对对,你还怀着孕呢,也还没吃东西。”柳梅从包里翻了点一早就带来的饼子。 “凉了,娘给你泡一碗麦乳精就着吃。” 现在深更半夜的,也没地方弄吃的,几个人就只能吃柳梅顺手拿上车的饼子。 “弟妹,这次真的得好好谢谢你。”陈杰掖了掖白杏花的被子,让她睡得更舒服些,走过来对唐云舒说。 “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要不是你们愿意来,我一个人又怎么拗得过,这都是你们有福气。”唐云舒喝了手中最后一点麦乳精,有些甜,她不是很喜欢。 陈杰一向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听了唐云舒的话点点头,但却将这一份恩情记在了心里。 唐云舒确实不觉得自己有多大功劳,她只是建议而已,要是他们坚持在家里生,她也无可奈何。 只能说,真的是老天保佑。 第57章 情调 本想着这是唐云舒第一次在家里过年, 柳梅决定一定要过得热热闹闹的,却没想到那小孙子这么着急忙慌赶着来跟大家一起过年。 然后儿媳妇还难产,只能住院, 有些不凑巧。 所以这次的春节, 老大一家夫妻俩带着小儿子都在医院,其余人在家里过年。 虽然有些遗憾, 但因为家里又添丁进口,所以一家子还是喜气洋洋。 婆媳俩第二天一早便将白杏花夫妻俩能用到的东西买来, 好在因为过年的缘故,医院人少,整间病房只有白杏花一家, 所以行动起来也方便。 “娘,你和弟妹别买了,我们带够钱的, 要是有什么缺的,让陈杰去买就行了。”白杏花半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白, 想要阻止却有心无力。 “嫂子,你觉得哥他能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病房然后自己出门买东西吗?”放下手里的吃的,唐云舒扭过头问。 闻言, 白杏花无奈一笑。确实, 她现在身体虚弱, 要是真的遇到什么情况, 也是有些难办。 “你也别多说, 我们买完东西就得回去了,要是不回去,还不知道这个年你爷和你爹该咋过呢。”柳梅说。 今天就是大年三十, 家里就两个男人带着两个小孩,要是她不回去,真不知道他们会弄成什么样。 再说,家里又得了一个孙子,还不得回家报喜?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70节 将这边安顿好,唐云舒和柳梅便回了大队。 只是来的时候是搭拖拉机,回去的时候就没有车可以坐了。 婆媳俩走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到了家。 才刚到门口,她们就遇到大队长媳妇往家里走。 “我滴妈,可算是回来了,杏花他们呢?”咋生个孩子还这么一惊一乍的,非得去医院生。 大过年的家里都没个女人,冷锅冷灶的看得人心酸。 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大队长媳妇又一脸后怕,“还好去了医院,这可吓死人了。” 忽然想到大过年的说“死”不吉利,她又连忙呸呸几声。 “家里做了点菜,听说你们家又去生,想着你也来不及做,就给你送了点过来。”大队长媳妇道。 “我正愁今年的年夜饭还不知道要弄到啥时候呢,你可是帮我了大忙。”都是熟人,柳梅也不客气。 两人随便唠了几句,家里还有这一堆事,便匆匆分别。 等进了屋,跟家里的爷们说明了情况,柳梅便撸起袖子开始做饭。 唐云舒本想帮忙,却被柳梅赶到房里休息。 “打下手不缺你一个,你爹还有小华都可以,走了那么远的路,昨晚也没休息好,你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忌肚子里的孩子,赶紧去歇着。” 话说到这份上,唐云舒没有拒绝,她现在确实有些筋疲力尽。 不过她也只休息了两个小时,然后起来帮着柳梅择菜。 看着多出来的不少菜,香气四溢,唐云舒惊叹柳梅的做饭速度以及手艺。 “妈,你可真厉害!”作为厨房杀手的唐云舒由衷地赞叹。 “厉害啥,都是做惯了的活儿,还有一些是你那些叔叔婶婶听说你嫂子生了,家里没什么人,想着过年就给送了点。”柳梅头一次被人这么直愣愣地夸赞,有些不好意思。 “那也厉害,辛苦您了!” “嗐,你这孩子。”柳梅有些难为情,这么过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有人看到了自己的付出,她的心里很熨帖,却不知道怎么回应。 虽然家里成员不齐,但今年的喜事一件接着一件,陈家还是和乐融融。 初十这天,白杏花总算是可以出院了,难产终归是有些伤身体,医生说了要好好养着。 家里的亲戚一波又一波上门,等家里彻底安静下来,唐云舒也该去西北了。 又在父母那里住了一晚,唐云舒便准备出发。 只是东西还没收拾,便被人通知,说是有她的电报。 唐云舒一头雾水地将电报拿了回家,看到上面的文字后,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还是真是会先斩后奏。 原想着趁着这几天她吐得不算厉害,直接回西北,没想到远在西北的那人替她从学校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还告诉她,他又要出任务,估计需要好几天,让她不如在家里多待一段日子。 既然假都已经请好了,唐云舒也就安安稳稳在家里又待了一个星期。 日子是最不经过的,转眼间,还是到了唐云舒要走的日子。 在两位母亲的殷殷叮嘱里上了火车,原本以为自己会吐得不行的唐云舒竟然才呕了几次,然后一路安安稳稳到了西北。 才下了火车,便在月台处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这儿呢!”唐云舒招手。 陈衡越过人潮走到唐云舒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眸色深深,像是想要将她吸入那无底的漩涡中。 “可算是回来了!” 接过她手里的包,他伸出一只手护着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挤出人群,然后上了车。 等到了家属院,才一进门唐云舒便被身后的男人抵在门背后吻得喘不上气。 “唔……我没洗漱……”唐云舒推拒。 “我洗了,我不嫌弃你。”陈衡贴着唐云舒说了一句,复又深吻。 只是没等他在她口中辗转,唐云舒鼻尖似乎闻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味道,忽然推开面前的人就跑到院子里干呕起来。 被推得一趔趄的陈衡呆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之后,先是担心,而后黑了脸。 他还没嫌弃她呢,她倒是恶心起自己来了。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想到自己媳妇儿怀孕了,陈衡才一拍脑袋,倒了一杯水就冲了出去。 “咋吐成这样,你该不会是真的嫌弃我吧?”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陈衡还是有些受挫,语气带着玩笑。 “你问你的孩子,估计是ta嫌弃你。”唐云舒接过水杯漱了口,没好气道。 “那不会,我的孩子怎么会嫌弃我,肯定是你这个当娘的问题。”知道她是在说笑,陈衡环住唐云舒的腰,笑得有些欠揍。 唐云舒冷哼一声,问:“屋子里那是什么东西那么难闻?” 才闻到就想吐了。 “我请江嫂子给你熬的鱼汤,结果你倒好,才闻到就吐,又得便宜我了。”陈衡说着,先进屋将那碗鱼汤拿去了厨房,关上了门。 看着唐云舒,眉间凝着担忧。 “这都算好了,前段时间我只吃得下妈和嫂子包的饺子,否则吃什么吐什么。”唐云舒也有些无奈。 陈衡闻言,有些担心,“要不去医院看看?” “看过了,才怀孕就去看过了,这些都是正常反应,现在只要吃得清淡一点就好。”唐云舒喝了手中的那杯水,胃里舒服多了。 “辛苦你了!”陈衡将人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角,大掌抚上她的肚子,感受着手底下暖暖的温度,这一刻才有一点自己要做父亲了的实感。 之前在电话里听到这个消息时,除了惊喜和对媳妇儿身体的担忧之外,其他的感觉似乎不是那么强烈,毕竟人不在身边。 而现在他是可以感受到的,摸着手底下与之前不同的触感,初为人父的喜悦再次从心底升腾,肩上也多了一份名为“父亲”的责任。 大掌在唐云舒小腹处摩挲,这里,孕育了一个属于他俩的血脉。 “舒舒,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 耳侧男人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平时的他很少这么叫她,多数时候是在床上哄着她干不正经的事的时候。 因此,每每下了床他这么叫她时,总会让她心里一悸。 唐云舒侧首对上那双饱含深情的桃花眼,目露好奇,问:“说什么?”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陈衡将头埋在唐云舒颈间,贪婪地汲取着属于她的香味,声音有些闷,但直击人心。 唐云舒笑得幸福,转过身捧起陈衡的脸,主动在他唇角轻啄,“我也是,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陈衡只觉血液从足底直冲脑海,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很少有这么直白表达感情的时候,每一次似乎都是因为唐云舒。 一时冲动之下说了这样的话,没想过唐云舒会回复,甚至还担心她会嘲笑他。 毕竟自己一向鄙视这种小资作风,结果他居然主动说了做了。 现在他庆幸,还好唐云舒是一个懂情调的人。 抬起她的下巴,陈衡就准备吻上去。 结果那人伸手捂住他的唇。 对上那双满是疑惑地双眼,唐云舒道:“我还没刷牙,也没洗澡。” 毕竟她才下火车,又才吐过,即便简单的漱过口,她还是不能接受。 “我说了,我不嫌弃你。”陈衡作势又要欺身上前。 唐云舒从他身上下去,丢下一句“你不嫌弃我还觉得不舒服呢”就进了卫生间,然后砰一声关上了门。 陈衡坐在原地,看着那道隔着门都显得无情的身影。 啧,真是个不懂情调的女人。 陈衡一愣,然后哑然失笑,万万没想这种想法居然是从他脑子里蹦出来的。 不等他继续自嘲,门又忽然打开,那个“不解风情”的女人开始发号施令:“怎么没有热水啊,你帮我烧点热水呗。” 陈衡认命起身,勾唇道:“好勒!” 大小姐! 第58章 婆婆 虽然怀孕了, 但两口子并没有声张。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陈衡这才真正知道唐云舒有多辛苦。 院子里,唐云舒又忍不住呕起来。 陈衡站在她身边帮她拍着背, 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 忧心忡忡道:“要不别去学校了,先在家里休息吧。” 之前她说自己吐得厉害, 后来回来之后胃口还不错,陈衡便以为那阵子已经过去了。 结果才没几天, 又开始吐,什么都吃不下。 那股反胃感过去,唐云舒直起身, 喝了点水,“与其在家里无所事事,还不如去学校里分散一下注意力。” 再说, 她现在带的那批同学正是考高中的关键时期,要是临时换了老师,对孩子们的影响也不小。 深知她的性子, 陈衡也只是劝劝,见她坚持,他也不多说, 只是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儿全被他包圆了, 连擦桌子这种小事都没让唐云舒沾手。 除非是他忙得抽不开身, 才会让唐云舒干一些轻松一点的活儿。 这天唐云舒才回到家, 便听见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 走进去一看,便见陈衡穿着背心,一条军装裤, 身上系着一条围裙,在里面忙得热火朝天。 “陈营今天怎么这么有空,还亲自下厨。”唐云舒靠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的男人笑得温柔。 “哟,咱们家唐老师回来了!”陈衡闻声回头,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今天回来的早,给你做点东西吃。”他手里的动作丝毫不停。 唐云舒走进了几步,看着盆里白生生的面团,视线又移到案板上一个个白胖可爱的剂子上,她有些惊喜:“你在包饺子?” 陈衡见她大惊小怪的样子,“对啊,你不是说只吃得下娘她们包的酸菜馅儿饺子,恰好得了一点酸菜,给你弄一顿。”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71节 “那可太好了,这下有的吃了。”唐云舒确实很高兴,对于婆婆的手艺,回来这么久了,她仍旧有些念念不忘。 看着认真干活的男人,想来应该也是继承了几分母亲的手艺的吧。 陈衡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热腾腾的饺子便被端了出来。 闻着那股熟悉的香味,唐云舒迫不及待地便想要用手去拿一只又白又胖的饺子,结果被烫得缩手。 “叫你心急,平时的那些讲究去哪里了?”陈衡放下手中的盘子,然后拉起唐云舒的手查看。 见没什么大碍,又将手里的那双筷子递给她。 唐云舒吃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还不是被你给带坏的。” 这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话。 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陈衡气笑了,“我说不过你,说啥你都有理。” 唐云舒吃着嘴里的饺子,虽然不像婆婆做的那么好吃,但也不错。 看到陈衡有些憔悴消瘦的脸颊,知道他是因为这段日子担忧自己,跟着吃不好睡不好,心里划过疼惜。 夹了一个饺子喂到那人嘴边:“你也赶紧吃一点吧,都有些瘦了。” 陈衡张嘴接住,咽下嘴里的东西后,他对上自己媳妇儿眼中的疼惜,他不在意地笑笑:“我一个大老爷们,瘦一点好看,最重要的是你。” 看她一点东西都吃不下,陈衡又急又没有办法,只能绞尽脑汁想各种法子让她吃一点东西。 两个人吃完饭,又下了剩余的饺子给那几家送去。 “你就在家好好休息,我去就行了。”陈衡不放心。 “嫂子说了,还是得多走走,生的时候好生,正好吃得有些撑,我陪你一起,顺道消消食。”唐云舒先一步出了门。 送到最后一家,林丽芳家时,恰好屋里的两夫妻正在吃饭。 “你们怎么来了,吃了没,一起?”孙建洲看着陈衡道。 “来给你们送饺子。”陈衡说。 不管两男人说什么,唐云舒来到林丽芳身边,看着她已经挺起来的肚子,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吧。”唐云舒问。 林丽芳点头,也摸向她的肚子,“你不就在我后面两个月,怎么一点都明显?”衣服一遮,谁知道她怀孕了。 “我有什么办法,吃什么吐什么。”两人开始互倒苦水。 “我正好馋这一口,真是才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林丽芳一边跟唐云舒吐槽,一边接过饺子便开始吃。 吃得连连赞叹,频频点头。 孙建洲见状,扭过头问陈衡:“你包的?” 陈衡点头。 “改天教教我呗,难得她吃得下。”孙建洲有些开心。 自打她媳妇儿查出怀孕,都快要六个月了,还是吐。 只是现在吐得没有之前厉害,现在只要不是那几样她讨厌的,都可以吃得下一些。 看着她吃那么香,孙建洲便动了心思。 “行啊。”陈衡答应得爽快。 孙建洲见不得他那副得意样儿,想到之前他洗个床单还要偷偷摸摸的样子,揶揄道:“怎么,现在不觉得丢你陈营长的面子了?” 陈衡毫不在意,像是以前做出那种事的人不是他一样,大言不惭:“面子能有媳妇儿孩子重要?” 孙建洲大笑,“真是孺子可教也。” “滚犊子!”陈衡直接上脚。 孙建洲躲开,十分震惊,“你听得懂?” 陈衡什么性子他能不知道,看见书就想睡,还以为这种文言文他听不懂呢。 “你忘了我们家有一位大学生老师?”陈衡朝唐云舒那边扬扬下巴。 “瞧你那得意的样子。”孙建洲撇嘴。 过了几秒,他拍着陈衡的肩膀,感叹道:“老兄,你媳妇儿是真厉害,再过几年,你这个大老粗都得变成知识分子了。” 陈衡笑骂,拿起一个饺子,动作粗鲁地堵住了孙建洲那张令人讨厌的嘴。 旁边说话的两个女人看了闹作一团的他们一眼,继续自顾自说着话。 * 两个多月后,一个天朗气清的早晨。 医院产房内,一声凄厉的惨叫后,林丽芳生下了一个女儿。 得知这个消息的唐云舒很高兴,本想去看看林丽芳的,但因为自己月份也大了,所以最终被陈衡制止。 “你着什么急,老孙说很顺利,明天就回来了。” 陈衡一边换衣服一边道:“你就在家里安安心心等着不就行了。” 唐云舒闻言,觉得有理,见他衣领没翻好,便上前替他理了理衣领,结果又被男人摁着亲了一通。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心猿意马,陈衡哑着声音,眸光暗沉,看向唐云舒已经大起来的肚子,语气煎熬:“ta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啊?” 这折磨人。 唐云舒听他这么郁闷的语气,忍不住笑着轻拍自己的肚子:“那你问ta咯。” 见她这副俏皮样,惹得陈衡又忍不住多亲了几口,手也开始不规矩。 开始吐了几个月,自打第四个月开始后,唐云舒的胃口便得极好,长了些肉,整个人软乎乎的,简直令陈衡爱不释手。 说了几句,两人又聊到正事。 “你确定妈是今天到吗?” 因为陈衡不放心,所以两人还是决定让柳梅提早过来。 拗不过他,唐云舒只能答应。 现在月份大了,陈衡在的时候还能有一个搭把手的,但陈衡不在,她确实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先去看看,要是火车不准点,那就明天再去。”陈衡扣好扣子,吻了吻唐云舒的额头,“自己一个人在家小心一点,我一会儿就回来。” 自从怀孕,唐云舒已经不知道从他嘴里听了多少类似的话,嘴里嫌弃得不行,眼中却漾起幸福的涟漪,“知道了知道了,你真啰嗦。” 笑着送人出去,唐云舒便拿了一本书在已经爬满葡萄藤的凉亭里坐了下来。 渐渐地,觉得有些困意,唐云舒收起书,本想在廊檐下的躺椅里睡一会儿,但近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她还是回了房间。 只是这一睡,直到听到屋子里隐隐的说话声,她才醒来。 看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擦黑。 听到刻意压低声音说话的那道熟悉声音,唐云舒连忙穿鞋下床,拉开门就看到正在和陈衡吃面条的柳梅。 桌子边放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柳梅颇有些风尘仆仆。 听到动静仰起头看向出来的唐云舒,柳梅立即站起身:“云舒醒了,我去给你下面。” “妈,坐了那么久的车,你不累啊,赶紧歇歇。”唐云舒立即拉住想要去厨房的柳梅。 “就是,娘你赶紧吃吧,我去就行了。”陈衡接腔。 “你?”柳梅怀疑。 “我咋啦,我又不是不会。”陈衡说着便走向厨房。 见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柳梅坐下来,问唐云舒:“他平时也进厨房?” 唐云舒迟疑。 这话不好接,虽然婆婆对自己好,可那毕竟是他儿子。 这年头绝大多数男人是从来不做饭的,她怕一个说不好,婆婆心里会有怨言。 只是没等她说话,柳梅又自顾自道:“是该让他学一学,否则家里什么事都让你做可不行。” “先不说你怀了孩子,就是没有,那你也不是整天闲在家里的人,这些家务活儿啊,就得两个人一起分担。否则闲的闲死,累的累死,还是什么家。” 至少她就是这么要求她那口子,年轻的时候还因为他让孩子他爹刷碗,还没少被婆婆埋怨。 这怪得了谁,谁让孩子他爹做的饭连狗都不吃,不然她刷碗也行啊。 好在家里的老爷子不爱掺和小辈的事,镇得住婆婆,自己那口子也不是那种死犟的人。 深谙这个道理,柳梅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儿子进厨房做顿饭就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更不会有一点不舍和心疼。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唐云舒无比庆幸自己的婆婆是一个十分明事理的人。 即便她没有上过学,不认识几个字,但她却有着属于自己的大智慧。 第59章 闲话 柳梅来到家属院, 那肯定是闲不下来的,今天打扫院子,明天去后山翻地种菜。 自打唐云舒怀孕之后, 家里的活儿没管过, 后山的那块地陈衡更不可能让她去打理。 好在有江嫂子和谢嫂子,两人种菜的时候连着唐云舒和林丽芳家的一起种下了。 反正也没多大点地儿, 不费事。也因此帮柳梅省了不少事。 不过,唐云舒和林丽芳的这一举动, 倒是又让家属院的嫂子们有的说。 先前不知道两人怀孕的时候,更是说得离谱。 直言这两人就是那好吃懒做的人,这么大的院子不会好好打理不说, 连后山的地也是种了几天就不管了,就是两个好逸恶劳的娇小姐。 知道两人怀孕之后,又说不就是怀个孕, 还真是娇贵,她们怀孕的时候还不是洗衣挑水样样都干,怎么她们就干不得。 这些话酸溜溜的话, 自然是那些嫉妒他们两家能够住在西边,但看上去又不珍惜的的人说得最凶。 这天,柳梅正在后山自家的那片地里除草, 干着手里的活儿, 不免想到家里的活儿, 不过好在马上就要过冬了, 事也不是很多。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72节 家里有孩子他爹和大儿子也够用了。 正干着, 不远处的地里来了几个妇女,几人聚在一起一早上,柳梅跟她们也渐渐熟悉了起来。 “婶子, 有空来大树底下唠嗑啊。”有人招呼。 柳梅应了一声,便往家里走。 才到家做好饭,唐云舒陈衡刚好下班回来。 “云舒,你啥时候休假,我估摸着再有几天你妈也得过来了。”柳梅吃了一口才从地里摘来的菜,心里把帮着自己儿媳种地的人夸了一通,寻思着到时候怎么感谢别人。 “校长也跟我说过了,我的意思是要是能坚持到放寒假,那就不用休假了,毕竟现在是孩子们的关键时期。”唐云舒道。 虽然当前的环境下,大家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视学习,但总有人在学,那作为老师,她就得负责。 听完她说的那些,柳梅点点头,虽然现在都在说读书也没用,读书人还不是要上山下乡,但她觉得还是认识几个字来的好,否则走到哪里都是睁眼瞎。 “不要逞强,要是不行,咱就回家。”柳梅道,心里打定主意,要是过段日子下雪了,她就送她上下班。 吃了饭,两口子去上班,柳梅忽然空了下来,总觉得不踏实。 不多时,隔壁的江嫂子上门,两人便约着去大树底下找人唠嗑。 原以为来到家属院会跟在大队里不一样,没想到也差不多,这里的人都很好相处,跟在大队也没啥两样,就是有点闲。 后来,柳梅将家里的事情做完之后,便时不时去大树底下找人打发时间。 这天,忽然有人话里话外打听起她儿媳妇唐云舒的事。 柳梅听出了那人的意思,别说她跟云舒相处得很好,就是相处得一般,她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嚼自己儿媳的舌根。 三言两语的将那人的话挡回去,柳梅继续跟身边的人聊天。 “婶子你不知道吧,陈营长刚结婚的时候,我们还以为小两口过不到一起去呢。”有人说。 “咋回过不到一起去?”柳梅被转移了注意力。 “就是吧,三天两头就听小两口吵架,没想到现在孩子都快要生了。” “就是,你可不知道,唐老师可厉害了……”众人见有人开头,便开始三言两语的说了起来,将唐云舒当初在家属院干的事抖搂个干净。 柳梅看着她们兴致勃勃盯着自己的那副嘴脸,也算是知道了,这些人就是看不惯自己的儿媳妇。 她拉下脸,“哪家夫妻不拌嘴,过日子嘛,哪里没有磕碰,咋就要过不下去了?” “我儿媳妇当然厉害,不厉害那能是大学生,还能当老师?”柳梅引以为豪。 有人觉得她是死鸭子嘴硬,将自己那天路过陈家门口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婶子,你就别蒙我们了,那天还有人听见他们两个吵架,唐老师说要跟陈营长离婚呢!”那人言语间尽是不屑。 装什么装! “啥时候说要离婚了,我来这么久了,咋不知道?”柳梅道,脑海中忽然闪过那天下午小两口因为吃的问题拌起嘴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因为之前唐云舒吐得厉害,所以陈衡时不时就要陪着唐云舒去医院里看看,简直将医生的话当做军令执行。 后来唐云舒胃口变好,医生嘱咐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多吃,否则后面生孩子会有些困难。 唐云舒知道这个道理,但想要吃的时候,根本忍不住。 那天才吃完晚饭,唐云舒已经吃了两碗饭,喝了两碗鸡汤,饭后又吃了些饼干和罐头,跟平时她的胃口比起来,已经算是翻倍了。 结果没多久,她又对着锅里剩下的两只鸡腿馋得流口水,死活要热了吃。 陈衡觉得时间有些晚,既然她不是饿,只是嘴馋,那还是忍一忍,明天再吃。 两人便因为这件事拌了嘴。 对于唐云舒的健康和安全问题,陈衡坚决不退让半步,唐云舒气不过,坐在躺椅里啃着一个苹果,将苹果核往陈衡那边一扔:“姓陈的,你是不是想离婚?” 声音高亢,语气决绝。 端着鸡汤走出来的柳梅也被吓了一跳。 结果在看见那姑娘气呼呼的脸上没有半点责怪和认真,又见到自己儿子一副嬉皮笑脸,半点不在乎的模样,柳梅放下了心。 这小两口,还真会吓人。 思绪回笼,柳梅不以为意道:“那是小两口闹着玩,要是真要离婚,还生啥孩子。” 见她那副模样,还是有人觉得她这是要面子。 柳梅就是一副农村妇女的样儿,她们这些人可有不少在农村待过,就算没待过,也没少听说那些老婆婆磋磨儿媳妇的事儿。 这家里面娶了这么一个娇气又傲气的媳妇,做婆婆的能不给点厉害,能不有怨言,那能看得惯? 那孙教导员家的老娘还是城里人呢,自己儿媳妇生孩子了,来照顾了几天,跟她们熟悉了以后还不是大倒苦水。 更何况一个农村妇女。 于是有人继续道:“婶子,也不是我们挑事儿,在这家属院我们什么没见过。” 有人开始喋喋不休:“之前被调走的一个副团不就是这样,死活要找一个知识分子当媳妇儿,结果孩子都生了,还不是死活要离婚,听说跟着其他认字的男人跑了。” 闻言,柳梅当即阴沉着脸,好啊,这群人摆明了就是见不得人好。 柳梅当即打断一个正要说好话,和稀泥的人的话。 “我看你们一天就是闲的,自己家里的破事还弄不明白,天天盯着别人家干啥啊?” “我儿媳妇就是因为读过书有见识,不跟你们这些人计较,要是我,直接就一大嘴巴抽上去了。” 这是在说之前那些人添油加醋说给她听的,唐云舒之前和常平的那一场闹剧。 “人家离不离婚关你们啥事,背后说坏话也不背着点人,还说到我面前来了。咋地,这是想要我跟你们一起说我儿媳妇不好你们才高兴是吧?” “什么玩意儿,早晚有一天要烂舌头!” 柳梅撂下这一句话,起身就走。 结果回头一看,不远处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 “亲家,你咋现在就来了?” 见自己儿子身边站着亲家母冯嬅,不知已经默默在那里站了多久,柳梅立即迎上前去。 “不是还有几天才放假吗?”柳梅问。 冯嬅笑笑,声线一如既往的温和:“厚着脸皮跟大队里请了几天假,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这有啥忙不过来的。” 两位母亲走在前面,陈衡提着行李走在两人身后。 在路过大树时,冯嬅唇边挂着淡淡的笑,轻飘飘看一眼大树下的众人,不疾不徐道:“看出来了,否则也不会整天聚在一起盯着别人家的家里事。” 听出她语气里对那些人的阴阳怪气,柳梅嗤笑一声,同样看了那边一眼,“可不是,就是闲的,也不积点口德,早晚有一天自家也要被人看笑话。” 要不是顾忌着自己儿子儿媳要一直生活在这里,不好闹得太难看,她真是想要狠狠将这些人修理一顿。 陈衡一直一言不发,等两位母亲说完话,他提着行李站在那里,一身气势凌人:“我还不知道,原来我陈衡家里的事,那么值得大家关心呢!” 眼神凌厉地扫那些人一眼,陈衡跟着两位母亲走了。 要他们是大老爷们,他还可以跟人计较,可偏偏只是一群嘴碎的女人。 不过刚才那些挑事的人,他可是一一记下来了,找点时间也可以跟她们的男人聊一聊。 等三人走了,一直只是看热闹没说话的人有些难堪,纷纷找借口陆陆续续地走了。 话说得最多的几个脸上挂不住,有人道:“叫你多嘴,说坏话都要说到人家脸上了。” “我还不是以为她是那种……你少来,你也没少说!” 这人话虽然没说完,但大家心知肚明。 那种什么,还不是那种想要磋磨儿媳妇的婆婆。 毕竟那唐云舒的行事作风,她们要是当婆婆,她们也受不了。 结果没想到,人家还就是喜欢这样的儿媳妇。 “怪不得陈营长是那副样子,原来有一个这样的娘。”有人阴阳怪气。 “还说!” “我说怎么了,她还能打死我啊,娘是那样的,怪不得养个姑娘也是那样的。” 想到那个上了年纪仍旧优雅的女人那轻飘飘的一眼,和那句含沙射影的话,她心里就不舒服。 什么人嘛,成分不好还这么厉害。 第60章 孩子 回到家里, 柳梅忍不住跟冯嬅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气得胸口起伏。 做人嘛,哪里能做到人人喜欢, 说闲话她也能理解, 但这种直接在人家一家人面前挑拨的,实在是有些过分。 冯嬅听完, 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 只是说闲话而已,她们已经怼了回去,也不可能再做些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唐云舒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柳梅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吐槽几句后, 便不再多说。 因为柳梅先来,所以对家里的一切都已经足够熟悉。 因此,冯嬅的房间是她布置的。 一楼的房间一直是小两口睡, 现在唐云舒怀了孕,更不可能是上楼,另一间房被柳梅先住了, 冯嬅便只能往楼上去。 “你要是嫌上下楼麻烦的话, 要不咱俩挤挤?”柳梅道。 “没事, 上个楼而已, 算得了什么大事。”冯嬅笑着回, 一个人睡,始终比跟一个不算熟悉的人睡在一起来得舒服。 见状,柳梅也没勉强。 两个人将行李放好, 便说起唐云舒的事。 “听老小说,他们去医院,医生说估计得一个月后才生,算算日子,得在云舒放寒假的时候了,咱们还可以再休息休息。”柳梅笑呵呵的。 冯嬅闻言,也放下心来,跟这个亲家接触的时间也算少,知道她是一个处处妥帖的人。 要不是因为不太放心自小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女儿,也想看看她现在的生活环境,冯嬅也不会轻易过来。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73节 现在看到了,终归安下心来。 没过多久,陈衡接唐云舒下班回家。 路上,两口子不免说起今天他在大树下听到的那些。 唐云舒有些哭笑不得,“从前我只以为她们纯粹就是看不惯我的作风,没想到还会觉得我们俩会离婚?” 过了那么久,现在心境不如从前,唐云舒也知道那些人就是没事做,所以只能给自己找点乐子。 因此,她压根没将这点事放在心上。 说就说呗,难不成他们俩还真的会被他们在背后说着说着就真的离婚了? 思及此,看着一脸认真,显然将这件事放入心底的陈衡,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一脸促狭的看向陈衡,“那你是怎么想的,要真是她们说的那样,你要跟我离婚吗?” 陈衡看向她,有点无语,语气跟个恶霸似的,“离婚?你想得美!” 他跟她媳妇儿的相处模式多少,虽然有的时候会有争执和摩擦,但那只会促进他们的感情。 小吵怡情嘛,咋可能离婚,除非他疯了。 * 时值寒冬,唐云舒站在讲堂上,粉笔在黑板上发出沙沙声,一手漂亮的楷书出现在学生们的眼前。 这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节课,唐云舒准备上完就回家,安心待产。 只是说着说着,肚子隐隐抽痛起来。 那股疼痛越演越烈,渐渐地,她微微弯了腰。 教室里,有细心的女同学发现老师好半天没说话,停下手里记笔记的动作,抬起头来就看到唐云舒疼得眉头紧皱的模样。 因为看到过家里妈妈生弟弟妹妹的样子,那位女同学当即大喊:“老师,你是不是要生了,快去叫人。” 紧接着,教室里一团乱麻,扶人的扶人,叫人的叫人。 当陈衡接到唐云舒要生的消息时,恰好在练兵,才听闻这个消息,还没说话,身边的钱团长便道:“赶紧去看看。” 陈衡立即敬了一个礼,转头拔腿就跑。 身后,钱团长和政委等人笑骂,“这小子,当初死活不结婚,现在跑得比兔子还快。” “可不是,谁不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政委也觉得好笑。 自打这小子结婚之后,那一点就着的脾气也慢慢有所收敛,估计当了爹之后会变得更沉稳。 陈衡自然不知道领导们对自己的打趣,现在一心只有唐云舒。 着急忙慌地借了部队的车,去学校接了唐云舒便往医院赶。 同时还不忘拉住一个唐云舒的学生嘱咐,让她去家里跟家中的两个娘说一声,让她们赶紧带着东西去医院,自己则先一步载着唐云舒走。 一路上,陈衡握着唐云舒的手,恨不得替她受了那份罪,想要催促前面开车的战友快一点,可又害怕影响人开车,到时候颠着唐云舒,让她更疼。 直到到了医院,陈衡跳下车,抱起人就往医院里冲,气势汹汹地样子,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天塌了的大事。 结果医生一检查,说是宫口都没开全,得继续等,期间还让陈衡扶着唐云舒多走走,那样有利于生产。 两口子都没有什么经验,只能医生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宫缩一阵一阵,唐云舒疼得脸色苍白,陈衡的手被她抓得生疼也感受不到。 就在陈衡想要去问医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生,能不能想法子让她不要那么疼的时候,柳梅和冯嬅赶到了。 知道他的意图,两人将人拦下。 柳梅道:“生孩子都是这样,你去找医生她又能有什么办法,给老娘安分点,别到头来还要让云舒来担忧你。” 冯嬅见女婿急成这个样子,也知道他这是在担心自己的女儿,心中满意,但嘴里也好言相劝。 见状,陈衡只能作罢,把手伸过去跟唐云舒说:“你要是疼的时候,就掐我或者咬我都行。” 白痴! 唐云舒笑。 几个小时后,唐云舒被带进产房。 想起上一次白杏花生产,唐云舒有些担心,可也就是因为有白杏花的例子在前,她时不时就来医院检查,医生说孩子很健康,一切正常。 想到这里,唐云舒又放下心来,跟着医生的指令,一步一步,不知过了多久,最后感觉身下一轻,婴儿的啼哭声响在耳边。 她听医生说:“恭喜你,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儿。” 她偏头看向被护士包好抱过来给她看的孩子,红彤彤的,有些皱,闭着眼睛张着嘴哇哇大哭,不自觉微微扬唇。 这是她的孩子,她的女儿! * 因为唐云舒是顺产,又一切顺利,所以医生只让她住了几天院便走了。 这几天里,陈衡可算是忙成了一个陀螺。 生产那天看到唐云舒一脸惨白地被人推出来,他站都有些站不稳,愣愣地低头看着床上的女人,拉着她有些冰凉的手,像是哑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眼眶有些红。 直到唐云舒出声,“怎么了,我没事!” 看着她嘴角的浅笑,陈衡哑着声,一个劲儿地说“谢谢”。 “傻子!”唐云舒轻骂,那也是她的孩子,用得着他说谢谢。 但这些话唐云舒自然不会说出口,否则这人的尾巴不得翘到天上。 进了病房后,陈衡可谓是样样亲力亲为。 从前毫无耐心的男人,现在跟着两位母亲学着怎么抱孩子、包尿布、洗尿布;一一记住她哪些东西可以吃,哪些东西不可以吃,认真又严肃。 唐云舒行动不便,他便亲自给她擦洗、倒痰盂,晚上也不敢睡得太死,一直守着。 只短短几天就憔悴了不少,看得唐云舒有些心疼。 “这里有两位妈妈呢,你还是休息休息吧。”唐云舒张嘴吃着陈衡喂过来的鸡汤,温声细语。 “没事,这点强度还没有我训练量大,再说,领导体会我好不容易老来得子,放我几天假,我不得好好利用啊。” 唐云舒被那句“老来得子”逗笑,陈衡今年都要28了,跟大多数人比起来,确实算得上老来得子了。 两位母亲坐在一边,同样吃着饭,看着两人那模样笑得欢心。 “这臭小子,养了他那么多年,还不知道他能这么细心。”柳梅笑骂。 冯嬅握住柳梅的手,真心实意道:“亲家,真的谢谢!” 谢谢她把儿子教得那样好,也谢谢她能够来伺候自己女儿月子。 “这话说的,哪家不是婆婆伺候月子,你能来,我还得谢谢你呢!”柳梅不以为意。 “再说,你看有那小子在,我俩沾手啥事了吗?” 一句话,将几人都逗笑了。 回到家后,因为有两位母亲在,陈衡便放心去上班。 只是下了班回到家,能做的还是自己做。 不过因为家里有两个人,所以等陈衡回来后,能做的事并不多。 因此,他便专注地陪着媳妇儿,抱着女儿。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熟练地抱孩子了,看着那越长越好看的孩子,又看了看靠坐在床上,认真看书的妻子。 陈衡只觉得心中暖暖胀胀,幸福像是要从中溢出一般,只觉得人们所说的幸福,当是如此。 唐云舒看着一脸满足的男人,也笑得幸福。 时间就在一家人的和乐融融中过去。 这段时间,小两口被取名字的事难住。 陈衡一个不爱看书的人,只要有空就抱着字典翻,翻来翻去就是觉得不满意。 后来想了想,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将这件事让给了唐云舒。 谁让她读的书比他多呢? 不过小名他可没让。 “我姑娘长得这么俊,看着就让人喜欢,小名就叫糖糖,糖果的糖,甜甜蜜蜜的,多招人稀罕啊。”陈衡抱着怀里的婴儿逗弄,像是她能够听得懂他的话似的,对着怀里的孩子喋喋不休。 冯嬅觉得不错,柳梅也拍手叫好。 唐云舒见状,便也没有阻止,但看向冯嬅道:“妈,要不孩子的大名还是你来取吧,字典都要被我翻烂了 ,还是犹豫不决。” 冯嬅笑,“好!” 其实在得知女儿怀孕后,他们夫妻就已经在想名字了,男孩女孩都有。 “但老爷子那边……”冯嬅看向柳梅,想到陈家的老爷子,要是老人家想要取名字,她们也不好争夺。 柳梅一摆手,“老爷子早就说了,孩子有这么多知识分子长辈,就让你们取,他不管了。” 第61章 取名 话已至此, 冯嬅便不再推辞,将自己和丈夫一早便取好的名字字条拿了出来。 夹在书页里,规规整整, 没有半点折痕。 “原来你和爸爸这么早就已经想好了。”唐云舒接过冯嬅给的字条, 上面写了好几个名字,男孩女孩的名字分别写好, 是父亲苍劲有力的笔记。 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冯嬅笑道:“这可是我么家的第一个孙辈, 我和你爸现在也没啥事,可不就想着研究这些了。” 陈衡凑在唐云舒身边也看得仔细,看看这个觉得好, 读读那个也觉得好。 最终,在夫妻两人的商议之下,两人还是选了写在第一个的名字——陈霁宁。 冯嬅说, 愿孩子温和雅致,平安是福。因此几个名字的寓意几乎都是朝着这些想的。 唐云舒和陈衡两人也只想自己的孩子以后能够平安快乐,幸福一生, 其他的他们也不过多奢求,所以对这个名字,他们很满意。 取完名字, 唐云舒只觉得自己整日无所事事, 不是吃就是睡, 家里家外根本不用她操半点心。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74节 坐月子这一个月, 她无数次想要偷偷洗澡, 但家里有着三个时刻紧盯她一举一动的人,她除了用水擦了擦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直到出月子这天, 唐云舒不顾他们再坚持几天的意思,好好洗了一个澡,只觉得浑身舒爽。 “你这都算好了,要是在五六月生孩子,你可更遭罪。”柳梅帮着唐云舒收拾卫生间,看着她像是死里逃生的表情,有些好笑。 闻言,唐云舒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冬天冷一些,不容易出汗,所以冬天坐月子的确比夏天来的舒服。 晚上,唐云舒靠在床头看书。 今天的陈衡回来得有些晚,一进屋便去床边看自己的女儿。 刚生下来的糖糖本就好看,过了一个月后,那些为数不多皱巴的地方长得光滑白嫩,乖乖巧巧地睡在那里,看得人心都快要融化了。 才凑近,鼻尖便传来馨香。 陈衡促进闻了闻,看着她的表情像是她触犯了天条一般,“你怎么洗澡了?” “我怎么不能洗澡了?”唐云舒放下手里的书。 “娘她们不是说要过一段时间吗?你就这么不爱护自己的身体。”陈衡语气有些生硬。 “妈她们都知道,再说,我已经出月子了。”唐云舒继续拿起书。 闻言,陈衡松了一口气,看着灯光下散发着柔柔暖光的女人,情不自禁凑近,吻上了那朱红的唇。 他贴着她的唇瓣,声音喑哑,手已经开始蠢蠢欲动,“那是不是……” 暗示意味明显。 唐云舒被亲的眸色迷离,但还是坚决将人推开,“不行,再等等。” “你就是想要憋死我!”陈衡栽倒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这段日子,他连亲她都不敢太过投入,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好不容易等孩子生下来了,结果还要等一个月,没想到一个月过后,还是不行。 “你个色胚。”唐云舒轻轻踢了一脚躺在她脚边的男人,虽然也有点意动,但还是忍不住想骂。 陈衡翻身而起,“我要是对自己媳妇儿都没有冲动,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 一整个寒假,唐云舒简直足不出户。 因为临近年关,又要照顾自己的孙女,两位母亲都没有赶着回去过年。 当初说好的,直接就在这边过几年了。 所以今年的春节,因为两位母亲的到来,他们便没有跟其他人家一起过。 热热闹闹了几天,柳梅便有些待不住了。 虽然家里有大儿媳,但她很少有离开家里这么长时间的经历,在这里又闲,时不时就会担心家里的事。 虽然孩子他爹写信来,说是样样都好,但她还是放心不下。 见唐云舒和陈衡两口子配合得很好,孩子也乖巧,她便提出回家。 冯嬅也有些担心自己丈夫了,所以也提出了要回去。 唐云舒很是不舍,“妈,你们要不再多待些日子。” “不待了不待了,我看着你们这里也没什么要帮忙的了,我一天天得闲得难受。” 柳梅这话发自真心,要是在家里,她总能找到事情做,要是实在不想干活儿,还可以找老姐妹聊聊天,在这里毕竟人生地不熟,始终有些不习惯。 而冯嬅,则是过段日子就要开学了,她还要回去上课,非走不可。 见她们两人去意已决,唐云舒和陈衡也只能将两位母亲送上火车。 已经习惯了家里热热闹闹,现在忽然走了两个人,夫妻两人都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孩子闹起来的时候,一时间手忙脚乱。 这天晚上,两人好不容易把忽然惊醒的孩子哄睡着,唐云舒放下半捞起来的睡意,感叹一句,“可算是吃饱了。” 陈衡看着睡在大床里面的妻女,满眼温柔。 只是当目光触及到妻子才放下去的衣服时,身体深处的冲动渐渐破土而出,然后生根发芽。 想到就要付出行动,陈衡当即翻身,准确无误地攫住唐云舒的红唇,熟门熟路地搅动风云。 “这么晚了,你明天不上班啊。”唐云舒情不自禁扬起头,露出修长的勃颈,方便男人的动作。 “忘记跟你说了,明天可以休息一天。”陈衡一边动作着一边道。 嗓音性感沙哑,“可以吗?” 唐云舒对上那双饱含深情和渴望的双眼,点了点头。 随后,熟悉的感觉从脚底袭遍全身,沉沉浮浮,唐云舒只觉得自己是和大浪互相博弈的鱼儿,最后沉沦在无边的海中,甘之如饴。 久旱逢寒霖,夫妻两人都渴望着对方,有着无尽的热情,一场酣畅淋漓的交流后,两人相拥而眠,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才悠悠转醒。 因为平日起床的时间早,陈衡先醒,察觉到怀里的人有动静,吻了吻她的额头,“醒了?” “嗯。”唐云舒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显然还没睡醒。 “还在,咱们再睡一会儿。”手臂稍微圈紧,陈衡道。 “好。”唐云舒十分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因为职业缘故,陈衡很少能有这样的时间陪着她睡懒觉,就算是有时间,这人也会起床锻炼,说是一天不锻炼就浑身不舒服。 难得这人今天有这样的兴致,唐云舒也顺着他的力道往他怀里靠了靠,闭着眼睛继续睡了过去。 等再次睁眼醒来,一看手表,已经早上九点多。 很少睡到这个时候的两人总算是慢悠悠的起了床,吃了点东西就待在家里。 孩子醒了就逗逗孩子,睡着了就开始看书。 “陈衡,你是不是又睡着了?”唐云舒看了那人好半晌,说是看书,实则手里的书页半天没翻一页。 “嗯?哦!”半睡半醒的男人醒了醒神,又低头看起书来。 倒不是他真的没事做了,实在是前段时间学习,过几天还有考核,他没办法,才拿起书看的。 陈衡看着书面上的那些文字,好家伙,简直比安眠药还厉害,训练一天都没那么睡得快。 唐云舒见状,有心想帮忙又没法子,读书这种事,还是要靠自觉,被逼学习,效果也一般。 所以,感叹了几秒,唐云舒又低头看自己的去了。 夫妻俩就这么埋头在家学习了一天,准确的说,是陈衡痛不欲生的埋头学习了一天,抱着一本薄薄的书,看了半天也只翻了那么几页。 “你这么下去,真的考得过吗?”唐云舒发出真诚的疑问。 “谁知道呢,大不了就再考一次。”陈衡长吁短叹。 要是做题他都可以,偏偏是背书,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他就头昏眼花的。 “我觉得你还是要养成一个良好的阅读习惯,这样以后就算是有考试,你也不会那么痛苦了。” 唐云舒一边给孩子换尿布一边建议。 陈衡沉思良久,想到唐云舒每天都有一段时间用来看书,那些古诗课文看几遍就能背下来,难不成就是以为这个? “好,你监督我。”陈衡一口答应。 * 时值三月,天气渐渐回暖,被校长多放了一段时间假的唐云舒准备正式回到学校上课。 “你要不把糖糖放在我家算了,一个孩子是带,两个孩子也是带。” 院子里,林丽芳吃着唐云舒刚给她切的苹果道。 身边的竹编小床里,躺着她的女儿,大名叫孙月瑶,小名就叫月月。 “要是她们俩年纪相差得多,我就毫不犹豫了交给你了,但是你看看。” 唐云舒示意林丽芳看向并排放在一起的小床,两个孩子都醒着,小手小脚捣腾得欢快,月月呜啊呜啊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糖糖则把小手握成拳头塞在嘴里,舔得一手的口水。 唐云舒弯下身子,用一早就准备好的手帕帮她擦了擦,然后又掖了掖她的小被子。 虽然天气已经变暖了不少,但还是不能马虎。 “没事,糖糖那么乖,要不是看着你怀孕生子,我还以为你家根本没有小孩子在家呢。” “是不是啊糖糖,你怎么就那么乖,那么安静呢?”林丽芳逗了逗小床里的糖糖。 糖糖像是知道林丽芳在跟她玩儿似的,也张着嘴啊啊啊的叫了几声,咧着嘴笑。 见状,可给林丽芳高兴得不行,“你看看,你看看,她知道我在夸她呢,笑得多好看。” 唐云舒笑得温柔,“她是挺乖,但是要是闹起来,没半个小时根本哄不好,你又不是没见过,再说,要是她们俩同时闹起来,你一个人怎么办。” 唐云舒继续道:“我看大多数生了孩子,家里又没人帮衬着带孩子的老师都是带着孩子去学校的,自己上课的时候就请旁边的老师帮着照看照看,慢慢的也就带大了。” “可惜陈营长家里事情多,一到农忙根本抽不开身,不然你婆婆来帮着你带带,你就不用那么累了。”林丽芳有些艳羡。 不由想起自己那个婆婆,说是来伺候月子,但一天能有半天时间在大树底下跟人说话。 知道她是看自己不顺眼,一直嫌弃她的出身,林丽芳也不多话,人家能来已经算好了,她也感激,能忍就忍。 只是她看自己女儿的眼神总是带着嫌弃,这让林丽芳忍不了,所以在人提出要回去的时候,她没有半点挽留,巴不得她早点走。 “你婆婆对你生了女儿的事应该没什么不满吧。”林丽芳有些好奇,她婆婆那么好,应该不会重男轻女吧。 唐云舒回想了婆婆对糖糖的样子,“跟对我嫂子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以婆婆的为人,就算是想要孙子,也不会表现在脸上,更何况她又不缺孙子。 “你看着吧,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催你生下一个了。我婆婆就是,我还没出月子呢,就让我赶紧养好身体,来年继续生。” 林丽芳十分不满,“我又不是母猪,她说生就生啊。” “到时候再说吧,你不想生,她又能怎么办?”唐云舒不想说这些,反正目前为止,她并没有生第二个孩子的打算,直接转了话题。 第62章 等待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75节 晚上, 唐云舒跟陈衡商量好之后,第二天便带着孩子一起去了学校。 陈衡有些不放心,所以直接将娘俩送到了办公室。 看着唐云舒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放在小床里, 才安心回去。 “唐老师, 这就是你们家的孩子啊,男孩女孩啊?” 不多时, 办公室的老师们便围在小床便,看着里面的孩子喜欢得不行。 “但是这个小床总是这么搬来搬去的, 是不是太麻烦了。”有人看着糖糖身下的小床道。 这个问题两口子早就想到了,所以决定多花一点钱,直接请木匠做了两张床, 一张就暂时放在办公室里,另一张放在家里。 “这张小床估计得在办公室里放一段时间了,还请大家见谅。”唐云舒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大家纷纷表示没关系, 别说她还自己解决了孩子的问题,就是希望他们帮着带一带,那也是可以的。 办公室里的不少老师都是那么过来的。 自己去上课的时候就请同事看着孩子, 等下课之后再自己带。 就这么拉扯着拉扯着,孩子便长大了。 白天唐云舒将孩子带到学校,到了晚上回家, 就是陈衡的事情了。 为了晚上唐云舒能够保持充足的睡眠, 陈衡还托人弄来了几罐奶粉, 为的就是晚上糖糖饿了能在不打扰唐云舒的情况下喂奶。 两口子就这么忙活着, 转眼又过了一年, 糖糖一周岁。 家里来信,问今年是否能回家过年,家里的老爷子和孩子外公还没见过孩子。 两口子看着信里的内容, 心里都有些不好受,但今年也没法回去。 先不说陈衡没有假期,就是糖糖还小,这么长途跋涉,唐云舒也有些舍不得,只能回信告诉家里,今年还是不能回去。 在家属院里,跟以往一样,三家聚在一起过了一个热闹的年。 直到72年,糖糖两岁时,两人才决定今年回家过年。 “你可确定好了,今年能够回去啊。”唐云舒展开信纸,准备告诉家里今年他们要回家过年的消息。 “确定,你就安心写吧,完成这次任务,上面怎么说也要给我假期了。”陈衡收拾着自己需要用的东西。 临出门时,陈衡吻了吻唐云舒,低声嘱咐:“照顾好自己和糖糖,需要帮忙的话就去找老孙或者江嫂子,不要不好意思,等我回来,咱们就回家过年。” “好,又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了,还这么喋喋不休呢。”唐云舒替他理了理衣服,回吻了一下他,“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们等你回来。” “好。”陈衡照常抱了抱怀里的人,又摸了摸女儿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蛋,轻声道:“糖糖,爸爸走了,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唐云舒闻言,有些好笑,同样压低声音:“我不求她听话,只要她能够安安分分地坐一小会儿,我就谢天谢地了。” 快要两岁的糖糖现在活力四射,一整天除了睡觉那点时间是安静的以外,其余时间便上蹿下跳的,根本闲不下来。 这就算了,她要是能够自己一个人玩,那唐云舒也不会那么发愁,坏就坏在,这小妞最喜欢有人陪她玩儿,不论干什么。 也只有陈衡下班回到家里,才能陪着她闹一晚上。 唐云舒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和体力。 大家都说,估计就是把所有的乖巧用在了小时候,安安静静地,一整天除了吃就是睡,根本不闹腾。 现在走路了,能说话了能闹腾了,便闲不下来了。 对于他们的这些话,唐云舒竟然觉得很有道理,否则她也无法解释,她那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现在怎么那么能折腾人。 看着站在门口,非要等爸爸下班的糖糖,唐云舒深感无奈。 “糖糖,爸爸去工作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咱们先回家好吗?”唐云舒走过去,蹲下身体,耐心地跟女儿解释。 “不要。”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拒绝的彻底。 “爸爸,回来。”她看着妈妈,语气坚决。 意思是,爸爸每天都会回来的。 知道女儿有些粘陈衡,但唐云舒没想到这小孩能这么倔,天都快要黑了,冷风呼呼吹在脸上,连她都觉得生疼,更遑论一个小孩子。 威逼也好,利诱也好,糖糖就是坚定地站在原地,等着爸爸回家。 哄了好久哄不好,唐云舒果断抱起她,往屋里走。 糖糖愣了一瞬,见自己离院门越来越远,嘴一瘪,开始嚎啕大哭,嘴里一个劲儿嚷着“爸爸”。 唐云舒无奈,最终开了一个罐头,才把糖糖哄住。 此刻无比庆幸,陈衡走的时候,这小妞正在睡觉,否则她该怎么哄。 接下来的几天,糖糖还是会时不时的找爸爸。 但在唐云舒一遍遍耐心解释后,她终于接受这几天爸爸不会再陪她玩的事实。 不过,小丫头很聪明,知道妈妈陪自己玩不了多久,她就往隔壁林阿姨家里钻,目的很明确,去找月月玩。 这天晚上,娘俩睡得正香,糖糖忽然还是嚎啕大哭,怎么哄都止不住,不一会儿,声音便哭哑了。 看着她哭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唐云舒的心也揪了起来。 可白天还好好的,一抹她的小身子,也不烫,就是莫名的哭。 唐云舒担心得不行,害怕她是因为那里不舒服,自己又说不出来,干脆整理好衣服,准备带着去卫生所看看。 结果才走出门没多久,小丫头抽抽噎噎一小会儿,便趴在她的肩头睡了过去。 睡着了也一抽一抽地,来到卫生所,医生一番检查,也没查出什么问题,唐云舒安下心来,带着孩子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天里,唐云舒对糖糖格外上心,夜里也睡得比较轻,生怕那天晚上的情况出现。 不过好在,那种情况再也没有出现。 她安安心心上班、带孩子,期待着陈衡回来之后,他们便回家过年。 家里只有婆婆和妈妈见过糖糖,但是过去两年多,糖糖都长那么大了,也只见过照片了,这次回去一定要多待些时间。 校长知道唐云舒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孩子那么大了,家里的老人都还没有好好稀罕过,所以在唐云舒跟他说,可能会请一周假时,他果断同意了。 唐云舒可以说是学校的优秀教师,这样的人才,多行些便利也没什么。 得到肯定的回复,唐云舒便开始期待着回家的那一天。 只要一有空闲,便约上江嫂子等人去百货大楼买礼物,去附近大队买或者换特产。 可一个星期过去了,又一个星期过去了,东西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陈衡还是没有回来。 因为有经验在前,一开始的唐云舒也没有很担心。 可随着时间的渐渐过去,眼看她都已经放假一个星期了,说是这次任务应该要不了多久的陈衡还是杳无音信。 唐云舒有些急了。 但想起他们刚结婚时,陈衡也是去了很久才回来,唐云舒又强迫自己冷静。 家里还有孩子呢,要是她自乱阵脚,孩子也会受到影响。 等啊等,又过了五天,陈衡还是没有回来。 唐云舒终究等不住,上了刘兰萍家的门。 “是云舒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刘兰萍见唐云舒过来了,笑得有些勉强。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就说不能瞒,这种事情哪里是瞒得住的,那该死的老钱非说能拖一时是一时,现在好了吧,人家找上门来了。 唐云舒让糖糖去找刘兰萍家里的哥哥玩,然后对刘兰萍道:“嫂子,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想问问……” 她的喉间像是被哽住,嘴唇动了又动,最后还是将话问出了口:“陈衡……是不是出事了?” 她的枕边人她自己了解,要不是有足够的把握,他不会让她写信回去告诉家里今年要回家过年。 而他现在迟迟不归,只能说明他出事了…… * 从刘兰萍家里出来,唐云舒拉着嘴里含着糖块吃得一脸满足的糖糖,神色有些恍惚。 她下意识抱了抱手臂,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明明都穿得那么厚了,怎么还是那么冷呢。 她好像,有点想念陈衡帮她披上的那件有些丑的军大衣了。 可现在,哪怕她冷死在这里,那人也不会立即出现在她的面前。 眼前是刘嫂子怜惜的眼神,耳边是她欲言又止的话。 她说:“你先回去,我帮你问问我家那口子。” 她知道刘嫂子是想拖延时间,所以她直言,“那我直接去找钱团长。” 像是拿自己没办法,刘嫂子只能说,陈衡他们一起出任务的人,前几天便回来了两个,但他们和陈衡几人已经失去联系了好几天。 她说:“云舒你别担心,他们只是走散了,部队已经派人去找了,过几天就回来了,要是真有什么大事,上面怎么可能不跟你说呢是吧。” 实则,冰原雪地,那几个回来的战士说,跟他们失联的人是为了掩护他们,被敌人逼入雪林,现在失联的情况下,只能祈求他们平安无事。 但这些话是不能跟唐云舒说的。 唐云舒知道,刘嫂子是在安慰自己,要是真的没事,部队又怎么会去找人。 陈衡现在一定凶多吉少。 “云舒,云舒你等等。”身后,刘兰萍的声音响起。 唐云舒有些机械的转身,下一刻,手中被塞进来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我刚烙的饼子,才出锅,可香了,拿回去吃啊。”她实在不放心,还是决定追出来看看。 “小陈不会有事的,你放宽心,现在最紧要的就是照顾好你自己和孩子。嫂子知道你看着柔弱,但心性坚定,你要是因为那些没影儿的事倒下了,孩子怎么办?”刘兰萍宽慰道。 她知道这些话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还是要说。 “嫂子,我知道,陈衡说了,让我们等他,还要回家过年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唐云舒的嗓音已经有些哑了。 站在妈妈身边的糖糖听到“过年”这两个字,这几天听得妈妈说多了,糖糖也知道他们要去另一个地方了。 雪地里,一道清脆的童音响起:“等爸爸,过年!” 唐云舒瞬间湿了眼眶。 陈衡,你女儿盼你回家过年盼了好久,要是你敢让她失望,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76节 刘兰萍也被糖糖的话弄湿了眼眶。 这一大一小,要是……可该怎么办啊! 第63章 出事 丛林腹地, 雪域冰原。 陈衡撑着一口气将对面的敌人击毙,然后拖着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右腿,扶起自己逐渐昏迷不醒的战友向来时的地方走去。 鲜血淋漓的手慢慢往胸前的口袋里摸去, 那里有一张他们不惜性命得到的纸张。 指尖触碰到硬硬的笔杆, 这一刻,陈衡才敢让自己想念家里等待着他的两个人。 他的妻子和女儿。 步履蹒跚间, 他不记得他和战友一瘸一拐地走了多久,只知道眼前始终是一片白茫茫, 干净的让人想长眠于此。 脚下重若千斤,他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昏迷的那个战友缓缓从他肩膀滑落。 脚下一软, 他也跪倒在地。 咋办啊,他们好像走不出去了,他的云舒, 他的糖糖,该怎么办? 冰天雪地里,两个遍体鳞伤的人被高耸的树木遮挡, 淹没在一望无际的森林里,毫不起眼,也会渐渐没了踪迹。 陈衡只觉得自己连眨眼都困难, 手摸到胸前的口袋里, 将那只钢笔紧紧握在手中。 当初唐云舒的话响在耳边: ——你上次走的时候不是说要我给你留点什么念想嘛, 诺, 这个就是念想。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 但是这是我第一时间想到的,能够让你随时带在身上,然后看见它就能想到我的东西。 ——所以, 无论如何,你都得好好带在身上,知道吗? 陈衡握着钢笔的五指渐渐收紧,我一直都有听你的话带在身上,可是云舒,我可能要对不起你了。 扭过头,模糊的视线里,他似乎看到拿着枪朝自己这边跑来的人影,不止一个。 想到妻子温柔的神色,期盼的眼神,女儿活泼的模样,可爱的脸蛋,陈衡在心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他撑起最后一点力量,从身旁的战友身边拿出枪,做了最后的准备。 哪怕是死,他也绝对不会落到敌人手里。 人影渐近,耳边响起那群人焦急地呼喊:“陈营长,陈营长是你吗?” 看清那身熟悉的衣服,陈衡手中的枪从手中脱落,“去,三子……在那边。” 部队里赶来寻人的战士见状,知道还有人在那边,立即有人往西边赶去。 * 唐云舒接到电话时,已经是三天以后。 听清楚了那头人说的话,唐云舒马不停蹄收拾好东西往g省军区医院赶去。 敲开林丽芳家的门,唐云舒语无伦次道:“丽芳,麻烦你帮我照顾几天糖糖,陈衡回来了,我要先过去一趟。” 说完,唐云舒蹲下身,“糖糖乖,先跟月月姐姐玩几天,妈妈过两天就来接你。” “妈妈你去哪儿?”像是感受到了母亲的紧张的情绪,糖糖惊惶不安,拉着唐云舒的衣角死死不松手,语气里带着哭腔。 “乖。”唐云舒吻了吻糖糖的小脸颊,“听林阿姨的话,知道吗?” 没有不透风的墙,陈衡这么多天不回来,或多或少,大家都能听到些风声。 林丽芳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连连保证自己会照顾好糖糖,让唐云舒安心去。 身后是糖糖的哭声,唐云舒只能狠心往前走。 当站在医院门口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极快,手脚发软。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 “嫂子,咱们进去吧。”身旁,陪自己一同来的小战士轻声开口。 “嗯,好。”唐云舒回神,迈出的脚步不知为何,总带着些怯意,一步一步像是走在刀尖上。 电话里,钱团长只说陈衡现在在军区医院,让她赶紧过去,其余的并未多说。 因此,陈衡的情况她不知道,也害怕知道。 可终究是要面对的,唐云舒被小战士带着,来到了手术室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唐云舒是下午到达的,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三点。 “嫂子,喝点水吧。”战士小关递了一个搪瓷缸给她。 唐云舒接过,双手捧着搪瓷缸却没有半分暖意。 温热的水顺着喉咙一路向下,也没有暖起那颗逐渐冰凉的心。 “砰——”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唐云舒立即迎上去,因为站的时间过长导致脚麻,要不是有小关扶着,她就要结结实实摔一跤了。 “医生……”唐云舒只哑着嗓子叫出了那么一声便说不下去。 双眼带着希冀,像是一个等待法官宣判无罪的人。 好在,医生带给她的结果是好的。 “手术比较顺利,但那只是针对他的外伤,因为他在低温环境下待的时间过长,现在仍旧昏迷不醒,要是时间过长,脑损伤也会更严重,现在需要住院观察和护理。” 闻言,唐云舒的那颗心悬而未落。 看着从未出现在他脸上的苍白面容,唐云舒只觉得眼眶发酸,心如刀绞也不过如此。 但好在目前为止,他的命是保住了,只要他活着,她便别无所求。 所以,她不能哭,她要等着陈衡醒过来,要好好照顾他,他们还要带着女儿回老家过年的,她的陈衡,也一定会醒过来! 紧接着,陈衡被重点看护,唐云舒也只能在病房外看看他。 不多时,走廊里响起脚步声,还有女儿熟悉的声音。 “妈妈,妈妈——” 唐云舒以为自己熬了几个晚上,现在出现了幻觉,只是一回头,便看到刘兰萍拉着糖糖,跟在钱团长和孙健州身后,朝她这边走来。 一看见她,便松开刘兰萍的手朝她飞奔而来,抱着她的腿就开始憋嘴。 唐云舒将糖糖抱起来,看向对面的人。 为首的是一位上了年纪,一脸庄严肃穆的人。 走到唐云舒面前,看着她疲惫不堪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小同志,辛苦了。” 唐云舒不认识这个人,不明所以地看向钱团长。 钱团长见状,立即介绍道:“这位是军区的庄师长,听说小陈的事情便过来看看。” 闻言,唐云舒便跟庄师长打招呼。 也是这个时候,唐云舒才知道陈衡他们这次做了多大的牺牲。 实则,这次的任务跟江明也挂钩,通过江明这条线顺藤摸瓜牵扯出了一系列问题,而这一次陈衡他们去也是为了江明提到的那张间谍名单。 为了掩护战友,陈衡他们被逼入雪林,却也意外得到了另一部分名单。 “小同志,你放心,组织坚决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医院一定会全力救治我们的战士。”庄师长阅人无数,怎么会看不出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眼中的担忧。 “多谢师长。”唐云舒目露感激。 无论如何,人家能够到场看望陈衡,她都要表示感激。 寒暄一会儿,庄师长等人便要去陈衡的主治医生那里问情况。 刘兰萍留了下来,看着唐云舒怀里的搂着她不撒手糖糖一脸无奈。 “这小丫头机灵的很,在孙教导员家闹了几天。白天不吃,晚上不睡的,一个劲儿地要找妈妈,听到我们要来,抱着我的腿就不撒手。” “嫂子,谢谢!” 唐云舒已经不记得这几天自己到底说了多少句谢谢。 刘兰萍看着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说道,:“要不糖糖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你一个人在这里也照顾不过来。” 糖糖闻言,把着唐云舒的脖子抱得更紧了,嘴里说着“不要不要”,“要妈妈”,连众人去吃饭的时候都不愿意撒开唐云舒,生怕自己被丢下。 没办法,唐云舒只能将糖糖带在身边,反正陈衡暂时还不用她照顾,有糖糖在身边,她的心里也好受一些。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也不可能瞒着家里不说。 要是陈衡转危为安还好,要是他真的挺不过来,那对于陈家人,便是抱憾终身的存在。 因此,在陈衡转入普通病房的那一天,唐云舒终于松了一口气,也有心思往家里打电话了。 * 青山大队,陈家众人井井有条地忙着自己的事。 陈继明在大队部处理事情,陈杰做着自己的木工活儿。 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花花和小孙子在院子里打雪仗。 而刘梅和白杏花,正在忙里忙外地准备着过年需要用的东西,脸上洋溢着笑容。 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终归被那通电话打破。 大队长等人只看到支书接起电话,听到是儿媳妇的声音之后笑容满面,结果听那头的人说了几句话后,面色陡变,忽然瘫坐在了凳子上,满脸恍惚。 因为这间房子都是大家办公的地方,加上电话的声音不小,所以对于电话里的内容,大家都听到了。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前段时间支书媳妇还说小儿子一家今年终于回来过年了,现在居然出事了。 “二哥,没事的,既然老小媳妇能打电话回来,说明老小没事。” 大队长走到陈继明的身边,有些干巴巴的安慰道。 “对,没事的,一定没事。”想来不苟言笑的支书,现在神色恍惚,像是丢了魂一般。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77节 嘴里念叨着,起身便回家,他得回去,得让老大跟他去看看,看看他家的老小。 回家的这一路,被路上的冷风一吹,原本有些六神无主的陈继明慢慢冷静下来。 大队长说的没错,要是真有啥事,老小媳妇咋还会说让他们不用担心,好好在家里过年。 可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现在在医院躺着,他这个当爹的咋能不担心。 迈进家门,陈继明便将陈杰拉到一边,低声说了这件事。 才听说自家小弟现在在医院里,陈杰也被吓得变了脸色。 自己弟弟的性子他能不了解,要不是伤得很重,他怎么可能会安安分分待在医院里。 父子俩商量了一下,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要是他们俩都走,绝对瞒不住家里的老老小小。 所以这件事,不能瞒,顶多不告诉这些年来已经有些糊涂的老爷子。 当柳梅和白杏花听到这个消息时,柳梅差点没站稳。 明明说好要回来过年来着,咋就出事了呢? 听说孩子他爹要去g省,柳梅那课做母亲的心又怎么放得下,嚷嚷着也要去。 “你去干啥,老小媳妇都说了不严重,我们就是去看看,还要赶回来过年。而且老小都是当爹的人了,你去你也不方便照顾他不是?”陈继明语气严厉。 实则,他将自己的猜测深埋在心底。 老小媳妇他虽然接触不多,但能看得出来,那孩子是个有主意的,要是她报喜不报忧,那咋办? 再说了,她一个女人,还要带着糖糖,在省城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要照顾老小,咋可能忙得过来。 不去看看,他不放心。 柳梅听丈夫这么一说,加上想到小儿子那驴一样的脾气,自己去了估计帮不上忙不说,还得麻烦云舒。 他父子俩过去,照顾起男人来也方便些。 第64章 心理准备 眼看还没到中午, 父子俩决定立即去打介绍信,然后一刻不停歇地往西北赶。 当唐云舒打开病房门,看见门外风尘仆仆的两人时, 一声“爸”还没出口, 眼眶便开始泛酸,声音一度哽咽。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她还可以告诉自己要坚强,但一旦知道自己有了依靠, 那种后怕便渐渐从心底蔓延,直至将她慢慢吞没。 她其实也设想过,自己的那一通电话可能会招来家里人, 可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让家里有一个心理准备。 毕竟都这么多天了,陈衡还是没醒, 她可以承担一切,只希望家里人能够少一分痛苦。 要是陈衡好转,那皆大欢喜;要是情况糟糕, 他们也不用像自己一样,忽然得知噩耗的感觉,不亚于晴空霹雳, 一脚踩空跌入万丈深渊。 只是没想到, 他们会来的这么快, 来的还是一向最节俭的公公。 陈继明看着距上次见面瘦了一圈的儿媳妇, 眼底青黑, 眼睛又大了一圈,里面的红血丝更加明显。 见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心底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这丫头, 就是在骗人,报喜不报忧。 看看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没事,我们这不是过来了。”陈继明不会安慰人,硬邦邦地说了这么一句,他便往病房里面走。 唐云舒点点头,平复了一下刚刚的失态,跟陈杰打了招呼便提着水壶往开水房去打热水。 陈杰跟在父亲身后走进病房,第一眼便看到了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弟弟。 看着一向严肃的父亲坐在床边,怔怔地盯着小弟的脸一动不动,自己的眼睛也发酸。 他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弟,就算是跟人打架被打破了头也能笑着跟他有说有笑的小弟,现在了无生息一般躺在那里,脸颊瘦削,面色惨白。 抹了一把眼泪,陈杰上前,将他们带来的东西一一放好。 他也算是在医院照顾过病人的人,现在还算有经验。 “你说那丫头,要是我们不来,她是不是就要一个人挺着了,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口子都是犟种。” 陈杰的性子更多遗传了陈继明,现在挺着父亲几欲哽咽的话,他只是点头,张张嘴,说不出半句话。 小弟那么闲不住的一个人,现在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弟妹那么一个善良的人,被折腾成那副样子,咋偏偏就要让他们经历这些呢? 大队里和家里的那些亲戚都觉得小弟有出息,在部队里肯定过着好日子。 小弟回家也从来不说自己有多凶险,净听他怎么吹嘘自己立功的英雄事迹,他还真就当真了,以为他就像是自己说过的那样厉害,很少再去想,他是不是为此付出了很多,受了常人没有受过的伤。 现在看看,可不就是拿命拼来的吗? “这臭小子,天天说自己厉害,现在好了,厉害到床上躺着了,医院里住着了。” 陈继明的眼泪终究掉了下来,趴在儿子床边,泣不成声,眼泪沾湿了被褥。 他那自小就越打越来劲儿的儿子,活蹦乱跳的孩子,咋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啊。 “还好把你娘骗在家里了,要是跟来了,那还得了?”陈继明断断续续说着,也不知是说给一旁的大儿子听,还是躺在床上的小儿子。 陈杰原本止住的眼泪又掉了出来,起身来到陈继明旁边,想将人拉起来,说不来什么安慰的话,嘴里一直念叨着“小弟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开水房里,并没有唐云舒的身影,而在隔壁的厕所里,隐隐传来哭泣声。 上厕所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医院嘛,哭的人到处都是。 唐云舒已经不记得自己这几天来哭了多少次了。 人前不得已坚强,因为她要料理很多事,还要照顾好糖糖;而人后,她的心里早就被恐惧占满。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够那么理性的打电话给家里人做准备。 实则她自己真的不敢去想那最严重的后果,一点都不愿意去想。 这些天,好不容易睡了那么一会儿便会被噩梦惊醒。 梦里的陈衡或是一脸愧疚地跟她道歉,或是满脸遗憾地跟她道别。 到了后来,唐云舒简直不敢睡觉,也害怕睡觉。 将心里的情绪发泄完后,唐云舒洗了一把脸,又恢复了那副镇定的模样。 提起暖水瓶打好热水,又在走廊那边站了一会儿,她才故意弄出点动静走了进去。 留了足够的时间给里面的父子三人。 只是当她推开门,看见屋内的景象时,才惊觉自己似乎把睡着了的女儿给忘了。 糖糖是在一阵嗡嗡的吵闹声中醒来的,以为自己又要被蚊子咬了,糖糖不停地挥着小手,企图赶走它。 声音停下来后,糖糖也醒了,看着面前的陌生面孔,才被妈妈扔下过一次的糖糖“哇”一声又哭了。 妈妈是坏人,肯定又骗她。 “妈妈——妈妈——”糖糖扯着嗓子,哭得惊天动地。 正悲痛欲绝的陈继明被这嘹亮的一声吓住,止住了哭声,看着那个跟自家老幺小时候有着三分像的小姑娘愣了好久。 一早便发现隔壁床上有人的陈杰见小姑娘哭得那么厉害,手足无措,怎么哄也哄不好。 直到听见开门声,他立即回头,一脸求救地看向唐云舒。 糖糖见是妈妈来了,十分灵活地从床上翻身而下,鞋也顾不得穿,扑进唐云舒怀里,搂着她的脖子抽抽噎噎道:“妈妈,不丢。” “好,妈妈说过的,不会再丢下糖糖的,不怕不怕。” 唐云舒才压下去的眼泪又有复苏的迹象,女儿一直都很开朗,但这次的事情,让她十分没有安全感。 安慰了惴惴不安的女儿好一会儿,才对着已经安静下来的糖糖道:“这位是爷爷,那位是二伯,糖糖叫人。” 糖糖窝在唐云舒的怀里,知道妈妈没有离开后,便又恢复了以前那副活泼的样子。 大眼睛盯着坐在病床前的两个人,骨碌碌转。 唐云舒又哄了几句,糖糖便从她腿上滑下来,噔噔噔来到陈继明面前,看了看他,然后脆生生叫了一句“爷爷”。 “爷爷,吃。”糖糖眨巴着大眼睛,看看陈继明,又回头看看妈妈。 陈继明听不懂面前的小孙女再说什么,不由自主看向唐云舒。 唐云舒只能解释:“我们整天跟她说,她吃的那些很多好吃的都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寄过来的,所以她就记得吃了。” 看着女儿这副小馋猫的样子,唐云舒微微扯了扯唇,露出这么多天以来,唯一一个不算明显的笑。 陈继明见糖糖这副小机灵的样子,脑海中不免想起儿子儿媳寄来的信里,那有些漆黑的小小五指印。 想到现在这孩子的爹这么人事不知的躺着,心里发酸有发软。 “过来,爷爷抱。” 陈继明虽然对自己的儿子女儿不苟言笑,但对家里现在的小辈又比较和蔼。 糖糖没有立即过去,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妈妈,见妈妈点头,她才乖乖的走过去,任由陈继明将她抱在怀里。 想了想,她扬起小手拍了拍陈继明的背,嘴里念念叨叨。 她都看见了,爷爷刚才一直在对着爸爸哭呢。 “她这是干啥?”陈继明又看向唐云舒。 唐云舒欲言又止,有些为难。 糖糖一哭,他们夫妻就是这么拍着背哄她的,可看公公现在这副眼眶通红却强壮镇定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不愿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要是直接跟他说糖糖这是在哄他,让他不要哭,那公公面上可能会挂不住。 所以,唐云舒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了过去。 直到某一天,陈继明看见小孙女就是这么安稳自己那爱哭的小孙子时,脸色有点黑。 病房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在糖糖的一番调和下,总算是缓和了不少。 听陈继明问起陈衡的具体情况,唐云舒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瞒着的时候,只能一五一十地说,只是言语里还是安稳着他们,让他们不要担心,陈衡一定会醒过来的。 至少,她是这么安稳自己的。 “爸,部队和医院都很重视,不然也不会让我们单独一个病房,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78节 唐云舒看向陈衡,眼中带着希冀。 虽然也做过最坏的打算,但那只是看不到希望,最绝望之时的想法。 “医生说了,只要他醒过来,就没有什么大事了。” “那要是醒不过来呢?”陈继明语气有些冷,看向唐云舒的目光颇为严厉。 以为他是生气自己有所隐瞒,唐云舒低着头,“对不起,对不起。” 头顶传来一道沉沉的叹气声,陈继明道:“闺女啊,你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地方,唯一的不对就是想瞒着我们一个人扛着所有的事,你自己照过镜子没有,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要不是糖糖一直跟在你身边,估计都认不出你这个娘了。” 知道小儿子的情况后,他又怎么能不明白这个儿媳妇那通电话的目的,让他们有个准备,哪怕最后陈衡真的醒不过来,他们也不至于猛然受到打击。 这丫头,原以为只是个娇生惯养,不能担事,结果倒好,她样样都想往自己身上揽。 万万没想到陈继明会是这样的态度,唐云舒仍旧低着脑袋,鼻尖再次发酸。 “既然我们来了,你就带着糖糖好好休息休息,别再把自己累垮了。”一边的陈杰看得不是滋味。 再次抬起头,唐云舒已经恢复正常,“嗯,谢谢爸,谢谢大哥。” 那根原本一直紧紧绷着的心弦,似乎也松了一分。 第65章 真是屈才 青山大队。 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陈继明那天的那通电话,除了被大队长听到了以外,还有其他人也听到了, 虽然不是很清晰, 但结合陈继明那副三魂丢了七魄的样子,还是知道, 肯定是他小儿子那边出事了。 除了他小儿子,还有谁能这么大张旗鼓的打电话过来。 再加上他小儿子是当兵的, 还有人撞见陈家父子俩急匆匆地往县城敢,就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跑不了了。 老陈家的小儿子那边肯定出了大事, 估计还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这事原本就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但奈何总有人在一起唠嗑的时候说漏嘴,加上越来越多的人说, 便传了出去。 陈家第一个听到这事的,就是柳梅。 孩子他爹说了,老小只是受了点伤, 他们过去看看就回来,连介绍信都没开几天的,咋可能是那些碎嘴子说的那么厉害。 想着家里的老爷子还不知道这件事, 要是知道了, 老人家还不知道会出啥事。 这天, 她恰好撞见几个正在嚼舌根的妇女, 言谈间就差没说她家老小要不行了。 气得她当即叉腰打骂几句, 扯出自己糊弄老爷子的理由,说是自家男人和儿子只是去县城里办点事,自己小儿子好得很, 啥事没有。 毕竟是支书家,那些人又被逮到说人家闲话,心虚气短的,灰溜溜走了。 只是这些话,总有人相信,越传越广,最终传到了正在知青点看妹妹的蒋济舟耳中。 听到这个消息,蒋济舟一开始就不信,但转念一想,无风不起浪啊,莫非陈衡真的出了什么事?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那张宛若芙蕖的面庞,蒋济舟挑挑眉,心中有了思量。 * 与此同时,西北家属院。 陈衡等人出任务受伤的事早就不是秘密。 不少人觉得唏嘘,也有人落井下石,说唐云舒肯定命硬克人,家里出事不说,嫁了人也克的丈夫差点丧命。 但这样的人始终算少数,大部分人知道军人的辛苦和不容易,都希望陈衡几人能够快点好起来。 某嫂子家里,几个人在一起说话。 “这唐老师不愧大学生,遇到这么大的事还那么冷静,真有本事。”有撞见那天唐云舒去医院的人说道。 现在回想起来唐云舒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忍不住夸道:“真像个干部。” “我倒是觉得那是她心硬,要换做是她爹娘,估计早就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了,终究还是因为她不中意陈营长,不然怎么天天吵架。”坚信两人感情不和的人还是一意孤行。 这两年来,虽然家里多了一个孩子,但那两人的争吵声还是隔三差五的传来。 “你怎么还是不相信,要是真感情不好,人家糖糖能这么活泼可爱,两个人早就离婚了?”有人反驳道。 人家柳婶子说的没错,那估计就是人家小夫妻闹着玩的,要是真的离婚,早就离了,哪里还能将就着过这么久? 你看看陈营长那副样子是会委屈自己将就过日子的人,还有那看着柔柔弱弱的唐老师,站在讲台上,那是连最调皮的学生都不敢捣乱的人物,又怎么会委屈自己。 眼见为真,她们这些年来,除了听见那争吵声,又看见人家小夫妻红过脸吗? 之前还以为是夫妻俩要面子,现在看来,就是她们误会了。 这样的猜测,直到看到不久之后回了一趟家属院的唐云舒后,彻底得到了证实。 谁说人家小夫妻感情不好的,谁说人家要离婚的? 这唐老师为了因为陈营长的事,都瘦成啥样了。 * 省军区医院。 接下来的两天里,唐云舒确实轻松了不少。 照顾陈衡的一切事物都由陈继明父子俩接手。 她在医院旁边的招待所开了一间房,晚上就让父子俩过去睡,她自己留下来守着。 本来部队那边也说要派人过来帮忙她的,但总不好耽误别人的工作,所以唐云舒还是拒绝了。 要是有外人在,她还要分出一分心思去担心那人是否吃得好睡得好,自己有没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要是这么麻烦,还不如自己一个人。 现在她除了晚上守着之外,其余时间便只是给父子俩买饭。 这天中午,陈继明父子被唐云舒极力叫出去吃东西,就留下她和糖糖一起守着陈衡。 糖糖一早吃了一碗鸡蛋羹,现在也不饿,所以便拿着手里陈衡之前给她做的小木偶在一边玩儿。 玩着玩着,糖糖便忍不住跑到爸爸那里,看着睡在床上的爸爸不说话。 妈妈跟她说过,爸爸在睡觉,她不能打扰他的。 可不一会儿,唐云舒几人便听到糖糖对着床上的陈衡说:“爸爸,爸爸玩。” 意思是让陈衡陪她玩儿。 知道这些日子女儿也十分想念陈衡,刚开始搬到这个病房的时候,糖糖几乎每天都要叫陈衡跟她玩。 后来自己跟她说了几次后,她才没有继续说。 “糖糖过来,妈妈陪你玩儿,爸爸要睡觉。”唐云舒以为女儿又想爸爸了,头也不回地喊道。 唐云舒站在窗边,微微透口气,看见女儿还想伸手去拉陈衡的手,忍不住上前,想要将她拉过来。 “爸爸,玩。”糖糖看着床上的陈衡,还是那句话。 “糖糖,妈妈跟你说过,爸爸……” 口中的话戛然而止,唐云舒愣愣地看着床上睁开眼睛,对着她笑得苍白的男人。 陈衡醒了,陈衡终于醒了。 脑海中,有一道声音这么告诉她。 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镇定,唐云舒来不及管还在想要爸爸陪着玩儿的女儿,扭头出了病房,立即去叫医生。 陈衡想要出声叫住唐云舒,但嘴唇动了动,只能发出比较微弱的声音。 无奈地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陈衡眼眶忽然酸涩。 她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甚至有些蓬头垢面,跟从前那个处处讲究的人一点都不搭边。 心里的疼痛比之伤口的疼痛更难忍受,看着连着女儿都瘦了些的小脸,陈衡眼角的眼泪终究滑落,没入洁白的枕头里。 “爸爸,不哭。”糖糖踮着脚尖,伸出小手想要帮陈衡擦泪水。 “好,爸爸不哭,我家糖糖真乖!”这次,陈衡总算是哑着嗓子说出了话。 不多时,糖糖被唐云舒抱开,将病床前的位置留给了前来检查的医生。 自己则抱着糖糖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自然也对上了自从她再次进了病房,眼睛便没有离开过她的那道视线。 虽然无数次设想过这样的场景,但唐云舒现在还是有些微微发抖,心尖震颤,她不是做梦,陈衡真的醒了。 门外,刚吃完东西,买了点糕点提在手里,准备给糖糖的陈继明和陈杰,才到门口便看到满屋子的医生。 心里一咯噔,手中没了力气,提着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 冲进病房时,陈继明眼中已经有了泪水。 难道真的不行了? 唐云舒见状,知道两人是误会了,立马道:“爸,陈衡醒了,医生是在给他做检查呢。” “医生说,只要醒了,人就不会再有大事了。” “他醒了,真的醒了!” 这几句话说出口,听着自己语气里的哽咽和颤抖,唐云舒才感觉这是真实的。 跟医生说的时候,她只觉得脚下虚浮,生怕又是做梦,现在跟陈继明说,唐云舒脚下有了实感。 “那就好,那就好。”陈继明提起来的一口气猛地一松,毕竟年纪大了,脚下一软就想往下倒。 还好陈杰眼急手快,将人稳稳扶住。 “爹,人没事了,你可得好好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可见刚才也被吓得不轻。 “是啊,爸。”唐云舒也连忙道。 看着陈继明像是又老了一些的面庞,唐云舒觉得心酸。 等医生检查完,一家人才凑到陈衡面前,虽然医生已经说了没有多大的问题,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再观察观察,没问题就可以出院。 可看着他仍旧虚弱的样子,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 陈继明问道:“感觉咋样啊?”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79节 陈衡笑,“爹,你别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臭小子!” 见他一有点精神便开始贫,陈继明稍稍放心,然后忍不住骂。 “再说了,多大点事儿啊,还劳动您老的大驾。”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陈衡又道:“我爷他们不知道吧?” “我还以为你啥都不怕呢,还有你陈衡害怕的事啊!”陈继明没好气。 一听父亲这语气,陈衡便知道家里人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这不是怕他们多余伤心嘛!” “没事的,你不总说我是祸害嘛,祸害遗千年,你放心就好了。”陈衡一脸轻松。 要不是唐云舒亲耳听到医生说这人右腿小腿断了,肩膀脱臼,加上肋骨断了三根,还因为在低温环境下待了太久导致昏迷不醒,她的确会将他现在的不以为然当真。 真是屈才了,这人应该去当演员拍电影的。 另一边,陈杰稍微问了几句后,便注意到小弟的视线有意无意往弟妹那边瞟。 轻咳了几声,陈杰对陈继明道:“爹,既然小弟已经醒了,那咱们去给他买些麦乳精啥的补补身体吧。” 陈继明一听,料想也是,当即点头,“对对,咱们走。” 父子俩出了门之后,陈衡躺在床上,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妻子,眼都不眨。 看着她疲惫不堪的样子,心里愧疚心疼之余,只留下浓浓的庆幸。 庆幸自己能够好端端回来,庆幸自己还活着,也庆幸着他还能继续照顾她们母女。 “你这是要等我下床去拉你过来?”陈衡嘴角挂着玩味的笑。 见他醒来便是那副欠揍的样子,被唐云舒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忽然涌上来。 泪水一瞬决堤,无论如何也挡不住。 第66章 骄傲 无边无际的恐慌, 无穷无尽的害怕,那些被深深掩埋在心底深处,不愿意展示在外人面前的脆弱现在铺天盖地袭来, 纷纷化为泪水, 从唐云舒的眼眶夺眶而出。 知道陈衡出事之后,她无数次告诉自己, 要撑住,要是她都撑不下去, 那之后的那么多事该怎么处理,要是她撑不住,那糖糖一个小孩子该有多害怕? 现在, 那人终于醒了,她终于可以松懈那么一下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见唐云舒哭得厉害, 陈衡握住她的手,也有些哽咽。 原本在一旁睁着大眼睛,期待睡醒的爸爸跟她一起玩儿的糖糖见状, 瘪了瘪嘴,也嚎啕大哭。 一脑袋扎进唐云舒趴的那一侧床,跟妈妈一起哭, 嘴里还嚷嚷着:“妈妈……呜呜呜……妈妈不哭……妈妈乖……” 听着女儿的哭声, 手紧紧握着那只比自己小很多的手, 感受着妻子泣不成声的颤抖, 陈衡的眼泪也一滴滴掉。 不知过了多久, 唐云舒哭累了,趴在陈衡床边睡了过去。 糖糖哭了一会儿,半天没见妈妈来哄自己, 抬起头,脸上还挂着豆大的泪珠,看着妈妈,想要妈妈抱。 只是她还没动,爸爸的声音便传来,“糖糖乖,妈妈太累了,睡着了,不要打扰妈妈睡觉,过来跟爸爸玩儿。” 小孩子总容易感知到母亲的情绪,知道爸爸睡着不理人,妈妈不开心,这段时间的糖糖无比乖巧,现在听到爸爸的话,自己摸了摸眼泪,便走到爸爸面前。 看着陈衡说:“爸爸,不睡。” 听懂女儿的意思,陈衡眼眶再次发酸,他都不敢想这娘俩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万千情绪哽在嗓子眼里,陈衡声音嘶哑,语气却温柔得不像话:“好,爸爸不睡,爸爸还要陪糖糖玩儿呢。” “好!”糖糖重重点头,露出一个暖入人心的笑容。 只是,当没人注意的时候,陈衡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那种痛苦,不是身上的疼痛造成,而是自心底发出,沉重又悲怆。 * 唐云舒是在一阵低低的说话声中醒来的。 撑着有些发麻的手臂看向跟陈衡说话的人,唐云舒笑了笑,“陆医生。” “把你吵醒了?”陆医生有些抱歉。 这段日子,没有人比他更能看清面前这位年轻姑娘的不容易。 所有的事情她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包括询问医生病情的问题也是直中要害,嘱咐她的事情她也能做得足够完美。 先是医院里没有感情的机器,只要有人发布命令,她就开始执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被人请来照顾陈衡的人,床上躺着的那人根本不是和她生儿育女的爱人一样。 可见多识广的陆医生知道,这人只是将那些情绪,那些崩溃都压在了心底,一旦放松,那些情绪便会像崩塌的大山,将人压得喘不过气。 知道她哭了一通,发泄了情绪,陆医生也放心了不少,要是一直压着,早晚一天会出事。 “陆医生,这么些天了,还没跟您说谢谢。”唐云舒站起身。 “不用不用,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军人保家卫国,维护国家安稳、人民安全,我们这些医护也只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了。”陆医生真心实意道。 他也是一名军人,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深知前线危险重重,治过的军人病患不计其数。 也因此,对于那些始终跻身在前线的军人,他一直怀着崇高的敬意,况且救死扶伤本就是他的职责。 摆摆手,示意唐云舒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过来就是看看陈营长的情况,再把这个物归原主。”陆医生从白大褂里拿出一只钢笔,递给睡在床上的陈衡。 “本来想给你的,只是这几天实在有些忙,就给忘了,好在还是想起来了。”陆医生看向唐云舒道。 陈衡接过那只钢笔,失而复得,紧紧捏在手中,亦如那天在冰天雪地里,像是握住了他的最后一丝生机。 “没事的,一只钢笔而已,还劳烦您跑一趟。”唐云舒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叫一只钢笔而已?”陈衡捏着手里的笔,对陆医生感激涕零道:“谢谢啊医生,这对我可重要了!” “陈衡!”唐云舒被他这对谁都没皮没脸的样子弄得脸红。 陆医生见状,笑得眼角的褶子更深了几分,“看出来了,否则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还死死攥在手里不舍得放呢!” 作为过来人,陆医生知道这可能是小夫妻的定情信物,点到即止不再多说。 出于职业习惯,又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一家三口。 陈衡看着唐云舒,捏着手里的笔冲她摇了摇道:“幸好当初你给我了这支笔,要是没有它,我估计就坚持不下去了。” 他故意说得轻松,可唐云舒知道其中的艰险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看着他严肃的神色,陈衡朝唐云舒伸手,把人拉了靠在怀里,不顾唐云舒的挣扎:“别动,一会儿真的弄痛我了。” 被他按在怀里的唐云舒无语,知道还一意孤行,但顾及到他的伤,最终还是随他去了,不过还是尽量撑着身体,放轻自己压在他身上的力道。 头顶严肃的声音响起:“云舒,谢谢你!要不是有你,我可能真的就坚持不下去了,当时捏着这支钢笔,我就在想,我的媳妇儿和孩子都还在等着我回去过年呢,要是真的就死在这里了,窝囊不说,我的好不容易得来的媳妇和孩子以后该咋办?我不想让你们失望,也不想让我的女儿叫别人爹,所以我拼命坚持,我回来了。” 她就是他的支柱,也是他放不下的牵挂。 也就是凭着这点牵挂,他这一次死里逃生。 听着他严肃不了几分钟就开始不正经的语气,唐云舒故意逗他道:“你怎么就知道真到时候你的女儿会叫别人爹?” “我不知道,但那个时候我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一想到我的死之后,我的女儿总有一天会叫别人爹,我就气得发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死,要坚持住。” 唐云舒听的好笑又心酸,知道他有故意逗自己笑的成分,也配合他笑出了声。 她很想说让他以后不要再这么想,不要再让自己身处险境,可他也明白军人这个职业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那些话她还是埋在了心底,没有说出口。 她为他担心,却也为他骄傲! 陈衡颇为感慨道:“第一次在老家见你的时候,我觉得按照你的性子,绝对不是个当军嫂的料。结果我发现我看人的眼光好像不是很准。” 他自我调侃,而后真心实意道:“没想到我媳妇儿是一个这么这么优秀的军嫂,云舒,谢谢你,你很棒,我为你感到骄傲!” 脸颊划过凉意,唐云舒才知道自己又哭了。 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我也觉得我很棒!” 陈衡闻言,语气意外到夸张,“脸皮这么厚呢?” 唐云舒哼了一声,语气带着些难以察觉的娇嗔,“还不是跟你学的!”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把你带坏了。”陈衡搂着昏迷期间无数次想要搂着的人,语气宠溺,神色满足。 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陈衡又听唐云舒郑重道:“我才是为你感到骄傲,陈衡,你是一名优秀的军人,我以你为荣!” 没有什么比得到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的承认来的令人心潮澎湃,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妻子。 陈衡将人搂紧,一遍又一遍重复“谢谢,云舒,谢谢你!” 谢谢她的理解和支持,也谢谢她的骄傲,更要谢谢她能在这个时候临危不惧,有照顾好自己的本事。 还要谢谢她,能在经历这大起大落的一切后,没有半分怨怼,反而对他说出那样一番话。 何其有幸,他陈衡这辈子能拥有这样的妻子! 两人的温馨旖旎和感人肺腑被一个小炮弹一样的身影瞬间打破。 糖糖最怕打针,所以在看到陆医生以后立即跑到角落里自己玩。 等玩尽兴了才发现爸爸妈妈抱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 想到“懒爸爸”睡了那么多天都没有抱过她,糖糖果断丢下手里的东西往病房那边冲去。 “爸爸,我要抱抱!” 唐云舒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颗小炮弹便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抱在了她的背上她算然还小,但终归是有些重量的。 这么一撞,唐云舒原本微微支撑起的身子瞬间压在了陈衡身上。 病房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然后便听到了陈衡痛呼了一声! 唐云舒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出窍了,火急火燎道:“你怎么样啊,我、我去找医生。” 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准备往外跑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80节 只是手腕一紧,迈出的脚步被迫终止,身后的陈衡道:“没事,就那么点力道。” “可是你现在受伤了!”唐云舒同样不容置疑,伸手去掰陈衡的手。 “真的没事!”陈衡颇为语重心长。 “况且你怎么去跟医生说我被伤到了,你好意思说吗?” 看着陈衡眼中的不正经,唐云舒道:“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别想蒙混过去。” 见状,陈衡无奈,“我真没事,过来陪我再说会儿话,一会儿爹他们该回来了。” 见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唐云舒犹豫道:“真的没事儿?” 陈衡保证:“真的没事儿!” 只是没说几句话的功夫,唐云舒看着一脸无辜的糖糖,终究忍不住出声训斥:“陈霁宁,你说过多少次爸爸现在身上有伤,你不可以再那么莽撞,全当耳边风了是吧!” 糖糖知道,只要爸爸妈妈一叫那个自己不熟悉的名字,就说明他们很生气。 于是,她立即可怜巴巴地往唐云舒怀里靠,“妈妈,不生气!糖糖,乖!” “跟爸爸说对不起。”唐云舒肃着脸。 糖糖乖乖转身,趴在陈衡的病床旁边,眨巴着水润润的大眼睛,可怜巴巴道:“对不起。” 见女儿这副样子,陈衡的那颗心早就软的一塌糊涂。 当即表示没关系不说,还为自己的女儿开脱,“咱们糖糖也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糖糖知道爸爸原谅了自己,仰着脑袋笑得开心。 “对!” “爸爸,呼呼,不痛。”糖糖见妈妈不像刚才那么生气,立即有模有样地给陈衡吹气。 “哎呦,我闺女咋这么乖啊!”想抱女儿却有心无力的陈衡只能摸摸女儿黑乎乎的小脑袋,笑得像是捡了钱似的。 看着父女俩的这副模样,唐云舒也不自觉扬唇轻笑。 第67章 回家 因为一开始不知道具体情况, 所以陈继明父子开的介绍信算起来也没有几天,时间一到,就得回青山大队。 现在知道陈衡还要住很久的院, 陈继明犯了难。 儿媳一个人, 不仅还要照顾受伤的儿子,还要顾及伶俐活泼的小孙女。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云舒知道陈继明的想法后, 对他道:“爸,你和哥还是先回去, 介绍信的时间也不长,超过时间了也不好,现在陈衡已经醒了, 糖糖也乖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要不我和你哥回去,然后让你娘过来算了, 帮衬着你,你也不用那么累。”陈继明想了想,最终还是想了那么一个折中的方法。 毕竟要是他或者大儿子留在这里, 跟儿媳/弟妹在一处,始终有些不方便,先前是情况特殊, 没有办法, 现在既然有了转机, 叫孩子他娘过来也可以。 “行啊, 就照您说的办。”陈衡打断唐云舒还想出口的话, 一口答应下来。 自己媳妇儿已经够辛苦的了,虽然他也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但现在他都已经没事了, 还是劳烦一下他娘算了。 唐云舒见他啃着苹果一副没皮没脸的样,暗暗瞪了陈衡一眼,看向陈继明问:“要是家里忙的话,还是不要来回折腾了。” “啥叫来回折腾,你娘是来照顾自己儿子,再说,这寒冬腊月的,除了在家猫冬,能有啥事?” “好了,就这么定了。”陈继明恢复了自己大队支书的威压,直接拍板。 事已至此,唐云舒也不再多说。 一直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但不得不承认,有人帮衬着,她还是轻松不少,心里也踏实很多。 商量好之后,陈继明和陈杰便回了家。 到了家里跟家里人将实情一说,整个屋子里,居然是老爷子最为镇定。 平日里有些糊涂的老人现在一脸镇定,只是言语之间还是有些惆怅。 “真的以为我老了,不中用了?”老头子看着自己白了头的儿子冷哼一声。 “这种情况我早就有准备了,你忘了你大哥也是军人?保家卫国的人,咋可能不受伤,只要保住性命就好了,我也不奢求其他了。” 说是这么说,但老爷子明显也松了一口气,“只要孩子好好的就好。” “老二媳妇,你赶紧收拾东西过去吧,这个时候就不要心疼钱了。”老爷子道。 “欸欸好。” 柳梅被自己丈夫的话吓了一次又一次,听到老爷子的话总算是回过神来,抹了一把眼泪就回房间收拾衣服。 白杏花也被吓得不轻,原来自己那小叔子差点就不行了。 一脸心有余悸的她跟着婆婆进屋,帮她收拾东西。 从前心里还有些不平衡,同样是儿子,咋地小儿子就那么厉害,大儿子就只能在家锄地干活儿。 听了公公说的那些,她心里的那些不平现在也没有了,再厉害再有前途又能咋样,有命挣那也得有命花,有命享受才是。 唉,也不知道她那瘦瘦弱弱的弟妹现在咋样了,可真令人操心。 “娘,你就放心去,家里我会照看的,不用担心。”听着婆婆不放心的嘱咐,白杏花保证道。 柳梅点点头,想到自己现在正在受苦的儿子,心里不是滋味。 一边骂着陈继明这事都要瞒着她,一边手里又急急忙忙叠衣服。 还说什么她去照顾也不方便,咋现在就方便了,还不是怕事儿大了生怕她受不了。 这个死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还是那副死德行。 不多时,柳梅便开好了介绍信,然后踏上了去西北的火车。 只是这一次,陈衡受伤的事终究是被证实了,大队里一时间流言四起。 尤其是那个王家的六婶子。 想到自己儿子相中的媳妇儿被陈衡那个挨千刀的抢走了,她心里就不舒服。 这下好了,恶人自有天收,果然遭报应了吧。 先是支书去,又是柳梅去,估计陈衡那人伤的不轻。 就算是没事又咋样,不妨碍她诅咒他们家啊。 于是,众多不明真相的人听了六婶子说的那些话,竟然真的有人信了。 * 省军区医院。 柳梅下了火车,按照陈继明跟自己说的一路找到了医院,又在医院接着问,然后找到了陈衡的病房。 才一进门,便看见正在给陈衡喂饭的唐云舒。 还没出声,便被率先看见自己老娘的陈衡开口叫住:“娘,你来了?” 唐云舒闻声转头,便看见了大包小包的柳梅。 “妈,我不是跟爸说了医院的电话吗,你在火车站打个电话过来,我去接你啊。” 柳梅虽然看着自己儿子那副样子心酸,但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压住心里的那点苦涩,先将东西放好,“这么点距离,我长了嘴还不知道问啊,这钱啊,该花的时候就花,不该花的时候还是得省。”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唐云舒也不再多说,帮着柳梅将她带来的东西一一整理好。 见柳梅的视线频频往床上的陈衡身上瞟,唐云舒识趣道:“妈,你还没吃饭吧,我去食堂给你打一份上来。” “糖糖,过来,叫奶奶。”唐云舒朝正盯着他们这边看的糖糖招手。 糖糖从小板凳上跳下来,站到唐云舒身边,大大方方叫了一句“奶奶。” 确定儿子没事的柳梅此时的心思已经不在陈衡身上。 一直盼望着见小孙女,本以为今天他们一家三口回家过年,自己也如愿以偿了,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的。 柳梅应了一声,蹲下身看着糖糖,喜爱溢于言表,“咱家糖糖可真乖!” “那妈,我去给你买饭,你跟陈衡先聊。”唐云舒拉着糖糖,不顾柳梅的阻止往外走,给母子俩留出空间。 她现在也是一位母亲,所以她力竭那种心情。 虽然婆婆可能也不在乎她在场,但或许有的话,还是只有母子两人在一起时,才能说得出口。 “你不拦着点你媳妇儿。”柳梅责怪的目光投向陈衡。 “娘,你就让她去吧,她这不是怕你一路来担心着我吃不下睡不着吗,再说,她也是想让你跟我说说话,一会儿哭鼻子了,也不损你做婆婆的威严。”陈衡又开始了。 柳梅瞪了躺在床上还不消停的儿子一眼。 走到他床边坐下,看着瘦下去的脸庞,瞪着瞪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你这臭小子,从小到大就不让人省心,你说你要是真的……” 柳梅抽噎了一下,“你让我咋活,让云舒娘俩咋办?” “所以我这不是硬生生活下来了嘛!”陈衡宽慰道。 此时也理解为什么他爹不让他娘过来了,要是真让他娘见到前几天他的样子,估计眼睛都得哭瞎。 听完自己媳妇儿跟自己说的那些,他都不敢相信一向沉稳的陈支书会成那副样子,更何况他娘。 思及此,陈衡又开始心疼一路坚持过来的唐云舒,也不知道这人咋就这么厉害。 从前还觉得她娇气,原来是自己看走了眼。 柳梅心疼,但也是一个十分务实的人。 事已至此,在这里哭哭啼啼是没用的,照顾好儿子,让他快点恢复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不一会儿,她便拾掇好自己的情绪。 只是想到听了几耳朵谣言便直接忧心忡忡上门的亲家,柳梅还是道:“你这一次可是把我们都吓惨了,看看云舒,脸都小了一圈,你丈母娘他们才听了几句闲话,就立即上门问我们,听说了以后,你丈母娘非得跟我一起来,要不是你爹拦着,都要去请假了。” 说着,柳梅从特意缝在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沓钱,“诺,自己不能来,就非得给我塞钱,说要给你多买几只鸡好好补补。”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81节 陈衡见那些钱,有些急了,现在他丈母娘他们的日子也算好过,好不容易攒点钱,还都给他了,这叫什么事儿。 “娘,你拿他们的钱干啥?” 柳梅没好气,“你娘我是那种人吗?你丈母娘死活要给,你都不知道,一向温温柔柔的人生起气,拉下脸来还真有点唬人。” “我是打算着,先收下,等回去了再还给她,就说你不要的,我没法子就行了。” 闻言,陈衡知道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急了,先是跟自己老娘道了歉,然后嘴甜道:“还是我娘聪明。” 柳梅翻了个白眼,“结了婚就是不一样,那张狗嘴里都说得出好话了,还是我儿媳妇厉害哦!” 陈衡:…… * 接下了的两个月,陈衡整日被自己老娘和媳妇儿好吃好喝的养着,还有自己的宝贝女儿陪着。 加上年轻,很快就养了回来,红光满面,精神十足。 只是唐云舒总觉得,他的眼中似乎丢失了一份光彩。 不过因为陈衡掩饰得不错,唐云舒便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唐云舒抽空回了一趟家属院。 因为陈衡受伤的缘故,部队给了他足够的修养时间,所以陈衡和唐云舒商量决定,这段时间就回老家,既弥补了一家三口这次没能回家过年的遗憾,又想让糖糖回老家,跟老爷子和家里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多培养培养感情。 所以,唐云舒得回家属院请人照看一下家里,还有跟学校请假。 本以为这次这么长时间的假会很难请,没想到校长答应得很爽快。 “我曾经也是一名军人,所以我知道军人最遗憾的事是什么。既然他想要回家多陪陪家里人,你们夫妻两地分居也不合适,你尽管去,学校这边你不用担心,你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上课。” 校长真的十分珍惜唐云舒这个人才,笑着道:“你是我一手培养的,我在任期间也绝对不可能放过你。” “恰好这段时间我有一个亲戚要去学校教书,就让她先过来当任课老师,积累经验,才能更好的接她父亲的班。” 听着校长半开玩笑的话,唐云舒终于放下心来。 即便最后自己没能回到学校教书,她也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以后日子还长,没有几年天就要亮了,她也可以继续实现自己的梦想。 工作的事情处理好了,唐云舒便回了一趟家。 家里因为长时间没人,倒也没有很乱。 之前江嫂子等人去看陈衡的时候就说了,家里她们会帮着照看,让她不用担心。 所以这次,唐云舒提着自己买的东西上了江嫂子家的门,除了给校长的,还有留给其他人的。 跟江嫂子说了自己的打算,江嫂子豪气十足地保证自己会照看好他们家里。 又去了躺林丽芳家里,说了几句唐云舒便回了家。 收拾收拾东西,天色便黑了下来。 江嫂子又叫她去家里吃饭,吃饭完回来,唐云舒便准备睡觉。 只是临睡时,看见了那本因为陈衡迟迟不见音讯,而翻出来继续写得随笔本子。 想了想,唐云舒还是将那本子装进了包里。 自从和陈衡互通心意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写随笔了。 因为她心情好的时候,是不需要发泄的,而是更注重于当下的快乐,后知后觉地记录,总觉得差了点味道。 陈衡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她焦急又无力,那本子又被她翻了出来。 在家歇了一晚,唐云舒一大早便又去医院。 只是这一晚,总有人上门,不是拿几个鸡蛋就是送几颗白菜,话里话外宽慰她不要担心,男人是军人,这样的情况必不可少。 唐云舒看得出来,她们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而不是纯粹来看热闹。 想想也有些好笑,这些嫂子有事没事就聚在一起说别人家的闲话,但真有事了,也会真心实意为别人担心,期待别人变好。 第二天回医院时,唐云舒一路上又遇到不少嫂子,本想着像往常一样,随便打个招呼就走。 不成想,这些嫂子一个个也安慰着她。 觉得有些新奇,唐云舒一一真诚道谢,然后回了医院。 没过几天,医生检查过后,宣布陈衡可以出院。 柳梅欣喜若狂,虽然面上镇定,但这段时间下来,人还是瘦了一些。 听到这个消息,欣喜的同时,又看到了陈衡还打着石膏的右腿。 这要是上了火车,人挤人的,可咋办? 更何况还得坐几天几夜的火车。 这么想着,柳梅也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陈衡闻言道:“娘,你不用担心,这次部队给咱们弄了三张卧铺,咱们可以睡着回去。” “那可好啊,我还说要是实在不行,就把你哥叫过来接你回去,他一个男人总比我们娘俩有力气,扶着你也方便。”柳梅道。 这下好了,还是部队贴心。 * 睡在火车的卧铺上,感受着火车的前进,渐渐地,火车进入了东北地界。 糖糖第一次坐火车,一开始还十分新奇地窝在已经熟悉的奶奶怀里这儿看看那儿摸摸。 只是时间过长以后,小孩子还是有些待不住,闹了两次,火车终于到了林安县。 下了车,便看到一早就接到通知等在月台的陈继明和陈杰。 陈继明和陈杰立即上前,一个去接媳妇儿手里的行礼,另一个去准备去背自己的弟弟。 陈衡看着面前这么人,脸上烧得慌,“哥、哥,不用,我都得了,你扶着我点就行了,哥——” 陈杰不听,直接将陈衡的拐杖夺了过来,递给唐云舒,从未有过的强硬。 见陈衡始终用手撑着陈杰的背,柳梅恼了,一巴掌拍到陈衡后脑勺上,“老实点,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安生。” 当着女儿的面被老娘打了的陈衡,手一松,终于老实了。 唐云舒对上女儿那双懵懂的大眼睛,然后听见女儿蹦蹦跳跳地嚷着道:“奶奶,背、背!” 见前面那人的脑袋又低了几分,唐云舒忍俊不禁。 “奶奶累了,妈妈背。” 糖糖还没伸手,柳梅就已经蹲了下去,“累啥累,都是睡过来的。” “糖糖,来,奶背你。” 糖糖张着小手就朝离自己最近的奶奶背上扑去,还不忘回过头来看向妈妈:“行礼,妈妈拿,走。” “你这个小机灵鬼!”柳梅笑骂。 回到家里,最开心的莫过于糖糖。 因为到了老家,她有了更多的小伙伴。 有处处照顾她的花花姐姐,还有比她大一点点的小虎哥哥。 由花花带头,三个小孩子整天在院里院外疯跑,要不是因为现在天气还冷,三个小鬼头还得去外面找小伙伴玩儿。 花花十分喜欢自己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堂妹,整天给她编辫子。 糖糖到了老家,简直如鱼得水。 在家里受宠,到了外公外婆家,更是称王称霸。 也是这段时间,她的语言功能突飞猛进,会说的话变得越来越多,问题也一个接一个。 唐云舒夫妻俩总是被她问得头疼,便直接将人送到了她的两个教授外公外婆那里。 两人觉得清净了不少。 也是在陈衡养伤期间,大队里又开始暗暗流传起另一则传言。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是陈衡这次都回家了,肯定伤得很重,估计要转业了,甚至连安置在县里的那个位置都说了出来,总之有鼻子有眼儿的。 这天,白杏花去自家自留地里拔菜,有那好事的人见她来了,便上前来寻她说话。 “杏花听说你家小叔子回来了,一直在家里养伤啊。” “嗯,咋的了?”白杏花的语气不是很好,这人看着嘴脸就不像是好心来问候的,肯定没安好心,她便没给好态度。 那婶子一心想着打探自己心中想要的消息,也没在意白杏花的态度,继续问:“听说他要转业到县里来当干部了,是不是真的?” “谁跟你说的,谁嘴巴那么大,瞎嚷啥呀?一天天的!” “你就说是不是吧?”那人追根究底。 要说这老陈家也是运道好。 陈家老大据说也是当兵的,常年不回家,估计混的不咋样。 这陈家下一辈的老小也是个当兵的,受伤了就算了,回来还能给当给个干部当当,吃公家粮,可真是不得了。 不过这大队里出了一个干部,对自家大队肯定是好事,可不得巴结着点。 这位婶子当即咬了咬牙,把自己手里的萝卜递过去。 “来,杏花,这萝卜拿着回去吃,让你们家小叔子好好补补身子。”那位婶子颇为讨好。 白杏花有些无语。 这西边的张家婶子她又不是不知道,平时就是又爱占小便宜又抠门的人,跟自己的婆婆还经常不对付。 这个时候来讨好她家,那心思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关于陈衡的事情,他没多说,他们也没多问。 这次回家到底是养伤还是要转业,白杏花并不知情。 拒绝了张婶子的萝卜,白杏花随便敷衍了几句便想要走。 结果那人死活拉着她东扯西拉说一大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82节 白杏花被问得烦了,顿时气上心头,直接道:“对对对,你说啥就是啥,行了吧?” “哎呦,那可太好了,这萝卜拿去吃,拿去吃啊。”张婶子说着就赶紧跑了,生怕白杏花会追上来似的。 吃人的嘴软,吃了她家的萝卜,以后求他办事儿还简单? 白杏花气冲冲地拎着两个萝卜回家,柳梅见状问:“咋了,谁给你气受了?” “还不是那个张婶子……”白杏花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完。 柳梅也气得不行,“她倒是净想好事儿,两个破萝卜就想换一个人情,咱家有不是揭不开锅了,改天我非得送几个大萝卜上她家门,堵了她的那张破嘴。” 婆媳俩在家怄气的功夫,那边的张婶子也遇上了一个这段时间又频频出现在青山大队的人。 “哟,蒋干部,这大雪天的,你咋又过来了?看妹妹啊?” 因为偶尔能见到蒋济舟,自以为跟他也算说得上话张婶子率先开口打招呼。 “是啊,婶子。这是遇到啥喜事儿了,笑的这么开心?”蒋济舟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我家能有啥喜事?这不是老陈家的老小回来了,估计也得去县里当大官儿了,替人家高兴来着!”张婶子的话说得很漂亮。 能当大官的,姓陈的人家,蒋济舟只想到了陈衡。 最近好像是听说青山大队这边有一个军人受伤了,回来修养,难不成真的是陈衡? “哦,是吗?那可太好了,我就说青山大队人杰地灵嘛,婶子是听谁说的?”蒋济舟神色莫测。 “不就是老陈家的那个大儿媳妇,叫白杏花的那个,她亲口对我说的,错不了。”张婶子信誓旦旦。 “不一定以后他还跟蒋干部你在一起干活儿呢!” 说了几句,张婶子忽然惊叫:“哎呦,都这个时候了,我还在这里闲磕牙,得赶紧回家做饭去了,蒋干部回见哈!” 蒋济舟点头,只是眼中泛着诡谲的光。 好像是说上面会有一个来县里的干部。 脑中浮现出陈衡那张张扬倨傲的脸,继而又出现哪张美丽的面容,以及姣好的身段,独特的气质。 蒋济舟,想难道这就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可是马上就要去市里的人了呢! 第68章 值得 静谧的雪夜里, 寂静无声,天地间唯余雪花簌簌落下的微弱声响,雪花翩翩飞入大地上, 为装扮世间出了一份力。 却也更显孤独寂寥。 陈家, 唐云舒夫妻房间里。 睡觉前烧好的炕仍旧散发着余温,包裹着睡在一起的两人, 温暖舒适。 只是不多时,炕上的男人不知是不是被热的, 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眉头迟迟不能舒展,额际的青筋慢慢显现。 自从陈衡受伤以来, 唐云舒的睡眠便有些轻,只要稍微有点动静她就会被惊醒。 即便陈衡的情况已经好转,他们也回了家, 这种情况还是存在,只是比之前稍微好一点而已。 耳边的呼吸声渐重后,唐云舒便醒了过来。 察觉到身边人的不对劲, 唐云舒以为陈衡又是哪里不舒服了,“声音忽然间便焦急起来:“陈衡,陈衡你醒醒, 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睡梦中的陈衡听到耳畔熟悉的声音, 眼前的冰天雪地和鲜血淋漓渐渐退散。 缓缓睁开眼, 陈衡彻底听清了身边人带着哭腔的声音。 “陈衡,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咱们去医院。” 察觉到她已经拉开了电灯,正在披外衣,陈衡一把拉住了唐云舒。 “别走, 我没事。” 才开口,喉咙的嘶哑便立即显现。 听到他的声音,唐云舒停下手中的动作,“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结婚多年,唐云舒还是第一次见到陈衡这副模样。 一向玩世不恭的神色被凝重肃穆、愧疚悲伤取代,像是失了魂魄一般,恍惚无神。 这一刻的陈衡,唐云舒从未认识过。 她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浓重的安抚意味,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陈衡回过神,苦笑道:“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躺下吧,给我抱一会儿。” 唐云舒依言躺下,依偎进了陈衡宽阔的怀抱,紧密相贴的同时,又避开了他的伤口。 “不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沉默良久,陈衡开口。 “你要是想说,自然会跟我说,我等得起。” 听着她放轻的声音,在深夜里更显温柔缱绻。 陈衡内心的空旷得到了安抚。 半晌之后,缓缓开口。 “我很遗憾,也很自责……” 身为军人,他们都有着时刻为祖国为人民牺牲奉献的思想准备。 他也上过战场,也亲眼见到过战友死于战场,死在前线。 可以这一次不同,去了五个人,除了在他们三个掩护下回来的两个人之外,剩余的三个人里,只有他活了下来。 醒来之后,他不止一次在想,要是他能再仔细一点,再坚持一分钟,三子他们是不是就能多一分存活的希望。 倘若这次是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跟敌人交锋,他也不会那么难受。 偏偏是跟自己人交手,即便他们是间谍,陈衡还是有心结。 钱团来看他的时候,自然看出了他心里的事,没有安慰,反而是将他臭骂了一顿。 “我说那小子现在瞎矫情什么,你觉得他们为了这种任务牺牲不值得,可要是没有你们的付出,国家安全怎么办,祖国的人民怎么办?” “我明白,可他们……他们是被冻死的,明明只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可以活下来……” 一名军人,不是死在刀枪之下,而是被冰天雪地困死,实在是遗憾。 “你少给我钻牛角尖,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差点就以你看不起的方式死在那儿了。还有功夫在这里伤春悲秋,你要是继续下去,我就跟上面反映,采取一定的干预了。” “团长,你不用威胁我,我知道自己没事,只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他又不是没上过战场,从军多年,该经历的都经历过。 “正好经过商量决定让你好好养伤,你干脆滚回老家去好好修养,顺便清一清你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通了才好回来走马上任。”钱团长没好气。 这臭小子,看着五大三粗的,实则颇有几分心高气傲,觉得为了几个间谍而损失了两名优秀军人不值得,为他们打抱不平。 可这一次的间谍,直接牵涉到隔壁军区的一个团级干部,还有不少政府官员。 虽然他也遗憾、也痛心,也觉得为了那些个卖国贼而损失了部队精心培育的骨干而不值。 但绝对不能在这小子钻牛角尖的时候还跟着他的思维走,否则只会雪上加霜。 “什么走马上任?”陈衡疑惑。 “你在这个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又立功多次,也该动一动了。恰好二团的副团要调到隔壁军区,上面决定,让你顶了他的位置。” “那你呢?”陈衡问,他可是一直跟着钱团长的,忽然要去二团,心里说不出的奇怪。 钱团长哈哈大笑,“托你的福,老子也要升了。” 后来,那两位先回来的战友也来看他,跟他谈了很多。 陈衡知道这是钱团长的手笔,不过在过了那阵子后,他也知道自己是有点死脑筋了,也渐渐恢复一些。 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想到跟自己相互扶持的那两个人,那两张青白的脸,陈衡还是难受。 听完陈衡的话,唐云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不管任务大小,一个军人的牺牲不该用这些功过来衡量,那是无价的。” 她不是陈衡,没有过那些经历,但她知道,军人的牺牲,是无价的,也是高尚的。 是无价的吗? 陈衡不知道,只知道,如果自己死在那里,他会遗憾,但不后悔。 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陈衡感慨道:“不愧是我媳妇儿,真会说话!” * 没过几天,陈衡受伤回家的事被人飞速传播。 陈家的亲朋好友陆续上门,前来看望陈衡。 这天,在送走自己的两位姐姐后,陈家迎来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唐云舒眼睁睁看着蒋济舟进了门,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这人怎么上门了? 同样的疑问也在陈衡心底发出。 上门探望的同学不是没有,但蒋济舟明显不属于他们其中的一个。 不过上门即是客,伸手还不打笑脸人,现在的陈衡已经不是当初读书时那个将喜恶都表现在脸上的人,多多少少还是学会了虚与委蛇。 请人落座后,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先是一番虚情假意的问候,然后蒋济舟道:“吉人自有天相,我觉得你小子就是这样的人,你这伤应该没事了吧?” 他一副两人十分熟稔的口气。 “少来,我们这个职业,有今天没明天的,还不知道哪天就去了呢!”陈衡口无遮拦惯了,这些话跟战友也时常说。 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实实在在说在了蒋济舟的心坎上。 要不是因为他的职业特殊,他也不会迟迟不敢动手。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83节 而现在,机会似乎送到了自己眼前。 “这次……” “咳咳!” 本想再说这次差点就交代了,听到门外自家老娘的一声重咳,陈衡讪讪收回了自己的话。 他老娘一向不喜欢他说些死啊活啊的话,说是不吉利。 “都过去了,过去了。”他念叨了两句。 只是脑海中的那两道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身影再次浮现,久久挥之不去。 原本还有一些的聊天兴致立即消失殆尽。 看着陈衡有些恹恹的面容,蒋济舟又道:“我是由衷地敬佩你们军人,要不是有你们,我们也不可能安居乐业,辛苦了。” 只是他越是这么说,对面陈衡的情绪越是低落。 甚至发起呆来。 虽然只是很短的一瞬,但蒋济舟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低垂的眼眸里精光划过,蒋济舟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便开始转移话题。 “说起安居乐业,咱们林安县现在也是越来越好了,听说过不了多久上面还会派人过来,看着自己的家乡一点点变好,我真是心潮澎湃、死而无憾!” 听他说得那么夸张,察觉到自己走神后的陈衡立马恢复原状,觉得有些无语。 他最烦的就是嘴上嚷嚷个没完,实则一点实事都没做出来的人。 显然,蒋济舟自小就是这种人,从高中到现在,一点没变。 身为一个干部,为民分忧解难的事一点不做不说,还净给人家找麻烦。 虽然他不在林安,可凭借他的人缘,大部分同学的近况还是会有人主动告诉他的。 这个蒋济舟,就是一张嘴最能说。 随便敷衍几句,陈衡便不再主动找话题。 而蒋济舟经过这么多年的为官经历,说话早已滴水不漏,见自己这么明显的暗示陈衡还不主动说明那个新上任的干部是他,也觉得这人这些年长进不少。 从前什么心思都喜欢写在脸上的人,居然学会跟人打太极了。 只不过无论他承认与否,他退伍的事也是板上钉钉了。 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巧,恰好陈衡受伤了,上面就说要来一位干部。 又怎么可能在自己提到军人的辛苦时,他会有一瞬的落寞。 不就是因为要离开部队了吗? 像陈衡这种部队养出来的死脑筋大头兵他见了不少,一心一意为部队服务,全都是一群犟种。 离开了那种累死累活的地方还不高兴,居然为此伤春悲秋,他不理解,也理解不了。 屋子里,陈家的几个男人跟蒋济舟聊的愉快,而正在灶屋里给孩子们烤红薯的唐云舒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你这是咋了?”在孩子们吵吵闹闹的声响里,白杏花率先发现唐云舒的不对劲。 “没什么,只是有些疑惑,陈衡似乎没有提到过这位高中同学,怎么会忽然上门来了呢?” “哦,你说蒋干事啊,他经常来看知青点的妹妹,估计听说了老同学受伤,就顺道过来一趟了。” 白杏花看了上房那边一眼,然后回头低声对唐云舒贼兮兮道:“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别人说啊,这蒋干事哪里是来看什么妹妹,估计是在这里找对象了,我之前还看见过几次他跟知青点的一个女知青在后山拉拉扯扯的。” 白杏花又谨慎地看了一眼那边,声音压得更低,“可我听说他可是娶了媳妇儿的人,媳妇儿家里还有着当大官的爹呢!” “也不怕被人举报乱搞男女关系,真是胆儿大!” “他经常来这边……看他的妹妹?”唐云舒斟酌着开口。 如果像是嫂子说的这样,那蒋济舟确实还是如同上辈子一样,狗改不了吃屎。 而且,很多事情还是没变,他娶的妻子,应该也是上辈子她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温温柔柔,说起话来令人如沐春风,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十分有教养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唐云舒也更不理解蒋济舟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的目的。 没过多久,蒋济舟便起身告辞,陈继明代替陈衡将人送出门。 蒋济舟迈出院门的那一刻,扭头恰好对上了刚从灶屋出来的唐云舒的眼神。 他挑眉笑笑,“弟妹,再见!” “云舒,云舒,你堵在门口干啥?”身后,柳梅的声音响起,唐云舒猛地回神。 方才那样的眼神,跟梦中的一模一样,哪怕过了那么久,唐云舒还是觉得自己如坠冰窖。 没错,嫂子说得没错,这人确实大胆! 到了晚间夫妻二人躺在一起时,唐云舒想了想,还是问陈衡,“我记得咱们领证那天,你不是说你和这位蒋同志的关系一般嘛,怎么他忽然上门了?” “听说他有一个表妹是咱们这里的知青,他经常会过来看看她,估计是听说我的事之后就顺道过来看看吧。” “说得上话而已,关系其实很一般。”陈衡耐心解释道。 这个道理唐云舒当然知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想探探陈衡的口风,看看他在心底里到底是如何看待蒋济舟这人而已。 说话间,唐云舒便将今天白杏花告诉她的话转告了陈衡。 陈衡瞪大了双眼,“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 现在对于男女关系看得极重,要是说错话害了人可不好。 “我只是跟你说说,其他人我又怎么会说?”唐云舒嗔怪。 想到媳妇儿的性格,陈衡也不那么绷着,毕竟部队那种地方对于男女关系的问题一向抓得紧,他也是条件反射罢了。 “我知道,不是说你。你记得跟嫂子说一声。” “不过这小子读书的时候就讨女同学喜欢,这也正常。只是都是结了婚的人了,还闹出这种闲话,就有些不应该了。”陈衡回想起读书时,蒋济舟的受欢迎程度,缓缓道。 没结婚时有那么点传言,人家还会称你一句风流,结了婚还这么不知分寸,人家就只会觉得你不要脸。 “反正也见不了几面,再过些日子咱们就得回去了。”陈衡说道。 “你的身体可以吗?”唐云舒半支起身子,看向躺在那里的陈衡。 “咋不可以,都是些皮外伤,养了那么久也差不多了,估计能提前回去。” “而且……”陈衡故意拖长了语调。 对于自己即将升上去的事情,他一个人都没有告诉,想等调令下来了,板上钉钉之后再说。 但对于枕边人,陈衡还是有些忍不住。 前段日子是因为自己还没调整过来,这今天自己也有好好想过。 加上之前领导和战友的开导,还有他媳妇儿的安慰,他已经好了不少。 今天,对于蒋济舟说的那些话,陈衡虽然心不在焉地敷衍,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在国家正在发展,人民也安居乐业。 他们的使命不就是为人民服务吗? 那么,任务便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曾经他一度觉得军人只有在战场上马革裹尸才不枉一生,死得其所。 可是,他似乎忘了,战死沙场是保卫祖国和人民,牺牲在隐秘的角落也是同样的目的。 放到自己身上是不后悔的事,他又怎么确定牺牲的两位战友就会不平呢? 归根到底,还是他想不开,或许是因为他亲身经历了那一切,觉得就那样死在丛林里很憋屈,那样的感受一直在心间盘桓,直到他醒过来,那种情绪还是经久不散。 而现在,他觉得胸中的那口郁气忽然消散,也有心情和唐云舒说起自己调任的事。 忽然得知这个消息,唐云舒有些惊喜。 脑中的那些烦忧被她快速抛却,余下的只有欣喜。 “那么高兴?”陈衡笑,没想到他媳妇儿还是个官迷。 只是下一秒,他便被打脸。 只听唐云舒说道:“当然高兴,这是对你付出的肯定,当然值得高兴。” 陈衡闻言,颇为心虚地摸摸鼻子,他媳妇儿果然与众不同。 “这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爸妈他们说?” 这件事他肯定不是忽然知道,既然现在才跟她说,那想必他还有什么顾虑。 “过段时间吧,等调令下来再说。”他不喜欢干没把握的事。 前半生唯一一次,还是被刺激得直接跟唐云舒说了自己心里的实话。 听他这么说,唐云舒道:“也好。” 只是那阵兴奋过去之后,心里那些杂乱的情绪再次浮现,扰得她睡不着。 “不困吗?”陈衡感受到身边人的动静。 斟酌了一会儿,唐云舒还是跟陈衡开了口:“说实话,你的那个同学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今天他走的时候,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我不是很喜欢他。” 这是第一次,陈衡从唐云舒口中说出了自己讨厌某个人,还是一个根本没有见过几面的人。 当初的江明跟着苍蝇似的在唐云舒身边嗡嗡乱叫她都没说什么,现在居然说了这样的话。 知道她不是那种喜欢说三道四的人,陈衡便正了神色,“他是不是招惹你了?” 他也不喜欢蒋济舟,只是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背着人说人家坏话始终有些不好,还是一个才上门关心过自己的人,虽然不见得他有几分真心。 也是因此,他并没有将自己心中的那些话说出口。 现在听唐云舒这么说,想起蒋济舟那副招蜂引蝶的样子,陈衡就忍不住担心。 “这倒没有。”唐云舒脱口而出那些话后便有些后悔,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她总觉得自己说出这些话有些矫情。 可转念一想,自己这是在跟自己的丈夫说,又不是别人,人与人之间还讲究缘分呢。 她不喜欢蒋济舟,也是说得通的。 “就是见到他便有一种莫名的排斥,很奇怪,很不喜欢那种感觉。”唐云舒补充。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84节 闻言,陈衡放下心来,那只花蝴蝶没有惹到她头上就好。 陈衡看了仍在皱眉的唐云舒一眼,心想她看人还挺准。 蒋济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她先前跟他说的那些话,其实他是信了三分的。 只是这种话,绝对不能从自家里传出去。 * 有些偏的知青点后山。 夫妻两人口中的主角正与一位姑娘争执着什么。 蒋济舟看着低头哭泣的女人,一脸不耐烦地抽着手里的烟,火星忽明忽暗,亦如他此时有些躁动的内心。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姑娘,身形娇小,面容秀美,也算得上美人,可就是缺了一点什么。 见过更好的,再见到这种一般的便有些味同嚼蜡。 今天他过来,目的就是处理好这边的事。 只是面前这个女人过于贪心,居然妄想着让他把她弄回城里去。 他可以是马上就要升迁的人,现在弄这么大的动静,不是自露马脚吗? 丢下手中的烟头,蒋济舟上前将人搂在怀里,温声安抚,“好了,你看看,脸都冻僵了还哭,我答应过你的事啥时候食言过?你再等等,就算是要办事,也得等我上去了再说,没几天了,耐心点,嗯?” 被他搂着的姑娘渐渐止住了抽泣,语气里带着怀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没骗过你吧?” 姑娘想说怎么没骗过,他来知青点看自己的妹妹,多次有意无意地接近她,通过他妹妹的口透露出喜欢自己。 她确实也喜欢一表人才还是县里干部的他,稀里糊涂跟人在一起后,才惊觉这人有家室。 可又能怎么办,要是闹出去,自己也得完蛋。 只能拼命抓住这根绳子,为自己谋一点好处。 可老家那边写信过来说妈妈生了重病,要人伺候。 她要是回不去,又能指望那几个白眼狼哥嫂伺候吗? 伺候病人就需要时间,她是知青,家里又有兄弟姊妹,请假一段时间可以,时间长了肯定不行。 除了找机会回城,她别无他法。 可是之前什么都答应得爽快的人,现在却推脱了起来。 她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为难人,可凭他的关系,伪造一份病例不是难事,她又不是要通过工作回城,只要回城就好,这人偏偏要她等。 好,既然要等,那她就再等几天。 安抚好人,蒋济舟连夜回了县里,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捕获自己的猎物。 而那位姑娘看着他头也不回地骑车远走,自己也回了知青点,只是还没回到房间,便被一个娇蛮的姑娘拦住。 她不满地抱怨道:“李丽华,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衣服都洗不完了,你先洗我的吧。” “赵欣欣别太过分!”李丽华满腔愤懑无处发泄,现在还要被这人要挟。 他们这一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一个道貌岸然,一个娇蛮任性,都不是好鸟! 赵欣欣闻言,一脸不可置信,走近几步,轻声在李丽华耳边道:“我常在表嫂面前夸你呢,你猜她怎么说?” 欣赏着她渐渐变了的神色,赵欣欣缓缓道:“表嫂说,有机会也想认识认识你这么能干的人呢!” 想到家里的母亲,想到现在不能翻脸,李丽华秀美的面容上尽是妥协,然后转身拿起那堆脏衣服。 赵欣欣满眼得意,提高声音道:“丽华,谢谢你,家里给我寄了肉干,一会儿我分点给你啊。” 李丽华银牙紧咬,她就是这样,明明是她胁迫自己,还要弄坏她的名声。 等着吧,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们都要付出代价! 第69章 英雄救美 两天后, 在张婶子的大力宣传之下,大队里的不少社员都知道了陈衡即将退伍当干部的事。 这件事传到陈衡耳中后,他有些不明所以, 这到底是咋传出去的, 这么离谱! “爹,你听谁说的?”陈衡问。 陈继明叼着烟, 也有些烦了,“还能有谁, 不就是经常在大队部的那些人?” 他要办公,有的时候整日都在那里待着。 现在农闲,不少老少爷们都喜欢聚在那边打牌, 看见他不就直接问了。 他们这个组就这么大点地方,谁家的有点什么秘密,只要有一个人知道, 第二天就能传得到处都是。 听着有些人若有若无的酸话,以及现在就有想攀交情的人,陈继明肃着脸回道:“这都是没影儿的事, 都是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我不知道,但是大家都在说你们家老小从部队里退了,要去县里当干部, 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 “滚犊子, 都是没影儿的事, 该干嘛干嘛去!”陈继明将人轰走, 回到家里就把这件事跟陈衡说了。 “这些人就是没活儿干闲的, 管他们说啥,过段日子我们回了西北,看他们还咋说!”陈衡无所谓, 这种事情他们愿意咋说就咋说,又不是对他不好的事,当官还不好啊。 不过他们倒是有一样猜对了,他确实是要升了。 想了想,陈衡还是将自己即将调任的事说了出来。 陈继明听完,脸上的不耐褪去,换上欣慰的神色。 一辈子感情内敛的父亲,心里为儿子骄傲着,但言语间并未表现出来,“好好干!” 深知父亲秉性的陈衡并未在意,自打唐云舒跟他说过他爹在他病床前的表现后,他就知道,他们老陈家的男人都是那副德行,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高高兴兴应了一声,伴随着院子里几个孩子的吵闹声,一家人又自然而然说话来。 从公公说起外面在传小叔子转业的事情开始,白杏花磕着瓜子就没说过一句话。 心中暗忖是不是自己那天跟张婶子的话被她当了真,可仔细想想,那张婶子也是一开口就问她,陈衡是不是要转业了。 认真算起来,她当时的语气正常人听了都知道那是不耐烦的语气,咋会当真? 如果张婶子真的当真了,那就是她不正常! 很快开导好自己,白杏花与婆婆一道投入进了小叔子即将晋升的喜悦当中。 要是放在从前,她或许还会在心中酸上一酸,可自打这次陈衡受伤回家后,白杏花便再也没有过这种想法。 她的丈夫很好,只要能陪在她和孩子们身边,平平安安,身体健康的,不愁吃喝她就阿弥陀佛了,其他的就不再多想了。 想开之后,白杏花也知道,小叔子的升官了对于家里来说是好事,也是喜事。 她家小华过几年就大了,要是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投奔他小叔不是。 相比于陈继明的内敛沉稳,柳梅便热烈了许多,就差将我儿子真有出息写在脸上了。 要不是顾及对儿子影响不好,她可得在外面将自己的儿子大夸特夸才是。 不过这种主意她也是在心里想想,别说家里的这几位不会允许她这么做,就是她自己也知道这是不行的。 对比于自己老爹的沉默,在岳父那里陈衡显然得到了父亲般的关怀。 唐家祖上本就出过几个大官,唐骥的祖父也是那个时代的人,所以耳濡目染之下,唐骥懂得自然更多。 虽然他不太了解部队的官到底是怎么当的,但还是将自己过来人的经验与自己的女婿分享。 没有落魄前,他手底下也管了不少人,多好还是有一定的经验。 陈衡也知道,营长和团长之间的差别,不仅仅是多一份责任那么简单。 对于岳父毫不掩饰的赞赏他谦虚推脱,对于他毫不犹豫的倾囊相授他虚心接受指教。 翁婿二人倒是就晋升一事聊得比亲生父子还要投契。 * 这天,眼见天气放晴,唐云舒决定去一趟县里,马上就要走了,想着给家里添置一些东西。 本想着叫上白杏花,但又怕到时候她像婆婆那样拦着自己买东西,思来想去,还是叫了自己的母亲。 只是在母女两人商量这件事情时,被糖糖听见了,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去。 这个小机灵鬼,见不管她怎么撒娇耍赖妈妈都无动于衷后,便去央求外婆。 冯嬅实在喜欢自己这个小外孙女,最终还是忍不下心拒绝长那么大了,自己才见第二面的孩子,点头答应了下来。 唐云舒看着祖孙两人难舍难分的样子,还是妥协了。 带着糖糖,母女两人出发了。 陈衡知道自己媳妇儿的打算后,毫不犹豫就要跟唐云舒一起去,但被唐云舒以他的身体为由彻底阻止。 见自己争取无效,陈衡打算好在家里的陪糖糖玩,结果这个小丫头转头就背弃他俩的约定,自己跟着她妈去县里,留他自己在家。 天气好不容易好一点,老头子去串门了,他娘和嫂子自然闲不住,又去自留地里倒腾,他爹和他哥自然不必说,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只留他和侄子侄女在家里大眼瞪小眼。 “小叔,你去休息吧,他们我看着呢!”刚好放假回家的小华对陈衡道,自己手里拿着他小叔给他带回来的模型捣鼓。 陈衡没说话,但转身回自己房间,准备找一本书来看。 只是回来这么久了,他并不知道唐云舒有没有带书回来。 翻翻找找好久,终于在一个箱子里看到了几本书。 伸手从箱子里拿了出来,陈衡目光定住,这个笔记本,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不就是当初不小心看到的,他媳妇儿的日记吗? 之前还见她偶尔写写,后来就没写了,咋这次又带来了。 不过陈衡没有太过在意,将自己的想要看的书拿出来之后,便一只手拿书一只手拿着箱子想要放回炕柜顶上。 结果东西才搭上炕柜的边,就听原本声响正常的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尖锐又高亢的尖叫。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85节 陈衡被吓得手一抖,然后箱子摔了下来。 这臭小子! “咋了小华?”陈衡看向门外。 “小虎,我都说了你不能玩水,衣服又湿了,你等着被娘揍屁股吧!” 小虎闻言,一双小手背过去,捂住自己的屁股,衣角还在滴水,一脸无辜。 屋内的陈衡:…… 低下头,将掉下来的书收拾好,像是上天故意安排一般,这一次,那个笔记本又被翻开。 陈衡觉得有些好笑,这笔记本咋跟他的似的,每次都这么巧合。 伸手想要将那东西捡起来,结果眼中被“害怕”“恐惧”“醒过来”等字眼充斥。 陈衡将本子合上的手顿住,心疼从身体深处传来,疼得他弯了背脊。 他知道那段日子对于唐云舒来说应该是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了。 他对于过去无能为力,但对于将来,他只想好好对待这个与他历经生死的女人。 将笔记本放回原处,陈衡拿了自己选中的那本书便出了门。 多看书还是有好处的,先不说现在他看到书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头疼了,就是他的阅读速度也快了不少。 之后再遇到学习和考试需要看书的时候,他就已经没那么痛苦了。 再说,在书里,也能够学到更多的东西。 坐在院子里,透气的同时也可以学习学习,陈衡坐下之后便开始看。 只是渐渐地,他察觉到有一道视线紧盯着自己,他本不想理会,可那灼灼目光始终没有挪开半分。 陈衡颇为无语地抬眸,对上了自己侄子那见鬼的神色。 “有话说有屁放!” 见他这副态度,小华抽了抽嘴角,要是小婶在这里,看他小叔还敢这么说话。 “小叔你这是在看书?” 确定不是用书遮着不算烈的太阳光在睡觉吗? “咋了,不行啊?”陈衡头也不要抬。 “行,咋不行!”在陈衡看不见的地方,小华撇撇嘴,心里不由感慨,小婶可真是一个厉害人物,连小叔这种顽石都能改变。 可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孙悟空终究是逃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呀! * 县城,唐云舒等人下了车便准备往百货大楼去。 糖糖第一次来林安县,对不少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保持着极大的热情。 当然,她也没忘闹着要吃的,唐云舒知道自己女儿三分钟热度的性子,对于糖糖的不少要求都是果断拒绝。 可与小孙女聚少离多的冯嬅可见不得糖糖那副泪眼汪汪的模样。 所以没过多久,糖糖手里还拿着糖葫芦啃得开心,一声巨响之后,她又看上了刚出炉的爆米花。 “妈,你别惯着她了,你忘记我小时候你怎么教育我的了?” 冯嬅闻言,振振有词,“你小时候那是经常这样,可我跟咱们糖糖多久才见一次啊,两年多才有这么一次,能怎么样?” “是吧糖糖?” 糖糖知道外婆已经答应了她,举起小胖手兴奋道:“对!” 这么温馨的一幕,落到站在马路对面的男人眼中。 蒋济舟没想到今天在这里会遇到唐云舒。 这几天他正为心中的那个隐秘的念想发愁,想着自己到底改如何得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只是脑海中划过陈衡那张令人讨厌的脸,就算是他即将是县里的干部又如何,他还是市里的人呢,后面还有一个在省里的老丈人。 他还不信,陈衡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自毁前程。 男人嘛,只要有能力,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只是以往他都是找寻那种需要帮助的人下手,毕竟这种人更容易得手,只要他给出一点利益,那些人就会乖乖上钩。 哪怕她们不愿意,可他只要稍微威胁一下,或者让人吃点苦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唐云舒嘛,还是有难度,毕竟她什么都不缺。 虽然有一对正在接受改造的父母,可他现在忽然觉得那种手段实在有些腻了。 像她这样的知识分子美人,就该败倒在自己脚下,就该爱上他才对。 想到她还是陈衡的女人,要是有一天陈衡知道了自己的女人爱上了他…… 可真是令人期待! 看着那两大一小渐行渐远,蒋济舟果断背道而驰,向一处幽深的角落走去,找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附耳交代几句后,给了钱,信誓旦旦离开,眼中泛过势在必得的幽光。 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去乡下找她呢,结果她倒送上门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与此同时,唐云舒她们买了东西,又打算去扯点布料给柳梅他们自己做一些衣服。 只是走在路上,糖糖忽然又闹着要吃东西。 冯嬅也知道给她买的东西太多,不能再让糖糖胡乱吃下去,吃得太杂对身体不好,所以这一次便没同意。 糖糖有些不依不饶,站在那里就是不肯走。 好不容易将人哄好,正要走,结果斜侧里突然冲出来一辆自行车。 那人也是一脸嚣张,嘴里叫嚷着“闪开,快闪开”,人和车却直愣愣地向唐云舒她们这边冲过来。 来不及做出判断,本能快过的脑子。 唐云舒直接将糖糖抱在怀里,背对着那辆冲过来的自行车。 “云舒——” 伴随着冯嬅的一声凄厉尖叫,唐云舒以为自己今天势必要受些伤。 却没想到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而是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鼻尖传来一阵并不熟悉的味道时,她和糖糖已经被那股力道带着偏离原地。 只是因为惯性问题,救下她们母女的人向路边倒去,她也跟着倒在了那人身上。 呼痛声响起,唐云舒才反应过来。 手忙脚乱的从那人身上下来,转过头便想跟人道谢,结果看到那张脸后,所有声音瞬间梗在喉间。 唐云舒发不出一个音,说不出一句话。 甚至觉得自己刚被他触碰过的地方都开始不舒服起来。 还真是冤家路窄,蒋济舟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云舒糖糖你怎么样?”冯嬅的声音适时响起。 唐云舒暗松一口气,回答道:“妈,我没事儿,还得谢谢这位蒋同志!” 即便再反感眼前这人,唐云舒还是保持了应有的礼貌。 “你们认识?”冯嬅看向蒋济舟,话却是问唐云舒。 “算是,蒋同志是陈衡的同学。” “那可太好了!刚才要不是有这位同志,我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儿?差点吓死我了,谢谢啊小同志!”冯嬅感激涕零,不停顺着自己的胸脯,确实被吓得不轻。 虽然那只是一辆自行车,可若是撞到糖糖,她还那么小,后果不堪设想。 撞到云舒,肯定也得受伤。 冯嬅和蒋济舟说着话,言语间无论如何都想请人去国营饭店吃一顿,表示谢意。 蒋济舟自然推脱,恭顺谦逊,令人好感倍生。 说话间,冯嬅看到了蒋济舟擦破的裤子和受伤的膝盖,以及手肘处渐渐被血洇红的白衬衫。 “你受伤了?”冯嬅指着蒋济舟受伤的地方。 “走走走,咱们去医院!”冯嬅感激之余,也愧疚起来。 “没事的,就是一点皮外伤!” 蒋济舟佯装推脱,眼神却不经意看向唐云舒那边。 正抱着糖糖安抚的唐云舒见母亲已经去应付那人了,便没有多说。 他确实帮了她们,但是这个人情唐云舒并不打算自己还,而是准备到时候跟陈衡说清楚,让他去解决,毕竟于情于理蒋济舟都是看在陈衡的面子上才帮忙的。 她真的不想跟蒋济舟有任何交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刚才要不是她挣脱束缚想要跟人道谢,那人的手还会牢牢缚在她的腰间。 梦里的事情曾经一点点的应验,可过了那么些年,她的生活轨迹已经全然改变。 对于蒋济舟,是那些梦里刻骨铭心的画面让她感到排斥和恐惧。 不论是否和梦中一样,远离蒋济舟总没错。 正思索着,便听到母亲的话,唐云舒正想回头。 怀里被吓到的糖糖后知后觉般,开始哭了起来。 闻声,冯嬅立马一脸担忧地看过来,“糖糖是不是被吓坏了?” “估计是。” 唐云舒一边哄着糖糖,一边对冯华说:“妈,要不你先带着蒋同志去医院处理伤口,我把糖糖哄好就过来。” 虽然不打算自己来还人情,但事已至此,总得先帮人把伤口处理好。 “弟妹太客气了!这就是一些小伤,我去找我朋友随便弄一下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的。”蒋济舟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唐云舒身上,看似谦和有礼,却让唐云舒十分不舒服。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86节 “还是要处理的,蒋同志就别推脱了,咱们一起去吧。否则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也不好看。”冯嬅的态度更加坚定。 见状,蒋济舟“一脸为难”地跟着冯嬅走了。 在他的强烈坚持下,两人还是去了他朋友所在的那家医院。 一番检查下来,医生说他的伤看似较轻,实则已经伤到了膝盖骨,必须要住院养上十天半个月的才可以。 “你看看你还逞强,要不是来到医院,又怎么知道会伤的那么重?”冯嬅一脸后怕。 正半坐半躺在病床上的蒋济舟苦笑道:“我也没想到会伤的那么重,多谢伯母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救了我家云舒和糖糖,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冯嬅对蒋济舟的话一脸不赞同。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档,唐云舒拉着糖糖找到了病房。 听完母亲的话之后,唐云舒面上又感激又愧疚,但心里却十分不耐。 怎么越是不想跟这个人牵扯上?越是躲不开呢。 现在他因为救自己和女儿负伤住院,他们还不是要负责到底。 不过,现在不是唐云舒烦恼的时候,如果再不走就该赶不上回青山大队的车了。 听完女儿的提醒,冯嬅也反应过来该是时候回去了。 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蒋济舟,她有些迟疑,觉得这么对待才对自己有恩的人有些难为情。 犹豫半晌,她还是问出了口,“蒋同志要不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我现在抓紧时间过去告诉你的家里人一声,我们明天再过来,你看这样可以吗?” “哦,没事的,你们要是有事就先走,我让我朋友帮我就可以了。”蒋济舟温和道。 “朋友?”冯嬅疑惑。 唐云舒也看过去。 蒋济舟低下头,像是有些难堪一般道:“家里父母年纪也大了,我不想劳烦他们。” “而我妻子那边……说出来也不怕伯母和弟妹你们笑话,我跟她的关系不是很好,毕竟我一个没权没势的人,根本配不上她。” 低垂的脑袋,落寞的神情,以及一声清幽的叹息,留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显然,冯嬅已经把蒋济舟当做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领导的赏识,然后娶其的女儿,却又被人嫌弃的小可怜。 但是这话却让站在不远处的唐云舒猛然一震。 如果事情是按照梦里的一样发展,那蒋济舟的妻子应该是一个温柔如水的人。 虽然只是远远的一眼,但唐云舒敢肯定,蒋济舟的妻子看向他的眼神满是爱意,绝不可能是他言语里暗示的那般,似乎是一个眼高于顶的娇小姐。 防备顿生,唐云舒不顾冯嬅的反对,硬生生阻止了她想要抓紧时间去给蒋济舟买东西的行为。 跟蒋济舟的那个朋友交代了几句,留下了一些钱,便带着冯嬅和糖糖急匆匆地走了。 整个回家的路上,唐云舒都有些神思恍惚。 无论冯嬅如何问,她都只是敷衍了事地应付,说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到了。 冯嬅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心里的愧疚更甚,要不是因为她执意要带着糖糖,这一切似乎就不会发生。 回到家,才跟陈衡打了照面,便听他问:“出什么事儿了?” “怎么这么问?” “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脸色有多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跟我说。” 这一瞬,唐云舒仿徨迷茫的思绪终于找到了落脚点。 明明只有一开始的时候,母亲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回到家里之后,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 可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几天一直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的那个想法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雀跃着想要从她的嘴里蹦出,告诉她面前这个人,她的担心和害怕,她的怀疑与焦躁。 甚至顾不得他会不会将自己当做一个疯子。 第70章 坦白 见她眼中略过的一抹惊慌和迟疑, 陈衡以为是今天她们去县里遇到了什么事。 他放低声音,拉过唐云舒的手握在手里,“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唐云舒定了定神, 然后将今天街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陈衡。 陈衡听完, 先是查看了唐云舒是否有受伤,又询问女儿是否有事之后, 道:“这次倒是真的要好好谢谢蒋济舟了。” 无论如何,他都在自己妻女遭受危险时伸出援手, 还因此受了伤。 陈衡顿时打定主意,明天自己也要去县里一趟,好好感谢人家。 才放下心的功夫, 便听身旁的唐云舒又问:“你知道蒋济舟的妻子叫什么名字吗?” 语气略带迟疑。 “问她干啥?”陈衡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话题跳的那么快。 “他受伤了,但听他的说法,好像和妻子关系不是很好, 没有人去照顾他。” 陈衡挑眉,这可不像是她的性格啊。 “你还好奇这个?” 听出他语气里的打趣,唐云舒可没工夫跟他开玩笑, 语气带着些许恳求,“你能帮我问问他的妻子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们的夫妻关系如何吗?” 如果是前世的那个人, 那蒋济舟的那些话就不值得信任。 见她神色严肃, 陈衡也认真起来。 “是不是发生啥事了, 咋想起来要问这些?” 她可不是一个喜欢打探别人隐私的人, 也不是会好奇人家夫妻关系的人。 唐云舒知道,只要自己说出这个请求,陈衡必定会追根问底。 其实, 告诉他一切的这个想法,自从那天嫂子跟她说了蒋济舟的那些情况之后,她就在犹豫着是否要将自己梦中的那些事告诉陈衡。 可毕竟这些事情过于离奇,她很清楚陈衡作为一名军人,是绝对不可能信这些神鬼之说的。 也害怕,他会不会将自己当作特务或者间谍。 所以她犹豫了很久,也迟疑了很久。 其实,当初跟陈衡结婚,不就是寻得一处庇护,现在目的达到,又还有意外之喜,她根本不用担心自己还会走上梦里的老路。 可想到可能还会有其他女孩子会遭到蒋济舟那个畜生的迫害,唐云舒不忍。 这样的人,不该拥有任何权力。 陈衡见唐云舒面上的迟疑越发深重,正了正自己坐在炕上的身体,握住了唐云舒单薄的肩膀,“云舒,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需要都要和我说,我还是咱们家的男人,是可以让你依靠的那一个人。” 从前觉得她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娇小姐,害怕她不适合当军嫂,后来知道她是一个独立又坚强的人,很多事情都能自己处理的井井有条。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庆幸又自豪。 可渐渐地,他发现她似乎很好有跟自己提要求的时候,遇到什么事情的第一时间总是想着自己解决。 当初在家属院受到非议时是这样,后来觉得江明有问题时,她虽然跟他说过三言两语,可还是没有任何想要跟他求助的言语和举动,哪怕她知道,那时候对于他而言,查一个人并不算难。 而现在,她是第一次对他提出了这样的请求,陈衡虽然只是嘴上问问,却已经在心中盘算着找谁帮忙了。 可这随口一问,倒是将唐云舒给难住了似的。 唐云舒将陈衡的那句话听进耳中,原本就动摇的心现在变得摇摇欲坠。 没错,他是自己可以依靠的人,他们还要携手共度今后的几十年岁月。 如果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能信任,那在这个世界上,她又能信任多少人? 稳了稳心神,唐云舒将那个深深埋在自己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 四年时光飞逝而过,说起当初午夜梦回时的惊心动魄,她还是止不住的难受。 不是害怕蒋济舟,而是更加心痛因为自己给父母带来的灾难。 那种只能在远处看着他们无助绝望,看着他们的生机从身体里一点点抽离的感觉,只会觉得生不如死。 平静了四年的心,再次泛起波澜。 陈衡默默听完了唐云舒的话,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要说做噩梦比,谁都做过,但要说预知梦,那岂不是天方夜谭? 可唐云舒的神色不像是说谎,她也不是那种喜欢用这种方式捉弄人的人。 “我知道这很难令人信服,但你要相信我,这是真的。”唐云舒第一次这么迫切的想得到一个人的认可。 “我不知道其他的事情是否会因为我的改变而改变,但如果其他的事情按照既定的轨迹走,那么蒋济舟的那个妻子名叫顾凌瑜,老家在林安县隔壁,但自小在省城长大,身体不好,大概是在我们结婚一年后跟蒋济舟结的婚,父亲是省城财政局的主任,母亲也是钢铁厂的一车间的领导……” 在陈衡的一脸震惊下,唐云舒继续说着:“而且,要是我没记错,蒋济舟之前在他任职的华林县也迫害过不少女同志。” “我不知道他的那些过往是否可以查出来,但他妻子的信息要是真的是我说的那些,你应该就会相信我了。” “而且,如果你要是觉得我有问题,我也可以接受调查。” 一口气说完,唐云舒有些呼吸深重,像是有些喘不过气。 陈衡顾不得其他,见状立马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见她喝得急,缓声道:“慢点喝,我没说不信你,只是有些突然,我需要缓一缓。” 如果是放在两人才结婚的时候,唐云舒说这些话,他会毫不犹豫向上级报告,说明她的情况。 但既然两人能结婚,就说明唐云舒的政审没有问题,再说他们都结婚那么多年了,孩子都有了,她是什么人,什么性格,这些年干了什么事他都了如指掌,又怎么可能去怀疑她。 唐云舒看向陈衡刚毅的面庞,嘴角弯起,心中的大石落下。 原来,说出那些也不是那么令人恐惧,不是吗? “你说的那些我会派人去查,一旦证实了,那蒋济舟这个人便不能再放任他这样继续下去。”陈衡的眼中划过一抹凌厉之色。 他们在外奋力拼搏厮杀是为了保护身后的同胞,好不容易将外来的侵略者打败,总算过上了好日子,现在却又沦落被自己人欺负,这样的事任谁都不能容忍。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87节 只是他不愿意也不敢去想,如果唐云舒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梦中的一切曾经都发生过的,那梦里的唐云舒到底又经历些什么? 站在炕边,将坐在炕上的她搂在怀里。陈衡一手抚着她的背,一边说:“如果一切都属实,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唐云舒虽然三言两语带过了自己的遭遇,但陈衡知道,梦中的唐云舒,结局一定不尽人意。 否则按照她的性子也不会在今生还要去关注一个早已和她无关的人。 察觉到他的安抚之意,唐云舒双手环上他的腰,也将人紧紧抱住。 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他对沈恒说:“都过去了,我没事,你不要冲动,一切交给法律法规就好。” 尘封多年的心事有了宣泄口,过了最初的迟疑和紧张,现在剩下的唯有庆幸和感激。 只是说起当初的事情,唐云舒觉得,一件事是干,两件事也是干,当初就有的那个想法现在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了。 更何况,快刀斩乱麻,也可以避免因为今天的一切为此后的两人留下心结。 唐云舒松开陈衡,在他不解的目光之中,脱了鞋子上炕,从炕柜上拿下了今天陈衡才动过的那个小箱子。 陈衡眼睁睁看着她从箱子里拿出那本,就在不久前他还不小心看到的日记本,就这么大喇喇地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不算是日记,只能算是随笔。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写一些东西,有感想的人时候也会随手记录,你那次看到的也是我随手写的。” “说实话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嫁给你这样一个人。毕竟像我里面写的那样,我曾经确实想过,以后要找一个心意相通的人,与他举案齐眉,品茶赏花;一起看书作画……” 余光里瞥见陈衡渐渐黑下去的脸色,唐云舒请笑出声。 陈衡见状,脱了鞋子上炕,把人困在怀里,语气有些冲,“有那么好笑?” 唐云舒任由他抱着自己,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胸膛,下了最后结论:“反正绝对不是你这样的大老粗!” “那咋了?你到最后还不是嫁给了我!”那语气,跟个耍无赖的流氓似的。 “是是是,你说得对。”唐云舒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虽然从我这里来看,这一段婚姻是从利益出发,但好在结果是好的。不过即便那个时候我对你没有感情,更多的是愧疚,可自从决定嫁给你那一刻起,我确实是想要好好跟你过日子的。” “在我这里,这桩婚姻是以利益为先,在你那里,也是挟恩图报,所以我对你抱着愧疚,甚至计划过,以后有机会的话,咱们就离婚,互不耽误,好在,一切都是注定的缘分,我们有了好结果。” 对于唐云舒的这番话,陈衡深表赞同,他也不止一次庆幸着自己当初没有犯浑,让自己有了现在的日子。 你侬我侬了不一会儿,唐云舒渐渐感觉到不对劲,陈衡的呼吸越发粗重,原本抱着她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因为他受伤的原因,两人已经好久没有亲热。 陈衡这人,对这方面一直有着如火热情,才好一点就想要逞强,被唐云舒果断制止。 现在身体恢复了更多,他早就按捺不住,更别说现在两人又说了那么多柔情蜜意的话,将当初两人结婚时的那一根刺剔除,令陈衡更是情动难耐。 “等等!”唐云舒仰着头跟他接吻,察觉到他的手已经向下滑去,她出了声。 声音细如蚊呐,带着低喘。 陈衡轻笑,“你也想了不是吗?” 说完,又低头。 “不行,先不说你的身体,现在糖糖还在那边屋子里跟花花他们玩儿呢,一会儿她就要回来睡觉了。” 陈衡闻言,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对啊,咋把他闺女给忘了。 现在是在老家,就算是关了门,到时候这丫头敲起门来可是会坚持到底,一直到人把门打开的为止的犟姑娘。 不达目的不罢休。 在家属院还能找个借口敷衍过去,这可是在老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见他一副天塌下来的挫败模样,唐云舒安抚道:“先把身体彻底养好了再说吧,这种事有什么好急的!” 陈衡:…… 谁说不急的,他都快要急炸了! 视线里是她一张一合的红唇,陈衡低头,“那再亲一会儿!” * 医院。 蒋济舟百无聊赖地坐在病床边,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他虽然不确定唐云舒是否会来,但陈家人肯定会过来。 有了这一次恩情在前,再加上自己表妹还在青山大队,又有陈衡这个名义上的同学做掩护,接触起人来还不容易。 而且,过不了多久陈衡应该就会来县里上任,虽然他过几天就要去市里,却也还是有办法的。 读书的时候他就知道如何做最为吸引女同志,现在也一样。 不过是换了些花样而已。 “你站那做啥?”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矮个男人走了进来,看见蒋济舟,语气熟稔。 “你这是上班还是下班?”蒋济舟没有回话,而是问男人。 “值班啊,哪能比你蒋大主任,居然还有闲心来住院,就擦破点皮而已,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男人盯着蒋济舟,有些无言以对。 “我有我的事要办,你假装不知道不就好了。” 男人笑笑,“谁稀得管你。” 只是话锋一转,他说:“我给你媳妇儿打电话了。” 蒋济舟皱眉,“你跟她说干什么?” “你都‘伤’成这样了,就这么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啊,我可没时间搭理你。” “谁要你搭理?”这不是破坏他的计划吗? “少不识好人心啊!”男人瞪眼,“你媳妇儿除了不能生,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家里还有一个当大官的爹,做大厂领导的妈,你看看你这些年升得多快。” 说着,男人凑近了些,“你要是真的想要孩子,私底下找个人生一个,就说是医院里人家不要的孩子,带回去养着不就行了,这天天这么……” 男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也不怕她炸了,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 蒋济舟被他说得心烦,“我知道,我的事我自己有分寸。” “你要是觉得她好,送给你你要不要啊?”蒋济舟不以为意,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惊天之言。 男人看他不像开玩笑,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咒骂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说他和蒋济舟的关系,也不过是说得上话又有些利益的同道中人。 现在被他这么不软不硬地说了几句,男人便不再多说,到时候引火自焚的人只会是他自己。 真以为那顾主任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吗? 病房里,只剩下蒋济舟一人,脑中不由回想男人刚刚说的话。 三分脾气? 要是她能有那三分脾气他还能高看她一眼,可惜,那就是一个随便哄哄就能晕头转向的蠢货。 当初他还以为这种娇小姐哄起来需要费些功夫,没想到顾凌瑜连脾气都没有,不到半个月,就被他拿下。 事情暴露又怎样,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还不能生,除了砸在他手里,顾家又能如何? 当初在华林时,他差点闹出大事,也曾一度害怕得想死,结果才在顾凌瑜那女人面前掉了几滴眼泪她就转头去求她的父亲,最后他还不是平安无事。 即便被那死老头子打了几鞭子,他也顺风顺水过了这么多年。 而且这一次,他又不是要威胁强迫人,而是准备玩点刺激的,要是唐云舒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还能闹出什么事? 先不说唐云舒舍不舍得离婚,就算是她闹着要离婚,自己也只是被引诱的无辜之人,还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事。 相信顾凌瑜那个蠢货不介意再替他去跪一次他的父亲。 再说,他也有把握让唐云舒不闹出事来。 思索这一会儿的功夫,病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济舟,你怎么样啊,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哪里了?给我看看!” 女人的声音柔弱中带着急促,想去查看蒋济舟的伤势,自己却因为跑得太急而有些喘不过气。 蒋济舟将这一幕收入眼中,掩饰住那一抹不算明显的嫌恶。 他一脸温和道:“没事,小伤而已,都说了让你不要那么着急,走路的时候慢慢来,又喘不过气怎么办?” 顾凌瑜看着病床上的男人,温文尔雅,跟她说话永远那么温柔,自己受伤了还在第一时间担心她的身体。 心头暖意融融,顾凌瑜坐下之后,休息了一会儿,满目担忧地看向他的膝盖,“疼不疼啊,怎么会伤得那么重呢?” 蒋济舟强迫自己稳住表情,将白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就算是救人也要以你自己为先,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顾凌瑜忍了又忍,还是流下了眼泪。 蒋济舟在那一瞬猛地皱眉,美人垂泪本是一场视觉盛宴,只是顾凌瑜并不属于这一类,她的眼泪,自始至终都让他觉得厌烦。 伸出指腹轻轻擦了她脸上的泪水,蒋济舟声线柔和:“好了,多大点事还值得你哭,我这不是没事嘛。” “好,那我留下来照顾你吧,医生说你的膝盖不能下地的。”顾凌瑜细细弱弱道。 那细声细气的声音入耳,蒋济舟只觉得头痛,“不用了,你身体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的朋友你是知道的,他会看顾我的,不用担心,等出院了我就回去。” 在他的再三劝说下,顾凌瑜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只是心里还是想着,明天炖一点鸡汤过来,他腿脚不方便,要是没人照顾肯定也不方便。 见她走了,蒋济舟揉了揉眉心,脸上压抑已久的不耐烦尽数展现。 真烦! * 翌日一早,陈衡跟唐云舒觉得,今天还是去一趟医院。 不论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问题,面上该有的礼数他们还是要尽到。 陈家人知道了唐云舒娘俩差点出事,又被人救下之后,也忙里忙外地帮着唐云舒准备东西。 “妈,我的意思是,我们供销社买点东西送过去就好了。” 唐云舒一起床就看到柳梅已经在灶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88节 知道她是在为蒋济舟做病号饭之后,唐云舒有些无奈。 “你妈不是说那小伙子没人照顾嘛,多可怜!那供销社的东西是该买,只是再好吃也不如吃下一碗热乎乎的饭来的好。” “可是这大老远的带过去就凉了。”陈衡插话。 柳梅一想也是,不过转瞬她就想到了办法,“医院不是有食堂嘛,你去食堂找人给你热热不就好了。” “这虽然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但是总要让人知道咱们的心意不是?”柳梅道。 没办法,两人还是带上了柳梅准备的东西。 这一次,糖糖说什么也不再去县里了,只说要跟哥哥姐姐在家里玩,让爸爸妈妈记得给她买好吃的。 “你说这小丫头多精,你们啊再抓紧时间生一个,给糖糖做个伴也好啊!” 柳梅说的委婉,但唐云舒也听出了她言辞间应该还是想让他们再生个男孩。 其实这个问题,她也思考过,她并不讨厌多一个孩子,但是待孩子实在太累。 就糖糖这么一个小时候无比乖巧的小孩,在说得清楚话,走得稳路之前也把她和陈衡折腾得不轻。 最主要的是,她又是带的最多的那一个。 但凡有人能帮着他们带孩子,他们也不会小心翼翼地避孕。 当初糖糖才生下来,不到半岁,陈衡就已经表态,要是还想生孩子,那也得过几年后再说。 现在柳梅说起这话,唐云舒便没有多嘴,而是交给陈衡。 陈衡也不负她的期待,大咧咧对他娘道:“急啥啊,糖糖这才多大,我们一天天的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还活不活了?” 才被儿子的伤刺激过一次的柳梅毫不犹豫一巴掌打在陈衡背上,“呸呸呸,啥死不死的,生孩子带孩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咋就活不下去了?” “娘,我们俩都有工作,你都不知道,带糖糖的时候,白天云舒带着去办公室,晚上又要给她换尿布喂奶。不出三个月,我那些战友看见我都说我像是老了十岁。” “这精神不好,工作就干不好,干不好就得被批评,你儿子和儿媳妇都有工作,还是领导重点培养的人,目前这几年哪里有还有时间生孩子啊!” 陈衡一张嘴丝毫不停,柳梅想要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要是您老愿意去西北给我们带三年孩子,你儿子我马上努力,绝不开玩笑。咋样,去不去?” 陈衡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凑近柳梅跟前挑挑眉。 “你给老娘我滚犊子!”柳梅就差拿着手中的扫帚打过来了。 夫妻两人出了门。 唐云舒脸上带着笑意。 “咋,我被我娘打,你就那么开心?”陈衡笑着问。 “怎么会?我是觉得,我很幸运,很满足!”唐云舒真诚道,双眼莹润透亮,已为人母,却还是四年前她与陈衡初见时的模样,甚至比那个时候更为剔透。 陈衡闻言,啧了一声,看向唐云舒的眼中带着坏,语音含糊但唐云舒却听得清楚,“这就满足了?” 唐云舒:…… 这个不正经的东西! 第71章 知青 唐云舒忍不住白了陈衡一眼说道:“说真的, 孩子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这一切都看你,当初带糖糖的时候就已经折腾得我差点去了半条命。”陈衡摇了摇头,像是有些后怕似的。 “不论我怎么抽出时间, 都是你带孩子要多一些。这一切都看你, 当初你在产房里的时候,我也被吓得不轻。你要是想生, 那咱们就生,你要是不想生, 那咱们就不生。” “要是有人能给我们带孩子,那我也不介意再要一个,要是没有的话, 我们就暂时不生,其实有糖糖一个也就够了!” 毕竟她还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再去照顾一个孩子。 “妈真的不会去帮我们照顾孩子吗?”唐云舒不解。 “她?”陈衡摇头轻笑。 “她舍不得这一片土地, 也舍不得自己的家乡,还有我爹,她也舍不得!” 要是只是照顾月子, 待个一年半载的还好说。 可他提出的要求,一去就是三年。他娘肯定不会同意的。 先不说家里确实有一堆事儿,还有一个老爷子要照顾, 他娘绝对放心不下的。 见他如此笃定, 唐云舒也不再多说。 只是她没想到, 当初和林丽芳偶然间说的那些关于催生孩子的话, 虽迟但到。 两个人来到医院后, 便见到病房之后蒋济舟一个人,看他伸着手往床头边的柜子上摸,估计是想喝水。 陈衡先一步迈进病房, 见到这一幕赶紧给蒋济舟倒了一杯水。 蒋济舟道了谢,然后一脸不赞同地对唐云舒道:“弟妹,不是都说了让你们不要来我这里,没事儿的,怎么今天又来了?” “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不过来看看,那还是人吗?”陈衡看了一眼蒋济舟,抢在唐云舒前面开了口。 “对呀,还一直没有跟你说谢谢呢!那天多谢你了,蒋同志。”唐云舒说。 蒋济舟豪爽道:“叫啥同志们嘛,我长陈衡一岁,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蒋大哥好了。” 看似正常的对话,却让陈衡和唐云舒觉得,整个地方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连陈衡都叫他都没叫得那么亲密,更何况唐云舒呢? 三个人又不尴不尬的说了一会儿话,在蒋济舟的极力“要求”下,陈衡夫妻俩准备回去。 “你这儿也没有一个照顾你的人,我这身体也还没恢复好,要不我让我哥过来照顾你?”陈衡一脸诚恳。 “那咋行,我都说了我这里没事儿,你们不用过来了。”蒋济舟难得强硬。 陈衡像是没有办法只能妥协,“行行,我们不过来,但是这钱你得收下。” 蒋济舟微微发怒,“我差你那几个钱。那天那种情况,无论是谁我都会去救的!” 见他如此态度,没办法,陈衡只好将自己的钱收了回来。 又嘱咐了几句,两人才准备离开。 病床上的蒋济舟看着两人携手离开的背影。 准确地说,是盯着进了病房后便没说几句话的唐云舒的背影,那双眼睛里,有打量和审视,也有玩味以及……势在必得。 探望也好照顾也罢,那都不是他需要的。 通过这次的事情,他和唐云舒只会走得更近,欠他一份人情,以后办点事情来也更方便不是? 可下一秒视线里便出现了一个人,看见那张病弱有苍白的脸,蒋济舟只觉得额头突然痛起来。 才走到门外的唐云舒在看见迎面走来的那人后,忽然顿住脚步,然后瞪大了双眼。 这张脸,这个人,她记得清清楚楚。 梦里,就在她坚持不下去,在蒋济舟的威逼利诱下想要妥协的时候,某一天,她无意间看到了蒋济舟和面前的这个女人亲密至极的在国营饭店吃饭。 不过地点不在林安,而是在华林。 她不知道那时的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跟在两人身后,去到了他们的家。 也是在那时,她听到了他们家附近邻居的话。 说那个顾凌瑜家里有着当大官的父亲,和即将成为厂里副主任的母亲。 说可惜两人结婚都好几年了,还是没有孩子。 他们说了很多,言辞间全是夸赞蒋济舟,说他是个好男人,不仅不嫌弃顾凌瑜是个病秧子,生不出孩子,还总是温柔体贴,事事周到。 梦里的唐云舒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原以为自己无奈妥协是天大的事,现在才发现在别人那里,她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是可以随意玩弄的一个玩物。 现在再次看到那张病弱的脸,唐云舒知道,有的事情变了,有的事情却仍然没变。 “咋了?不是说要走了吗?”陈衡注意到唐云舒的异样。 唐云舒回过神,对陈衡道:“走吧!”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两个女人不知为何,不约而同地抬头,莫名对视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离开。 夫妻俩身后,过了好半晌,才有女人的声音响起,“济舟,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只这一声,病房里再没传来任何声音。 出了医院,唐云舒看着陈衡的眼睛认真道:“刚才那个人就是蒋济舟的妻子,顾凌瑜。” 陈衡听完脚步也顿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看来这件事情确实要抓紧时间处理。 而此时的病房内,顾凌瑜正满脸的不安地看着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的男人。 “济舟,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 说着,她把手里的鸡汤放好,然后盛出一碗递给蒋济舟,“你喝一点吧,喝完我就回去。” 蒋济舟皱眉看着顾凌瑜的一举一动,简直烦不胜烦。 这女人好好做自己的娇小姐不就好了,偏偏想要在他眼前晃。 像是极其无奈般,蒋济舟叹了一口后接过鸡汤,“凌瑜,你身体不好,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好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顾凌瑜低着头,轻声嗯了一声。 真的是害怕她出什么事吗? 还是只是觉得自己的到来只会耽误他的事情呢? 刚刚在病房门口,她看到他看向刚刚那位女同志的眼神了,那种眼神,绝对不是看向朋友或者陌生人的眼神。 有些熟悉,像是当初他猛烈追求自己时,她偶然间撞见的眼神。 那时,她会因为这种眼神而脸红心跳,而现在,她只觉得悲哀! “刚刚从这里出去的是不是就是你那天救的那个人?”顾凌瑜看着蒋济舟,实现不由自主移向他的那双眼睛。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89节 蒋济舟闻言,意味不明地看了顾凌瑜一眼,八风不动。 微微尝了一口手里的鸡汤,他漫不经心道:“是啊,你见到了?” 顾凌瑜其他地方不怎么样,但是做饭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至少现在十分合他的胃口。 “嗯,恰好在门口遇见的。看上去……他们夫妻的感情似乎很好。” 顾凌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蒋济舟挑眉,盯着顾凌瑜的脸,意味不明笑了一声,“我们感情也很好啊!” * 另一边,陈衡去几个战友和同学那里走了一趟。 然后和唐云舒两人买了些东西便回家。 路过大队部时,忽然听见一阵喧闹声,其中夹杂着一个姑娘声嘶力竭的哭喊。 想到自家老爹还是大队的支书,陈衡和唐云舒有些不放心,便准备过去看一看。 陈衡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唐云舒,“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就好,要是闹起来,我怕他们冲撞到你。” 这种情况下最容易出事了。 听到那边的动静,唐云舒也心有余悸,接过陈衡递给自己的东西,点了点头,“你也小心一点,伤还没好全呢!” 看着唐云舒走远,陈衡才向大队部那边走去。 唐云舒才回到家里,便被家里的几个小萝卜头围住了。 尤其是糖糖,就她一个人叽叽喳喳地问爸爸妈妈有没有买什么好吃的。 将特意给孩子们买的糖糕拿出来,几人抱着自己的糖糕兴奋的缩到炕上的角落里吃东西去了。 唐云舒这才感觉清净了些许。 此刻,她不由有些感慨,孩子什么的,有一个就足够了。 要是真的自家有那么多孩子,她和陈衡估计得疯。 真的太能闹腾了,这还是有小华这个大孩子带着的情况。 要是都是差不多大的,她都不敢想。 一边想着,唐云舒一边将剩余的糖糕分给老爷子以及还在灶屋里面忙活的柳梅和白杏花。 “妈,嫂子,先别干活儿了,吃点糖糕,这次买的还挺好吃的。” “云舒,你看看,你咋每次上街都买这买那的。” 吃得多了,白杏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段时间小叔子一家回来。 家里的开支几乎都是人家两口子承担,时不时还会给孩子们买零嘴,连大人都不会落下。 不仅如此,还给家里人扯了布料,一人一件新衣服。 孩子又吃又拿她都有些过意不去了,还连她的份儿也算上,饶是她再厚的脸皮,也有些挂不住了。 柳梅倒是豁达,知道唐云舒这些年涨了两次工资,自己儿子这次回去升上去,工资肯定也会升。 儿子是个大手大脚的,但儿媳妇是个有分寸的。 所以他们敢这么花钱,柳梅也只是说了几次而已,后来说了他们也不听,自己就不说了。 买吃的就吃,买穿的就穿,管那么多干啥! 她拍了拍手,接过唐云舒递过来的糖糕咬了一口,“嗯,这次的是好吃得多。” 见白杏花迟迟没有动手,柳梅道:“杏花,吃啊,愣着干啥?” “留给孩子们是吧,他们爱吃。”白杏花拒绝。 “嫂子,孩子们是人,咱们也是人,什么都留给他们吃,大人就不吃了?” 唐云舒直接拿了一块糖糕塞进白杏花还想说话的嘴里。 婆媳三人一边吃一边说话,不可避免的,唐云舒就提到了大队部那边好像是出事了。 还不等柳梅细问,院子里就忽然传来喊声:“二嫂,二嫂,二嫂你在家不?” 柳梅站起身走出去,“在家呢,咋了?” 来人是大队长媳妇儿,见柳梅在家,马上上前把人手一挽,拉着人就往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说:“听说大队部那边出事了,是知情的事呢。” “知情又出啥事儿了?”柳梅问。 要说这些城里来的孩子,也是可怜,干农活也干不利索,适应不了农村生活,也不咋团结,隔三差五的惹出点事来。 以为又是因为啥住房挑水等小事闹事,柳梅便不咋想去。 “不是,好像是那个李知情的家里出事了,现在正哭着闹着要我家那口子给开介绍信回城呢。”大队长媳妇儿道。 柳梅一听这话,直接止住脚步,从大队长媳妇儿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不去不去,人家里出事了有啥好看的,我锅里还蒸着馒头呢,别一会儿弄坏了。” “欸,二嫂,你真不去啊?” “不去!” 大队长媳妇儿见柳梅这副态度,嘟囔一句“那我也不不去了”,便回了自己家。 唐云舒听柳梅说了那边的情况后,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到了晚上,等将糖糖哄睡之后,陈衡才又提起了这件事。 当得知那个人居然是嫂子口中说的那个疑似跟蒋济舟处对象的女同志后,唐云舒有几分震惊。 不过也只是如此而已,这件事只是在大队部掀起了一点点波澜。 直到十天后,那位请假回去的女知青回来了。 俗话说:“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 马上就要进入四月份了,各个生产大队都开始忙碌起来。 这天,老爷子忽然说想要吃饺子,唐云舒和白杏花妯娌两人便一起去自留地里找点菜。 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群知情扛着农具往地里走。 他们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已经渐渐适应了乡下的生活。 不过,虽然只是错身的功夫,唐云舒还是发现了在那群人的后面,一个身型娇小的女同志扛着锄头走得缓慢,跟前面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她低着脑袋,看不清表情,但是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颓丧的气息,似行尸走肉一般。 这时,白杏花用胳膊肘顶了顶唐云舒,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哎哎哎,就是那个,走最后面的那一个,我之前看见的就是她,跟蒋干部拉拉扯扯的那个。” 唐云舒闻言,又定睛看去,还是看不清那个姑娘的脸。 “嫂子,这些话你除了跟我说了,应该没有跟其他人说吧。” 白杏花明白了唐云舒言外之意,连忙道:“没有啊,除了跟你说我可没跟别人说,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姑娘家的名声多重要啊,更何况还是一个孤身在乡下,无依无靠的小姑娘。 她又不知道李知情到底和蒋干部是怎么一回事,要是出去乱说,可不是害了别人。 再者,公公是支书,最恨的就是那些随便乱嚼舌根的人,要是事情闹到了,找到她头上来,她还不吃不了兜着走。 “当时只有你一个人看到吗?”唐云舒问。 白杏花点头。 说来也巧,那几天老爷子忽然想吃菌子,家里人都上工去了,就她带着孩子在家。 嘱咐好小华照顾好弟弟妹妹后,她就去后山找菌子,然后就看到了两人拉扯的一幕。 这深山老林的,她也不敢多看,要是被人抓到,人家两个人,她就一个人,打不过被害了可咋办。 没敢多看,她便回了家。 然后她跟婆婆说了这件事,婆婆也说这事跟他们家没关系,就当作不知道。 还是那天蒋干部忽然上门,她才又想起来,一时没忍住,就跟唐云舒说了。 将事情了解清楚,唐云舒心里也有了大致猜想。 以她对蒋济舟那人的了解,那位姑娘肯定也被蒋济舟迫害,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妯娌俩一边说着,一边往家里走。 忽然间,她们身后听到一阵惊呼声,然后有人喊着:“李丽华,李丽华你怎么了?” 唐云舒扭头,就看见她和嫂子口中的那位姑娘缓缓软倒下去。 奇怪的是,那些与她一道的知情只是叫嚷着,却没人针对眼前的情况采取任何措施。 唐云舒眼尖地看见,有一个女知青想要上前,却被另一个一把拉住,“你干什么去?” “送她去郎中哪里啊!”那位女知青说。 “那医药费算谁的?你觉得以她的性格会给你吗?就不怕她赖上你,你看看赵欣欣就知道了。”那人言语讥讽。 大家都是乡下的知情,有人家里条件好些,家里人隔三差五就会给寄吃的用的。 有好的自然就有差的,而李华丽就是那个差的,省吃俭用不说,还要给家里寄钱。 赵欣欣家里不错,还有一个在县里当干部的表哥,这么一大块肥肉,不就被李华丽盯上了。 帮人洗衣服做饭,挑水检柴,就是为了那点吃的。 要是她自己吃也就算了,能攒起来的她都要攒,然后寄回家里去。 之前大家都还跟她相处得不错,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李丽华交好,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成了知青点不约而同的秘密。 除了赵欣欣那个有钱的大小姐,其余人便很好跟李丽华走近,除了偶尔的说话之外。 那位想要动作女知青犹豫了。 这时有不忍心,又不想惹事上身的人喊了另一个长得高大的男知青,说他是他们的队长,要是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那位男知青无奈,只好一脸丧气地走上前。 只是人还没到李丽华跟前,就被一道身影挡住,清淡的声音随之传来,“既然不想,那就不要勉强。”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90节 “嫂子,过来帮我一下吧!”唐云舒朝着呆住的白杏花喊了一声,她一个人扶不起来一个昏迷的人。 白杏花回神,忙不迭过来帮唐云舒。 于是,大队里便上演了神奇一幕。 两个年轻媳妇扶着一个昏迷的姑娘走在前面,身后稀稀疏疏跟着一群年轻男女。 最后,有两个知情看不下去,还是上前接替了唐云舒妯娌俩。 刚才那位女知青在侧边扶着李丽华,那位男知青背着她,总算是走快了不少。 来到老郎中家里,一番诊断后,他们才知道李丽华为什么昏迷。 平日本就营养不良,这次又因为母亲去世,导致大悲大痛,一时间根本支撑不住。 在检查时,老郎中还发现了李丽华腿上身上的淤青。 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老郎中将这个问题一说,知青们面面相觑。 这时,人群中的赵欣欣道:“几处伤而已,大家都是干农活的,哪里没有受伤的时候。” 一番话,引来大家的赞同。 就是,他们又不是自小干惯农活的人,受点伤也正常。 就算是他们在农村干惯了的人也会受伤,更何况他们。 老郎中闻言,并没有说话。 他行医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干点农活就伤成那副样子的。 不过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并不打算搅合进这件事里。 而一旁的唐云舒也正在思索这件事。 对于出头把这位女同志送到这里,不过是她一时的恻隐之心。 要是再让那些人墨迹下去,估计那姑娘真的会出事。 况且自己公公还是支书呢,要是真的在大队里死了一个知青,大队里还不得乱套。 好在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只是现在又出了这种事,唐云舒有分寸,这种时候,她一个不相干的人,也不该随便插手。 赵欣欣见大家都支持她的说法,更加得意,逮着那几句话来来回回说。 说着说着,居然还说李丽华那是娇气,不然他们都干农活,怎么他们就没有那么多伤? 其他人静默不语,李丽华不是好东西,却从不影响他们任何人,这个赵欣欣也就是仗着自家条件好,平日里又大方,舍得给吃的,大家才多了几分容忍,否则也是众人远离的对象。 “好了好了,别因为她一个人耽误大家上工,赶紧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赵欣欣嚷嚷着。 有人听到这话,已经开始挪动脚步。 只是她这话才出口没多久,便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是吗,究竟是你赵欣欣更喜欢影响大家,还是我李丽华?” 众人回头,只见李丽华慢慢从那张随便用木板搭建起来的床上坐起来,披头散发,脸色苍白,一张本就不算大的脸,因为过于劳累的农活以及营养不良而更小,半隐在有些干枯发黄的头发后面。 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站在人群前面的赵欣欣,带着令人心悸的疯狂,以及看透一切的绝望。 第72章 疯狂 声音幽幽, 回荡在屋内,平静底下却掩盖着足够摧毁一切的疯狂。 音量不大,但却足以穿透这间狭窄的小屋, 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 因为在场的人有些多, 赵欣欣一开始还没有找到说话的人是谁,直到对上那双死气沉沉的黑眸, 赵欣欣被吓得一个激灵。 等回过神来,她恼羞成怒, 自己居然被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吓住了,真是反了她了。 “李丽华,你攀咬谁呢?现在不是你耽误大家的时间又是谁啊?” “你还是真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 之前他们都劝我,让我不要跟你走得太近,不然会被你缠上。我也是笨, 看你一个人省吃俭用的可怜,便让你帮我洗洗衣服,我以此为借口好名正言顺给你吃的用的, 这段时间家里没给我寄东西,我自己也不够用,所以没有给你, 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赵欣欣继续用这惯用的伎俩, 将李丽华说成一个为了点吃的用的, 只知道一个劲巴结他人的人。 李丽华看着赵欣欣眼中的笃定和无所畏惧, 有些好笑的扯扯唇。 她是省吃俭用, 但在知青点甚至整个青山大队,她没有依靠过任何一个人。 刚来的时候,她跟大家的关系也还不错, 直到后来,认识了蒋济舟,又让赵欣欣得知了自己和蒋济舟的关系后,知青点的人渐渐便开始疏远她。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她赵欣欣还能是谁? 还有当初蒋济舟接近自己时,也是她赵欣欣跟自己最要好的时候,要不是她的言语中暗示蒋济舟喜欢自己,她又如何能那么快跟那个畜生混在一起。 她赵欣欣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 要不是她仗着自己知道自己只是蒋济舟养在外面的人,拿捏着这一点对她颐指气使,她赵欣欣的活儿都想方设法推给她,还要装出一副是在照顾她的老好人样子。 活儿被她干了,好名声又被她赵欣欣背了,自己到头来还沦落为了一个爱慕虚荣,谁都不敢沾染的结局,偏偏她在众人面前许诺给她的那些东西,她也一样没有得到。 跟蒋济舟也是,原以为自己在这种境况下也能遇到一个不错的伴侣,却不想自己上当受骗,得知他有家室的那一刻,她心如死灰,想闹却又没底气。 因为她还有一个生病的妈妈,她的妈妈只有她一个孩子,重组家庭的哥哥嫂子除了在妈妈身上挖钱,又怎么会好好对她。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为了小弟,家里下乡那个人是她。 她想,如果她能回城,不论以什么方式回城,只要能守在妈妈身边,那就好。 名声也好,清白也好,她统统都可以不在乎。 但前几天,家里来信,说妈妈走了。 等她在大队长那里拿到介绍信赶回去的时候,她的妈妈已经下葬了。 那一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还能坚持什么? 身上仅有的钱被继父要去,说是为了给妈妈下葬,哥嫂花了不少钱。 那个家根本不是她的家,她从小就知道。 留了仅有的一点钱回青山大队,路过县里的时候,她忍不住去找了蒋济舟。 即便妈妈走了,她也要好好活下去,只要回城,一切都还有可能。 可那人是怎么回应她的,从前的温柔小意不在,甚至他连装都不想再装。 “从哪里来的,就给老子滚到哪里去,我现在还有要紧事要做,谁有闲工夫管你的事。” 她清晰地记得蒋济舟毫不犹疑地捏住自己的下巴,往日的温和尽数化为凶恶,“管好你自己的嘴,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说了这句话,捏着她下巴的那股力道骤然松开,他冰凉的手指像是毒蛇一般划过她的脸颊,“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我能忍着恶心见你你就该烧高香了……” 他的语气变得很轻很轻,亦如当初两人情到浓时的低语,“你知道的,你知道我的手段,你也知道,你斗不过我的,乖一点,知道吗?” 乖一点? 她乖巧了一辈子,得到的是继父一家得寸进尺,得到的是蒋济舟兄妹的肆意欺凌。 她当即反抗了,抓住了桌旁的一盏台灯就朝蒋济舟头上砸去。 只是那么多天的折腾,她的力气不足,只堪堪将那畜生的头砸破了,留了一点点血。 而自己却被他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口中满是污言秽语,跟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人大相径庭。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啊。 那一瞬,她甚至在想,就这么死了也好。 可偏偏,那畜生被人拉开了。 而今天,那畜生的妹妹还要这么羞辱她。 她还有什么? 她又还怕什么? 没有,她一无所有,自然也无所畏惧! “我现在是在耽误大家时间。”李丽华认得果断。 她慢慢从床上下来,对那群知情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大家!” 一群人没有料到她这样的举动,下意识道:“没有没有,大家都是知青,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唐云舒像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现在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李丽华绝对不是刚才那几个知情嘴里说的那样。 而这个赵欣欣,唐云舒没有见过,但在梦里,拖顾凌瑜那几个邻居的福,听过这个姑娘的大名。 据说,是个十分刁蛮的姑娘,也是顾凌瑜费了好大的劲才得到这个小姑子的欢心。 明明是表妹,却像是蒋济舟的亲妹妹似的。 门边,李丽华笑笑,又看向赵欣欣。 “你、你盯着我干什么?我可没有时间陪你耗在这里,我要去上工了。” 赵欣欣直觉李丽华这女人估计是疯了,要不然她不会这样的。 她明明一直都很害怕自己将她和表哥的事情捅到表嫂面前的。 今天怎么忽然像是疯了一样? “别急啊,反正今天都要算账,那咱们就好好算算。”李丽华慢悠悠道。 “算账,好啊,你先把那些吃我的用我的还给我!”赵欣欣得意洋洋。 这人居然还敢提这件事? “是吗,那你说说,你到底给了我些什么?”李丽华嘴上挂着笑,声音却冷得掉渣。 “难道我给你的那些肉干、肥皂全都是喂狗了吗?李丽华,我到底怎么招惹你了,你要这么对我?” 赵欣欣的声音里都带起了哭腔,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同情。 李丽华才建立起来的一点微弱优势立马土崩瓦解。 “好啊,那你说得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你给了我什么吗?赵欣欣,这些,你说的出吗?”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91节 “我给了你那么多东西,又怎么会记得?丽华,我们是好朋友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一句,其实就是在提醒李丽华,小心她说出她一直想要掩盖的秘密。 李丽华扯唇笑了笑,那笑容,看了都让人觉得渗得慌。 “你记不住,我帮你记着,我身上的这些痕迹,也帮你记着!” 这话一出,人群骤然沸腾。 尤其是看过李丽华身上那些伤的几个女知青,当即不可置信地看向赵欣欣。 还以为这姑娘只是有些娇气任性,平时总是有意无意想让大家帮着她干活,但也因为她出手阔绰,大家吃人嘴软,也就没计较那么多。 可现在才知道,这人居然这么狠毒,居然下得了手将人打成那副样子,简直不可置信! 李丽华从兜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两年来为赵欣欣做过的事,而那些农活儿后面,写着赵欣欣承诺给她的东西,却从未兑现。 小本子被一一传看,不知是谁忽然塞到唐云舒手中,唐云舒细细翻了翻,忽然就理解李丽华为什么会瘦成那副样子。 那么娇小的一个人,一个人被当作两个人用,做了那么事,却又吃不好穿不暖,还被人冷落误解。 她不知道,这个姑娘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了的。 “你血口喷人,大家伙儿都可以做证,我哪一次不是承诺给你东西的,你就是故意这么写的。”赵欣欣有些慌了。 这女人真的疯了吗,已经不管不顾到这种地步了? “还有、还有你的那些伤,谁知道你是怎么弄的,现在又想冤枉我,难不成还想从我身上讹诈东西吗?李丽华,我对你的好你就一点记不住吗?” 赵欣欣有些慌了,因为她确实会对李丽华动手,但那也只是偶尔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 仗着她不敢声张,她有时候下手会重一点,可也没有那么他们口中说的那么厉害。 这贱人就是在含血喷人! “可是,这笔记一点都不像是新的,本子都那么旧了,显然是一点点记录的。”有人说。 “而且,细细想来,我们似乎并没有见到过你给李丽华东西,也没有见到过她用你给的东西。” “那是因为她把东西都攒起来寄回家了!”赵欣欣差点尖叫。 “寄回家?知青点的东西几乎都是我去统一寄的,李同志每次寄的都是信封,哪里有其他东西?”知青点的队长说道。 这下子,众人也算是反应过来了。 仔细想想,似乎一直是赵欣欣在他们面前说李丽华总是主动帮她干活,然后话里话外跟她索要东西。 加上他们也确实看到李丽华经常帮赵欣欣干活,赵欣欣还许诺要给她这样给她那样,他们也就慢慢开始疏远李丽华。 毕竟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谁还能有多余的东西给其他人,来换自己休息休息。 时间一长,也不见李丽华解释,他们便渐渐信以为真。 原来,这一切都是赵欣欣在从中作梗。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先不说那些东西究竟有没有到李丽华的手里,就算是真的到了,为了那点东西,自己累死累活,差点没了半条命,又值得吗? 有人疑问,自然就有人问出声。 赵欣欣闻言,脸上再次浮现笃定,“是啊,你和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就不信,这女人真的敢把背后的原因说出来。 “是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李丽华像是喃喃自语。 “因为你抓到了我的把柄,因为我害怕你把我的那些丑事说出去啊,还因为……你嫉妒我跟你那好哥哥的关系,你嫉妒啊哈哈哈哈哈!”李丽华忽然大笑,形似疯癫。 心底最深处的隐秘被人这么赤裸裸的撕开,曝光于大众眼前。 赵欣欣想也不想地冲上去撕打李丽华,嘴里不断地骂着“不要脸”“贱人”“你怎么不去死”之类的话。 众人见状立马将人拉开,这一刻,大家也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似乎并不只是知青之间的不和,还有着更多的隐情。 * 今天,天朗气清。 蒋济舟拿着镜子照了照额头,认认真真说打理好头发,将那一抹伤口盖住,然后收拾好东西便去往青山大队。 兴致勃勃地想着自己心里的计划,蒋济舟蹬着自行车的腿都特别有力。 好不容易来到青山大队,他径直往陈衡家那边去,却在半路遇到了急匆匆过来的陈衡。 “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正想找你呢,结果你就出来迎接我了。”蒋济舟笑着跟陈衡打招呼。 陈衡也意外,“咋过来了,来看你妹?” 听说他表妹在这边当知青。 见他帮自己找好借口,蒋济舟便随意点了点头,“想着这段时间你在家就过来找你说说话。” “什么时候回去啊?”蒋济舟试探道。 陈衡顺口说:“估计再过段日子吧。” 他应得随意,却令蒋济舟心下大骇。 他不是即将转业回来去县里上班吗,怎么还会回部队去? “不是听说你转业了吗,难不成是我的消息错露了?”蒋济舟只觉心跳加快,一者自行车手柄的手都有些微微出汗。 陈衡“嗐”了一声,说道:“那都是社员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瞎,话乱传的。” “是、是吗?那就好,先前还为你可惜来着,在你面前都不敢提这件事。”蒋济舟甚至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陈衡拍了拍蒋济舟的肩膀,一脸豪气:“我哪有你说的那么脆弱,就算是真的,该接受现实还是得接受现实啊,你说是吧?” 蒋济舟只觉得额头的冷汗都快要下来了,扯着唇道:“对啊,可不是!” “我家在哪里你也知道,先去我家等我,我一会儿就回去!”陈衡头也不回,跟蒋济舟说了一声便走了。 刚才得知,知青那边出了点事,唐云舒和大嫂都在那边,陈衡不放心,要赶过去看看。 蒋济舟看陈衡行色匆匆的样子,车头一转,下意识跟了上去。 只是,跟上去后,他只恨自己今天为何要这么多事要来青山大队。 从陈衡口中得知一个噩耗不说,还要跟上去看热闹,结果,热闹看到了自己身上。 陈衡到了老郎中家的时候,闹剧正在上演。 他一眼便看见站在人群外的唐云舒,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站在人群中心,已经被人拉开的两个姑娘。 一个冷静异常,嘴角挂着冷笑,另一个却像是疯了一般,被两个人从后拉着还不消停,伸手蹬脚地想要继续扑上去撕打那个形销骨立,披头散发的人。 “怎么样啊赵欣欣,被人拿捏痛处的感觉不好吧,你的真面目终于显现出来了?” 李丽华阴恻恻地说着,看着赵欣欣那副样子,目露嘲讽。 “李丽华,你不得好死!”赵欣欣尖叫。 心中恐慌不已,那个秘密,是自己守了一辈子的秘密,李丽华这个贱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丽华像是失了神一般:“是啊,我这种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现在这幅样子,不就是我奢求过多,不自量力导致的吗?” 说起来也巧,要不是当初无意间撞见赵欣欣看向蒋济舟背影那根本压抑不住的爱慕眼神,她也不会知道赵欣欣的心思。 她和蒋济舟的事情有赵欣欣的手笔,当初想不明白的事现在豁然开朗。 曾经蒋济舟说过,对自己一见钟情,然后赵欣欣接近自己,话里话外为自己的表哥说好话,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有着赵欣欣的手笔。 可是她始终想不明白,既然赵欣欣是撮合他们的人,为什么后来对自己的恶意那么大。 直到那天,她总算明白了。 曾经威胁起自己时游刃有余的人,现在也跟她一样疯癫了啊! 耳边是赵欣欣尖锐的咒骂。 唐云舒忽然看见陈衡向自己走了过来。 “咋回事啊这是?”陈衡低声问。 唐云舒对于他的到来也不意外,毕竟这里就那么大,发生了那么大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才一会儿的功夫,现在外面都不知道围起来多少看热闹的人了。 “事情有点复杂,那么长时间,这里面的隐情我们也还不知道。” 两口子说话的功夫,人群之中的李丽华本来就想到此为止。 今天只想给赵欣欣点颜色看看,现在看她这副样子,她也心满意足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之后还有更多事情等蒋济舟和他的好表妹。 只是,要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顺着她的心意发展,那一切都会很完美,可惜,李丽华忽然看见了骑着自行车赶过来的蒋济舟。 亦如第一次见面一般,他穿着整齐的白衬衫,骑着自行车,风度翩翩。 可这样的画面不多时便被那天在他办公室他动手打她时的凶狠表情代替。 李丽华只觉得恶心。 “哥,这女人疯了,她要害我!”赵欣欣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挣脱开拉她的人,朝站在最外围的蒋济舟喊道。 显然,看见蒋济舟的人不止李丽华一个。 随着赵欣欣的这一声凄厉的叫喊,人群的视线也随之转向外围的蒋济舟身上。 之前被李丽华那句话震惊的人现在盯着蒋济舟一个劲地看,弄得蒋济舟莫名其妙,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又哭又闹的赵欣欣。 在场的人再惊讶,都没有知青点的知青受的冲击大。 对于蒋济舟这人,因为赵欣欣的缘故,他们已经十分熟悉了。 对他的印象也一直很好,没成想,这人居然是这样道貌岸然的人。 “他怎么来了?”唐云舒不解。 想到李丽华隐约透露出来的那些信息,唐云舒就觉得站在那里人模狗样的男人散发着令人恶心的味道。 “好像是找我有点事,不过我让他去咱家等着,不知道他怎么也跟过来了。”陈衡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看那朝蒋济舟扑过去的小姑娘也知道,估计有好戏看了。 “哥,她污蔑我,她要害我,你快帮帮我啊!”赵欣欣的喊声一如既往,尖锐刺耳。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92节 蒋济舟看见人群中像是一个疯子一般的李丽华就知道大事不好。 现在赵欣欣还在这里叫喊着,他只能尽力安慰:“欣欣,没事的,又是什么事等我弄清楚了再说。” 可赵欣欣自小便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人,家在省城,又是爸妈最小的一个孩子,家里的给哥哥姐姐都让着她,就算是外公外婆家里的表哥表姐都宠着她。 哪怕是因为政策要求不得已下乡,日子过得也不差,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我不要,她冤枉我,冤枉我!”赵欣欣不依不饶。 仗着有蒋济舟在身边,赵欣欣忽然有了动作,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冲上去就给了李丽华几个耳光,响彻在众人耳边。 等人反应过来将她拉开之后,她的手里不止有李丽华的头发,指甲里也有着血痕。 李丽华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捂着自己的脸,忽然笑出了声。 挨了第一个耳光的时候她就毫不示弱地还手,赵欣欣一个总是将农活推给她的人,哪里会有她的手劲大,也被打了几下,嘴角都带着血。 只是这一刻,看见蒋济舟安抚赵欣欣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投来警告眼神的那一刻。 她忽然就觉得无所谓了。 原本还想给自己留一点退路,还妄想着能勉强有一个未来的她,忽然就死心了。 从前还能骗自己,因为他是哥哥,爱护自己表妹,又因为赵欣欣一直是一个会装腔作势的人,所以即便她在他面前倒过苦水,他也会下意识维护自己的妹妹。 可现在忽然清醒了,她总算是明白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妹妹的性格,不过就是对她的感受和死活毫无半点在意罢了。 李丽华啊李丽华,从前的你,真的太过天真,居然妄想一个连自己妻子都不在意的人,会真正的爱上自己,真正的为自己考虑? 即便后来没有这些念头,也还想着彼此之间利益交换也好,他得到他想要的,她也可以从他那里获得一定的好处。 可她忘了,豺狼吃人,是不会吐骨头的。 好啊,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一起去死好了,反正她也活不下去! 第73章 火坑 蒋济舟此人, 对于察言观色自有一套,眼看李丽华的神色越来越不对,赵欣欣这个蠢货还上去火上浇油, 当即冷了脸, “赵欣欣,你干什么?给我回来!” 被人拉住的赵欣欣彻底呆住, 看向蒋济舟的眼神如同惨遭被最亲之人背叛了一般。 从小到大,蒋济舟就没有这么对待过她。 虽然小时候他们也不常见面, 但这位表哥给她的影响最好,一点都不像一个只是生在小县城的人,比省城的那些男同学都好看, 都吸引人。 这次她下乡,也是她求了家里人,求了不少人才弄到林安。 跟她想的一样, 表哥一直都很照顾她。 可她今天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表哥居然还凶她。 都怪李丽华这个死女人,当初就是睁着那双眼睛勾引的她表哥, 不仅要自己去接近她给他们制造机会,现在表哥还护着她。 赵欣欣越想越冒火,又要冲上去打人。 只是这一次, 赵欣欣的速度赶不上李丽华。 她才有所动作, 李丽华便率先上前几步, 扬起手左右开弓, 直接将赵欣欣打懵了。 这下子, 想要尽早脱身的蒋济舟也没法子,只能上前,比先前更加阴冷的眼神, 略过李丽华那张带着斑斑血痕的脸,没有一丝从前的温情。 “欣欣,别闹了,我们先走,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蒋济舟上前去拉赵欣欣,却被她一把甩开。 李丽华早已麻木的心再也掀不起波澜,只是冷冷一笑,扭头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朝着人群问:“大队长和支书来了吗?我要举报!”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没有想到,今天的事情一波接一波。 唐云舒对上李丽华眼中的决绝,心道不好。 这姑娘今天是要鱼死网破,可她有证据吗?要是没有,那她的后半生不是就彻底摧毁了。 陈衡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他想到的更多。 刚才唐云舒已经三言两语跟他说了事情的始末。 虽然那女知青语焉不详,但还是表明了蒋济舟跟她的关系不一般。 可眼下的状况是,他们根本不清楚那女知青的情况,她现在想要鱼死网破,不顾自身,要是今天成功了,那一切好说,要是今天失败了,她自己搭进去不说,估计还会打草惊蛇。 毕竟现在去查蒋济舟的人还没有任何消息,又害怕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蒋济舟岳家那边会出手干预这件事,然后想方设法将人救出去。 虽然直接举报的事情一般不会有问题,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事情总会有转圜的余地。 可事已至此,他们要是现在贸贸然上前阻止,只会火上浇油,恐怕到时候直接竹篮打水一场空。 夫妻两人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接下来的闹剧。 听闻李丽华这话,蒋济舟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 因为几人站得近,蒋济舟压低声音说:“李丽华,你可想要好了,你确定你能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得起代价吗?” 这种时候了他还在威胁她啊! 李丽华凑近几分,看着蒋济舟眼中忽明忽灭的光,冷冷一笑:“蒋济舟,我又没有跟你说过,这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就是我的妈妈,而我的妈妈,死了,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曾经我那么求你,那么求你……可你呢,只有想要发泄的时候才会想到我……” 李丽华嗤笑出声,眼神癫狂,“也怪我,居然真的将你那张臭嘴里的话当真。” “少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你敢说你知道我有家室之后还扒着我不放,不是为了想从我这里捞好处?”蒋济舟脸上的镇定神色不变,语气却恶狠狠道。 “是啊,我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与虎谋皮,终究自食其果。” 在众人眼中,两人正在交涉。 只是还没等唐云舒和陈衡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忽然有人喊:“大队长和支书来了,大队长和支书来了!” 急匆匆赶来的陈继明和大队长在通风报信的人来将事情说清楚后,一边从地里跑来心中一边忍不住骂娘。 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好在今天上工的那块地里这边远,大家伙儿都在那边干活。 这边的人也只是留在家里的老人或者小孩。 对在地里干活,但显然又听到风声有些蠢蠢欲动的人耳提面命一番,大队长和陈继明便马不停蹄往这边赶。 现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也窝着火。 “咋了这是,一天天就不能消停点啊!”大队长先发制人。 看见那些早就偷跑过来看热闹的人,当即瞪着眼睛吼道:“干什么呢你们,不去干活在这里干啥,公分不想要了?” “赶紧回去干活儿,快点的!”大队长上前轰人。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小不了,所在在这里凑热闹的人能少一个是一个。 有妇女还想继续看下去,便对大队长道:“别啊大队长,你赶我们干啥,赶紧去给李知青做主啊,她可让人欺负惨了!” “那也不关你们的事,少废话,赶紧回去干活。” “还有你们,该回家回家,该干活干活,少在这里杵着,我看着心烦。” 大队长铁面无私。 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嫂子,我们走吧。”唐云舒对正垫着脚看着李丽华那边的白杏花道。 事已至此,只能祈祷李丽华能够有所把握,打赢这一场战争。 “啊?这就走了?”白杏花恋恋不舍。 唐云舒示意她看公公那边,白杏花对上公公黑沉沉的脸色,立即一看目光,跟着唐云舒走了。 陈衡知道自己媳妇儿的心思,即便李丽华已经做出了选择,但要一个女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开自己的伤疤,实在太过残忍。 至于今天到底能不能彻底将蒋济舟踩死,还是听天由命吧。 他扬声道:“散了吧散了吧,家里一堆活儿呢,现在大队长他们都来了,大家还有啥不放心的,走吧走吧。” 一番话,将大家想要看热闹的心思塑造得伟大起来,还想留下的人便不得不走,否则就是真的不知好赖了。 还在跟蒋济舟兄妹对峙的李丽华看到这一幕,忽然很想哭,以为自己早就不会痛的心脏现在隐隐作痛。 其实在她今天醒过来,听到赵欣欣还在不遗余力地抹黑自己时,她就有了鱼死网破的想法。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她便不会在意自己的名声。 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又怎么管得了那么多。 可现在看着大队长他们的行为,李丽华能够感受其中的善意,心中不免一酸。 伴随着大队长和支书走过来的脚步,她一脸泪痕地缓缓跪在蒋济舟面前,苦苦哀求道:“求你了,求你别逼我了,我真的一无所有,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蒋济舟呆住,赵欣欣停住了哭泣。 大队长和陈继明的脚步也顿了顿,而走在最后的唐云舒也将这一幕深深地留在了脑海中。 才出了郎中家的小院子,唐云舒忽然不顾场合地抓住陈衡的手,神色有些恍惚,“陈衡,我们要帮帮她,一定要帮帮她!” 李丽华跪下去的那一刻,她像是看到了梦中仓皇无措的自己。 那种被人逼至绝境的感受,她太清楚了。 这姑娘要不是因为这样,肯定也不会选择用这么惨烈的方式来报复那些恶人。 陈衡明白唐云舒此刻的感受,估计是联想到梦中的那个自己了。 “好,我们这就去县里,然后立马去省城。”陈衡应得干脆。 要是之前还对唐云舒说的那些话有所怀疑,经过那天在医院遇到顾凌瑜,以及自己之前的老战友传给自己的一些消息,以及刚才的那场闹剧之后,陈衡已经彻底相信蒋济舟这人就是一个败类。 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职责,为民除害自然也是。 就在唐云舒两口子着急忙慌往省城赶的时候。 这边,大队长将蒋济舟一行人带到了大队部,并关上了门。 听完李丽华的一个自述,大队长和陈继明均无声叹息。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93节 这件事情在他们大队里肯定处理不了,只能往上报。 “蒋干部,你没有啥要说的吗?”大队长疑问道。 蒋济舟皱着眉,心里已经有些着急,但面上仍然镇定如初,“清者自清,这种事情就算我长了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还是等调查结果吧。” 李丽华这个女人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的,对于他的话竟然一点都不在意,现在还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他欺负又无依无靠无能为力的受害女知青。 现在对于男女关系混乱这一点十分看重,倘若有人举报,那他一个流氓罪肯定跑不了。 他得赶在事情闹大之前回到家里,带上顾凌瑜去省城找老丈人帮忙。 “陈队长,还有支书,我可以单独和这位李同志说几句话吗?”蒋济舟是一副彬彬有礼,不急不慌的模样。 他苦笑了一下,像是无可奈何:“毕竟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总要让我死个明白。” 陈继明有些为难,毕竟才闹出那些乱七八糟事情,现在又孤男寡女在一起,总有些不好。 大队长被耳边的哭哭啼啼闹得心烦,简直是焦头烂额。 见蒋济舟这么说,巴不得他们自己解决现在的问题,甩了甩脑袋还是同意了。 将陈继明推出门外,大队长无可奈何道:“你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咱们就在门外守着,肯定也出不了什么事儿。一会直接送到县里去,省的在这里让人心烦。” 依他看估计那蒋干部估计还真是被冤枉的,不然人家怎么还会那么淡定。 可是转念一想,哪个姑娘又会拼着自己的名声名节不要,非要陷害一个不算熟悉的人? 大队长摇摇头,实在理不清这其中的关系。摇摇头叹息一声,让他们自己去闹吧。 房内,蒋济舟见两人出去了,才一步步走近坐在那里的李丽华。 原本平和的神色变得像是从地狱而来的罗刹一般,凶狠又恶毒。 他的手捏上李丽华的下巴,扬起她的那张瘦削的脸,刘丽华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 只听蒋济舟道:“李丽华,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真的不想活了?” 居然敢豁出去一切来诬陷他,真的是活腻了! 李丽华盯着蒋济舟的那双眼睛,被赵欣欣打烂的嘴角越咧越大,原本有些空洞的眼中涌动着疯狂,“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不想活了!” 在妈妈生病时没有人在身旁看护时;在妈妈去世时,却见没能看她最后一眼时;在听到邻居说妈妈生前受到的痛苦时;也在她带着最后一点希望回到林安,想要跟他讨要最后一点活下去的动力,而惨遭羞辱和毒打时;更在自己昏倒却迟迟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时;还在她豁出自尊一次又一次求面前这个畜生时…… 李丽华觉得自己这一生还真是活的悲哀。 妈妈改嫁后自小寄人篱下,跟妈妈一起受到那个家的排斥,眼睁睁看着妈妈时不时遭受继父的毒打,继子的捉弄。 好不容易长大了,以为自己有能力去工作,让妈妈过得好一点了。又遇到下乡,在妈妈的恳求之下还是将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让给了小弟,代替他下了乡。 就在自己以为在乡下遇到一个合适自己的人,遇见唯一一道曙光之时,却发现男人骗了自己。 本想用两人之间的关系来换得一些实际利益,却又遭到那人的抛弃和毒打。 这样的人生,她真的不知道到底有何坚持下去的理由。 连唯一对自己好的妈妈都已经不在世上了,她又遇上了这样的事,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屋子里,两个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即便是站在门外随时注意着里面动静的陈继明和大队长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直到一声惨叫和救命传出,两人才意识到不对,立即破门而入。 陈继明冲在前面,刚一进去,就看见倒地不起的李丽华和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站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鲜血淋漓的手的蒋济舟。 “你、你这是……你们这是?”大队长惊呼,陈继明则说不出话。 “不是、不是我,是她自是她自己……”蒋济舟丢掉了手里的匕首,原本平静的面容此刻寸寸龟裂,慌得不能自已。 “哐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刀尖上的血花溅落在地上,也贱到了满口鲜血的李丽华脸上。 此刻的她眼前发黑,浑身发冷,腹部的刀口传来铺天盖地的疼痛,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无力。 耳边是大队长和支书叫她坚持住的声音,以及喊人救命的声音。 好吵啊,真的好吵啊。 真希望回到小时候啊,妈妈将她抱在怀里温柔的给她唱着歌。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这时候,忽然回神的蒋济舟忽然冲过来,握住李丽华的肩膀使劲摇晃,嘴里不甘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疯女人居然搭上自己的一条命,这下子无论如何他也是逃不掉了。 不对,他还有顾凌瑜,还有老丈人,顾凌瑜离不开他的,一定舍不得他去坐牢的。 对,找到顾凌瑜赶紧去省城,只有老丈人能救他了。 鲜血从李丽华的嘴角溢出,看着蒋济舟满脸惶恐的模样,她极其微弱地笑了笑,声音也微弱至极:“因为……你活该!” 蒋济舟醍醐灌顶,也没心思再去寻求李丽华发疯的答案,站起身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陈继明率先发现蒋济舟想要逃跑,立即喊道。 虽然大家被大队长驱赶回去干活。 但总有那么几个想看热闹的二流子在边上等着。 这下听支书这么一喊,又看见蒋济舟那白花花的衬衫上面沾满了鲜血。 几个人立刻打起精神,冲上去三下五除二将人按住。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这个文质彬彬的蒋干部,居然杀人了! 消息不胫而走,不多时,整个青山大队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 县城,唐云舒正站在车站不远处等去买包子的陈衡。 商量了一番,两个人还是决定直接去省城。 当兵那么多年,陈衡的战友遍布四方,多少还是有点自己的人脉关系。 这时,唐云舒忽然察觉到似乎有一道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这边。 循着那股感觉扭头,唐云舒便看见了静静伫立在不远处的顾凌瑜。 顾凌瑜见唐云舒发现了自己,干脆直接过了马路走了过来。 “你是陈衡陈同志的妻子对吗?我是蒋济舟的妻子,他们是同学。”顾凌瑜直接开门见山自我介绍道。 她们并不认识,可想到蒋济舟之前救了自己和糖糖,估计也跟自己的妻子说过,那天他们还在医院打过照面,现在被人认出来唐云舒也不算意外。 她礼貌道:“是的,你好,蒋同志为了救我和我女儿受伤,因为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见面,都还没有跟您说声谢谢。改天我和我爱人一定登门道谢!” 此刻的唐云舒只觉得自己虚伪至极,面前的人不知道,可她是知道现在的蒋济舟估计自身难保。 岂料她说出这话后,顾凌瑜直接道:“道谢就不用了,我只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跟济舟有所往来,多谢!” 在唐云舒的一脸惊愕中,顾凌瑜转身就走,脚步匆匆。 很少这么强势的跟人说话,顾凌瑜现在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 那样的一个火坑,还是越少人被迫跳进来越好。 “你认识她?”陈衡拿着刚出锅的包子走过来,恰好看见唐云舒和顾凌瑜说话的场面。 “蒋济舟的妻子。”唐云舒答。 陈衡看着顾凌瑜的背影,若有所思,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车一过来,便拉着唐云舒坐上了去省城的车。 只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才回到家里不久的顾凌瑜就迎接了上门的警察。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顾凌瑜以为蒋济舟回家了。 那人自从出院之后回过一次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有些欣喜地上前开门,结果外面是严肃刻板的警察,上门通知她,说她的丈夫涉嫌杀人,需要接受调查。 不是说下乡视察去了吗,怎么就忽然涉及杀人了呢? 顾凌瑜扶着门把的手发虚发软,整个人渐渐软到在地。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警察,“同志,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我的丈夫不可能杀人的,不可能的!” “不止如此,除此之外,他还强迫妇女,不过目前还在调查阶段,我们现在过来,只是例行询问。”警察见惯了这种场面,不为所动,继续询问自己的。 顾凌瑜听到警察说完最后一句话,整个人如坠冰窖,忽然有一种认命的感觉。 打发走了警察,顾凌瑜便开始往省城打电话。 拨通爸爸办公室的电话,被告知他去开会了,顾凌瑜又拨打妈妈的电话。 “喂,小瑜啊,怎么忽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听着妈妈一如既往包容又温和的声音,顾凌瑜才一张口便带了哭腔,眼泪止不住地流:“妈……” 电话那头的顾母一听自家女儿还没开口就哭起来,慌忙道:“怎么了?你慢慢说,是不是蒋济舟那个混蛋又欺负你了?小瑜,没事的,你慢慢说,妈妈给你做主……” 在顾家母女打电话的时候,顾父那边,才从会议室出来,便得到了自己女婿出事的消息,顾父原本笑着的脸稍稍有些绷不住。 对于他的那根女婿,他一开始就不是那么满意,满眼算计却又自以为掩饰得极好。 可奈何女儿喜欢,加上他确实又不在意小瑜是否能够生育,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想着有自己看着,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结果倒好,一次次闹出事来不说,还把他的那个傻女儿哄得晕头转向,容忍他一次又一次。 现在好了,直接捅出一个大篓子。 这么大的事,谁能帮他收拾烂摊子? 只是回到家里,顾父看到坐在沙发上心急如焚的妻子时,只剩一声无奈的叹息。 第74章 结束 赶到省城后, 陈衡便马不停蹄地联系人帮忙,想要尽快找到证据。 毕竟蒋济舟身后还有一个顾家,以顾家的背景, 这种事情只要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 让李丽华改口,那蒋济舟面临的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而顾家,有那个实力。 现在他们只能抓紧时间, 不然错过这次机会,之后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94节 而且,通过在车站与顾凌瑜短暂又不算愉快的交锋后, 唐云舒觉得,顾凌瑜确实像梦中她看到过的那样,对蒋济舟这个畜生爱得无法自拔。 虽然她并不知道顾凌瑜为什么会拒绝和他们往来, 想来想去也不过都是些为了蒋济舟好的理由罢了。 在陈衡忙着四处奔走的时候,唐云舒也没有闲着。 想了又想,她决定写一篇文章, 先声夺人。 不过,这篇文章也得在适时的时候才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所以她也不着急,陪着陈衡四处跑的同时, 自己又慢慢琢磨。 本来之前就已经查了一段时间, 现在又加大力度, 蒋济舟之前的那些资料很快就送到了陈衡手里。 没有犹豫, 陈衡直接将这些资料送到了革/委会。 “这事儿我帮你盯着, 那种畜生我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你带着弟妹要不上我家住几天等消息,要么就先回家,总住在招待所算啥事儿啊?” 国营饭店里, 陈衡从前的营长颇有几分责怪的看向陈衡说道。 “不碍事的胡哥,我们还是等几天。”陈衡摆摆手。 不止唐云舒担心这件事情,就是他自己也担心。 除了从那个李知青语焉不详的几句话里知道蒋济舟的恶心之外,陈衡以为蒋济舟也就到此为止了。 没想到拿到那些人证物证后,陈衡直接大为震惊。 一个人怎么能够无耻到这种地步? 迫害妇女不说,还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连自己国家的东西都偷,才当干部几年而已,藏污纳垢,竟然真的让他敛了不少财,就差谋财害命了。 偏偏这样的人还能一步一步往更高的位置上升,那些人简直就是饭桶,要是放在部队里,早就被枪毙一百回了。 “也行,那你们就收拾好东西,跟我去我家住!”被陈衡叫作胡哥的男人直接拍板。 后来,还是唐云舒觉得,直接回家等消息为好。 既然将这件事情摆脱给人家,他们又一直在这里盯着,总有不信任别人的嫌疑。 就在两口子回家的这段时间里。 还在林安的顾凌瑜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到公安局,见了蒋济舟一面。 此时的蒋济舟早已不复从前的衣冠整洁,风度翩翩。 他眼中布满了浓重的红血丝,看见顾凌瑜来了,恨不得扑上去。 “凌瑜,凌瑜你救救我,你去求求爸!我真的没有杀人!是那个疯女人,是那个疯子,她自己拿着刀握着我的手捅她自己的,她就是一个疯子,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看着他仓皇无措的模样,顾凌瑜满心满眼都是难过,“你说你没有杀人,那为什么她会有机会陷害你?” 其实她都明白,那个恨不得配上自己性命也要拉着蒋济舟同归于尽的女孩,肯定是被眼前这人逼得没有退路了。 他说她的表妹在青山大队下乡,隔三差五就去看看她。 可她知道,他可不是什么爱护妹妹的好哥哥。 只是其中的原因,她从来不去深响,也不愿意去想。 她自小体弱,被医生断言以后恐怕子女艰难。 所以,她长大之后,就算是那些想要攀上顾家的人家,在得知她不能生育后,也望而退却。 那些在她小时候说着“小瑜真乖,以后就去给我当儿媳”的叔叔婶婶也不再说过那样的话。 一晃,她二十二岁了。 一次又次的失败相亲让父母也彻底死了心,与其去别人家里受气,自己家还要受到掣肘,还不如就养这个女儿一辈子。 他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从华林那边来了一个学习的年轻干部,温和斯文,彬彬有礼。 说对她一见钟情,这辈子非她不可,哪怕她告诉他自己以后再也不能生育后,等待她的不是为难和拒绝,而是温柔呵护,心疼她这些年受到的苦楚。 就这样,她不顾父母的反对,一定要和那个名叫蒋济舟的男人结婚。 婚后一年,他仍然对自己关怀备至,还以为她真的得到了书里那所谓的爱情,找到了能够相守一生的人。 直到父亲告诉她蒋济舟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被人举报。 那家人的父母不顾女孩的生死,嘴上威胁着一定要举报蒋济舟,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隔三差五的过来闹,实则说白了只想要钱。 顾凌瑜没有办法,她真的很爱那个男人,她知道除了他没人会对自己那么好了,哪怕是装出来的。 父亲要她离婚,可她舍不得,跪在父母面前求了很久,家里终究是把那笔钱给了。 后来很多时候她都知道,那人背着她有猫腻,她心知肚明却从来不说,因为只想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浑浑噩噩糊弄自己,而现在这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顾凌瑜站在窗外,看着里面仍然不忘让她去求自己父亲的男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年,她究竟在坚持什么呢?她到底又想要什么? 她只知道,现在她很累,说不出来的累。 可一日夫妻百日恩,面对着曾经对自己温柔小意的人,她还是狠不下心。 叹息一声,顾凌瑜还是道:“我这就回省城,去求爸爸。” 蒋济舟听到她这么说,简直如蒙大赦,恨不得抓住顾凌瑜的手,“凌瑜,谢谢你,真的,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无辜的,真的是无辜的!” “是那个疯女人害我,是那个贱人她要害我!”蒋济舟大喊。 顾凌瑜不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公安局。 而公安局内,在最初见到顾凌瑜的那一阵情绪激动后,蒋济舟慢慢冷静下来,不断地安慰自己。 没事的,顾凌瑜那么爱他,顾家的这个女儿又生不出孩子,只有自己才不嫌弃她,要不是他当初娶了顾凌瑜,那他们的女儿就直接砸在手里面了,绝对嫁不出去。 而且他马上就要去市里任职了,顾家肯定不会放弃他的,对,一定是这样的! 这一切发生得太急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打得措手不及。 前脚才得知陈衡根本就没有转业,后脚就直接撞上李丽华那疯女人四处发疯,自己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便直接被抓到了公安局里。 说来说去还是怪他太过于心急,只一心想着如何得到唐云舒,却没有做好李丽华那边的安抚工作,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现在只希望顾凌瑜那蠢女人能够发挥自己的优势,为他取得一线生机。 * 省城顾家的小洋楼里,顾父顾母正焦头烂额的商量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办? 他们的那个女儿简直就是个死脑筋,明知道那个男人靠不住,还偏偏一次又一次的宽容他。 他们家又不是什么老封建的家庭,顾母想。 自己私底下跟女儿说过多少次,让她跟蒋济舟离婚算了,偏偏那傻姑娘就是舍不得,也不知道那蒋济舟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把她迷的是非不分神魂颠倒,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她爸爸早就说过,那小子满腹算计,以后肯定也不会安分,现在好了,直接把天捅出了个窟窿,居然还敢杀人! 顾母头疼,要是女儿还是不分青红皂白,那该怎么办呢? 她的女儿还那么年轻,绝对不能将自己的一生就这样浪费在一个畜生身上。 不多时门外敲门声响起,顾母一开门就看到自己面容惨白的女儿。 “小瑜,你来了?”顾父顾母已经预料到现在的场面,所以对顾凌瑜的到来并不惊讶,只是对于女儿现在这个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心疼。 “小瑜,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顾父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顾凌瑜没想到父亲会问的那么直接,她恨不得揪住自己的头发,声音弥漫着痛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妈妈,我现在很混乱!” “那你先看看这些!”顾父将自己托关系拿到的资料丢在顾凌瑜面前。 顾凌瑜抖着手,一点一点将那些纸上的内容全部看完。 桩桩件件看得她触目惊心,甚至连前几天他说自己为了救人受伤的那一件小事,居然也是他精心设计和安排的。 派人去西北部队那边查别人的丈夫不说,居然还设计别人的女儿。 这样一个为了一己私欲而不择手段的人,真的是他的丈夫吗? 顾凌瑜知道自己的枕边人和之前表现出来的他不一样,却没有想到现在通过这些证据表现出来的才是真正的他。 纸上忽然被几滴泪水沾湿,她才忽然反应过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曾经那些自己糊弄自己的事现在被人血淋淋的撕开在面前,顾凌瑜只觉得痛苦不堪。 “小瑜,你应该做出选择了,妈妈因为怜惜你,让你自己哄骗了自己那么多年,现在你还要继续活得下去吗?”顾母看女儿哭得伤心,虽于心不忍,但还是硬着心肠说道。 只是她这话一出,原本背着手站在窗户面前的顾父忽然回过头来厉声斥责道:“你那是什么话?自家人出事了现在想着把人一脚踢开,那别人会怎么说我,又怎么说你,真要让人指着我顾家的脊梁骨骂吗?” 顾母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会忽然说出这番话,也勃然大怒回怼:“难不成你还想救他?你知不知道现在人证物证俱全,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小瑜跟他离婚,不然他死了倒是干净,要是没死,难不成还让我的女儿等着他一辈子?又或者跟着他去劳动改造吗?你舍得吗?”顾母越说越觉得心酸,也伸手抹起眼泪来。 顾父嫌烦,当即甩手离开。 临走前还留下一句:“反正无论如何,现在他们绝对不能离婚!” 呆愣愣坐在那里的顾凌瑜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家里的兄弟姐妹里只有自己让父母操心的最多。 她以为他结了婚就会好,可结了婚之后还是如此。 看着面前的一大堆资料,她扪心自问,真的还有必要吗? 想到那天在病房门口遇见的那一对夫妻,想到自己在车站那里对那个女人说的那些自以为很刻薄的话语,她自以为的保护。实则一点作用都没有。 毕竟她深知蒋济舟最大的依仗就是顾家。 “妈,我要离婚!” 顾凌瑜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挤出,那一瞬,身体里束缚着她多年的那一根绳子猛然断裂,她似乎轻松了好多好多。 只是没想到,一直都不赞同她这桩婚事的父亲忽然极力反对她离婚,甚至还有着想要去救蒋济州的念头。 顾凌瑜只是习惯在婚姻里自欺欺人,并不是傻子,她知道这件事情如果顾家插手到底,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无奈之下,她只能故技重试,再次跪在父亲的书房面前。 这一次相比上一次为了蒋济舟求父亲跪了更长的时间。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95节 一天一夜,对于她的身体来说,早就超出了负荷。 顾母看不下去,对着紧闭的房门大喊:“老顾,你到底是发的哪门子疯?离婚就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现在小瑜也想通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顾父拉开房门,没有理会在崩溃边缘的妻子,对着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女儿问:“你真的想好了?不后悔?” 顾凌瑜唇色苍白,但回答父亲的话却坚定有力:“想好了,绝不后悔!” 她可以继续在烂泥里面挣扎,但是自己的家人绝对不可以! 得到父亲的一声“好”之后,顾凌瑜彻底昏迷。 “小瑜!”顾母连忙去扶自己的女儿,一边哭,一边不忘骂自己的丈夫。 顾父被妻子的吵闹声弄得头疼,低声吼了一句:“要是不这样,她能下定决心吗?要是不这样,她能想清楚吗?估计还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自欺欺人!” 顾母呆住,嘴张了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不论如何,结果是好的就好。 之后,顾凌瑜发了高烧。 听母亲说,她好像烧了三天三夜。 浑浑噩噩间,那些曾经在深夜被自己翻来覆去咀嚼过的美好也离她渐行渐远,像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一般。 等她彻底醒来的时候,母亲告诉她,蒋济舟已经被枪毙。 在枪毙之前还召开了公审大会,以达到震慑和教育的目的。 顾凌瑜不知道自己是何种表情,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很空很空…… * 青山大队,陈家。 一家人听完陈衡带来的这个消息之后,也是久久叹息不语。 从未想过那个白白净净、斯文有理的蒋干部,居然是这样人面兽心的家伙! 一旁的唐云舒也有些感慨,她已经下手够快了,却没想到蒋济舟还是害人不浅。 只是好在,他没结婚的时候不敢放肆,结了婚之后也好好表现了一段时间。 他这件事情通过自己的改编投稿导致在省城以及其他地方都轰动异常,蒋济舟的恶性人尽皆知。 她不知道受害者除了李丽华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但是至少闹得那么大,除了查到的那一例之外,其余的并没有出来指认他的。 或许是受害人为了自己的安稳生活不愿意自揭伤疤,但没有那些令人痛心的消息,总是好的。 至于蒋济舟的妻子顾凌瑜,听说她跟蒋济舟离婚了,唐云舒还有些意外。 毕竟就在几天之前,她还一脸敌意,不愿意自己跟蒋济舟有过多接触。 只是多年以后,唐云舒在一次活动时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得知她的名字,看见她的脸那一刻,不禁感慨,这个世界真小。 也是在那个时候两人聊起旧事,听顾凌瑜语气轻松地说起当初在车站发生的事情才知道。 原来顾凌瑜在医院那次短暂地照面后,便得知蒋济舟对她图谋不轨,那一句在顾凌瑜看来略显刻薄的话,也不过是她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唐云舒。 年过四十,脸上略微留下了些岁月痕迹的顾凌瑜笑容随和,语气从容:“早知道你那么厉害,我就不去自讨没趣儿了!” 同样年过四十的唐云舒也笑着回应:“不,还是要谢谢你。” 两个在各自领域闪闪发光的女人,那一刻同样熠熠生辉。 陈家小院里,众人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蒋济舟的事。 “我还以为是那李知青和蒋干部在处对象呢,没想到居然是被那姓蒋的狗东西逼的。”白杏花凑过来跟唐云舒咬耳朵。 “唉,李知青一个小姑娘可真可怜,听说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下不了床呢!” 没错,虽然李丽华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将蒋济舟彻底踩死,但好在抢救及时,李丽华幸运地留下了一口气,保住了一条命。 这天,唐云舒正和陈衡收拾着准备回西北的东西,互听白杏花说外面有人找。 等唐云舒走出去之后,便看见站在阳光里的李丽华。 虽然她的身形一如既往的单薄,但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睛里也不像之前那么空洞,带着浓重的绝望,而是神采奕奕,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 “我是来跟你道谢的,那天谢谢你送我去郎中家里。”李丽华说道。 也谢谢他们在那种时候为自己留下的一丝体面。 见她恢复的不错,唐云舒也为她感到高兴,“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在心上。” 说谢谢的应该是她才对,要是没有李丽华的孤注一掷,蒋济舟的事不可能那么快解决。 唐云舒不止一次感恩,感恩上苍给了她避开祸端的预知梦,也感恩这一路走来有意无意帮了她一次又一次的人们。 对于李丽华,她无以为报,只能借公公的势,借大队的口吻向上面反应,为她尽量争取好处。 “过段时间我就要走了,借这次还钱的机会过来跟你告个别。” 毕竟他是第一个素不相识之下,听了别人那么多诋毁她的话,还是对她释放善意的人,哪怕只是她本身就善良。 临走时,李丽华对唐云舒说:“那篇报道我看过了,你真是一个才女,写的真好!” 言辞恳切,字字珠玑。 哪怕文中的主人公是自己,李丽华也没有感受到为博人眼球的冒犯,只有为她伸张正义的愤恨。 “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就……”唐云舒很抱歉,毕竟是自己自作主张,对当事人来说是一种很不尊重的行为 ,哪怕自己出于好意。 李丽华摇摇头,笑得平和:“我不介意,要是没有那篇文章,或许我也得不到那么多东西,谢谢你,真的!” 她说的真心实意。 本来她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没想到现在却收获了意外之喜。 之后他会卖掉市里给她的那份工作,求求他们让自己去到另一个地方,继续自己的生活。 事情告一段落,陈衡和唐云舒便准备启程回西北。 只是在这之前,家里因为他们是否生二胎的事情弄得家中气氛有些许凝滞。 这也是唐云舒嫁给陈衡那么多年,第一次受到了婆婆的冷脸。 只是这样的冷脸还是。比不过陈衡受到的多。 唐云舒本想找婆婆好好谈一次,但却被陈衡拦了下来,说他自己去谈。 不知道母子俩说了些什么,柳梅沉着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但后来几天对谁都没有好脸色的状态不见,又慢慢恢复正常。 见状,唐云舒总算是放下心来,两口子也踏上了回西北的火车。 临行前,柳梅将唐云舒单独叫到一边,说道:“你妈我当了一辈子的农村妇女,也不知道什么是理想目标,不过我还是觉得一个孩子太少了,你们还是得好好考虑考虑,不要等老了才后悔。” “妈,真的不是我们不想生,而是没有时间去带孩子,陈衡有他的事业要忙,我也有。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相信您可以理解的对吗?” 本来这些话唐云舒是不准备说的,但她知道婆婆一定能够理解自己。 “妈,要不你去给我们带孩子?”唐云舒揽住柳梅的手臂,颇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柳梅想到前几天因为儿子的顶撞而气不顺,没少给唐云舒冷脸,现在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就有些不好意思。 将人往前推了推,头也不抬道:“再说吧再说吧!赶紧走吧,一会儿该赶不上车了。” 解决了几件大事,唐云舒和陈衡回西北的路上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只是才下了车到家属院,便发现周围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前去接他们的小战士下车对陈衡敬了一个礼,“陈副团,团长说让您到了先去团部一趟。” 陈衡的调令早就下来了,知道要先去团部报道,让唐云舒和糖糖先回去,自己就去了团部。 车才到自家房门前,唐云舒便见到了等待在自家门口的林丽芳和江嫂子她们。 院子里热闹了一阵功夫,安静下来后,就听江嫂子一脸沉痛的对唐云说道:“王营长牺牲了!” 第75章 脏话 才回来便得知这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唐云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江嫂子口中的“王营长”究竟是谁。 从过年到现在, 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她的身边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先是陈衡受伤,煎熬了半个多月总算是等人醒过来了, 然后太平了一段时间, 陪着陈衡养伤。 紧接着便是蒋济舟的事情。 在陈衡告诉她,她和糖糖母女俩差点发生的事故, 是蒋济舟在背后一手策划的时候,说实话, 她一点都不意外。 更甚至,有一种本来就是如此的感觉。 毕竟梦里的蒋济舟就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她又怎么会奢求现在的他会有所改变呢? 蒋济舟的事情结束, 在全大队甚至是全省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时,夫妻两人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评价。 毕竟他们就是整件事情的推动者,对于蒋济舟此人, 早就已经评价完了。 除了在最初查到他的所作所为之时,有该有的震惊和愤怒。 陈衡曾说,总算是为她报仇了。 唐云舒觉得不是。 在梦里, 蒋济舟伤害过她和她的父母,但现在,他并没有得逞, 甚至在他势力更甚之前, 他就已经被制裁。 后来经过一系列的事情, 蒋济舟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 他们也终于回到了西北, 可才回来,便被告知,有一位营长牺牲了。 身为军人, 又身在部队,这样的事情似乎很是常见,但对于才经历过类似事件的唐云舒来说,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她听见自己不可置信地问:“哪个王营长?” 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明白了,只是不问问,始终不死心。 跟他们相熟的王营长,又能有谁? 果然,只见江嫂子一脸沉重道:“还能有哪个王营长,就是常平的男人,王正华啊!”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96节 江嫂子也觉得世事无常。 要不别人又怎么会说她们这些当军嫂的不容易呢? 这男人一死,部队是会补贴一些钱,但一个女人,想要拉扯那么几个孩子顺顺利利地长大,又谈何容易? 再说,按照常平的那个性子,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王正华。 一个不算耳熟的名字,但唐云舒知道这人,曾经还因为他嘲讽陈衡帮着家里挑水的事情,他们两人还发生过一些口角。 又在后来自己跟常嫂子发生矛盾的时候,他带着自己的媳妇儿找到卫生所去道歉。 那个长相憨厚的男人,如今却长眠地下。 想到陈衡的经历,唐云舒抱着一点奢望问:“已经确定了吗,会不会像陈衡……” 言语未尽,但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 林丽芳道:“要是不确定,我们也不可能到处说不是。” 她叹了一口气,“可怜常嫂子和他们家的几个孩子,这几天我看着人都瘦了好几圈,脸上的眼泪就没干过。” 对于这些事情,她们这些同样作为军嫂的人最能理解。 院子里原本有些欢闹的气氛见见你凝滞下来,除了在另一边玩耍的糖糖和月月小朋友之外。 因为陈衡这次的伤,所以几家约好晚上一起吃一顿饭,看望陈衡的同时,也算是给他们一家接风洗尘。 傍晚时分,陈衡踏着夕阳回家。 才到家里,跟唐云舒一对视,两人便知道彼此现在想要说的是什么。 “老王的事,你也知道了?”陈衡率先开口。 唐云舒点头,然后主动走上前,抱住了陈衡劲瘦的腰身,只有将人搂得紧紧的,才能暂缓她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虽然她知道这个时候有这样的想法很不应该,但是还是止不住的庆幸,庆幸陈衡最终挺了过来,活着回来见她和糖糖,以及家里的亲人们。 只在唐云舒睁着那双干净清透的双眸看向自己的时候,陈衡就明白她现在脑中的想法了。 回抱着她纤细柔软的腰,另一只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有些低沉:“没事的,放宽心!” 跟江嫂子们聊天的时候,唐云舒除了震惊心痛和遗憾之外,一时之家只顾着跟江嫂子等人思考常嫂子母子之后该怎么办了。 见江嫂子几人没说王营长到底是怎么牺牲的,她便以为这是机密,所以也没问,还是现在陈衡主动说起来她才知道,也再次被军人的无私奉献和不畏牺牲所震惊。 原来,王营长是为了救一个小战士,胸口受伤,因为错过了救治时间而牺牲的。 陈衡抿了抿唇,身影隐在角落的黑暗处,他盯着被夕阳映照得橘黄亮丽的桌面,情绪不明:“老王这个人,其实我一直有些烦他。” 陈衡像是自说自话一般:“因为我年纪轻轻就跟他一个级别,他看我最不爽,找到机会就要刺我几句,我简直烦不胜烦。” “后来咱们结婚了,能让他说的地方就更多了,他整天打着过来人的旗号在我耳朵边叨叨个没完,还是被你说了几句之后才有所收敛。” 陈衡将唐云舒搂紧,“而且,我讨厌他的地方还不止如此,他嘴上酸几句也没什么,一天天净研究怎么拍领导马屁,却不好好提升自己的实力,我最烦这样的人了。” 陈衡摇摇头,“我的眼光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差。” 因为只要这一次老王能够安全回来,他晋升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偏偏…… “老王才是一名真正的军人,真正英雄!我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陈衡说。 自己毕生的追求摆在眼前,却能够不为所动,坚决捍卫自己身为军人的职责。 面对诱惑能够无动于衷的人在军队里不少,但对面自己心底的欲望还能坚守本心的人,少之又少,哪怕他们是受过训练的人。 * 没过几天,家属院主动发起一次捐款,各家或多或少都出自己的一份力,这已经是家属院的不成文的传统。 这天,唐云舒刚巧下班回来,就被林丽芳叫上,一起去楼房那边的常嫂子家里,多少拿些钱给那母子俩。 常嫂子家一共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和大女儿已经到了快要成家的年纪,二儿子还在上高中,小儿子还在上小学。 不仅如此,还要定期寄钱回老家给家里的老娘养老。 常嫂子没有工作,养家的重担便压在王营长一个人的身上。 仔细算起来,虽然王营长已经到了这个级别,可家里的条件并不算好。 唐云舒还是第一次来到常平家里,跟谢嫂子家里差不多的格局,只是没有谢嫂子家里干净整洁。 或许是因为家里刚出了重大变故,现在的王家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唐云舒她们到的时候,常平的儿子和女儿正在打扫家里的卫生。 而常平就那么孤零零地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形单影只满身落寞。 “妈,唐老师她们来了!”常平的二儿子手机里拿着扫帚,率先看见唐云舒两人。 唐云舒看向像是没有听见儿子叫她的常平。 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少年加大音量。 常平像是被下了一跳,快速伸手摸了一下眼角的眼泪,循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啊,怎么了?” 因为站在门口的缘故,唐云舒只看见了常平的侧面脸,她一下扭过头来,她才真正看清了常平的完整模样。 平时那么一个活力四射、神采奕奕,总爱四处溜达的人,现在面庞消瘦,眼窝深陷,整个人的精神气像是被一夜之间全部抽空一般。 “妈,唐老师她们过来了。”少年也满面憔悴,看着自己的一下子萎靡不振的母亲,眼眶也红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哽咽。 常平的动作像是慢了半拍,缓缓扭头过来才看见唐云舒她们站在门口。 “啊,你们来了啊,坐……也没地方给你们坐了!”常平看见唐云舒两人,像是出于本能一般,下意识迎接上去想要邀请人坐下,却发现家里乱糟糟的,只能苦笑一声自嘲。 发现是唐云舒两人后,她直接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唐云舒看得出来,那是因为她这些天迎接了太多人,已经习惯到麻木,那是下意识的动作。 两人看得心酸,忙上前几步:“嫂子没事的,我们就不坐了,你先歇着吧。” 从兜里拿出钱来,唐云舒先将钱塞到常平的手中,“嫂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收下,我们也只能尽这点力了。” 常平握着手里的钱,整个人呆呆的。 这些天,像唐云舒这样上门的人不少,她第一次坐在家里就收到这么多钱,曾经天天挂在嘴边的美事真正发生了,却是他们家老王用命换来的。 “唐老师,这个钱我们不能要,你们还是拿回去吧,心意我们领了。” 在房间里打扫卫生的王家大儿子听到外面的动静,见母亲一直不说话,出来替她拒绝道。 他和妹妹都已经长大了,父亲既然不在了,以后家里就要靠他撑起来了。 人情债最难还,这是父亲教给他的道理。 还不满二十的少年,经过了人生的一大痛事之后,瞬间成熟了很多。 “要说多的钱我们也给不起,但是能尽力的地方我们也会尽力。”唐云舒看出了少年的倔强和自尊。 她继续道:“我知道你长大了,但是你和妹妹马上就要面临着结婚生子,也是一大笔开销,还有你妈妈,你忍心她一直为你们担心吗?” “有的时候没有钱,真的寸步难行。”经历过的唐云舒如是说道。 最后,在唐云舒和林丽芳的劝说下,他们还是收下了钱。 临走时,唐云舒和林丽芳听见一直没说话的常嫂子低低说了一声“谢谢”。 唐云舒和林丽芳相视一笑,装作没有听见,出了王家。 她们俩上门之前还担心会不会被常嫂子拿着扫帚轰出来,没想到结果是好的。 毕竟她们两个都是跟常嫂子发生过龃龉的人,还是会害怕这次真心实意地上门被悲痛之中的她理解成故意来炫耀和看笑话。 害怕到时候又弄出一堆事情来,惹得其他人看笑话,让常嫂子一家雪上加霜。 但常平的名声摆在那里,有意无意在家属院得罪了很多人,她们不说,总会有人说。 再加上现在家属院里还号召着大家捐钱,动了别人的利益,有人出于同情心甘情愿,自然也有人不得不出血而心生埋怨。 这才下楼没走多远,就听见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婶子凑在一起絮絮叨叨。 “我就说常平长得就是一副克夫相。这就算了,平时那张嘴上还不积德,现在好了,自己的丈夫都被她克死了,这还不满意,还要搜刮咱们的钱,真是不要脸!”一脸刻薄的老太太率先说道。 “可不是!要我说,这就是报应!”站在她身旁的婶子应和着。 两人嘀嘀咕咕的话被唐云舒和林丽芳收入耳中。 林丽芳一听,都这种时候了她们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当即就要上前找人理论,手却被唐云舒一把抓住。 “你听听,你听听她们说得多过分,王营长都那样了,她们还说得出这种话,简直是丧尽天良啊。”林丽芳不满地嚷嚷,只是声音压得比较小。 唐云舒心里也愤怒,常平确实嘴上不饶人,有的时候说起话来也不知深浅,但不论如何,现在人家遭了难,做不到同情,却也要口下留情。 唐云舒拉着林丽芳的手径直往前走,“就算是现在找她们对峙又能如何,能改变什么吗?闹打了让常嫂子一家知道,除了加重他们的痛苦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再者,这种事,不论如何也不能由他们出头引起事端,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作没有听见。 林丽芳听了,恨恨地看了那几个躲着说话的人,然后跟着唐云舒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那些人没有良心。 要说这家属院最讨厌常平的人,她敢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当初还在这边住着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要常平吵架。 不过后来常平被自己收拾了一次之后,林丽芳就发现,她就是只纸老虎,就是嘴上不饶人,光打雷不下雨,其实做不出什么坏事,也不敢做什么坏事。 她不觉得自己有多善良,但一想到发生在常平身上的事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肯定会生不如死。 将心比心,她们都是军嫂,也更能够理解彼此。 生死面前无大事,原以为连自己这个最厌恶常平的人都能够对那孤儿寡母伸出援手,却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始终有那种眼盲心瞎的人。 甚至,她刚才看了一眼,有几个不发一言只点头的,还是平时跟常平一起说别人说得最起劲的人。 还真是,人心难料。 只是她们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后面忽然传来尖叫和咒骂,一回头就见不知何时出现的常平跟那个年轻些的嫂子扭打在了一起,两人势均力敌,嘴里都不干不净骂着一些脏话。 原来,常平在唐云舒两人走后,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将钱塞进大儿子手里,便追着两人下了楼。 只是这几天她实在是疲劳过度,追了好半晌还是没能追上。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97节 不成想,人没追上,倒是听见了那些臭婆娘说自己克夫。 短短几天而已,常平就经历了人情冷暖,前一刻还笑呵呵地跟自己说等这次回来就能升官,就会加工资给她买丝巾的男人忽然就牺牲了。 他倒是回来了,只是再也没有睁开眼看过他们娘几个一眼。 那些上门来看他们的人,有多少真心多好假意她也知道。 只是当初那股雄赳赳气昂昂的劲似乎跟着她家老王一起走了,她再也提不起半点精神。 看到唐云舒和林丽芳的那一刻,常平心里是有些忐忑。 她虽然跟不少人吵过架,但是那些人都没有眼前这两个厉害。 嘴上她们肯定比不上她,但这两人惯会拿捏人,自己在她们俩面前,确实是有错在先。 以为她们是故意上门奚落自己的,常平都已经准备好跟人打架了,结果人家只是从兜里拿了钱塞给她,然后安慰了自己几句,和儿子说了几句话便直接回去了。 那时候,她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想跟人说声谢谢,也说声对不起,所以就这么义无反顾地追了下来。 当听到那些人说她克夫的时候,她没有说话,甚至心里觉得她们说得对,自己可不就是命硬克夫嘛。 小的时候家里穷,后来爹娘一个接一个的死了,要不是受了王家的一点接济,自己恐怕也要死了。 后来嫁给了老王,老王又有出息,以为她的好日子来了,可偏偏现在老王也走了。 她可不就是克父克母又克夫吗? 要是放在以往,她当即就要那几长舌妇骂架了,只是现在,她没心情,也没了精力。 直到有人说:“我看那王营长就是活该,谁让他一天天就惯着常平,嘴上不积德,现在报应到自己身上来了呗!” 这话一出,常平哪里能忍。 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撕打起来。 平时嘴上最是厉害的人现在竟然一言不发,被人揪掉了一堆头发也不放手,将那满口污言秽语的嫂子推倒在地,扬起手就是几个耳光,打得那人直接说不出话来。 说她命硬没关系,说该死的她也没关系,这些她都认。 可是凭什么要说老王,那是她这辈子对她最好的人了。 自从小时候自己把他从捕野猪的坑里拉上来后,不论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她留一点。 后来两人长大了,接触也渐渐少了。 她住在大伯家,十五岁就要被嫁出去给家里换口粮。 那时候老王找到她,摸着脑袋笑得傻乎乎的,“常平,要不你嫁给我呗,我也学学戏台上人家说的那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不顾他家里的反对,他们结了婚。 她在家里忍受着婆婆的磋磨,坚信早晚有一天他会来接自己,带自己过上好日子。 后来,老王真的实现了。 别人都说他惯着她,她其实知道,那是他心疼她小时候受的苦,总不忍心说她。 可现在那个最心疼她的人死了,还要被这些人编排,难道真的有报应吗? 可为什么不报应在她身上,偏偏要这么对老王呢? 唐云舒看见,常嫂子死死咬着牙,一言不发地跟人撕打着,眼眶却像是充了血一般的红。 所有的歇斯底里都化作手里的力量,向身下的人招呼上去。 那些说闲话的人上前拉人,却隐隐有拉偏架的意思,几个人拉住常平,之前被她压着打的嫂子趁机往她脸上身上招呼了好几下。 早就看不下去的林丽芳把手里的东西一甩,撸起袖子就上前帮忙。 “说别人不积口德,你们自己就做到了吗?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还有脸说别人?” 人家都那样了,居然还说得出那种话。 林丽芳上前,学着那些人的样子拉住正在撕打常平的人,让常平又趁机打了那人几下。 距楼房不远的地方,忽然乱作一团。 唐云舒见状,在旁边喊了好几声想要制止这场混乱,结果当然是没用的。 眼看林丽芳和常平又要落下风,只能自己上前帮忙。 “关你们什么事儿,你们俩过来瞎掺和什么?”被打的那位嫂子看见唐云舒和林丽芳当即嚷嚷起来。 唐云舒揉了揉被她一巴掌拍疼的手,好言好语道:“我们这不是过来拉架嘛,一会儿要是闹大了就不好了!” 那位嫂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拉架?有这么拉偏架的吗? “唐云舒,你们俩少在这里给我做好人,当初和常平掐架最多的是谁,现在见人落魄了就来装好人了?” 那位嫂子一甩手,架也不打了,叉着腰站在原地就骂起来:“你在这里做好人也要人家领你的情,跟这种人家走的太近你也不怕自己身上沾了晦气!” “哦,我忘了,你自己就是命硬克人的那种人,所以才跟这种人走得近,这叫什么?志同道合!” 见她越说越来劲,唐云舒心里的怒火也越烧越旺。 她还没说什么呢,结果一旁的林丽芳直接啐了一口:“你他娘的嘴巴放干净点!” “我就说怎么了,我就说怎么了?自己家里出事了,还不要脸地嫁给陈营长,后来陈营长也差点出事……” 这位嫂子也是被又打又骂得弄急眼了,口中的话直接不过脑子一句接着一句。 这一刻,唐云舒瞬间理解了常嫂子为什么在那些人提到王营长后忽然就发了疯的扑上去打人。 陈衡没有消息的那些夜里,她只觉踽踽独行;陈衡重病的那些日子里,她寝食难安;在一遍遍做心理建设的时候,她甚至在想,如果陈衡真没有活下来,她该怎么办?如果陈衡真的死了,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心里的苦痛回忆在这几天里被勾出,在这一刻又被眼前人无限放大。 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咒骂,唐云舒咬牙切齿低声吐出一句:“他娘的!” 人生第一次说脏话,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唐云舒没有想过也不想去想,现在她只想发泄心中的怒气。 脏话出口的那一瞬,确实少了一丝丝郁气。 现在唐云舒不得不承认,陈衡说得也对,有的人你是跟她说不通的,只有武力才能让她认识到厉害。 才迈出一步,唐云舒的动作便被一道沉稳的怒斥声打断。 “你们在做什么?还有没有纪律了?” - 作者有话说:从前的舒舒:不许说脏话! 现在的舒舒:脏话说出口,心灵就干净了![捂脸偷看] 第76章 赔罪 来人沉着脸, 眉间褶皱很深,唐云舒见过这个人,似乎是一团的团长, 也就是王营长的领导。 “关团长, 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们几个好好在这里说这话呢, 常平像是疯了一样冲过来就按着我打。” 被常平打得最惨的是一位姓刘的嫂子,她将自己被打得火辣辣的脸凑上去, 伸出自己的双手:“你看看,你看看啊,我这脸和胳膊, 全是被这个疯婆子给打出来的。” 关团长扭头看向同样伤痕累累但一言不发的常平,“是这样吗?” 老王这个媳妇儿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闹出这些事情也不足为奇。 只是, 原本嘴皮子最为利索的人现在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别人辱骂,一句话不说, 像是丢了魂一般。 “你少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们先说人家的,还说王营长的牺牲是活该, 你们不该打谁该打?”林丽芳听不下去, 直接将那些人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前来的关团长。 对于自己手底下的兵牺牲这件事, 关团长本就难受, 今天过来就是特意来看看老王的那几个孩子, 结果才到楼下就遇见这种事。 本以为又是老王的那个不省心的媳妇儿又惹祸了,结果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你们这样说了?”关团长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剑似的,一一扫过那几个站在一起的嫂子, 战场上下来的人,经历过尸山血海,浑身气场一开,那个几个嫂子便被吓得不敢说话。 原本还得得理不饶人的刘嫂子也渐渐矮下气势来,弱弱道:“那她们还先动手打我们了呢!” “嫂子,我们先动手是我们不对,在这里先给你们道歉,对不起。”唐云舒鞠躬道歉。 林丽芳见状,虽然不明所以,但接收到唐云舒的暗示,还是跟着她一同道歉。 “但是……”唐云舒直起身体,目光坚定地看向那几个人。 “你们不断在这里宣扬封建迷信又是什么意思?”唐云舒一反刚才的恭顺退让,颇有几分咄咄逼人。 “三句话有两句离不开克夫,甚至在军营这种神圣的地方说一个为国牺牲的军人的去世是活该,你们是何居心?” 那个几个嫂子被质问得说不出话,只能空嚷嚷一些有的没的。 关团长见状,还能有什么不明白,冷哼一声后,“我看这家属院的风气真是越来越不行了,抽空我得跟你们的丈夫、儿子好好聊一聊。” 冷冰冰地留下这一句话,关团长看向还呆呆站在那里没有说话的人,“弟妹,回去吧,我也去看看孩子们。” 常平像是现在才回过神来,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率先上前。 唐云舒看着常平的背影,眉头皱得死紧,常嫂子不对劲,那种眼神,跟李丽华之前要举报蒋济舟的眼神太像了。 然后等他们从省城回来,就听说蒋济舟因为恼羞成怒想要杀了举报她的李丽华。 唐云舒有些恍惚,这里面……是不是有所隐情。 只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在这里闹了一通,糖糖在江嫂子家里估计要等急了。 再者,那只是她的猜想,并没有十足的证据,找个时间跟常嫂子家里的孩子说一声,让他们注意着一点就好。 唐云舒和林丽芳才准备回家,那个被关团长几句话吓得脸色有些白的嫂子又开口了。 “呸,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之前跟常平掐架的时候可厉害的,现在在这里做起好人来了。” 这话明晃晃地,就算是三岁小孩都知道是在说谁了。 唐云舒按住想要骂人的林丽芳,扭过头对那位她才知道姓氏的刘嫂子道:“刘嫂子,为了几块钱闹出这么大的事,可一点都不值当,别到时候自己要检讨就算了,还连累自己丈夫也受处分,毕竟这里是部队,思想出了问题,那可是大事!” 她似笑非笑的一番话,让刘嫂子彻底闭了嘴。 临走时,唐云舒像是不经意间跟林丽芳道:“你说怎么很多人就是愿意为人出头,让被人坐收渔翁之利呢?” 林丽芳明白唐云舒的意思,她早就看缩在背后的那个碎嘴老太太不顺眼了,很多事情都是她挑起来的,事情一闹大,她就躲在背后做缩头乌龟。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98节 朝后看了一眼,别有深意道:“那人傻呗!” 两个人说说笑笑,手挽手走了,独留几个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心里都是唐云舒临走时说的那句“还连累自己的丈夫受处分”。 她们自己受检讨倒是没关系,但是要是因为这件事连累了自己男人,那可就不好了。 虽然她们都不太明白唐云舒和林丽芳走之前说的那几句话,但总有人听得懂。 仔细一想,她们原本在这里说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聊起了常平,又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王营长? 她们确实不喜欢常平,但也不至于对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品头论足。 细细想来,不就是那站在最后的赵家老太太过来之后,她们才莫名其妙地说起这个事情,又莫名其妙惹出这么多事吗? 顿时,反应过来的那人看向赵家老太太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 随便说了几句打发了人,便回家去了。 只是没过几天,唐云舒便听到那天的几个嫂子被妇女主任叫去做检讨。 几个人你怪我我怪你,直接将最后的矛头指向了赵家老太太。 仔细一算,才发现这些年来这老太太可没少挑拨别人家的关系,好多嫂子吵架的幕后推手都是这位老太太。 可是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不能要求人家做什么,妇女主任直接跟部队领导那边一反应,把她儿子带回去做了几次批评教育,吓得老太太直接收拾东西回了老家。 家属院因为这次的事情一时间风声鹤唳。 对于这次常平家的事情,家属院的绝大部分人是一样的态度,对英雄怀以敬意,对其家属报以关怀,像被叫去做检讨的那几个嫂子那样的人,还是极少数。 当然,她们这几个动手打架的人也没能逃脱。 妇女主任叫她们喊上常平一起,虽然他们即将离开家属院,但现在还在一天,就是家属院的人。 唐云舒和林丽芳又去一趟王家,结果家里没人。 敲了好几次门,还是没人开。 “怎么回事,莫非她又去哪家去串门了?”林丽芳敲了敲门道。 唐云舒凑在窗边看了看,发现客厅并没有人,无奈道:“你看看她这几天的状态,有那个可能吗?” 林丽芳想了想,摇摇头,别的不说,常平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到处去玩儿。 “算了,等下午我们再过来一趟吧。”唐云舒说道,只是脑海中莫名想到那天常平的那个眼神,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晚上,在江嫂子急匆匆冲到她家里说常平吞药了,才彻底结束。 “怎么就吞药了呢?”林丽芳被吓得不行。 不是前天还在跟人打架吗,怎么就忽然吞药了? “我觉得估计是那天那些人说的那些话被常平听进去了,她本身也会说,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估计是当真了。要不是她楼上的两个嫂子去给她送钱,估计现在都还没发现!”江嫂子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全部说了出来。 唐云舒疑惑,“那常嫂子家里的几个孩子呢?” “不知道,听说去给常平买什么东西去了,肯定是常平故意将孩子打发走的,这人可真是……”江嫂子叹了一口气。 听闻消息的人都往常平家里赶去,等唐云舒等人到的时候,常平家里已经围满了人,只是大家都守在门口,看着送常平去医院的军用吉普远去。 妇女主任胡主任站在人群中,看着还在七嘴八舌,又有隐隐吵起来趋势的众人面沉如水。 “还嫌这一次次的教训不够大是吗?现在差点就闹出人命来了,你们满意了?”胡主任厉声斥责。 也怪她年纪大了,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现在的家属院,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看来是时候要退位让贤了。 在互相责怪的人们当即噤声。 毕竟这次的事情看上去就是因为那几个嫂子说常平克夫才导致常平想不开的。 事情一闹大,有人提起来,她们便开始互相推诿。 现在胡主任一发话,一个个噤若寒蝉,像鹌鹑似的低着脑袋,不再说话。 第二天,陈衡告诉唐云舒,因为发现得及时,常平已经没事了。 翌日一早,唐云舒等人便约好去医院看看常平。 才来到常平的病房,便看见她家的几个孩子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想来也是被吓得不轻。 病房里也有几个才到的嫂子,留下了一些自己带来的给常平补身体的东西,几个人便走了。 “哎呦,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傻呢,你看看把孩子们吓成什么样了?”江嫂子一进门便凑到常平床边嗔怪道。 在场的人中,就她跟常平最熟,这种话也只有江嫂子说最合适。 常平唇色苍白,人看上去像是又瘦了一圈,目光看向一直守在自己床边的小儿子,眸中划过疼惜和愧疚。 她怎么会没有想过自己的孩子,只是她真的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老王不在了,像是将她的魂一起带走了,想为了孩子们继续活着,但又害怕自己真的是个不祥的人,在以后的日子里给他们带来什么厄运。 那天,她又是一夜没睡,看着老王的照片,就这么吃了半瓶的安眠药。 “嫂子,我知道。”常平虚弱道。 江嫂子看着她那副样子就眼眶酸涩,抹着眼泪道:“我看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然又怎么会因为那些人的几句话就想不开?你从前那股子泼辣劲儿呢,拿出来骂不死她们!” 江嫂子义愤填膺。 或许是因为江嫂子的这句话,常平打开了话匣子,跟她们哭诉了一通。 唐云舒等人才知道,原来常平小时候过得那么苦,原来她和王营长之间是少年扶持,一路走来的夫妻,原来那天江嫂子的猜测竟然是对的,常平因为年少时的那些经历,真的觉得那些人说的是对的。 好好哭了一场,加上“死”了这一次,常平缓了缓情绪对江嫂子道:“嫂子,死了这一遭,我也算是想清楚了,好死不如赖活,我的孩子还没结婚成家,我也还没有过上好日子呢,怎么就因为那几个臭婆娘的话一时想不开了呢?” “她们死了我都不能死!” 此话一出,唐云舒她们就知道,曾经的那个常平又回来了,这一次,是浴火重生! 临走时,常平对唐云舒和林丽芳说出了那天没能说出口的道歉,也再次说了谢谢。 曾经的她因为过往的经历过于刁钻刻薄,因为从小到大,除了老王,没人教她如何跟人相处,因为小时候的那些经历,她跟人相处的第一时间,就是以自己为重,嘴巴又不饶人,得罪了不少人。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 常平家在一个晴朗的午后离开了家属院,临走时,她居然特地过来西边家属院看了看,在江嫂子家里坐了坐,跟江嫂子说了好多话。 然后低调地离开了西北,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为此,江嫂子还对唐云舒感慨过好几次,“都说世事无常,我哪能想到有一天常平会特此过来跟我道谢呢!” 原来当初常平一家搬过来的时候,江嫂子也曾热情地招待过,只是没想到常平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极品,导致后来江嫂子很不待见她。 “人嘛,总是会变的。”唐云舒每次都这么回答江嫂子。 王家的事情结束后,日子又平淡如水的过着。 只是家属院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每个星期定期需要去学习,说白了就是思想教育。 听说这个建议是已经彻底退休了的胡主任提议的。 这么一折腾,又发现家属院不少嫂子不认识字,又开设了一个扫盲班,不是自愿去,而是必须去。 有了这些,家属院算是安静了不少,虽然还是会有摩擦,但大家都知道分寸,无伤大雅、小打小闹,也就掀不起多少浪花。 从过年到现在,不知不自觉间竟然又过了半年。 唐云舒坐在葡萄藤爬满的凉亭下喝着凉茶,一口凉茶下肚,总算是消解了少许暑气,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静谧。 只是这样的氛围并未持续多久,就被从门外冲进来的糖糖打断。 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辫子彰显女孩身份,但是手中捧着一把父亲做给她的小木枪,尖叫着冲进自家的院子,看见妈妈后,跑到妈妈身边叫了一声妈妈,然后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又端着自己的小枪冲了出去。 唐云舒坐在原地,看得两眼一黑,原本不甘的心,现在渐渐麻木。 她想象中的女儿,似乎不是这样的。 半年时间,糖糖会说不少话,走路走得更稳,现在跟在家属院的小孩子屁股后面一天天疯跑,不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绝不回家。 陈衡下班回家,看见自家女儿一个小小的孩子,跟在别的大孩子屁股后面疯跑,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一边跑一边喊着:“等等我,等等我!” “糖糖!”陈衡喊道。 玩得正开心的糖糖看见自己爸爸回家了,连忙刹住脚步,脆生生喊了一声“爸爸”后,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别跑开。 “咱们……” “回家”俩字还没说出口,陈衡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女儿跑没影了。 陈衡“啧”了一声,这孩子,咋这么能跑呢! 推开院子门回到家里,便看到苍翠欲滴的凉亭下,自己媳妇儿正坐在藤椅上,逼着眼睛小憩。 结婚五年,25岁的她,风华正茂。 随着他上前的脚步声,唐云舒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也没看,以为是糖糖,便头也不抬道:“玩累了,舍得回来了?” “你先看看是谁再说!”陈衡坐定。 眼皮彻底撑开,唐云舒见是陈衡,一如既往说了一句:“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总算是能稍微轻松一阵子了。”陈衡喝着手边的茶,难得这般喟叹一声。 自从回来上任后,他便早出晚归,除了晚上在家里睡觉,其余时间都在忙。 跟二团原本的那位副团长交接完工作之后,他又忙了好一阵子,这才慢慢闲下来。 唐云舒眉开眼笑的打趣道:“辛苦了,陈副团!” 陈衡见她这副样子,心里也颇为熨帖。 他也是俗人,对于自己女人向自己投来的赞许和崇拜的眼神还是很受用的。 男人嘛,就是要让自己的女人跟着自己享福的。 看着她像是一只慵懒的猫似的窝在躺椅里,时不时品一口手边的茶,陈衡看向唐云舒的眼神渐渐暗下来。 自从自己受伤,加上后来的一系列事情,他们夫妻两人就没有好好亲热过。 原以为等到回西北就好了,可回到西北后,他们两人又各自忙得不可开交,躺在床上说几句话的功夫就能睡着,更别说要有更加深入的交流了。 陈衡的喉结不自觉滚动,越想越有些口干舌燥,抓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99节 他身旁的唐云舒看得颇为无语,真的是优雅不过三秒,照他这种牛饮的方式,多少好茶都不够她糟蹋。 唐云舒忍不住白了陈衡一眼,只是她这一眼,落在原本就“心怀不轨”的男人眼里,就是另一番意味了。 陈衡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子上,示意唐云舒看。 唐云舒懒洋洋地坐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什么东西啊?” “你自己看看呗!”陈衡勾唇,这可是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到的,质量比医院发的那些都要好。 唐云舒见他这么神秘的样子,伸出素白的手去拿,当看清楚包装上的那几个“计生用品”的大字后,像是拿到烫手山芋一般,立即将东西丢回原处,慌慌张张地看了看院门口是否有人,像是在做贼一般。 “这是、这是……”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是!”毕竟是那种事情,陈衡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毕竟是男人,脸皮还是要厚一点,“咱们不是不生了嘛,总弄到……也不是个事,我打听过了,那种方法也有怀上的几率,医生建议我用这个,我就找人弄了点好的,现在可算是到了。” 经过了最初被冲击到的羞恼,唐云舒也慢慢镇定下来,“你先把这东西收好,一定要收好,你女儿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也知道,别让她发现了。” 前一句收好是让陈衡不要拿出来,要是忽然进来一个人那她就真的没脸见人了,第二句收好,就是真的在防着自己女儿了。 等陈衡将东西放好之后回来,唐云舒才正色问:“你真的不打算要孩子了?” 陈衡知道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没有惯常的嬉皮笑脸,“不要了,咱们都忙,你之前因为我的伤休息了那么久,这次回来之后那老校长用你用的没有半点心慈手软,我也整天在营区里,哪里有空带孩子,走一步看一步吧。” 心里犹豫了一会儿,虽然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为情,但陈衡还是继续道:“再说,你生糖糖的时候给我吓得不轻,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生孩子那么痛苦,当时在产房外面的想法就是,生了这一个就不生了,现在也算是兑现诺言了。” 她怀孕时所受的苦他一点点看在眼里,那时候就有只生一个的想法了。 他娘之前说什么多子多福,要是没有儿子会被人戳脊梁骨,可他们陈家并不是没有男丁,先不说他哥那边,就是他大伯家里的堂哥们的孩子,也是姓陈,他的女儿也姓陈,这就够了。 他老丈人也只有云舒一个女儿,还不是过得好好的,继承香火什么的,都是瞎扯淡。 “谢谢你,陈衡!”唐云舒真心实意道。 从前觉得像陈衡这样的军人一定是一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大老粗,结婚之后,才发现,这人确实有些粗鲁,可粗中有细,一直都很尊重她。 “谢啥,我们是夫妻。”陈衡笑。 于是,感情更进一步的夫妻俩的聊着聊着,将自己的女儿吐槽一通。 陈衡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媳妇儿妥妥就是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自己女儿就是整日上蹿下跳的泼猴模样。 明明当初生下来的时候,除了吃就是睡,可乖巧了。 他还满心憧憬着自己的女儿会是一个乖乖巧巧,白白嫩嫩的小淑女呢。 陈衡不解,满腹疑问道:“你说她咋是这样的呢?” 唐云舒听完陈衡的抱怨,忍不住道:“还不是都赖你,妈都说了,糖糖绝对是随你,因为你小时候就是这种样子!” 陈衡妥协点头,“行行行,都怪我!” 于是,当天夜里,自知自己罪孽深重的陈副团长用刚买来的东西好好跟自己媳妇儿赔了一次又次的罪。 第77章 离别 在糖糖的调皮捣蛋中, 时间来到1975年夏天。 蝉鸣阵阵都压不过糖糖的大嗓门。 “哇哇哇——哇哇哇——” “江婶子,我舍不得你走,哇哇哇——” “你走了之后, 我就再也、再也吃不到全天下第一第一好吃的烙饼了——呜呜呜呜——” 江家门前, 一群原本伤感的大人因为糖糖的这一句话当即破涕为笑。 江嫂子哭笑不得,伸手点了点抱着她的大腿痛苦不已的小孩, “你这小妞,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舍不得我, 原来是舍不得我做的好吃的!” “都舍不得,都舍不得!”糖糖哭得抽抽噎噎的,哭得伤心不已。 而被林丽芳拉着的月月见到自己的小姐妹哭成这样, 也开始抽搭。 大人们被几个小孩子弄得聊天都聊不下去,便让江嫂子家的几个大孩子将人带了出去,这才得以好好说话。 “嫂子, 回去之后一定要记得定时给我们写信,不然我会生气的。”林丽芳笑着说出这话,可泛红的眼眶和有些哽咽的声音早就已经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江嫂子伸手拍了林丽芳一下, 笑骂道:“你这人真是的,不是说好了谁都不准掉眼泪的吗,你是存心想要逗我哭啊!” “瞧瞧云舒, 还是云舒沉得住气, 最将信用。”江嫂子看向坐在她们身边, 一直微笑着的唐云舒道。 唐云舒抿着唇, 回以一笑, 看上去确实很镇定。 两年时间,姜营长已经到了年纪,最终经过部队的决定, 姜营长转业回家。 当初江嫂子的话一语成谶,可唐云舒知道,她舍不得,十分的舍不得。 这边军区才建立的时候,江嫂子就已经跟着随军过来了,算是这家属院的老人。 从家属院的建立到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军嫂加入这个大家庭,江嫂子是一路看着过来的。 从青春年少到现在,半辈子的时间都是在这里生活,虽然她嘴上说着转业回家之后,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家老姜的安全问题,老姜也总算是有些时间可以多在家里待一待。 可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早就已经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心中的那一股羁绊是绝对不能消减和小觑的。 这样的情感,就是才来了几年的唐云舒和林丽芳都有,更别说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的江嫂子。 几个说这话,又有几个和江嫂子关系要好的军嫂上门。 桌子上摆着花生瓜子,一群人边说边聊。 不可避免的,就会说起当初发生的那些事。 “说到以前啊,这边啥都没有,我们都是去井里挑水喝。老家那群人都说我来随军是来享福的,结果大晚上的还要点煤油灯,还不如我在老家的筒子楼里过得舒服。”江嫂子感叹着。 说着说着,就说到唐云舒和林丽芳身上。 只听江嫂子道:“因为以前常平的缘故,我后来对我的邻居都不敢那么热情了,云舒刚来的时候,我听见她和陈副团拌嘴,还以为是小夫妻吵架了,还跟你们到处说。” 江嫂子自我调侃起来,“还有丽芳,从前你可是大家都敬而远之的人,你搬到我们这边的时候,我都不敢跟你说话,谁能想到我一个小学毕业的人,能跟你们两个大学生玩到一起去呢!” “大学生又怎么样,还不是连火都不会生。”唐云舒也调侃自己。 “可不是,我那时候因为出身问题敏感的很,特别怕跟人接触,就害怕人家说我,后来才想通了,既然我都能嫁给孙建洲,都能成为军嫂,我的那些出身就不是什么大问题,有什么可怕的?” “就是,怕啥,只要咱们自己不干那缺德事,组织就不会随便冤枉好人。”有人附和道。 “当初说,要是老姜能转业也好,我也不用提心吊胆的,可现在真的到了这一步,我、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最终,说不哭的人还是第一个哭出了声。 林丽芳早就憋不住了,见江嫂子一哭,原本憋回去的眼泪也跟着掉。 只有唐云舒,默默坐在角落,手里捏着一颗花生来回摩挲,从之前的硌手到后来的顺滑,唐云舒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脑海里全是当初江嫂子兴致勃勃上门教自己做菜时一颦一笑。 明明感觉才是昨天发生的事情,恍然回神的时候,竟然已经过了七年之久。 七年间,始终是江嫂子带着她和林丽芳,时而像长辈,教她们人情往来,给予人生经验;时而又像姐姐,处处照顾维护她们。 而现在,这个人要走了。 再也没有时不时上门喊她们去家里吃饭的声音,也没有糖糖说的那香喷喷的烙饼,更不可能有那爽朗热情的笑声。 从前总是以为能够来日方长,只是当事情来临的时候,她才惊觉,自己还是没有太多时间。 耳边的抽泣声渐渐止住,又迎来了欢笑。 只有唐云舒,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众人哭泣时,她静默无声,众人高兴时,她仍旧如此。 “云舒,你发什么呆呢?”送走刚才过来的几个嫂子后,江嫂子是第一个注意到唐云舒一直没有说话的人。 只是张嘴问了那么一句,等唐云舒抬起头的那一瞬,江嫂子自己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你眼睛怎么红成这样啊,啊?”才说完,江嫂子自己也止不住的哽咽。 坐在唐云舒身边的林丽芳闻言,扭头看了一眼唐云舒此时的模样,偏过头又流下眼泪。 唐云舒从前那双总是莹润水灵的鹿眼,此刻红得不成样子,在江嫂子问出那句话后,那双眼里的泪水渐渐蔓延,盖过那些红血丝,衬得那双眼睛更加可怜。 几个军嫂在那一阵欢声笑语后早就离去,现在院子里,只有唐云舒三人。 江嫂子一边哭一边懊恼,“你说说我也是,自己都控不住想哭,还让你们也别哭,云舒,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唐云舒没说话,她确实有些想哭,但更多的是遗憾和不舍。 她上前,微微倾身保住江嫂子,声音低低道:“嫂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江嫂子一直是一个十分热情的人,但她的热情总是能够把握好度,从来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和不适。 她对人的照顾,总是那么润物细无声,让你深处其中却又感受不到。 直到她猛然抽离的那天,你才恍然发觉。 …… 团圆饭结束后的第二天,江嫂子一家便准备回老家。 大半个家属院的嫂子都来送行,她们或多或少都跟江嫂子有些交情,又或者曾经受过江嫂子的帮助。 唐云舒和林丽芳站在不远处,脚边放着两人给江嫂子准备的大包小包的东西,看着江嫂子笑着跟那些人告别,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自己回老家以后也是干部的媳妇儿,日子不会差的。 林丽芳嘟囔:“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是先安慰别人。” 唐云舒展颜,这就是江嫂子啊,那个一直乐于助人的江嫂子。 * 这天,一脚踢开院门回到家里,开口就是一句:“妈妈,我想去江婶子家里吃烙饼。” 说完之后才想起来,她的江婶子已经走了。 快要五岁的糖糖早就被唐云舒夫妻俩送到了部队的托儿所。 说是托儿所,也不过是找了几个家里孩子多的军嫂去照顾孩子。 因为两口子实在太忙,糖糖又是一个四处闹腾的主儿,带到学校根本待不住,所以陈衡直接拍板,把糖糖送到托儿所待一阵子,再过段时间就直接上小学。 陈衡瞪了不省心的女儿一样,一边打开饭盒一边注意观察自己媳妇儿的神色。 唐云舒叹了一口,神情正常,“我没事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00节 说起来,江嫂子确实是在唐云舒的人生里影响她比较深的一个人。 初初来到一个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地方,要说唐云舒真的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倒也没有。 是江嫂子作为一个领路人一路带领着她适应了家属院的生活。 在陈衡出任务后,也是江嫂子她们陪伴安慰着她,让她逐渐熟悉。 也是从江嫂子身上,唐云舒知道了该如何做一名军嫂,更别说江嫂子还教会了她很多曾经不知道的生活技能。 从江嫂子身上,唐云舒真正理解那句“远亲不如近邻”的真正含义。 “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也有些不习惯。”陈衡见唐云舒确实从前几天的那种低落情绪中走了出来,也有些感慨道。 其实对于他来说,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那年没有几个战友离开部队,他难过归难过,但也能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可唐云舒不一样,七年时间里如同亲人一般的邻居现在要相隔两地,这种感觉只有当事人心里自己能够体会。 做饺子时下意识地往隔壁送,去买东西的时候下意识地会给隔壁也带一份。 直到这几天,唐云舒和林丽芳还是没有适应下来。 时间渐渐过去,唐云舒原本就为数不多的伤感情绪彻底被糖糖小朋友打破。 因为过了年后的三月份,糖糖小朋友便要去上一年级了。 即便她只有六岁。 因为是部队学校,所以在年龄上没有那么多的限制,加上糖糖虽然顽皮,但她有一个十分喜欢看书,学习习惯很好的妈妈做榜样。 即便她整天在外面跟着别人疯跑,到这个年龄该学的东西唐云舒也一一教给她,不论她怎么玩儿,每天都有一定时间的学习时间。 所以,在经过一次测验后,糖糖顺利进入学校。 本以为能够轻松一点的两口子绝对没有想到,他们也不过是轻松了一小段时间而已。 糖糖虽然比班里的绝大部分孩子年纪小,但她胆子大注意多,而且学校里教的那些知识,她几乎都在家里跟着妈妈学过,所以,即便是老师想要用学习来为难她,她也能够自己解决,老师拿她也无可奈何。 不到一学期,她就隐隐有成为班级里的大姐大的意思。 别的同学有不想上学、害怕上学的,只有糖糖,每天比自己要上班的妈妈起得还早,精力满满去上学。 在不明原因的时候,陈衡还跟唐云舒颇为自豪的感叹,“谁说我女儿只像我的,你看看,在学习上可就跟你一模一样,那么爱读书。” 同样不知自己女儿在小学具体表现的唐云舒深感认同,要是处处都像陈衡,那还真像别人说的那样,这女儿是真的为陈衡生的了。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还好,糖糖还能够有所收敛,毕竟年纪小,除了上课开开小差,下课带着同学们学解放军打仗之外,其他的都还好。 直到上了二年级,糖糖又长了一岁,真正的捣蛋本质才初见端倪。 这天,柳梅兴致勃勃地从青山大队出发,想着趁着现在小两口年纪还不算大,再劝劝他们赶紧再要一个孩子,顺便把家里攒的那些木耳、粉丝、红肠什么的一道送过去给她的小孙女吃。 长途跋涉来到了家属院,柳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有孩子家长找上门来了。 “唐老师,你也是老师,你看看你家孩子给我孩子打得,额头都破了!” 来人是一个跟柳梅年纪差不多的妇女,拉着自家的小孙子。 只是看她那小孙子的样子,可比糖糖高出了不少。 柳梅虽然还想要自己小儿子再生一个,但对于糖糖这个可爱又机灵的孙女还是极其喜欢的。 孩子打架在大队里那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在柳梅看来这么一点小事根本不值得找上门。 为了孩子找上门,两家大人闹得不可开交,没过几天孩子又凑在一起开开心心地玩儿那是常事。 她好言好语道:“孩子嘛,磕磕碰碰是常事,这是我才从东北那边带过来的粉条,拿回去给孩子做点吃的,可好吃了!” 柳梅好声好气,但那边心疼孩子的家长可一点都不领情,“不用了。” 一直没有插上话的唐云舒连连道歉,然后道:“要不我带他去卫生所上药。” 说着,唐云舒摸了摸兜,从兜里掏出几张毛票,“要不我赔医药费,给孩子买点吃的补补。” 站在一旁干瞪眼的柳梅有点想插话,嘴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啥。 赔什么医药费,什么头破了,还真是会讹人,不就是额头破了点皮,她孙女的鼻子还出血了呢。 柳梅将手里被人家嫌弃的粉条往桌在上一扔,然后搂着糖糖开始哄。 已经七岁的糖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爱哭鼻子的小朋友,等奶奶将她有些流血的鼻子处理好。 她直接冲到跟自己打架的小男孩面前大喊:“你自己说我为什么要打你?” 比糖糖高出一个头的小男孩见她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赶紧往自己奶奶身后躲。 只是糖糖一直是一个持之以恒的小朋友,她直接绕到小男孩奶奶身后,“你说啊,你这个胆小鬼!” 小男孩一听,当即道:“那不是我说的,是我哥说的!” 随后赶来的小男孩妈妈一听自己儿子这话,知道有隐情,看着自己儿子问:“你哥又说什么了?” 小男孩也是一个精明的孩子,知道妈妈不像奶奶那么好糊弄,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不是我说的,是我哥说的,我哥说糖糖的妈妈是臭老九母夜叉,是西游记里的妖怪,是只知道叫学生学习的坏人呜呜呜——” 听他那么说,糖糖再次奓毛。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揪着小男孩的衣领就准备挥拳头,“你妈才是臭老九,你妈才是妖怪!” 好在站在不远处的唐云舒反应迅速,一把人揪了回来,厉声呵斥:“陈霁宁!” 糖糖一听妈妈叫自己大名,片刻之后,果断安静。 毕竟妈妈要是生气起来,可比爸爸难哄多了,后果也更严重。 “唐老师对不起啊,我们家孩子不懂事,我回去肯定好好教育他们,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小男孩的妈妈不顾自己婆婆的白眼和阻拦,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后,立即和唐云舒道歉。 “没关系,孩子嘛。”唐云舒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从当老师的那一天开始,唐云舒就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存在。 跟从前老师的处境比起来,现在只是学生在背后骂自己几句已经算是很好了,她并不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柳梅自打知道原来不是自家孙女的错之后,便开始阴阳怪气起来,话里话外臊得那位小男孩奶奶的脸上挂不住。 等那一家人走了,糖糖还是气呼呼的坐在那里满脸不爽。 心里盘算着等爸爸回来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爸爸,爸爸肯定跟她统一战线。 没过多久,陈衡回家,糖糖迫不及待地将这件事告诉了陈衡。 陈衡看着她义愤填膺的小表情,好好安抚了女儿一番之后,便回房间找正在批改作业的唐云舒。 “糖糖都跟我说了,你不生气?”陈衡问。 知道这人是故意的,唐云舒白了他一眼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刚才上门的小男孩她也认识,他哥哥在她带的班级里,有些调皮捣蛋,被她罚了几次。 加上离高考恢复的时间越来越近,现在的她不免对底下的学生更加严厉了几分,惹得不少孩子怨声载道。 同学在背后骂自己,唐云舒早就料到了,像她妈妈那种平易近人的教授都还有人不喜欢,更别说她这个对学生比较严肃的老师了。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女儿会因为这个件事情跟别人打架,还是一个比她大了那么多的大孩子。 “你女儿可厉害了,我问她跟比自己大这么多的人打架怕不怕,结果你猜她怎么说?” 看着他脸上与有荣焉的样子,唐云舒就知道,糖糖绝对没有好好承认自己的错误。 果不其然,只听陈衡说:“她说她是为了自己妈妈,再大的困难都不怕!” 陈衡啧啧几声,有点酸。 啥时候他女儿能为他打一次架。 “你还挺自豪是吧?”唐云舒有些无语,对于女儿保护自己的举动她确实感动,但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这种行为绝对不能纵容。 可糖糖从小就是一个犟种,自己认定了的事情,很难轻易改变,平时还有唐云舒这个当妈的能够说动她,可现在她是为了唐云舒,所以没人能够劝得动。 “我就差把口水说干了,你赶紧去好好引导引导她。”唐云舒将杵在自己面前的陈衡往外推。 “你都说不动,我能说得通?”陈衡对自己丝毫没有自信。 “你先试试看吧。” 然后,陈衡就被赶鸭子上架去教育自己的女儿。 糖糖正坐在葡萄架下生闷气,她为了妈妈鼻子都被打出血了,妈妈虽然领了情,但还是教育她不能打架。 她也不想打架的,可是她跟二娃根本说不通,她一说自己妈妈不是那样的人,二娃就一直重复妈妈是坏人那句话。 她一个气不顺,冲上去打了他之后,二娃才住嘴,然后她妈妈就跟自己妈妈道歉了。 糖糖认准了这个死理,任由唐云舒怎么解释她就是觉得自己是对的。 直到陈衡也跟她说打架是不对的,糖糖有点崩溃了。 鼻子被打出血都没哭的小姑娘,那双酷似唐云舒的大眼睛里渐渐蓄满泪水,“可是我跟他解释了妈妈不是那样的,他还一直不停地说不停地说,我才打他的。” 陈衡蹲下身,与糖糖对视,语重心长道:“闺女啊,跟不讲理的人,咱们不一定需要动拳头,也可以动动脑子。” 于是,在陈衡的教育之下,糖糖经过多次实验,慢慢发展成了一只腹黑的狐狸。 不少小朋友在惨遭她的毒手但又求助无门后,渐渐成了她的小弟。 而糖糖小朋友,在之后的日子里成为了家属院里跟她年纪相仿孩子里的孩子王,在家属院一骑绝尘。 原本还想着在这里多住几天,好好劝劝小两口的柳梅,没几天便被精力旺盛的糖糖折腾得不轻,在一次又次处理糖糖的事情之后,柳梅果断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儿子儿媳。 不论唐云舒和陈衡如何哀求,收拾好包袱走得潇洒。 开玩笑,虽然糖糖去上学了,但是就那么点时间就够她折腾人的了,要是在继续待在这里,她估计得累死,干农活都没那么累那么闹,整天耳边多都是嗡嗡嗡的。 柳梅准备好的那些劝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三分之一,便被糖糖彻底打败。 柳梅走后,原本轻松不少的唐云舒和陈衡又陷入水深火热。 只是这样的日子维持了没多久,没过几个月,唐骥曾经的研究所需要他参与一项设计,加上唐骥恩师的从中推动,唐骥摘帽子了。 而唐云舒也打算回学校将剩下的学业完成。 第78章 惊喜 当陈衡得知唐云舒的打算后, 他有一瞬间的沉默,倒不是反对唐云舒去完成她一直都有遗憾的事,而是不想一家三口分开。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01节 结婚那么多年, 除了唐云舒去参加培训、偶尔带着糖糖回老家, 以及他出任务之外,两人就没有分开过那么长的时间, 他很舍不得,但又说不出阻止的话。 就像是唐云舒理解他对自己职业的看重一样, 他也能够理解唐云舒对她之后人生的规划。 床头灯光昏暗,唐云舒看着陈衡沉默下去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 她这一去, 至少都要两三年。 开心的事可以跟自己的爸爸妈妈团圆,但令人难以割舍的,便是陈衡和糖糖。 “你放心, 我一定会尽快毕业,然后回来的。”唐云舒安慰陈衡。 她说的也不是假话,自小接触那些文学名著让她有一定的基础, 她本身就是文学系的,就算是这几年落下了许多,可她该有的基础还在, 加上做语文老师, 又没有丢下自己的阅读习惯, 相信她捡起来也不算难。 “我倒是没事, 就是怕糖糖。”陈衡这么说着, 但保住唐云舒的手越来越紧。 说起唐云舒复学这事,其实也是因为自己妈妈是文学院教授的缘故。 本来在当初家里出事的时候就是被停课的大学生复学的时间,只是因为家里的事情, 唐云舒还是决定下乡。 而现在能够重新复学,也是妈妈找了关系的缘故。 决定好之后,一切都想唐云舒预想般的顺利,包括她将自己想回去完成学业的事情跟校长说了之后,校长也是大力支持,只是要她一定保证,必须在毕业之后回到西北,为部队的教育事业作出一份贡献,为西北的教育事业贡献自己的学识。 不用校长说,唐云舒也有这样的打算。 从前对于老师这个职业只有敬意,当她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一名老师之后,从习惯一份工作,到明白作为一名老师的使命,唐云舒已经将自己的以后的目标确立好。 再说,她的家人还在西北,她又怎么忍心丢下他们。 顺利地跟校长暂时辞职,顺利地跟林丽芳、谢嫂子等人告别。 轮到糖糖这里,唐云舒彻底没了招数。 虽然糖糖现在已经跟唐云舒预想中的乖巧女儿没有半分相像,但这小丫头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还是很具有欺骗性的。 毕竟,连唐云舒这个亲妈都差点被欺骗了。 受到自己老爹的启示,糖糖坚信以后遇到事情能用脑力解决的就绝对不用武力解决。 例如这次她的妈妈决定抛下她和爸爸远赴京市求学,糖糖小朋友想到的办法就是装可怜。 所以自从唐云舒认认真真跟她说了自己的打算后,糖糖便不再整日往外面跑,一天天就想粘着唐云舒,整个人乖巧无比,看得唐云舒甚至都有些动摇了。 还是陈衡宽慰她,说她要是因为这点事情犹豫了,那以后肯定会后悔一辈子,她的梦想也会因为这件事情进展缓慢。 在陈衡的再三保证自己能够照顾好糖糖之后,唐云舒总算是硬下心肠上了去京市的火车。 不是没有想过将糖糖带到京市去上学,但是想到没几年她便要回来,唐云舒还是将自己母亲给的这个建议否决了 糖糖被爸爸拉着站在月台,看着渐渐动起来的火车,和流着眼泪跟他们父女告别的妈妈,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爸爸,你说的一点都不对,就算是动了脑子装乖巧,妈妈还是要去上学。”糖糖悲痛欲绝。 这个点子还是二娃告诉她的,说只要妈妈想要打他的时候,他就装乖巧伴可怜,这样妈妈就会狠不下心,奶奶也会护着他。 糖糖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十分好,妈妈肯定也会因为她可怜就不去京市了。 可她憋了那么多天,妈妈还是走了,以后再也不相信爸爸的方法了。 只是,虽然糖糖现在是这样的想法,日后的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朝着腹黑的这条路子一去不复返。 陈衡被自己女儿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告诉她装乖巧,妈妈就会留下来了。 直到某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陈衡忽然想起那天因为糖糖跟人打架的事情,自己安慰她时随意的一句做事情要用脑子。 他这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女儿,是不是有些过于会融会贯通、学以致用了? * 在父女俩感情有点破裂的时候,唐云舒时隔多年,再次踏上了京市这片她自小长大的土地。 严格来说,她并不算是京市人,唐家的祖籍在江南,冯家在沪市。 来到京市的原因也是因为唐骥出国归来后,留在了京市的研究所工作,加上冯嬅也是在京市读的书,两家才搬到了京市。 才下了车,便见到了一起来接自己的爸爸妈妈。 唐骥和冯嬅到自己的女儿,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 当初谁能知道家里会突逢巨变,又有谁能料到在不抱任何希望之后,又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当初也是在这个车站,一家人灰溜溜地去到东北改造,现在也是在这个车站,一家人再次相聚,也会更上一层楼。 唐云舒由衷道:“唐教授、冯教授,恭喜回来!” 当初只有在苦中作乐时偷偷喊的那句话,如今的她总算是能够光明正大的喊出来了。 “好了好了,还是低调些,你忘记你爸是怎么落到那个地步的了?”冯嬅也有颇多感慨,但是没忘记,即便是回来了,也不能掉以轻心。 “对对,你妈说得对,咱们还是低调一些。”唐骥显然也因为那几年的折腾而小心了不少,曾经就是因为他的狂妄才导致一家子受苦受难,做人就得吃一堑长一智。 唐云舒见父母这副模样,她也不多说。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确实还是要低调一些比较好,即便她敢确定以后的日子里,只要不犯大错,一定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事情。 可他们要是约束不好自己,就防不住有心人刻意做文章。 父亲的事情其实只要不细纠也不会导致那样的结果,但世上总是有那种认真的人。 回到曾经的家里,唐云舒的记忆像是忽然间穿梭一般,仿佛这些年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梦,她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梦醒了,什么都没有变,爸爸妈妈和她,还是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只是在妈妈叫她去接电话的那一刻,唐云舒恍然,还好不是一场梦,不然她的糖糖和陈衡该怎么办? 一接起电话,不出意料,那头就是独属于糖糖那有些软糯的声音。 想到自己即将离开的那几天女儿对自己的依赖,唐云舒的心就一抽一抽地收紧,跟女儿说话的声音都下意识放柔,言语间满是对糖糖的愧疚。 电话那边,已经知道糖糖真面目的陈衡看着她小小的一个人,一副装模作样的模样有些头疼。 人生三十几年,为数不多的不自信发生在了自己女儿身上,现在他有点不确定自己跟唐云舒打的包票,说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好糖糖。 就糖糖这副古灵精怪的模样,衣食住行上他没问题,可是教育问题上,他真的可以吗? 唐云舒一直想要的温柔乖巧、明媚可人的女儿,他真的养得出来吗? 在糖糖的瞪眼中,陈衡将电话抢了过去。 “没事的,不用担心,就是你刚走的那天哭得有些惨,现在已经好了,尤其是知道你寒暑假一定会回家的时候。” 陈衡对自己女儿发出的怨念不屑一顾,知道唐云舒安全抵达之后,又询问了岳父岳母的身体状况,说了几句便让唐云舒去休息。 要是问他想不想自己媳妇儿,那毋庸置疑,陈衡想得恨不得跟唐云舒一起去京市。 但他们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和责任,唐云舒想要去完成自己的梦想,他作为丈夫,不能阻挡。 再说,就两三年而已,糖糖都能适应的事情,他一个大男人会适应不了。 只是当夜深人静,下意识想要收紧手臂去拥抱怀中人,却只感受到空空如也的另半边床时,他还是想得发慌。 看着被爸爸无情挂断的电话,糖糖瞪着眼睛控诉:“爸爸你真是一个讨厌的人!” 陈衡才被唐云舒勾起的难受一下子收回,径直走在前面,凉凉道:“小心我告诉你妈你骗她的事!” 糖糖顿时想起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的事,当即伸出小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后颇有些讨好地上前,拉住自己爸爸的手,“爸爸,我刚才冲动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陈衡:…… 这丫头到底像谁呢? 同样的状况,自然也发生在唐云舒身上。 在刚回到家里的那股兴奋感过后,唐云舒也渐渐陷入想念之中。 半夜忽然醒过来,下意识想要往另一边去靠,却压根没有人的时候,唐云舒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寒来暑往,时间总会冲淡一切不习惯和习惯。 因为有之前的基础在,唐云舒用了全部的精力和时间学习,不过一年半,便已经将她需要学的所有课程学完。 多少次扛着感冒的身体还在认真看书,唐云舒已经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自己需要快一点,快一点回到西北,实现校长一直畅想,也是她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也快一点和独属于她的那个小家的成员团聚。 1977年10月,国家宣布恢复高考,各地各省开始了为高考的准备工作。 而唐云舒却在家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到西北。 “真的不再待几天?”冯嬅帮着女儿收拾衣服,但动作缓慢,十分舍不得。 唐云舒知道母亲的想法,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同样一言不发的父亲,唐云舒道:“妈,你知道我去西北不单单是因为陈衡和糖糖的。” 正佯装看报纸的唐骥闻言,放下手中的报纸看向女儿,“云舒,你是爸爸的骄傲,不论你做什么决定,爸爸妈妈都支持你!” 看着爸爸越来越白的鬓边,唐云舒眼眶有些酸涩,“谢谢爸爸,也谢谢妈妈。” 东西收拾好,唐云舒便准备出发。 跟一年前一样,一家人再次站在了车站。 “等寒暑假的时候,我带着糖糖来看你们。”唐云舒保证道。 “好好好,去吧。”冯嬅抱了抱自己的女儿,一脸欣慰。 曾经只觉得女儿就该在他们的羽翼之下安安稳稳、平顺地过完一生。 可他们从未料到他们这一份羽翼也有出事的那一天,而现在,女儿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早早地长出了自己的翅膀,即将飞向更远的地方,他们这些做父母的,除了支持之外,便是无比的骄傲! 怀着澎湃激动的心情,唐云舒回到了西北。 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寒假回家一样,先给陈衡去了消息。 她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家属院,打算给陈衡和糖糖一个惊喜。 只是来到自家大门口,推门进去看见空空荡荡的屋子后,唐云舒只有惊没有一点喜。 正在收拾屋子的糖糖听到外面的动静,以为是去买东西的爸爸回来了。 她灰头土脸地从床底下爬出来,头上脸上都沾着灰。 “爸爸,床底的箱子我拖不动——” 糖糖喊着,长大的嘴巴还没合上,一抬眼就看到身穿一件驼色大衣,浑身散发着知性优雅的女人站在逆光处。 “你是谁”还没问出口,糖糖就发现眼前这人十分熟悉。 在认出唐云舒的那一刻,糖糖没有丝毫犹豫地扑向唐云舒,亦如上次寒假唐云舒回家一般,一边哭一边喊妈妈。 毕竟是小孩子,这一刻,糖糖的感情真心实意,她真的很想很想自己的妈妈,即便妈妈寒假的时候才回来过。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02节 也正是因为回来过,导致她更想她了。 “妈妈,妈妈,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糖糖哭得上心。 “对,妈妈回来了。”唐云舒也几度哽咽,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妈妈,妈妈呜呜呜——”糖糖更一只布谷鸟时的,只知道叫妈妈。 只是叫着叫着,她忽然意识到,妈妈怎么忽然回来了? 有了这个问题扰乱思绪,糖糖的哭声戛然而止,眼泪糊了满脸,仰着脑袋问唐云舒:“妈妈,你怎么忽然回来了?不是还没放假吗?”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简直收放自如,这也导致唐云舒渐渐汹涌的情绪也骤然而止,原本准备好抹眼泪的手也顿在那里,一时间不上不下。 但唐云舒还是迅速整理好情绪回答自己女儿的问题,“因为妈妈很努力很努力,然后把所有的课程都学完了,毕业了就回来了啊!” “那妈妈以后就不走了吗?”糖糖顺嘴问。 问完以后又发现有些不对劲,等唐云舒说了一句“是啊”之后,糖糖才道:“可是我和爸爸已经把家里收拾好了,准备过几天就要去京市找妈妈的呀!” 唐云舒愣住,这才开始继续刚才被糖糖打断的事情。 她细细打量起房内,该盖的家具被盖了起来,除了日常会用到的东西之外,屋内放着大包小包被打理好的行李。 唐云舒混乱了,就算是陈衡打算带着糖糖去京市看她,也不用把家里弄成这样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唐云舒准备问问糖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门口传来响动。 “是爸爸回来了!”糖糖跑向门外。 “爸爸妈妈回来啦!”糖糖像一个小喇叭似的。 当陈衡看清楚家里的女人时,手里拿着的准备用来打包行李的袋子猛然落地。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夫妻俩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却同时开口。 两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迷惘,都没有搞清楚当前的状况。 直到两人坐定开始细细说起自己的打算时才知道,这就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原来在唐云舒打算着提早到毕业回家给父女俩惊喜的时候,陈衡也计划着如何让一家人尽早团聚。 刚好组织上有去进修的名额,一向不爱读书的陈衡便动了心思。 就算只是相聚一年,那也是可以的,所以他去了解了相关的要求。 只是可惜的是,进修的学校里根本没有在京市的,甚至连离京市比较近的学校都没有。 就在他心灰意冷,决定放弃之时,团长建议他去考军校。 思量再三,陈衡最终采纳了团长的建议。 现在部队讲究现代化、先进化,如今高考恢复,以后部队招收的肯定是更多的有知识有学历的人。 他这个决定也不单单只是为了一家三口团聚。 从写申请书到考试,陈衡真的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刀山火海里走了一遭。 要知道,对于一个从小就不爱学习,看到书本就头疼的人来说,读完高中他都觉得是一个奇迹,现在竟然要去考大学。 虽然部队也有培训和考核,但那些又怎么比得上考大学来得繁琐和复杂。 申请通过之后,陈衡更加忙碌了,处理公务之余,训练不能停,训练之后还要夜以继日地学习书本知识。 好在跟唐云舒结婚那么多年,耳濡目染下,他也沾染上了许多唐云舒的学习习惯。 时不时保持的阅读习惯让他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之后不再那么痛苦。 皇天不负有心人,凭借着他的执着和坚定,最终通过了各项考核。 虽然学校不是在京市,但就在京市的隔壁省,总比远在西北要好得多。 只是,唯一遗憾的夫妻俩都想给对方惊喜。 一个瞒着自己缩短时间毕业回家;另一个瞒着自己刻苦上进考大学。 原本好端端的惊喜,差点变成惊吓。 要不是唐云舒提早几天回了西北,陈衡就要带着糖糖去京市了。 将事情彻底说清楚后,夫妻俩面面相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陈衡这个惊喜,确实令唐云舒发自内心的开心,毕竟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你跟家里说过没有?”唐云舒的话问出口后便知道自己就是白问,他连自己都没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家里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一会儿跟家里打个电话吧,爷爷和爸妈他们肯定高兴!”唐云舒也有些小兴奋。 陈衡能怎么样,自然是笑着说好。 看着被收拾得差不多的屋子,唐云舒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她毕业回来了,现在难不成两个人对调一下位置,又两地相隔? 陈衡也犯了难,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对于学业倒是没有那么在乎,但也是自己辛辛苦苦考上的,直接放弃又会觉得可惜。 再说,按照唐云舒的性子,要是他敢说出放弃两个字,她不得扒他一层皮? 还是到了第二天林丽芳夫妻上门做客的时候,两人才听孙建洲道:“这还不简单,要是你想工作呢,就先分开;要是你不想呢,就去读研究生不就行了,照你一年多能毕业的劲儿,再考个研究生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孙建洲这话自然是对唐云舒说的。 “研究生可不好考。”唐云舒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渐渐有了成算。 第二天晚上,唐云舒便跟陈衡说了自己的打算。 原本星星点点的火苗被微风一吹,现在正有灼灼燃烧的趋势。 原本她就对于自己不是师范学院毕业这件事有些遗憾,虽然她已经有了多年的教学经验,但毕竟受过正规的教育还是要更好一些。 合计好之后,唐云舒又去了找了一趟校长。 只是之前都十分爽快支持她的校长这次有些迟疑。 “唐老师,你也知道,我现在年纪大了,估计也撑不了几年,学校现在就缺你们这种真才实干的老师,原本想着等你两年,可现在你提前回来了,那就……” 校长没说下去,他知道他不该阻止唐云舒往更好的方向发展,但私心里,他也觉得本科学历已经足够。 现在高中毕业的人都少见,更何况是像她这样的大学生。 “校长,您也说过原本计划好要再等我几年。这些年在学校任教,我十分感念您对我的照顾,您和我有着一样的目标,所以您应该也能够理解我现在的所作所为。” “这样吧,我知道学校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我向您推荐一个人。”唐云舒心平气和道。 “谁?”校长抬头问。 “孙教导员的爱人,林丽芳。林丽芳也是大学毕业,但碍于她的成分一直都很低调,按照目前的风向来看,只要您能够顶住一时半会儿的压力,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校长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是啊,他怎么就忘了,孙教导员的家属也是大学生,还是一个已经毕业了的大学生。 以前不好跟家属院那些嫂子对着干,但是现在高考都恢复了,谁不希望自己家里出一个大学生光宗耀祖? 见校长神色意动,唐云舒继续道:“校长,您对我的好我一直铭记于心,我的职位您就暂时不用为我保留了,等我学成归来,不论是在咱们学校,还是其他学校,都会回到西北这片土地,并且扎根于此。” 眼见校长脸色微变,唐云舒又笑着道:“当然,要是您还想要我回来,我也义不容辞。” 校长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唐云舒,“我还以为真的是我的眼光有问题,你当真跟别人说的那样,有了更好的选择之后便再也不会回到我们这间破学校了。” 唐云舒同样回以一笑,坚定道:“绝不可能!” 第79章 结局 确定好将来的规划之后, 唐云舒一家人很快便在林丽芳的挥泪告别中上了火车。 临走时,林丽芳紧紧抱住唐云舒,“云舒, 谢谢你, 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快点回来听到没有?” 这几年于林丽芳而言, 简直就是另一种折磨,先是江嫂子一家走了, 没过多久唐云舒也去了京市,好不容易等着自己的好朋友回来了,他们一家又要走, 而且一走就是好几年。 唐云舒拍了拍林丽芳的背安抚道:“好啦,我记住了,我们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再说, 当初要不是因为……你早就去学校当老师了。” 对于林丽芳的道谢,唐云舒觉得受之有愧,要不是曾经的那些事, 那个学校本就该有林丽芳的一席之地。 而对于林丽芳的担忧,唐云舒更是不放在心上。 陈衡就算是毕业了也要回到原部队的,她也还有没有实现的愿望, 就算是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陈衡和孙建洲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一直说不停女人。 孙建洲到现在为止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陈衡这家伙居然也要读大学了? “我说你小子还真是瞒得够紧的, 这么大的事, 居然现在才说。” 陈衡不以为意, “没出结果之前,就算是我跟你说了,你能相信?” 恐怕也只有不怎么了解之前的他的现在这个团长才会建议他去考大学了吧。 孙建洲想了想那个场景, 笑着摇摇头,“那倒也是。” 换做一个月之前,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陈衡会考得上大学。 倒不是怀疑他的脑子,而是怀疑他的学习能力。 看着他现在这副意气风发、心满意足的样子,孙建洲道:“不得不说,你小子是真命好,娶了这个一个好媳妇儿!” 这才结婚几年,就把一个看见书就打瞌睡的人改造成了一个自己考上大学的人。 不仅如此,原本要分居两地的人因为考了大学,又一家团聚了。 毕业回来之后,估计还会往上升,确实够让人眼红的。 陈衡看向唐云舒的方向,与有荣焉道:“那是!” * 再次回到京市的一年时间里,唐云舒用全部的精力放在学习上。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03节 陈衡看似离自己的妻女不远,但军校的规矩严格,一家三口还是聚少离多。 不过这对于分隔千里来说,已经很好了。 而第一次来到京市的糖糖小朋友,则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缠着唐骥和冯嬅带着她隔三差五就要去那些名胜古迹逛一逛,又或者吃这个那个。 总之,一家子里,除了唐云舒,就是她最为忙碌。 两个老人因为很少陪伴糖糖的缘故,对她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当然,两个人也不是那种只会娇惯孩子的人,犯错的时候,该批评的还是会批评。 对于自己父母教育孩子的方式,唐云舒很放心,所以除了日常关心女儿在学校是否适应等问题之外,其余时间都沉浸在紧张的学习阶段。 一年之后,唐云舒成功考上了京市师范大学,开始攻读硕士学位。 这个时候,她也算是腾出了更多的时间来陪伴女儿。 回想这两年来对女儿的亏欠,唐云舒很是愧疚。 只是这样的愧疚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在发现自己女儿那狐狸般的性格之后,唐云舒有些傻眼。 她的女儿貌似还没有十岁吧,怎么心眼子就已经那么多了。 直到某一个休息日,陈衡来到京市看母女俩,唐云舒严肃认真地跟陈衡聊起女儿的性格问题,准备和他研究一下女儿的教育问题。 结果陈衡满不在乎地将之前她准备复学时,糖糖的表现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唐云舒这下子是彻底凌乱了。 见她一副天塌了的模样,陈衡安稳道:“没事的,她脑子好使,不是早熟。” “有那一个早熟的孩子天天在大人面前撒娇卖乖,要这要那的,只要咱们好好引导,平时多注意点,她就不会长歪的。” 唐云舒想了想,觉得陈衡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她还是觉得,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心机深重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她也曾尝试着想要掰一掰女儿的性子,失败几次之后,唐云舒也放弃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确实没有说错。 意识到自己对女儿“长歪”这件事无能为力后,唐云舒便时不时跟糖糖谈心,对于她的观念引导也十分重视。 而糖糖显然不知道自己老母亲的用心良苦,还是照旧过着该撒娇就撒娇,该称王称霸就称王称霸的日子。 弹指一挥间,时间来到八十年代初。 改革的春风吹遍大地神州,整个天地渐渐焕然一新。 陈衡毕业了,唐云舒也即将毕业。 陈衡率先一步回了西北,在家属院安定下来之后没多久,唐云舒也带着糖糖回到了西北。 火车站口人来人往,唐云舒和糖糖跟父母告别,再次回到西北。 下了火车,便看见早就等候多时的陈衡……以及他身旁身形已经微微佝偻的贾校长。 唐云舒很惊讶,下了火车还没来得及跟陈衡说话,便问道:“校长,您也过来接人?” 校长笑得满脸褶子,“可不是,我要是不亲自来,我都怕人跑了。” 唐云舒仍旧一头雾水,还是陈衡开口解释:“校长前段时间就问我你是不是要回来了,说什么都要跟我一起过来,生怕你去其他地方了。” 对上唐云舒的眼神,陈衡更加无奈:“我都说了,说你已经申请去部队的学校了,他说那就更该了,说什么也不听。” 校长笑呵呵道:“可不是,你可是我们学校第一个研究生老师,我怎么着也得来这一趟不是!” “可是我担心您的身体……”唐云舒目露担忧。 对于上了年纪的人而言,仅仅几年的功夫,校长又苍老了不少。 校长大手一挥:“没事,我的身体硬朗得很,再干十年不是问题!” 唐云舒:…… 当初您拒绝我去考试的时候,可不是那么说的。 * 才到学校任职,唐云舒便忙得脚不沾地。 在这几年跟林丽芳的通信里,唐云舒知道了校长正在兴办部队高中,也在紧锣密鼓地大抓教育。 高考恢复之后,各个学校的学生都越来越多,学校的老师压力加重,各科老师的缺口也越来越大。 回到学校才几天,唐云舒便看到了不少新面孔。 因为她攻读的硕士研究生是英语专业,所以校长直接把高中部的英语全权交给了她。 比起初初来到学校时受到的阻力,这一次唐云舒入职顺利不少。 有之前的教学经验和现在的学历摆在前面,对于唐云舒一来就担当重任,并没有人有任何异议。 七年时间,唐云舒扎根于西北的这片土地上专注教育事业,跟贾校长一起,完成了他们一直以来的梦想——为部队、为国家输送人才,教书育人,诲人不倦。 1988年,唐云舒四十岁这年,她正式接任贾校长的职位,成为了校长。 只是成为校长之后的唐云舒,甚至比即将成为副师长的陈衡都要忙碌。 不是忙着去西北各地学校指导工作,就是忙着四处学习开会。 然后好不容易回了家,又几乎是在学校的办公室待着。 刚上大学的糖糖放暑假兴致勃勃地回到家里,一推开院门,发现家里一个人没有。 那句“爸爸妈妈我回来了”声音越来越小。 糖糖翻了一个大白眼,对这样的状态早就习以为常。 那两位肯定又在忙,她爸就算了,职务特殊。 可都快要放假了,她妈还在忙什么? 只是转念一想,糖糖又明白了,要不是她妈一直那么忙,唐老师的名声也不会广为流传,连她这个军校生都偶尔能听见她的消息。 从她获得“全国‘三八’红旗手”的荣誉后,这几年的报纸上就没有断过她妈的消息。 接下来几年的“全国教育系统劳动模范”、“全国模范教师 ”等等荣誉,也被她妈收入囊中。 报纸上大肆赞扬她扎根西北大地,为西北教育事业艰苦奋斗的精神。 糖糖坐在她妈亲手搭起来的凉亭下,托腮思考。 虽然她觉得稍微夸张了点,但她也明白她的妈妈确实在教育一事上付出了太多自己的心血。 每次看到妈妈注视着那群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实现梦想的孩子们的眼神,糖糖就知道,她的妈妈很满足。 因为她也在实现自己的梦想。 啃完从家里翻出来的半个小西瓜,糖糖洗了洗手便往学校那边去。 她爸那边他进不了,但她妈那边他还是可以进去的。 来到学校,看着比起自己之前上学的时候再次焕然一新的教学楼,糖糖心中啧啧感叹,她妈确实厉害。 小时候经常见到的那个老破小新的,现在居然成了崭新高耸的大楼。 初中生和高中生还没有放假,远远站在校门口,便听到里面的朗朗读书声和老师上课的声音。 糖糖跟门卫室早就熟悉的叔叔打了声招呼,便进去找她妈。 敲响办公室的门,里面便传来一声温和的应答。 “进。” 糖糖进门,看着她妈坐在办公桌面前,桌上文件一大堆,斜侧窗边的一束光打在她的脸上,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知道此刻桌前的那人专心致志。 唐云舒正在批改文件,耳边听见开门声,明明有人进来了,却半晌没人说话,她不由得抬起头来。 一抬眼,便看到了个子高挑、英姿飒爽的女儿。 唐云舒激动地站起身,话还没说出口,却咳个不停。 “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说还有几天吗?”止住喉间的痒意,唐云舒看着女儿问道。 糖糖走到唐云舒的办公桌前,懒懒依靠在那里,皱着眉看着脸色不算好的母亲。 “妈,你感冒了不去医院,还在这里奋笔疾书呢?” 唐云舒宠溺地瞥了女儿一样,对于她的关心很受用,“就是那天下雨,晚上被子没盖好,着了点凉,不碍事。” 说完,又接着处理自己手边的事。 对于她的办公室,糖糖早就熟悉得跟在自家似的,唐云舒压根不用管。 糖糖也知道她妈在办公的时候极为认真,刚才能跟她说几句话也是因为她才回来。 坐在一边,随手拿起一本书便看了起来,在这里陪她妈总比一个人待在家里好。 结果,书还没翻几页,她妈已经咳嗽了不知道多少次。 糖糖放下书,不顾唐云舒的反抗,直接将人拖着去医院。 才下楼,便遇上了刚下课的林丽芳。 “林阿姨。”糖糖跟人打招呼。 “糖糖回来了啊?”林丽芳很高兴,见她们母女俩一副要出去的样子有些惊奇。 唐云舒这人她再了解不过,不到那个点儿是绝对不会回家的,甚至有的时候自己手上的工作要是没有处理完的话,也绝对不会回家的。 现在怎么了,女儿回来了居然转性了? “你们这是?”林丽芳疑惑。 “带我妈去医院,都咳成那个样子了,还说没事。”糖糖有些无奈。 谁能想到,她妈看上去一个柔柔弱弱的人,居然是一个工作狂。 林丽芳一听,恨不得当即给糖糖的所作所为鼓掌,“早就该去了,她谁的话都不听,非说自己没事,没事还咳嗽了那么久,你爸出差了,现在你回来了,可算是有人治治她了。” 唐云舒看着林丽芳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摇摇头笑了笑。 她自己的身体她会不知道,肯定没事的,咳几天就不咳了。 结果到了医院,一番检查过后,唐云舒确诊肺炎,被医生勒令住院。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04节 唐云舒一听,死活不同意,非说学校还有事要做。 结果糖糖直接釜底抽薪,去到学校跟两个副校长将她妈的情况一说,两人直接来了医院,准备跟唐云舒交接工作,并再三嘱咐让唐云舒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唐云舒拿自己的女儿没办法,只好安安心心在医院养病。 陈衡坐在唐云舒的病床边给她削着苹果,幸灾乐祸地嘲讽:“我说你几句你还冲我嚷嚷,你女儿直接这么武断地把你安排好了你就一句话不说?” 唐云舒吃了一块他递过来的苹果,“你都说了那是我女儿。” 这些年她忙着工作,即便再想方设法地照看她,还是会有所疏忽,她对糖糖,时常感受到亏欠。 好在糖糖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孩子,除了小时候让她有些头疼,长大后便再也没有让她操过心。 虽然很有自己的想法,但她总是会征求她这个做母亲的意见。 对于糖糖,她总是不自觉地有几分溺爱。 陈衡笑,“还说我溺爱孩子,你不也是?” “是啊,我们都是。但好在糖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刚刚准备迈进病房的糖糖听到父母的这番话,不自觉扬唇,迈着步子进去,看着相亲相爱的父母故意道:“说我什么坏话呢?” “说你越长大越不像话了。”陈衡没好气。 糖糖哼了一声,不理自己老爸,转头跟自己妈妈说起话来。 陈衡看着这母慈女孝的一幕,满心满眼的幸福。 * 没过几天,唐云舒病愈出院,糖糖又要准备去上学。 作为一个军校生,学校管得严,她的假期本来就短。 但以为这次她妈生病的缘故,他们一家人倒是相处了好几天。 女儿上学后,夫妻俩又过回了从前的日子,该上班上班,该休息休息。 这年冬天,唐云舒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书籍。 这一次,她作为一个教育家,再次闻名全国。 西北的冬日大雪纷飞,漫天雪花里,唐云舒在老师同学的招呼声中走出学校大门,下班往家那边走去。 这时,更加宽阔的大路上,一道军绿色身影从茫茫白雪中若隐若现,渐渐地,那张熟悉无比的硬朗面庞映入唐云舒的眼帘,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看向她的眼神一如既往。 时过境迁,但每年冬日的这一幕,都一模一样。 脑中不由自主想起当初两人刚结婚时,陈衡拿着军大衣来接她下班的模样,明明那人近在咫尺,但她还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立即去到他的身边。 唐云舒微笑着快走几步,陈衡将手中的黑伞递过去,话语责怪声音却轻:“慢点,小心地滑。” “我有分寸。”唐云舒接过大伞撑开,握住陈衡的手将人拉到伞下。 “过来遮着点。” “注意影响。”陈衡被她忽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下意识环顾四周,生怕有人。 “谁跟你似的,下个雪还要打伞!” 唐云舒不顾陈衡的反抗,死死拉住他不松手,“假正经什么,在家里你怎么不这样?” 嘴上说着,手还是松开了。 毕竟这里是学校,被同学看到确实不好。 陈衡看了唐云舒一眼,没跟她争辩。 只是到了家里,陈衡便想要低头去吻身侧的人。 唐云舒偏头避开,“哎哎哎,注意影响。” 陈衡一把拉住想要落跑的女人,“我在我自己家里,注意什么影响?” 话落,他复又低头。 唐云舒瞪着眼睛,故意与陈衡作对,“你敢动我试试?” “老子动就动了,你能咋地?”陈衡使劲儿在唐云舒唇上亲了一口。 唐云舒被他的话刺激到,抬脚就往陈衡腿上踹,“你怎么还是那么粗俗?” “你真动手是吧?”陈衡不可思议。 “动就动了,你想怎么样?”唐云舒扬起下巴,不可一世。 陈衡一挽袖子,将人抱起往屋里走,“还真当我收拾不了你了是吧?” 然后,便是唐云舒的叫骂声传到院外。 陈家屋门前,一个刚来随军的军嫂无意间听到这动静,有些后怕地看向跟自己一道的嫂子。 “嫂子,师长家是不是……”打起来了? 那位嫂子毫不在意地笑笑,“没事的,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两人结婚那么久了,真正红脸吵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那是闹着玩呢。” 这位嫂子跟唐云舒随军的时间差不多,当初家属院的那些闹剧她都是亲历者,对于现在的场面见怪不怪。 年轻的小军嫂听完身旁嫂子的讲述,有些一言难尽,这师长和唐校长,还是真是怪人。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说: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宝子们的一路陪伴和支持![抱抱][抱抱][比心][比心] 删删减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成绩不算好,而且很多地方充满着不足,但能够给笔下人物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我也很知足了,下一本我还会再接再厉的! 番外要是哪天有灵感了,会更新福利番外的,再次谢谢宝子们的支持和陪伴,期待在下一个故事里相遇! 顺便为我的下一本求个预收,感兴趣的宝子点点收藏呀! 《前夫的上峰总想上位》求收藏! 温韵书虽是小官之女,奈何未婚夫是人中龙凤。两人自幼订婚,人人称赞其温婉贤淑,端方自持,与才情俱佳的曹誉也算珠联璧合。 的确,她的夫君体贴入微,怜惜她体弱,成婚半年才与她行周公之礼,平日里也处处关照。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后来,得知真相的她心如死灰,昔日的暖心夫君彻底死在那一夜。 ~ 曹誉深知未婚妻容色惊人,将人舍出去的决定,他做了十日。 上京达官显贵众多,且人才济济,不会阿谀奉承只能死路一条,偏偏他的上峰是个自持有度的君子,无欲无求,油盐不进。 终于有一日,他发现了上峰的弱点。 屋内帷幔轻动,他死死盯住那只被人强硬拉回去的柔夷,口中血腥气蔓延。 没事,只要熬过这一关,他与韵书定会琴瑟和鸣。 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总是温柔待他的人会毫不犹豫将匕首刺入他的胸口。 ~ 梁霁初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溜须拍马的人不在少数,习以为常的他不予理会,不想竟会被他人妇迷了眼。 本以为这是一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结果那人始终被蒙在鼓里,既如此,那便抢过来好了。 可她不复往日在床榻之上的温柔小意,不是冷眼相对就是动手伤人。 但那又如何?她逃不了。 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心甘情愿跪在她面前,求她怜惜。 也甘之如饴为她铺路,尊称她一句:“温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