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游戏帐号全都成真了》 第1章 你从镜中来 2025年初，一款18x游戏横空出世。 这款游戏没有宣发，事后看也不需要宣发。 它的下载器出现在每一台可以运行它的电脑上，就好像是一种病毒。 进入游戏后，没有操作教学，没有新手关卡，玩家隨机得到一个角色，在广袤的开放世界中自由探索。 角色只有一次生命，死亡之后数据清空，roll一个新角色继续游戏。 新旧两个角色的出生地点可能相距数千公里，风马牛不相及，之前经营的一切尽为泡影。 学习成本高，死亡惩罚重，很多人简单尝试了一下就放弃。 但路易坚持了下来。 这游戏过於真实，玩家將装备脱下，呈现出来的不是穿著內衣的模型，而是逼真的模型。 更让人兴奋的……更让人无语的是，这款游戏有好感度设定，关係足够密切，可以邀请npc进行一些亲密互动。 路易认为这只是一个噱头。 但让他大跌眼镜的是，互动过程非但没有省略，反而大书特书。 赤诚相见拳拳到肉的激烈交战，时长动輒一个小时，请您批判。 这…… 没见过游戏性这么好、剧情这么有深度的游戏，这下不得不玩了。 隨著深入体验，这款游戏愈发诡异，让人不安。 每次进入游戏时，程序都会检查玩家的硬体，除了键盘和滑鼠，摄像头和麦克风同样不可或缺。 玩家可以通过麦克风和npc对话，他们的反应恰如其分，仿佛屏幕中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最令路易错愕的，是“镜子”。 有天半夜，路易操作角色站在一面用黄金做装饰，由龙晶打磨而来的镜子前，镜面中反映出来的，竟是坐在电脑前、头戴耳机的他自己！ 纯纯的恐怖片，路易寒毛悚立，嚇傻了都，我柜子动了我不玩了。 他上网搜索了一下，没有找到与之相关的话题。 他又登陆游戏，在镜子前来来回回照了六次，算上之前无意间的一次，七次都反映出他真人的面目。 再试试其他镜子，镜面中反映出来的，则是他的游戏角色。 真是神奇。 奥兰瑟尔学院校长办公室里的那面镜子似乎很特別，它能读取摄像头数据，將玩家本人的影像贴在游戏里，是製作者的彩蛋吗？ 好阴间啊。 路易忍住怀疑，继续玩了下去。 【you die。】 “啊……可惜。” 屏幕上浮现血红的文字，路易从紧张的情绪中抽离，喃喃自语。 “路易！路易！清醒一点啊！” “该死……止不住血……该死、该死！” 耳机里响起阿莱斯特的声音，那是游戏中的队友。 他的声音如此急切，带著破碎的哭腔。 按在“路易”尸体上的双手，反覆有白光闪现，他不断的尝试治疗。 路易坐在电竞椅上，喝了一口饮料。 这一次“轮迴”，他和三个人组成冒险小队，正在攻略一座地牢。阿莱斯特是贵族家的少爷，平时趾高气昂喜欢拿鼻孔看人，没想到现在是他最著急。 他很想告诉阿莱斯特，没事的，点一下“重新开始”他就又活了，可是做不到。 “冷静点，阿莱斯特，他已经死了。” 清亮的女声响起。 是队伍中的魔法师小姐，自称“鼠尾草”。 队伍的领袖，资深冒险者鲁道夫冷眼旁观，此刻开口说道：“到底还是太勉强了……和路易说的一样，第三层不是我们能来的。幸好我们找到了一些宝石，不算空手而归，现在就回去吧。” 阿莱斯特看著取出符文石的鲁道夫，怒道：“用传送玉离开？路易怎么办？” “清醒一点，你还想把他的尸体带回去？” “……可他是为了给我们断后才死的。” 鲁道夫的眼里已经带著怜悯：“阿莱斯特，別说这么天真的话，你也是老手了。將路易的遗物带走，寄给他的家人，我们能的只有这些。” 阿莱斯特沉默著，最后重重嘆息，抿唇摸出自己的传送玉，咬牙激发。 强光闪烁，传送玉带著他们返回锚点。 路易坐在屏幕前面，看著这一次轮迴的最后演出，內心毫无波澜。 相似的画面，已经看过六次。 前几次很惊艷，生死之际最见人性，面对死者，人们总会袒露最真实的自己。 路易见过少女的眼泪，目睹女帝的崩溃。 曾受“宿敌”缅怀惋惜，也被“挚友”凌辱尸身，反差之大令人瞠目结舌，这也是这款游戏的魅力之一。 这一次轮迴，是第七次轮迴。 开局不是很好，没有手眼通天的父母，也没有绝世好天赋，只是铁壁城一个普通冒险者，和前几次没法比。 路易一看这情况，隨便玩玩嘍。 在鲁道夫提议前往“地牢三层”冒险时，儘管他认为他们的小队难以应对其中魔物，一去一个不吱声，包死人的，但最后还是跟著来了。 这鸡掰角色玩著闹心，身边连一个像样的美女都没有。 那他来玩什么了，真冒险啊？ 算逑，早死早超生，下一世搞刺激一点，亲子盖饭怎么说亲子盖饭。 【你被镰刀魔杀死，游戏结束。】 【点击任意处，开启你的下一世轮迴。】 啪嗒。 路易点了一下滑鼠，但屏幕没有变化。 啪嗒啪嗒啪嗒！ 路易疯狂的点滑鼠，游戏仍然没有反应，屏幕整个变白，“程序没有响应，是否强制关闭”的弹窗出现。 “嘖……” 路易心浮气躁，点击强制关闭，放在键盘边上的手机屏幕忽然点亮，一条简讯映入眼帘： 【你从镜中来。】 下个瞬间，路易头脑发胀，鼻子里闻到冰凉腐败的空气。 温暖明亮的书房不知所踪，他发现他躺在一个昏暗破败的广场上，衣襟上一片滑腻，鲜血浸染外衣，尚有一丝温热。 发生了什么？ 路易无法呼吸，他茫然的起身，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遭遇。 这里是…… 地牢三层，诸王大广场。 他似乎进入到游戏中，成为被他操控的那个“角色”！ 路易头晕目眩，不知天地为何物，回过神来，发软的双腿无法支撑身体，他瘫坐在地。 破败广场中的空气刺骨冰寒，好半晌，他才说出第一句话：“我早说这个游戏不正常，到底……为什么要玩啊？” 第2章 唏，可以和解吗？ 冷静，总而言之先冷静。 但是根本无法冷静。 理智回归之后，路易感觉胸口压了一块大石，躁鬱异常。 现在该怎么办？ 鲁道夫他们已经將他的武器和行囊取走，价值颇高的保命利器传送玉，更加不会遗漏。 现在路易打贏復活赛，不得不面对没有药品，没有食物饮水，还魔物环伺的绝境。 远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咔咔”的声音，那是镰刀魔拖著巨镰巡视领地的声响； 阴冷的过堂风吹来，夹杂著浓烈的腐肉臭气，有冒险者死了，尸体高度腐败。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伤势痊癒了。 镰刀魔在胸前斩出的裂口，在某种伟力的作用下復原。 路易面色铁青，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骂得再怎么脏也不为过，什么情况啊到底？ 圆形的诸王大广场边缘上，矗立著十二尊风化残破的王者石像。 路易心灰意懒，抬头看著其中一尊。 这尊石像很是特別，与其说是人更像是恶魔，她有著人类的躯干和头颅，裙子底下却有数条粗壮的触手探出。 这是…… “百足夫人么？奥兰瑟尔学院里，好像也有她的雕像。” 奥兰瑟尔超凡艺术学院。 歷史不算悠久，但师资力量雄厚，宣称只专注於教育，永远保持中立，是奥哈姆星上最好的超凡者学院之一，走出无数强者。 路易的游戏运非常好。 他一进游戏就在奥兰瑟尔上学，哪怕“路易一世”横死，在学院中了解到的情报，也为后续游戏进程提供巨大帮助，可以说是龙兴之地。 路易注视著百足夫人的雕塑，內心无端陷入到无垠的平静中。 与此同时，他耳边突然响起空灵的呢喃，那声音来自幽冥，带著镇透灵魂的冰寒。 扭曲宛如爬虫的金色符號占据视网膜，舒展成文字： 【目睹『相熟之物』，唤醒了你前世的记忆。】 【那一世勤学苦练而来的技艺，因此復甦。】 【你寻回『帝剑术』。】 游戏画面，或者说往事宛如潮汐，连绵不断的涌现。 路易想起了很多事情。 很多…… “不存在”的事。 他回想起他虔诚的拆开邮差送来的信件，捏著裁纸刀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发颤。 等看到信封中录取函上，用永不褪色的魔法药水写下的“成绩合格，准许入学”几个字时，他兴奋的又蹦又跳。 他想起校园生活的种种细节，想起每一个同学老师的面貌神態。 潮水般涌来的记忆，最后定格在一个冷艷的金髮少女上。 她手握一柄单刃轻剑，神色漠然对月独立，那是“闪光剑姬”嘉德莉婭。 出於逼真的模型，当时在游戏中，路易想方设法的提高她的好感度，最后应该是刷爆了。 他很难描述他现在的感受。 头脑中的嘉德莉婭不再只是“建模”，她如此鲜活，路易闻到了一股馥郁的香气，他確信他对这股气味陌生，可他的大脑告诉他，这是嘉德莉婭常用的香波的味道。 真是奇妙。 分明是一次也没有见过的人，此刻却像是老朋友，轻易可以勾勒出她的体態面貌，甚至能回想起她掌心的柔软触感。 路易的右手掌心发热，臂骨无端颤动几次。 千锤百炼而来的技艺，刻入骨髓—— “帝剑术”！ 路易一世创造和掌握的超凡剑法，有“无人不斩无物不切”的恐怖威能。一刃挥出，不要说是最坚硬的物质，哪怕是虚无縹緲的魂灵，纵横的剑气也能寻根溯源，一併將其搅碎！ 现在，这套剑法回归。 但似乎没有完全回归。 眼前文字，再度变幻： 【与你前世相比，你此刻对『帝剑术』的理解尚有不足之处。】 【请抓住眼前的线索，不断追寻你的前世。】 【当你与『命定之人』再度相遇，你將取回你曾掌握的一切技艺。】 突如其来的变故占据全部心神，路易站在原地发愣。 等到將信息完全消化，他的神色逐渐生动，眼睛亮了起来—— 他想到了，曾经在游戏中见过的，那面摆放在奥兰瑟尔校长办公室，装饰黄金、用龙晶打磨而成的诡异镜子。 【你从镜中来。】 穿越前一秒，手机上收到的简讯歷歷在目，难以忘怀。 再想想—— “我一共照了七次镜子，而我的转生次数也是七次，第八次直接就过来了……” 这两者之间，难道没有联繫吗？ 他在游戏中的种种行为不是“虚擬”的，而是“存在”的，否则他不可能復甦“路易一世”独创的超凡剑术！ “腾”的一下，路易內心猛地燃起火焰。 他迫不及待的想重返奥兰瑟尔，再在那面镜子前照一照，那样一来，他是不是能够回到地球？ 沉寂的內心再被唤醒，路易重新思考自己的处境。 帝剑术的確很强，但对局面的帮助不大。 现在的问题是，在没有补给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要怎么回到地面？ 三层，很深了。 靠一双肉腿走回去，至少半个月。 “你认识这尊雕塑吗？这是『百足夫人』，她嫁给大海，得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塑像裙子底下的触手不是艺术加工，而是真实存在的『畸变』，据说百足夫人用这些触手绞死了很多男人，在她的闺房里、床铺上。” 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在身后响起。 路易转头，看到一个身穿黑裙，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走来。 她肤白胜雪，湛蓝的眼睛格外有神。 嫣红的唇角勾著，笑容玩世不恭：“你好啊阁下，你是——迷路了吗？” 好漂亮的人。 印象中，也只有第三世那个精灵族的大祭司有这样的美貌。 少女空著双手，没有携带武器或者法器，黑色的长裙只在裙边用金丝线刺了绣，看似十分朴素，质地却是一眼华贵。 金属色的哑光皮革宽束腰上繫著两样东西。 一本相当厚实的精装书，散发著令人不適的阴冷气息，以及一顶金色的冠冕。 路易看到冠冕，瞳孔一亮。 他知道这顶冠冕的来歷…… 如果能和眼前少女同行，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第3章 首席阁下 奥兰瑟尔超凡艺术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可以自愿报名，参与一场关乎席位的考核，他们称之为“首席比武”。 首席比武的强度和烈度，路易尝过一次，那简直是拉克希尔仪式，来参加比武的都是奔著冠军去的，下手没轻没重，有几届真打死过人。 比武的冠军，称为“首席”。 奥兰瑟尔会为首席颁发纯金打造的冠冕，也就是，眼前少女腰上那一顶。 路易不知道首席阁下来这儿干嘛，他只知道眼前少女必然战力非凡，不是常人可比。 要是能和她组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路易朝她身后看了看，问道：“就你一个人么？” “嗯——是不是呢？”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你就当我背后有一百人吧！” 什么叫就当啊？ 路易闭上嘴，没有多说什么。 不管眼前少女是只身一人，还是她背后跟了一个师，她都是现在必须爭取到的一股力量。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准备好了话术。 设法將自己的处境说得可怜一点，核心目的是唤起对方的同情心。 他说道：“小姐，如你所见，我被拋弃了。就在不久前，我和我的队友遭遇袭击，我不顾危险替他们断后，可他们却激发传送玉，將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我——” 適当的停顿，表现出愤慨和心酸。 路易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嘆出。 他看著少女，眼神极其诚恳：“我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地牢中危机四伏，我没有信心独自杀回地面……您身上有多余的传送玉么？或者，我可以加入你的团队，不需要报酬，这里或许有不幸罹难的冒险者，他的身上可能有我需要的东西。” 少女眯著眼睛，满脸警惕。 路易知道，他的请求有亿点唐突。 传送玉价值不菲，特意在身上备两块的人，通常严重缺乏安全感。 一个严重缺乏安全感的人，怎么可能向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释放善意？ 至於从暴毙的冒险者身上拿…… 摸尸体，古来有之。 在冒险者群体中，这种行为有个更露骨的叫法：开宝箱。 都是宝箱了，凭什么给你开？ 沉默之中，尷尬蔓延。 路易如坐针毡，看来只能上点强度了，否则眼前这女人还真以为自己是一个臭底边。 他的视线往下，在少女束腰上悬掛著的黄金冠冕上停留：“首席之冠！你是奥兰瑟尔超凡艺术学院的学生，而且打贏了『首席比武』，是当年应届毕业生中的最强一人！” 顿时，少女眉头一挑。 素白的手指抚摸冠沿，她唇上带上笑容：“看你穿得破破烂烂，想不到还蛮有见识的，没错，我就是奥兰瑟尔八十七届『首席』！” 八十七届么？ 路易回忆了一下，他是八十二届的，是这孩子的学长。 他说道：“既然是首席，那相信你不会拒绝帮助一个无助的冒险者。” “真拿你没有办法……我本来不想管你，谁让你看穿了我的真实身份呢？好吧好吧，就当是为了捍卫『首席』的荣誉，我准许你同行！” 路易鬆了口气，连忙问道：“怎么称呼你？” “叫我欧泊。一种绚烂但是短命的宝石，很適合我。” 欧泊，显然不是眼前少女的真名。 奥哈姆星上的人类文明延续了三千多年，有一些独特的文化传统。 基本上，施法者都会给自己取一个代號。 路易笑道：“你不用专门解释，把自己称为『欧泊』的施法者，没有一千个也有八百个，这不是一个独特的称呼。” “他们都是贗品，只有我是真的。” 欧泊的语气平静而且理所当然，似乎只是在敘述常识。 她摆头，示意路易看向通往更深处的甬道：“一天之前，有一支冒险队发出求救信號，坐標在三层最深处，我打算去那附近看看。前辈，我这里有多余的传送玉，你可以先行离开；或者……你想与我同行？” 洁白的掌心，在路易眼前摊开。 掌心中有四枚长条状的棱石，上头符文涌动，就是传送玉。 欧泊看著路易，似乎在等他拿走其中一枚。 路易头脑风暴，他没有抉择，反而提问：“你负责地牢救援？” “当然不负责了！他们哪里请得起我？那支冒险队里有几个奥兰瑟尔的学生，算是我的学弟学妹，我不能坐视不管呀。” 路易点著头。 最开始，他想的儘快离开地牢，但现在…… 奥兰瑟尔首席的含金量毋庸置疑，这里最能打的不是魔物，而是眼前这个欧泊。 此时此刻，最稳妥也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跟著欧泊。 一来是刷刷好感度，爭取跟首席阁下建立友谊。 路易是一定要去奥兰瑟尔的，那边固然有一些“老朋友”，但五年时间过去，谁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欧泊是首席，她肯定有面子，跟她搞好关係，要一封推荐信什么的，事情会变得顺利。 至於能不能她入法眼，只能说，应该能。 除了路易一世的“帝剑术”，路易现在，还掌握另一超凡流派： “光铸魔法”。 光铸魔法属於“对策魔法”，在应对“灵体”时有出色的表现，但对“活物”的影响微乎其微。 这座地牢中的大部分魔物都是恶灵，光铸魔法杀疯了，之前和阿莱斯特他们冒险，一路上是路易在c； 二来…… 眼前的选择，会不会是欧泊的“考验”呢？ 殷素素说过，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欧泊可能是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怪人，路易敢伸手去拿传送玉，她就敢砍断路易的手。什么档次，跟我用一样的传送玉？ 路易当即说道：“我的技术不算太差，状態也还不错，一定能帮到你。欧泊小姐，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欧泊眉头一挑，似乎有些意外。 她收起三枚传送玉，將其中一枚重重拍在路易掌心，笑著说道：“你隨时可以反悔。现在，跟上来吧！” 路易偏头，看向擦肩而过的欧泊，又低头看著手中的传送玉。 ……岩石的重量，令人安心。 第4章 首杀提升 路易和欧泊不熟，多说多错，只是沉默行军。 甬道在死寂中无限延伸，琢石堆砌而成的墙壁异常平整，不知何处传来的滴水声清晰宛如钟鸣。 欧泊的身体很放鬆，但她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和先前活泼的表现不同，她知道什么叫谨慎，不愧是奥兰瑟尔首席，细节到位。 隨著深入，一种奇异的感触油然而生。 路易发现，他很熟悉这里。 脚下这条路有几个岔路口，每条分叉路的尽头有什么东西，他竟然一清二楚。 要怎么形容呢？ 路易认为，这是“回乡”时才有的感触。 儘管多年未谋面，一草一木却那么的亲切，好像小时候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这个……是我的外掛么？” 路易確信，他没有来过这里，唯一的解释就是“系统”给予的便利。 游戏中有小地图提供指引，那现在直接把相关“记忆”塞到脑子里，也不是不能接受嘛。 “小心。” 路易突然开口，看著前方拐角。 欧泊转头看他，用眼神表达疑惑。 路易抬起一手，掌心有纯白光辉凝聚，他轻声说道：“前面有『影伏虫』，一种十分歹毒的邪灵。它可以將身体拉成漆黑细线，贴著墙根潜伏，有人路过就暴起，兜住脑袋不放。” “是吗？” 欧泊眯著眼睛，看著前方墙角缝隙。 影影绰绰的，好像是有一道极深的“黑线”，那是影伏虫么？ 她问道：“很厉害么？” “好比是麻袋套头，麻袋里面充满了毒气。影伏虫可以释放『迷烟』，通过黏膜入侵人体，被它兜住脑袋的人，精神逐渐错乱，会向同伴挥刀。” 路易一边说著，一边朝前走去。 剎那。 一道黑线自墙缝中弹射起步，速度奇快！ 它在半空中舒展身体，变作一张吞光喰亮的漆黑幕布，劈头盖脸罩落。 倘若是一个没有警觉的人，恐怕它已经得逞。 但…… 路易早有准备。 手中白芒盛放，开出璀璨雪莲，十数枚菱形光梭攒射，將迎面而来的幕布扎得千疮百孔！ 宛如一张起火的纸，火眼多处扩张，那些白光对影伏虫有极强的克制效果，刺破幕布的同时引燃了它。 欧泊看到，影伏虫扭曲燃烧，顷刻死去，化为灰烬簌簌落地。 她侧目，看向神情专注的路易，不吝嗇讚美：“乾净利落，有两下子。” “还可以吧？” 路易面色如常，表现的很镇定。 事实上，他略微有些惊讶，心思也不在和欧泊的对话上。 不知名处传来的，嘈杂窃窃的私语，在路易脑內作响。 扭曲的金色文字逐次烙印在视野中： 【首次击杀影伏虫，获得一个技能点。】 【你可以將技能点投入到你已掌握的超凡流派中，得到对应提升。】 奥哈姆人的战斗力，和超凡流派高度绑定。 所谓升级，是提升与自己能力的亲和度。 在游戏中，亲和过程简化为加点。 技能等级提升一级，角色的属性值相应提升—— 其他变量一致，1级技能和2级技能的差距比想像中大。 因为2级技能提升的不单单是“伤害係数”，还有反哺而来的属性值。 杀死影伏虫，给一个技能点。 看似不多，的確也不多。 角色面板，显现出来： 【光铸魔法：lv8/20。】 【蝮蛇学派猎魔人剑术：lv10/40。】 【帝剑术：lv20/99（尚未完全寻回，不可提升）。】 【剩余技能点数：1。】 路易偏头看著，这面板和游戏中的角色面板別无二致，他很熟悉。 8/20。 光铸魔法目前的等级是8，上限等级是20。 路易八世笨笨的，天赋弱弱的，掌握的超凡流派比较垃圾，符合设定。 令他意外的是，他现在竟然有三个超凡流派。 蝮蛇学派猎魔人剑术…… “嘉德莉婭的家传剑术，也跟著帝剑术一起回归了吗？” 上限四十，中等偏下。 和帝剑术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没有投资的价值。 但多掌握一种流派，就可以白嫖一定属性值，即便路易一点不加，他也享受著“蝮蛇学派”带来的增益，这是捡了个漏，不能放下筷子就骂厨子。 路易看著面板，想道：“帝剑术无疑是最好的投资对象，但系统不让加，那也没办法……我这一点，还是加到光铸魔法上吧，法爷总比剑士好，法爷能站在后面输出。” 【你对光铸魔法的理解加深。】 【lv8→9。】 奇异的热流涌入大脑，路易头脑发胀，但並不难受。 再次睁开眼睛，他明显感受到视界变得更加清晰，黑暗揭开面纱，光亮充盈甬道，像是加了一层滤镜。 路易看向欧泊，发现她正狐疑的看著自己，密如扇的眼睫毛扑闪，她有些不满：“你发什么呆？还有啊……是我的错觉吗？你刚刚，好像变强了一点点。” 是的，升了一级。 路易指著地砖上影伏虫的灰烬，问道：“你带口袋了吗？这些灰烬富含药性，可以用来调配魔药，营地那边有商人收，和同等重量的黄金等价。” 欧泊摇头：“没有带哦。我不是来冒险的，我是来救人的。” 真的是…… 浪费！ 路易很想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高手，怎么能在乎蝇头小利？ 可他赤条条的来，身上一个铜幣都没有，那堆余烬很可能是明天的食宿费。 略加思索之后，他指著欧泊脚上的白色过膝袜，说道：“劳驾，能把你的丝袜脱下来给我吗？” “……哈？” 欧泊，大受震撼！ 噠的一声，圆头皮鞋和地砖相触，欧泊往后踩了一步，拉开距离。 她抬手横在胸前，警惕的看著路易：“出乎维护良好的冒险氛围，不至於让我们这个临时小队就地解散，我可以假装没听清……您刚刚说了什么吗？变態前辈。” 路易战术黑脸，再一次说道：“把你的丝袜脱下来给我，我要把影伏虫的余烬带回去。那很值钱。” “……” 欧泊看著路易，已经无语。 路易催促著：“搞快点！” 第5章 在？看看女人味 “好吧，好吧……一只袜子而已，我不在意。” 欧泊靠在墙上借力，踩掉鞋子抬起腿，慢慢褪下袜子：“奥兰瑟尔有所谓的『內衣小偷』，听说私底下还贩售特定女生的贴身衣物。没想到我毕业了，还能遇到这种事情，变態前辈，你觉得我的袜子能卖多少？” 路易很是严肃：“不如影伏虫余烬一根。” “我的袜子可不便宜，天鹅绒做的，店里面要一个银幣呢。我穿过了，价值翻个倍，卖一金幣不过分吧？” “为什么一银幣翻个倍，能到一金幣啊？” 欧泊笑了：“这是欧泊计量法，很快就会风靡世界的。” 依我看是精神病人的囈语。 路易没有反唇相讥，欧泊这么爽快，搞得他有点不好意思。 她的性格，比想像中友善。 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路易自己是个女人，一个陌生男人让他脱下丝袜，那大抵是不能同意的。 倒不是因为別的什么，只是羞耻心。 人会出脚汗，美女也不会例外，温润湿热的丝袜递出去，被人捏在手中美美把玩，內心羞赧直接爆炸，再坚毅的灵魂也將动摇，狂喜的只有粥批。 仅仅只是因为“路易需要口袋”，她就脱下了自己的丝袜么？ 有趣的女人。 欧泊將白丝袜拿在手中，用魔力冲刷洗涤。 隨后又冲了一遍。 直到丝袜上的原味被涤净，乾燥的像是晒饱了太阳之后，她才递给路易：“快看快看，香香的。” “谢了。” 路易接过丝袜，蹲下身收集余烬，最后袜口打结，掛在腰上。 全程。 欧泊只是安静的看著。 气氛略微有些尷尬，路易低著头，看著腰上垂落的白丝袜，確实有些不雅。 奥哈姆星上的“標准金幣”——不论哪个国家铸造——含金量都是30克。 先前那只影伏虫还蛮大的，余烬重量约莫100克左右，那就是三枚多標准金幣，不能轻易放弃。 只能说窝囊费，忍了。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欧泊。 她没话找话，问道：“前辈，你刚刚用的是什么魔法？效果出类拔萃，简直是影伏虫的克星。” “知道『光铸魔法』吗？” “我不知道哦。奥哈姆星上的魔法种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於那些不怎么厉害的超凡派系，我一无所知。” “……” 路易不和她做口舌之爭，光铸魔法的確不怎么强：“光铸魔法是特化魔法，对灵体有极强的杀伤力，我现在是『新晋级』冒险者，能下到三层，全靠它。” “你是新晋？” 欧泊惊了！ 路易微微一笑，有些自得：“没想到吧？” 奥哈姆星上的“力量体系”，太杂太乱。 祖先崇拜，自然信仰，奥术共鸣，亦或者献身於神秘存在，都能得到力量。超凡流派多如牛毛，无法准確量化。 目前比较受认可的量化系统，是冒险者协会大力推广的“冒险等级”： 新晋，白银，黄金，荣耀，英雄，殿堂。 路易目前是最弱的那一档。 欧泊作为奥兰瑟尔首席，年纪虽小眼光毒辣。在她看来，路易的表现很是不俗，想不到竟是新晋。 她横手抱胸，偏头问道：“你为什么要学泛用性如此差的魔法？只对灵有效，遇到拦路抢劫的，你怎么应对？” “应对不了，破財消灾。” 欧泊又道：“我知道了。你来这个地牢，不是偶然，是闻著味过来的，这座地牢里的绝大多数魔物都是恶灵，你优势很大。” “……欧泊，你说话真的很难听，什么叫闻著味来的？！” 她的攻击性疑似有点强了。 路易拍了拍掛在腰上的丝袜，展示他的战利品：“这叫职业规划，好吗。” 欧泊默默点头，高看路易一眼：“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是一件幸福的事。” 路易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突然之间，发什么感慨？ 他说道：“你说话很有深度嘛！你是一个迷惘的人，正在寻找人生的意义？” 欧泊轻声嗤著，红唇上带著笑意：“那种东西，我早就找到了。无非就是……杀死一个欺世盗名的贱人，將她偷走的荣誉，还给我敬爱的『学长』。” 什么什么？ 在说什么？ 贱人和学长，苦大仇深的。 下意识的，路易投去视线。 欧泊脸上一派镇静，似乎只是隨口提及，没有倾诉欲望。 路易想了想，还是保持边界感吧，本来也不关他的事。 两人继续深入，前方三岔路口，一道削瘦的鬼影佇立—— 身披一件加持著防护符文的斗篷，手握一柄寒光逼人的巨镰，没有形体但有质量。 是镰刀魔！ 路易如临大敌，猛地止步。 他的光铸魔法能对镰刀魔產生有效杀伤，但和寻常魔物不同，镰刀魔异常敏捷，通常情况下很难將其锁定，它妖异的身法可以规避绝大多数攻击。 眼前这只，还和普通款不同。 它的身体更修长，眼窝中的鬼火更明亮，披在身上的斗篷不是黑灰色，而是血红色。 上面，一道道魔法符文明灭闪烁，华美异常。 它儼然完成“升阶”，晋升为镰刀將军，血色斗篷拥有更强大的防护能力，刀剑不可伤，法术不能侵。 镰刀將军的实力过於强大，不屑於隱藏自己的气息。 它直面路易欧泊，啸叫一声，腥风冷气扑面而来，钻入毛孔震慑心灵。 就在不久前，路易被镰刀魔追杀致死，此刻见到“仇敌”，胸前一阵幻痛，鼻子里似乎又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息。 而欧泊，丝毫不受影响。 她隨意打量著，说道：“这只镰刀魔……长得有点不一样誒。” “看到它身上的红袍了吗？砍人砍得太多，砍出心得了！它晋升了，现在是镰刀將军。” “是么？” 欧泊看向路易，忽然说道：“你，去把它做掉。” “我？！” 路易真是惊了！ 他笑出来，两手一摊：“欧泊，你对我认知可能存在偏差。这玩意属於『精英怪』，而我只是新晋冒险者，通常而言，我是绕著走的。” “现在这种时候，正是考验你男子汉气概的时候。” “我还想看看你身上的女人味呢！你给我上！” 第6章 绝技 “去嘛去嘛！” 欧泊真是蛮横不讲理。 她笑著推搡路易，又道：“之前那只影伏虫，一下子被你杀了，根本看不出你的实际战斗力。前辈，我想更了解你，这对我们后续合作有帮助。” “我死了怎么办？！” 路易十分抗拒。 欧泊一本正经：“我用首席的荣誉向你保证，你不会受伤。” 我打宿儺？真的假的？ 会贏吗？ 路易的本意是快点回到地面营地，结束这场突如其来的冒险。 即便欧泊拿荣誉打赌，他也不想上，可是…… 镰刀將军等不及了。 它没有隱匿身形，路易和欧泊也没有躲藏，秉持著“强者”的傲骨，它原地戒备，等待面前两个冒险者发起攻击。 可他们非但不攻击，而且在调情！ 镰刀將军忍无可忍，当即发出低咆，身形鬼魅往前穿刺，带著一阵冷入魂魄的阴风，它闪烁到路易身前。 几乎看不到抬手，巨镰寒光凛冽，圆斩已至颈前。 如果是之前，这一击，已將路易斩毙。 但现在，比思维更快，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路易动了起来。 他已寻回“帝剑术”。 帝剑术有三个阶段： 33级身剑术大成，66级魂剑术圆满，至於满级99级…… 路易一世没有达到。 估摸著，是“命剑术”融会贯通，天下无敌了。 身剑术，剑势凌厉，招招封喉，对身体的掌控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以在方寸间闪转腾挪，以毫釐之差避开敌人进攻。 路易目前是20级，已经可以支配“身剑术”，虽没有大成，对付镰刀將军仍不是问题。 巨镰横扫，路易矮身翻滚，轻鬆避开。 镰刀將军万没想到，它的攻击竟然落空。 在它的判断中，这一镰已经將雄性人类斩杀，然后它应该快速调整姿態，对付那个更强的雌性人类。 现在计划出现偏差，接踵而至的，是惩罚。 也是镰刀，但是光镰。 路易的反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翻滚之间，他手中光华凝聚，化成一柄狰狞镰刃，抡圆臂膀吃足了劲，横扫而出。 镰刀將军反应极快。 它竖起兵刃，尝试格挡，出乎它意料的一幕再次出现，路易手中的镰刀看似凶煞，其实是“无形之物”。 特化超凡流派，光铸魔法。 路易手中光镰纯由光辉衍化，他以魔力抓握，只对“灵体”有效。镰刀將军的钢铁巨镰是实物，自然不能阻隔。 两者重叠，想像中的碰撞並未產生。 光镰“穿”了过去，狠狠斩在镰刀將军的血色斗篷之上—— “嘣！” 极致沉闷的声音响起，血斗篷豪光乍现，上面绣著的所有符文一齐发亮，照得甬道雪白。 路易虎口崩裂见血，手上传来的剧烈撞击，昭示血斗篷上的符文阵列是相当高明的“劈砍防护”。 不。 “不是劈砍防护……我製造的光镰不算劈砍，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净化术』或者『驱魔术』。” “它这件血斗篷上的符文阵列，是『神圣魔法防护』。” 镰刀魔由邪灵衍化，通过收割生魂提升自身实力。 升格时，所有镰刀魔都会强化镰刀。 它们的智商不高，无法权衡利弊进行复杂思考，渴血的本能促使它们做出选择，刀不锋利马太瘦，砍人都没力气，拿什么和冒险者斗？ 眼前这只不大一样。 它很有生存策略，知道弥补自己畏惧神圣魔法的天生缺陷，选择强化它的斗篷。 可是“器物”终归只是“器物”，不能收放自如。 镰刀將军因为怕疼所以全点了防御，反倒给了路易莫大信心，他看到了胜利的可能！ “你要是进化镰刀，掌握『裂空斩』或者其他进阶招式，我可能拿你没有一点办法；但你进化斗篷……我不好说。” 又是一记钢镰横斩，路易撤步闪开，镰刀擦著他的鼻尖掠过。 他张开十指，数点白光匯聚，在指间凝成一枚枚鸡蛋大小的光球，隨意投掷出去。 “弹——” “弹——” 宛如穿林之燕，光球有著超乎想像的弹性。 它们在四四方方的甬道中反弹跳跃，留下一道道纯白色的轨跡，久久不散。 纵贯的尾跡將空间切割成无数碎片，路易画地为牢，用无数光铸的丝线，將镰刀將军锁在看得见、摸不著的囚笼之中！ 光铸丝线不断逸散净化之力，製造邪祟不能入的领域。 镰刀將军身在阵中，血斗篷上的符文感应到威胁，自动触发“神圣魔法防护”。 流转的符文发出夺目的光辉，一枚更比一枚亮。 光铸魔法和防护魔法正在对抗，两者衝撞產生的力，將镰刀將军锁在原地，它动弹不得！ 到了某个时刻，血斗篷上的符文光华逐渐暗淡，短时间內连续触发“神圣魔法防护”，必然导致符文阵列过载裂解。 “skrrrrr——” 血斗篷上的符文效力不断衰减，而路易的丝线稳定如初。镰刀將军体表涌现裂纹，纯白的圣火喷薄而出，它被光铸魔法侵蚀炙烤，发出怨毒而痛苦的嚎叫！ “竟然……要贏了？” 欧泊身体紧绷，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隨时可以援助路易。 但是此刻，她发现她的专注毫无必要。 改观改观再改观，路易看著怂怂的弱弱的，没想到战斗能力如此拔尖，这个冒险者，真令她欢喜。 这绝不是“新晋级”冒险者应该有的表现，路易的技战术水平，即便在奥兰瑟尔学院中也称得上一流。 真是可惜，这样一块璞玉无人发掘，如果他是学院的学生，那么欧泊认为，他至少能打进首席比武的六十四强。 不过—— “是我的错觉吗？” 欧泊回味路易战斗时的身法步数，湛蓝色的眼里，有一些疑惑：“前辈刚刚那几下闪避，有几分『帝剑术』的影子……『路易学长』的独门绝技，他难道学过？” 路易竖起两指，举到鼻前。 光铸的单手窄刃长剑，在他左肩上方凝聚，其上积蓄的神圣法力，足以灭杀一切邪灵。 他猛一甩手，將手指按下，口中喝道：“去！” 一线寒芒过，挑落山河色。 光铸的飞剑洞穿镰刀將军的颅脑，將其，灭杀！ 第7章 讚美 “真厉——” 镰刀將军在一阵腥臭的黑烟中消陨，欧泊看向路易，想要肯定一番。 张嘴的嘴，慢慢的闭上了； 余下半截讚美，咽回肚子里。 取而代之的，是有些不满的眼神。 这个路易…… 他应该知道他的表现出人意表，此刻战术黑脸、傲然独立，竟然装了起来。他眼角余光时不时的撇向欧泊，正在等待她的讚扬。 欧泊不是很想理他。 十分辛苦的將认同压制，欧泊举步向前，言简意賅：“好了，走吧。” 就走了？ 路易还在回味最后的飞剑，光铸魔法固然对邪祟有极强的克製作用，但一剑斩了，还是出乎意料。 现在想想，应该“往昔技艺”回归，他的属性值暴涨，伤害也跟著提升。 金色文字，姍姍来迟： 【首次击杀镰刀將军，你获得3技能点。】 一次给三点？！ 真的吗哥？ 路易颇有些诧异，怎么感觉比游戏还要简单一点，速通版么？ 光铸魔法的等级上限才20，穿过来不到两小时，已经4技能点入帐。 这…… 仔细阅读“系统提示”，发现每一次奖励信息开头，都有“首次”二字。 系统似乎在鼓励路易尝鲜。 耕耘某一地牢的收穫有限，最有性价比的是云游八方，去不同的地方踏入不同的地牢。 路易暂时不选择加点，现在的战斗力够用。 他快步跟上欧泊，戳了戳她的肩窝：“欧泊，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欧泊没好气。 “我刚刚的表现，英勇不英勇？镰刀將军，很强么？我一剑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 沉默。 欧泊不语，只是一味赶路。 路易看她这样，莫名满足。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有的时候，沉默是最高规格的表扬，没有反应是最好的反应。 这波怎么说？ 他一个新晋冒险者，把奥兰瑟尔超凡学院的首席大人干无语了。 两人在甬道中行走，拐过一个弯，路易忽然停下脚步。 下个瞬间，欧泊也意识到了什么。 她侧头，看向左手边的通道。 阴沉的黑暗中，星星点点的鲜红火光，异常的醒目。 那是“眼睛”，魔物的眼睛。 数目十分庞大，粗略一数，足有十来只。 隨著它们逼近，路易看到，那些魔物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镰刀魔。为首那几只分明已经升格，手中镰刀上纠缠著难以名状的诡异黑雾，黑雾凝结成水，顺著镰刃滴落，在甬道上腐蚀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深坑。 他皱著眉，说道：“真是奇怪啊……” 欧泊重新上线，问道：“哪里奇怪？” “镰刀魔是一种领地意识极强的魔物，它们通常不会集体行动。” “是么？” 欧泊对魔物不甚了了。 路易又道：“三层深处，可能发生了什么。这些镰刀魔应该受到了某种感召，从四面八方前来支援……一共十三只，不好对付。” “不好对付么？我不这么认为。” 欧泊抬起右手，举至耳旁。 纤长葱白的拇指和中指搭在一起，轻轻一搓—— “啪”！ 是响指，她打了一个响指。 但就观感而言，路易更愿意相信她开了一炮。 无声炸裂，狂涌的风暴平地而起，摧枯拉朽往前推进。墙面裂解地砖粉碎，沿途一切都被摧毁，甬道被拓宽了不止一点半点，裸露出来的地下岩体被蚕食了半米有余。 直面风暴的，那十三只镰刀魔，路易甚至怀疑它们不知道它们遭遇了什么。 只是一次眨眼，就在眼前消失，仿佛只是幻觉，它们从未出现。 路易，大受震撼！ 他明白，欧泊刚刚甚至没有施展“魔法”。 她只是將自己的魔力输出，像挥动铁锤那样，朝著镰刀魔砸落，她的基础过於牢靠、底蕴过於深厚，在压倒性的实力之下，技巧沦为可有可无的东西。 欧泊用一次粗鲁的，毫无战术素养的野蛮施法，绞死了她看到的一切。 路易张嘴，想表达一下他的惊讶。 一转头，对上了欧泊炯炯有神的双眼。 她应该知道她刚刚的表现很惊人。 也猜到路易能看出其中门道。 所以，她准备好受到夸奖，正满脸期待的看著路易，弯著的红唇上有说不尽的得意。 “……” 路易张开的嘴闭上了。 不知为何，他很不想遂了欧泊的意，你的確很强，但这里是评论区，你还要再练。 转头想想，如果沉默以对，岂不是显得自己格局很小，像她一样小气了？ “强啊欧泊！” 路易发出很大的声音。 啪的一下，他唐突的抓住欧泊柔弱无骨的小手，用力握紧，让对方感受到他的热情。 “好厉害！真不愧是奥兰瑟尔的（吸气），首↑席→啊↓！你刚刚没有使用任何魔法，甚至没有使用施法技巧，只是让你体內的魔力衝撞，像地龙一样碾过去，对不对？” “呃……” 显然。 欧泊没有见过这场面。 桃眼里满是茫然，仔细看，或许还有一丝丝错愕。 她尝试抽出手，但路易的手掌是一把老虎钳，紧紧夹住，她竟没能抽出来。 她只能说道：“我……体內魔力量十分惊人，而且相对比较精纯，刚刚的確只是用魔力洪流碾死了它们。” “不可思议！这就是奥兰瑟尔的（吸气），首！席！吗！真是酣畅淋漓，令人，大开眼界！” “……” 欧泊无法適应，她往后垫了一步，猛地抽出手掌。 低头看看，她指头都被捏红了！ 一边揉著，她一边不满说道：“你这个人好怪啊！为什么突然那么大声说话，太夸张了。” 路易已经恢復冷静面目：“你不就想听这些吗？” “我想听到的，是由衷的、发自內心的讚美，你刚刚那是什么啊？在嘲笑我吗？” “怎么可能！只是『魔力洪流』，就能碾死一群魔物，一般的冒险者做梦都不敢这么激进，我刚刚只是夸张了一点点。欧泊，你已经贏得我的尊重了。” “你夸张的可不止一点半点啊……” “而且，你的尊重很稀罕么？明明只是区区一个小小的冒险者。”欧泊小声嘀咕著，“还是个新晋。” “新晋怎么你了？气抖冷，大夏天我直冒冷汗。” 第8章 忆往昔，嘉德莉婭 魔物异常聚集，可能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 欧泊认为应该加快进度，她抬著手掌，洁白掌心上方，嫣红色的魔力丝线构筑出沙盘。 地牢三层的沙盘。 路易扫了一眼，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距离“求援信號”的发射源极近。 目测，三五分钟后就能抵达。 欧泊五指握抓成拳，捏碎魔力沙盘。 逸散的法力流光中，她移目看来：“前辈，我是不是还没请教你的名姓？” “我叫路易。” 路易果断报上真名。 “路易？！” 欧泊重复了一遍，语气上带了一点惊讶：“你和我偶像的名字一样誒。” 路易转头看去：“什么偶像？” “他是奥兰瑟尔的学生，『剑学院』代表人物，八十二届『真正』的首席，是我的学长！” 不是你等等…… 八十二届，还叫路易，那不就是我么？ 路易一头雾水，如果“他”是欧泊的偶像，那欧泊怎么不认识他？ 奥哈姆星上有照相机，路易所有游戏角色，都是照著他的模样生成的，那游戏有毒。 他沉吟一瞬，试探问道：“从没听说过这个人，和我同名的那位——是个英雄？” 欧泊笑著，神色中，竟有些落寞：“路易学长，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憧憬的人，他的才华无人可以比擬，在他的陨落面前，歷史上所有令人扼腕的事件，都不再值得惋惜。” “……是吗？” 难以想像的盛讚，用词太过夸张，路易愕然的看著欧泊。 欧泊说的，到底是不是他？ 八十二届，奥兰瑟尔“剑学院”，似乎是他。 可他不是“八十二届首席”—— 游戏中，路易的確参与了首席比武，也打进了决赛。 决赛的对手，是闪光剑姬嘉德莉婭。 路易是“玩家”，有游戏系统作为辅助，没有人比他更懂如何变强。正常打，嘉德莉婭不是对手。 但…… 嘉德莉婭有不能输的理由，她需要“首席”证明自己、摆脱困境。 而路易是一个玩家，认为这款游戏十分逼真。 在嘉德莉婭露出败相时，他看著对方绝望而无助的眼神，没有斩出最后一剑。 將首席之位，拱手相让。 欧泊刚刚说，“八十二届真正的首席”？ 难道说，在路易一世死后，嘉德莉婭將本属於他的光荣归还了？ “不是不可能……” 路易暗暗心想。 “我当时猛刷好感，拉满了都。在我死后，嘉德莉婭心碎成渣，到处宣称我才是八十二届首席，我让让她的，合情合理嘛。” 脑海中，浮现嘉德莉婭冷艷的脸庞。 那个从来不笑的冰山美人，会为他哭泣吗？ 路易心潮澎湃，突然十分的想念她。 “难得来一趟，抽空去看看嘉德莉婭吧……不管相不相认，远远望一眼，也不算白来了。” 內心火热。 路易轻出一口气，更振奋了些。 短期目標是离开地牢，长期目標是去奥兰瑟尔照镜子，中间可以去罗兰王国见见嘉德莉婭，她应该在她老家吧？ “……嘖。” 路易心神沉浸，机械的跟隨欧泊。 突然，欧泊狠狠咂嘴。 她神情不悦的看著墙壁上一抹梦幻的色彩，小声嘀咕道：“嘉德莉婭的学生？麻烦了呀。” 什么什么？ 在说什么？ 路易举目看去，登时愣在原地。 墙壁上，有一道剑痕。 它的色彩迷离梦幻，是一种介於绿、蓝、紫之间的复合色，很难精確的將其定义，只能描述为“琉璃色”。 让路易错愕的是—— 琉璃色剑痕，是他的“帝剑术”的独有特徵！ 谁在这里舞剑？ 帝剑术，难道还有第二人掌握？ 那不可能。 游戏设定中明明白白的写著，路易每一世轮迴所使用的超凡能力，都是独属於他的绝技。 角色“出生”之后，游戏系统会给出数个词条，任由玩家组合成全新超凡流派。 帝剑术、光铸魔法，都是如此。 不知从何处响起，只感觉遥远和空灵的无意义呢喃，盘旋在耳边。 金色的斑点捲土重来，扭曲蠕动成可以辨识的文字： 【目睹『帝剑术剑痕』，深化了你前世的记忆。】 【帝剑术的等级提升：lv20→lv30。】 【请抓住眼前的线索，不断追寻你的前世。】 【当你与『命定之人』再度相遇，你將取回你曾掌握的一切技艺。】 眼前的剑痕，真的是帝剑术的剑痕。 旋即，回忆復甦。 和先前那次“前世记忆”不同，这一次涌现的回忆不再是走马观的纲要，而是一幕幕详尽的镜头。 …… “维克托老师，这就是我自创的超凡剑术，我將它称为——帝剑术。” 奥兰瑟尔，剑学院。 演武场中。 路易演示自创的剑法，对站在场边的教授说道。 剑术教授维克托看著眼前的黑髮青年，神情激盪。 落寞已久，被术学院压了三十年的剑学院，终於迎来属於它的天才。 维克托刀刻斧凿的面庞抽动著，隔了很久，才说道：“路易，你以后……不用来上课了。” “啊？” 路易大惊，他被开除了？ 维克托又道：“剑学院將给予你全力支持！你要什么只管开口，砸锅卖铁，我们一定满足！” …… 奥兰瑟尔，剑学院。 学生宿舍。 路易打开房门，看到维克托教授陪同一个少女，前来拜会。 那少女一头灿烂的金髮，眼亮如星唇红过血。 她似乎是个神职人员，一身修女打扮。 宽鬆朴素的修女袍掩盖不住她身体上的奢华，一对大雷渊渟岳峙，將前襟撑起，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维克托教授笑道：“路易，这位是嘉德莉婭，也是剑学院的学生。” “……学姐？” 路易问道。 “同学，也是今年入学的。嘉德莉婭的剑术天赋出类拔萃，是特招生，剑学院院长亲自教授，不上公共课，所以你没见过。” “啊……” 路易点著头。 维克托又道：“嘉德莉婭听说了你的『帝剑术』，特来交流学习，你看……是不是露一手？” 路易笑道：“好说！” 全程，修女打扮的嘉德莉婭没说一句话，表情也始终冷漠。 鲜红的眼瞳炽烈宛如炉心，她看著路易，眼里有的只是审视。 ……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刚刚的是，和嘉德莉婭的相识过程么？ 的確。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第二个人掌握“帝剑术”，那一定是嘉德莉婭。 在“游戏中”，路易和嘉德莉婭相互餵招，对彼此剑术的熟悉程度很高。 路易的面板上，嘉德莉婭的家传之术，“蝮蛇学派猎魔人剑术”也赫然在列。 路易看著眼前墙壁上的琉璃色剑痕，又转头，看向甬道深处—— 嘉德莉婭，就在前面么？ 第9章 帝剑归属 路易迫切的想要往前探索，而欧泊却踌躇著。 她看著前方甬道，湛蓝色的眼瞳闪烁，她正衡量著什么。 路易问道：“怎么了？” “……解释起来很复杂。” 欧泊咬著嘴唇：“你就当，前方那支遇险的冒险队是我的敌人吧！总而言之，我不是很想去帮他们。” “？” 路易真是困惑了。 欧泊先前说的很明白，发出求援信號的冒险队中有奥兰瑟尔的学生，她为了拯救她的学弟学妹才来到这里。 现在人就在前面，她怎么动摇了起来？ 路易看著墙壁上的剑痕，说道：“我刚刚听到你说——『嘉德莉婭』？墙壁上的痕跡是嘉德莉婭弄出来的，而你和她不对付？” “怎么可能！嘉德莉婭，呵，那个贱人，正在奥兰瑟尔享福呢，怎么可能到这里来？” “……” 不是，什么情况？ 如坠五里雾中，路易愈发茫然。 一路走来，欧泊的態度说不上亲切，但也不算恶劣，只能说她有点坏心眼。 她不像是一个能轻易將“贱人”骂出口的，恶毒的人。 而且…… 嘉德莉婭是八十二届的，奥兰瑟尔是五年制院校，欧泊入学的时候，嘉德莉婭都毕业回老家了，她们应该没有交集。 在他“消失”这段时间，奥兰瑟尔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路易问道：“欧泊，能否请你详细的说明？我想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 欧泊没有解释，只是说道：“走吧！虽然我內心十分牴触，但有些人是无辜的。罪大恶极的，只是嘉德莉婭而已。” 她抬起脚步，往前走去。 路易无奈，只是跟隨。 如此行走两分钟，前方出现一个半圆形的魔力罩。有一伙人聚在犄角旮旯，支起结界死守。 路易定睛观望。 魔力罩中，还站著的一男一女看上去状態不错，背靠墙壁跌坐的那位唇色苍白低垂著脑袋，浑身是血。 他们身上的仿军装校服昭示著身份，无一例外，都是奥兰瑟尔的学生。 路易轻轻皱眉，三个人吗…… 算上他和欧泊，人有五个，而传送玉只有四枚。 这该怎么分配？ “有人来了！” “太好了……我们得救了！” 站著的男女看到了路易和欧泊，发出很大的声音。 靠著墙壁的男子勉力偏头，投来视线。 欧泊，只是在笑。 她稳步向前，越是接近，唇上的笑容越是明艷； 相应的，在某一个时刻，魔力罩下欢天喜地的两个学生突然变了脸色。 绝处逢生的狂喜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 是不敢置信。 “怎么会是她？她……她怎么在这？『叛逆者』欧泊！” 叛逆者，欧泊？ 路易听到了其中一人的低呼，负了伤、背靠墙壁喘息的男子挣扎起身，他握著手中的剑。 欧泊走到近前，在魔力罩外站定。 她的视线掠过，最后定格在负伤男子身上：“这不是——普雷塔吗？剑学院真是没落了，你竟然伤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狩猎古龙了。” “……是我粗心大意。” 普雷塔深吸一口气。 他的肋骨应该是断了，骨头刺破了肺叶，一句话的功夫咳了数次。 他看著欧泊，问道：“你是来救我们的吗？欧泊。” “不是哦，只是偶然路过。” 欧泊趾高气昂的否认著。 她举起手，轻轻敲打路易的胸膛：“我正在带我远房表哥下地牢，他就是我表哥。” 谁啊？ 不要乱说。 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你们几个有仇是吧？ 奥兰瑟尔说是学术圣地，毕竟还在人间，校內有数千学员。 学员间有矛盾，相互间瞧不起，很正常。校园凶杀案都是有的，学弟杀学长，多半是因为女人。 让路易意外的是，欧泊似乎，不受欢迎。 怎会如此？ 她不但长得漂亮，而且是“首席”，性格也挺活泼的，应该人气很高才对。 普雷塔强忍著痛，將姿態放得很低：“我们遭到地牢三层之主的偷袭，一个同伴惨死。我们三人拼尽全力逃了出来，传送玉和补给全都遗失了……你身上带著传送玉吗？请你看在校友的份上，拉我们一把。” 欧泊沉默微笑，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普雷塔看她这样，心里著急。 情绪上来，伤口又被牵动，他剧烈的咳嗽，咳出血沫来。 路易在一边看著，同样沉默。 欧泊显然是带著善意来的，她此刻咄咄逼人的表现，更像是保护自己的尖锐外壳。如果她只是来看笑话，那么她刚刚就不会说： “但有些人是无辜的”。 路易有心说两句场面话，给个台阶，说不定欧泊这头犟驴就顺坡下了。 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在场唯一的女学生炸了！ 她情绪失控，大声叫骂道：“不用求她！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用她的传送玉！奥兰瑟尔谁不知道？这个欧泊根本就是一个疯子！为了成为『首席』，她杀了多少同学？ “她还到处散播谣言、詆毁嘉德莉婭教授！说什么嘉德莉婭教授是一个卑鄙的小偷，帝剑术不是她的绝技，而是一个叫『路易』的、不存在的人创造的！哈，多可笑！” 路易一脸懵逼，而欧泊丝毫没有动摇。 在那女学生近乎发泄的抨击之后，她慢条斯理的开口，语气平稳： “第一，『首席比武』本就是残酷的竞技。我下手的確很重，因为我必须成为首席，对於死在我手上的那些同学，我致以敬意，他们斗志昂扬，至死也不退让，只是我的武艺更加高明。” “第二，嘉德莉婭就是一个卑劣的小偷！她不但偷走路易学长的『首席』称號，而且將他的『帝剑术』据为己有，人品低劣得让我感到噁心。我早晚手刃了她，替路易学长正名！” “第三……” 十分突然的，欧泊转头看著路易：“表哥，你说怎么办？” 不是。 什么怎么办？ 路易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两手一摊，露出清澈而愚蠢的眼神。 欧泊语气平淡如常：“按照我的意思，我们现在就走，不必在乎他们的感受。但如果你於心不忍，非要把多余传送玉送给他们，我个人是不在意、不反对的。” 路易手上一重。 欧泊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將她口袋里的三枚传送玉转移到了路易手中。 第10章 不能长久啊！ “什么叫我於心不忍？” 路易真是无语。 这里有五个人，於心不忍的滥好人只有一个，路易不说是谁。 不辞辛苦前来救援，没想到救援对象和自己有过节； 仍然打算释放善意，结果被人贴脸输出。 到了这地步，还要伸出援助之手吗？ 哈吉欧，你这傢伙…… 路易判断，欧泊把传送玉的分配权交给他，是打算点燃自己照亮世间，让其他人先走，她另想办法了。 从理性角度分析，那样是最合理的。 欧泊很强，能力超群，她来承担风险，最为合適。 可是路易心黑。 他见不得高尚者的自我牺牲。 將两块传送玉抽出，弯腰放在鞋前地面，路易看向魔力罩下的三人，说道：“三位，我身上带著的传送玉不够，只能送你们两枚。那位仁兄——普雷塔先生，他受伤很重，你们选一人出来，先带他回营地疗伤吧。” 隨后。 也不管那三个奥兰瑟尔的学生怎么看怎么说，路易抓住欧泊的手腕，带著她离开现场。 没有挽留。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没有感谢。 魔力罩下的三人看著逐渐走远的路易，神色各异，默不作声。 路易看著欧泊，他担心这女人没苦硬吃，说什么都要让別人先走，突出一个大公无私口是心非。 好在。 欧泊没那么痴。 她从顺的接受安排，等过了一个拐角，才发力甩开路易的手臂，说道：“放手放手，干嘛啊？突然之间抓著我的手，我可不记得我允许你这么做了。” “表哥牵表妹，我认为没问题。” “好噁心啊，请別这么说了。” “……这是你先说的！” 路易忍不了了，什么叫噁心啊？ 欧泊露出得逞的笑容。 她转头，看著普雷塔等人的方向：“先前我们看到的那一群镰刀魔，大概率是奔著他们三个去的，短时间內他们不会遇到危险；给他们两块传送玉，能让普雷塔儘快得到救治，只是留下来的那个，需要承担一些风险。” 她分析著。 旋即又道：“这样安排，也好。感激我的会感激我，愿意恨我的……也有可以继续恨我的理由。皆大欢喜。” 路易看了她一眼。 再看一眼。 欧泊的思维和常人迥异，莫名显得彆扭，恨她的理由？ 这种东西根本不用她给，爱要讲逻辑，恨却可以没有源头。 而且。 路易认为，他们理应得到感谢。 如果连救人的义举都不能换来发自肺腑的感激，那他就要考虑创造一个有琳的世界了。 他说道：“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会让自己受苦。应该让善良成为一种稀有的品德，否则人们只会觉得那很廉价，那三个奥兰瑟尔的学生，没有表现出应该有的诚意，不必关照他们。” “前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欧泊面带恬静微笑，这么说著。 路易皱眉：“你也是蜘蛛侠？” “……什么蜘蛛侠，你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么？” “彼得他舅。” 即答。 欧泊轻轻皱眉，完全不懂路易在说什么。 她很耐心，解释道：“这是路易学长说的。五年前，路易学长和嘉德莉婭分別的时候，说的就是这句话。” “？？？” 这下子，茫然的变成路易。 他记得他的確说过这句话，那一幕记忆犹新，嘉德莉婭深情的回眸，极为动人。 当年“首席比武”之后，嘉德莉婭学成还乡。 罗兰王国放出消息，嘉德莉婭为国爭光，打贏比武成为奥兰瑟尔八十二届首席，是罗兰人的骄傲。只要她回国，破格擢升，就地晋为大校。 十九岁的大校。 罗兰王国固然不是奥哈姆星上的五常国家，好歹地区一霸，这个待遇，王族都没有，光宗耀祖了属於是。 回国之际，嘉德莉婭邀请路易一同前往。 消息传开后，很多人登门，明里暗里提醒路易，嘉德莉婭家族的情况很复杂，她的回乡之旅没有那么安全； 也有人怀疑嘉德莉婭没安好心。 她知道这一路危机四伏，所以才邀请路易，目的是为了找个保鏢。他们让路易三思而行，小头控制大头，当心送了小命。 路易纯粹玩家心態。 这游戏不一样，非常大方，该演出的不该演出的通通演出。 嘉德莉婭更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前凸后翘冷艷非常。 路易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到拒绝理由，嘉德莉婭让他跟著回家，这跟谈了有什么区別？ 眾卿不必再说，我有定夺。 旋即，回乡车队途径黄金山脉，路易卒。 路易收回思绪，问道：“你的学长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所以你愿意帮助弱小？” 欧泊笑著：“没错。我作为『火之意志』的传承者，当然要將学长的言语奉为圭臬，以身作则！这，就是我帮助普雷塔他们的唯一根本原因。” 路易无语：“火之意志，又是什么？” “木叶飞舞之处，火亦生生不息。”欧泊的表情很严肃，“我也不知道『火之意志』是什么，应该是一种美好品德的传承吧！路易学长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他懂得很多其他人不懂的概念。” 不是哥们…… 路易乾脆问到底了：“欧泊，你和你学长关係很好？” “他是我偶像。” “你见过他？” 欧泊摇头：“没有誒。” 路易愈发疑惑：“你没和他见过面，那你对他的推崇是从哪里来的呢？你的路易学长，不是有名的人吧。” 难道—— 自己曾在某次冒险中，救了欧泊？ 路易搜肠刮肚，也没从记忆中找到一幕两幕和欧泊有关的画面。 欧泊神神秘秘的笑著，说道：“我没见过路易学长，但我见过他留下的『剑痕』。你应该知道黄金大峡谷，在罗兰王国南部，那是路易学长的埋骨地。” 路易一怔：“我知道罗兰王国有个黄金山脉，风景壮美秀丽……黄金大峡谷在哪？” “这俩是一个地方。” “一个地方？” 欧泊狐疑的看了路易两眼，他们脚下的地牢就在黄金山脉边上，前辈人在这里，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 她说道：“五年之前，黄金山脉中爆发一场惊天恶斗，有一位『剑圣』发狂，燃烧生命斩出一剑。那一剑飞扬千里，戮尽生机，连光线都无法逃逸，彻底改变了地貌，在黄金山脉中斩出一条笔直通路，贯穿南北。 “那条通路连接两国，最宽处三百多米，现在是罗兰王国最繁忙的商道之一，每天都有大量货物进出。黄金山脉，也就改名黄金大峡谷了。” 路易眨著眼睛。 “很多人猜测，那一剑是嘉德莉婭的手笔。但我知道，这是路易学长的杰作。” 欧泊神色严肃，带著嚮往。 她继续说道：“我去过黄金大峡谷，登上最高峰鸟瞰。我看到山峦断裂，切面平整如镜，看到峡谷幽深，笔直宛如龙脊。那一刻我意识到，我用一生时间也达不到学长的高度，內心对学长的推崇，也就到了极致。” 路易皱眉，奇道：“就因为一道剑痕，所以你特別崇拜路易学长？” “我的姓氏，是『辛德凡』。” “？？？” 欧泊突如其来的自报家门，著实把路易干懵逼了。 真是抱歉啊，路易对奥哈姆的名人軼事了解有限，如果跟他聊超凡体系，他能跟你聊一宿。 但这个“辛德凡”，实在超纲。 欧泊察言观色，知道路易不熟悉这个姓氏。她“嘖”的一声，极为不满：“前辈真是孤陋寡闻。不认识就算了，你就当是，惺惺相惜。我认可路易学长的才能。” 是、是吗？ 惺惺相惜？ 奥兰瑟尔是个好学校，生源优越，高手如云。百舸爭流，欧泊能成为八十七届首席，天赋必然卓绝。 因为自己是天才，高处不胜寒，陡然间看到比自己更高的山峰，故而倾心拜服么？ 路易想了想，还是说道：“欧泊，你的崇拜是无根之木、无本之源，不能长久。说不定，你真的见到『路易学长』，心里的憧憬就烟消云散了。” 欧泊感觉很烦！ 什么情况啊？这个前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对她的偶像指指点点，好討厌啊！ 她露出几分不满来，看著路易说道：“明明都叫路易，为什么差別这么大呢？要是路易学长像前辈这样，我內心的憧憬的確会土崩瓦解，不復存在了。” “……哈哈！” 路易莫名在笑。 他將一块传送玉递给欧泊，说道：“回去吗？” 欧泊接过：“回去吧！已经结束了。” 第11章 决斗 强光闪烁，空间法术的波动震盪，路易感受到一股巨力將他包裹，他的双腿慢慢离开地面。 下个瞬间，天旋地转。 剧烈的失重感之后，视线重新有了焦点。 阴冷压抑的地牢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肃穆神圣的厅堂。 十六道灰白石肋在半空交匯成尖锐的顶点，铅条拼接的彩绘玻璃將阳光碾碎成血红色光斑，这里是…… 传送玉的锚定点，圣灵教教堂的中殿。 “欢迎回来，冒险者们。” 一位神父走到面前，和蔼的看著路易和欧泊：“你们受伤了吗？需要医疗吗？” “不需要。” “圣灵保佑著你们。” 神父没有多打扰，行了个礼，重新回到长椅上坐著，路易和欧泊朝教堂外走去。 “嗯——” 欧泊像睡醒的猫一样伸展身体，带著疲倦嘆息，抬眼看向路易。 却什么都没说。 心中泛起一些悵然，是时候说再见了啊。 圣灵教教堂门前。 他们默契的停下脚步，路易说道：“多谢你了，欧泊。如果没遇到你，我不知道我怎么回到地面。” “言过其实！你的身手很强，自保没有问题。” 这个確实。 因为“记忆復甦”，路易现在掌握著三种超凡流派，帝剑术还有30级。这个水平，在奥兰瑟尔也不算太弱。 欧泊迟疑了一下，还是发出邀请：“我得到情报，『百足夫人』的法杖可能在这间地牢的第六层中，我打算去找一找。前辈，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 不是哥们…… 第六层啊？ 这座地牢的攻略进度才第三层，再往下一团迷雾，不知道有什么妖魔鬼怪。 他疯狂摇手，说道：“我打算去奥兰瑟尔。” 检测到关键词，欧泊立马问道：“去上学？”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啊？”欧泊嘀咕著，又问，“需要推荐么？我认识一些人。” “你有人脉？”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首席！” 欧泊左右一看，教堂门前的坛中做了绿化，栽种著矮灌木和蓝白色的小。她扯下一片灌木叶，手上魔力激发—— 灌木叶快速结晶，顷刻间变成一片绿玉。 一个鲜红法印，烙印在玉质化的叶片上。 欧泊將叶片交给路易，说道：“把这片叶子交给奥兰瑟尔『图鐸咖啡店』的店长，他知道这是我的手笔，会照顾你的。” “图鐸咖啡店？” 路易接过，问道。 “打听一下就知道在哪。事先说明，你最好不要在那里说『路易学长』的坏话，那个咖啡店……是像我这样的，路易学长追隨者的总部，店主是曾经教导过学长的剑术高手，前教授维克托。” ……谁？ 维克托教授么？ 路易眼前浮现出一个眉目深邃毛髮浓密的男人，八十年代西部电影中的美国牛仔形象。 维克托·钢刃。 路易一世的师长。 “多谢了。” 路易將信物收好，又看向欧泊：“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算了吧，我好睏，已经二十个小时没睡觉了。” 欧泊眯著眼，看了看正午的日头。 她往前走去，挥了挥手：“我会在新学年入学典礼开始之前，回到奥兰瑟尔。那时候再见吧，前辈！” 路易目送欧泊离开，没有更多表示。 穿越到现在还没有一天，谜团却是一个接著一个，应接不暇。 在地牢中，遇见的那个女学生的言语，犹在耳边。 路易原地佇立，想道：“嘉德莉婭，现在是奥兰瑟尔剑学院的教授？而且，她宣称『帝剑术』是她的技艺？” “非但如此……” “她甚至在奥兰瑟尔传授帝剑术，我看到的那道剑痕，是那个普雷塔斩出来的？” 这个，真的不能轻易接受啊。 嘉德莉婭宣称帝剑术是她的，已经让路易十分反感，將帝剑术教导传授，又是什么操作？ 帝剑术是上限“99级”的顶级超凡流派，系统认证。 放眼整个奥哈姆星，纵观上下三千年，也足以排进百强之列。 倒不是说路易敝帚自珍，教，都可以教，但得认清谁是祖师爷吧？ 夭寿了，我成替身了，被小仙女吃绝户。 过去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故人旧事改头换面，竟演变成如此模样！ 时近正午，教堂门前的广场上没有多少人。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喷泉前空无一人，路易走到喷泉边，清澈的池水映照著他的面目。 游戏没有“捏人”环节，系统读取摄像头信息，自动创建一个十分甚至九分像玩家本人的模型。 玩家的角色死亡重生之后，也不会更换建模，从路易一世到路易七世都是一个样。 此刻路易的脸，也仍然是他自己的脸。 但…… 这就很奇怪了啊。 “欧泊对『我』有狂热的崇拜之情，就算我没和她见过，她也不该对我的长相陌生。但她现在却不认识我，我的信息，被抹除了么？” 很简单的道理。 嘉德莉婭想要高枕无忧的当她的“帝剑术创始者”，首先要做的，就是“杀死路易”。 將文字抹黑，將画像剪碎，將路易存在过的证据销毁，从肉体到灵魂彻底消灭，连记忆都不能留下。 路易心中很难有侥倖，他觉得淒凉。 如此范围的“记忆篡改”，必定有超凡力量的介入。 好比圣灵教的“遗忘咒”。 受术者的某些记忆会被屏蔽，唯有找到並击碎封印核心，才能想起一切。 路易抬头望向青翠的天穹，视点落在白云后面：“我现在，还能从正门走进奥兰瑟尔吗？再一次和嘉德莉婭见面，她又该……作何反应？” 不论如何，奥兰瑟尔一定要去。 校长室那面龙晶镜子显然有问题，去照一照，路易的双腿才能落地，他才能安心或者…… 死心。 路易摒除杂念，迈开脚步。 …… …… 乔克叔叔旅馆，经济型连锁酒店，异世界如家宾馆。 这个旅馆，其实配不上欧泊的战斗力，但欧泊不是一个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她从浴室出来，手上魔力燃烧，一丝一缕的烘乾如瀑的黑髮。 她坐在梳妆檯前，看著镜子里的自己，在想路易。 並非少女怀春，只是觉得有趣。 “前辈……和学长同名。维克托教授说过，学长黑髮黑眼、个头很高，前辈完全符合特徵呢。” 难道前辈就是学长，学长就是前辈？！ 但这不可能。 学长早已死亡，这点毋庸置疑。 从嘉德莉婭高调回到奥兰瑟尔担当教授的那一天起，任何记录有“路易”二字的纸张坍缩、画像失色，变作雪白的灰。 所有和学长產生过联繫，不论是亲近学长还是敌视学长的人一时呆滯，猛然惊觉自己丟失了一段记忆，不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而帝剑术…… 也变成嘉德莉婭的绝技，奥兰瑟尔董事会动用资源大肆宣传，將她捧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剑王”。 真是荒谬。 欧泊认为，她需要做点什么。 帝剑术太过强大，传说中的“神明的技艺”，恐怕也就是这样了。窃走帝剑术的嘉德莉婭，无异於盗走了神的真名。 必须拆穿她的谎言。 一想到千百年后的人传颂的，是一个卑劣窃贼的名字，欧泊身上就像有蚂蚁在爬，难受至极。 梳妆檯上，斜斜摆放著一封回函，函上的火漆已被切开。 欧泊拿起回函、取出信纸，再一次阅读其上文字： 【致八十七届奥兰瑟尔首席，欧泊学妹：】 【你的函件我已收到，我同意以『八十二届首席』的身份，与你进行一场公开比武。奥兰瑟尔董事会已为我等择定比武的时间与地点，我们將在九十二届新生入学典礼之后，於先贤广场展开对决，死生不论。如有异议，请向董事会发函协调。】 体字绚烂华美，但写信人用的不是墨汁，而是鲜红的血，平添几分肃杀。 欧泊看向函件落款： 【“帝剑王”，嘉德莉婭。】 第12章 懂不懂异化和具体化 路易沿著教堂广场前的幽深小径，走入“遗恨营地”。 熙熙攘攘，人流如织，烟火气极重。 营地路面上铺著石砖，道路两旁做了绿化，大小店铺鳞次櫛比，高矮楼房错落有致。这与其说是建造在地牢上方的营地，倒不如说是一个度假村。 临近观星节，营地里张灯结彩，往来路人脸上带著笑。 看著他们…… 路易感觉先前在地牢中的遭遇是一场幻梦，真是两个世界。 脚下这座地牢，名为“遗恨地牢”。 地牢是奥哈姆星上的常见灾害，和地球上的颱风类似，可以利用观测手段提前预知，但几乎不可能阻止它的降临。 地牢降临之前，首先在区域內生成浓雾，术语称为“诡雾”。 诡雾內充斥亚空间灵能，和魔力那样的自然能量不同，亚空间灵能混沌而危险，极低浓度就能让一个普通市民產生病理性改变，纯纯核辐射。 中心区域的灵能浓度，超凡者来了也顶不住，奥钢打造的魔偶进去，都可能被畸变成猫娘。 通常应对法，是当地市政厅上报王国，等相关政府部门带上专业设备来处理。 诡雾消散之后，灾害办专员实地考察，对地牢的“危害程度”进行评估。 如果是“高危级”，没有別的。 直接出动军队，王国剑圣宫廷术士併肩子齐上，不惜代价快速消灭。歷史上，因为地牢灾害而灭亡的国家不止一个两个，不可不防； 如果危害程度较低，考虑到成本，通常是外包出去，让民间力量自行解决。 经过评估，灾害办认为遗恨地牢没有扩张倾向，危害程度不高，不需要出动军队清剿。 於是冒险者协会承接了项目。 冒险者协会不但要赚王国的钱，而且要赚冒险者的钱，遗恨地牢这种弱鸡灾害，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三个月就能平定，可搞的那么快，对资本不利。 要將“地牢”当成旅游景点或者游乐园经营。 医院酒楼旅店等配套设施样样不能落下，像建设城镇那样建设地牢；冒险者想要进入地牢，事先必须取得协会许可，严禁盗猎偷猎乱捕乱捞，破坏地牢脆弱的生態平衡。 冒险者每在营地中逗留一天，就多一天的消费，衣食住行，上下游那么多產业，全靠他们供养著。 冒险者协会通过配套產业大赚特赚，日进斗金毫不夸张； 当地政府通过地牢项目增加大量税收，从议长到专员没有一个反对的； 当地居民凭空多了许多就业岗位，在营地打灰的收入足以支撑全家人的吃喝用度； 冒险者群体也觉得不错，营地里什么都有生活很便利，消费水平虽然高，但从地牢中得来的收穫足够挥霍。 再说。 倘若不加以限制，那么地牢中的战利品，绝大多数都会流向大型冒险团，亦或者实力超群的高手口袋中。 他们这些中层、底层冒险者是超级弱势群体，以前连喝汤都得跪著，现在不但站了起来，时不时还能吃几口肉。 没有任何一方在这场交易中受伤，还都觉得自己赚了。 简直左脚踩右脚螺旋升天，在所有人的默许和赞同下，世界悄然改变了它的运转方式。 过去人神共愤的地牢，现在已经变成炙手可热的金矿。 遗恨地牢，放在百年前很难撑过三个月的低危级地牢，再过两个月就要迎来它的一周岁生日。目前的冒险进度是第三层，而灾害办推测这座地牢有七层。 照这么看，没个三年是打不穿了。 …… …… “哟呵，您这『口袋』挺別致啊。” 遗恨营地，商业街。 回收店铺。 路易將白丝袜扔在柜檯上，老板一看这傢伙，好嘛，来了个变態。 他抬手触摸，纵享丝滑：“天鹅绒么？高档货。小店不收丝袜，但这双可以例外，另外一只呢？十个铜幣我收了。” “你好噁心啊。” 路易直言不讳。 老板真是服了，竟然被变態说噁心，还有王法吗？ 他打开袜口的结，看清內容物，登时眉头一挑：“了不得啊，阁下。影伏虫余烬？这可是不常见，您似乎大有收穫。” 遗恨地牢各种產出的价值已有定数。 专门做回收的店铺有很多，背后老板各不相同。 大多数时候，回收价是一致的，打价格战对谁都没好处，只会便宜冒险者。 老板一眼顶针，確定影伏虫余烬货真价实，当场给了路易3金27银5铜。 路易也没有討价还价，伸手拿过欧泊丝袜，攥在手心中。 老板又道：“认真的，你那袜子我有兴趣。二十个铜幣怎么样？我想买给我妻子穿。” “滚你妈的。” 路易愈发直接，掉头就走。 走出店铺，在街面上站了片刻，他看向遗恨营地中占地面积最大、人群最为集中的中心建筑——“冒险者之家”。 冒险者之家，可以理解为cbd，中央商务区。 这是每一个营地必有的建筑群，一个超大型冒险者服务中心，面向的主要客户是各大冒险队。 冒险队能在其中租借一栋楼作为临时总部，在优惠政策下，销不会太大。 路易之前加入的冒险队——鲁道夫冒险队，也在里面租了一栋楼。 过去找他们，没有意义。 死亡cg中，鲁道夫和鼠尾草的反应很现实，憎恨他们不至於，没好感是真的。 阿莱斯特的態度，倒是出人意表。 要是没有记错，阿莱斯特的姐姐就在奥兰瑟尔上学，还是剑学院的学生。 他可能知道一些，有关於嘉德莉婭的情报。 路易转身，朝营地墓园走去。 阿莱斯特回到地面后，也许会设法把路易的遗物寄给路易的家人，他会去冒险者协会查询户籍信息。 很快，他会发现路易並未留下任何信息，遗物没有地方寄。 如果他有心，他会去营地墓园买块墓地，立个衣冠冢。 假如他现在不在墓园，那么只能说，他和路易的缘分不够。 路易將立刻动身前往奥兰瑟尔。 第13章 埋葬 “以圣灵之名，我们在此送別冒险者路易—— “一位无畏的施法者，一位忠诚的同行人。 “他的圣光绞碎地牢的阴霾，他的灵魂不灭宛如星辰，即便沉入永夜，仍为生者照亮归途。” 遗恨地牢，墓园。 圣灵教的牧师受到僱佣，手持圣灵宝典，面目严肃而虔诚的朗诵悼词。 穿著黑西装，打著素色的领带的阿莱斯特戴著白手套，和雇来的几个力工一起，扶著一副棺槨葬入墓穴。 棺槨中没有尸体，只是路易的换洗衣物，还有他那把新手短剑，重量有限。 可阿莱斯特的臂骨微颤，好似抬著千斤万斤，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然而，痛苦的並非死亡本身—— “而是倖存者必须背负的疑问： “为何炽烈的火焰总先於灰烬熄灭？为何利他的灵魂，总被阴影吞噬？ “愿他的灵魂安息於『莫尔塔斯』的国度，愿他的意志永燃於我等心中。 “——阿门。” 最后一抔土盖上，將一束白放在墓碑前。 牧师合上圣典。 冒险者是一个死亡率极高的职业，像这样的典礼，他操持过无数次，內心早已封闭。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阿莱斯特先生，节哀。” 他和一眾力工朝阿莱斯特垂首，去也。 阿莱斯特心情低沉。 他看著崭新的墓碑，说道：“虽然……和你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你的確是一个有趣的傢伙。都说人有三次死亡，我想，我不会忘记你的，路易。”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 路易的声音突然在脑后响起。 阿莱斯特闪电转头，看到路易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正面无表情的看著他。 他的反应很快。 “哈呀！” 几乎是在瞬间，他撤步拉弓，一拳蓄满势能，朝著路易面门砸来！ 路易始料未及！ 但…… 阿莱斯特是治疗者，身体强度一般。 情急之下的全力一拳称得上势大力沉，只是路易今汐菲比，轻巧闪过：“疯了？” “你……” 这一拳，打得阿莱斯特眼冒金星。 內心更是无比震撼。 片刻之后，他仍然不敢相信他的眼睛，茫然说道：“你……路易？” “是我。” “你怎么可能还活著？我……” 我亲眼看到鲜血横流，路易的瞳孔失去神采，生命力丧尽。 多说多错，路易神神秘秘：“你可以认为——这是我的底牌，不方便透露，你懂的。” 阿莱斯特点著头，脚趾头抠紧。 身体燥热，他想松一松领带，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 那实在不雅观。 不论何时都整洁的领口和袖口，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沉稳而精心蓄剪的八字鬍，还有与眾不同的说话腔调。 阿莱斯特总是在扮演他想像中的，优雅而从容的绅士。 眼下这事，的確有些尷尬。 奥哈姆星上的超凡流派多如牛毛，各有各的神秘，起死人肉白骨的妙法的確存在。 路易没死，不是不能理解。 唐突的是自己吧？ 没搞清楚状况，就急吼吼下葬，现在要怎么办？ 也不知道路易发现没发现，总而言之先掩饰一手。 “是么，你还活著啊？队友一场，本来想著过两天给你立个衣冠冢，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阿莱斯特不动声色的调整站位。 他横亘在路易和墓碑之间，以免墓碑上的文字暴露—— 【挚友路易之墓】 要是被路易看到“挚友”二字，人生就完蛋了吧。 路易用看垃圾的眼神看著他，一言不发。 阿莱斯特心虚，他扯下手上的白手套，潦草的塞进西装口袋，生硬的问道：“今天天气不错，你到墓园来干什么？”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有什么事？” 路易张了张嘴，想反问他在墓园干什么。 只是阿莱斯特满头暴汗，眼神仓惶，看上去像是偷偷氪金被当场逮捕的小孩。 “哦，知道了，为了本次冒险的报酬是吧。” 阿莱斯特微微一笑，尽力维持著镇定。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交给路易：“这是你那一份。我和鲁道夫他们以为你死了，打算寄给你的家人，但我没在协会查到你的户籍信息，还在苦恼怎么处理呢。” 路易接过支票，没有多说什么。 阿莱斯特在他这里的好感度无疑是很高的，患难见真情了属於是。 但很严肃很庄重的向他道谢，实话说，不適应。 就先这样吧。 两人朝著墓园外走去，路易突然说道：“我打算去奥兰瑟尔。” “是么？奥兰瑟尔九十二届招生工作已经开始，你在营地看到gg了？” 阿莱斯特摆出一贯的高姿態：“呵呵，奥兰瑟尔的入学標准，可是很高的。我不是在质疑你的能力，我只是想说……那是平庸者的坟墓，你应该做好心理建设。” 路易无语，帝剑术在身，他隨便进的。 他问道：“你有个姐姐在那上学吧？” “艾琳薇尔。我的姐姐叫艾琳薇尔。” 阿莱斯特唇角勾起，说起他的姐姐他就来劲。 “我姐姐也是好起来了。我刚刚才知道，她现在是『十三剑徒』之一，已经在接受嘉德莉婭教授的亲自教导了！” 路易一怔。 阿莱斯特察言观色，当即笑道：“你不知道『嘉德莉婭』？也是！对你这样的冒险者而言，嘉德莉婭是天上明星，过於遥远。” 路易真是气笑了。 玩游戏的时候，他不是很喜欢阿莱斯特，这个人自持身份，说话夹枪带棒，不知道在装什么。 穿越过来，亲耳听到，更討厌了！ 所以说人是复杂的，很难评啊。 路易按按手掌，说道：“阿莱斯特，你能不能改改你说话的风格？什么叫对於我来说过於遥远啊？” “伤到你了吗？” “你他妈的……” 阿莱斯特並不觉得过分：“实话实说而已，没有针对你。嘉德莉婭前辈，是奥兰瑟尔学院炙手可热的教授，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剑王，还在四年前得到圣灵教认可，成为『天启者』！这样的人，难道不是天上明星吗？” 路易，震惊。 前面两个身份就算了。 “剑王”听著很碉，但如今社会沽名钓誉者太多，报纸电台普及之后，信息流通的速度远超过去任何时代。 剑王法王之流的含金量，当然是有一点的，但不如过去。 真正牛逼的，是“圣灵天启者”。 圣灵教是奥哈姆星上最古老的教派，信眾过亿，在大陆诸国拥有强大的影响力，已经融入到人类的日常生活中。观星节，原本是圣灵教的祭祀活动，现在儼然是异世界除夕，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圣灵教內规矩森严，等级分明。 “天启者”，是得到“七圣灵”眷顾的使者，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能跟教皇谈笑风生。 嘉德莉婭，何德何能？ 路易收敛心神，问道：“十三剑徒，那是什么？” “那是嘉德莉婭教授亲自教导的学生的代称。奥兰瑟尔很尊敬她，划出专门区域供她修行，也不强迫她传授技艺，迄今为止她只收了十三个学生，我姐姐就是其中之一！” 阿莱斯特挺起胸膛，与有荣焉。 他看向路易，又道：“我的姐姐，现在就在营地里。明天一早，我会和她一同前往奥兰瑟尔，现在么……我带你去见见她？” 路易奇道：“你姐姐不在奥兰瑟尔，在这儿干嘛？” “说是嘉德莉婭教授的委派，押送一批货物前往奥兰瑟尔。” “哦……” 路易点著头。 去见一见阿莱斯特的姐姐，应该有些必要。 第一次碰面基本不可能得到有用的情报，认识认识，之后就好说了：“走吧，嘉德莉婭教授的学生，了不得。” “走！” 阿莱斯特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 第14章 十三剑纹 “巨龙之座”。 遗恨营地中规格最高，装潢最豪华的大型商务酒店。流线型外观，全景玻璃窗，看在眼里有种错位感，这不像是奥哈姆星上该有的风格。 走入接待大厅，来往的服务员都是俊男靚女，坐在沙发上休憩的人和营地中的冒险者也是两个物种，他们说话轻声细语，衣著奢美考究，眼里都是有光的。 路易已经换下血衣，穿得还算得体吧，仍是相形见絀，气势上就矮了几分。 跟著阿莱斯特，一路走到顶层。 在一扇门前，他抬手敲了敲，叫道：“姐姐，你在吗？” 片刻之后。 “阿莱斯特？进来吧。” 门內响起一道颇为冷峻的声音。 “走吧。” 一路走来，阿莱斯特的笑容就没收敛过。此刻更是转头看来，低声催促著。 路易受到他的感染，深吸一口气，站得更直一些。 推开门，玄关上站著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的女子。 她的长相和阿莱斯特有几分相似，標准的索兰人长相，五官深刻红髮褐眼，气势堂皇。 她穿一件吊带落肩裙，配著宽腰封，纤长的脖颈和白皙的锁骨裸露在外，凝脂般的北半球高耸，弧线极为圆润却给人以险峻之感。 路易看到，艾琳薇尔脖子上戴著奇异的首饰，细细一看，那哪里是首饰？竟是纹身。 十三枚指甲盖大小的鲜红符文环著脖颈，绕了一圈。 路易感到诧异。 就他的了解，纹身是一种亚文化，只在冒险者和罪犯中流行。不要说贵族，普通市民都对纹身有异见，不能接受好吗。 “怎么了，阁下？” 注意到路易的视线，艾琳薇尔微笑询问。 路易笑了笑：“……你好！我叫路易，是阿莱斯特的朋友。” “你在意我的纹身？” “……怎么说呢？不常见。我还以为，您戴著项炼呢。” 真的是。 完全不懂呢。 纤长的手指抬起，按在颈下纹身上，艾琳薇尔带著几分骄傲，说道：“这是嘉德莉婭老师替我纹的，每一个『剑徒』都有，是身份的象徵。” “身份的象徵？” “它代表我是『帝剑术』的正统传人。帝剑术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剑术。”艾琳薇尔语气鏗鏘不容质疑，“啊，这么说或许不严谨，应该说——帝剑术是有史以来的，现在还存在的，最强的剑术。” 路易波澜不惊，只是看著艾琳薇尔的纹身。 纹身的图案，他很熟悉。 狂乱的呢喃声涌现，先很微弱，旋即响彻脑海，宛如过境的风暴。 金色的线条扭曲如虫，在艾琳薇尔白皙的胸口堆叠，变幻成可以被阅读的文字： 【你看到了什么？真是奇妙，艾琳薇尔颈下的纹身，竟然和木叶忍者护额上的“木叶之纹”极为相似。】 【为什么嘉德莉婭剑徒身上的纹身，会是这个模样？毫无疑问，因为你。】 鼻子里闻到陌生又熟悉的香波气味，热浪和记忆一同袭来。 “张嘴——是冰激凌哦。” 奥兰瑟尔，第二学年。 路易的宿舍中。 嘉德莉婭仍然穿著修女袍，她手上捻著银勺，从自己的杯子里挖了一块冰激凌，餵到路易嘴里。 学院的夏天过於炎热，任谁都没有刻苦训练的想法。 路易和嘉德莉婭理所当然的翘了课，躲在宿舍不出门。 银勺杵著玻璃杯里的冰碎，有一下没一下，嘉德莉婭忽然说道：“路易，我想去纹身。” “你吗？” “嗯，你怎么看？” “挺好，你知道反差婊……啊不，你知道反差吗？在我的家乡，这个概念很流行。” 嘉德莉婭放下勺子和杯子，鲜红的眼睛直视著他：“那是什么？” 比方说。 表面是个文学少女，实际上十分淫荡…… 这个应该不能说。 “比方说，表面上是个阴暗的文学少女，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坦率、非常真诚的人，这个就叫反差。像你这样，表面上是个虔诚的修女，实际小腹上有——” “路易。” 路易话没讲完，嘉德莉婭打断了他。 鲜红的眼里全是鄙夷，她说道：“不要再说了。你很下流。” “……为什么下流？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圣灵教是不允许纹身的吧？他们认为人的身体是神赐的、完美的，纹身是一种褻瀆，等同於污损圣灵像。你是修女，你却纹身，这不是反差吗？” “別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刚刚说的那个比方，其实是『表面是个文学少女，私底下十分淫荡』吧？” 路易立正了。 嘉德莉婭……真是深諳人心啊。 室內陷入沉默，越窗而来的风是熔岩味的，勾起內心的燥热。 嘉德莉婭拿起纸笔，画了个木叶之纹，展示给路易看：“纹这个怎么样？” “木叶之纹？” “嗯，寓意很好不是吗？说到做到就是我的忍道之类的，令人奋发呢。” 嘉德莉婭笑著说道。 路易看著她：“纹身，不论是对於你的家族还是圣灵教会，都是禁忌。嘉德莉婭，你有衝破桎梏，无视他人目光的勇气吗？” “……所以，我才想纹身呀。” 嘉德莉婭將纸放下，带著几分惆悵：“你不同意就算了。”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艾琳薇尔胸前文字逐渐淡去，传递最后的信息： 【目睹『木叶之纹』，深化了你前世的记忆。】 【蝮蛇学派猎魔人剑术等级提升：10→20。】 【嘉德莉婭赠予你的『毒牙法剑』回归。】 【请抓住眼前的线索，不断追寻你的前世。】 【当你与『命定之人』再度相遇，你將取回你曾掌握的一切技艺。】 “咳咳！” 阿莱斯特咳嗽两下，路易恍然惊觉，意识到他盯著別人锁骨看的行为可能不够礼貌。 他连忙说道：“抱歉……艾琳薇尔小姐，您的纹身让人钦羡，我一时入迷了。” 艾琳薇尔矜持一笑，按在锁骨上的手仍然没有放下：“这是『帝剑纹』，有『言必信、行必果』的寓意。” “……” 嘉德莉婭，你把“说到做到就是我的忍道”改成了什么啊！ 尊重一下原著吧！ 艾琳薇尔放下手，笑道：“路易阁下，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就在几小时前，阿莱斯特哭著过来找我，他说你是一个真正的朋友，有著常人难以比擬的勇气——” “姐姐。” 话没说完，阿莱斯特便强硬打断。 他黑著脸，说道：“无关的话就不用讲了。” 路易高情商：“你们姐弟关係不错。” “这是当然的，他一直是我的骄傲。”艾琳薇尔看向阿莱斯特，“所以，有什么事？” 阿莱斯特低头，看著玄关上的两双皮鞋：“有客人？” 艾琳薇尔点头：“蝮蛇学派的猎魔人，以及一位圣灵教的修士。你知道，嘉德莉婭老师正尝试成为蝮蛇学派的『学派长』。” “哦……” 阿莱斯特半懂不懂，但既然有客人，那的確不方便打扰。 他说道：“没什么事，路易打算去奥兰瑟尔，我想——他能不能和我们一起走？” 艾琳薇尔笑容不减，开口，却是拒绝：“实在太遗憾了，这恐怕不行。我们需要护送一批贵重的货物，阿莱斯特是我的弟弟，我可以为他担保，但是路易阁下……” 阿莱斯特眉头一皱，感觉没面子。 他正要开口爭取，路易还在高情商：“我能理解！阿莱斯特，还有艾琳薇尔小姐，我们奥兰瑟尔再见。” 阿莱斯特闭上嘴，愤愤不平。 艾琳薇尔成熟的多，低头致歉：“路易阁下，您抵达奥兰瑟尔之后，请务必第一时间来找我，到时候，我会向您表达我的诚意和歉意。” 三人做了道別。 房门关上，过道中，阿莱斯特很尷尬，对路易说道：“路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路易连忙摆手：“算了吧！你还是跟你姐姐走，我们奥兰瑟尔再见。” 第15章 蝮蛇猎魔人 对於猎魔人这个群体，路易並不陌生，嘉德莉婭深受家族迫害，对他倾诉很多。 这是一个传承久远的古老职业。 最早时候，猎魔人秉持著“中立原则”，侠以武犯禁，猎魔人不参与政治不介入战爭，以中立换取生存空间，靠猎杀魔物维生。 其內部结构鬆散平等，通常以兄弟相称，没有明確的“领袖”。 这种特性…… 说好听点是超然物外，没有权利意味著没有义务，路边一条引不来大能瞥视； 说难听点，抗风险能力极差，一有风吹草动，就有覆灭可能。 三百年前，奥哈姆星上迎来了罕见的太平盛世。 地牢灾害成为上代人的痛苦回忆，广袤大陆上处处都是生机，魔物销声匿跡，几近灭绝。新一代的奥哈姆人不知道什么叫怪物，学习超凡技艺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祥和的气氛持续了整整五十年，猎魔人们失去唯一的谋生手段，各大学派萎缩到了极限，传承面临断绝。 在这绝境中，我们联合！ 为了传承，为了生存，各大学派的猎魔人摒弃前嫌，以血契团结彼此，所有成员都加上中间名“卢恩”，作为一个整体延续。 嘉德莉婭的全名，是—— 嘉德莉婭·卢恩·邪眼。 面临生存危机时，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猎魔人们相处的很融洽，各学派的技艺在交流中得到长足的发展，著实培养了一批精悍的骨干； 而到了现在，生存危机不復存在。 物极必反，盛极而衰。 五十年太平盛世之后，是难以想像的天灾末日。天体交匯，疫病饥饉席捲大陆，连太阳都不忍直视无时不刻不在上演的惨剧，它躲在阴云之后，八十年后才重新投射光热，融解漫山遍野的冰川。 在那场浩劫中，“卢恩家族”的表现极其亮眼。 他们为罗恩王国效力，帮助建国，至今仍是罗恩国的幕后阴影，有干涉罗恩王决策的恐怖能量。 在这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刻，原本紧密合作的亲切伙伴，分崩离析。 简单的说。 卢恩家族的话事人，从来都是“狮鷲学派”的猎魔人，嘉德莉婭出身的“蝮蛇学派”属於旁支庶出，极其不受待见。 五年之前。 嘉德莉婭返乡途中，遭到截杀。 杀手的外號是“铁喙”，全名费伦·卢恩·迦罗什，狮鷲学派的资深猎魔人，正当壮年，十分强大，是英雄级冒险家。 路易还记得这个男人。 嘉德莉婭叫他“叔叔”来著。 那之后，卢恩家族剧烈动盪。 嘉德莉婭死里逃生，公开与家族决裂，返回奥兰瑟尔。 最开始，无人关注此事。 嘉德莉婭咖位太小，奥兰瑟尔首席的確厉害，但这只是一个初级荣誉称號，一年稳定產生一个，神气什么？ 隨后的发展，惊掉了卢恩家族的下巴。 多位剑王登门比武，嘉德莉婭屡战屡胜，帝剑术的威名传扬四海，已是奥哈姆星上公认的“顶级超凡剑术”，五常大国的王室成员，也有倾心者，想当嘉德莉婭的学生； 圣灵教敕封嘉德莉婭为“天启者”后，她的名望抵达顶峰，她的冷艷她的神秘她的强大，是所有冒险者津津乐道的话题，冒险者协会年度女神top3。 不怕兄弟苦，就怕兄弟开路虎。 卢恩家族看嘉德莉婭日子过得这么舒服，如鯁在喉。 三个月前。 他们宣称嘉德莉婭违背“卢恩血契”，是家族叛徒，他们要求圣灵教会启动道德审查，一个背叛家族的人，怎么能当“天启者”？ 这是瀆神！ 巨龙之座。 殿堂套房。 窗帘拉著，沙发上坐了两人，面色阴沉。艾琳薇尔走上前来，抱歉道：“先生们，耽误你们时间了。” “好了，拿出来吧。” 稍年长那位穿著深色神袍，胸前佩戴七叶棕櫚铜章，腰上悬掛一面圆镜。 这是圣灵教资深修士才有的打扮。 “是。” 艾琳薇尔走到矮柜前，从皮箱中拿出一柄单手剑，摆在桌上。 极为华美的剑器。 镶嵌著宝石，点缀著黄金的漆黑剑鞘正面，有一盾形纹章。纹章下半是一条盘著身体的蝮蛇，蝮蛇头顶是一只决眥欲裂的凶恶眼瞳，有如大日高悬。 这是…… 蝮蛇学派学派长的信物，毒牙法剑。 圣灵教修士粗鲁的拿起，拔剑出鞘，他將魔力灌注，注视剑刃上涌现的法印，脸上阴晴不定，没有说话。 艾琳薇尔惴惴不安。 她看向在场另一人。 那是一个猎魔人，比较年轻，疏朗的眉目间带著奇异的亲和力，莫名使人放鬆。 他端详剑器，笑著开口：“蛮锤家族以锻造闻名，『熔炉堡』是举世有名的铁匠之堡，果然名不虚传。神父，我认为这柄剑至少在外观上，和『毒牙法剑』一模一样，以假乱真。” 艾琳薇尔不敢放鬆，说道：“毒牙法剑太过神奇，剑身上附著的『十二卢恩法印』，轻易无法復刻。我们已经尽力模仿真品上的法印形状，只要不用它对敌，我想……可以矇混过关。” “唉！” 圣灵教修士忧心忡忡，不能说服自己：“只是看上去很像，不足以欺骗世界。不要求十二卢恩法印俱全，至少得有两三个法印可用吧？艾琳薇尔，你们做不出来么？” 艾琳薇尔摇头：“这件事只能交给可以信任的匠人去做，目前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如果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呃……復刻一两枚卢恩法印，或许可以做到。” 连大饼都画得这么保守吗？ 那没救了呀。 卢恩家族底蕴深厚来势汹汹，对付嘉德莉婭，他们是认真的，举全族之力死命一击，这一拳三百年功力，你挡得住吗？ 如果圣灵教全力驰援，那么嘉德莉婭不会受到任何损害，卢恩家族只会变成小丑。 但…… 圣灵教不在乎。 圣灵教是真正的庞然巨物，体量大到无可估量，嘉德莉婭的成败枯荣，不能撼动它一毫。 它是一台精密的机器，所有行动只有一个標准，维护教会的威望。 强行为嘉德莉婭出头？ 这等“不公”之事，貽害无穷，圣灵教不会为了一个天启者，染上污点。 目前在发力的，在协助嘉德莉婭对抗卢恩家族的，只是围绕在她身边的既得利益者。 座上神父，就是其中一员。 “正如教皇之於三重冕。毒牙法剑，是蝮蛇学派的信物，谁持有它，谁就是蝮蛇学派的学派长。要挫败卢恩家族的指控，最好的方式就是亮出毒牙法剑，证明脱离家族绝非个人决断，而是蝮蛇学派的集体意志……” 手掌拂过贗作毒牙法剑，神父抬头，紫色的眼里充满斗志：“我不认为这把剑能骗过『裁判所』的眼睛，但我们，只能试一试了。” 第16章 出海！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 多处磨损的二手牛皮箱摆在桌上，路易精神不振，靠在椅背上小憩。 笑死，根本睡不著。 闭上眼睛是对亲人的思念，睁开眼睛是对未来的担忧； 半睁半闭是哀嘆命途多舛，不睁不闭只觉得荒唐可笑。 真是绝妙体验，难以述说。 昨天见到艾琳薇尔触发“前世记忆”，金色文字声称“毒牙法剑”回归之后，路易袖管里就多了一样东西，冰凉坚硬，硌得他很不舒服。 和阿莱斯特他们吃散伙饭之前，路易偷偷拿了出来。 那是一柄单手剑。 剑鞘用夜魘兽皮革包裹，装饰黄金和宝石，上端三分之二处，有一盾形纹章。“邪眼家族”的蝮蛇家徽。 “仓啷！” 路易拔剑出鞘，寒光暴闪盖过窗前晨曦，冷锋横掠室內温度为之下降。 银白色的剑刃上异彩涟涟，上头镀了一层符文秘银，如水般淌动，仅是看著，就让人双目不適，有流泪的衝动。 路易往剑身上灌注魔力。 剎那。 十二道卢恩法印逐次亮起，强光闪耀，他的面庞一半明一半暗。 货真价实的“毒牙法剑”，蝮蛇学派话事人的信物，持有这把剑的人，才有资格自称“学派长”。 路易本以为，“前世记忆”只会让技能回归，现在看来连先前持有的道具也有可能回归。 这把剑，原本是嘉德莉婭的东西。 她十分爱惜它，日日保养夜夜维护，却从不在训练或者实战中使用，问她，她就说是家传之物，不能擅用，万一受损就麻烦了。 路易想摸一摸，都被她严厉喝止，死活不让碰。 因此…… 当她將法剑双手奉上，当做庆祝路易毕业的礼物赠予时，路易感到意外。 他明白这把剑背后的含义。 作为一个“玩家”，他不可能在乎很多，蝮蛇学派话事人是吧？ 我来当！ 只管跟著我，我带你们走向繁荣富强。 后来轮迴次数多了，经手的法器咒器魔导器数量上去了，他才发现——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纵观整个游戏歷程，嘉德莉婭赠送法剑的素质，也在上游之列。 剑身上十二卢恩法印任意组合，衍生出数百种不同的能力，全天候適用无差別反制，光是这一项就可以被称为神剑。 而蝮蛇学派的猎魔人，以暗杀和下毒闻名於世。 毒牙法剑作为学派圣器，还有一项异常强大的神通： “两界行走”。 持剑人可以自由出入灵界和物质界，墙体岩壁不再是障碍，高山大河也无法阻隔。不论是世界银行，还是帝国王女的闺房，路易都能悄无声息的潜入。 “当时送我这把剑，不会是想把我栓在你身边吧，嘉德莉婭。” 路易面无表情。 他將原本的奢侈剑鞘放在牛皮箱最底下，又拿出昨天晚上请匠人打造的劣质剑鞘，將法剑收纳。 毒牙法剑的剑格剑柄没有奇异之处。 儘管得到了精心的保养，但在时光的流逝下，仍不可避免的磨损，没有名贵剑鞘的衬托，它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古旧。 毒牙法剑是嘉德莉婭的家传之物，又是蝮蛇学派猎魔人的圣器，认识它的人固然不多，可一旦被认出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最好的做法，是秘而不宣，彻底不用。 但路易目前等级不高，能力不强，遇到高手很可能吃亏。 现阶段，这柄剑可以提供大量战斗力，不把它放在手边，实在无法安心。 “那么，出发吧。” 房內座钟指向早晨六点，路易提起牛皮箱，在旅店前台办理退房。 走在街上，遗恨营地中见不到行人，路边倒著几个醉汉，横七竖八，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路易从他们身边走过，抬手，將帽檐压低。 前方后方，尽皆空旷，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太阳，也隱没在稀薄的雾气之后。 …… …… 海风温和，风满缨足。 虽然有些突然…… 但是一个月后，狭海。 舰艏劈风斩浪，驶过一片青蓝色的透明海域，路易看著水底一只只整齐排列，好似连到天边的螺类生物，知道奥兰瑟尔近在眼前。 这片海域，是奥兰瑟尔的重要设施——骨螺源能场。 水底脸盘大小的生物，名为骨螺。 这是一种奇异的魔法生物，可以吸收潮汐能转化为魔能，通过海底架设的钢缆送往城市。类似的“骨螺源能场”还有好几个，是奥兰瑟尔的主要供能设施。 “看啊，是奥兰瑟尔！芜湖！” 女王號邮轮甲板。 偌大的甲板上站著各色人等，最小的还在换牙，最大的满头白髮，路易身边甚至还杵著一个绿皮兽人。他们都是有志於奥兰瑟尔的超凡者或者准超凡者。 为期半个月的航海之后，终於在今日，他们抵达奥兰瑟尔—— 奥兰瑟尔孤悬海外，既是一所超凡学院，也是一座面积足有一个通辽那么大的岛屿。 建校之初。 “奥兰瑟尔二十英杰”秉持中立原则，声称学院只专注教育、不参与政治，拒绝所有国家的建校邀请，想在狭海上一座无人海岛落户。 这种事…… 怎么可能啊。 通辽的面积有5.95万平方公里，这个尺寸，比一般的小国都要大。 狭海更有“黄金海域”之称，是海上贸易的主要通道之一。 你奥兰瑟尔在这种地方建校，还永久中立不参与政治什么的……狭海周边的国家收到这个提案，全部傻掉，他们不知道是他们看错了，还是“二十英杰”发疯了。 但是后来，这事成了。 谁也不知道幕后有怎样的交易，总而言之，二十英杰大兴土木，很快建起雄伟的建筑群，落成之日，海岛改名“奥兰瑟尔”。 海面平静，阳光明媚，视野极佳。 奥兰瑟尔典雅与雄伟並存的建筑群，映入路易眼帘。 他无法准確的揣摩他现在的心態，他认为在心底盘旋著的感情，应该是“怀念。” 只是—— 这有些可笑，他脑內的虚假记忆正在欺骗他，路易比谁都清楚，他从来没在奥兰瑟尔上过学，没在那个岛屿上度过漫长的五年时光。 並且。 他认为，理论上，他不应该对“嘉德莉婭”有太过炽烈的感情。 眷恋或者怨恨，都不该有。 可是…… 过去一个月，路易心中分明有怒火。 ——“嘉德莉婭，有点噁心啊。” 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时候，他会想嘉德莉婭的事。 路易默不作声的离开人群，走向自己的舱室。 行李早已打点好，二手牛皮箱就摆在桌子上。路易拿起箱子边上一份报纸，再一次看向占据了整整三个版面的专题报导： 【『圣灵天启者』、『帝剑王』嘉德莉婭大师身陷风波，卢恩家族指控其违反血誓，背弃家族。】 头版標题引人瞩目； 【嘉德莉婭大师或將失去『天启者』头衔？应卢恩家族要求，圣灵裁判所组建『纠察队』，已於前日从水星教堂启程，对嘉德莉婭进行道德审查。】 第二版標题扣人心弦； 【嘉德莉婭大师钟爱哪个品牌的高跟鞋？小编带你一探究竟！】 这第三版…… 不要笑挑战么？有趣。 第17章 海泥啵啵 “女士们先生们，女王號邮轮即將靠岸，请有序下船。休伯利安航运公司预祝各位学子马到成功，顺利入学，预祝各位旅客有一个美好的假期。” 邮轮上的广播中，响起船长粗獷的嗓音。 女王號靠岸，路易跟隨人流走下甲板，再一次站在奥兰瑟尔的土地上。 “破碎港口”的地面一如既往的潮湿泥泞，海腥味充斥鼻腔直入大脑，非常上头。 同船而来的准学员们异常兴奋，不住的打量周围环境。 路易却是老马识途，他又一次有“陌生熟悉”的奇妙体验，提著他的牛皮箱走街串巷，从鲜为人知的捷径走出港口区，抵达“六分街”—— 位於奥兰瑟尔外环和中环之间的集市。 在一间店面前，路易停下脚步。 “海泥啵啵”。 路易稍作迟疑，最后撩开门帘，走入其中。 油烟味扑面而来，脚下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檜木吧檯泛著琥珀光泽，墙壁上掛著的浮世绘风格的画作，早已模糊不清。 这是一家铁板烧店。 “欢迎光临，要点什么？” 吧檯后面，穿著靛青色围裙的老店主正在切割一只小章鱼，现在不是用餐时间，店內一个人都没有。 店主看路易风尘僕僕的样子，说道：“你是来参与入学考核的吧？我推荐你试试我的爆汁章鱼乱燉，吃过的都说好，价格也相当实惠。” 已经…… 不认识我吗？ 路易笑了笑，坐在吧檯边上：“算了吧『淤泥老师』，你的章鱼乱燉真不行，给我一份海鲜炒麵。” 店主微微一怔。 他放下手中小刀，仔仔细细的打量路易的脸。 路易对上他的视线，笑著问道：“还记得我吗？” 店主只是觉得陌生，脑內没有半点印象。 可人的感受总是十分奇妙。 不知为何，他无端感觉他应该认识眼前这个青年，他们之间似乎有某种“默契”。 片刻之后，他还是摇头：“抱歉，年纪大了，记忆力不行了……你是奥兰瑟尔的学生？” “是的。五年之前，我从这里毕业。” 五年之前毕业的么…… 店主放弃思考，在铁板上刷了一层油，將切碎的海鲜放入。 压制煎烤，刺啦刺啦的爆油声响彻。 店主开口说道：“五年前毕业的，你和『帝剑王』一届？你是她朋友，曾经和她一起来过？”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为什么这么说？” 路易问道。 店主露出几分怀念来：“我印象中，叫我『淤泥老师』的只有嘉德莉婭大师。你应该是她朋友吧！否则，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外號呢？” 路易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但真的听到，还是觉得…… 很荒谬。 他当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微微笑著。 真是倒反天罡。 淤泥老师这个外號，最开始是路易叫的。眼前这个店主，最开始做的也不是铁板烧，而是一种黑暗料理，就是他说的“爆汁章鱼乱燉”。 因为看上像是一团烂泥，据嘉德莉婭说吃起来也是一股青草味，所以路易叫他淤泥老师。 “海泥啵啵”本来都要倒闭了，根本没人来吃，还是路易提出建议，让他转行做铁板烧—— 没有人知道铁板烧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做。 路易询问deepseek，將答案复述，淤泥老师多少有点天赋在身上，几次尝试之后復刻的像模像样。 铁板烧不但新奇，而且便宜美味，深受学生喜欢，淤泥老师也藉此，在奥兰瑟尔市集上有了一席之地。 他记得嘉德莉婭，理论上不可能忘记路易。 然而现在…… 路易问道：“嘉德莉婭还会来这里吃东西吗？” “怎么可能！她现在是什么级別的人物，怎么会来我这种小店。”淤泥老师笑著，“不过，她的剑徒倒是经常来，打包一份带回去。” 不过片刻，海鲜炒麵做好。 路易吃了一口，滋味咸鲜，非常不错，三两口就吞入腹中。 他拿出十个铜幣，放在吧檯上，起身要走。 淤泥老师见了，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五年前毕业的……涨价了！海鲜炒麵，十五铜幣。” 是么？ 路易又拿出五个铜幣，问道：“您知道『图鐸咖啡店』在哪吗？” “图鐸咖啡店？出门左转，走到头就是了。不过……今天应该没开门。”淤泥老师將铜幣扫进零钱盒，“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估计都不会开门，店主出事了。” 路易抬头。 淤泥老师又道：“风纪委指控维克托店主『偷学帝剑术』，已经採取强制措施，將他羈押了起来。” 奥兰瑟尔只是一座学校，严格来说，不能採取所谓的“强制措施”。 著名的“奥兰瑟尔中立协定”中，签署各国赋予学院临时收监、临时关押的权力，但更高一级的惩罚——有期徒刑乃至於死刑，奥兰瑟尔无法实施。 路易不明所以，问道：“偷学帝剑术？” “是啊。你和帝剑王同期，应该知道，维克托店主以前是嘉德莉婭的导师之一，恐怕就是在教学过程中，他了解到掌控帝剑术的方法吧！” 淤泥老师用抹布擦拭吧檯。 “那维克托也是昏了头，竟偷到帝剑王家里去了。她家的东西，偷得的么？帝剑术是现今最强的超凡剑术，奥兰瑟尔金字招牌，最近几年生源越来越好，这就是帝剑术带起的风潮——最强超凡剑术，谁不想学？” 路易心头无名火起，当即说道：“可笑！维克托教授想掌握帝剑术，需要偷学？” 淤泥老师一怔，訕訕一笑：“这个是风纪委说的，不是我说的……” “维克托教授被羈押在哪里？风纪院？” “奥兰瑟尔，也就那地方能关人。” 淤泥老师看著莫名恼怒的客人，极快的回答著，他现在只想送走路易，这人好怪啊。 路易想告诉他，不一定。 奥兰瑟尔有真正的监狱，深不见底暗无天日，关进去就是一个死，绝无生还可能。 但维克托教授的事被公布了，那就意味著事態没有那么严重，大概率是在风纪院。 他提起牛皮箱，朝著风纪院走去。 第18章 维克托·钢刃 一道铁柵栏將房间分成两半，四面墙上符文闪动，是防止罪犯撞墙自戕的“柔软咒”。要是用手触摸，可以发现审讯室的墙壁软得像。 维克托·钢刃坐在椅子上，看著铁柵栏后面色严肃的审讯员，內心里有一团火熊熊燃烧。 “维克托教授。姑且，还叫你一声教授吧。” 男子西装笔挺，抹了髮蜡的头髮往后梳著，一丝不苟。 他左臂上有一袖章，写有“风纪”二字。 这是风纪委的干部。 “我再问你一次——你在何时、何地，剽窃嘉德莉婭大师的剑术，又是在何时、何地偷偷习练，掌握帝剑术？” 维克托嗤笑一声。 他昂首挺胸，义正辞严：“我再回答你一次。你们对我的指控无比的荒唐，帝剑术不是嘉德莉婭的东西，她只是一个卑劣的窃贼，一个道德败坏的小人。” “还在狡辩！你又想说——帝剑术是一个叫路易的，奥兰瑟尔八十二届学员所创？” “这不是狡辩，而是事实。” 真的是…… 冥顽不灵。 西装男彻底丧失耐心，维克托可笑至极，他难道以为，这么说能够脱罪？ 坐在西装男身侧，年龄稍大一些的审讯员开口。 他负责红脸，语气还算温和：“维克托教授，何至於此呢？我们去过档案馆，查看了原始资料，八十二届学员中，没有任何一人名叫路易，你说他曾是嘉德莉婭的『密友』……你总在说一些很荒谬的事情。 “你知道的，每年都有学员留校任职，八十二届不例外。你想见见他们吗？他们都不记得，当年还有一个叫『路易』的同学。” 维克托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 他深切的明白，路易存在的痕跡已经被抹除，纸上的记录消散、人的记忆扼杀。 仅有极少数人，还保留著相关认知，维克托教授是其中之一。 两个审讯员看他闭目沉默的样子，只是觉得棘手。 棘手而且迷惑。 在奥哈姆星上，“超凡流派”是没有智慧財產权的。没有实物，无法量化的技艺，要怎么界定评判？ 遍数过往事例，这种纠纷一般不报官，自己动手解决。 活著的是正版，邪不压正。 可是维克托教授没有否认他“偷学”了帝剑术，反而一口咬定帝剑术不是嘉德莉婭的技艺，真是把他们两个在风纪委当了半辈子鹰犬的打工人看笑了。 抵赖是门学问，维克托要学的还有很多。 “咔。” 锁舌扭动的声音响起。 审讯员转头，看到一位圣灵教的高等修士走来。 他头顶剃圆，留外围环状发，这是圣灵教苦修士的標誌髮型，象徵著圣灵荆棘冠。 深紫色的眼瞳神秘宛如深渊，漆黑神袍外，披著一件猩红色祭披，七叶棕櫚金章熠熠生辉，极为醒目。 审讯员肃然起敬，当即站起身：“卢西恩神父，您怎么来了？” 西里尔·卢西恩。 圣灵教会的苦修士，二十年前游歷至此，他没在奥兰瑟尔找到圣灵教的教堂，断然不能接受这个世上有不受圣灵眷顾的土地。 於是一砖一瓦，卢西恩秉持对圣灵的信仰，硬是靠自己的双手，在“冥歌海渊”旁建起圣堂，贏得所有人的尊敬。 圣灵教牧首座堂，水星教堂听闻此事，將他擢升为“高等修士”。 卢西恩也就在奥兰瑟尔驻守，传播圣灵的福音。 时至今日，他的圣堂已是奥兰瑟尔圣灵教信徒的聚集处，每到礼拜日，动輒有三四百名信徒前来聆听教诲。 卢西恩看向两个审讯员，笑著说道：“两位，可否……请你们迴避？有些话，我想单独和维克托教授说。” 按照规定，不行。 但是。 自从老校长迷失在“冥歌海渊”深处，新的领导班子上台之后，卢西恩神父的地位与日俱增，已经不能再將其视为普通修士。 春江水暖鸭先知，作为风纪委的干部，自然清楚这一点。 年长那个什么都没说，只是收好笔录，当先离开； 年轻那个是圣灵教信徒，走过卢西恩身边，他微微頷首，轻声说道：“神父，平安。” 卢西恩微笑致意。 …… …… 审讯室內沉寂无声，卢西恩神父慢慢坐下，打量铁柵栏后的维克托。 资料显示，维克托今年不到五十岁。 可眼前这人，却是满头苍髮老態尽显，是遗传问题么？ 只是—— 他的眼睛，过於明亮。 充满了斗志，又有歷经沧桑的睿智，令人印象深刻。 卢西恩两手放在桌面上，开口说道：“圣灵在上！维克托教授，初次见面，我是『西里尔·卢西恩』，目前正在奥兰瑟尔传播圣灵的福音。” “我知道你。” 维克托看著神父，说出口的言语，攻击性很强：“是你做的吧？一夕之间，將路易的存在彻底抹杀！除了圣灵教的『遗忘咒』，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有这样的威能。” 卢西恩没有否认。 他笑容不减，平静的说道：“並非是我。確切的说，是『我们』。” “……你们？” “遗忘咒只是一个普通魔法，如果没有强效辅助手段，路易先生的存在不会被所有人遗忘，是因为奥兰瑟尔给予我权限，用大型符文阵列提供增幅，所以才能实现啊。” 果然…… 是这样吗？ 维克托眼里的神色很复杂。 意识到路易变成一个“不存在的人”，身边只有自己还记得他的时候，维克托一度陷入迷茫。 这些年深入调查，他发现只有圣灵教的遗忘咒能勉强做到这一点—— 遗忘咒並无强制效力，想要强行令人遗忘某人某事，需要其他手段配合。 奥兰瑟尔的大型符文阵列“奥术升迁”，可以令某个魔法的效果提升百倍，在激发符文阵列的前提下使用遗忘咒，不要说人的记忆，相关的文字都將坍缩。 维克托问道：“学院高层……为什么要这么做？” “教授，这是明摆著的事。奥兰瑟尔號称最好的超凡学院之一，但始终缺乏『本家手段』。学院內研究最深、体系最全的重力魔法、塑能学派，都是前人智慧。 “只有这些，无法满足学院高层的野心。奥兰瑟尔想要成为真正的名校，得有自己的东西。 “帝剑术，就是那个东西。你也掌握帝剑术，应该明白它的强大和瑰丽……在我看来，帝剑术不是技术，而是艺术，嘉德莉婭能成为『圣灵天启者』，也是因为它。” 从始至终，卢西恩的语气语速都没有变化。 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维克托只觉得卑鄙：“帝剑术不是奥兰瑟尔的东西，这是路易的东西。嘉德莉婭……她偷走了路易的人生。” “確实如此。” 卢西恩平静的认同著，他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第19章 只是肉块 维克托已被神父古井无波的態度激怒。 他的目光宛如利剑，透过铁柵栏直刺神父的心窝。 “確实如此么？你也这么认为。” 维克託身体前倾，他詰问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施展遗忘咒？卢西恩神父，诚实！我想，圣灵教的圣典应该教导你要诚实！” 卢西恩神父，不为所动。 他很诚恳的说道：“是的，圣灵教导我诚实。我作为一个苦修士，不敢违背圣典，我无时不刻不在警醒自己，必须以诚实的態度面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我保证我刚刚说的都是事实。” “你在耍我吗？” 维克托被气笑了：“在你的遗忘咒下，路易消失了！他创造的帝剑术，现在是嘉德莉婭的绝技！这能被称为『诚实』吗？你在愚弄世界！” 卢西恩轻轻皱眉：“我不认识路易，据我所知，他已经死了。” “他的確死了，为嘉德莉婭而死！” “既然死了，那么就是不存在了。” 维克托抬头：“……什么？” “不能理解吗？教授，死掉的人就不是人了，只是和人长得很像的肉块。” 神父的双手依然放在桌子上。 那样规矩，那样镇定。 他看上去像是一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你说的那位路易先生，他不再有人的尊严和权力，帝剑术超凡入圣，但这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关联？我发动遗忘咒篡改人的记忆，又伤害了哪个人呢？” 维克托只是觉得诧异。 甚至惊悚。 他看著卢西恩平静的面目，听著卢西恩平稳的语气，哑口无言。 片刻之后，他才说道：“你真是圣灵教的修士？” “当然。” “圣灵是这么教导你的？” “这是我自己对圣典的理解。” 卢西恩认为，维克托是一个愚夫。 他头髮都白了，早有一套自己的、看待世界的標准，这样的人也可以被感化，但是优先级很低，往往是吃力不討好。 卢西恩的时间和精力都有限，与其在老帮菜身上死磕，还不如感召年轻人。 奥兰瑟尔有很多未成年人，他们更值得被拯救，也更容易沐浴在圣灵的神辉之下。 抓紧时间吧！ “教授，我长话短说了。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你还留有关於『路易』的记忆，但我们认为这不是一个好的信號。嘉德莉婭不能有污点，而你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很多人，因此……” 一封带著神性的羊皮卷缓缓展开。 特製药水书写的魔法文字透著无穷的神秘，这是一份经由“商业圣灵”洛迦见证的契约。 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就不得不遵守契约上的文字。 一旦违背，神罚顷刻而至。 卢西恩接著说道：“签下这个，你將重获自由。非但如此，奥兰瑟尔董事会將授予你终生教授的头衔，而我也会出手，用圣光碟机散你体內的隱疾，令你重回巔峰——你曾有『雷迅卿』之名，剑术大家。” 维克托不屑至极：“这些文字，我看不懂！” “你不得再提及任何与『路易』有关的事。第一次违反，你將昏厥；短时间內再次违反，你將死亡。” 卢西恩简述契约內容。 他又道：“这不苛刻，对吗？在我看来，这份契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教授……我们应该把关怀和爱护寄托在活人身上，而不是在一个死人身上纠缠，那只是肉块。” 神父的劝解，无法打动教授。 维克托只是觉得他面目可憎。 他眼里有火，极度炽烈：“你的认知，我无法苟同。我不会放弃发声，路易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会告诉我认识的每一个人，嘉德莉婭是一个卑劣的窃贼，帝剑术是路易的杰作。” “没有意义。” 卢西恩再做最后一次努力：“教授，你不签这个协议，董事会不会放你出去；即便你重获自由，也没有人能认可你的言论。路易，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彻彻底底的。” 维克托教授没有再回答。 他闭上了眼睛。 “交易一直有效。想通了隨时告诉我，教授。” 卢西恩不再浪费时间，果断起身离开。 …… …… 缺什么就补什么。 因为奥兰瑟尔中立协定，风纪委本质上是瘸腿的，没有执法能力的监察机构，就是一只只会哈气的小猫。 为了弥补天生劣势，奥兰瑟尔的“风纪院”，相当的庄严。 中环深处，一栋漆黑的大楼高耸如剑，立在一段上坡道的顶端。 阳光洒落，照得风纪院熠熠生辉，其上隱藏著符文阵列，有震慑人心的效果。普通超凡者靠近风纪院，下意识不苟言笑，已经受阵列干扰。 路易站在坡底，抬头看著风纪院大楼，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 帝剑术30级，猎魔人剑术20级，光铸魔法9级，如果算综合等级，路易现在是59级。 这个等级，已经是一方豪强。 新晋白银黄金，荣耀英雄殿堂。 冒险者协会划分的境界，59级怎么也是半步荣耀，很不得了。 只是技能等级提升反哺而来的“属性值”，不是线性成长。 多体系超凡者，也没有理论上那么强，属性会被稀释。 强行换算，59除以1.5，路易大概40级。 奥兰瑟尔绝大部分应届毕业生，差不多就是这个级別，不算太弱。 路易拾级而上，朝著风纪院走去。 迎面，走来一位神父。 头顶剃圆，留外围环状发，漆黑神袍外披著一件猩红色祭披。 路易看著他祭披上的七叶棕櫚金章，有些惊讶：“金章？圣灵教的地区主教，通常也只是银章……这个人，为圣灵教做过什么贡献么？” 七叶棕櫚金章，是一种荣誉。 佩戴者不一定在圣灵教內有崇高的地位，只意味著他有突出的贡献，得到“水星教堂”的嘉奖。 或者…… 他胸前金章不是水星教堂授予，而是某位圣灵，亲自授予。 思索间，那神父已到眼前。 他深邃的紫色眼睛紧盯著路易，丝毫不掩饰他的好奇。 路易轻轻点头，错身而过。 下一刻。 “阁下！” 神父止步，叫住路易。 他手上捧著圣典，笑著说道：“能否占用你一点时间？我想向你阐释圣灵教的教义。” 路易看了他两眼：“抱歉，没空。” “真是可惜！我在冥歌海渊附近，设了一个圣坛，你叫什么名字？我隨时欢迎你来。” 路易张嘴，想要自报家门。 下一瞬，他闭上嘴，重新组织语言：“有空的话，我会去看看。” “我是卢西恩。西里尔·卢西恩。” 神父表现的十分友善。 他又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看著你，我內心有不同寻常的感触。我相信我的感觉，你和圣灵有缘，请务必来！” “？？？” 路易大皱其眉，真想告诉他自己不是小男孩。 想了想，算了。 他胡乱点头，朝坡顶的风纪院走去。 第20章 真实的世界，真实的感情 风纪院，地下羈押所。 魔晶石稳定的发散冷色调光线，维克托·钢刃坐在单人床上，面色铁青。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早就猜到，“帝剑术归属”事件必然有奥兰瑟尔高层参与，真的听到，仍是心生绝望和愤慨！ 孤立无援。 四面皆敌。 如果这是嘉德莉婭一个人的主意，那事情还有反转余地，如果这是奥兰瑟尔的集体意志，那么就是千难万难，几乎没有翻盘可能。 “欧泊……那孩子向嘉德莉婭提出了决斗。” “希望决斗没有成立。” “否则，她就危险了。” 维克托闭上眼睛嘆息。 脚步声响起，在囚室门前停下。 来人拉下探视窗上的铁板，露出一双碧绿的眼睛，他笑著说道：“维克托教授，用餐时间。” 说著，一个托盘从下方方口送入室內。 托盘上的餐点极为豪华，荤素搭配色香俱全，还有一杯悬浮冰块的啤酒。 那人又道：“什锦蔬菜，烤牛肉，维斯塔大龙虾，还有焦布丁……吃得这么好，您像是在度假。本应该奉上葡萄酒，但嘉德莉婭大师说，除了咖啡，您只喝啤酒，最好是冰的。” 维克托只是沉默。 那人又道：“慢慢享用，半小时后我来收餐盘。” 脚步声，逐渐远去。 维克托没有胃口，和神父对话之后，他深切的意识到形式严峻。 今天的午餐格外丰盛，相信是他们有意为之，试图弱化自己的牴触意志。 维克托认为，他应该表露出强硬的姿態。 老子就是不吃！ 但—— 不吃又能怎样呢？ 不光要吃，而且要大吃特吃，只有维持一个良好的状態，才能……更好的抗爭。 维克托起身走向门口，眼角忽然闪过一道鬼影。 货真价实的鬼影。 一个半透明的“人”无端出现，他悄无声息。 维克托看向他，登时毛骨悚然！ 漆黑的头髮，挺拔的身姿，还有嘴角那抹温和的笑容…… 时间仿佛停止了。 维克托的心跳也冻结。 他怔在原地，瞪大眼睛看著“透明人”，惊讶错愕到无以復加的地步，这个人，他是路易！ 来人，的確是路易。 风纪院的羈押所建在地下，守卫森严。符文阵列全天候运作，一旦识別到身份不明之人，警报立刻响起。 只是…… “毒牙法剑”太超模了。 剑身上十二枚卢恩法印熠熠生辉，两界行走正在生效。 路易看似还在物质界，其实身在灵界，物质界所有障碍都是浮云，符文阵列构筑的检测警报系统的確很碉，但这和身处灵界的路易有什么关係？ 此刻。 路易看著眼前斑驳的老者，差点没认出来。 他从眉眼中找到几分熟悉，开口，带著几分关怀：“老师，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你——” 维克托只是觉得离奇。 刀刻斧凿一般的脸上满是惊愕，抬到一半的手掌，微微的发颤。 过了片刻，他压低声音：“路易？你是路易？” “是我。” “怎么可能？这……” 维克托摇著头，不能轻易接受。 路易笑著，说道：“我没死。五年前，黄金山脉那一战没有杀死我，我只是受了很重的伤，丧失了部分记忆……直到最近，我才慢慢想起曾经发生的事，知道自己是谁。” 剎那，维克托狂喜！ 他想要露出笑容，下一瞬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想起学院高层和嘉德莉婭的阴谋，勾起的唇角落下，一声嘆息出口。 “唉……” 维克托坐倒在床铺上，看著路易：“我很想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路易，你快走！奥兰瑟尔不是归宿，嘉德莉婭也不值得你怀念，离开这里！” 路易很冷静：“我知道，嘉德莉婭声称帝剑术是她的东西。” “这件事比你想的更复杂！更凶险！圣灵教和学院高层也参与其中，你斗不过他们，快走！” 是么？ 之前，路易可以一走了之。 他在游戏里经歷了七次轮迴，“路易一世”的帝剑术很强，但要论成就，连前五都进不去。 因为一个女人而死，没什么出息。 然而现在…… 路易看著眼前老者，看著他满头白髮，说道：“老师，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 维克托语塞。 路易又道：“嘉德莉婭指控你偷学帝剑术，这让我感到愤怒。他们打算怎么处置你？” 维克托沉默思索。 最后，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就在刚刚，我见到一个圣灵教的修士，他提出一个交易——只要我放弃发声，將帝剑术真正创始人的身份永远放在心里，我可以重获自由，並且得到一些好处。” “是么？” 路易眉头一挑，当即说道：“他们比我想像的慷慨。老师，你答应了吗？” “我不会答应的，永远也不会。” 维克托看著路易，露出浅浅的、温和的微笑。 “路易，你没有死，我很欣慰……这是最近五年，我得到的最好的消息，我由衷的快乐。嘉德莉婭背叛了你，奥兰瑟尔遗弃了你，但你放心，我永远不会放弃发声的权力。 “你快离开吧！以你的天赋，一定可以名扬天下！嘉德莉婭，那个卑劣的窃贼无法与你相提並论，我会在这里等待，等待你宣扬正统的那一天。” 维克托似乎看到了那一天。 他的眼睛亮如大日。 他又说道：“到时候，我们合流！我会为你作证，告诉所有人，你才是帝剑术真正的创始者！” 这可真是…… 路易看著维克托，稍稍的，有些恍惚。 路易认为，他和维克托老师之间，应该有一层可悲的厚壁障。他是一个npc，而自己来自天外，他们之间有什么共鸣呢？ 但是…… 被关怀著。 被爱护著。 阴暗森冷的地牢也好，波涛汹涌的海浪也好，从遗恨营地到奥兰瑟尔，那跋山涉水的一个月，路易眼见的一切都隔著一层毛玻璃，无法企及他的內心。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切实感受到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路易无比確信，在心底激盪的感情，名为牵绊。 手中横握的毒牙法剑熠熠生辉，两界行走还在生效。 路易的手指拂过剑刃，轻柔而郑重的说道：“老师……谢谢。” 维克托一怔，不知道怎么回应。 他看到，路易手中单手剑光华暗淡，什么法术失效了，路易半透明的身体逐渐凝实，他从灵界跌落，出现在物质界中。 下个瞬间，囚室內的符文阵列检测到未知生命体，警报声蜂鸣！ 过道中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双碧绿的眼睛猛地贴在探视窗上，他看著囚室墙边站著的路易，瞳孔一缩。 入侵者么？何时来的。 第21章 毒牙法剑 维克托大惊。 他不確定路易做了什么操作，可以確信的是，他主动暴露行踪，引来了守卫。 难道…… 他想劫狱？！ 维克托承认，路易很强。他去过黄金山脉，用双眼丈量群山之间那道幽深狭长的峡谷，不论从何种角度评判，路易那一剑都很强大，足称“开天”。 可奥兰瑟尔什么地方？ 超凡者圣地。 学院內不显山不露水的老怪物多如牛毛，路易毕竟年轻，他就算有两双手，也无法全身而退。 他侧目，看向路易—— 嗯？ 路易呢？ 囚室內已经没有路易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目硬朗的光头壮汉。 “这是……『入替术』吧？路易跟嘉德莉婭学过『蝮蛇学派猎魔人剑术』，蝮蛇学派精通暗杀，易容是基本能力，包含在那套超凡剑术中。” 维克托沉默著，先观望一手。 另外一边。 用蝮蛇猎魔人技艺改头换面的路易无比镇定，他看著探视窗后那双碧绿眼瞳，开口说道：“阁下，请进来说话。” “……” 那双绿眼睛眯起。 囚室內突然出现一个人，这是他不能理解和接受的。 那人要他开门，他下意识就要拒绝。 想了想，无妨。 入侵者可以悄无声息的进入囚室，就意味著门扉於他而言是摆设。 他有对话的想法，也好。 这里是风纪院羈押所，谅他掀不起风浪。 “咔！” 锁头落下，沉重的铁门被推开。 一位穿著西装，手持文明杖的金髮男子出现在门后，那双绿色眼睛里带著笑意。 他一躬身，礼貌礼貌：“阁下真是神出鬼没！羈押所不是玩闹的地方，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適理由，我可不能放任你离开。” “嘉德莉婭最近似乎遇上麻烦了。” 路易伸手入怀，拿出一份报纸，往前递出。 绿眼男子垂目，看著报纸上的標题： 【『圣灵天启者』、『帝剑王』嘉德莉婭大师身陷风波，卢恩家族指控其违反血誓，背弃家族。】 绿眼男微微一笑，说道：“卢恩家族真的很可笑，他们胡搅蛮缠。很多人都知道，嘉德莉婭大师很小时候就展露出绝高天赋，蝮蛇学派很早之前，就將她当做领袖培养。” 路易嗤了一声：“你说的或许是真的，那我要问了——毒牙法剑呢？” 绿眼男子笑容收敛。 他注意到了。 眼前这个光头男手中握著的，华美的单手剑。 十二道法印呼吸一般明灭，璀璨有如漫天星辰，那些法印，是“卢恩法印”。 握剑的手，稍稍抬起。 路易又道：“毒牙法剑，蝮蛇学派猎魔人的信物，持有它，才是学派话事人。阁下，如果我將毒牙法剑送给卢恩家族，你还会觉得他们可笑，他们在胡搅蛮缠吗？” “……你是什么人？你手上这把剑，是毒牙法剑？” 绿眼男子动了杀心，他质问著。 毒牙法剑大放光彩，十二法印尽数亮起，“两界行走”再次发动。 路易的身影渐渐稀薄，很快消失在囚室中。 他的声音，在绿眼男子耳边迴荡著： “我只给你们一天时间。如果明天这个时候，维克托教授还没获得自由，那么毒牙法剑將出现在『费舍·卢恩·迦什罗』的书桌上。以防你不知道，我多说一句，费舍·迦什罗是卢恩家族现任家主。” “阁下？阁下！” 绿眼男子的灵魂都凉透了。 他大声呼唤，茫然的旋转著，想从周围空气中找到路易身形。 哪里找得到？ 路易早走了。 密集的脚步声杂乱的响起，过道中衝出十几个风纪委的干部。他们听到了警报声，抄起刀剑，飞奔而来。 到了门口，他们看到室內没有打斗痕跡，维克托还坐在床铺上，鬆了口气。 为首一个干部看向面容扭曲眼神阴沉的的绿眼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上前，试探著问道：“戈林先生……怎么了？” 戈林没有说话。 他闭著眼睛，努力平復心绪。 干部又问道：“我听到了警报声，发生了什么？” “嘭！” 戈林飞起一脚，踢飞地上餐盘，烤牛肉、什锦蔬菜洒落一地，焦布丁弹性十足，落地之后抖了几下，竟是没碎。 风纪委干部噤若寒蝉，莫敢作声。 “抱歉，抱歉……失態了。维克托教授说他不饿，不用为他准备午餐。” 绿眼的戈林整了整衣领，笑著缓和气氛。 风纪委的干部在状况外，他们看著戈林脚步匆匆的离开，消失在视野中。 另外一边。 维克托看向干部们，心情大好：“別听他的，劳烦你们，再给我准备一份饭菜。” 为首的干部迟疑片刻，还是说道：“请……稍等，我过会让人送来。” 虽然戈林说不用，但维克托真有个三长两短，他都担不起责。 …… …… 风纪院外，无人街道上。 空气氤氳，一个人影从中脱出，正是路易。 他有些疲倦的嘆息，浑身乏力。以他目前的实力，短时间內连续使用两界行走还是太勉强了。 但这是必要的。 得知维克托教授因他入狱之后，路易一直在思考对策。 劫狱，不现实。 风纪院有高手坐镇，路易目前的战斗力也有限。即便救了出来，大概率没后续，奥兰瑟尔是海上孤岛，难以脱逃。 想来想去…… 只能利用卢恩家族对嘉德莉婭的指控，毒牙法剑回归的正是时候。 路易相信，嘉德莉婭会放人。 这种事情登在报纸上，还是头版头条，说明情况已经不完全受他们掌控。而毒牙法剑的象徵意义太强，根本就是传国玉璽，强而有力。 两害相权取其轻。 维克托教授也是威胁，但嘉德莉婭只能选择妥协，暂且度过更大的难关。 最晚明天早上，最快今天晚上，维克托教授必將重获自由。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不能触及根本。 路易清楚，在他主动暴露行跡那一刻起，他和嘉德莉婭的斗爭就开始了。 能不能斗胜…… 反正目前看不到一点希望。 第22章 这种东西不需要了！ 奥兰瑟尔，內环禁地。 对於奥兰瑟尔的学子而言，內环也足够神秘。大型符文阵列全天候运转，人造的雾气瀰漫，內环雄伟的建筑群掩没在云烟之中，若隱若现。 为了巩固名校地位，確保自身竞爭力，奥兰瑟尔求贤若渴。面对真正的人才，学院將放下一切身段，满足所有要求，只求大拿入驻，为“第一超凡学府”添砖加瓦。 帝剑王，嘉德莉婭。 如今正享受顶格待遇，奥兰瑟尔將內环中最好的“导师塔”赠予，嘉德莉婭入主之后，改名『帝剑塔』。 “这就是帝剑塔吗？” 白色巨塔下，阿莱斯特抬头瞻仰，只是感觉自己渺小。他轻声问他的姐姐。 “是的。” 艾琳薇尔有些拘谨，同样小声：“不要东张西望。进去之后规矩一点，不该碰的別碰，知道么？” “知道，我知道……” 阿莱斯特抬起手，再次整理衣领和袖口，儘管它们已经十分规整。 经过一个月的跋涉，和路易前后脚，艾琳薇尔等人也抵达奥兰瑟尔。 来自圣灵教的修士抱著“贗作毒牙法剑”，狐疑的看了塔门一眼—— 什么情况？ 那侍卫说是进去通报一声，怎么通报了这么久？ 焦躁间，塔门终於打开。 穿著裙甲的侍卫面无表情，说道：“几位，戈林先生请你们去一层议事厅碰头。” 戈林？ 修士眼前闪过一双碧绿的眼睛，不由得皱眉。 帝剑术威力强横，嘉德莉婭声势滔天，“圣灵天启者”，並非浪得虚名。 这些年，前来挑战的各路剑王不是表演作秀，而是真刀真枪的决斗。 嘉德莉婭无一败绩，甚至將一位剑王斩杀，惹出了不小的乱子。 奥兰瑟尔方面，早將她视为王牌，处处逢迎。 面对卢恩家族的指控，嘉德莉婭还没发话，董事会立即成立专门委员会，全权处理此事。 戈林·怒號。 董事会某位董事的跟班，他受到委派，负责处理一线事务。 修士不喜欢戈林，戈林看似彬彬有礼，实则暴躁易怒，自视甚高。 他认为，奥兰瑟尔应该另派一个成熟稳重点的来。 他看著面前侍卫，说道：“我受帝剑王委派，前去取回蝮蛇学派信物。戈林先生……不能说他和这件事无关，但我不需要向他匯报什么。我要见嘉德莉婭大师。” 侍卫不敢多嘴，只是转达：“戈林先生说……事情出现重大变故，毒牙法剑已经无关紧要，请你们立刻去议事厅。” 什么意思？ 卢恩家族撤销指控了？ 嘉德莉婭是货真价实的蝮蛇学派传人，毒牙法剑原本就在她的手上。 只要她亮出法剑，就能证明自己身份，轻易挫败指控。 但令所有人始料未及，面对徵询，嘉德莉婭表示，她把毒牙法剑当做礼物，送给一位故人。 这个…… 很难评啊。 修士想问，为什么要把蝮蛇学派的圣器送人？那个“故人”到底是谁，值得帝剑王如此对待。 更夸张的是，那位故人粗心大意，竟將毒牙法剑遗失！ 修士听了想笑，两个神人。 回来路上，修士忧心忡忡，始终觉得手中的贗作法剑不顶用。 此刻听说不需要了，內心稍宽，说道：“你带路吧。” “这边请。” 裙甲侍卫在前面开路，带著一行人走向议事厅。 跨过大门，阿莱斯特只是感觉惊奇。 从外面看，“帝剑塔”的面积不算大，直径二十米左右的圆，一层的面积也就三百多一点。 可一进入其中，立刻能感受到塔內空间的广袤。 最为匪夷所思的一点是—— 阳光。 阿莱斯特发现，艷阳高悬头顶！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明明走入一栋建筑物內部，可出现在眼前是一个绿草茵茵、团锦簇的庭院，一抬头，还能看到太阳。 “眼见为实，果然是这样啊。『导师塔』格外神奇，化用了地牢空间技术，每一层都是一个小世界……帝剑塔第一层，里面是一个庄园！” 阿莱斯特看著庭院之后庄严的三层建筑，心生嚮往。 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表现的很熟练，好像经常出入导师塔，只是在畅想帝剑塔二层、三层是什么模样。 另外一边。 相比起她的弟弟，艾琳薇尔的神色显然更忐忑。 “毒牙法剑已经无关紧要？发生了什么……” 她捏著拳，有些不安。 艾琳薇尔深切明白，以她的天赋，其实没资格成为嘉德莉婭的弟子。 之所以能够，正是因为毒牙法剑。 艾琳薇尔出身“蛮锤”家族，世代都是铁匠，专门为知名冒险者、贵族甚至王室锻造魔法装备。 三个月前。 戈林找上门来，以“剑徒”作为筹码，要求蛮锤家族復刻毒牙法剑—— 帝剑术名扬四海，艾琳薇尔作为奥兰瑟尔学员，更知道它的厉害。 她连夜联络家族，家族也给予积极反馈。 因为这个，她才成为第十三位剑徒，否则是绝无可能。 现在。 艾琳薇尔轻出一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艾琳薇尔，不要惊慌。不论如何，你已经是老师的学生。” 穿过庭院，踏上玄关。 纤尘不染的木地板上打著蜡，幽深过道两侧墙壁上悬掛画作，皆是丹青大家的手笔。 推开一扇沉重的红木门，议事厅映入眼帘。 厅內长桌边上，已有几人端坐，面色无不凝重。绿眼的戈林脱下外套，只穿著马甲，金髮潦草的扎起马尾，他猛猛的吸著烟。 看到来人，他也没有起身欢迎的意思。 只是夹著烟冷笑。 圣灵教修士不假辞色，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戈林，此刻更觉得厌烦：“戈林先生，我听说——毒牙法剑已经无关紧要？这是什么意思？” 戈林没有回答。 他伸出一手，说道：“神父，那是毒牙法剑？拿来给我。” 修士按捺性子，將贗作法剑递出。 戈林没有接过。 他把烟叼在嘴里，单手拔出贗作法剑。 龙吟声嘹亮，剎那寒光满室，流银般的剑身如镜，十二道法印逐次亮起。 即便是“贗品”，也是蛮锤家族全力锻造的精品武器，相当唬人，乍看之下以假乱真。 戈林嗤笑一声，另一手抓住剑尖，猛地一折—— “鐺！” 清脆的断裂声中，他將贗作法剑生生折断。 在艾琳薇尔等人惊诧的注视中，戈林语气刻薄，不知道在向谁发火：“这种贗品，已经不需要了。艾琳薇尔，你也没有价值了。维克托·钢刃……那条老狗手上，有真正的毒牙法剑。” 第23章 我素质高 地牢灾害是奥哈姆人生存延续的最大威胁，人们对它的研究从未断绝。 地牢无疑是神奇而神秘的。 那里原先只是一座高山，一座深湖，亦或者什么都不存在荒野。 诡雾降临之后，亚空间灵能將土地异化，將庞大的建筑群塞到山中、湖中，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诡雾拿了mvp，地牢领主是躺贏狗。 部分地牢被攻略之后，某些区域会坍缩成一段“信息”，外观看上去像是水晶球，內里映照著景色。 重新將其展开，就是一个小世界。 此类道具，被称为“亚空间玉”，价格高到让人窒息。 帝剑塔，一共九层。 其中三层用亚空间玉改造，別有洞天。 帝剑塔一层。 海湖庄园。 海湖庄园是帝剑塔的门面，除了供嘉德莉婭的弟子、僕从生活学习，还用来招待客人。 艾琳薇尔的房间內，气氛压抑低沉。 阿莱斯特端来茶水，轻声说道：“神父，请用茶。” “嗯。” 神父接过茶杯，心情不怎么好。 戈林·怒號…… 太能装了。 宣称真正的毒牙法剑在维克托手上后，他竟然把艾琳薇尔他们晾在一边，自顾自和他的幕僚商议对策。 神父真是操了。 他有心询问，又排斥和戈林对话，最后就在旁边坐著，听戈林商议对策。 在这个过程中，他连猜带蒙，大概明白事情经过，也知晓戈林的后续安排。 简而言之。 在和“神秘光头男”对话之后，戈林第一时间將情况上报给董事会。 董事会紧急商议，做出重要指示： “稳住维克托”。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將维克托羈押，显而易见的得罪了他。这种时候，再想让维克託交出毒牙法剑，痴人说梦。 戈林当然没有那么天真。 他目前的盘算，是至少不让维克托倒戈，將毒牙法剑送给卢恩家族。 放人，那是肯定要放的。 不但要放，而且要好好安排，不管有没有用，至少要让维克托感受到诚意。 第一步： 重新赋予维克托的教授头衔。 这里面，稍稍有些难题。 当初，维克托教授是主动辞职，恢復肯定是恢復不了。 况且学院教授名额有限，平白多出一个，容易引起外界议论，还可能引发校內其他派系的牴触。实权教授，一个萝卜一个坑，好比王母寿宴上的蟠桃，有定数的。 想来想去…… 戈林决定，授予维克托“终生荣誉教授”头衔。 这是个虚职，不会分走蛋糕，董事会那边表示同意； 第二步： 和维克托教授搞好关係，在最短时间內消除隔阂，成为朋友或者利益共同体。 说情也好，威胁也好。 总而言之，要在水星教堂裁判所的人抵达之前，拿到毒牙法剑，挫败卢恩家族的阴谋。 这第二步…… 超级困难。 几个人坐在那边商议了一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寒星拱月，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只是找几个维克托教授的“老朋友”，尝试著去说情。 可以说是白费时间毫无建树。 凌晨时分。 戈林熬不住了，他宣布散会，临走时，他似乎才注意到在会议室墙边坐到现在的艾琳薇尔等人，露出几分刻薄的讥讽来：“几位还在啊？真是抱歉，我太投入了。没你们的事了，忙你们的去吧。” 神父皮笑肉不笑，掉头就走。 艾琳薇尔非常紧张。 她站起身，躬身说道：“戈林先生，您……辛苦了。” 戈林看都不看她，低头整理文件：“艾琳薇尔小姐，你要努力。你的天赋，远远不如其他剑徒，如果不多加练习，只怕……你会失去现在的一切，白白浪费我为你爭取来的，研修帝剑术的机会。” 此刻。 神父吹开杯中浮沫，看了艾琳薇尔一眼：“艾琳薇尔小姐，你別担心。” 低气压。 超级低气压。 艾琳薇尔已经蔫了，再也没有和路易对话时的意气风发：“神父，我……” “我是神职人员，从不说刻薄的话。但是这个戈林·怒號，疯狗一条。” 艾琳薇尔一怔。 疯、疯狗吗？ 神父的確不说刻薄的话，他只是一味辱骂。 神父露出笑容：“卢恩家族的指控，不可谓不致命，董事会將这件事全权交给戈林，做好了当然是大功一件，但要是没做好……” 哼。 神父尽在不言中。 他又道：“他现在要急死了，心中一股邪火不知道往哪撒，见谁咬谁。他对你说的那些话，你不用太在意，说什么『逐出师门』，口舌之快，骂骂你发泄心中怨恨而已。” 艾琳薇尔明白，神父这是在宽慰自己。 可是—— 没什么用。 她低低嘆息，说道：“戈林先生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神父，我知道我的天赋……不足以成为老师的学生。” 神父有些意外，艾琳薇尔比他想像的更纤细。 这种性格…… 不能说有错，但出现在一个超凡者身上，恐怕不是好事。 他站起身，说道：“事情出现重大变故，我需要和教会对齐进度。艾琳薇尔小姐，愿圣灵与你同在。” “讚美圣灵。” 艾琳薇尔连忙站起，目送神父离开。 房门关上，一直沉默著的阿莱斯特看著自家姐姐，迟疑著开口：“姐……” “还没给你安排房间吧？我去找维拉女士，她是海湖庄园的管家，会为你安排房间。” 艾琳薇尔看上去异常的疲倦，但还是露出笑容。 下意识的，阿莱斯特制止了她：“不用了，姐姐。这么晚了，就不要打扰其他人了，我睡旅馆吧！” 顿了一顿。 他又补充道：“入学试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去旅馆住，还能认识一些新朋友，说不定还能和他们组队参与试炼。” 正所谓，姐弟连心。 艾琳薇尔毕竟是看著阿莱斯特长大的，哪里能不知道他的心思？ 是担心给姐姐添麻烦吧！ 阿莱斯特也看出来了，在这帝剑塔里，他的姐姐是底层中的底层，路边一条，谁都能上来踹两脚。 如此深夜，把海湖庄园的管家吵醒，又被劈头盖脸一通骂，或者阴阳怪气讥讽一顿，岂不糟糕？ 艾琳薇尔心头一暖，家人，果然是后盾：“维拉女士是一位和蔼的长者，剑徒亲属留宿也是常有的事，不用担心。” 是么。 阿莱斯特点头：“那……好吧。明天早上，我就会离开。” 第24章 欧泊 “维克托教授，您现在是……取保候审状態，不能隨意离开奥兰瑟尔。” 第二天。 上午时候。 还是昨天那两个审讯员，只是今天换了面孔，变得友善。 家人们，谁懂啊？ 就在昨天，上头还要求严肃处理，必须让维克托认罪伏法，尝尝铁拳滋味； 结果今天早上，一份文件发来，竟是赦免令。 维克托教授，你无罪啦！ 年轻的审讯员依然西装笔挺，脸上神色却极其的不自然，他咳嗽一声，又道：“如果没有异议，请在这份保证书上签字。签完，您就可以离开。” 维克托不动如山：“我要是不签呢？” “这个……按规定，不签保证书，您不能走出风纪院。” “那么麻烦你，送我回囚室。” 维克托一点面子也不想给，他心里有火。 到底还是年长的有经验。 他已经意识到，维克托教授大概率是被诬陷了，有可能是捲入到学院派系斗爭中。 突然得到赦免，显然有人在保。 神仙打架不关他们牛马的事，规定不规定的，不重要了。 他连忙说道：“维克托教授，小约翰刚刚入职不久，您別跟他一般见识。我们风纪院……说白了，最多管管学生，说话没有分量。不需要签保证书，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维克托看著他，火气稍减。 他明白现在不是慪气的时候，董事会和嘉德莉婭，必然有后续动作，必须立刻找到路易。 走出风纪院，谢绝审讯员送一程的好意，维克托站在太阳底下。 事先没有约定，不知道要去哪里和路易见面。 但是没有关係。 维克托认为，路易这个人是有点“神性”在身上的，以前教导他的时候，他总能在最合適的时候出现在最恰当的地点，仿佛全知全能。 他一定知道，“图鐸咖啡店”的存在。 维克托不假思索，奔向六分街。 …… …… 六分街，图鐸咖啡店。 维克托脚步匆匆，远远的，看到有一个人坐在咖啡店前的台阶上，探头探脑东张西望。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就是路易。 他露出笑容，快步上前。 路易也看到了他，站起身来：“维克托老师！” 维克托走到近前，用力拍了拍路易肩头。 仍觉不够，心中有更激烈的感情。 维克托顺势拥抱路易，轻轻拍打他的脊背，却是一言不发。 “……” 路易能从维克托的举动中，感受到他真诚的关切。可能这个世界的人比较容易动感情吧，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沉默著。 “跟我来吧。” 维克托鬆开手，带著路易走进小巷，从后门走进咖啡店。 闭门半月，地板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维克托走向厨房，说道：“隨便坐，我烧点热水，给你泡杯咖啡。” “我不喝咖啡，有豆浆没有？” “又是『豆浆』？那到底是什么。” 店內装潢很是典雅，每一张桌子旁边，都摆著一个简易书架。上面摆著的报纸杂誌儼然“过期”，最新一份也是半个月前的。 路易找了张椅子坐下，看著忙碌的维克托，说道：“我之前遇到欧泊了。” “？” 维克托一怔，转头看来：“欧泊，是我认识的那个欧泊吗？” “应该是吧，她告诉我你开了这家咖啡店，让我来找你。” “不会吧……” 这么巧？ 维克托实在好奇，放下手中活计，彻底转过身来：“黑头髮，蓝眼睛，个头不算高，长得特別漂亮？” 路易皱眉：“首席！八十七届首席欧泊！” “真是她！那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维克托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没跟她说，你就是她的『路易学长』？” 路易老实点头：“没说。” “我就知道！” 维克托露出神神秘秘的笑容：“你应该不知道吧？欧泊可是你的狂热追隨者！用你的话来讲，她是你的『粉丝』。如果她知道你就是路易，再重要的事也会放下，一定跟著你走。” 是不是啊？ 路易早就想问了：“欧泊为什么那么……推崇我？我感觉不可思议。” “她是『余烬剑王』的孙女。” “……余烬剑王？” 维克托重新开始烧热水：“余烬剑王辛德凡，你不知道么？成名四十年的老前辈，进攻凶悍剑势如山，很不得了。欧泊继承了她爷爷的天赋，最开始是剑学院的学生。” 路易安静的听著。 维克托又道：“入学半年，欧泊就將剑学院內公认的『最强学员』击败，出尽了风头。后来，她去了黄金山脉，瞻仰你斩出的那条幽深峡谷，回来之后魂不守舍，一周后宣布不再用剑，转入术学院。当时引发了轰动，剑学院不肯放人，把欧泊反锁在宿舍里。 “消息传到术学院，炸锅了，多位教授亲自到场，非要接走欧泊。两边领导就在宿舍楼下对峙，差点打了起来，闹得很难看。” “？？？” 路易一头雾水。 他问道：“她为什么不再用剑？” 维克托摇著头：“我也不清楚。她自己说，黄金大峡谷中残留著剑意，是一道『通天剑痕』，她从中看到你当时挥剑的影子，自认为穷尽一生也不能达到你的高度，乾脆去学魔法。” 什么鬼啊！ 更不懂了！ 路易眨著眼睛，又问：“按照道理来说，欧泊不该知道我的存在——老师，是你告诉她的？黄金大峡谷，也是你带她去的？” “也不能这么说吧！是欧泊自己先发现嘉德莉婭的猫腻，一番调查，才找到了我。我將我知道的告诉了她，我那时候已经不是教授，在她找上门前，只是听说过她，从没见过她。” 维克托讲述他所知晓的一切。 “欧泊转入术学院后，仍然只用半年，就击败五年级的学长，问鼎术学院。她真的是天才，被圣灵亲吻过的孩子，能识破嘉德莉婭的阴谋，似乎也不值得惊奇。” 不不不…… 很值得惊奇。 五年前黄金大峡谷中的截杀之后，嘉德莉婭放弃返乡，重回奥兰瑟尔。 八十七届学年开始的时候，她已经以“帝剑术创始人”的名义自居，遗忘咒生效，路易的存在被抹除。 按照逻辑而言，欧泊不可能知道真相。 她应该是见到了嘉德莉婭，更敏锐看破嘉德莉婭天赋有限，没能力创造“帝剑术”这样的盖世帝术。 深入调查，找到维克托老师，进而在“遗忘咒”抹除所有人的记忆，泯灭一切文字记录的前提下，重新拼凑出她的“路易学长”，並折服在路易的剑技之下，衷心憧憬崇拜。 卓越的洞察力。 敏锐的判断力。 坚定的自信心。 还有，“我见过很多天才，他们都叫我天才”的妖孽般的天赋。 欧泊能洞见真相，顶著遗忘咒找到正確答案，四者缺一不可。 路易在心中感慨，转而问道：“维克托老师，你为什么还记得我？或者说，还有几个人记得我？” 第25章 只有一个人没被邀请 听到路易的问题，维克托恍惚了一下。 回忆涌来，他还记得那一天，五年之前，观星节当日，嘉德莉婭回校的半个月后。 【奥兰瑟尔董事会全票通过，嘉德莉婭·邪眼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剑学院教授。】 维克托来到办公室，订购的报纸一如既往的摆在他的办公桌上。 他看著头版头条上的粗体文字，微微一怔。 嘉德莉婭当上教授了？ 这不应该！ 想当奥兰瑟尔的教授，除了真才实学，还要有知名度。 不说別人，就说维克托。 维克托现在是不行了，早些年，他接受董事会委派，带队深入“冥歌海渊”深层，不幸受到邪能侵蚀，实力一落千丈。 可他当上教授的时候，是奥哈姆星上有名的剑术大家，一手“雷霆剑术”独领风骚，號称“雷迅卿”。 嘉德莉婭，不能说弱吧。 毕竟八十二届首席，但教授之职，对她而言还是太沉重了。 维克托按捺性子，阅读报导正文。 这一下子，真把他干懵逼了。 【嘉德莉婭教授独创的『帝剑术』折服所有人，这套超凡剑术刚猛无儔、精妙绝伦，剑学院院长阿道夫衷心感嘆：此世第一剑。】 【董事会成员一致认为，嘉德莉婭教授和她的帝剑术，將带领奥兰瑟尔，抵达前所未有的高峰。】 字都认识。 组合在一起看不懂了。 “教授！太好了！” 错愕茫然间，他的助教走进办公室，喜气洋洋的道贺：“嘉德莉婭小姐也当上教授了！您怎么连我都瞒著？她的帝剑术，您也参与指导开发了吧！” 维克托看著他的助教，只是感到困惑。 他將报纸放下：“你在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帝剑术，是路易的绝技。”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什么？” 助教一脸茫然，露出清澈而愚蠢的笑容：“路易？教授，谁是路易？” 维克托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 描述一个对方认识的人，也是一件复杂的事，他只能说道：“什么谁是路易，他在剑学院上了五年学，不认识了？黑头髮，大高个，嘉德莉婭的好朋友！” 助手深深皱眉，像是第一次认识维克托那样，狐疑的注视著他。 片刻之后，他问道：“教授，您……还好吗？” 维克托觉得荒谬。 这个人在装傻，觉得自己很幽默是吗？ 他沉默的拉开抽屉。 奥哈姆星上已经出现镁光照相机，有专门的照相馆。维克托十分重视路易，毕业那天，专门拉著他去拍了张合影。 他拿出一张照片，正要递给助教，却突然停下一切动作，顿感毛骨悚然！ 分明是半个月前拍摄、前两天才取回来的照片，上面的画面却已模糊。 即便仔细观察，也只能勉强认出西装革履、满面笑容的维克托，而维克托搂著的那人，已是一团马赛克，模糊的像是暴雪中晦暗的灯牌。 助教认为，维克托状態不大对。 脸一阵青一阵白，眼里精芒爆闪，震惊和愤怒兼具。什么情况，难道是暗伤发作，邪能入脑了？ 他再也没有刚进门时的心態，只想儘快结束这场对话：“教授，您打算几点参与嘉德莉婭小姐的就职晚会？我给您安排车。” 维克托又一怔：“什么就职晚会？” “您不知道？就今天晚上，在內环禁地，『帝剑塔』一层举行……” 助教慢慢闭上嘴，一句话没有说完。 他意识到了。 维克托，没有得到邀请。 他也看到，维克托动了真怒，宛如一头髮狂的狮子。 助教最开始感到恐惧，慢慢的，又品出一丝苍凉意味，他清楚的看到，维克托刀刻斧凿的面容上有许多细小的皱纹。 原来如此。 维克托教授，已经老了啊。 即便是狂怒的雄狮，一旦老了，也就没多少威慑了。 他舔了舔嘴唇，说道：“教授，您没收到邀请吗？可、可能是嘉德莉婭小姐忘了……我去协调一下。” 匆匆的，助教走出办公室。 直到日薄西山，夜幕降临，他也没有回来。 …… …… 当时的情景歷歷在目，即便到了今天，维克托也不能释怀。 炉子上的水还没烧开，维克托坐在路易对面，说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奥兰瑟尔——甚至是这个世界，还『认识』你的恐怕只有我一个。” 路易问道：“学院高层，参与到这件事中的那些人，也不记得我的存在？” “我想是的。” 维克托有九成把握：“不要抱有侥倖心理，这件事背后有圣灵教的影子，嘉德莉婭做的丑事曝光，他们也会受到牵连。圣灵教不会允许奥兰瑟尔高层记得这件事，他们做事向来霸道。” 路易慢慢点头，认可这个推论。 圣灵教会太过庞大，和他们合作过的人都知道，那群神棍市侩精明而且极其强势，和民眾眼中慷慨慈爱的形象截然不同，他们不可能授人以柄。 奥兰瑟尔高层，组织策划这件事的人，大概率没有相关记忆。 路易问道：“嘉德莉婭呢？” “她一定是知情人，还保留著记忆。”维克托嗤笑一声，“证据就是——为了庆祝成为教授，嘉德莉婭办了一个就职晚会，剑学院所有人都出席，只有我没有得到邀请。我想，她还记得一切，所以她不敢面对我。” “哈哈！” 路易笑出声。 维克托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这很有趣吗？ 路易舞动起来：“我办了一个超棒的晚会，只有一个人没有得到邀请，猜猜那是谁？” “……” 硬了。 拳头。 维克托不语，只是一味冷笑：“路易，你很乐观嘛。” 路易重新坐好，又问：“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豁免遗忘咒？” 这一次，维克托摇头。 “我猜，可能是因为帝剑术。我没有特別之处，按照道理来说，一定会被遗忘咒影响…… “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帝剑术发威，它超凡入圣，遗忘咒试图影响我的记忆时，帝剑术搅碎了它。” 路易闻言，微微一怔：“你也会帝剑术？” 维克托咳嗽一声：“你知道……我教了你五年，耳闻目濡，勉强掌握了一点吧。” 路易多看了他两眼，不跟他追究。 超凡流派的奥秘，迄今为止也没被完全破译，可以肯定的是，任何超凡流派都深刻的影响一个人，从身体层面，到精神层面。 帝剑术作为上限“99级”的顶级剑术，的確有卓越之处—— 无人不斩，无物不切，即便是“法术”，也能一剑破之。 遗忘咒侵入精神，试图篡改记忆，帝剑术察觉到异常，“本能”的將其搅碎，不是不可能。 路易说道：“你说的，的確有道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嘉德莉婭还留有记忆，按照道理来说，她是这件事中最没有话语权的，其他人都不记得，她凭什么记得？如果是帝剑术护住她的心神，遗忘咒不能生效，那么一切都合理了。” “对啊！年轻人脑子转得就是快，我怎么没想到？” 维克托醍醐灌顶。 只是，嘉德莉婭记得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覆水难收，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再也回不到过去。 维克托教授斟酌了一下，然后才问道：“路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第26章 龙晶双界镜 接下来，怎么办？ 路易不假思索：“跟嘉德莉婭斗一斗。” 维克托不怎么意外：“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们的敌人，不止嘉德莉婭一个。” “我知道。嘉德莉婭是最弱的那个，真正的对手是部分圣灵教教士，以及大半个奥兰瑟尔。” 路易云淡风轻，透著难以言喻的自信。 这一份从容，感染著维克托。 维克托看著他的学生，想起自己之所以这么重视路易，就是因为他这个不把任何困难放在眼里的个性。 每个人都有慕强心理，他也不例外。不是谁都想当躺贏狗，但谁都希望自己的队友有mvp的实力。 维克托两个手肘顶在桌上，十指交叉合握：“你已经有计划了？” 路易摇头：“没有。” “……没有么？” “必然没有。” 那—— 交叉的十指，鬆开。 手肘也离开桌面。 维克托靠著椅背，又道：“那你打算怎么做？事先说明，我个人是绝望的，我不认为我们能逆转大局，这里是奥兰瑟尔，嘉德莉婭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组委员也全是她的人。” “走一步看一步吧。目前看来，我们没有胜算。” 路易实事求是，说出內心感受。 这件事，很难办。 嘉德莉婭的作为令人不齿，但她背靠两棵大树，一棵奥兰瑟尔一棵圣灵教会，想拨乱反正、將她扳倒，何其困难！ 至少，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要经歷一些波折。 路易是识时务的人。 如果嘉德莉婭讲武德，她点到为止，只侵犯路易的利益。那路易看局势这么逆风，硬打下去也没好果子吃，15点了，去贏下一把。 但是，维克托老师也被捲入其中。 所有好印象荡然无存，记忆中那张脸孔再不美丽，宛如毒蛇体表斑斕的纹，只是令人牴触。 路易决定下场。 他要……粉碎嘉德莉婭的美梦。 另外一边。 维克托教授没想到路易会这么说！ 原来不止他一个觉得没胜算吗？ “要不然——还是算了？”维克托打起退堂鼓，“还是那句话，以你的天赋，一定可以名扬天下。留在奥兰瑟尔，可能有危险，有些人在嘉德莉婭身上投资太多，他们不能接受失败。你先离开，忍气吞声，等你成名之后，我们能从容一点。” 路易摆摆手，轻巧但是坚定的拒绝著。 他只是说道：“我离开了五年，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维克托老师，请你跟我说说奥兰瑟尔的情况，救赎之道，或许就藏在其中。” “……好吧！” 呜—— 炉子上的茶壶发出尖锐的鸣声，水烧开了。 维克托起身倒水，片刻后端来一杯咖啡，讲起最近五年发生的事。 …… …… 维克托五年前愤然离职，在小范围內引起一阵议论。 外界对此没有评论。 在冥歌海渊受伤之后，维克托实力大损，雷迅卿之名逐渐被人淡忘，变成路边一条。 不过。 他仍然留在奥兰瑟尔，开了这家咖啡店，以前的朋友、学生经常来捧场，消息还是很灵通。 奥兰瑟尔最近五年最大的事，毫无爭议—— 老校长失踪。 三年之前，確切的说，是“两年又九个月”前，老校长不听旁人劝阻，执意深入冥歌海渊探索，至今杳无音信。 根据规定，如果三个月后，老校长还是没有消息，那么他就不再是“失踪”，而是“死亡”。 这里面的差距，非常大。 天无二日，老校长一日不“死”，主持大局的只是代理校长； 老校长“死”了，奥兰瑟尔將立刻开始换届选举。 之后即便他回归，他也不再是校长，原地退休。 “现在的奥兰瑟尔，暗流涌动，远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甚至可以说，私底下的斗爭已经白热化。至少有三个派系盯著校长的位置，其中呼声最高的，是剑学院院长，『裂星手阿道夫』。” 维克托露出几分鄙夷。 他看向明显魂不守舍的路易，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路易条件反射一般说著，他的心思不在这里。 维克托嗤道：“因为嘉德莉婭。说来搞笑，你的帝剑术被嘉德莉婭发扬光大，现在是公认的『当世第一剑』。而阿道夫，那个老牲口，他现在以嘉德莉婭导师的身份自居，声望很高，董事会中绝大多数成员站在他身后，支持他当下一届校长。” 是么？ 路易沉吟著。 不能说他对这个情报完全不感兴趣，只是他更在意別的事。 眼前闪现穿越时看到的简讯： 【你从镜中来。】 毫无疑问，简讯指向老校长办公室里那面，可以照见“玩家本人”的龙晶镜。 路易按捺不住，问道：“老校长办公室里有面镜子，你知道么？” “？” 维克托一怔，这话题跳跃的也太厉害了。 路易比划著名，又道：“装饰黄金，由龙晶打磨而来的镜子，看上去很贵那面。” “你说的是『双界镜』吧，我当然知道。” “……那面镜子叫双界镜？” 维克托点头：“是的，非常神奇的镜子，据说连接著其他世界，可以召唤来自异世界的生物协助战斗，是一件圣器。” 我勒个豆，难道说？！ 路易坐直了身体：“镜子呢，还在校长办公室？” 维克托有一说一：“不，双界镜也失踪了。前往冥歌海渊时，老校长背著那面镜子。” “……” 路易无语。 沉吟片刻，他说道：“我不抱希望的问一句，老校长迷失在冥歌海渊哪个区域？浅层？” 奥兰瑟尔校长，什么层次的人物？ 冥歌海渊浅层，那是一年级学员去了都能游龙的歷练之所，至於让校长亲自出马吗？ “深层，老校长最后传回信息的坐標，比目前有记录的深度更深。水平线下五千米，海渊八十层以下，真正的生命禁区，无人涉足的未知区域。” “……他跑那么远干嘛？！” “不知道，我那时候辞职了。”维克托看著路易，满脸困惑，“你问这么多干嘛？” 路易已经在笑了：“老师，我现在更不能走了。我需要取得进入海渊深层的许可，这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第27章 新贵族 冥歌海渊，位於奥兰瑟尔东南角落，虽然叫做“海渊”，其实就是通常意义上的“地牢”。 它的特殊之处，主要有两个。 第一是孤悬海外，不在任何国家境內； 第二是，冥歌海渊深不见底，內里魔物数量极其庞大，魔物的战斗力也足够强，是一个十分凶险的地牢。 但它没有扩张倾向，甚至规模逐年缩小，虽然这个过程十分缓慢。 有些地牢的扩张欲望极其旺盛，如同癌症，不断侵蚀土地壮大自身，放任不管，它会將整片大陆吞下。 人所铸造的一切。 房屋、家庭，国家、文明。不论有形无形，不论须臾永恆，最终都將成为地牢的一部分，变作某段墙壁上一截漫长绵延的浮雕。 冥歌海渊没有扩张倾向，內里再怎么凶险，它也只是“低危级地牢”，对奥哈姆星的威胁有限。 奥兰瑟尔就建立在海渊之上，自然而然的，学院肩负著监控和消灭它的职责。 长久以来，奥兰瑟尔將冥歌海渊视为“练兵场”。 实战课的重要一环，院內学员都要参与，否则无法毕业。 校外人员，也可以申请进入。 但比较安全的“浅层”和“中层”不用想，那里面才几只魔物？冥歌海渊诞生魔物的速度远超过一般地牢，却也不够学员们杀，轮不到外人。 无关人员，只能前往杀机四伏的“深层”，甚至是尚未探索的“未知层”。 如果路易想要看到龙晶双界镜，得取得通行许可证。 而通行许可证，只发给强者。 “冥歌海渊，一层大致对应一级。我现在的实力，40级左右吧，笼统的相当於海渊40层……” 老校长迷失在80层！ 差了一半。 “如果我能遇见『命定之人』，取迴路易一世的全部实力，那么光是『帝剑术』就有67级。其他几个流派整合在一起，80级出头90不到吧！理论上，我可以深入老校长迷失的层数……” 问题来了。 命定之人是谁，嘉德莉婭？ 如果是她，又该怎么定义“相遇”？ 偷偷看一眼算不算？ 最好是算。 路易没想好怎么面对嘉德莉婭，感觉很膈应人，心里不舒服。 要是金色文字给予的提示並不那么准確，光是“面对面”还不算相遇，非要敞开心扉畅聊，亦或者达到某种情感上的共鸣，才算是真正相遇，那更是—— 很难想像啊。 “我应该做两手准备。首杀魔物能得到技能点，这也是一个快速拔升战斗力的方法，除了机制和数值，努力与汗水也很重要。” 冥歌海渊，內里魔物实力强大，种类繁多。 “浅层海渊”中，常见魔物有十二种，还有两种隱藏魔物，这最起码是十四个技能点，点满“光铸魔法”，还溢出三点。 路易说道：“老师，我想去冥歌海渊，能帮我搞到通行证吗？” 维克托摇头摇得比谁都快：“难。” “这也难？您当年在剑学院，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就算现在不是教授了，总认识几个朋友吧！就当是为了我好，请你那些朋友吃个饭吧。” “人走茶凉啊。要是我刚刚辞职，余威尚在，海渊管理办可能会给我一个面子；我现在都卸任五年了，谁认识我？这事办不了，我现在路边一条，谁都能上来踹两脚。” 不是…… 这么现实的吗？ 路易沉吟一瞬，他看著好整以暇，用最淡薄的语气说自己没用了的维克托，忍不住道：“路边一条……这话跟谁学的？” “跟你学的，我没用错地方吧？反正就是铁废物、没用了。” 维克托嘿嘿一笑，很乐观。 他略作思索，说道：“想进入冥歌海渊，其实也不难。你找个『研习生』，稍微点，交个朋友。研习生你知道，教授的跑腿小弟，他们可以带人进入海渊。” 咚咚！ 恰在此时，有人敲打咖啡店的落地玻璃窗。 路易转头看去，看到一个红髮褐眼，五官深刻立体的女子站在窗外。 她穿著一条没盖住膝盖的短裙，马油黑裤袜，脚蹬一双鹿皮靴。 那是—— “艾琳薇尔·蛮锤。嘉德莉婭三个月前收的学生，第十三位剑徒。” 维克托一眼顶针，认出她的身份。 他发现艾琳薇尔正惊奇的看著路易，比手画脚的，问道：“你认识她？” “在遗恨营地见过一次。” 路易若有所思，笑道：“让她进来吧。艾琳薇尔小姐，似乎有话要说，而且——嘉德莉婭的剑徒，妥妥的研习生。” …… …… 艾琳薇尔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她知道，圣灵教那位神父说的没错，戈林·怒號是一个刻薄的人。 因为淋过雨所以要撕碎別人的伞，他说的那些话，什么—— “艾琳薇尔，你没有价值了”； 什么—— “你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故意噁心艾琳薇尔，发泄內心积鬱。 但…… 即便知道，也很难无视。 艾琳薇尔缺乏强大的人格，她没有太多自信心。 就好像她的家族。 虽然得到国王授勋，是法理上的贵族，却总感觉不踏实。那些世代传承的古老贵族，军功擢升的戎马世家，很瞧不起蛮锤一族，根本不带他们玩。 客气一点的，叫他们“新贵族”； 不客气的，直接喊暴发户。 一点底蕴没有，竟然跟我们一桌？欺天了！ 艾琳薇尔知道自己天赋有限，更不想失去“剑徒”身份。帝剑术名动天下，嘉德莉婭是当世人物，她成为剑徒的那一天，父亲大摆宴席隆重庆祝，恨不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天上的鸟、海里的鱼。 如果她被逐出师门，那…… 艾琳薇尔轻咬下唇，断然不能接受，也不敢面对那样的未来。 因此，她来到图鐸咖啡店，打算见一见维克托前教授。 如果她能说服维克托，將真正的毒牙法剑借来，帮助嘉德莉婭老师度过难关，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咔！” 咖啡店紧闭的大门打开，路易走到门前。 他面带笑容，说道：“艾琳薇尔小姐，又见面了！你……怎么在这？” 第28章 是、是不是呢？ 艾琳薇尔认为她是幸运的。 她和前教授维克托没有半点交情，虽然下定决心前来，实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交流，纯来碰运气。 没想到—— 路易！ 果然，世上一切相遇都有其道理，一个月前偶然认识的人，竟然在和维克托教授喝咖啡，看上去关係还很好。 艾琳薇尔不语，只是一味的后悔。 阿莱斯特带著路易上门求同行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就好了。 她笑著说道：“刚好路过，看到你在里面，就想著跟你打个招呼。” “原来如此，您有心了。” “哪里……上次没带著你一起回来，阿莱斯特埋怨我好久，他真的很重视你。” 这可真是。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 艾琳薇尔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点，已是十分值得怀疑，再加上她刚刚这些话…… 路易百分百肯定。 她一定是为了“毒牙法剑”而来。 “我昨天亮出的法剑，今天就找上门来了……艾琳薇尔是知情者？是参与者？” 维克托老师说了，艾琳薇尔三个月前才成为剑徒。 按照逻辑，她应该是边缘人，不该知道內幕。 路易当然不知道，在戈林·怒號的“毒牙法剑偽造计划”中，艾琳薇尔是关键人物。但是没有关係，他会直接问。 他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你是为了『毒牙法剑』来的吧？” 艾琳薇尔眼睛都瞪大了！ 她张口结舌：“是……呃，不是……是、是不是呢？” 路易战术后仰：“我怎么知道是不是？” “我、真討厌！我都说了——”艾琳薇尔眼里的尷尬掩饰不住，“我是偶然路过，恰好看到了你，所以才来打招呼的。” “你要这么说，我可走了。” 路易摇著头，很无奈的样子：“我和阿莱斯特认识时间不长，却是过命的交情。你是她姐姐，我又怎么会拿你当外人呢？艾琳薇尔，你是为了毒牙法剑来的，嘉德莉婭大师的事，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我也知道，毒牙法剑在维克托店长手上。” 艾琳薇尔红唇紧闭。 路易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已经把她整不会了。 褐色的眼睛深邃，她看著路易，揣摩他的心理。 但是大脑一团浆糊，她本来就不是擅长动脑的人，什么都分析不出来。 片刻之后。 她终於说道：“是的……路易先生，卢恩家族的指控毫无根据，毒牙法剑可以帮助老师渡过难关。我到这里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说服维克托教授，帮一帮老师。” 路易微笑点头，鼓励艾琳薇尔继续说下去。 然而艾琳薇尔只是沉默。 她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 路易一怔，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什么？” “不是——” 路易转头，看向坐在咖啡店內的维克托：“据我所知，维克托教授和嘉德莉婭有些过节。他可能不愿意帮助嘉德莉婭。” 艾琳薇尔深有同感。 她看著路易，眼里有光，好像找到了知己：“这正是我的顾虑。老师和维克托教授之间，似乎有很大的误会，这句话我本不该说……但是，有一些人指责老师不尊重维克托教授，对昔日导师的態度十分冷淡。” 隨后。 她又沉默了下去。 路易真的是服了，她是在藏拙吗？ 怎么感觉这个艾琳薇尔什么都没有准备，有的只是一腔热血。 他斟酌片刻，问道：“我多嘴问一句，艾琳薇尔，你打算怎么说服维克托？” “这个……我还没想好。” “如果维克托拒绝帮助嘉德莉婭，你要如何应对？” “……只能用一百分的诚意，尽力感化教授了吧。” 不是，姐们？ 路易匪夷所思的看著她，又问：“我可不可以这么认为，你没有做任何准备，鲁莽的来到这里？” 艾琳薇尔神情严肃，难得认真：“当然不是。我做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心理建设，然后才来的。” “……” 这下子，沉默的变成路易。 “……怎么了吗？” 艾琳薇尔小心翼翼的询问。 怎么了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与其在出发前踌躇一个小时，不如好好模擬一下可能出现的对话，做一些针对性的准备呢？ 嘉德莉婭也是享福了。 竟有这样纯真的弟子。 路易不再多说，只是朝咖啡店內走去：“跟我来吧。我话说在前面，维克托店长对嘉德莉婭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扭转他的意志，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嗯……” 艾琳薇尔点著头，深深吸气，从顺的跟在路易身后，走入咖啡店內。 另外一边。 维克托看著在门口窸窸窣窣窃窃私语的年轻男女，不知道路易在搞什么名堂。 事先没有编排。 那就拿出最理性的態度，扮演自己吧。 在路易开口之前，维克托抢先说道：“我知道你，小姐。你叫艾琳薇尔，十三剑徒之一。” 刀刻斧凿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语气同样冷硬如铁。 维克托教授最大的特点，无疑是精亮宛如青年的眼睛，清澈、锐利，很难想像一个白髮老者有如此目光。 此刻。 这双眼睛紧盯著艾琳薇尔，內里藏著隱晦的鄙夷。 艾琳薇尔已经开始打退堂鼓：“初、初次见面，维克托教授。我是艾琳薇尔……” 维克托將方块投到咖啡杯里，等待下文。 但是，没有下文。 维克托轻轻皱眉，抬头看去—— 艾琳薇尔单手横在胸前，虚握著拳，指节都捏白了。 真正站在维克托面前，她张口结舌，求情的言语，不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 她只是转头看向路易，弱小可怜无助。 路易实在不能想像，如果自己不在这里，她要怎么办。 他开口说道：“是这样的。艾琳薇尔小姐想借『毒牙法剑』，帮助嘉德莉婭渡过难关。” “？？” 维克托愕然，他看向艾琳薇尔，奇道：“是么？” “是、是的……维、维克托教授，请您务必——” “开什么玩笑！” 嘭！ 维克托轻轻举起咖啡杯，重重摔在碟子上。咖啡液溅了出来，洒在桌上。 “且不说，毒牙法剑目前不在我手上，就算在我的手上，我也不可能借给嘉德莉婭！艾琳薇尔小姐，你是她的剑徒，难道不知道——我和嘉德莉婭早已恩断义绝了吗？简直就是荒谬！” 维克托看了路易一眼。 发现路易没有给他暗示，他当即起身，走向咖啡店二楼，消失在楼梯口。 尚未开张的咖啡店內，只剩下一脸平常的路易和…… 手足无措的艾琳薇尔。 第29章 都是忠臣没有奸臣 “……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艾琳薇尔可能感觉有点丟人，唇上的笑容有些尷尬。 唉！ 她做作的嘆息，玩弄她暗红的长髮，问道：“你和维克托教授……关係很好？” 路易笑著：“说不上好吧。我和维克托店长同一个地方出身，他在我们家乡很有名，我算是过来拜访的。” “哦——” 艾琳薇尔愈发失望，只是同乡而已吗？ 她不愿意轻易放弃，但今天显然无法继续，於是说道：“接下来有时间吗？叫上阿莱斯特，六分街上有很多好吃的店，我带你们逛逛。” 路易看著她：“我想我帮不上你的忙……我和维克托店长，没什么交情。” “不要妄自揣测，好吗？我不是想让你帮我说服维克托教授。”艾琳薇尔笑著，“没有別的意思，只是学姐关照学弟。我之前说过，到了奥兰瑟尔，我会向你展示我的诚意和歉意。” 是么？ 路易很想告诉艾琳薇尔，她刚刚做了一个极其正確的决定，这个决定可能会让她受益终生。 但是吃东西，大可不必。 “路易一世”曾在奥兰瑟尔学习五年，游戏中时不时弹出的信息窗，填鸭式的、高效的科普了很多信息。 路易知道。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奥兰瑟尔的学生是有等级的，没背景没天赋的只是普通学生，上上公共课，混五年高不成低不就，拿著奥兰瑟尔的毕业证找个岗位，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而部分有天赋的，或者家里关係很硬的，可以成为某位教授的学生，称为“研习生”。 研习生有一些特权，可以隨意出入冥歌海渊，不需要提前报备。 艾琳薇尔是剑徒，当然是研习生。 路易已经將一切串联起来，穿破迷雾看到未来：“吃饭就算了。学姐，我想去冥歌海渊冒险，你有什么门路吗？” “想去冥歌海渊？不用这么心急，入学之后，自然而然有机会。” “是这样的……” 路易露出微笑：“维克托店长以前受过伤，体內有邪能积蓄，无法根除——这个，你知道么？” 艾琳薇尔点头：“这我知道。” 嘉德莉婭流量很大，有很多粉丝，也有很多黑子串子。那些反对者，最喜欢拿前教授维克托攻击她。 维克托在部分人群中知名度很高。 路易又道：“我想去冥歌海渊，主要是想去找一种珊瑚。那种珊瑚，可以压制店长体內的邪能。” 艾琳薇尔褐色的眼睛亮了起来！ 路易手搓螺旋丸，说的话，有些市侩：“维克托店长，和我毕竟是同乡，我这做小辈的，应该为他做点什么。他以前是教授，多多少少，有些旧关係在，倒没有別的意思，如果他肯帮我说两句话，我入学的概率也大一点。” 对啊对啊。 就是这个道理！ 艾琳薇尔深有同感，和维克托打好关係的路子，不就来了吗？ 她稍稍挺起胸膛，噗扭噗扭晃动著：“能压制邪能的珊瑚？那是什么珊瑚？” 路易一怔：“学姐也有兴趣？” “不是……” 艾琳薇尔顿时感觉自己很不地道。 路易把这么重要的情报透露，怎么她表现的像是要撇下他单独行动，自己一个人去討好维克託了？ 她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一起去，我们可以一起去。” 路易轻轻皱眉：“没有这个必要吧！你给我一封推荐信就好了，维克托店长知道，没有你的推荐，我进不了海渊。” 艾琳薇尔表现的十分积极，她已经站了起来：“说的是什么话？你或许是个成熟的冒险者，但冥歌海渊仍然凶险。我和你一起去，我刚刚结束一次行动，正在休假。” “那好吧！你和阿莱斯特一样，是热心肠的人。”路易同样站起身，他指了指楼梯，“我去跟店长说一声。” 艾琳薇尔点头：“请你代为告別……维克托教授，似乎对我有异见。” “你大可放心，店长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在我的家乡，人人都说他胸襟宽广、明辨是非，刚刚那个態度，应该只是针对嘉德莉婭教授。” 路易安抚一句，走向二楼。 刚踏上楼梯，他就看到正贴著墙壁偷听的维克托。 这老头…… 干什么呢？ 维克托看到来人，招了招手。两人走上二楼，他压低声音：“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就是说——” 维克托直指核心关键：“毒牙法剑，要不要还给嘉德莉婭？” 路易皱眉，断然拒绝：“毒牙法剑的確是嘉德莉婭的东西，但我不可能还给她。我在黄金大峡谷替她死了一回，这把剑是她应该付给我的报酬，我拿得心安理得，凭什么还。” 老铁没毛病。 维克托大致有了方向，又说道：“艾琳薇尔，这个人有点古怪。” “哪里古怪？” “她的天赋並不突出，中等偏上。人缘倒是不错，不显山不露水，在剑学院里混得很开，熟悉她的人对她的评价不错，都说她温和友善、慷慨大方。” 维克托简单科普。 然后开始说重点：“三个月前，她被嘉德莉婭看中，成为第十三位剑徒，在奥兰瑟尔引发了议论。有不少自命不凡者，公开表达对她的质疑——他们觉得艾琳薇尔远远不如自己，凭什么艾琳薇尔能学帝剑术，他们却不能。” 路易听了，慢慢点头。 维克托的意思很明白。 艾琳薇尔今天出现在这里，没有別的，就是想借毒牙法剑，帮嘉德莉婭渡过难关。 她为什么这么积极？ 必然是心中有忧虑，担心她现在的地位不保。 不但是“有些人”觉得她不配，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她不配，可她又不想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所以主动。 维克托目光闪动，又道：“这是一个机会。艾琳薇尔现在的心態是可以被利用的，她是十三剑徒之一，如果能在嘉德莉婭身边钉下一根钉子，对我们而言，有利。” “老师。” 路易看著维克托，欲言又止。 维克托问道：“怎么？” “……你能不能不要一脸正气的说这么卑鄙的话？什么叫可以利用啊！收收味。” “哪里卑鄙？卑鄙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嘉德莉婭。” 路易盘算一番。 嘉德莉婭势大，如果能发展一个间谍，这间谍还是她的剑徒，那肯定是好的。 路易说道：“有枣没枣，打两桿子。我对艾琳薇尔的印象不错，她弟弟还是我的挚爱亲朋，之前跟我一起冒险的，於情於理，我都得关照她。” 维克托微笑：“懂你意思。没有奸臣，都是忠臣，嘉德莉婭太牛逼了，篡改记忆，谁玩得过她啊？” 第30章 拜託，你很轻浮欸 冥歌海渊在奥兰瑟尔建筑群之外，学院內架设轨道，师生可以搭乘有轨源能车前往。 车站。 路易轻装上阵，只带了一柄剑、一个包裹，连皮甲都没穿。 剑是维克托的剑。 防人之心不可无，毒牙法剑不可能带的，维克托的佩剑和毒牙法剑没法比，但品质相当不错，削铁如泥不是吹的。 包裹里面，除了几套备用衣物，就是饮水药品和常用冒险道具。 “路易！” 艾琳薇尔的声音在脑后响起，路易转头，哇哦—— 暗红色的长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艾琳薇尔小跑过来。 她本来就是靚丽的人，此刻淡淡化了妆容，更显魅力。 浅灰棕的哑光眼影，令她本就深邃的眼睛更加有神。看得出来，艾琳薇尔有些心机，她在眼头、眼中处提亮，上了香檳色细闪，眨起眼来，扑闪扑闪，別有风味。 路易笑道：“艾琳薇尔，你看上去很漂亮。” “……你一直这么轻浮吗？” 艾琳薇尔微微眯眼，似乎有些警惕。 路易一本正经：“我是体验派的，看到好的，从不吝嗇讚美。” “哈啊，谢谢。”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艾琳薇尔知道路易在看哪里，她指著自己的眉眼：“我的眼影好看吧？一盒三个金幣，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好贵的。” “物有所值。” 路易还在客套。 从图鐸咖啡店出来之后，艾琳薇尔先回了內环禁地一趟，换上一套皮甲。 她家庭条件不错。 通常而言。 像艾琳薇尔这样本钱很大的女人，连日常服饰都很难买到合適的，甲冑这种更是別想得体。路易还记得，嘉德莉婭最开始是不穿胸甲的，因为她的本钱更大一点，找不到合適的。 然而现在—— 艾琳薇尔身上的甲冑极度合体，一眼看上去，似乎只是稍显臃肿的日常装束。 多层鞣製，沸蜡硬化的皮革薄得不可思议，最大限度的保留女性曲线之美，和商店中贩售的、流水线上生產的皮甲不是一个概念。 细节处，更尽显打磨。 皮带、扣环以及铆钉这类固定结构都做了隱形设计，巧妙的藏了起来，匠心独运。 艾琳薇尔看上去像个女將军，路易站在她身边，像是她的跟班。 有点好笑的是—— 路易看著艾琳薇尔的脖颈，她的护颈做了特殊处理，竟然鏤空一圈，十三枚“帝剑纹”歷歷在目。 艾琳薇尔问道：“怎么了？一直看我的脖子。” “这是定做的？还专门开了个小窗，露出你的纹身。” “算是定做的吧！这是礼物，为了庆祝我成为剑徒，家族专门为我打造的。”艾琳薇尔笑著，“阿莱斯特没跟你说过么？我的家族，以锻造装备为生。” “阿莱斯特很少说他家里的事，我只知道你们贵族出身。” 艾琳薇尔是军火商的女儿？ 这下有点心动了，她家里一定很有钱吧。 车站上站著的人动了起来，路易转头，看到源能车快速驶来。 艾琳薇尔扶著腰封上掛著的三把精致的长剑，笑道：“车来了，我们走吧。” …… …… 冥歌海渊距离奥兰瑟尔主体建筑群有段距离，约莫两个小时之后，终於抵达终点站——“冥歌营地”。 源能车的乘客不多，和路易脑內印象截然不同，他还以为冥歌海渊落魄了，学生们不爱去了。 结果一下车，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路易这才想起来，奥兰瑟尔正在放假，学院內没多少学生，没回家的都在营地这边呆著呢。 艾琳薇尔十分熟悉这里，想从奥兰瑟尔毕业，学分必不可少。如果不是“研习生”，那么大部分学分都在海渊之中，学员要出苦力，下海渊打素材，上交素材换取学分。 “上次来这里，已经是三个月之前了。”艾琳薇尔莫名露出笑容，“跟做梦一样。” 路易不语，只是一味赶路。 艾琳薇尔沉浸自己的情绪，下意识的跟隨著路易，打量营地中风景。 那个酒楼菜品不错，以前出了海渊，第一时间就是来这里吃饭； 那是武器工坊，对其他学生而言不可或缺，但艾琳薇尔看不上那里的武器，和家族特供不能相提並论； 那个屋顶尖尖的建筑，是“回收所”…… 艾琳薇尔轻轻皱眉，对回收所的印象不佳。 上交素材换取学分的时候，回收所或多或少会给学生一点钱。真的只是一点点，远低於市价。 很多学生说他们是拉磨的驴，虽是自嘲，谁又敢说没有真心？ 奥兰瑟尔是懂怎么剥削人的。 如此走了一阵，艾琳薇尔恍然惊觉！ 她猛地看向路易，发现他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海渊入口已经遥遥可见。 怎么会？ 她快走两步，来到路易身前，旋即转过身来，两手放到身后，她倒著走路：“路易，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路易看著她的样子，发现这个人还怪少女的。 二十多岁的人了，稳重一点。 他说道：“我来过几次吧，不陌生。” “怎么可能？！冥歌海渊通常不对外开放，只有风险极高的『深层』和『未知层』，才允许外来者探索，而且是『邀请』，只邀请已经成名、技艺得到验证的冒险高手。” “为什么呢？你可以自己想想。” 路易微微一笑，並不解释。 交谈间，海渊入口处已在眼前。艾琳薇尔按捺心中疑惑，走上前出示证件—— 没有这个必要。 门前守卫看到来人，当时就立正了：“艾琳薇尔阁下，您来了！” 艾琳薇尔一怔：“你认识我？” “现在奥兰瑟尔，谁不认识您啊？第十三位剑徒，嘉德莉婭大师的学生，大名鼎鼎。”守卫笑著，“您要下海渊么？” 呃。 艾琳薇尔注意到，周围的学员纷纷侧目看来。 其中有几个指著她的帝剑纹，正和同伴私语著什么。 她唇边的微笑灿烂起来，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是的，我和我的朋友要下海渊。” “请在这边登记一下。” 守卫连证件都不查了，只是取出一个小本，让艾琳薇尔登记。 路易站在一边等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转头—— 一个一头棕发，面容阴冷的男子噙著笑容，不疾不徐的走向艾琳薇尔，看上去像是要搭訕。 而路易，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气味”。 他暗暗想道：“猎魔人么？似乎也是，蝮蛇学派的。” 第31章 冥歌海渊 所有超凡流派，都会赋予人技能。 比如帝剑术。 掌握帝剑术，当场赠送“身剑术”。 身剑术比较普通，没太多神异之处，就是霸道绝伦刚猛无儔，隨著帝剑术等级提升，一剑斩出宛如一炮轰出。剑围之內，寸草不生，连法术都能斩灭； 帝剑术达到33级，掌控“魂剑术”，这个时候，才真正有些超凡味道。 魂剑术是无形极锐之剑。 剑锋一出，凌冽的剑气纵横，可以穿透肉身直抵魂魄，对敌人造成精神层面的打击。 受击反应，实力弱的眩晕呕吐，甚至当场昏厥。 实力比较强的，则是脑仁刺痛、意识混沌，身体各项指標紊乱，反应能力大不如前。 即便当场没有被砍死，依靠强横本领遁走，事后也不会立刻恢復。 食欲不振，心悸心慌，惊厥失眠。 这都是“魂剑术受害者”的典型症状，他们的魂魄已经受损，属於病人，治疗之后，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有概率痊癒； 帝剑术到了66级，將解锁杀招，“命剑术”。 这一剑有多强，路易也不敢断言。 路易一世半道崩殂，帝剑术最高等级67，还没见过完全体。他只知道，命剑术可以透支生命增幅威力，他当初燃尽生命，一剑……开山。 嘉德莉婭教给路易的超凡流派，自然也有独特能力： 蝮蛇学派猎魔人剑术。 与其说是剑术，不如说是“杂术”，真正和剑法相关的就一两招暗杀用的快剑，其他儘是些易容换装、定位追踪，下毒设陷等淤泥手段。 这其中，比较关键的一项能力是： 【响尾感应】：被动技能。 蝮蛇学派猎魔人剑术达到1级后解锁，你的灵魂中寄宿烙印，散发独特的波动。当拥有相同波动者出现在附近时，你们能够感应到彼此。 正如替身使者是会相互吸引的，蝮蛇猎魔人之间也有奇妙感应。 如果没有特殊手段，烙印波动无法消除。 两个蝮蛇猎魔人互不相识，也会在看到对方的那个瞬间，意识到对方的身份。 慢慢走向艾琳薇尔的棕发男子，毫无疑问，出身蝮蛇学派。 他也看到了路易，但是，他无法察觉路易的身份。 帝剑术，斩尽一切。 蝮蛇猎魔人剑术用来標识自身身份的独特波动，早被杀灭，而路易仍能接收到相同频段，找出人群中的蝮蛇猎魔人。 “艾琳薇尔小姐！” 棕发男子很热情。 他走到艾琳薇尔身后，抬手拍打她的肩膀。 正在登记的艾琳薇尔嚇了一跳，她转头，褐色的眼里有些不悦，审视对方。 棕发男子后退半步，笑著道歉：“抱歉抱歉……是我唐突了。突然看到你，情不自禁。” 路易默默走到艾琳薇尔身侧，打量棕发男。 第一印象是“诡譎”。 棕发男脸上带笑，看似十分亲切，可如果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可以发现其中没有半分欢愉。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他唇边的笑意就显得阴森诡异，恰似蛇类。 艾琳薇尔有些警惕，问道：“您是哪位？” “你不认识我吗？” “……我们见过？” 棕发男笑容稍减，耐心说道：“我也住在『帝剑塔』里，不过不是一层海湖庄园，而是三层『森语秘地』……三个月前，您成为嘉德莉婭大师学生的时候，我也在场。” 竟、竟是如此？！ 成为嘉德莉婭的学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艾琳薇尔家境富裕，自然不会差事。 他的父亲专门派人过来，替艾琳薇尔举办一场盛大的“谢师宴”，帝剑塔內所有成员都受到邀请。 而每一位来宾，都可以得到蛮锤家族打造的一柄定製剑器。 眼前之人，出席了那场宴会么？ 她有些侷促，连忙说道：“实在抱歉……那天来的人太多，我……” “没事没事，那之后一直没在塔里遇到你，我也不好登门道谢。”棕发男笑著，“你要下海渊？我也正好要去，不如我们一起吧！” 艾琳薇尔带著歉意：“实在抱歉，今天恐怕不方便。” 棕发男看了路易一眼。 又看一眼。 他没有纠缠，只是说道：“真是遗憾！那么，下次再见了，艾琳薇尔小姐。” 他往后走去。 路易的目光追隨著他，问道：“这是谁啊？” 艾琳薇尔摇著头：“我也不认识。他说他住在帝剑塔第三层，那应该是老师家族那边的人……这几年，陆陆续续有卢恩家族的人前来投靠，他们通常被安排在三层中。” 是么？ 路易沉默著，艾琳薇尔完成登记，將一枚闪耀著妖异蓝光的贝壳交给路易：“路易先生，这是冥歌海渊的通行证。下次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凭藉它进入海渊——当然，传送费用要你自己出。” “多谢，帮大忙了。” 路易接过贝壳通行证，触感冰凉光滑。 …… …… 门口守卫放行，路易和艾琳薇尔跨过大门，进入“海渊管理所”。 粗糲的灰色原石简单的打磨，工整的堆砌，构筑成一间露天大殿。 一枚枚符文大如星斗，刻印在直径超过五米的巨大石柱上，看在眼里莫名有种粗獷美感，像是组合件裸露在外的大型机械。 一道道流光拔地而起，先飞上半空，又没入到大殿中央的无底深坑之中。 那是传送术的尾跡。 一道光，就是一个进入冥歌海渊探索的人。 路易站在深坑边缘，感受著渊底吹来的冰冷阴风，耳中又听到了，来自虚空的窃窃私语。 金色文字扭曲如虫，在深坑底部闪耀： 【站在海渊入口，感受一如当年的冷风，你应该会想起什么。】 【当年，你和嘉德莉婭多次进入冥歌海渊，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留下无数美好回忆。】 【时至今日……】 深厚友谊，美好回忆么？ 路易面无表情，眼神丝毫没有变化。 游戏罢了，谁在乎谁啊。 【目睹『海渊入口』，深化了你前世的记忆。】 【帝剑术等级提升：30→33。】 【你对帝剑术的理解加深，再次掌握『魂剑术』。】 【请抓住眼前的线索，不断追寻你的前世。】 【当你与『命定之人』再度相遇，你將取回你曾掌握的一切技艺。】 这一次给的提升很小，路易有些不满意。 什么情况啊？ 之前都是十级十级给的，这次怎么只给三级？哪个在吃老子回扣！ 不过—— 汹涌的狂流在体內奔走，路易的精神力猛地膨胀，比之先前壮大三倍有余。 魂剑术专门针对敌人精神，前置条件自然是本人的精神能量充沛而坚韧。 这本来是水磨工夫。 需要一剑一剑的砥礪，但路易有掛，“系统”送来魂剑术的瞬间，顺手给予强化。 路易的综合素质猛增、劲增、狂增，一秒前的他已被现在的他远远甩在身后。 他低头，看著漆黑好似无底的海渊入口。 一秒之前，他什么都看不到； 而现在，他已经能看到漆黑入口底部若有若无的暗淡萤光。精神力壮大之后，他的感知能力大幅增强，那一层萤光肉眼不可见，唯有“神识”才能探查到。 那萤光，是“界壁”。 界壁之后，就是冥歌海渊本体。 第32章 鱼人刀客 无底深渊旁。 工作人员操控岩石魔偶搬来一个电话亭，顺手拉开门：“两位，传送装置已经调试完毕，需要我帮你们操作吗？” “不用。” 路易拒绝，他用过这东西。 奥兰瑟尔的先驱们在其中构筑了近百个传送点，近些年还在架设，方便学生出入。 而传送方式，就是眼前这个四四方方、高约两米的电话亭。 路易和艾琳薇尔先后进入其中。 电话亭內空间狭小，他们两人又带著行囊，难免肩碰著肩，多了许多不必要的身体接触，软软的很舒服。 艾琳薇尔自詡带头大哥。 她把手放在一个黄铜拨盘上，拨到数字“1”上，转头问道：“我们去第一层吧？” 路易一怔：“去一层？” “怎么，你觉得没有挑战性？” 这是挑战性的问题吗？ 本次冒险，路易有两个目的。 第一个目的就是提升自身实力，冥歌海渊浅层有十余种不同的魔物，那就是十余个技能点。而所谓浅层，指的是“30层以上”。 要是没有记错。 海渊第一层是一个带沙滩的海岛，面积极为宽阔，上面魔物种群稀少不说，数量也极其有限。 路易言简意賅，说道：“去三十层。” “？？” 这一下子，惊讶的变成艾琳薇尔。 三十层吗？ 三十层是冥歌海渊第一个分界点。 往上是“浅层”、往下是“中层”，虽然一字之差，凶险程度却不在一个级別。 艾琳薇尔轻轻皱眉：“我们要找的珊瑚……在那么深的地方？” “深吗？” 路易反问：“你是嘉德莉婭的学生，掌握帝剑术，不会没去过三十层吧？” “呃。” 这个……真没去过。 艾琳薇尔有点小烦，这个路易怎么回事？ 初生牛犊不怕虎，当了几年冒险者，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她很想告诉路易，“低危地牢”之间，亦有差距。 冥歌海渊中的魔物强度，远远超过其他地牢，只是因为地牢评价標准太死板，只要没有扩张倾向，那么就是低危。 如果以魔物数量、魔物质量为评价標准，冥歌海渊至少是歷史前三十。 奥兰瑟尔的学生，质量够高了吧？ 每个月都有学生死在三十层海渊或者更深处，路易闹麻了。 艾琳薇尔实事求是：“真没去过，我最深只去过二十层。” 路易无语。 当年他还是三年级生的时候，就下过四十层。 奥兰瑟尔的学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简单说道：“我们要找的珊瑚生长在三十层以下，先去三十层看看吧！如果没找到，我们还要继续深入，前往真正的『海渊中层』——三十一、甚至三十五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 艾琳薇尔压力山大，脸都板著了。 葱白的手指按在拨號盘上，始终没有移动。 路易扫了她两眼：“艾琳薇尔，你不会怕了吧？” “谁、谁怕啊？我肯定不怕，我怕你怕。” “不怕就走。三十层，搞快点。” “呜……” 艾琳薇尔发出含糊的声音，不情不愿的拨动轮盘。 齿轮咬合的“咔咔”声响彻，黄铜錶盘的孔洞中不断有数字划过，最后停留在“30”上—— 设置已经完成，接下来只要將下方的操纵杆拉到底，电话亭就將发动空间魔法，带著他们前往海渊。 艾琳薇尔轻轻吐息，还在做心理建设。 “咔！” 站在她身后的路易早已按捺不住，他的手从艾琳薇尔腰后绕出，抓住操纵杆，一按到底。 下个瞬间。 豪光爆闪，剧烈的震盪之后，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电话亭內。 …… …… 大漠孤烟，烈日凌空。 空气乾燥到了极点，吹来的风裹挟著火，丝毫没有清凉之感，只是让人心烦。 热砂打在脸上，粗糲乾枯。 艾琳薇尔环顾四周，赫然发现她已出现在一片荒漠之中。路易就站在她的身侧，转头打量著左右。 “这里是……三十层？” 艾琳薇尔露出匪夷所思之色。 冥歌海渊带个“海”字，內里环境异常潮湿，至少前二十层都是那样。 怎么三十层—— 会是荒漠景象？ 路易看了她一眼，会心一笑。他第一次来到三十层，也被衝击到了，明明前面都是海岛、海滩乃至於海底环境，突然之间换成火焰山，的確让人惊异。 他说道：“冥歌海渊，也算是明星级的地牢了。就算你从来不看论文，也该在一些八卦新闻杂誌上看到关於它的介绍吧？” 艾琳薇尔义正辞严：“谁会看那种杂誌啊……我一般只看时尚杂誌，对地牢的兴趣不是很大。” 是么？ “冥歌海渊中，有几层格外特殊，展现的不是海洋风情，而是海水乾枯之后的『末日景象』。” 路易看到了什么。 他走上前，用脚拨开乾枯砂层，露出一块铁灰色的石头。 石头表面有化石痕跡，细细辨认，可以发现那是一条鱼。 他说道：“看到了吗？鱼类化石。” “……” 艾琳薇尔看到了，也意识到了什么。 路易又道：“和你想的一样，这里是某片海域乾涸数千乃至数万年后的景色，严格来说属於『史前遗蹟』。下面一层，三十一层，又是正常的海岛环境。” 艾琳薇尔似懂非懂：“所以三十层才被界定为『中间层』，区分浅层和中层？” “有可能，不知道。不过从体感上来说，三十一层的魔物，的確比三十层的强不少。” “？？？” 艾琳薇尔只是觉得可疑。 这个路易…… 怎么说的好像他来过一样？还体感上强了很多，冥歌海渊又不对外开放。 她没將疑惑说出口，转而问道：“这里的魔物，和前面几层一样么？” “本质上是一样的，但表现可能有所不同。” “本质？表现？” 艾琳薇尔大皱其眉，这个路易没说人话。 下一瞬—— 前方沙堆涌动，一具骸骨人立而起，阻拦在两人面前。 艾琳薇尔如临大敌，立刻明白路易的意思。 眼前这具骸骨她並不陌生，是海渊浅层最常见的“鱼人刀客”，它以亡者形態归来，的確是“本质一样，表现不同”！ 第33章 调和技能 “雷霆。” 轰！ 身后雷声炸响，猝不及防之下，路易浑身一颤，被逸散的电流误伤。 他转头，看到艾琳薇尔抽出长剑，剑刃上金蛇环绕。 她弓步沉腰，马油黑裤袜包裹的腿部曲线毕露，看在眼里，极具力量感。她轻啸一声，带起一阵黄沙，勇猛的朝著鱼人刀客杀去，宛如一头健美的雌豹。 “鐺！” 电光火石，刀剑对冲，艾琳薇尔锐目如电，她全力一击之下，鱼人刀客的架势依然稳固。 虽然没有血肉，只是一具骸骨，但三十层的魔物，果然不好对付。 雷霆剑术，运转到极致。 魔力隨著独特的呼吸法游遍全身，为身体注入能量。 又是一声雷鸣，艾琳薇尔体表电光闪烁，在空中划出一道闪耀痕跡，鬼魅般出现在鱼人刀客身后。 手中长剑高举，天威煌煌。 细碎的电蛇凝聚，狰狞宛如狂龙，艾琳薇尔红髮飞扬，旋身摆臂一剑盖顶，天地失色。 鱼人刀客也是享福了。 在这片被诅咒的大地上，魔物受到邪能污染，或多或少比生前强一点； 但艾琳薇尔快要学满五年，同年级內中等偏上，不算弱。 此刻全力以赴，杀伤能力不可小覷。 金雷灌顶，鱼人刀客勉强横刀格挡，巨力横压，钢刀断折臂骨碎裂，电流走过全身，洁白的骨架焦黑一片，它已是……奄奄一息。 另外一边。 路易没有想到，艾琳薇尔的进攻欲望竟然如此强烈。 在明显没有搞清楚状况，只是看到魔物的情况下，她竟是一句废话也没有，挟身便上举剑就砍！ 这已经不能说是勇猛了，简直就是鲁莽。 眼见著鱼人刀客就要被她斩杀，路易眼疾手快，抬手就是一枚光梭，穿过鱼人额骨—— “光铸魔法”。 鱼人刀客並非幽灵，而是不死生物，严格的说，只对灵有效的光铸魔法不能对其造成伤害。 但是，光铸魔法对“邪能”同样有克制效果。 路易的手法相当讲究。 他射出的光梭刺入颅骨，正中鱼人刀客的“邪能中枢”，瞬间將其击散。 被雷电烤得焦黑的骨头架子快速风化，鱼人刀客一声不吭，当场化作一团齏粉，彻底丧失生机。 两行金色文字，在砂砾上显现： 【首次击杀鱼人刀客，获得1技能点。】 【首次击杀亡骸·鱼人刀客，获得1技能点。】 来到海渊三十层之前，路易猜到击杀这里的魔物，有可能多给一点。 此刻真的看到，还是有些惊喜。 他侧目，看著自己的面板： 【光铸魔法：lv9/20。】 【蝮蛇学派猎魔人剑术：lv20/40。】 【帝剑术：lv33/99（尚未完全寻回，不可提升）。】 【剩余技能点数：5。】 帝剑术比较特殊，应该是“前世回忆”的主要奖励，因此不能提升； 猎魔人剑术虽然可以加，但目前来看，这玩意也有可能当成奖励，白送过来。 路易想道：“猎魔人剑术说白了，小道而已。杀伤力不如帝剑术，功能性不如光铸魔法，主动加感觉很亏……光铸魔法，虽然投资性价比不高，但它上限很低啊！” 横竖也就11点，给了。 从游戏中看，不同超凡流派反哺的属性也不一样。 光铸魔法是目前唯一的纯施法流派，给的属性偏向法爷，正好和帝剑术互补。 就当是提升面板，路易一鼓作气，將五个技能点全部投入。 【光铸魔法等级提升：lv9→14。】 【你对光铸魔法的理解加深，新的技能位诞生。你可以『调和词条』，自定义你的下一个技能。】 来了，是新技能！ 而且…… 没想到已经穿越过来了，竟然还能自主调和！ 路易每一个“角色”，掌握的超凡流派都是他自创的。 在角色创建界面，系统会给出几个词条，供玩家选择。 第一轮选择奠定了该超凡流派的基本调性，其后每当该流派的技能等级到达一定程度，就可以再进行“调和词条”，组成一个自定义技能。 比如，帝剑术。 玩游戏的时候，帝剑术的等级提升到33级，解锁新技能位。 路易连续做出选择： 【无形之刃】、【极致锋锐】、【痛击灵魂】，最后捏出一个斩人又斩业的魂剑术来。 “光铸魔法上限不高，供我选择的词条，相信强不到哪里去……” 路易有些遗憾。 但不论如何，能选就是好事，总比隨便塞一个技能过来，不知道用在哪里好。 这一次呈现在眼前的文字，粘稠似血、猩红如朱。 【请进行『词条调和』，构筑你的新技能。】 【第一次选择：】 【“驱魔”、“治疗”、“干扰”。】 驱魔，治疗，和干扰么？ 前面两个很好理解，这个“干扰”是什么效果？ 光铸魔法等级上限才20，弱中弱，强而有力的干扰能力不大可能，实际表现，估计是丟个闪光弹。 重新看过三个词条，斟酌一番，路易选择“治疗”。 没別的，就是怂。 游戏中的死亡惩罚已经够重了，角色死亡数据清空； 穿越过来，更是要命。 光铸魔法提供的治疗能力，应该是极其有限的，路易的期望不高，能止血就能接受。 “治疗”词条高亮，其余两个暗淡下去。 旋即，文字变化： 【第二次选择：】 【“超越流派基调的效果，但有非致命性的副作用”，“符合流派基调的效果”。】 “？” 眼前出现的选择项，给路易整不会了。 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第二次选择竟然没给其他功能，反而在界定“治疗”能力的上限。 第一个词条是什么意思？ “立即回復100hp，隨后每回合损失10hp，持续5回合”么？ 很抽象啊！ 路易沉吟片刻，想道：“我可以不用，但我不能没有。强而有效的治疗能力，显然是我需要的，有副作用没关係，我可以只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施展。副作用是『非致命性』的，残了也比死了好。” 心意已决。 词条一高亮，旋即，文字再度变化： 【最后一次选择：】 【“快速施法，副作用成倍提升”，“持续施法，一定程度上削减副作用”。】 真的是闹麻了。 一个上限20级的弱鸡流派，搞得这么复杂！ 路易秉持原先思路，果断选第一个词条。 能快速施法，肯定要快速施法啊，重伤之下，人的意识会变得模糊，你倒给我说说看，你能保证那时候有持续施法的余力吗？ 很难的啦。 【调和完毕，你领悟全新技能：苦痛圣光。】 【苦痛圣光：给予目標中等程度的治疗。令目標痛感翻倍，並对其造成相当於『襠部连续遭受猛击』程度的痛楚。】 ……啊？ 路易微微一怔，不是很懂。 第34章 试试就逝世 一个全新术式烙印在精神海中，化作其中一粒星辰。只需將其触动，路易就能施展“苦痛圣光”。 他很想用一用，看看这技能怎么个事。 在痛感翻倍的情况下，造成襠部连续遭受猛击程度的痛楚吗？ 这些文字，令人胆寒。 路易按捺好奇心，转头看向艾琳薇尔—— 人呢？ 路易一下子没看到人，左右看了看，最后一低头，才看到艾琳薇尔半跪在地，大口喘著气。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 艾琳薇尔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抬手按著太阳穴：“刚刚情况实在太紧急了，我没控制好力度，魔力输出的有些多了。” 路易不解：“情况哪里紧急了？” 艾琳薇尔瞪著眼睛：“不紧急吗？魔物突然之间窜了出来！要不是我反应快，我们现在可能已经……身首异处！” “？？” 身首异处？ 就凭那只鱼人刀客？ 路易斟酌了一下：“艾琳薇尔，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刚刚那只鱼人刀客，连精英怪都不算，只是杂鱼。以我们的战斗力，很轻鬆就能对付。” “路易。” 艾琳薇尔很严肃的看著路易：“你的这份自大，很可能敲响你的丧钟。冒险……可不是游戏啊。” 不是姐们…… 谨慎是好事，可过分谨慎，只会绊住自己的手脚。 路易现在就想问了，鱼人刀客，而且只有一只，能掀起什么浪来？ 有问题的是艾琳薇尔。 她先前那一套连招又快又帅，斩钢闪起手，踏电斩位移到背后，“天雷灌注”一剑盖顶，雷霆剑术的熟练度很高，一看就知道在这上面付诸大量心血。 问题是—— 艾琳薇尔实战经验不足，或者说她太紧张了。 前面做的很好，最后的“天雷灌注”有点瑕疵，她將太多的魔力转换为雷霆，声势极大，但是没有必要。 普通元素伤害对骨头架子的伤害有限，不如一剑直捣黄龙，刺破鱼人刀客颅脑中的邪能中枢来得致命。 路易搀扶她起身，问道：“没受伤吧？” “没——嗯？” 艾琳薇尔正要摇头，忽然发现她的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 天雷灌注力大砖飞，虽不致命，却是轰掉鱼人刀客的一条骨臂。 应该是一片碎骨飞旋，划过她的手背，撕开了皮肤。 那伤口虽浅，却有莫名的幽绿气息缠绕，艾琳薇尔用手抹过，只是感觉阴冷。 路易看著，说道：“糟了！你被邪能感染了。” “邪、邪能？！” 艾琳薇尔从没来过三十层，也是第一次面对不死生物。 她知道邪能是什么，那是一种“亚空间能量”，自然界中不存在，对人体有极强的侵蚀性。 不知为何。 她感觉伤口火热，似乎变得很痛：“这个……应该没关係吧？” 的確没关係。 三十层的魔物被邪能感染，死而復生。被它们伤到，伤口处不可避免的会附著微量邪能。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即便不当场毙命，也將终生受到影响，非常恐怖； 而超凡者有魔力护体，从先前的表现看，艾琳薇尔的“等级”应该在30级以上，白银巔峰半步黄金。 她手背伤口上那点邪能，大概会在两小时后自行消散，不会產生影响。 路易略作思考，实话实说：“没关係的。” “是么？” 呼—— 艾琳薇尔鬆了口气，心下稍宽。 路易又道：“理论上来说，没关係的。但你也知道，维克托店长以前是叱吒风云的人物，號称『雷迅卿』，早些年也是在这冥歌海渊中，不幸感染邪能，以至於实力一落千丈！” “……” 艾琳薇尔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路易笑著：“话又说回来，两码事。维克托是在海渊深层直面『魔將』，被强大魔物所伤，所以才会这样，鱼人刀客只是杂鱼，没有那么强的危害。” 所以…… 到底是怎样啊！ 艾琳薇尔看著路易，满脸凝重：“真的……没关係吗？我、我还很年轻，有很多想要做成的事情，我无法接受因为一次普通的冒险，葬送我的未来。” “没关係的，我保证！” 路易再一次重复，语气比艾琳薇尔还要严肃。 刚买了新皮肤，虽然这个英雄不怎么熟练，但匹配可能抢不到分路，那开一把排位也很合理吧？ 新技能到手，不论如何不论如何，路易都想试试。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可以帮你治疗。阿莱斯特有没有说过，其实我有一手治疗术？” 真的吗？ 艾琳薇尔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伸出素白手掌，很实在的说道：“那麻烦你，我要治疗。” 路易抬起手，掌心中有一团白光绽放。 剎那。 无穷无尽的生机波动开来，那样的猛烈。 烈日当空，身处荒漠，吹来的风中带著令人胸闷的燥热。可路易手中那团柔和、纯白、圣洁的光辉凝结后，连热风都变得清凉，艾琳薇尔如饮甘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爽利。 她美目圆瞪，奇道：“好浓郁的生机！路易，你的治疗术，似乎比阿莱斯特的强了几个档次！” 是吗？ 刚学会的。 路易不是黑心的人，他认为他有告知义务：“我事先说明。我的治疗术和一般的『神术』不同，有一个副作用。” “副作用？” 艾琳薇尔轻轻皱眉。 “是。被我治疗的人会感受到比较剧烈的疼痛，大概相当於襠部被人狠狠踹一脚。” “啊……” 艾琳薇尔不是很懂。 她並不能理解襠部被人踹一脚是怎样的感受，印象中，没有先例。 但如果只是痛，那么问题不大。 她不是第一次来冥歌海渊，也受过伤。最严重的一次，被烈咬鯊咬住大腿狠狠撕扯，最后虽然脱险，整条左腿却是骨肉分离，鲜血淋漓！ 连那样的痛楚，她都承受了下来。 区区踢襠，不足为虑。 相比之下，邪能才要命。 她平举著手，说道：“我能承受，请为我治疗。” “好。” 路易小心翼翼，將手中白光轻柔放下，笼罩在艾琳薇尔的伤口上。 几乎是在瞬间，她手背上的伤口癒合，看不出一丝痕跡； 同样是在瞬间，艾琳薇尔如遭重击，猛地弓身折膝，重重跪倒在地！ 路易嚇了一跳，正想问问什么情况，赫然看到艾琳薇尔翻著眼白满地打滚，嘴角清涎唰的一下流淌下来，身体抖得像是一根开足了马力的紫色心情，连舌头都吐出来了。 “呃、呃呃……呃呃……” 她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呻吟，两只手狠狠挤压在腹部，似乎想要按住什么。 两条长腿蹬著黄沙，不住的踢踏，她像一条上岸的鱼。 路易，倒退一步。 他正在评估眼前的状况。 第35章 你看，伤好了耶 “……没事吧？” 时间是五分钟后。 路易一直在观察，看到艾琳薇尔终於不再打滚扭动，身体也不再颤抖的时候，蹲下身去关心了一句。 回应他的，是怨毒的眼神。 艾琳薇尔半张脸埋在热砂之中，呼吸到现在也没有平復。她大汗淋漓，碎发贴在额头上，有种破碎的美感。 路易拿著她的手，说道：“效果还不错，你看，邪能被彻底净化，伤口也癒合了。” “……” 艾琳薇尔强提一口气，勉力坐了起来。 她擦掉额上的汗水，开口，声音还在发颤：“路易……我的礼仪老师告诉我，作为贵族家的小姐，我应该时刻维持优雅，绝不能说脏话。” 路易不动如山：“你不会想骂我吧？” “敲你妈！敲你妈！” 艾琳薇尔不但骂了，而且骂的很脏。 但她的声音不够响亮，不知道是余疼未消还是不適应，总而言之，配合她捶打路易胸口的小拳拳，给人的感觉更像撒娇。 路易依然镇定：“我告知过风险，你同意之后，我才治疗的。” “我不知道原来这么痛！” 不知道就对了，路易也不知道。 他已经搞不清楚“苦痛圣光”是治疗技能，还是一个控制技能，感觉这能力的上限很高。 別的不说—— “痛觉翻倍”！ 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制，对敌人施展之后，砍他一剑起码有“一点五剑”的收益，光铸魔法也是站起来了，对生物也有效了。 “还站得起来吗？我们得走了。海渊三十层昼夜温差大，我们要在太阳下山前抵达据点，否则很不安全。” 路易生硬的说著。 艾琳薇尔能说什么呢？ 她知道现在不是休閒时刻，轻视冥歌海渊的人，往往会得到深刻的教训，乃至於丟掉性命。 她站起身，说道：“虽然我有点头晕……但还是走吧。” 烈日之下。 两道影子在荒漠中跋涉，黄沙之海似乎没有尽头，一阵风吹过，那层层叠叠的砂砾宛如浪涛翻涌，真是奇观。 艾琳薇尔汗如雨下，精致的眼妆早就了。 她伸出粉舌舔舐嘴唇，异常口渴。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不敢轻举妄动，路易看上去很有经验，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他的脚步始终稳定，胸有成竹。 艾琳薇尔充分发挥学人精的精神。 看到路易喝水，她才喝水。 如此，三小时后。 路易站在一座沙丘上，指著不远处说道：“我们到了，『珊瑚宫遗蹟』。” 珊瑚宫？ 遗蹟？ 艾琳薇尔举目望去，只见沙丘之下，有一大片半掩没在建筑群。 建筑群前方有一据点，內里没有半个学生。 她问道：“那个据点是……学院建设的补给点么？” 路易点头：“是的。” “为什么一个学生都没有？” “很正常。三十层环境恶劣，荒漠地形，温度这么高，狗都不来。”路易朝无人据点走去，“冥歌海渊七八十层，人多的其实就那几层，其他层数不能说门可罗雀，怎么也是人跡罕至，没人去的。” 艾琳薇尔慢慢点头，认可这个说法。 不说別人，就说她。 在成为剑徒之前，她基本只去海渊二十层，没有別的，就是熟悉。 去別的层数，也不说能不能对付其中魔物，光是熟悉地形都是挑战，只要没有必要，她大概率不会做出改变。 海渊三十层。 货真价实的冷门景点。 “邪能化”的魔物產出的素材都是不一样的，说的明白点，是降级的。 普通鱼人刀客的鳞片坚硬轻便，可以用来製作甲冑或者盾牌，而亡骸化的鱼人刀客什么都爆不出来，杀了也是白杀。 其他异化魔物，差不多也是这样。 三十层无人问津，理所当然。 谈话间，无人据点已在眼前。周遭死寂无声，艾琳薇尔看著斑驳掉皮的围墙，略有些不安。 为了確保学生们的安全，学院在冥歌海渊中建造多个据点。 通常来说。 这些据点有专人看守维护，部分人流量大的据点，甚至还有商贩提供各种服务。 可眼前这个据点…… 完全没人在啊。 她侧头看向路易，正好看到路易拔出武器，说道：“准备战斗。” “战斗？” 艾琳薇尔一怔：“在据点里？” “没什么好惊讶的。三十层环境这么恶劣，有个房子遮阳避沙，对魔物而言也是好事。这个据点无人问津，学院早已放弃，里面有一只两只魔物盘踞，很正常。” 不不不…… 这不正常，好吗！ 什么情况啊，据点里面有魔物，那不是丧失了“据点”的意义吗？ 艾琳薇尔说道：“所有据点里都有符文阵列，可以发射一种独特的波段，在据点周围形成磁场——” 一句话没有讲完，艾琳薇尔突然住嘴。 就好像她说的。 为了確保安全，海渊所有据点內都配备独特的符文阵列，生成一种令魔物不適的磁场。 这种“磁场”，同样对人类生效。 只是人类知道这是什么，可以克服，而无智魔物遵循本能，通常会远离。 然而现在…… 艾琳薇尔赫然发现，她並未有任何奇异感觉，眼前据点中的符文阵列，似乎已经失效。 路易说道：“海渊三十层大部分据点，都处在荒废状態。符文阵列需要供能，没有魔力水晶，那就摆了。” 眼前这个据点，路易七八年前来过。 时至今日，还是没有变化。 “吼哦哦……” 低沉的咆哮声，在头顶响起。 路易抬头，看到一只满身烂肉的狮面獠牙兽扒在墙头，幽绿的眼睛中鬼火荧荧，俯瞰墙边两个人类。 这是—— “巨牙海民”！ 它同样受到邪能侵蚀，死而復生，一身精壮腱子肉萎靡腐败，散发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实力却是更上一层。 路易屏息凝神，后撤半步严阵以待。 “……雷霆。” 轰！ 身侧雷声炸响，猝不及防之下，路易浑身一颤，又被逸散的电流误伤。 他转头，看到一道闪电拔地而起！ 金蛇环伺雷芒奔走，艾琳薇尔跃上半空踩在墙头，一剑“天雷灌注”，狠狠斩落！ 第36章 可是我很害怕 雷光炸裂那一瞬，天地皆白。 和彻底骸骨化的鱼人刀客不同，海牙居民仍有血肉，这意味著雷电能对它造成实质伤害。 只是一剑。 前一刻在墙头齜牙咧嘴哈气的巨牙海民就变作一具焦尸，甚至没给路易补刀的机会。 艾琳薇尔的进攻欲望强到不可思议，她可能有狂战士基因，否则怎么会勇猛到这个地步？ 只不过…… 她仍然没有控制魔力输出，刚刚那一剑金雷交织，层层电网堆叠，炽烈的像是流动的粘稠岩浆。 据点坚实的外墙都被雷霆绞成齏粉，用来杀一只小怪，过於奢侈。 再看看艾琳薇尔。 她从墙头落下，扶著半截围墙喘息，眼里都没光了。 路易很想问一句“没事吧”，但现在不是时候。 “呜哇！” “呃哈！” 倒塌的围墙扬起烟尘，遮蔽了视野。狂乱凶狠的吼叫声响彻，艾琳薇尔抬头，看到两只巨牙海民穿破烟雾，手中举著大剑长刀，朝她砍来！ 竟然还有魔物？ “艾琳薇尔！退后！” 路易的喊叫在身后响起，而艾琳薇尔没有听见。 她脑內只有一个想法—— “別、別过来，別过来！” 巨牙海民的刀刃已在眼前，逐渐占据视野。艾琳薇尔大脑空白，已经被恐惧支配。 下个瞬间。 “轰！” 雷鸣声炸响。 她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施展雷霆剑术，金色的电龙在体表环伺。 几如鬼魅。 艾琳薇尔闪电突刺，在半空中划出“z”字轨跡，贴身躲过两只巨牙海民斩击，险之又险。 错身而过的瞬间，手中长剑或刺或削，裹挟著狂雷的剑刃划过，將魔物重创！ 路易在后面看著，惊了。 好……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好精妙的剑术。 艾琳薇尔分明已经脱力，那两只巨牙海民借著烟尘掩护突发杀机，按照道理来说，將对她造成致命威胁。 可是。 如有神助，她似乎开窍了。 刚刚那一瞬间的交锋，连消带打，艾琳薇尔將自己的技艺发挥到极致，既有“雷霆剑术”之迅捷威猛，又有“身剑术”的精巧细腻。 集合两家之长，发挥完美无瑕，简直是艺术，艾琳薇尔完成了她的表演，观之令人……心旷神怡。 路易不假思索。 他快步上前，一剑一只，將两只奄奄一息倒地不起的巨牙海民收了。 【首次击杀巨牙海民，获得1技能点。】 【首次击杀异化·巨牙海民，获得1技能点。】 无视眼前扭曲如虫的金色文字，路易走上前去，眼疾手快的扶住摇摇欲坠的艾琳薇尔：“没事吧？” “没事、没事。” 艾琳薇尔笑了笑，面容惨白：“魔力输出过多，又脱力了。” 我勒个豆啊。 能不脱力吗？ 数小时前对阵鱼人刀客，艾琳薇尔就全力输出一次，状態本来就不是满的。 刚刚那一场。 她先是一个强化天雷灌注，透支了魔力； 之后遭到偷袭，路易让她退她不退，反而压榨极限，再斩两只！ 这种战果，谁来了都要竖起大拇指。 但是…… 主唱太拼命了。 路易欲言又止，实在没忍住：“艾琳薇尔，你一直……这么勇猛吗？刚刚我让你退，你为什么还要上去打？” 艾琳薇尔眨著眼睛：“你让我退了吗？” 路易奇道：“没听见吗？我是喊著的。” 她有些惭愧，说道：“抱歉……我真没听到。以前和朋友冒险也是，如果有魔物突然出现，我就会很害怕，大脑一片空白，身体被恐惧支配，什么都不管只是往前打……確实给別人带来很多麻烦。” “？” 路易一怔，奇道：“你刚刚很害怕吗？” “特別害怕。” 艾琳薇尔手抬到胸前，捏住拳头。 褐色的眼睛里有些可怜，有些无辜：“我胆子很小的……如果是有计划的狩猎，那倒还好。突然出现一只魔物，我就会特別紧张，然后就……上去砍它了。” 那你有点可怕啊！ 乍一听感觉没道理，一般人受到惊嚇，绝不会像艾琳薇尔这样衝上去乱砍，只是手足无措原地打转。 细细一想…… 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吧。 路易早就想说了，艾琳薇尔的表现很奇怪。 每一次魔物冒头，招呼也不打，衝上去就给魔物放血，表现得像是一个久经战场铁血无情的杀手； 可她在细节上的处理又不到位，过量输出魔力，把自己打到脱力，像个新手。 原来是这样。 並非勇猛，艾琳薇尔只是被嚇到了。 她恐惧时的表现和常人不同，非但不畏手畏脚，反而会展现出极强的攻击欲望。 闭著眼睛滚键盘，qwerdf，不解释连招，设置都给你按出来，有什么用什么。 路易想了想，说道：“我看你雷霆剑术掌握的不错，三十层的魔物不是你的对手，即便它们突然出现，也不用那么慌张。慢慢打就好，包贏的。” 艾琳薇尔有点委屈：“不是你说不用慌，我就能不慌的。我当然知道慢慢打更好，可我……做不到啊。” 先前一系列行为，纯粹出於本能； 路易指出的缺点，也有人讲过。 艾琳薇尔私底下下过决心，督促自己一定要改掉“魔物应激”，可时至今日还是这样。 路易也不知道怎么办。 总而言之，先这样吧。 这是嘉德莉婭的学生，让嘉德莉婭帮忙矫正，跟他路易关係不大。 他踩著艾琳薇尔打出来的围墙缺口，说道：“跟在我身后，接下来交给我。” “嗯。” 艾琳薇尔老老实实点头，没有异议。 阿莱斯特说过，路易的战斗素养极好，之前在遗恨地牢，路易非但是主力输出手，而且还是团队指挥。 先前轻巧点杀鱼人刀客，看上去，的確有几分本领。 她努力打起精神，跟在路易身后，走入据点內部。 …… …… 三十层，传送锚点。 剧烈的空间震盪中，空气氤氳，一道人影降临。 “三十层……真是小眾。” 这人一头棕发，面目阴冷，正是之前在登记处和艾琳薇尔打招呼的，居住在帝剑塔中的蝮蛇学派猎魔人。 他闭目感应，又打开手上地图辨识，自言自语道：“那个位置是……珊瑚宫遗蹟？” 闻所未闻。 艾琳薇尔，那女人跑那里去干什么？ 杀死她之前，或许可以问一问。 棕发男子將地图收起，看了看就要落下的太阳，又想道：“时间刚刚好。今天半夜，送他们上路。” 第37章 隱约的猜测 【首次击杀烈咬鯊（狂齿·烈咬鯊），获得2技能点。】 【首次击杀六足海妖（腐化·六足海妖），获得2技能点。】 【首次击杀……】 好、好强！ 艾琳薇尔跟在路易背后，褐色的眼里带著讶异。 路易的表现，太过亮眼。 据点內部错综复杂，在明確知道有魔物盘踞的前提下，艾琳薇尔从始至终都提著肛，警惕每一个拐角、每一扇门。 然而。 路易实在太从容了。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那样的稳定，不知不觉中，艾琳薇尔总会落后他好几步。 每到那个时候，路易就止步转身，很强硬的说道：“跟上来！干什么呢？” “我觉得我们应该小心一点……” 艾琳薇尔说话没底气。 路易抬手：“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远比你想像的厉害。” “嗯、嗯……” 一开始，艾琳薇尔不相信。 她作为奥兰瑟尔四年级生，以及十三剑徒之一，再怎么说，也应该比路易强吧？ 他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拽什么拽？ 等会阴影处窜出只魔物捅他一刀，他就老实了。 结果—— 如同开了天眼。 每当有魔物试图偷袭，路易就好像早就知道一般，提前做好了准备。 要么是后发先至； 或者乾脆打提前量。 总而言之，那些在艾琳薇尔看来十分突然的袭击，全——部都在路易的计算之中。 他的剑术更是一等一的厉害，轻巧的走位，灵活的转身，手中长剑往前那么一递，总能刺中要害。看上去，就像是魔物自杀，主动往他剑上撞。 艾琳薇尔是努力过的人。 她知道，路易之所以能“毫不费力”的杀死魔物，是因为一以贯之的刻苦练习。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也不对。路易最厉害的地方，不是他举重若轻的技艺，而是他的『气场』吧。” 艾琳薇尔看著前方路易宽阔的肩背。 又想道：“感觉……很熟练，很稳重。根本没把这里的魔物放在眼里，宗师的气度。” 但是很奇怪啊！ 阿莱斯特说过，路易是个施法者。 真是么？ 为什么他用剑用的这么好，感觉比自己还要好一点！ 而且—— “他真的很熟悉冥歌海渊，不像演的。” 艾琳薇尔想起咖啡店前，路易的说辞。 他说他和维克托教授是同乡。 艾琳薇尔当时就隱约感觉奇怪，却没有细想。此时此刻，她集合、咀嚼所有信息，又想道：“同乡这个说辞，漏洞百出。应该只是隨口一说骗骗我的，而且骗的不怎么高明。” 剎那。 脑中一道闪电掠过，艾琳薇尔猛地停下脚步。 褐色的眼睛大睁著，她想起一个在帝剑塔內被严令禁止，一旦提及就会受到呵斥与处罚的话题—— “嘉德莉婭是一个卑劣的窃贼”。 身为剑徒之一，一些风言风语，自然而然的会传到艾琳薇尔的耳朵里。 尤其是在，“叛逆者”欧泊出现之后。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 “那个欧泊声称，帝剑术的创始人不是老师，而是一个叫『路易』的人！” 艾琳薇尔看著身前的路易。 “同名同姓？偶然？巧合？” 艾琳薇尔被自己的发现嚇到，她大脑一团浆糊，思维儼然停滯。 另外一边。 路易目前大致40级，“身剑术”融会贯通，面对“三十层之主”也能操作，杂鱼魔物更是信手拈来。 一路走一路杀，他连汗都没出。 看看自己面板： 【剩余技能点数：14。】 可惜了。 这座据点虽然不小，但只有七种不同魔物。 所幸都是变异的，一份充值两份热爱，还算是能看。 路易不著急加点，他转头看向艾琳薇尔，说道：“据点里的魔物已经肃清，我们暂时安全了。” “……” 没有回应。 艾琳薇尔愣在原地，脸上震惊和质疑兼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咚咚！ 路易敲了敲身侧门板：“艾琳薇尔？” 艾琳薇尔恍然惊觉，结结巴巴说道：“怎、怎么了吗……” “我说，据点里的魔物已经杀完了。” “確定吗？” 艾琳薇尔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忘了她的揣测—— 这怎么可能嘛？ 不可否认。 叛逆者欧泊实力超群，但她在校內的风评一言难尽。要怎么形容呢？或许天才註定是怪异的、孤独的吧！ 总而言之，大多数人认为她很疯狂。 臆想出一个並不存在的“路易学长”，只是为了攻击嘉德莉婭大师么？ 她应该去卢西恩神父那里接受驱魔，感觉是被不乾净的东西附体了。 艾琳薇尔走到路易身边，看著走廊更深处：“真的杀完了吗？还有些区域，我们没有踏足吧，这个据点还蛮大的。” “杀完了。我的感知能力很强，不要质疑我。” 此乃谎言。 並不是路易的感知能力强，而是他开了。 正如在遗恨营地中。 路易脑中的“內置小地图”还在发力，而且比游戏中更加过分，这据点內的一切——从魔物到各种道具设备，竟是一一標註出来，一目了然。 他看著面前的紧闭的房门。 平平无奇的门板，和別的房间別无二致，似乎只是普通一间。 但路易却知道，这是—— 存放符文阵列，可以启动“驱魔磁场”的中控室。 他说道：“这扇门后，是这座据点的中控室。我们进去启动磁场，以防万一。” 艾琳薇尔一头雾水：“我不会操作符文阵列……” “我会。” “啊？你为什么会？” 路易真想问，这很难吗？ 艾琳薇尔，疑似有点小看奥哈姆星上的科研人员和科技公司了。 一台机器，如果复杂到正常人类无法使用，非得是具备专业知识才能驾驭的，那就不是合格的商品。 那些高精尖的符文阵列，暂且不论。 像“驱魔磁场”这一类泛用的，高度商业化的符文阵列，早就已经实现傻瓜式操作。 好比送人进海渊的那台“电话亭”。 只需要把錶盘拨到正確的数字上，然后按下操纵杆，就能启动“传送魔法”，路易和艾琳薇尔，哪个会传送魔法？ 路易说道：“那又不难，接上能源、按下开关，磁场就启动了。” 是么？ 艾琳薇尔眨著眼睛，第一次听说。 第38章 不干活没饭吃 砍断锁头。 路易推开眼前房门，看到一台结构复杂的巨大机器，钢绳电缆有序的固定在地面上，整个房间像是一个大號电脑主机，整整一面墙上，全是拉杆按钮。 艾琳薇尔一看到这状况，人晕了。 诚如路易所说，这是中控室。 可是这么多的开关，未免太复杂了吧！真的可以启动“驱魔磁场”吗？ 路易在室內转了一圈，从立式工具柜中拿出一根撬棍，走到墙边。 艾琳薇尔上前，看到墙边地面有扇钢铸的活板门：“这下面有什么？” “魔力水晶。” 路易撬开活板门，露出一截向下的楼梯。 艾琳薇尔跟在身后，果然在地下室中看到一块块切割成长方体，整齐放在铁架子上的魔力水晶。 她上前走，学著路易的样子，抱起一块。 路易看向她：“你头不晕吗？” 魔力水晶分量有限，一块大约十公斤重，普通人都能搬动。 只是艾琳薇尔多次突破极限，体內魔力空空荡荡，一时半会回不上来。 她用力抱著，说道：“確实有点头晕……” “那就去休息，我一个人能行。” “唔唔……” 艾琳薇尔发出奇怪的声音。 她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抱著魔力水晶块走回中控室。路易狐疑的看著她，她解释道：“不干活的人没饭吃……父亲是这么教我的。” 路易不语，只是一味的看著犟种。 艾琳薇尔又道：“我之前和朋友们冒险，团队中有一个人非常懒惰。明面上，大家没说什么，但私底下对她的意见非常大……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不是—— 路易真是服了。 他说道：“你说的都对。但是团队的含义，就是相互扶持，你过度输出魔力，现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现在去坐下，不要让我说第三次，好吗？” “……好。” 艾琳薇尔认为，阿莱斯特对路易的评价是正確的。 他看上去，的確像是一个甘冒奇险、主动为其他人断后的，负责任的人。 她隨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看著路易忙前忙后，將搬运而来的魔力水晶插入能源槽中，又在机器的控制台上设置著什么，最后拉下墙壁上的某几根操作杆。 “啪嗒！” 中控室中灯光明亮，据点恢復供电。 房內机器发出轰鸣，数道镀铬刻印上魔力奔流，呈现出妖异的蓝色。隨著高频“嗡”声的尖啸，衝击波迎面而来，吹乱了艾琳薇尔本就十分杂乱的红髮。 艾琳薇尔屏息凝神，用心感应。 她听到了沙沙噪音，內心无端涌现出一股恐慌、一股不安。 下个瞬间，她安心了—— “驱魔磁场”已经启动，她感受到的恐慌和不安，正是磁场带来的影响。 “好厉害！” 艾琳薇尔带著笑容，走到路易身边。 褐色的眼里闪著光，她看上去，真是很开心：“我还以为你在吹牛呢，没想到你真的懂驱魔磁场？太好了太好了！” “……” 路易看著艾琳薇尔，稍稍的改变了一下认知。 要怎么说呢？ 第一次见到她，在巨龙之座顶层，艾琳薇尔给人的感觉是嫻静的、优雅的。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这不纯少女吗。 现在想想，可能是被她那时候过於正式的妆容骗了，现在这样才是她本来的个性。 学院建设的据点，內部设施必然一应俱全。 除了宿舍浴室这种基础建设，往往还配备比较先进的医疗恢復系统。 路易招招手，带著艾琳薇尔走向医疗室。 这一次，倒是不用砍断锁头了。 路易拿出在中控室內找到的钥匙，走入室內。 医疗室內的陈设，很是常规。 比较引人注目的，无非是墙壁边並排摆放著的，宛如生物舱一般的梭形装置。 和“传送电话亭”一样，这些梭形舱叫做“神术舱”，是炼金造物。 內置的符文阵列提供恢復效果，同样只需傻瓜操作。 艾琳薇尔一眼顶针，问道：“这些神术舱可以用吗？” “可以用。” 路易做的比说的多，他上去鼓捣了几下，神术舱“嗡”一声亮起。 他看向艾琳薇尔，又道：“你先恢復一下，我去据点前院看看。” “嗯嗯。” 神术舱比较特殊，好比核磁共振，需要卸甲躺入。 路易也算是正人君子，將神术舱启动，也不停留，只是往外走去，带上了门。 艾琳薇尔稍微等了一会。 等到听不到脚步声，她才窸窸窣窣的脱下身上甲冑。 在烈日之下行走一天，出了多少汗可想而知！ 她身上的甲冑密封性极好，解下那个瞬间，竟有大量热气冒出，久久不散。 甲冑底下，是一件水淋淋湿漉漉的连体黑丝衣。 艾琳薇尔的年龄摆在这里，正是青春靚丽，即便没有穿內衣，也是胸满臀圆，挺拔异常，丝毫不见下坠。 蒸腾热气中，连体黑衣下，当真奇峰横绝幽谷香，路易没看到，亏大了。 “……想洗澡。” 艾琳薇尔长出一口气，抬腿躺入神术舱中。 神术激盪，体內空虚的魔力快速得到补充。 她看著天板，疲倦一股脑涌上，慢慢睡去。 …… …… 据点，前院。 路易抬起手，在掌心凝聚一枚光梭。 先前肃清据点內部魔物时，路易发现光铸魔法对不死生物的杀伤力有限，大多数情况下是用剑砍死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意识到一个提升方向—— 魂剑术很猛，但是攻击范围有限。 以帝剑术目前等级，最多也就是剑身周围半米，超过这个范围就无法对敌人產生影响； 光铸魔法攻击范围还行，即便是在三十米外的敌人，也能精准命中。 但这个超凡流派，只对灵体有效。 那么。 光铸魔法加上魂剑术，能不能站著把钱挣了？ 路易认为非常有搞头，他手腕一抖，將手中光梭发射，击在据点围墙上，化作细碎的光尘逸散。 光铸魔法还是老样子。 撞在墙壁上產生的衝击力，恐怕还不如一发水弹来得威猛； 再一次，路易凝结光梭。 其后跳起帝剑术的舞步，猛地將其射出，只是一闪，光梭风驰电掣，刺入围墙。 “咄”一声脆响，路易看到—— 墙壁上出现一道浅浅的凹痕。 第39章 三圣 路易站在围墙之前，凝视他击出的剑痕。 实话实说。 墙壁上的剑痕很小，不如一个指甲盖，深度也有限，半个指头而已。 但路易认为—— 结果出乎意料的好。 魂剑术的杀伤能力毋庸置疑，如果这个“弹孔”出现在敌人身上，流血疼痛都是次要的，更关键的是魂剑术將侵蚀他的精神，懂不懂內伤的含金量。 更重要的是。 “速度变快了。” 路易对比前后两枚光梭的飞行速度，轻易意识到了这一点。 附著魂剑术后，光铸魔法飞弹快若流光！ 这种“加成”，已经和数值无关，而是机制。 伊泽瑞尔q技能的弹道速度加快1000码，包上ban位的呀。 路易暗暗想道：“我在同境界中，本来已经无敌了；现在超凡流派互补，多了一种致胜手段，恐怕越级挑战也不是问题。太离谱了，其他几个角色的能力回归，我得强成什么样啊？” 唉。 掛狗。 艾琳薇尔还在恢復，预计还要一小时左右。 路易看了看日头，不著急埋锅造饭，先走进据点內部，把一具魔物尸体拖据点前院—— 八足海妖。 八足海妖是一种精英级魔物，一条腕足动輒十五六米，货真价实的庞然巨物，轻易能將一艘渔船拖入海底。 受到邪能侵蚀之后，它的体型没有太大的变化，与之前相比，甚至大了一圈。 路易拔出一把小刀，扯过一截腕足，耐心的將上面的吸盘割下。 如此。 一个半小时之后。 “路易！” 带著上扬的音调，艾琳薇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换上一身便服走来，头髮湿漉漉的。 路易闻到香波气味，问道：“洗澡了？” “嗯，我发现了浴室，你也应该去洗，洗完舒服得了。” 艾琳薇尔將垂在肩上的红髮撩到耳后。 路易低头，继续干活：“等会吧。” “……你在处理魔物的尸体吗？” 艾琳薇尔看到，路易脚边已经堆了一堆海妖吸盘，她俯身仔细打量，问道：“这些东西，有价值吗？” 路易抬头—— 艾琳薇尔是有品位的，她穿著阳台型胸罩，下厚上薄。 加上她俯身动作，真是又白又大又好，路易感觉被奖励了，精神为之振奋。 “咳咳！” 他看向別处，挺直了腰背，假装正人君子。 艾琳薇尔瞬间意识到了。 她抬手按住胸口，有些不满：“不要乱看啊。” 路易眉头一皱，当即说道：“谁乱看了？我正常抬头，是你自己凑上来的，这能怪我么。” “我，我……” 艾琳薇尔瞪圆了眼睛：“这种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啊，路易先生！” “是你先胡说八道，指控我乱看的。” “我——” 艾琳薇尔真是服了。 她看著理直气壮的路易，一时间，竟是不知道怎么反驳。 这个路易…… 感觉脑迴路不是很正常。 她刚刚那句“不要乱看”，没有指控的意思，只是一种遮羞手段。 要不然叫她怎么说？ “討厌！被你看到了啦”？ 还是—— “嘿嘿，姐的大不大”？ 怎么想，那都不合適好吧！ 另外一边。 路易看著咬著嘴唇，好像受了极大委屈的艾琳薇尔，回过神来。 糟糕…… 好像应激了。 刚刚艾琳薇尔让他“不要乱看”的时候，杨圣、傅圣、王圣的面容在眼前快速闪过，一列地铁高速驶过，紧隨其后的是一辆拉货的麵包车，其后是无数古神低语。 窃窃嘈杂，路易听不真切，只隱约听到什么普通、什么自信。 他下意识表露出攻击性，断然否认。 艾琳薇尔当然不知道，路易“前身”所处的环境有多不友善。在那严酷的环境中，不会自我保护的人都要死。 但是这个世界，显然没有那么先锋的思想。 艾琳薇尔，也只是普通人。 路易有些惭愧，说道：“我是不是说的……有点过？” “是的！” 艾琳薇尔当场肯定：“不是有点，而是很多！” “我向你道歉。” “不接受！” 艾琳薇尔横臂抱胸，委屈上了。 路易笑著，展现耐心：“圆，润，惊心动魄的美。我一直以为，只有黄金的光芒才令人沉醉，直到刚刚我才知道，原来雪白也可以直击人的灵魂。” “……路易，你在说什么啊？” 艾琳薇尔愕然。 她悄悄后退一步，脸上的鄙夷愈发深沉。 “我在夸你。” “我认为你在性骚扰！” 什么人啊这是…… 虽然路易讚美她的身材，多多少少能够满足她的虚荣心。 但是这个话题还是太危险了，尤其是在只有她和路易两个人的时候。 艾琳薇尔强行扯回话题，问道：“我家是做装备的，我对魔物素材有些研究。八足海妖的吸盘，有什么妙用么？” “普通八足海妖的吸盘没什么用，但被邪能侵蚀之后，它的吸盘被赋予诡异能力，学名叫做——悲鸣吸盘。” 路易拿起脚边一个灰褐色的吸盘，挤压了一下。 “嘟！” 吸盘变形时，发出一声奇异而短促的锐鸣。 艾琳薇尔眼前一瞬雪白，思维出现短暂空白，她瞪著眼睛，小吃一惊。 路易笑道：“感受到了吧？悲鸣吸盘可以发出一种干扰他人心智的音波，是某些符文阵列的主要材料，但是比较冷门。冒险者协会那边，收购价常年在两金幣一个上下浮动。如果自己找买家，一个干到五金幣也不是不可能。” 一个五金幣吗？ 路易已经剥了五条腕足，脚边吸盘七八十个。 艾琳薇尔问道：“这么值钱么？” 路易摇头：“也就一般。” 確实一般。 冒险者本就是能一夜暴富的职业，八足海妖是精英级魔物，数量比较少，被邪能侵蚀的，更加少。 自己找买家是不可能的，路易也不差这么一点，这一票大概能得到两百二十金，凑合吧。 艾琳薇尔伸出双手，说道：“给我附魔，我来帮你。” 为了避免邪能污染，路易在双手掌上附著了光铸魔法。 他抬头，问道：“贵族家的小姐，也能做这种粗活吗？” “这是偏见！”艾琳薇尔笑著，“不干活的人没有饭吃，这是我父亲教我的。” “……那来吧。” 第40章 夜读春秋 卡司·卢恩·邪眼。 蝮蛇猎魔人。 猎魔人学派眾多，声名最差的，除了猫就是蝮蛇。 猫学派太恐怖了。 曾经实施针对平民的屠杀，在三百年前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猎魔人各派系组建联盟时，唯独无视了猫学派，跟这种恐怖分子谈不来，走了走了。 蝮蛇学派，稍好一些。 和其他学派不同，蝮蛇学派並未遵守“中立原则”，专精暗杀的学派特色註定他们被一些人青睞。 歷史上。 知名蝮蛇猎魔人往往受到大人物僱佣，参与实施政治暗杀。 在罗兰王国建立之初，蝮蛇猎魔人在暗影中活跃，著实干了许多不光彩的事情。 而结局……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不单单是狮鷲学派。 其他派系同样对蝮蛇学派怀持莫名偏见，在卢恩家族，蝮蛇系猎魔人的处境十分尷尬。 卡司认为—— 这很正常。 受人冷眼，遭到非议，本就是蝮蛇猎魔人的宿命。 学派特色註定了结局，不能接受的人才有问题，蝮蛇猎魔人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放弃底线。 如果別人说是你一个烂人，那你最好真的是。 千方百计，穷尽所有手段，只为证明自己有良知……愚蠢！ 既然无法顛覆风评，那么顺从。 卡司就很单纯，当卢恩家族的家主，狮鷲学派的费舍找到他的时候，卡司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金幣？” 费舍微笑：“你胃口很大，我不认为你值这个价钱，你的能力很有限。但是，我愿意和你达成共识。” 卡司顺势摇晃那根手指，开口，石破天惊：“一万枚標准金幣。” “……” 费舍震惊。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位领口镀金，银髮一丝不苟的往后梳著的中年男人露出错愕的眼神，没有说话。 卡司继续说道：“嘉德莉婭，虽然不是我的挚爱亲朋，却是无可爭议的学派领袖。你要我去对付她，等於让我背叛所有蝮蛇猎魔人，除非你给我一万枚金幣，否则我无法下定决心。” 费舍冷笑著：“一万枚金幣。罗兰王国国家银行的金库里，也没有那么多钱！” “国家银行的金库或许没有，但卢恩家族的金库，应该有。” 费舍沉默。 卡尔看到，费舍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不知何时攥紧，指节都捏白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家主大人，谈生意而已，何必动火气？你觉得我要价高，换个人就是。” “……你是蝮蛇学派中，最无耻的那个。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会接下这桩买卖。” “我无耻么？我只是纯粹，符合你们对蝮蛇学派猎魔人的全部认知。” 费舍·卢恩·迦什罗明白。 卢恩家族过去一系列作为，早让蝮蛇学派心灰意冷。 在嘉德莉婭之前，就不断有蝮蛇猎魔人脱离家族； 而在嘉德莉婭起势之后，脱离者更多，其中大部分都前往奥兰瑟尔，投靠於她。 最后—— 卡尔得到了工作。 费舍已经支付三成定金，足足三千枚金幣。 作为交换。 卡尔遵循卢恩家族的指示，潜伏奥兰瑟尔，伺机……暗杀嘉德莉婭的“十三剑徒”。 夜幕深沉。 珊瑚宫遗蹟据点外。 卡尔看著前方橘黄色的灯火，已经確认那是一座无人驻守的据点，里面只有艾琳薇尔和她的那个朋友。 一个很好的机会，不容错过。 卡尔深吸一口气，抚著腰上刀柄，趁著夜色翻过墙头。 双腿刚刚落地，他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 路易和艾琳薇尔没有休息，他们莫名其妙的站在十步之外，就好像…… 知道自己要来一样。 …… …… 大约五分钟前。 “路易，我很困了。” “先別睡，有急事。” 据点內部。 晚饭早已经吃完，八足海妖的尸体也已经处理完毕。路易夜读春秋，捧著一本杂誌，在灯光下翻阅。 艾琳薇尔都不知道他想干嘛。 走了一天人都累癲了，她可没有读书看报的閒情逸致，本想打个招呼去睡觉，没想到路易冷酷无情，不让她走。 问怎么了，不说。 很奇怪啊！ 艾琳薇尔已经有些不满了：“到底有什么急事啊？你明明只是在看杂誌！” 路易抬头看她，问道：“蝮蛇猎魔人的技艺，你了解多少？” “……不怎么了解。” 艾琳薇尔实话实说：“我才刚刚成为老师的学生，一直在锤炼『身剑术』，前不久还去了趟遗恨营地。帝剑塔里，虽然有好几个蝮蛇猎魔人，但我跟他们不熟。” “蝮蛇猎魔人擅长暗杀，追踪是基本功。他们有个技能叫做『鳞蛇尾跡』，可以在某物上施加烙印，进而感应到它的位置。” 路易一边说著，一边摸出一枚银幣。 想了想，换成铜幣。 当著艾琳薇尔的面，他在铜幣上刻下一道“s”型的烙印，隨后丟给艾琳薇尔。 “？” 艾琳薇尔双手合十，將铜幣按在中间：“干嘛？” “……验证一下我的能力，猜左右手。” “左右手？猜？” 不是—— 还要详细解释吗？这个女人好笨啊！ 路易一番解释，艾琳薇尔终於反应过来。她饶有兴致，完全没理会路易的弦外之音，只是当成游戏。 两手背在身后，左换右换。 她笑著问道：“在哪只手？” “左手。” 竟然猜中了！ 艾琳薇尔用了心机，问道：“现在呢？铜幣在哪只手？” 路易用看弱智的眼神看著她：“在你的大腿袜里，左边那只，夹在鬆紧带上。” 竟然…… 又猜中了。 艾琳薇尔从大腿袜中取出铜幣，递还给路易：“你还会蝮蛇猎魔人的技艺？谁教你的？” 路易已经习惯她的迟钝，乾脆有话直说：“之前在登记处遇到的那个男人，棕色头髮那个，还记得吗？他拍了一下你的肩膀，那个时候，有可能对你施加了『鳞蛇尾跡』。” “……不会吧？” 艾琳薇尔轻轻皱眉，她不认识那个人，和他並无接触。 路易很是镇定：“我认为他拍你肩膀那一下很突兀，只有熟人才会这样打招呼，你们的关係显然没有那么亲近。而『鳞蛇尾跡』，必须要有接触才能施加。” “……” 不可否认，路易说的有道理。 只是—— 艾琳薇尔还是不明白，棕发男在她身上施加烙印的意义。 她沉默著。 同一时刻，路易突然转头，看著某个方向。 他合上杂誌，笑道：“他来了，我们去迎迎。” 第41章 魂剑断魄 据点围墙底下。 棕发的卡司看著站在面前，好像早就知道他要来的人，露出了笑容：“这可真是……大晚上的，你们站在外面干什么？” 路易直言不讳：“在等你。” “……你知道我要来？” “蝮蛇猎魔人，也就这点手段了。” 路易不屑嗤笑，没有虚与委蛇的意思：“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在艾琳薇尔身上施加『鳞蛇尾跡』？” 实话实说。 卡司感受到了压力，眼下这个情况，等於是底裤都被人看光了。 他立刻发动感知力，扫过身周百米—— 没有其他人。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抽出腰上弯刀，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洞察到了什么，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我长话短说，让你们死个明白——艾琳薇尔，我受卢恩家族僱佣，专门过来杀你。” 极为平静的语气。 比吹来的夜风还要轻柔。 艾琳薇尔甚至没有感受到太多威胁，她凝目，一言不发。 路易说道：“卢恩家族和嘉德莉婭的恩怨，我有耳闻。但他们之间的事，和艾琳薇尔有什么关係？阁下，你要杀的，应该是嘉德莉婭。” “你开什么玩笑？嘉德莉婭掌控帝剑术，短短五年间连败十几位剑王，全都是成名的高手！我疯了吗，我去杀她？” 卡司无语了。 他又道：“我只接適合我的工作，卢恩家族想要削减嘉德莉婭的威望，动摇她的根基。十三剑徒之一，死於一次普通冒险……这听起来，很美妙。艾琳薇尔，你今夜的死亡，会被卢恩家族利用。” “你未必能如愿。” 轰！ 雷鸣声炸响，点亮夜幕。 金色的电蛇在艾琳薇尔体表游动，她暗红色的长髮飞舞。 比路易想像的坚强，艾琳薇尔拔出佩剑，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 卡司微微一笑：“放弃挣扎，可以免受痛苦。艾琳薇尔，你明白——在所有剑徒中，你是最弱的那个。不单单因为学习时间短，还因为，你才能有限。” 话音刚落，卡司的人影悄然消融在夜色之中。 蝮蛇猎魔人专精暗杀。 大变活人，只是基本功。 这一幕落在艾琳薇尔眼中，简直是天塌了！ 她一个看到魔物都无法镇定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匯聚在体表的金雷更多更亮，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放出大量魔力，身周二十米范围內金蛇狂舞、天雷密织！ 隆隆雷声不绝於耳，艾琳薇尔极度担忧。 她害怕卡司已经迫近，而自己一无所知，情急之下只能用这种方式，尝试找到他的位置。 但…… “有点天真。” 路易和卡司素不相识，但在此刻莫名產生默契，在心里发出相同的吐槽。 別人当著你的面隱身，摆明了就是不愿意正面交锋，怎么可能立刻衝来呢？ 肯定是猫在角落找机会啊。 再者。 隱身术，也就是“看不见”而已。 超凡者受到魔力滋养，比五感多一感，具备魔力感应。尤其是在战斗时，即便从未受过训练，魔力感应也將以类似“直觉”的方式，將信息传递。 等到卡司近身到一定程度，艾琳薇尔可以发现他。 现在她把大招交了，那敌人是真的要下手了。 夜幕中，有寒光闪现。 卡司的身影显现，苦杏仁味飘散，他手中弯刀上淬满毒液，连刀刃都变作碧绿之色。 转瞬之间，他连出三刀，但艾琳薇尔反应了过来，脚下连踏三步，却没有拉开距离，只在方寸之间挪移，將那三刀完美闪避，典型的“身剑术”。 卡司心下惊悚。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帝剑术，他发现，他的“猎魔人剑术”似乎连给“帝剑术”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刚刚掌握帝剑术的艾琳薇尔，竟然轻易化解他的猛攻，这合理吗？ 错愕之后，是猛烈的嫉妒。 他想放弃刺杀任务，乾脆把艾琳薇尔绑走，拷问出帝剑术的详细，也学一手。 也是在这个瞬间—— 寒光闪现。 一道璀璨光芒横掠，擦著卡司的髮丝掠过，在他耳侧炸裂逸散。 卡司耳內轰鸣，思维出现一瞬停滯，这种紧要关头，必须心如止水。 他轻咬舌尖，將不良反应压制，连忙拉开距离，跳到一侧。 “牵制么……你准头不行啊，老弟。” 他看著突施冷箭路易，默默心想。 一对二，略有不利。 总而言之，先誆骗一句。 卡司看向路易，冷言冷语：“阁下，这件事和你没有关係，你走吧，我从不滥杀无辜。” “走？我不用走。我杀你，像杀鸡。” 路易拔出手中剑刃。 “杀鸡么？有趣。”卡司横转刀刃，冷眼看去，“来吧。无非就是……多斩一个。” 路易放下手腕，剑刃指著地面。 杀机於此刻涌现，连吹来的夜风，似乎都冷冽了几分。卡司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再凝目，能看到的只有一片银白的剑光。 ……好快。 上一秒还站在七步之外的路易，不知何时突进到了身边。 他抬手斩出一剑，而自己丝毫没有做好准备，已经无法做出有效的规避或者格挡，一切都到此为止。 鼻子里闻到了一股腐朽的铁味，苍凉而阴冷。 卡司认为，这是死亡的气味。 及至此刻。 他终於意识到问题的根源—— “不是他快，而是我慢。我的大脑变得混沌，思维变得迟钝……中术了吗？刚刚那枚，在我耳侧逸散的光梭？” 应该就是这样了。 诚如卡司所想。 路易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射向卡司的光梭並不追求命中，有意射偏。 和他预料的一致。 即便卡司感受到了些许不良反应，如此杀局之中，他不可能细细体味。 尤其是在，那枚光梭看上去只是胡乱击发，並未直接命中的情况下。 而魂剑术已经干扰到他，他灵魂受创，感知力和反应力有所降低。 路易其疾如风，侵掠如火，炉火纯青的身剑术，外加上全力施展的魂剑术，全盛的卡尔都不一定顶得住，遑论现在！ 只是一剑。 他就將卡司横著切开，死到不能再死！ 另外一边。 鲜血如泼，两截尸体先后落地，血腥味那样浓烈，直入脑仁。 艾琳薇尔眼神闪烁，满面错愕。 她甚至忘记杀戮和死亡，只是转头看向路易，褐色的眼里全是不敢置信：“……魂剑术？路易，你刚刚用的是……魂剑术吗？” 路易收剑入鞘，没有正面回答。 他平和的笑著，只是说道：“好了，杀手已经死了，你暂时安全了。” 第42章 落叶捎来消息 將卡司的尸体草草掩埋，从头到尾，路易都没有联繫海渊管理所的想法。 艾琳薇尔正处於宕机状態，已经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 她成为剑徒刚刚三个月，目前还在打基础，只是练熟了“身剑术”的套路，还不能在实战中灵活变化使用。 魂剑术，更是可望不可即的领域。 嘉德莉婭老师从未给过评价，大部分剑徒认为，艾琳薇尔或许能在两年后身剑术大成，进而掌握魂剑术。 最乐观那个，也表示“应该需要大半年”。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艾琳薇尔见过魂剑术，她无比確信，路易杀死“杀手”那一剑，百分百是魂剑术！ 这…… 就很奇怪了啊。 或许，谜底就在谜面上。 眼前这个“路易”，可能是叛逆者欧泊口中的“路易学长”。 “好了。” 路易用铲面將土拍平，转头，面色如常：“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要进入珊瑚宫遗蹟。” “嗯、嗯嗯……” 艾琳薇尔不敢看路易的眼睛：“明天见啦，路易。” “晚安捏。” 路易微笑点头，目送艾琳薇尔离开。 艾琳薇尔浑浑噩噩，先去浴室简单冲洗，又回到自己的宿舍中。 全程，心神不寧。 她知道，她不是一个灵活的，或者说聪明的人。 在剑学院里的风评不错，只是因为真诚，用心对待每一个朋友，虽然有时候反会被利用，吃一些明里暗里的亏，但得到更多的，也是他人的亲切和友善。 不灵活、不聪明，也不意味著她是一个傻瓜。 很多事情。 只要给点时间仔细思考，她可以还原原貌，发掘出背后目的。 比如说，眼前这件事。 “路易一定骗了我。他来海渊，不是为了给维克托教授找什么『治病珊瑚』。” “哎呀，艾琳薇尔你真的很笨！如果真的有那种珊瑚，还只在『三十层』，那维克托教授的伤早就好了！” 学院没人了吗？ 不要说以前当教授的时候，哪怕是现在。 现在的维克托吼一嗓子，也一定有人为他效劳，三十层只是浅层而已，又没有多凶险。 为什么当时没有想到呢？ 路易说的“珊瑚”並不存在，他是一个骗子。 他来到海渊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向自己展示他的……“帝剑术”。 他想让自己知道。 欧泊口中的“路易学长”真的存在，嘉德莉婭老师，或许可能，的確“剽窃”或者说，“侵占”了帝剑术。 这能解释，为什么路易和维克托教授有交情； 而嘉德莉婭老师说过的，“她將毒牙法剑送给一位故人”，这个故人显然就是路易； 在路易出现之后，真正的毒牙法剑跟著现世，蛮锤家族的任务也宣告终结。 连起来了。 一切都连起来了，逻辑过於完美，根本没有漏洞。 时间已是后半夜。 艾琳薇尔没有睡意，推理出来的结论太过惊人，让人脊背生寒！ “老师……你真的是个欺世盗名的恶人么？” 难以接受，难以释怀。 漆黑的夜里。 她抬起素白手掌，轻抚锁骨上的“帝剑纹”。 艾琳薇尔不知道路易想干什么，也害怕內心猜测得到验证，更不知道事情最后会怎样发展。 她只是后悔，很后悔很后悔，不该来的。 现在怎么办啊？ “如果……路易要我做证，我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站在他身边，和嘉德莉婭老师对峙吗……” 艾琳薇尔稍微想像了一下。 在奥兰瑟尔全校师生面前，在法官、陪审席和双方律师的注视下，艾琳薇尔指控坐在被告席上的嘉德莉婭…… 陈述证词之后，嘉德莉婭冷眼相对，其他剑徒怒目而视，被告律师气势汹汹上前詰问…… 走出法庭，可能还要被媒体记者包围採访。 以及…… 要面对家人，向家人解释。 啪嘰！ 艾琳薇尔翻了个身，下巴藏在臂弯里。她睁开眼睛，宛如星星滑入深渊，明亮的眼眸中儘是苦恼。 那种事不要啊。 不想和嘉德莉婭老师针锋相对。 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蒙在鼓里的人最轻鬆。 …… …… “咚咚咚。” 最开始，是礼貌的敲门。 “嘭嘭嘭！” 逐渐暴躁。 “哐哐哐！” 谁啊，谁在砸门！ 艾琳薇尔抬头，小小的脸上满是不悦。 驀地，她反应过来。 现在可不是在帝剑塔，而是在冥歌海渊。 “我、我在！” 艾琳薇尔连忙起身。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昨天睡下时，特意穿了一条裤子。此刻匆忙换上裙子，仓惶在镜子前照了照，用啫喱水压平碎发，又简单画了眼线，跑到门前开门—— 路易背对著房门站立，他听到声音，转头看来：“现在几点了？” “……几点了？” “都快十一点了，要吃午饭了！大小姐！” “果美那赛。” 艾琳薇尔两手按在膝盖上，鞠躬道歉。 真把路易整神了。 他忍不住，问道：“你……跟谁学的？” 艾琳薇尔抬头：“这是帝剑塔里的道歉方式，我跟其他剑徒学的。” “他们跟谁学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是…… 你们这些学帝剑术的人很抽象啊，別是跟嘉德莉婭学的，然后嘉德莉婭跟路易学的吧？ 路易摆摆手，问道：“不是让你早点休息吗？昨天那点运动量，对你来说应该不多，我认为你是一个刻苦的人。” “……” 艾琳薇尔沉默了。 昨天的运动量，的確不多。 学习“雷霆剑术”时，她就是有名的拼命三郎，不敢说练的比谁都多，至少是努力那一掛的； 进入帝剑塔，修炼帝剑术后，更是疯狂。 今天起晚了，主要是心思太重睡不著。 但这种事，要怎么说呢？ 要是路易追问，又该怎么回答？ 艾琳薇尔只是说道：“睡过头了，抱歉……我们今天还冒险吗？” “还是要去，爭取在天黑前回来。”路易简单说著，“你先去洗漱，吃过午饭就出发。” “……嗯嗯。” 据点內条件有限，艾琳薇尔回房取来洗漱用品，走向公共盥洗室。 走到一半，她转头，正好看到走入拐角的路易的背影。 路易，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就好像他昨天晚上，没有回应自己的疑问那样。 他的態度没有改变。 艾琳薇尔並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暗暗下著决心，想道：“把头埋在沙子里，什么都不能解决。我应该问个清楚，然后向他说明我的立场……不管怎么说，路易確实救了我一次。” 从表面上看，如果路易不叫艾琳薇尔来海渊，那么她就不会遭到刺杀。 但即便是艾琳薇尔也知道，这个说法欠妥当。 卡尔早就盯上艾琳薇尔，一路尾隨来到冥歌据点，刺杀不在今天就在明天，没有区別。 路易帮她消灭了一个杀手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他带来的警告： 当心你的背后。 艾琳薇尔决定，吃午饭的时候就摊牌。 第43章 抱歉 失败了！ 午饭已经吃完，吃的是奶油蘑菇汤、香煎培根和鸡蛋饼，出门在外，这一餐算是丰盛。 过程中。 艾琳薇尔数次想要开口，可话总得有个头吧？ 直接问可以吗？ 还是先铺垫一下。 迟疑间，一顿饭已经吃完，路易真是雷厉风行，催促著上路。 艾琳薇尔心事重重的背起行囊，带上她的三把长剑，跟著路易走向珊瑚宫遗蹟。 遗蹟在据点东南方一公里处，隨著深入，她明显感受到空气变得潮湿，气温明显下降。 路易老马识途，很快找到一条向下的通路。 艾琳薇尔跟在他的身后，总算找到切入口，突然问道：“路易，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路易转头，关怀弱智的眼神。 “呃……” 艾琳薇尔笑了笑：“我的意思是……家庭啊、过去的经歷啊，之类的。” “你刚刚问的明明是工作。” “就是这个意思啦……” 艾琳薇尔的心思，路易可以说是，洞若观火。 昨天晚上用魂剑术斩敌，是故意不小心的。 他来冥歌海渊，主要有两个目的。 第一个，是搞技能点； 第二个，是引起艾琳薇尔猜测，让她质疑帝剑术到底是谁的东西。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他並不忌讳在艾琳薇尔面前亮出真本事，也乐意让她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帝剑王”。 对付嘉德莉婭，一味防守绝对不行。 必须想个办法搞大新闻。 暂时还不清楚如何进攻，路易唯一確信的是—— 在圣灵教会的介入下，记忆抹杀文字销毁，关於他的一切信息都被擦去。 “为什么帝剑术的创始人是路易，而不是嘉德莉婭？有什么根据？” 这是亟需解决的问题，更是完全胜利的必要条件，路易必须要有自证手段。 幸运的是。 游戏中有个玩法模块，號称“传承系统”，路易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將自己的超凡流派传授给他人。 帝剑术当然不例外，甚至还罕见做了引导教学，给予详尽的提示信息。 海渊三十层，分布著“迷梦珊瑚”。 那是一种蓝如苍穹的奇异生物，路易可以將自己对“帝剑术”的理解灌入其中； 其他人用自身魔力侵染珊瑚，就能进入到幻梦之中。 没学过帝剑术的，可以藉此掌握； 已经学会的，则能快速提升帝剑术的等级。 路易不知道，穿越过来之后，这项能力是否还存在。 如果依然存在…… 那么只能说，嘉德莉婭有难了。 如此行走十数分钟，一抹靚丽的蓝色，陡然映入眼帘。 路易眼前一亮—— 迷梦珊瑚！ 他快步走上去，蹲下身，用指尖轻轻触碰。 另外一边。 自以为找到切入口的艾琳薇尔被路易懟了一句后，再度哑火。 她抓心挠肝，很想很想深入话题，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此刻。 她看著路易神情激盪的蹲在一株湛蓝的珊瑚前，不明所以：“好漂亮，这是珊瑚吗？” 路易，置若罔闻。 耳边没有异响，眼前也没有出现文字。 但在手掌接触到迷梦珊瑚那个瞬间，奇异的感触油然而生，路易明显感受到，他正和眼前这株珊瑚產生奇妙的共鸣。 他对帝剑术的一切理解。 那些无形无质、只存在於精神层面的“东西”，此刻正化作一段段有意义的“信息”，源源不断的灌注到迷梦珊瑚之中。 荧荧的微弱光泽，反覆在珊瑚表面涌现。 在某个时刻—— 迷梦珊瑚彻底失去生机，变作一截蓝玉，“啪嗒”一声断折，落在路易掌心中。 成了！ 掌心食指大小的湛蓝碎玉，就是游戏中可以提升他人帝剑术等级的，“帝剑玉”！ 路易轻出一口气，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他转头，看著两手撑在膝盖上，正俯身看著他的艾琳薇尔：“艾琳薇尔，你是不是想问什么？” “啊、啊……” 褐色的眼睛灵活的一转。 又一转。 艾琳薇尔不是很確定，问道：“我……想不想问呢？” “你想不想问，你自己不知道么。” “……我的意思是，该不该问。”艾琳薇尔移开了视线，坦诚局，“路易，我知道你昨晚用的是『身剑术』，这个应该不正常。” 路易笑道：“哪里不正常？” 哪里都不正常啊！ 非要我说出来吗？ 我也很为难！ 艾琳薇尔无奈，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她斟酌了一下，说道：“校內，有一个传闻。有人说帝剑术不是老师的杰作，帝剑术真正的创始人，是一个叫路易的人……你似乎，也叫『路易』吧？” 路易，笑而不语。 艾琳薇尔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连忙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包括嘉德莉婭老师和其他剑徒在內，我可以发誓。你是阿莱斯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让你陷入到危险的处境中。” “危险的处境？” 路易反问。 难道，不危险吗？ “我不想这么说，那会显得所有人都很邪恶，这个世界很邪恶。” 艾琳薇尔挣扎了一下，袒露心声。 “如果我的猜测是错误的，皆大欢喜； “可如果我的猜测是真实的……我、我不认为老师会放弃现在的地位和名誉。” 如果，路易真的是帝剑术创始人，而嘉德莉婭老师是个卑劣的窃贼。 那么，一定会有相当激烈衝突產生，甚至不死不休。 嘉德莉婭，不会甘愿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 否则从一开始，她就不会设法篡夺。 路易看著她，目光平和，语气平淡：“艾琳薇尔，你会怎么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艾琳薇尔的呼吸变得困难，身上的甲冑太过贴身，胸口好像压了石头，令人不適。 路易还是那么镇定，他追问道：“如果我和嘉德莉婭產生衝突，你会怎么做？” “我——” 艾琳薇尔深吸一口气。 说出那样的话，需要一点勇气。她错开视线，说道：“我……什么都不会做。” 不昧著良心支持嘉德莉婭老师。 但也不会秉持著朴素的正义感，声援路易。 艾琳薇尔只想当一株与世无爭的蘑菇，生长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 她轻声，又道：“抱歉。” 第44章 圣灵裁判所 “哼哼——” 路易轻轻笑出声，听起来没有失落失望，也没有讥讽或者刻薄之意，听上去，还有些愉快。 艾琳薇尔移目看去。 路易想起了高兴的事，不知道在那边傻乐什么。 她心里涌现出一股难言的情绪—— 什么情况？ 她可是了一整个晚上做心理建设，刚刚说出自己內心想法时，也是鼓足了勇气！ 可是，路易並不关心她的立场，好像只是隨口一问。 “……有什么好笑的？” 艾琳薇尔很有些不满。 路易说道：“这件事当然不好笑，相反，它很严肃。但你的反应很有趣，抱歉么？为什么要道歉？” 艾琳薇尔沉默著。 真是明知故问，人只有在做错事的情况下才会道歉。 艾琳薇尔认为，如果她的猜测是真实的，那么她应该站在正確的那一方，主动发出声音。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深思熟虑一晚上，也不能做勇敢的决定，只是明哲保身，中间站队。 路易，能明白她的想法。 勇猛精进的正义之士，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古典侠客，路易当然很欣赏。 他也认为，任何一个世界都不能缺少这样的人。 胸中的怒火才是最炽烈的火焰，想要点燃星海焚尽不公，他们必不可少。 但是。 诚实的普通人，路易也很喜欢。 沉默並不可耻，谁都有自己的顾虑，没有助紂为虐已经很好，请公子献头，要求別人为自己拋家舍业什么的…… 路易不想看到，有人为他赴死。 在艾琳薇尔轻声道歉的时候，他就认可了她的品德。 看著艾琳薇尔的眼神，认真而柔和。 他说道：“不用道歉，也不用因为沉默而內疚，如果你选择站在我的身边，反而会让我不安。” 艾琳薇尔眨著眼：“为什么？” “我不想把无关者扯进来，这是我和嘉德莉婭的事，与你无关。” 艾琳薇尔微微一怔。 过了一会，她才从路易云淡风轻的语气中，品出“温柔”的味道。 路易不追求她的回应，只是將手中的“帝剑玉”往前递出，交到艾琳薇尔手中：“这东西送给你，就当是——你带我来海渊的谢礼。” “谢礼？” 艾琳薇尔看著手中蓝玉。 不知为何。 蓝玉落入掌心的那个瞬间，她的身体无端涌现几分异样感觉，似乎很渴望它。 路易神神秘秘的：“用法很简单，將魔力注入即可。最好是在你心情低落的时候使用，那样效果最好。” “？？” 艾琳薇尔狐疑的看著路易。 什么叫在心情低落的时候使用啊？ 这块蓝玉里面，藏了一个让人快乐的魔法吗？ “好吧。” 她没有多想，將帝剑玉收进行囊。 …… …… 奥兰瑟尔，破碎港口。 午后。 平日里脏乱不堪的码头，今天格外的整洁。 今日上午，剑学院以课外活动为名，召集全体一年级生，在破碎港口发起浩浩荡荡的大清洗。 连砖缝中积蓄几十年的污泥，都被冲刷得乾乾净净，简直纤尘不染。 “阿道夫院长，他们来了！” 码头上站著一群体面的绅士。 为首一个身著远东群岛特色服装，白髮扎起剑髻，横插一根虎头木簪。 正是剑学院院长，“裂星手”阿道夫。 黑船喷著浓烟，出现在视野尽头的水平面上。 那是一艘铁甲战舰，庞大无比，宛如一头铁铸怪兽。它劈风斩浪，速度远超一般邮轮。 舰首上，有一圣灵雕像。 阿道夫视力极好。 远隔万米，他也可以清晰看到，那是一尊青年像。 身披金甲，头戴日轮，手持燃烧火焰的长剑与法典，阴影如锁链一般缠在脚下。 那是“赫利俄斯”。 圣灵教七圣灵之一，象徵“公正与秩序”的圣灵。 毫无疑问。 那是“圣灵裁判所”的铁甲船，他们从水星教堂启程，远渡重洋来到奥兰瑟尔，专门为“天启者”嘉德莉婭做道德审查。 阿道夫面色凝重。 手下无能，尤其是那个戈林·怒號，更是废物。 之前胸膛拍得震天响，说什么有他主持万无一失，结果呢？ 关键道具，足以左右这场裁判的毒牙法剑，竟在维克托·钢刃手中； 而就在不久之前，维克托被他们捉拿羈押，在风纪院关了一个多月。 阿道夫决不允许嘉德莉婭失败。 还有三个月…… 三个月后，老校长將被认定为“死亡”，新一轮换届选举近在眼前，而嘉德莉婭和她的帝剑术，是自己手上最大的筹码。 不论如何，也要让嘉德莉婭通过道德审查。 奥兰瑟尔校长。 多好听的名头，青史留名，不容错过。 引擎轰鸣的声浪袭来，铁甲船已在眼前。阿道夫看到了甲板上站著的，包裹在全覆盖板甲之下，手持重斧的罐头人，知道那是圣灵裁判所的“执行者”。 他抬起手，说道：“奏乐！” 在一侧待机许久的奥兰瑟尔仪仗队吹拉弹唱，悠扬洪亮的乐器声响彻，盖过海风。 演奏到最高潮，铁甲船停靠。 年轻靚丽的女学生搬来移动式礼宾梯，上面铺著红毯，两侧装饰鲜，供裁判所的“日轮侍从”上下船。 只是—— 出现在阿道夫眼前的，不是身穿红袍的日轮侍从。 而是深色神袍的普通修士。 他看上去十分年轻，只身一人上前来，姿態也称不上庄重，甚至有些隨意：“您是『裂星手』阿道夫吗？” 工作的时候称职务，叫我院长！ 阿道夫含笑致意：“是我！神父，其他人呢？” “都在船上呢。” 神父笑著：“侍从长说了，多谢你的欢迎仪式，但是我们不需要。请你带著你的人离开吧，稍后，我们自行进入奥兰瑟尔。” 阿道夫微微皱眉：“这不是待客之道。请你跟侍从长稟报，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宴，专门欢迎裁判所各位侍从，还请侍从长，务必赏光。” 年轻神父摆摆手，说话不怎么客气：“说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日轮侍从』职责所在，在查清事情原委之前，宴请、会面一概不受！阿道夫先生，让你的人散了！不日后，我们將向你提交关於『天启者嘉德莉婭』的道德审查报告。” 阿道夫真想问问，他们打算怎么查。 可看眼前小子这態度，料想问不出来。 他脸上神色不改，还是那么亲切热忱：“早就听说圣灵裁判所清正廉洁，铁面无私，果然是这样啊！是我唐突了，我们这就走。” “这就对了，请回吧！” 神父满意点头，转身，回到铁甲船上。 第45章 天烬龙脊 虽然有点突然…… 但是五天之后。 “啊，总算出来了……” 海渊出入所前，艾琳薇尔长出一口气，慵懒的伸著懒腰。 这一次冒险带给她的感触，和过去完全不同。 路易实在是太专业了。 他事先做了大量功课，熟悉海渊三十层熟悉到像是回到了家。 艾琳薇尔不需要动脑不参与討论，路易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短短五天猎杀的魔物数，超过以前冒险一个月的量。 效率变高的同时，还张弛有度，並不让人疲劳。 贏贏贏一直在贏，艾琳薇尔感觉很丝滑，特別顺利。 这就是“职业冒险家”吗？ 路易好棒棒。 她看著身旁的路易，笑道：“我以后要是当冒险者，一定会来你的队伍。” 路易愕然：“来我队伍，你有那个水平吗？” 不是…… 艾琳薇尔瞪著眼睛，很想说在成为嘉德莉婭的剑徒之前，她在“雷霆剑术”这个流派中已经取得一定建树。 顶级可能说不上，中上游还是没问题的。 这里是奥兰瑟尔，奥兰瑟尔的中上游，放在冒险者行业里就是降维打击！ 但—— 路易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是艾琳薇尔不优秀，而是路易太突出，仔细想想，自己想跟著路易混，或许还需要付出一定心血。 她说道：“现在可能没有，以后一定会有，我很努力的。” 路易笑道：“这个我认同。不论是雷霆剑还是帝剑术，你的熟练度都不错，比较要命的是心態，心態搞好了，能做出成绩。” “什么啊……明明和我差不多大，结果在那边教训起人了。” 艾琳薇尔嘀嘀咕咕，似乎有些不满。 两人走到登记处。 门前守卫看到艾琳薇尔，赶忙上前：“艾琳薇尔阁下，『第三剑徒』托我给您带个消息，说是——请你立刻回帝剑塔，有要事商议。” 第三剑徒…… 艾琳薇尔一听到这四个字，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五天之前。” 守卫记得很清楚，他迟疑了一下，轻声补充道：“艾琳薇尔阁下，水星教堂裁判所的『日轮侍从』，五天前抵达奥兰瑟尔。” 日轮侍从么？ 路易听在耳里，露出莫名微笑。 圣灵教有七位圣灵，其中一个叫“赫利俄斯”的，主掌公正和裁判。圣灵教裁判所內供奉的，自然是他。 公正圣灵赫利俄斯手握火焰巨剑，头顶一弯日轮。 裁判所的神职人员，对外追杀邪祟、镇压异教徒的叫做“时之剑”，对內整治的，叫做“日轮侍从”。 路易在奥哈姆星上轮迴八次，而圣灵教的势力大到难以形容，无孔不入。 过去那些“角色”，多多少少，和圣灵教会打过交道。 不过。 路易更熟悉时之剑。 尤其是水星教堂时之剑的总指挥官，“天烬龙脊”琉刻丝·烬锋。 那真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人，即便隔著屏幕，路易也能感受到她的冷酷与疯狂，以绝对的力量镇压一切，令人窒息的强大。 路易五世创业未半中道崩殂，就是死在她的手中。 至於日轮侍从—— 不熟。 路易没当过神棍，路易五世是人奸，在给魔族女帝当走狗，被时之剑追著砍。 “我得走了，路易。” 艾琳薇尔神色急迫。 路易问道：“没事吧？” “不知道有没有事……总之我现在必须回去。” “去吧。” 艾琳薇尔真的很著急。 她连有轨能源车都不坐了，直接去了隔壁传送所，大价钱直接传回奥兰瑟尔內环。 路易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慌张，是那个“第三剑徒”给的压力吗？ 谁啊那是，好大的官威。 学帝剑术学的，闹麻了。 他先去了一趟回收所，將包括“悲鸣吸盘”在內的魔物素材上交——不要学分只要钱。 半小时后。 路易看著钱袋子里三百多枚金幣，不由得露出笑容。 好重好爽。 这一次冒险，收穫颇丰。 看看面板—— 剩余技能点，已经有20点之巨。 当然。 金幣和技能点只是附带的，更重要的是，放在行囊里接近一百枚长条状的蓝色珊瑚。 “帝剑玉”。 路易默默想道：“帝剑术可以斩灭遗忘咒，这一点，维克托老师已经证明。我有一百枚帝剑玉，也就是一百个不受遗忘咒影响的人……有这一百人在，真偽是非，一目了然。” 路易並不清楚遗忘咒的机制，遗忘咒可能有那么高明，但那么高明不大可能。 他判断，遗忘咒应当是“屏蔽记忆”，而非“刪除记忆”。 精准的刪除某一段记忆而不伤害大脑，精密的刪除记忆是神的技艺，人类难以企及，遗忘咒只是一个普通法术，圣灵教中很多人会，通常用来抚平一些精神创伤。 路易认为。 即便是先中了遗忘咒，然后才学会帝剑术，也可以恢復记忆。 …… …… 冥歌营地，圣灵教圣堂。 西里尔·卢西恩端来热茶，放在一个婀娜女子的手边：“琉刻丝大人，请用茶。” 女子—— “天烬龙脊”琉刻丝伸出手，用手背將那茶杯推到地上，动作轻柔迅敏，像一只恶劣的猫。 隨著瓷器落地的碎裂声，琉刻丝勾勒红唇，唇上的笑容很轻很薄。 流火飞旋的炽烈瞳孔中，找不到一丝“人类”的感觉。 太过精致，太过冷漠。 就在刚刚，卢西恩第一次见到琉刻丝大人，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 不知为何，他在瞬间联想到標准螺母和钢铁铸件，冷硬，完美，独一无二的魅力。 事实上，的確很难將琉刻丝称之为“人”。 琉刻丝最大的特点，不是她那双宛如电子造物的金色眼瞳。 而是不论冬夏，不论任何场合，永远暴露在空气中的光洁背脊，她只穿露背装。 她的脊柱不是人类的脊柱，而是龙的脊柱。 “天烬龙脊”。 不是一个浮夸的外號，而是……平铺直敘。 琉刻丝看著镇定自若的卢西恩，说道：“你的素质很不错，不愧是有『金章』的人。通常而言，只要我把杯子推到地上，对面那个人，就要瑟瑟发抖。” 卢西恩微微一笑：“我知道您对我並无恶意。我也知道，您从不喝热茶，只喝冰水。” “哼哼……” 琉刻丝低低的笑著：“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把冰水端上来？” 卢西恩一本正经：“条件有限。如果您提前通知，我会为您准备，现在只有热茶。” 第46章 死而復生 卢西恩神父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內心，或多或少有些好奇。 天烬龙脊，琉刻丝。 她的名气，实在太大。 “时之剑”前总指挥，龙姬，全力施展能將大海蒸乾，关於她的传说太多太多。 在无数民眾心目中。 琉刻丝大人是圣灵教的战力担当，甚至可能是最强一人，即便她的行为举止一点都不“慈爱”，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威望。 卢西恩心里清楚。 传闻总是很夸张，琉刻丝不是圣灵教的最强战力。 但不容置疑的是，她的確很强，也是个大人物。 琉刻丝上一次出手，要追溯到三十年前。 奥匈帝国终末谷，她追上魔族大將“法兰西”，並与之展开惊天恶斗。即便是远隔千里的奥匈国首都，也能看到终末谷方向的暴雨雷云和冲天焰浪。 战斗持续了整整三天。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仅仅两个人的搏斗能激烈持久至此。 他们只知道战斗的余波扫荡奥匈全境，高於三米的树木尽数折断，终末谷丰富的生態环境成为歷史，连土壤中的养分都蒸腾殆尽。 时至今日，谷中仍是遍地黑沙、寸草不生。 那些砂砾失去了生命，用手一捻，就变作粗糲的碎屑，隨风飘散。 战斗的结局……应该是琉刻丝的胜利。 但她並无喜悦。 文档记载。 琉刻丝得胜归来，三月不发一语，退出一线。 卢西恩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那种层面的博弈，不是他这个苦修士能接触到的。他只知道结果。 琉刻丝斩杀魔將法兰西后，遭到雪藏。 时之剑总指挥的位置没有变化，但琉刻丝却是人间蒸发，一切事务由副指挥代为处理。 三年之前—— 副指挥转正，琉刻丝平调，不再负责时之剑事务，担任日轮侍从长。 这两个职务看似平级，其实天差地別。 时之剑对外，责任重，权力也多，曝光度很高，特別体面； 日轮侍从对內，在民眾中没有知名度，专门针对同事。同事个个恨得牙痒，背地里骂得十分难听。 现在。 琉刻丝大人蒞临，似乎奔著卢西恩而来。 卢西恩毫不在意。 他心如澄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不怕人查。 况且。 眼前这个凌厉的女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实际可能有一百岁了，货真价实的前辈，走过的桥比卢西恩走过的路都多，除了尊敬还是尊敬。 卢西恩懂事，主动问道：“琉刻丝大人，对嘉德莉婭小姐的道德审查，进行到哪一步了？” 琉刻丝反问：“你觉得嘉德莉婭，有无道德瑕疵？” “有。而且很大。” 诚实。 谨遵圣典的教诲，卢西恩不会说谎。 他垂手站立，接著说道：“卢恩家族的指控毫无根据，嘉德莉婭小姐，的確是蝮蛇学派猎魔人的学派长；至於『卢恩血契』，说白了，一个笑话。自由的意志，怎么能被一纸文章限制？ “况且……真要依照卢恩血契上的內容作为评判，狮鷲学派才是最该被声討、被追责的那个。他们对蝮蛇猎魔人的迫害，与血契上写明的『团结互助』背道而驰。” 琉刻丝面无表情：“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觉得帝剑王有道德瑕疵？” 卢西恩语气平淡：“帝剑术的创始者不是嘉德莉婭，另有其人。” 琉刻丝一点也不意外。 这五天，她暗中观察了嘉德莉婭。 只是一眼，她就看出嘉德莉婭天赋不俗，却不是“顶级”，创造不出帝剑术这等盖世奇术。 本以为—— 是他人捉刀。 没想到，竟是侵占掠夺！好卑鄙啊。 “这件事，我会如实稟报上去。” 琉刻丝说道。 卢西恩不意外，也不慌张。 遗忘咒是他亲手施展的，路易的存在，是他抹除的。但这不是他个人的意志，而是水星教堂中某个大人物的指示。 將情况上报，白费功夫。 该知情的早已知情，不该知情的，即便知情也不知情。 而圣灵裁判所要做的“道德审查”，只是针对卢恩家族的指控，帝剑术相关事宜……不在此次考察之列。 琉刻丝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她的神色一如既往，问道：“详细跟我说说吧，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帝剑术相关，要记录在案。” “当然。” 卢西恩拉开琉刻丝对面的椅子，折膝往下坐：“帝剑术的创始人，是奥兰瑟尔八十二届学员，路易——” 无声炸裂！ 鲜红的火焰喷薄，环绕在琉刻丝身周。 灼尽万物的热浪横推，刚接触就点燃，一瞬息烧成灰。 圣堂接待室，朴素而典雅的房间顷刻变作红莲炼狱，琉刻丝抬头，双瞳中的流火如此凌厉，直视卢西恩的眼睛，煌煌宛如大日。 卢西恩先是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眼前一阵红，又一阵黑。 两侧眼角流下沸腾的鲜血，尚未滴落就先蒸发，在他麵皮上留下两道乾涸的血痕。 琉刻丝的目光像雷射，只是和她对视，他的视网膜就被烧毁。 琉刻丝反应了过来。 她抬起洁白手掌，周遭的“温度”受到感召，归巢一般，朝她掌心匯聚。 侵蚀一切的高温和热浪消失，满室的火焰了无踪跡，全被锁在琉刻丝掌中，匯聚成不可逼视的刺目光斑。 满室飞扬的，灰黑色的冰冷余烬，证明刚刚的一切不是幻觉。 卢西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 力量失控了？ 琉刻丝大人，不会有什么隱疾吧。 他抬起手，用圣光重塑被烧毁的视网膜。 在这过程中，他听到琉刻丝说道：“你刚刚说了『路易』——对吗？” “是的。” 卢西恩忍著剧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稳定：“帝剑术的创始人，名叫路易。” “他在哪里？” “死了。路易阁下於五年前，死在黄金大峡谷。” 卢西恩听到，琉刻丝髮出嗤笑声。 隨后。 是脚步声。 琉刻丝往外走去，说道：“路易不会轻易死去，他是一个『谜』。大概，又和三十年前的『终末谷』一样……死而復生。” 死而復生？ 怎么可能！ 卢西恩听声辨位，面向琉刻丝：“没有人能拒绝轮迴圣灵『莫尔塔斯』的怀抱。已死之人，再无復生可能。” “他可以，我確信。” 琉刻丝停下脚步：“知道魔族大將『法兰西』吗？” 卢西恩点头：“魔族女帝的心腹走狗。三十年前，被您手刃。” “法兰西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叫做路易。” 第47章 登门 有轨能源车缓缓减速，路易混在人群中，在六分街站下车。 他扶正身后行囊，朝图鐸咖啡店走去。 图鐸咖啡店。 店面上掛著“暂停营业”的木牌，店门却是虚掩著的。 叮铃的风铃声响起。 坐在吧檯后面看报纸的维克托听见动静，抬头看去。 他看著缓步而来，打量著店內陈设的，精致的像玩偶的雪发女子，一时间竟有些晃神。 这女子的著装极具特色。 整体以冷冽的青蓝色为主，搭配著银灰色金属质感的护甲，护甲表面呈现著精密机械纹路与渐变光泽，看在眼里没有別的，只有两个字： 高端。 紧身剪裁的高领无袖战衣，凸显著她削瘦的身材。 但维克托並不觉得她孱弱，相反，极致的凌厉，宛如一柄剑刃，不可战胜。 “今天不营业。” 维克托这么说著。 那女子—— 琉刻丝·烬锋不为所动，安静的笑著：“我不付钱，那就不算营业。给我一杯冰咖啡，谢谢。” 你什么毛病，维克托真惊了。 他的意思是不接待！ 你付钱都不接待，不付钱，更不接待了啊。 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本能。 维克托莫名感觉，他还是照眼前女子的吩咐去做比较好。 他心里不怎么情愿，还是安慰自己道：“算了算了，一杯咖啡而已。” 研磨泡发，投入冰块。 不消片刻，一杯咖啡製备完成，维克托端到琉刻丝面前。 琉刻丝抬眼：“知道日轮侍从的侍从长么？” “？” 维克托奇道：“当然知道。” “我就是日轮侍从长。” “……您说什么？” 琉刻丝微微一笑，没有理会维克托的惊讶，自顾自的说著：“我来这里，是想向你了解一些，关於『路易』的事。我打听过了，整个奥兰瑟尔，唯有你还保留著相关记忆。” 维克托立正了。 连续两个猛料，直接摧毁大脑。 他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是危机，还是转机？ “您……有什么意图？” 维克托放弃思考，直接问著。 琉刻丝听到这个问题，从来只有坚定、绝不展露迷茫的精致眼瞳中，竟出现一瞬迷离。 意图么…… “我有什么意图呢？” 琉刻丝捫心自问，低头看著身前那杯咖啡。黑褐色的液面上，映照她无暇的面目。 她赫然发现，她的脸上竟有几分哀愁。 “女士？” 因为琉刻丝太久没有说话，维克托按捺不住，开口询问。 琉刻丝反应过来。 她微微一笑，说道：“有一个人，他是人类叛徒，给魔族女帝当狗，我非常討厌他。不，说討厌也轻了，像那种没有脊梁骨的人，我恨不得將他削成肉片，和著奥匈帝国的沙拉酱生吞了。他太下贱了。” “……” 维克托沉默。 “但就是那样的人，非但拥有出类拔萃的战斗力，而且有著……常人难以企及的，绝顶的智慧。” 琉刻丝有意闭上双眼。 她不想自己眼里的赏识和怀念，被他人捕捉到：“他跟我说——信仰无法拯救任何人，超凡力量，也只是给予少数人的特权，无法惠及根本大眾。想要抵达真正的圆满，需要解放『生產力』，而圣灵教是阻碍生產力发展的最大障碍。” 维克托，已经懵逼。 他迟疑著，问道：“什么是生產力？” 琉刻丝伸长脖子，从衣领中取出项链。 打开项链顶部的宝石匣，几粒漆黑的稻穀出现在维克托的眼前。 將其中一粒，交到维克托手中：“这就是生產力。” “？？？” 维克托认为掌心中的是稻穀。 远看是稻穀，近看是稻穀，剥了壳上锅蒸，一定是一粒米饭。 这个，就是生產力吗？ 不理解啊。 琉刻丝没有详细解释的閒情逸致，只是说道：“谈谈路易吧。如果你还对我的身份有疑问，我们可以去港口上那艘铁甲船上谈。” 维克托笑了：“不用。不管你是谁，我都乐意向你诉说和路易有关的事。真相不能被掩盖，帝剑术的创始者，毫无疑问是路易。” …… …… 路易走到图鐸咖啡店前，意外看到两个全副武装的罐头人。 他们臃肿的板甲正面，用鲜红的漆绘著一弯日轮，显然是日轮侍从中的战斗单位“执行者”。 什么情况？ 日轮侍从的干部，在里面喝咖啡么？ 或者说—— 日轮侍从能力超群，找到了蛛丝马跡，断定帝剑术不是嘉德莉婭所创，过来取证了？ 不是不可能！ 即便是让人遗失记忆的法术，也会留下痕跡。 裁判所专业机构，对本家法术有检测能力，很合理嘛。 只不过，路易还是持悲观態度。 嘉德莉婭背后有圣灵教的支持。 圣灵裁判所，听著牛逼轰轰，让他们去查嘉德莉婭，不就是自己查自己，查什么？ 罚酒三杯，都算进步。 最后跟路易来一句：“事情我们查清楚了，的確是嘉德莉婭做得不对，路易你认个错，这件事就算了”，那就搞笑了。 “叮铃——” 风铃声响彻，路易走进店里。 一打眼，他就看到维克托和一个空灵宛如瓷偶的女子对坐交谈，气氛似乎不错。 维克托看到来人，连忙说道：“侍从长大人，这位就是路易！路易你过来，这位是日轮侍从的长官，专门来了解你的情况！” 啊…… 路易看著座上女子，莫名觉得眼熟。 他快速回忆游戏歷程，却没有一个“npc”能对上號，耳边没听到虚空呢喃、眼前没有金色文字，没接触过么？ 他笑著上前，主动伸出手去：“你好！我是路易。” 琉刻丝，没有回应。 她紧紧盯著路易的面庞看，唇上露出的笑意那样畅快，甚至有些残忍的意味。 “哈……” 令人尷尬的沉默中，琉刻丝突然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隨后是豪爽到癲狂，槓铃般的狂笑。 “……” “……” 路易和维克托大受震撼，完全搞不清楚状况，面面相覷。 “抱歉、抱歉……令人愉悦。” 片刻之后，琉刻丝镇定了下来。 她勾勒唇角，比手说道：“路易先生……请坐。” 第48章 拒绝奖励 我勒个豆啊，什么情况。 路易在椅子上坐下，看了维克托一眼，维克托也是一头雾水。 镇定自若的，只有琉刻丝。 路易没有认出她，理所应当。 琉刻丝的容貌动態改变，和体內魔力呈正比关係。 她现在看上去只有二十岁，那是因为三十年不曾战斗，体內魔力储量处於巔峰状態，皮肤变得娇嫩、一头秀髮雪白，宛若少女。 三十年前。 她是时之剑总指挥，南征北战从未断绝，她更有意控制体內魔力总量，总是半满不满，呈现在外的形象—— 是四十岁上下的，灰发中年女子形象。 那是必要的。 人类擅长以貌取人，一个中年女子，远比一个少女適合领导“时之剑”。 现在么…… 暂且不说，逗逗他吧。 琉刻丝默不作声，突然抬手，悄无声息的將桌子上的稻穀收到手中。 与此同时—— 路易震惊！ 他本来搞不清楚状况，眼角余光瞥见，琉刻丝將什么东西收好。 最后时刻，他终於看清，那是一粒漆黑的稻种。 下个瞬间，呢喃声，狂涌！ 来自虚空的低语充斥脑海，路易闻到烈焰焚尽一切的焦息，还有狂乱的暴雨拼命拍打脸颊的触感。 那是。 三十年前，奥匈帝国，终末谷。 “在我漫长的生命中，像你这样强悍的对手，也很罕见。你拥有出类拔萃的技艺，为什么要当魔族女帝的走狗？” 暴雨倾盆，雷闪电鸣。 偶尔炸裂的雷光，不及眼前灰发女子眼里光彩之万一。 “天烬之瞳”…… 实在太超模了啊。 鏖战三天，琉刻丝身上装甲粉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伤痕纵贯，她也受伤不轻。 路易仰面朝天，四肢断折百骨粉碎，能活动的只有脖子。 他惨笑著：“大，白。比满月还要圆润，女王陛下的身体，实在太奢美了。” “事到如今还在说这些？令人作呕。” “这说明我纯粹。” 琉刻丝举起巨剑，冷酷但是不够无情：“……有遗言吗？” “我是人类的叛徒，即便留下遗言，也不会被传唱吧。” “你只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万世受到唾骂。” 琉刻丝冷静的给出客观的评价。 只是—— 十年追凶。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路易的人，正是她本人。 在琉刻丝看来，路易的背叛有跡可循，他並非为了力量、金钱或者权势，只是迫於生存，想要活下去而已。 他本应是人族的精锐，是抵御魔类的先锋。 该说什么呢？ 命运使然吧！ 这污浊的世道，令正直者諂媚，令无私者贪婪，令牺牲者枉死。 作为个人，她对路易抱有同情，在相同的位置，她也无路可走； 作为“时之剑总指挥”，她不能有一丝仁慈，除恶务尽。 路易凝聚最后的法力。 琉刻丝感应到变化，这该死的女帝走狗，还想反扑？！ 巨剑再度点燃，浇来的雨点蒸腾，水汽之中，她將剑刃举过头顶，只是在挥下的前一瞬，琉刻丝停下一切动作。 一截漆黑的稻穗，在半空中凝聚。 路易的魔力包裹著它，不令暴雨冲刷：“拿去吧，这是我最后的波纹。” “这是什么？” 琉刻丝看著那稻穗，只是感觉平平无奇。 “杂交水稻。” “……什么？” 路易感受著生命力的流逝，知道这个角色已经走到尽头。 他声音嘶哑，接著说道：“你知道，这些年魔国大量对外输出稻穀，魔国的復兴由农业支撑，这就是源头。两年前席捲世界的饥荒，如果没有魔国提供的一千万吨大米，恐怕要死更多人吧……” 琉刻丝目光闪烁。 新历1775年的大饥荒歷歷在目，各大粮商囤积居奇，將米价炒上了天。 若非一家神秘的新兴公司登台，低价贩售千万吨储粮，逼得其他粮商开仓甩卖，只怕死亡人数少说增加十万。 作为时之剑总指挥，琉刻丝掌握情报，知道那家公司很可能是魔国女帝创办。 但没有人能下定论。 因为…… 太无私，太仁慈，太关键。 饥饉年间平价贩米，魔族能做这种事？ 就算真的是，它也不能是。 路易继续说道：“女帝无能，我死之后，她也不能长久。琉刻丝，將稻种收下，好好播种吧！在大饥荒中做慈善的公司，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了。” 琉刻丝勃然大怒！ 金色眼瞳中飞火孤旋，翌日巨剑上红莲焚灼。 她看著路易，怒道：“你在讽刺我吗？叛徒！”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路易笑著，“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像『青钢影』。” 巨刃落下！ 琉刻丝本想將路易拦腰斩断，就好像她过去每一次杀敌时那样。 或许是心境上出现了波动。 那巨刃並未斩落，只悬停在路易腰上，狂躁的火气涌动，灼尽污秽。只一瞬，路易就被烘乾，变作一具雪白骨架。 “咔鐺！” 翌日重剑掉落在地，琉刻丝脱力跌坐，暴雨冲洗，她斑驳的灰色长髮黏在头皮上。 漆黑的稻穗，安静悬浮在她的面前，像是空谷中一朵幽。 …… …… 回忆画面，慢慢淡去。 路易恍惚著，嘴里还残留著雨水的独特味道。 再一次看向面前女子—— 操啊。 琉刻丝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怎么这么年轻？ 当初她要是用这个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什么魔族女帝，直接去时之剑报导了，长官，我也可以谈，我也可以爱人类。 而且，她现在是想干什么？ “是……巧合？” “我当初叛变到魔族那边，自称『法兰西』，没叫路易。” 可是圣灵教会太过强大，即便路易用了化名，在没有做专门掩饰的情况下，恐怕轻易会被查到…… “总而言之，静观其变吧。琉刻丝大人想杀现在的我，不跟杀鸡一样啊？” 【目睹改良稻种，触发了你的前世回忆。】 【那一世轮迴，与其他不同。你墮落成魔，换取强大力量。】 【是否取回当时能力？以你现在的水准，一旦取回『路易五世』的力量，便將化身为魔。】 拒绝！ 开什么玩笑…… 琉刻丝就在眼前，怎么取回啊？ 路易敢取，琉刻丝敢杀。 【你拒绝了那一世的力量。在你拥有抗拒墮落的能力之前，即便目睹『相熟之物』，也不能再触发路易五世的『往昔追忆』。】 【作为补偿，你获得独特能力“虚化”。】 【虚化：短暂进入幽灵状態，期间获得爆发性的移动速度，並免疫除『精神类攻击』之外的一切伤害。此技能只能使用一次，饮用足量超凡者之血后，可以再次施展。】 好东西！ 路易心下稍安，“系统”对他真是不错，给了一个…… 目前状態下最需要的，强力保命技能。 第49章 裂星手阿道夫 琉刻丝看著路易，认为在她心底荡漾的情绪，名为喜悦。 真是可笑。 他和她，天平的两端，一交匯就爆炸。 作为圣灵教高级神职人员，怎么能和一个丑陋的魔族……做朋友？ “嗯，我想想。这並非什么特殊的感情，而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怜悯吧！三十年前，我確实將你斩杀了，法兰西先生。” 琉刻丝將內心喜悦的原因，归咎於此。 她带著明显的笑意，说道：“路易先生，你的事情我听说了。我很同情你。” 路易装傻充愣：“我和嘉德莉婭，曾是密友。她现在的作为，令我寒心。” 琉刻丝直来直往：“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帮你对付嘉德莉婭。” 登时，维克托眼前一亮。 还有这种好事？！ 而路易已经被搞糊涂了。 琉刻丝没认出他？ 还是她已然知晓一切，现在是在逗他玩？ 很难理解啊！ 路易心一横，你刚刚说了要帮是吧？ 天烬龙脊，老牌高手。 说话要是不算话，我就要闹了！ 他不假思索，从身侧行囊中取出一枚“帝剑玉”，往前递出：“大人，请看这个。” “……不必叫我大人。你的话，嗯，你叫我前辈吧！” 琉刻丝这么说著，拿起帝剑玉。 將魔力灌注，琉刻丝立即意识到，一枚超凡之种正侵入体內，什么东西就要觉醒。 如果是普通人，此刻已经学会“帝剑术”。 但琉刻丝实力超群，有能力將外来的超凡技艺阻隔封存。 她拒绝这股力量，反而在观察它：“帝剑术？这枚蓝色的……珊瑚里面，封存著帝剑术？” 路易点头：“是的。作为帝剑术的创造者，我对它的理解超脱寻常，可以將它封印起来，授予他人。这枚『帝剑玉』，足以证明……我是正统。” 琉刻丝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原本，我需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达到目的。但现在似乎不需要了。” 路易笑著。 他提出要求：“前辈，能否请你，带我去见『幕后之人』？我想和足够有份量的人对话。” 琉刻丝微微一笑，开口，却是拒绝：“做不到。” “……这对你来说，只是小事。” “你说的没错。这对我而言只是小事，但我不愿意为你做这件小事，明白么？法——咳咳，路易。” 路易分明看到。 琉刻丝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一抹狡黠。 什么情况…… 一大把年纪了，为什么要露出这么少女的表情，好噁心別这样。 “我说的帮你，是当你的打手或者说保鏢。”琉刻丝继续说著，“我唯一能保证的，只有你的生命。至於其他一概事务，我全不管。” 路易稍作思考：“这是为什么？对我的考验么？” 琉刻丝用手背支撑脸颊，看著路易的金色眼瞳中，带著笑意：“可以这么认为，我想看看你的……风格。” 路易不理解。 感觉是她兴致上来了，i want to play a game. 仔细想想，无所谓。 天烬龙脊当我的保鏢，这福气小的了吗？ 另外一边。 维克托也是一头雾水，日轮侍从的侍从长想干什么？ 入职考察么。 也不是不行，能进入圣灵裁判所工作，算是高就。 挺好的。 路易起身，说道：“那么事不宜迟，在你改变主意之前，我想我需要儘快出发。走吧，前辈。” 琉刻丝起身：“如你所愿，阁下。” …… …… 剑学院院长，裂星手，阿道夫。 素静的剑室內，空无一物。 佣人仔细擦过的地板光可鑑人，瓶中的插典雅芬芳，阿道夫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他的心，静不下来。 “上一次来剑室禪坐，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三个月？ 可能有半年了。 不知不觉中，年少时的志向早被拋到九霄云外，剑器不再是修身养性突破自我的东西，而是爭名逐利的工具，无处安放的野心。 “奥兰瑟尔校长……” 阿道夫深深呼吸著。 “我是不是被这六个字，蒙蔽了双眼？” 室內走廊上，响起嘈杂的声音。 “大人、阁下……你们真的不能进去，阿道夫院长正在修行。” 助理焦急的轻呼声传到耳中，莫名使人烦躁。 哐当一声。 剑室的门被人一拉到底，发出很大的声音。 一个黑髮的青年闯了进来，很不礼貌的看著阿道夫：“院长，练著呢？” 莫名熟稔的语气。 阿道夫仔细看著那青年，不认识。 下一刻，又有两人入內。 一个是他的助理，一个…… 竟是天烬龙脊，日轮侍从长！ 助理看向他，慌忙解释著：“院长，他们硬要进来，我……” “蠢货。” 阿道夫毫不客气，当面呵斥：“琉刻丝大人你也敢拦？还不退下！” “是、是……” 助理訕訕退下，临走前，拉上了门。 阿道夫站起身来，笑容满面：“琉刻丝大人，您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招呼一声？” “陪他来的。”琉刻丝指了指路易，“我跟你无话可说。” 竟是如此？！ 再一次，阿道夫看向黑髮青年。 他的眼神都清澈了。 上上下下的打量路易，又在脑內疯狂检索，却始终没有得到相关情报。 阿道夫笑著，很亲切的问道：“阁下应该不是奥兰瑟尔的学生，我猜得对不对？” 路易点头：“確实不是。” “哈哈，我就知道！如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如果是奥兰瑟尔的学生，我不会不知道！” 阿道夫捧了一句，很圆滑啊。 他正想询问路易身份，没想到路易下一句话，直接闪了他的腰。 路易说道：“现在確实不是，我五年前毕的业。阿道夫院长，我当时是剑学院的学生，您和五年前比起来……没什么变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阿道夫心黑脸厚，开始表演：“如果真是那样，我怎么会不记得你？你能站到琉刻丝大人身边，相信不是庸俗之辈，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路易。” 阿道夫猛一抬头！ “在遗忘咒的作用下，除了维克托老师，所有人都不记得我。但你不一样，阿道夫院长，你是大人物，即便文字记录消失，人的记忆溃散，你也有足够的人力物力，重新將真相拼凑……” 路易看著阿道夫眼里的错愕，做出判断。 他嗤笑一声，又道：“你知道的吧，『路易』，究竟是谁。” 第50章 平庸 用火焰將一切焚尽，但会余下灰烬。將放置数年的柜子抬走，地板上残留印痕。 即便是有形之物，抹除后也会留下蛛丝马跡，又遑论无形的记忆。 无关者忘了也就忘了，没有后续。 但对於参与者、做局人而言，记忆被抹除后的违和感经年累月伴隨，久久不能散去。 阿道夫午夜梦回，脑內偶尔冒出一个念头—— “那小子，现在一定是风云人物了吧！” 这念头闪过之后，立即有一种浓重的悵然。 在漆黑的夜里睁著眼睛，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小子”是谁。 而维克托、欧泊嘴里那些疯言疯语，时不时的传到阿道夫的耳朵中。 深入调查之后，他严令不准继续调查。 所有文档在专人见证下，统一销毁。 诚如路易所言。 裂星手阿道夫…… 早已重新知晓他的存在。 伸手，扯过一个蒲团。 发力一甩，蒲团顺著光洁的地面，滑到路易脚边。 阿道夫比手：“坐。” 路易坐下。 窸窸窣窣的呢喃在耳边涌现，记忆与眼前的景象交相辉映，重叠在一起。 路易闻到嘉德莉婭的气味。 一如既往，嘉德莉婭穿著她的修女袍。她取下头巾，金髮披散著，有几缕黏在汗津津的额头上。 她有些不满的抬头：“我都说了，我也要吃夹午餐肉的麵包。” 路易点头：“我听到了。” “既然听到了，为什么还要买一个白麵包啊！” “就剩一个带午餐肉的了，我也想买两个啊。” 啊—— 真的是。 鲜红的眼睛灵活的转著，嘉德莉婭拿起白麵包，说道：“那我吃这个好了……正好我在减肥。” 路易笑道：“你想吃白麵包吗？” “……不想。” “既然不想，为什么要退让？”路易將午餐肉麵包递给嘉德莉婭，“不能强硬一点吗？就吃想吃的。” 嘉德莉婭露出微笑：“这是你买回来的。按照道理来说，我应该谦让些。” 路易大摇其头：“本身就是一人一次，轮著来的。昨天是你去买，明天也是你，只是今天恰好到我。” “可是，路易先生没有做错什么。有问题的是供销社，或者说是其他的同学，是他们的缘故，导致我们中有一人要吃白麵包。” “那你做错了什么吗？” 嘉德莉婭断然否认：“当然没有。”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退让？”路易笑著，“適当的主动一些，人生会变得轻鬆。” 嘉德莉婭看著路易，笑意盈盈。 她抬起手中麵包，凑到路易嘴前：“准许你咬一口，不能太大哦？啊——” 回忆画面，渐渐散去。 金色的字跡旋即涌现： 【重回剑室，令你想起一些美好的回忆。】 【嘉德莉婭冷艷的外表下，有著一颗友善体贴的心，你很喜欢她的笨拙和诚挚。】 【而现在……物是人非。】 【帝剑术等级提升，lv33→38。】 【请抓住眼前的线索，不断追寻你的前世。】 【当你与『命定之人』再度相遇，你將取回你曾掌握的一切技艺。】 路易面无表情。 现在这个时候，回忆画面无法动摇他的內心。 阿道夫取出別在腰间的虎头木簪，归拢披散的长髮，重新梳起剑髻：“真是令人惊讶。黄金大峡谷那一战，你没有牺牲么？” “让你失望了。” “失望？我怎么会失望呢！你曾是剑学院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路易。” 阿道夫知道他的言辞没有说服力。 所以他的语气很坚定，面容很诚恳。 他突然俯身，额头轻轻碰触地面：“如果我们早知道，我们不会做这些的……这件事，是我主导，一切错误我来承担。我对不起你，路易。” 琉刻丝横臂抱胸，靠在墙边。 她勾起一脚，鞋底踩著墙面，饶有兴致的看著眼前一切。 真是有意思。 阿道夫拿得起放得下，下跪道歉如此乾脆，魄力十足。 即便拥有漫长的寿命，度过许多岁月，但张力这么强的画面，也很罕见。 路易不想看他表演，也不想给他画面。 他將一枚帝剑玉按在地板上，滑到阿道夫面前，说道：“这是『帝剑玉』，只要往里灌注魔力，就能掌握帝剑术。嘉德莉婭，有製作帝剑玉的能力么？” 阿道夫摇头：“不能。嘉德莉婭只收了十三个剑徒，一方面，她很爱惜你的技艺，不肯轻易传授；另一方面，则是教学困难，需要亲自引导，我们没有『帝剑玉』这么方便的东西。” “既然如此，帝剑玉可以证明我是正统。” 路易语无波澜，这么说著。 “除此之外……你们应该知道，帝剑术可以破除遗忘咒。如果我向『以前的知情者』传授帝剑术，你们篡改的都將归正，帝剑术归属再无爭议。” 杀意摇摆。 阿道夫前所未有的烦躁，他想跟路易爆了！ 如果他们做的一切曝光，还什么奥兰瑟尔校长？剑学院院长都別想当了！ 阿道夫，“裂星手”。 一世英名，难道要毁於一旦？ 悄悄的，阿道夫看向墙边的琉刻丝。 路学长这招太狠了。 带著天烬龙脊，谁打得过他啊？ 阿道夫的沉默，在路易的意料之中。对於他而言，刚刚过去的一分钟太过突兀，噩梦一般。 路易下达最后通牒：“阿道夫院长，我要和嘉德莉婭对话。这件事，必须有个了断。” 喉头滚动。 阿道夫艰难说道：“路易……你想要什么？” “公平，真相，我想要的东西，你们不会给我。幸运的是，我从不奢求你们施捨，夺回来、抢回来，或者是杀回来……我自己动手。” 路易单手撑地，起身走向门口。 眼见著他就要出门，阿道夫按捺不住！ 他大声喊道：“路易！嘉德莉婭很想念你！” 路易，止步。 阿道夫好像看到了希望。 他半站起身，身体上的举动、脸上的表情，在琉刻丝看来有些丑陋。 他继续说道：“这是真的，千真万確！嘉德莉婭从来没有忘记你，每年你的忌日，她都会去黄金大峡谷缅怀……这五年，她幽居高塔，每天只是练剑，她心里……一直都有你的位置啊！” 路易，回头。 和阿道夫想像中大相逕庭，路易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连“厌恶”都不存在，他看上去那么平静，似乎阿道夫刚刚说的一切，都与他不相干。 “阿道夫院长，你怎么变得这么的……” 斟酌了片刻。 路易终於找到一个比较恰当的词：“这么的，『平庸』了呢？好低级的话术，嘉德莉婭很在意我，然后呢？你是指望我心软，放弃追究你们对我的侵害么？” 阿道夫张口欲辩，却是哑口无言。 路易眼里只有冷漠，说话更是残酷：“我要提醒你——你刚刚那些话，是在求饶。你在乞求我的宽恕。你还有资格被人称作『裂星手』吗？如此气势磅礴的外號，你配不上了。” 如果说—— 五年前的阿道夫还是一头苍老的雄狮。 那么他现在，已经是一条断脊的狗了。 第51章 真是越活越幼稚了 剑学院，行政大楼外。 琉刻丝转头看著路易，脸上的表情很容易勾起他人的怒火，那是一种幸灾乐祸。 路易望向她：“看什么看！”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破防了吧？” 路易愕然。 他看著天烬龙脊，实在不能將眼前这个欠揍的雌小鬼，和记忆中那个手持火焰巨剑睥睨人世的，时之剑总指挥联繫起来。 琉刻丝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贱兮兮，又问道：“你和嘉德莉婭是什么关係？” “……我发现你很八卦啊！你这样，还算是『天烬龙脊』吗？” “为什么不算？” 路易面色一肃：“我印象中的琉刻丝大人，是一个英姿颯爽的顶级强者。但是现在，您表现的像是村头的长舌妇，能不能不要这样？你是一流人物。” 琉刻丝露齿而笑。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 眼前这个二十岁的琉刻丝，非常美丽。 即便她此刻的笑容並不甜美，甚至带著显而易见的“坏心眼”，也依然让人忍不住欣赏，发自內心的讚嘆。 “一般来说，我对人类没有兴趣，更不关心谁和谁有怎样的过去。” 琉刻丝闭著眼睛，她很享受。 “但是『法兰西』，你不一样。看到你吃瘪的表情，简直比砍死一百个异教徒还要爽，能跟我说说么？你和嘉德莉婭的过去。” “……” 装都不装了吗？ 直接法兰西了。 路易怕她钓鱼执法，先行否认：“什么法兰西，没听说过。” “装什么？终末谷忘了么，我打你像打狗，摁著你的脑袋猛踹，直接踢死了。” “……琉刻丝！我操你妈呀！” “急了哈哈。” 血涌上脑，路易握紧了拳头，想跟她爆了！ 路易承认，终末谷的確是琉刻丝略胜一筹，他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但她的措辞是有问题的。 什么叫“打你像打狗”？ 那是势均力敌的恶斗，路易不是没有获胜机会，只能说，最后运气站在琉刻丝那边。 而且—— 路易认为，他和琉刻丝唯一共存的方式，就是成为永不交匯的平行线。 一旦相遇，立刻爆炸。 她现在想干嘛？不懂啊！ 琉刻丝英明睿智，知道路易此刻，对她必然有极浓重的戒备心。 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虚空一握，从“空气”中抓出一个细长的透明香檳瓶：“看看这个。” 普通的瓶子，看不出有什么特別的。 瓶子表面贴了个標籤，上面用遒劲的笔跡手写“法兰西”三个字； 瓶子里面，则是一团稳定燃烧的金火。 路易问道：“这什么？” “你的生命。” “……啊？” 琉刻丝摇了摇香檳瓶，笑道：“或者说，是你生命的指示器。我掌握一个魔法，可以创造一朵与他人生命息息相关的火，我將其称为『命座』。这瓶子里的，就是你的命座。” 路易看著瓶中摇曳的金火，只是安静的听。 “这是监测手段，我当时在追杀你，最大的前提当然是你还活著。终末谷一战，我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等我腾出手来清理『杂物』，我意外发现……” “你，还活著。” 琉刻丝自己都没意识到。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露出了浅浅的柔和笑意：“你的命座变得极其微弱，但没有散去。我猜想你处於某个特殊的状態中，类似冬眠的蛇，直到数月前，它重新炽烈。” 果不其然。 琉刻丝看著路易，“我找到你了”，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另外一边。 奥哈姆星上的超凡派系多如牛毛，逆天能力不罕见。 琉刻丝实打实的一流水平，能“监控”路易的生存状態，不值得惊讶。 游戏中每一次轮迴，不但出生地点隨机，时间同样隨机。 路易六世、路易七世是数百年前的人物，琉刻丝的瓶中火感应不到，而到了“数月前出生”的路易八世，老熔炉又燃起火了。 路易不再狡辩：“您打算逮捕我吗？琉刻丝大人。” “看你表现吧。” “……什么叫看我表现啊？” 琉刻丝嗤笑著：“我现在不是『时之剑』的一员，肃清你这样的女帝走狗，不再是我的职责。另外，你有『转生』之术，即便再一次將你杀死，又有什么意义？” 不不不。 这一次不一样，现在真的穿越了过来，恐怕被杀就死，没有例外。 琉刻丝抱著胸，往前走了两步：“但你仍是一个危险人物，不能放任不管。这样吧，接下来我会跟在你的身边，將你监视。一方面，是为了防止你旧疾復发，又去给女帝当狗；另一方面，是破解你死而復生的秘密，爭取下一次，彻底消灭你。” “你给我滚！” 路易言简意賅。 “別误会了啊，法兰西。” 琉刻丝偏头。 鲜红的流火，在她眼瞳中飞旋：“你不会觉得你有拒绝的资格吧？你的转生秘术似乎有极大代价，现在的你……比三十年前弱了一百倍都不止，绝不是我的对手。” “……你没有正事要做吗？” “日轮侍从的侍从长没什么好当的，回头我就辞职。” 不是姐们。 能別盯著男人不放吗？好下头啊。 路易冷眼看她，还是说道：“你走。琉刻丝大人，你跟在我身边，我睡不著。” 琉刻丝抬手：“不白跟。还是那句话，我可以当打手，必要时刻，我会出手。” “……没这个必要吧！您多大人物，我使唤你啊？” “法兰西，我想你应该要负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被水星教堂雪藏三十年，从时之剑总指挥，威名赫赫的龙脊战神，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不是…… 哪里沦落了？路易就想问了。 三十年前，琉刻丝是一个灰发斑驳的中年女人，最多最多也就是风韵犹存，给人的感觉和“美丽”，或者说“女人”毫无关係。 只是优雅。 只是强横。 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二十岁出头，一头柔顺的雪白长发，油光发亮犹比营养过剩的猫。 想都不用想，日子过於滋润，返老还童了。 路易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係？我要负什么责？” “因为我表露出对你的同情，所以遭到质疑和软禁。我建立的一切功勋和荣誉，都付之东流，不再被人提及了。” 琉刻丝这么说著。 路易乐了：“那你活该啊！你的热爱值被清零了，同情一个人类叛徒？琉刻丝，你疑似有点不虔诚了。” 第52章 爱来自前辈 剑室內，阿道夫竭尽全力让自己重归平静。 但…… 不论是铁青的麵皮，还是发白的指节，都昭示著他此刻的心境。 狂怒！ “我在向他求饶吗？我这个剑学院院长，成名数十年的大前辈，向一个小鬼求饶？” 路易临走前的讥讽过於尖锐，难以释怀。 阿道夫极力想要否认。 可不论从哪个角度，都无从反驳，阿道夫不得不承认，路易没有夸大其词。 现在应该怎么办？ “常规途径，显然不行。路易真的是帝剑术的创始者，而且他手上有『帝剑玉』，这是嘉德莉婭无法復刻的东西，不论让谁来评判，『正统』一目了然；” “卑鄙的手段，同样行不通。天烬龙脊站在路易身边，我既不可能刺杀路易，也找不到能够压制琉刻丝的人……” 正路邪路都走不通。 岂不是，只能等死？ 阿道夫绞尽脑汁，最后绝望发现，目前唯一有可行性的方法，竟是—— 乞求路易的原谅。 除了路易哈哈一笑不再追究，阿道夫想不到其他平稳落地的方案。 “院长，您找我？” 剑室的门拉开，助理走了进来。 阿道夫面无表情，只是拿起身前的帝剑玉，说道：“把这个东西，送给帝剑王嘉德莉婭。告诉她……路易没死，他回来了。” 路易？ 谁是路易？ 助理一头雾水，但不敢问。 儘管阿道夫的面色和语气都很平静，但助理已经察觉到了—— 裂星手阁下此刻烦躁至极。 贸然开口询问，只会迎来严厉的斥骂。 他双手接过，说道：“我现在就去。” …… …… 数小时前。 奥兰瑟尔內环，帝剑塔。 传送阵强光闪烁，红髮的艾琳薇尔降临。她强忍著眩晕感，深吸一口气，奔向帝剑塔。 “艾琳薇尔小姐，你回来了？” 帝剑塔门前的侍卫看到来人，笑著打了招呼。 通常。 艾琳薇尔会停下脚步认真回应，但此刻显然没有那种心情。 她只是点头微笑，脚步匆匆的走入一层。 “第三剑徒”，瓦洛瓦。 在所有剑徒中，艾琳薇尔最害怕的就是这位瓦洛瓦小姐。 她的关係相当硬。 瓦洛瓦和艾琳薇尔有著相同出身，都是“山岭之国”索兰王国的子民。不同的是，瓦洛瓦是老牌贵族，世代承袭，血统高贵。 而艾琳薇尔是“新贵族”，“有钱的乡巴佬”。 瓦洛瓦派头十足，每次和艾琳薇尔说话都拿腔拿调，一点都不亲切！ 站在她的面前，艾琳薇尔总有一种窒息感，丝毫不敢放鬆。 倘若只是如此，也就算了。 除了“正索兰旗老贵族”，瓦洛瓦还有一道护身符—— 她是水星教堂某个大佬的“灵性门徒”，关係极为亲密。 而那个大佬，正是让嘉德莉婭成为“天启者”的关键推手，帝剑塔所有人都知道，瓦洛瓦虽然排名第三，却是最应被重视的那位剑徒。 这两个buff加身，让人绝望。 海湖庄园。 艾琳薇尔站在瓦洛瓦房门前，稍稍整理了仪表，敲响门扉。 “进。” 瓦洛瓦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艾琳薇尔深吸一口气，推门入內，她脸上带著笑容，说道：“瓦洛瓦学姐……听说你找我？” 是的。 找你。 瓦洛瓦冰蓝色的眼瞳中没有情绪，她放下手中书本，走到艾琳薇尔面前，將手抬起。 艾琳薇尔很想立刻倒退一步！ 她忍住了。 瓦洛瓦用手背轻轻拍打艾琳薇尔肩头的浮尘，不悦皱眉：“为什么，如此失態？艾琳薇尔小姐，身为贵族，你应该在意你的仪表，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穿著甲冑？ 天哪，没有人教她礼仪吗？ 而且—— 没有洗澡，甚至没有洗头。 她从冥歌海渊中出来后，直接来见自己吗？ 何其失礼！ 瓦洛瓦无奈，冷冰冰的开口：“索兰王国的脸，都要被你丟尽了。” “……抱歉。” 艾琳薇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她道歉了。 她很想立刻结束这场会面，又问：“您找我……有事吗？” “已经没事了。” 瓦洛瓦的態度还是那么的冷漠。 五天之前，瓦洛瓦得到情报： 半年前来到帝剑塔，目前住在三层的蝮蛇猎魔人，名叫“卡司”的，经查是卢恩家族派来的细作。 那份情报详尽至极。 甚至写明了卡司承担的任务，竟是来刺杀剑徒、製造混乱的！ 这一惊非同小可，瓦洛瓦立刻想到艾琳薇尔。 她第一时间前去通知，却得知艾琳薇尔昨天就离开帝剑塔，说是要去六分街，到今天也没回来； 她带上剑器，奔赴六分街。 在街面上好一番打听，才知道艾琳薇尔和一个男子结伴，前往冥歌海渊。 瓦洛瓦冷汗都下来了。 冥歌海渊过於庞大，没人知道艾琳薇尔去了哪一层，她无奈，只能留下口信后离开。 幸好。 瓦洛瓦看著面前的艾琳薇尔，说道：“你平安回来，那就好。” “？？” 艾琳薇尔不明所以。 她和瓦洛瓦的关係，不怎么密切。 三个月前。 瓦洛瓦得知艾琳薇尔同样成为剑徒，她的內心是喜悦的。 很多“老贵族”瞧不起“新贵族”，但瓦洛瓦不在其中。 作为一个思想开明，又有足够知识面的年轻人，瓦洛瓦深切明白，工业革命开始之后，大环境悄然发生改变，荣誉和世袭已经无法保证一个家族长久生存。 如今这个世界，重要的是—— “资本”。 固步自封，只会被无情淘汰。 必须拥抱变化。 像蛮锤家族这样的新兴贵族，她內心充满了敬佩之情。 也认为必须与其打好关係。 因此…… 在艾琳薇尔来到帝剑塔的第一天，瓦洛瓦专门邀请艾琳薇尔上门，准备向她介绍介绍帝剑塔的情况，表达友善態度。 但效果不好。 艾琳薇尔表现的十分拘谨，瓦洛瓦特也缺乏足够的沟通技巧。 会面的气氛不能说是其乐融融，简直就是不欢而散。 当头晚上，有两个人彻夜未眠。 艾琳薇尔苦恼的將自己埋在枕头里，想道：“这下怎么办啊！第一天来，就得罪了一个前辈！” 瓦洛瓦睡意全无，坐在椅子上遥望明月：“是我的问题……吗？唉，或许我应该多微笑，艾琳薇尔可能以为，我是以上位者的姿態对她说教吧……可我明明是想和她建立友谊的。” 第二天。 顶著黑眼圈的艾琳薇尔和瓦洛瓦一东一西，出现在走廊的两段。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停止。 艾琳薇尔微微一怔，不知所措； 瓦洛瓦非常机警，她脚下一拐，钻入手边过道，巧妙化解尷尬。 此刻。 艾琳薇尔小心翼翼：“既、既然没事了，那……瓦洛瓦小姐，我先走啦？” 瓦洛瓦倨傲点头：“嗯。最近几天不要出门，就呆在帝剑塔中，卢恩家族已经陷入疯狂，他们正僱人暗杀老师的剑徒。” 艾琳薇尔一惊：“还有其他人遭遇了刺杀？” “还有其他人”？ 瓦洛瓦眉头轻锁：“你遇到『卡司』了？” 第53章 破冰行动 “是、是的……” 艾琳薇尔想了想，认为此刻需要坦诚。卡司想杀人，这不是小事。 將三十层中发生的一切讲来，她最后说道：“后面我想了想，如果不是我的朋友提前洞悉一切，真让那个『卡司』偷偷摸了进来……恐怕是另外一个结局。” 瓦洛瓦深有同感。 她在帝剑塔內的地位还算不俗，嘉德莉婭的同族对她很客气。 交流之中，瓦洛瓦深刻体会到蝮蛇猎魔人暗杀术之高明。 她说道：“你很幸运。你那个朋友是谁？听上去，很可靠。” “他真的很可靠！” 脸上的拘谨散去，艾琳薇尔莫名有些兴奋：“不过……他不是什么有名人，只是一介普通冒险者，叫做『路易』。” “……他叫什么？” “呃。” 路易这个名字，在帝剑塔內是禁忌。 这一点，不论是艾琳薇尔还是瓦洛瓦，都知道。艾琳薇尔立时警惕起来，不敢作声。 “真的是……” 瓦洛瓦看著畏畏缩缩的艾琳薇尔，有些无奈。 她认为这是一个机会。 同为索兰人，就应该同进共退，现在就多说一些，破破冰吧！ 她微微一笑，说道：“路易这个名字，特別的很。艾琳薇尔，你应该听过一些……奇异的传闻吧？”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艾琳薇尔咬文嚼字：“不过是些无根谣言罢了。” “呵呵。那些，不一定是谣言啊。” “……欸？” 艾琳薇尔瞪大眼睛。 瓦洛瓦明白，最能拉近距离的手段，无非就是分享秘密。就算是端坐在王位上的“索兰王”，也无法抗拒八卦的诱惑。 两个人交头接耳的说一些不適合在公开场合说的事，那好感度就上来了呀。 她压低声音，经典起手：“这些我也只是听说，你可不要说出去。” 然而艾琳薇尔的反应，和她想像的不同。 艾琳薇尔非但没有表露出好奇，甚至身体僵直面色铁青，浑身上下散发著抗拒的气息，似乎下一秒就要夺路而逃！ 瓦洛瓦只是“道听途说”。 而艾琳薇尔…… 是已经確信路易的存在，並认为她见到的，就是路易本尊。 她颤颤巍巍，说道：“那、那个！瓦洛瓦学姐，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我，我有点累，你知道，我刚从海渊回来……” 瓦洛瓦不悦皱眉！ 终究，还是不能成为朋友吗？ 她有些疲倦的摆摆手，说道：“去吧。” “嗯……” 艾琳薇尔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她回身说道：“谢谢你，学姐。” 瓦洛瓦微微一怔。 她很快露出笑容，內心的小小怨气烟消云散：“同为索兰王国的子民，本就该相互支持。” …… …… 目送艾琳薇尔离开，瓦洛瓦心下雀跃。 好好好。 朋友计划大获成功，她可以確信，她和艾琳薇尔的关係更进一步，歷史性的跨越。 小小的兴奋之后，她意识到，她应该和嘉德莉婭对齐情报。 艾琳薇尔消失五天，包括瓦洛瓦在內，所有剑徒都认为她极有可能遭遇不测。 嘉德莉婭老师，需要知道这件事的进展。 瓦洛瓦离开房间，走向帝剑塔顶层。 刚刚走出庄园主楼大门，迎面撞上一人。他穿著一身破损的甲冑，眼神中带著散不开的阴鬱，极为颓丧。 但他嘴边络腮鬍子，却分明精心蓄剪，和颓丧全无关係。 瓦洛瓦认为。 他是將颓丧当做一种风格，不可否认的是，这的確有些魅力。 “瓦洛瓦小姐。” 男子看到瓦洛瓦，主动打了招呼。 瓦洛瓦致意：“勇者大人。” “勇者么……”男人悽然一笑，“还是別这么叫我了，我只是一个……失败者。” 呃。 瓦洛瓦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眼前这个男人，是货真价实的勇者，有召唤圣剑的伟力。他的圣剑很特別，是一柄可以变形的长柄锤，过去被人叫做“锤之勇者”。 现在。 一次惨烈的失败之后，他更多被人称为“倖存勇者”，名望一落千丈。 倖存勇者三年前来到帝剑塔，理由相当冠冕堂皇—— 他想要一雪前耻，需要强而有力的队友。 听闻帝剑王的威名，特意来请嘉德莉婭出山。 第一次见面，嘉德莉婭就拒绝了他的请求，倖存勇者却没有离开，反而赖在了这里，一赖就是三年。 这个…… 很难评啊。 瓦洛瓦一开始对这位勇者大人抱有同情，但是久病床前无孝子。 三年后的今天，她打心眼里觉得这个勇者没脸没皮。 老师不知道拒绝了多少次，帝剑塔其他人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的请他离开，他就是不走。 瓦洛瓦向来对他敬而远之，今天也不例外。 她正想著怎么体面的离开，倖存勇者却是主动说道：“你是要去见嘉德莉婭吧？我和你一起去吧！” “这就不用了吧，勇者大人！” 瓦洛瓦的牴触显而易见。 倖存勇者却是视而不见，只是说道：“走吧！说不定，嘉德莉婭今天就会被我的诚意感化，愿意和我一起冒险了。” 走开啊！ 瓦洛瓦实在无奈。 勇者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圣剑是他们的身份象徵，可以帮助他们更好的对抗魔物。 他们往往能够得到礼遇。 但—— 並不是所有勇者都有特权，享受荣光的同时也背负著更多责任。 对於那些“失败的勇者”，民眾对他们向来是彻骨鄙夷的。 跟魔物打都能打输，你当你马勇者呢？ 瓦洛瓦没有刻薄到当面讥讽倖存勇者的失败，她只是说道：“勇者大人，你要见老师，谁也不能阻止你。但我不能带你去，老师三番五次拒绝了你，我不能做让老师不快的事。” “嘉德莉婭对我有偏见……瓦洛瓦小姐，你也对我有误解。” 倖存勇者看上去很难过。 他做作的吐出一口浊气，很快调整回来：“那好吧！请你，代我向嘉德莉婭问好。” 瓦洛瓦没有答应。 她微微頷首，举步离开。 倖存勇者看著她离开，眼里的忧鬱尽数隱去，取而代之的…… 是晦暗宛如深渊，不包含一丝感情的空洞双目。 第54章 噩耗 帝剑塔一共九层，其中三层经过“亚空间玉”的改造。 分別是： 一层，海湖庄园。 三层，森语密地。 九层，剑阁。 银白的瀑布宛如匹练，从云端砸落。水流猛烈的冲刷大地，轰隆声中，水雾飞溅，剑阁的空气总是很潮湿。 一个女子端坐在瀑布之前，长剑横在膝上。 连背影都那样婀娜。 正是嘉德莉婭。 “老师。” 瓦洛瓦站在七步之外，说道：“艾琳薇尔回来了，她平安无事。那个卡司尾隨她进入冥歌海渊，实施刺杀，但最后反被艾琳薇尔击杀。” 瓦洛瓦的声音很轻。 宛如飞溅的水珠，很快碎裂无形，淹没在大瀑布落地的巨大噪声中。 但…… 嘉德莉婭听得很清楚。 她开口，声音清冷：“卡司的实力远在艾琳薇尔之上，她不可能在毒刃下倖存，更不用说反杀。谁在她身边？” “艾琳薇尔说，她和一个名叫『路易』的人组队冒险，在路易的协助下，她才——” 话说到一半。 瓦洛瓦突然住口。 嘉德莉婭侧目看来，宛如熔岩的眼瞳中精光爆闪，瓦洛瓦无端一阵眩晕，眼前景色重重叠叠，喉口有强烈的呕吐欲。 “魂剑术”专攻精神。 嘉德莉婭的灵魂厚度超乎寻常，只是凝目而视，便能搅动风云。 “……路易？” 她问道。 瓦洛瓦深吸一口：“是。” “艾琳薇尔还说了什么？” “这个……没说什么。” 是么？ 嘉德莉婭转过头，看著身前瀑布。 瓦洛瓦手脚冰凉，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她感受到了“气压”的变化，就好像暴雨即將来临之前，天空下沉几许那种感触。 嘉德莉婭老师…… 她似乎很在意“路易”，那些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吗？ 儘管知道那大概是真实的，但是此刻，瓦洛瓦仍有破灭之感。 嘉德莉婭老师—— 真的是一个卑劣的，窃贼吗？ 仓惶之间，瓦洛瓦猛然惊觉，周围好像少了什么。 一瞬后，她反应了过来。 “噪音”。 瀑布冲刷大地的剧烈噪音消失不见，剑阁內一片死寂。 水雾散尽。 瓦洛瓦抬头，那条奔流不息的瀑布不再往下冲刷，每一粒水滴都被“精神力”包裹，诡异的朝著天空漂浮，在头顶上方匯聚成一汪倒悬的水镜，覆盖苍穹。 帝剑王，嘉德莉婭。 她此刻心乱如麻。 在某种极端复杂情绪的支配下，她任由她浩瀚的精神力奔走，竟是將整条瀑布干扰，使之克服重力，往高处飘去。 “艾琳薇尔，现在在哪？” 嘉德莉婭突然发问。 瓦洛瓦立即答道：“在她自己房间……” “是么？” 嘉德莉婭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 头顶上方的水镜轰然崩解，暴雨倾盆而下，平等的落在每一寸土地上。 瓦洛瓦下意识搬运魔力护住全身，水流冲刷，並未打湿她的身体。 隆隆声再次响彻，剑阁对面的瀑布不再受到外力干涉，如常砸到池中，水雾蔓延开来。 而嘉德莉婭已经消失不见。 只是几个闪身，她就从九层下到一层，站在艾琳薇尔的臥室之中。 …… …… 海湖庄园奢华典雅，每一个房间都是匠心之作，规格极高。 艾琳薇尔也是爱乾净、有条理的人。 她把房间收拾的极为整洁，窗台上还摆著一盆亲自栽种的。 浴室里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在洗澡么？ 嘉德莉婭没有出声，只在书桌后面坐下。 五年时光流逝，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如果路易再看到她，会发现她和以前几乎没有变化，只是清瘦了些。 她仍然只穿圣灵教会的修女袍，几乎不化妆。 唯一有改变的，是“气质”。 路易的死亡给她带来极大的衝击，嘉德莉婭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总而言之…… 她的天赋似乎得到了解放，对帝剑术的理解和掌控一日更比一日强，宛如一块永不知足的海绵，被丟在海洋里，无休止的攫取水分。 回过神来，“命剑术”，已然修成！ 嘉德莉婭摊开手掌，五指微张，看著自己洁白的掌心。 如果五年前的她有现在的水准，那路易不需要为她断后，她可以处理一切。 可能人生就是这种东西吧。 不经歷遗憾与痛苦，就得不到成长。 “如果你还活著，你会为我现在取得的成就而高兴吗？” 莫名其妙的。 嘉德莉婭如此心想。 但那是不可能的吧，路易一定死了，尤其是在帝剑术大成，掌控並了解“命剑术”的机制之后。 嘉德莉婭多次前往黄金大峡谷，瞻仰那道通天剑痕。 路易…… 他燃尽了生命，为她开闢一条生的道路，无怨无悔。 每每想像当时场景，嘉德莉婭就会陷入到巨大的悲伤中，她明確感受到，她被爱护著。 眼角余光，瞥见艾琳薇尔放在书桌上的一件小玩意。 那是一截蓝色的珊瑚。 “……” 嘉德莉婭精致的鲜红眼睛陡然睁大，视线和心神全被那珊瑚占据，下意识的，她挺直了腰背！ 这是—— 帝剑玉？ 是帝剑玉么？！ 当初路易赠送给她，令她掌握帝剑术的神奇道具，怎么会出现在艾琳薇尔的书桌上！ 嘉德莉婭抬起手，发颤的指尖碰触到冰冷的珊瑚，她將魔力灌注。 下个瞬间…… 她的意识潜入到一片纯黑的空间中，一个闪著光的人影由远及近，慢慢走来。 漆黑的头髮，温和的面目。 他是…… 嘉德莉婭泪如雨下，已然看不清眼前人影。 帝剑玉玄妙无比。 將魔力灌注之后，意识会被拉入一个空间。在那里，“路易”將手把手的指导，令对方获取或者精进帝剑术。 “路易”站在嘉德莉婭面前，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你的水平已经登堂入室，我没有可以教你的东西了。” 嘉德莉婭恍若未觉。 她抬起手，想要触碰眼前的“路易”。 帝剑玉中的“路易”，只是一道投影。 他只是教导或者指正，不会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路易”轻轻按下嘉德莉婭伸来的手，又道：“你的水平已经登堂入室，我没有可以教你的东西了。” “老、老师？！” 艾琳薇尔的呼唤声，惊醒嘉德莉婭。 她的意识迅速回归，抬眼，看到穿著浴袍的艾琳薇尔。 艾琳薇尔一脸震惊，她看著满面泪痕的嘉德莉婭，问道：“您……怎么了？” 第55章 无聊有趣 图鐸咖啡店。 很难评价琉刻丝这个人，感觉她有点肆意妄为了。 从剑学院回来之后，她不由分说，直接让维克托老师准备一个房间，打算在这里长住。 维克托人都傻了。 但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天烬龙脊，何其威猛？ 指头缝里漏出一点，都够一个普通人吃一辈子，在你家借住是给你面子，不要不识好歹。 维克托没有废话，上二楼清扫房间。 这期间。 路易简单跟她说了一下他和嘉德莉婭的关係。 “就只是这样而已？” 听罢，琉刻丝这么问著。 路易摆正姿態：“什么叫就这样而已？嘉德莉婭，她分我六根！欺负死人不能开口，做的是人做的事吗？” 琉刻丝一脸寡淡：“我以为真相会更尖锐。比如，黄金大峡谷中那场『截杀』，其实是嘉德莉婭在背后策划了一切，从一开始，她就想要你的命，然后再侵夺你的剑术。” “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嘉德莉婭。但你的猜测不成立，嘉德莉婭和卢恩家族决裂了，而当时那个杀手，是卢恩家族的重要人物。” “无聊。” 琉刻丝感觉乏味，瘫倒在椅子上。 伤害不够深刻，仇恨也就不浓烈。 后续的报復，又怎么惨烈得起来呢？ 感觉事情会演变成肉麻的肥皂剧，她只想看到血流成河。 另外一边。 路易早知道琉刻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无聊吗？ 对於她来说，或许真的没意思。 天烬龙脊，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歷经无数铁与火的交锋，她在修罗地狱中淬链心性，小情小爱，世俗纠葛，不入她法眼。 路易不一样。 他真有一头牛。 他沉吟片刻，还是说道：“无聊吗？我不这么认为。” 琉刻丝抬眼：“很无聊。嘉德莉婭窃取了你的荣光，对等报復，是让她身败名裂，在精神上拷问她、折辱她，令其崩溃。可是法兰西，那样做，会让你痛快吗？” 路易聆听著。 “或许你会，但你会感受到同等的悲伤。这並非是你软弱，只是因为你曾经和嘉德莉婭，有一段融洽的美好过往。你在摧毁嘉德莉婭的时候，也在折磨你自己。” 琉刻丝面容严肃，两眼中，有冷冽的温情。 她带著几分不满，又道：“你什么都没做错，完美的受害者，可你不论向前还是向后，都將受到伤害。我討厌这种事，所以它很无聊。” 路易真是惊了。 他错愕的看著琉刻丝，奇道：“你……原来这么纤细敏感吗？” “倘若没有足够的共情力和慈悲心，我早就在杀戮中迷失自我了。杀人没意思，但举起屠刀践行正义很有趣。” “……” 哪来的扭曲杀人狂？ 很可怕啊！ 路易笑了笑，又道：“如果你在意这个，那么大可不必。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抬起手指，指著天板。 “维克托老师，他被抓进风纪院，嘉德莉婭她们要求他保守秘密，不公开提及我的存在，但维克托老师断然拒绝，被关了整整一个月；” 放平手指，指向千里之外的遗恨营地。 “还有一个小傻子。见都没见过我，却盲目的信任著我，奉献一般的宣扬我的存在，与嘉德莉婭唱反调。” 路易不自觉的流露出笑意。 他看著琉刻丝，说道：“你觉得我在摧毁嘉德莉婭的同时，会伤到我自己，我不这么认为。我確信我不孤独，为了回应维克托老师和『欧泊』的坚守与关怀，我会战斗到底。” 琉刻丝看著眼前青年。 莫名轻笑。 早在三十年前她就知道，法兰西是一个好人。 “懂你意思。” 她说道：“你会告別一个烂人，迎来两个可靠同伴。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我现在感觉——没那么无聊了。” …… …… 帝剑塔，艾琳薇尔的臥室里。 艾琳薇尔心有余悸，在她的印象中，嘉德莉婭老师具备“神性”。 她的情绪永远稳定，炽烈的眼瞳不带感情，不论站在面前的是什么东西，也只是淡淡的审视。 然而现在…… 她泪腺崩坏，无声嚎啕。 过了很久，她才平静下来：“这可真是……” 鲜红瞳孔中闪烁著未曾见过的温柔，嘉德莉婭摩挲帝剑玉，恢復理智：“艾琳薇尔，这是谁给你的？” “是、是谁呢……” 艾琳薇尔眼神仓惶。 嘉德莉婭又问：“瓦洛瓦说，你和『路易』一起去了海渊？你遇见的那个路易，是怎样的人？” 艾琳薇尔想要保持中立。 神仙打架，和她这个路人有什么关係？ 她从不觉得修炼帝剑术快乐。 付出数倍努力却只得到其他人一半的成果，这是一件令人深感挫败的事，无情昭示著她的“劣等”。 练到筋疲力竭的时候，艾琳薇尔会怀念研习“雷霆剑术”的时光。 虽然同样辛苦，但那时候她是“小天才”，被不少人的钦羡和讚扬。 可王冠一旦戴上，又岂是你说拿走，便能拿走。 就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说出口吧！ 不论如何。 就算只是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期待，她都不能失去“剑徒”这个身份。 艾琳薇尔低著头。 刚刚洗完澡，水珠顺著她的红髮滴落，她轻声说道：“老师，我认为你不该那么做。” “……什么？” 嘉德莉婭皱眉。 “帝剑术……不是你的东西吧？” 艾琳薇尔抬头。 褐色的眼瞳微微发颤，她咬著嘴唇，声音细若游丝：“那是路易学长的杰作，你不该宣称它是你的技艺……你偷走了路易学长的人生。” “看来，你的確遇到了路易。” 嘉德莉婭的反应异常镇定。 她微微一笑，自信十足：“我偷走了路易的人生么？我不喜欢这个说法。艾琳薇尔，我和路易的命运早已纠缠在一起，我们不分彼此。” 路易愿意为她捨弃生命，黄金大峡谷的最后一面，嘉德莉婭从未忘记。 只要闭上眼睛。 她就能看到路易决绝的背影，没有任何事物比这更深刻。 她问道：“路易现在在哪？我迫不及待想要见他。我想告诉他我对他的思念，也想知道……这五年间，他经歷了什么。” 艾琳薇尔已经宕机。 嘉德莉婭超脱凡俗的思维，超出她的认知范围。 “我们不分彼此”，么？ 嘉德莉婭老师可能把“不共戴天”和“不分彼此”的含义搞混了，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他们关係很好吧！ 艾琳薇尔不知所措，只能说道：“我在图鐸咖啡店遇见的路易学长……” “图鐸咖啡店么？” 嘉德莉婭起身。 她笑著，又道：“我要准备一下。你就在这里等著，我们一起去找路易。” 第56章 认知相差的有亿点多 过去的一个小时，是坐立不安的一个小时。 艾琳薇尔挠头、踱步，啪嘰一下倒在床上，抱著枕头打滚。 她之前…… 对嘉德莉婭老师说了什么啊！ 为什么要质问她？ 还说什么“你偷走了路易学长的人生”，天哪天哪天哪！ 完蛋了。 这下子学徒人生真的结束了，恐怕下一秒钟瓦洛瓦就会夺门而入，冷酷对她说道：“艾琳薇尔，我是的你的破壁人，你被开除了。” 咔！ 门锁转动的声音嚇了艾琳薇尔一跳。 她猛抬头，来人是嘉德莉婭。 嘉德莉婭略施粉黛，本就光彩夺目，更显熠熠生辉。果冻光泽的唇上带著笑意，涂著粉色指甲油的手握在门把上，她催促著：“怎么还躺著？我们该出发了。” “是。” 艾琳薇尔站起身，深深呼吸。 嘉德莉婭一如既往的穿著肃穆修女袍，给人的感受却不相同。 看在眼中，莫名的“色气”。 一番打量，艾琳薇尔才发现关窍所在！ 嘉德莉婭微微一笑，手掌按在紧绷的胸前：“注意到了？” 艾琳薇尔期期艾艾：“老师，你的袍子好像……有点小？” “不是好像，就是小了一些。” 嘉德莉婭压低声音：“路易喜欢这样，他跟我说——如果穿小一號的服装，我將更具魅力。” 老师你在说什么啊我不要听。 艾琳薇尔人都傻了。 如此有“生气”的嘉德莉婭，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老师和路易以前……似乎极其亲密啊。” 她这么想著。 两人一前一后，朝著海湖庄园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艾琳薇尔立时看到一人——破碎的盔甲、唏嘘的鬍渣，是倖存勇者！ 她微微一怔，陡然感受到一股魔力包裹而来。 嘉德莉婭发动蝮蛇猎魔人的技艺，將她们两人的身形隱藏，悄无声息的从倖存勇者身边走过。 前方光华闪烁，是“亚空间玉”的出口。 她们穿过，来到帝剑塔外。 “呼……” 艾琳薇尔轻出一口气，和其他人一样，她不是很想和倖存勇者接触。 本以为会有一番拉扯，还是老师手段高明。 嘉德莉婭微微偏头，有些不满：“这个人，为什么还在塔里？我在一年前就吩咐过，把他请走。” 艾琳薇尔应道：“勇者大人不愿意离开，谁都拿他没办法……” 帝剑塔外，有一辆马车停驻。 奥兰瑟尔的有轨源能车，科技含量很高，但“腔调”不高。 真要人前显贵，还得是马车。 唯有地位超然之人，才有在奥兰瑟尔使用马车的权力。 嘉德莉婭这辆，纯粹古法製作。 铜木结构的车架要多復古有多復古，拉车的四匹白马神骏异常。 最高时速只有30千米，不算快。 但在街面上跑起来，谁都知道是大人物蒞临，退避三舍注目瞻仰。 马车边上，已有一人站立。 艾琳薇尔看去，竟是剑学院院长，裂星手阿道夫！ 阿道夫面色肃穆。 他心烦意乱，本来是想让助理跑一趟，后来想想，还是要亲自出马。 这件事绝非小事，不能因为心里烦就摆烂，需要仔细的和嘉德莉婭商议对策。 到了帝剑塔前，意外看到大门口停著马车。 嘉德莉婭，要出门么？ 此刻，他看到嘉德莉婭走来，连忙上前。他顾忌著艾琳薇尔，正要邀请私聊，没想到嘉德莉婭抢先说道：“阿道夫先生，你也知道路易还活著的消息了？” 阿道夫一怔：“你已经知道了？” “是。艾琳薇尔告诉我了。” 她怎么知道的？ 阿道夫言简意賅：“嘉德莉婭，现在的局面可能有些复杂……路易找到了我，他要求和你见面。” “啊——他总是这样，明明直接来找我就好了，非要走一些弯路，我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他回来了的人吧？真令人不快！” 大大超出阿道夫的意料。 嘉德莉婭的反应，平静的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她真的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或者说…… 她知道她们做了什么吗？ 阿道夫张口结舌，搞不清是自己弄错了，还是嘉德莉婭弄错了。 片刻沉默之后，他忍不住说道：“嘉德莉婭，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路易还活著！他回来了！他现在就在奥兰瑟尔，而且他似乎爭取到了天烬龙脊的支持，那位琉刻丝大人陪著他来找我！” 嘉德莉婭，只是微笑。 她篤定地道：“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阿道夫先生，是你不懂我和路易的感情。先不说了，我现在要去见他。” 不是—— 什么情况？！ 剑学院院长，自认见多识广，山崩於前而不色变的阿道夫彻底迷茫了。 他感觉他的认知受到了衝击。 一片茫然之中，他看著嘉德莉婭和艾琳薇尔坐上马车，绝尘而去。 阿道夫侧身而立，目光追隨。 他揣起手手，脸上全是困惑。 …… …… 玳瑁壳与黄铜片切割而成的薄片拼嵌成几何图案，镶嵌在车壁上。深渊黑羊皮整张剥下，鞣製后製成皮革座椅，表面压印浮雕纹。 这辆马车，比艾琳薇尔家里那辆都豪华，她可是军火商的女儿。 嘉德莉婭的心情似乎很好。 马车跑起来之后，她的心也跟著雀跃，唇上的笑意愈发明媚。 这一刻，艾琳薇尔才意识到—— 她的老师也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人。 “路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突然，嘉德莉婭问道。 艾琳薇尔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路易学长什么都没跟我说……” “这样么？他的確是个內敛的人，在以前，就很少谈及他的过去。”嘉德莉婭笑了笑，“他——看上去怎样？” 啊？ 艾琳薇尔眨著眼：“很帅？” “我不是在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他看上去怎样……健康么？” “十分健康，能力超群，而且头脑精明。在海渊里，都是他在关照我，我什么都不用考虑，路易学长將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嘉德莉婭与有荣焉。 她挺起胸膛，说道：“是的，路易非常优秀。和他冒险是一件轻鬆而且愉快的事。” “……” 艾琳薇尔沉默了。 和阿道夫一样，她同样不理解为什么嘉德莉婭如此从容。 匪夷所思。 不可思议。 她难道不知道——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么？ 马车穿破云雾，抵达中环。 六分街遥遥可见，要不了多久，就將抵达。 嘉德莉婭看著窗外景色，心神沉浸，不知道在想什么； 艾琳薇尔可没有那样閒適的心情。 路易虽然没有正面表达，但从他的语气、他的眼神中，艾琳薇尔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他很介意。 甚至带著强烈的厌恶。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艾琳薇尔就…… 如坐针毡。 第57章 狭路相逢 图鐸咖啡店二楼，是维克托的私人空间，有很多空房间。 他收拾出一个採光好的，领著琉刻丝参观：“侍从长大人，您看这里合適吗？” 金色的眼瞳转著。 琉刻丝很无所谓的样子：“凑合吧。” 维克托没脾气：“被褥之类的，有什么要求吗？” “我自己去买。” 琉刻丝看向站在门口的路易：“跟我走。” 路易不解：“我也要去吗？” “难道要我亲自提著吗？我可是天烬龙脊。” 不是…… 路易笑了，谁爱去谁去，他伺候不了一点啊。 琉刻丝看他面色，换了个说法：“就当是尽地主之谊，帮帮忙吧。” “……你要这么说，那我確实没办法。走吧。” “哼哼。” 琉刻丝雷厉风行，带著路易走出咖啡店，踏入六分街市集。 奥兰瑟尔正处於假期，市集上人满为患。 来来往往的，除了奥兰瑟尔各院校的学生，还有趁著学生假期，前来观光旅游的游客。 前方人群，忽然出现小小的骚动。 路易手边，一位盛装的少女睁大眼睛，奇道：“奥兰瑟尔可以坐马车吗？亲爱的……我的脚好酸。” 少女身边的男子面露憧憬，说道：“只有少数人，才能在奥兰瑟尔驾驶马车。那一辆——好像是『帝剑王嘉德莉婭』的车架！” 真是幸运！ 帝剑王嘉德莉婭威名赫赫，而她的艷名和威名等当，冒险者公会年度女神top3，无数冒险老哥的梦中情人和施法材料，那是开玩笑的吗？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男子无端激动，难道可以一睹帝剑王的风采？ 四匹白马拉著的车架缓缓驶来。 人群自动朝著两侧分开，宛如浪潮。 琉刻丝看出殯不嫌殯大，侧头问道：“是嘉德莉婭，我们……躲躲？” “躲什么。” 路易不以为然：“她出现在这里，大概率是奔著我来的。早一点晚一点都一样，我不挑时间或者地点。” 围观路人注意到了站在马路中间的这对男女。 一人心善，叫道：“快闪开！你们眼睛瞎了吗？” 车夫连续“whoa”了两声，同时拉紧韁绳，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车上。 “老师……是路易。” 艾琳薇尔看著杵在道路中间的路易，突然紧张。 她本以为嘉德莉婭同样会紧张，但转头看到的，是一张沉静的脸。 嘉德莉婭的表情没有波动。 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艾琳薇尔房间里宣泄殆尽，她不会二度落泪。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路易先生。” 熔岩一般鲜红的瞳孔中带上几许笑意，嘉德莉婭站起身，施施然走下马车。 无视掉街道两侧刻意压低声调的议论声。 嘉德莉婭平静的看著路易，开口说道：“阁下，你是哪位？为什么拦在路中间？” 路易真是忍得住。 嘉德莉婭出现在眼前，比突然更突然比意外更意外，可他脸上的神色竟然没有半分改变。 如墨的眼珠中不带厌恶，更不可能有惊讶、欢喜，深邃宛如暗渊，目空一切。 他只是说道：“贵人，多忘事。帝剑王阁下不记得我这种小人物，合乎情理。” 来自虚空的呢喃充斥大脑，声音狂乱到让人眩晕。 金色的字跡蛆虫一般，在嘉德莉婭脸上扭曲。 文字內容，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简单： 【你见到她了。嘉德莉婭。】 【再续前缘？就此割席？】 【是时候了，你应该做出选择。】 路易等待片刻，再也没有更多文字出现。 “啊呀，竟是故人？” 嘉德莉婭侧过身，半抬起手臂，笑著看路易：“上车一敘，如何？” “求之不得。” 什么什么？ 在搞什么？ 日轮侍从长，自认身经百战，天崩於前而不色变的琉刻丝迷茫了。 嘉德莉婭那轻佻从容的態度，已经令她费解； 路易这静如寒潭的应对，更是匪夷所思。 在她的认知中，这件事应当没有转圜余地，即便一见面就亮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现在…… “搞什么鬼？” 她按捺心头疑惑，跟在路易身后，坐上马车。 …… …… 车夫驾著马车离开大路，停在市集之外一个观景平台上。 平台周围原本没有多少人，但先前一幕，引起了部分人的好奇。他们纷纷选择跟隨，远远看著靠边停靠的马车。 车厢里。 条件简陋，没有茶水供应。 四个人两两对坐，狭小空间內芬芳扑鼻，琉刻丝没有使用香氛的习惯，是嘉德莉婭和艾琳薇尔身上的气味。 首先开口的，是嘉德莉婭。 她克制內心悸动，对路易说道：“不讲讲过去吗？你怎么活下来的？” “你的叔叔没有杀死我的能力。” 路易言简意賅。 他反问道：“为什么侵占我的帝剑术？” 及至此刻。 终於，嘉德莉婭意识到哪里不对…… 心跳陡然加快，鼻腔中充斥潮湿的霉味，夹杂一丝金属腥气。 这是“心慌”的气味。 她看向路易的双眼，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像刚刚那样镇定：“你在意这个？” “……路易，你知道吗？我现在算是有名人哦，我打败了很多剑王，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水星教堂认可我的才能，在四年前授予我『天启者』称號，我现在是『繁育圣灵』芙蕾雅的使徒！ “还有、还有……” 嘉德莉婭的话突然变得很密。 即便是艾琳薇尔也察觉到了变化，老师的从容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余下的只有莫大的……恐慌。 连声音都低了下去。 嘉德莉婭再不敢看向路易的眼睛，似乎想要挽回什么，她用发颤的声音说道：“你的帝剑术……我练得很好。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都是因为你，路易……” 琉刻丝闭起眼睛。 即便是她，也不想直面眼前画面。 应该是和设想的完全不同，嘉德莉婭方寸大乱，她正用笨拙、古怪到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渴望得到包容和原谅。 “打败了很多剑王”？ “成为了天启者”？ 谁会因为她现在优渥的处境，从而原谅她所做的一切！ 唯有父母。 唯有父母对孩子的无条件、无限量、无止境的爱，才能伟大至此。 嘉德莉婭，一个神人。 难道在她的心目中，路易是那个、可以像父母爱孩子一样爱著她的人吗？ “嘉德莉婭，我很失望。”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路易开口。 他冷漠注视著一脸恐慌的嘉德莉婭，又道：“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感到噁心。” 第58章 迷途之子 艾琳薇尔真恨不得她是聋的，或者她是哑的。 那样，就不用面对眼下这个令人绝望的窒息时刻了。 但她终究不是。 温柔率真的性格，也不容许她沉默，艾琳薇尔总是试图缓和什么：“不、不用说的这么严重吧！噁心什么的……路易，你的话太尖锐了，是吧前辈？” 她看向琉刻丝，试图得到她的支持。 “不知道，別问我。” 琉刻丝靠在椅背上，事不关己高高掛起。 另外一边。 嘉德莉婭如坠冰窟，冰凉的不单单是她的手脚，连灵魂都被严寒覆盖。 一路过来，她毫无疑问是怀持著期待的。 期待破镜重圆； 期待回到过去。 可结果，竟是如此！ 她看著路易没有任何波动的面目，打从心底仓惶。声音、触感乃至於空气，似乎都在离她远去，她孑然一身，被世界所遗弃。 她深刻体会到，她很可能彻底的失去路易。 比起阴阳两隔，还要彻底。 “如、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向你道歉。” 嘉德莉婭扣著指节，这么说了。 “我需要一个、能『被人看见』的闪光点，我本来不想占有帝剑术的，但我……对不起，我是不是伤害到你了？你无法原谅也是理所当然的，帝剑术毕竟是你的技艺，真的很抱歉……” “別假装为我著想了。” “欸？” 路易的回应冷硬果决，嘉德莉婭內心的恐慌又被放大。 “做了这种事，却还沉溺在过去？你多少有些天真了。”路易波澜不惊的说著，“嘉德莉婭，把曾经那些事忘了吧，回不去了。” “为什么要我忘记过去的事呢？我们以前明明那么要好……跟你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现在却要我忘记，这也太奇怪了吧！” 紧绷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嘉德莉婭訕笑著。 那笑容惨不忍睹。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她十分诚恳的，又说道：“我们是命运的共同体。当初这么说的人，不就是你吗？” 命运共同体么…… 路易看著嘉德莉婭，可以感受到她此刻的仓惶和无助。 简直是，支离破碎。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谁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有些伤痕一旦出现就无法弥补； 有些后果一旦发生就不能撤销。 优柔寡断没有益处，路易铁石心肠，知道怎样做，才最正確。 带著十分觉悟，他平静开口：“我说过么？即便说过，现在也无法再成立。嘉德莉婭，帝剑术的事没有结束，请你以后，不要再和我扯上关係了。” 路易打开车厢门，轻巧一步，踏在观景台的地面上。 “……那么，我也告辞了。” 琉刻丝面无表情，站起身来。 她正要离开，处在极大震撼中的嘉德莉婭回过神来。 “不行、不行，为什么无法成立？可以的可以的可以的！” 比琉刻丝更快。 跳出车厢，將目光锁定在路易肩上。三步並作两步，她踉蹌著往前衝去，紧紧抓住路易的手腕。 观景平台另一侧。 聚集在树荫下的群眾看到这一幕，无不错愕的瞪大眼睛！ 从身后紧握著男子双手，狼狈跪倒在地的那个…… 是帝剑王，嘉德莉婭么？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帝剑王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她在干什么？ 站在她身前的男子，又是什么人？ 眼前一幕衝击力太大，没有任何人发声，能听到的，只有一道道陡然凝重的呼吸。 “放手。” 路易发力一甩，但嘉德莉婭死死扣著他的腕关节，竟是挣脱不得。 “不行！” 嘉德莉婭咬著嘴唇，抬头看著路易：“我真的很珍视我们的过去，珍视你，如果没有你，我……到底要怎样才可以？如果能回到过去，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路易回以视线：“你是抱著多大的觉悟说出这话的？你当了五年的帝剑王、四年的天启者，你能放弃现在所享受的一切吗？” “我……” 嘉德莉婭很想说，她当然可以。 只是言语到了喉咙口，却无法吐出。 即便是到了此刻，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以狼狈的姿態恳求著，心里却依然有侥倖。 得到路易的包容和谅解。 並且，她仍是帝剑王，仍是圣灵天启者。 她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只是身边多了一个像五年前一样迁就她、爱护她的路易。 路易看著她的眼睛，又道：“什么都愿意做？做不到的承诺就不要隨便说出口，饱尝过成功的滋味，被眾人簇拥著的你，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放弃一切，重新变成五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学生？” 嘉德莉婭眼神闪烁，握著路易手腕的两掌，渐渐没了力气。 她想用笑容掩饰心虚，拼凑出来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可是，我真的……” 路易抽出手掌，俯视著她：“你这个人，满脑子只想著自己。” 阳光刺破云层，將光辉洒落，路易感受到一阵暖意。 脑內响起的虚空呢喃，盖过观景平台上逐渐大声，慢慢沸反盈天的指指点点。 金色的字跡在路面上匯聚：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命定之人，你已寻得。】 【只是物是人非，记忆中璀璨的朵，在时光的冲刷下变作死去的灰。沧海桑田，无人可以抗拒。】 【你拒绝了你的过去。】 【帝剑术等级提升，lv38→67。】 【你重新掌握『命剑术』。】 【你已寻回全部技艺。『路易一世』的往昔追忆，不会再触发。】 噠噠的脚步声响起。 琉刻丝走过嘉德莉婭身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是追赶路易，与他並肩而行。 “……老师。” 旋即，艾琳薇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俯下身，儘量低著头，不愿意和嘉德莉婭对视。 手穿过腋下，她小声说道：“地上脏，我扶你起来。” “……” 嘉德莉婭像是被抽乾了灵魂，任由艾琳薇尔摆布。 在一眾閒人的注视下，在车夫不知所措的视线中，嘉德莉婭扶住车门框，转头，看著逐渐远去的，路易的背影。 鲜红的眼瞳中，带著难言的情愫。 她哑了嗓子，说道：“我什么都没做错。” 艾琳薇尔只是沉默。 “艾琳薇尔，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艾琳薇尔小心翼翼：“老师……我们先回去吧。” 第59章 成长！ 琉刻丝何等人物，路易本以为，她盖的被子一定是刺绣装饰、羽绒填充，添加薰衣草等香料防虫的丝绸被。 但是。 这个人比想像中潦草，买的是机织被套，工薪阶级水准。 路易看著她摆弄狗都不睡的乾草枕头，问道：“现在外面旅馆都不用乾草枕了，你搞这么朴素，是在立人设么？” 琉刻丝偏头：“你管得著吗？” “你睡大街上我都懒得管。” “我只用乾草枕头，气味很好。” “……” 一股土腥气，哪里好了，只能说独特。 无视掉琉刻丝。 路易偏头，看向自己面板： 【光铸魔法：lv14/20。】 【蝮蛇学派猎魔人剑术：lv40/40。】 【帝剑术：lv67/99。】 【剩余技能点数：20。】 找到“命定之人”后，路易的战斗力，简直……脱胎换骨。 系统没有给出提示，但猎魔人剑术直接满级。 帝剑术和前世持平，来到67级。 最关键的是，加点限制解除。 什么光铸魔法？不熟啊。 犹豫一秒都是对帝剑术的不尊重，路易將所有技能点数投入： 【帝剑术等级提升：lv67→87。】 魂剑术，是精神之剑。 而命剑术更加玄妙，路易自我感觉，它已经和“个体”无关，牵扯的是一种不可言说、难以捉摸的“大势”。 时代的潮流，世界的命运，之类的东西。 帝剑术抵达66级之后再提升，將会產生一种奇异的感触。 硬要说的话…… “像被什么庞大的东西注视著”。 下意识的。 路易抬头。 一般人不大可能知道这是什么，但经歷“七世轮迴”的路易，很快意识到根源。 “死去的神么？看来帝剑术真的很碉，能得到『残躯』的注视，升到99级，大概率能和这位『神』对话。” 另外一边。 琉刻丝表面上整理床铺，其实一直暗中观察著。 她早就意识到了。 路易那诡异的实力提升！ “当时我的精神不够集中……总而言之，在见到嘉德莉婭之后，法兰西的战斗力陡然提升，比之先前强了十倍也不止。” 虽然说—— 现在的路易，仍然不能和三十年前的“魔將法兰西”媲美。 但如此夸张的战力拔升……战力飞升，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相似的情况再发生几次，该是怎样光景？ 琉刻丝只是觉得可怕：“真不愧是得到我认可的男人，他究竟做了什么？” 前时之剑总指挥。 龙姬。 天烬龙脊。 环绕在琉刻丝头顶的光环有很多，每一个都光彩夺目，普通人努力一辈子也不能企及其中之一。 她绝非浪得虚名。 即便如此，路易身上的秘密，她依然无法勘破。 想来想去，只是一些没有根据的臆测。 “难道，法兰西可以从『情绪』中汲取养分，他彻底粉碎了嘉德莉婭的妄想，令其陷入到莫大的绝望之中，然后他，『魔將法兰西』，咀嚼蚕食这份绝望，从而得到提升？” 不是不可能！ 目前看来，法兰西是纯粹的人类，但他曾经的確是恶魔，还保留著一些不能洞悉原理的奇诡招数，很正常。 恰在此时。 琉刻丝敏锐的感应到，路易的战力再度提升。 这怎么可能？ 一个人刚刚接触超凡力量，天赋够好，分分钟升个八级十级也很平常。 等有了一定基础，那就是水磨工夫。 精进一寸，就要付出海量心血。 见到嘉德莉婭之后，路易实力暴涨，在琉刻丝看来，儼然是有“荣誉级冒险者”的战斗力。 这个水准。 放在冒险者行业里，足以建功立业日进斗金，玩女人玩玩玩玩到厌倦； 即便是在强调战力，天才云集的“时之剑”中，也算可观。 可就在刚刚，他又进步了。 “难道，仅仅只是呼吸，他就能变强？这也……太赖皮了。” “这个世界真的不公平，短短几个小时，法兰西就击败了奥兰瑟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让那些不断砥礪自身但收效甚微的人知道了，不得酸的上吊啊？” “当然我无所谓，反正即便是现在的法兰西，也打不过我。” 琉刻丝莫名妒忌。 加完点，路易看著自己的面板，换算了一下。 三个超凡流派的等级加起来，足有141级。 多个超凡流派带来的提升將被稀释，笼统计算除以一点五，路易现在大概94级！ 这个等级…… 很高。 纯粹纸面数据，他现在已是奥哈姆星上的一流高手，走到哪里都应该得到尊敬，人生开启easy模式。 冥歌海渊。 老校长带著双界龙晶镜迷失在未知层。 现在，路易已经有前去探索的资格。 他听到，琉刻丝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路易如实相告：“我想去冥歌海渊深层看看。” “冥歌海渊深层？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啊，我想当冒险家，去一趟海渊深层，给自己的履歷镀金。” 琉刻丝眯起眼睛。 不得不说。 现在的她青春靚丽活力十足，只是站著，就能令百失色。 此刻两眼一眯，莫名动人：“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个漏洞百出的说辞吗？法兰西，你最好老实一点，说吧，你在谋划什么？即便你想引爆冥歌海渊，释放其中怪物屠杀学生，我也不会意外。” “……” 路易无语：“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我为什么要屠杀学生，有什么好处吗？” “在漫长的、与魔族的对抗中，我学到一点，不要尝试理解魔將的思维。只要以最极端的恶意，去揣测他们的行为，那么即便得出的结论极其逆天，也往往是正確的。” “別把我和其他魔將混为一谈。” 路易看向她：“琉刻丝大人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我本来就是要组建团队的，海渊深层，一个人应付不来啊。” 琉刻丝马上说道：“我当然要去，我现在的任务就是监视你。” 路易认为，琉刻丝对他的关注毫无必要，只是白费力气。 但是挺好。 天烬龙脊战力惊人，翌日巨剑一出，焚尽万物，没有人比她更可靠。 “呀哈嘍！还记得我吗？前辈。” 清脆的嗓音，在门口响起。 路易转头，看到一个黑髮少女笑嘻嘻走进门，她看到雪发的琉刻丝，眼前一亮：“好漂亮的妹妹！前辈，这是你……女朋友？” 来人…… 竟是许久不见的奥兰瑟尔八十七届首席大人，欧泊。 她完成了她的冒险，从遗恨营地归来。 第60章 比武 女朋友？ 琉刻丝面不改色，简单说道：“路易驾驭不了我，我和他没有亲密关係。” 路易也是心如止水。 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琉刻丝现在的確是美少女，但路易对她的认知，仍然是那个干练凌厉、优雅强横的灰发中年女。 欣赏的確有，而且很多。 但是男女之情—— 这个很难有啊，不要把他和琉刻丝的关係变庸俗好吗，他们是正邪对立的两方，生死之交的仇敌。 “是么？” 欧泊还是老样子。 猜错了就只是猜错了，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更不可能道歉。 小別一月。 再一次看到她，路易无疑是愉悦的。 冰蓝色的眼瞳中带著几分疲倦，漆黑长髮发量惊人，层层叠叠的像一只蓬鬆的大狗。 欧泊似乎是刚刚回来，黑色袜靴上还沾著泥点，脱下来一定很臭。 她在琉刻丝刚刚铺好的床上坐下：“你和维克托很聊得来嘛，他让你住下了？” 琉刻丝眉头一跳，拳头握紧，那是她刚刚铺好的床。 路易的笑容，带著几分狡黠。 他没有说明任何，只是把欧泊蒙在鼓里：“是啊，维克托老师非常慷慨，给了我住处……你那边什么情况，百足夫人的法杖，找到了吗？” “情报是错的，遗恨地牢没有法杖；但情报也有可能没错，毕竟我没有搜完整个第六层，时间来不及了，我必须回来。” 欧泊的头怎么尖尖的。 路易问道：“怎么就来不及了，你要做什么？” 欧泊不语，只是递来一封函件。 函上的火漆已被切开，路易取出信纸，琉刻丝站到身后，他们阅读上面文字： 【致八十七届奥兰瑟尔首席，欧泊学妹：】 【你的函件我已收到，我同意以『八十二届首席』的身份，与你进行一场公开比武……】 体字绚烂华美，却是以血写就，凛然肃杀。 欧泊和嘉德莉婭將於近日展开决斗，而且还是—— “生死不论”！ 琉刻丝笑了一声，打量眼前少女：“看上去，这场决斗是你发起的？恕我直言，嘉德莉婭比你强一些，你的选择不够理智。” 欧泊眉头一皱。 这女人是谁？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什么叫不够理智？嘉德莉婭或许很强，但我也不弱！” 琉刻丝冷笑：“年轻人就是这样，目中无人，自以为是。我確信你会在死前后悔，我期待那一刻。” 欧泊愕然。 琉刻丝太过阴损，说的话不像人话。 不要说是正被她攻击的欧泊，就算是在一边听著的路易，都接受不了。 欧泊指著她的鼻子，看向路易：“这是你朋友么？” 路易斟酌了一下，按下她的指头：“欧泊，你最好对她客气一点……这是琉刻丝·烬锋，你知道『天烬龙脊』吗？琉刻丝大人，这位是欧泊，我朋友。” 天烬龙脊琉刻丝，鼎鼎大名。 欧泊是“圈內人”，这种前辈如雷贯耳，不可能不认识。 她不知道琉刻丝为什么在这里，她很不喜欢琉刻丝刚刚那番话，更不想退让。 前辈怎么了？ 前辈就是年纪大一点，等她到了那个岁数，谁强谁弱，不好说吧。 欧泊冷著脸：“您是天烬龙脊？” 琉刻丝微抬嘴角：“我就是。” “您曾是时之剑总指挥，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强或者弱，不是要不要去做某件事的决定因素。三十年前，您在终末谷杀死魔將法兰西，如果当时魔將比你强，难道你就不出手了吗？” 欧泊的反应，和琉刻丝的想像不同。 她开始欣赏眼前这个黑髮少女了：“这是两码事，不能相提並论。法兰西是个无耻的人类叛徒，下贱的女帝走狗，我恨不得生吞了他，不得不动手——” 路易抬头看她，满面错愕。 你有事说事，没有必要用这多词变著法骂吧！你好恨啊。 琉刻丝接著说道：“——而你呢？你为什么要和嘉德莉婭，进行这场无谋的决斗？” “並非无谋。” 欧泊站了起来。 她的身高比琉刻丝略高一些，此刻稍稍低头，意气尽显：“我为了路易学长而战。我必须揭穿嘉德莉婭虚假的面容，让真相公之於眾，这个世界上还记得学长的只有我和维克托，维克托已经老了，这件事必须由我来做。” 再一次，琉刻丝感到费解。 她看向路易。 路易在笑，看上去很噁心。 她重新看向欧泊，问道：“你——没见过你嘴里的『路易学长』吧？” “谁说我没见过？” 见过么？ 不可能。 因为那个路易，现在就在你的面前啊。 欧泊神神秘秘的抬起右手，比出修长白皙的中指。她习惯用右手中指。 “我自瀆的时候，闭上眼睛就能见到路易学长，基本上每天都和他见面。” “……” 琉刻丝裂开了，欧泊说的，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走了走了，刚回来累死了。”欧泊没有继续对话的意思，临出门前，她看向路易，“前辈，我去洗澡睡觉，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六分街上，有很多不错的店。” 路易点头：“没问题。” 脚步声逐渐远去，欧泊已经离开。 琉刻丝看向路易，突然说道：“你好噁心。” “？？？” 路易不解：“我怎么噁心了，我什么都没做。” “虽然你什么都没做，但我就是觉得你噁心。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自瀆的时候想著你，哈啊……噁心得要死。” “那是欧泊噁心！关我什么事？” 琉刻丝沉默著。 片刻后，突然问道：“你打算怎么做？要阻止她吗？和嘉德莉婭决斗，她胜算很低。” 路易笑道：“你很关心欧泊嘛。” “她是我最喜欢的那类人。年轻，自信，强硬，面对强者也不諂媚，极富正义感，而且具备奉献与牺牲的精神，天赋也绝佳。” 绝高的评价。 仅仅只是一次见面，琉刻丝就发现欧泊这么多的优点。 她又道：“如果我还是时之剑总指挥，我会立刻將她升为副官，带在身边培养。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优秀的苗子。” “我也很喜欢她。” 路易表达赞同。 他沉吟片刻，说道：“我会告诉欧泊我是谁，如果她只是为了揭露真相，那么这场决斗意义不大，不必打。” “如果嘉德莉婭那边，非要和欧泊打这场决斗呢？” “那么就打。”路易的神色变得冷峻，“有我在，不会出事。最多就是，一场苦涩的败北。” 第61章 钢顎的罗伦斯 帝剑塔的气氛，比任何时候都要压抑。 昨日。 在六分街观景平台上，嘉德莉婭的惊世一跪，已经成为奥兰瑟尔最大的新闻。 儘管学院立刻启动应急响应机制，严禁大小报刊电台宣扬此事，但堵不住悠悠眾人之口。 消息传播的速度实在太快。 一夜过去，连冥歌海渊营地那边的人，都在议论此事，纷纷猜测那个铁血无情的男子是谁。 水星教堂里的“大人物”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他当即派遣心腹，抵达奥兰瑟尔，全权处理此事。 帝剑塔，第八层。 议事厅。 其余人都站著，只有“钢顎的罗伦斯”坐在一张王座椅上，翘著二郎腿，打量圆形议事厅顶部的铁艺水晶吊顶。 他的姿態十分隨意，给人的感觉却异常阴森。 头戴大檐帽，衣领竖起，手上是一双黑色皮手套，除了面部，没有肌肤裸露在外。 铁灰色的麵皮曾被强酸烧灼侵蚀，扭曲枯败宛如树皮。 在一场酷刑中，他的下顎被取走，获救后以钢铁重塑，无比狰狞。 裂星手阿道夫站在一侧，不能揣测这个男人的遭遇和心境，只是沉默著。 “阿道夫先生。” 宛如铁片研磨，罗伦斯开口。 他微微笑著，不如不笑：“主座大人，非常失望。是他力排眾议，將嘉德莉婭推荐，让她成为『圣灵天启者』——如果她出现什么状况，那么，主座大人也会遭到攻击，这將成为一个污点。” 阿道夫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心里很乱，路易的詰问直击內心，嘉德莉婭人前下跪更远超他的预料。 事情已经完全不受掌控，他知道他已经完了。 他只能说道：“谁也没有想到，路易竟然没有死……” “我们只会帮你们一次。就是这一次。” 罗伦斯突然说道。 阿道夫微微一怔。 帮一次，怎么帮？ 眼下局面，似乎已是无解死局，难道真要悍然动手，让路易……人间蒸发。 “抱歉，我来晚了。” 噠噠的脚步声响起，不疾不徐。 议事厅沉重的大门被推开，嘉德莉婭仍然穿著肃穆的修女袍，目不別视、大步走来。 昨日之后。 阿道夫就没有再见过嘉德莉婭，本以为她会很憔悴，但是此刻，嘉德莉婭脸上没有哀愁。 宛如熔岩一般炽烈的，鲜红色的眼瞳闪著光，她平静的不可思议。 “帝剑王阁下。” “嘉德莉婭大人。” 厅內人打著招呼，但嘉德莉婭没有回应。 她疑惑的看著周围，发现议事厅內的桌椅都被搬走，只剩下一张堂皇的高背王座椅。一个没下巴的男人坐在上面，翘腿抬顎打量著她。 “帝剑王阁下，自我介绍。我是罗伦斯，主座大人的助手。我来这里，是来拯救你的。” 罗伦斯这么说著。 “首先，我想了解一些情况——” “站起来。” 嘉德莉婭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罗伦斯一怔，片刻后才道：“你说什么？” 嘉德莉婭冷眼看他：“听不懂么？我让你站起来。” “……我不明白。” 罗伦斯放下二郎腿，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容：“帝剑王，你现在正在一个大麻烦中，你会失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而我，我是主座大人的信使，我可以帮助你度过难关。” 嘉德莉婭俯视著他：“既然你是来帮助我的，那么为什么，我要像一个罪人一样，站著听你宣讲？你站著，我坐著，这才合理。” 不是姐们，分不清大小王了是吧。 罗伦斯真想知道，如果他拒绝，嘉德莉婭要怎么办？ 眼下情形。 不论怎么想，嘉德莉婭都处在绝对劣势中，可她丝毫没有求人的態度，还想掌控主动权。 罗伦斯稍作思考，起身。 他看到，嘉德莉婭按著裙子，优雅坐下。 议事厅內死寂沉沉，包括阿道夫在內，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很轻。 “好了，我们开始吧。我想先徵询您一些问题，方便对局势做出判断。” 罗伦斯一手按在腰后。 他问道：“帝剑王，帝剑术究竟是何人所创？” “是路易。” 罗伦斯点头：“你宣称帝剑术是你所创时，有没有受到胁迫？或者说……当时情况下，你是不是必须宣称帝剑术是你的绝技，否则將面临严重后果？” 嘉德莉婭摇著头：“我没有受到胁迫，也不存在『必须这么做』的绝境。將帝剑术侵占，是我个人主观意愿——我的表达清楚吗？” 太清楚了。 这样一来，感情牌是打不了了。 罗伦斯排除一个解决方案。 他仍有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財富，为了地位？” “是因为爱。” “……您说什么？” 嘉德莉婭面沉如水：“不明白么？因为爱。路易死了，因为我而死，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才能弥补这一份遗憾，才能……追回他。所以我將他的帝剑术占据，我要將他的帝剑术发扬光大，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了不起。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 罗伦斯麻了。 嘉德莉婭的回答比想像中复杂，他要思考：“最开始？后来，你改变主意了吗？” “是啊，我也变了。我原本想在合適的时机，將所有荣光归还……但隨著时间的推移，我的心境出现了变化。我不想还回去了，我就是帝剑术的创始者，而路易只是我记忆中的一个亡魂，我会缅怀他，但永远不会再將他提及。” 嘉德莉婭勾勒红唇，露出一个冷酷微笑。 她无意隱瞒，內心的演变或许无法实时感应，但在某个时刻，人会惊觉。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 对维克托·钢刃的態度。 刚刚侵占帝剑术时，嘉德莉婭对维克托的態度是“惭愧”的。 成为教授，举办就职宴会，嘉德莉婭没有邀请维克托。 她知道这一定会让她的风评受损。 维克托曾是她的导师。 但她內心忐忑惶恐，实在不愿意面对，即便很多人劝诫，她还是將维克托的名字，从邀请名单上划去； 到了后来。 饱尝成功滋味，得到无数追捧和仰慕，在某一天，嘉德莉婭偶然看到了维克托教授。 那一刻她惶恐，惴惴不安，脑內想到的，是天下人对她的讥讽和指责。 然后—— 她对维克托教授，產生了杀意。 第62章 告別 嘉德莉婭没有动手，仅是脑內的想法就让她惶恐，她明確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改变，仓惶逃离。 即便如此。 她也无法抗拒名利带来的诱惑，脑內儘是些侥倖想法： “路易最爱我了，他甚至愿意为我去死……” “我是帝剑王，是天启者，路易要是还活著，一定很欣慰我现在取得的成就。” “他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他的。” “路易一直让我『强硬』，他告诉我要学会『爭取』，我只是听他的话，那么做了。” 她满脑子都是自己。 罗伦斯看著她，说道：“深刻的自我剖析。我本以为，你只是一个烂人，但现在看来，你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贱人。帝剑王，你是个清醒的罪犯，我的判断失误了，你这件事，比我想像中更难处理。” 嘉德莉婭並未反驳：“你本来打算怎么处理？” “最好的处理方案，自然是和解。” “和解么？我想这是不可能的。” 嘉德莉婭竟然嘆息。 从进入议事厅开始，她第一次流露出感情，那是哀伤：“我想了一晚上，明白问题出在哪里。路易，他知道怎么爱人，而我太过稚嫩……我只会被爱。” “真是愚钝，还在情情爱爱？忘记那些过去吧，你和路易已是死仇，流血丧命，不可避免。” 罗伦斯声调冷硬。 他又道：“主座大人的英明不容玷污，你是他举荐的，所以帝剑术必须是你的东西。想办法封锁奥兰瑟尔，屏退閒杂人等，我亲自动手，杀了路易！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了。” 阿道夫听呆了！ 他一把年纪，当然知道这个世界暗流涌动，大多数事情与正义无关，只是背地里的利益交换。 但把杀人这种事摆在明面上交谈，仍然骇人听闻，这可是奥兰瑟尔，学术圣地。 他开口，说道：“罗伦斯阁下……何至於此？” “何至於此？” 罗伦斯转头，浊蓝色的眼里带著笑意：“阿道夫院长，文质彬彬。到了这个时候，还想体面的解决一切吗？我们目標是齷齪的，我们正在侵犯他人的权益，所以我们不可能用正当手段得到它，你到底在装什么？” “可是……” 身后一人满是担忧：“天烬龙脊，琉刻丝大人似乎支持路易……万一她下场，不论结果如何，奥兰瑟尔百年基业，恐怕要被砸个稀巴烂。” “这我知道。主座大人会给予我们支持，他会想办法调走琉刻丝。当然，我们要做两手准备，我或许要出手压制琉刻丝，没办法残杀路易。” 罗伦斯环视眾人。 最后，將视线集中在嘉德莉婭脸上：“嘉德莉婭，我希望你亲自出手，將路易杀死。这是一个很好的仪式，能彻底与过去告別，而不是狼狈的跪在他身前乞求，你觉得呢？” 满室静默。 所有人，都看向嘉德莉婭冷艷的面庞，等待她的抉择。 落针可闻的气氛中，嘉德莉婭睁开闭起的双眼：“欧泊，那个路易的追隨者，向我提出了决斗。昨天，有人在六分街上，目睹她和路易就餐。” 罗伦斯问道：“所以呢？” “我们可以提出要求，將决斗的对象，从欧泊改成路易。” 原来如此！ 罗伦斯点著头，真是好主意。 决斗当然是一对一，琉刻丝即便还在奥兰瑟尔，也不可能出手干涉。 只要嘉德莉婭当场將路易斩杀，木已成舟，琉刻丝不会再下场。 罗伦斯问道：“他会同意吗？” 嘉德莉婭篤定：“会的。只要我们不取消决斗，他不上就是欧泊上，那么他一定会同意。” “你的意思是，路易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他相当的……温柔？” “是啊，他就是那样的人，我曾被他精心呵护，明白他有多体贴。” “那么就这么定下了！” 罗伦斯心满意足，朝议事厅外走去。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著端坐在王座椅上的嘉德莉婭：“帝剑王，你的卑劣令我胆寒。我曾见过无数烂人，像你这样的无耻的……相当罕见。” “我就当是讚美了，罗伦斯阁下。” …… …… 参与本次议事的，绝大多数是圣灵教人员。 另有少部分，则是当年指定实施“遗忘计划”的学院高层。 他们跟隨罗伦斯，往外走去。 留下的，只有阿道夫一人。 议事厅天板上悬掛著的铁艺吊顶极尽奢侈，稳定的散发光热。 嘉德莉婭沐浴在光辉之下，无表情的面目空灵靚丽，莫名的圣洁。 阿道夫看在眼里，只是觉得……陌生。 十年之前，正是阿道夫亲自考察，发现嘉德莉婭卓越的剑术天才后，將其特招入院，收为学生。 维克托教授虽然也是她的“导师”，但真正传授知识和道理的，只是阿道夫。 此刻。 他耳听嘉德莉婭那冷酷的言辞，看著嘉德莉婭镇静的神情，实在无法將现在的她，和十年前那个表面孤僻，实则天真烂漫的少女联繫在一起。 “帝剑术……影响了我。它让我渴求奥兰瑟尔校长的宝座，忘记其他一切。” 阿道夫默默想著。 “它也彻底改变了嘉德莉婭。最开始，我希望嘉德莉婭成为怎样的人？我是怀持著怎样的心境，將我所知道的一切，传授於她的？” 毫无疑问。 阿道夫想看到一个真正的天才，她会拥有绝强的战力、攫取莫大的声名，傲立於九天之上。 嘉德莉婭做到了。 却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又一次，阿道夫回想起路易的詰问和鄙夷，即便再怎么否认，他也不得不面对事实： 他不再是裂星手，只是渴望权利的世俗之辈。 “……收手吧，嘉德莉婭。” 一派寂静中。 阿道夫这么说著。 他看到嘉德莉婭投来视线，她的双眸澄净一如当年：“这件事，是我们做错。但我们当时以为路易死了，情有可原……別再继续了，越陷越深，只会迎来破灭结局。我不希望你变成一个……真正的无耻之徒。” “情有可原。老师，哪里情有可原？” “我意识到一件事，欧泊说的没错，我的確是一个贱人。你说你不希望我变成一个『真正的无耻之徒』，可是老师——” 嘉德莉婭异常冷静。 甚至决绝。 “我现在，难道还不无耻吗？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现在只能往前，无法退后。” 第63章 神授七叶棕櫚金章 图鐸咖啡店，午饭时间。 “听说了吗？” 欧泊今天穿了一条蓝白交织的长裙，看上去很是文静。但她是一个有活力的人，冒冒失失。 路易托著饭碗，问道：“听说什么？” “嘉德莉婭下跪了！” 欧泊喜气洋洋，嘴角的笑容压抑不住。 急吼吼，她又道：“我听我朋友说的，就在对面那个观景平台上，嘉德莉婭拉著一个男人的手下跪，好像是在挽留他！” 怎么说呢？ 应该算是知道吧。 路易默不作声，將欧芹送入口中。 昨天晚上，图鐸咖啡店四个人在外面吃饭，这个欧泊嘴碎得停不下来，路易竟然没有找到合適时机，表露自己身份。 而琉刻丝和维克托。 那都是相当稳重的人，路易不说，他们也不说。 可怜的欧泊，被他们蒙在鼓里。 此刻。 路易突然说道：“欧泊，我跟你说个事，不过你可能不会相信。” “什么事？” 欧泊摆出警惕模样。 路易说道：“五年前，黄金大峡谷。你那位路易学长其实没有死，他只是身受重伤並且失忆，其实还活著。” 欧泊已经在用看垃圾的眼神看路易了。 “是是是，我知道。然后你打算说，你就是我的路易学长，对吗？” 欧泊拉开椅子，坐下。 明亮的蓝眸中带著几分鄙夷，她又说道：“前辈，你的手段好低级啊。还是说，我看上去像是那种很容易被骗的女人？” 路易无语。 证明自己是谁是一件复杂的事。 他看向优雅进食的琉刻丝，说道：“琉刻丝大人，你说两句。” 琉刻丝头也不抬：“他的確是你推崇的那位路易学长。” “哈啊……” 欧泊嘆息著：“您真的是那位天烬龙脊么？时之剑的前总指挥，应该不是你这样的，开这种无聊玩笑的人。老维克托，你说两句！” 维克托还在煲汤。 听见呼唤，他抬头说道：“他的確是路易，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可真是…… 欧泊只是觉得荒唐，什么情况，怎么所有人都拿她当小孩？ 她摇著头，拿起桌上的白麵包，掰碎了送进红唇：“恶作剧么？有意思。” 咖啡店內，一时沉寂无声。 欧泊看他们这样，反而在意起来。 她看著路易面容，回想过去经歷，还是觉得这不可能。 诚然。 五年前的黄金大峡谷，“路易学长”的確有概率重伤存活，毕竟没有发现尸体。可要说失忆，未免太荒唐了，是在演戏剧么？ 再者。 “前辈”在遗恨地牢中的表现，不能说很差，却也没多少高手风范； “路易学长”怎样人物，黄金大峡谷，开天的一剑！ 这两者没有可比性好吗。 只是…… 欧泊咬著麵包，蹙眉看著路易：“一个月不见，前辈的进步有些夸张。是我的感知力出问题了吗？渊渟岳峙，深不可测，我看不透前辈的实力，好像比我强不少啊！” 所有超凡者都具备“第六感”——魔力感知。 像欧泊这样的天才，魔力感知十分强大，轻易可以辨別一个陌生人的强弱。 但遇到层次高太多的人，感知会失效。 魔力衍射过去，探测到的只是一团黑雾、一座暗渊。 此时此刻。 前辈和琉刻丝给她相似的感触，相比之下是琉刻丝更混沌些，但前辈的水准也相当高。 难道—— 前辈就是学长，学长就是前辈？！ 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欧泊开始认真打量路易，但是没有说话。 叮铃！ 悦耳的风铃声响起，店门被人推开。 路易转头，看到一个穿著猩红色祭披，佩戴七叶棕櫚金章，留环状发的神父走来—— 是卢西恩。 “琉刻丝大人。” 卢西恩先朝著琉刻丝打招呼，其后稳步走来，站到路易面前：“原来，你就是路易！路易先生，还记得我吗？” 路易点头：“在风纪院外，我们见过一次。” “呵呵，我当时见到你，內心就產生一种奇异感触。我本以为，那是圣灵的感召，你与圣灵教有缘……现在想想，恐怕是我的惭愧在作祟。” 卢西恩自来熟。 没有人邀请他，他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深紫色的眼眸中带著诚意：“路易，我有罪。是我施展遗忘咒，將你的存在抹除。” “？？？” 欧泊震惊！ 卢西恩神父，在奥兰瑟尔很有名。 一砖一瓦，靠自己的双手垒起圣堂、传播福音，在学生们看来是极其虔诚的行为。欧泊当然听说过他的事跡。 现在…… 什么什么？ 在说什么？ 卢西恩神父正向路易道歉，还说是他抹除了……学长的存在？！ 路易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说道：“神父到这里来，只是为了道歉么？” “是的。你既然还活著，那么你就应该享有人的尊严和权力，我也是……好心办坏事，內心实在不安。” “？” 路易愕然，好心办坏事。坏事看到了，好心在哪？ “我想表达我的歉意，雷迅卿阁下——” 卢西恩转头，看著慢慢走来面色不善的维克托。 “——我可以出手，消除雷迅卿体內隱疾。他可以恢復往日战力，甚至更强一线。” 路易一怔。 维克托老师早年受到邪能污染，实力一落千丈。 玩游戏的时候，路易就试图帮助他重回巔峰。 了好几个小时，得出的结论是： 极难。 表面上，维克托老师是受邪能侵蚀，但从游戏文本上看，情况更加复杂。 侵蚀身体的不是单纯的邪能，而是海渊魔將的残魄。 它是有生命的，只是在蛰伏。 假以时日，海渊魔將將借壳还魂，以维克托的面目重临世间。 这种级別的“诅咒”，普通手段不可行，必须得是“神术”级別的力量，才能根除——如果路易可以取回第三世的力量，可能有些搞头。 路易说道：“话別说的太满。维克托老师的身体状况，或许比你想像中复杂。” “不过是魔將残魄，没什么了不起。” “？？？” 路易惊了！ 他重新端详眼前神父，这地中海似乎比看上去厉害很多。 第64章 前辈！ “……魔將残魄？” 维克托站在餐桌边上，已经迷茫。 他看看卢西恩，又看看路易，说道：“我是受到邪能侵蚀，实力才退步的。”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说话的，是琉刻丝：“我和邪能打过不少交道，也见过无数受邪能侵蚀的人，在无尽的溃烂中悽惨死去。维克托，如果真是邪能侵蚀，你早就死了。” 维克托不怎么服气：“我在雷霆剑术上，有一些造诣。身体状况维持得好，是因为我以雷芒压制邪能，从不鬆懈。” “我不跟你爭。邪能比你想像中更霸道。” 琉刻丝闭上了嘴。 另外一边。 卢西恩看到，路易脸上没有疑惑，只有惊讶，知道他大概率知道实情：“不愧是真正的帝剑王，看来，你对雷迅卿的身体状况，早有判断。” 路易问道：“不过是魔將残魄？你说话真的霸气，你打算怎么治？” 卢西恩不语，只是一味的挺起胸膛。 七叶棕櫚金章，熠熠生辉。 路易不解，看向琉刻丝，琉刻丝一脸淡漠，说道：“圣灵教的荣誉体系，比较复杂。七叶棕櫚金章我也有一枚，我的是水星教堂授予的；而卢西恩胸前这枚，是繁育圣灵芙蕾雅亲自授予的。” 是…… 圣灵所授？ 路易看到，卢西恩嘴角露出得意笑容。 显然，他很自豪。 琉刻丝又道：“繁育圣灵赋予他金章的同时，还给予他极为强大的治疗再生能力，前不久我刚刚烧毁了他的视网膜，可是你看，他压根没受影响。仅以治疗术论，卢西恩的术是神术，有超脱凡俗的威能。” 我嘞个豆啊。 路易肃然起敬。 他问道：“有如此的能力，还得到了圣灵的认同，神父，你为什么在奥兰瑟尔？你应该在水星教堂啊！” 卢西恩很虔诚：“水星教堂，离民眾太远了。” 琉刻丝，露出冷笑。 离民眾太远么？ 可能吧。 繁育圣灵座下，和她的名头一样，繁育繁育再繁育，早已人满为患。 以卢西恩的际遇，他只要爭取，必有一席之地，甚至可以当上“繁育主座”。 神授金章，这是连琉刻丝都没有的殊荣，碉得飞起来。 但怎么说呢…… 卢西恩相当古怪，他对圣典有自己的理解，连琉刻丝这种常年在外砍人、见惯生死之辈，都觉得他太过偏激。 可又没有人敢质疑他的理解。 万一爭著爭著，卢西恩指著自己胸前金章，质问道：“你什么章，我什么章！跟我比理解？神授金章，你他妈有吗”—— 该怎么办？ 没话说了呀。 即便是水星教堂的教主阁下，也只能委婉的提出一些见解，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基於此。 水星教堂全体人员一致认为，不该给卢西恩职务。 要是让他以“主座”身份，宣扬他那些惊世骇俗的体悟，那圣灵教离邪教也不远了。 卢西恩听了，倒是没有反对。 所有安排他都接受，只当是修行。 此刻。 卢西恩笑道：“雷迅卿阁下的状况，我大致了解，我有治癒的把握。” 下意识的，维克托看向路易。 他的神色中，带著激动。 从天堂到地狱，只在一瞬之间。 奥兰瑟尔算是有良心，没有亏待功臣。 维克托实力一落千丈，管理层也没有將其遗弃，仍然让他担任教授，评选先进时也没有忘了他，该给的关怀给到位。 只是—— 寻医问药，每次得到“抱歉，我们无能为力”的答覆，维克托黯然神伤。 午夜梦回，腹部隱隱作痛。 维克托抬起手，看著手背上乾枯的皱纹，又怎么会不怀念，当初那个驱雷掣电、剑势如山的自己呢？ 现在…… 难道，真有机会？ 路易不假思索，说道：“卢西恩神父，如果你能治好老师，我甚至可以放弃『帝剑术』的所有权。” 卢西恩抬手：“路易阁下，这是我对你的『歉意』，我不会以此为要挟，让你放弃帝剑术的所有权。相反，我十分支持你爭取你的权益，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为你作证——我会向大眾说明，五年前施展遗忘咒的一切细节。” 这可真是。 路易有些兴奋，他问道：“我们现在去您的圣堂？” “不著急。” 卢西恩看向二楼：“我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详细为雷迅卿做检查。” …… …… 一行人上了二楼，在卢西恩施展神术探查维克託身体状况后，路易等人退了下来。 欧泊脑內一团乱麻。 她既关切老维克托的状况，又对路易的身份耿耿於怀！ 卢西恩，那个神父。 他话里话外，无不明示前辈就是学长，可是…… 欧泊看著路易的侧脸：“前辈似乎，比我想的还要帅气一点。如果他就是学长……也挺好的。” 她这么想著。 “不不不，不能这么武断吧！我之前在前辈面前还挺囂张的，如果前辈就是学长，那我的形象不是全毁了吗？！我不能接受。” 也有可能不是。 是那个卢西恩搞错了。 欧泊咬著嘴唇，反覆横跳。 可能是注意到她心態上的剧烈起伏，路易转头，看著两眼扑闪扑闪，小动物一般站在角落的欧泊：“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 欧泊沉默著。 路易也不著急，施施然坐在椅子上，等待欧泊响应。 半晌之后，欧泊走上前来。 两手老老实实的在腹前收拢，手指头莫名绞在一起，她再也没有飞扬跋扈之色，动人脸庞上，只有符合她年纪的纯真和踌躇。 不得不说。 可爱至极。 小心翼翼的，她叫道：“……学长？” 路易心满意足。 他取出一块蓝色珊瑚，那是“帝剑玉”：“知道这是什么吗？” 入手冰凉。 葱白的手指头摩挲帝剑玉，欧泊摇头：“不知道耶。” “这是帝剑玉，掌握『帝剑术』的关窍之物。欧泊，我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块帝剑玉你炼化也好，收藏也好，总而言之……是我的心意。” 欧泊尝试往帝剑玉內灌注魔力，下个瞬间，她的思维被拉入一片漆黑空间中。 一道亮光，陡然在远方绽放。 欧泊转目看去，只见“路易学长”体表散发白光，缓步而来。 她瞪大了眼睛。 “你似乎尚未掌握帝剑术。” 那路易走到身前。 他抬起手掌，张开五指，极为温柔的笑著。 “想学吗？我教你啊。” 颤抖著，欧泊长出一口气。 明亮的蓝眸中满是欢喜，她抬起手臂，与路易掌心相触：“想学。我……一直憧憬著你的剑技、憧憬著你……前辈！” 第65章 组合拳 欧泊黑髮飞扬，体表剑芒闪烁，偶尔有凌厉剑气飞散，在地板上斩出深痕。 她正在炼化帝剑玉，尝试將“帝剑术”纳入己身。 炼化过程有长有短，天赋不行的，一秒钟就断了，没有掌控的资格知道吧。 天赋好的人，往往耗时极长，多的可能需要三五天。 路易看著已然“入定”的欧泊，无奈说道：“要炼化怎么不去躺下？硬站著啊。” “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把她搬上去吧。” 琉刻丝这么说著。 路易轻手轻脚，横抱起欧泊，走向二楼走廊最尽头的房间。 打开门，房內摆设比想像中更简陋。 墙壁上贴著素色墙纸，仅一桌一椅一床而已，连梳妆檯都没有。 欧泊的行李箱靠在墙角，立式晾衣架上掛满各式衣裙，临时充当衣柜。 床上被褥枕套倒是粉粉的十分可爱，和极简的房內装饰格格不入，这大概是她自己带来的。 欧泊以前住在学院宿舍中。 毕业之后，她搬到咖啡店居住，看这个样子，也没打算常住，恐怕只是临时落脚。 室內。 唯一让人在意的，是一副长度接近两米的大型画作。 画面上，是一个背身而立的男子。 他横握长剑，一道通天剑势直出，劈山斩岳。 路易不懂丹青，不知道这是不是名家所绘，他猜测不是。 儘管—— 这幅画气势磅礴，仅是站著观赏，就有身临其境之感，艺术价值好像很高。但路易判断，这可能是欧泊画的。 画上那个只有背影的男人就是他。 而这幅画，画的是他在黄金大峡谷燃尽生命，斩出终幕之剑。 “嘿咻……” 路易收回视线，將欧泊平放在床铺上。 现在问题来了。 路易抱著胸，看著欧泊脚上的袜靴，考虑要不要替她脱鞋。 之前被欧泊的脸蛊惑，没怎么在意她的下半身。 这会一看—— 大腿丰腴，小腿圆润，脚踝纤细，真是好腿。 欧泊钟爱袜靴。 如袜子般紧密包裹，紧贴肌肤的袜靴勾勒腿部线条，她脚上这双窄口款的，更在视觉上延伸腿长。 只能说，她明白自己优势所在，不吝展示。 “……算了。” 路易看著无有防备的欧泊，摇了摇头。 脱鞋，很危险的。 鞋子能脱，那裤子能不能脱？ 一来二去没完没了，有些红线，从一开始就不能触碰。 他轻轻带上门，回到一楼。 “这么快？！” 琉刻丝突然说道。 路易皱眉：“什么这么快？” “欧泊目前无法感知到外界，我以为你会做一些多余的举动。报纸上经常有类似报导，无良教师趁著美少女学员接纳超凡之种时，对她这样那样的。” “这样那样是怎样？请你说清楚。” 琉刻丝一脸严肃：“我不认为那些词汇，应该从一个淑女口中说出。” 你算哪门子淑女？ 路易真想这么说。 这两天和琉刻丝接触下来，真是大为改观。 不知道是因为变年轻了，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总而言之，她和路易印象中那个凌厉的女人越来越远。 她渐渐变得…… 有些潦草，偶尔十分抽象，“急了急了”这么话能掛在嘴边，哪来的网络串子。 “叮铃——” 恰在此时，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路易转头，一位年轻的圣灵教神父推门入內。 他穿著白色的神袍，胸前用红墨绘製一弯日轮，显然是圣灵裁判所的“日轮侍从”，琉刻丝的手下。 他走到琉刻丝面前，行礼说道：“侍从长大人……有个情况，需要向您匯报。” 琉刻丝微微点头，但是没有说话。 神父躬著身：“水星教堂传来消息，说是他们已经收到您的辞呈，但需要您回去一趟，当面匯报……” 琉刻丝，置若罔闻。 她看向路易，莫名笑道：“你有麻烦了。” “……” 路易看了神父一眼，不知道是否应该搭话。 琉刻丝眼里闪著光，那是幸灾乐祸：“这是组合拳。嘉德莉婭那边，应该要採取什么行动，她和水星教堂打配合，试图把我调走。那么问题来了，她想干什么？” 路易头也不抬：“还能是什么？將你这个战斗力调走，她是想乾死我啊。” “咕嘿嘿。” 琉刻丝……发出相当猥琐的笑声。 嘴角咧到耳根，她看著路易：“怎么办，我应该接受教堂指示，回去述职么？” 年轻神父面露惶恐之色，訥訥不敢言。 琉刻丝大人…… 真是语出惊人啊。 他訕笑一声，硬著头皮说道：“不至於吧！琉刻丝大人，奥兰瑟尔是学术圣地，嘉德莉婭虽有失仪之举，但我想……应该不至於动手，干、乾死这位先生。” 不至於么？ 或许吧！ 可能是琉刻丝和路易想多了，水星教堂没有別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天烬龙脊退休，打算当面挽留。 琉刻丝稍作思考，对神父说道：“你告诉水星教主，我没空。有时间了，再回去匯报。” “可是……” “如果水星教主对我不满，那我也没有办法，就让他忍著吧。”琉刻丝笑著，“我为圣战流过血，我为圣灵立过功，操劳了一辈子，还不许我享受几天吗？” 年轻神父没有办法。 琉刻丝大人资歷老、功劳大、战力强，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 她不肯回去，他能怎么办？ “明白了，我立刻回信。” 年轻神父再次行礼，去也。 路易和琉刻丝目送他离开，几乎同时，將视线集中在咖啡店外一个短髮少女身上。 少女锁骨上方，有三枚鲜红的“帝剑纹”，和艾琳薇尔身上的是同款。 她是…… 十三剑徒之一。 琉刻丝笑著：“他们协调的不好，怎么能前后脚来？应该找一个恰当时机，趁我和你不在一起的时候，分別突破。” 路易一脸无语：“琉刻丝大人，您的心好脏。门口这位小姐，可能只是来喝咖啡的。” “为了和我唱反调，连脑子都不要了吗？法兰西，你以前要是这么天真，我也不用追你整整十年，才將你灭杀了。” “……能別提那些事了吗？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第66章 不划算 “抱歉，打搅了……” 风铃声再一次响起，店门又被人推开。 在门口徘徊许久的少女拘谨的走来，看著店內的路易和琉刻丝：“请问——路易先生在吗？” 路易看著他：“我就是。” “啊……你好。” 少女非常客气。 她有著冰蓝色眼瞳，一头利落的短髮，衣著举止分外得体。 乍看之下，似乎只是一个普通学生。 但她的宝石胸针，衣袖口的金丝刺绣，低调的昭示她的不凡—— 老派贵族就喜欢这样。 暗戳戳的炫富。 少女拿出一封函件，双手递上：“路易先生，我的老师，让我把这封函件转交给您。” “你的老师么？” 来人。 是第三剑徒，瓦洛瓦。 路易接过函件，笑道：“我收下了。你的老师，还有什么吩咐么？” “呃。” 瓦洛瓦有些迟疑，还是实话实说：“老师说，她希望您能……『见证她的成长』。” “什么意思？” 路易问著。 瓦洛瓦摇头：“我不知道，老师並未详细解释。老师还说，如果你同意她的方案，可以去帝剑塔商议更多细节。她保证，商议过程不会有任何风险。” 是么？ 路易不以为意，又道：“还有別的事么？” “没有了。那么……再见。”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享,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作为第三剑徒，瓦洛瓦当然知道图鐸咖啡店是怎样存在。 这可是“反嘉德莉婭基地”啊。 她不愿意多停留，点头致意之后，告辞。 全程。 琉刻丝都没有说话。 眼见著瓦洛瓦离开，她劈手夺过路易手中函件，用桌上餐刀划开火漆，取出信纸阅读。 只是看了一眼，她就嗤笑一声，一切尽在掌握。 路易伸长脖子，凑到近前。 他闻到琉刻丝身上的气味，那是一种奇异的焦香味，十分特別。 信纸的字体昨天才见过，是嘉德莉婭的笔跡： 【致，路易。】 【我知道你一定会设法劝说欧泊取消决斗，她和我的决斗並无意义，因为你已归来。】 【但我不会同意你的要求。】 【我唯一能接受的变更，只有你代替欧泊，与我决斗。】 【我將向你展现，这五年间我的进步与感悟，正如我之前所说——你的帝剑术，我练得很好。】 体字绚烂秀丽，嘉德莉婭用天蓝色墨水写就，更添几分华美。 路易看向落款： 【嘉德莉婭·邪眼。】 没有前缀，嘉德莉婭只署了自己的名字。 琉刻丝抱胸歪头，智珠在握、老气横秋。 她再一次阅读函件上的文字，说道：“来者不善啊。” 路易看了她一眼：“我才是来者。” “两手准备么？虽然我不打算出手，帮助魔將是一件很抽象的事，但他们显然把我当成你的共犯了。嘉德莉婭的计划相当有想像力，如果你同意进行决斗，我即便有出手意愿，也无法下场。” 路易沉吟著。 琉刻丝又道：“她很了解你，预判了你的行动。这个挑战，你打算接受么？” 打算接受么？ 一定接受，路易不可能迴避。 他不会让欧泊代替他，去直面嘉德莉婭的威光。性格使然。 琉刻丝说的没错。 嘉德莉婭的確了解他，明知山有虎，偏去明知山。 路易將信纸对摺，自嘲道：“可怜的路易，被嘉德莉婭玩弄於股掌之间。这下子，不得不把她砍死了。” “……超凡流派的『著作权』，是不存在的。无法量化之物，也无法为其设置法律標准。通常解决办法，是进行一场公开比武，贏的人就是正统，输的人失去一切。” 琉刻丝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说明风险。 “嘉德莉婭，应该是在打这个主意。她想通过一场公开胜利，证明她才是帝剑术的主人。更险恶一点，她是想在这场决斗中將你残杀，坐实帝剑王的名头，永绝后患。” 路易听了，只是觉得可笑：“她有这个能耐吗？” “別太自信了。你比你以前弱了十倍都不止。” “……” 哪有这么夸张？ 黑化强十倍，魔將法兰西以身入局，捨弃人类身份换取强大力量，的確不是一般超凡者可以比擬。 但帝剑术也不是浪得虚名。 87级，很高了。 短短五年，路易不信嘉德莉婭能练到这层次。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嘉德莉婭曖昧的措辞。字里行间没有肃杀之意，看在眼里，反而有种莫名的……温情。 还有刚刚那个剑徒的言辞： “见证她的成长”，么？ 如何见证。 她的成长，具体又指什么？ 一只白嫩手掌拍来，按在路易眼上，遮蔽了他的视野。 是琉刻丝。 琉刻丝盖著路易的眼睛，在他开口之前，抢先说道：“死生之间无小事，绕指柔，轻易能变作穿心刃。你刚刚的眼神很奇怪，一个即將踏上斗兽场的人，眼里只能有敌人。” “您是在关心我吗？琉刻丝大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猜想嘉德莉婭念著旧情，之所以胁迫你参与决斗，是想在擂台上以鲜血洗涤过错，用她的死亡，证明你才是真正的『帝剑王』？” 路易沉默，露出莫名微笑。 “软弱！” 琉刻丝毫不客气，直言呵斥。 她又道：“我来奥兰瑟尔，是开给嘉德莉婭做道德审查。连续几天调查，我明確知道一点——嘉德莉婭没有自毁倾向，她的坚韧超过常人。她不会用她的生命，祭奠那些『无意义』的过去。” 路易抬手，拿掉琉刻丝的手掌。 他笑著，说道：“我软弱？这个评价我接受不了。琉刻丝大人，你调查嘉德莉婭几天了？” “五天吧。” “五天么？我可是和她相处了五年，她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清楚。用血偿还过去？她不会这么做，我也不会那么想。我刚刚……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更符合她个性的可能。 嘉德莉婭，是野草。 路易站起身来，又道：“我要去帝剑塔，你去么？” “我不去。” 琉刻丝即答。 路易当场坐下：“那我也不去了……那毕竟是嘉德莉婭的地盘，她发狂把我杀了，就不划算了。” 第67章 异样的平和 有轨能源车上空无一人，路易和琉刻丝坐在最后排，都沉默著。 最终，琉刻丝还是同意当保鏢，一起去帝剑塔。 悄悄的。 琉刻丝转头，看著路易。金色的眼瞳里带著几分不满，她认为，路易的反应有些寡淡了。 三十年前。 路易是魔族大將，而她是时之剑总指挥。 长达十年的纠缠中，他们多次交手，每一次都是竭尽所能，以杀死对方为唯一目的，惨烈的搏斗。 按照道理来说…… 再相逢，即便不兵戎相见，也不该像现在这样，平和的相处。 於琉刻丝而言。 这顺理成章。 十年追凶，她对“魔將法兰西”的態度变化明显。 最开始，鄙夷而且蔑视。 天烬龙脊是一张王牌，尤其是在对付魔族这方面，打开战绩一看，把把carry局，mvp拿拿拿拿到手软。 魔將法兰西？ 不过是她伟大征程中的普通一页，像之前一样，爆杀掉。 到了后来…… 屡次围杀不成，魔將法兰西的能力，超过所有人的预料。 他像是有上帝视角，琉刻丝精心的部署在他面前形同虚设，不论制定怎样縝密的计划，都无法顺利执行。 法兰西总是能找到薄弱环节突破，逃之夭夭。 在漫长的对抗中。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琉刻丝对法兰西的了解与日俱增，逐渐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內心的鄙夷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惋惜。 “法兰西，你本应是人族的精锐。” 她这么想著。 而真正的转变，无疑是新历1775年那场，高危级地牢引发的席捲世界的饥荒。 法兰西排除万难，顶著重重压力说服魔族女帝创办“魔穗公司”平价贩粮，拯救无数市民於水火之间。 “法兰西。” 源能机车上，琉刻丝突然开口。 “嘖。” 路易不耐烦的咂嘴，转头，看著雪发的琉刻丝：“琉刻丝大人，请你叫我路易，好吗？法兰西是谁啊，不认识，我早就切割了。” 琉刻丝没有顶嘴，只是问道：“1775年的饥荒，还记得吗？” 路易看向她：“怎么？” “……没怎么。” 琉刻丝突然沉默。 她在心中感嘆，远离一线三十年，她的心境似乎出现很大变化。 如果是以前，她绝不会这么的……青涩。 隨隨便便表露內心的感受？ 那种事绝对不行，会被人拿捏的。越是好奇的事，就应该表现的越不在意。 尤其是在面对法兰西的时候。 如果被他知道，她很好奇为什么他能这么平静的面对自己，恐怕会被法兰西狠狠牵制，永远处於下风不能翻身了。 另外一边。 路易脸上镇定，內心也是疑云密布。 琉刻丝大人的变化，真的好大。 很难想像三十年前將他手刃的人，现在会安安静静的坐在身旁。还愿意当保鏢，陪他去帝剑塔。 和琉刻丝不同。 路易没太多心机，他认为真诚才是必杀技。 此刻。 轻轻晃动的机车后座上，路易问道：“琉刻丝大人，日轮侍从长你不当，你要跟我在身边？这有前途么？” “你在意？” 路易非常诚恳：“当然在意。猛虎在侧，谁能不在意？” 琉刻丝笑道：“我说过了。我之所以停留，是因为你过於危险。要是你旧疾復发，又去给魔族女帝当狗，那么时之剑现在的总指挥，恐怕要被你耍得团团转，吃一场大败仗。” 路易大摇其头：“你不诚恳。不想说就算了，没有人逼你。” “好吧，答案是——日轮侍从长没什么好当的。圣灵裁判所，有监察所有同僚的权限，看似权力很大，其实屁用没有。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裁判所不会也不敢动，一般就是年底冲冲业绩，逮几个没背景的小子交差，很无聊啊。” 她还是不老实。 路易意兴阑珊，乾脆不说话了。 琉刻丝露出得胜的笑容，忽然说道：“还记得你临终前託付吗？” “啊？” 託付么？ 路易想起重逢时，琉刻丝收起来的那粒漆黑稻种：“……你说杂交水稻么？” “嗯。” 琉刻丝点头，金色眼睛看著路易，眼神平静：“杀死你之后，我將稻种送到水星教堂，请教会推广播种。你知道，教会是怎么回復的吗？” 路易神色淡然：“你没能说服他们？” “他们认为你的稻种是对圣灵的褻瀆，是邪恶的种子。只要吃过一次你的『杂交水稻』，那个人就算是完了，他的灵魂会受到诅咒，恶魔將寄宿在他的体內。 “而我试图推广如此污浊之物，显然是被魔类蛊惑了。教会认为，在我承认错误之前，不再適合担任『时之剑总指挥』一职……” 琉刻丝略微带著几分讥讽：“那群愚昧的人啊。” 对此—— 路易的反应很冷淡，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听起来，琉刻丝很迷茫。 新历1775年的大饥荒中，路易的所作所为带给她巨大的衝击，教会对“杂交水稻”的態度，进一步动摇她的……“人魔观”。 她应该是，没见过像法兰西那么善的魔將吧！ 路易很想告诉她，他是特別的。 所有魔將都是邪恶的，杀人不眨眼，他们对待人类的態度，和人类对待家禽的態度一致。 站在人类的角度上，魔族就是罪恶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 这个要怎么说？ 难道我在打游戏这种事，也要告诉琉刻丝吗。 路易斟酌片刻，还是说道：“如果因为我，让你產生『魔將也可能是好人』的错觉，我建议你还是再想想。琉刻丝大人，我从来没有忘记我人类的身份，在女帝手下的所作所为，都是『人类』这个身份在驱使我。” “你把我当小孩了。我杀了百八十个魔將，知道那是什么货色。” 琉刻丝摆摆手，略过这个话题。 她知道魔类必然邪恶，这个观点不曾动摇。 真正让她隱退，选择停留在路易身边的原因…… 是对圣灵教的“质疑”。 教会择定的道路，是否通往光明未来？ 琉刻丝不够確信。 有轨源能车缓缓停靠，机械的女声从广播中响起：“终点站，奥兰瑟尔內环到了。请乘客们有序下车。” 车窗之外，大雾朦朧。 隱隱约约的，可以在涌动的白烟中看到高耸的塔尖，那是一座座导师塔，內环最主要的建筑群。 路易起身，说道：“走吧。” 琉刻丝紧隨其后：“先说好。如果你主动挑衅，我只会看著你被杀；只有嘉德莉婭图谋不轨，並且率先发起攻击的情况下，我才会出手援护。” 路易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们见不到嘉德莉婭，只能见到……圣灵教那边派来的，主持大局的人。” 第68章 咖位太大 帝剑塔前。 艾琳薇尔照旧穿著吊带落肩裙，十三枚鲜红的帝剑纹裸露在外。 她的心境儼然发生改变。 锁骨上的纹身不再是荣誉和身份的象徵，反而像是一道枷锁。 偶尔有走过的人投来视线，她就下意识的抱著手臂，再也没有之前的得意和暗爽。 今天早上，穿衣服的时候。 艾琳薇尔考虑过，要不要穿一件有领口的裙子。 想来想去，还是作罢。 如今正是敏感时期，有没有露出“帝剑纹”，是一个相当明確的站队信號。 她要是遮了起来，別人怎么看？ 你不想当剑徒了吧！ 不行啊。 特殊时期必须更加谨慎，绝不能改弦更张，落人口实。 此刻。 她遵循嘉德莉婭的指示，在帝剑塔门口“迎接”路易。 嘉德莉婭说了，路易今天很可能会过来。 “真的，会来吗？” 艾琳薇尔看著眼前翻涌的白雾，並不认为路易会出现。 昨天…… 在六分街观景平台上，他一点面子也不给，决绝到显得残忍。 仅仅一天之后，他会主动来帝剑塔？ 天方夜谭。 恰在此时，两道脚步声响起。 艾琳薇尔转头，看到路易带著一个白髮少女穿破大雾，不疾不徐的走来！ 她微微一怔，小跑过去：“路易……学长。” “艾琳薇尔，你要出门？” 沉吟一瞬，路易又问：“还是说，嘉德莉婭让你迎迎我？” “呃。” 艾琳薇尔笑了笑：“老师知道你要来，专门让我在门口等著。” “她现在这么会使唤人？我要是不来，你等到太阳落山吗？”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艾琳薇尔抬手抚摸耳后。 路易等待片刻，也等不来后续，这个艾琳薇尔…… 还是那样不灵活。 路易横臂抱胸，又道：“所以现在是怎样？嘉德莉婭既然让你等在这里，那么应该吩咐过，接到我之后要做什么吧？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啊啊啊……学长，请跟我来！我带你进去。” 艾琳薇尔终於反应过来。 她一马当先，带著路易和琉刻丝走进帝剑塔。 踏过门槛那一瞬间，绚烂的阳光洒落，眼前陡然出现一座庄园。 “……亚空间玉么？” 路易喃喃自语。 艾琳薇尔笑道：“是的。帝剑塔是奥兰瑟尔最好的导师塔之一，第一层经过亚空间玉的改造，內里是一个庄园。” 路易端详四周。 他们三人正站在庄园的庭院中，几步之外就是一座白色大理石堆砌的大型喷泉。 稍稍放眼望去，庭院中的绿化做得极为精致。 道路两侧，各色卉爭奇斗艳，赏心悦目；庄园主楼之前的绿植精心修葺，构筑成一个方方正正的自然迷宫，颇有些巧思。 就连琉刻丝也在点头：“帝剑王，很懂生活啊。” 艾琳薇尔笑著：“庄园的庭院由学院负责维护，整体布局，是根据老师的品味设计的。” 琉刻丝突然看向路易：“听到了吗？这本来是你应该享受的，现在被人偷走了。” “……” 路易不语，只是微笑。 “……” 艾琳薇尔已经开始流汗了！ “两、两位，请跟我来。” 她再也不敢多嘴，只是加快脚步，走向庄园主楼。 將人带到会客室，有女僕送来茶水点心，艾琳薇尔说道：“两位请稍等，我去通知罗伦斯先生。一切事宜，都由罗伦斯先生向你们传达。” “罗伦斯？”路易问道，“谁是罗伦斯？” 艾琳薇尔摇头：“是圣灵教的来客，据说是『繁育主座』的助手……更多的，我也不知道啦。” 路易点头：“去吧。” “嗯嗯……” 再一次和路易见面，没有想像中那么融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反手带上会客室的门，艾琳薇尔暗暗嘆息，內心五味杂陈。 她认为，她和路易的关係应该更亲近一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好。 室內。 路易看著伸出小手，拿起碟子里的曲奇，往自己嘴里塞的琉刻丝，问道：“罗伦斯是谁？” “不认识。” 即答。 路易奇道：“能被『繁育主座』派来处理这件事，这位罗伦斯的地位应该不低。你也是个人物，你不认识么？” “你的话不严谨。我不是『人物』，而是『大人物』，圣灵教內部，我认识的人不是很多，一般人没有让我记住的资格知道吧？” 琉刻丝语无波澜，只是在说一件平常事。 她又道：“罗伦斯，没有听说过。应该是繁育主座手底下一个干脏活累活的小人物，不用在意。” 是么？ 路易耐心等待，约莫半小时后，在他逐渐失去耐心的前一秒—— “咔。” 会客室的房门，被人打开。 “实在抱歉，我来晚了。” 宛如铁片研磨，极为嘶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路易抬眼，看到一个铁下巴走进房门。 应该是在表达友善。 铁下巴浊蓝色的眼里流露出几分歉意，畸形的面庞带著笑容。他的笑容极尽扭曲，落在路易眼里，只是觉得狰狞，还不如不笑。 “临时有急事，耽搁了片刻。你——就是路易先生么？” 钢顎的罗伦斯看著路易，问道。 路易没有起身：“我就是路易。” “真是一表人才！” 罗伦斯敷衍的夸讚著，转头，看向琉刻丝。 他躬身行礼，说道：“琉刻丝大人，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主座大人时常提起你，他让我们以你为榜样，时时刻刻怀持虔诚敬畏之心，磨礪自身的技艺。” 琉刻丝头也不抬：“嗯说这些没用，我已经退休了。” “在我心中，您永远是时之剑的总指挥。没有人可以否认，时之剑是您的队伍。” “……” 我的队伍么？ 琉刻丝微微一笑，不作回应。 室內出现短暂的沉默，略略让人尷尬。 罗伦斯面不改色，再一次，看向路易：“路易先生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么一定已经知晓，帝剑王阁下的要求了吧？我再重申一遍：帝剑王希望进行一场决斗，对象不是欧泊小姐，而是……你。” 路易笑著：“当然，我就是来商议细节的。” 第69章 新闻 新晋白银黄金，荣耀英雄殿堂。 冒险者协会划分的“战力体系”，因其严格而合理的標准，公正又透明的审核，得到绝大多数国家和机构的认可，成为衡量强弱的可参考標准。 而冒险者协会，也因此成为奥哈姆星上最大的民间组织，拥有广泛的影响力。 为了巩固地位，协会持续投入、积极运营各类“新兴媒体”—— 报刊与电台。 奥哈姆星上发行量最大的报纸，正是协会刊发的“冒险者日报”。 帝剑塔，八层。 嘉德莉婭的书房。 冒险者日报的主编，约翰·德莱恩看著书桌后面，穿著修女袍的嘉德莉婭。 在成为主编之前，约翰是一名优秀的记者。 他穿梭世界各地，与无数名流有深入交流。 五常大国的公主殿下，也见过不下十个。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即便如此。 在刚刚进门，见到嘉德莉婭的那一刻，他还是產生了一瞬的失神。 帝剑王的美貌远远超出他的设想。 报刊杂誌上的照片，已经足够让人无限遐想，想不到真人还要更甚一筹。 镁光照相机，伟大的发明，但目前的科技水平，似乎还是不能和绘画大师媲美。它无法摄下太过艷丽之物。 此时此刻。 德莱恩看著嘉德莉婭，眼里没什么欣赏，有的只是浓重的困惑：“帝剑王阁下……您刚刚说的，都是真实的吗？” 嘉德莉婭问道：“你指哪部分？” “当然是——帝剑术不是你所创，而是一个叫路易的人创造的？” “没错，这是真实的。” 德莱恩又问：“你希望我將这则消息刊登在冒险者日报上，让所有购买报纸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嘉德莉婭点头：“是的。但我不希望你立刻报导，明天、后天都不行，刊登的日期，我会再通知你。” 这是为什么？ 嘉德莉婭风头正劲。 “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剑王”，“当世第一剑”，“冒险者协会年度女神top3”，还有最重量级的“圣灵天启者”。 她早已被捧上神坛，是毫无爭议的，年轻一代的標杆式人物。 德莱恩用脚趾头思考都知道，这个消息一旦见报，將立刻成为最大的新闻。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所有人都会热烈议论，它足以引爆世界。 而帝剑王，將陷入泥潭。 不。 不是泥潭，而是地狱。 她现在有多风光，之后的处境……就有多艰难。 德莱恩神色肃穆，沉吟半晌后，才说道：“帝剑王阁下，你知道后果吗？” 嘉德莉婭安静微笑：“我大概会受到相当猛烈的抨击吧。” “我不明白。是什么促使你做出如此……疯狂的行为？我认为这应该是一个秘密，你应该永远的將它掩盖。”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嘉德莉婭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她抬头，鲜红的眼睛看著对面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我在意的是，你有没有將这一切公之於眾的勇气？我无法保证事情发展，或许受到猛烈攻击的不止我，还有让真相见报的你。” 德莱恩恨不得立刻將它发布。 就在明天的报纸上，头版头条。 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他对劲爆新闻有著强烈的渴望。 而极高的道德標准和不凡的专业素养，约束著他。 德莱恩崇尚“事实至上”的报导原则，他不会为了流量妖魔化事实，製造一些浮夸的失实新闻。 现在。 嘉德莉婭的自白，令他兴奋。 他无比確认，这正是他渴望的新闻，將其刊登，他的名字將留在传媒史上。 他蹲下身，將桌面上堆积著的、嘉德莉婭提供的资料塞进他的文件箱中：“帝剑王阁下，我什么时候可以公布这则新闻？” “就在近期，我会再联繫你的。” “我很期待。” 將文件箱锁好，用牛皮带缠紧。 德莱恩站起身来：“那么，我先告辞了。我需要立刻开始写稿。” 嘉德莉婭含笑点头：“不远千里跑一趟，辛苦你了。” “哪里？收穫颇丰，我很满足。” 德莱恩戴上帽子，在一名蝮蛇猎魔人的带领下，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悄悄离开帝剑塔。 “啊。” 嘉德莉婭轻出一口气，起身活动身体，慢慢的，走到墙边的落地镜前。 水银镜面清晰的反映她的面目，冷艷不可方物。 前期部署，已经完备。 路易也如同预料的，进入帝剑塔中，现在这个时刻，应该是在和那个罗伦斯交涉吧？ 她抬起手，搬运魔力—— “咕”的一声。 镜子里的嘉德莉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庄园接待室內的景象。罗伦斯正和路易做著交涉。 嘉德莉婭自动无视其他人，视线聚集在路易身上。 昨天心情激盪，没能好好端详。 这会看看……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路易阁下。我倒是……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成熟。” 时光没在路易脸上留下一点痕跡。 真是稀奇，明明已经过去五年了。 嘉德莉婭的所有行动，都带著明確的目標。 事先不跟任何人交涉，偷偷联繫冒险者日报的主编，將当年的事尽数告知，甚至提供了大量文字记录，以及几件强而有力的物证。 毫无疑问。 这是背叛。 嘉德莉婭的行为，无疑出卖了奥兰瑟尔高层，以及圣灵教的繁育主座——那位在幕后操控一切“大人物”。 但那无关紧要。 比起那些，嘉德莉婭更想得到路易的谅解。 “將自己侵占的归还，至少要表露出懺悔的態度”，这是一切行动的大前提。 但仅仅只是如此，恐怕无法触及路易的內心。 出色的外表，丰腴的身体，卓越的天赋，实在给她带来很多烦恼。 尤其是成为帝剑王之后，追求者更是数不胜数。 不可避免的。 嘉德莉婭遭遇很多追求者的唐突表白，也著实看到了……许多丑陋的表演。 她將那些追求者分成三个档次。 最劣等的，是那些降低自身价值，过度奉献自己，声称愿意满足嘉德莉婭一切要求的舔狗。 还有那些喜欢扮演弱者，声称他的经歷有多么坎坷、生活有多么不幸，尝试唤醒嘉德莉婭的母性，同情他、可怜他，进而呵护他的失败者； 而最富有魅力的，最能吸引嘉德莉婭的…… 简单两个字，“价值”。 没有人討厌强者，尤其是在那个强者，明確表达善意的时候。 由己度人。 嘉德莉婭认为，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向路易证明自己的价值。 要让他知道，她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只懂得依赖他的少女。 她现在很强，路易的帝剑术她练得很好，足以成为他的……依靠。 ——“与路易进行一场决战”。 这是今天早上，和钢顎罗伦斯对话时，嘉德莉婭想到的点子。 她认为这是一个妙计。 “就让我们兵戎相见。” 镜子里，庄园接待室內的景象散去。 嘉德莉婭的面目，重新反映出来。 雪白的手掌抬起，她抚摸镜子中她的脸庞：“我会用我的强大，我的温柔，我的从顺，还有我这具身体，重新將你捕获。我的……爱人。” 嘉德莉婭知道，以世俗的角度评判，作为一个女人而言，她极具魅力。 她现在很有自信。 第70章 猫猫很担心你 海湖庄园，接待室內。 嘉德莉婭沾沾自喜的时候，交涉同步进行著。 路易先声夺人，说道：“罗伦斯先生，正式开始之前，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当然。” 罗伦斯笑著：“你可以问，但有些敏感內容，恐怕我不能透露。” 路易问道：“决斗是谁的主意？圣灵教，还是嘉德莉婭本人？” 在意这个？ 难道，余情未了？ 罗伦斯快速分析，认为这里还是实话实说。 虽然说—— 谎称变更决斗內容是圣灵教强行指定的，可能会让路易心软，认为嘉德莉婭还爱著他怎样怎样的。 但那毕竟不是事实。 况且。 从今天早上的交谈看，嘉德莉婭这个逼……真不像人吧？ 在这里给予路易虚假的希望，等他发现事实，恐怕要发狂。 罗伦斯冷静答道：“这是帝剑王本人的意愿。我事先不知道决斗这回事，她主动提出，让我意外。” “是么？” 路易点著头，又问：“嘉德莉婭现在状態好吗？不会还哭哭啼啼的吧？” 罗伦斯笑道：“路易先生，你未免太小看帝剑王了。她的状態非常好，英气逼人，魅力四射，没有半分柔弱模样。” 路易闻言，慢慢点头。 嘉德莉婭，是野草。 看似柔弱，其实有著超乎寻常的韧性，轻易不会被击倒。 即便面临绝境，她也能很快调整心態，积极面对。 所以现在—— 路易抬眼，看著罗伦斯，说道：“我没有问题了。现在，让我们来谈谈决斗的细节吧。” “路易先生，跃跃欲试啊。” 罗伦斯轻笑一声，翘起二郎腿：“路易先生，正式开始之前，我想向你探討一种可能——你能不能接受和解？” 琉刻丝眉头一皱。 什么时候了，还想著和解？ 这个罗伦斯，好天真啊！ 或许是知道自己异想天开，罗伦斯补充道：“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在走流程。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就决斗的时间、地点和规则进行磋商——” 路易抬手，打断了他。 他笑著说道：“和解还是免了，至於决斗的时间地点……我想也没有討论的必要。” “没有討论的必要？” 罗伦斯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路易一本正经：“我不会介入这场决斗，这是嘉德莉婭和欧泊之间的事。我今天过来，就是来声明此事与我无关。” “？？” 不是哥们，嘉德莉婭不是这么说的啊。 罗伦斯真是惊了。 在嘉德莉婭的描述中，路易是一个极具担当感的人。 他不会坐视欧泊陷入危机，一定会为她出战。 可是现在…… 罗伦斯头脑风暴，想要找到一个合適的措辞。 对他来说，路易是一个盲盒。 他和他是第一次见面，所有了解都来自於嘉德莉婭的口述。 然而现在，嘉德莉婭的判断出现明显偏差。 “……帝剑王对路易的认知，停留在五年前。在时间面前，没有任何物质敢称坚固，路易消失五年，他的性格出现改变，再正常不过。” 路易三度遭受背叛。 罗伦斯这么想著。 他硬著头皮，儘量让自己从容：“呵呵，路易先生这是……在开玩笑吗？” 路易直视著他，目光平和：“我从不开玩笑，尤其是在这种事上。” “让欧泊小姐战斗，你確定吗？恕我直言，决斗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流血丧命，难以避免！你確定，你要看著一个无关者捲入，甚至因此失去生命吗？” 罗伦斯加重了语气。 对此—— 路易的反应十分从容：“没事的。欧泊盲目的崇拜我，即便她在决斗中死亡，她也將其视为……一种光荣。” 我真的操了！ 罗伦斯只是感觉无语，这个路易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他沉默了一会，有感而发：“路易先生，您和帝剑王……真是绝配。” 同样的自私自利。 同样的道德败坏。 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琉刻丝听著他们的交锋，轻轻蹙著眉。 她心里明白，这是临时起意。 路易刚刚那番无情的言论，不是发自真心。 在最开始那两个问题之后，路易洞察到了什么，悄然改变策略。 路易笑著，说道：“绝配么？我就当是一种称讚了。罗伦斯阁下，我想我已经明確的表达了我的立场，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告辞了。” 罗伦斯抬起手，满面严肃：“不著急。” 事关重大。 不能放跑路易。 和琉刻丝的判断一致，罗伦斯促成决斗的目的，自然想借一场公开胜利，確立帝剑术的归属。 最好，能將路易当场斩杀。 那样一来，所有的爭议都將归於尘土，帝剑王从此高枕无忧，圣灵教会也没了后患。 现在路易不想出席决斗—— 岂可乎？ 必须想个办法，就算是抬著，也要把他抬上擂台！ 罗伦斯又道：“事关重大，我先去和帝剑王对接一下。最多半个小时，我会回到这里，向你通报结果。” 路易点头：“我只等你半小时。” …… …… 罗伦斯起身离席，琉刻丝抬起白皙手掌，將光热散播。 橘红色的光环环绕。 內部一切物质，包括声音和光，都被火力覆盖，外界无法探测。 在这之后，她才问道：“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临阵脱逃？” “……什么叫临阵脱逃啊？” “就是这个意思。” 路易笑呵呵，转头看著雪发的琉刻丝：“我跟你说，嘉德莉婭在下大棋。她似乎是想通过这场决斗，向我传达她的態度，她在討好我。” “？？？” 琉刻丝不知道路易在说什么。 处男临死前的幻想么？ 有趣。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看著可怜虫的眼神看著路易。 路易微微一笑：“嘉德莉婭不会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仍然坚持我的判断。但我疏忽了很关键的一点，直到嘉德莉婭要求与我决斗，我才隱隱有所察觉……至於现在，我已经知道我忽略了什么。” “说人话。”琉刻丝將自己埋在椅子里，“我不想动脑。” “琉刻丝大人，你认为嘉德莉婭现在，最珍贵的、最值得炫耀的，是什么？” 路易问道。 最珍贵的么？ “奥兰瑟尔教授”这个职务，“帝剑王”这个头衔，或者“圣灵天启者”这个身份？ 琉刻丝很快找到答案：“帝剑术吧。你的帝剑术很强，当世第一剑，不是浪得虚名。嘉德莉婭对帝剑术的理解不俗，她掌握的技艺，是她最珍贵的財產。” 路易点头：“这就是答案了。不是帝剑王，被圣灵教除名，都没关係，只要她还掌握帝剑术，就一定能得到尊重。嘉德莉婭现在一定是打算將虚名浮利捨去，换来我的谅解。 “之所以指名让我决斗，恐怕是想展示自身技艺，让我明白她不再是五年前那个懵懂学生，而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助力。她想將过去一切推翻，重新与我……相识。” 呃。 琉刻丝沉默片刻，还是没忍住：“我还是觉得这是你这个处男的可悲幻想，你真的清醒吗？天烬龙脊很担心你。” 第71章 高墙 “……你说什么？” 帝剑塔，第八层。 嘉德莉婭满脸错愕。 钢顎的罗伦斯一手藏在背后，再次说道：“你的判断失准，路易並不如你想像的正直，他无意捲入你和欧泊小姐的决斗中。” 这不可能。 路易是怎样的人，嘉德莉婭很清楚。 他绝不会袖手旁观，將那个欧泊置於危险境地。 想来想去…… “他洞察到我的思维了么？” 嘉德莉婭如此揣测。 罗伦斯倒是觉得这很正常，人是会变的，五年时间足以磨灭一切，尤其是经歷重大变故。 那个路易看上去还算理智。 被嘉德莉婭这样对待，他都没有疯狂报復，已是十分克制。 他不带感情的说道：“必须想个办法，让路易上擂台。” 嘉德莉婭也认为，必须让路易上擂台。 她果断起身，说道：“我亲自出马。” 罗伦斯点著头：“表现得刻薄一点，言辞態度都要尖锐，总而言之，戳他伤口，逼他出手。帝剑王，你知道怎么伤害別人。” 嘉德莉婭蹙眉：“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残忍是美人的天性、习惯和宗教。” 罗伦斯看著嘉德莉婭的脸，不屑嗤笑：“我想你是这个世上最绝情的那一种人。” “庸俗。” 嘉德莉婭迈步，朝一层庄园走去。 …… …… 海湖庄园，接待室內。 琉刻丝真是老实不客气。 碟子里的曲奇一块一块，不断往自己嘴里送，短短几分钟吃了个精光。 路易看不下去：“你少吃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吃不起，到这打秋风来了！” “……嘉德莉婭，准备得很周到。” “你在说什么？” 琉刻丝揣著手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他们知道我喜欢曲奇，一吃就停不下来，特意给我准备的。” 路易沉默。 “失礼了。” 咔的一声，房门被人打开。 高跟鞋踩踏地板，发出清脆的迴响。嘉德莉婭两手拢在腹前，仪態嫻静优雅，稳步而来。 宛如熔岩的鲜红眼瞳中带著笑意。 她直视著路易，在沙发上坐下，从容到不可思议：“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 路易比她更镇定：“还是和以前一样，直呼我的名姓就好。” “是么？” 应该是故意的吧。 琉刻丝看到，在听到路易的回答之后，正襟危坐的嘉德莉婭一下子“垮”了下来。 手肘靠在沙发扶手上，纤细的腰肢一扭，翘起的一边大腿那么丰腴。 再仔细看看—— 嘉德莉婭穿著肃穆的修女袍，却没有戴修女帽。 金色的长髮隨意披散著，脸上的妆稍稍有些浓，显然精心妆点，她艷如桃李。 她没有说多余的话，而是直入正题：“罗伦斯告诉我，你拒绝了我的决斗邀请？为什么？” “嘉德莉婭，不论如何，我们以前融洽的相处过。你做的那些事，让人心寒，但我是一个恋旧的人，忘不掉过去的点点滴滴……我们，和解吧！” 路易微微一笑，態度比想像中和善。 说的话也软的不行，似乎已经妥协。 但…… 嘉德莉婭寒毛直竖，已经开始提肛了。 她深切明白，路易脸上的笑容是虚假的，如果这里接受他所谓的“和解”，恐怕就要落入万丈之渊，彻底与他不相往来。 那种事，绝对不行！ “只有一个帝剑王。” 嘉德莉婭，如此说道。 她看著路易，认真到迫切：“路易，我们必须进行一场真刀真剑的胜负，我对你做的那些，不可能轻易的『和解』……你也不希望世人以为，帝剑术是我的绝技吧？来战斗，如果你能將我战胜，自有大儒为你辩经。” 路易嘆息一声，格外的温柔：“我是死过一次的人，生死间有所领悟。功名利禄，只是过眼云烟，如果你想要帝剑王这个头衔，只管拿去。” 不是…… 嘉德莉婭看著淡漠如佛的路易，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的计划本应是完美的。 在和路易决斗的那一天，冒险者日报的德莱恩主编，將刊登揭露嘉德莉婭作为的报导。 在擂台上。 嘉德莉婭將充分展示她这些年的进步，並像当年“首席比武”那样，在最后时刻，將胜利拱手相让。 如此一来，路易將取回一切。 而嘉德莉婭或许不能在瞬间得到谅解，至少能让路易明白她的心意。 之后耐心寻找机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自己上等的外貌以及出眾的能力，加上极致的从顺和温柔，相信可以解开路易的心结，进而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所有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决斗成立的前提下。 那是一个舞台。 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嘉德莉婭不愿意放弃，她要確保最好的“表演效果”，因为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从前。 可是。 宛如一堵高墙，路易全部防了出去。 嘉德莉婭顺著墙根奔走，尝试著找到一个门口、一道裂缝，突破面前这令她心惊的隔阂。 可路易的態度堵死了一切生机，出口，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焦虑感占据心房，不自觉的，她轻咬下唇。 语气，也不如一开始那样镇定：“路易，你难道……一点都不恨我吗？” 路易的回答，带来更大的绝望。 他笑著，面容诚恳：“一切都过去了，嘉德莉婭。” 嘉德莉婭的情绪突然失控。 无形剑气横出，撕裂地板、切割茶几，墙边的书柜横断，截面平整如镜。 路易適时抽回手掌，疾驰而来的剑气斩开沙发扶手，险些割断他的指头。 白雪一般散落的鹅绒中。 嘉德莉婭美目圆瞪，又像是任性、又像是命令，她说道：“过去了，怎么可能过去？路易，你不能逃避我。” 对此—— 路易的反应很冷静：“你似乎很执著於和我决斗？” 嘉德莉婭沉默著。 路易十指交叉握拢，他的神色逐渐冷漠：“可以，我愿意与你一战。但是嘉德莉婭，你首先要向我展示诚意。” “……诚意？” 嘉德莉婭问道。 路易转头，看向琉刻丝：“琉刻丝大人，你去过远东群岛吗？” “嗯？去过哦，不过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五十年前吧。” “远东群岛那边，有个叫『邪马台』的小国。他们那边求人办事的时候，为了表示足够的诚意——” 琉刻丝瞭然。 她抬手打断，说道：“土下座是吧，我知道。嘉德莉婭，路易希望你跪著求他。” 第72章 人无再少年 邪马台？ 从来没有听说过。 远东群岛在大洋彼岸，距离奥兰瑟尔著实有些距离。在琉刻丝的科普下，嘉德莉婭才知道什么是“土下座”。 简而言之。 这是一种在她看来，相当屈辱的恳求方式。 双膝跪地，额头轻叩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吧？ 她可是帝剑王、天启者！ 即便是见到五常大国的国王，她也不需要下跪，膝盖只为圣灵弯曲。 但…… “你还是恨我的，路易先生。” 嘉德莉婭，竟然有些安心。 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她笑著说道：“看好了，路易先生。” 首先，是双膝跪地。 嘉德莉婭本来以为，这不是一件难事。 “作践自己”，本就在计划之中。 证明自身的价值，不能挽回任何； 从顺的像是宠物，也不能撼动人心。 唯有两者兼备—— 我明明超强的，但我还是愿意在你面前臣服，才足以產生杀伤力。 这就是，路易当初说过的“反差”。 可是。 事情总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左膝首先著地。 接待室的木地板坚硬而冰冷，磕得嘉德莉婭生疼，仅仅只是一只膝盖，就令她的心境產生剧烈的波动。 旋即，右膝也落下。 嘉德莉婭的视线，与路易的腰部齐平。 那一刻，她內心无端生出轻微的恼怒。 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告诉她不能继续，她的自尊心正在反抗她的意识。 ——“我难道非要这么做不可？” 她的灵魂质问著她。 嘉德莉婭静止片刻，慢慢放下两手，按在地板上。 冷艷的头颅往下低下，直到只能看到路易的鞋子为止：“路易，请你……与我战斗。” 她的声音颤抖。 原本，她要说的只是这些。 用简短的言辞提出自己的需求，可以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 说得越多，越容易將暴露內心最真实的意图。 然而底线一旦突破，再想维持冷静是不可能的事。 嘉德莉婭此时此刻的姿態，无限放大內心惶恐。 路易並未及时给予答覆，加剧了她的惶恐，她克制不住衝动，又说道：“我、我想让你……见证我的……成长。” 琉刻丝，面目冷淡。 作为时之剑前总指，她明白，嘉德莉婭的心防已是摇摇欲坠。 她刚刚补充的那句，听上去—— 像是在求饶。 另外一边。 路易端坐在沙发上，漆黑的眼里没什么情绪。 嘉德莉婭正以臣服乃至于谦卑的姿態伏在身前，从这个角度看，她腰细臀满，修女袍的下摆紧绷，呈现出近乎完美的圆形。 耳听著嘉德莉婭的恳求，他说道：“可以，我接受。决斗什么时候开始？” “新生入学当天，五天之后。” 嘉德莉婭回答。 路易又问：“地点。” “先贤广场。” 先贤广场么？ 路易摇著头，说道：“那里不行，施展不开。改在冥歌营地的野滩上吧，那里空旷很多，更適合我们决斗。” 嘉德莉婭仍然维持著折膝低头的模样：“没有问题。” “至於决斗的规则，就遵循通用守则吧。相信圣灵教和学院高层，比你我更期待这场决斗顺利进行，他们会为我们安排一切，我对他们很有信心。” 路易站起身来。 他看著脚边的嘉德莉婭，又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图鐸咖啡店里，规则书、公证信，可以送到店里。那么，先告辞了。” 他招招手，带著琉刻丝离开。 房门“嘭”一声，轻轻合拢。 嘉德莉婭终於克制不住，红唇中漏出轻微的喘息。 她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跌坐在地。 双腿软到站不起来，嘉德莉婭心跳加速体温升高，久久不能平静。 她回忆刚刚发生的那些疯狂的事，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这么轻易的被拿捏，路易明明是在羞辱她，而她明確的知道这一点。 內心深处，隱晦的、莫名的，“兴奋”著。 “我真是疯了。” 嘉德莉婭单手撑地，站了起来。 她抬手归拢秀髮，蹙眉想道：“难道作践自己是件愉快的事？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想再来一次呢？” …… …… 帝剑塔外。 路易和琉刻丝走在浓重的白雾之中，尽皆战术黑脸。 谁都没有说话。 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他们严肃的並肩而行，坚毅的像是赴死的战士。 一直走到源能机车站台旁。 路易忽然说道：“琉刻丝大人，我想……我要对我刚刚的行为做一些解释。” 琉刻丝面不改色：“请开始你的狡辩。” “狡辩？” “显而易见，你刚刚表现得像一个纯正的变態，可以立刻被抓进监狱那一种。路易先生，让一个女人跪在你面前，一定很爽吧？” 路易愈发严肃：“这是误解。嘉德莉婭的行为没有让我產生愉悦感，我感到了相当的不適。之所以那么做，纯粹只是惩罚她——你知道，她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辜负了我的真心。” 琉刻丝冷笑：“心会说谎，而身体总是诚实。嘉德莉婭下跪的时候……你扯旗了。” “……” “不是小扯，而是大扯。你的本钱还不错，但那只会让我感觉更变態。” 不是…… 路易转头看她：“琉刻丝大人，我认为这不能说明什么，只是本能反应。嘉德莉婭的外形条件很好，她表现的那么服从，多多少少，我总要意思一下。” 琉刻丝还是那么冷静：“少说两句吧。你现在还只是『变態』，再说下去，就要变成『虚偽的变態』了，那还不如纯粹的变態呢。” “我跟你没有共同话题。” 路易摆了。 琉刻丝露出得胜笑容，忽然说道：“我现在认可你的思路了，你是对的。嘉德莉婭很冷静，她知道只是乞求换不回宽恕，所以另闢蹊径，想通过证明自己的才能，再一次得到你的认可。你呢，你打算怎么应对？” 路易摇著头，面色淡薄：“实话说，很难接受。我是那种很残忍的人，我不相信破碎之物可以復原，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不可能回头，嘉德莉婭已经死了，我也是。” 第73章 难说 琉刻丝睁开眼睛，已是日上三竿。 三十年不动刀兵，最激昂的斗士也难免鬆弛，她早就是一个废人了。 窸窸窣窣的爬起床。 琉刻丝呆毛竖立，迷迷糊糊朝著洗漱间走去。 今天。 是从帝剑塔回来的第五天。 学院董事会的反应十分克制，只是在先贤广场的公告栏上张贴告示，將决斗广而告之。 告示上的文字平铺直敘，声称帝剑王嘉德莉婭將再次出手，与人决斗。 但这一回的对手，不是某位剑王。 而是…… 一个名叫路易，也使用帝剑术的“幽灵”。 部分人不关心这场决斗，也不在乎谁是路易。 帝剑王名扬四海，这些年上门挑战的，都被她摧毁。这一次也不例外，醒来又是一场胜利，有什么好说的； 而另一部分人，则想起了“欧泊”，以及欧泊那些荒诞不经的论调。 这个路易，也使用帝剑术么？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整件事就变得反常古怪。 尤其是那些，憧憬著嘉德莉婭，將她视为女神的追隨者们。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挑战帝剑王是吧，奥兰瑟尔到底在干什么！ 路易？ 叛逆者欧泊嘴里那个，“创造了帝剑术”的路易？ 不论怎么想都不能接受。 这场决斗，从一开始就不该成立！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超给力，??????????????????.??????书库广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万一，这个路易在决斗中发挥神勇，侥倖贏了嘉德莉婭，怎么办？ 到时候，谁才是帝剑王？ 当然。 嘉德莉婭教授不可能输。 可如果路易展露出相当不俗的水准，他的帝剑术用的很好，那么即便他败了，恐怕也会对嘉德莉婭的声望造成影响。 奥兰瑟尔高层……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他们就是这么对待明星教授的吗？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 激进的嘉德莉婭粉丝斥责奥兰瑟尔不作为，而那些保守的粉丝，已经准备採取行动，阻扰决斗进行。 琉刻丝知道这些。 她见惯了风浪，认为只是小场面，不值得惊讶。 路过路易房间时，她停下脚步，看著紧闭的房门—— 那天从帝剑塔回来之后，路易宣称要“调一下状態”，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门。 这个，很正常。 知道不久之后有一场大战，將自己的魔力活性、身体状况调整到最佳水平，本就是应有之义。 这两天和奥兰瑟尔那边的交接，都是琉刻丝在做。 琉刻丝很想开门进去看看，这个人在里面干什么。 手掌搭在门把手上，终是没有按下。 “……算了。” 琉刻丝收回手掌，没有打搅。 她了一点时间洗漱，朝楼下走去。 …… …… 图鐸咖啡店，一楼。 维克托和欧泊对坐，尽皆战术黑脸，面前的咖啡早已冷掉。 他们听到楼梯上有动静，纷纷转头看来。 是琉刻丝。 来人是琉刻丝。 维克托和欧泊收敛脸上神色，继续战术黑脸。 琉刻丝狐疑的看著他们，问道：“欧泊小姐，炼化结束了？” 欧泊点头：“昨天半夜结束的。” “是么？” 琉刻丝眯著眼睛，金瞳中困惑更甚：“奇怪……失败了么？我没在你身上感应到『帝剑术』的气息。” 欧泊摇头：“成功了。只是我的超凡流派过於霸道，它吞噬了帝剑术，壮大己身。” 琉刻丝略略吃惊。 帝剑术声名在外，號称是“当世第一剑”，圣灵教会不可能不关注。 琉刻丝作为教会內有数的高手，参与了对帝剑术的探討研究。 这个流派，十分霸道。 “无人不斩、无物不切”不是说说而已，帝剑术入体之后，虽然不会排斥其他流派，但一定会占据“主导位”。 具体表现是，將超凡者的魔力异化掉，更改为更適合帝剑术发挥的模样，它要拿mvp。 然而现在—— 帝剑术，被吞了么？ 琉刻丝问道：“你的超凡流派那么强么？” 欧泊耸肩：“一个已经失落的超凡派系，我从一件残器上感悟而来，它是我转入术学院的契机之一。” 琉刻丝坐下：“什么流派？” 这个是能直接问的吗？！ 欧泊只是说道：“永恆派系。” “……永恆么？用这种名號的超凡派系，都和『天外魔君』有关。” “什么啊！我的永恆派系很正经的，源头是一千两百年前『东行团』中的一员，『东行团』，那是对抗魔君、拯救奥哈姆星的英雄团队。” 欧泊连忙解释。 琉刻丝摆著手：“別紧张，我隨口说说而已。” “你这个身份，我怎么可能不紧张啊……” 欧泊嘀咕著。 “和天外魔君有关”，这是一个相当严重的指控。 奥哈姆星上的地牢灾害，都是天外魔君所致。 那是人类最大的敌人，甚至比魔族还要恐怖一些。 琉刻丝作为时之剑前总指，除了干魔族就是干魔君，她的话份量很重，欧泊必须补充说明一番，要是被认作“魔君侍者”，人生就结束了。 欧泊抬眼，看向二楼。 昨天清醒之后，她从维克托那里知晓了一切。 此刻。 她忍不住问道：“琉刻丝大人，你觉得……谁会贏？” “下午的决斗么？” “嗯。” 琉刻丝稍作思考，摇著头：“难说。” 欧泊脚趾头抠紧，登时急了：“什么叫……难说啊？难道贏不了吗？嘉德莉婭应该没有那么强。” “嘉德莉婭的水准的確不算太高，问题是，路易现在也没有很强。” 琉刻丝纯中立。 “看理解吧！在我看来，路易略强一些，但差距不足以决定胜负。他们两个，谁对帝剑术的理解深，谁就能占据上风。” 维克托一直绷著没说话。 这会绷不住了。 他说道：“路易是帝剑术的创始者，他对帝剑术的理解，应该是远高於嘉德莉婭的。” 琉刻丝还在摇头：“难说。” 这次是真难说。 创造者对创造物的理解，不一定比后继者高。 相反。 绝大多数情况下，后继者的理解往往更高。 事物是向前发展的。 后继者可以把精力放在改良上，嘉德莉婭正值青春，却是没有传出任何緋闻，也不见她对权势有太多迷恋。 五年如一日。 她只是坐在剑阁中砥礪技艺，向道之心坚毅不拔。 这种情况下—— 琉刻丝认为，她是有获胜机会的。 维克托面色更黑一分。 欧泊抿著唇，说道：“我相信学长，他一定会贏的。真的输给假的，那也太可笑了吧？” 第74章 爭辩 帝剑塔，海湖庄园。 十三剑徒齐聚一堂，面色各异。 决斗在冥歌营地附近的野滩上进行，现场不安排观眾，也没有搭建擂台。 决斗规则，遵守古法。 单对单，手段不限。 战至其中一方认输，亦或者一方死亡为止。 为了方便其余人观摩，奥兰瑟尔专门安排“投影术士”，將战况实时展现。 十三剑徒，当然关心战果。 议事厅內。 一道水幕滚动，將营地野滩上的景象投射，呈现在眾人面前。 第三剑徒瓦洛瓦抬著头，看著画面中双脚悬空，金髮隨风飞扬，隨意坐在一块凸石的嘉德莉婭。 老师她…… 似乎心绪不寧。 决斗还有一会才开始，她却在一小时前落位。 而“路易”，尚未现身。 “还有半小时……” 第十剑徒合上怀表。 她转头，看著身边诸人：“真的不能中止这场决斗吗？打贏了没好处，打输了的后果不可想像……老师为什么会接受这种挑战？” 没有人可以回答。 艾琳薇尔站在角落，和盆栽肩並著肩，大脑彻底放空。 该焦虑的，已经焦虑完了。 眼下这件事不是她能左右，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选择，反正就是当鸵鸟，脑袋往沙子里一埋，什么都不管了。 老师倒台也好。 路易学长败北也罢。 总而言之跟她没关係，命运想让她去哪里，她就去哪里吧！ 议事厅內的气氛安静如许，每个人內心都有焦虑。 “帝剑徒”这个身份，著实给她们带来了荣光。 锁骨上方的“帝剑纹”，更是身份的象徵，每个人都乐於展示它。 但如果—— 嘉德莉婭落败，那她们身上的帝剑纹恐怕不再是什么荣耀，而是一种负担，甚至是耻辱。 “老师应该……不会输吧？” 不知谁这么说了一句。 “怎么可能输？那路易我打听了，不久前才到的奥兰瑟尔，之前在遗恨地牢那边冒险——遗恨地牢就是个低端地牢，他能有多强？” 无人回应。 关乎路易的流言，他们听过太多。 这一次“正主”出现，谁也不敢妄下论断，只是不安、只是忐忑。尤其是，奥兰瑟尔高层对此表示沉默，圣灵教也没有反驳，甚至连嘉德莉婭本人，都没有做出回应。 所有剑徒都意识到： 那个欧泊，可能不是一个疯子。 她说的那些“狂乱之语”並非妄言，而是事实。 第三剑徒，瓦洛瓦。 她无端转头，看著低垂头颅、无精打采的艾琳薇尔，倾向於认为“路易”真实存在。 但是—— 没关係。 “贏家通吃。”瓦洛瓦这么想著，“只要老师能贏，就不会再有爭议……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 “各位，出大事了！” 哐一声。 房门被人撞开，第一剑徒面色仓惶，捏著一张报纸闯进来。 看著满屋人，她说道：“冒险者日报的主编疯了，他竟然说……老师窃取了帝剑术！还是头版头条！” 差不多同一时间。 “有趣。” 钢顎的罗伦斯面带微笑，看著手上报纸。 【圣灵天启者、帝剑王嘉德莉婭涉嫌剽窃，帝剑术创造者另有其人】 最新一期冒险者日报，头版头条。 粗黑的標题触目惊心。 罗伦斯的副手站在一侧，已是满头大汗。 这篇报导详尽至极，竟是將当年事一五一十的记录，精確到每一个参与者的名姓；圣灵教在其中的助力，也没有被省略。 “在水星教堂繁育主座的推动下”，这几个字，竟然赤裸裸的印在上面。 简直，匪夷所思。 副手喉口不適，说道：“罗伦斯大人，这个……影响大吗？” 轻轻的，罗伦斯將报纸丟到桌上：“冒险者日报，发行量大得很啊。奥哈姆星上大小国家有三百多个，起码有两百个已经知情，涉及人数……要以亿计。” “真是胆大包天！这群记者……什么都敢发！大人，这样不负责任的报导，必须让他们撤销！让他们道歉！” 副手声色俱厉一通乱骂，而罗伦斯十分冷静：“並非不负责任。冒险者日报敢发，说明他们掌握足够证据，有能力证明这是真实的；从报导內容的详细程度看，应该是当初的深度参与者反水，將一切和盘托出。” “深度参与者……反水？！” 是谁？ 副手不敢多问，免得被骂。 罗伦斯更不想多说。 他抬起浊蓝色的眼睛，看著墙壁前方的水幕。 嘉德莉婭坐在一块凸石上，眺望波光粼粼的海面。阳光洒落，她头顶一圈光晕，看在眼里，莫名神圣。 他笑了一次，想道：“真是愚钝。你想用这种自我毁灭的方式，换取路易的谅解么？决心很好，可惜……逝去之物，不论如何努力的去追逐，最终也只如流沙，从指缝间溜走。帝剑王，你握不住的。” 副手按捺不住，问道：“罗伦斯大人，下一步如何行动？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罗伦斯一动不动：“事態还在我的掌控中，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任何人。我既然来了，这件事，就一定有好结果。” 漆黑的符印，在衬衣下的肌肤上涌动。 罗伦斯感应著“毁灭魔君”的伟力，维持著耐心。 …… …… 冥歌营地外，野滩。 嘉德莉婭沐浴海风，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她仍然坐著，只是侧头—— 黑髮的青年手提毒牙法剑，缓步而来。 她笑了笑，很寻常的打著招呼：“来了？” “来了。” 路易在十步外站定，看著凸岩上的金髮修女。 嘉德莉婭问道：“看报纸了吗？” “看了，没意思。你的自私和贪婪令我错愕，你出卖了所有人，唯独把自己洗得乾净。” “啊呀，路易先生不要太恨我了。我可不记得，我为自己做了辩解。” 路易笑著：“你的告密行径，不就是你的爭辩么？五年之前，你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才刚刚毕业的青葱少女，被人哄骗、受人胁迫大有可能。至於证明，就是五年后的今天，你主动將真相曝光——你用行动说话，会有人替你辩护的，嘉德莉婭。” 嘉德莉婭无声笑著，弯著的红唇艷丽如血。 “路易，別再说话了，你的心好脏。” 她从凸岩上跳下，拔出隨身携带的窄刃长剑，斜斜指向地面：“让我们开始吧，请你好好见证，我的成长。” 第75章 引海 凛冽的海风吹来，碧波荡漾的海潮拍打沙滩。 路易进入状態，精神高度集中，风声浪声尽皆远去，眼里余下的只有嘉德莉婭。 嘉德莉婭面色淡漠，因地制宜。 她的魂剑术已入极致，精神力无比强大，朝著海洋蔓延。 海面先是凝固，继而汹涌，千吨潮水受到牵引，宛如巨鯨穿海，掀起的浪头蔽日遮天。 阴影覆盖，路易陡然感受到一阵冷风，毒牙法剑连鞘带刃往后一递，恰好撞上嘉德莉婭递来的剑尖。 比闪电更快。 她鬼魅一般，出现在路易身侧，昏暗天幕下，熔岩般的眼瞳寒光逼人。 及至此刻，浪头才拍落。 奥兰瑟尔数百面水幕中，上千双眼睛內，嘉德莉婭和路易的身影消失。 只偶然，才从滚动的浪潮中显现。 那一瞬的风采，足以让任何人倾心。 他们对帝剑术的掌控，无疑是当世一二，极致的身剑术施展开来，剑光如网绵密，剑势如山巍峨，转瞬之间交换百招，从画面一侧打到另外一侧。 能力比较弱的“投影术士”，甚至无法捕捉到他们的身影。 更不能呈现所有细节。 一时之间，奥兰瑟尔上空怨声载道，关注这场“直播”的学员教师心急如焚，导播注意进厂时机。 冥歌营地。 回收所尖尖的屋顶是营地的制高点，属於最佳观眾席，站在上面，可以清楚的看到野滩上的战斗。 此刻。 琉刻丝脚踏屋顶尖尖，站在制高点的制高点。 劲风袭面，她雪发飞舞，“天烬之瞳”熠熠生辉，捕捉远方战场每一个细节。 “真不赖啊。” 她这么说著。 欧泊在下方一个身位，她脚趾头抠紧，下意识的踮起脚尖。 两只手老实不客气，扶著琉刻丝的细腰，她將魔力灌入双目增幅视野，却还是跟不上路易和嘉德莉婭的节奏。 他们太快了。 听到琉刻丝喃喃自语，她问道：“怎么样怎么样，现在谁占上风？” “胜负未分。” 琉刻丝简单说著：“现在这个烈度，只能算是试探性进攻吧。这两人的素质都不错，如果我还是时之剑总指挥，可以让他们免试入队。” “那当然！那可是路易学长誒。” 欧泊先赞了一句。 旋即，她又问道：“前辈，你觉得谁能贏？” 琉刻丝答道：“还是之前那个观点，谁对帝剑术的理解高，谁就能贏。” 又是理解吗？！ 欧泊定睛看著，只是觉得眼繚乱。 帝剑术精巧至极，讲究的是刀口舔血，只在方寸间挪移拼杀，攻击节奏快到超乎想像。 欧泊甚至分不清哪边在进攻、哪边在防守。 她说道：“嘉德莉婭和学长的理解，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出入。” “你这么想么？” 琉刻丝问道。 欧泊不明所以，点头说道：“他们打得……都很凶。” 是么？ 琉刻丝笑而不语：“你还需要沉淀，欧泊。” 野滩上。 嘉德莉婭旋身落臂，手中窄剑轰鸣，一道无形剑气贯穿战场，直指路易眉心。路易稍一偏头，於毫釐之间避开攻击。 一道半透明的“无形之痕”，横亘在空气中，久久没有消散。 那显然是“魂剑术”。 没有人怀疑它的杀伤能力，如果路易被击中，势必丧命。 嘉德莉婭面带寒意，再一次，举起剑器：“路易先生，我本以为……我能很轻鬆的击败你。过去五年，你似乎没有荒废。” 路易只是觉得她大言不惭。 他轻轻嘆息，说道：“我的东西，在你手里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你说什么？” “你对帝剑术的理解出现重大偏差。” 路易往前迈出一步，终於拔出毒牙法剑。 银白剑刃上，十二道卢恩法印逐次亮起。 路易神色冷峻，开口说道：“看好了，帝剑术的本质。” …… …… 路易需要承认，嘉德莉婭的进步，远远超过他的预计。 以他的目光看来，她现在至少“80级”，甚至可能有“85级”。 短短五年间有如此进步，唯一可能，只是勤学苦练，將所有心血付诸。她天赋也就那样，而帝剑术过於精深。 嘉德莉婭在进攻端的表现非常出色。 剑势如山，一波接一波永不断绝，穿插使用的魂剑术隱秘致命，时机恰到好处，迫使路易全神贯注。 只是—— 像嘉德莉婭这样咄咄逼人，只是一味的磨礪杀伐之术，即便练到了极致，也只是“霸王”。 所谓“帝王”，统御万物，天下莫敢不从。 路易横剑高举，洋流暴动。 那是与之前，嘉德莉婭牵引千吨海水，將天幕遮蔽完全不同的场面。 野滩外，整片海洋中的水滴都得到感召，自主自动吸附而来，压缩在一刃之上！ 烟波浩渺的洋面顷刻见底，露出黑褐色的海床。 隨著洋流被牵引而来的海洋生物，顷刻间粉身碎骨，鲜血侵染，湛蓝的海水因此浑浊。 隆隆的轰鸣声，响彻天际。 没有人知道路易的剑刃有多重，那是目之所及的、海洋的重量。 水与水相互挤压彼此研磨，竟是迸发出不可逼视的光热，隨著路易挥下剑刃，沧海奔流、浊浪涤世！ 无尽水流冲刷一切。 不止是处在剑势之下的嘉德莉婭，滔天巨浪汹涌而至，冥歌营地中，站在墙头屋顶的学员商贾瞠目结舌。 他们看到，沧海横流，足有三五十米高的巨浪高高扬起、迎面拍落，眼见著就要將他们拍成齏粉。 看个热闹，至於吗？ “跑！” “快、快跑！” 人们惊慌失措，呼喊声不绝於耳。 琉刻丝垂目，人群黑压压的朝著冥歌营地外狂奔，尝试著远离浪潮。 她嘆息一声，抬起手掌：“真是……乱来。” 亮金色的壁障瞬间涌现，將营地团团包围。 巨浪拍下，薄如蝉翼的壁障轻易的吞下所有衝击，海水环绕著壁障奔走，內里一切事物不受侵犯。 欧泊，已是目瞪口呆。 路易学长的剑技超脱常理，她看都看不懂； 而琉刻丝的能力也很恐怖。 小手一抬，瞬息间製造如此坚固、如此庞大的防御壁障？！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举手投足之间，替神行使伟力？ 欧泊心旷神怡，无限嚮往。 她问道：“前辈……刚刚那个，也是帝剑术么？” “也是。圣灵教研究过帝剑术，我是参与者之一，这种顶级超凡流派，本身就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嘉德莉婭还是能力有限，最多只能专研术；而路易刚刚那一下，近乎於道了。” 天烬之瞳熠熠生辉，琉刻丝看著远处路易。 “真是不错。” 她这么说著。 第76章 算空 路易一剑引海的神跡，透过投影术士的法术，呈现在每一个人的面前。 奥兰瑟尔，剑学院。 裂星手阿道夫披头散髮，端坐在剑室中。 他看著水幕中一片狼藉的野滩，终是忍不住，无声发笑。 帝剑术真不愧是当世第一剑。 他本以为嘉德莉婭已经很强。 现在看来，所谓的“帝剑王”，对帝剑术的理解不过只是皮毛。仅是这点皮毛，就令她屡战屡胜，將登门挑战的剑王全数挫败。 而路易。 真正的帝剑王，帝剑术的缔造者，移山搬海举火焚天，所作所为，几与神明无异。 这场决斗…… 没有意义了。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知道谁是譁眾取宠的小丑，即便帝剑术真是嘉德莉婭所创，以后“帝剑王”这个名头，也只会是路易的。 相同的感触，浮现在每一个观摩这场战斗的人心中。 帝剑塔。 海湖庄园，议事厅內。 十三剑徒齐聚一堂，室內一片死寂。 她们一眼顶针，敏锐发现路易对帝剑术的掌控远超她们，甚至，隱隱还在嘉德莉婭之上！ 那一刻。 很多人打起退堂鼓。 “此事……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学徒，事先並不知道帝剑术的归属有爭议，也不知道……原来嘉德莉婭老师有剽窃之嫌。” 我是无辜的。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 有人抬手抚摸锁骨上方的帝剑纹，又想道：“这个纹身，似乎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我本来就不喜欢，正经人，谁纹身？” 路易举剑唤潮，將一海之水倾倒，险些將冥歌营地淹没时—— 议事厅內直接沸腾！ 瓦洛瓦目瞪口呆，转头看向艾琳薇尔：“这也是帝剑术吗？！” 艾琳薇尔只是眨眼。 “帝剑术有这种力量？” “难以置信！这个路易究竟是谁？他看上去和我们差不多大，为什么……强悍至此？” “看来报纸上说的是真的。嘉德莉婭……老师她，呃，可能出於什么原因……” 她说不下去了。 没有人站出来指责，所有人內心都是一样的想法。 嘉德莉婭，她確实抄了。 相比起前一秒的死气沉沉，此时此刻，她们的心思再度活跃起来。 目瞪山之高、海之深，看到她们掌握剑术的“极致”后，她们开始关注切身利益。 帝剑术，真不愧是当世第一剑。 举手投足之间，竟能牵引大海，如此神威，奥哈姆星上有几个超凡流派，可以相提並论？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还能维持现在的身份—— “帝剑徒”。 和谁学不重要，当然，要是这件事能和和美美的结束，那是最好的。 总而言之。 她们毕竟是从奥兰瑟尔剑学院中遴选出来的优秀学员，已经经过嘉德莉婭的审核认证，很適合修行帝剑术。 只要路易前辈一声令下，她们就拥护他成为新的王。 第一剑徒，跟隨嘉德莉婭时间最长的学生。 她移目，看向艾琳薇尔，露出了笑容：“艾琳薇尔，你之前——和这位路易先生，有过接触吧？” “是、是的……” 艾琳薇尔顶著所有人的视线，缩著肩膀：“路易学长之前，带我去了海渊。” “他是怎样的人？” 艾琳薇尔听到有人发问，但没有注意是谁。 她脑子很乱。 奥兰瑟尔，巨龙之座。 殿堂套房中。 “真是丑陋。” 浊蓝色的眼里带著不屑，钢顎的罗伦斯看著水幕中唇色发白的嘉德莉婭，嘴边露出笑容：“你像个玩具，嘉德莉婭。” 彻底的，被压制了。 嘉德莉婭的成败荣辱，罗伦斯一点都不在意。 但输的这么惨，势必损害繁育主座的威严。 幸好他有两手准备，此刻不得不出手了。 “比起之后你要遭遇的，死在毁灭魔君的侍者手中，也算是……一种救赎。” 罗伦斯豁然起身。 只一眨眼，他就消失在套房內。 …… …… 奔流的潮流打湿了嘉德莉婭的衣裙，深蓝色的修女袍，此刻看上去是深黑的。 飞溅的泥点打来，落在嘉德莉婭的侧脸上，她没有擦拭的心情。 此时此刻。 唯有心酸。 嘉德莉婭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说什么要在路易面前展示自己的价值，请他见证自己的成长…… 结果呢？ 天河倒灌！ 嘉德莉婭认为刚刚那可能是精神力所致，就好像她最开始掀起千吨海水那样。 可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呢？ 精神力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隨意发动一场洪灾，路易用的手段，她看不懂。 “……怎么做到的？” 她看著路易，鲜红的眼瞳暗淡，唇色也惨白。 心气，已经被打没了。 路易简单答道：“很简单，和大海沟通就好了。” “我不理解。” “不理解就对了，超凡流派，不是能用常识去套的东西。刚刚那一剑，我命令海洋协力，海洋回应了我，儘可能的召集水流，与其他东西无关——帝剑术就是那样的东西，有统御万物之能。” 將毒牙法剑收入鞘中。 他看向嘉德莉婭：“我想你已经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这场决斗已经失去意义。” 嘉德莉婭垂首：“是我败了……我认输。” “从我应战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即便我技不如人，你也会像五年前的首席比武时的我，故意败北。” 路易一动不动。 他又道：“我知道这场决斗的意义，你想证明你的价值。我现在想知道，你觉得——有资格让我摒弃前嫌，谅解你的所作所为吗？” 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嘉德莉婭头晕目眩。 嘴唇咬出血来，屈辱充斥心间，几乎令她发狂。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路易，还有所有通过水幕观看著的人，都听到她轻微发颤的声音：“我……不配。” “还算是理智。” 路易微微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学长学长！” 恰在此时。 欧泊利用魔力在半空中高速飞翔，衝到面前也不减速，几乎就要撞上。 路易连忙抬手，將她按住。 欧泊眼中光华闪耀，兴奋之情溢於言表：“我就知道！学长是不会输的！” 给读者们道个歉 千言万语，难以启齿。 因为我思想上的恶趣味和技术上的落后，没有把这本书写好。开书的时候，设想的爽点是对於主角身份的揭示，以及在揭示之前的拉扯桥段，我是这么构想的。 结果落到实处…… 怎么说呢？ 一塌糊涂。 主角身份揭示出来的时候，我並没有写出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很毒、很让人纠结。想像中让人痛快的段落，结果却给人一种如鯁在喉、不上不下，甚至於令人皱眉的感觉。 这个实在是……我的巨大失败。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儘快结束这一段落，开启下一个篇章也是一种选择。 可是当我匆匆结束嘉德莉婭相关段落的时候，我发现我在剧情设计上的巨大漏洞。 我不该把故事限定在奥兰瑟尔，在最开始就规划成公路片，以主角身份上的揭示作为终止符，隨后立刻前往下一个地区，才比较合理。 七次轮迴，设计的人、事、物太多太杂。 前一个身份写尽的同时，立刻和该身份的大多数关係断掉，才能比较恰当的引入新人新事。 否则层层叠叠堆在一起，一定会臃肿的宛如屎山代码，不论如何也不能合理分配笔墨，最终呈现骇人的巨人观……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真正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 正確的方式，应该是在深入冥歌海渊、触碰到双界龙晶镜的时候，让主角展示真身，然后收回伏笔，完成支线，转入下一篇章。 反观现在，我已经没有调头的余地了。 我个人对后续情节的趣味性產生质疑，而断崖下跌的追读数据也印证我的揣测。 读者好比是食客，或许他们对烹飪一无所知，但是一道菜好吃不好吃，真可谓瞎子吃餛飩，心里有数。 这把我的，写烂了。 …… ……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我不得不宣布一个艰难的决定，《游戏帐號》写不下去了。 书还没上架，现在断掉浪费了大家的时间和感情，至少钱包无虞。 这本书我真的非常用心，开头前后改了一个多月，真是一字一词斟酌，改到麻木。我相信各位也能从一两处细节中，察觉到我那些其实没什么用的心血。 面对这个结果，我很灰心，也很惭愧。 接下来我会尝试把故事写得简单些、直接些，这本书这么复杂的结构，我搞不定。 不论如何，各位，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