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王的宠妃》 第1章 初到孟斐斯 第1章 初到孟斐斯 当太阳在地平线上升起来时,沉睡中的孟斐斯城又迎来了全新的一天。大地在晨雾中辽远而又空阔。带给埃及永恒生命的尼罗河在金色朝阳下闪耀著熠熠的光芒,暗绿色的河水微波荡漾,河岸两边长满了三棱形葱绿色纸莎草。 孟斐斯,是埃及第一大城也是行政首都,由统一埃及的美尼斯王一手创建。南方的底比斯遵循著祭拜阿蒙神的传统,而位於北方上下埃及交界处的孟斐斯,却接受了亚洲与地中海文明的洗礼。 吉萨高原硬朗的风吹过守护著这里的金字塔,吹过那无尽的沙漠,吹过了正渐渐变得热闹起来的孟斐斯。都城的沿街两边种满了高高的椰枣树和棕櫚树,不同肤色、不同服装的人行走在街道上,利比亚人、努比亚人、迦南人、阿穆鲁人、克里特人、赛普勒斯人……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话语,带著不同的异样的风情。商人们笑容可掬地兜售著他们的商品,东方的布料、西臺的蜂蜜、克里特的陶器、黎巴嫩的玻璃瓶,应有尽有。 就在这些形形色色的异乡人中,有一位风尘僕僕的少女正向当地居民询问著神庙的方向。少女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体態娇小,兴许是赶路的缘故,她原本乾净的脸上蒙了一层黄褐色的沙尘,令人看不清她真正的容貌,只有一对琥珀色的大眼睛看起来很是灵动有神。 在从居民口中得到了確切的答案后,少女立刻兴冲冲地朝著他们所指的方向走去。 在孟斐斯城,贫富住家是不分区的,高高的楼房底下就是一间间干砖搭砌的小屋,而宽阔漂亮的园別墅旁的小巷里,也能见到人畜来来往往的喧闹景象,背负著重物的骆驼和毛驴是这里最常见的牲畜,城內到处充斥著怒骂声、討价还价声与笑声。 就在少女路过一家住户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年轻男子从家里冲了出来,痛苦万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不偏不倚地正好摔倒在她的面前。紧接著,又有一个女人冲了出来,匆忙扶起了那个男人,连声对著少女道歉。 少女望了一眼那个面色青黑的男人,脸色微微一变,伸手按住了那个男人的脸,朝著那个女人低声问道:“他的脸,是不是每天都像火烧一样疼痛?” 女人大吃一惊,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这样……看起来是被沙漠暗影蜇到了。”少女皱了皱眉。 女人拉住了她的衣袖,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急切地央求道:“你既然知道我丈夫的症状,那你一定有办法救他对不对?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了!” 少女想了想,开口吩咐道:“你去端一盆冷水来,对了,还要乾净的布和瓦罐。” 那女人跌跌撞撞地衝进了房里,急忙按照少女的吩咐准备好了所需要的东西。只见少女从自己隨身的小盒子里拿出了一些类似药草之类的东西,放在瓦罐里和著水搅动。直到原本清澈的水渐渐变成了绿色,少女端起了瓦罐,示意那个男人喝下去。 男人將信將疑地接过了瓦罐,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口喝了下去。 没过多久,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那男人抬起头来,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著道:“真是太神奇了,我的脸不疼了,我的脸不疼了……” 女人也激动地抱住了他,连声说著相同的话,两人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少女不禁抿了抿嘴,趁著他们不注意悄悄离开了。 就在她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等一下,那边的异族女孩。” 她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棵高大的棕櫚树下,不知何时停了一顶矩形的软轿,两位身体强壮的努比亚奴隶正站立两旁,后面还站著一位贴身侍从打扮的人。软轿中被捲起的白色布幔下,坐著一位埃及贵族打扮的男人,他穿著一身上了浆而直挺挺的白色亚麻官服,颈间则掛著玛特的小神像。看他岁数大概也就二十七八左右,肤色却是埃及人中少有的白皙,他有著一张清俊的脸庞,线条柔美而不失英气,一双茶色的眼眸正温和地看著她。 “你是叫我吗?”少女点了点自己。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就是你。” “有什么事?”少女停下了脚步。 “你的医术很特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他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帮我去救一个人。” 少女似乎有些惊讶,不置可否地微微扬起了下巴:“救一个人?什么人?” “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但是我觉得你的医术也许能救他。”他脸上的笑容后似乎隱藏著什么。 少女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答应你?” 男子又是一笑:“那么,我就来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亚舍,是埃及的当朝宰相。” 宰相?少女一脸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会吧,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居然是宰相!在她的印象中,宰相都应该是一头白头髮和满下巴山羊鬍的形象才对,就好像她们巴比伦的那位宰相大人一样,怎么可能有这么年轻的宰相! “那么你呢,来自巴比伦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亚舍笑眯眯地將她死活不信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还是用充满怀疑的目光打量著他:“你……真的是宰相?” 这时亚捨身边的侍从低声道:“大人,这能行吗?如果让费克提大神官知道,一定会很生气的,您这分明就是不相信他……而且这个少女还是巴比伦人……”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治好他的病。”亚舍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管你是谁,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少女反应过来后很快恢復了平静,丝毫不给所谓的宰相半点面子。 “等等!”亚舍的唇边扬起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我现在怀疑你是来自巴比伦的奸细,所以需要將你抓起来问个清楚。” “喂,你刚才也看到了,我是在救人,这样也要被抓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奸细了?”少女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 “那我可不管,也许你故意想藉此博取我埃及人的好感来探听消息。来人……” “喂喂……你这是顛倒黑白!”少女焦急地打断了他的话,一脸懊恼道,“好歹你也是宰相,居然用这么恶劣的方法威胁我?” “那你到底答不答应?”他胸有成竹地微笑著。 少女思索了一会儿,露出了一副败给你了的表情,很无奈地嘆了口气:“行了,你带我去吧,不过,救不救得了人我可不能保证,到时你別怪我。” “当然。”亚舍笑得很像一只狐狸,“那么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玛格!”少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自己也太倒霉了吧,好心救人居然还碰到这种事。要知道真该听父亲再三叮嘱过的话——千万千万不要多管閒事。 “好吧,玛格。”亚舍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那么,就先跟我回去吧。” 宰相的住处真的不是一般的漂亮,白色的墙配上装饰门楣的红罌粟环,以及窗边的绿萼矢车菊和酪梨树的黄,布置得十分雅致。门边的小径上有两棵棕櫚树,树荫刚好披覆著小屋的阳台。房子门口种满了金盏,金黄色的瓣落在地上,仿佛铺成了一张华丽的地毯。手持莲的侍女们款款而来,埃及传统的束胸长裙卡拉西斯把她们曲线玲瓏的身材衬得更加曼妙。 亚舍指著身边一个侍女说道:“玛格,这是奈莉,她会带你去你的房间,你先休息一下吧。” 玛格看了一眼那个叫做奈莉的侍女,她有著棕色的皮肤,乌黑的眼睛,青春健美,很招人喜爱。奈莉羞涩地笑了起来,朝著前方指了指,“玛格姑娘,请先让我带你去沐浴吧。” 玛格看了看浑身沙尘的自己,立刻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晚风徐徐的庭院里,亚舍正享用著丰盛的食物,等待著玛格的到来,身边那些美丽的侍女一边含情脉脉地注视著自己英俊的主人,一边殷勤地为他斟上新酿的葡萄酒。 “宰相大人,玛格姑娘来了。”奈莉的声音在不远处轻轻响起。 亚舍抬起头来,朝著那个方向望去——在奈莉的身后,那个异族的女孩露出了半个身子。 她脸上涂抹的沙尘已经洗净,露出象牙瓷样白皙细腻的肤色,隱隱透出红润的光泽。满头黑髮凌乱地披著,湿湿地贴几綹在额前,更显得格外灵动。在孟斐斯夕阳的照耀下,柔和的线条勾画著她那清纯的脸庞,仿如透明琥珀的双眼则透露著率真,纤细的脖子上戴了一条天青石项链,美得有如春天的晨曦、初绽的莲、尼罗河上的粼粼波光。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光泽,笑了笑道:“埃及的卡拉西斯很適合你。” 玛格早就对他的印象大打了折扣,所以只是径直坐到了离他最远的位置上。看到眼前的菜式,她不由又感慨了一下,各种各样的麵包和蔬菜,鱼肉,牛肉,鹅肉,黄瓜,应有尽有,一股浓郁的香料味扑面而来,让人垂涎欲滴。 “对了,之前你给那个男人喝了什么药?被那种沙漠暗影螫到的人一般在十五天之內就会死亡,无药可医,没想到你能救活他。”他看似隨意地问道。 玛格拿起一个麵包咬了一口:“沙漠暗影很喜欢在鼠尾草和枯著附近出没,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两种草也正好是能解毒的,我身上正好带著其中一种。” “那你的本事可不小。”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咽下了最后一口麵包,迅速地反击道:“要不然你怎么会用那么可恶的手段威胁我替你办事。” 他轻笑出声,倒也不否认:“那看起来我还是挺有眼光的。” 玛格气呼呼地又抓起了一个麵包:“我只能尽力,能不能有效,我不能保证。”要不是自己有任务在身,要不是怕惹不必要的麻烦,她哪里会乖乖地受他的威胁。 他弯了弯唇:“你知道你要救的是谁吗?” 玛格抬起眼盯著他,只见他茶色的眼眸深不见底,看不出一丝情绪,淡淡的笑容只是浮於表面上,刚才她是因为心里憋气才没有多想,可现在想来,这个男人这么年轻就坐上埃及宰相的位置,一定也不是简单人物。他所想救的人,一定也不是普通人,就像她的国家一样,黑巫术经常被用来诅咒对付王室成员,难道……她的心忽然一跳,难道是……“是宫里的人?”她低声道。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恢復了平静道:“不错,的確就是宫里的人。” “既然是宫里的人,神庙里的神官们应该有这个本事能治好才对。”她不解地说道。 “神官……”他眼神复杂起来,“就是因为神官医治不了。” “怎么会呢?埃及的神官和我们巴比伦的神官一样,从被选为神官的那一刻起,他们也被赋予了神所给予的力量,不止这样,他们还……”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你对神官倒很熟悉。”他笑了笑,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不过,他的病比较特別,一直找不到医治的方法。” 玛格愣了愣,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他的话,但她似乎隱隱感觉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 不过,既然等著她去救的人是王宫里的人,那么假如真的能救了那个人,说不定也能帮助自己早点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呢。 (本章完) 第2章 特纳王子 第2章 特纳王子 第二天亚舍就带著她进了宫。在见到法老的王宫时,玛格忽然觉得宰相的家就好像是个乡巴佬的屋子。 华丽的王宫旁,高高的穀仓仿佛耸入云间,宫殿周围种满了枝叶繁茂的金合欢和无果,华丽住宅的大门装饰了蓝色的琉璃瓦,整座王宫闪耀著黄金与绿松石的光芒。 走进王宫,气势恢宏的大厅中装饰著以黄、棕为底,衬上蓝、红、黑点的瓷砖。王殿中有一排小圆柱围成的围栏,每根柱子上都刻了法老的名讳。四周的墙上,彩绘得美轮美奐,裸泳的女子、鼓翅的鸟禽、青葱的绿野,著实赏心悦目。 亚舍让她在大殿里稍等片刻,自己就先走了出去。 玛格好奇地向四周张望。或许是从未见到过亚舍宰相带著女人进来,所以几个年轻的侍女也正好奇的打量著她。被她们看得有点不自在,玛格乾脆走出了大厅。 大殿外是一片开阔的园,园中种满了棕櫚、无果、枣树、酪梨、石榴与圣柳,沿著园里的路往前走,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碧色的大池子,一朵朵埃及特有的白色莲正盛开在池面上,隨风飘来一阵阵莲的清香。 她不由在心里暗暗讚嘆,之前还以为巴比伦王宫是世上最美的宫殿,没想到埃及的王宫更加华丽无双,这里的法老王果然会享福。就在她沉浸在这里的美景中时,忽然听到了周围有侍女的声音响起。 “最近宫里多了很多奇怪的爬虫,昨晚睡觉的时候,好些虫子爬到了我的床上,好恐怖!” “是啊是啊,听说连皇后也被咬了几次,可是又没有好办法赶走这些虫子……” “费克提神官应该会有好办法吧……” “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呢……” 侍女们的声音渐渐远去,玛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驱逐爬虫吗?应该很简单的。” “那能不能说来听听?”背后忽然有一个温和的声音接了上来。 “我才不说,不想多管閒事。”她还没反应过来,居然还自自然然地应了一句。 那人笑出了声:“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玛格这才反应到身后有其他人,连忙回过头去,只见那里正站著一个棕发的男子,眉目俊朗,淡棕色的眼睛好像夕照下的尼罗河水那样波光粼粼,嘴角一抹温柔的笑容比埃及的莲还要美丽几分。 不过,最让她惊讶的是——那个男子额前横贴的黄金带状物,这个標记……这,这不是埃及王子的標记吗? “玛格,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咦?特纳王子,原来你也在这里。”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亚舍的声音。虽然不喜欢亚舍这个人,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听到他的声音,玛格还是鬆了一口气。 特纳王子,这么说来,这个男子,果然就是埃及的王子……“我不知不觉就走……”玛格一边说著,一边回头,只见亚舍的身边还站著一位威严的中年男子,他戴著象徵上下埃及统一的红白两色王冠——司各特,身穿中王国时期的裹腰布,手腕与上臂处恰到好处地按合著圣甲虫的臂环。 “玛格,还愣著干什么,这位就是法老。”亚舍衝著她使了一个眼色。 玛格上前行了个礼,在巴比伦的时候她就听说过这位塞提一世的大名,果然是位具有王者威严的法老。 法老注视著她,又看了看亚舍,似乎有些怀疑地问道:“这个年轻的姑娘就是你推荐的人吗?” 不等亚舍回答,那位特纳王子走上前来笑了笑道:“父亲,亚舍宰相的眼光应该不会差吧,刚才我还听到这个女孩说什么驱逐爬虫是件很简单的事呢。”他特意还加重了简单这个词。 玛格瞪了王子一眼,这个傢伙,一定是故意的……“哦?”法老好像有了一些兴趣,“那么你来告诉我,你有什么好办法?” 玛格只好点了点头:“王,能不能先让我看看这是些什么虫子?” 在法老的示意下,侍女將捉到的虫子拿了几只过来。玛格仔细看了看,露出了一丝胸有成竹的笑容。她指了指那虫子道:“王,请派人在墙壁和地面泼上溶了苏打的水,再洒上碳粉和旋覆的混合物。这种混合物会散发一种强烈的香气。然后再混合乳香、没药、樟精、蜂蜜,以烟燻法消毒整座王宫,我保证这些虫子很快就会消失。”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这样……”法老似乎对这个办法还有些犹豫。 “父亲,就按她所说的做吧。如果真能成功的话,我们也就放心把弟弟交给她了。我们应该相信亚舍宰相的眼光。”特纳王子侧头衝著玛格眨了一下眼睛,唇边的笑容像尼罗河水一样慢慢化开。 玛格听他为自己说话,倒对他生了几分好感。誒?对了,刚才他说什么,把弟弟交给她?难道亚舍让她医治的人就是……她有些困惑地望了一眼亚舍,却看见他正一脸高深莫测地注视著特纳王子。 没过了多久,玛格所调製的药物很快就起了作用,那些毒虫子果然都像大撤军一样纷纷逃离了王宫。 法老十分高兴,对玛格的医术也更多了几分信任,正打算赏赐些什么给她的时候,忽然有侍女慌里慌张地赶了过来,结结巴巴稟告道:“王,二……二王子他的牙痛病又犯了!” “王,不如就让我带著玛格去给二王子医治吧。”亚舍不失时机地请求道。 走在通向二王子宫殿的路上,玛格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就是让我来治二王子的牙痛?这种病很普遍,你们埃及人也很擅长医治这个病……” 亚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看到二王子就会知道了。” (本章完) 第3章 坏脾气的王子 第3章 坏脾气的王子 二王子的宫殿,和其他的地方不同,一片黑沉沉的,仿佛瀰漫著一种压抑的感觉。还没走到门口,玛格就听到了从房间里传来的砸碎瓶的声音,她的眉毛轻微抖动了一下……看来这位二王子似乎是个不容易相处的人呢。 跟著亚舍刚走进房间,她就看到一只杯子迎面而来,赶紧侧了侧身子才幸运地避过了一次袭击。 “全都给我滚出去!你们这群废物!”躺在床上的少年正在大发雷霆。 玛格好奇地望了过去,只见那个少年面色苍白,一头乌黑细润光柔的长髮散在他的肩膀上,俊美的脸上浓黑秀逸的长眉斜扫入鬢。他仅穿一件短小的镶金腰衣,露出一身小麦色肌肤,身躯如棕櫚树般修长。由绿松石、孔雀石和黄金雕刻成何鲁斯之眼的护身符宛如闪著金色微芒的尼罗河水配在颈项间。 她微微张了张口,將惊讶的神色迅速掩藏了起来。从出生到现在,她真的还从没见过这么俊美的少年。 只不过,她很快发现那张脸上似乎有些奇怪。再仔细凝神一看,她更是吃了一惊,原来王子那双黑曜石般的深色眼眸却是毫无神采。 原来——二王子殿下是个瞎子…… “拉美西斯殿下,你的牙痛病又犯了吗?这次,我为你请了一位医术高明……”亚舍的话很快被王子不耐烦地打断:“亚舍,你又找了那些无能的人来!我告诉你很多次了,我的眼睛根本治不好,你就別白费功夫了!都给我滚出去!”王子一边说著,一边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看来是牙痛难忍。 “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二王子,不管怎么样,先让她替你看看你的牙病好吗?如果她连这个也治不好,那我立刻让她走。”亚舍的眼中闪动著担心的神色,语气也格外的温和,“对了,这些天一直困扰著王宫的爬虫,也是被她驱逐的。” 王子有些不相信地挑了挑眉,又实在是牙痛难忍,冷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玛格一言不发地走上了前,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下巴,示意他张开嘴。对方显然是很不情愿地在配合。她拿起了身边的一面镜子,用镜子和光线的反射,仔细地检查他的牙齿。没过多久,她就站起了身来,很镇定地说道:“亚舍,你让人帮我准备一点东西,我想这个应该能治。” 她一开口,倒让拉美西斯吃了一惊。 “你是女的?”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神色,衝著亚舍道,“为什么你会找个女人!我可不认为一个女人有什么能耐!” 玛格皱了皱眉,这个二王子——好像比较让人不爽。 “二王子,女的怎么了,只要能治病,又分什么男女。”她吸了一口气,按捺住了內心的鬱闷,平心静气地说道,“你有点蛀牙,我用篤薅香脂、努比亚土、蜂蜜、石磨碎片、绿眼药和少许铜的混合剂帮你补起来,如果鬆动的话,可以用金线把这颗牙和旁边的臼齿连起来……不过现在还没有必要。还有,牙齦要注意一下。我会给你一瓶含有药西瓜、树胶、茵香和分割开的无果的漱口水,你先把药水在外面放一晚,让它吸收露水。每天睡觉前要用樟属植物、蜂蜜、树胶和油製成的药膏涂抹牙齦。平常记得多嚼芹菜,这种蔬菜不仅营养、开胃,更能强健牙齿。”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拉美西斯脸上的不屑稍有收敛,但还是一副完全看不起她的表情。 “你的眼疾,我也一定能治好。”他脸上的不屑更是刺激了玛格,激发了她的无穷斗志。 他冷冷哼了一声:“等治好了我的牙齿再说吧,看你囉哩囉嗦说了一大堆,全是废话而已。” “你……”她再三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再次吸气,开口,“你照我说的做,是不是废话,三天后就会知道。” “三天后要是没起色,我会重重惩罚你。”他面无表情地扬著下巴。 “惩罚?”这两个字让她的背后忽然冒起了一股寒气,一转念间,她考虑了一下要不要继续,但出於对自己医术的自信,她还是决定坚持下去。虽然这个王子殿下很让人鬱闷,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病人。 更何况,如果能治好他的话,或许对自己的任务也有帮助……回到亚舍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玛格姑娘,你今天是不是见到拉美西斯殿下了?”奈莉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听说他是埃及最俊美的人,也是脾气最恶劣的人,真的是这样?” “嗯,一点也没错。”玛格赞同地点了点头,心想如果他双眼没瞎的话,更不知要囂张成什么样子了。 “对了,你知不知道拉美西斯王子为什么会看不见?是天生的吗?”她隨口问道。 奈莉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道:“好像是在王子的十岁生日宴会上突然发生的事,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些神官和医生全都查不出原因。自从王子看不见之后,就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了。听说以前王子的脾气都没有那么恶劣。” “原来是这样。”玛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莫明其妙地有点同情起那个少年来,这难道就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三天后,王宫里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拉美西斯王子的牙痛症状完全消失了。 再次跟著亚舍来到王宫,玛格的心情比上次平静了许多。亚舍因为还有一些事要和法老商量,所以让侍女带著她先去拉美西斯的住处。 这次不但没有听到东西被砸碎的声音,相反,还安静得很。 玛格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两个侍女正在门外守候著,两人看上去脸色苍白,似乎很害怕的样子。看到她要走进房间,其中一个侍女用同情的目光望了她一眼,小声道:“今天二王子的宠物也在,请小心。” 玛格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她,宠物在又怎么了?埃及人最喜欢的宠物应该就是猫了吧。为什么她们的神情这么奇怪? 带著疑惑的心情,她轻轻推开了虚掩的门。 还没踏进门口,一样庞然大物挟带著一阵骚味的风突然猛扑了过来,直接就把她扑倒在地。在看到偷袭者那双绿幽幽的眼睛和锋利的牙齿时,玛格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天哪!这居然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狮子! 她的心狂跳不止,几乎已经能感觉到狮子的口水滴到了自己的脸上。 “杀敌者!”这时只听拉美西斯又是一声大喝,那狮子耳朵一动,眼中杀气顿减,居然慢慢放开了她。 “这,这狮子……”玛格被惊嚇得说不出话来。 拉美西斯亲热地摸了摸狮子的背脊,不以为然道:“你是说杀敌者吗?他是我的宠物,只听从我的命令。” 玛格瞪大了眼睛,神啊!这个变態,哪有人把狮子当宠物养的! 在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之后,她在离狮子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听你刚才的声音这么有底气,牙已经完全不疼了吧。” “那不过是你运气好。”他冷冷地甩了一句。 她的眉毛抖动了一下,告诉自己要忍耐,不要和这个傢伙一般见识。 “那就让我来替你看看眼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伸出了手。刚刚触碰到他的额头,就被他像打苍蝇一样挥开了。 “別碰我,我最討厌被丑女人碰了!”他毫不客气地恶意攻击道。 丑女人……她的眉毛再次抖动了一下,有些沉不住气地反击道:“你看得到我是美还是丑吗?” 他冷哼了一声:“光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是个丑女人。” “那么请问,不碰你我怎么为你看病?”她竭力保持著语气的平静。 “你不是医术高明吗?应该做得到吧。”他露出了略带嘲讽的笑容。 “你……”她抿紧了嘴唇,之前对他有过的那么一点同情早就烟消云散了。拜託,要不是亚舍威胁她,她才没这个閒功夫来受气呢,就好像求著他来看病一样。 就在这时,从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拉美西斯,你又在发脾气了?” 玛格回过头去,只见特纳王子正笑吟吟地看著他们,在他的身边,还有不动声色的亚舍宰相。 拉美西斯的神情似乎有些奇怪,但还是叫了一声哥哥。 也许是因为怕狮子的袭击,所以两人只是站在门外,並不进来。玛格转头看了一眼杀敌者,它立刻毫不客气地朝她示威似地低吼了一声。 “我的弟弟,这位玛格姑娘的医术高明,如果你让她医治的话,说不定眼睛很快就能看见了。”特纳微微笑著,又加了一句,“听哥哥的话,別闹孩子脾气了。” 从玛格的这个角度望去,他唇角边的温柔笑容格外清晰。她心里不由有些感慨,同样是兄弟,怎么会差这么多! 拉美西斯一反常態地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抚摸著他的杀敌者。 亚舍赶紧给玛格使了个脸色,让她趁这个时候去替拉美西斯看病。 (本章完) 第4章 杀敌者 第4章 杀敌者 玛格望了一眼正对她虎视眈眈的狮子,大著胆子刚走了两步,就只听狮子低低吼了一声,明显带著一种威胁的意思。她皱了皱眉,原来不止是埃及的人喜欢威胁別人,连埃及的狮子也喜欢威胁別人……她已经被人威胁了,难道还要被一只狮子威胁?真是咽不下这口气!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还是走了过去。 杀敌者倒没有扑上来,只是用鄙视的目光扫了扫她。 她的心里更是鬱闷,这个傢伙,怎么和它的主人一个样子? 在仔细查看了拉美西斯的眼睛之后,她不由暗暗吃了一惊,这种眼病並不多见,而且病因多是因为……她的心里涌起了一丝不安的情绪。或许,她真的被捲入了一个复杂的旋涡里。 拉美西斯的病因,並不是从表象上看来那么简单。 不过,有她这个巴比伦第一神医在,什么病都会迎刃而解。 “怎么样,有办法治好吗?”特纳王子担心地先开了口。 “我想或许有办法,不过我不敢保证。”她的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特纳王子立刻绽开了莲般的笑容,连声道:“只要有办法就好!” 而身为当事人的拉美西斯却还是一脸的冷漠,好像完全事不关己,確切地说,他看起来並不相信她。 “每个医生开始都是这么说,最后还不是都失败了。”他面无表情地给大家泼了一盆冷水。 不等玛格说话,亚舍也立刻插了一句:“二王子说的话也有道理,到底能不能治好,还要看最后的结果。” 特纳还是微微笑著:“弟弟说的是,不过作为哥哥,我真心诚意地希望你能康復。” 他说完之后就离开了这里,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默中。过了一会儿,亚舍才又开口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这不是一般的眼病,而是因为中了一种十分奇怪的毒。”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亚舍的脸色微微一变,虽然只是一瞬间,却正巧被她捕捉到这个细微的变化。 “病因我没兴趣,我只要结果。”他的微笑总让人觉得看不透。 “我现在也只能尽力试试,如果將雄黄、树脂再加上曼德拉草根一起熬煮,连喝三十天的话,应该会有起色。”她不慌不忙地说道。 “那也好,那么这段时间你就暂时住在王宫。”亚舍说道。 “什么?”她吃了一惊。 “就由你亲自煮药,亲自端给拉美西斯王子喝下去。绝不能换假他人,明白吗?” 玛格瞥了那个难对付的王子一眼,心里一阵叫苦,就在犹豫的时候,又听到亚舍低低说了一句:“如果你能治好王子的话,王一定会好好赏赐你的。你能得到很多想要的东西。” 得到想要的东西?听到这句话时,她的心里微微一动,自己千里迢迢来到埃及不就是为了……如果能治好王子,自己不就能有更多机会接近那样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好,我答应你。”她点了点头。 “二王子,你觉得怎么样?”亚舍转头望向了拉美西斯。 拉美西斯冷哼了一声:“你愿意白费功夫就隨便你,不过我告诉你,如果三十天后没有任何效果的话,她的下场就和之前那些医生一样。” 走出拉美西斯房间的时候,玛格忍不住问了那个所谓的下场是什么?可亚舍只是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笑著让她不用担心。 她疑惑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刚才那个冷漠又囂张的王子殿下正搂著那头杀敌者,他將头深深地埋进了杀敌者粗硬的鬃毛中,一动也不动。此时夕阳似血,人与狮,风与沙,来自沙漠的热风吹起那丝丝长发,纠缠著,纷扰著,如黑色的曼陀罗狂肆地绽放,形成了一幅妖艷、诡异而绝美的画卷,却又带著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和无措。 玛格觉得自己对他似乎又有了那么一丝同情:失去了光明,被很多人所遗忘的王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吧。 杀敌者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抬头对著她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再次无声地威胁了她一次。她赶紧回过了头,拍了拍狂跳的心,背后驀地冒起了一股寒气,拉美西斯所说的下场,不会就是被当做杀敌者的食物吧? 充满磨难的日子终於开始了。 虽然早已做好了倍受折磨的思想准备,但这个阴阳怪气的王子殿下,还是让她无数次有了將药泼在他的脸上,然后大喊一声我不干了的衝动! “这么烫,你想烫死我啊!”还没等她转身,伴隨著一句骂声,刚刚端上的一罐药就被他无情地扔在了地上。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再忍耐,然后又出了房间,將雄黄、树脂和曼德拉草根在一起捣烂,加热煮成糊状后,等著药凉了才再次端了进去。 “这下总可以了吧。”她没好气地端到了他的面前。 拉美西斯面无表情地端过了药,手指刚碰到那铜药罐就挑了挑嘴角,二话不说地故伎重演,还好玛格早有防范,身手敏捷地接住了药罐,才没有让刚才悲惨的情景重现。 “这次——太冷了!”他那薄薄的嘴唇动了动。 “那你到底要怎样!”什么叫做忍无可忍的心情,她算是体会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角:“你这样的人我看多了,都是先把自己吹得天乱坠,最后还不是什么办法都没有。如果只是想骗点赏赐,我劝你还是早点滚吧。” “骗赏赐?”这句话大大挫伤了她的自尊心。 “难道不是吗?”他的嘴角边漾起了一个略带讥誚的弧度。 “拉美西斯,你不要小看我!”在一忍再忍之后,她终於爆发了。 他似乎有些惊讶:“低贱的人,你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 “我不但直呼你的名字,我还要好好教训你!”她也不管杀敌者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著她,一把抓起了他的衣服,恼道,“你以为我这么愿意为你看病吗?你以为我就这么愿意医治你吗,你这个没教养的傢伙!偶尔你也该相信別人一次吧!如果你愿意一辈子都看不见东西,一辈子都这样在黑暗里度过,好!那就再把药罐摔了好了!如果连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么就没人可以救你!任何人!”一口气把所有的怨气发泄了出来,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不过这种好状態只维持了几分钟,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 拉美西斯的脸色极其怪异,仿佛正按捺著怒气还没有发作。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完蛋了,刚才自己是出了一口气,可拉美西斯一定怀恨在心,啊啊,说不定会把她给杀敌者当食物……“王子……” “出去!”他厉喝一声。 “我……” “听到没有,马上给我出去!” “知道了!” 她连忙三步並作两步地窜出了房间,靠在墙上轻轻拍著自己的胸口。刚才拉美西斯的那个样子真够怕人的……“你没事吧?”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她身侧传了过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她稍稍安了下心,转过头对著那个人回答道:“特纳王子……我没事。” “还没事?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是在拉美西斯这里遇到了不快。”他大步走了过来,安慰道,“不过不用担心,他向来是这样的,以前的医生也被他赶走了很多。” 玛格有些感动地点了点头,大王子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呢。同样是一个父亲生的,两兄弟的性格怎么会差那么多……“我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食物,不如你就和我一起用晚餐吧,顺便和我说说弟弟的病情。”他那充满诚挚的笑容,似乎让人很难说出一个不字。 埃及王室所享用的食物十分丰富,不但有鹅肝酱、鲜嫩的蔬菜沙拉配上橄欖油、新鲜豆、石榴和甜点,用无果、葡萄、李子、枣和西瓜拼成的埃及果碗,此外还有塞提一世登基那年酿造的三角洲红酒。 玛格一边享用著食物,一边回答著特纳的问题,差不多都和拉美西斯病情的进展有关。 “你是说这七天拉美西斯一点药也不肯吃?”特纳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是啊,他不吃药,我也看不出有什么进展。”玛格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虽然很气愤,可不知为什么却又有些为他担心。 在特纳那里用完晚餐回来,玛格在拉美西斯的门外看到了正端罐子出来的宫女。那宫女一见她就兴高采烈地告诉她二王子刚才把药全吃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了看那个空罐子,眼中掠过了一丝喜色,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笑意,在嘴角边慢慢化开。 那个傢伙,到底……还是没有放弃自己。 (本章完) 第5章 落水 第5章 落水 第二天,当拉美西斯看到她的时候,虽然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可眼中却少了几分惯有的讥誚之色。“从来没人对我说过那么大胆的话。你这无礼的女人是第一个。”他没好气地开了口,“我告诉你,就算你能治好我的眼睛,到时我也要重重惩罚你的无礼之举!” “好吧好吧。”她顺口应道,不慌不忙地將药递了上去,然后面带欣慰地看著他喝了全部的药。 儘管当时是被威胁才救了他,儘管答应救他也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可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很高兴看到他能喝光自己的药,也许这就是身为一个医生的幸福吧。 趁著拉美西斯喝药的时候,她打量了一下周围,这些天来她早就留意到了,这里整座王宫都掛著暗色的帷幔,让这个本来就缺少光明的地方看起来更加阴暗,再加上拉美西斯那张几乎常年不变的冰山脸,更是让人觉得压抑万分。虽然拉美西斯看不见,但这样的氛围无意之中会给他带来一种压迫感。 “外面已经是夏天了呢,今天的阳光好像特別灿烂。”她笑眯眯地说道。 “关我什么事。”他毫不领情地回了句。 “拉美西斯,你不能总待在房间里,你也该出去走走,园里的莲开得很美呢。”她不失时机地提出了建议,但这个建议立即被他的一盆冷水所否决。 “我又看不见,出去了也感觉不到什么。白费时间。” “这是医生的命令!”她也有些火了,故意用起了激將法,“你到底去不去,难道是怕到了外面会摔跤?”“就算我瞎了,我也从来不会摔跤!”他果然被激起了逆反的情绪,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去就去!” 孟斐斯的天空就好像尼罗河水一样碧蓝无垠,偶尔一片绵长的云飘过,也薄得像被撕扯过的细纱。园里的无果树上果实纍纍,压弯了树枝。密密的枝叶交错,微风一过,翠绿的叶片轻晃,牵动一整潭金色的星星点点。池塘中的白色莲一片一片优雅地舒展著,隨著轻风漾出了丝丝清香。 “二王子,你喜欢吃无果吗?”玛格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拉美西斯,拉著他来到了无果树下。 “梆!”一个无果不偏不倚地打中了拉美西斯的脑袋,气得他皱起了眉。 “你看,谁叫你平时不经常出来走走,现在连无果都欺负你。”她打趣道。 拉美西斯的眉皱得更紧了:“来人,把这棵树给我砍……”话还没说完,他的嘴里就被塞入一个熟透了的无果,將他的后半句话给堵了回去。 “二王子,这棵树的果实好甜啊!你也尝尝!”玛格已经顺手摘了好几个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种无果是从大马士革那一带移植来的,当然比一般的无果要甜很多。当然了,你这种没见识的平民不知道也不奇怪。”拉美西斯顿了顿,似乎有些惊讶,“当初父亲將树苗买来的时候,我还很小,没想到已经开始结果实了。这个位置有一棵还是我亲手种下去的。” “那你也尝一口。”她自动过滤了他冷嘲热讽的那部分。 不知出自什么原因,他这次倒没反驳什么,还真的把那枚塞进嘴的无果吃了下去。 “怎么样怎么样?”她急迫地问道。 他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似乎有些感怀地说了两个字:“很甜。” “那好,你再跟我来。”她又拉著他来到了池塘边,望著池子里盛开的白色莲笑了笑,“那么,二王子,你有没有闻到莲的香味?” 拉美西斯有些不解地点了点头。 玛格忍住了笑:“嗯,你刚才不是说出去了也感觉不到什么吗?可是现在你看,即使没有双眼的帮助,你也能尝出无果的甘甜,也能闻到埃及白莲的香味,也能触摸到一切你想触摸的东西。你也能感觉到这个美丽的园,不是吗?就算看不到的时候你就已经能做到很多事情了,再说,如果你的眼睛治好了,还有很美好的未来在等著你。所以,拉美西斯,你一定要给自己信心,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 拉美西斯的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震动,但很快又被惯有的冷漠神色所代替。 “好多废话。”他冷冷说了一句,侧过了头去。 “不过你昨天把药喝完了,这也算是个好进展。”她笑嘻嘻地扶住了他。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奇怪神色,驀地甩开了她的手,闷声道:“我用不著你来扶!” “二王子,你別往那里走!”玛格一看拉美西斯正摸索著朝著池塘的方向走去,连忙追了上去,没想到因为池边的泥土十分滑泞,她也太过心急没留意,脚下一滑,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掉下了池塘……冰冷的池水从四面八方而来,瞬间淹没了她的头顶,玛格在水里使劲扑腾著,从小到大,不知为什么,这游水的本领却总是学不会。想喊救命,刚开口就被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再想这里现在只有拉美西斯一个人,总不能指望个瞎子来救她吧,这次可真的完蛋了……就在她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的时候,有一种力量突然托住了她的身体,当她的脑袋被托出水面的时候,首先感觉到的,是一股清新的气流扑面而来,流向她的五臟六腑,就好像清晨起床的时候推开窗户,窗外一片明艷璀璨的朵夹著晨露与香扑面而来,就连血液也变得无比舒畅。她的身体因这美妙的气流而恢復生机,本能地张开唇齿,贪婪地呼吸。脑袋也慢慢地清醒起来,但又隱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身边的人……她心里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拉美西斯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由於这样近的距离,所以她还能清楚地看到他那两排扇子一样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抖动著。 她的脸“唰”地红了。 这个时候,她倒有些庆幸对方是看不见的,不然的话……第一次发现,原来少年那双纤长的手臂可以如此坚定和有力……这时,宫女和侍从们也纷纷赶了过来,惊慌失措地將这两人拉了上来,一看王子没事,大家才稍稍鬆了一口气。 “拉美西斯……我……谢谢你……”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跳下来救她的人——居然是他。 “我救你,只不过是因为还需要你为我治病。”他冷冷地回了一句,看起来並不想接受她的好意。 这个彆扭的傢伙……她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挽起了一个真挚的笑容,诚心诚意地对著他:“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看,你真的能做到很多事。我这个看得见的人最后还不是全靠你。” 他的睫毛又重重抖动了一下,像是想要掩盖什么情绪似地侧过了头,面无表情地甩出了两个字:“囉嗦!” (本章完) 第6章 復明 第6章 復明 日子不知不觉快过去了一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玛格不但每天亲自製药熬药,还趁著閒时,將拉美西斯那原本阴沉沉的宫殿换了个样。那些暗色的帷幔全都被她换成了浅色的绘著纸莎草纹的帷幔,房间里摆放了新採摘的莲,瓣上还带著新鲜的露水,在阳光下变幻出七彩色泽。 这段时间里,特纳王子也常常约她一起吃晚饭,两人也相处得十分融洽。 今天玛格一踏进拉美西斯的房间,就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再看看他身旁的杀敌者,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些天来,她和杀敌者也混了个半熟,虽然对方还是经常用不屑的眼神鄙视她,但明显对她没什么敌意了。有时她小心地摸摸它的皮毛,它也很难得地默许了。 像往常一样,她也伸手摸了摸它的背,没想到它突然发起怒来,低吼一声,毫无情面地朝她的手腕咬去! “杀敌者!”拉美西斯也觉察出了异常,连忙大声喝止它。 杀敌者的牙齿已经划破了她的手背,被主人一声大喝硬生生喝住了。它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乖乖地退后了几步,缩到了墙角处蹲了下来。 “你没事吧?”他低低问了一句。 “没事……”她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手上的伤痕,“杀敌者怎么了?我看它好像和平常不大一样。” “不知道,早上从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来后,它就变得很奇怪。”拉美西斯顿了顿,担心地接著说道,“可问了那些侍从,他们都说不知道。” 这是玛格第一次看到拉美西斯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担忧的心情,不过也难怪,对於从小就失明的拉美西斯来说,杀敌者是他最为忠心的伙伴了吧,或者说,也是最好的朋友。在他充满孤独和寂寞的日子里,也只有杀敌者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有些酸酸的,忽然有种想为他抹去一切担忧的衝动。 “也许它是生病了,我来帮它看看。”她上前了几步,走到了杀敌者的面前,低声道,“我知道你不舒服,所以想替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没有恶意的,所以你也要乖乖的,不可以咬我知不知道?” 杀敌者好像真的听懂了一样,低低呜咽了几声,她轻拍它的背部,它的神情渐渐缓和起来,態度也温顺了很多。 她仔细地查看起来,终於在杀敌者的前爪处发现了一点异常。 “哦,原来是它的脚上扎进了一根金合欢刺,怪不得会这么狂躁不安。”她回头对拉美西斯说道。 “金合欢刺?那你赶紧想办法替它拔了。”他焦急地命令道。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拔掉刺倒是没问题,可问题,从狮子爪子上拔刺,倒还是她的头一次。 “杀敌者,你的爪子里有一根刺,就是它害得你这么不舒服,现在我要帮你拔掉,你要像刚才一样乖乖的好吗?”她蹲下了身子,摸摸它的头,细声细语地和它商量著。在看到杀敌者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哀求的神色时,她才放心地抓住了它的脚,杀敌者好像也知道她要帮助它,一动不动,温顺地任她摆弄。 拉美西斯坐在那里,静静地聆听著周围的动静,儘管明知看不到什么,却还是忍不住將目光投向那个方向。 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就在他略感失落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眼前的黑暗竟然一点一点地褪去,幻化为模糊不清的影像。他所望去的那个方向,居然勾勒出了隱约的轮廓,黑白的画面渐渐开始有了顏色,渐渐开始变得越加清晰……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阿蒙神啊,他竟然看到了杀敌者的模样……看到了那个异国来的女孩子……阳光照在她的侧面,淡淡地散发著光泽,仿佛夕阳中一枝清雅的蓝莲般一尘不染。那一种低眉垂瞼的专注与温柔,居然让他有些陌生的感动,在一瞬间甚至忽略了自己已经恢復了视觉的惊喜……然后,他看到她兴高采烈地抬起了头,衝著他叫道:“拉美西斯,看,看,金合欢刺已经被拿出来了!杀敌者没事了!” 杀敌者一声低吼,居然像只猫咪般用头亲热地蹭了蹭她的腿。 他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著她走去,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將她和杀敌者一起重重地揽入了怀里,低声说了一句:“我能看见了。” 她先是一愣,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揽住了他,欣喜万分地一遍又一遍地確认:“真的吗?拉美西斯?真的吗?你真的看到了?” “看到了——原来那个囉嗦的女人……”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促狭的笑意,“不过是个小丫头。” 他那双黑如子夜的眼,在夕阳的薄光中扑闪著如水的金辉,仿佛有什么在里面微微晃荡著,流动著神秘而蛊惑的光彩。多么美丽的眼睛……她好像听到了在自己的胸腔內,有蝴蝶破茧而出,缓缓打开了优雅翅膀的声音……“小丫头,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对方眯了眯眼睛。 玛格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推开了他,神情慌乱地反驳道:“我这是为你高兴,而且,而且,也是你自己先抱住我和杀敌者的好不好?” “我不过只是想庆贺一下,可有人却一直抱著我不放……”他露出了被占了便宜的无奈表情。 “谁抱著你不放……”她囁嚅著回了一句,心里却是有些纳闷,恢復了视觉的拉美西斯好像比之前更可恶了一些呢。 不知为什么,心跳还是乱七八糟,却有不能遮掩的一丝欣喜瀰漫心头。 拉美西斯王子恢復了视力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王宫,法老大喜之下立刻召见了玛格。 “年轻人,你治好了我儿子的眼睛,想要什么赏赐,你儘管提出来,我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玛格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动,抬头望了一眼拉美西斯。今天的他,和以往完全不同,浑身似乎散发著太阳般闪耀的光芒,鹰和眼镜蛇交缠而成的环型金饰压著乌黑细润光柔的长髮,一双黑曜石般的深色眼眸正霸气而不失笑意地注视著她。 恢復了光明的拉美西斯,仿佛连自己也重新回归了光明,曾经的阴鬱黑暗,已经被明亮温暖所代替,只不过,唯一不变的只有他的傲慢和唇边那抹讥誚的神色。 “是啊,玛格,你有什么要求?”亚舍也在一旁笑道。 她犹豫了一下:“那是不是什么要求都可以?” 塞提身边的图雅王后也笑了起来:“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什么要求都可以。” “玛格,你从巴比伦远道而来,现在也不知道住在哪里,不如就提出留在宫里工作的要求好了。”特纳在一旁善意地提醒道。 “特纳,我已经有决定了。”玛格感激地望了特纳一眼,再收回目光的时候,发现拉美西斯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她並没有多在意,只是在迟疑了片刻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尊敬的王和王后,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能在神庙里工作。” 她的话音刚落,眾人就譁然一片。神庙平时是很少有女人出入的,更何况还是个来自异国的女人。 连塞提法老也似乎有些为难:“这个要求……” “王,虽然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之前您已经说过什么要求都可以,如果食言的话,恐怕会有失您的威信。”她不慌不忙地提醒道。 “她说的对,您应该答应这个要求。”亚舍適时地插了一句,“您不能在一个小女孩面前失去您的威信。就让她做些文书的工作好了,这份工作偶尔也会由女性来担任。” “可是,她毕竟是个外国人……”有人又提出了异议。 “这倒也不完全是。”特纳也微微一笑地开了口,“听玛格说,她的父亲是巴比伦人,可母亲却是埃及人,这也是她能说这么流利的埃及文的原因,所以,她也算得上是半个埃及人。” 玛格衝著他微微抿了抿嘴,没想到平时聊天时说过的话,他也记得这么清楚。 塞提思索了一阵子,像是下了决心地点了点头:“好吧,玛格,以阿蒙神的名义,我允许你可以去神庙工作。” 玛格激动地差点跳了起来,但还是拼命按捺住了內心的狂喜,带著可以算得上平静的神情朝著法老行了行礼,“谢谢王,谢谢!” “不过,在神庙工作的时候,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继续住在王宫里。”图雅王后微笑著说道,对於这个治好了自己儿子的女孩,她有著一种莫名的好感。 玛格愣了愣,一抬眼正好撞上了拉美西斯的视线,脑海里不知怎么浮现出了之前他抱住她的画面,面色不由微微一红,连忙避开了他的目光:“不,不用了,王后,我还是和之前一样借住在亚舍家好了。不知道亚舍你会不会介意……” “怎么会介意,我欢迎之极。”亚舍泰然自若地打断了她的话。 她也没抬头去看拉美西斯的反应,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慌乱个什么劲。不过,这种烦人的心情很快就被从心底涌出的喜悦所代替。 太好了!之前所付出的一切都没有白费,终於能名正言顺地进入神庙了,她又怎么能不激动? 因为,她所要找的东西就在神庙里啊! (本章完) 第7章 神庙 第7章 神庙 第二天一大早,玛格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位於孟斐斯城东面的神庙。 神庙外,在保护著神庙的狮身人面像之间,一棵棵棱柳枝叶繁茂。巨大而厚重的神庙石墙染上了暖暖的色调,大门上的青铜也闪著耀眼的光芒。 走进神庙內,纵深百公尺的大堂排列著一百多根巨柱,几乎占满整个空间,只剩下纵横曲折、在柱间交错的迷宫小巷。初升的太阳正爬过高大的塔门,染红了厅中一百多根莲大圆柱,投射在雄伟壮丽的神殿上。渐渐地,阳光移到排列整齐的狮身公羊头像上,那是阿蒙神的化身之一,每只狮身公羊头像下都站立著一个小小的法老,接受著神的庇佑。柱上还绘饰了一幅幅法老王向眾神献祭的画面。图案鲜丽耀眼的色彩只有在特定的时辰才会显现出来,因此也只有一年到头都在里面,才能隨著光影的转移,一根柱子换过一根柱子,一幅景象接著一幅景象地看遍这些世人所无法得见的宗教仪式。 抬头望去,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无论是巴比伦人,还是埃及人,或者是別的国家的人,都要將神庙建得这样夸张,因为容易自负的人类只有感到自身的渺小时,才可能敬畏神灵。 在神庙里,她被安排做一些简单的文书工作,整理宗卷,倒是十分轻鬆。掌管著神庙內一切事务的费克提大神官似乎並不喜欢玛格的到来,一直对她极为冷淡。对这种情况,她也不觉得意外,毕竟自己只是个靠“关係”进来的闯入者,现在她只希望早点能完成任务,早点回去。毕竟,她来埃及的目的就是为了那样东西。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流逝了。玛格趁著在神庙工作的便利,也查看了不少地方,却始终没有发现那样东西。可是父亲明明说过一定是在这座神庙里的,到底会放在哪个地方呢? “玛格?你在发什么呆?”亚舍的声音將她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啊?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听到之前他说了什么。 “我是问你在神庙里工作得习不习惯。”他顺手递过来了一盆无果,“对了,你好像很久没去王宫了吧?” “嗯,二王子殿下……他还好吧?”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二王子殿下现在比以前开朗了许多,而且十分积极主动,王也將一些事情交给了他去做,他办得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亚舍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讚赏之色。 “那他最近不是很忙?可他常年都在屋子里待著,体质並不好,身体可能会一下子受不了的,牙病也很容易復发……”她自顾自地列举著可能出现的病症,没有留意到亚舍的眼中微光一闪。 “不过比起另外一件事,恐怕这些事都不算什么了。”亚舍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葡萄酒,“特纳王子最近送了拉美西斯殿下许多侍妾,说是作为他眼睛康復的礼物,这下可有的他忙了。” 侍妾?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两个字,玛格的心底泛起了一丝淡淡的酸涩,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这么多侍妾,我看他这两天就会犯病……” 她的话音刚落,宫里的人忽然匆匆忙忙地来传话,说是拉美西斯殿下牙病发作,让玛格立刻进宫。 亚舍促狭地抿了抿嘴唇:“玛格,你的乌鸦嘴还真够灵的。” “你就別取笑我了!”她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连忙跟著那人进宫去了。难道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被她这么说两句,那个傢伙居然真的犯牙病了? 还没踏进拉美西斯的房间,她就听到从房里传来高高低低的女人声音,还有不同的浓郁香味飘散在空气里,令她控制不住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的天!她头痛地嘆息,怎么这个时候,屋里还有这么多的美女! “喂!让让!让让呀!”拉美西斯的床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玛格挤了半天也挤不到跟前去。身材娇小的她哪里是那些高大丰满的女人的对手! “你们这群女人!都给我滚出去!”她终於火了。 但那些美女们置若罔闻,根本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 “你们的王子大人都快掛了知不知道?还不快滚!”玛格不得不仰天大吼一声。 第8章 金字塔 第8章 金字塔 这一天將近黄昏的时候,玛格还在继续著神庙里的工作,忽然看到费克提神官示意她可以早点回去,並告诉她门外有人正等著她。 当她满怀疑惑地走出神庙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策马而立。 他飘飞的长髮,他高扬的大氅,他的举手投足,他的眉梢眼角,无时无刻不在绽放著如同太阳般光辉夺目的金色光芒……他是如此耀眼,他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当王的,他的身上充斥著王者的气息……玛格愣在了原地,震惊地望著那个少年,直到那个少年策马走到了她的身前,她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叫了一声:“拉美西斯?” 拉美西斯二话不说,伸手將她一把捞上了马。 “喂,你要干什么?你的病又復发了吗?牙齿又疼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她完全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只能胡乱猜测起来。 “你这个女人,又来诅咒我了!没病就不能来找你吗!”他似乎有些恼怒,將她紧紧搂在怀里,扬起了马鞭重重一甩,骏马立刻箭一般地向前衝去。 风声呼呼地在耳边掠过,在顛簸的马背上,玛格能感受到从身后传来的炽热的温度,仿佛火烧一样,连同她的面颊一起都烧得通红了。 也不知在风中急驰了多久,拉美西斯终於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他先下了马,然后又伸手將被顛得七荤八素的玛格抱了下来。 玛格在一旁站定,这才发现原来拉美西斯將她带到了大金字塔附近。 透过阳光,大金字塔的尖端闪耀著生命的光辉;在它的身后,哈夫拉与门考拉两座稍小的金字塔在蓝天的背景下与大金字塔连成一线,在无边的暗夜降临时將会指示著天空上的猎户星座——那是奥西里斯神伟岸的身躯。 “这座大金字塔,还是一千多年前的胡夫法老修建的,到现在为止还是屹立在吉萨高原。”拉美西斯低低开了口,“在我们埃及有句谚语,人类惧怕时间,时间惧怕金字塔。” “很贴切的谚语呢,说不定再过几千年,它还是屹立在这里,不过我们都已经化做尘埃了。”她颇有感触地应声道。 他抬眼望著她,神色异常的温柔:“太阳很快就下山了,这才是金字塔最美的时候。” 她的心里一动,在巴比伦的时候,她就听人说过,金字塔最美的一刻,就在於日落时分。难道他特意带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欣赏这最美的一刻? “看,太阳下山了。”他指了指西面的天空。 在广辽空旷的吉萨高原上,迷濛的夕阳沉落在西方的天际,勾画出金字塔古老而朴实的线条,土褐色的石墙扫上一层淡金的光膜,彷佛与风沙上的黑影互相呼应,吟啸出一首盪气迴肠的千年之歌。可金字塔的美,不只在於日落时分展现的苍茫与淒丽,更在於那份在衰落前也不曾失色的气魄。多少次的日起日落,它悠远的目光始终凝望过千秋万代,沉淀在时间的洪流里,漠视尘世的聚散无常。 这份美,超越岁月,属於永恆。 不远处,狮身人面像坐立其中,默默守护著身后的金字塔,忧患与共千载的岁月。远处是高原上伸展的沙漠,在金字塔漆黑的剪影下,慢慢横踱过数只骆驼的身姿,安静的人影骑在驼背上,为远方的天空添上几笔墨黑,微风掠面而过,彷佛在延续一段自千古以来也不曾停断的旅程。 “真的很美。”她由衷地感嘆道,“將来等我回了巴比伦之后,我一定也会记得这么美丽的情景。” 她专注地看著夕阳隱没在了地平线下,並没有留意拉美西斯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夕阳刚落下,月亮就缓缓升上了天空。沙漠上吹来了夹杂著沙尘的热风,带著白天阳光的乾燥味道。 “我们也该回去了吧?拉美西斯?”她担心地看了看他,“你的牙病还没完全好,还是早点回宫休息比较好。” 他好像没听见似的抬头望著天空中的满月,忽然开口问道:“玛格,你听说过关於月亮的传说吗?” “什么传说?” “传说月亮里面住了一只持有刀械的兔子,它是个好战的精灵,总要把恶鬼的头都剁下才甘心。” “好奇怪的传说。”她诧异地看著他,少年也微笑回视,夜风又吹起他柔顺的发,散在星空下,比天上的明月更要耀眼。一双黑眸在背光的阴影下未减明亮,闪烁如苍狼夜里狩猎的目光,又带有尼罗河奔流在夜色下的柔美,他就这样注视著她,依旧俊秀,依旧温柔,只带著纯粹的笑意。 “对了,这个给你。”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抓起了玛格的手,把东西往她手里一塞。 玛格摊开了手,看清原来那是一枚精致的护身符,纤巧的女神像展开背后绚丽的双翼,她的眼眸是深邃的幽黑色,磨碎一块上好的黄金,调上那如月光碎片的白银,以黑濯石提炼出华丽的乌墨,再加上红玉髓、绿松石和蓝水晶,仿佛用了世上一切最耀眼的光采,赋与它永远的灵魂与生命。 有一些感觉,一些奇怪而温柔的感觉,在她的心底滋生而出,似乎叫人怀念,却又是那么模糊,连她自己都看不清。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想还给他。 “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他的脸色一沉,显然生气了。 玛格清楚他的脾气,知道再拒绝的话他一定会发飆,於是只好放入了怀里。有时她还觉得这个傢伙的脾气真是难以捉摸,前一分钟可以很温柔,后一分钟却立刻翻脸,一点情面都不讲。 回到亚舍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亚舍正在她的房里等著她。 “听说今天二王子和你在一起?”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玛格点了点头,心里不由暗暗佩服这位宰相大人的消息真是不一般的灵通。 “他只是带我去看了夕阳下的金字塔。” “夕阳下的金字塔……”亚舍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但很快又恢復了常色,“玛格,你觉得二王子是不是变了不少?” 玛格点点头:“现在的他,就像太阳一样耀眼。” “耀眼的太阳,这个比喻倒也贴切。不过,你一定不知道,其实他在失明以前一直都是这么耀眼的。”亚舍笑了笑,仿佛在回忆著什么,“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才五岁,而我也不过是个低等官员。我因为犯了错被上司责骂,而偷偷躲在园里哭。那时的他就像太阳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虽然是小小年纪,却难以置信地安慰了我。” “原来他小时候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玛格想像著小时候的拉美西斯,心里漾起了一种柔软的感觉。 “不过在他的十岁生日晚宴之后,一切都改变了。他的眼睛忽然失明,从此他就將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再出来,而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怪癖。宫里的医生和神官们都束手无策,但我不想放弃,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在期待奇蹟的发生。直到——我遇到了你。” “怪不得你对他一直那么在意。”玛格恍然大悟地说道,那时的拉美西斯,一定就像太阳一样温暖了亚舍的心吧。 “所以,我要真心实意地对你说一声谢谢。”他的眼睛里涌动著温润的光泽。 “这个……不用谢。我是个医生,这也是我该做的。”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忽然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是,为什么好端端的在生日晚宴之后就失明了?难道没人查得出来吗?” 他敛起了笑容,沉声道:“其实我一直怀疑是宫里的人做的,但一直找不出证据。” “宫里的人?”她的背后冒起了一股寒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拉美西斯现在恢復了视力,不是又很危险?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害拉美西斯呢? “对了,听说从下埃及那里运来了一些狮子,王好像要將这些狮子交给拉美西斯调教,將来或许在战场上能派上用场。”他不著痕跡地转移了话题。 “调教狮子!那不是很危险?” “拉美西斯连杀敌者那样凶狠的狮子都能制服,应该没有问题吧。”亚舍倒不担心。 玛格的脑海里浮现出杀敌者像只小猫般舔著拉美西斯的手的画面,不由也笑了起来:“那倒也是。” “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你还要去神庙。”亚舍转身离开,没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又继续向前走去。 玛格回到房里,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精致的护身符,想了想,將它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冰凉的护身符贴近她的胸口,可不知为什么,却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就好像——那种沐浴在阳光下的温暖。 (本章完) 第9章 驯狮 第9章 驯狮 在玛格的精心治疗下,拉美西斯的牙痛症状很快就好转了。 “这是最后一次擦药了,只要別经常吃纸莎草幼苗,你的牙痛就不会再犯了。”玛格一边说著,一边小心翼翼地替他在脸颊抹上了药。 “知道了,囉嗦!”他没好气地侧过脸。 “你还嫌我囉嗦?那以后你再犯病的话別来找我!”她手下用了点劲,满意地看到了对方因疼痛扭曲的表情。 “你这个大胆的女人!”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的面色一红,正要说话,却看到宫內的侍从匆匆走了进来,一脸担忧地稟告道:“二王子!从下埃及运来的那只为首的狮子,不知道为什么什么东西也不吃,看起来好像是生病了!” “生病了?”拉美西斯立刻站了起来,披上了披风大步向外走去,说了一句,“玛格,你也跟我来。” 狮子们都被送到了位於王宫附近的一个封闭式场地里,不但有从下埃及运来的,更有千里迢迢从利比亚而来的。每一头狮子都被单独关在木製的大笼子里,只要有人靠近它们,它们就极不友善地朝人们呲牙低吼。 不过当拉美西斯和杀敌者一起出现的时候,它们囂张的气焰似乎就被压制了一些,看起来它们似乎有些惧怕拉美西斯。 但对於玛格,它们就完全不放在眼里了,几乎是万眾一心地用低吼和瞪眼恐嚇著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女孩。 这些欺软怕硬的狮子们……玛格气恼地瞪著它们,没好气地问道:“到底是哪只狮子生病了?我看它们都健康得很!” 拉美西斯忍著笑,指了指其中一只无精打采的狮子道:“应该是这只吧?” 玛格走上了前,在接近它之前也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她的这种囉嗦沟通法还真是管用,狮子居然慢慢收起了敌意,允许了她的接近。 玛格很快就查出了病因。她手脚麻利地从皮匣里拿出一把铜片和木柄组合成的刀子,又吩咐侍从们去准备了一些百合。 “它怎么了?”拉美西斯好奇地挑了挑眉。 “它的右腿这里长了一个东西,需要立刻切除,百合有麻醉的作用,这样它就不会太痛苦。”说完,她熟练地撕开了侍从摘来的百合,將它们捣成了糊状。 狮子也颇通人性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她为它上麻药。 “这样真的可以吗?”拉美西斯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信不过我就换人。”她瞥了他一眼,“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一边去,別在这里碍手碍脚。” “什么?你敢说我碍手碍脚?”拉美西斯被这句话噎到了,但想了想,还是按捺住了不爽,怒气冲冲地走到了边上。这个大胆的女人,简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没过多久,玛格就替狮子完成了手术,小心地用纱布缠好了那个伤口。她笑著摸了摸狮子的脑袋,低声道:“放心吧,好姑娘,很快你就没事了。” 那狮子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手,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其他那些狮子似乎也对她表露出了友好的態度,那低低的吼声更像是一种感谢。 “这是怎么回事?”她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 “可能是感谢你救了它们的同伴吧。”拉美西斯这才走了过来,查看了一下狮子的伤口。 “啊,我知道了!”她兴奋地笑了起来,“拉美西斯,你看!这是唯一的一头母狮子,一定是感谢我治好了它们的梦中情人,所以它们才对我那么友好!” 拉美西斯不置可否地扬了扬唇角:“只有你这个笨蛋才会那么想吧。” “那你还让一个笨蛋来帮忙,是不是说你连笨蛋都不如呢?”这次她的反应倒是奇快。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逞口舌之快要付出的惨重代价。 他一反常態地没有发怒,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对了,既然狮子们对你这么友好,那么你就来帮我一起调教这些狮子吧。” “誒?”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誒什么誒,这是本王子的命令!” 接下来的日子,玛格不得不鬱闷地接手了这个工作。要不是因为背负著找到那样东西的艰巨任务,她还真想甩手不干了。现在这样一来,她逗留在神庙的时间更少了。要想找到那样东西更是遥遥无期。 这些天来,她终於和狮子们慢慢混熟了,多亏了那只美女狮子的关係,她和它们之间的沟通似乎还不错。只是其中一只左耳上有个黑色斑点的狮子似乎总是鬱鬱寡欢,对她也是爱理不理的。这期间,特纳王子也来看了她几次,每次来还都为她带来美味的食物和饮料,玛格对他的好感度,更是直线般上升。 一段时间之后,玛格和狮子们也渐渐混得越来越熟。她索性採取了將狮子放养调教的方法,倒也是颇有成效。而拉美西斯更是將这个艰巨的任务完全甩给了她,一共也没有来过几次。而在这个时候,为了庆贺拉美西斯恢復视觉,各国时节都纷纷前来孟斐斯进贡,塞提一世也为此举行了盛大的宴会。 在举行宴会的当天,玛格刚刚享受完埃及式的沐浴按摩,立刻就有一群侍女拿著一大堆东西衝到她的房间,不由分说地替她打扮起来。 “玛格小姐,二王子吩咐了要你出席宴会。”为首一位年纪略大的侍女上下打量著她说道。 “什么!我不去!”她大吃一惊。 “不去?这可是二王子的命令!”侍女才不管她的挣扎,大声吩咐著其余几人,“还不动手!” 在一番折腾和折磨之后,玛格终於见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尼罗河三角洲出產的指甲和萵苣子油混合的软膏染红了她的嘴唇,眼睛內缘用方铅粉画出了黑色清晰的眼线,眼际边轻轻扫上了孔雀石粉製成的绿色眼影,脸颊边淡淡抹上了一层粉红色的赭石粉,由绿松石、孔雀石雕刻成莲形状的黄金头饰在鬢边闪耀著光泽,乌黑柔亮的髮丝上隱隱飘来一阵阵如今最为流行的来自希腊与克里特岛的劳丹脂的香味。 不得不说句实话,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也有这么美丽的一面。 在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莎丽长裙之后,她就晕乎乎地被侍女们带到了宴会的大厅里。 一进富丽堂皇的大厅,她就看见了斜倚在一块豹皮上的拉美西斯。他那柔顺的黑色长髮闪烁著美丽的光泽,眼际边描著的墨绿色的眼线,衬得他的双眸更加幽黑神秘,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人总是像太阳之子那么耀眼。 拉美西斯也正注视著她,眼中闪动著让人猜不透的神色。 “玛格,你来了,快点入座吧。”法老慈爱地示意她在一旁坐下。 玛格看了拉美西斯一眼,他的脸上很明显地写著“快点,坐到这边来!”这几个大字,虽然对他的態度很不爽,但她的脚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朝他身边走去。 但刚挪动了一步,就听到身边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玛格,坐到这里来吧。” 她回过头,一看是特纳王子,他正微笑著指著自己身边的位置。再一看,好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那里。 虽然比较想坐到那个傢伙的身边,可是如果拒绝特纳王子的话,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会有些尷尬吧。想到平时特纳王子对她的照顾,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走到了特纳的身边。 宴会上的气氛十分热闹,来自各国的使节们的打扮各异,努比亚使者穿著一件豹皮剪裁的缠腰布,外覆一件褶裙,头上插著七彩的羽毛,还戴了银耳环和大大的手链。克里特使者留著一綹綹长短不齐黑髮,穿著呈內凹型有饰带镶边的缠腰布,来自黎巴嫩的使者们光洁的脸上高耸著尖尖的鼻子……亚舍拍了拍手,只见十几位身姿曼妙,美艷无双的波斯舞娘们踏著乐声翩翩而来,柔媚的舞姿更是將殿內的气氛推向了高潮,她们一边扭动著蛇一般的腰肢,一边大胆地舞到了法老和眾位宾客的面前,热情而风骚地挑逗著这些男人们。 玛格盯著其中一个正在拉美西斯面前晃啊晃的美女,忽然莫名地觉得有种烦躁感。 “玛格,你尝尝,这是我们埃及特有的绽,是以乳香、芳香的油莎草与篤薅香脂混合蜂蜜而成的,味道十分甘甜。”特纳不失时机地递过来一个盘子。 玛格的手刚伸出去,特纳的手却像是一滑,盘子掉到了桌子底下。两人几乎是同时弯腰去找,却又正好撞在了一起。 “没事吧,玛格?”特纳担心地伸手摸了摸她被撞到的额头。 “没事,没事,我的头可硬呢,我看有事的应该是你才对。”她一边揉一边轻轻笑了起来,特纳也跟著笑了起来。 “来,那就尝尝这个。”特纳靠近她的身边,“这下可別再掉了。” 此时的玛格完全没有留意到拉美西斯的表情。他正一脸阴沉地注视著这两人,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忍耐著没有发作,而现在,盘亘在胸中些微的恼意忽然像火药的引线似的驀地燃烧起来,他的黑色眼瞳中爆开了一抹刀锋般的锐利。 此时,那个舞娘居然不知死活地靠过来,一边帮他倒酒,一边將自己丰满的只裹了条薄纱的妖嬈身体贴上去,轻轻磨蹭,企图挑起他的兴趣。 “让开!”拉美西斯冷冷地说,用力拨开她的身体,眼睛仍旧一瞬不瞬地盯著那两人,目光追隨著另一个女人的背影。那个舞娘不死心,扭动著身躯,再接再厉地靠上去,使出浑身解数,娇声轻喘著想唤回拉美西斯的注意力。可惜,她找的时候不对。此时的拉美西斯,不仅对她的挑逗完全没反应,而且还表露出了相当的厌恶。当看到那两个人亲昵地靠在一起的时候,他头脑里那根叫理智的弦彻底断掉! 挥手,给了身边那个討厌的女人一个重重的耳光,毫不留情地將她打翻在地。 “啪!”声音大得全部人都听到了,顿时整个大厅一片安静,所有的视线都齐刷刷地望过来。 他站起身,冷笑,將手里的酒杯拋在地上,眾目睽睽之下,大步坚定地朝那两人走去。 “我不舒服,我要回去了。”他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宣布。话虽是对特纳王子说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瞪著玛格。 玛格有点搞不清楚现状,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要回去。就算她再傻,也看出了拉美西斯满脸写的都是“我很不爽,都是你的错”几个大字。 除了没坐在他旁边,她又做错什么事惹得他不高兴了?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她今天晚上似乎根本没跟他说过话嘛! (本章完) 第10章 爱意 第10章 爱意 宴会结束之后,特纳王子將玛格送了回去。 夜晚的王宫格外寧静,月色无声地流淌在白色莲上,淡淡的香味隨著夜风阵阵飘来。偶尔还能听到夏虫发出低低的鸣叫声。 “我的房间快到了,特纳王子,谢谢你。”玛格在离自己住处不远处停了下来。 “玛格。”他静静站在那里,温柔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你今天很美。”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听到他继续说道:“其实,有件事我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不敢告诉你。但是,如果再不说出来的话,我今晚一定会再次失眠了。” “什么事?”她不解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眸,明若星辰,又柔如流水,一瞬间,她不禁屏住了呼吸。 “其实,玛格,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很喜欢你了。” “啊?”她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玛格,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可以以阿蒙神的名义发誓。”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我,我要回巴比伦的。”她脑袋里一团乱糟糟的,只得胡乱找了个藉口应付。 “玛格,不要回去,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娶你做我的王妃。我看得出,你对我也是有好感的对不对?”他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起来。 玛格连忙用力挣脱了他的手,摇了摇头:“特纳王子,我想你是哪里误会了。不错,我是对你有好感,因为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看待,但是,绝对,绝对不是那种喜欢。” “那么你对谁是那种喜欢?”他的神情在月色下显得有些诡异,顿了顿又说了一句,“难道是——拉美西斯?” “怎么可能!”玛格心里一慌,急忙矢口否认。 “那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爱意?”他那一向温柔的脸上竟也有轻微的扭曲。 “我……总之不行……”她第一次看到王子那样的表情,不由嚇得后退了一步。 特纳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態,嘴角微微抿了抿,扯出了一个惯有的笑容:“对不起,是我心急了,没有嚇坏你吧?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的。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那也没有关係。” 玛格刚想说什么,只见拉美西斯宫里的侍女正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一见她就好像见到了救星:“玛,玛格小姐,二王子说是肚子痛,现在正在房里大发脾气呢,您快去看看吧。” “肚子痛?那你快带我去!”玛格心里一急,也没来得及和特纳告別,匆匆就跟著侍女走了。 望著她的背影,特纳王子收起了往常温柔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高深莫测。 玛格赶到拉美西斯房间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风声呼呼而来,她连忙往旁边一闪,还没忘记拉呆若木鸡的侍女一把,只听“砰”的一声,一只昂贵的雕银瓶重重地砸在地上,摔变了形,把木头地板砸出一个深深的坑。 “搞什么!这个傢伙!”玛格有点生气了,这可是会出人命的。 她昂首挺胸地推开门进去:“拉美西斯你到底要怎么样?”她的语气很冲,顺便环顾了一下嚇得抖抖缩缩跪了一地的美女,目光直射向罪魁祸首——正斜倚在软榻上的拉美西斯。心里一股怒气涌了上来,这个傢伙,居然一回来就让这么多美女伺候他! “是你。”拉美西斯深黑的眸子里有亮光一闪而过。 “刚才,没伤到你吧?”他的声音居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可惜在怒火里燃烧的玛格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废话!要不是我躲得快,被砸烂的就不是地板而是我的头了!你这傢伙怎么这么暴力?” 那一瞬间,拉美西斯的眼睛里绝对有一丝歉疚与担心闪过!正当她以为自己看了眼时,他的脸又恢復成万年冰山。 “你们,现在马上从我眼前消失!”他冷冷的话是衝著跪了一地的美女说的。 那些女人如蒙大赦般爭先恐后地逃跑了,几秒钟后,偌大的房间里就又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玛格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呃,这个气氛,好像有点怪呢。 “你来干什么?”拉美西斯对著她冷冷地发话,声音里有一丝焦躁和不耐烦。 “不是你的侍女说你肚子痛吗?要不然我才不会来。”她没好气地回道。 “你不是和我哥哥在约会吗?”他的声音里带著浓浓的醋味,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玛格更是气恼:“你胡说什么,我哪有和你哥哥约会?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很普通的那种!对了,我干吗要和你解释,你又算是我的什么人!”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拉美西斯不但没有发飆,脸色反而缓和起来,甚至眼中还有了一丝淡淡笑意。 “那你的肚子到底痛不痛?不痛的话我可走了。”她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他低声喝住了她,还想继续说话的时候,肚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嘰哩咕嚕声。 他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玛格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我知道你为什么肚子痛了,谁叫你刚才只吃了那么一点就很囂张地离开了。” “真囉嗦,马上给我去准备点吃的!”他面色尷尬地命令道。 这个傢伙,总是这种盛气凌人的態度,好像还是失明的时候比较可爱哦。玛格鬱闷地应了一声。走出了房间的时候,她看到那些美女还在附近没有离开,忽然转了转眼珠,在美女们耳边说了几句。 於是拉美西斯的那些艷丽丰满的侍妾们很快就端著各种食物又一窝蜂似的涌到他房间去了,可怜的他只好继续与那些无聊的女人们周旋,一边发誓下次绝对不能饶了玛格这个罪魁祸首。 一转眼又过去了不少天。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玛格搂著杀敌者,在在无果树的树荫下闭目养神,那些狮子们也在她的身边懒洋洋地打著盹儿。在迷迷糊糊中她隱约听到了有脚步声传来。 她立刻猜到了来者是何人。出现在这里能让狮子们不发出任何动静的人,除了她之外,只有一个人——拉美西斯。 无奈,她只得睁开了眼睛,自从上次晚宴之后,她好像一直没有碰到过他。糟了,难道他还记著那件小事?所以今天来兴师问罪? “拉美西斯,上次我忽然不舒服,所以才让你的侍妾们服侍你,你不会怪我吧?”她清了清嗓子,打算先在气势上压倒他。 “那件事吗……我应该感谢你才对。”他的感谢两字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 “啊,对了,你看狮子们都很乖呢。”她觉得有点不妙,赶紧转移了话题。 他看起来似乎也並不想和她计较这件事,而是忽然问道:“玛格,你的母亲是埃及人?那么你的其他亲戚呢?你本来是来埃及投靠亲戚的吗?” 玛格犹豫了一下:“其实我的亲戚,包括父亲都在巴比伦,我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所以我只是来这里看看母亲生活过的地方,不久还是要回去的。” “回去?”拉美西斯在听到这两个字时,脸色明显变了变,“我埃及不好吗?” “埃及很好啊,可毕竟不是我的家嘛。我的家人都在巴比伦。”玛格一提到自己的家乡,不由来了兴趣,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你知道吗?那里有直耸云霄的通天塔,有宏伟的马克西姆神庙,有美丽的底格拉斯河和幼发拉底河……” “好了!”拉美西斯脸色似乎不大好看,“我不想听了!” 玛格困惑地看著他,这个傢伙,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她又哪里得罪他了? 拉美西斯正要转身离开,就在这时,本来还在打盹的杀敌者却不知为什么忽然直起了身子,出其不意地用脑袋重重撞了他一下! 拉美西思没有料到它的突袭,脚下一个趔趄,不偏不倚正好倒在了玛格的身上! “你快起来,拉美西斯!”玛格在数秒钟的休克后才回过神来,立刻使劲去推他。 拉美西斯却什么话也有说,只是用手略微支起了身子,牢牢盯著她,深邃的眼眸中闪动著一种奇异的光芒。 “你还愣著干什么,拉美西斯,你还不快点起来,你很重知不知道?”这样近的距离和这样危险的眼神让玛格感到浑身不安。拉美西斯的目光一转,又落在了她的脖颈处,眼神明显地一亮,闪动著喜悦的神采。顺著他看的方向一瞄,玛格这次发现他送给她的那个护身符不知什么时候滑了出来。 “你总是这样肆无忌惮地喊我的名字。看来,真的要惩罚你一下了。”他的话音刚落,就没有预料地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咣当!”她的脑中忽然出现了这样的声音,他的吻,炙热灼人,如尼罗河泛滥般一发不可收拾,滚烫的舌在她的唇齿间挑逗缠绵,她的意识在抗拒,內心深处却又都有一种烈火焚身的感觉,眼前一片晕眩,这样热烈的吻,仿佛,仿佛能把人融化……好不容易才恢復了清醒,她用力一把將他推开,怒道:“拉美西斯,你在做什么!” 拉美西斯轻轻扬起嘴角,若无其事地说道:“难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 “谁喜欢了!”她更是怒不可遏,“要玩去找你的那群侍妾们玩!” 他慢慢站起身来,脸上带了一丝促狭的笑容,“不如……再来一次?” 拉美西斯,你,你这个混蛋!玛格气得一跺脚,朝著狮子一指,大声道:“你你你,还有杀敌者,你们统统给本姑娘,上!” 看著拉美西斯衣冠不整地被狮子们赶出训练场,她心里的一口恶气才稍稍平復一点,摸著自己的唇,心里也不由暗暗埋怨起自己,刚才有那么一刻的的確確被他火热的激情蛊惑了,怎么就这么没志气! 自从这一个吻之后,玛格每次见到拉美西斯都是横眉冷对,而对方似乎並不以为然,完全当做好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这样的態度更是让她鬱闷。 (本章完) 第11章 新法老 第11章 新法老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塞提法老忽然得了重病,在这之前,他宣布了立拉美西斯为继承人。这次法老的病来势汹汹,就连玛格也束手无策。没过多久,法老就过世了。 埃及帝国在一夜之间更换了统治者,拉美西斯二世统治下的新时代开始了! 拉美西斯就位之后立刻著手整改了很多事,对於官吏的改革更是雷厉风行,除了亚舍、特纳王子等人保留著原来的官职,其余不够格的官员都被他不留情面地撤换了。另外,特纳王子送他的那些侍妾们,也终於被他顺利地转送给了亚舍宰相。从亚舍宰相越来越明显的黑眼圈上,就可以看出这些女人是多么难对付啊。 除了白天,晚上他也是夜以继日地批阅各地呈上来的文件,仿佛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这个人生的新角色中。 过度的劳累,令他的牙痛病又犯了。 “拉美西斯,你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晚上你必须早睡。”玛格提出了作为医生的建议。在这里,她也是为数不多的被允许直呼法老名字的人之一。 “我没事。你替我开药就行了。”他面无表情地继续查看著文件。 从玛格的这个角度望去,可以看到在黯淡的光线下,拉美西斯那优美的下巴和颈部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如果仔细看,还可以看到他脸上憔悴的神色和眼中的细微血丝。 “拉美西斯,你跟我来。”她忽然拉起了他,大步走到了房间外。 “怎么了?玛格?”他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停下了脚步,望著他说道:“想要牙疼消失很简单,你射一次箭给我看看。” 拉美西斯更是不解,但还是照她的话做了。他立刻令人拿来了一把上好的弓箭,对准了靶子搭弓引箭。 “等一下,拉美西斯,你一直拉开弓,然后我说停的时候你再射出箭好吗?” 他困惑地挑了挑眉:“小丫头,你到底在玩什么样?要是敢耍我,我一定会惩罚你。”不过说归说,他还是用力拉开了弓,一直拉,一直拉,却始终没有听到她说停。 弓弦越绷越紧,越绷越紧,直到“梆”的一声断裂开来……“看到了吗?拉美西斯,现在的你,就好像这张弓一样,绷得紧紧的。我知道你刚刚成为这个帝国的统治者,这个位置让你有压力,你想尽力做到最好,不让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臣民失望。可是一个人如果长时间去思考或处理同一类事物,就会很容易疲劳,使自己处於过度紧张的状態,反而会导致思路闭塞,这样就引起了你的牙痛。如果你不再让自己鬆弛下来,就会和这张弓一样,明白吗?”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里哀嘆著又要被这个傢伙骂囉嗦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眼中掠起了一丝惊讶,又慢慢地,被一种柔和又舒展的笑意所代替。 “明白了。”他真心真意地微笑著,宛如春暖开,融化了黑夜的冷漠。 玛格愣愣地看著他,显然对他这种过於平和的反应很不適应,她不是听错了吧?这个傲慢的傢伙居然说明白了? “不过——你还真是个囉嗦的女人。”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髮,转身朝著自己的宫殿走去。 “拉美西斯,你——”她有些不满地忿忿道。 “时候不早了,我去睡觉。”他又回过头,衝著她眨了眨眼,“我可不想变成那张弓。” 玛格不自觉地抿起了嘴角,心里仿佛有什么缓缓淌过,忍不住对著他的背影喃喃道:“拉美西斯,你一定会成为最出色的帝王。” 这之后,拉美西斯果然按照玛格所说的做了,一切都在张弛有度的氛围中有条不紊地进行著,埃及进入了一个辉煌繁盛的时代。而玛格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继续搜寻著那样东西。但此时她的心境却是和刚来时完全不一样了,因为她知道,一旦找到了那样东西,她就要离开这里,离开拉美西斯。 每次一想到这里,她的胸口都会有微微的胀痛。 当尼罗河水再度泛滥时,埃及的邻国西臺国已经逐步控制了南至大马士革的整个敘利亚地区。为了恢復埃及在敘利亚地区的统治地位,拉美西斯决定在此时御驾亲征,按他的计划,是率四个军团从三角洲东部的嘉鲁要塞出发,沿里达尼河谷和奥伦特河谷挥师北上,进至卡迭石地区。 位於奥伦特河上游西岸的卡迭石,河水湍急,峭壁耸立,地势险要,是连接南北敘利亚的咽喉要道,也是西臺军队的军事重镇和战略要地。拉美西斯打算先攻克卡迭石,控制北进的咽喉,尔后再向北推进,恢復对整个敘利亚的统治。 在出征之前,按惯例法老王要在神殿净身,举行仪式向埃及诸神祈求战爭的胜利。今天的拉美西斯从进来开始似乎就一直若有所思,玛格站在费克提神官的身后,担心地打量著他,冷不防他的目光忽然望了过来,她赶紧低下了头。 “王,请先进入神殿净身。”费克提神官在一边说道。 拉美西斯点了点头,又看了她一眼,轻启薄唇道:“你,进来。” 誒?玛格诧异地看著他,他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 “还不进去。”费克提扫了她一眼,示意旁边的祭司把拉美西斯仪式需要穿著的东西全交给了她。 “可是……”她还来不及多说,就被一把推进了神殿里净身的房间。 净身用的池子很是华丽,全部由灰色和浅绿色的岗岩雕成,池水中浮著一朵朵洁白的尼罗河莲,浴池的四面是四尊女神石像,都是双手高举,似乎捧著什么,水从女神像的手中跌落在池里,发出“叮叮咚咚”悦耳动听的声响。 玛格面色通红地盯著脚下的岗岩,眼睛根本不敢四处乱瞟,像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地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拉美西斯略带恼意的声音,:“如果还活著的话,就过来替我擦背!” 玛格在心里哀嘆一声,只好低著头慢慢挪了过去。 “你难道自己就不会擦吗?”她低声嘟囔著,拿起手边的毛巾递给了他。 刚说完,她就只觉下巴一痛,原来拉美西斯已经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硬生生把她的脸抬了起来。他那结实的胸膛赫然撞入她的眼帘,水滴正沿著他小麦色的肌肤往下淌,她的目光也不自觉往下一瞟,心慌乱一跳,啊呀呀,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东东! 忽然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她的全身在瞬间立刻变得僵硬。拉美西斯一脸好笑地鬆开了她,夺过了她手中的毛巾,:“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好不容易等他穿戴齐全,玛格才恢復了知觉,机械地拿起他所要佩戴的首饰替他戴上。在替他戴上手鐲的时候,他忽然看了一眼她的手腕:“这个伤痕怎么还在?” 玛格看了一眼自己手腕,点了点头:“不过已经没事了。” 他微微蹙起了眉,没有说话。 戴完首饰之后,玛格最后替他戴上了装饰著皇家徽纹的蛇形状章——优格拉斯的阿提夫王冠。王冠上的眼镜蛇昂著头、似乎隨时准备出击。王冠正中央描绘著上埃及人的白色战斗盔甲的图案,再配上绣有金鹰图案的白色披风,拉美西斯看起来真是威风凛凛,英姿颯爽,一举手,一投足充满了王者风范。 “好了,可以去举行仪式了。”她看著他道。 他的神情复杂,似乎有话要说。 “对了,那些狮子,你没问题吧?”她忽然又想了起这件事。 “怎么,你想跟著去吗?”他的眼中又闪过一丝调侃。 “我只是尽责问问。”她瞥了他一眼。 “虽然它们比较听你的话,不过对我的命令也不敢违抗。但是玛格,你记住,”他的神情忽然凝重起来,沉声道,“如果我有个万一,孟斐斯就会一片混乱……到时你就赶快离开这里,明白吗?” “你在说什么?”她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不安,“你不会有事的,拉美西斯。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玛格……” “你一定会成为埃及最出色的法老,你会被世人所敬仰崇拜,拉美西斯,你不会有事,你一定会胜利归来。”她坚定有力地再次重申。说完,她转过身,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一股大力扯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仿佛一瞬间跌入了一股沸腾的泉水中。 “拉,拉美西斯?”她低低地试探著问了一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炙热的气息从她的耳边吹过,隱隱听到了他略带嘶哑的声音:“你也……不许有事。” 她的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既甜蜜又酸涩的感觉……拉美西斯…… 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许有事。 出发的前夜,玛格和狮子们都道了別,要分离了还有些依依不捨。这些狮子都將作为拉美西斯的护狮一同奔赴战场,也许……不能全部回来了。所以今夜,一直负责餵食狮子们的侍卫尼格奉命为它们准备了最为丰盛的一餐,这也许是它们在埃及的最后一餐了。 杀敌者是它们之中最为聪明的,它像是知道就要別离,不停地在玛格身上蹭来蹭去,惹得她格外伤感起来。 她轻轻拥住了它,抚摸著它的背部,思绪万千。 许久,杀敌者忽然朝她身后的方向低低呜咽了一声,玛格回过头,一个高挑的身影正站立在酪梨树后。他慢慢从树后走了出来,原来是——拉美西斯。他的黑色长髮在风中飞扬,月光淡淡地洒在他俊美的脸上,给他平添了几分平时少见的柔和。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著她。 他的眼眸好似这夜色一般漆黑,她丝毫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拉美西斯,明天就要出发,你不去好好休息吗?”还是她先打破了这片寂静。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走了过来,也伸出手摸了摸杀敌者,杀敌者也是亲热地往他那里一蹭。 “拉美西斯,万一用到护狮,如果可以,请儘量让它们活著,哪怕只剩下一只也好,至少,至少不要全部都……”她的心中一酸,说不下去了。 他盯著她:“玛格,比起我,你更关心这些狮子们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没有一点担心我吗?”他继续咄咄逼人。 “你不会有事的,拉美西斯,你会平安回来,一定。”她抬眼盯著他的眼睛道。说完,她顺手把杀敌者和其他狮子们赶进了笼子里。 “好了,不早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她锁上了最后一个笼子,站起了身。 刚说完,拉美西斯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一把將她推到身边的酪梨树旁,紧紧把她摁在了酪梨树粗大的树干上,二话不说,低下头迅速地摄取了她的唇。 他的身子紧紧贴著她的,隔著薄薄的衣料玛格能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快速的心跳,他的舌在她的唇齿间攻城掠地,犹如一把烈火焚烧著这不属於他的领域,她被他牢牢地禁錮在他的身体和树干之间,丝毫不能动弹,那种燃烧的感觉又一次席捲了她的全身,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太阳之子吗?所以,他会拥有太阳才有的热量……“等著我,玛格,等我回来!”他在她耳边清晰地说著。 她的心里一片混乱,在他鬆开手的一剎那,她还是推开了他,什么也没说,就匆匆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是要回去的,她不能,也不可以被他吸引…… (本章完) 第12章 阴谋 第12章 阴谋 第二天,拉美西斯率领由两万士兵组成的四个军团,阿蒙,布塔,拉,塞特以及两百辆战车和护狮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没有训练狮子的任务,玛格平时基本上都呆在了神庙里,除了继续寻找那样东西之外,同时也为拉美西斯的平安向埃及眾神祈祷。在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十来天,按时间来算,大概还有十几天拉美西斯就该到卡迭石了。 费克提神官对她的態度似乎比以前好一点了,偶尔也会和她说上几句话。 这天傍晚时分,玛格正走在从神庙回宫里的路上,却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仔细一看,是负责狮子食物的侍卫官尼格,她刚想叫住他,却见他四下张望了一下,飞快地钻进了一条小巷。 玛格顿时好奇心起,也跟著他往那条小巷走去。她躲在了一堆废弃的木头后面,看见他正在和一个黑衣人说些什么,黑衣人的容貌看起来不像是埃及人。 “我已经全办妥了,钱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尼格的声音有些颤抖。 “真的办妥了吗?”那男人声音低低响起。 “放心,那些狮子已经吃了药。” “好极了,这些就是你的酬劳。” “太好了……” 他们接下去的话,玛格都没有听清,只觉脑子嗡嗡一片,给狮子们下了药?下了药?是拉美西斯的狮子吗?那个男人一走,尼格立刻从钱袋里拿出钱来点算,谁知才数了两个银幣,他忽然脸色发青,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好像喘不过气来,极其痛苦地倒了下去。 玛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弄懵了,赶紧从木头后走了出来。只是这么一瞥,她就知道尼格已经中了无人能解的剧毒。 “玛……玛格小姐……”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悔色,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我上当了,他们,他们骗我……” “他们是谁?” “西臺人让我在狮子的饮食里放一些药,这药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让它们没有力气,失去战斗力……我,我一时糊涂……我……”他还想再说什么,但脸色已经变得青白,全身痉挛了几下,就停止了呼吸。 玛格现他的手背上出现了几个青色的斑点,看来,毒是从手部迅速传遍全身。她又看了一眼跌落在地上的钱袋,这个钱袋应该就是刚才那个西臺人给他的吧,如果她没猜错,钱袋上一定被涂上了极其厉害的毒药。看来,西臺人是想杀人灭口。 她的思绪开始混乱,西臺人早有准备,那么他们一定也在卡迭石布好了埋伏,拉美西斯的护狮也完全发挥不了作用,这不是太危险了吗? 如果战败的话,那么拉美西斯就有可能——死。 死?想到这个字,她的心猛地一抽。不可以,不可以!拉美西斯不可以死,他一定会成为埃及最伟大的法老,绝对不可以死! 他一定会缔造一个无比辉煌的时代,他一定会成为最伟大的上下埃及之王。 她不能允许他死! 第二天天刚亮,玛格心急如焚地策马向卡迭石赶去,她一定要將这件阴谋告诉拉美西斯,希望一切还赶得及! 连著赶了十几天路,这十几日恐怕是她到埃及以来最辛苦的一段时间了,白天是马不停蹄地赶路,晚上也不敢多休息,只是吃些隨身所带的简单食物和水,满脑子所想的,就是一定要赶在大战之前追上拉美西斯。 玛格赶到卡迭石城堡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城堡外横七竖八地倒著几十具尸体,四周似乎比她想像的安静,她心中不由一紧,难道……还是来晚了? 一进城堡,她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残破的城垣上层迭著恐怖的尸体,或者扭断了脖颈,或者袒露了肛肠。鲜血四处流淌,如此之多,以至於厚实的土地也无法將其容纳。那是裸露的坟塋,仿佛大地开裂,冥府之神那令人厌恶的国度已呈现於诸神面前。这冥府叫人双腿发颤,凡人中没有人有这样的勇气將它看上一眼。 此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拉美西斯,他在——-哪里? 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心情稍稍平復下来,玛格继续往前走,暗暗希望不要让她看见他出现在这被死亡笼罩的战场上。 他不会死,他一定不会死的。 “你是什么人!”忽然从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玛格转过头去,见是两个埃及士兵,活著的埃及士兵!她一时大喜,立刻跑向他们,声音因为焦急而变得尖锐:“拉美西斯呢?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我拉美西斯,阿蒙神之子,怎么会死在这里。”一个清朗而略带疲倦的声音从埃及士兵们的身后传来。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就要停止了。只见一位黑髮的年轻男子正倚在城堡的门边注视著她,他的手臂上,腿上,胸口,白色腰衣上,全是斑斑血跡,黑髮遮掩下俊美的脸上带著明显的疲惫,幽黑如鹰般的眼眸中全是惊讶,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扬起。血污,伤痕,丝毫没有减少他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即使是如此狼狈的时候,他还是那样的闪耀。 “拉……拉美西斯!”她在呆了几秒后,欣喜万分地朝他飞奔而去,“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死,你没死,太好了!”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他的脸色铁青,“我不是让你留在孟斐斯吗!” “狮子,狮子被下了药!尼格他和西臺人勾结……”她顾不得回答他的问题,连忙把自己听到的情况告诉了他。 他的脸色缓和下来:“你就是为了这个特意跑来的吗?” “废话,不是因为这个我怎么会日赶夜赶!”她忽然有种好心没好报的失落感。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伸手轻轻捧起她的脸,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语调道:“玛格,你可——真是个笨蛋。” 玛格鬱闷地瞪著他:“不错,我是笨蛋,你现在没事我也该回去了,我看……啊……”她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下一秒消失在了他的唇齿之间,等她反应过来,他早已重重吻住了她的唇。一丝轻微的疼痛从她的唇上传来,他用尽全力地亲吻著她,仿佛要把她整个活生生地吞下去。 他充满蛊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原来你是这样的在乎我,我真的很高兴。” “放手,拉美西斯,放手……”她挣扎著。她不能喜欢他的,她是要回去的……本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终於支撑不下去了,软软地滑了下去……当玛格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返回埃及的路上了。在拉美西斯的口中,她得知战爭已经结束了,而这次战爭中护狮们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只可惜死了四只。 “拉美西斯,狮子不是被下了药吗?”她对於这件事十分不解。 拉美西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狮子们並没有被下药。” “什么,我明明听见尼格他……”她的心头一紧。 “我早就觉得尼格不对劲,所以一直派人监视著他的行动,他下了药的食物已经被我派去的人换了,所以狮子们根本没有被下药。”他的唇边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至於为什么没有把尼格抓起来,是想知道和他接触的人究竟是谁。还有,光凭他应该没有这么大胆子,他的身后一定还有人指使。我对那个人更有兴趣。” 玛格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波动不已。原来他知道,他早就知道。是了,他不是別人,他是拉美西斯,又怎么会轻易死在这个地方,这一次她似乎太衝动了……“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赶过来。”他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在闪动,那是玛格从未见过的光芒。 她忙垂下眼帘,避过他的目光,不知该如何解释。 “玛格,等我们回埃及以后,再也不要提回巴比伦的事了。”他伸手把她揽入怀中。靠在他滚烫的胸膛上,玛格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仿佛交织成了一张让她迷乱的网…… (本章完) 第13章 王后 第13章 王后 回到埃及之后,玛格就恢復了原来愜意的生活。拉美西斯一回来就忙著处理积压的政事,回来之后已经十多天了,她一直都没有见到他。而王宫里的人,也开始为即將到来的猫神贝斯特节做起了准备。 在猫神贝斯特节到来之前,白天的时间玛格基本都留在了神庙里,神庙这些天多了很多奴隶刻制这次卡迭石战役的场景,虽然这次战役是勉强打了个平手,但拉美西斯的帝王傲气使他不允许任何人对这场战斗的胜利有置疑,还大张旗鼓地命人將战斗的激烈场面绘製在神庙的墙壁上,以供后人瞻仰。 贝斯特节到来的那一天,无论是王宫內,还是城区里,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奴隶,都在节日里彻夜狂欢,开怀畅饮,每个人喝的酒几乎都等於他们一年中其他时间的总和。 拉美西斯自然也在王宫內大摆宴席,邀请了自己的臣子和贵族们。 玛格梳洗打扮好之后,也准备出席这次的宴会。一想到拉美西斯之前说的话,她的脚步就格外的沉重。 就在经过园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无果树下正站著两个人影,仔细一看,原来是拉美西斯和亚舍。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神色看起来似乎格外的凝重。她一时好奇心起,悄悄地走了过去,想听听他们到底在商量什么事。 “王,罪证已经搜集的差不多了,只等那个最后的罪证被找到,那个人就绝对不能抵赖了……” “做得好,亚舍,先不要打草惊蛇。对了,还有那件事,你已经在办了吗?” 玛格支起了耳朵,罪证?谁的罪证?拉美西斯之前所说的那个背后指使者?正当她满腹狐疑的时候,又听到拉美西斯的声音响起:“还有,我立尼菲塔丽为王后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要用这个办法,就没有人对您立尼菲塔丽为王后提出异议……” 后面的话玛格都没有听清,只觉得耳边一阵嗡嗡作响,他刚才说什么?立尼菲塔丽为王后?尼菲塔丽又是谁?拉美西斯他要娶王后了……霎时间,她不自觉地捏紧身旁冰冷的石柱,刺寒的触感自指尖流向心坎,一丝一缕,一点一滴,缠绕著纷乱的思绪,彷佛冻结了伤感,冻结了时间,冻结了一切,心痛的感觉在一瞬间铺天盖地而来,她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什么也不想再听下去,她唯一想做的就是——若无其事地逃离这里。 欢庆贝斯特节的宴席比她想像的还要热闹,玛格始终带著笑容,对別人敬的酒来者不拒,一杯接著一杯地往嘴里灌。 “玛格,你怎么了?別喝太多了。”一旁的特纳担心地提醒著她。 “没关係,特纳,我不会醉的。”她保持著那个笑容,“我只是很高兴而已。” 拉美西斯进来的时候,正好又看到两人状似亲密的样子,不由又是一阵气血上涌,毫不客气地將玛格拎到了自己的身边。再一看她已经喝得迷迷糊糊,更是恼怒。 “王,她好像已经醉了……”亚舍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拉美西斯又好气又好笑地看著身边的女孩,只好將她抱了起来,“我先送她回房间,这个样子她是没法继续下去了。” “不用你送我,我自己能走……”玛格还残留著一些意识,用力推著他的胸口。 他嘴角一扬,也没理她,抱著她大步朝房里走去。 一进房里,拉美西斯就把她放在了床上,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著她。 “你出去吧。”玛格一接触到软软的床铺后就立刻下逐客令,她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重,虽然知道自己的酒量一直很差,但又不想在他的面前做出丟脸的举动。 “告诉我,你会不会留在埃及?”他忽然问道。 “不会……”她扶住了自己的额头,这两个字倒是说得清清楚楚。一想起之前偷听到的话,她的心底又是没来由的一阵绞痛。 “你不喜欢我?”他的声音里带了怒气。 “我……是。我一定要回去。”话音刚落,玛格就看到他居然毫不客气地也坐到了她的床上。 他牢牢盯著她,眼中带著几分无奈:“告诉我,玛格,你的国家究竟在哪里,我把你的家人全部接来。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他们。” 听他说这样的话,她的心里却更是愤怒,这个男人,一边正进行著立王后的事,一边却要求她永远留下来,当她什么?一个玩物吗?太过分了! “我是要回去的,我绝不会留在这里,绝不会留在埃及,绝不!”她用尽力气地喊道。 “不许,我不许你再说回去!”他的神情也开始激动起来,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的唇,他嘴里的酒味在她的唇齿间蔓延,她的头好像越来越晕了……“当你轻轻走过我的身边,就带走了我的心。”他忽然低声在她耳边低语。 好动听的话,她的心里忽然酸涩起来,一把推开了他:“走开,你喜欢的女人不是我!” 他似乎愣了一下,忽然又欣欣然地笑了起来:“你是在吃醋吗?玛格?那些侍妾我不是已经送给亚舍了?” “我才没有吃醋!我也不会吃你的醋!”她瞪了他一眼。 他似乎心情大好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你吃什么莫名其妙的醋,不过我想告诉你,玛格,我爱你,我对你的爱是独一无二的。” 我对你的爱是独一无二的…… 她的心剧烈地颤抖起来,侧过头忍不住道:“你最爱的女人一定不是我。” 他先是愕然,又大笑起来,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这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我从来没有和別的女人说过这些话。”他忽然从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不由分说地啪答一声扣在了她的手腕上。“这个手鐲,是我特意让人为你打造的。”玛格一低头,这才发现手腕上已经被戴上了一个镶嵌著孔雀石,雕工精美的黄金手鐲,大小正合適,分毫不差地扣在腕间。她不禁有些愕然,抬起头,正撞上了他深邃温柔的目光。 “很合適,正好能遮住你的伤痕。”拉美西斯轻轻抬起了她的手,低头把嘴唇覆了上去。温暖而柔软的嘴唇久久地停留在她的手背上,他那浓密的黑色睫毛微微颤动,挡住了他眼眸里的神色。 她的心仿佛被浸泡在了甘醇的葡萄酒中,迷离中又带了几分醉人。拉美西斯,也有这样温柔细心的时候吗? 拉美西斯又顺势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对了,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特別的礼物,相信等你看到时一定会很喜欢。” 玛格凝视著他的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的小丫头,我是第一次说这些话。我现在只想要你一个人。”他的黑色眼眸越来越深沉,慢慢地把脸向她靠近。 她几次三番两次想说出尼菲塔丽的名字,一再衝上嘴边的话,又如倒退的潮水,淹没了她的声音。於是她选择了沉默,心里,却是有些发苦,她到底是怎么了。 “我要休息,我要睡觉。你出去……”她低低道。 他似乎愣了一下,但还是站起了身,弯腰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好吧,我让你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你,今天的你真是可爱,要不是你醉得这么厉害,我真想就这么要了你。” 她的心中一颤,忙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直到听见他关上门的声音,她这才睁开眼睛,拉美西斯的温暖,她又何尝不留恋,只是这世上的每一个生命都背负著各自的命运,他有他想要的东西,她有她必须完成的事情,相聚或分开,拥有或失去,都不过是生命之中必须经歷的平常事情而已。 更何况,他已经有了能相伴他一生的人。 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著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好受些,洒脱些。 第二天天还没亮,玛格房间的门就被人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依旧还处於浅度睡眠中的玛格,迷迷糊糊只感到有人把她从床上拖了起来,这么大的手劲,这么粗鲁的方式,令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在这里,除了拉美西斯还会有谁! “拉美西斯,你別太过分了!”她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揉了揉睡意惺忪的双眼。 拉美西斯嘴角含著一丝笑意,也不回答,把一件披风扔在她身上,拉起她的手就往外拖。 “喂,你到底要怎样! “別吵,我带你出宫!” 玛格无可奈何地再次哀嘆一声,只好任由这个霸道的傢伙將自己带出了宫。 当拉美西斯將她从马上抱下来时,玛格这才看清眼前的一切,一轮朝阳正从天际冉冉升起,就在一瞬间,放射出万丈光芒,映照在蜿蜒绵长的尼罗河上,犹如撒下了漫天的璀璨黄金,碧绿的尼罗河水波光粼粼,让人好想伸手触摸。 纸莎草遍生的河岸边隱隱飘来人们的传唱声: 尼罗河,我的母亲, 带给我埃及繁盛的土地, 带给我疆土无限的生机, 我在这里讚美您,我在这里祈求您, 让我埃及,盛世永存…… 优美的传唱声令玛格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走到了尼罗河旁,伸手掬起了一捧水,清澈透明的河水,在阳光下闪著灼灼的光芒,仿佛在诱惑著她。玛格忍不住低头喝了一口,只觉得说不出的甘甜沁人心脾。 拉美西斯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弯下腰,也从她的手里直接喝了一口水。 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知道吗,玛格,喝过尼罗河水的人,不管离开埃及多远,都会再次回到埃及。”他灿烂的笑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过,我是不会让你离开埃及的。” 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暗然若失,只觉得心里被什么堵得发慌。 將来有一天,她还会……回到埃及吗?会吗? (本章完) 第14章 真相 第14章 真相 在玛格的忐忑不安中,日子又过去了几天。可那样东西的下落还是没有眉目。趁没人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翻遍整座神庙了,可还是没有找到那样东西。现在的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早些找到那样东西,因为这样的话,就能回巴比伦了,那么……就不用亲眼看到拉美西斯迎娶那位叫做尼菲塔丽的王后了。 今天清晨她一起床,惊讶地发现天空黑云密布,阴沉沉的好像马上要压下来一样。这样的天气在阳光充沛的孟斐斯是很少见的。 她像往常一样换好了衣服去神庙工作,在穿过园的时候,看到亚舍正匆匆忙忙地往拉美西斯的寢宫走去。她不由心里有些疑惑,这几天来,她经常看到亚舍来见拉美西斯,好像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不知是不是和新王后有关,还是关於幕后指使者的……算了,反正也不关她的事。 到神庙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 玛格一踏进神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今天的神庙里异常安静,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就连费克提神官也不知去向。 就在她四下里张望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没等她回过头,就觉得脑后被人击打了一下,眼前顿时一黑,立刻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玛格在一阵眩晕中睁开了眼睛,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不由大吃一惊。 离她不远处,有几个人被绑起来扔在了那里。看样子他们好像还在昏迷中。她再定睛一看,更是大惊,这几个人居然是费克提神官和两位隨从!她在震惊之后又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个地方黑乎乎的,只有墙壁上的油灯散发出昏黄微弱的光线,偌大的地方除了一座女神像以外,似乎没什么別的了。 这个地方看起来似乎像个——暗室。 “你醒了?”隨著头顶上方有什么被掀起的声音,一缕光线隨之漏了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那里传了过来。在平时,这个声音温柔亲切,而此时似乎多了几分冷漠。 “特纳王子?你怎么……”她抬起头来,一脸惊愕地看著那半明半昧的脸,“难道刚才是——你?为什么?” “你什么也不要问。你只要知道等会儿有人来的时候,要乖乖待在这里,別做什么无畏的反抗,我就保证不会伤害你。”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了一丝意料中的笑容,“他们到了。” “等一下,我能不能知道这里是哪里?”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可她现在更想確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这里,不就是你每天工作的地方吗。”说著,他將手上的木板一放,重新將她隔绝在了这个幽闭的空间內。 每天工作的地方?原来这里就是——神庙!玛格的脑袋里就好像是小猫弄乱的线团,乱糟糟一片,到处都是疑问。为什么神庙里会有这样的暗室,为什么特纳王子要这样做……不过,这些疑问在之后的人进来时,很快就有了答案。 “特纳王子,你是逃不了的。我们已经查出你就是那个私通西臺的幕后指挥者,证据確凿,你再想抵赖也没用了。” 听到亚舍的声音,玛格很惊讶,但当听清楚他说什么时,那种心情已经不是震惊可以来形容的了。 特纳王子,竟然就是…… “哦?”身为当事人的特纳王子倒一点也不慌张。 “还不止这些,当初让我双目失明的人,也是你吧,我的好哥哥。” 玛格的身子一颤,这个声音…… 拉美西斯怎么也会在这里?还有,下毒害拉美西斯的居然也是特纳王子?怎么会这样?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没必要隱瞒了。”特纳王子哼了一声,“不错,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才是父亲的长子,可为什么父王从小却只疼爱你!就算我害得你眼瞎了,父亲也从来没有取消你作为继承人的资格!我憎恨你,拉美西斯,我一直都憎恨你!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的眼睛居然会被那个只知道驱虫治牙疼的女人治好!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快登上这个王位!你凭什么!拉美西斯,我有什么地方不如你!拉美西斯,现在你一定会为找到能杀了我的藉口而兴奋吧!” “我並不是你,哥哥。”拉美西斯的声音带著几分低沉,“我不会因为这个杀了你。但是无论是谁,做错事是要负责的,所以,你也要接受属於你的惩罚。” “惩罚?”特纳冷笑一声,忽然没有再作声。 玛格侧著身子,全神贯注地倾听著他们在说些什么,忽然之间听到上面没了动静,正在纳闷的时候,她驀地发现头顶上方的盖子又被移动了,就在光线漏进来的一瞬间,她只看到一个黑影笼罩下来,接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重心,竟然就被这样拎出了暗室。 还没等她完全反应过来,一把冰冷的青铜匕首已经迅速地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玛格!”拉美西斯显然大吃一惊,隨即满面怒容,拔出了剑,指著特纳厉声道,“立刻放开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特纳像是意料中般轻轻笑了起来:“我的好弟弟,我知道这个女人对你很重要,说实话,我也曾经为她动过心,只可惜,她辜负了我的一片好意。不过,还好,我想到了用她来对付你这一招。看起来好像的確管用。” “你到底想怎么样?”拉美西斯面色铁青地注视著他,紧握著剑的指节已经发白。 “特纳王子,有话好好说。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对王说。”亚舍不慌不忙地在一旁说道。 特纳又微微一笑:“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拉美西斯,你愿意用你的王位换这个女人吗?” 他说完之后,拉美西斯倒並没有显得很震惊,只是神色复杂地挑了挑眉,反而將剑慢慢收了回去。亚舍看了拉美西斯一眼,嘴角边却泛起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容。四周似乎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怎么?或者我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特纳的手上稍稍用了点力,刀锋在玛格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哥哥,你实在是愚蠢。虽然我喜欢她,可我毕竟是上下埃及之王,太阳神之子。我怎么会为一个女人放弃王位。”拉美西斯忽然笑了起来,侧头对亚舍说了一声,“我的宰相,你说这可不可笑?” 玛格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微微疼痛著,拉美西斯的话一点也不错,他当然不可能为了她放弃尊贵的地位,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是,为什么,心里的某一个角落还是那么那么疼痛呢?疼得就好像要裂开了……於是,她不自觉地抬起眼来看了那位年轻的法老,正好撞上了他的视线。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呢?温柔、疼惜、心痛、眷恋、还是繾綣? 这些都被包含在那眼神中,却都不能形容出那样一个眼神。他那双黑曜石的眼眸微微一敛,那复杂的神色很快被冷漠的眼神所代替,也只是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惊讶地发现了对方正在向她传递著一个简洁的信息,而更令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看懂了! 他在用眼神告诉她——分散特纳的注意。 “拉美西斯,你不要后悔,我真会杀了她!”特纳明显有些焦躁起来。玛格心里一动,现在不就是个好机会吗?想到这里,她望了拉美西斯一眼,朝他使了一个眼色,隨即她抬起脚,向著特纳的脚重重踩了下去! 特纳吃痛低呼一声,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玛格只见面前有白光一晃,接著自己的整个身子就被一股大力扯了过去……下一秒,她已经身在拉美西斯的怀抱里了……而拉美西斯的那柄剑,已经准確无误地指向了特纳的喉咙! 这一系列动作的完成好像行云流水,利索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亚舍,剩下的交给你了,先將他关进监狱里,等著接受属於他的审判。”拉美西斯一脸沉静地吩咐道。 “遵命,我的王。”亚舍唇角轻扯,上前用绳子绑住了垂头丧气的特纳。 偌大的神殿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他和她。 “玛格,你害怕吗?”拉美西斯的双手本能地收紧了怀中的人。 “我不怕……”她低低说道,感到他的心跳剧烈地跳动著,棕櫚叶混合著阳光的味道从他的身上传来,让人不知不觉地心动。 “这里疼吗?”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脖子上的伤痕,不由皱了皱眉,將她搂得更紧更紧,喃喃说了一句,“对不起……” 玛格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拉美西斯……居然在对她说对不起? “我以阿蒙神的名义发誓,再也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他轻轻將嘴唇附在了那道伤痕上,他的吻轻柔得如同温暖的羽毛,他吻的那么细致、那么温柔,带著浓浓的爱怜和心痛,不断在她的伤痕上迴旋。 玛格只觉得整张脸好像要烧起来一样灼热,心底深处也仿佛有什么正在燃烧,四周的空气在那一瞬忽然变得稠密而温柔,一束一束轻柔如羽毛般地卷上身来,有七彩的光芒在她面前闪耀……可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忽然迴响起一个声音。 “还有,我立尼菲塔丽为王后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要用这个办法,就没有人对您立尼菲塔丽为王后提出异议……” 在某一刻她好像就要停止呼吸,就像突然暴露在太阳底下的冰蚕,被晒得无所遁形。用力推开了那个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烦躁纷乱的心情,指了指那个暗室道:“费,费克提神官他们还在下面……” 拉美西斯意犹未尽地扬起了一抹曖昧的笑容:“好,先救他们,我们等会儿再继续。” 玛格当作做没有听见,跟著他再次下到那个暗室时,不小心撞倒了那个女神像。扶起神像的时候,她发现女神像跌倒时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异常,仔细一看,原来女神背上居然有个小小的凸起,她好奇地按了下去,不可思议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女神像的背后居然裂了开来,露出了一个凹槽,里面还放置著一卷羊皮纸。 “这,这不是我埃及第一任大神官流传下来的医术大全吗?”一个激动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她转头一看,只见费克提神官已经醒了过来,正激动莫名地紧紧盯著她手里的羊皮卷。 “医术大全?”拉美西斯替他鬆开了绳子,“我好像也听父王提起过,听说第一任神官写完这本书之后就將它放在了神庙里,但好像从来没有人找到过。” “是啊,谁也没想到会藏在女神像的身体里。这也难怪,平时根本没人会来这间暗室,就算来了,也不敢去隨便触碰女神像。”费克提一边说著,还一边望了玛格一眼。 玛格似乎在思索著什么,忽然又抬起了头衝著拉美西斯笑了笑,“我真的很好奇埃及的医术大全有什么特別的地方,能不能先借我看一下?就一晚?” “这个……”费克提神官露出了为难之色。 “当然可以。”拉美西斯打断了他的话,“医术大全,本来就该让更多的人能看到和运用,这样才能帮助更多的病人。如果只是藏起来的话,也违背了医术的初衷了。” “谢谢。”玛格將羊皮卷放进了自己的怀里,儘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出过分的惊喜。 埃及医术大全——就是父亲一直想要的东西,就是她一直寻找的东西,也是她来埃及的唯一目的。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么,今晚,她就该离开这里了……就要说再见了,埃及,她喜欢的——埃及。她喜欢的——拉美西斯。 可是…… 不是应该欣喜若狂吗?但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心里是那么酸涩呢? (本章完) 第15章 尼菲塔丽 第15章 尼菲塔丽 已经入夜了,玛格早已换好了衣服,准备趁著夜色溜出宫去。这一切对她来说並不是难事。她躡手躡脚地出了自己的房间,伸手摸了摸那捲羊皮纸,却在不经意间见到了手腕上的那只黄金鐲子。 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抓了一把,想起了那天他亲手將手鐲戴在她手腕上的情景,眼眶里微微一热,好像有什么要涌出来。 那样幸福的幻影…… 那样的遥不可及…… 既然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相见,那么在离別之前,至少,至少……再去看一眼拉美西斯吧。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好像受了什么蛊惑似的,径直朝著另一个方向而去。 偷偷溜进了拉美西斯的寢宫之后,玛格躡手躡脚地来到了他的床边。 拉美西斯睡得很熟,窗外的月光淡淡地洒在他俊美的脸上,他那浓密的睫毛仿佛鸟儿的翅膀隨著呼吸起伏,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这个傢伙,睡著的样子也那么迷人呢。 “拉美西斯,对不起,我一定要离开了。好好地生活下去,你会成为最伟大的胜利者,你的名字一定会穿越世纪,你是永恆的光明之子,你的身边会有你的王后尼菲塔丽相陪,很快,很快你就会忘记我……” 她喃喃低语,鼻子忽然发酸,心里也隱隱地疼痛起来。仿佛內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玛格,要赶快离开,不能再待下去了。 这只是一场梦,就像孟斐斯夜里的黄萤转瞬即逝。 她的心內有不知名的情感在翻腾、涌动,仿佛要撕破身体衝出来。想哭,喉咙却似被什么堵住,只有酸苦的滋味搅得心头说不出地痛。 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他对她来说像空气一样,离不开了……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和他一起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了。每天都要听著这样的声音。 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如果这声音哪一天不在了,听不到了,她会不会就这样失去快乐呢。 可是无论怎样,她都不可以留下。她是这么这么地喜欢他,如果让她亲眼见到他娶了那个尼菲塔丽为王后,她一定会心碎……下定了决心,她最后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忽然低下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站了几分钟,这才转身离开。 刚走出寢宫,衣角却被杀敌者咬住了。 “杀敌者,放开我。”她想將衣服扯回来。 杀敌者鬆了口,却忽然对著她大声吼叫起来,高亢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刺耳,玛格嚇了一跳,也没多想,脱口道:“不许叫!你叫起来我就走不成啦!” “你想去哪里?”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玛格的身子一僵,缓缓地回过头去。拉美西斯正斜倚在寢宫门口,嘴角似扬非扬。 “我……”她索性把心一横,冷声道,“我要回巴比伦了,请不要拦住我。” 拉美西斯出乎意料地没有发怒,反而扬了扬嘴角:“玛格,你忘了你说的话吗?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反悔?”她並不明白他的意思。 “刚才是谁说我的身边会有王后尼菲塔丽相陪?” 她的脸色变得大窘,原来刚才她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天哪,她还主动亲了他一下,那不是……“我……我是说过,有什么不对吗?我听到你和亚舍的话……”她结结巴巴地反驳道。 “那为什么你还要离开我?”拉美西斯的笑容在月色下格外不可捉摸。 “什么?”她更加不明白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拉起了她的手,脱下了她的手鐲,翻了过来,笑道:“你看。” 玛格疑惑地接过了手鐲,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刻著一行字:尼菲塔丽——拉美西斯之妻。 “你这个笨蛋,我一直爱著你,你还不明白吗?我想娶的人,也只有你。可是要成为我的王后,身为一个异族人,当然要换一个埃及的名字会更加亲近些,也能让我的人民更容易接受,这个名字可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他好笑地拍了一下她的额头。 玛格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第一个反应就是连连摇头:“尼菲塔丽……是我?不行,不行,这怎么可能,你是埃及的王,你怎么能娶我。我……” “我的尼菲塔丽……”他温柔地將她揽入了怀中,柔声道,“虽然我拥有金子般的撒哈拉,丝绸般的尼罗河;高高在上,享受著大地的供奉,太阳的恩宠。我却只贪恋你的芳心。如果地位的悬殊,令你无法承受,那么我真心放弃一切神的眷顾,只求再次抚摩你美丽的容顏。” 她心里一热,眼里潮湿了几分,可头却摇得更加厉害:“这更不可以,你是埃及的王,我不会同意你放弃一切的!” “那么就嫁给我。”他的眼中掠起了一丝狡猾的神色,“不然我就放弃一切和你在一起。” “拉美西斯,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傻傻地踏进了一个设好的圈套里。 “就当是威胁你好了。”他得意地笑著。 “我是巴比伦人,我的父亲是巴比伦的神官,你,你不怕我是奸细吗?” “我不介意。”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这本医术大全给我父亲!” “没关係,我送给你。” “我父亲不会同意的!” “那么就开战。” “你——” “如果这些还是让你下不了决心,那么我想带你去看样东西。”拉美西斯不由分说地拉起她走到了马厩,牵出了马,带著她朝著宫外飞驰。 玛格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而过,带著凉意的晚风令她打了个寒颤,拉美西斯仿佛感觉到了她的微颤,將她搂得更紧,生怕一放手,她就会消失在自己面前……也不知过了多久,马儿终於在俯瞰尼罗河西岸的玫瑰沙岩悬崖附近停了下来。 “我的尼菲塔丽,你看那里。”拉美西斯指著不运处的方向沉声道。 顺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玛格顿时愣在了那里,她有些不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悬崖处居然有一座正在修建的神庙,儘管还没有完工,可那雏形看起来已是气势恢宏,尊贵非凡……“那是我为你而建的神庙,是我將会送给你的礼物。尼菲塔丽,那是只属於你的神庙。”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扬起了一抹笑容,“不过,这还不是全部,等太阳出来的时候,你就会看到我的心意。” “我的……神庙?”她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好痛!看来真的不是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整个天空都呈现出暗暗的铁灰色,好似被笼上了一层难以揭开的面纱。可没过多久,偶尔一两束晨曦艰难刺破那面纱,给大地带来了些许光芒。隨著时间渐渐逝去,无数晨曦开始挣破那阴暗面纱,它们爭先恐后地在大地上撒下瑰丽无比的玫瑰色光芒,並且虔诚万分地托起了一轮金色的太阳! 就好像太阳神阿蒙驾著金色战车一路披荆斩棘,战胜重重艰辛,打退了黑暗之神的袭击,以辉煌的胜利者姿势来到了这片大地上! 金色的阳光照射在了神庙上,清清楚楚地映照出那刻在上面的象形文。玛格愣愣地盯著那行字,忽然眼角一热,竟然流下了温热的液体。 为了尼菲塔丽的爱,太阳从东方升起。 “笨蛋,怎么感动得哭了?”拉美西斯笑著伸手温柔地抹去了她的眼泪。 “我……我哪有……” “这可不行,因为將来我会更加,更加地疼爱你,我可不想看到你变成一只爱哭包。” “我才没有……” “对了,喜欢我为你取的这个名字吗?” “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別的涵义吗?” “尼菲塔丽——美人中的美人,和你最是相配。喂,你脸红什么……” “谁……谁脸红了……” “都这么红了还狡辩,看来真该好好惩罚你……” 在距今三千年的古埃及,在无比明媚的阳光下,年轻的法老满怀爱意地吻上了自己未来的王后。 为了尼菲塔丽的爱,太阳从东方升起。 时光流逝,流年迴转,千百年之后,即使相爱的人已经化做了尘土湮没在时间的洪流里,可是,这些爱的宣言將会穿越漫长的时光,永远,永远地流传下去。 ——直到永恆。 (本章完) 第16章 妖怪少年 第16章 妖怪少年 初春的平安京,一派风和日丽。位於京城东面的嵐山上的樱尚未完全绽放,串串蕾像珍珠般缀满枝头,仿佛只需要再来一点点春风意暖的催发,便会马上绽开一片绝色的妖嬈。樱树上的苞其实还很小,嫩嫩的柔粉色,一粒一粒小巧玲瓏的煞是可爱。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在几棵树之间钻来钻去,伸著手指细细数著已经绽放的樱,她那半仰的脸被阳光小心翼翼地覆上了一层淡金,在温暖明媚的三月春光中显得格外娇艷。 在不远处的一株樱树下,一位头戴立乌帽,身穿冷蓝色狩衣的贵公子正坐在树下闭目养神,看他不过是刚过了元服的年纪,乌帽下是一张温雅俊美的脸,密密的睫毛已然垂下,在眼瞼处抖落一片优美的阴影,呼吸平静而均匀,仿佛夹杂著空气中淡淡的香,那绝色的容顏恐怕连樱都要自惭形秽。 女孩转了转眼珠,只见一帮侍女们正痴般地望著那位帅哥的睡顏,根本就没人来理会她,不由心里暗喜,朝自己的贴身侍女青嵐使了个眼色,青嵐立刻会意跟了上来,主僕两人悄悄地往嵐山的更深处走去。 嵐山的后面,是片深深的竹林,林风吹凉,阳光和润,竹清叶香,偏染一地芳草,更有流水潺潺,美不胜收。长斜的白光为树木投上阴影,细碎石子铺成的小路蜿蜒在山坡上。四周开满了柔和的小,隨著微风在道旁倾斜,每一朵都宛如阳光的顏色。 “沙罗小姐,这样没关係吗?如果保宪大人发现的话……”青嵐眼看越走越深,也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放心,放心,保宪哥哥睡起来没两个时辰可不会醒哦。难得缠著他出来一次,当然要看个遍才不吃亏!”女孩笑著眨了眨眼。这位叫做沙罗的女孩的来头可不小,她的父亲贺茂忠行是当今阴阳寮的长官,也是京城里最负盛名的阴阳师,就连天皇陛下对他也要礼让三分。 “啊,沙罗小姐,你看!”青嵐忽然惊喜地朝著一个方向指了指。 顺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沙罗看到了不远处似乎错落有致地栽种著不少低矮木,在灿亮阳光下透出一片青葱鬱然,可当中却突兀地立著一株高耸粗壮的绿树,累累结实压得树梢都要折了腰。 “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呢。”她转了转眼珠,径直走近树下,熟练无比地爬上了树,伸手摘了一颗果实,剥壳后送入口中,霎时,果肉甜香漫溢在舌尖口腔,她满足地眯了眯眼,还顺手摘了好一些扔给了青嵐,笑嘻嘻道,“你也吃啊,真的很好吃呢。” 青嵐怎么也不敢放进嘴里,囁嚅道:“沙罗小姐,你就不怕这果子有毒吗?” “哈,怎么可能啊!”沙罗得意洋洋地刚说完,忽然就觉得浑身麻木,整个脸就好像被灌了气一样迅速膨胀起来,一个头很快变成了两个大。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青嵐被这意外的变故嚇得面无人色,难不成这果子真的有毒? 沙罗有气无力地捧著红肿的脸嘆了一口气:“糟了,我的腿都麻了,一动都不能动,应该是中毒了。” “啊,小姐,我马上去叫大人!” “哥哥一睡起来,谁也叫不醒。我看只能等他醒来了。”沙罗哀怨地望了望天,这是不是上树容易下树难呢? “可是小姐,你这个样子……” “別怕別怕,我们家什么毒都能解。”果然不愧是阴阳师世家出身,在这种时候,沙罗小姐还难能可贵地保持著处乱不惊的心態。 青嵐焦急地东张西望,期望著有什么人经过可以搭救自家的小姐。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沙罗抬眼望去,只见有一男一女正朝著这个方向而来,男子看上去十七八岁,身姿挺拔,穿著一袭螺旋凸纹细桃叶直衣並浓色指贯,近午日光在他背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恍如九天謫仙,一身的风流意蕴难描难画,举手投足优雅无双。而他身边的贵族女子,身穿绿色常礼服,內著浅嫩黄色里衣,肢体柔乏,更增添一份无可比擬的病態美。 青嵐眼前一亮,急忙冲了上去,衝著那男子道:“这位大人,请您帮帮忙,我家小姐被困在树上了!” 男子先是一愣,又朝著树上一望,当看到头肿成两个大的沙罗时,嘴角不由挽起了一个弧度完美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恐怕是爱莫能助了。”说完,他拉起那个女子就匆匆而去。 “喂,喂,这位大人……您……”青嵐有些气恼。 “大人,您有什么急事?”那贵族女子似乎还有些疑惑。 男子的声音隨风飘来:“哪有什么急事!我只是不想帮一个丑八怪,你看到那个人的长相了没,我怕走得慢我都要呕了……” 被这句话气得直冒烟的沙罗小姐咬牙切齿地迸出了两个字:“去死!” “小姐,这人实在是太过分了。”青嵐忿忿不平地瞪了那背影一眼。 沙罗冷哼一声:“要是让我知道这人是谁,我一定让哥哥好好教训他!对了,一定把那些妖怪们都叫来嚇死他!” 青嵐无奈地看了看她:“小姐,我去看看大人有没有醒吧,你再坚持一会儿,眼下除了等大人醒来,似乎也没有別的办法了。” 沙罗转动了一下眼珠,表示同意。 青嵐离开没多久,沙罗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有人走到了这棵树下。她透过树枝的缝隙往下一瞥,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端详著这些果实。 “喂,这棵树的果实有毒,你千万別吃!”她心里一急,已经脱口而出。 那少年似乎没料到树上还有人,略带惊讶地抬起了头。 在看清他容貌的一瞬间,沙罗顿时愣在了那里,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清雅脱俗,灵动秀逸的少年,犹如蓝天上隨心飘动的云絮,又好似挟带著淡淡叶香的一缕清风,纤尘不染,云淡风清。可如果仔细看,他那双美丽得仿若琉璃的眼眸里,却有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 那少年看到她的模样似乎也有些诧异,不过他也没有作声,只是思索了一会儿,就转身往那条小溪走去,口中还念念有词。还没等沙罗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哗啦一声,那少年竟然兜头洒了她一脸的水。 “喂,你这个傢伙!!”沙罗恼怒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忿忿道,“你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还落井下石,太过分了!” “你动了。”少年终於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亮晶晶的,就好像露珠滑落到竹叶上那般清透。 “小姐,你的脸肿已经退下去了!”刚刚赶回来,因保宪大人还没醒,正愁眉不展的青嵐见此情景,惊喜地大叫起来。 沙罗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果然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她赶紧从树上爬了下来,扑到了溪水边,直到看见清澈的溪水里映照出一张樱般娇艷的小脸,她这才大大鬆了口气。 正想回头向那个少年说些什么,却已经不见少年的踪影了。 “青嵐,那个少年……一定不是人类吧。”沙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做出了自认为最有可能的推断。 不过,此时她一定想不到,这个不知是何方妖物的少年,很快又会和她再次相逢。 (本章完) 第17章 阴阳师的新弟子 第17章 阴阳师的新弟子 阴阳寮的长官贺茂忠行的府邸就位於平安京的春日小路上,府邸清幽雅致,庭院里的樱树和枫树上缠绕著绿色的藤蔓,树下挤著一丛丛银钱,蝴蝶,百代草,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草。 粉色的樱瓣隨风飘落在迴廊上,让人都不忍心踩上去。 庭院的八重樱已经开到了第三日,那繁美复杂的瓣,微风一拂,瞬间抖落出一片吹雪,空气里写满了艷丽的故事,婉魅而决绝。树下,一位身穿冷蓝色狩衣的贵公子正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端详,信笺已经折成时下最受女孩子喜爱的立文式,虽然没有像一般肉麻情书那样绑著漂亮的枝,却手绘了十分淡雅而精致的紫阳纹。 “世上无樱,春心常皎皎。自从有此,常觉春心扰。”贵公子凝望著信笺,轻声吟著和歌。 “扑哧!”只听一声清脆的笑声从他头顶上方传来。 他一点也没有表示出惊讶,倒是无奈地说了一句:“沙罗,你又躲在那里了,前世你究竟是不是猴子,怎么总是喜欢待在树上,快点下来。” 树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心疼地看著樱如雨般落下,道:“沙罗,你就不能轻点。” “保宪哥哥,你的春心被谁扰了?”沙罗从树上熟练地爬了下来,笑嘻嘻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今年刚满十六岁的贺茂保宪,身为贺茂家的长子,天资聪颖的他从一出生就註定了成为贺茂家接班人,从小到大,可谓是一帆风顺,不过,唯一让他头疼的,恐怕就是这个妹妹了。 他抬眼看著妹妹,她和早逝的母亲简直长得一模一样,樱般柔嫩的脸蛋,清澈透明如水晶的幽黑双眸,淡粉如蔷薇的嘴唇,这满院春色里,她恐怕就是最娇艷的那一朵樱。再过几年,妹妹也该要行成人礼了,那时,应该出落得更加动人了吧。 “沙罗,等行了成人礼,你可不能再这么胡闹了。”他收起扇子抵住额角。 “哥哥,我哪有胡闹,咦?这信折得好漂亮啊!”沙罗一手夺过了那封信,好奇地查看著。自从前年哥哥行了成人礼后,她就经常看到哥哥收到类似这样形形色色的信。 “別闹了。”保宪又將信夺了回去,微微一笑,“不过是我熟识的一位姬君就快成亲了。” “成亲?”沙罗眨了眨眼睛,“是和哥哥成亲吗?” 保宪哑然失笑,露出了一个別嚇我的表情:“当然是嫁给別人了。我这辈子啊,都不想成亲,这样自由自在的不是更好。” “可是哥哥,成亲到底是什么呢?” “成亲就是一男一女相互喜欢后就住在一起了。” “就像父亲和母亲一样吗?” “对啊。” “那我也喜欢哥哥,我也和哥哥住在一起,算不算和哥哥成亲?” “这个……当然不算。”某人嘴角抽搐中。 “为什么成亲只可以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呢?” “……”保宪的嘴角继续抽搐,这是什么问题?什么叫只能两个人成亲?? “那哥哥,沙罗长大了可不可以嫁给很多人吶?” “誒……”某人的额头上出现了三道黑线,这真是越问越离谱了。 “哥哥你好笨啊,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回答……” 保宪擦了一把冷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了,妹妹好像比那些妖魔鬼怪还更难对付啊。 “保宪大人,您在这里,贺茂大人请您过去呢。”一位身穿樱色袿衣的侍女不知何时来到了庭院里,轻声说道。 “现在过去?父亲大人有什么事吗?”保宪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感动得泪光闪动,樱子来的可真是时候! “听说是来了新的弟子。”樱子欠了欠身。 “新的弟子?”沙罗立刻来了兴趣,“是什么人呢?” “你不许去!”保宪终於找到了一个报復的机会,“乖乖待在这里。” “我要去!” “你去得了吗?”保宪轻轻一指,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啊,哥哥,你居然对我用定身术!我要告诉父亲大人!快给我解开!”看著保宪扬长而去的背影,沙罗愤怒地喊了一阵,毫无效果。 “哼哼,保宪哥哥,等著瞧。”她咬牙切齿道。 等她能动弹的时候,这位大小姐早已经忘了新弟子的事情,很快被別的事情吸引去了。 过了几天,她才忽然又想起了这件事,正打算偷偷溜到父亲他们练习阴阳术的地方去瞧瞧,走到半路上,就见到父亲的几个弟子从迴廊上走了过来。 “师父怎么会收了那样的孩子做徒弟?” “你们知道吗,听说他的母亲是白狐呢。” “什么?这么说他的体內流著妖孽的血液呢。” “我看,还是少和他来往吧。” “是啊,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也让人很不喜欢呢。” 弟子们匆匆而去,沙罗更觉得好奇,父亲收了一个白狐的孩子做弟子?这实在是——太有趣了!怀著疑惑的心情,她继续往庭院深处走去,阳光犹如碎金一般点点洒落在庭院里的莲池边,只见一位身穿白色狩衣的少年正半蹲在池边,用池水擦拭著手背。 少年听到她的脚步声,慢慢转过头来。 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沙罗呆在了那里,愣愣地看著他,这,这清雅脱俗,灵动秀逸的少年,不就是之前在嵐山上帮了她的人吗? 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看,也似乎认出了她,眼中掠过了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復了原本冷漠的状態。 “原来是你,上次我还没有谢谢你呢!”她走近了两步说道。 “不用。”他淡淡说了一句。 “原来你就是新来的弟子吗?”她侧过头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 “我叫沙罗,你呢?叫什么名字?” “……” 这个少年不但惜字如金,面目表情似乎也只有一种——面无表情,这让沙罗不由有些鬱闷起来。 “喂,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少年侧过了头,平静地回了一句:“我是白狐的儿子,你最好不要接近我。” 沙罗愣了愣,这才看清他的长相。他有一双黑色琉璃般的双眼,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华,清澈通透,丝毫没有沾染到一丝尘世浊气。这个少年就是他们口中白狐的儿子?怎么看都不像啊。 “喂,没礼貌的小孩,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沙罗才不管什么白狐不白狐,照样不屈不挠地打探著。 “我说,”少年的唇边忽然勾起了一丝狐狸般的浅笑,“没礼貌的好像是你吧,喂喂餵是礼貌的称呼吗?”“你,管不著。”沙罗被他的话噎了一下。 “那么,我叫什么,你也管不著。”他不笑的时候模样漂亮而清冷,有点不动声色地拒人千里;但笑起来却非常的可爱动人,儘管那是个带著嘲讽的笑容,但隨著笑容而浮现的浅浅的酒窝就像微风拂过三月的春水。 沙罗的脸抽动了一下,这个怪小孩,嘴巴还挺厉害。此时的她好像根本没想过自己根本也是个超级彆扭的小孩。 “沙罗,你怎么在这里?”一个沉稳的男声忽然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沙罗抬眼一看,原来是父亲贺茂忠行。 “师父。”那少年敛了笑意,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父亲大人,他是谁?”沙罗一脸得意地望著那少年,哼哼,这下还怕不知道你的名字。 “沙罗,这是父亲新收的弟子,他叫安倍晴明,是个聪明的孩子呢。”贺茂忠行含笑看著那个被叫做安倍晴明的少年。 安倍晴明,原来他叫这个名字。沙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唇边露出一抹坏坏的笑容,怪小孩,这下可有的玩了…… (本章完) 第18章 白狐之子 第18章 白狐之子 在沙罗的眼里,安倍晴明看起来似乎和普通人类也没什么分別,只是性格冷清的他平时很少和师兄们一起出现,似乎永远都是独来独往。如果非要说晴明有什么跟別人不一样,那也只是说他的眉眼长得比別人更漂亮些,目光比別人更清亮些,姿態比別人更淡定些而已。他看起来有著与年纪不符的成熟,待人处事虽然冷淡却很有分寸;手脚非常伶俐而且有程度不轻的洁癖。 “安倍晴明,你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了,知不知道你很无聊哦。”在树上待了半天的沙罗一边吃著牡丹糕,一边朝著树下的少年说道。 晴明也没去看她,只是淡淡道:“有人在树上坐了一个时辰,不是更无聊?” “你说什么?”沙罗吞下了最后一口牡丹糕,心里不禁有些恼怒,这个怪小孩,嘴上总是不肯吃亏。 他继续在树下默记著今日新学到的阴阳术咒文,不去理会她。 “喂,你倒是说话啊。”沙罗摇了摇树枝,樱瓣如飞雪般簌簌落下,洒了他一身。 他抬头瞥了她一眼,目光掠过了树枝,嘴角轻轻一扬:“你最好现在就下来吧。” “我偏不下来!”沙罗噘起嘴,还故意用了用力。 只听“喀嚓”一声,树枝崩断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中,“啊!!”还没等她喊出第二声,整个身子已经隨著折断的树枝一起掉落到了地面上。 “好痛……”她支起身子,揉了揉自己被摔痛的部位,瞪了一眼晴明,怒道:“安倍晴明,你见死不救!” 晴明那黑如子夜的眸子闪烁著,带著揶揄。不知为什么,这个女孩令他的心情有些轻鬆起来。 “我不是已经提醒你了吗?” “什么!你说得一点也不清楚!” “那是你理解不了吧。” “是你说得不清楚好不好!” “是吗?” “安倍晴明……” 正在沙罗拼命想找什么话反击的时候,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冰蓝色的身影。 “唉呀,怎么了?”保宪急急走了过来。 “哥哥,我……”她刚说了一半,就见保宪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弯腰捡起了那枝折断的樱,一脸心痛地道:“可惜,可惜……” “哥哥,我可是你妹妹哦……你都不关心我一下。”沙罗咬牙切齿地说道,这算什么哥哥嘛……“沙罗你怎么了?”保宪这才留意到妹妹很不雅观地坐在地上。 “我从树上掉下来了。”沙罗委屈地看著他。 看著灰头灰脸的妹妹,保宪忽然很想笑,当然,他知道如果现在笑出声,后果是严重的,於是赶紧伸手拉了沙罗起来。 “没事吧?” “没事,都怪安……”她抬眼望去,安倍晴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哥哥,安倍晴明真是白狐之子吗?”她好奇地问道。 保宪眯了眯眼,唇边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道:“那么,你说他像吗?” 沙罗盯著保宪,眼睛又弯成了一轮明月:“我觉得——哥哥比较像!” “笨蛋!”保宪笑著用檜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春日的平安京,处处瀰漫著优雅、平和的气息。 刚从大內里阴阳寮出来的贺茂保宪,此时正坐在父亲的牛车內,往回家的方向而去。望著外面的风景,他轻轻吁了一口气。这几天,大纳言的正室夫人三番两次想召他去家中询问吉凶,刚才好不容易才推脱了这桩差事。 阴阳寮始建於天武天皇时代,隶属於中务省,有阴阳头一名,下面有负责地相占卜的阴阳师六名,培养未来阴阳师的阴阳博士一名,教导歷生製作历法的歷博士、天文博士、和管理时间的漏刻博士各一名。再往下,就是普通的阴阳师和实习的阴阳生了。阴阳寮每天必须记录时间,编写历法,观测星象,工作真是像山一样多。而且比起別的阴阳师,保宪还会多出一些额外的工作。——那就是经常被那些贵族小姐夫人们召去占卜问卦。按说这种工作轮不到还未曾显山露水的阴阳师,不过如果是阴阳头的儿子,又是个帅到万中无一的帅哥,那又另当別论了。要知道这个时代贵族实行的婚姻制度是访问婚,也就是说妻子並不住在丈夫家,而是做丈夫的晚上乘著牛车到妻子或情人家里去共度春宵。丈夫不在身边,閒得发慌的贵族女性以询问吉凶的名义將阴阳师召来家里打发时间,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对了,保宪,你觉得晴明这孩子怎么样?”忠行大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 “父亲大人,晴明的確十分聪明,学阴阳术也比別人快,就是性格似乎过於清冷了。”保宪笑了笑,他看得出那孩子聪明而早慧,身上有种超越年纪的特殊气质——冷静,淡定;內心敏锐,眼神淡漠。他甚至认为那孩子是所有贺茂门弟子里除自己之外唯一得到阴阳要义的同门。所谓阴阳的要义,就是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外冷静而自信地审视芸芸眾生,將它们通通看做万物同本的同一存在——咒。当那孩子竖起双指念动咒语的时候,天地万物仿佛就以一种天然的韵律流转在那低沉而婉转的声线中;那孩子仿佛通晓每一句咒语的涵义和力量,好像天生知道如何恰当运用那一串串玄妙而晦涩的音符。 “他的父亲安倍大人是我的好友,你身为他的师兄,要多照顾他一点。”忠行顿了顿,又道,“这个孩子,將来必成大器。” “让我头疼的孩子又多了一个呢。”保宪持扇浅笑,“光是沙罗,就已经让我吃不消了。” 忠行微微一笑,道:“沙罗再过几年也要行成人礼了吧?” “是啊,再过几年这个妹妹就会让別人感到头疼了。”保宪笑道,心里开始同情起了未来的妹夫。 “不过,沙罗这性子……保宪,你说我是不是太纵容她了?”忠行大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保宪望向了窗外,深邃的目光穿透了纷落的樱,低声道:“这样自由自在的沙罗不正是最可爱的吗?那些礼仪,等成人礼过了之后再说吧。” 忠行大人看著保宪,笑著点了点头。 “保宪,听说你最近和平中纳言的女公子走得很近?” “哦呵呵呵,父亲大人,您从哪里听来的?” “另外好像你和宫中的女房琉璃……” “哦呵呵呵,今天的天气还真不错呢。” “保宪,不要每次都用这一招。” “哦……呵……呵……呵……” 在庭院里最后一朵樱凋零的时候,初夏的轻风悄然而至,贺茂家小姐沙罗和怪小孩安倍晴明之间的关係丝毫没有改善,令沙罗鬱闷的是,她从来不曾在晴明这里占过上风,真看不出平时沉默寡言的他还有那么尖刻的一面。 不过,一天不和他斗斗嘴,好像还会觉得蛮无聊的呢。 这些天一直没有下雨,天气变得格外闷热。平日里最怕酷暑的沙罗早就按捺不住,趁著夜色,偷偷溜出了房间,想去院子里透个气。 在荷池边,沙罗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如水的月色下,安倍晴明正凝视著手中所拿的一张微微泛黄的纸张,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夏日的夜,微凉乾燥的风掠过他脸颊,吹动他一寸一寸的髮丝,白皙的脸上完全是装不下笑容这种东西的,唯有惆悵伤感的气氛散布在庭院的每一个角落。 沙罗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刚到他背后,他就立刻警觉地收起了纸。但她还是隱约看见了一行字,童子丸吾儿,母有一事,不得不言……童子丸?是谁? “晴明,在看情信吗?”她在他身边坐下,不放过任何一个取笑他的机会。 晴明凝望著湖面,忽然缓缓道:“那是自然,因为那是我五岁时,母亲离家时留给我的信。” “你母亲留给你的信?可是你母亲不是白狐吗……”沙罗惊讶地问道。 晴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我,我只是好奇晴明的母亲究竟是怎样的……”沙罗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失去了捉弄他的兴致,反倒解释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我看到了母亲的原形而被嚇得大哭,母亲也不会离开我。”他低低道,抬头望向了很远的地方。月光清冷,碎碎地裂了一地,光芒闪烁在他的眼里,是如此寂寞。 沙罗凝视著他的眼睛,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似乎有一种想要安慰他的衝动。 “晴明那时只有五岁而已,怎么能怪你呢。保宪哥哥说一男一女相互喜欢就会成亲,我想晴明的父亲母亲也是这样才成亲的吧。光是想想这个,就会觉得自己很幸福呢,对不对?” 晴明慢慢转过头来,眼眸里竟是难得的温和:“沙罗,你真是这么想吗?即使我身为白狐的儿子,你也觉得我是幸福的吗?” “嗯,我想是的。”沙罗低低道,“我的母亲在我出生不久就去世了,我从来也没见过母亲的样子,可是我都会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我知道他们是因为彼此喜欢才会成亲,才会有我的。只要这样想,我就会高兴起来。” 晴明轻轻挑了挑眉,这个小女孩似乎比他想像中更坚强呢。 “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对不对?”沙罗笑道。 “明白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仿佛映日莲在霞光中缓缓盛开。 “晴明笑起来很好看呢。”沙罗忽然脱口道。 “天色很晚了,我也该回房了。”晴明敛起了笑容。 “晴明,那个名字很可爱呢。”沙罗睨了他一眼。 “什么?” “童子丸……啊。”她忽然想起了刚才看到的晴明的乳名,贼贼一笑,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取笑他的机会呢。 “……” “晚安,童子丸。” “沙罗,不许叫这个名字……” “知道啦,童子丸。” “沙罗……你到底听没听到?”晴明冷静的脸上开始轻微抽搐。 “听到了,童子……”咦,她怎么发不出声音了,沙罗摸著自己的喉咙,瞪著晴明,一定是他用了什么阴阳术。 果然,晴明的唇边忽然闪过了一丝狐狸般的笑意。 “沙罗,等你回了房,自然就可以开口说话了,不过记住,以后不可以再叫那个名字。”他说完就转身而去。 沙罗愤怒地望著他的背影,安倍晴明这个怪小孩!竟然也会用这一招,好狡猾啊,果然是白狐的儿子,体內流淌著一半狐狸的血液呢。等著瞧…… (本章完) 第19章 温暖 第19章 温暖 时光犹如樱绽放般匆匆,春去秋来,转眼间已经到了寒风凛冽的来年冬季。 短短的一年多时间,晴明以超出常人的资质学会了许多基础的阴阳术,只是他那特异的秉赋也引来了不少同门师兄的妒忌。更別说有什么人愿意接近他了,除了贺茂保宪和师父,也许只有沙罗,是这里唯一愿意和他多说话的人。 此时,一个身形挺拔瘦削的少年站在已结了薄冰的池塘边,静静地望著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风掠过,单薄的衣衫隨之起舞。黑色的髮丝拂过清冷俊美的脸庞,英挺的眉间是少有的舒展,只有那双墨黑色的瞳仁深处,依旧是一片不可融化的冰冷。 他喜欢这里。特別是这里的天空。浩淼无垠的苍穹,顏色似乎比別的地方要深。那一片宽容博大的蓝,望得久了,便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而奇异地生出一种仿佛要融进去的感觉。 “安倍晴明,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晴明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他听得出那是平时一直关係不好的师兄佐助。 “安倍晴明,你这个冷淡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不愉快呢。”佐助走近了两步,脸色阴鬱。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纷纷扬扬地飞舞在半空中。 “看,青嵐,下雪了!”待在房里的沙罗早就坐不住了,披上了一件单衣匆匆出了房门,深深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 “沙罗小姐,外面太冷了,您还是回屋吧?”青嵐在一边劝道。 “等一会儿,青嵐,这可是今年第一场雪呢。”沙罗浅浅笑著,伸手去接那晶莹剔透的雪。 “嗯,可是好冷啊,小姐。”青嵐裹紧了衣服颤声道。 “冷?”沙罗笑意更浓,“那我教你一个方法,只要你从这边跑到哥哥那边,再从哥哥那边跑回来,来回几次,保证不会冷了。” “小姐,您是开玩笑吧?”青嵐觉得好像更冷了。 “呵呵,当然是开玩笑。”沙罗咯咯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纷乱的声音,有人慌里慌张往这边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沙罗拉住那神色慌张的侍女问道。 “沙罗小姐,听说有人落水了。” “落水?是谁?” “好像是——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沙罗微微一愣,那个怪小孩,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真是可怜,这么冷的天落水一定会生病的。”青嵐摇了摇头,同情地说道。 听到生病这两个字,沙罗的心里忽然轻轻一颤,她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立刻往那个方向跑去。 后院的湖边已经站了几个弟子,沙罗匆匆忙忙拨开人群,只见晴明已经上了岸,只是浑身已经湿透,身子还轻微地颤抖著,而他的脸上,却依然是一成不变的清冷。 沙罗心里一窒,弯下腰连声问道:“晴明,晴明,你怎么样?” “我没事。”晴明的声音比湖面的薄冰还冷。 “怎么好端端会落水了?”沙罗望向了旁边,一眼看见佐助惊慌的脸,联想到平时晴明和他最为不和,不由心里一个激灵,莫非是佐助他……“佐助,是你推晴明落水的对不对?”她不客气地指著他大声道。 佐助脸色更加苍白,颤声道:“不是,不是我,我……” 沙罗瞪了他一眼,拉住了晴明的手,道:“快点回房把衣服换了,不然会得病的。” “说了——我没事。”晴明冷声重复了一遍。 “你,你这个怪小孩,我是为了你好!”沙罗也不由有些气恼。 “我要是得病,也许大家只会感到高兴吧。”他清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传来,沙罗心头一震,她看向晴明,他一脸冷漠地回望著她,同时慢慢地撤回自己快要冻僵的手。 冰冷的触感让沙罗感觉更加寒冷。 这样的晴明令她的心微微疼痛起来,她不由分说地抓起了他冰冷的双手,用自己的手温暖著他的手。 “不是的,晴明,不是你所想的,这个世界上,还有关心你的人和你在一起啊。” 晴明的身子微微一震,难以置信地盯著沙罗,她小小的手,也不比他的手热多少,所以他的手,他的身体,依旧冰冷。只是,在他內心深处的一个地方,似乎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落水事件过后,贺茂忠行重重斥责了佐助,落水的安倍晴明一切无恙,倒是沙罗反而染上了风寒。 “阿,阿嚏!”沙罗连打了几个喷嚏。 “沙罗小姐,您觉得怎么样?”青嵐又在她身上盖了一层单衣。 “还能怎么样,我头又痛,全身没力气,难受得要命。最惨的就是哪里都不能去。”沙罗鬱闷地揉了揉鼻子。 “沙罗,原来你也有这样的时候啊。”保宪笑著走了进来,还挟带著一阵淡淡的残梅薰香。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哥哥啊,我都这样了,你都没有同情心。”沙罗哀怨地瞥了他一眼。 保宪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真有点烫呢。” “嗯,好难过,我什么都吃不下了。” “什么都吃不下?”保宪嘴角一扬,朝门外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侍女端来了沙罗最爱吃的甜点唐提子。果然一闻到香味,沙罗立刻一骨碌坐了起来,拿起唐提子就往嘴里放。 “哥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哥。”她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道。 “呵呵,刚才不知是谁还怀疑我不是她的哥哥呢。”保宪习惯性地拿扇子敲了敲她的头,唇边漾开一丝宠溺的笑容。 “有吗?刚才有人说话吗?”沙罗调皮地笑了笑,又连打了几个喷嚏。 “早些休息吧。”保宪替她拉了拉盖著的单衣,站起身来,转头对青嵐道:“好好照顾小姐。” 沙罗动了动身子,翻了个身,忽然听见保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晴明,你怎么在这里?” 晴明?那个怪小孩也来了吗?沙罗的心里莫名一动。 “我只是刚好经过。沙罗她……怎么样了?”他似乎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沙罗她没什么事,要进去看看她吗?” “不了,我还有事。” 门口简短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四周又恢復了一片寂静。沙罗望著天板,伸出了自己的手,此刻,即使身处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她似乎还能感觉到晴明手上的冰冷。那一丝凉意,好像还残留在她的手上。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很想,很想温暖一个人。 这件事过后,两人的关係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每次斗嘴沙罗依然占不了什么上风,但对这个清冷的少年,她的心里却多了一份异样的情绪,到底是怎样的情绪,她自己也不清楚。 “晴明,保宪哥哥呢?”这天傍晚,沙罗像往常一样走进保宪的房间,只见晴明正靠在墙边看著书卷,自从上次的落水事件以后,保宪就让晴明和他同睡一屋了。 “不知道。”晴明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一定又是去会他那些红顏知己啦。”沙罗抿嘴一笑。这一年多来,她也学到了不少新东西呢。 “既然师兄不在,那么请回吧。”晴明淡淡道。 “喂,安倍晴明,这里是我家好不好,我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沙罗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想和他唱起对台戏。 晴明抬眸瞥了她一眼,又继续看起手上的书卷。 他看什么看得这么仔细?沙罗不禁有些困惑,她走了过去,凑过头去一看,全是密密麻麻的汉字,她的头立刻开始犯晕了,晴明身上隱隱散发著一阵湖面结冰的清香,她的头,好像更晕了……“再看你也看不懂。”晴明的嘴角微微扬起。 “谁说我看不懂。”沙罗瞪了他一眼。不就是汉字吗,虽然不是全懂,可好歹也懂一些呀。 她翻过那本书卷,只见封面上写著两个大字:周易。 “我知道,这是从大唐传过来的书,以前我也见过父亲大人和哥哥读过,听说对占卜很有用呢。”她不以为然地说道,“对了,也能用来算命,对不对?” “嗯。”他点了点头。 她忽然来了兴致,伸出了手,眨了眨眼道:“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帮我看看手相,看看你算得准不准?” “大材小用。”晴明低低道。 “因小见大,你听没听过?”沙罗睨了他一眼,乾笑了一声,“哼哼,安倍晴明,难道你学了这么久阴阳术,连看个手相也不会?” “不要以为激將法有用。” “安倍晴明,你好笨哦。” “说了这招不管用。” “啊,我看以后你该改名叫安倍笨蛋。” “……” “或者改成安倍傻蛋……” “沙罗……把手拿过来。” 看来这招还是蛮管用的,沙罗得意地一笑,摊开了手心。 晴明眼波一动,瞥向了她的手。只见那白皙娇小的手心上有几条淡淡的纹路,这只手,曾经很努力地想要温暖他,想到这里,晴明心里的一个地方忽然柔软起来。他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沙罗,你的命相很好,事事顺利,前有贵人,更添喜气,財禄丰盈,万事大吉,不过可惜……” 沙罗正陶醉在一大堆顺耳好听的话中,对方忽然一个直转而下,让她有些摸不著头脑。 “可惜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晴明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狸般的笑容。 “喂,你很过分好不好,可惜什么呀,告诉我。”沙罗鬱闷地说道,他越是卖关子,她就越是想知道。 “我该休息了。”晴明啪的一声合上书,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地躺了下来,转身背对著她。 “別以为你用这招就可以,你快点告诉我!”沙罗提高了音量。 晴明心里暗暗好笑,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你不告诉我,我就一直待在这里哦。” “说嘛,晴明,人家好想知道。” “告诉我了,好不好?” “安倍晴明,你这个怪小孩!” “说不说!再不说我对你不客气!” 沙罗折腾了一会儿,却见晴明毫无反应,只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有节奏地响著,她愣了愣,这个怪小孩,不会在她这样的噪音骚扰下也能睡著吧。 “晴明?安倍晴明?”她低低喊了一声,“真是奇怪的小孩,这样也能睡著。” 她忽然起了好奇之心,慢慢地移动到他身边,探头望过去。 虽然他背对著她躺著,但在半明半暗的烛光下,她依然能看见晴明那对长长的睫毛轻轻地忽闪著,在眼睛下面形成了淡淡的阴影,就好像初生的蝴蝶扇动著薄脆的翅膀。晴明长得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而且正是处於这个年纪里特有的中性之美,美丽而不失纤细,纤细却不显柔弱,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睡著,看起来竟然比一般女子还要动人几分。虽然身处同一屋檐下,可她像现在这样看著晴明的机会也不是太多。晴明长得再漂亮,也是一个男孩,而且骨子里头有种不易接近的清冷,虽然自从落水事件后,他对她態度有了转变,但相处起来依旧保持著距离;即使对晴明的习惯和性格都已经相当了解,她也常常认为自己根本无法知晓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笨蛋,这样会冻出病的。”沙罗低低咕噥了一句,顺手拉过旁边的单衣替他盖上。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沙罗突然笑了出来,不知道为了什么,只是,觉的很开心很开心。 “晚安,怪小孩。”沙罗一边说著,一边轻轻站了起来,躡手躡脚地出了房间。 听见她出门,晴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身子微微一动,拉紧了盖在身上的单衣。 真的……很暖和…… 不知不觉中,冰雪开始消融,初春的樱在春风的吹拂下再次绽放,繁华盛世中的平安京,又迎来了一个樱似雪的季节。 初春时,安倍晴明第一次回了趟家,在这之前,他从没有回过家,连家里的事都没有提过。沙罗私下问哥哥究竟出什么事了,哥哥告诉他,晴明的父亲,时日无多了。 晴明回来的那天早上,天空正下著濛濛细雨,一听见他回来的消息,沙罗就去找他,出了房门,她就看见晴明正站在院子里的紫藤下,晓光晨风,吹卷得他衣袂飘飘。 暮春时节的紫藤,纷纷扬扬,如雨纷飞,而那立於繽纷雨中的人,似是被交织包裹其中,任那瓣落在身上只是一脸平静悵然。他那黑色的眼睛里带著一种深沉的伤感,使他看起来有一种异样的脆弱——这种伤感一直存在,只是他从不轻易將它表露,所以表面总是如此云淡风轻。 “晴明,你回来了?”晴明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沙罗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沙罗看著他消瘦了许多的身影,心里隱隱地疼了起来,为什么,自己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將近黄昏的时候,天空中又飘起了绵密的雨丝,整个庭院就像浸染在飘飞的水雾之中,呈现出一种水墨画般的韵致。之前还零零落落的那些紫阳,此刻却像吸取了雨水的灵气般,簇拥著绽放出一簇簇淡蓝色的球。而站在前的晴明,也像画中的佳人一样,好像伸手可及,却又无法真正触摸。这样的晴明,有种雾里观的美。偶尔有雨丝穿过走廊的栏杆,落在裸露的皮肤上,就像情人的轻吻,温柔而湿润。沙罗从木格窗里看到这一幕时,心里也跟著浮起连自己也说不清的水雾。 窗外传来绵密而细碎的雨声,开始是春蚕嚼桑般的沙沙悉悉,然后像密集的豆点一样击在紧闭的窗扉上,不久就听到了水滴从屋檐滴下的声音。雨越下越大了……她担忧地望了晴明一眼,想了想,从房里拿了一样东西就跑了出去。 晴明靠著冰冷的墙壁,缓缓地滑坐在寒气透骨的地面上,任雨水毫不留情地落在自己身上。儘管是春天,但那丝冰透心扉的凉意还是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他感到雨似乎停了。抬起眼一看,只见沙罗正擎一柄红伞站在他的面前,为他遮挡住了雨水,透过迷离的雨水,她的眼底有一丝温柔与怜惜像丝线一样轻轻牵扯著他。在一瞬间,一层层湿润的雾气扑面而来,令他稍稍有眩晕的感觉,但心里不知为何却觉得温暖无比。 在那些快要被遗忘的期待中,似乎新生的嫩芽正在努力地舒展脆弱的绿色的希望,心中最柔弱的那一点忽然从禁錮的石块中探出头来了。雨下得更大了,柔媚的雨丝变成了水帘,像泼墨一样冲刷著洒向庭院。 风吹起他们的秀髮,黑色长髮亦在这晨风中微动,两人就这样静静呆著,宛如一副写意的画卷。 (本章完) 第20章 似曾相识的右大臣 第20章 似曾相识的右大臣 时间就好像流水一般静静淌过,当八重樱再次盛开时,贺茂家的小姐沙罗终於迎来了行成人礼的日子。成人礼刚结束,沙罗的房里就进来了几名侍女,麻利地在她的屋子里掛起了幔帐和垂帘。 按照传统,贵族女子一旦成年之后都需要在垂帘后面和男性交谈,即使是父亲兄弟,也是一样。沙罗的父亲贺茂忠行所担任的阴阳头虽然是从五位的官职,但他一直深受村上天皇的宠信,经常受到天皇的召见,身份自然也是不低,所以沙罗也不得不像其他贵族女子一样,被隔离在了那捲垂帘之后。 不过比这更让她鬱闷的是————-现在她所穿的这一套表白里青的十二单衣,又繁琐又沉重,简直就好像上了一副枷锁。 “阿秋,就不能少穿几件?”她耷拉著脸问著面前那位指导她各种礼仪的年轻女子。 “当然不行啦,您是有身份的人。”阿秋微微一笑,递给了她一把递给她一把素白的蝙蝠扇,“还有,如果遇到意外情况,您就要用扇子半遮住您的脸,或者用衣袖也可,总之,不能让別的男人轻易看见您的脸。” 沙罗无奈地接过了扇子,隨手一遮。 “这样可不行,沙罗小姐,持扇的时候右手要握住扇子下部,使扇尖微向上斜;左手握在中间,拇指在上,四指在下。”阿秋笑著纠正她的姿势。 “啊啊,我知道了。”沙罗已经快没有耐心了。 “沙罗小姐,您刚才这样张大口说话是一种非常失礼的行为,请您记住要用半开的扇子遮住嘴巴;说笑的时候要低下头,以扇面覆於唇上。” 沙罗紧紧拽著扇子,她的忍耐力快到极限了……在阿秋解说的一堆礼仪下,沙罗的头脑开始发胀,她看著阿秋的嘴,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是好奇她说了这么久,怎么就不累呢。 过了几日的一个傍晚时分,贺茂忠行和保宪来到了她的房里,隔著竹製的垂帘,沙罗隱约还是能看清他们的样子,只是觉得这样和他们说话很不习惯。 “沙罗,最近的礼仪学得怎么样?”忠行大人笑著问道。 “父亲大人,为什么非要学这些枯燥的礼仪,沙罗不想学。”沙罗立刻开始大吐苦水。 “怎么能不学,你行了成人礼,就该嫁人了,还这样由著你的话,以后谁还敢娶你。”保宪在一边插嘴道。 “你哥哥说得有道理,父亲之前一直放任你,但现在你已经长大了,必要的礼仪还是该学的,明白吗?”忠行大人点了点头道。 “我不要嫁人……”沙罗皱起了眉。 “傻孩子,怎么能不嫁人呢?”忠行大人一边说著,一边站起了身,“好了,我还有些事。保宪,你呢?” “父亲大人,保宪还想和妹妹说几句。” “也好,不过不要待太长时间了。” 看父亲出了房门,沙罗呼了一口气,掀起了竹帘,一脸哀怨道:“哥哥,我快被折腾死了。” “看起来你好像真的很没精神。”保宪幸灾乐祸地看著她。 “废话,我怕还没嫁人,就已经被折磨至死了。”她有气无力地抱怨道。 保宪那双邪魅的眼睛一眯,似看非看地瞥了她一眼,笑道:“那么,明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如何?” “真的吗?”沙罗立刻来了精神,但立刻又一脸无奈,“可是,明天我还要学很多礼仪……你也知道阿秋她……” 保宪笑得更加神秘:“明天阿秋不会来了。” “真的?”她半信半疑道。 “自然是真的,等父亲和晴明他们走了之后,我就会来接你。”他轻轻敲了敲扇子。 “晴明?对了,他最近怎么样?”听到他的名字,沙罗连忙问道,这一段时间晴明一直专注於阴阳术的学习,两人斗嘴的机会倒少了很多。 “晴明最近忙著学习召唤式神的阴阳术,他的確是个聪明的孩子呢。”保宪笑了笑。 “哥哥,明天真的带我出去吗?你会这么好心?”她半信半疑地问了一句。 “笨蛋!”保宪用檜扇敲了一下她的头,道,“我是你哥哥呀,不疼你疼谁。” “可是我听说哥哥有不少红顏知己呢。”沙罗转了转眼珠。 “哦呵呵呵,她们怎么能和我的沙罗相比呢。”保宪站起身来,笑著摇了摇头,“早点休息吧,明天我来接你。” 转眼间,他已经出了房间,房里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残梅香味。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早上,沙罗对保宪说的话还是半信半疑,好端端的,阿秋怎么会不来呢?她抱著万分疑惑的心情在房里等了一会儿,只见一个侍女匆匆而至,在门口说道:“实在是万分抱歉,沙罗小姐,今天阿秋因为要避物忌。所以不能出行。” 物忌,在阴阳师家庭长大的沙罗对这个词不陌生,物忌是对“凶方”进行避讳的一种行为。按照九星气学和奇门遁甲的理论,天地间的各个方位都由不同的星神守护著,像大將军、太白神、天一神、金神等等。如果触犯了神祗则会受到死的惩罚。因此如果在道路上看到了猫、狗的尸体或污秽的东西,就要停止当前所进行的事宜,回家“物忌”,以祈求神明的宽恕和保佑。 联想到昨天保宪说过的话,沙罗立刻猜到这多半是哥哥搞的鬼。 没过多久,保宪就来接她了。对於妹妹的猜疑,保宪当然是矢口否认,只是將熏了梅香的扇子交给了她。他知道妹妹十分喜欢自己调製的这种薰香,所以昨晚特地將她的扇子熏了一夜。 不多时,牛车穿过了朱雀门,在平安宫的大內里的太极殿旁停了下来,大內里是朝廷各省各部的集中办公所在地,阴阳寮就位於太极殿的东面,中书省的右侧。 “沙罗,哥哥很快就回来,你要先呆在这里……”保宪正说著,一只黑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嗖的一声跳上了牛车! “猫又!”沙罗认得这是哥哥的式神,从她懂事开始,它就阴魂不散地帮著保宪管她,所以她对这只猫还真有几分忌惮。 “有猫又陪你,你不会无聊了。”保宪顺手放下了帘子,放心地离开了。 沙罗掀起帘子,往外望了望,旁边似乎停著一排牛车,有的简朴,有的华丽,大多数都在上面绘製了自己家族的家纹,这里似乎是朝中官员们停车的地方呢。一想到这里是她从来不曾来过的地方,她的心里不禁有些痒痒的,谁知刚动弹了一下,猫又就警告地喵了一声。 真是比哥哥还烦人呢,沙罗瞪了它一眼,身子刚一动,手中的蝙蝠扇就扑一下滑了下去,她正打算下车去捡,却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往这里过来,然后居然在她的牛车前站定了。 隔著帘子,一股带著轻风略凉的涩香飘了进来,比起哥哥身上的梅香,似乎有多了几分沉稳和风流。沙罗隱约看到了一个紫色的身影。 紫色?这好像是身份极高的贵族才能使用的顏色。只是————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沙罗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一角柳色衣裾不小心从帘子底下漏了出去。糟糕,一定被他发现了。 “这个香味,好像是保宪大人常用的薰香。”他低低说了一声,性感的声线中带著几分华丽。 哇,这个人鼻子好灵,他这也算是闻香识美人吧,沙罗忽然想像起贺茂保宪穿著十二单的样子,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想不到保宪大人在这里藏了……”他似乎又靠前了一点,优美华丽的声音在帘外低低响起:“春霞掩春,色无由见。唯有轻风吹,香偷送来。今日我是否有幸得见色呢?” 沙罗忍著没有说话。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更多的信息。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那人不屈不挠地继续纠缠。 “右大臣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保宪的声音及时地传了过来。沙罗心中一喜,哥哥出现的太及时了!“保宪大人,不知车里那位……”右大臣显然还想问个清楚。 “哦呵呵呵,右大臣大人,这也被您发现了。”保宪曖昧地笑了起来,低头在右大臣耳边轻轻说道:“您可要保密哦。” 右大臣微微一愣,赶紧笑了笑道:“原来是保宪大人的红顏知己,那么,在下告辞了。” 在他离开之后,保宪才上了车来。 “哥哥,那个人是右大臣?听声音好像很年轻呢。”沙罗立刻好奇地问道。 “那个人就是主上的亲弟弟源高明,听说风流成性,沙罗可不能被这种男人骗了。”保宪显然对这位右大臣没什么好感,很快就转移了话题,“父亲大人今天去了藤原大纳言的府邸替他占卜去了,恐怕会很晚才回来。正好能带著你到处看看散心。 原来所谓的散心就是坐在车里沿著京城的街道绕了一圈,保宪也不许她下车,沙罗只能无奈地看著外面的风景,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正当他们所乘的牛车过了四条大路,转入大宫大路的时候,旁边的路上也过来一辆牛车,车旁还跟隨著十来个身穿白色狩衣的少年,两辆牛车不偏不倚地在街口相遇。 在人群中,沙罗一眼就看见了鹤立鸡群的安倍晴明,这几年来,晴明与其他师兄弟的关係一向不算亲密,简直是相当冷淡。这也很容易理解,作为传说中妖狐的后代,人类对於异类的心理隔阂不是谁都可以轻易消除,即便是时常与各种非人类打交道的阴阳师也不例外;作为师父——贺茂忠行老师门下排座最低年纪最小的弟子,晴明在学业方面所表现出来的天赋也未免比別人高得太多,简直高到令一眾师兄弟嫉妒的程度。沙罗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既然晴明出现在这里,那么,这辆牛车里坐的不就是……“保宪,是你吗?”贺茂忠行的声音从那辆牛车里传来,保宪无奈地嘆了一口气,下了车来。 在得知了沙罗也在车里时,忠行大人自然颇为生气,当著眾弟子的面责骂了保宪几句。 “师父……”就在这时,晴明的脸色忽然一变,低下头去,在忠行的帘子旁低语了几句。 贺茂忠行立即掀起了帘子,顺著晴明所指的方向望去,脸色立刻大变。他侧头和保宪低语了一句,保宪的脸色也立刻变了。沙罗在迷惑中也隱隱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妖魅之气,抬眼望去,类似阴森迷濛的云雾般的东西,在前方滚涌著,正朝这边接近。 忠行大人扫了大家一眼,儘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今夜我们恐怕遇上了百鬼夜行。等一下大家千万不要做声,如果被鬼怪发现,我们所有人都会性命不保。” 看到大家面露惊惶之色,他又沉声道:“我和保宪留在这里和我布下结界,你们都要待在结界里。晴明,你到沙罗的车上去看著她。” 晴明应了一声就上了牛车,在沙罗的身旁坐了下来,低低说了一句:“不用怕。” “有晴明在我不怕。”沙罗接口道。 晴明没有说话,但眼中却掠过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肃杀的没有一丝生气。隨著黑云般的妖气逐渐接近,隱隱听见了鬼哭狼嚎般的声音,群鬼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沙罗正想透过帘子向外张望,却被晴明一下子拉了回来,给了她一个不要看的眼神。 她刚想说话,只见牛车上的捲帘忽然被几缕溜进来的黑色长髮掀了起来,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在帘子前出现,她没有身子,在月光下舞动的黑髮间却埋藏著无数不同的少女的脸!沙罗大为惊骇,她认这是哥哥曾经提到过的发鬼!发鬼又名邪门姬,只吃处女之脸,吞一个,便年轻一分。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感到了沙罗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身体迅速无声地覆在了她的身上。 沙罗诧异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晴明的脸,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就顺势把她的脑袋轻轻摁入了自己的怀里。 一股湖面结冰的清香扑面而来。在他的身下,沙罗清晰地听见他平稳的心跳和有节奏的呼吸,丝毫没有紊乱。她完全不敢相信晴明居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不过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却仿佛温柔的水波一般,层迭荡漾开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保宪的声音从帘外传来:“沙罗,晴明,百鬼已经离开了,你们俩没事……” 在掀起帘子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保宪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师兄,我们没事。”晴明已经起了身,脸上还是保持著一贯的冷静“那个,刚刚有发鬼,晴明是想保护我……”沙罗满脸通红地解释道。 保宪笑了起来,“没事就好。晴明,多亏你保护了我妹妹。” 晴明面无表情地微微侧了侧脸,淡淡道,“师兄,不用谢我。这是师父吩咐我做的。”说完,他就下了牛车,回到了贺茂忠行身旁。 望著晴明的背影,沙罗的心里涌起了一种连她也说不清的惆悵。那——-如果不是父亲的吩咐,他又会怎么做呢? (本章完) 第21章 进宫 第21章 进宫 贺茂忠行本来就十分看重晴明,这件事过去后,他更是將阴阳之道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晴明。 这一天,藤原左大臣特地来请了贺茂忠行过府。贺茂家和藤原家的关係一直以来非常之好,左大臣和贺茂忠行是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 贺茂忠行回府的时候脸色有些奇怪。 “父亲大人,您怎么了?”沙罗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贺茂忠行犹豫了一下,道:“左大臣的长女佑姬有了身孕。” 佑姬,不就是当今天皇的中宫娘娘吗?沙罗笑了笑道:“那不是件喜事吗?” “这是主上的第一个子嗣,也可能是未来的东宫,宫里眼红嫉妒的人怕是不少,所以左大臣希望佑姬身边能有一个可靠的女房。”贺茂忠行沉吟了片刻,“左大臣希望你入宫作佑姬的女房。” “我?”沙罗一愣,“为什么是我?” “你是我的女儿,当然是最可靠的人选,不过如果沙罗不愿意就不要勉强。”贺茂忠行又加了一句。 皇宫,听上去好像还蛮有趣的呢,沙罗的好奇心又被吊了起来,况且,只是做女房,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官,说不定行动会更自由呢。 “那么要待多久呢?” “到未来东宫出世即可。” 沙罗立刻在脑袋里打起了小九九,到东宫出世,一年都不到,这段时间趁机在皇宫里玩玩,好像真的不错呢。而且,也不用每天在家里学这些烦死人的礼仪,嗯,就这么决定了! “我去,我去!”她表现出了十万分情愿的积极態度。 “沙罗,你真的想去吗?”在一旁一直没有作声的保宪忽然插了一句。 “嗯,嗯,既然是主上的臣民,在主上需要我们的时候当然要出力了。”她一脸的认真。 “哦呵呵呵,这可不像沙罗说的话吧,我猜……”保宪轻摇檜扇,“沙罗一定是想皇宫一定很好玩,趁机可以玩玩,而且也不用在家里每天学这些烦死人的礼仪,对不对?” 沙罗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个可恶的哥哥,干吗非要揭穿她,少说一句又不会当他哑巴。 “父亲大人,既然她愿意,就让她去吧。”保宪微侧了一下身子。 “那就这样决定了。”忠行点了点头。 “不过……”保宪的唇边又闪过一抹邪魅的笑容,“父亲大人,我看要请阿秋教沙罗习更多的宫廷礼仪了,不然万一出了什么错,我们贺茂家会很没面子的。” “啊,啊,什么?”沙罗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冰窖之中。 “沙罗,要好好学哦。”保宪的笑意更浓。 她的整个人已经僵硬了……不会吧,她还想能脱离苦海了,谁知道结果更悲惨……当紫藤掛满庭院的时候,沙罗进宫的日子终於到了,贺茂忠行自然是对她叮嘱了半天,颇不放心。 临上牛车前,保宪走到车旁低声说道:“沙罗,宫里不比自己家,可不能像在这里一样胡闹了,知道吗?”他顿了顿,又道,“如果宫里有谁敢欺负你,一定要告诉哥哥。”沙罗心头一热,甜甜笑了笑道:“哥哥,你再这么说,我就捨不得去宫里了哦。不如我这就回去吧。” “啪!”保宪的扇子已经轻轻扣在了她的头上,“笨蛋,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 “哥哥,你总是敲我,我会被你敲笨的!”沙罗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哦呵呵呵,不用敲就已经够笨了。”保宪持扇半掩著面一脸坏笑。 “啊,对了,我也许会遇见宫里的琉璃女房呢,不知道我该不该告诉她哥哥到底有多少红顏知己呢。”沙罗也露出坏笑。 “沙罗……”保宪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神色。 “哥哥,你的表情很古怪哦,呵呵。” “沙罗,你好像该出发了……”保宪摇了摇头,扶著沙罗上了牛车。 上了牛车,沙罗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掀起帘子朝周围望了一眼,却没有发现晴明的身影,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涌起了一丝失落,今天她要进宫了,晴明都不来送她吗? 沙罗有些失望地放下了帘子,却忽然听见车外传来哥哥的声音:“晴明,你也来了?”她心里一喜,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晴明,他似乎正注视著这个方向,只是隔著帘子,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车子缓缓地驶动了,沙罗心里忽然感到有些惆悵,长这么大,还从没有离开过父亲和哥哥,好像觉得有些依依不捨了,不过他们也会经常被主上召入宫来,还是会有机会相见的吧。 在沙罗的暇想中,牛车已经过了建礼门,进入了平安宫內里,天皇的后宫。经过连日来的恶补,沙罗对这里已经有了几分了解。宫城內有“七殿五舍”,分別是承香殿、登华殿、贞观殿、常寧殿、丽景殿、宣耀殿、弘徽殿和位於其东西两侧的昭阳舍、淑景舍、飞香舍、凝华舍、袭芳舍,共十二殿舍。天皇的嬪妃,以及侍侯她们的女房便分住於这些宫室之中。 因为弘徽殿和飞香舍(藤壶)离天皇居住的清凉殿较近,因此居於其中的分別就是村上天皇最为宠爱的佑姬和藤壶妃子。见到佑姬的那一剎那,沙罗也不由感嘆她的高雅气质,只见她黑髮如云,肤色似雪,眉目秀美,薄萌葱色的唐衣与水晶的表著令她看起来清爽悦目。 “你就是贺茂大人府里的千金沙罗吗?果然是位像春柳一样清新可爱的女子呢。”佑姬微微一笑。 沙罗赶紧照秋姬所教,朝她行了个礼,道:“娘娘谬讚了。” “你不用担心,就在我身边待著吧,贺茂大人与我们藤原家一向亲和。”她温和地看著沙罗道。 “多谢娘娘。”沙罗一脸诚恳地点了点头。 佑姬笑著点了点头,柔声道:“今天你初来乍到,就让小宰相带你先熟悉一下这里吧。” 沙罗应了一声,心里鬆了一口气。看来这位佑姬娘娘似乎还蛮好相处的呢。 女房所住的地方清雅简洁,而且还是一人一房,沙罗的隔壁就是小宰相,小宰相是橘中將的女儿,刚过了结裳的年纪,由於两个女孩年纪相仿,她们很快就混熟了,无所顾忌地在房內聊了起来。 沙罗送小宰相出门之后,忽然只觉得头顶一热,她伸手摸下了一团黏黏的东西,仔细一看,差点没气晕,这竟然是一团刚出炉的鸟粪!她恼怒地朝四周一看,发现一只小麻雀正停在她的面前 它的爪子那里繫著一张小小的纸条。 沙罗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倒霉事情,好奇地拿下了那张纸条,只见上面写著一行清秀的字跡:一切可安好?晴明。 沙罗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这居然是晴明的信哦!那么这只麻雀一定是晴明的式神了,那样冷淡的晴明居然会担心她,那种熟悉的暖暖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就像百鬼夜行的那一夜,当他保护她的时候……那种温暖的感觉……其实,那个倔强清冷的少年,也是个很温柔的孩子啊。 沙罗乐滋滋地赶紧带著麻雀回房,研了墨,准备在纸条的背后写个回执,刚要落笔,忽然想起这该死的麻雀拉了“黄金”在她头上,不由心中又有些愤愤然,想了想,提笔唰唰写道:“童子丸,我好得很。沙罗。” 一想到晴明收到这回执时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 (本章完) 第22章 情信 第22章 情信 一段时间下来,沙罗也慢慢熟悉了这里的一切。 这天晌午,天气特別闷热,沙罗从佑姬那里回来之后,就跑到了小宰相的房里去找她聊天。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和小宰相也混得越来越熟了,平时两人也会一起分享一下宫里的八卦消息。从小宰相的口中沙罗得知原来那位右大臣还是许多女子心仪的梦中情人,就连小宰相也是其中之一呢。不过今天似乎不大凑巧,小宰相併不在房里。 沙罗有些失望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正打算离开时,忽然听到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里走来,还伴有女子的声音:“右大臣大人,请往这里来避方角!” 避方角?对於这一点,沙罗也並不觉得陌生。人们在外面时,要避免“天一神”所住的方向,所以有时需至“吉方”的地方暂避。对了,那个女人说什么?————右大臣?沙罗的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个紫色的身影,顿时心里一寒,该不会就是那个人吧!而且怎么听著脚步声好像越来越逼近这里了……不会这么倒霉吧……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慢慢被移开了,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沙罗动作极为灵巧地躲到了帘子后。这下子她没輒了,只能兵来將挡,水来土淹了。希望这位右大臣避完方位就赶紧走人吧。 隨著移门被拉开,一股轻风略凉的涩香顿时钻进了屋子。闻到这个熟悉又高贵的薰香味,沙罗心里更是暗暗叫苦,果然是那天的那个人!隔著垂帘,她隱约看见他姿態优雅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心里再次哀嘆了一声自己的霉运,这个傢伙怎么会避方位避到这里嘛!而且偏偏又是她撞进来的这个时间! “实在是抱歉,今日打扰了。”他的声音还是一样华丽性感,说实话,沙罗还真有那么一点好奇他的庐山真面目。有这样声音的男人,又为眾多女子所钦慕,且不论品行如何,但至少应该是个美男子吧。 “嗯……不……”虽然认为这位右大臣应该早就不记得她这號人物,但为了以防万一,沙罗还是压著嗓子支吾著答了一句。 因为对方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女,所以右大臣也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道:“这个香味……” 沙罗一愣,对了!她的衣服上也一直都在用哥哥的那款特製梅香,不会吧,难道他还记得这种薰香味? “如果我没记错,这个香味是保宪大人常用的薰香,莫非你就是保宪大人的那位红顏知己……”他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丝兴奋。 沙罗也不得不佩服他,好灵的嗅觉,好强的记忆力……不等她回答,他忽然起身,伸手拉住垂帘往上一拉,低低说了一声:“失礼了。” 沙罗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如果说晴明是清雅的白莲,那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是那优雅华丽的八重樱,姿態风流,气质高贵,风姿绝伦,只见他薄薄的唇边浮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就好像微风拂过樱绽放的枝条,瞬间抖落出一片令人目眩的樱吹雪。 她微微一愣,这个长相似乎也在哪里见到过,凝神一想,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哪有什么急事!我只是不想帮一个丑八怪,你看到那个人的长相了没,我怕走得慢我都要呕了……” 誒誒?沙罗差点叫出声来,这不就是那个见死不救的贵公子嘛!原来他就是右大臣,怪不得觉得有点眼熟!不过隨著年纪增长,他似乎更多了几分成熟华丽的美。 一想到那天他的恶劣表现,沙罗立刻就拉下了脸,毫不客气地开了口:“你很无礼哦。” “果然是你。”他笑意更浓,盯著沙罗,忽然缓缓吟道:“谁家女儿如新绿,使我春心乱如麻。先前的相遇,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四下打听,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想不到,今日居然在这里让我遇到你,这也是上天註定的缘分吧。” “我看只不过是个巧合而已,並不是什么上天註定的缘分,右大臣大人好像想太多了。”沙罗笑了笑道。不是吧,上次只是隔著帘子见了一回,他就春心乱如麻了,这男人也太多情了吧。如果他知道坐在面前的人就是自己曾经骂过丑八怪的女人,不知道会有怎样有趣的表情呢? 右大臣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那么今天,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沙罗。”沙罗回答得倒也乾脆,就算她不告诉他,他也会打听到。 “沙罗?沙罗双树的沙罗?很美的名字呢。”他笑道,用牵牛汁染的蝙蝠扇轻轻托起她的下頜,他那细长而上挑的双眼,闪烁著阳光下的樱一样的嫵媚,轻薄的嘴角却显得颇为狡慧。 “不,是饿沙罗鬼的沙罗。”沙罗飞快地挡开了他的扇子,十分明显地表现出了自己的不满。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更加深邃,唇边的笑容却更加浓艷。 “既然大人要在这里避方角,那么沙罗就不奉陪了。”沙罗一边说著,一边乾脆起了身,往门外走去。右大臣只是微微一笑,却没有再说话。 当晚,一夜好眠。 当沙罗清晨起床推开格子窗时,窗外一片明艷璀璨的樱夹著晨露与香扑面而来,就连血液也变得无比舒畅。她起身披上衣服,刚拉开移门,就有一个女童呈上了一样东西。 萌黄色的高丽纸被优雅地系在一枝浅绿的柳枝上,沙罗打开信纸,只见上面写了一首和歌,字跡韶秀,墨色浓淡相宜,暗香浮动。 “春日野间雪,消时寸草生。君如春草绿,一见便钟情。”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贵族之间风雅传情的情信?是谁写给她的?沙罗呆了一会儿,目光下移到落款,只见到一个简单的名字:源高明。 源高明?她盯著那张纸,忽然想起了保宪说过的话,源高明不就是右大臣的名字吗? 这封信的意思是——他对她有兴趣吗? 沙罗自然是没有去回那封情信,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她对自己的和歌水平很有自知之明,不过这位源高明大人似乎颇有耐心,天天一封情信,无不是风雪月,每封信上还都被肉麻地绑上了不同的枝。很快,这件事就在女房们所住的广缘廊传开了,一个女房,被身份如此高贵的右大臣所追求,在大家看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更何况,这位右大臣还如此年轻风雅,俊美无双。 不仅是女房们对此惊讶不已,就连佑姬也忍不住问起了这件事。 “娘娘,您不要取笑我了,沙罗可不敢高攀右大臣大人。”沙罗立刻解释道,她才不想和那个什么右大臣扯上什么关係。虽然他帅得没边,可是完全不是她喜欢的那一类。更何况,她可是个很记仇的人哦。 佑姬笑了笑道:“其实右大臣大人他……”她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只是望著前方。 顺著她的目光望去,沙罗看到廊下正迎面款款走来七八个身穿十二单衣的女子。其中一位女子风姿绝艷,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那人身穿淡紫色无襟服,袖口隱隱约约透出秋香色与红梅色的光泽,婉约天成,有若春樱之烂漫。 “这位就是藤壶妃子。”小宰相在沙罗的耳边轻声说道。 看见佑姬,藤壶妃子行了礼后,淡淡笑道:“娘娘,您也来赏吗?” 佑姬微笑著点了点头。 “您现在有了身孕,可要千万保重了。”藤壶妃子浅浅一笑。 “多谢关心。”佑姬继续说著客套话。 “那么,告辞了。”藤壶妃子飞快地扫了一眼佑姬的腹部,行礼后转身和侍女们缓缓离去。 “娘娘,听说最近主上经常在飞香舍过夜呢,藤壶妃子趁著娘娘您有身孕,就……” “小宰相。”佑姬適时地制止了她,淡淡道,“世上人心事,犹如各色。色容易变,心变多如麻。记住,这个世上,最善变的就是人心。”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道:“现在,我只想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出生。” 沙罗听著她们的话,无端端地也生了一丝惆悵,这个世上,最善变的就是人心吗? 过了些日子,宫里忽然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宣耀殿有女房莫名其妙地死去,而且死状恐怖。发现女尸的当天,正好是小宰相晚上当值,更是將她嚇得不轻,一大早就来找沙罗哭诉。 “真的,沙罗,我听那些发现尸体的女房们说的,那尸体的脸皮好像是脱落那样可怖呢,真是嚇人。”小宰相越说越心慌。 “也许只是传闻吧。”沙罗半信半疑道。 “不管是不是传闻,今晚刚好轮到我轮值呢,怎么办,我好怕啊,沙罗,该怎么办?”小宰相说著说著就哭了起来。 “別哭了,今晚我代你轮值吧。”沙罗安慰道,虽然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却也有些好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说,自己也是出身於阴阳师之家,对於这些鬼神之说倒並不觉得有多可怕。 这个骇人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宫內人心惶惶,天色还未暗,眾人就急不可待地躲进了房里。 夜幕很快降临,沙罗披上了单衣,提了一盏牡丹灯笼,往庭院里走去,没走了几步,忽然看见一团白色影子朝南边飞去,她心里一惊,那个方向不就是昨天出事的宣耀殿吗?宣耀殿比较偏僻,一般住的都是些不受宠的妃子们。 沙罗也没多想,立刻提著灯笼朝那个方向走去,刚走到宣耀殿的渡廊处,只听旁边房里传来一声女子的闷哼,接著就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飘了出去,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她也顾不得追,忙闯进了屋里,提起灯笼一看,一个年轻女子已经侧倒在榻榻米上。 沙罗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心跳,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转过那女子的脸,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手里的灯笼差点摔在了地上!果然,果然那是一张没有麵皮的脸!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只能隱隱看见还在轻颤的眼珠和牙齿,她立刻转过脸去,忍不住乾呕起来。 正呕了两下,忽然一只凉凉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了她的肩上。 (本章完) 第23章 白粉姥姥 第23章 白粉姥姥 沙罗身子一僵,头皮发麻,难道那个鬼怪又回来了?正在她浑身僵硬的时候,一个通透如露珠滑落在草叶上的声音在她头顶响了起来。 “沙罗,你怎么在这里?” 沙罗抬头一看,心里大喜,竟然是晴明! “晴明,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喜地问道。白纸糊的灯笼上绘著几株山樱和流鶯似纤细的柔条,被暖暖的橙黄色灯火包裹著,恍若一丝暗夜里的暖流。 “主上为了这件事今天派人传师父入宫,不过师父师兄目前在美浓,不能赶回来,所以只能让我来了。”晴明一边说著,一边仔细查看起那具尸体。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在那女子身边上拈起了一些东西,沙罗把灯笼凑近了一点,原来他手上沾了一些白色粉末。 “晴明,这是……”她迟疑地问道。 “原来是白粉姥姥。”他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白粉姥姥?沙罗暗暗吃了一惊,她听父亲说过,白粉姥姥平时总以一副老婆婆的面目出现,喜欢欺骗容貌姣好的少女,骗她们用自己做的一种白粉涂脸,称此粉能让少女们更加白皙漂亮,但涂抹了这种白粉的少女整张麵皮会脱落下来,而白粉姥姥就將少女的麵皮收为己用。 她的心里一寒,背脊开始渗出丝丝凉气。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一位身穿黄櫨染色直衣的男子在眾人拥簇下来到了房间门口。 晴明瞥了来人一眼,微微行了一下礼:“主上。” 沙罗抬眼望去,看那男子也不过二十四五岁,容貌俊秀,虽然没有源高明那般风姿,倒也有著几分气势。这人就是村上天皇吗?自从来了这几天,她还没见过天皇呢。 “晴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天皇一脸凝重之色。 “回稟主上,是白粉姥姥在作怪。”晴明不慌不忙地答道。 “白粉姥姥?朕还以为是传闻,原来是真的。这样下去,宫里会人心大乱的,晴明,你要想办法,在这两天解决那个妖怪。” “臣自当尽力而为。” “传朕的命令,立刻加派人手,守护在十二殿周围。晴明,你儘快解决白粉姥姥,朕不想再见到有人出事了。”天皇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把尸体带出去。 “不过白粉姥姥来去无影踪,什么时候会在出现谁也不知道。”晴明答道。 “这倒好办,既然她喜欢少女的麵皮,那么我们找一个女子来做诱饵,及早做好准备,那么不是更容易捉住白粉姥姥了。”皇上想了想,又道,“只不过去做诱饵的女子,必须要够胆大才行。” 晴明微微敛了一下眉,显然並不赞成这个主意:“但是做诱饵始终有危险,臣不认为……” “我去!”沙罗脱口道。 皇上这才留意到了她的存在,面露诧异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 “回稟主上,我叫沙罗,是贺茂大人的女儿,现在是佑姬娘娘身边的女房。”沙罗不慌不忙地答道。 皇上微微一诧,又笑了起来:“果然不愧是贺茂家的姬君,胆色不小,朕准了。” “多谢主上。”沙罗行了行礼。 “那么晴明,这次就拜託你们了。”皇上说完之后就带著侍从们离开了。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空气里流动著一种古怪的气氛。晴明一言不发地望著沙罗,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 “我先回房了,晴明也早点回去吧。”她乾笑了一下。 “贺茂沙罗,你知不知道刚才说了些什么。”晴明那沉静的脸上竟然少见地掠过了一丝淡淡的不悦。 “我当然知道啊,如果不儘早抓住那个妖怪,恐怕有更多的人要丧命,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她振振有词道。 “你还有道理了。” “当然有道理,我又没做错。” “但是万一你有什么事,我怎么和师父师兄交代。” 沙罗很有把握地摇了摇头:“晴明,我不会有事的。因为有晴明对付那个妖怪,一定会成功的。” “沙罗……你就这么相信我?”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嗯,因为晴明你……”沙罗望著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一定会成为最了不起的阴阳师!” 晴明驀地抬眼,嘴角浮起浅浅的微笑,那是一种像初开的百合独放在暗夜里的微笑,洁白,优雅,带著一丝夜色的幽艷,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半晌,他忽然说了一句:“我绝对不会让沙罗有事的。” “嗯,说定了。”她笑著点了点头。 第二天深夜很快就到来了。夜幕布下了星光,却觉得闷热,风微微地吹过,却吹不走那闷热的感觉。感觉上,似乎是要让人期待一场暴雨。宣耀殿里的女房和妃子们已经被转移到別的宫殿去了,殿外只是象徵性地站著几个守卫。 沙罗早早就等在房间里,绣著紫藤纹的几帐后就是晴明,他早已设下了鬼怪感觉不到他存在的结界,静待白粉姥姥的出现。 “晴明,你在想什么?”沙罗等得有些无聊,隨口问道。 “没什么。”他的声音一片沉静。 “那聊会儿天吧,也不知那白粉姥姥什么时候来。” “好。” 咦,沙罗有些惊讶,第一次听见晴明这样乾脆的答应。 “宫里还习惯吗?”他轻轻开口道。 “嗯,蛮习惯的,而且大家也对我很好。”沙罗忽然想起那个麻雀式神的事,不由抿嘴一笑,低声道:“对了,上次你的式神很可爱呢。” “沙罗,我说了不许再叫那个名字了。”他的语气中带著一丝无奈,上次看到她的回执,真是又好笑又可气。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的式神竟然敢在我头顶拉『黄金』!” 他先是一愣,隨即轻轻地在几帐后笑了起来。 “沙罗,你刚才傻傻的表情还真像师兄的猫式神。” “啊,你有看见?” “呵呵。” “晴明你……” “沙罗,不要说话。”他的声音一下子凝重起来,“它好像——来了。” 沙罗心里一寒,只感到一阵阴风颳过,那样的阴冷,森森惨惨,几乎要把呼吸都冻结,附骨索魂一般躲不开挥不去。她的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股凉意一直钻到了心底。 只听“吱嘎”一声,移门慢慢地被移开了,紧接著一个白色人影飘了进来。 “美丽的小姐啊,我这里有能让你更美丽的妆粉,你想不想试一试,只要一点点,您就会成为这宫里最美的女人了……”那个人影渐渐飘到了沙罗的面前,声音似乎带著一丝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答应她的请求。 借著烛光,沙罗看清了那个人的真面目。原来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妖怪不但一点也不嚇人,相反还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 “我很穷,所以买不起。”沙罗按照之前晴明所教得说道。 “不用担心买不起,我不收钱,我只要……”老婆婆打开了盒子,声音在瞬间变得阴森无比,“你的脸。”她的话音刚落,晴明已经飞快挡在了沙罗的面前,只见他迅速地拿出符咒,双手结印,犹如闪电般不停变换,从大金刚轮印到內外狮子印,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口中默念九字真言,他的符咒挟带著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直飞白粉姥姥而去,紧紧地罩住了她。 白粉姥姥面目更加狰狞,脸上的麵皮开始一张张脱落,变幻出不同的面容,她悽厉地挣扎著惨叫:“我的脸!我的脸……”就在她快要消失在金光中的时候,她手中的盒子忽然飞了出来,盒子的盖子在半空中被打开了……如沙尘般的白色粉末雪般落了下来,沙罗想躲已经来不及,只得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可那些粉末却好像飞蛾扑火一般,纷纷飞向了晴明的方向。只见晴明伸手轻轻一挥,那些粉尘瞬间集结成团,变成了一个白色的雪球,隨后,就慢慢融化为了虚无。 沙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道这是他的阴阳术吗? 晴明慢慢走了过来,他看著沙罗,嘴角噙著一丝浅浅的笑意。她也抬眼看著他,不知是不是因为隔著泡泡的缘故,她觉得今天晴明的眼神好像格外温柔,温柔得让人不敢相信,温柔得让人心跳……让她想起了青草上被彩虹映出七色华辉的露水……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晴明……”她喃喃唤了一声。 晴明仿佛被她的声音拉回了神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很快恢復了一贯清淡的表情。 “没事吧?沙罗。” “没事。”她低声道。刚才的一切是她的幻觉吗?可是,晴明的温暖却好像还遗留在手上。 “既然除掉了白粉姥姥,那就去稟告主上吧。”她急忙掩饰著纷乱的情绪。 “也好。”他淡淡答了一句。 “我送你回去。”他一边说著,一边踏出房去。 沙罗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跳得这么厉害?她真怕跳著跳著就跳出自己的胸腔了…… (本章完) 第24章 青海波舞 第24章 青海波舞 这件事过后,皇上自然是龙心大悦,重重褒奖了晴明,当然,连带著也有沙罗的份。晴明一下子成为了皇上身前的红人,再加上他本来就风姿清雅,气韵无双,一时之间,也有不少女房给他写去了许多爱慕的情信。 在弘徽殿,佑姬也对沙罗的胆色大大称讚了一番,这件事很快传了开来,沙罗好像也借了晴明的光,知名度大大提高,不过人红了也有更多的烦恼呢,除了源高明的信之外,她也陆续收到了一些其他公卿贵族的情信。 几度春风,几番春雨过后,繁茂的红椿丛泛起了细浪,一簇簇火焰般地燃烧著,一串一串浓紫色的紫藤掛满了院落,隨风摇曳,舞落瓣片片。 “看,看,那位就是安倍晴明大人呢。”一群女房遥遥望著正进宫来的安倍晴明细声交谈。 “晴明大人真是年少有为,姿容风流,我看和右大臣大人都不相上下呢。” “是啊,看晴明大人的风姿就像秋菊一样美好。” “我说晴明大人更像是冬日梅上的薄雪。” 沙罗顺著她们的目光望去,身穿一袭白色狩衣的晴明正一脸淡然地走过迴廊,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看一眼,迅速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这样的晴明,还真像和梅上的薄雪一样清冷,她轻轻一笑,忽然想起了那天温柔笑著的他,就好像梦幻一般的不真实。 不过也许只有她知道,晴明他,其实也有温柔狡猾的一面呢。想到这是晴明和她之间的秘密,她的心里就涌起了一丝小小的窃喜。 “沙罗,你还没准备好吗?今日的宴会上据说右大臣大人会表演青海波舞哦。”小宰相一脸神往地边说边走了进来。 “右大臣?”沙罗愣了一下,青海波是宫廷中最为华丽优雅的舞蹈,舞姿模仿海潮,舞者一般都是朝中第一贵公子。 “快一点,不要让娘娘等了。还有,今天要穿上正装。”她的这句话更是打击沙罗,平时已经觉得行走不方便了,如今还要穿上繁琐的正装,简直就是个被缚住的大粽子。 等她们到了清凉殿前,那里已经坐了不少公卿贵族。御帐台的垂帘后端坐的是村上天皇,沙罗跟著佑姬到了女眷所在的迴廊上。说实话,来了这么久,她还从没看到过皇上的其他妃子呢。不过虽然没有设置垂帘,女眷们依然用手中的蝙蝠扇半挡著自己的脸,遮遮掩掩,她也看不清楚。 正疑惑著,忽闻一阵嘹亮的笛声响彻云霄,在这样悠裊的旋律中,眾人翘首以待的右大臣优雅地出场了。今天的源高明的確让人眼前一亮!他身穿覆盖著鸟甲的华丽缺腋舞袍,萌黄的袍子上装饰著青海波中的千鸟,下身著绘著波浪纹样的下袭,配著螺鈿千鸟的太刀,手持同色的蝙蝠扇,头戴卷缨冠,冠上簪著一枝娇艷的紫藤,远远看去,眉目如画,姿態秀丽,舞姿翩躚,真是说不尽的风流。 紫色藤纷纷落下,隨风乱舞,他那朝带露般的风姿,隨风翻飞的舞袖,使得天地都增加了光辉,令眾人仿佛置身於梦境之中,忘却一切尘世烦恼,眼中唯有贵公子的极魅之舞。 在那一瞬间,沙罗也有些迷惑了…… 舞乐结束之时,大家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源高明的唇边勾起了一丝优雅的笑容,令在座眾人更觉惊艷绝伦。这时,他忽然抬眼朝沙罗所在的方向望来,接触到他热情的目光,沙罗赶紧低下头去,心里怎么都不明白,这样的翩翩贵公子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看上她了?难道越是得不到他越有兴趣? 不过,看完这么精彩的舞蹈,沙罗倒的確对他改观了一点。 没坐了一会儿,沙罗忽然感到下腹有些涨。糟了,一定是刚才出来前喝了太多水,无奈之下,她侧头在佑姬耳边低语了几句,佑姬微微一笑,轻声道:“快去快回。” 在沙罗听来,这句话简直是天籟之音,她刚想匆匆起身,忽然想到周围还有这么多双眼睛,赶紧很慢地很慢用她认为最优雅的姿势起了身,缓缓行出迴廊。 一离开眾人的视线,她也不管什么淑女风度,急忙提起衣服就走,这可是最为繁琐的正装啊,方便一次是多么的不容易。 刚快步走到渡廊上,她就倒霉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一阵轻风略凉的涩香扑鼻而来。这个香味……她揉著鼻子抬起头来,果然,是源高明。 “你怎么在这里,刚刚不是还在清凉殿吗?”沙罗诧异地倒退了一步。 “喜欢我的青海波舞吗?”他微笑著取下帽上的藤,並不回答她的问题。 “你跳得很好。”她说的是真心话。 “那么,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源高明靠近她,將藤轻轻放在自己的扇面上,递到了她的面前,柔声吟道:“我亦惜者,何曾手触枝。我可是一直都很有耐心哦。” 他那反覆薰香的檜扇有一股子浓郁的香味,粗粗嗅著仿佛是樱吹雪,再一闻却变成了菊带著霜雪岑寂的清高味道,又有五月桔的甜丝丝的触感,最后却转为兰的馥郁无比。 “我……”她现在只想要快点去解决人生一大急,实在没有这份閒情和他如此风雅。 “右大臣,我已经说过,平凡如我,实在不值得你如此费心,告辞了。”她刚走了一步,就被他拉住了衣袖。 “我实在是不明白,比我美丽的女子多的是,为什么右大臣偏偏对我有兴趣。”沙罗一急,乾脆折过身,盯著他问道。 他先是一愣,又笑了起来,道:“沙罗,这就是缘分啊。” “我看是孽缘。”她低低嘟囔了一句。 源高明听见了她的低语,不由笑出声来:“欲折樱去,惜怕折枝。沙罗,你也要明白我这份惜之心哦。”他的语气温柔,眼眸中却没了笑意。 “嗯嗯,我明白,我明白。”她急於脱身,隨口应了几句。 他这才放了手,沙罗急忙很没有风度地快步离开了那里,直奔她现在最想去的地方。 宴会结束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等沙罗从佑姬处回来,天已经暗透了。她进了房,立刻累得瘫倒在了寢台上。维持端庄的坐姿实在、实在是件很累的事情,她的腰好像都快断了。 躺了一会儿,她又坐起了身,揉起发麻的膝盖。刚揉了没多久,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扣门声。 “谁?”她问道。 “沙罗,是我,小宰相。” “嗯,等等。”沙罗撑著地面站起身来,她还没脱去正装,这厚重的衣服令她行动不便。刚移开门,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轻风略凉的涩香,她心里暗叫糟糕,刚要关门,一个高挑的身影已经闯了进来。 凭著这香味,不用看她也知道来者是何人。 “小宰相!”沙罗心里一阵发紧,朝门外怒喊了一声,这该死的小宰相,竟然出卖她。门外早没了声音。这傢伙一定还觉得是件很风雅的事情吧。 沙罗定了定神,对著面前的男子道:“天色已经这么晚,右大臣大人怕是走错了地方吧?” 源高明已经换了一身藤紫色的直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沙罗,既然你说了明白我的心意,那么今晚就一解我相思之苦吧。”话音刚落,他就轻轻捉住了她的手。沙罗浑身僵硬,手上的扇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的脑中一阵晕眩,但还是立即反应过来,伸手用力將他推开,朝门口跑去。可是——她忘了自己身上沉重的累赘。刚跑了一步,就被他拉住衣袖拽了回来。只那么轻轻一带,就被他推倒在了寢台上。本来这么沉重的衣服她已经很难站起身,就更別说被他按住了。现在的她,就好像一个被五大绑的粽子。 “源高明,你不是自己还说欲折樱去,惜怕折枝。现在怎么变卦了。”她强作镇定道。 “沙罗,唐土不是也有一句汉诗,堪折时直须折,莫待落空折枝。”他优雅地笑著,依旧牢牢握著她的手。 这个男人,还真会找藉口。沙罗保持著冷静,今天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清白,只能靠自己了,所以,千万不能惊慌,一定要冷静,一定会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她乾笑了几下道:“既然这样,沙罗也没什么可说,请让沙罗为大人更衣。” 他似乎微微一诧,隨即又愉快地笑了起来,道:“好。我的沙罗,果然是个解风情的女子。” 沙罗继续乾笑著,伸手去替他解直衣,刚碰到他的直衣,她就愣住了,不知该怎么解这么复杂的男装。 源高明看出她的窘態,不由一笑,牵起她的手轻轻一吻,低声道:“纤纤素玉手,不知何解衣。沙罗,你还真是可爱呢。” 说著,他自己动手熟练地脱下了直衣,直到剩下內里的单衣,沙罗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他的动作还真熟练呢,一定经常干这种偷香窃玉的勾当。 “沙罗……”他低唤一声,伸手想来解她的衣裳。 “阿,阿嚏。”她忽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冷吗?”他停了手。 “嗯,好像有风吹进来呢,不知道右大臣大人可不可以去看看门有没有关严实。”沙罗被自己发嗲的声音呕了一下。 “我去看看。”他温柔地笑了笑,立刻起身走到门边,靠在门侧,低头一看道,“沙罗,门好好的。” “可是,我怎么好像听见外面有奇怪的声音呢?”沙罗也慢慢靠了过去,故意装出了一副害怕的表情。 源高明迟疑了一下,移开了门,探头看了一眼,道:“没有……” 还没等他说完,沙罗用尽气力,对著他的后背重重一脚踹去,他猝不及防,就这么直接跌出了门外!沙罗立刻移上门,並用木棒牢牢地卡住了门的內侧。 “沙罗!”他显然是大吃一惊,沉声道,“快开门,这是怎么回事?” “右大臣大人,您还是早些回去吧。”沙罗靠在门边忍著笑道。 “可是,沙罗,我的衣服……”他的声音里带著一丝尷尬。 她忍不住要笑出声来,第一贵公子只穿著內衣回家,若是被人撞见,可就太没面子了! “大人,沙罗实在打不开门……”她装腔作势地说了两句。 “沙罗,你好大的胆子!快开门!”他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淡淡的怒意。 沙罗心里乐极,口中仍然道:“大人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被人撞见您这个样子的话……恐怕……” “沙罗你,你……”他好像很鬱闷的样子,又唤了几句却始终不见她开门。 过了一会儿,门外已经没了声音。 沙罗终於咯咯笑出声来,光是想想源高明那狼狈的样子,她就乐不可支。 右大臣大人在溜出皇宫的时候很不巧地遇上了在宫中巡逻的藤原中將,而这位藤原中將偏偏一直都看不惯右大臣大人。 於是,第二天,右大臣偷香不成,仅仅穿著內衣狼狈出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可怜堂堂第一贵公子居然成了眾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右大臣也因此事,以避物忌为由,好几日没有来上殿。 至於小宰相,在答应了这整整一个月帮沙罗做所有的事情后,沙罗也不再追究她了,宫里的这种风气沙罗也清楚,所以也就没再怪她。 不过这件事过后,沙罗收到的情信一下子锐减,从別人看她的怪异目光中,她清楚地感觉到很多人都很同情右大臣,明显把她归入那不知好歹的一类中了。 (本章完) 第25章 乞巧节 第25章 乞巧节 初夏时节,雨后常有薄云流离在天际,草舒展的枝叶被雨水洗得发亮。宫中的荷恣意盛放,暗香如缕,流连池中。沙罗一个人无聊地坐在庭院里,看著淡紫色的云彩渐渐地漂成洁白,似赫映姬的羽衣般要凭空飞去。宫里,似乎没有她想像的好玩,她好像有点想家了……“沙罗!”一个喜悦的声音把她从暇思中拉了回来。 沙罗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穿蓝色直衣的年轻男子正对著她笑,是——保宪哥哥!他的身边还站著一个人,纯白的狩衣,眉目之清秀犹如高山琼雪,清澈重霄。那云淡风清的浅笑,清雅无比的风姿立刻抢去了保宪的风头。 “晴明!”沙罗心里涌起了欣喜之情,忙站起身向他们打招呼。 “哦呀,沙罗,你还真是让哥哥伤心,竟然先和晴明打招呼。”保宪走了过来,极其熟练地用檜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我早就在心里喊了无数遍哥哥了,是你没有听见。”她揉著脑袋狡辩道。 “还敢顶嘴。”保宪想装出凶恶的表情,最后还是嘴角一松,又笑了起来。 “对了,今天你们怎么会来內里?”她兴高采烈地问道。 “刚才给將要出生的东宫占卜。”晴明在旁边接了一句。 “哦,是这样啊,父亲大人好吗?” “父亲大人很好。”保宪敛起了笑容,“对了,我听说了右大臣的事呢。” “啊……”她尷尬地笑了笑。 “居然敢打我宝贝妹妹的主意,你放心,我一定召唤几个落水鬼、吊死鬼、饿死鬼去嚇嚇他。”保宪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报復性的笑容。 “啊,不用了,哥哥,反正他这次是偷鸡不著蚀把米。”她连忙摆手,哥哥的这招还真不是一般的变態。 晴明在一旁淡淡一笑。 “笑什么?”沙罗瞪了晴明一眼,忽然发现自己刚才的那一句话很不对劲,偷鸡不成,那不是把自己比成鸡了? “不过……”保宪压低了声音道,“那个你把右大臣踢出门外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呵,呵,是真的。”她乾笑了两声。 “敢拒绝右大臣的女子也只有我们沙罗了吧,呵呵,你说是不是,晴明?”他忽然侧头问晴明。 晴明显然没料到保宪的忽然发问,愣了一下,笑笑道:“沙罗一向胆大,不同於一般女子。” 保宪含笑看著他们,又开口道:“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了,晴明,今晚要替我留门。” “哥哥。”沙罗不怀好意地一笑,“我看哥哥又是去约会相好的小姐了吧。” “哦呵呵呵,幸好我所认识的小姐里没人敢把我踢出门外哦。”他摇了摇扇子,瀟洒地转身离去。 “什么嘛!”沙罗望著他的背影碎碎念道,哥哥又趁机嘲笑她了。“改天最好哥哥也碰上一个敢一脚踢飞他的女人,哼!”她忽然回头看见晴明还在这里,又要被他笑话了……晴明的唇边噙著一丝笑意,却什么也没说。 “你怎么还没走?”她訕訕道。 晴明继续淡淡笑著,忽然低下了头。 感觉到一阵湖面结冰的清香扑面而来,沙罗的脑中有些晕眩,只见他靠得越来越近,还朝她慢慢伸出了手,沙罗更是感到有些紧张,心跳又一次加速……就在她紧张得快要流下汗时,忽然听见他清透的声音响起:“沙罗,你的头顶上好像有虫……” 听到虫这个字,沙罗的身子顿时一僵,晴明已经缩回了手,眼中又闪过那丝狐狸般的笑意,不慌不忙地说道,“哦,看错了。原来只是一片像虫子的树叶。” “好啊你耍我,安倍晴明!”沙罗怒道,她现在完全相信他的体內一定有狐狸的基因了。 “只是看错而已。”晴明居然还露出了很无辜的表情。 沙罗转了转眼珠,忽然朝著他的身后急忙行了个礼,口中还念道,“皇上,您怎么来了?”晴明微微一愣,也回过头去行礼,谁知抬起头来,眼前却什么也没有。 “哦,我也看错了,原来是块石头。”沙罗依样画葫芦地学了一回,心里觉得解气不少。 他轻轻扯了一下嘴角,“你的眼神不是一般的差啊,沙罗。” 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同时笑了起来。 日光耀眼,宫中別有一番景致。 照射在两人的脸上,笑靨,如。 “沙罗,沙罗!”不远处传来了小宰相喊她的声音。 “我要过去了,晴明。下次再聊哦。”她笑了笑道。 晴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停了下来,低声道:“把右大臣踢出门外的沙罗……”他顿了顿,用更轻的声音道,“很可爱。” 看著他的背影,沙罗愣在了那里,她有没有听错,他刚才说什么?可爱?晴明竟然会说那个词,她是在做梦吧?那样的字眼怎么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呢? 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很开心,很开心。 很快,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月。 “不知何日起,七月已来临。杜宇啼山上,方知岁月侵。过几日就是乞巧节了呢。”身边丽景殿的女房青柳轻轻说道。 “是啊,今年的庆典一定又会十分热闹,不知是谁来表演这次的迦陵频舞呢?”小宰相在一边说道。 沙罗的神思早就飞到了格子窗外,这样的女房们的聚会真的蛮无聊,特別是说话时还经常要带著几句和歌,对她来说又是要动脑筋的事,要不是小宰相非拉著她来,她才不会来。 乞巧节也就是七夕节,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在平安时代以前这个节日就从大唐传到了日本,每年的乞巧节晚,皇上都会邀请群臣入宫,一起调香吟诗,宴会会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唉,任谁来演,都敌不过右大臣大人的风姿,你说是不是,沙罗?”沙罗猛地被青柳唤到名字,忙抬头看她,只见她半遮著脸,似乎带著一丝调笑。 “啊,是啊。”沙罗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声。 乞巧节的当夜,天气出乎意外的凉爽,满天繁星闪耀,时而凉风习习,皇上的兴致似乎也十分好,沙罗在蝙蝠扇的掩护下远目望去,在公卿贵族那边发现了贺茂忠行的身影,他的身边就是保宪和晴明。 晴明似乎感觉到了沙罗的注视,也抬头望了她一眼,她赶紧挥动扇子和他打招呼,晴明嘴角轻轻一扬,对她点了点头。 在沙罗对著晴明打招呼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在注视她,侧头一看,却是源高明,他今天身著深紫色的直贯裤,与青朽叶色的外袍十分相称,姿態优美地端著酒杯肆恣畅饮,年轻的面孔上,显露出醉酒般颓废苍白的顏色。沙罗忽然想到那天他的窘相,不由又觉得好笑,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 酒过三旬,贵族们纷纷吟起了应景的和歌和汉诗。兴致所至,皇上还特地要求源高明吹奏一曲。 在宫里的人都知道,除了青海波舞外,第一贵公子的笛艺也是一绝。 源高明也不推脱,从腰间取了一枝笛子开始吹奏。 一阵似有似无的幽幽笛音在夜空中飘荡了开来,在眾人的耳边縈縈绕绕,如同夜半某个人轻柔的低嘆,若有似无地撩拨著心神。先是清丽飘渺,像清晨里带著微凉的薄雾弥散,如轻纱般繚绕在峰峦之间;然后薄雾渐重,慢慢地变得绵密綺丽;在一串长空流云般的扫弦之后,终於积聚成旭日初升之下的七彩烟霞,斑斕流涌,变幻多姿。 当他吹奏时,微风吹拂起粉红的瓣轻轻地撒在他的衣服上,仿佛连池塘里的鲤鱼看到他都会沉到水底去呢。 差不多到了半夜,眾人兴致不减。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酒的后劲来了,沙罗已经瞌睡连连,佑姬见她睡意渐浓,就让她先回去了。她感激地谢了佑姬,赶紧起身离开。 经过迴廊的时候,沙罗忽然见到一只亮晶晶的东西从她眼前飞过,原来是只萤火虫。她的好奇心顿起,不知不觉跟它转到了皇宫后面的湖边。 一到湖边,她就被眼前的美景所迷惑了…… 波光粼粼的湖边,长满了茂盛的水草,无数发光的萤火虫在空中飞舞,犹如无数颗坠落人间的星星,在暗沉的夜色中散发著惊心动魄的美丽。 沙罗伸出手,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停在了她的手心,尾部闪耀著淡淡的光芒,好可爱。 “沙罗……”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清透的声音,还挟带著一股湖面结冰的清香。 “晴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沙罗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是谁。 “我感觉的到。”晴明低低说了一声,走了过来,也看著她手心里的萤火虫,淡淡一笑,道:“沙罗喜欢这个?” “嗯,好美,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这么多的萤火虫!”沙罗隨手放飞了那个萤火虫。 晴明静静地看著她,浅笑如风。 “看,晴明,这里有更多萤火虫呢。”她上前了一步,却因为残余的酒劲,身子微微晃了晃。 晴明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两人肌肤相近的一瞬间,晴明却又立刻鬆开了手,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彼此都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 “先坐下来吧。”晴明很快恢復了他一贯的冷静,示意沙罗到湖边的石头边坐下来。石头又滑又凉,还很平坦,两人並肩坐在石头上,凉爽的风迎面而来,愜意得很。 “啊,晴明,我给你猜一个汉字哦。”沙罗甜甜一笑道。 也不等晴明回答,她就继续说了起来:“一只老虎和晴明一起坐在一块石头上,猜一个字。” 晴明微微一愕,思索了一会儿,淡淡一笑道:“沙罗还真把我难住了。” “哈,晴明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告诉你哦,是碧字!” “碧?”晴明越发困惑。 “对了,晴明总是穿白衣,就是白字啦,老虎是百兽之王,就是王字呀,再加上一个石字,不就是个碧字嘛。” “呃……”晴明哑然失笑,这样也行?他低声接道,“那么现在我们这样坐著,是不是也是一个碧字呢。” 沙罗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哼,我才不是老虎呢。” 晴明禁不住笑出了声来。 “对了,晴明,你说萤火虫为什么会发亮呢?好奇怪呢。”沙罗的思绪又被四处飞舞的流萤给吸引过去。 “这可是个很长的故事。”晴明望著流萤低声道。 “我要听嘛,告诉我。”沙罗拉了拉他的衣袖。 晴明看了看她,又望向了湖面,缓缓开口道:“听说在远古时代,有一次发生了火灾,把很多动物都烧死了,只存活了两个动物,一个是老虎,再一个就是萤火虫。老虎以前吃的都是生肉,那么这一次,吃了烧熟的肉,非常香。它说如果我们每天每顿都能吃上熟肉的话那该多好啊。於是,老虎让萤火虫去天上取火。那么萤火虫就飞上了天,偷偷地把火取了下来。取下来之后,老虎想独占火种,萤火虫见势,赶紧把火吞进了肚里。从此以后,萤火虫就此开始发光。” 他顿了顿,道:“这下你知道了吧?” 半天却没有回音,他侧头一看,这才发现沙罗居然早就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睡著了。 几缕秀髮贴在她的前额上,两道眉毛似梦幻的眸子上的两片轻柔的雾气。薄薄的嘴唇,似滴在清晨的紫地丁上的两粒清露。如果说白日里的沙罗是艷阳下的暖玉,那么此时的她就是树荫下的清流。 晴明无奈地笑了笑,静静凝视著沙罗歪著的小脑袋,黑色水晶般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少见的温柔。 “沙罗……”他低低唤了一声,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居然这么就睡著了。”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双眼迷离,流萤时不时地飞过他们的面前,似已然微醉,唇角笑意却渐渐浓重如夜雾。不知为什么,第一次,他也觉得平时常见的萤火虫,今夜真的很美。 淡淡的风吹来,捲起一阵阵夏日的香,那清凉的感觉摇动了心底不名的丝弦……也不知过了多久,沙罗突然惊醒,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靠在晴明的肩膀上,顿时睡意去了大半,猛地抬头,却见晴明淡淡一笑。 “醒了?”“嗯,我居然这么睡著了……”沙罗一想到刚才的举动,不由脸上热了起来。 “你说了很多梦话哦。” “啊,不会吧?我说了什么?”沙罗嚇了一跳。 “唔……”某人故意卖关子。 “哼,安倍晴明,不要以为这样就能骗到我。”她看见了他唇边似有似无的笑意。“我要回房睡觉了,你也回去吧,宴会也该散了。” “沙罗……”他忽然低声道,语气温柔得让她心里一盪。 “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快。 “沙罗你……”他的眼中又闪过那丝她所熟悉的狐狸笑容,“睡觉的时候梦到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什么?”沙罗不解地看著他,目光忽然掠过他的肩膀,一片暗色的水渍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沙罗的脑中空白一片,那个,那个,不会是……她的口水吧……啊啊!她脸上一阵发烫,赶紧转身就走。身后清晰地传来了晴明的轻笑声。 完了,完了,这下她糗大了! 回到女房所在的广缘阁时,沙罗的心还在跳个不停。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看见晴明总是会心跳加快,小时候明明都没有这样啊,可是,每次她也有些期待看见晴明,而且一见到他,心里好像还有种甜丝丝的感觉……她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正打算进屋,一阵轻风略凉的涩香隨风飘到了她的鼻端,她猛地转身,赫然见到源高明正扶树而立,线条流畅的华服投上了深黑色的暗影,上衣的地纹隨著月影的变换不断地改变著顏色,犹如水晶的断层。月光下,他的双眸格外明亮,华美的月色氤氳在他俊美的脸颊上,更是姿容无双。 她心里骤然一紧,他该不是为了上次的事来报復吧? “沙罗,別怕,我不会对你无礼,只是有几句话想说。”他上前了两步,低声说道。他的表情,与其说是气恼,不如说是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你想说什么?”沙罗还是没有放鬆警惕。 “秋来迟暮夕,何以最相思。沙罗,上次的事情你虽然很过分,可是,我却还是捨不得生你的气。” “什么?上次明明是你过分好不好?”沙罗瞪了他一眼。 “沙罗,你可是第一个拒绝我的女子。可是……”他的唇边扬起一丝优雅的笑容,“你知不知道越是这样,越是引起我的兴趣。” 沙罗一愣,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以前看过的一首和歌,不由脱口而出:“平地春方起,东君意迟迟。满园芳菲绽,何苦簮此枝。” 源高明似乎对她的应答颇为惊讶,持扇轻笑:“没想到我的沙罗也有如此风雅的时候。” “谁是你的沙罗!你到底想怎样!”她的语气开始不善。 “到底怎样?”源高明挥动了一下手中的檜扇,轻轻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枫叶,“贺茂沙罗,总有一天,你会乖乖成为我的人。” 沙罗立时气结,这个男人也未免太自信了吧。 “源高明,你就別作梦了。”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是吗,那么……”源高明一抖扇子,那片枫叶慢慢飘落。“我们等著瞧吧。”说完,他一个曼妙地转身,挟带著一阵涩香缓缓离去。 沙罗看著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到底是怎么招惹上这个右大臣大人了。 (本章完) 第26章 彩蝶飞 第26章 彩蝶飞 细雨湿流光。时为九月,潦水碧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平安京也同样染上了秋意。隨著京城的红叶渐渐浓艷起来,离佑姬临產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按照当时的习俗,因为迷信女子生產是一种污秽,所以宫中女子一旦有孕,必须出宫回娘家生產,等產下孩子以后再入宫。所以佑姬也回到了自己的娘家左大臣家待產。 佑姬的贴身侍女小宰相和沙罗自然也跟著她回到了左大臣的府邸,左大臣和贺茂忠行大人也都鬆了一口气,在宫里的这些日子总算是平平安安,接下来就安心等待东宫的出生了。 为了佑姬顺利待產,皇上特地让晴明他们来了左大臣府举行了一个驱邪仪式。 再一次见到晴明,沙罗忍不住瞄了一眼他的肩膀,又想起上次的糗事,觉得有点尷尬。居然在有洁癖的晴明身上留下自己的口水印,她,她一想来就有种一头撞死的衝动。 晴明依旧淡淡笑著,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已经洗乾净了。”他偏偏还来上那么一句。 “嗯,嗯,父亲大人他还好吗?”沙罗赶紧转移了话题。这次的仪式忠行大人全都委託给了晴明。 “师父他很好。”“那么保宪哥哥呢?是不是又在忙著约会新的情人了?”沙罗调皮地眨了眨眼。 “他很忙。”晴明的回答倒也简练,似乎犹豫了一下,他又问道,“沙罗,你……打算何时出宫?” “出宫?”她愣了一下,“我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我是说,你何时辞去女房一职?” “哦……等东宫出生之后吧。我也觉得做女房没什么好玩,想快点回家了。”沙罗低著头道。 晴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庭院里的红叶不停乱舞,犹如彩蝶纷飞,不时地落在院里的青石板地上,偶尔有几片调皮地落在了晴明纯白的狩衣上,轻轻地滑落。他只是静静地望著沙罗,不发一言。 “要是真有那么多蝴蝶飞舞,一定美极了。”沙罗微侧过头,望著红叶说道。 晴明轻轻一笑,忽然走到她身后,伸出双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喂,晴明,你干什么!”沙罗被嚇了一跳,想去掰他的手,“沙罗,闭上眼睛,只要一会。”他低低道,她隱隱听见他似乎念了什么咒文,不禁有些困惑,晴明他在搞什么鬼? 不一会儿,他慢慢移开了手。 “可以睁眼了,沙罗。”他清透的声音温和地在她耳边响起。 “啊!”沙罗一睁开眼,不由惊呼出声。 眼前是怎样一片情景!无数的红叶已经幻化成了色彩斑斕的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一时之间,满院都是蝶舞飞扬,在这一瞬间,沙罗只觉自己置身於梦幻之中,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可是,一切又是那么的美轮美奐。 “好漂亮啊……”沙罗喃喃道。刚要回头去看晴明,发现他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接著只觉她自己的手被一团温暖所包围,低头一看,晴明已经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她的心,又猛地跳了起来…… 过度的紧张令她快透不过气来…… 晴明,晴明拉住了她的手,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觉得自己的脸好像火烧一般,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好不容易她才稳住了心神,望向晴明,晴明的脸上竟也微微泛红,她感觉到他的手心发烫,密密地沁出细汗来,难道晴明他,也会紧张吗?沙罗的心里也不由有些惊讶,原来云淡风清的少年,也会有紧张的时候?原来,不止是她才会紧张……晴明,也一样呢。 想到这里,她的呼吸慢慢通顺起来,紧张的感觉也一点一点减少,更多涌到心里的,是温柔到快要溶化的感觉,这样拉著手的感觉很舒服,很舒服。她的心里像是灌满了蜜一般,全是甜甜的味道。 不知不觉中,她也拉紧了晴明的手,晴明感到了她的回应,手,收得更紧了。 两人携手静静看著漫天彩蝶飞舞,沉浸於这温柔的一刻,谁也不愿意先放开手。 “沙罗,右大臣大人又派人送信来了。”小宰相的声音十分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和谐的气氛。 晴明立即放开了她,轻轻一挥手,蝴蝶在瞬间又恢復成了红叶,扬扬洒洒地落了下来。 沙罗皱了皱眉,自从那天开始,源高明的情书又接二连三地出现,有时她还真满佩服他的耐心,一直从宫里送到左大臣府。 “右大臣还真是对沙罗你上心呢,到了这里,还每天情书不断,真是让人羡慕,沙罗,你就这么狠心吗?”小宰相一边说著,一边把信放到了沙罗的手里,又冲她挤挤眼睛。 沙罗感到这封信还真像个烫手的山芋,尤其是在晴明面前收到信,她觉得心里更是不安。 “好了,我也该去主持驱邪仪式了。”晴明的脸上又恢復了一贯的清冷,转身离开了。 沙罗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晴明的背影,心中有些发闷。晴明,他是在生气吗?可恶的源高明,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送信来……这件事过后,沙罗乾脆拜託小宰相以后凡是右大臣的信都直接退回去,省得她见到心烦。 满庭红叶在枝头尽情地燃烧著,肆意张扬,如同积蓄了多年的力量一次地绽放出来,激烈而纵情。看著如此美好的红叶,沙罗又不禁想起那一次,她和晴明,手拉手看著蝴蝶的情景。 唇边浮起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如果能这样,一直拉著手的话…… 她一边想著,一边无意中往旁边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小宰相鬼鬼祟祟地往门口走去,沙罗不由有些疑惑。最近一段时间,小宰相的行踪似乎有些飘忽,她也旁敲侧击问了几次,但小宰相却始终不肯回答。 沙罗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已经很晚了。这么晚,她想到哪里去?想到这里,沙罗犹豫了一下,也抬脚跟著她出了左大臣府,在街上东拐西拐后,尾隨她进了一间废弃的府邸。 这是一座荒凉、根本没有人居住的府邸,小宰相怎么会这么晚来这里?沙罗带著不解,看到小宰相迅速闪进了一个房间,她也跟了过去。只听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了?” “嗯,大人,我真的很想您呢。”小宰相的声音中带著一丝娇媚。 沙罗愣了愣,难道小宰相是来私会情郎?只是,选在这种地方约会,这个情郎恐怕有古怪吧? 她从格子窗边向里望去,隱隱看见小宰相正亲昵的和一个身穿浓緋色狩衣的男子相拥,那男子並未带乌帽,一头长髮倾泻如瀑布,他低垂著头,轻吻小宰相的髮丝,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沙罗已经感到了一股冰冷彻骨的凉意,这个男人,似乎不像是人类……“你说过,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哪怕是死,对不对?”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那是当然,大人,我愿意为您而死。”小宰相柔声道。她一边说著,一边替那男人宽衣解带。 啊咧咧,他们不会是要在这里……沙罗脸上一红,犹豫了一下,正在考虑要不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那男人的声音又响起:“那么,是时候为我死了。” 沙罗心里一惊,忍不住又朝里面望了一眼,小宰相正把头埋在那男人的怀里,那男人忽然抬起头来,在看清了他的脸时,沙罗不由大吃一惊,这男人的容貌风姿,居然和源高明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源高明的明艷,多了几分鬼魅之气,更像是一株在暗夜中幽幽绽放的血色樱。 这时,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男人的头髮忽然之间全都变成了火红色,额上迅速地长出了两个尖角,面目狰狞地露出尖牙,眼看就要往小宰相的脖子上咬去。 沙罗大惊失色,原来这男人真是鬼怪!她吃惊之余轻呼了一声,刚发出一点声音,那男人立刻就发觉了。他微微一笑,道:“原来还有別的客人。” 话音刚落,他的满头红髮就如野草一般疯长,穿过移门,一下子捲住正想拔腿逃跑的沙罗,把她拖到了房间里。 饶是沙罗见过不少鬼怪,现在也嚇得不轻,只能怪自己好奇心太盛。 那男人已经恢復了原来的容貌。 站起身来,小宰相看到沙罗,只是惊叫了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你杀了她?”沙罗又惊又怒。 “本来是这么打算。”那男人缓缓地走了过来,弯下身子,抬起了她的下巴,“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改变什么主意?”听他的话,小宰相好像没事,她心里鬆了一口气,可是巨大的不安立刻又袭来。 “你看起来似乎更好吃。”他笑得犹如风中摇曳的紫阳。 沙罗的嘴角开始抽搐,什,什么,她更好吃? “你最好別吃我哦,吃,吃……我不好吃。我皮粗肉厚,你一定咬不动。不如去吃鸡鸭鱼肉会更好啊。”她语无伦次地说著,使劲摇著头。 他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你不仅好吃,还很有趣,听到我说要吃她还能说这么多的女人,你是第一个。”他顿了顿,“既然这样,不如我把你带回去慢慢想想该怎么吃吧。” 说罢,他伸出手,牢牢地捉住了沙罗的手腕。 沙罗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意识开始丧失,在晕过去之前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晴明,救命! 一阵红色的烟雾过后,破落的房间只剩下了还处於昏迷中的小宰相。 (本章完) 第27章 酒吞童子 第27章 酒吞童子 沙罗失踪的消息立刻让整个贺茂家乱成一团,甦醒后的小宰相凭著残存的记忆將晴明他们带到了那座破落的府邸,希望能查出一些端倪。 “小宰相,你確定是在这里看见沙罗的吗?”保宪一脸的凝重。 “是,当时大人也在,我看到沙罗,接著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小宰相小声答道。 “大人?”晴明皱了皱眉,“什么大人?” “大人他是我的……”小宰相脸上一红,没有再说下去。 晴明和保宪对视了一眼,这个大人多半和沙罗的失踪有关。 “要是沙罗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她母亲!”贺茂忠行大人早就没了平时的冷静,紊乱的心情令他的卜算也频频出错。 “父亲大人,沙罗不会有事的,您不要担心。”保宪虽然安慰著父亲,脸上却也满是遮掩不住的担忧。不管什么鬼怪,如果敢动他的宝贝妹妹一根毫毛,他一定打得它们魂飞魄散。 “这个是……”晴明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火红色的髮丝,脸色微变,冷声道:“莫非是——酒吞童子?” 他的话音刚落,大家的脸色全变了。 酒吞童子,经常会幻化成英俊男子勾引年轻女子,並且会趁机吃掉那些受他诱惑的女子,听说他是鬼族的首领,怎么也算得上是个让人毛骨悚然的鬼怪。 “沙罗小姐如果落在酒吞童子的手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其中一位弟子脱口说道。 “闭嘴!”保宪怒喝一声,忙安慰父亲道:“父亲大人,您別听他胡说,我们立刻就出发去酒吞童子的老巢大江山去救妹妹,一定会没事的。”他又转头望向晴明,正要说话,却见晴明紧紧捏著那根髮丝,眼中毫无保留地泄露出他內心的焦灼。 保宪的心里微微一动,难道晴明他…… 但只是一剎那,晴明的神情又恢復了平静:“师父,酒吞童子並不好对付,如果我们这样贸然上山,恐怕会打草惊蛇,伤了沙罗。” “嗯。”贺茂忠行沉思了一下,道:“晴明,你有什么好主意?” 晴明微微一欠身,道:“我们不如就利用酒吞童子喜欢女色的弱点,以女子的身份会更容易接近他,也更容易救出沙罗。” “女子的身份?”保宪一愣,“可是哪里来的女子?” 晴明的眼中飘过一丝狐狸般的笑容,轻轻说了几个字:“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保宪猛然反应过来,不由愕然问道:“晴明,你是说男扮女装吗?” 晴明点了点头。 保宪望著晴明莲般美丽的容貌,心里稍稍释然了一点,也不得不承认晴明这个方法不错。 “师父,那就由我们上山去救沙罗,您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晴明朝贺茂忠行说道。 “我们?”保宪又是一愣。 “当然。”晴明淡淡一笑,“还有你,保宪师兄。” 保宪的嘴角开始抽搐:“我也要男扮女装?” “那是自然!不救出你妹妹就別给我回来!”贺茂忠行大人发了话。 也罢,也罢,为了妹妹,死就死了,要不是为了妹妹,男扮女装,这种会死人的事情他贺茂保宪怎么会去做。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保宪伸手一挥,身上的衣服已经变为了女装,再看晴明,一袭萌黄色的单衣衬得他眉目如画,气韵如玉。保宪暗暗吸了一口气,晴明,还真適合穿女装呢。 “等等。”贺茂忠行大人闭上了眼,口中默念咒文,只见一个小小的绿芽从地面上钻了出来,绿芽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著,抽枝长叶开结果,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眨眼的功夫完成,转眼间,树上已经结了两个小小的银色果实。 “父亲大人,这是……”保宪迟疑地问道。 贺茂忠行伸手摘下一个果实,放到保宪的手中,道:“里面藏著专门杀鬼的安纲。到时打开即可。”“安纲?不是传说中的斩魔刀吗?”保宪有些惊讶。 “不错,因为普通的除魔术对酒吞童子没有用,只有安纲才能砍下他的头。” 贺茂忠行又摘下另一个果实,放到晴明手里,沉声道:“沙罗她,就拜託你们了。” 晴明將果实放进怀里,点了点头:“请师父放心,晴明一定会將沙罗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晴明,我们出发吧。”保宪刚说了一句,却见晴明朝前走了几步,拿出了符咒,默念咒文,只见天边的一角忽然渐渐泛红,浮云仿佛也被染成一片绚丽的红色,一声尖锐的鸟啼划破长空,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隨著一阵扑扇翅膀的巨大响声,保宪抬头望天,顿时惊得说不话来,天哪,晴明唤出了什么式神……只见银色的光辉洒落在它巨大的羽翼与脊背,在七色的羽毛上反射出梦幻般流光溢彩的光泽,在幽幽的夜色中分外妖艷。尾巴很长,像流星一样逶迤著拖过林间……保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是四神里的……朱雀……晴明他,竟然已经能召唤出朱雀了! “晴明,你学得真快!”他不得不感嘆道。 “是师父和师兄教导有方。”他淡淡说著,看著那朱雀稳稳地停在了他们身边。 教导有方?保宪无奈地一笑,他自己还召唤不出四神呢。 两人爬上了朱雀的背,晴明不知又默念了些什么,朱雀一声长啸,振翅而飞。 “师父,晴明师兄好厉害哦。”一旁的弟子望著远去的朱雀,这才反应过来。 贺茂忠行望著天空,微微一笑:“晴明他,一定能把沙罗带回来。” 此时的大江山,酒吞童子的府邸內。 沙罗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抬眼望了望四周,自己正身处於一个昏暗的房间內,瘴气如潮,堆堆重重,瀰漫整个空间,散发著浓烈厚重的腐臭味。角落里积满灰尘,四壁结著蛛网,隔绝阳光的空旷房间里,暗影幢幢,仿佛各种隱匿於无形的魑魅魍魎在各处扭动、怪叫、窥伺。咦?她怎么会在这么一个鬼地方?她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忽然想起自己跟著小宰相到了一个破府邸,撞见了那个鬼怪,还很倒霉地被他捉住的事情,不由惊得跳了起来。完了,完了,这里一定是那个鬼怪的老巢了……她赶紧起身走到门口,移了移拉门,门却丝毫未动。 怎么办,她还不想死呢…… “吱——”门忽然被移开了,沙罗嚇了一跳,立刻像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往后退了几步。 进来的果然是那个妖怪男人,沙罗的背后微微沁出了一层冷汗。 “怎么,害怕吗?”那男人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沙罗定了定心神,道:“害……害怕?有什么……好……好害怕的。” “哦?”那男人挑了挑眉,“就算知道我是酒吞童子也不害怕吗?” 酒吞童子?沙罗自然是听说过这个鬼怪,身子一软,差点滑了下去,酒吞童子最喜欢食用少女的肉了,她不是不知道。不要啊,她不想这样被莫名其妙地吃掉,死得这么难看。 “呵……呵……”她也佩服自己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出来,“没想到酒吞童子是个美男子呢。” 酒吞童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解,显然对她的反应有些惊讶。 “哦,你果然和那些女人不一样,明知道我会吃你还能沉得住气。”他慢慢靠近她,低下头,用充满蛊惑的声音问道:“可是,我真的会吃了你哦。” 沙罗抬眼看他,他的眼神闪烁不停,散发著幽暗的光芒。沙罗,一定要冷静哦,父亲他们发现自己失踪一定会来救她的,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拖延时间,能多活一点时间也好。 “我……”她犹豫了一下,忽然笑了笑,道:“我怎么会怕呢,看你英俊瀟洒,英明神武,风华绝代,帅得没边,帅得掉渣,多少女子应该哭著喊著求著被你吃掉,你选上我还真是我的荣幸,不过看在我这么崇拜敬仰你的份上,就让我多待在你身边一些时间,让我能隨时景仰膜拜你的绝世风姿,到时我一定高高兴兴地被你吃掉。”沙罗爆豆子的说了一大串,一边说,一边直掉鸡皮疙瘩,出生以来,还从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 酒吞童子愣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你还真是有趣,看来我不必对你用摄心咒了,好,我就先留你几天吧。” 一听这话,沙罗不由鬆了一口气,总算给自己爭取了一些时间,看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句话真是人鬼通用呢。 那厢边,晴明和保宪也很快赶到了大江山。 两人在山路上没有走多少路,立刻就有两名穿水乾的男子向他们走来,晴明感到了一股明显的妖气,看了一眼保宪,保宪朝他使了个眼色,看来运气还不错,酒吞童子的手下这么快现身了。 “两位公子,我和妹妹两人在这里迷路了,现在天色已晚,不知该如何是好。”保宪身形一动,先迎了上去,以袖遮面,悲悲切切地说道。 那两人看了看他们,又对视一眼,晴明又不失时机嫵媚地瞥了他们一眼,那两人顿时惊艷不已。其中一个穿绿色水乾的男子立刻说道:“既然这样,不如先去我们大人府里暂时休息一下,请大人送你们下山。” “那,就麻烦公子们了。”保宪低低说道,拉起晴明的手,“妹妹,我们走。” 酒吞童子的府邸很快到了,进了门,两人立刻感到一阵压抑的感觉迎面而来,满院的香遮掩不住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四处飘荡瀰漫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味道,犹如自內向外的腐烂。整个空间的氛围是绝望、墮落、黑暗的,阴气逼人,寒不可耐。 “这全是妖术变化出来的幻境。”在等待他们通报的时候,晴明低声道。 保宪点了点头,道:“沙罗应该就在府里的某个地方吧。” “嗯,等会我会让式神去找。” “我家大人正在前厅饮宴,大人想在那里见见请两位姑娘。”那身著绿色水乾的男子很快就回来了。 “明白了,请带路。”保宪笑了笑。 还没踏进前厅,两人已经感觉到了那股强烈的鬼魅之气,走了进去,晴明抬眼向四周看去,周围已经坐了不少人,虽然个个都是面目清秀的男子,但他知道,这些全是鬼怪。 “两位姑娘,是迷路了吗?”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前方响起,晴明抬起头来,正前方坐的是一位风姿优雅的男人,他那流水般的长髮倾泻在浓緋色的狩衣上,昏暗的烛光下,那张俊美的脸显得格外苍白诡异,他慢慢抬眼,眼眸中闪过一丝妖诡的神色,晴明忽然感到他双眼中的黑色越来越暗沉,渐渐扩大,扩大,仿佛天上的夜幕整个压了下来,让人不能喘息。 他在用摄心咒! 晴明立刻在心中默念破幻咒,这个程度的摄心术完全不能对他起任何作用。 “啊,头好晕。”保宪立刻低唤了一声,晴明瞥了他一眼,他向晴明眨了眨眼,晴明心中有数,也立刻作出一副呆滯状。 “过来。”酒吞童子把手一伸,保宪和晴明立刻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大人,您的这一招每次都那么有用。”“这次的两个女人看起来不错呢,不知道她们肉的味道怎么样?”底下的妖怪们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两个女人,等我玩腻了再吃吧。”酒吞童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么再加上刚捉的那个女人,这下我们可有口福了。对了,大人,那个女人呢?” “那个女人,先留一阵子再说。”酒吞童子的话让晴明和保宪同时鬆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没有来晚,沙罗还好好活著。 酒吞童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一个男人低声道:“去把那个女人叫出来。” 不多时,沙罗被那男人带了过来。 晴明和保宪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她,沙罗无意中一瞥,忽然发现眼前的两个大美人来得格外眼熟,再仔细一看,差点激动的喊出声来,老天,这两个美女竟然是晴明和哥哥!他们来救她了……保宪飞快地给她丟了个保持冷静的眼神,沙罗会意地一笑,又望向了晴明,晴明的眼神一片清澈,平静无澜,却隱隱涌动著关切之色。 “你不是说景仰我吗,那么好好服侍我吧。”酒吞童子扬唇一笑,又指了指晴明和保宪,道:“你们也是,全都给我倒酒。” 沙罗此刻心情甚好,立刻给他斟了一碟酒。 “好漂亮的手。”他忽然捉住了沙罗的手,轻轻抚摸,捏来揉去,沙罗心里暗暗咒骂,死妖怪,死妖怪,想抽出手却又怕惹恼了他。 保宪早就沉不住气了,正想说话,晴明却勾起了一个极其嫵媚的笑容,靠向了酒吞童子,柔声道:“大人,人家也要嘛。” 酒吞童子的注意力立刻被晴明的笑容吸引,他顺势拥住了晴明,笑道:“你们女人啊,都是……” 他后面的话沙罗没听清。虽然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可是她真的真的很想笑,晴明那个样子实在是——太撩人了。 不止是她,在一边的保宪也忍笑忍得很辛苦。 酒吞童子在沙罗和晴明的不停劝酒之下,已经喝得大醉,倒在了矮几边。他的那些手下也都已经醉醺醺一片。 晴明和保宪对视了一眼,应该是时候了吧。只不过,酒吞童子现在正紧紧搂著晴明,晴明如果一动的话,酒吞童子就会察觉,保宪看著晴明,指了指自己。 晴明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保宪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果实,轻轻打开了果实,只见银光闪烁,一把锋利的太刀出现在他的眼前。 沙罗看著这一切,一动也不敢动。 说时迟,那时快,保宪举起安纲就往酒吞童子的脖子砍去,就在要接触到他脖子的时候,酒吞童子忽地抬头睁开眼睛,保宪微微吃了一惊,想也没想,操起旁边的酒盏就泼了他一脸,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保宪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砍,手起刀落,顿时鲜血四溅,他的头就直直飞了出去。 底下眾鬼大惊,晴明立刻掏出符咒,默念九字真言,只见在一片绿光之下,那些鬼怪纷纷现出原形,痛苦哀嚎。 “哥哥,他死了!”沙罗刚喊了一声,忽然见到酒吞童子那掉落的头颅发出一阵红光,满头黑髮渐渐变成了火红色,头顶上方长出了两只长角,双眼直直看著她,露出妖诡的一笑,朝她飞了过来。 保宪一时大惊,忙用咒术封住头颅的去向,没想那头颅破了咒术,直衝沙罗而来,来势之快,他已经来不及布下结界。 沙罗嚇得闭上了眼睛,忽然只觉身子被一股大力扯了过去,转眼间,她已经在晴明的怀里。 “晴明,它的头!”沙罗看清眼前的情景,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酒吞童子的头正狠狠咬住晴明的手臂,鲜血正从那里涌了出来。 晴明的脸色还是一片沉静,他放下沙罗,伸手抓住酒吞童子的头髮,念著咒文,那头颅迅速地飞了起来,只见他满头红髮竖起,狂笑起来,尖声道:“想杀死我,没这么容易!” 晴明手臂上的血还在流著,沙罗心里一阵刺痛,晴明流血了……保宪正想召唤恶灵来对付这个该死的头颅,晴明却已经早他一步,將自己的血滴了一滴在符咒上,开始召唤起灵物。 “晴明,你做什么!”保宪大喝一声。 晴明也不理会他,继续念著咒文召唤灵物。 晴明他要召唤什么?看见他滴了血在符咒上,沙罗也不由心里一惊,虽然她不是阴阳师,却也知道血祭灵咒这回事,一般是以达到弥补术力不足,提高法术威力之用。只有召唤魔界灵力很高的魔物才会用到。 一股黑烟缓缓从地底升起,在黑烟中渐渐出现了一只相貌极为凶恶的大狗,晴明召唤来了魔界的——犬神。犬神的灵力虽然很高,但万一主人本身的灵力无法压制它,便有可能被它吃掉,发生逆风的可能也大得多。 只见犬神高吼一声,一口咬住了酒吞童子的头颅,还不等他挣扎,就硬生生咬碎了他的脸,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沙罗只觉肠胃一阵翻腾,赶紧別过头去。 等晴明收回犬神的时候,一切都恢復了平静,沙罗赶紧跑过去查看他的伤口,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晴明,你流了好多血,痛不痛?难不难受?赶紧让哥哥替你……” 晴明看著她,眼神复杂难辨,忽然一把將她拥入了怀中,紧紧地搂住她,紧的她就快喘不过气来。 “晴,晴明?”沙罗听见他的心跳得好快。 “沙罗,你……没事就好。” 她的心,在一瞬间好像停止了跳动,忽然,很想流泪……保宪看著这一对紧紧相拥的人儿,唇边扬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自己怎么一直没有发现,晴明和沙罗,是多么相配的一对孩子啊。 不过,沙罗这个没良心的小孩,怎么说他也做了这么大牺牲救她,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只顾管著晴明了。想到这里,保宪的心里涌起了一丝酸酸的滋味。 “哎哟!”他忽然捂住脸喊了一声。 没有人搭理他。 “哎哟!”他只好再大声一点。 “(师兄)哥哥?”两人终於听见了他的声音,晴明身子微微一震,立刻不动声色地放开了沙罗,沙罗连忙跑到保宪身边,一脸焦虑地问道:“哥哥,你也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唔,哥哥的右脸好像伤到了。”保宪忍著笑。 “是吗?让我看看……”沙罗赶紧去掰他的手。 “保宪师兄。”晴明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你的右脸受伤,为什么捂住左脸不放呢。” 保宪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捂错了脸。 晴明的眼中又闪过了那抹狐狸般的笑容。 “好啊,哥哥,你骗人!”沙罗趁机掰开了他的手,什么受伤,无论左脸右脸都好好的。 “哦呵呵呵……哥哥跟你们闹著玩呢。”保宪乾笑了几声,连忙站起身来,刚转过身,只听砰的一声,保宪的脸不偏不倚地正好撞在身旁的柱子上。 “啊,哥哥,这下真的受伤了,以后可千万不要说谎了哦。”“沙罗,你不心疼哥哥,还说风凉话!”保宪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沙罗看了一眼晴明,两人默然了一会,终於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孩子,居然还笑!”“哥哥,你也不比我们大了多少,怎么说话像个小老头一样。” “小老头?你敢说我是小老头?” “呵呵……哥哥你是英俊神武,绝世无双,风流倜儻的——小老头。” “沙罗,给我死过来!” “啊!哥哥发飆了,晴明,我们快走!” 晴明的嘴角噙著淡淡笑意,能把保宪师兄惹到发飆的人,全天下也只有沙罗一个了吧,沙罗还是一样的精神满满,这样的沙罗是他熟悉的沙罗,也是他不知何时开始就——忘不了的沙罗。 (本章完) 第28章 提亲 第28章 提亲 酒吞童子的事情终於告一段落,入冬时节,佑姬顺顺利利地诞下了未来的东宫——平成亲王。佑姬有些捨不得沙罗离开,又挽留了她一段日子,中宫娘娘既然开了口,沙罗也只得暂时在宫里再多停留一阵。 她抬眼向外望去,格子窗外,已是细雪纷飞 晴明他,不知在做什么呢?沙罗想起晴明紧紧拥抱她的那一幕,不由脸上有些发烧。忽然听到扑腾扑腾的声音,她走到窗前,见是一只麻雀飞了进来,心中一喜,是晴明的式神呢。 她赶紧捉住麻雀,解下了系在它脚上的纸条,打开一看,只有三个字:宣阳门。 她的心里有些疑惑,宣阳门就在这附近,那么说来晴明今天又进宫了,他的意思是他在宣阳门等她吗? 可恶的晴明,总是这样惜字如金。就不会再多加几个字吗,猜来猜去好烦哦。 她也没时间多想,赶紧加了一件外衣,匆匆出了房间往宣阳门走去。 在离宣阳门不远的地方,她看见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源高明,刚想往旁边躲避,却偏偏被他发现,还没等她转身,他已经挡拦在了她的面前。 “沙罗,这么冷的天去哪里?”他微微一笑。 “没去哪里,隨便走走。”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沙罗,听说你被酒吞童子捉走的时候,我真是担心的要命,现在看你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我也放心了。”他微微弯下了身子。 “嗯,多谢关心,我可以走了吧。”她有些著急起来,万一晴明走了怎么办。 “沙罗,你可真是狠心呢。”他的手忽然滑过她的面颊,“看你的脸,多冷啊。” 沙罗侧过头,脸上已经有了些许怒意。 “无聊。”她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等等。”源高明扯住她的衣袖,往后一拽,正好把她拽到自己的怀里。 “放开我!”沙罗这下可真生气了。 “沙罗,要乖乖听话哦。”他顺势將她紧紧搂住,轻闻她发端散发出来的阵阵清香。 沙罗虽然挣扎了几下,但毕竟是个女孩子,论力气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又根本动弹不得。 “沙罗,初春时节我就去贺茂大人的府上提亲。”他的下一句话让沙罗如坠冰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她重重一把推开他,衝著他就是一脚。 “做你的春秋大梦!鬼才嫁给你,你要敢来提亲,我保证你会很后悔很后悔!” “贺茂沙罗,你往哪儿踢!”源高明痛地弯下了身子,沙罗愣了愣,她也没有很用力,怎么他脸上的表情这样恐怖,呃,还是赶快离开比较好。 “想跑!”源高明一把捉住了她。 “喂,只不过轻轻踢了一下,有那么痛吗。”沙罗还不服气地回道。 “沙罗你这个笨蛋……”他咬牙切齿地捏著她的手腕。 “好痛,快放开我,不然我不客气了。”沙罗挣扎著。 “你哪里也別想去!”他似乎真的生气了。 “右大臣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一个比冰雪还寒冷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沙罗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好像看到了救星那样惊喜,衝著身后那人就喊:“晴明!救命!” 一袭白衣的晴明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眸中仿佛积聚著厚厚的冰霜。 源高明一见有人,也不得不先放开了手。沙罗立刻跑到了晴明身边,一脸愤怒委屈。 “沙罗,別忘了我说的话。”源高明一甩袖子,悻悻而去。 看著他远去,沙罗这才鬆了一口气。 “晴明,还好你来了,这个源高明,真的好討厌!”沙罗低声道。 “我应该再早一点过来。”“嗯,不过现在没事了,而且他还中了我的无敌脚。”沙罗犹豫了一下,没有把源高明要提亲的事告诉晴明,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如果说出来,晴明也许会生气。而且,那个源高明一定也是隨便说说吧……晴明眼中的冰霜渐渐消融,淡淡的笑意划过眉梢:“来。” 他朝她伸出了手,沙罗微笑著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冷吗?”他握紧了她的手。 她摇了摇头,晴明的手,好温暖呢。 “这恐怕是今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他低声道。 “嗯,很快又是春天了。” “沙罗,等到了春天你就回来吧。” “嗯,我会和娘娘说的。 沙罗侧头看著晴明,他的神情淡定,嘴角微抿。晴明现在在想些什么呢?虽然近在咫尺,可是有时她又觉得他就好像天边的云,竹林的风,感觉的到他的存在,却总是触摸不到……“晴明,將来,你会想和谁一起赏雪?”她忽然脱口问道。 他淡淡一笑:“沙罗呢?” “我想和晴明一起……赏雪。”她的声音细如蚊虫。 刚说完,沙罗就感到他的手微微一颤,抬头望去,晴明的眼睛里闪烁著淡淡的光泽,他的微笑掛在嘴角似坠未坠,犹如暮春的樱般诱惑著她每一丝敏感的神经。 “晴明,你还没有回答我哦。你呢?” “哦?不知道哦。” “你,你好狡猾。 “嗯,因为我是白狐的儿子啊。” 他的眼中又飘过一丝狐狸般的笑容。 过了两天,忽然传来右大臣生病的消息,听说他好像在梦里受了什么惊嚇,在听了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劝告后,不得不在家静养一段时间。 沙罗听到这个消息后,直觉感到这件事和晴明有关,再三追问之下,晴明眼中那抹狐狸的笑容出卖了他。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请了几个美人在梦里探望他。”他微笑著。 “美人?什么美人?” “哦,也就是由骨灰里开出来的芍药幻化成的美人,由冬天不死的蝴蝶幻化成的美人,还有飘来的绣鞋幻化成的美人……” “好了,好了……”沙罗的眉毛开始跳动。 “沙罗这下解气了呢。”晴明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孩子般的神色。 沙罗忽然心里一动,原来,晴明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她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冬雪消融不久,春天又不知不觉得又来到了平安京,沙罗也出了宫,回到了贺茂家,继续著她大小姐的生活。春夜的樱似乎一剎那就开了,铺天盖地的奢侈华丽,纷纷落下,飞如梦又如烟,没有一丝痕跡。 沙罗躺在樱树下,一时间陶醉於这繽纷雨中难以自拔,她轻合双目,细细地体会著那柔弱的瓣划过脸庞的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樱落如雪,风过无痕。 “沙罗?怎么躺在这里?”沙罗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自己的头顶上方传来,她睁开了眼睛,晴明云淡风清的浅笑映入她的眼帘。 “晴明,你也躺下来,这样躺著看樱树真的很漂亮哦。”沙罗朝他灿烂一笑。 晴明犹豫了一下,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躺下来才看得出嘛。”沙罗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也躺了下来,隔过细细的树枝,漏出一线蓝天,天空格外的蓝,那在灿烂阳光下白的近乎透明的樱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自己的脸上、身上,轻盈柔软的一瓣瓣,暗香四下浮动。 “晴明,你说我们会不会被瓣埋起来?”沙罗望著天空抿嘴笑道。 “沙罗……” “嗯?” “没什么。”晴明欲言又止。 “晴明,你怎么了?”沙罗不由疑惑地睁开眼睛。 晴明已经坐起了身,伸手轻轻拨开了落在她脸上的重重瓣:“再睡下去,你可真要被樱埋起来了。”“埋起来也没有关係,就像一个樱冢呢。” 晴明的笑容一滯,下意识地用手指封住了她的嘴唇:“不要胡说。” 她睁眼看著晴明,晴明的神色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同,这样近的距离,她又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那阵湖面结冰的清香。 两人在樱下坐了一会,她感到有些睏乏,微微地仰著脸,不自觉地地依偎在他的肩头。晴明只觉肩头一暖,她温热的呼吸像羽毛般拂过颈脖,距离近得让人没法抵抗。他的呼吸也隨之微微加快起来,连忙將身子往后挪了挪。 就在他的肩头突然抽离的一瞬,她的嘴里发出一声惊呼,同时因为预料到可能与地面发生的撞击而蹙起眉头。就这样摔到地上,一定很痛吧? 不过她的担心纯属多余,因为在那之前,晴明抱住了她——————抱著她,一起倒下。微凉的地,只是提醒此刻彼此的衣衫是多么单薄。炽热的体温,一下穿透薄薄的衣料,准確而清晰地传达到紧贴的身体。她的心,又开始狂跳,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只感到那阵薰香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晴明他……难道想…… 她的心中犹如小鹿乱撞。 “沙罗,我……我还有事。”他的声音忽然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响起,她睁开眼,晴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说完,他就匆匆而去。 沙罗的心里,涌起了一丝说不清的失落…… 感到失望的不止是沙罗,躲在树后等著看好戏的贺茂保宪也大大失望了一把。安倍晴明这个临阵退缩的傢伙,怎么不继续下去!这样下去,岂不是很头疼?两个孩子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真是急死人了。 凭他在情场混了这么多年的经验,他估计晴明的心里八成有沙罗,可是晴明的性子还真是让人鬱闷,怎么样才能让这孩子主动一点呢? “保宪大人,贺茂大人请您立刻去前厅。”侍女樱子的声音轻轻传来。 “哦,有什么事吗?”“好像是右大臣大人亲自来拜访。”樱子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当今天皇的亲弟弟,官居从二位的右大臣居然亲自来访,的確令人诧异。 “哦?”保宪挑了挑眉,似乎感到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贺茂保宪赶到前厅的时候,看见右大臣正与父亲相谈甚欢,他上前先与父亲行了行礼,又对著源高明微微一笑,道:“右大臣大人今日怎么亲自来访了?” 源高明优雅地持著檜扇,笑道:“其实今日我来是有一事相求。” “右大臣大人,请说。”忠行大人笑道。 “那我就直说了,其实我对贺茂大人的女公子沙罗一直心存爱慕,所以这次来是请贺茂大人应允我和沙罗小姐的婚事。” “什么?”保宪一惊之下脱口道,他急忙望向父亲,想出言阻止,但碍著源高明的面又不便明说,只得给父亲连使了几个眼色。 “怎么了,保宪大人,您的眼睛似乎不舒服呢。”源高明轻轻一笑。 “哦呵呵呵,是有点不舒服。”保宪也不便再使眼色,只得暗暗希望父亲不要就这么答应了。 “原来是这样,这还真是件好事呢,以右大臣大人这样尊贵的身份来向我贺茂家提亲,真是不胜荣幸。”贺茂忠行大人只是笑著说著,看父亲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保宪的心里不由为沙罗捏了一把冷汗。 “父亲大人……”他终於忍不住想要插嘴。 “那么,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下了,贺茂大人?”源高明轻轻放下了扇子。 (本章完) 第29章 峰迴路转 第29章 峰迴路转 此时,在庭院里的沙罗也从侍女口中得知了源高明登门拜访的消息,忽然想起他以前说过的话,不由气血上涌,难不成这男人真的来提亲了?她也顾不得这么多,立刻往前厅跑去。 穿过迴廊的时候,她不小心脚下一绊,刚要摔下去,却被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她抬眼一看,正是晴明。 “沙罗,怎么走得这么急?”晴明看她神色慌张,不由微微一愕。 “晴明……”她想一古脑儿对他说出来,可是现在时间紧迫,不得不摇了摇头,推开他,匆匆往前厅跑去。 晴明望著她的背影,脸上浮起了一丝疑惑的神色。他似乎从没见过沙罗这样慌张焦急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心里莫名地不安起来,这种不安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沙罗被酒吞童子捉走的时候,他的心中也是这样焦灼不安。沙罗,只要是和沙罗有关,就像是一个解不开的咒,困扰著他的心。 走下迴廊的时候,他听见了侍女们正在聊天。以往碰到这种情况,他自然是早就离开了,可从当他从她们嘴里听到沙罗的名字,就不由停下了脚步。 “你听说了吗,右大臣大人居然向沙罗小姐提亲了。” “天哪,沙罗小姐真是好福气,右大臣大人身份尊贵,风姿绝世,能嫁给他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呢。” “真是令人羡慕哦。” “贺茂大人一定会答应的,看来我们府里很快就有喜事了。” “是啊,是啊……” 直到那群侍女远去,晴明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觉脑中嗡嗡一片,右大臣来提亲?沙罗她就要嫁给右大臣了吗? 他的心,忽然没有预兆地抽痛起来,如雪刃裂骨,如鳩毒入腹,通彻心扉的疼,却暗隱与无形之中……不远处,贺茂保宪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保宪师兄……”晴明见他的脸色怪异,心里不由又是一沉。 “唉,晴明,你也听说了吧,右大臣来提亲的事。”保宪一脸鬱闷。 “听说了。”他只能自制著冷却沸腾的五內。 “唉……”保宪只是嘆了一口气。 “师父……同意了吗?”晴明的心又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孩子,心里明明有喜欢的人了,怎么会甘心嫁给右大臣,你也知道她的性子,一定会惹出乱子。” 心里有喜欢的人,晴明身子一震,喜欢……他怎么如此糊涂,这种为她不安,为她心痛的感觉不是喜欢又是什么!在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当她用自己的双手拼命温暖他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再也忘不了她了。 “唉,要是將她嫁过去,她一定会鬱鬱寡欢,不得病才怪。”他顿了顿,一脸伤心的说道:“我们家沙罗,但愿不是那么红顏薄命呢……唉,只能再劝劝她了。” “师父现在在哪里?”听见红顏薄命这几个字,晴明只觉得难以呼吸,连思维都要停滯了。 现在,他很想告诉沙罗,人生在世的数十年生命不过像短暂的樱,而那种珍贵的感情就像落樱一样转瞬即逝,他愿意在最绚丽的时候去珍惜,所以在面对这种让他心动的诱惑时,他应该放任自己的心。 记忆突然像开了闸的潮水一样汹涌著涌向他的意识,少年,童年,回忆挟杂著时光飞掠而过,它们那么快,那么乱,以至於在能抓住任何吉光片羽之前就已经匆匆流过。然后节奏慢慢地慢了下来,然后再往前,往前……最终定格在了少女手持红伞为他遮风挡雨的一幕。 终於明白,回忆之所以美好,不是因为回忆本身,而是因为那回忆里有她。如果就这样让她离开,未来漫长的岁月里,再多的回忆,与美好不再有关。沙罗,我想要和你拥有未来的回忆。沙罗……“在前厅……他还在……”还没等保宪把话说完,晴明就匆匆而去。 看著晴明远去的背影,保宪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晴明赶到前厅的时候,正好听见从房间里传出来沙罗的声音。 “父亲大人,我不要!” “沙罗,我是你父亲,一切都要我说了算。” “我就是不要!父亲大人,您再逼我的话,我就离家出走!” “我也是为了你好啊,沙罗。” “不要不要不要!” 听到这里,晴明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推开了房门。 “师父,请不要將沙罗嫁给右大臣!”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终於鬆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什么?”贺茂忠行显得有些诧异。 记忆深处中禁錮的樱仿佛又一片一片地漫天掠过,连著当日那一丝令人心醉的暗香浮动。往事不能重返,回忆却在这光影浮动中慢慢清晰,他的心一下子又衝动起来,那一丝长久以来无望却缠绕反覆的期盼脱口而出:“我……我喜欢沙罗,请师父將沙罗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 啪答一声,贺茂大人手中的檜扇掉到了地上,沙罗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著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晴明,你说什么?”贺茂大人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一直以为这个弟子的眼里只有阴阳术,但没想到,这个冷漠的孩子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喜欢的还是他的宝贝女儿?怪不得,上次沙罗被酒吞童子捉走的时候,他似乎特別著急……原来如此啊……“师父,我要娶沙罗,请不要將她嫁给右大臣。”晴明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晴明,父亲没有说要將我嫁给右大臣呀。”沙罗也回过神来,难以言喻的喜悦充斥了她的內心。喜欢,晴明竟然当著父亲的面说喜欢她,他喜欢她……“没有?可是你刚才……而且右大臣不是来提亲了吗?”晴明忽然有些转不过弯来。 “刚才我是很著急,可是到这里的时候,父亲大人已经拒绝了右大臣了。”沙罗笑了起来。晴明这才发现右大臣已经离开了。 “那么保宪师兄他也知道?” “哥哥当然知道啊。” 晴明开始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哦呵呵呵……”门口传来保宪熟悉的笑声,“晴明,真看不出,你还有这么大胆的一面呢。” “保宪师兄,你……”晴明终於明白自己是被保宪誑了一次。 “我怎么会把宝贝女儿嫁给右大臣,谁不知道他和保宪一样心。”贺茂忠行开了口。 保宪轻轻咳了一声:“父亲大人,您何必要把我扯进来呢。” “可是,刚才沙罗说的话……”晴明还是有些疑惑。 “啊,父亲大人逼著我继续要学那些贵族礼仪,好討厌哦,我当然不要啦。”沙罗撇了撇嘴。 晴明静静地站在那里,只觉得额上开始流下冷汗……怎么自己会这样的不冷静……这下该怎么办……“我,我先告辞了。”晴明微微一欠身,打算先离开再说。 “父亲大人,其实——您不觉得他们很相配吗?贺茂家的长女和您最得意的弟子,再也没有比他们更般配的了,而且……”保宪眨了眨眼睛:“沙罗嫁给晴明的话,也不用和我们分开了。” 贺茂忠行想了想,接著就笑了起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顿了顿,道:“晴明,好好保护沙罗,你可別忘了你说过的话。” “师父……”晴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还不快多谢师父,他这是答应把沙罗嫁给你了!”保宪用檜扇在他肩上轻轻一拍。 “多谢师父,晴明一定会好好保护沙罗的。”晴明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狂喜,师父竟然真的把沙罗嫁给他了,他忍不住又望了沙罗一眼,只见沙罗的脸上已经飞上了两朵桃,娇艷可爱。 “沙罗,我看什么贵族礼仪你也不用学下去了,反正你那个野样子晴明也不是没见过。”保宪揶揄地笑著。 “哥哥,你好討厌。”沙罗恨不得上去堵住他的嘴。 “哦,那沙罗是不愿意嫁给晴明了?”保宪继续调笑著。 “谁说我不愿意……”沙罗惊觉失言,忙不好意思地捂住嘴,斜地里睨了晴明一眼,晴明的眼眸中儘是淡淡笑意。 “那么就这样定下了,至於婚期,我会占卜一个好日子,晴明,你父母都不在了,所有的一切,就让为师替你作主吧。”贺茂忠行微笑著站起身离开。 晴明点了点头,道:“一切但凭师父作主。” 保宪的心里也终於鬆了一口气,要不是他灵机一动,想出这个法子,晴明他也不会这样主动吧,自己果然不是一般的聪明呢,想著想著,他也不由洋洋自得。不管怎么样,这两个孩子,总算是能在一起了呢。 保宪望向了沙罗,沙罗正偷偷看著晴明,晴明的目光刚感应到她的注视,她又立刻垂下眼帘,像只小鹿似的躲开他的目光,晴明也立刻望向別处,保宪不由哑然失笑,这两个孩子,还在捉迷藏呢。 “晴明,沙罗可是我最宝贝的妹妹哦。” “晴明知道。” “所以哦,要是你要是让她受委屈的话……呵呵……” “哥哥,晴明不是那种人啦。”还没等晴明说话,沙罗忍不住插了嘴。 “沙罗,要记住男人可都是靠不住的哦。”他笑得邪魅。 “那是指哥哥这种男人吧。”沙罗顺口道。 “唉呀沙罗,还没嫁人,你就帮著外人来对付哥哥了。”保宪用扇子在她头上啪的打了一下。 “哎哟,哥哥,好痛!”沙罗使劲揉著自己的脑袋。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呢。”保宪打开扇子,摇著头转身向外走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晴明和沙罗。 两人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短短一瞬间,身份已经完全改变,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转瞬就成了命定之人,接下来的漫漫人生,两人就要一起度过……这就是叫做……缘分吗? 两人相对而视,心中皆是翻腾不已,渐渐的,渐渐的,只沉淀下一种叫做喜悦的情绪。晴明慢慢伸出了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前路,似乎茫茫无尽头。但是紧紧握著的双手却让人温暖无比。真想,就这样两个人,相携到永远。如果时间,可以在这刻,凝结。 (本章完) 第30章 尾声 第30章 尾声 贺茂忠行大人很快选好了日子,沙罗和晴明的婚期就定在了春末夏初,睡莲初开的季节。 婚礼的前一晚,夜色如水,融融月色,清澄浅澈。 看著周围的人都为了这场婚事忙碌,沙罗的心情似乎更紧张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呢,明天……明天就要嫁给晴明了,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庭院里的湖边。 湖水清浅,碧绿的莲叶上簇拥著几朵白色的睡莲,“我是白狐的儿子,最好不要接近我。”她静静地坐在湖边的石头上,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初次见到晴明的情景,想起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脸,她不由又觉得有些好笑。 “晴明,不知你是不是真的是白狐的儿子呢。”她喃喃自语道。 “你说呢?我看起来像狐狸吗?”晴明的声音忽然在她背后低低响起。 她嚇了一大跳,一回头,就看见晴明那双清透如水晶的眼眸一弯,薄薄的嘴唇微启,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晴明,你这样会嚇死人的好不好?”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似乎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了。 “是你先在背后说我啊。”晴明在她身边坐下。 她忽然又笑了起来,道:“我想起第一次见到晴明的时候呢,晴明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 她望向晴明,晴明淡然温和的脸上微笑浅浅。 “那个……”她顿了顿,似乎挣扎了一会才问道:“晴明上次说的话是真的吗?” “哦,什么?”晴明立刻明白她指的是哪一次。 就是你说喜欢我的那次呀,沙罗在心里说了一遍,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就是上次……在父亲大人面前……”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上次吗?我已经忘记说了什么了。”他继续浅笑。 “安倍晴明,你又装傻了……我回去了!”她终於忍耐不住了,噌地站起身子,转身就走。 刚走了一步,她的衣袖就被晴明拉住了。 “沙罗……”他的眼眸恍若天上闪耀的繁星。 “什么。”她没好气地说了句,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令沙罗很鬱闷。 晴明似乎是无奈地吁了口气,低声道:“当然是真的。” “什么真的?我不明白哦。”沙罗心里一喜,却也装起了傻。 晴明的眼中又闪过了那抹狐狸般的笑容,沙罗心里刚冒出他是不是又有什么诡计的念头时,就被他顺势扯到了怀里。 “晴,晴明……”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觉两片柔软温暖的嘴唇轻轻覆在了她的唇上。 当!她的大脑完全失去了意识……什么也不能思考了……好像陷入了一团软软的云层中,不时有淡淡清风拂过……“沙罗,这下……明白了吧。”许久,他才放开她,微微笑著。 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红晕,羞怯地將小脑袋埋到了他的怀里,他的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薰香,是她——最喜欢的香味她紧紧地抱著这个身体,就好像抱住了她的幸福,因为她和晴明呼吸在同一片天空下。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动的心了。记不得相处的每一个情节了。能够记得的,只有这个人,这个声音,这份情愫,其他一切都无所谓。 “看,沙罗,是萤火虫。”晴明低低地喊了她一声。 她抬起头来,湖面上飞舞著几只小小的萤火虫,一闪一闪,格外可爱。 “这么早就有萤火虫了?”她诧异地问道。 “也许是今天的夏天比往年早。”沙罗饶有兴趣地看著萤火虫,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晴明,上次你都没有讲完萤火虫的故事,再给我讲嘛。” 什么?上次明明是你睡著了好不好,晴明无奈地一笑。 “讲嘛,不然明天我不嫁给你。” “哦,可是师父是不会同意的哦,安倍沙罗。” “啊,你把我的姓也改了。” “嫁夫隨夫,难道不是吗” “呃……快讲萤火虫的故事!” “听说在远古时代,有一次发生了火灾,把很多动物都烧死了。”他看了看沙罗,沙罗正聚精会神地听著,不由一笑,又继续说了下去,当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只觉肩上一沉,侧头望去,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沙罗这个笨蛋,居然又睡著了。难道他的故事就这么无聊,这么容易让她睡著吗? “沙罗……”他低唤了一句。 沙罗的身子朝他身上挤了挤,抓著他的衣襟,迷迷糊糊,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话。 “什么?”他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我……好喜欢……晴明。” 晴明一愣,隨即紧紧地拥住了那小小的身子,唇边却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看来,这个萤火虫的故事又白说了,照这个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说完。 他温柔地凝视著那可爱的睡脸,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面颊。 不过就算说不完,又有什么关係呢? 因为,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讲这个故事……一辈子的时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