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泽拉斯迪菲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第一章 迪菲亚兄弟会 夜里十点,黑色的奥迪a8l开入镜湖区的別墅大门。 司机老陈停稳车,没有立刻下车开门,而是通过后视镜观察著后座的老板。 范德靠在真皮座椅里,闭著眼,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他身上那套hield bros的定製西装已经起了褶皱,领带被扯开,松垮地掛在脖子上。 浓郁的酒精和菸草混合的气味,即便在宽敞的车厢內也挥之不去。 “老板,到了。”老陈轻声提醒。 范德“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 他没有动,像是在回味什么,又像是在积蓄开门的力气。 半晌,他才慢慢睁开眼,眼神里没有醉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今年四十四岁。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藏书全,??????????????????.??????隨时读 】 二十年前,他带著几个同乡,拎著榔头和捲尺,从给人打白工开始,创立了“菲亚装修”。 二十年过去,菲亚装修装饰公司成了本市的行业龙头,承接的都是体育馆、歌剧院、大型商业综合体这种项目。 刚刚在“金碧辉煌”签下的那份合同,是一个新开业的洗浴中心,光是装修款,就价值两千万。 席间,那个姓王的煤老板把一杯杯茅台当水灌,范德就得一杯杯地陪。 王总说要给每个包间都装上从义大利运来的玉石墙面,范德就得点头称是,心里盘算著从佛山找平替能多出多少利润。 生意就是这样。 你得把自己的脾气和肝臟都泡进酒里,才能把別人的钱捞进自己口袋。 他推开车门,晚风带著一丝凉意,吹散了些许酒气。 “老陈,你回去吧。明天九点来接我。” “好的,老板。”老陈看著范德有些摇晃的背影,想去扶,又缩回了手。 他知道老板不喜欢別人碰他。 別墅的大门是密码加指纹锁。 范德输完密码,把拇指按上去,冰冷的电子音响起:“身份確认,欢迎回家,范德先生。” 家? 范德扯了扯嘴角,推门进去。 玄关的水晶吊灯感应亮起,光线照亮了空旷得有些过分的客厅。 价值三十万的b&o音响閒置在角落,墙上掛著一幅他看不懂的现代画,据说是某个新锐艺术家的作品,了八十万。 这里的一切都是用钱堆起来的,冰冷,没有人气。 范德走向二楼的书房。 书房占据了整个二楼的西侧,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一个专业的电竞房。 顶配的外星人电脑,配备了三块曲面屏。 墙边的架子上,没有书,而是一排排的游戏模型,从伊利丹到阿尔萨斯,做工精细,价格不菲。 范德打开电脑,桌面上没有文件,只有一个《魔兽世界》的图標。 他早年为了跑业务、拉工程,喝酒伤了胃,熬夜伤了肝,最严重的是一次在工地上被脚手架砸中了腰。 从那以后,他就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 医生说,是神经性的损伤,不可逆。 然后三年前,夫人因病去世,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他连赚钱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游戏,才是他精神的寄託。 因为在大学时代与同学们一起打wow的时光,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范德熟练地打开帐號。 上面是十个人物,从“范无救”到“范十”,全职业,全专业,身上清一色的毕业装备。 当然,这是联盟方。 他的另一个帐號上,是部落方的十个角色,也是全职业,全专业,全身毕业装备。 而每一个號,都有一个公会银行。里面全部装满999999金幣。 一共二十个。 “呼……” 范德轻轻嘆了口气,上线,站街,发了会呆。 之后下线,睡觉。 …… 范德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没有灯红酒绿,没有推杯换盏,只有木屑、汗水和石粉混合的气味。 他看到自己年轻了二十岁,手里握著的不再是酒杯,而是一把沉重的石工锤。阳光炙烤著脊背,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痛中叫囂。他和一群同样赤著上身的工匠,在为一座宏伟的城市铺设地砖,垒砌城墙。 那座城市,叫暴风城。 他叫艾德温·范克里夫,是石工兄弟会的会长。他记得每一块砖石的纹理,记得每一座桥樑的承重。他带著他的人,为这座在兽人战爭中被摧毁的城市,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当最后一座塔楼的尖顶完工时,整个城市都在为他们欢呼。贵族们向他们脱帽致敬,平民们將鲜拋向他们。 那时的他,坚信劳动和技艺能换来尊严与財富。 然后,场景切换。 议政厅里,水晶吊灯的光芒刺眼。那些曾经对他笑脸相迎的贵族,此刻脸上掛著虚偽的惋惜和傲慢的冷漠。为首的女伯爵卡特拉娜·普瑞斯托,用丝绸手套掩著嘴,声音柔软却冰冷。 “范克里夫大师,王国目前的財政……非常紧张。你们的功绩,暴风城永不会忘记。但报酬,只能暂时拖欠了。” 拖欠? 这场景何其熟悉。 二十年前,他带著同乡给一个老板做装修,完工后,那个老板也是这样,拍著他的肩膀说“兄弟辛苦了”,然后带著小姨子捲款跑路。 “我们流血流汗,重建了你们的家园!”梦里的他,声音因愤怒而嘶哑。 “注意你的言辞,石匠。”一个挺著肚腩的贵族敲了敲桌子,“这是议会的决定。” 议会。多么冠冕堂皇的词。就像他公司里的董事会,总有人能用最优雅的词汇,说出最无耻的话。 接下来,是混乱。 是工匠们的怒吼,是卫兵们出鞘的长剑,是冰冷的石砖广场上溅开的鲜血。 他们被驱逐,被定义为暴徒。 他们为之付出了青春和汗水的城市,像丟弃垃圾一样,將他们扫地出门。 梦境的最后,是一艘在黑夜里上下浮沉的船。 身边是兄弟们绝望的脸庞,还有一个女孩的哭声。 …… 石窟深处,空气冰冷,混杂著廉价麦酒发酵的酸味、汗臭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范德的意识从混沌中上浮,头痛欲裂。 这不是宿醉,更像是被钝器反覆敲击后的余波。 他身上盖著一张粗糙的毛毯,扎得皮肤发痒。 身下不是席梦思床垫,而是铺著乾草的冰冷石床。 梦还没醒? 范德费力地睁开眼,视线了足足十几秒才逐渐聚焦。 眼前不是他臥室里那盏价值不菲的义大利水晶灯,而是一个摇曳的火把,插在岩壁的缝隙里,火光將粗糲的石壁照得忽明忽暗。 这里像个山洞,或者矿井的深处。 “暴风城那帮杂种!他们寧愿钱给那些法师造高塔,也不愿意付我们工钱!” “我们建了整座城!现在却像狗一样被赶出来!” “跟他们拼了!攻进暴风城,把属於我们的钱抢回来!” 洞窟外传来嘈杂的怒吼,像一群困兽在咆哮。 范德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属於白种人的手,宽大,骨节分明,掌心和指节布满了厚实的老茧和新旧交错的伤口。这不是他那双常年握著酒杯和签字笔的手。 他摸了摸脸,高挺的鼻樑,轮廓分明的下頜线,还有一头微长的黑髮。 梦里的那张脸,艾德温·范克里夫。 “爸爸?”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范德转过头,看到一个小女孩。 她约莫四五岁的年纪,穿著一件打了补丁的麻布裙,赤著脚,一头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枯黄的黑色长髮披在肩上。 她那双淡棕色的眼睛睁得很大,像受惊的小鹿,里面满是担忧。 梵妮莎。 这个名字自然而然地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范德的心突然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 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孩子。 他曾经想过,如果有个女儿,他会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而现在,一个女儿就坐在他面前。 瘦得像根豆芽菜,眼神里带著与年龄不符的惊恐和早熟。 一种源自血脉的联繫,如同电流般击中了他。 这是他的女儿。 “我没事。”范德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但语气却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你饿不饿?” 梵妮莎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攥著自己的衣角。 可爱的孩子。 我的孩子! 也许是因为血脉相连,这让范德迅速的接受了穿越的事实。 “会长醒了!”外面有人喊了一声。 一个赤裸上身,胸口纹著铁砧刺青的壮汉大步走了进来。 他肌肉虬结的手臂挥舞著,脸上带著激愤的神色。 “会长!你总算醒了!”壮汉的声音在洞窟里迴响,“兄弟们都等不及了!那帮贵族把我们当成了什么?用完就扔的工具吗?我们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范德的记忆告诉他,这个人叫格拉布托克,外號“重锤”,是兄弟会里最激进的成员之一,也是最忠诚的打手。 “代价?”范德看著他,“什么代价?带著几百个连武器都凑不齐的工匠,去衝击一座我们亲手建造的,拥有上万卫兵的城市?那是代价,还是送死?”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分析一份风险过高的投资报告。 格拉布托克愣住了。他印象里的会长,虽然也很有头脑,但被背叛后,更多的是冲天的怒火。此刻的范克里夫,冷静得有些可怕。 “那我们怎么办?就待在这该死的矿洞里发霉?我们储备的粮食最多还能撑半个月!”格拉布托克不服气地吼道。 “公司现金流要断了吗?”范德皱眉。 这局面,和二十年前他被老板捲款跑路后何其相似。 一群同乡围著他,要他拿主意。 要么去堵门拼命,要么就地散伙。 他选择了第三条路。 他带著人接了几个没人要的烂尾活,一点点把信誉和本钱做了回来。 而现在…… “你们先都出去,我先想想。”范德下令。 身为石工兄弟会的会长,艾德温·范克里夫的威严仍在。 格拉布托克虽然愣了一下,可还是退了出去。 范德靠在冰冷的岩壁上,闭上眼,將外界的嘈杂隔绝。 这不是在逃避,而是在集中精神。 商场如战场,二十年的摸爬滚打让他明白一个道理:越是危急的时刻,越不能被情绪左右。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你做出错误的决策。 他开始盘点自己手里的牌。 艾德温·范克里夫。 石工兄弟会的会长,一个技艺顶尖的建筑大师,在工匠中拥有极高的声望。 这是“品牌价值”和“核心团队”。 数百名忠心耿耿的工匠。 他们是熟练的技术工人,纪律性强,能吃苦。 这是“人力资源”。 藏身的死亡矿井。 地理位置隱蔽,易守难攻。 这是“固定资產”。 但负债同样明显。 粮食短缺。 这是最致命的“现金流”问题,隨时可能导致公司破產,团队解散。 武器装备匱乏。 工匠们手里只有榔头和矿镐,面对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暴风城卫兵,无异於卵击石。 这是“技术壁垒”和“安保漏洞”。 贵族的追捕。 他们已经被定义为暴徒,失去了所有合法性。 这是“政策风险”。 最重要的是,缺乏一个清晰的“商业模式”。 抢回工钱?那是自杀式的行为,收益和风险完全不成正比。 占山为王?这矿洞里鸟不拉屎,靠什么养活几百號人? 一盘死棋。 范德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捲款跑路的老板,那群围著他要说法的同乡。 当时的他,也是这样內外交困。 “爸爸。” 梵妮莎的小手轻轻拉了拉范德的衣角,把他从深思中拽了出来。 他睁开眼,看到女儿湛蓝的眼眸里倒映著自己疲惫的脸。 那份担忧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 “没事的。”范德伸手,用粗糙却温暖的手掌,轻轻摸了摸她枯黄的头髮。 他必须贏,不为那虚无縹r的尊严,不为报復那些贵族,只为眼前这个小女孩,能吃上一顿饱饭,能有一个安稳的童年。 为了这个目標,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他脑海深处的某个屏障。 一瞬间,一个半透明的界面,悄无声息地在他意识的“屏幕”上展开。 第二章 「这……这是什么?」 那是一个深邃的蓝色界面,带著金属质感的边框。左侧是十个竖排的角色栏,右侧是另外十个。 联盟的狮鷲徽记和部落的兽人徽记,分列两侧,涇渭分明。 【联盟】 范无救-人类战士(防护/武器) 范大德-暗夜精灵德鲁伊(恢復/野性) 范法无天-人类法师(冰霜/奥术) 范影-侏儒潜行者(敏锐/战斗) …… 范十-德莱尼萨满祭司(恢復/增强) 【部落】 范屠夫-兽人战士(狂暴/武器) 101看书 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超实用 全手打无错站 范小萨-牛头人萨满祭司(元素/恢復) …… 范小骑-血精灵圣骑士(惩戒/防护) 每一个角色名后面,都跟著职业和当前天赋专精。所有角色都处於“在线”状態,头像明亮,散发著微光。 界面下方,是十个金色的仓库图標,联盟部落各五个。 每个图標下面都標註著一串数字:10,000,000g。 金手指来了! 范德的心臟猛地一跳,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好像一个外科医生看到手术刀时的感觉。他知道,手术开始了。 他没有立刻去查看那些毕业装备或者千万金幣。 那些是用来攻城略地的核武器,不是解决当前温饱问题的工具。 一旦自己拿出金幣来,按照人性黑暗原则,这帮铁了心跟著自己的工人们,有极大可能会临阵倒戈,以为是自己侵吞了工钱。 財不露白。 而现在,他最想要的,其实只是一些可以吃的东西。 梵妮莎…… 实在太瘦了。 所以范德的意识,直接落在了“范法无天”那个角色上。 人类法师,主修冰霜,副修奥术。 专业技能:裁缝(满级)、附魔(满级)。 信息开始连接。 范德的脑海中出现了法师的全部技能,隨后,他的意念集中在了“奥术”天赋下的一个基础法术上。 【製造魔法麵包】 消耗500点法力值,製造20块魔法麵包。 “集中精神……”他对自己说。 这不是在玩游戏,这是现实。他需要將虚擬的操作,转化为物质的存在。 更多的信息在他的脑海中出现。 范德闭上眼,想像著游戏里法师施法的动作。双手抬起,空气中的奥术能量匯聚,符文在指尖流转,最后凝聚成形。 洞窟里,范德盘腿坐著,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梵妮莎好奇地看著他,不敢出声打扰。 格拉布托克在洞口徘徊了一阵,终究是不放心,又走了进来。他看到会长一动不动,以为他伤势復发,正要开口询问。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以范德为中心,空气中凭空浮现出点点淡紫色的光斑,如同夏夜的萤火虫。光斑迅速匯聚,在他面前的空地上旋转、凝聚,勾勒出一个个复杂的奥术符文。 格拉布托克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他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不是食物的香气,而是一种……纯粹能量的味道。 梵妮莎也睁大了眼睛,小手捂住了嘴。 光芒散去。 一堆冒著热气和微光的麵包,整整齐齐地码在地上。每一个麵包都呈现出完美的淡金色,表面似乎还縈绕著一层若有若无的奥术光晕。 “这……这是什么?”格拉布托克的声音在发抖,他指著那堆麵包,像看到了神跡。 范德缓缓睁开眼,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精神力的消耗远比他想像的要大。 看来初来乍到,需要控制节奏。 轻轻呼出口气,他拿起一块麵包,递给梵妮莎。 “吃吧。” 梵妮莎迟疑地接过,麵包入手温热,带著一股让人心安的香气。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眼睛瞬间亮了。 “甜的!” 她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鬆软,香甜,一股暖流顺著喉咙滑下,驱散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寒意和飢饿。 范德又拿起一块,递给石化的格拉布托克。 “尝尝。” 格拉布托克像接过圣物一样,双手捧过麵包。他狠狠咬了一大口,咀嚼的动作都停滯了。那不是食物,那是希望。 “会长……您……”格拉布托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个比熊还壮的汉子,此刻声音里带著哭腔,“您是受到圣光眷顾了吗?” “恩,”范德隨口应了一声,没过多解释,只是交代道:“不要声张,免得引起麻烦。接下来,我要思考一些事情,你帮我守好门,谁都不能进来。” 魔法麵包这件事目前必须瞒著,否则几百名工人等著他手搓麵包,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此时的格拉布托克看著范德的眼神如同见到神明,拼命点头:“明白!我这就去!” 洞窟內再次安静下来。 范德安静地坐在石床上,目光落在身边的女儿身上。 梵妮莎的小手依旧紧紧抓著他的衣角,仿佛他是风暴中唯一的锚点。她的肚子又咕嚕叫了一声,小脸瞬间涨红,头埋得更低了。 “怎么不继续吃了?”范德疑惑——刚才他做了一组魔法麵包,一共20块。 格拉布托克吃了四块,而梵妮莎却只吃了一块。 “爸爸你……你还没吃……”梵妮莎小声说了一句,之后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麵包送到范德面前:“你也吃,可甜了。” “你这丫头,”范德心中顿时被温柔塞满。 果然,有个孩子,真的是太好了。 正所谓孩子的要求要满足,范德拿起一块麵包吃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麵包都推给梵妮莎:“好啦,爸爸吃过了,你吃吧,爸爸要想些事情。” “嗯!” 梵妮莎眼睛顿时一亮,很快她的两颊就高高鼓起,像一只正在进食的松鼠。 而范德这边,也开始深入思考目前的困境。 他开始冷静地梳理艾德温·范克里夫的记忆,像一个空降的ceo,审视前任留下的烂摊子。 记忆里的画面充满了愤怒、背叛和不甘。 石工兄弟会的工匠们,为了暴风城的重建付出了血汗,甚至生命。工程结束,贵族议会却以財政紧张为由,拒绝支付薪酬。艾德温带领工匠们抗议,最终演变成骚乱,被卫兵镇压、驱逐。 这个故事很热血,很悲壮,也很……愚蠢。 范德在商场上见过太多类似的剧本。赖帐的甲方,激愤的乙方,最后闹得两败俱伤。但这里面有几个关键点,被艾德温那被怒火冲昏的头脑给忽略了。 第一,规模。 记忆里,跟著他闹事的工匠核心成员,不过数百人。但重建一座主城,是何等浩大的工程?范德自己承建一个体育馆,就需要调动超过三千名工人,还不算上下游的材料供应商、设计师和物流人员。暴风城,从地基到城墙,从下水道到皇家城堡,没有一万以上的技术工人和数万的辅助劳工,根本不可能在几年內完工。 几百人?连主体结构都搭不起来。 这意味著,艾德温身边的这批人,可能只是整个工程项目里最核心,也是最死忠的一部分。那么,剩下那数千乃至上万的工人呢?他们去哪了? 第二,薪酬。 贵族议会真的“一分钱”都没给? 范德扯了扯嘴角。这不符合商业逻辑,更不符合政治逻辑。一个王国,可以剋扣,可以打白条,但绝不可能在项目完工后,对上万甚至几万工人一毛不拔。这已经不是赖帐,这是在动摇国本。这么做,无异於逼著上万个走投无路的家庭造反,足以引发一场席捲全国的內乱。 暴风城的贵族再傲慢,也不会如此短视。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所谓的“拖欠军餉”,很可能不是全额拖欠。或许是只付了一部分,或许是开出了一个侮辱性的价格,激怒了以艾德温为首的“艺术家”工匠们。 一个项目做完,甲方说预算紧张,只能付七成。你是拿了钱走人,还是为了剩下的三成,堵上身家性命跟对方火拼? 二十年前的范德,会选择前者,然后想办法从別的地方把损失赚回来。而艾德温·范克里夫,选择了后者。 他像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满脑子都是理想和尊严,却不懂得妥协和变通。 “这盘棋,从一开始就下错了。”范德在心里嘆了口气。 他现在接手的,不是一个准备武装夺权的革命组织,而是一个即將破產清算的项目部,还带著一群被前任老板画大饼忽悠瘸了的员工。 当务之急,不是喊著口號去衝击暴风城,而是进行一次彻底的资產和债务审计。 他需要帐本,需要名册,需要知道自己手里到底还剩下多少人,多少资源。 “梵妮莎。” “嗯?”小女孩抬起头。 “你认识斯尼德叔叔吗?那个……总是拿著一个算盘的叔叔。”范德从记忆里找到了一个关键人物。 “认识,斯尼德叔叔刚刚还给我分了麵包。” “去帮我把他叫来,好吗?就说,会长找他。”范德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的,爸爸。”梵妮莎乖巧地跳下床,小跑著出了洞窟。 范德看著她小小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从今天起,他要做的不是什么石工兄弟会的会长,更不是什么迪菲亚兄弟会的首领。 他现在,是梵妮莎·范克里夫的父亲。 第三章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 洞窟里的火把燃烧著,偶尔发出一两声“毕剥”的轻响。没过多久,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跟著梵妮莎走了进来。 他同样穿著粗布衣服,但洗得更乾净一些。 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戴著一副单片眼镜,镜片在火光下反射著精明的光。 他的手里,没有拿武器,而是抱著一本厚厚的皮面帐册。 这人就是斯尼德,石工兄弟会的总帐房,相当於范德上辈子公司的財务总监。 “会长,您找我?”斯尼德的语气带著尊敬,但眼神里藏著一丝审视。 他扶了扶眼镜,目光在范德的脸上一扫而过。 显然,会长醒来后,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那股燃烧的怒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 “斯尼德,坐。”范德指了指旁边的一块石头,“梵妮莎,你先出去和別的小朋友玩一会儿,爸爸和斯尼德叔叔有事情要谈。” “嗯。”梵妮莎乖巧地退了出去。 洞窟里只剩下两个人。 “把帐本给我。”范德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切入主题。 斯尼德愣了一下。 往常,会长找他都是询问粮食还够吃多久,或者兄弟们的情绪如何。 像这样直接索要总帐本,还是第一次。 他迟疑著,將怀里的帐册递了过去。 范德接过来,入手沉重。 封面是某种野兽的皮,已经磨损得十分光滑。 他翻开第一页,一股混合著墨水和陈旧羊皮纸的味道扑面而来。 上面用工整的通用语记录著一行行名字和数字。 “石工兄弟会,註册工匠名录……” 范德的目光从第一行开始,一目十行地扫过。他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伺服器,迅速处理著这些信息。 名单很长,远不止他记忆里那几百人。 铁匠、木匠、石匠、雕刻师、工程师……每个名字后面,都標註著他的籍贯、手艺等级和入会时间。 范德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向那个匯总的数字。 “在册高级技师及资深工匠:五千三百四十二人。” “登记在案的学徒及辅助劳工:一万一千二百七十人。” 看到这个数字,范德心中最后一点侥倖也消失了。 他的判断没错。 这根本不是一个小施工队,这是一个足以承建一座城市的庞大工程集团。 他的手指敲了敲帐本,发出沉闷的声响。 “斯尼德。” “在,会长。” “我昏迷的这几天,脑子有些不清楚。你告诉我,这名册上的一万六千多人,现在还剩下多少?” 斯尼德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推了推眼镜,低声回答:“会长,核心的兄弟们都在,大约有八百多人。其他的……大部分都散了。” “散了?”范德的语气没有波澜,像是在確认一份报表,“怎么个散法?” “暴风城那帮贵族……他们虽然背信弃义,但还是象徵性地发放了一笔遣散费。”斯尼德的声音更低了,“数额不多,大概只相当於三个月的薪水。很多人……拿了钱,就走了。还有一些人,在这里待不下去,也回老家了。” “三个月的薪水……”范德重复著这几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原来如此。 魔鬼,果然藏在细节里。 真相根本不是贵族一毛不拔,而是他们开出了一个“三折清仓”的价码。大部分人选择了接受。毕竟,三个月的薪水,足够他们回到家乡,置办一小块土地,或者做点小生意。而艾德温·范克里夫,这位理想主义的会长,却因为那份被践踏的“尊严”,拒绝了这份“侮辱性”的报价,並试图裹挟所有人,用暴力去討要一个“公道”。 结果,公道没討到,还把自己和最忠心的这批手下,逼进了绝路。 “这个决定,是谁做的?”范德抬起眼,目光像手术刀一样落在斯尼德身上,“拒绝遣散费,號召大家抗议。” 斯尼德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不敢直视范德的眼睛。 “是……是您,会长。您说,我们用血汗建起了暴风城,就必须得到应有的报酬和尊重,一分都不能少。” 范德闭上眼,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愚蠢,但……情有可原。艾德温是个艺术家,不是个商人。他看到的是作品和荣誉,而范德看到的,是资產和负债。 “那个女伯爵,卡特拉娜·普瑞斯托。”范德再次开口,问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是她,代表贵族议会来和我们谈判的?” “是的。”提到这个名字,斯尼德的语气里带上了憎恶,“就是那个女人,用最甜美的言辞,说出了最刻薄的话。她甚至还假惺惺地表示,王国的財政一恢復,就会补足我们的工钱。” 范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帐本的封面。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 这个名字,他相当熟悉。 那位隱藏在暴风城里的黑龙公主,原名,奥妮克希亚。 范德瞬间就明白了。 这种手法,太像他上辈子见过的那些资本玩家了。 製造矛盾,激化衝突,从中渔利。 石工兄弟会和暴风城贵族的对立,到底便宜了谁? 当然是龙族。 “斯尼德,我们的粮食,还能撑多久?”范德换了个问题。 “省著点吃,最多十天。”斯尼德的回答很乾脆,显然这个问题他已经盘算过无数遍。 “我们现在所有的钱呢?包括那些遣散后兄弟们自愿上交的。” 斯尼德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不到三百个金幣。大部分兄弟拿到的遣散费都寄回家了,剩下的……只够买一批最劣质的麦子。” 十天,三百金幣,八百张嗷嗷待哺的嘴。 这就是他接手的盘子。 一个资產为负,现金流断裂,还被整个王国通缉的烂摊子。 “我知道了。”范德將厚重的帐本合上,递还给斯尼德。 斯尼德接过帐本,有些不知所措。 他以为会长会暴怒,或者会立刻召集人手,商量下一步怎么去拼命。 但范德只是平静地看著他,下达了一个让他匪夷所思的命令。 第四章 筹码 “斯尼德,我需要一份报告。” “报告?” “对,一份关於我们现在脚下这座矿井的报告。”范德的手指点了点身下的石床,“我要它的全部资料。不是那些矿工们口口相传的东西,我要精確的数据。” 斯尼德的单片眼镜差点滑下来:“会长,您是说……死亡矿井?” “是的。”范德点了点头,“我要知道,这里所有的矿道分布图,每一条主矿脉和支脉的走向。已探明的铁、铜、锡矿储量,预估储量,矿石的品位。还有,有没有发现其他伴生矿,比如金、银,或者更稀有的东西。” 范德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词都清晰地砸在斯尼德的心上。 这些词汇,斯尼德只在那些皇家工程师或者地精勘探员的嘴里听到过。 “这……这怎么可能做到?”斯尼德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没有工具,也没有懂行的人。兄弟们只会挖石头盖房子,勘探矿脉是另一门学问。” “人,我们有。”范德的目光穿透了洞窟的黑暗,仿佛看到了別的什么,“去找几个老矿工,那些从北郡或者艾尔文森林跟我们过来的,他们祖辈都在矿洞里討生活。再去找几个矮人石匠,他们对岩层结构的敏感度是天生的。至於勘探方法……” 范德停顿了一下。 他的意识沉入了【联盟】角色列表,落在了那个名为“范影”的侏儒潜行者身上。 专业技能:工程学(满级)、採矿(满级)。 海量关於地质学、矿物学、爆破工程和结构力学的知识瞬间涌入他的大脑,与艾德温·范克里夫本身顶级的建筑学知识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告诉他们,观察岩石的色泽和断层。寻找石英岩脉,那通常是金矿的伴生標誌。注意那些呈现出孔雀蓝或者翠绿色的铜矿石,记录下它们的分布密度。还有,测量主承重结构的岩壁厚度,评估每一段矿道的通风情况和渗水率。”范德的声音变得沉稳而专业,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我要一份完整的资產评估报告。这是我们手上,最大的筹码。” 斯尼德彻底呆住了。 他看著眼前的会长,感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个衝动、愤怒、被荣誉和背叛冲昏头脑的艺术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静、精准、像地精银行家一样盘算著每一分价值的……怪物。 “会长,您……” “去做吧。”范德打断了他,“我不仅要矿產报告,还要一份安保报告。矿井有多少个出口,哪些是已知的,哪些是废弃的。每个关键节点,需要多少人手可以守住,可以布置什么样的防御工事。把这些都画成图纸,整理成册。” “整理这些……有什么用?”斯尼德终於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我们现在连饭都快吃不上了,暴风城的卫兵隨时可能找到这里来。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谈判。”范德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说。 “谈判?”斯尼德的声音都变了调,“和谁?和那些贵族?他们把我们当成罪犯,通缉我们,他们怎么可能和我们谈判?” “当你的手上只有榔头的时候,你看谁都像钉子。但当你的手上有一份能让他们肉痛的资產清单时,他们就会坐下来,好好听你说话。”范德拿起一块之前剩下的魔法麵包,掰了一半递给斯尼德,“商人的语言,是利润。贵族的语言,是利益。我们之前用错了语言,所以他们听不懂。” “可是……就算我们整理出这份报告,怎么送到他们手里?” “他们会自己来取的。”范德的眼神深邃,似乎早已预见了什么,“去吧,斯尼德。召集人手,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告诉兄弟们,三天之內,完成这份报告,不然我们就只能饿死在这里,或者衝出去被卫兵杀死。让他们选。” 斯尼德看著手里的麵包,又看了看范德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 他不知道会长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不再爭辩,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捏紧了手里的帐册和麵包,转身快步离去。 洞窟里,范德看著梵妮莎吃完最后一块麵包,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然后靠在自己身边睡著了。 他轻轻地將毛毯盖在女儿身上,自己则靠在冰冷的岩壁上,闭上了眼睛。 意识再次沉入那个熟悉的界面。 他没有去看那炫目的金幣,也没有去检查那些神装。他的意念,集中在了【部落】角色列表的第二个角色上。 范小萨-牛头人萨满祭司(元素/恢復)。 专业技能:採矿(满级)、珠宝加工(满级)。 他需要更专业的知识,来验证和补充那些老矿工和矮人石匠的勘探结果。 范德的精神力,像无形的触手,顺著【范小萨】的连结,悄然延伸出去,沉入了脚下这座庞大而古老的矿井深处。 大地在他“眼前”变得透明。 岩层、断裂带、地下水系……一切都以一种元素视觉的形態清晰呈现。 他看到了交错的铁矿脉,如同大地的筋骨。看到了散发著柔和青光的铜矿,星星点点。在矿井更深,更危险的区域,他甚至“看”到了一条细微但確实存在的,散发著淡金色光芒的矿脉。 金子。 他甚至还发现了几处未经开採的区域,岩壁的元素结构极其稳定,非常適合改造成坚固的仓库或者生活区。 这些信息,都將成为他谈判桌上最锋利的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洞窟外,斯尼德的嘶吼声、工匠们的爭论声、工具敲击岩石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嘈杂但充满活力的交响曲。 绝望中的人,一旦看到一丝光,爆发出的能量是惊人的。 两天后,深夜。 一份用十几张羊皮纸拼接而成,画满了图表和数据的报告,摆在了范德面前。 斯尼德的眼睛布满血丝,但神情却异常亢奋。 第五章 暴风城骑士团 “会长,完成了。根据您的方法,我们重新勘探了整个矿井。储量比我们想像的要大得多,特別是铁矿!而且……我们在南侧矿道的深处,真的发现了金矿伴生脉!” 范德接过报告,仔细地翻看著。上面的图纸虽然粗糙,但关键数据都已標註清楚。 他点了点头,这比他预期的要好。 就在他准备开口布置下一步计划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洞口传来。 格拉布托克像一头公牛一样冲衝撞撞的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 “会长!不好了!” 他话音未落,一阵悠扬而沉重的號角声,穿透了岩层,清晰地传到了矿井的最深处。 那不是兄弟会內部的警报號角。 那是暴风城骑士团的军號。 號角声在幽深的矿道里迴荡,带著金属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一把利剑刺破了死亡矿井暂时的平静。 洞窟外的嘈杂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著,是压抑不住的恐慌引发的骚动。 “是卫兵!他们找来了!” “快!拿起武器!” “堵住洞口!跟他们拼了!” 格拉布托克手背青筋暴起,抓起墙边一把沉重的矿镐,转身就要往外冲:“会长!你和小姐先躲起来!我带兄弟们去拦住他们!” “站住。” 范德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浇在格拉布托克头上。 他放下手里的报告,慢条斯理地將十几张羊皮纸卷好,用一根皮绳繫紧,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听到的不是敌袭的军號,而是开席的钟声。 “慌什么?”范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客人来了,我们作为主人,理应出去迎接。” “客人?”格拉布托克瞪大了眼睛,“会长,那是暴风城的骑士!是来抓我们去绞刑架的!” “是不是去绞刑架,要谈过才知道。”范德看了一眼被惊醒后紧紧抱著自己大腿的梵妮莎,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別怕,爸爸去处理一点生意上的小纠纷。” 他將卷好的报告递给斯尼德:“收好。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把它拿出来。” 然后,他转向格拉布托克:“让你的人放下武器,待在原地。谁敢主动挑衅,按叛徒处置。” “会长!”格拉布托克无法理解。 “这是命令。”范德的目光变得锐利,“格拉布托克,你相信我吗?” 格拉布托克看著范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胸中的怒火和战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最终还是垂下了头,將矿镐重重地顿在地上:“……是,会长。” 范德不再多言,独自一人,朝著传来號角声的矿井主入口走去。 矿道里挤满了手持各式工具的工匠,他们脸上交织著恐惧、愤怒和决绝。 看到范德独自一人走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他们用复杂的眼神看著他们的会长,不知道这个男人要把他们带向何方。 范德目不斜视,步履平稳。 他走出了矿洞。 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矿井外是一片开阔的空地,边缘是西部荒野枯黄的草地。 空地的另一头,一支一百人左右的骑兵队正列成整齐的横队,静静地佇立著。 他们身著精良的钢製全身甲,胸甲上统一鐫刻著金色的雄狮徽记。 胯下的战马神骏非凡,不耐地打著响鼻。 阳光照在他们擦得鋥亮的头盔和骑士剑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为首的一名骑士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三十多岁,轮廓分明,神情严肃的脸。 他的眼神里没有嗜血的杀意,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漠然。 “艾德温·范克里夫。”骑士开口,声音洪亮,“我是霍拉旭·莱恩,奉暴风城军事法庭之命,前来执行逮捕。你被指控煽动暴乱,武装叛国。放下武器,跟我们走。” 范德打量著他。从盔甲的制式和肩章来看,这是一个小队长级別的军官,不是什么大人物。 这很好,小人物通常更注重执行命令,而不是政治考量,更容易沟通。 “叛国是顶大帽子,我可戴不起。”范德平静地回应,“我只是一个被拖欠了薪水的工头,带著我的工人们来討个公道。” 他刻意將“石工兄弟会”这个敏感的组织名,换成了更无害的“工头”和“工人”。 那名骑士队长眉头微皱,显然没想到这个传闻中暴戾凶悍的叛军首领,会如此平静地走出来和他对话,而且言辞间逻辑清晰,像个律师多过像个暴徒。 “你的『公道』,是在暴风城广场引发了骚乱,导致十三名卫兵受伤,財產损失超过五千金幣。”骑士队长冷冷地说,“这些都记录在案。” “那么,我的兄弟会被打死的七个人,重伤的四十多个,又记录在谁的帐上?”范德反问,“至於財產损失,恐怕连我们被拖欠的薪水的一个零头都不到吧?骑士先生,我无意与暴风城的军队为敌。我们只是想拿回属於我们的东西。” 骑士队长沉默了片刻。他是一名从行伍中一步步爬上来的平民军官。他打过仗,见过血,最不屑的就是贵族议会里的那些骯脏事。 对於石工兄弟会的遭遇,他私下里也抱有几分同情。 但他是一名军人,职责就是执行命令。 “范克里夫,我不是来跟你辩论的。我的命令是逮捕你,如果你反抗,我被授权使用武力。”霍拉旭的声音依旧强硬,但范德捕捉到了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动摇。 “我不会反抗。”范德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携带武器,“但我不能跟你走。至少现在不能。” “你没有討价还价的资格。” “不,我有。”范德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阳光下,“我身后,是八百多名走投无路的工匠。他们是整个王国最好的石匠、铁匠和工程师。把他们逼上绝路,对暴风城没有任何好处。他们可以轻易地毁掉这座矿井,让它在未来一百年內都无法开採。他们也可以化整为零,成为流窜在西部荒野的匪徒。我想,这都不是你想看到的局面,莱恩队长。” 第六章 谈判 霍拉旭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对方准確地指出了他最担心的两种情况。 西部荒野本就因农田歉收而民怨沸腾,如果再多出几百个有组织、有纪律的暴徒,会演变成一场巨大的灾难。 “你在威胁我?”霍拉旭的手握住了剑柄。 “不,我是在提出一个解决方案。”范德的语气诚恳,“这是一场因为沟通不畅而导致的商业纠纷,不应该用军事手段来解决。我正在准备一份详细的报告,包括暴风城拖欠我们的薪酬明细,以及这座矿井的资產评估。我请求你,给我……大约三天时间。” “三天?” “对,最迟三天后,我会亲自去暴风城,將这份报告提交给贵族议会。”范德的目光直视著霍拉旭,“我不会逃跑。我的女儿,我的一切都在这里。我只请求一个公平对话的机会。你可以把你的部队驻扎在矿井外,监督我们。三天后,如果我没有动身,你再来执行你的逮捕令也不迟。” 霍拉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范德的提议,听起来荒谬,却又似乎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强攻矿井,必然会造成伤亡,而且很可能一无所获。 范克里夫一旦死了,这八百多人彻底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至於把这八百多名石匠杀光…… 老实说,他是一名军人,不是刽子手。 但让他去暴风城自首? 这听起来更像是天方夜谭。 可范德的眼神太过坦然,坦然得让他有些无法拒绝。 而且,范德提出了一个他无法忽视的诱饵——他会亲自去暴风城。 只要范克里夫本人进入暴风城,无论他带去的是什么报告,都等於自投罗网。 到时候,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议会手中了。 自己的任务,也算是变相完成了。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霍拉旭做了最后的试探。 “就凭我敢一个人走出来,站在你的剑下。”范德微微一笑,“而且,莱恩队长,你想想,是谁派你来的?让你来做什么?仅仅是逮捕我这么简单吗?还是说,有人希望看到一场血腥的衝突,好彻底坐实我们『叛军』的罪名,让某些事情再也无法翻案?”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霍拉旭的內心。 他想起了下达命令时,那位新晋伯爵大人脸上不自然的微笑,想起了议会里某些贵族幸灾乐祸的嘴脸。他一直觉得这个任务有些不对劲,现在,他似乎明白了。 他们要的不是一个活著的范克里夫,而是一具尸体,和一场能让所有工匠闭嘴的屠杀。 这样,他们就可以赖掉所有的欠款。 “好。”霍拉旭终於开口,声音有些乾涩,“我给你三天。我的部队会驻扎在三里外的月溪镇。三天后的早上,我会在这里等你。如果你不出现,我会亲自带人,踏平这里。” “一言为定。”范德点了点头。 霍拉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调转马头,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一百名骑士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人,很快便消失在了荒野的尽头。 直到骑兵的背影完全消失,矿洞口的工匠们才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格拉布托克和斯尼德冲了出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会长……您……您是怎么做到的?” 范德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往回走,脸上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 “他不是相信我,他只是选择了一个对他自己,对暴风城更有利的选项。”他低声对自己说。 他贏下的不是信任,只是三天的时间。 而这三天,將决定所有人的生死。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斯尼德说:“报告不用等三天了,今晚连夜完成。明天一早,我就出发。” “您?”斯尼德一愣。 “对。”范德的目光越过他们,望向了东方,暴风城的方向,“我一个人去。” “不行!绝对不行!” 格拉布托克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他魁梧的身体挡在范德面前,激动地挥舞著手臂:“会长,这是陷阱!你一个人去暴风城,那不是自投罗网吗?他们会把你关进监狱,甚至直接送上绞刑架!” 洞窟里,十几个兄弟会的核心成员也纷纷出言附和。 “格拉布托克说得对,会长,不能去!” “那些贵族根本不讲信用,你去了就回不来了!” “我们跟他们拼了!大不了一死,也比看著你羊入虎口强!” 群情激愤,整个洞窟都嗡嗡作响。斯尼德虽然没有说话,但紧锁的眉头也表明了他的態度。 范德安静地听著,没有插话。 他知道,这种时候,压制和命令只会起到反效果。 他需要的是说服,是让他们理解自己的决策。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这些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忠诚和担忧。 他们是艾德温·范克里夫最宝贵的资產,也是他现在最大的阻力。 范德的意识悄然沉入系统,意念落在了【部落】角色列表的最后一个名字上。 范小骑-血精灵圣骑士(惩戒/防护)。 他没有选择任何技能,只是將精神力连结了上去,感受著那股源自“圣光”的坚定、沉稳和威严。 他再次开口时,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和信服力,让嘈杂的洞窟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们以为,我们躲在这里,就安全了吗?” 他看著所有人,缓缓问道:“粮食还够几天?七天。七天之后呢?我们去哪里找吃的?去抢西部荒野那些农民的存粮吗?让他们本就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 “暴风城的骑士团已经锁定了我们的位置。今天来的是霍拉旭,他是个理智的军人。下一次呢?如果来的是一个渴望军功的贵族指挥官,他会给我们谈判的机会吗?他只会用一场屠杀,来换取他胸前的勋章。” “我们八百人,有老有少,有男人也有女人。我们是工匠,不是士兵。我们的锤子用来建造,不是用来杀人。跟暴风城的正规军硬拼,你们告诉我,胜算有多少?” 一番话问得所有人哑口无言。他们都低下了头,紧紧握著拳头。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躲避也解决不了问题。”范德的语气缓和下来,但逻辑依旧清晰,“我们现在是一间濒临破產的公司,欠著一屁股债,还被市场监管部门盯上了。唯一的出路,不是砸了对方的办公室,而是拿著我们的核心资產,去找他们谈判,进行债务重组。” 第七章 371处结构缺陷及安全隱患 “债务重组?”斯尼德咀嚼著这个陌生的词汇。“对。”范德拿起那捲羊皮纸报告,在眾人面前展开,“这就是我们的核心资產。死亡矿井的勘探报告,它的储量,它的价值。还有它的防御工事图,它的弱点。” 他顿了顿,拋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我还知道暴风城自身的弱点。我亲手建造了那座城市,我知道每一堵墙的承重极限,每一条下水道的最终流向,甚至知道皇家城堡的哪个房间,墙壁的隔音效果最差。这些,就是我们的谈判筹码。”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会长的价值,远不止是一个领袖,他本人就是一件战略级的人形兵器。 “我去暴风城,不是去投降,是去开一场董事会。”范德的目光变得深邃,“我要让那些贵族明白,和我合作,他们能得到一个源源不断產出財富的矿井,和一个能堵上他们城市所有安全漏洞的顶尖工程师。与我为敌,他们得到的,將是一个隨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和一个无孔不入的幽灵。” “可……他们会给你开口的机会吗?”斯尼德还是有些担忧。 “会的。”范德很肯定,“因为有人比我们更不希望暴风城稳定。只要我把水搅浑,自然会有人愿意递给我一根搅浑水的棍子。”他脑海里浮现出黑龙公主卡特拉娜·普瑞斯托那张虚偽的脸。 他看著眾人,做出了最后的安排。 “我离开之后,矿井的指挥权,由两个人共同掌握。” 他的手指向了斯尼德:“斯尼德,你负责內政。管理粮食分配,安抚人心,继续完善矿井的生產和生活设施。你是大脑。” 然后,他的手指向了格拉布托克:“格拉布托克,你负责防务。加固防御工事,训练人手,维持纪律。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矿井,更不得与外界发生衝突。你是拳头。” “大脑和拳头,互相制约,也互相配合。我不在的时候,任何重大决定,必须你们两人共同同意。明白吗?” 斯尼德和格拉布托克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他们一文一武,性格迥异,却都是对兄弟会最忠诚的人。 这个安排,无疑是当前最稳妥的。 “是,会长!”两人齐声应道。 “很好。”范德点了点头,转身向自己的小洞窟走去。 梵妮莎正抱著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坐在石床上等他。看到他进来,小女孩立刻扑了上来。 “爸爸。” “嗯。”范德抱起女儿,感觉整个世界的重量都落在了自己肩上,却又觉得无比心安。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东西,递给梵妮莎。 那是一个用铁丝和几个小齿轮做成的精巧小玩意儿,像一只机械蜻蜓。 他用【范影】的侏儒工程学知识,了十几分钟做出来的。 “这是什么?”梵妮莎好奇地拨弄著蜻蜓的翅膀。 “一个玩具。爸爸要出趟远门,去谈一笔大生意。生意谈成了,就能给你买很多漂亮衣服和吃不完的果。”范德用最简单的话解释著。 “那……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梵妮莎仰著小脸,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依恋。 “很快。”范德摸了摸她的头髮,“在我回来之前,你要听斯尼德叔叔和格拉布托克叔叔的话,知道吗?” “嗯!”梵妮莎用力点头,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 第二天清晨,西部荒野的晨雾还未散尽。 范德独自一人走出了矿井。他换上了一身乾净的粗布衣服,头髮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霍拉旭·莱恩队长已经等在了那里,他身边只有两名骑士隨从,其他人都在远处待命。 看到范德真的孤身前来,霍拉旭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敬佩。 “范克里夫,你比我想像的要守信。” “我是一名工程师,守时和守信是我的职业准则。”范德平静地回答。 霍拉旭不再多言,递给他一匹没有鞍的备用马:“上马吧,到暴风城还有很长一段路。” 范德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嫻熟,完全不像一个常年待在工地的工匠。 一行四人,朝著太阳升起的方向,踏上了通往暴风城的道路。 马蹄踏在枯黄的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三天后。 隨著地势逐渐升高,一座雄伟城市的轮廓,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高耸的白色城墙,在晨光中熠熠生辉。错落有致的塔楼,直插云霄。那就是暴风城,人类王国最璀璨的明珠。 霍拉旭看著那座城市,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神色。 范德也看著那座城市,眼神却像是在审视一件充满了瑕疵和漏洞的產品。 他建造了它,现在,他要回来,指出它的全部问题。 斯尼德连夜赶製出的报告,此刻就贴身放在他的怀里。报告的第一页,用清晰的字跡写著標题: 《关於暴风城潜在的371处结构缺陷及安全隱患分析报告》。 他打算从第一个开始谈起。 …… 马蹄敲打著坚实的土路,扬起淡淡的尘土。 从西部荒野进入艾尔文森林,景致的变换肉眼可见。 枯黄的草地被繁茂的林木取代,路边的农田虽然也谈不上丰饶,但至少能看到灌溉的水渠和劳作的身影。 “路修得一般。”范德开口,打破了沉默。他骑在马上,腰背挺直,没有丝毫阶下囚的自觉。 “这是军用主干道,连接暴风城和西部哨塔。”霍拉旭·莱恩策马与他並行,皱眉道:“每年都会由第七军团的工兵营维护,只是一般?” “確实一般,”范德的视线扫过路面,“用的碎石填充法,垫层是河沙。省力,但不耐用。一场暴雨,或者一支重装部队频繁通过,路面就会出现坑洼。如果当初铺设地基时,用火成岩打底,再用石灰、黏土和碎石混合填充,使用寿命至少能延长二十年,维护成本降低七成。” 他的语气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工头在点评同行的作品,没有炫耀,只有陈述。 霍拉旭握著韁绳的手指紧了紧。 他不懂工程,但他听得懂“成本降低七成”和“使用寿命延长二十年”意味著什么。 这些话从暴风城首席建筑师的嘴里说出来,分量截然不同。 第八章 马库斯·乔纳森將军 “石工兄弟会从未承接军方的路政工程。”霍拉旭的声音有些生硬。“我知道。”范德点头,“军方的工程,一向由几个特定的贵族家族承包。他们会转包给一些小施工队,用最廉价的材料和人力,赚取中间的差价。最后呈报给军事法庭的帐目,想必比我刚才说的火成岩方案还要昂贵。” 霍拉旭没有反驳。 因为范德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他所在的第七军团,就曾多次为糟糕的道路质量向后勤部门提交抗议,但报告总是石沉大海。 范德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著前方。 他不需要说得太多,只需要在霍拉旭这样的正直军官心里,种下一颗名为“怀疑”的种子。 贵族阶层与王国军方,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 他要做的,就是找到那条已经存在的裂缝,然后用自己手上的筹码,把它撬开。 隨著地势抬升,暴风城雄伟的城市轮廓终於在地平线上完全显现。 白色的城墙在晨光下反射著柔和的光辉,无数塔楼与尖顶构成了壮丽的天际线。 它就如同一头沉睡的白色雄狮,匍匐在艾尔文森林的尽头。 霍拉旭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军人特有的自豪。 这是他誓死保卫的城市。 范德也在看,他的目光却像外科医生在审视一具布满暗伤的身体。 宏伟,但也脆弱。 他能看到城墙上某些区域的石块色泽不均,那是不同批次的石料混用的结果,会影响整体的结构强度。 他能根据塔楼的布局,计算出瞭望哨的视野死角。 他甚至能想像出,主城门那巨大的铁木吊闸,其內部的绞盘系统如果有一个齿轮崩裂,会引发怎样的连锁故障。 他亲手缔造了这件艺术品,也只有他,才知道这件艺术品上每一道不易察觉的瑕疵。 一行四人抵达了暴风城高大的城门前。 此时,陆陆续续有不少行人正在登记入城,而两名身穿雄狮徽记锁子甲的卫兵则伸手拦住了他们。 “莱恩队长。”卫兵对著霍拉旭行了一个军礼,但目光却死死地钉在范德身上,充满了警惕与敌意,“您身后的……是通缉令上的艾德温·范克里夫?” “是的。”霍拉旭出示了军事法庭的批文,“奉命押送他前往军事指挥中心,接受质询。” “指挥中心?不是去斯托姆加德要塞的监狱区吗?”另一名卫兵疑惑地问。 城里关於石工兄弟会叛乱的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在他们看来,这个叛军首领应该被直接投入最深的地牢。 “执行命令,卫兵。”霍拉旭的声音冷了下来,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卫兵们对视一眼,不再多问,退到两旁。 穿过幽深的门洞,繁华的贸易区瞬间在眼前铺开。 街道由平整的石板铺就,两旁的建筑风格统一而典雅。 铁匠铺的敲击声,商贩的叫卖声,狮王之傲旅店里传出的隱约笑语,混合成一股独属於人类主城的喧囂。 范德的目光快速扫过四周。 他看到市民们的衣著普遍整洁,但脸上却带著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看到街角的公告栏上,张贴著自己的通缉令和一份关於粮食配给的新法令。 他注意到,巡逻的卫兵数量比他离开时至少多了一倍,他们的眼神警惕,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这座城市,表面光鲜,內里却紧绷著一根弦。 范德的意识短暂地沉入系统界面,连结到【范影】——那个侏儒潜行者的角色。 一瞬间,他的感知被无限放大。 周围的谈话声变得清晰可辨。 “……听说了吗?西部荒野那些泥腿子又在闹事了。” “谁让他们交不出税,活该!可怜了驻守在那里的兄弟,听说好几天没吃上一顿饱饭了。” “还不是那些贵族老爷闹的,听说伯瓦尔大公爵为了这事,在议会上拍了桌子。” “小声点!你想进监狱吗?別忘了那个范克里夫是怎么进去的……” 信息如溪流般匯入范德的脑海,迅速勾勒出暴风城当前的政治生態。 民怨,军方的不满,贵族议会的內斗,以及一个强势的摄政王。 这盘棋,比他想像的还要有趣。 毕竟,浑水,才好摸鱼。 霍拉旭没有带他穿过人流密集的贸易区,而是选择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直奔旧城区的方向。 那里是暴风城的军事和政治核心所在。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建筑前。 这里不是暴风城监狱,也不是斯托姆加德要塞,而是暴风城卫戍部队的指挥中心。 门口站岗的,是身披重甲的皇家骑士。 霍拉旭翻身下马,对范德说:“到了。进去之后,管好你的舌头。你面对的,將是暴风王国军务的最高执行官。” 范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粗布衣领,神態自若地跟著他走上台阶。 推开厚重的橡木门,一股铁与血的味道扑面而来。大厅里悬掛著巨大的军事地图,军官们行色匆匆,气氛严肃而高效。 霍拉旭带领范德穿过大厅,来到一间侧室门口。他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霍拉旭推开门,率先进去,立正行礼:“將军,人已带到。” 范德跟著走进房间。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一张巨大的沙盘桌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上面精確地模擬著艾尔文森林到赤脊山的地形。 桌后站著一个人。 他身著一套没有过多纹饰的精钢板甲,身材高大,面容刚毅,下巴上留著修剪整齐的棕色鬍鬚。 他的眼神如同鹰隼,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范德依靠记忆碎片认出了他,马库斯·乔纳森將军,暴风城防务的总指挥官,一个从底层士兵靠著赫赫战功一步步爬上来的传奇人物,也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对贵族政治素来不屑一顾。 乔纳森將军的目光越过霍拉旭,落在范德身上,没有愤怒,也没有轻蔑,只有审视。 “艾德温·范克里夫。”他开口,声音如同金属撞击,“你比我想像的要冷静。” “一个破產的包工头,没什么值得激动的,將军。”范德微微欠身,不卑不亢。 “包工头?”乔纳森將军的嘴角扯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能煽动八百名工匠占领死亡矿井,並让我的骑士队长破例给你三天时间的包工头,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向前一步,双手撑在沙盘桌上,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房间。 “说吧,范克里夫。你费尽心机来到这里,到底想要什么?別跟我说討薪,那套说辞,去跟地方法官说。在我这里,我只想听实话。” 第九章 三个条件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霍拉旭·莱恩站在一旁,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马库斯將军正在用他那套审问兽人间谍的方式来审问范德。在这种压力下,再狡猾的谎言也会被压得粉碎。 范德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他甚至还有閒暇打量了一眼桌上的沙盘,目光在月溪镇的位置停留了半秒。 “实话就是,我来谈一笔生意。”他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討论天气。 “生意?”乔纳森將军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的,一笔关於资產收购与债务重组的生意。”范德从怀里,掏出了那捲用皮绳系好的羊皮纸。 他没有立刻呈上去,而是拿在手里,轻轻掂了掂。 “在我解释这笔生意之前,將军,我想先跟您明確一件事。”范德的目光迎上乔纳森,“我,以及我身后的八百多名工匠,我们是暴风王国的公民。我们建造了这座城市,我们的家人生活在这里,我们热爱这片土地。我们对抗的,是背信弃义、贪婪腐败的贵族议会,而不是暴风王国,更不是忠诚於王国的军队。” 他巧妙地將“贵族议会”这个靶子竖了起来,把自己和王国、军队划归到同一个阵营。 很显然,谈话是种艺术。 乔纳森將军果然没有反驳,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现在,我们来谈生意。”范德將手里的羊皮纸卷放在沙盘上,推了过去。“这是我的『公司』——姑且称之为迪菲亚兄弟控股集团——目前持有的核心资產评估报告。” “迪菲亚……兄弟控股集团?”站在一旁的霍拉旭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叛军组织的名字,被他说成了某种商业实体。 范德没有理会他的惊讶,继续对乔纳森说:“这份报告详细记录了死亡矿井已探明的铁、铜、锡矿储量,预估储量,矿石品位,以及一条伴生的金矿矿脉走向。按照当前市场价,这片矿区所有矿產的总价值,在不计算开採和冶炼成本的情况下,预估为三十七万金幣。” 三十七万金幣。 这个数字让房间里的两个军人都心头一跳。 整个暴风城一年的军费开支,也不过是这个数字的两倍多一点。 “这还只是矿產价值。”范德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矿井本身,经过我们的初步改造,已经拥有了可以容纳上千人长期生活的区域,以及数个坚固、乾燥、易守难攻的仓库。作为战时避难所或者秘密军火库,它的军事价值,相信將军比我更清楚。” 乔纳森將军的目光落在那捲羊皮纸上,眼神变幻。 他伸出手,却没有立刻去拿。 “你用武力占据了王国的土地,现在却想用它来和王国做交易?”他的声音低沉,“范克里夫,你的算盘打得太响了。” “这不是交易,將军,是解决方案。”范德纠正道,“首先,这片矿区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被废弃,不属於王国当前任何有效的资產列表。其次,我们占据它,是因为我们需要一个地方活下去。这是贵族议会背信弃义行为的直接后果。从法理上讲,这是他们欠我们的。从商业上讲,这是我们收回的『抵押品』。” 他顿了顿,拋出了自己的核心诉求:“我今天的提议很简单。迪菲亚控股集团,愿意將死亡矿井的全部所有权及开採权,转让给暴风王国。我们甚至可以负责前期的开採和基础设施建设。” 101看书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全手打无错站 乔纳森將军终於抬起眼皮:“条件呢?” “三个条件。”范德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结清石工兄弟会被拖欠的所有薪酬,並对死伤的工匠家属进行赔偿。总计,七万三千金幣。” “第二,赦免所有兄弟会成员的『叛乱』罪名。我们不是叛军,我们只是被逼无奈的工人。我们可以接受惩罚,比如以工代罚,为军方免费服务一段时间,但我们不接受叛徒的罪名。” “第三,”范德的语气变得格外郑重,“我需要一份由王室或军方直接签发的特许状,成立一个新的『暴风城皇家工程与建筑行会』。这个行会,將吸纳所有原石工兄弟会的成员,由我担任首席工程师兼会长。它將独立於贵族议会的管辖之外,直接对军事指挥中心或国王本人负责。未来王国所有的重大工程,必须经过我们的勘探、设计和监理。”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霍拉旭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范德这已经不是在谈判了,他是在要求改写暴风城的政治格局。 他要的不仅仅是钱和赦免,他要的是一个独立於贵族之外,手握王国基建命脉的权力机构。 “你疯了。”乔纳森將军终於开口,他看著范德,像在看一个怪物,“你以为你是谁?你有资格提出这些条件?” “当然有,”范德笑了笑,收回了放在沙盘上的羊皮纸卷,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卷,这一卷的纸张更薄,也更精细。 他解开绳子,將报告的第一页展示给乔纳森。 《关於暴风城潜在的371处结构缺陷及安全隱患分析报告》。 乔纳森將军的瞳孔在看到標题的瞬间,收缩了一下。 “將军,我刚才说的,是我的『资產』。现在,我给你看我的『筹码』。”范德的声音变得冰冷而专业,“作为这座城市的总设计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弱点。比如,贸易区通往旧城区的运河下方,第三號排水管道。它的设计图纸要求用双层岗岩加固,但实际施工时,承包的贵族——马丁·弗瑞斯伯爵——为了省钱,换成了单层砂岩。一旦运河上游被爆破,洪水会瞬间衝垮那条管道,淹没半个旧城区,包括你们指挥中心的地下档案室。” 他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再比如,法师区的守护者之塔。它的能量聚焦水晶,与塔顶的避雷法阵存在一个0.3秒的能量传导延迟。如果一个精通雷电法术的敌人,抓住这个延迟,用法术引动天雷,就可以瞬间让整个塔的防御系统过载瘫痪。” “还有,暴风要塞的城墙……” “够了!”乔纳森將军低喝一声,打断了他。 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范德说的每一条,都精准、致命,而且听起来完全不像信口雌黄。 这些信息一旦泄露出去,暴风城引以为傲的防御体系,將如同纸糊的一般。 “这……这是威胁?”一旁的霍拉旭的声音有些乾涩。 “不,队长。这是善意的提醒,也是一次免费的风险评估。”范德將那份致命的报告收回怀里,重新把矿產报告推了过去,“將军,现在您觉得,我有没有资格了?” “资產,是死亡矿井,一个能为王国带来源源不断財富和战略纵深的宝地。” “筹码,是我脑子里关於这座城市的一切。我可以修復它所有的漏洞,让它固若金汤。我也可以……让这些漏洞公之於眾。” “一个是光明的未来,一个是潜在的毁灭。选择权,在您的手上。” 乔纳森將军死死地盯著范德,粗重的呼吸声在房间里迴响。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工匠,而是一个手握王国命脉的魔鬼。 就在他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第十章 马丁·弗瑞斯伯爵 一个穿著紫色丝绸礼服,体態微胖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头髮梳得油亮,十根手指上戴了至少七个镶嵌著宝石的戒指,走动间,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压过了房间里原有的铁锈和皮革气息。 他先是看到了背对著门的霍拉旭,然后是桌后的马库斯·乔纳森將军,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范德身上。 那张原本掛著应酬式微笑的脸,瞬间凝固了。 “范克里夫?”他叫出了那个名字,声音尖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范德看著他,没有说话。他认得这张脸,马丁·弗瑞斯伯爵,暴风城议会里有名的蛀虫,主管著城內不少基建工程的承包权,也是他刚才点名的那个,在运河管道工程中偷工减料的人。 “弗瑞斯伯爵。”乔纳森將军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向將军匯报一下城防税金的拨备情况。”弗瑞斯伯爵的眼神闪烁,视线却无法从范德身上移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由白转红,“將军!就是他!这个叛军首领,他一直在对我,对一位王国贵族公然誹谤!我要求对他处以绞刑,立刻执行!”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简直近乎咆哮。 范德只是静静地看著他,就像看著一个正在舞台上卖力表演的小丑。 在来这里之前他说出的数据,不是猜测,而是他连结【范影】的工程学知识后,调出的建造蓝图和竣工验收记录的对比结果。 那些数据,比弗瑞斯本人都更清楚他自己贪了多少。 “將军,我是不是誹谤,很简单。”范德终於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討论午餐吃什么,“派一队工兵,去贸易区和旧城区的交界处,找到第三號运河主排污管道。工程编號是『swc-7-3』。打开检修口,敲开外壁,看看里面的加固层,到底是双层岗岩,还是单层砂岩。一看便知。” 他每说一个字,弗瑞斯伯爵的脸色就白一分。 “工程编號”这种精確到细节的东西,彻底击溃了他最后一点侥倖。 这已经不是污衊了,这是拿著帐本在对帐。 “你……你……”弗瑞斯指著范德,手指都在发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乔纳森將军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他看著弗瑞斯那张几乎要滴出油的脸,又看了看范德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睛。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作为军方最高指挥官,他早就对这些负责后勤和基建的贵族心怀不满。 糟糕的道路,漏水的兵营,永远无法按时足额发放的军备。 现在,范德递给了他一把刀,一把可以用来捅破这些脓包的刀。 “霍拉旭。”乔纳森將军忽然开口。 “在,將军!”霍拉旭立刻立正。 “你带一支小队,去找工程营的负责人,就按范克里夫说的位置,去查。”乔纳森將军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要一份详细的勘探报告,现在,立刻,马上去。” “是!”霍拉旭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大步离去。 临出门前,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范德。 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 弗瑞斯伯爵的冷汗已经浸湿了丝绸衬衣的后领。 他知道,完了。 一旦工兵营介入,事情就再也捂不住了。 他贪墨的钱財是小事,但“危害暴风城防务安全”这顶帽子扣下来,他的爵位,他的家族,都將万劫不復。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绝望中寻找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后,他看向了范德。 解铃还须繫铃人。 这个男人,这个被他视为泥腿子、叛乱分子的工头,此刻却掌握著他的生死。 “將军!”弗瑞斯伯爵忽然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这件事……恐怕另有隱情!这个范克里夫,他曾是石工兄弟会的首领,参与过全城的建设。他定然是在某些图纸上动了手脚,以此来栽赃陷害!对,一定是这样!我请求,我请求能和他单独谈谈,我一定要从他嘴里问出真相,还我一个清白!” 这番话漏洞百出,但他的目的很明確:他需要一个和范德私下对话的机会。 乔纳森將军看著他,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但他没有立刻拒绝。 他也在权衡。 弗瑞斯是个废物,但他是贵族议会的一员,背后牵扯著复杂的利益网络。 直接办了他,会引发议会的强烈反弹,给军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范德……这个男人更有趣。 他拋出的两个“报告”,一份是利诱,一份是威胁。 现在,他又精准地抓住了弗瑞斯这个典型,杀鸡儆猴。 乔纳森將军忽然觉得,把这两个人放在一个房间里,或许能碰撞出一些更有意思的结果。 他想看看,范德到底能把这盘棋下到什么地步。 “给你们十分钟。”乔纳森將军站直身体,转身走向门口,“十分钟后,我要一个结果。不是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而是关於死亡矿井,以及暴风城安全问题的解决方案。” 说罢,他拉开门,走了出去,顺手將厚重的橡木门带上。 “砰”的一声,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房间里,只剩下范德和马丁·弗瑞斯伯爵。 前一秒还义愤填膺的伯爵,在门关上的瞬间,所有表情都垮了下来。 他快步走到范德面前,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压得极低,带著一丝哀求: “范克里夫先生……不,范大师!艾德温大师!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他甚至用上了敬称。 范德没有坐,依旧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著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贵族。 “误会?”他反问,“我不觉得。帐目很清楚,弗瑞斯伯爵。你用王国拨发的资金,购买了三千块標准单位的岗岩,但实际只用了不到一千块。剩下的两千块,连同配套的黏合剂和人工费用,都进了你的私人金库。我算了一下,光这一个项目,你的非法所得,大概在九千金幣左右。按照王国法律,这足以让你在斯托姆加德监狱的单人牢房里住到老死。” 第十一章 迪菲亚工程建筑有限责任公司 弗瑞斯伯爵的腿一软,几乎要站不住。他感觉自己在这个工匠面前,像个没穿衣服的婴儿,所有秘密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不……不能这样……”他语无伦次地说,“大师,你开个价!你要多少钱?一万金幣?两万?只要你收回刚才的话,告诉乔纳森將军是你记错了图纸,我……我马上给你!” “钱?”范德笑了。 他意识沉入系统,看了看那十个仓库图標下面一长串的零。 他对钱真的不感兴趣。 他摇了摇头:“伯爵,你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弗瑞斯快要哭了。 范德走到沙盘前,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从暴风城,一直划到了西部的月溪镇,最后点在了死亡矿井的位置上。 “是生意的问题。” 他的声音恢復了那种商人特有的冷静和理性。 “你在你的位置上,用你的权力,把王国的资產变成你自己的钱。我,在我的位置上,用我的技术,想把一片废弃的矿山变成我和我兄弟们安身立命的產业。本质上,我们是一类人,伯爵。只是我的手段,比你更乾净,规模,也比你更大。” 弗瑞斯愣住了,一时没能理解范德话里的意思。 范德转过身,看著他:“你觉得,每年从那些修修补补的工程里捞油水,能捞多久?这次是我,下次呢?万一被政敌抓到把柄,你怎么办?你想没想过,用一种更安全,也更长久的方式,去赚取远超现在的財富?” 弗瑞斯伯爵的呼吸急促起来。 贪婪的本性,让他立刻捕捉到了范德话里的关键词:更安全,更长久,远超现在的財富。 “什么……什么方式?” “成立一家公司。”范德一字一句地说,“一家由我来提供技术和人力,由你来提供政治庇护和业务渠道的公司。一家能够合法、合规地承包整个暴风王国所有大型工程的公司。” 他停顿了一下,看著弗瑞斯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拋出了最后的诱饵。 “就叫它,艾泽拉斯·迪菲亚工程建筑有限责任公司。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议会里投投票,在文件上籤签字,我给你两成乾股。怎么样,伯爵大人,对这笔生意,有兴趣吗?” 两成乾股。 这四个字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直接捅开了马丁·弗瑞斯伯爵內心最深处的欲望之锁。 他不是没听过“乾股”这个词,一些地精商会的运作模式里就有类似的概念。出力的出汗,出钱的出钱,而他这种,只需要“出面”,就能分享利润。 “两……两成?”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眼睛里闪烁著计算的光芒。 本书首发 海量好书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范德没有催促,他知道弗瑞斯需要时间消化这个信息。 他拋出的不是一根救命稻草,而是一座金山。 这座金山足以砸晕任何一个贪婪的人。 “你想想,伯爵。”范德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逻辑的诱惑力,“死亡矿井的全部矿產,我们估值三十七万金幣。就算我们只开採其中的一半,刨去所有成本,净利润至少在十万金幣以上。这两成,就是两万金幣。这还仅仅是矿井的收益。”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那份被他收回怀里的《安全隱患报告》。 “这上面,有三百七十一条暴风城的结构缺陷。每一条,都是一个工程项目。修復运河管道,需要多少钱?加固法师塔地基,需要多少钱?更换暴风要塞城墙的劣质石料,又是多大一笔开支?” “这些工程,以前都掌握在不同的贵族手里,互相扯皮,层层盘剥。现在,我们把它整合起来,成立一个『皇家工程与建筑行会』,拿到独家授权。所有的项目,由我们成立的公司设计,我们施工,我们监理。利润会有多大?伯爵,你算过这笔帐吗?” 弗瑞斯伯爵的额头上冒出了热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他过去的贪腐,就像是小偷在仓库里偷米,一袋一袋地偷。 而范德提出的,是直接把整个粮仓的经营权拿到手。 两者的格局,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可……可这需要特许状。”弗瑞斯的声音有些乾涩,“成立一个『皇家』行会,独立於议会管辖,这需要国王,或者摄政王大公爵的亲自批准。乔纳森將军……他只是个军人,他没有这个权力。” “他没有,但有人有。”范德的目光深邃,“伯爵,你在贵族议会里,不是孤身一人吧?你的背后,或者说你依附的派系,总有那么一两个能说得上话的人物。我要的,就是你动用你的关係网,去帮我游说。让那些人明白,支持我,就是支持他们自己的钱袋子。” 范德的话,点醒了弗瑞斯。 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几张面孔。 那些和他一样,在各类王国事务中捞取好处的贵族。 他们形成了一个鬆散但有效的利益同盟。 “我把话说明白一点。”范德走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这个新公司,我可以让出更多的乾股。不止给你,还可以给你背后的那些人。比如,总共让出四成。这两成是你的,另外两成,你去分配。我只要控股权,以及,绝对的技术主导权。” 用未来的利润,去收买现在的权力。 这是范德在前世商场上用惯了的手段。 弗瑞斯伯爵的呼吸彻底粗重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金幣正在向他招手。 范德给他的,不仅仅是解决眼前危机的办法,更是一条通往財富顶峰的康庄大道。 “我……我该怎么做?”他彻底放下了贵族的架子,像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很简单。”范德的计划早已成竹在胸,“第一,待会儿乔纳森將军进来,你要改变態度。你要支持我的提议,但要稍微修改一下。不是赦免我们,而是『鑑於石工兄弟会成员拥有的宝贵技术和对暴风城的贡献,对其罪行进行宽大处理,以工代罚』。这给了军方一个台阶下。” “第二,关於死亡矿井。你要强调,將其交由一个专业的、受军方监督的独立机构来运营,远比让它落入某些心怀叵测的贵族手中,对王国更有利。这话是说给乔纳森听的,他会懂。”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关於『皇家行会』的特许状。这件事,乔纳森决定不了,但他的意见很重要。我们要让他相信,成立这个行会,是为了更好地修復城市缺陷,巩固王国防御。这是他的核心诉求。只要他向摄政王提交的报告里,对这件事持正面態度,我们就成功了一半。” 第十二章 「好!就这么办!」 范德条理清晰地布置著任务,弗瑞斯听得连连点头。“至於另一半……”范德看著弗瑞斯,“就要靠你了,伯爵。我知道,在暴风城,任何重大的决议,尤其是涉及到巨大利益的,都绕不开一个人。” 弗瑞斯伯爵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知道范德说的是谁。 “您是说……普瑞斯托女伯爵?” 范德点了点头。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那个在暴风城里拥有巨大影响力的神秘女人,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的化身。 在范德的记忆里,这个女人是搅乱暴风城政局的幕后黑手。 一个幕后黑手,通常最喜欢的就是混乱和新的变数。 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对她而言,应该是一份有趣的“惊喜”。 “我听说,弗瑞斯伯爵您,是普瑞斯托女伯爵的忠实拥护者?”范德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弗瑞斯的老脸一红。 他迷恋卡特拉娜的美貌,在各种场合大献殷勤,这在暴风城上流社会不是秘密。 “咳……我与女伯爵,確实有过几次愉快的交谈。”他含糊其辞地说。 “很好。”范德並不关心他的风流韵事,“那你应该知道,女伯爵最关心的是什么?是王国的稳定?还是那些能让她施加影响力的筹码?我们的新行会,我们的死亡矿井,以及我手上这份关於城市弱点的报告。你觉得,哪一样更能引起她的兴趣?”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好用,??????????????????.??????等你读 】 弗瑞斯伯爵不是傻瓜,他瞬间明白了范德的意思。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她要的不是一个铁板一块的暴风城。 她需要混乱,需要能被她利用的棋子。 而范德和他的“迪菲亚公司”,以及那份致命的报告,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完美棋子。 “我明白了!”弗瑞斯激动地说,“我会去见她!我会告诉她,有一个全新的、不受旧势力控制的力量正在崛起!这个力量可以成为她手中的剑,用来对付那些反对她的老顽固!” “別说得那么直白,伯爵。”范德纠正道,“你要告诉她,这是一个能为王国带来巨大利益,同时也能巩固她地位的绝佳机会。你要让她觉得,这个主意是她自己想到的,而你,只是一个忠诚的执行者。” 弗瑞斯伯爵看著范德,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这个男人,不仅懂得工程和建筑,更懂得人心和政治。 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的大师,而自己,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他手上的第一个木偶。 “好!就这么办!”弗瑞斯重重地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乔纳森將军沉稳的脚步声。 “记住你的角色,伯爵。”范德最后叮嘱了一句,退后两步,重新恢復了那种不卑不亢的姿態。 门被推开,乔纳森將军走了进来,他身后跟著脸色凝重的霍拉旭。 “將军,情况怎么样?”弗瑞斯伯爵立刻抢先问道,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关切。 霍拉旭看了范德一眼,才对乔纳森將军报告道:“將军,查实了。第三號管道,內部加固层確实是单层砂岩,而且部分区域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渗水和老化。” 乔纳森將军的脸色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他没有去看弗瑞斯,而是死死地盯著范德。 弗瑞斯伯爵深吸一口气,按照范德的剧本,开始了他的表演。 “岂有此理!”他一拍大腿,满脸悲愤,“我就知道,这里面有天大的阴谋!將军,我刚才和范克里夫先生进行了一番『友好而坦诚』的交谈。我发现,我们都误会他了!” 他话锋一转,让乔纳森和霍拉旭都愣住了。 “范克里夫先生和他的兄弟们,並非有意叛乱。他们只是被奸人蒙蔽,被拖欠薪水,走投无路!他们对王国,依然怀有忠诚!”弗瑞斯说得声情並茂,“至於他指出的这些城市缺陷,更是他冒著生命危险,向您提交的一份『投名状』!他希望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王国服务,將功补过!” 乔纳森將军眉头紧锁,他完全没料到,短短十分钟,弗瑞斯的態度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他看向范德,发现对方依旧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所以,伯爵,你的建议是?”乔纳森將军冷冷地问。 “我的建议是,宽恕!”弗瑞斯挥舞著手臂,“我们不能再让忠诚於王国的工匠流血了!我提议,由军方出面,与范克里夫先生达成一项协议。赦免石工兄弟会的罪名,將他们改编为一个特殊的工程队伍,由范克里夫先生领导,专门负责修补城市的安全漏洞!至於死亡矿井,可以作为这个队伍的总部和后勤基地!这样一来,既解决了叛乱问题,又增强了我们的城防,一举两得!將军,您看呢?” 弗瑞斯说完,紧张地看著乔纳森,手心里全是汗。 范德也在看著乔纳森。他知道,现在,轮到这位铁血將军做出选择了。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马库斯·乔纳森的目光如同实质,在范德和弗瑞斯伯爵之间来回扫视。 他不是傻子,他能清晰地嗅到这两人在短短十分钟內达成的某种默契。 弗瑞斯这个贪婪的草包,突然变得如此“深明大义”,背后必然有范德的影子。 但他没有点破。 因为弗瑞斯提出的方案,或者说,是范德通过弗瑞斯的嘴提出的方案,精准地切中了他最关心的几个点。 第一,避免內战。强攻死亡矿井,伤亡难免,还会把八百名熟练工匠彻底推向对立面。这对於兵力本就紧张的暴风城来说,是无法承受的损失。 第二,解决城防隱患。范德手中的那份报告,像一根毒刺扎在乔纳森心头。如果能兵不血刃地將这个“总设计师”收为己用,把所有漏洞都补上,暴风城的防御將提升一个台阶。 第三,控制死亡矿井。与其让它成为匪徒的巢穴,或者落入某个贵族手中成为其私人金库,不如置於军方的直接或间接监管之下,其战略价值不言而喻。 这个方案,对军方有利,对王国有利。至於弗瑞斯和范德在其中能捞到什么好处,在王国整体利益面前,乔纳森可以选择暂时无视。 “你的『特殊工程队伍』,叫什么名字?”乔纳森將军忽然开口,问题却是指向范德。 这个问题,意味著他基本接受了框架。 第十三章 女伯爵的欣赏 弗瑞斯伯爵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向范德使眼色。 范德上前一步,平静地回答:“就是我刚才提的那第三个条件,称之为『暴风城皇家工程与建筑行会』。直接对军事指挥中心负责,独立於贵族议会的日常行政管辖。” “看来你確实是早有准备。”乔纳森將军冷哼一声,“不过『皇家』的名號,和独立管辖权,不是我能决定的。我需要向摄政王伯瓦尔·弗塔根大公爵提交报告。” “当然。”范德点头,“我请求將军在报告中,能客观地陈述成立该行会的必要性。它能为王国解决的问题,远大於它带来的程序问题。” 乔纳森將军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最后的权衡。 “我可以提交报告。”他终於鬆口,但立刻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但是,在特许状正式批覆之前,你们的组织,只能叫『第七军团附属工程营』。所有人员必须登记在册,接受军事化管理。你们的驻地,死亡矿井,將由军方派驻一支观察小队。你的所有行动,必须向我匯报。” 这是军人的风格,滴水不漏。他给了范德想要的,但加上了一道道枷锁。 “可以。”范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要的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合法的身份。 至於名字叫什么,受谁监管,都只是暂时的。 只要公司开起来,业务做起来,这些枷锁迟早会因为“利益”这把万能钥匙而自动脱落。 “薪酬和赔偿金,七万三千金幣。”范德提出了第二个核心诉求。 “军方没有这笔预算。”乔纳森將军断然拒绝,“那是贵族议会拖欠的债务,你应该去找他们。” “將军,没有启动资金,我的工人们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別谈开工了。”范德寸步不让,“这笔钱,可以不叫『赔偿』,可以叫『预付工程款』。就当是军方预支给『第七军团附属工程营』,用来修復那条运河管道的费用。” “你……”乔纳森被他的巧言善辩噎了一下。 这时,一直没找到机会插话的弗瑞斯伯爵眼珠一转,立刻凑了上来。 “將军,这笔钱,或许可以想想办法。”他搓著手,一脸諂媚的笑,“城防税金最近刚好收上来一批,我可以……我可以从里面『协调』一部分,作为紧急防务修缮款项,拨给工程营。名目上,完全说得过去。” 他这是在主动卖好,用王国的钱,来给自己和范德的新公司注入第一笔资金。 乔纳森將军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反对。 这確实是眼下最快的解决办法。 “好。”他最终吐出一个字,“最后一个条件,赦免罪名。” 乔纳森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赦免』,只有『戴罪立功』。所有石工兄弟会的成员,都將记录在案。在未来的工程中,如果出现任何懈怠、背叛或不法行为,罪加一等。你,艾德温·范克里夫,作为总负责人,负有连带责任。” “我接受。”范德平静地回答。 至此,谈判的三个核心条件,在经过一番討价还价和重新包装后,基本达成。 范德贏得了生存空间、启动资金和一个合法的身份。 乔纳森將军避免了一场內乱,得到了一个能修復城防的专业团队和一座矿山。 弗瑞斯伯爵保住了自己的爵位,还搭上了一条通往更大利益的快船。 这是一场没有输家的谈判。 或者说,唯一的输家,是那些尚未出现在谈判桌上的,暴风城的其他贵族,以及王国的金库。 “霍拉旭。”乔纳森將军转向自己的副官。 “在!” “你负责与范克里夫进行后续交接。人员登记、物资调配、驻地安排。我要在三天之內,看到『附属工程营』掛牌成立,第一批矿石和修復计划,要在一个星期內送到我的桌上。” “是,將军!”霍拉旭领命,他看著范德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警惕,变成了混杂著敬佩、疑惑和一丝担忧的复杂情绪。 事情谈妥,范德没有过多逗留。 他向乔纳森將军微微欠身,便在霍拉旭的陪同下,离开了这间气氛压抑的指挥室。 弗瑞斯伯爵则留了下来,他还要和乔纳森將军“討论”一下那笔“紧急防务修缮款项”的拨付细节。 走出指挥中心的大门,暴风城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范德眯了眯眼,感觉像是完成了一场高强度的商业博弈,精神略微有些疲惫。 “我需要派个人,回矿井送信。”范德对身旁的霍拉旭说。 “可以。我的一个隨从可以为你跑一趟。”霍拉旭点头。 范德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张空白的羊皮纸,借了霍拉旭的炭笔,迅速写了起来。 他没有写太多细节,只写了几个关键词: “谈判成功,暂编军营,內政交斯尼德,防务交格拉布托克,准备交接,另,照顾好梵妮莎,把她送到闪金镇的狮王之傲旅店。” 他將羊皮纸折好,递给霍拉旭的隨从。 想到女儿,他心里一软,又追问了一句:“从这里到西部荒野,最快要多久?” “使用狮鷲送信的话,半天时间。今晚应该就能把信送到。” 范德点了点头,心中稍安,之后补充道:“矿井里面粮食不多了,记得调配一些过去。不吃饭,他们很容易会闹起来。” 霍拉旭答应:“这个你可以放心。” 接下来的时间,范德便住在了军方下属的一个卫兵哨所里。 吃过晚饭,就在范德与霍拉旭商议下一步具体安排时,一个身穿宫廷侍从服饰的年轻人,敲门走了进来。 侍从先是对霍拉旭行了一礼,然后转向范德,目光中带著一丝审视和好奇。 “请问,是艾德温·范克里夫先生吗?”侍从的声音很柔和,带著一种宫廷特有的腔调。 “我是。”范德回应。 侍从脸上露出了礼貌的微笑:“范克里夫先生,您的事跡,以及您对暴风城建筑结构提出的『独到见解』,已经传到了普瑞斯托女伯爵的耳中。” 来了。 范德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这条鱼,比他预想中上鉤得更快。 看来弗瑞斯这条人脉,作用起的比预想中的还要快。 “女伯爵对您非常欣赏。”侍从微微躬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她希望能在她的府邸,亲自与您见上一面,听一听您关於『如何让暴风城变得更美好』的计划。” 第十四章 「生意伙伴?」 霍拉旭·莱恩的视线在侍从和范德之间移动,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 普瑞斯托女伯爵,这个名字在暴风城上层拥有非同寻常的分量。 她的每一次宴会都能决定数个小家族的兴衰,她的每一句隨口的称讚都可能为一个官员铺平晋升之路。 这样的人物,竟然会主动派人邀请一个刚刚脱罪的“叛军首领”? “范克里夫先生,”霍拉旭的声音低沉,带著一丝劝告的意味,“你刚和乔纳森將军达成协议,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任何节外生枝的会面……” “感谢你的关心,队长。”范德打断了他,语气平静,“但普瑞斯托女伯爵的邀请,本身就是『稳定』的一部分。你我都清楚,在暴风城,有些事情绕不开议会。而女伯爵,在议会里很有影响力。” 他转向那位侍从,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受宠若惊或者紧张的神色,只是像確认一个普通的商务预约:“女伯爵现在有时间吗?” 侍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习惯了那些被女伯爵召见时,或激动、或惶恐的贵族与官员。 像范德这样平静,甚至带著一丝审视意味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是的,先生。女伯爵正在府邸等您。马车已经备好了。”侍从的姿態愈发恭敬。 范德点了点头,对霍拉旭说:“队长,关於『附属工程营』的具体章程和人员名册,我会让我的副手斯尼德儘快整理好,送到指挥中心。第一批物资清单,我也会在今晚擬定。至於我女儿……” “我会派人確保她的安全,这个你可以放心。”霍拉旭承诺道。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这次会面,只能儘可能地处理好后续。 “很好。”范德说完,便隨著侍从,走向不远处一辆通体漆黑,车门上只用银线描绘著一朵抽象火焰纹章的马车。 这纹章並非任何贵族家族的徽记,却比大多数徽记都更令人敬畏。 车轮在平整的石板路上滚动,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范德坐在柔软的天鹅绒坐垫上,闭目养神。 他的意识却沉入了【联盟】角色列表,连结到“范影”的工程学知识库。 马车行进的路线,每一段路的铺设工艺,两旁建筑的地基结构,都在他脑中形成了三维模型。 从军事区到教堂广场,道路是標准的军用规格,厚重的岗岩打底,接缝处用矮人发明的热熔沥青填充,坚固耐用,显然是乔纳森將军这种务实派的手笔。 进入贵族区后,路面变成了打磨光滑的白色大理石。 华丽,但不防滑,更不耐重压。 街道两旁的宅邸爭奇斗艳,浮夸的雕塑和无用的尖顶隨处可见。 范德的脑中自动计算出这些建筑的维护成本和结构冗余度,得出的结论是:一群挥霍无度的蠢货。 但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越是靠近贵族区的核心,某些建筑上出现的黑曜石装饰就越多。 它们被巧妙地融入飞檐、窗框和门柱,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而冰冷的光泽。 黑曜石,质地坚硬,加工极其困难,成本高昂,除了装饰,在建筑学上並无太多实际价值。 然而,在范法无天的奥术知识体系里,这种火山玻璃是极佳的暗影能量导体和隔绝圣光侦测的材料。 这就有趣了。 马车最终停在一座占地广阔的府邸前。 府邸的围墙不高,由黑色的火山岩砌成,墙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藤蔓。 没有卫兵,只有两尊栩栩如生的石质狮鷲雕像立於大门两侧。 范德下车,跟著侍从走过一条由黑色鹅卵石铺成的小径。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奇特的混合香味,既有珍稀卉的芬芳,又隱约带著一丝硫磺和岩石被灼烧过的气息。 侍从將他引至一间明亮的会客厅,便悄然退下。 房间的布置看似简约,实则奢华到了极致。 地面铺著手工地毯,墙上掛著描绘巨龙之眠的风景油画,画框是纯金的。 房间中央的壁炉里没有燃烧的木柴,却有一块巨大的、散发著暗红色光芒的熔岩核心,持续不断地为房间提供著热量。 一个女人正背对著他,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欣赏著园里的景色。 她穿著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长裙,裙摆上用金线绣著繁复的纹路。 一头瀑布般的黑色长髮隨意地披在肩上,没有任何头饰。 仅仅一个背影,就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范克里夫先生,”她开口,声音柔和而富有磁性,仿佛每一个音节都经过了精心的雕琢,“你比我想像中来得要快。” 她缓缓转过身。 这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如同神灵的造物。 一双深邃的眼眸,是纯粹的黑色,看不到一丝杂质,仿佛能將人的灵魂吸进去。 她的嘴角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高贵、典雅,又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 范德的意识连结著【范小骑】的圣骑士模板,试图感受她身上的“气息”。 结果却是一片虚无。 没有圣光的亲和,也没有暗影的排斥。 她就像一个完美的空洞,所有感知探进去,都泥牛入海,得不到任何回馈。 这种情况,比直接感受到邪恶,更令人不安。 “对於生意伙伴的邀约,我一向很准时,女伯爵。”范德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標准的工匠礼,而不是贵族礼。他在用这种方式,明確自己的定位。 “生意伙伴?”卡特拉娜的笑容扩大了一些,她走到一张由黑木製成的长桌旁,优雅地坐下,並示意范德坐在对面。“我喜欢这个词。它比『君主与臣民』,或者『贵族与平民』,要有趣得多。” 她为范德倒了一杯暗红色的液体,酒液在水晶杯中散发著奇异的果香。“来自达纳苏斯的魔力酒。尝尝看,有助于思维清晰。” 范德端起酒杯,却没有喝。 他只是看著杯中摇曳的液体,平静地说:“女伯爵,我想弗瑞斯伯爵应该都跟您说了吧?” 第十五章 三样东西 “弗瑞斯是个蠢货,但他很有用。”卡特拉娜直言不讳,“一个能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间的人,才值得我亲自见一面。” 她轻轻晃动著酒杯,黑色的眼眸注视著范德:“你在指挥中心里说的话,做的事,很有趣。一份资產清单,一份威胁清单。萝卜加大棒,用得很好。你成功说服了乔纳森那个顽固的石头,保住了你和你那些工人的命,还得到了一笔启动资金和一个合法的身份。一天的时间,你就完成了一次漂亮的……怎么说,『资產重组』?” 她准確地说出了范德之前用过的词汇。 范德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知道,现在是对方的回合。 他需要听她的报价。 “你想要成立一个独立於议会管辖的『皇家工程行会』。”卡特拉娜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危险。它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你知道,暴风城的每一条路,每一堵墙,背后都站著一个或者几个贵族家庭。你这是在从他们的餐盘里抢食物。” “我只是想用更高效的方式,把蛋糕做得更大。至於谁来切,怎么分,那是另一个问题。”范德回应道。 “说得好。”卡特拉娜讚许地点了点头,“但做大蛋糕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一个能帮你挡住那些饿狼的保护伞。乔纳森將军可以给你军方的庇护,但他影响不了议会。而我,可以。” 她终於亮出了自己的筹码。 “你需要我在议会上为你说话,需要我帮你拿到那份特许状。”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我可以帮你。我可以让那些反对你的声音闭嘴,让你的行会顺利成立。我甚至可以帮你爭取到更多的项目,让你成为暴风城无可爭议的『建设之王』。” 范德静静地听著,他知道,重点在后面。 “而我想要的,也很简单。”卡特拉娜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看不见的痕跡。 “我需要你的那份报告。”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著范德,“不是死亡矿井的资產评估。是另一份。” “《关於暴风城潜在的371处结构缺陷及安全隱患分析报告》。”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我要完整的,未经刪改的,最详细的版本。我要知道这座城市每一个脆弱的节点,每一条可以被利用的密道,每一个能够被瞬间瘫痪的防御法阵。” 她看著范德,嘴角的笑容愈发迷人,眼神却冰冷得如同深渊。 “告诉我,范克里夫先生,作为『生意伙伴』,你愿意和我分享你的核心技术机密吗?” 会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壁炉中那块熔岩核心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卡特拉娜的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向了范德计划的核心。 那份报告,是他最大的威胁,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交出去,等於將自己的脖子送到了別人手上。不交,眼前的合作立刻就会告吹。 范德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那杯魔力酒,轻轻抿了一口。酒液入口,一股温和的能量顺著喉咙滑下,精神为之一振。但他连结著“范法无天”的奥术感知,清晰地捕捉到酒液中蕴含的一丝极难察觉的“契约”符文。喝下这杯酒,就等於在精神层面接受了某种无形的约束。 他將酒杯放回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女伯爵,商业合作的基础是价值交换,而不是单方面的技术转让。”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我將这份报告交给您,您能给我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卡特拉娜的笑容不变,“一个受我庇护的,垄断王国基建的行会。金钱,权力,地位。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这些是行会成立后,通过正常经营可以获得的『预期收益』,而不是您为购买这份报告付出的『对价』。”范德条理清晰地反驳,“换句话说,您想用我未来的钱,来买我现在手里的东西。这不符合商业逻辑。” 卡特拉娜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了。 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比她预想的还要难缠。 他完全没有被她的气场和许诺的未来所迷惑,而是冷静地將一切都分解成赤裸裸的利益计算。 “有意思。”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那么,你认为什么样的『对价』,才符合商业逻辑?” “很简单。您想要我的核心技术,我也需要您的核心资源。”范德迎著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需要三样东西。” “说来听听。” “第一,我需要一份完整的贵族派系关係图。”范德伸出第一根手指,“我要知道,在暴风城的权力棋盘上,哪些人是国王的忠实拥护者,哪些人属於您——普瑞斯托家族的阵营,哪些人是中立派,哪些人又是潜在的敌人。我需要他们的名字、封地、家族產业,以及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姻亲和利益关係。我不想在开工的时候,挖断了某位伯爵大人小舅子的水管而一无所知。” 这个要求让卡特拉娜的眉头第一次微微挑动。 他要的不是金钱,不是特权,而是情报。 最核心,最敏感的政治情报。 这表明他根本不满足於做一个埋头搞建设的工头,他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棋手。 “第二,”范德继续说道,“我的行会需要独立的原材料採购和运输渠道。我不希望我的工程进度,被掌控在某个主管后勤的贵族手里。我需要您动用您的影响力,为我打通从丹莫罗的铁炉堡,到荆棘谷的藏宝海湾的商路。我需要矮人的钢铁,地精的零件,以及一条不受任何人掣肘的补给线。” 如果说第一个要求是索取政治资本,这第二个要求,就是索取经济命脉。 他要建立一个从生產到供应的闭环,彻底摆脱暴风城內部的掣肘。 “第三,”范德的语气变得更加郑重,“我需要一个保证。我需要您以您的名义,向我签署一份魔法契约。契约內容很简单:您和我,以及我们各自的势力,在未来十年內,互为最优先的战略合作伙伴,永不主动背叛。如果您违反契约,您將……” 范德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卡特拉娜饶有兴致地看著他:“我会怎么样?被圣光制裁?” “不,”范德摇了摇头,“您將失去对『迪菲亚兄弟控股集团』以及其下属所有產业的任何形式的索取权。同时,我將自动获得您名下三处指定產业的所有权,作为违约赔偿。” 第十六章 合作愉快 范德没有提任何虚无縹緲的惩罚,而是提出了最实际的利益分割。 这种条款,在地精的商业合同里最为常见,冷酷而有效。 卡特拉娜笑了,笑声清脆悦耳,却不带任何暖意。 “范克里夫先生,你是在向一头龙索取它的鳞片。”她意有所指地说。 “我只是在与一位尊敬的生意伙伴,商討一份公平的合同。”范德不为所动。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卡特拉娜的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著,发出极富韵律的嗒嗒声。 她在评估。 范德提出的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苛刻。 但反过来想,如果他真的能將那份报告里的三百多个隱患全部修復,暴风城將变成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堡垒”。 而这份修復工程本身,又会带来多大的利益和权力洗牌? 她需要混乱,但她需要的是“可控的混乱”。 一个漏洞百出的暴风城,容易失控。 一个被她间接掌控的、坚不可摧的暴风城,才是她最想要的巢穴。 范德和他的行会,就是实现这个目的的最佳工具。 “你的条件,我原则上可以答应。”许久之后,卡特拉娜终於开口,“但细节需要修改。派系关係图,我可以给你一份,但不会是全部。有些名字,你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商路,我可以帮你疏通,但利润我要三成。至於魔法契约……” 她站起身,走到范德身边,一股混合著兰和硫磺的奇异气息笼罩了他。 她俯下身,红唇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可以签。但我也有一个附加条件。你的那份报告,不仅要给我看,还要在我需要的时候,选择性地『泄露』一部分。比如,泄露给那些不太听话的,或者我想取代的某些人。” 用暴风城的弱点,来精准打击她的政敌。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她不仅要修復自己巢穴的墙壁,还要用拆下来的砖头,去砸死外面的野狗。 “成交。”范德没有丝毫犹豫。 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的报告,既是修復蓝图,也是一本暗杀名单。 卡特拉娜直起身,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从手指上摘下一枚黑色的,镶嵌著细碎红宝石的戒指,递给范德。 “这是我的信物。拿著它,暴风城里百分之八十的门都会为你敞开。弗瑞斯会告诉你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在哪里。”她的话语里充满了自信,“明天议会会討论你的事情。在那之前,做好你的准备。” 范德接过戒指,入手冰凉,仿佛没有一丝温度。 他能感觉到,上面附著著微弱的魔法波动,既是信物,也是一个监视器。 他没有在意,只是將戒指稳稳地戴在了自己的小指上。 “合作愉快,女伯爵。” “合作愉快,范克里夫会长。” 范德起身告辞,在侍从的引领下,离开了这座处处透著诡异的府邸。 当他走出大门,重新站在贵族区的灯光下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栋黑色的建筑。 在他的感知中,整座府邸上空,都笼罩著一层肉眼看不见的阴影。 他坐上来时的马车,脑中迅速復盘著刚才的谈判。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但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他和一条黑龙,达成了一项危险的交易。 马车行至贸易区边缘时,范德提前下了车。 他需要步行一段路,来整理思绪,同时观察这座城市。 他没有立刻回去见霍拉旭,他需要先处理掉手上那个小小的“监视器”。 他走进一家不起眼的炼金材料店,用【范影】的工程学知识,轻易地拆解了戒指上的微型附魔,將其改造成了一个只能单向传递“安全”信號的炼金装置。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向与霍拉旭约定的卫兵哨所。 范德回到卫兵哨所时,霍拉旭正坐在桌边,用一块油布擦拭著自己的长剑。 他没有点灯,房间里唯一的亮光来自窗外,將他紧绷的侧脸勾勒出一道剪影。 “你去见了普瑞斯托女伯爵,结果如何?”霍拉旭没有抬头,问道。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 “还算理想。”范德给自己倒了杯水,金属杯子里的水面倒映著他平静的脸。 霍拉旭停下手中的动作,將剑归入鞘中。“她是个危险人物,范克里夫。暴风城里的每一个阴谋,或多或少都和她那座府邸有关。乔纳森將军信任你,是看中你的技术,不是要你卷进贵族区的泥潭。” “將军需要我修復城墙,队长。”范德喝了口水,“但修復城墙的批文和资金,都需要通过议会。我只是去见一个在议会里说得上话的人。这不叫捲入泥潭,这叫疏通管道,確保工程顺利进行。” 霍拉旭沉默了。 他无法反驳范德的逻辑,这套实用主义的说辞让他这个军人感到陌生,却又挑不出毛病。 范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推到霍拉旭面前。 “我需要一份名单。暴风城里所有登记在册的石匠、木工、铁匠,不论是否隶属行会,不论是否在业。我需要他们的姓名,住址,以及最近一次的从业记录。” 霍拉旭拿起那张纸,借著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 “你要做什么?扩充你的人手?” “八百个兄弟要吃饭,七万三千金幣听起来很多,但分到每个人头上,再扣除死伤兄弟的抚恤,剩下的不够支撑一个大型工程的启动。我需要业务,需要更多的项目。”范德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不喜欢我的『附属工程营』,只有一个位於城外的总部。” 他走到窗边,看著远处贸易区星星点点的灯火。 “我还需要一份清单。贸易区里所有產权归属於王室或市政厅,目前处於閒置或废弃状態的仓库。我需要它们的具体位置、面积、以及结构图。” 霍拉旭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范德的思维跳跃得太快,前一刻还在谈论贵族,下一刻就已经在规划公司的城市总部和人力资源扩张了。 这种效率让他感到一种压力。 “这些是军事机密和市政档案,调阅它们需要將军的手令。” “那就请你向將军申请手令。”范德的声音不容置疑,“你可以告诉他,这是为了更好地执行『城市防御修缮计划』。我们需要一个城內的物资中转站和技术人员调度中心。至於招募更多的人手,是为了能同时开展多个项目,儘快消除那些安全隱患。我想,他会同意的。” 霍拉旭看著范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会去办。” 霍拉旭离开后,范围微微眯起眼睛。 之后,他的思维开始沉入系统。 这一次,他选择了范大德,也就是联盟德鲁伊的帐號。 德鲁伊,可以变成鸟,俯瞰整座暴风城。 第十七章 黑名单 第二天中午,议会关於“石工兄弟会”事件的討论结果,就通过弗瑞斯伯爵传到了范德耳中。 这位伯爵是亲自跑来的,他那身紫色的丝绸礼服被汗水浸得有些贴身,脸上的肥肉因为激动和快步走而微微颤抖。他衝进哨所,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成了!范大师,成了!”他压低了声音,但兴奋之情溢於言表。 “说具体点,伯爵。”范德正在一张简陋的木桌上绘製图纸,头也没抬。 “议会上吵翻了天!”弗瑞斯抹了把汗,“法尔雷佛公爵那些老顽固,坚持要以叛国罪审判你们,要求军方立刻出兵踏平死亡矿井。他们说,今天能赦免石匠,明天是不是就能赦免迪龙农场的暴民?” 范德手中的炭笔停了一下。 法尔雷佛公爵,他记得这个名字,暴风城最古老的贵族家族之一,他们的產业几乎垄断了城內所有的石料供应。 他的工程行会,无疑是动了这位公爵的奶酪。 “然后呢?” “然后普瑞斯托女伯爵发言了。”弗瑞斯说到这个名字,脸上泛起一阵潮红,“她……她没有直接反驳,只是说,王国的安全高於一切。既然乔纳森將军认为,利用范克里夫先生的技术来巩固城防是最佳方案,那么议会应该支持军方的专业判断。她还说,將一支拥有八百名熟练工匠的队伍置於军方直接监管之下,远比逼他们成为真正的匪徒要明智。” 弗瑞斯模仿著卡特拉娜的语气,显得有些滑稽。“她把整件事的性质,从『赦免叛军』,扭转成了『支持军方加强城防的爱国举动』。这么一来,法尔雷佛他们再反对,就成了阻碍王国安全的罪人!高明!实在是太高明了!” 范德心里清楚,这套话术的核心,是把自己和军方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再由卡特拉娜这个第三方拋出,从而孤立了那些纯粹的利益受损者。 “结果。”范德问。 “结果就是,摄政王伯瓦尔大公爵採纳了女伯爵和乔纳森將军的意见。议会通过了决议,正式批准成立『第七军团附属工程营』!那七万三千金幣,也以『紧急防务修缮预付款』的名义,从我的……从城防税金里拨出来了!明天金库就会把钱送到军方的帐户!” 范德终於抬起头,他看著弗瑞斯,像在看一个完成了任务的下属。“很好,伯爵。现在是第二件事。” “您请吩咐!”弗瑞斯立刻躬身。 范德將一张画著草图的纸推了过去。“这是贸易区三號码头旁边的一个废弃仓库,產权属於市政厅。我要你用最低的价格把它买下来,用作工程营的城內办事处。” 弗瑞斯看了一眼那草图,又看了看范德。“这……这恐怕需要一些运作……” “那就去运作。告诉那些市政官,军方需要这个仓库来堆放紧急防务物资。价格如果谈不拢,就暗示他们,他们负责维护的那些街区,或许也存在某些『结构缺陷』。我相信,为了暴风城的整体安全,他们会愿意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范德的语气很平淡,但话里的內容却让弗瑞斯打了个冷颤。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却是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包装起来的。 弗瑞斯拿著图纸,千恩万谢地走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工匠合作,而是在和一头披著人皮的魔鬼做交易,既恐惧,又无比刺激。 傍晚时分,霍拉旭带著两份厚厚的卷宗回来。 他的表情很复杂。 “將军批准了。这是你要的工匠名册和仓库清单。”他將卷宗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范德没有先去看仓库清单,而是直接打开了那份工匠名册。名册很长,记录著数千人的信息。他快速翻阅著,他的目光不是在看名字,而是在寻找某种记號。 霍拉旭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在一旁开口道:“负责整理这份档案的,是军需处的一位老书记官。他特別交代了一件事。” 范德抬起头。 “他说,名单里,有二十七个名字后面,用红墨水画了一个小小的十字。那是旧石工行会被贵族解散前,用来標记『顽固分子』的符號。这些人,都是当时最好的工匠,但因为拒绝在工程中偷工减料,或者公开质疑贵族监工的指令,被行会除名,並被列入了所有承包商的黑名单。”霍拉旭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忿,“老书记官说,他们是暴风城真正的脊樑,但现在,大多都生活在矮人区的贫民窟里,靠打零工和救济过活。” 范德的手指停在了第一个带红十字的名字上。 格雷戈·铁石。 他笑了。 这哪是什么黑名单,这分明是一份可以直接录用的精英名单。 这些人有技术,有骨气,最重要的是,他们对旧的利益阶层怀有最原始的恨意。 他们是范德最需要的人。 “队长,”范德合上名册,对霍拉旭说,“明天一早,准备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我们去拜访几位老朋友。” …… 第二天清晨,薄雾尚未散尽。 范德和霍拉旭乘坐一辆没有徽记的货运马车,穿过喧闹的贸易区,驶入了矮人区。 这里的空气中瀰漫著煤灰和劣质麦酒的味道,街道也变得狭窄泥泞。 两旁的建筑犬牙交错,大多是用废弃的石料和木板搭建的,墙壁上满是黑色的污渍。 马车在一条小巷口停下。 霍拉旭看著眼前几乎无法下脚的地面,皱起了眉。 “你要找的人就住在这里?” “格雷戈·铁石,最好的石匠之一。”范德跳下马车,对环境的不適没有表现在脸上。 他连结著【范影】的感知,周围的嘈杂和气味被过滤,只剩下建筑结构和力学分析。 他发现,这些看似破败的棚屋,其关键的承重结构却异常稳固,接口处的石块打磨得严丝合缝。 这是穷困中的专业尊严。 他们在一间低矮的石屋前停下。 门是关著的,但能听到里面传来有节奏的凿击声。 范德没有敲门,只是静静地听著。 “他在雕刻,用的不是工程锤,是精雕凿。每一击的力度和间隔都完全一样。”范德轻声说,“他没有荒废自己的手艺。” 第十八章 这是天才的设计! 霍拉旭有些惊讶地看著范德,不明白他是怎么听出来的。 范德上前,敲了敲门。 凿击声停了。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拉开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和警惕的脸露了出来。 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矮人老人,头髮灰白,鬍子拉碴,但一双眼睛却像鹰一样锐利。 他看到霍拉旭身上的军官制服,眼中的警惕立刻变成了厌恶和不屑。 “军爷有什么事?这里没有逃兵,也没有欠税的。”格雷戈的声音沙哑,带著一股生人勿进的疏离。 “格雷戈大师,”范德上前一步,挡在霍拉旭身前,“我叫艾德温·范克里夫。我不是来徵税的,是来请教一个技术问题的。” 格雷戈的目光转向范德,审视著他。“范克里夫?那个带人占了死亡矿井的工头?”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好奇。 “是我。”范德没有否认。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在老人面前缓缓展开。 那上面不是什么招募令,而是一张极其复杂的拱顶结构设计图。 “这是一个新的拱顶设计方案,用在运河管道的修復工程上。”范德指著图纸上的关键节点,“它採用了一种叫『鱼骨式交叉肋』的结构,理论上可以用更少的材料,达到比传统圆拱高三倍的承重力。但军方的工程师认为,这个设计对楔石的切割精度要求太高,而且应力分布过於复杂,一旦单个构件出现问题,就会导致连锁性崩塌。他们说,这是纸上谈兵。” 范德没有说“请你加入我们”,也没有提金钱和地位。 他只是把一个技术难题,一个对任何顶级工匠都充满诱惑的挑战,摆在了格雷戈面前。 “我想听听您的意见,大师。这个设计,真的无法实现吗?” 格雷戈的目光,从范德脸上移开,死死地钉在了那张图纸上。 他一开始的戒备和不屑,迅速被一种专业性的专注所取代。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粗布裤子上摩擦著,仿佛在模擬切割石块的轨跡。 “胡说八道!”他忽然开口,骂的却是那些军方工程师,“谁说应力复杂就等於不稳定?这……这个设计……它把压力从拱顶均匀地传导到了两侧的支撑柱上,每一根肋条都在分担。天才!这是天才的设计!” 他一把將范德拉进屋里,把图纸铺在唯一一张还算平整的桌上。 屋里很简陋,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剩下的空间全被各种尺寸的石料和工具占据。 “不过,这里,”格雷戈的手指点在图纸的一个交匯处,“这个楔石的角度不对。它承受的剪切力最大,应该再內收三分。还有这里,肋条和墙体的连接方式,用卯榫结构更好,可以留出热胀冷缩的余量……” 他完全沉浸了进去,拉著范德,滔滔不绝地討论著图纸的每一个细节。 一旁的霍拉旭,像个局外人一样,看著这个刚才还充满敌意的老人,此刻却和一个“叛军首领”像多年老友般探討著技术。 他忽然有些明白,范德的力量,並不仅仅在於他的口才和心计。 一个小时后,格雷戈抬起通红的眼睛,看著范德。“这图纸,是谁画的?” “我画的。”范德平静地回答。 格雷戈沉默了。他看著范德,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同行之间,对更高技术的敬畏和认可。 “你要我做什么?”他问,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充满了力量。 “我要你做我们工程营的首席石匠。我要你把这份图纸,变成现实。我还要你,帮我把那份黑名单上所有和你一样的人,都找来。”范德说。 “工钱怎么算?”格雷戈问得很实际。 “所有人的薪水,比之前贵族给的最高標准,再高三成。另外,所有核心项目,都有利润分红。”范德答道,“但最重要的是,在这里,没有外行的贵族指手画脚。唯一的標准,就是工程质量。图纸怎么画,石头就怎么切。” “好!”格雷戈重重地点头,“我干了!什么时候开工?” “现在。”范德说,“收拾你的工具,马车在外面等著。” 离开矮人区时,格雷戈坐在范德和霍拉旭的对面,怀里抱著他那套磨得发亮的凿子,像抱著自己的孩子。 他的脸上,重新焕发了神采。 回到他们在贸易区新弄到的仓库时,弗瑞斯伯爵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身后跟著几个卫兵,抬著几个沉重的木箱。 “范大师!钱到了!”弗瑞斯满面红光地迎上来。 箱子被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金幣,在仓库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光。 范德只是扫了一眼,便对格雷戈说:“大师,这个仓库要改造一下。我需要一间办公室,一个绘图室,一个材料库和一个能容纳五十人的简易宿舍。这是图纸,你负责施工。”他递过去几张新的图纸,上面是仓库的改造方案,採用了模块化的设计,清晰地划分了各个功能区。 尤其是宿舍,为了追求工期,只是简单的隔断加床。 格雷戈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眼睛就亮了。 “好!三天时间,保证弄好!”他说完,便带著自己的工具,开始在仓库里测量起来。 范德这才转向弗瑞斯。 他没有去数那些金幣,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帐本。“伯爵,这是我擬定的『附属工程营』初步財务制度。我们需要建立一个帐户,採用复式记帐法进行管理。” “复式……记帐法?”弗瑞斯一脸茫然。 范德没有解释,有的时候蠢人知道的东西太多没有意义。 他只是翻开帐本。 “这七万三千金幣,是我们的启动资金。其中,两万金幣作为矿井里八百工匠的欠款薪酬,一万金幣用於死伤工匠的抚恤金髮放,先要安抚人心。之后的一万三千金幣作为新的人员薪酬储备,两万金幣,將作为材料採购预付款。我需要你,动用你的关係,以公司的名义,和铁炉堡的铜须部族,以及艾尔文森林的木材商人,签订长期的供货合同。我们要用现在的价格,提前锁定未来半年的原材料,避免我们自己的工程项目推高市场价。” 弗瑞斯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一笔钱还能这么用。 他过去只懂得把钱放进自己的口袋,而范德,却在用这笔钱,构建一个庞大的商业体系。 “剩下的一万金幣,”范德合上帐本,“作为公司的『运营与公共关係』储备金,由你来支配。你知道该怎么用。” 弗瑞斯立刻心领神会,脸上笑开了。 这笔钱,就是给他的活动经费,也是他捞油水的地方。 范德给了他实实在在的好处,把他彻底绑上了自己的战车——他之前冒著那么大的危险偷工减料,最后也不过只剋扣出来了九千金幣的利润而已。 就在这时,一名军方的信使匆匆跑了进来。 “范克里夫先生,这是从死亡矿井送来的信。” 第十九章 改良型加泰隆尼亚式块炼炉 范德接过信,指尖捻了捻羊皮纸的边缘。 纸张粗糙,是矿井里用来记录矿石產量的劣质品。 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先看向那名信使。“喝口水,”他对信使说,“从月溪镇一路跑过来,辛苦了。” 信使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但还是在霍拉旭的示意下,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范德这才不紧不慢地撕开火漆。 信是斯尼德写的,字跡一如既往地工整,带著会计特有的严谨。 信的內容不长,分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匯报。三万金幣的薪酬和抚恤金的消息已经传达,粮食也已经送到,矿井內人心安定,欢呼声响了一整夜。兄弟们士气高涨,都等著开工。格拉布托克已经按照范德的命令,开始组织人手加固矿井入口,並挑选青壮年进行队列和武器训练。 第二部分是梵妮莎。信里说,小姐很乖,没有哭闹,只是每天都会坐在矿井口,朝著暴风城的方向看很久。后来有两名骑士团成员受命,一起送小姐前往闪金镇,让范克里夫放心。斯尼德在信里附了一句:“她让您放心,说她会听话,等您谈完『大生意』再去找她。” 范德看到这里,眼神柔和了许多。他能想像出梵妮莎小小的身影孤单地坐在洞口的画面。 第三部分,也是最核心的部分,是问题。 “……会长,我们遇到了一个技术瓶颈。”斯尼德在信中写道,“按照您的指示,我们开始对已探明的铁矿脉进行试开採。矿石的品位很高,但我们缺乏有效的冶炼设备。矿井里原有的几个旧熔炉,结构简陋,燃料利用率极低,而且最高温度只能勉强熔化铜,对铁矿石无能为力。我们尝试修復和改造,但效果甚微。產出的生铁杂质太多,脆而易断,连打造一把合格的矿镐都做不到。兄弟们称之为『铁渣』。如果我们无法將矿石转化为可用的金属,那矿井的价值就无法体现。仓库里已经堆积了近百吨的优质铁矿石,却只能看著。” 范德放下信纸,问题很明確:有米,没锅。 这是典型的工业化初期的瓶颈。 空有资源,但缺乏將其转化为工业產品的核心技术——高温冶炼。 “怎么了?”霍拉旭注意到范德的表情变化。 “小问题。”范德將信纸递给他,“冶炼技术跟不上。” 霍拉旭看完信,眉头紧锁:“这可不是小问题。暴风城所有的军用级熔炉,都由矮人工程师设计和监造,图纸是机密。民间的铁匠铺,用的都是小型鼓风炉,效率低下,而且成本高昂。你们想在矿井里建立一套冶炼体系,几乎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范德的语气很平静,“只是缺少一张合適的图纸。” 他转向弗瑞斯伯爵,这位贵族正眼巴巴地看著那几箱金幣,盘算著自己那一万金幣的“活动经费”该如何销。 “伯爵,我需要一些特殊的材料。” “您说,范大师!只要暴风城里有,我都能给您弄来!”弗瑞斯拍著胸脯保证。 范德拿起桌上的炭笔,在一张新的羊皮纸上迅速勾画。 他的意识连结著【范影】的工程学知识,无数种熔炉的设计图在他脑中流淌。 他没有选择那些需要电力或者复杂机械的先进设计,而是筛选出一种最適合当前技术水平,却又远超这个时代认知的方案。 “我需要耐火土,大量的耐火土。不是普通的黏土,是那种富含高岭石,能承受至少一千五百度高温的土。我知道,赤脊山脉的东麓有这种土矿,以前是供给皇家法师塔建造炼金实验室用的。” 他一边说,一边画。一座结构紧凑、设计巧妙的熔炉跃然纸上。它有两个风口,一个在下,一个在中。炉身不是传统的圆柱形,而是上宽下窄的方锥形。 “我还需要石英砂,纯度越高越好。另外,还需要大量的木炭,不要煤,煤里的硫会影响铁的品质。” “这……这是什么?”弗瑞斯看著图纸,满眼不解。 站在一旁的格雷戈·铁石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的目光瞬间被图纸吸引,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鯊鱼。 “双风口……炉身倾斜……这是为了让热气在炉內形成对流循环?”格雷戈喃喃自语,他的手在图纸上虚划著名,“天哪,你看这个出渣口的设计,它利用了炉壁的温差,让铁水和矿渣自动分层!设计这个的人,他不是工匠,他是个玩弄火焰和金属的巫师!” “这叫『改良型加泰隆尼亚式块炼炉』。”范德淡淡地解释道,“不需要预热,可以直接添加矿石和木炭。燃料消耗是传统熔炉的三分之一,但產出的熟铁块品质,足以直接用来锻造武器和精密工具。一天一夜,一座炉子能处理五吨矿石。” 一天五吨。 这个数字让霍拉旭和弗瑞斯都倒吸一口气。 据霍拉旭所知,第七军团在赤脊山最大的那个军用熔炉,一天一夜的產量也不过两吨,而且还需要三倍的人手和燃料。 “范大师……”弗瑞斯的声音都在颤抖,“您是说,用……用泥土和沙子,就能造出比军方还厉害的熔炉?” “是耐火土和石英砂,”范德纠正他,“再加上正確的设计。伯爵,这些材料的採购,就交给你了。我要在五天內,看到第一批材料运到死亡矿井。” 弗瑞斯看著范德,眼神里已经不只是敬畏,而是恐惧。 他意识到,自己合作的这个男人,掌握著一种足以顛覆整个王国工业基础的力量。 这种力量,比金钱和权力更可怕。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他立刻应承下来,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弗瑞斯走后,格雷戈·铁石还趴在图纸上,像是在欣赏一件绝世艺术品。 “范克里夫先生,”他抬起头,眼睛里闪著光,“这个炉子,让我来造。不,让我带著我那些老伙计一起造。只有我们,才能砌出图纸上要求的这个炉壁弧度。也只有我们,才知道如何调配耐火泥,才能让接口处不漏一丝火星。”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大师。”范德將图纸捲起,郑重地交到他手上,“我给你最高的权限,仓库里的材料和人手,你隨便调动。我要在死亡矿井里,建起十座这样的熔炉。” 第二十章 法尔雷佛公爵 十座。 那就是一天五十吨的熟铁產量。 格雷戈的手有些发抖,他接过的不是一张图纸,而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 “你正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范克里夫。”一直沉默的霍拉旭终於开口。 “我只是在解决锅和米的问题,队长。” “不,”霍拉旭摇了摇头,他凝视著范德,“你在锻造一柄剑。一柄足以威胁到整个王国现有秩序的剑。铁,是战爭的命脉。当你的铁產量超过军方,当你的成本远低於那些靠著军火订单为生的贵族时,你就不再是一个包工头了。” “那我是什么?”范德反问。 “你是他们的敌人。”霍拉旭一字一句地说,“一个会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摧毁的敌人。” 范德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走到仓库门口,看著外面车水马龙的贸易区。 “队长,你觉得,是成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好,还是成为握著剑的屠夫好?” 霍拉旭没有回答。 “至於威胁……”范德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法师塔和皇家城堡,“我不造剑,他们就会放过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手里的剑,磨得更锋利一点呢?”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卫兵匆匆跑了进来。 “报告队长!闪金镇传来消息,范克里夫先生的女儿,已经安全抵达了狮王之傲旅店。隨行的还有兄弟会的两名核心成员,他们请求下一步指示。” 梵妮莎来了。 范德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脸上那种商人和阴谋家的淡漠瞬间褪去,只剩下了一个父亲的急切。 “备车!”他对霍拉旭说,“现在,马上!” …… 狮王之傲旅店,艾尔文森林最热闹的歇脚地。 此刻,旅店二楼的一间客房里,气氛却有些紧张。 梵妮莎坐在床边,两条小腿晃荡著,手里紧紧攥著那个范德为她製作的机械蜻蜓。 她睁著漂亮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著房间里的一切。 对面的椅子上,坐著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是斯尼德派来护送的兄弟会成员。 他们手按在腰间的锤子上,警惕地盯著房门,像两尊门神。 至於两名骑士团成员,送她到达之后便回去復命了。 门被推开了。 范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爸爸!” 梵妮莎清脆的叫声打破了房间的沉寂。 她从床上一跃而下,像只小鸟一样扑进了范德的怀里。 范德一把將女儿抱起,紧紧地搂在怀里。 那柔软小巧的身体,带著熟悉的奶香味,让他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瞬间放鬆下来。 他感觉自己抱住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整个世界。 “想爸爸了没有?”他用下巴的胡茬轻轻蹭了蹭女儿的脸蛋。 “想了。”梵妮莎搂著他的脖子,小声说,“斯尼德叔叔说,爸爸在暴风城谈一笔很大的生意。谈成了吗?” “谈成了。”范德笑著说,“以后,我们再也不用住那个又黑又潮湿的山洞了。爸爸给你在暴风城买一座大房子,有园,有鞦韆,还有吃不完的果。” 他对那两名护送的兄弟会成员点了点头:“辛苦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帐记在军方头上。” 两人领命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父女两人。范德抱著梵妮莎坐到窗边,让她能看到外面繁华的街道。 “喜欢这里吗?” “嗯,”梵妮莎看著窗外来来往往的马车和行人,眼睛里闪著光,“比矿井里好玩。但是……爸爸,我们以后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吗?矿井里的大家怎么办?” 范德心中一暖。他的女儿,即使身处繁华,也没有忘记那些一同受苦的同伴。 “他们也会过上好日子的。”范德抚摸著女儿的头髮,“爸爸正在建一个很大的『公司』,大家都是公司的员工。以后,我们一起建造更漂亮的房子,修更宽的马路,让所有人都吃饱穿暖。” 他正说著,房门被敲响了。 霍拉旭走了进来,他身后跟著一个旅店侍者,手里端著一个托盘。 “给孩子准备了些吃的。”霍拉旭指了指托盘上的牛奶、麵包和水果。 他的表情依旧严肃,但眼神比平时柔和了一些。 梵妮莎看了看范德,得到允许后,才拿起一块涂了蜂蜜的麵包,小口地吃了起来。 “谢谢你,队长。”范德对霍拉旭说。 “职责所在。”霍拉旭顿了顿,还是开口道,“弗瑞斯伯爵那边传来消息,他遇到了点麻烦。” 范德的眉头挑了一下。 “耐火土的土矿,被法尔雷佛公爵的人控制了。”霍拉旭的声音很低,“弗瑞斯派去的人,连矿山都进不去。法尔雷佛家族声称,那种特殊的黏土是他们家族的私有財產,任何开採和购买,都需要得到公爵本人的许可。弗瑞斯去见了公爵,结果被赶了出来。公爵放话,一个铜板的土都不会卖给我们。” 这是预料之中的反击。 法尔雷佛公爵,那个在议会上主张踏平死亡矿井的老顽固,暴风城石料垄断者。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著一个新兴的工程行会崛起,来砸烂他的饭碗。 控制关键原材料,是商战中最常见,也最有效的打击手段。 没有耐火土,范德的改良熔炉就只是废纸一张。 没有高质量的熟铁,他的工程营就无法开工。 这是一记精准的釜底抽薪。 “他还真是小瞧我了。”范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焦虑,他甚至还有心情帮女儿擦掉嘴角的麵包屑,“他以为控制了土矿,就贏了?” “这是个大.麻烦,范克里夫。”霍拉旭提醒他,“法尔雷佛家族在赤脊山的势力根深蒂固,就算军方出面,也很难强行干预这种所谓的『商业纠纷』。”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强行干预了?”范德看著霍拉旭,反问道,“队长,战爭有很多种形式。用剑和盾在战场上拼杀是一种,用金幣和契约在市场上绞杀,是另一种。” 他抱起女儿,站起身:“我们回仓库。” 回到贸易区的仓库,格雷戈大师正带著十几个刚招募来的老工匠,热火朝天地进行著內部改造。见到范德回来,他立刻兴奋地迎了上来。 “老板,人手都联繫上了!那份名单上的二十七个人,来了二十个!剩下的几个,有的已经老得拿不动锤子了,有的不在暴风城。这二十个,可都是当年最好的师傅!” “很好。”范德点了点头,“薪水按我们说好的发。另外,在矮人区给他们租几间好点的房子,安家费从公司帐上出。” 格雷戈听得眼圈都有些发红。他们这些被排挤的工匠,多少年没受过如此的尊重和待遇了。 “不过老板,我们遇到一个问题。”格雷戈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弗瑞斯伯爵派人来说,耐火土被法尔雷佛那个老东西卡住了。没有土,我们的炉子……” 第二十一章 一本人脉关係的帐本 范德看著格雷戈·铁石因为缺少关键材料而紧锁的眉头,又看了看那些刚刚燃起希望之火的老工匠们,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焦虑。 他將手里的图纸捲起,轻轻敲了敲桌面。 “没有耐火土,炉子就建不起来。但我们的仓库,不能只是个空壳子。”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格雷戈大师,你的兄弟,瓦格雷·铁石,他是个铁匠?” 格雷戈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是。一个酒鬼,但暴风城里没人比他更懂锻造。” “很好。”范德摊开一张新的羊皮纸,炭笔在上面飞快地移动,一个由齿轮、连杆和重锤组成的复杂机械草图呈现出来,“我们等材料的时候,不能閒著。我要你和你的兄弟,先造出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格雷戈凑过去,眼睛里满是困惑。 “一个蒸汽锤的雏形。利用热能驱动,它的每一次捶打,力量都超过一百个铁匠的总和。”范德解释道,“有了它,我们才能加工『改良型加泰隆尼亚式块炼炉』產出的百斤级熟铁块。否则,就算炉子建好了,我们也只有一堆搬不动的铁疙瘩。” 他没有说这东西能用来锻造武器,只说是加工工具。 但仅凭这个描述,就让格雷戈和旁边的几个老工匠呼吸急促起来。 他们是专业的,他们明白这个机器意味著什么。 “先造一个一比一百的模型。图纸我稍后会细化。人手和材料你隨便用,钱不够就找弗瑞斯伯爵。”范德安排完工作,將老工匠们的注意力从“缺土”的困境,转移到了“新技术”的挑战上。 团队的士气,需要靠不断的胜利和明確的目標来维持。 他转向霍拉旭:“队长,我出去一趟。” “去哪?”霍拉旭的视线从那张充满未来感的图纸上移开,“去见法尔雷佛公爵?” “不,”范德摇头,“在拜访主人之前,总要先弄清楚他家里有几条狗,哪条最凶,哪条可以收买。我去拿一张地图。” 他说完,便独自一人离开了仓库。 夜色下的贵族区,比白日里更显静謐。 范德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步行穿过了教堂广场。 他手指上那枚来自卡特拉娜的戒指,散发著肉眼不可见的微光。 所过之处,巡逻的卫兵只是瞥他一眼,便会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仿佛他只是一道无害的影子。 这枚戒指,不仅仅是信物和监视器,更是一个高效的“通行证”。 他再次来到那座被黑色火山岩环绕的府邸前。 这一次,大门无声地向內敞开,仿佛一直在等他。 还是那个侍从,姿態比上一次更加恭敬,將他引入府內。 但目的地不再是会客厅,而是一间宽敞得不像话的书房。 书房的墙壁由深色的红木构成,从地板到天板,都嵌满了书架。 空气中瀰漫著旧羊皮纸和皮革装帧的混合气味。 与寻常贵族的书房不同,这里没有炫耀性的骑士小说或情爱诗集。 范德的目光扫过书脊,看到的都是《卡多雷帝国的兴衰》、《流沙之战考据》、《龙族谱系概论》这类冷僻而古老的典籍。 在书房的正中,摆著一张巨大的黑曜石桌子,桌面上並非文房四宝,而是一副用多种宝石雕刻而成的沙盘。 沙盘上是整个东部王国的缩微地貌,从提瑞斯法林地到悲伤沼泽,山川河流,城邦要塞,无一不备。 卡特拉娜就站在这沙盘旁,手里拿著一枚代表“暴风城”的蓝宝石棋子,轻轻摩挲著。 “法尔雷佛公爵给你设置了第一个障碍。”她没有回头,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感觉如何,我的『建设之王』?” “感觉像一盘精心设计好的棋局。”范德走到沙盘的另一侧,“我刚走了一步,棋盘的另一端就立刻有了应对。这说明,我的对手一直在盯著我。” “他当然在盯著你。”卡特拉娜將蓝宝石放回原位,“你的『工程营』每多砌一块砖,都是在拆他家族的墙角。他要是不做点什么,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家族,会以为他老得连牙都掉光了。” “所以,我需要一份名单。”范德直接切入主题,“一份您承诺过的,关於棋盘上所有棋子的名单。” 卡特拉娜转过身,脸上带著玩味的笑容。 她从黑曜石桌下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用黑色龙皮包裹的捲轴,推了过来。 “这不是名单,范克里夫先生。”她说,“这是一本帐本。一本记录了暴风城近百年来所有贵族家族的收益、亏损、恩惠与仇怨的帐本。” 范德伸手接过,入手沉重。 他解开皮绳,缓缓展开。 捲轴並非羊皮纸,而是一种极薄的金属片,上面用魔法蚀刻著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第一眼就找到了法尔雷佛家族的条目。 【法尔雷佛家族,公爵爵位,传承七代。】 【核心產业:艾尔文森林东部石料场,赤脊山三號、七號矿脉(与军方共享开採权),暴风城运河驳运队40%股权。】 【政治派系:传统守旧派领袖,国王忠诚者(表面),与军方关係紧张(因矿脉分配问题),与光明大教堂关係密切(歷代均有大额捐赠)。】 【盟友:温德索尔家族(姻亲),格雷森家族,派克男爵……】 【敌人:普瑞斯托家族,马丁·弗瑞斯伯爵(因偷工减料事件结怨),韦瑟利男爵(因运河驳运业务常年衝突)。】 信息详尽到令人髮指。但范德的目光,停留在了最后一行用不同顏色標註的“弱点”上。 【弱点分析:1.產业结构单一,高度依赖基建项目,抗风险能力差。2.家族继承人长子平庸,次子沉迷链金术,唯一有能力的侄子雷姆斯·法尔雷佛因出身旁系,备受打压。3.其控制的赤脊山耐火土矿,法律文书上存在瑕疵。百年前的《皇家土地租借法案》规定,该地块仅授予其家族“石料开採权”,对泥土等附带產物的所有权界定模糊。此条款,可供利用。】 范德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他抬头看向卡特拉娜,发现对方正饶有兴致地观察著他的表情。 她给他的,远不止是情报。 她给了他一把刀,还明確地指出了敌人身上最柔软的要害。 第二十二章 另起炉灶! “看来你找到你想要的了。”卡特拉娜的声音带著一丝笑意。 “您给我的,比我想要的更多。”范德將捲轴重新捲起,“您似乎很希望我能贏下这场爭斗。” “我不是希望你贏,范克里夫先生。”卡特拉娜纠正道,“我是投资了你。任何一个合格的投资人,都希望自己的资產能够增值,不是吗?法尔雷佛是一堵老旧的墙,风吹一下就掉渣。而你,是我用来推倒这堵墙的攻城锤。我当然希望我的锤子足够坚硬。” 她绕过桌子,走到范德面前。 “去吧,用你自己的方式,去拿到你想要的耐火土。让我看看,我的投资,是否物有所值。” 范德握紧了手里的“帐本”,这东西烫手,却又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他向卡特拉娜微微欠身,没有多说一句废话,转身离开了书房。 当他再次走入贵族区的街道时,他的思维已经沉入了那份金属捲轴提供的信息海洋里。 法尔雷佛的弱点,卡特拉娜已经指出来了。 法律漏洞,商业对手,內部矛盾。 任何一个点,都足以让他大做文章。 直接用法律漏洞去和公爵打官司?不行。贵族议会和地方法院的法官,大概率是法尔雷佛的朋友。这条路太慢,变数也太多。 联合他的对手韦瑟利男爵? 可以。但韦瑟利是个小角色,让他去对抗法尔雷佛,无异於以卵击石。 而且范德不想在自己的公司刚起步时,就引入另一个贵族股东。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有趣的一个选项。 雷姆斯·法尔雷佛。 那个有能力,却备受打压的侄子。 一个有野心,却被压制的人,通常最渴望的是什么? 是一个机会。 一个能证明自己,能让他取代表叔那个平庸儿子的机会。 范德的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没有直接回仓库,而是转向了另一条路。 根据“帐本”上的记载,雷姆斯·法尔雷佛並没有住在公爵的府邸,而是在贸易区拥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经营著家族里一些不太受重视的边缘生意。 范德站在那栋不起眼的办公楼下,抬头看了看二楼亮著灯的窗户。 他没有立刻上去。他转身走进街角的一家小酒馆,要了一杯麦酒,坐在了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他在等。等一个最合適的时机。 一个小时后,酒馆的门被推开,一个穿著考究,但神色略带疲惫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请记住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超给力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径直走向吧檯,要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他的相貌与法尔雷佛公爵有几分相似,但眼神里没有那种老派贵族的傲慢,而是充满了精明和一丝无法掩饰的鬱郁不得志。 雷姆斯·法尔雷佛。 他没有在吧檯停留,喝完酒便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范德端著自己的酒杯,不经意地与他“撞”了一下。 酒液洒在了雷姆斯昂贵的丝绸马甲上。 “抱歉。”范德立刻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歉意。 雷姆斯皱了皱眉,正要发作,却看清了范德的脸。 “艾德温·范克里夫?”他认出了这个最近在暴风城搅动风云的男人。 “雷姆斯·法尔雷佛先生。”范德也叫出了他的名字,仿佛两人是旧识,“看来我们都需要换件衣服。也许,我们可以边喝一杯,边谈谈关於『泥土』的生意?” 雷姆斯·法尔雷佛的瞳孔微微一缩。 “泥土”这个词,从范克里夫的嘴里说出来,意味截然不同。他立刻明白,这次“意外”的碰撞,是对方精心策划的。 他没有当场发作,而是用手帕擦了擦马甲上的酒渍,对范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则率先走出了酒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街对面那栋办公楼。 雷姆斯的办公室不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条。书架上摆满了商业律法和各地物產报告,与他叔叔那间充满古董和歷史书的书房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关上门,没有客套,直接问道:“范克里夫先生,你特意来找我,想必不是为了討论天气。” “当然不。”范德將那本龙皮捲轴放在桌上,但没有解开,“我是来提供一个机会。一个让你,也让我,都能赚到钱的机会。” “哦?”雷姆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没有给范德倒,“我叔叔似乎已经明確表示,法尔雷佛家族不会卖给你一捧土。我虽然是家族的一员,但还没到能违背公爵命令的地步。” 他把话说得很死,滴水不漏。 “我没说要从法尔雷佛家族手里买。”范德的回答,让雷姆斯端著水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研究过《皇家土地租借法案》。”范德平静地陈述著事实,“百年前,王室授予你们家族的,是赤脊山部分土地的『石料开採权』。法案里,对『泥土』这种附带產物的归属权,写得非常模糊。如果我向摄政王提交一份申请,要求开採无主土地上的『特殊黏土』,用於加固暴风城防御工事……你觉得,议会是会支持一位一心为公的『军方工程师』,还是会支持一位试图垄断市场、阻碍国防建设的公爵?” 雷姆斯的脸色变了。 他知道那个法律漏洞,但他叔叔和家族里的老人们一直认为,没人敢拿这个来挑战一个公爵的权威。 可眼前的范克里夫,显然就是那个“疯子”。 “打官司需要时间,范克里夫先生。”雷姆斯迅速冷静下来,“在你拿到判决之前,你的工程营可能已经饿死了。” “所以我没打算打官司。”范德笑了,“我只是想和你,雷姆斯先生,成立一家新的公司。” 他终於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一家新的矿业公司。”范德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公司的法人,是你。我以技术和军方订单入股。你去向市政厅申请一张新的採矿许可,目標不是法尔雷佛家的矿山,而是旁边那片同样拥有耐火土矿脉的荒地。那片地,目前在王室名下,属於未开发的公共资源。” 雷姆斯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这是釜底抽薪。 不,这是在他叔叔的眼皮子底下,另起炉灶! 第二十三章 「干了!」 “你觉得我叔叔会眼睁睁看著这一切发生?” “他当然不会。”范德说,“所以,这家新公司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谈判的筹码。一个让你能够坐到你叔叔面前,和他平等对话的筹码。” 范德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公爵大人年纪大了,他的精力应该放在享受生活和参加宫廷舞会上,而不是为了一点泥土的生意操心。法尔雷佛家族需要一个新的,更懂得『现代商业』的领导者。一个能带领家族,在新的时代里继续赚取利润的人。你觉得呢,雷姆斯先生?”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雷姆斯的心上。 范德在做的,是把他覬覦已久却不敢伸手的东西,直接塞进了他的手里。 “我凭什么相信你?”雷姆斯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不需要相信我,你只需要相信利益。”范德站起身,“你帮我拿到耐火土,我帮你拿到你想要的地位。事成之后,新公司的三成股份,是你的。你什么都不用做,每年等著分红就行。或者,你可以拿著这份筹码,去换取你在家族中应得的一切。这是你的选择。” 他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如果我没有得到你的答覆,那份关於『土地归属权』的申请,就会出现在摄政王伯瓦尔的桌上。” 门被关上,办公室里只剩下雷姆斯一个人。 他看著桌上那杯已经凉掉的水,又看了看窗外贵族区的灯火。 他知道,他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將走向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范德没有回仓库,而是直接去了矮人区。 他需要找到那个酒鬼铁匠,瓦格雷·铁石。 蒸汽锤的模型,需要一个真正的大师来锻造关键部件。 他在一家烟雾繚绕、充满劣质酒精和汗臭味的地下酒馆里,找到了瓦格雷。 那是个比他哥哥格雷戈更典型的矮人,赤裸著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和浓密的胸毛,鬍子编成了几条小辫,上面还掛著麦酒的泡沫。 他正和另一个矮人掰手腕,周围的酒客大声地叫好下注。 范德没有上前打扰。 他只是让酒保给瓦格雷的桌子送去了十杯最贵的黑铁啤酒。 瓦格雷轻鬆地贏了比赛,看到桌上多出来的啤酒,他疑惑地看向酒保。 酒保指了指角落里的范德。 瓦格雷端起一杯酒,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人类,你请我喝酒?有什么事?”他的声音像砂轮在打磨金属。 范德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画著复杂齿轮和活塞结构的设计图,推到瓦格雷面前。 瓦格雷低头看了一眼,起初是不屑,但很快,他脸上的醉意就消失了。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图纸上比划起来。 “这个……这个活塞的密封,用双层铜环?不,不对,铜太软,高温下会变形……用黑铁合金,加入百分之三的秘银粉末,可以增加韧性……”他完全沉浸了进去,嘴里喃喃自语。 周围的喧囂仿佛都与他无关。 过了足足十分钟,他才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著范德:“这东西,是谁设计的?” “我。” “你要造这个?” “对。” “你要我帮你造?” “对。” 瓦格雷没有问工钱,也没有问待遇。他拿起桌上的一杯黑铁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子重重地顿在桌上。 “干了!” …… 第二天。 范德来到仓库时,一股乾燥的热风迎面扑来。 临时搭建的锻炉烧得正旺,风箱有节奏地起伏,將红亮的火星卷上高高的棚顶。 赤著上身的瓦格雷·铁石正用长柄铁钳夹著一块烧红的金属,他那身酒馆里的醉態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严苛的专注。 他的哥哥格雷戈站在一旁,手里拿著范德画的蒸汽锤草图,不时地对著锻打的部件指点一两句。 二十名刚刚摆脱贫困的老工匠围成一圈,没人说话,空气里只有铁锤敲击、金属嘶鸣和风箱的呼吸声。 他们看的不是热闹,而是在学习一种全新的锻造理念。 每一个齿轮的加工,每一个连杆的角度,都顛覆了他们过往几十年的经验。 “老板,”格雷戈看到范德,快步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打扰到自己的兄弟,“瓦格雷说,图纸上的设计没有问题,但要造出那个能承受高压蒸汽的活塞筒,需要一种特殊的铸铁工艺,得在铁水里加入定量的石墨和硅。他正在尝试配置比例。” “让他试。”范德的目光落在瓦格雷身上,“告诉他,所有材料损耗,都记在公司帐上。我不要节省,只要结果。” 格雷戈重重点头,转身回去。 对一个工匠而言,没有比“不计成本,只要最好”这句话更动听的了。 霍拉旭跟在范德身后,看著这热火朝天的场面,心中的疑虑並未减少。 “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耐火土的事情。” “担心解决不了问题,队长。”范德走到一张空桌边,那里摆放著给梵妮莎准备的牛奶和点心,“法尔雷佛公爵打出了一张牌,现在轮到我了。棋局才刚刚开始。” 他坐下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始检查仓库的改造进度。 格雷戈的施工队效率很高,办公区、绘图室和宿舍的隔墙已经用木料和石砖砌好,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仿佛耐火土的危机从未发生。 但范德的思维,早已沉入系统界面。 他没有选择德鲁伊或者法师,而是將意识连结到了侏儒潜行者——【范影】的身上。 瞬间,仓库里的嘈杂和热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暴风城贸易区另一条街道的阴影。 范影的身形在墙角的黑暗中凝聚,像一滴融入水中的墨。 他的目標,是街对面那栋属於雷姆斯·法尔雷佛的办公楼。 范德需要更多的情报。 卡特拉娜的“帐本”是战略地图,但具体的战术执行,需要更精准的实时信息。 他需要知道雷姆斯在被自己“拜访”后的所有反应,他见了谁,说了什么,財务状况是否真如自己猜测的那般紧张。 第二十四章 法尔雷佛公爵的招数 范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办公楼,整栋建筑的结构、人员分布、守卫的巡逻路线在他脑中形成一幅三维图像。 他像个幽灵,绕过打瞌睡的门房,沿著楼梯背后的阴影向上。 雷姆斯的办公室里还亮著灯。 范影没有靠近,而是贴在走廊尽头的黑暗里,连结的听觉被放大。 他能清晰地听到雷姆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声音,以及纸张被反覆翻动的哗哗声。 一个小时后,一个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来者没有通报,直接敲响了雷姆斯的房门。 “进来。”雷姆斯的声音带著疲惫。 来的是一个地精,穿著一身不合体的紫色马甲,脸上掛著职业化的諂笑。 “雷姆斯大人,”地精的声音尖锐,“这个月的利息,您看……热砂財团的规矩,您是知道的,我们从不宽限。” “我知道!”雷姆斯的声音里透著压抑的怒火,“再给我十天时间。” “十天?大人,您上个月也是这么说的。”地精的笑容不变,但话里的威胁意味很足,“您抵押的那批艾尔文森林的木材,最近价格可不太好。如果再跌下去,我们可就要您再补充抵押物了。” “滚出去!”雷姆斯低吼道。 “好的,好的。十天后,我再来拜访您。”地精鞠了一躬,退出了房间。 阴影中,范德的思维退出了【范影】。 热砂財团,高利贷,即將需要补充的抵押物。 雷姆斯的处境,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这条被家族排挤的幼狼,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范德拿起桌上的一块麵包,慢慢咀嚼著。 他给了雷姆斯三天时间,但现在看来,根本用不了那么久。 第二天下午,范德没有等来雷姆斯,而是等来了一个信使。 信使交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城里一家名为“秀色可餐”的餐厅,以及一个时间。 这是雷姆斯的选择,一个足够私密、远离贵族区和军方视线的谈判地点。 范德独自赴约。 餐厅位於运河区,装修得很有情调。雷姆斯已经在一个靠窗的包间里等著了。他换了一身深色的便服,面前只放了一杯清水。 “范克里夫先生,你的胆子比我想像的要大。”雷姆斯开门见山。 “生意人的胆子,通常和利润成正比。”范德在他对面坐下。 “你提出的那个计划,近乎疯狂。”雷姆斯的手指在水杯边缘摩挲,“在我叔叔的眼皮底下另起炉灶,这不叫生意,这叫宣战。”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商业竞爭。”范德的语气很平淡,“法尔雷佛家族垄断石料太久了,市场需要一个新的选择。而你,雷姆斯先生,可以成为那个选择。” “我凭什么?”雷姆斯盯著范德,“凭你画的一张大饼?还是凭你那个见不得光的工程营?” “凭你欠热砂財团的十二万金幣,下周就到期了。” 范德一句话,让雷姆斯脸上的镇定瞬间瓦解。 他猛地坐直身体,眼神里满是震惊和警惕。 “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抵押的木材价格,就是被你的几个堂兄弟联手压下来的。他们巴不得看你破產,然后滚出暴风城。”范德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继续陈述著事实,“你没有退路了,雷姆斯。要么接受我的提议,要么一无所有。” 雷姆斯死死地盯著范德,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感觉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是透明的,所有的秘密和窘境都被扒得一乾二净。 这种感觉让他恐惧,却又让他看到了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 “……你能给我什么保证?”许久,他沙哑地开口。 “我保证,新公司成立后的第一笔订单,就是来自第七军团的,价值一万金幣的耐火土採购合同。”范德將一份盖有军需处印章的意向书推了过去,“而且,新公司的启动资金,我来出。你只需要用你的名字,去成立它,去申请那份採矿许可。” 雷姆斯拿起那份意向书,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公司叫什么名字?”他问。 “赤脊山矿业与粘土公司。”范德说,“简单,直接。公司的股权,我七你三。你作为法人代表,负责所有对外事务。我作为技术顾问,负责生產和销售。” 雷姆斯沉默了。他知道,自己一旦点头,就等於背叛了整个家族。但他同样清楚,家族早已先背叛了他。 “好。”他將意向书收进怀里,“我干了。” 协议达成,范德没有多作停留,起身准备离开。 “范克里夫,”雷姆斯叫住他,“我叔叔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他既然能想到用法律漏洞,就一定还有后手。” “我知道。”范德回头看了他一眼,“让他出招就是了。” …… 法尔雷佛公爵的招数来的比想像中的还要快。 第二天一早,霍拉旭就走了过来,神色凝重。 “出事了。” “说。” “法尔雷佛公爵没有去议会,也没有去找军方的麻烦。”霍拉旭的声音很低,“他今天上午,拜访了光明大教堂的大主教本尼迪塔斯。” 范德皱了皱眉。 “他向大主教请愿,”霍拉旭继续说道,“声称我们计划开採的那片土地,在第二次兽人战爭期间,曾是联盟將士的临时墓地。那里的泥土,浸透过英雄的鲜血,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英灵之土』。他请求大教堂出面,將那片土地划为圣地,永久禁止任何形式的商业开採。” 这一招,比任何商业手段或法律纠纷都更狠毒。 他把一个商业问题,直接上升到了宗教、道德和爱国主义的高度。 谁敢去挖掘英雄的埋骨之地? 谁敢去挑战光明大教堂的权威? 法尔雷佛公爵这一击,直接將范德推到了整个暴风城民眾感情的对立面。 仓库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格雷戈和那群老工匠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围了过来。 他们都是暴风城的居民,他们比谁都清楚“英灵之土”这四个字的分量。 第二十五章 用魔法,去对抗神圣 “这是诬陷!”格雷戈气得鬍子都在抖,“那片地就是一片荒坡,別说墓地,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法尔雷佛那个老混蛋,为了保住自己的生意,连死人都要利用!” “但人们会相信他。”霍拉旭的脸色很难看,“大主教已经派了勘察员,准备明天就去现场『鑑定』。一旦教堂认定那里是圣地,別说我们,就算是国王下令,也动不了那片地一寸。”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范德身上。 刚刚燃起的希望,似乎就要被一盆冷水浇灭。 范德却异常平静。 他走到那张巨大的暴风城地图前,手指点在赤脊山脉的那个位置。 “他打出了一张好牌。”范德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把皮球踢给了大教堂,让我们无从下手。他以为这样就能將死我。” 他转过身,看著眾人:“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决定一块土地是否神圣的,不是歷史,而是现在。不是传说,而是构成它的物质本身。” 他的话让眾人一头雾水。 范德没有解释,他的思维再次沉入系统。 这一次,他打开了那本卡特拉娜给他的,黑色龙皮包裹的“帐本”。 他翻到法尔雷佛家族的那一页,目光落在了那个被他暂时忽略的信息上。 【弱点分析:……次子沉迷链金术,因一次失败的实验几乎耗尽了自己的全部积蓄,目前正疯狂寻求一种名为『凯撒之血』的催化剂,以完成他的『点石成金』配方……】 法尔雷佛的次子,一个失败的链金术士。 一个完美的突破口。 “霍拉旭队长,”范德抬起头,“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以军方的名义,去一趟法师区,见一个人。” “谁?” “一个叫菲诺克的链金材料商人。告诉他,军方有一批『受污染的萨多尔大桥石料』需要紧急处理。这些石料因为沾染了黑铁矮人的火焰魔法,无法用於军事建筑,但却是某些链金实验的绝佳惰性基材。我们可以『友情价』卖给他。” 霍拉旭皱起了眉:“我不明白。这和耐火土有什么关係?” “你不需要明白,队长。你只需要把这件事办成,並且確保消息能传到法尔雷佛公爵那个链金术士儿子的耳朵里。”范德的眼神深邃,“至於我,要去见见我们的新合伙人。” 半小时后,范德在贸易区的一家咖啡馆里,再次见到了雷姆斯。 雷姆斯的脸色比刚才更差,显然他也知道了教堂介入的消息。 “我们完了。”他一开口就充满了绝望,“我叔叔这一招,我们根本没法接。” “坐下,雷姆斯。”范德递给他一杯热饮,“谁说我们没法接?我只是需要你,或者说,需要你的家族名號,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你,以法尔雷佛家族成员的名义,向大教堂提交一份补充请愿。”范德的声音压得极低,“请愿的內容是:为了確保『英灵之土』的纯洁性不受任何潜在威胁,建议由一名中立且技艺精湛的链金术士,对该地块的土壤成分进行一次全面的、深度的化学分析。而你,要『公正地』推荐一个人选。” “谁?”雷姆斯不解。 “你的堂弟,”范德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那个伟大的链金术士,阿斯顿·法尔雷佛。” 雷姆斯愣住了。 他完全跟不上范德的思路。 让阿斯顿去检测? 那个除了会把金幣变成废渣的蠢货? 这不等於把刀柄送到叔叔手里吗? “你疯了?” “我没疯。”范德看著他,“我只是在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一个能让他获得梦寐以求的『凯撒之血』的机会。” 范德的计划很简单,甚至有些粗暴。 他通过【范法无天】的链金知识,知道所谓的“凯撒之血”,其核心成分之一,就是从被火焰魔法长期浸染的特殊岩石中提炼出的一种结晶。 而他让霍拉旭去散播的“受污染的石料”,正是为阿斯顿准备的鱼饵。 阿斯顿一旦上鉤,就会主动请缨去执行这次“神圣”的检测任务。 而在检测过程中,他只需要做一件小事。 “我要他,在检测样本里,『不小心』混入一点东西。”范德的语气冰冷得像冬天的铁,“一种名为『深渊之尘』的链金副產品。它无毒无害,但有一个特性——它对任何形式的圣光能量都有强烈的排斥性。只要土壤里有百万分之一的深渊之尘,大教堂的勘察员手里的圣光水晶就会变得黯淡无光。” 雷姆斯倒吸一口气。他终於明白了范德的计划。 这不是在和法尔雷佛公爵斗,这是在用魔法,去对抗神圣。 用一个谎言,去戳破另一个谎言。 “他会同意吗?”雷姆斯的声音有些乾涩。 “他会的。”范德肯定地说,“因为『凯撒之血』的配方,我会『免费』送给他。而『深渊之尘』,会和他需要的材料,一起出现在那个商人菲诺克的货架上。” 霍拉旭站在仓库门口,听完了范德对他的全盘计划,久久没有说话。 “范克里夫,”他终於开口,声音里带著一种挣扎,“这是欺骗。你在利用一个人的贪婪,去褻瀆一片可能埋葬著英雄的土地。” “队长,如果那里真的埋葬著英雄,我愿意亲自为他们立碑。”范德直视著他的眼睛,“但现在,它只是一个老贵族用来打击对手、维护垄断的工具。我所做的,不过是用他的规则,回敬他而已。为了让八百个兄弟有饭吃,为了让暴风城的城墙不再是纸糊的,我不在乎手上多一点污垢。” 霍拉旭沉默了。 他无法认同范德的手段,但他又无法反驳范德的目的。 这种矛盾,让他这个正直的军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煎熬。 最终,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仓库。 他会执行命令,因为这是乔纳森將军赋予范德的权限,也因为他隱约觉得,范德所做的一切,或许真的是通往“正確结果”的唯一路径。 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著。 两天后,消息传来。 链金术士阿斯顿·法尔雷佛果然“不负眾望”,主动请缨,並由他的堂兄雷姆斯“公正推荐”,获得了对“英灵之土”的检测权。 一切都在范德的剧本里。 他站在仓库的绘图桌前,完善著蒸汽锤的最后几张细节图纸。 梵妮莎坐在他脚边的小凳子上,正用一根炭笔,在一块废弃的木板上涂鸦。 范德偶尔低头看她一眼,心中的那份冰冷和算计就会被温情融化。 他所做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让女儿能在这片土地上,安全、幸福地生活。 第二十六章 利润不高,麻烦倒不小 大教堂的勘察结果,在第三天清晨就传遍了整个暴风城。 结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却又在范德的剧本之中。 由大主教本尼迪塔斯亲自指派的圣光勘察队,在“公正”的链金术士阿斯顿·法尔雷佛的“协助”下,郑重宣布:赤脊山那片所谓的“英灵之土”,其土壤成分因不明地质原因,呈现出对圣光能量的天然排斥性,毫无神圣气息可言。 法尔雷佛公爵宣称的“英雄埋骨之地”,成了一个笑话。 公爵本人据说在听到消息后,气得当场砸碎了心爱的水晶酒杯。 他那精心构筑的道德高地,一夜之间垮塌。 他不仅没能阻止范德,反而让自己成了整个贵族圈的笑柄。 阻碍被清除,雷姆斯的“赤脊山矿业与粘土公司”的採矿许可,在弗瑞斯伯爵的金幣攻势和军方“紧急防务需求”的双重推动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批准下来。 第一批满载著深灰色耐火土和白色石英砂的重型货运马车,在当天下午就浩浩荡荡地驶向了月溪镇。 死亡矿井,这个曾经让暴风城头疼的匪患巢穴,即將变成一个巨大的工业基地。 格雷戈·铁石带著他那二十名技艺精湛的老伙计,早已等在矿井入口。 看到那如同小山般的原材料,这些被压抑了多年的工匠们,眼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 “按照图纸,分三组!”格雷戈的声音在山谷间迴荡,“一组负责筛选黏土、调配泥浆!二组负责搭建炉基、预製耐火砖!三组跟我来,我们先砌第一个炉子的主风道!记住老板的话,我们不要速度,只要精度!每一块砖的缝隙,都不能超过一根头髮丝!” 工匠们齐声应和,声音洪亮。 他们脱下外衣,露出结实的臂膀,在格雷戈的指挥下,开始了这项前所未有的工程。 格拉布托克带领的年轻工匠们,已经组成了一支像模像样的护卫队,在矿区外围巡逻。 斯尼德拿著帐本,一丝不苟地记录著每一车物资的进出。 格雷戈带领著他的石匠团队,夜以继日地工作。 仅仅五天时间,第一座“改良型加泰隆尼亚式块炼炉”就在矿井深处拔地而起。 当第一炉铁水从出渣口奔涌而出,匯聚成一块重达百斤、通体赤红的熟铁块时,整个矿井都沸腾了。 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奇蹟。 那些过去被他们视为废料的矿石,在范德的设计下,变成了足以锻造神兵利器的优质钢铁。 而在暴风城贸易区的仓库里,另一项奇蹟也正在发生。 “加压!保持在三个標准大气压!” 瓦格雷·铁石满脸油污,大声吼道。 他面前,一个高达两米的钢铁造物正矗立著。 它由一个巨大的铸铁气缸、一根粗壮的活塞杆和连接著的沉重铁锤构成,复杂的管道和阀门如同巨兽的血管和神经。 这是完全按照范德图纸造出来的蒸汽锤。 一名年轻的工匠学徒紧张地转动著黄铜阀门,高压蒸汽发出尖锐的嘶鸣,涌入气缸。 整个机器开始轻微地颤抖,活塞杆被蒸汽缓缓向上推动。 “泄压!” 隨著瓦格雷的指令,另一个阀门被打开。 活塞杆在自身和铁锤的重压下,猛然下落。 “咚!” 一声沉闷到让胸口发麻的巨响,重达两千公斤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铁砧上的一块生铁锭上。 火星四溅。那块原本需要几个铁匠轮流锻打半天的生铁锭,在这一击之下,肉眼可见地被压扁、延展。 “成功了!它成功了!” 周围的老工匠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他们看著那台冒著白气的钢铁巨兽,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狂热。 他们知道,自己亲手创造了一个会改变整个锻造行业的怪物。 瓦格雷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油污,走到范德面前,咧开大嘴笑了:“老板,这东西比娘们劲儿大多了!有了它,別说百斤的熟铁块,就是千斤的,我也能给你砸成片儿!” 范德点了点头,很满意。 高温熔炉是“锅”,蒸汽锤就是“勺子”。 现在,锅和勺子都有了,只等米下锅。 而就在这时候,好消息又到了——弗瑞斯伯爵利用那一万金幣的“活动经费”,成功打通了市政厅的关係,为工程营接下了第一个正式项目:修缮贸易区破损的下水道系统。 弗瑞斯伯爵带来的市政厅契约,纸张是上好的,印著暴风城的狮鷲徽记,火漆印完整无缺。 但附带的所谓“工程图纸”,却是一捲髮黄、发脆,散发著霉味的羊皮纸。 “这是贸易区下水道系统最后一次大修的图纸,大概……是三十年前的了。”弗瑞斯捏著鼻子,將那捲东西推到范德面前,仿佛它是什么不洁之物,“市政厅的档案管理员找了三天,就找到这么个宝贝。他说后面的修修补补,都是工头们凭经验来的,没人再画图了。” 范德展开图纸。 上面用褪色的墨水画著犬牙交错的线条,许多地方已经被水渍弄得模糊不清,比例尺更是有好几个版本,標註混乱。 这东西与其说是图纸,不如说是一份歷史遗物。 瓦格雷·铁石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白的眉毛拧成一团:“这没法用。照著这个挖下去,我们可能会挖断三家店铺的地基,或者直接通到运河里去。” “利润不高,麻烦倒不小。”弗瑞斯抱怨道,“修下水道,又脏又臭,还没什么油水。要不是为了给我们的公司打响第一炮,这种活我碰都不会碰。” 霍拉旭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军方需要的是一个能承担大型防御工事的工程团队,而不是一群在下水道里和老鼠打交道的管道工。 这个项目的象徵意义,远大於实际收益。 “没有图纸,我们就自己画一张。”范德的语气平静,他將那捲废纸推到一边,拿出一张全新的大尺寸羊皮纸。 “自己画?”弗瑞斯愣住了,“怎么画?派人钻进去,一段一段地量吗?贸易区的下水道比迷宫还复杂,等我们画完,契约都到期了。” “给我一天时间。”范德没有过多解释。 第二十七章 他当我们是傻子吗? 弗瑞斯和霍拉旭带著疑惑离开后,范德將自己关在了仓库二楼的绘图室里。 梵妮莎被安排在隔壁的房间午睡,由两名霍拉旭派来的女兵看护。 范德闭上眼睛,意识沉入系统界面。 他没有选择任何一个角色,而是直接调取了【范影】的被动技能——【感知】。 侏儒潜行者对密闭空间和地下结构的感知力,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范德的精神仿佛化作一道无形的声波,以仓库为中心,向著地底深处蔓延。 在他的脑海中,一个三维的、由无数线条和数据构成的立体模型正在飞速成型。 泥土、岩层、建筑地基……这些物质在他面前失去了秘密。 他能“看”到每一条主管道的走向,每一处支路的连接,甚至能“听”到水流在管道中某个特定拐角的涡旋声。 他“看”到了三十年前的主体结构,用的是烧制的陶土管,大部分已经开裂。 他“看”到了二十年前修补的部分,用的是劣质的石灰岩,已经被水流侵蚀得千疮百孔。 他“看”到了最近几年零星的维护,工匠们用碎石和黏土胡乱填充著塌方处,製造了更多的堵塞点。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一个市政厅图纸上完全没有標註的区域。 在靠近法师区的一段主管道,管壁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绿色,並且在持续不断地剥落、溶解。 一股股顏色诡异的液体从一个隱秘的排污口匯入,散发著微弱的魔法灵光。 这是持续性的链金废料污染。 范德睁开眼睛,拿起炭笔。 他的手稳定得像机械臂,在羊皮纸上飞快移动。 那些他“看”到的三维结构,被他以一种完美的二维工程视角,精准地復刻在纸上。 主管道用粗黑线,支管道用细线,排污口、通风井、维修暗门,全部用標准的工程符號一一標註。 每一段管道的尺寸、材质、坡度、预计淤积程度,旁边都跟著一串精確的数字。 这已经不是一张地图,而是一份无可挑剔的地下工程诊断报告。 第二天清晨,当弗瑞斯伯爵打著哈欠来到仓库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铺满了整个桌面的巨大图纸。 “我的圣光啊……”他凑过去,眼睛越睁越大,“这……这是你画的?你怎么做到的?” 他看到了自己店铺地下的那条支管,甚至连他去年私自改建厕所时,让工头多接出来的一小段排污管都標註得清清楚楚。 霍拉旭也站在图纸前,他的震撼不比弗瑞斯少,但更多的是审视和不解。 他確信范德昨天一天都未离开仓库,他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这种情报能力,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让他这个军人本能地感到一丝警惕。 “有了这个,我们的工期可以缩短一半,成本至少能节省三成!”瓦格雷·铁石则完全是工匠式的狂喜,他抚摸著图纸,像是抚摸情人的皮肤,“老板,你看这里,还有这里,我们可以从这两个废弃的通风井直接下去,把替换用的新管道吊装进去,根本不用大面积挖开路面!天哪,这个方案太完美了!” “爸爸,”梵妮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揉著眼睛走到范德腿边,指著图纸上复杂的线条,好奇地问,“你在画藏宝图吗?” 范德俯身抱起女儿,脸上的那种运筹帷幄的冷峻瞬间融化。 “对,这是一张能让大家都有饭吃的藏宝图。”他笑著说,“等爸爸修好了它,就给你在园里修一个最好看的喷泉。” 他將目光重新投向图纸上那个被他用红色炭笔圈出的区域。 “霍拉旭,召集人手,我们先不去管那些普通的破损。”范德指著那个被链金废料污染的区域,“这里是问题的根源,这部分管道一直在被强酸腐蚀。在解决它之前,我们换上再好的管道,也撑不过半年。” 霍拉旭皱眉道,“法师区的那些链金术士,总喜欢把他们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水倒进下水道。” 范德点头,“我们必须在施工前,找到源头,让他们停下来。否则,我们的工人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弗瑞斯伯爵的脸垮了下来:“和法师区的那些怪胎打交道?他们比贵族议会的老顽固还难缠。他们会说这是他们的『学术自由』,市政厅根本管不了。” “市政厅管不了,不代表我管不了。”范德的语气很平静,“霍拉旭队长,我需要一份法师区链金工房的分布图,以及最近半年,所有大宗链金材料的採购记录,特別是和酸性溶剂、催化剂相关的。军需处应该有办法弄到。” 霍拉旭看了他一眼,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我去办。” 范德的计划很明確。 他不想一家家去排查,那是最低效的办法。 他要通过材料採购记录,锁定那个消耗了大量腐蚀性材料的买家。 就在这时,一名卫兵跑了进来,神色有些慌张。 “报告老板!仓库外面……外面来了个人,说是法尔雷佛公爵派来的。”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了。 法尔雷佛公爵?那个刚刚在耐火土事件上吃了大亏的老贵族,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让他进来。”范德说。 进来的是一个穿著管家服饰的中年男人,神態倨傲,他扫视了一眼仓库里忙碌的工匠和那台巨大的蒸汽锤,眼神里带著轻蔑。 “艾德温·范克里夫先生?”管家甚至没有行礼,“我家公爵大人让我来传个话。”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咏嘆调般的语气说道:“公爵大人说,他听闻阁下承接了贸易区的下水道修缮工程,深感欣慰。作为暴风城石料供应的唯一官方合作伙伴,法尔雷佛家族愿意为这项有益於全城民眾的工程,提供最高品质的石材。无论是岗岩管道,还是大理石盖板,我们都可以以九折的优惠价格,独家供应。” 仓库里一片寂静。 弗瑞斯伯爵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气得笑出声来:“独家供应?九折优惠?他当我们是傻子吗?谁不知道他家的石料价格是市场价的两倍!打完九折还比矮人的石头贵五成!” 第二十八章 魔抗混凝土 这根本不是来示好,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羞辱。 法尔雷佛公爵在正面战场输了,就立刻换了一条战线。 他利用自己垄断石料的地位,试图从供应链上卡住范德。 他算准了,修下水道这种传统工程,必然需要大量的石材。 只要范德的公司想开工,就绕不开他法尔雷佛家族。 管家对弗瑞斯的嘲讽置若罔闻,他只是看著范德,保持著那种令人不快的微笑。 范德没有生气,他甚至饶有兴致地问:“如果我不用你家的石料呢?” 管家的笑容更盛了:“范克里夫先生,您当然可以选择不用。不过,据我所知,暴风城內的石匠行会、运输车队,都与法尔雷佛家族有著超过五十年的良好合作关係。我不敢保证,他们是否愿意为了一笔小生意,去得罪一位公爵。” 这是图穷匕见。 他不仅垄断了材料,还控制了加工和运输。 他要让范德的工程,连一块石头都运不进工地。 这是一种典型的商业绞杀。 堂堂正正,却又阴狠无比。 “话我带到。”管家微微躬身,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范德叫住了他。 管家转过身,脸上带著胜利者的姿態。 范德从桌上拿起一块瓦格雷锻造蒸汽锤时切下来的废铁块,在手里掂了掂。 “回去告诉你的主人。”范德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说,“暴风城的石器时代,该结束了。” 管家带著范德那句没头没脑的话离开了。 仓库里的气氛却並未因此好转。 “他这是在向我们宣战!”弗瑞斯伯爵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他要封死我们!没有石材,没有石匠,我们拿什么去修管道?用木头吗?” “老板,他说的是事实。”瓦格雷·铁石的脸色也很凝重,“暴风城的石匠,大都属於行会。行会会长是法尔雷佛公爵的远房侄子。他只要一句话,没人敢接我们的活。就算我们从城外自己运石头进来,那些车队也……” “谁说我们要用石头了?” 范德的反问,让所有人的抱怨都停了下来。 他走到仓库中央那台冰冷的蒸汽锤旁,用手拍了拍它巨大的铸铁基座。 “我们有自己的矿山,有自己的熔炉,有自己的工匠。”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们有铁,有土,有沙。为什么还要用那种又重又脆,加工起来还死贵的石头?” 弗瑞斯不解地问:“不用石头,用什么?用铁管吗?那成本比黄金还贵!而且铁会生锈,埋在地下用不了几年。” “当然不是铁。”范德的思维沉入系统,【范法无天】关於材料学的知识在他脑中流淌,“是一种新东西。一种比岗岩更坚固,比钢铁更耐腐蚀,成本却只有石料十分之一的材料。” 他转向瓦格雷:“大师,还记得我们矿井里產出的那些『铁渣』吗?” 瓦格雷点头:“记得。斯尼德在信里说,堆得像小山一样,正愁没地方处理。” “那是宝贝。”范德拿起一根炭笔,在旁边的木板上画了起来,“把石灰石和我们赤脊山矿业公司的黏土,按照三比一的比例混合,送进我们的改良型熔炉里,煅烧到一千四百度。出来的东西,我们叫它『熟料』。” “然后,把熟料和那些铁渣一起,放进蒸汽锤下面,砸碎,再用球磨机磨成最细的粉末。这种粉末,我们叫它『水泥』。” 水泥。 一个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的词汇。 “最后,”范德画出一个搅拌机的草图,“把水泥、沙子、碎石和水,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搅拌,倒进预製好的模具里。二十四个小时后,我们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任何形状的『石头』。管道,盖板,甚至是雕像。” “我叫它,混凝土。” 瓦格雷和周围的老工匠们面面相覷,他们完全无法理解这个流程。把石头和泥土烧一遍,再和铁渣混在一起磨成粉,最后和沙石和水搅合,就能变成新的“石头”? 这听起来不像是工程学,更像是某种链金术。 “老板……用泥巴和炉渣糊成的管子,能结实吗?”一个老石匠忍不住问道。 “它不但结实,还能抵抗法师的酸液。”范德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铁渣在高温冶炼中,吸收了大量的火元素和土元素,经过研磨后,它的粉末可以填充水泥石所有的微小孔隙,形成一层致密的、对魔法能量有天然惰性的保护层。我叫它,魔抗混凝土。”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范德用他们能理解的“元素”理论,包装了“高炉矿渣微粉提高混凝土致密性和抗腐蚀性”的科学原理。 瓦格雷·铁石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不是相信了范德的“元素理论”,而是相信了范德这个人。 从改良熔炉到蒸汽锤,范德已经创造了太多奇蹟。 “我马上去安排!”瓦格雷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我派一半人回矿井,让格雷戈去建球磨机,试著烧熟料!然后我带著另一半人,用铁板做管道的模具!” 工匠们的行动力是惊人的。 质疑归质疑,但当领头人下达了明確的指令,他们便会立刻投入工作。 整个团队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弗瑞斯伯爵看著这番景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虽然不懂技术,但他懂得看人。 范德身上那种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气度,让他產生了一种盲目的信心。 “那我……我做什么?”他问。 “伯爵,我需要你去做两件事。”范德说,“第一,去市政厅,为我们的『魔抗混凝土』申请一个『实验性建筑材料』的临时许可。告诉他们,这是第七军团为了应对未来潜在的魔法战爭,而研发的新型防御工事材料。把调子定得越高越好。” “第二,”范德的眼神变得锐利,“法尔雷佛以为他能封锁我们。我要你,反过来去挖他的墙角。你去把那些因为垄断而接不到活的独立石匠、把那些被法尔雷佛的运输队压榨得喘不过气的车夫,都给我找来。告诉他们,迪菲亚工程公司有干不完的活,薪水是以前的两倍。” 第二十九章 障眼法 弗瑞斯伯爵的眼睛亮了。 这种釜底抽薪、挖墙脚的事情,正是他最擅长和最喜欢的。 “包在我身上!”他拍著胸脯,兴冲冲地走了。 傍晚时分,霍拉旭回来了。 他带回了范德想要的资料。 “法师区的链金工房有十七家。这是他们的分布图。”他將一张羊皮纸铺在桌上,“但材料採购记录很难查。法师区有自己的管理委员会,他们认为这些是商业机密。” “不过,”霍拉旭话锋一转,“我通过军方的情报渠道,还是查到了一些东西。最近三个月,有一家名为『菲诺克链金商店』的材料商,向同一个匿名买家,出售了大量的强酸和一种名为『黑油』的链金副產品。『黑油』是製造某些爆炸物和腐蚀性药剂的常见原料。送货的地址,是法师区边缘的一栋独立塔楼。” 他指著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住在那里的,是链金术士协会的副会长,马里奥·普拉格。” “很好。”范德看著那个名字,心里有了计较。 他没有立刻去找那个马里奥副会长,而是將意识再次连结到了【范法无天】的身上。 人类法师的奥术感知,比侏儒潜行者的物理感知更加精微。 范德的“视界”瞬间切换,整个世界的元素流动都变得清晰可见。 他將注意力集中到那段被污染的下水道。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书海量,??????????????????.??????任你挑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那股暗绿色的魔法灵光,在他眼中呈现出复杂的结构。 他能分辨出其中至少有三种不同的酸性符文,以及一种源自暗影界的微弱诅咒能量。 “配方很粗糙,稳定性极差。”【范法无天】的知识库给出了判断,“混合物的能量极度不稳定,长期接触,不仅会腐蚀物质,还会对生物的精神造成轻微的干扰,使其变得暴躁、易怒。” 范德的思维退了出来。 这不仅仅是污染,这还是一种精神毒药。 贸易区的商贩和居民,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难怪会变得爭吵不休,纠纷不断。 他看著地图上那座孤零零的法师塔,一个计划在心中成型。 他没有去找霍拉旭,也没有去找弗瑞斯。 他转身走出了仓库,独自一人前往贸易区街角的那家小酒馆。 雷姆斯·法尔雷佛正坐在吧檯,面前放著一杯麦酒,心事重重。 他新成立的“赤脊山矿业与粘土公司”,刚刚运出第一批耐火土,就听说了他叔叔全面封锁范德的消息。 他感觉自己像是上了一艘还没出港就要沉的船。 “看起来,你叔叔並不喜欢我们这家新公司。”范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雷姆斯猛地回头,看到是范德,苦笑了一下:“他不是不喜欢,他是想把它直接砸烂。范克里夫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没有石料订单,我的公司就只是一家卖土的。暴风城里,除了你,没人需要那种特殊的黏土。” “谁说我们只卖土?”范德在他旁边坐下,要了两杯酒,“我们还可以卖石灰石。” “石灰石?”雷姆斯皱眉,“我叔叔的石料场里,那东西堆积如山,根本不值钱。” “他的是石料,我们的是原料。”范德將“水泥”和“混凝土”的概念,用一种更商业化的语言,向雷姆斯解释了一遍。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用一种没人要的石头,和一堆没人要的炉渣,去製造一种全新的、可以替代所有石料的建材?”雷姆斯听完,感觉像在听天方夜谭。 “没错。”范德说,“而你的公司,將成为暴风城唯一的『水泥』供应商。你觉得,这个生意怎么样?” 雷姆斯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是个商人,他瞬间就明白了这背后蕴含的恐怖利润。 如果范德说的是真的,这不只是在挖他叔叔的墙角,这是在把他叔叔的整座城堡连根拔起。 “我需要做什么?”他压低声音问。 “我要你,以你公司的名义,去赤脊山,买下一座废弃的石灰石矿场。”范德说,“然后,大量招募工人,开採石灰石。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法尔雷佛家族的『叛逆侄子』,也开始做起了石料生意。只不过,他卖的是最不值钱的那种。” 雷姆斯立刻明白了范德的意图。 这是障眼法。 在明面上,他是在和他叔叔抢夺低端市场,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在暗地里,这些石灰石,將成为顛覆整个建材行业的基石。 “好!”雷姆斯一饮而尽杯中酒,“我马上去办!” 看著雷姆斯匆匆离去的背影,范德的目光投向了窗外法师区的方向。 商业上的布局已经完成,而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去解决那个技术上的“小麻烦”了。 …… 死亡矿井。 如今的死亡矿井,早已经没有了范德刚来时的那么沉闷压抑。 取而代之的,是这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工人们不光摆脱了死亡的威胁,还拿到了他们应该拿到的工钱,甚至就连每天的吃喝,都已经换上了不错的小麦麵包与劣质啤酒。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范德在这里的威望,比伯瓦尔那位摄政王还要高。 一號生產区。 这里曾是死亡矿井外围一处废弃的採石场,如今被高大的木墙圈了起来,唯一入口处有格拉布托克亲自带领的护卫队日夜看守。 山谷中央,矗立著三座经过改造的“加泰隆尼亚式块炼炉”。 它们不再是矮胖的模样,炉身被加高,內部结构也按照范德提供的全新图纸,用新烧制的耐火砖重新砌筑,形成一个略微倾斜的、更长的煅烧通道。 格雷戈·铁石站在其中一座熔炉的操作平台下,仰头看著炉口喷吐出的橘黄色火焰。 空气中瀰漫著石灰被灼烧的刺鼻气味和煤炭燃烧不完全的浓烟。 他没有戴面罩,任由汗水混合著灰尘在满是褶皱的脸上冲刷出一条条沟壑。 “二號炉,加大风量!”他衝著不远处一个正在奋力拉动风箱的年轻工匠吼道,“让火焰穿透整个料层!温度必须稳定在一千四百度,不能有偏差!” 第三十章 时间到了 从雷姆斯新买下的矿场运来的灰白色石灰石,和公司自產的黏土,被工人们用独轮车倾倒进一个巨大的水池里。按照范德给出的三比一的严格配比,工人们用长柄木耙將其搅拌成均匀的泥浆。 隨后,泥浆被送入一个个用木板隔开的晾晒池中,在赤脊山的阳光下蒸发掉大部分水分,形成一块块巨大的泥饼。 泥饼被运到一旁的水力驱动的连杆石锤下。 这是格雷戈根据范德的草图,用最简单的机械原理製造的粉碎装置。 溪流带动水轮,水轮转动凸轮轴,凸轮轴抬起沉重的石锤,再猛然落下。 “哐当……哐当……” 富有节奏的闷响中,乾燥的泥饼被砸成大小不一的碎块。 这些碎块,就是送入熔炉的原料。 “三號炉,准备出料!” 隨著平台上一名老工匠的呼喊,格雷戈的注意力立刻转移过去。 他抓起一把铁锹,快步走到三號炉的出料口。 那里的地面用铁板铺过,防止高温的產物点燃泥土。 两名工匠合力转动一个沉重的绞盘,炉底的闸门缓缓打开。 没有铁水奔流,没有火星四溅。 一股灼热到让空气都发生扭曲的热浪先冲了出来,紧接著,一堆深灰色、拳头大小、表面呈现出玻璃化光泽的不规则硬块,哗啦啦地滚落到铁板上。 这就是范德口中的“熟料”。 工匠们立刻用长柄铁耙將这些滚烫的硬块耙开,加速冷却。 格雷戈走上前,用铁锹的边缘敲了敲其中一块。 “鐺!” 声音清脆,质地坚硬,远超烧结的砖石。 “很好,硬度够了。”他低声自语,紧锁的眉头终於舒展了一点。 在山谷的另一侧,是整个生產流程中噪音最大的区域。 一台由小型蒸汽机驱动的巨大铁滚筒,正在缓慢而沉重地旋转著。 滚筒內部,装填了近百颗从河道里挑选出的、最坚硬的岗岩石球, 以及冷却后的“熟料”和从炼铁炉里运来的黑色“铁渣”。 “轰隆隆……咔啦啦……” 震耳欲聋的轰鸣与研磨声,让二十步外的两人说话都必须靠吼。 铁滚筒每转动一圈,里面的石球、熟料和铁渣就在重力的作用下相互撞击、挤压、研磨。 坚硬的熟料和铁渣,在这种持续不断的暴力对待下,被一点点磨成细粉。 这是范德设计的“球磨机”。 一个將所有坚硬之物化为齏粉的怪物。 一个小时后,蒸汽机停了下来。 铁滚筒在惯性下又转了几圈,最终静止。 一名工匠打开滚筒侧面的出料口,一股灰色的、还带著研磨热量的细腻粉末,如同沙漏里的细沙,倾泻而下,匯聚成一个小小的山丘。 周围的工匠们围了上来,看著这堆陌生的粉末,没人说话。 他们按照一个匪夷所思的流程,把石头和泥土烧了一遍,又和炼铁的废渣混在一起磨碎。 最后得到的,就是这么一堆看上去毫无用处的灰色粉尘。 “大师,这东西……真的能当石头用?”一个胆大的老石匠终於忍不住,他伸手捻起一撮粉末,在指尖揉搓,“摸上去就是一把灰。” 格雷戈·铁石没有回答。 他走到那堆粉末前,蹲下身,也捻起一撮。 粉末非常细腻,触感乾燥,甚至有些温热。 凑近了闻,是一股乾燥的、略带一丝硫磺味的尘土气息。 他无法从自己几十年的石匠经验里,找到任何与这东西相似的物质。 “老板说能,它就能。”格雷戈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人的议论,“去,按照老板给的最后一张图纸,取一份水泥,两份沙子,三份碎石,还有半份水。给我搅匀了!” 命令下达,工匠们立刻行动起来。 一个方形的木槽被抬了过来。 工人们用铁锹,严格按照格雷戈要求的比例,將灰色的粉末、河沙、从採石场筛出来的碎石子,倒入了木槽中。 “加水!” 清水被缓缓倒入,一名工匠用铁锹开始搅拌。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乾燥的粉末、沙子和石子,在水的浸润下,迅速变成了一种粘稠的、灰色的泥浆。 隨著不断的搅拌,这种泥浆变得越来越均匀,將每一颗沙砾和石子都包裹了进去。 “倒进模具里。” 旁边,一个用厚木板钉成的,一尺见方的盒子,是他们预先准备好的模具。 两名工匠抬起沉重的木槽,將里面灰色的、还在缓慢流动的混合物,小心翼翼地倾倒进木盒里,然后用铁锹的背面將表面拍平。 所有人都围著那个装满了灰色泥浆的木盒,像是在观摩一件神圣的祭品。 它现在看上去,就是一盒子泥巴。 “然后呢?”那个老石匠又问。 “等。”格雷戈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个木盒,眼神里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老板说,等上一天,它就会变成一块真正的石头。一块比岗岩还硬的石头。” 一天的时间,在等待中被拉得格外漫长。 死亡矿井二號生產区,气氛有些凝滯。工匠们时不时就放下手里的活,走到那个一尺见方的木盒旁,看上几眼,再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一戳表面。 那灰色的泥浆早已凝固,摸上去坚硬、粗糙,带著一丝冰凉的触感。它看起来像一块劣质的石头,表面甚至还有几个搅拌时留下的小气泡。 没人再出声议论,怀疑和好奇沉淀下来,化作一种近乎凝重的期待。他们亲手將石头和泥土烧成“熟料”,又將熟料和铁渣磨成粉末,最后加水搅拌。整个流程顛覆了他们数十年赖以为生的经验,像一场荒诞的梦。 现在,梦到了该醒的时候。 格雷戈·铁石一夜没睡,眼眶深陷,鬍子拉碴。他靠在一根木桩上,怀里抱著一柄八磅重的短柄锻锤,从黎明前就守在这里。 太阳越过赤脊山的山脊,金色的光线驱散了山谷里的晨雾。 “时间到了。”格雷戈站起身,声音沙哑。 所有工匠都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连呼吸都放轻了。 “拆掉模具。” 第三十一章 迪菲亚集团,水泥,一型 两名工匠上前,用撬棍和锤子,小心地拆解著木盒的侧板。木板与那灰色的造物分离时,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当四面木板全部移除,一个完美的、稜角分明的灰色立方体,静静地立在原地。它的表面是暗哑的灰色,能清晰地看到里面包裹著的沙砾和碎石截面,像某种天然的角砾岩。 寂静。 “这……看上去是挺像块石头。”一名老石匠喃喃自语,打破了沉默。 格雷戈没有说话,他走上前,伸出粗糙的手掌,在那立方体上用力按了按。纹丝不动。他又用指关节敲了敲,发出“叩、叩”的闷响,声音很实,不像泥坯。 他退后两步,掂了掂手里的锻锤。 “都让开点。” 工匠们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格雷戈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坟起,轮圆了锻锤,用尽全力砸向立方体的一个边角。他预想中,应该是石屑纷飞,最不济也会砸出一个大坑。 “鐺!”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像是砸在了铁砧上。 格雷戈只觉得虎口剧震,锻锤被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弹起,差点脱手。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立方体。被锤子砸中的边角,完好无损,只有一个浅浅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白点。 周围的工匠们,嘴巴一点点张大,眼睛里写满了惊骇。 “再来!”格雷戈不信邪,他双手握住锤柄,调整呼吸,將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双臂,再次狠狠砸下! “鐺!” “鐺!” “鐺!” 他一连砸了七八下,每一击都用尽全力。铁锤和灰色立方体碰撞,迸射出细碎的火星。等到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那立方体依旧稳稳地立在那里,只是表面多了几个白印。 而他手里的锻锤,锤面上已经出现了几个细小的豁口。 “我的圣光……”一名工匠揉了揉眼睛,声音都在发颤,“锤子……锤子坏了。” 整个山谷,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吼。 “成功了!它真的成功了!” “天哪!这是什么怪物!比岗岩还硬!” “我们……我们用泥巴和炉渣,造出了石头!” 老工匠们像孩子一样又叫又跳,他们衝上前,用手抚摸著那冰冷坚硬的立方体,感受著那不可思议的质感。几十年的经验被彻底顛覆,带来的不是迷茫,而是一种亲手创造神跡的巨大狂喜。 格雷戈丟掉手里的锻锤,他走到立方体前,用手掌摩挲著那些被锤出的白印,感受著那份坚实。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狂热的笑容。 他明白了。 他终於明白了老板那句“石器时代,该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简单的替代,这是一场革命。一场由他和他的兄弟们,亲手开启的革命。 “所有人!”格雷戈转过身,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洪亮,“都听我命令!” 工匠们立刻安静下来,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一號生產队,立刻去给我建五座新熔炉!图纸不变,规模扩大一倍!” “二號生產队,再去造两撞球磨机!蒸汽机不够,就用水力,在河边给我建!” “三號生產队,把所有烧好的熟料和铁渣都给我磨成粉!我要水泥!越多越好!” “还有你,马库,你带几个人,去给我做模具!各种尺寸的管道模具!记住老板的要求,精度!精度最重要!” 他一口气下达完所有命令,整个生產区像一台上满了油的战爭机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格雷戈没有参与进去,他快步走到一旁的工棚,那里有斯尼德留下的纸笔。他要亲自给老板写一封信,报告这个足以改变世界的奇蹟。 他想了想,又叫来一个护卫队长。 “去,给我找一百个最结实的麻布口袋。在上面用炭黑印上字。” “印什么字,大师?” 格雷戈看著远处热火朝天的工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艾泽拉斯·迪菲亚集团,水泥,一型。” …… 暴风城,贸易区仓库。 范德正在二楼的绘图室里,陪著梵妮莎。 小姑娘趴在一张矮桌上,用一根削尖的炭笔,歪歪扭扭地画著一栋房子,房子旁边还有一个不成比例的巨大鞦韆。 范德没有打扰她,他坐在一旁,手里拿著一份弗瑞斯伯爵刚送来的报告。 报告上是弗瑞斯这两天的工作成果。 他已经联络了超过三十名被石匠行会排挤的独立石匠,以及七支常年被法尔雷佛家族压价的中小型运输车队。 “他们都很有意向,”弗瑞斯在报告的末尾写道,“但他们也很害怕。行会的报復不是说笑的,昨天就有一个答应跟我们合作的车夫,在路上被人套了麻袋,打断了一条腿。法尔雷佛这是在杀鸡儆猴。” 范德放下报告,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 这是预料之中的手段。 商业竞爭到了一定程度,盘外招是免不了的。 对付这种手段,讲道理没用,只能用更强的实力,碾过去。 就在这时,霍拉旭走了进来。 “老板,死亡矿井的信使到了,还带了一百袋东西。” 范德站起身。 “让梵妮莎再睡一会儿。”他对门口看护的女兵说了一句,然后走下楼。 仓库的空地上,一百个半人高的厚实麻布口袋,整整齐齐地码放成一个方堆。每个口袋上,都用黑色的顏料,印著一行粗獷的大字: 【艾泽拉斯·迪菲亚集团,水泥,一型】 弗瑞斯伯爵也闻讯赶来,他捏著鼻子,绕著那堆口袋走了一圈。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水泥?看上去就是一堆灰尘。格雷戈在信里把它夸得像圣物一样,真的有那么神奇?” 范德没有回答,他走到一个口袋前,解开绳子,用手抓了一把灰色的粉末。 细腻,乾燥,带著一股独特的尘土和矿物的味道。 他將粉末摊在手心,仔细观察著。他能看到其中极细微的、闪著金属光泽的颗粒,那是来自铁渣的馈赠。 “霍拉旭,让人去取些沙子和碎石来。再提一桶水。”范德吩咐道。 很快,材料准备齐全。当著弗瑞斯和霍拉旭的面,范德亲自示范,將水泥、沙子和碎石按照一比二比三的比例倒在一个铁盆里,然后缓缓加水,用一把小铁铲搅拌。 弗瑞斯和霍拉旭看著那盆灰色的泥浆,眼神里充满了和当初那些工匠一样的困惑。 “就这个?”弗瑞斯忍不住问,“一坨泥巴?” “现在是泥巴。”范德將泥浆倒进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小木盒里,用铁铲拍平,“明天,它就是石头。一种能让法尔雷佛的石料场,变成一堆无人问津的废石头的,新石头。” 他没有过多解释,事实胜於雄辩。 他转向霍拉旭:“队长,我们的新材料有了。现在,该解决我们工人的安全问题了。法尔雷佛动用了行会,这是在破坏暴风城的商业规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想怎么做?”霍拉旭问,他的眉头紧锁,显然对那种街头暴力十分不齿。 “我们要开一场发布会。”范德的目光落在那一百袋水泥上,“一场我们新材料的展示会。把那些犹豫不决的贵族、石匠和车夫都请来。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未来在谁的手里。” 弗瑞斯伯爵的眼睛亮了:“我喜欢这个主意!我们要把场地搞得大一点,把声势造起来!让全暴风城的人都看看,我们是怎么用泥巴造房子的!” “是的,不过在那之前,我还需要去做一件……小事。” 第三十二章 准备就绪 法师区,马里奥·普拉格的法师塔。塔楼的外墙爬满了乾枯的藤蔓,窗户紧闭,散发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范德没有选择硬闯,也没有通报姓名。他只是让霍拉旭以军方的名义,送来了一份公函。 公函的內容很简单:第七军团注意到贸易区地下水质出现异常魔法波动,可能影响该区域的防御符文稳定性。根据战时条例,军方將派驻一名工程顾问进行调查,请相关区域的居民予以配合。 这是阳谋。普拉格副会长可以拒绝市政厅,但他很难拒绝一个手持军方公函、上纲上线到“战时条例”的“工程顾问”。 范德独自一人走进了法师塔。 塔內光线昏暗,空气中瀰漫著刺鼻的化学品气味和一种淡淡的腐臭。一个佝僂著背的侏儒学徒,把他带到了位於塔楼中层的会客厅。 马里奥·普拉格副会长,是一个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的中年男人。他穿著一身沾满各色污渍的链金长袍,看范德的眼神,就像看一只闯入实验室的蟑螂。 “军方的工程顾问?”普拉格的声音尖锐而沙哑,“我没听说过军团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下水道的这点小事了。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普拉格副会长,我来,是想和您谈一笔生意。”范德没有理会他的態度,直接开门见山。 “生意?”普拉格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个工头,想和一位链金大师谈生意?你有什么值得我浪费时间的东西吗?” “我有一份关於『复合酸性溶剂在常温常压下的符文结构稳定性分析报告』。”范德平静地说道,“报告指出,当三种以上的酸性符文与暗影能量混合时,其结构会变得极不稳定。在特定水文环境下,会加速分解,並释放出一种能干扰生物神经的微量毒素。长期接触,会导致生物体出现易怒、偏执、精神涣散等症状。” 普拉格脸上的讥笑,一点点凝固。 范德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正在进行的研究中最核心,也最隱秘的那个部分。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惊慌。 “我还知道,您这项伟大的研究,已经持续了半年,耗尽了您所有的积蓄,甚至还向热砂財团借了一笔高利贷。”范德继续说道,“但您的实验,一直卡在最后一步。因为您始终无法解决溶剂的稳定性问题。您每合成一份样品,不到半天就会分解失效,变成一滩毫无用处的废液。而这些废液,您只能偷偷地排进下水道。” 普拉格的脸色已经从苍白变成了死灰。他感觉自己在这个“工头”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你到底是谁?”他颤声问。 “我是一个能解决你问题的人。”范德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瓶,放在桌上。瓶子里,装著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 “『水泥』。”范德说,“一种建筑材料。但它有一个有趣的特性。当它和水混合凝固后,內部会形成一种极其稳定的晶格结构,对大多数魔法能量都有极强的惰性。换句话说,它是一个完美的『容器』。” 范德將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我可以为您,为整个链金术士协会,建造一个全新的排污系统。所有的管道,都用我们的『魔抗混凝土』製造。所有的链金废液,都可以通过这个系统,安全地输送到城外的指定处理池。” “同时,”范德加重了语气,“我还可以为您提供一种『废液稳定服务』。我们可以在处理池里,加入定量的硷性矿物粉末,中和您废液中的酸性。这样一来,您那些失败的实验品,就不会再是威胁城市安全的毒药,而是一种可以被回收、提纯、二次利用的『半成品原料』。这会为您节省多少成本,您比我更清楚。” 普拉格的呼吸变得粗重。 范德给他描绘的,是一个他从未想像过的未来。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甚至能变废为宝的未来。 “这……需要多少钱?”他艰难地问。 “我不要您的钱,副会长先生。”范德的回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我需要您,以链金术士协会副会长的名义,为我的『魔抗混凝土』出具一份性能鑑定报告。” “一份证明它『具有优良的魔法抗性,是处理链金废料和建造链金实验室的绝佳材料』的报告。”范德看著他,眼神深邃,“有了这份报告,我的新材料,就能得到整个法师区的认可。到时候,法师区所有链金工房的排污系统改造工程,都会交给我们公司来做。而您,作为第一个支持这项技术的先驱,將免费享受我们提供的所有服务,终身有效。” 普拉格明白了。 这是一个交易。范德用技术,换取他的权威背书。而这份背书,將为范德打开一个全新的、利润丰厚的市场。 “我还需要一个东西。”普拉格盯著范德,“你必须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实验內容的。” “秘密,是商人最重要的资產,副会长先生。”范德站起身,“您只需要知道,我能解决您的问题。三天后,我会派人来取鑑定报告。同时,第一批混凝土管道,也会运到您的塔下。” 范德离开了法师塔。 他知道,普拉格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如今,人员材料工具都已经准备就绪,是时候开一场发布会,向整个世界宣告—— 迪菲亚兄弟会,即將以一个全新的姿態,正式登上艾泽拉斯的歷史舞台了! …… 当天晚上。 迪菲亚总部仓库。 范德拿著一张乾净的羊皮纸,冲弗瑞斯说道:“伯爵,你以迪菲亚工程公司的名义,向全城发布一份公告。我们举办一场『新材料发布暨技术演示会』。地点,就在这个仓库。时间,后天上午。” “没问题,”弗瑞斯点头:“具体都要请哪些人?” 范德把羊皮纸递给弗瑞斯伯爵:“那些与建筑行业有关的贵族们,以及那些被法尔雷佛挤压得没有生意的独立石匠、小建筑商、运输车队。还有,想办法请几位市政厅负责城市建设的官员,再喊几个喜欢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所谓『社会评论家』。对了,如果法尔雷佛公爵愿意来,我们也是非常欢迎的。” 弗瑞斯看著那份名单,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是在布局。 一个很大的局。 “霍拉旭队长,”范德转向军官,“我需要你以第七军团的名义,邀请几位军需处的同僚前来观摩。告诉他们,这关係到未来暴风城防御工事的革新。” 霍拉旭皱了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將事情上升到军事层面,是范德惯用的手法,虽然直接,但有效。 “瓦格雷大师,”范德最后看向矮人,“我需要你和你的伙计们,准备两块同样大小的基座。一块,用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岗岩。另一块,用我教你的方法,製造出来。然后,带上你的蒸汽锤。” 瓦格雷咧嘴一笑,露出被菸草熏黄的牙齿:“老板,你是想当著所有人的面,砸石头玩?” “不,”范德说,“是砸碎一个旧时代。” 第三十三章 「十分之一!」 发布会当天,贸易区的迪菲亚仓库一反常態,没有了往日的喧囂。巨大的库门敞开,內部被清理得乾乾净净,地面洒了水,扫去了浮尘。 工匠们换上了统一的、印有迪菲亚齿轮徽记的乾净工装,分列两侧,神情肃穆,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仓库中央,那台两米多高的蒸汽锤如同一尊钢铁神像,冰冷而沉默。在它前方,並排摆放著两个一尺见方的基座。 左边的是一块从艾尔文森林採石场运来的、质地最好的岗岩,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泛著青灰色的光泽。 右边的,则是那块由水泥、沙石浇筑而成的混凝土块,顏色暗哑,表面粗糙,看上去毫不起眼。 上午九点,宾客们陆续抵达。 弗瑞斯伯爵穿著他最华丽的丝绸礼服,胸前別著一朵夸张的红色玫瑰,满面春风地在门口迎客。 最先到的是一群衣衫襤褸、神情忐忑的人。 他们是那些被弗瑞斯请来的独立石匠和车夫。 他们不敢走正门,只是在仓库外远远地观望,交头接耳,眼神里混杂著希望和恐惧。 接著是几位市政厅的官员,他们挺著肚子,一脸官样文章的矜持,由弗瑞斯的管家引到预留的座位上。 他们身后,跟著几名拿著纸笔的“社会评论家”,这些人眼神锐利,四处打量,寻找著能写成新闻的任何细节。 霍拉旭陪著三名身穿第七军团制式鎧甲的军官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军需处的採购主管,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类。 他的目光没有在弗瑞斯身上停留,而是直接落在了那台蒸汽锤上,仔细审视著它的结构。 贵族们姍姍来迟。 他们三五成群,摇著扇子,低声说笑,看向那台蒸汽锤和两个石块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场新奇的马戏。 他们大多是与建筑业有些关联,但又不是法尔雷佛核心圈子里的家族。 他们来,更多是出於好奇,以及对弗瑞斯伯爵这个暴风城著名紈絝的面子。 最后,一辆装饰著法尔雷佛家族雄狮徽记的华丽马车停在了仓库门口。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却不是公爵本人,而是他的首席管家,那个前几天来传话的中年男人。 他身后,还跟著现任石匠行会的会长,一个满脸横肉的矮胖子。 很显然,如今的石匠行会与法尔雷佛家族,已经同流合污。 管家环视全场,脸上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走到弗瑞斯面前,递上一封信。 “伯爵大人,我家公爵身体抱恙,无法亲临。但他对范克里夫先生的新发明十分关切,特派我前来观摩学习。”他的语气彬彬有礼,但话里的“学习”二字,咬得格外重。 “公爵大人有心了。”弗瑞斯皮笑肉不笑地接过信,隨手塞给僕人。 所有人都已到齐。 范德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没有穿贵族的礼服,只是一身乾净利落的工装,怀里抱著睡眼惺忪的梵妮莎。 小姑娘好奇地打量著下面的人群,把脸埋在父亲的颈窝里。 范德將梵妮莎交给一旁的女兵,走到场地中央。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参加迪菲亚工程公司的第一次技术展示会。”范德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今天,不谈商业,不谈政治。只展示一样东西。” 他指了指脚下的两个基座。 “石头。一种旧的,和一种新的。”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对瓦格雷·铁石点了点头。 瓦格雷走到蒸汽锤的操作台前,对他的学徒吼道:“加压!” 尖锐的蒸汽嘶鸣声响起,活塞杆缓缓上升,带动著那重达两千公斤的铁锤。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仿佛被那上升的铁锤提了起来。 “先来老的。”范德示意。 几名工匠合力將那块光滑的岗岩基座,推到了蒸汽锤下方的铁砧上。 “放!”瓦格雷大吼一声。 阀门打开,活塞杆失去支撑,带著无可匹敌的重量轰然落下。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整个仓库的地面都为之一震。 岗岩基座没有像人们预想的那样粉身碎骨,但它的表面,以撞击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其中一条最深的裂缝,几乎將它劈成了两半。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这台机器的威力,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下一个。”范德的语气毫无波澜。 工匠们將布满裂纹的岗岩拖走,又费力地將那块粗糙的混凝土块推了上去。 法尔雷佛的管家嘴角掛著一丝冷笑。 石匠行会的会长则不屑地撇了撇嘴,对身边的人低语:“泥巴做的玩意儿,怕不是要被砸成粉末。” 蒸汽锤再次升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块灰色的、不起眼的立方体上。 “放!” “咚——!” 这一次的响声,比刚才更加沉闷,更加厚重,像是一柄巨锤砸在了大地的胸膛上。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铁砧为中心扩散开来,吹起了前排贵妇们的裙角。 铁锤缓缓抬起。 铁砧上,那块灰色的立方体,静静地立在原地。 完好无损。 甚至连一个白点都没有留下。 仓库里,落针可闻。 法尔雷佛管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石匠行会会长的低语声戛然而止,嘴巴半张,忘了合拢。 那些持观望態度的贵族们,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军需处的採购主管,眼神里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不可能!”石匠行会的会长失声叫道,“这一定是戏法!你们在石头里藏了铁板!” 范德没有理会他,只是对瓦格雷说:“继续。” “咚!”“咚!”“咚!” 蒸汽锤一次又一次地落下,每一次都发出震动心魄的巨响。 整个仓库仿佛都在这恐怖的撞击下颤抖。 五次撞击之后,瓦格雷停了下来。 混凝土块依旧立在那里,稜角分明,仿佛亘古不变。 而那巨大的蒸汽锤,锤头与铁砧接触的平面上,已经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这一下,再也没有人怀疑了。 寂静过后,是爆炸般的议论声。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比最好的岗岩还要坚硬数倍……”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用泥土和炉渣?” 范德等议论声稍稍平息,才再次开口:“这种新材料,我们称之为『混凝土』。它的主要原料,是石灰石、黏土和炼铁高炉的矿渣。成本,不到同体积岗岩的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特別是那些中小贵族和建筑商,他们的眼睛瞬间红了。 坚固数倍,成本却只有十分之一,这意味著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 “但这还不是全部。”范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名僕人捧著一个托盘走了上来,托盘上是一份用火漆印封好的羊皮纸捲轴。 “就在昨天,”范德拿起捲轴,展示给眾人,“链金术士协会副会长,马里奥·普拉格大师,亲自为我们的『魔抗混凝土』出具了一份性能鑑定报告。” 他展开捲轴,大声念道:“『经鑑定,由迪菲亚工程公司提供的新型材料,具有优良的、近乎惰性的魔法抗性,能有效隔绝大多数链金腐蚀和元素渗透。是建造法师塔、链金实验室、以及处理高危魔法废料的绝佳选择。』——链金术士协会副会长,马里奥·普拉格。” 第三十四章 一败涂地 如果说之前的物理性能展示,是给了法尔雷佛一记重拳。那么这份来自法师区的权威鑑定,就是一把直接插进他心臟的匕首。 法尔雷佛家族垄断的是普通石料,但在魔法建筑领域,他们的话语权远不如法师区。 这份报告,等於为范德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利润更高的市场。 法尔雷佛的管家,脸色已经由白转青。 范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群一直站在外围的独立石匠和车夫身上。 “从今天起,迪菲亚工程公司,將向全暴风城,无限量供应『迪菲亚一型水泥』。同时,我们將成立自己的建筑工程队和运输车队。所有愿意加入我们的工匠和车夫,薪水是市场价的两倍。我们还將为所有员工,提供人身安全保障。” “我,艾德温·范克里夫,以迪菲亚集团的名义承诺,任何针对我们员工的暴力行为,都將遭到十倍、百倍的奉还!”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外围的人群,瞬间沸腾了。 那些被打断腿的车夫的同伴,眼睛里冒出火焰。 他们被压榨了太久,也恐惧了太久。 范德的承诺,像一道光,刺破了他们头顶的阴云。 “我们愿意加入!” “算我一个!” 局势已经完全倒向了范德。 弗瑞斯伯爵挺著胸膛,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享受著眾人震惊、羡慕、敬畏的目光。 然而,就在此时,法尔雷佛的管家,那个一直沉默的中年男人,忽然冷笑一声,向前走了一步。 “范克里夫先生,您的发明確实令人惊嘆。但是,”他拖长了语调,声音变得尖利,“据我所知,任何用於暴风城建筑的新型材料,都必须经过暴风城石匠行会的技术认证,以及皇家建筑师办公室的审批。在没有得到这两份许可之前,您这所谓的『混凝土』,就是一种不合规、不合法的危险品。任何使用它的建筑,都將被视为违章建筑,隨时可能被强制拆除。” 他转向那些蠢蠢欲动的贵族和建筑商,声音里充满了威胁:“各位,我劝你们想清楚。为了这一点点蝇头小利,去得罪整个石匠行会,去违抗王国的建筑法案,是否值得。” 石匠行会的会长立刻挺起胸膛,附和道:“没错!我们行会,绝不会承认这种来歷不明的『泥巴』!它的长期稳定性、耐火性、抗震性,全都是未知数!这是对暴风城人民的生命安全不负责任!” 刚刚还热烈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他们说的是事实。 法尔雷佛在正面战场输了,立刻就从规则和法律的层面,布下了另一个陷阱。 迪菲亚公司可以自己生產,但只要没有官方许可,他们的產品就无法在暴风城內合法流通和使用。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无法用暴力破解的死局。 霍拉旭的眉头紧紧皱起。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弗瑞斯伯爵的脸色也变得难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集中到了范德身上。 范德看著那名管家,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仓库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说的很对。所以,我们的『魔抗混凝土』,第一个项目,並不会用於民用建筑。” 他转向那几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军官。 “它將用於修缮暴风城的下水道系统,加固贸易区的防御节点,以及……” 范德从怀里,拿出了那份他早已准备好的,封面陈旧的报告。 “……修復暴风城潜在的,三百七十一处结构缺陷和安全隱患。这是第七军团『附属工程营』的內部项目,属於军事防务工程。我想请问一下,管家先生,”范德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什么时候,王国的军事决策,也需要一个石匠行会来批准了?” 范德的话音落下,仓库內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法尔雷佛管家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 石匠行会会长那副义正言辞的表情,也僵在脸上,显得滑稽可笑。 军事防务工程。 这六个字,像一座大山,直接压垮了他们刚刚构筑起来的法理高地。 王国的法律体系里,军方,特別是战时状態下的军方,拥有著巨大的特权。 任何被定义为“军事需要”的项目,都可以绕开绝大多数市政厅和民间行会的繁琐流程。 这是铁律,是保证王国机器高效运转的基石。 范德巧妙地利用了“第七军团附属工程营”这块招牌,將一个商业行为,完全转化成了军事行动。 他根本没打算在民用市场上和法尔雷佛纠缠,而是直接选择了升维打击。 军需处的採购主管,那位一直沉默的中年军官,此刻终於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范克里夫顾问说的没错。『附属工程营』的工程规划,直属第七军团指挥部。任何试图阻碍、干涉军务的行为,都將被视为对王国安全的潜在威胁。”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法尔雷佛的管家和石匠行会的会长,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管家的嘴唇哆嗦了几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今天,法尔雷佛家族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毫无还手之力。 他深深地看了范德一眼,那眼神里不再有轻蔑,而是充满了怨毒和一丝……恐惧。 他带著石匠行会的会长,在眾人复杂的目光中,灰溜溜地离开了仓库。 他们一走,压抑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范克里夫先生!哦不,范德老板!”一名独立石匠壮著胆子喊道,“我们跟你干!” “还有我们车队!” “算我一个!” 之前还在犹豫的独立工匠和车夫们,此刻再无顾忌,纷纷涌上前来,將瓦格雷和斯尼德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要求登记。 那些中小贵族和建筑商们,则围住了弗瑞斯伯爵。 “伯爵大人,这个……水泥,真的只用於军方项目吗?” “是啊,弗瑞斯,你看我那庄园的围墙,年久失修,也算是……一种安全隱患吧?” “伯爵,我们家族的酒窖需要扩建,用这个混凝土,是不是能防潮防火?” 弗瑞斯被这群人簇拥著,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清了清嗓子,学著范德的腔调,慢悠悠地说道:“各位,別急。迪菲亚公司的產能也是有限的。军方的订单,自然是第一优先。不过嘛……等工程营的项目走上正轨,总有一些『边角料』和『富余產能』,可以为各位解决一些小麻烦。当然,价格方面,可能就要参考各位的诚意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军方面子,又给未来的商业合作留下了巨大的想像空间。 那些贵族们都是人精,立刻听懂了弦外之音,纷纷向弗瑞斯递上代表著家族的信物,预约“喝茶”的时间。 一场发布会,不仅彻底打响了“混凝土”的名头,还顺便完成了迪菲亚工程公司原始团队的组建和第一批潜在客户的筛选。 人群渐渐散去,霍拉旭和那名军需处主管留了下来。 第三十五章 未来的行业標准 “范克里夫顾问,”军需处的採购主管,雷诺·贝尔,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没有理会一旁眉飞色舞的弗瑞斯伯爵,径直走到范德面前。 雷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身形削瘦,但站姿挺拔如松,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常年与数字和物资打交道,让他的眼神带著一种审视货品般的精准和冷静。 他没有去看那块完好无损的混凝土块,而是伸手在那台已经停止工作的蒸汽锤的锤头上摸了一下,感受著上面因撞击而產生的金属形变。 “一场精彩的展示。”雷诺的评价很克制,听不出褒贬,“第七军团对一切能提升防御工事效率和强度的新技术都感兴趣。但这台机器,和这块石头,在演武场上表现出色,不代表它们在真正的战场上同样可靠。” 霍拉旭上前一步,想替范德解释,却被雷诺抬手制止了。 “霍拉旭队长,我知道工程营的背景。伯瓦尔大公爵的眼光,我信得过。”雷诺的目光重新回到范德身上,“但是,军队不相信眼光,我们只相信数据。详尽的、可重复验证的、在各种极端环境下测试过的数据。” 弗瑞斯伯爵听得有些不耐烦:“贝尔主管,您没看到吗?法尔雷佛最好的岗岩都被砸裂了,这东西还完好无损,这还不够吗?” “不够。”雷诺回答得斩钉截铁,“伯爵大人,一块石头能承受多少次重锤的打击,这是一个数据。但它在浸水环境下,强度会衰减多少?在零度以下的低温中,会不会变脆?它的长期负载能力如何,十年后会不会自行开裂?它的防火性能怎么样,被龙息喷吐后会发生什么变化?面对链金术士的强酸,它的腐蚀速度是多少?这些,都是数据。没有这些数据,它就只是一件新奇的展品,而不是能列装全军的制式建材。” 这番话让弗瑞斯哑口无言。而瓦格雷·铁石和周围还没散去的工匠们,则听得连连点头,眼神里对这位军官多了几分敬重。外行看热闹,內行看门道。雷诺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直指工程学的核心。 “我明白了。”范德开口,他很欣赏这种务实的態度,“贝尔主管,您的意思是,下水道修缮项目,將成为我们这种新材料的第一次全面实地测试?” 雷诺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讚许的表情:“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没错。我需要你们在整个施工过程中,建立一套完整的记录体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要看到最原始的报告。” 他伸出手指,开始逐条列举: “第一,材料配比记录。不同批次水泥的细微差別,沙子和石子的產地、尺寸,水的用量,都要有据可查。” “第二,环境记录。每一段管道浇筑时,地下的温度、湿度、通风情况,必须记录在案。” “第三,固化过程观察。我要知道它在二十四小时、七十二小时、一周、一个月后,硬度、抗压强度和抗剪切强度的变化曲线。你们需要製作大量的试块,在不同时间点进行破坏性测试。蒸汽锤就是最好的测试工具。” “第四,特殊区域报告。特別是那个被链金废料污染的区域,我要你们分段取样,记录混凝土在不同浓度酸性液体里的腐蚀情况。这对於我们未来构建针对部落术士的防御工事,有重要参考价值。” “最后,”雷诺的语气变得严肃,“所有数据,必须真实、准確,不许有任何修饰和瞒报。军需处会派驻两名观察员,全程监督。这份报告的最终结论,將决定迪菲亚水泥,是只能用来修下水道,还是能用来修建暴风城新的外墙。” 霍拉旭听完,神情凝重地看向范德。 这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工程合同,这是一份沉甸甸的军令状。 要求之严苛,流程之繁琐,远超任何市政工程。 “没问题。”范德的回答却乾脆利落,甚至带著一丝兴奋,“我们不仅会提供这些数据,还会为军方建立一套標准化的『混凝土材料性能测试流程』。从取样、製备、养护到测试,都將有明確的规范。以后军方无论採购谁家的材料,都可以用这套標准来验收。” 他这番话,不只是接受了任务,更是反过来为军方提供了一套未来的行业標准。 雷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很好。我期待你的报告。”说完,他不再多言,带著自己的副官转身离去。 仓库里终於安静下来。弗瑞斯伯爵长出了一口气,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起僕人递上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我的圣光,和这些军方的人打交道,比跟议会那群老狐狸吵架还累。”他抱怨道,“他这哪是让我们修下水道,这是让我们写一本比圣光大教堂藏书还厚的书!” “但他说的,都是对的。”瓦格雷·铁石走过来,声音里带著一种工匠特有的兴奋,“老板,这些测试,我们自己也得做。只有摸清了这东西的脾气,我们才能更好地用它。比如,在潮湿的地方,是不是要减少水的比例?在需要快速承重的地方,是不是可以调整黏土和石灰石的煅烧温度,来改变凝固速度?” 范德讚许地看了他一眼:“大师,你和你的团队,接下来有的忙了。我会给你一份更详细的测试计划。” 瓦格雷当即点头:“没问题,老板。” “爸爸。”梵妮莎不知何时从女兵身后跑了过来,她的小手里,攥著两块石头。一块是带著锋利稜角的岗岩碎片,另一块,是她从那完好无损的混凝土块上抠下来的一小粒沙石。 “你为什么要用那个大锤子,把那块漂亮的石头砸坏呀?”她仰著头,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它做错了什么吗?” 范德俯身抱起女儿,刚才那种运筹帷幄的气场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柔和。 “因为它太老了,也太骄傲了,挡住了我们修路。”他用指尖点了点女儿的鼻子,笑著解释,“我们得把它敲碎,才能铺上一条新的、更结实的路。这样,梵妮莎以后想去哪里玩,马车都能跑得又快又稳。” “那……这个呢?”梵妮莎摊开手心,露出那粒小小的沙石。 “这个,”范德拿起那粒沙石,“它以前也很骄傲,也是一块大石头。但它愿意把自己摔碎,和水泥、沙子这些新朋友抱在一起。所以,它们就变得比以前更强大,连那个大锤子都砸不坏它们了。” 梵妮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把那粒沙石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小口袋里。 第三十六章 暴风城监狱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范德召集了弗瑞斯和霍拉旭开短会。“伯爵,那些新招募的工匠和车夫,需要立刻安置,所以我需要你去办三件事。” 弗瑞斯立刻坐直了身体。 “第一,在贸易区附近,租下一片足够大的生活区,给没有住处的工人和他们的家人。要有乾净的水和独立的厕所。我们不能让自己的员工,住在比下水道还糟糕的地方。” “第二,和粮食商人谈一笔长期供应合同。我要让我们的工人,每天都能吃到足够的小麦麵包和肉汤。他们的力气,是公司最宝贵的財富。” “第三,”范德的语气变得严肃,“成立一支內部的安保巡逻队,由霍拉旭队长派人进行基础的队列和格斗训练。法尔雷佛在明面上输了,暗地里的小动作只会更多。我们必须保证我们的人,下班回家的路上是安全的。” 弗瑞斯听完,脸上的轻浮也收敛了许多。他明白,这不只是生意,这关乎到几百个家庭的生计和安全。“放心,这些事我熟。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刚听到点风声。有几个本来对我们水泥很感兴趣的小贵族,都收到了法尔雷佛公爵的『下午茶邀请』。估计是去敲打他们了。” “敲打是免不了的。但当他们发现,我们不仅有更好的產品,还有军方的订单和整个法师区的背书时,他们会知道该怎么选。”范德对此並不担心,“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他铺开那张他亲手绘製的、精细无比的下水道工程图。 “好了,先生们,我们的第一个战场,到了。”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一个区域,“明天一早,我们就从这里开始。” 瓦格雷和霍拉旭凑了过去。 那地方位於贸易区和旧城区的交界处,管道网络错综复杂。但最关键的是,范德手指点中的那条主管道,它的正上方,用红色的墨水標註著一个醒目的建筑。 暴风城监狱。 “这里?”瓦格雷的眉头拧了起来,“老板,图纸上显示,这条管道因为常年失修,渗漏严重,已经导致监狱东南角的塔楼地基出现了轻微的沉降。在这里施工,风险很大。”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风险很大,收益也很大。”范德说,“第一,这里是整个贸易区排污系统的关键节点之一,解决了这里,下游一半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第二,”他看向霍拉旭,“修好它,等於我们免费为军方和城防卫队,加固了监狱的防御。这份人情,比单纯的报告数据更有分量。” 霍拉旭明白了范德的意图。这不仅仅是在施工,更是在进行一次政治投资。 “可是,”瓦格雷还是有些担忧,“万一……我是说万一,施工中出了差错,地基塌了,里面的犯人跑出来……” “那我们就不只是建筑公司了,”范德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但眼神里没有笑意,“我们还是全暴风城跑得最快的建筑公司。所以,我们不能出任何差错。” 他看著图纸上那个標记,像是在审视一个即將被解剖的病人。 “明天,我要亲自下到那个地方去看看。真正的战爭,总是在地图上看不到的地方打响。” …… 第二天清晨,暴风城监狱东南角外的街道被第七军团的士兵设置了路障,暂时封锁。寻常市民只知道军方在进行什么秘密工程,好奇地远远观望,不敢靠近。 几个沉重的铁柵栏被撬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散发著霉味和氨气的下水道入口。与以往市政厅工人那种散漫无序的作业方式截然不同,迪菲亚工程公司的团队展现出了军旅般的纪律性。 第一批下去的,不是工人,而是两个抬著奇怪装置的学徒。那是一个由风箱和长长的皮管组成的简易通风设备,瓦格雷连夜赶製出来的。隨著风箱有节奏地被拉动,新鲜的空气被源源不断地泵入地下深处,將淤积的污浊气体向远处的通风井排去。 “安全绳!照明灯!毒气检测员先下!”一名由霍拉旭指派的老兵,现在是工地的安全主管,正一丝不苟地执行著范德制定的安全规程。一名工匠怀里抱著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顺著绳梯第一个滑了下去。在確认地下的空气没有即时危险后,他才发出安全的信號。 范德、瓦格雷和霍拉旭紧隨其后。他们脚下的触感黏软湿滑,那是常年累积的淤泥。空气中瀰漫的气味,比入口处浓烈百倍,即便是有心理准备的霍拉旭,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瓦格雷带来的工匠们点亮了十几盏掛在墙壁上的高亮防风油灯,灯光碟机散了黑暗,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情况比图纸上描绘的还要糟糕。 原本应该是圆拱形的陶土管道,顶部已经有多处塌方,露出上方被污水浸泡得发黑的泥土和岩层。水流在堵塞的河道里变得异常湍急,冲刷著管道的基座。而他们正上方的监狱地基,一条近乎一指宽的黑色裂缝,从墙角一直延伸到视线无法触及的黑暗中。水珠正顺著那条裂缝,一滴滴地渗下来,落在淤泥里,发出“嘀嗒”的声响。 “老板,这……这已经不是沉降了,这是断裂。”瓦格雷走到那面墙下,用手里的铁钎敲了敲墙体,传来的声音空洞而沉闷,“墙体和地基之间,已经有部分分离了。我敢打赌,这裂缝后面,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土壤被冲走了。现在全靠剩下那点石头和祈祷撑著。” 霍拉旭的脸色很难看,他伸手触摸著那冰冷的裂缝,感受著那细微的震动。“监狱的典狱长昨天还跟我抱怨,说他那边的墙壁出现了裂纹,他还以为是我们施工造成的。现在看来,我们要是再晚来一个月,他可能就要在废墟里办公了。” “把囚犯转移,从外面挖开地基,重新浇筑?”瓦格雷提出了最常规,也是最笨的办法,“那至少需要两个月,而且会把整个监狱搞得天翻地覆。” “不行。”霍拉旭立刻否决,“监狱里关押著不少社会危险分子和一些敏感的政治犯,大规模转移,风险太高。” 眾人陷入了沉默。问题比预想的棘手,似乎成了一个死结。 “谁说要从外面挖了?”范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一直蹲在地上,用一把小铲子挖开淤泥,观察著地基下方的土壤构成。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我们不但不挖,还要给它『餵』点东西进去。” 第三十七章 流程的一部分 “餵东西?”瓦格雷没听懂。 “瓦格雷大师,你还记得我们用来磨水泥的球磨机吗?”范德问道。 “当然记得,那傢伙吵得人脑壳疼。” “我需要你做一个小型的、可以由蒸汽机带动的搅拌泵,再准备一些细铁管。”范德在潮湿的墙壁上画起了草图,“我们就在这里,把水泥、特细的沙子,还有一种我让雷姆斯从矿山运来的火山灰,混合成一种流动性极高,但凝固速度极快的特殊『水泥浆』。” 他指著那面开裂的墙基:“我们用钢钎,沿著地基下方,以三十度的角度,向里钻出一排深孔,一直钻到那些被掏空的区域。然后,把铁管插进去,用你做的那个搅拌泵,把水泥浆像灌香肠一样,高压灌进去。” “水泥浆会填满所有被水流掏空的缝隙和洞穴,和鬆散的土壤结合在一起,在地下形成一个全新的、巨大的、坚固无比的『人造岩盘』。它会托住整个下沉的地基,甚至比原来的地基更坚固。”范德解释道,“这个方法,我叫它『地基灌浆』。” 瓦格雷和霍拉旭听得目瞪口呆。在石头下面钻洞,再把泥浆灌进去,就能加固地基?这个想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老板……这能行吗?”一个老石匠忍不住问道,“那不是和稀泥吗?” “是和『水泥』。”范德纠正道,“相信我,有时候,最硬的问题,需要用最软的方法来解决。” 霍拉旭虽然也不理解其中的原理,但他选择相信范德。 他看著范德,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几名最谨慎的士兵,帮我们钻孔。这个过程不能用蛮力,要像绣一样小心。”范德说,“另外,派人去通知监狱典狱长,让他密切关注塔楼的沉降情况。我们这边一开始灌浆,那边的数据就必须同步监测。” “好。”霍拉旭立刻去安排。 瓦格雷也来了精神,他带著几个工匠,兴冲冲地爬出下水道,要去製造范德口中的那个“搅拌泵”。 就在这时,下水道入口处传来一阵喧譁。 一名卫兵探头进来喊道:“霍拉旭队长!监狱的典狱长来了!他看起来很生气!” 不一会儿,一个穿著典狱长制服,身材肥胖,脸色阴沉得像要滴水的男人,在两名狱警的搀扶下,骂骂咧咧地顺著梯子爬了下来。他叫西奥·瑟沃特,一个靠著家族关係才坐上这个位置的贵族后裔。 “莱恩队长!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瑟沃特一落地就嚷了起来,他捏著鼻子,厌恶地看著周围的环境,“我塔楼里的那条裂缝,今天早上又扩大了半个指节!你们再这么敲敲打打,我的犯人都要跑光了!到时候责任算谁的?” “瑟沃特典狱长,”霍拉旭上前一步,挡在他和范德之间,语气严肃,“我们是在执行第七军团的防务加固任务。你塔楼的裂缝,不是我们造成的,而是它自己早就烂透了。我们现在,是在帮你挽救你的监狱,而不是在破坏它。” “挽救?就凭你们这些泥腿子,在下面挖洞?”瑟沃特轻蔑地看了一眼范德和周围的工匠。 范德没有生气,他只是平静地走到瑟沃特面前,指著那条巨大的裂缝,將“地基灌浆”的方案,用最简单直白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瑟沃特听完,半信半疑:“用泥浆去填?你们確定不是在胡闹?” “典狱长先生,”范德看著他,“您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们。那样的话,我们会立刻撤走所有人和设备,並向军需处和市政厅提交报告,声明暴风城监狱存在即时倒塌风险,拒绝继续在该区域作业。到时候,如果塔楼真的塌了,我想,贵族议会质询的第一个人,恐怕不会是我这个『泥腿子』。” 这番话软中带硬,直接点明了责任归属。 瑟沃特的胖脸抽搐了一下,他虽然不懂工程,但他懂得推卸责任的后果。 “我……我会派人二十四小时监控塔楼的沉降数据。”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算是默许了范德的方案,“但是,范克里夫先生,如果犯人因为你们的『灌浆』而出现任何骚动,我依然会向乔纳森將军报告。” “这是您的权力,典狱长。”范德不置可否。 瑟沃特又抱怨了几句监狱的伙食和潮湿的空气,才在狱警的搀扶下,费力地爬出下水道,像一头受惊的河马逃离了泥潭。 “他会是个麻烦。”霍拉旭看著入口的方向,沉声说道。 “一个可以被预见的麻烦,就不是麻烦。”范德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回到了工程本身,“它只是流程的一部分。” 他转向身后几名面带疑虑的老石匠:“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往地基下面灌泥浆,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但你们要记住,我们灌的不是泥,是『液態的岩石』。它的力量,你们在发布会上已经见过了。” 老石匠们想起那台发出巨响的蒸汽锤,和那块毫髮无损的混凝土块,脸上的疑虑消减了许多。 对力量的直观认知,比任何解释都有效。 第二天,瓦格雷·铁石团队的效率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台小型化的“迪菲亚二型搅拌泵”被运到了工地。 它不像蒸汽锤那样巨大,但结构更加精密。 一个独立的小型蒸汽机作为动力核心,通过一套复杂的齿轮组,带动著一个密封铁罐里的两根螺旋搅拌杆。 铁罐侧面连接著一个漏斗状的进料口,底部则是一根可以连接铁管的阀门。 雷诺·贝尔派来的两名观察员也准时到达。 一个是沉默寡言的人类记录员,手里拿著厚厚的纸和炭笔。 另一个则出乎范德的意料,是个矮人。 他叫布罗克·钢砧,有著標誌性的浓密鬍鬚,上面还编著几个小铁环。 他不是文职,自我介绍是铁炉堡派驻到第七军团的工程顾问。 “范克里夫。”布罗克用他那口音浓重的通用语打招呼,毫不客气地用手敲了敲搅拌泵的铁罐,“这玩意儿的罐壁只有半指厚,用的还是二次回收的铸铁。高压下,它会像个烂南瓜一样炸开。” “我没打算用它產生高压。”范德回应,“它的作用是搅拌和输送,压力由蒸汽机的活塞提供,通过软管连接到灌浆管上。分体式设计,为了安全,也为了方便更换配件。” 第三十八章 新的建筑方式 布罗克挑了挑眉毛,没再说话,但眼神里多了一丝认真。他绕著设备走了一圈,检查著每一个焊点和铆钉,像是在审视一件武器。 工匠们开始按照范德给出的配方,將一袋袋材料倒入搅拌泵的漏斗。 “迪菲亚一型水泥,一百份。” “河沙,筛过的,粒径小於一分,七十份。” “火山灰,二十份。” “还有这个,『减水剂』,一份。”范德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將里面灰色的粉末倒了进去。 这是他用【范法无天】的链金术知识,从某些焦油副產品中提炼出的一种萘系化合物。 它能让水泥浆在水量极少的情况下,依旧保持极高的流动性。 隨著蒸汽机开始工作,搅拌泵发出了低沉的轰鸣。 另一边,由霍拉旭挑选的士兵,已经用特製的长柄钢钎,沿著监狱地基下方,小心翼翼地钻出了第一个深孔。 整个过程安静而缓慢,士兵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深度三米,无阻碍。”士兵报告。 “很好,连接一號灌浆管。”范德下令。 一根细长的铁管被插入孔洞,尾部通过厚实的皮管连接到搅拌泵的出口。 “开始灌浆,压力保持在『二』。”范德看著蒸汽机上的一个简易压力表。 阀门打开,混合均匀的深灰色水泥浆,顺著管道,被无声地压入地底深处的黑暗中。 雷诺的记录员飞快地写著:“上午九时三十七分,一號孔开始灌浆。初始压力2.0。流速稳定。” 矮人布罗克则蹲在墙角,耳朵贴在冰冷的墙面上,闭著眼睛,像是在倾听大地的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搅拌泵的漏斗需要不断加料,那小小的孔洞像个无底洞,吞噬著水泥浆。 “已经进去十五桶了。”瓦格雷看著空了一排的材料桶,有些咂舌。 “这说明我们找对地方了。”范德的表情很平静,“被水流掏空的区域,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大。” (请记住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01????????????.??????隨时享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半小时后,压力表的指针轻微晃动了一下。 “停。”范德立刻喊道。 布罗克也睁开了眼睛:“地下有声音了。不是石头碎裂,是……挤压的声音。泥浆正在填满空隙,把鬆散的土层压实。” “压力提升到『三』,短促衝击三次。”范德再次下令。 蒸汽机的活塞猛地推动了三次,三股强劲的压力脉衝顺著管道传导进去。 压力表的指针稳定在了2.5的位置,不再下降。 “一號孔,饱和了。”范德宣布,“封闭阀门,准备二號孔。” 整个上午,团队都在重复这个过程。钻孔,插管,灌浆,加压。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范德制定的流程进行。雷诺的记录员写满了整整五页纸。布罗克则在墙上画出了一张简易的地下结构图,用不同的符號標记出每个孔洞的灌浆量和最终压力。 “这活儿……真他娘的精细。”瓦格雷擦了擦汗,他更习惯抡锤子,这种像医生看病一样的工作让他有些不適应。 “我们在给这座城市做手术,大师。”范德说,“病人是这片地基,而我们,是外科医生。” 下午,当第七个孔洞也完成灌浆时,霍拉旭派去监狱塔楼观察的士兵跑了回来。 “报告!典狱长让我传话,从中午开始,塔楼的沉降监测標记,没有再发生任何变化!数据稳定了!” 工地上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欢呼声。 那些老石匠看著那台仍在轰鸣的搅拌泵,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一台奇怪的机器,而是一尊能够创造奇蹟的神器。 范德却摆了摆手,让眾人安静。 “別高兴得太早。这只是第一步。我们托住了地基,但还没有把它和原有的结构重新连接起来。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他指向那条贯穿墙体的巨大裂缝。 “我们要给它『缝针』。” 他让士兵用同样的方法,沿著裂缝两侧,以四十五度交叉的角度,钻出一排排更浅的孔洞,贯穿裂缝。 “这一次,我们在水泥浆里,加入这个。” 范德让手下抬来一箱东西。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捆捆被截成半米长的、麻绳粗细的扭曲铁条。 “这是……钢筋?”矮人布罗克眼神一凝。他在铁炉堡见过类似的东西,但那是用於大型战爭器械核心部件的昂贵材料。 “叫它『螺纹钢』更准確。”范德拿起一根,“表面的螺纹,能让它和混凝土结合得更紧密。把它插进这些交叉的孔洞里,再灌满水泥浆。等凝固后,它们就像无数根钢筋铁骨,將断裂的墙体重新缝合在一起,强度甚至会超过原来。” 布罗克拿起一根螺纹钢,仔细看著上面的纹路,又看了看范德,许久才说了一句:“你们人类,有时候確实能想出点有意思的东西。” “缝针”的工作持续到了深夜。 当最后一根螺纹钢被插入孔洞,並灌满水泥浆后,整个工地陷入了寂静。 接下来的事情,只能交给时间。 二十四小时后,范德带著布罗克和霍拉旭再次来到这里。 监狱塔楼的沉降监测员传来消息,监测標记不但没有继续下沉,反而向上回升了半毫米。 “它被抬起来了。”霍拉旭的声音里带著无法掩饰的惊奇。 布罗克没有说话,他走到那条曾经狰狞的裂缝前。 裂缝已经被灰色的水泥浆填满,表面还很潮湿。 他伸出粗糙的手掌,贴在墙面上。 之前那种细微的、代表著结构应力不均的震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然一体的沉稳。 他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地下深处,那个人造的巨大岩盘,像一只沉默的手,稳稳地托举著整座塔楼。 “范克里夫,”矮人睁开眼睛,语气郑重,“你发明的不是一种新材料。你发明了一种新的建筑方式。” 危机解除,下水道修復工程正式进入正轨。 第二天,贸易区的居民们看到了奇特的一幕。 一台巨大的、由四匹夏尔马拖拽的简易起重机,被架设在了下水道的另一个主入口。 紧接著,一辆辆平板马车运来了令人费解的货物。 第三十九章 全票通过 那是一节节巨大的、灰色的、完美圆柱形的管道。每一节都有两人合抱粗,三米长。 它们被整齐地码放在街道旁,像一排等待检阅的巨炮。 布罗克和那名人类记录员站在起重机旁,看著工人们用锁链固定住一节管道,然后由起重机平稳地吊起,缓缓送入地下。 “预製……”布罗克喃喃自语,“他把管道在地面上就做好了?” 这完全顛覆了他对隧道工程的认知。 矮人的方式,是在地下挖掘,然后用石块或砖头一点点砌筑。 这个过程缓慢、危险,且极度依赖工匠的手艺。 而范德,直接跳过了“砌筑”这个步骤。 记录员也停下了笔,他走到一节管道旁,用指关节敲了敲。 管道纹丝不动。 他拿出捲尺,测量了管道的內径、外径和长度。 “布罗克大师,每一节的尺寸误差,不超过两毫米。管壁厚度完全一致。”他翻开自己的记录本,“根据昨天对地基灌浆材料的初步强度测试,这种材料的二十四小时强度,已经超过了法尔雷佛採石场最好的二级岗岩。” 布罗克走到范德面前,后者正在一张铺开的图纸上標註著什么。 “你是怎么把它们连接起来的?”矮人直截了当地问,“这样的预製件,接缝处就是弱点。水压一高,就会从那里渗漏。” 范德抬起头,从旁边的一个小铁盒里,取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圈黑色的、看起来像是某种胶质的环状物。 “靠这个。”他將胶圈递给布罗告,“我叫它『橡胶密封圈』。把它套在管道一端的凹槽里,再把另一节管道的凸缘插进去。水压越大,它被挤压得越紧,密封性就越好。” 他从另一个桶里,又用木棍挑起一团深灰色的、膏状的东西。 “这是『防水速凝砂浆』。在接口外部再涂抹一层,十五分钟內就能形成初步的防水层。二十四小时后,它的强度和韧性,会让两节管道彻底变成一个整体。” 布罗克接过那个橡胶圈,用力拉了拉,它有著惊人的弹性。 他又闻了闻那团砂浆,里面有一股淡淡的、类似硫磺和焦油混合的气味。 他看著地下,工人们正在起重机的辅助下,熟练地安放第二节管道。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而在过去,用砖石砌筑同样长度的管道,最好的工匠也需要两天。 “怪物。”矮人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 …… 三天后。 清晨的阳光穿过下水道的通风井,照亮了一段崭新、宽阔、乾燥的地下通道。 原本狭窄、淤塞、处处塌方的旧管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整的混凝土河床,和两侧由巨大圆形管道构成的排污系统。清澈的地下水在河床中央平稳流淌,而来自贸易区的污水,则在密封的管道內被约束,奔向远处的处理池。 整个空间明亮了数倍,浅灰色的混凝土反射著灯光,让人几乎忘了这里是暴风城的地下。空气中不再是令人作呕的氨气和霉味,只有一股淡淡的、类似新房子的石灰气息。 霍拉旭带著一队士兵,走在这条新建成的通道上,军靴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用手触摸著冰冷光滑的管壁,检查著每一处接口。接口处,那层深灰色的防水砂浆已经完全硬化,与管道融为一体,看不出丝毫缝隙。 “五百二十米。”他身边的副官报告道,“三天时间。按照这个速度,一个月內,我们就能完成整个贸易区核心地段的修復。” 霍拉旭点了点头,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讚嘆。他回头看向不远处,范德正和瓦格雷、布罗克围著一张图纸討论著什么。他们的团队,像一台上满了油的精密机器,分工明確,效率惊人。清理、铺设、吊装、密封,一条完整的流水线在地下深处无声地运转著。 “这已经不是在修下水道了。”霍拉旭对自己说,“这是在重建暴风城的根基。” 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弗瑞斯伯爵那標誌性的大嗓门。 “范德!我的朋友!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弗瑞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顺著梯子溜了下来,华丽的丝绸礼服下摆沾满了泥污,他却毫不在意。他手里挥舞著一份盖著皇家蜡印的羊皮纸捲轴,脸上的肥肉因为激动而颤抖。 “议会!议会给钱了!”他衝到范德面前,把捲轴展开,“你看看!你看看这个!一万金幣!整整一万金幣!” 范德接过捲轴。这是一份由暴风城贵族议会和市政厅联合签发的《紧急公共安全设施修缮拨款法案》。法案內容很简单,鑑於贸易区地下排污系统年久失修,严重威胁公共卫生与城市安全,特批覆一万金幣,专项用於“第七军团附属工程营”对该区域的紧急修復工程。 法案要求工程营加快进度,扩大招募规模,並承诺后续资金將根据工程进度和效果,另行批覆。 “他们甚至没有派人来实地考察。”弗瑞斯兴奋地说,“我只是把监狱塔楼的修復报告,和霍拉旭队长签名的第一阶段工程进度摘要递了上去。今天早上的议会,前后只討论了十五分钟,就全票通过了!” “全票通过?”范德的注意力不在那一万金幣上,他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 “对!全票!”弗瑞斯眉飞色舞地描述著,“你知道吗,就连法尔雷佛家族的代表,这次都没敢投反对票!他全程脸都绿了,像吞了只苍蝇!我听说,乔纳森將军在会议开始前,『恰好』去了一趟议会大厅,和几位伯爵『友好地』聊了聊城防问题。” 范德的目光扫过捲轴下方一长串的签名。除了摄政王伯瓦尔·弗塔根的印章外,他还看到了好几个熟悉又陌生的家族纹章。 “是谁在议会上提出的这个法案?”范德问道。 “呃……”弗瑞斯愣了一下,努力回忆著,“好像是……格里安·斯托曼伯爵。对,就是他。他站起来说,既然军方已经证明了迪菲亚公司的技术可靠,並且事关暴风城的安全,议会就应该全力支持,不能因为一些『陈旧的商业纷爭』而耽误了王国的大事。” “附议的呢?” “附议的就多了!城防委员会的,商业联合会的,好几个人都站起来说话。他们说的话都差不多,什么『效率就是生命』,『安全压倒一切』……我当时都听愣了,那群平时为了一个铜板能吵半天的老狐狸,今天跟被圣光附体了一样。” 第四十章 夜魘之兰 范德心中瞭然。格里安·斯托曼,暴风城的老牌贵族,在官方的派系划分里,属于坚定的中立派。 但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名义上他是普瑞斯托女伯爵母亲的远房表亲。 这条鱼,终於开始餵食了。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的手段,比他预想的更直接,也更有效。 她没有在暗中为他扫平障碍,而是直接將他推到了聚光灯下,用一万金幣和一份“全票通过”的法案,为“迪菲亚公司”镀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合法性与正义性。 她不仅给了他一把铲子,还是一把纯金打造的,刻著“王国利益”的铲子。 用这把铲子,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挖掉法尔雷佛家族的根基,同时,也把自己和她的利益,更深地捆绑在了一起。 “伯爵。”范德將捲轴递还给弗瑞斯,“钱你先拿著。用这笔钱,去做三件事。” 弗瑞斯立刻收起笑容,洗耳恭听。 “第一,把我们工人的薪水,再上调三成。所有参与了监狱地基修復项目的核心工匠,每人发十个金幣的奖金。” “第二,扩大招募。不只是工匠和车夫,我需要会计、文书、材料管理员。我们要建立一个正规的公司架构。去法师区的告示栏也贴一份招募令,我需要懂链金药剂和附魔原理的人,来组建我们的『材料研发部』。” “第三,”范德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用剩下的钱,去贸易区和港口区,以你的私人名义,或者用一些我们新招募员工的名义,收购或长期租赁几间不起眼的仓库。位置要分散,產权要乾净。我们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弗瑞斯不是傻瓜,他瞬间明白了范德的意图。这是在为未来的扩张,准备据点和退路。 “我明白了。”弗瑞斯重重地点头,“不过,艾德温,那些小贵族和建筑商,最近跟苍蝇一样围著我。他们都想要我们的水泥,哪怕价格高一点也行。我们真的不卖吗?那可都是金幣。” “现在还不是时候。”范德摇了摇头,“我们的產能,要优先保证军方的项目。我们要让『迪菲亚水泥』和『军事品质』这个词,牢牢地绑在一起。等他们越是得不到,就会越渴望。到那时,他们会以更高的价格求我们出售的。” 弗瑞斯听得两眼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幣像潮水般涌来的场景。 他心满意足地拿著拨款法案,哼著小曲,准备去大干一场。 等弗瑞斯走后,一直沉默的霍拉旭走了过来。他的表情有些凝重。 “范克里夫,”他低声说,“事情太顺利了。” “顺利不好吗?” “军人的直觉告诉我,过於顺利的战役,背后往往藏著更大的图谋。”霍拉旭看著范德的眼睛,“伯爵提到的那些在议会上支持我们的人,格里安·斯托曼,还有商业联合会的几个董事……我查过,在过去的半年里,他们都或多或少地与普瑞斯托女伯爵的產业有过来往。” 范德没有说话。 “她帮你拿到了钱和支持。”霍拉旭继续说道,“这不是一份免费的午餐。她在你身上投资,就一定想要得到回报。我只是提醒你,和那样的人打交道,要小心。” “我明白,队长。”范德平静地回答,“我一直都很小心。” 霍拉旭看著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他似乎永远都那么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嘆了口气,不再多言,转身去安排今天的巡防任务。 夜幕降临,范德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军方为他安排的临时住所。 那是一个位於卫兵哨所二楼的小房间,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 他没有点灯,只是坐在窗边,看著远处贵族区星星点点的灯火。 他在復盘。 从穿越至今,每一步,每一个选择。 他成功地將迪菲亚兄弟会从覆灭的边缘拉了回来,並把它变成了一家初具规模、潜力无限的工程公司。 后面还会慢慢升级,把这个公司变成一个巨大的集团。 他得到了军方的支持,贵族的投资,甚至撬动了暴风城的政治格局。 如今,他的名声已经开始小有名气,在暴风城的贵族圈內热度逐渐上升。 但他也清楚,自己正走在一根越来越细的钢丝上。 一边是乔纳森將军代表的军方势力,他们务实、严谨,但要求绝对的掌控和服从。 另一边是卡特拉娜·普瑞斯托代表的阴影势力,她慷慨、强大,但她的每一次“赠予”,都像一枚淬毒的棋子,將他更深地拖入她的棋局。 他需要力量,需要足以在两大势力之间保持平衡,甚至反过来影响他们的力量。 而这力量的根源,就是技术,无可替代的核心技术。 工程、建筑、製造,甚至后面可以通过锻造,来接下一些军方的盔甲武器生意。 就在他沉思之际,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片刻之后,响起了敲门声。 范德起身开门。 门外站著的,是那个熟悉的宫廷侍从。 他依旧穿著那身得体的服饰,脸上带著无可挑剔的微笑。 这一次,他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捧上一个巴掌大小的、由黑檀木製成的盒子。 范德接过盒子,入手微沉。 侍从微微躬身,便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如同一个融入夜色的影子。 范德关上门,回到桌边。 他打开盒子,里面铺著一层天鹅绒。 绒布之上,没有信件,也没有信物。 只有一朵。 一朵盛开的、瓣边缘带著幽蓝光泽的黑色兰。 在黑暗的房间里,那抹幽蓝如同鬼火,微微闪烁。 这是“夜魘之兰”,一种只生长在暮色森林深处,被暗影能量浸染的魔法植物。 它的语,在暴风城的贵族圈子里,只有一个意思。 ——“今夜,我的园为你而开。” 在兰的蕊中,插著一张小小的、由上等羊皮纸製成的卡片。 上面没有地址,没有署名,只有一个用优雅的金色墨水写下的时间。 午夜。 第四十一章 更大的棋盘 午夜。暴风城已陷入沉睡,只有少数酒馆和贵族区的府邸还亮著灯。 那辆通体漆黑的马车,无声地停在卫兵哨所外的阴影里,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车门上的银线火焰纹章,在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 范德换上了一身乾净的工装,没有选择弗瑞斯为他准备的任何华服。 他走出哨所,霍拉旭正靠在门口的墙壁上,怀里抱著剑。 “需要我派两个人跟著吗?”霍拉旭问,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很清晰。 “不用。”范德摇了摇头,“这不是一场需要卫兵的宴会。” “如果天亮前你没回来,我会带人去普瑞斯托的庄园。”霍拉旭说。 这不是请求,是陈述。 “我儘量早点结束。”范德说完,走向马车。 车夫为他打开门,他坐了进去。 柔软的天鹅绒坐垫,空气中混合著兰与硫磺的熟悉气息。 马车平稳地启动,这一次,范德没有去感知路面的结构。 他闭上眼睛,连结了【范影】的感知模板。 这不是盗贼的潜行,而是一种对周围环境更敏锐的洞察力。 他能“听”到车轮碾过石板的细微差异,能“闻”到不同街区空气中尘埃的不同成分,能“感应”到隱藏在屋顶和巷口的窥探视线。 有至少三拨人,在用不同的方式监视著这辆马车。 一拨来自军情七处,他们的窥探带著一种职业化的审慎和距离感。 另一拨的气息驳杂而混乱,应该是某些好事或者敌对的贵族派出的探子。 而第三拨……他们的存在感极弱,如同融入阴影的幽魂,若非【范影】那经过无数次生死考验的直觉,根本无法察觉。 他们的监视,更像是一种护卫。 是普瑞斯托自己的人。 马车最终停在了那座熟悉的黑色府邸前。 侍从引著他穿过园,空气中的硫磺味比上次更浓了一些。 他被带到的地方,不是上次的会客厅,也不是富丽堂皇的宴会厅,而是一间位於府邸二楼的书房。 房间很大,三面墙壁都是顶到天板的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厚重的典籍。 另一面墙则是一整块巨大的落地水晶窗,窗外是沉浸在月色中的园。 房间里没有点魔法灯,唯一的光源,来自壁炉里那块散发著暗红光芒的熔岩核心,以及窗外洒进来的月光。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就坐在这片光与影的交界处。 她没有穿上次那种繁复的礼服,只是一身贴身的黑色丝绸长袍,长发隨意地披散著,赤著双脚,脚趾上涂著鲜红的蔻丹。 她坐在一张矮桌旁,桌上没有酒,没有食物。 只有一副棋盘。 棋盘由黑曜石和象牙製成,上面的棋子雕刻精美,白方是暴风城的卫兵、骑士和狮鷲,黑方则是兽人、巨魔和双足飞龙。 看到范德进来,她抬起眼,深邃的黑色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我以为,你更喜欢待在满是灰尘和噪音的工地,而不是赴一位女士的约会。”她的声音带著一丝慵懒的笑意。 “工地和宴会,都是生意的一部分,女伯爵。”范德在她对面的软垫上坐下。 “说得好。”卡特拉娜讚许地点头,“那么,范克里夫会长,你对我们最近的这笔『生意』,还满意吗?” “一万金幣的预付款,和一份全票通过的议会法案。”范德平静地陈述,“您展现了您的诚意和实力。” “诚意?”卡特拉娜轻笑一声,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拿起一枚代表兽人步兵的黑色棋子,在指尖把玩,“我只是给了那些短视的蠢货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他们害怕你的报告,害怕承担责任,所以他们寧愿钱,让你去解决问题。至於那一万金幣,不过是他们从自己的金库里,为你即將创造的巨大利润,支付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定金。” 她的言语,毫不留情地撕开了贵族议会那张温情脉脉的面纱。 “而你,范克里夫先生,你做得很好。”她將那枚棋子,放在了棋盘中央,一个极具侵略性的位置。“你用一场精彩的『外科手术』,稳定了监狱,震慑了所有人。你用那些完美的管道,向整个暴风城展示了什么叫『效率』。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迪菲亚公司,能解决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 “这似乎对我们的合作很有利。”范德说。 “是的,很有利。”卡特拉娜的目光落在棋盘上,“但一个棋手,如果只盯著自己手里的棋子,是贏不了棋的。” 她抬起手,指向窗外。 “你看到了什么?” 范德顺著她的指向看去,窗外是静謐的园,远处是暴风城沉睡的轮廓。 “一座城市。” “不。”卡特拉娜摇头,“是一个更大的棋盘。而这个棋盘上,不止我们两个玩家。”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月光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 “法尔雷佛家族,因为你的出现,已经失去了对石料市场的绝对控制。他们的影响力,在这半个月里,至少下跌了四成。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他们会用规则之外的手段。”范德回答。 “没错。暗杀,破坏,散播谣言,控制运输渠道,等等。这些是失败者惯用的伎俩,很无趣,但很烦人。”卡特拉娜转过身,看著范德,“我已经帮你处理掉了两批试图潜入你材料仓库的『老鼠』。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你需要有自己的『牙齿』。” 范德没有说话,他在等她的下文。 “你的那个內部安保队,不够看。”卡特拉娜继续说道,“我需要你的迪菲亚公司,成为一把真正的,能上战场的剑。而不是一把只能用来修修补补的工兵铲。” 她走回棋盘旁,拿起一枚代表人类骑士的白色棋子,放在范德面前。 “乔纳森將军给了你『第七军团附属工程营』的名號,但那只是个名號。他不会给你真正的兵权。而我,可以。” 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荆棘谷,藏宝海湾的南方,有一片被废弃的丘陵。那里曾经是一个食人魔部族的领地,现在,它属於一个叫『血帆海盗』的组织。他们最近,抢了我的一船货。” 第四十二章 合作愉快 范德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血帆海盗,臭名昭著的海上掠夺者。 “暴风城海军不想管,他们觉得那里太远。藏宝海湾的地精们则想坐地起价,跟我要一大笔『剿匪佣金』。”卡特拉娜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所以,我想把这份『安保合同』,交给我的生意伙伴。” “你要我去剿灭一伙海盗?”范德问。 “不,我不要你剿灭他们。我要你……『收购』他们。”卡特拉娜说出了一个惊人的词汇,“我要你带著你的人,去那片丘陵,找到他们的首领,一个叫法尔班的船长。然后,用你的方式,让他和他的船队,为你工作。让血帆海盗,成为迪菲亚公司的『武装航运部』。『顺便』,拿回我的东西。” 这已经不是商战权谋,这是赤裸裸的黑道兼併。 “我的人,是工匠,不是士兵。”范德说。 “那不重要,我只看结果。”卡特拉娜看著他,眼神灼灼,“除了我的那些东西外,你的好处也不少。至少,死亡矿井里面的那些矿產,走水路运输的话,效率可以翻三倍。” 老实说,范德確实有些心动。 法尔雷佛家族控制了整个暴风城最大的运输路线,死亡矿机那边的材料运到暴风城所话费的財力物力,就算范德看著也是非常肉痛。 但是如果能够收编一支船队…… 女伯爵的筹码,果然丰厚得令人难以拒绝。 卡特拉娜还继续增加筹码:“你需要做的,就是让那片航路恢復通畅。並且,把那片丘陵,变成迪菲亚公司在南方的第一个据点。那里,有铁矿,有稀有的木材,还有一条直通大海的深水港。” 范德沉默。 他知道,这是卡特拉娜对他的一次考验,也是一次投资。 如果他成功了,迪菲亚公司將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和独立的出海口,彻底摆脱暴风城的掣肘,成为一个真正的跨地域集团。 如果他失败了,他和他的核心团队,就会葬身在南方的蛮荒之地。 “你似乎忘了,我还有一个身份。”范德缓缓开口,“我是『第七军团附属工程营』的顾问。我不能擅自离开暴风城,去处理一件与军方无关的『私人恩怨』。” “谁说这与军方无关?”卡特拉娜笑了。 她从桌子下面,拿出另一份捲轴,推到范德面前。 范德展开捲轴,上面的內容让他目光一凝。 这是一份来自暴风城军需处的正式公文。 內容是,鑑於荆棘谷海域海盗活动日益猖獗,严重威胁到王国南方的战略物资补给线。军需处现授权“第七军团附属工程营”,前往荆棘谷南部地区,进行“战备勘探”任务,评估在该地区建立前线补给站和海岸防御工事的可行性。 公文的下方,是军需处主管雷诺·贝尔的签名,以及马库斯·乔纳森將军的印章。 “雷诺是个聪明人。我只是让他看到了一份关於荆棘谷铁矿储量和港口价值的评估报告,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卡特拉娜轻描淡写地说,“至於乔纳森,他巴不得有人能替他解决南方的麻烦,还不用他自己出一兵一卒。他只需要盖个章,就能得到一份详尽的勘探报告,和一个潜在的前方基地。何乐而不为?” 她把所有环节都安排好了。 她利用了军方的规则,为范德的“黑道吞併”,披上了一件“军事任务”的合法外衣。 “告诉我,范克里夫先生。”卡特拉娜身体前倾,那股混合著兰与硫磺的气息再次笼罩了他,“你是一枚只想安安稳稳待在棋盘上,等著被別人决定命运的兵卒?还是一枚……能够越过整张棋盘,改变自己顏色的棋子?”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龙的吐息,灼烧著他的灵魂。 “什么时候出发?”范德问。 卡特拉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拿起一枚代表双足飞龙的黑色棋子,放到范德面前,取代了之前那枚白色骑士。 “看你心情。”她说,“我向来不喜欢干涉別人的决定。” 范德站起身,他知道,今晚的谈话结束了。 “合作愉快,女伯爵。” “合作愉快,我未来的船长。”卡特拉娜的笑容,在壁炉的火光中,显得神秘而危险。 范德走出书房,侍从已经在门外等候。 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他听到身后传来卡特拉娜若有若无的声音。 “对了,范克里夫先生。你的女儿,梵妮莎,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暴风城里的学校,师资良莠不齐。我名下有一家皇家女子学院,里面的老师,都是来自达纳苏斯的精灵。或许,你应该考虑一下,为她提供一个更好的教育环境。” 范德的脚步,停顿了半秒。 他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向前走去。 但他的后背,已经感到了一阵冰冷的寒意。 这是提醒,也是……威胁。 …… 范德走回卫兵哨所时,夜色正浓。 霍拉旭靠在门口的石墙上,怀里抱著剑,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哨所的灯火在他稜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 “她提出了一个要求。”范德没有绕圈子,他知道对霍拉旭这样的人,任何隱瞒都是对信任的侵蚀。 霍拉旭站直了身体,目光如炬:“什么样的要求?” “去荆棘谷,『收购』一支叫『血帆海盗』的船队。”范德將那份由乔纳森將军盖章的军令递了过去,“这是配套的『合法外衣』,战备勘探任务。” 霍拉旭接过捲轴,借著门口灯笼的光细细读著。 他的眉头越拧越紧,最后,他將捲轴捲起,递还给范德。“这不是军事任务,这是一次偽装起来的黑市併购。”他的声音低沉,带著军人特有的对规则被践踏的厌恶,“血帆海盗是什么货色,我比你清楚。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和他们打交道,就是在泥潭里摔跤。更何况,这是普瑞斯托女伯爵的意图。她把你当成了她的刀,用军需处的公文做了刀鞘。” “我明白。”范德的回答很平静。 “你不明白!”霍拉旭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会被拖下水,范克里夫。今天她能让你去收编海盗,明天就能让你去刺杀政敌。一旦你手上沾了不该沾的东西,你就再也离不开她了。” 第四十三章 皇家女子学院 范德没有反驳,他转身走进哨所的作战室,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他没有铺开荆棘谷的海图,而是拿出了一张他亲手绘製的,从西部荒野到暴风城的运输路线图。上面用红色的炭笔,標註著每一个关卡、每一段山路、以及控制这些路线的贵族纹章。 “霍拉旭,我们的问题,从来不是技术,也不是资金。”范德的手指点在从死亡矿井到暴风城那条蜿蜒曲折的红线上,“是物流。我们的水泥產量已经超出了运输能力的上限。死亡矿井的矿石、煤炭,运到暴风城,陆路要走三天。法尔雷佛家族和与他们交好的贵族,控制了超过七成的重载马车队。我们每运送一车石料,付给他们的过路费和运费,就足够一名工匠吃半个月的麵包。” 他抬起头,看著霍拉旭:“这条路,是我们的脖子,正被人死死掐住。我们修好了下水道,贏得了声誉,但只要法尔雷佛愿意,他隨时可以切断我们的原料供应,让我们所有的工厂和机器都变成一堆废铁。” 范德的手指,从地图的西侧,划过一片蓝色的海洋,最后重重点在了南方遥远的荆棘谷。“我们需要一条海路。一条不经过暴风城港口,不被任何人抽税的海路。我们需要一个属於自己的港口,一个在南方的据点。这不只是为了拿回女伯爵的货物,是为了迪菲亚公司的生存。” 霍拉旭沉默了。 作为一名军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后勤补给线的重要性。 范德的话,每一个字都打在了实处。 他依旧厌恶这笔交易背后的阴谋,但他无法否认其战略上的必要性。 “我跟你去。”霍拉旭最终说道,“不是因为这道命令,而是因为我不能看著你和那些愿意跟你乾的伙计,死在那片丛林里,或者变成一群真正的强盗。我会作为军方监察员,確保这次『勘探』,不会超出底线。” “我需要的就是这个,队长。”范德说。 “带多少人?” “五十人。不要普通的工匠,我需要你从新招募的员工里,挑选那些上过战场,或者在码头打过架的硬骨头。”范德的眼神变得深邃,“另外,我还有一些『专业人士』来处理专业问题。” 他说的,是那些沉睡在他意识深处的角色模板。 对付海盗,工匠的锤子和工程师的扳手不够,需要用到匕首和法术。 谈话结束,霍拉旭去擬定人员名单和训练计划。 范德独自在房间里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泛起鱼肚白。 他没有休息,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梵妮莎还在熟睡,小脸上带著安详的微笑。范德坐在床边,静静地看著她,昨夜面对卡特拉娜时的那种冷静和算计,此刻都化为了最柔软的情感。 他轻轻唤醒了女儿。 “梵妮莎,爸爸今天带你去个新地方。”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閒时看书选 101 看书网,101???????????.??????超愜意 】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早已准备好的裙子。不是华丽的丝绸,而是一条用柔软的蓝色亚麻布製成的、带著白色蕾丝边的连衣裙。这是他拜託弗瑞斯伯爵相熟的裁缝,用最好的料子做的。 梵妮莎揉著眼睛,好奇地看著新裙子。“我们要去哪里?” “去一个很大的、很漂亮的房子。那里有很多书,还有很多和你一样大的小姑娘。会有很聪明的女士,教你读书、写字、画画。”范德的声音很柔和,他在用一个五岁孩子能听懂的方式,描述她的未来。 梵妮莎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安,她抓住了范德的衣角:“爸爸也一起去吗?” “爸爸要把你送到那里,然后就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范德的心被刺了一下,但他必须说下去,“但我保证,每个星期,我都会去看你。” 卡特拉娜的威胁,就像一根看不见的刺,扎在他的喉咙里。 把梵妮莎送进那所学院,既是出於对她安全的保护,也是一种无奈的妥协。 他將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亲手放到了黑龙的巢穴边。 这是一个赌注,他赌的是自己的价值,赌自己成长的速度,能快过对方失去耐心的速度。 他为梵妮莎换上新裙子,梳理好她那头已经恢復光泽的黑色长髮。 镜子里的小姑娘,像个真正的贵族小姐,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门外,一辆奢华的马车早已等候。 车身上没有纹章,但那黑色的烤漆和银质的装饰,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宣告。 范德抱著梵妮莎走下楼,坐进马车。 马车平稳地驶过贸易区的石板路,向著贵族区驶去。 最终,马车停在一栋宏伟的建筑前。 巨大的白色大理石门柱上,攀爬著金色的蔷薇藤蔓浮雕。门楣上用优雅的通用语和精灵语,共同书写著一行字:“暴风城皇家女子学院”。 一名身穿深蓝色长裙,身姿挺拔的女人早已等在门口。 她有著精灵特有的纤细轮廓和尖耳,银色的长髮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面容美丽,却带著一种仿佛经歷了千百年时光的淡漠。 “范克里夫先生。”她微微頷首,目光越过范德,落在小姑娘身上,“普瑞斯托女伯爵已经告知我们一切。这位,想必就是梵妮莎小姐了。” 她的微笑完美无瑕,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温度。 “欢迎来到你的新家。” 最后那个词,从她口中吐出,轻柔得像一声嘆息,却让范德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皇家女子学院內部,比它的外表更令人窒息。 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倒映著走廊两侧墙壁上悬掛的歷代王后肖像。 她们的神情或端庄,或威严,目光仿佛穿透了画布,审视著每一个进入此地的人。 空气里瀰漫著书卷、香薰和淡淡的魔法能量混合的气味。 穿著统一制服的侍女们悄无声息地穿行,她们的脚步轻得像猫。 一群年岁稍大的贵族少女从另一条迴廊走过,她们的交谈声在看到范德和梵妮莎时,瞬间停止,化作好奇而审慎的打量。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著阶级与规矩。 第四十四章 远征的时刻 “我是这里的院长,艾拉瑞·月光。”精灵女人一边引路,一边介绍著,“我们的课程包括王国歷史、宫廷礼仪、古典音乐、纹章学,以及……” 她顿了一下,推开一扇雕木门,“基础奥术理论。” 门后是一间圆形图书馆,三层高的书架环绕著整个空间,一直延伸到绘有星空穹顶的天板。 数以万计的厚重书籍,散发著知识的威严。 梵妮莎从未见过这么多书,她的小嘴微微张开,抓著范德的手更紧了。 她的眼睛里,恐惧与好奇交织在一起。 艾拉瑞院长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 “知识是最高贵的血统,范克里夫先生。在这里,梵妮莎小姐將学会如何思考,如何判断,以及如何运用与生俱来的天赋。普瑞斯托女伯爵相信,她有这个潜力。” 范德听懂了那句“与生俱来的天赋”的暗示。 这是在告诉他,他们不仅会教导梵妮莎,更会“发掘”她。 分別的时刻到了。 范德在一排书架前蹲下身,与女儿平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东西,塞进梵妮莎的手心。那是一个用紫檀木雕刻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齿轮,表面被打磨得温润光滑。 “这是爸爸工坊里的一小块。如果你害怕了,或者想爸爸了,就握著它。”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就像爸爸在你身边一样。记住,每个星期的第一天,我都会来这里看你。” 梵妮莎的眼眶红了,她死死地抓著范德的衣袖,不肯鬆手。 范德不得不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小手指。 这个过程,比在下水道里撬动一块千斤巨岩还要艰难。 他站起身,没有再回头,大步向外走去。 “明智的决定,范克里夫先生。”艾拉瑞院长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一个合適的成长环境,对塑造孩子的未来至关重要。在这里,她会很安全,远离……外界的尘土与喧囂。” 那话语里的威胁,如同淬了蜜的毒药。 回到迪菲亚仓库时,范德脸上的柔情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钢铁般的冷硬。 他一头扎进了工作里,仿佛要把所有的情绪,都锻造成前进的动力。 他召集了核心团队的会议。 霍拉旭、弗瑞斯、瓦格雷都到齐了。 当范德把荆棘谷的计划和盘托出时,弗瑞斯伯爵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荆棘谷?血帆海盗?范德,你是不是疯了?”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是食人魔和巨魔的地盘!是海盗的天堂!我们是建筑公司,不是佣兵团!这是自杀!” “伯爵,想像一下。”范德没有理会他的激动,而是用一种平铺直敘的语调,为他描绘了一幅蓝图,“一个我们自己的港口。铁矿石、硬木,从荆棘谷直接装船,三天就能运到西部荒野的秘密码头。没有暴风城港口的关税,没有地精商会的盘剥,更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我们的成本,会下降一半。我们的利润,会翻十倍。” “十倍……”弗瑞斯伯爵的呼吸急促起来。 恐惧在他的脸上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贪婪的火焰。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金幣。 “我……我该做什么?”他坐回椅子上,身体前倾。 “你留在暴风城。”范德说,“你是迪菲亚公司的脸面。用议会批下来的那一万金幣,去完成我之前说的三件事:提高薪水,扩大招募,购置仓库。同时,应付那些对我们的水泥越来越好奇的贵族。你是我们的后方基地。” 弗瑞斯重重地点头,这个角色他很擅长。 范德转向霍拉旭:“队长,你负责挑选和训练那五十人的远征队。他们將是我们的拳头。” 他又看向瓦格雷:“大师,你需要准备一些特製的工程设备。可携式的蒸汽钻机、绞盘、还有一套改良过的灌浆泵。我们要有在任何环境下施工的能力,然后监督工人们干活,地下管道修復工程是我们的招牌。” 瓦格雷当即猛拍胸脯:“放心吧老板,我保证他们早走一分钟都不行!” 一个星期在紧张的筹备中飞速过去。 霍拉旭的远征队已经初具雏形,五十名精壮的汉子每天都在仓库后的空地上进行著严苛的训练。 瓦格雷的工坊里,各种设备批量生產,工人们分成三批,二十四小时轮班倒。 弗瑞斯伯爵则容光焕发地穿梭於暴风城的各个酒会,大肆宣扬著迪菲亚公司即將开启的“南方木材与矿石贸易”。 很快,远征的时刻到了。 船队没有选择人多眼杂的暴风城港,而是在城南一处由迪菲亚公司刚刚“修缮並加固”过的私人码头集结。 霍拉旭带领的五十名远征队员,穿著统一的深色皮甲,背著短弓和长剑,队列整齐,士气高昂。瓦格雷和他的工程队,將一台台被油布包裹的神秘机器,小心地固定在船舱里。 就在范德准备下令起航时,一个粗豪的声音从码头入口传来。 “不等一个合格的地质勘探员就想出发吗?” 矮人布罗克·钢砧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背著一个比他本人还高的工程勘探包,手里提著一桿造型奇特的、由蒸汽驱动的步枪。 他的身边甚至还跟著一头巨大的棕熊。 “雷诺主管派我来的。”布罗克瓮声瓮气地说,“他说,『別让那个油嘴滑舌的傢伙,交一份全是空话的报告回来。我要看到岩石样本,而不是海盗的脑袋。』” 范德脸上露出了微笑。 军需处派来一名铁炉堡的工程顾问,这不仅给这次“勘探”任务增添了更多的合法性,也给他带来了一位无可替代的技术专家。 “欢迎登船,钢砧大师。” 一行人登上了那艘名为“海狼號”的商船。这是一艘结实的武装商船,吨位不大,但吃水很深,显然是为了远洋航行而设计的。 船只解开缆绳,缓缓驶离海岸。 范德站在船尾,看著灯火璀璨的暴风城轮廓在视野中慢慢变小。 他想起了那座黄金囚笼里的梵妮莎,想起了安排梵妮莎去那里的女伯爵。 荆棘谷之行,既是开拓,也是试探,更是一次必要的冒险。 船只航行了一天一夜,平稳地向南驶去。 海上的空气湿润而咸腥,队员们在霍拉旭的指挥下,已经適应了船上的生活,並开始了日常的甲板训练。 突然,主桅杆上方的瞭望手,发出了尖锐的喊声。 “船!后方发现船只!正向我们高速靠近!” 霍拉旭和范德立刻拿起望远镜。 在后方的海平线上,一艘比“海狼號”更修长、更迅捷的船,正破浪而来。 它的船帆是深红色的,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霍拉旭调整著望远镜的焦距,看清了对方主帆上飘扬的旗帜。 那是一头咆哮的、金色的雄狮,背景是象徵著石料的灰色山脉。 “是法尔雷佛家族的私掠船。”霍拉旭的声音冰冷,“他们比我想像的,还要迫不及待。” 第四十五章 「该死!是鯨群!」 霍拉旭放下望远镜,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石牙號』,三桅快船,侧舷开了十二个炮门,比我们多四个。船员大概在八十人上下,都是在无尽之海混饭吃的老手。他们的船长,雷德帕斯,是法尔雷佛公爵夫人的远房侄子,一个靠著裙带关係上位的酒囊饭袋,但他的大副是个狠角色,叫『铁鉤』哈里,以前是南海海盗。” 矮人布罗克·钢砧没有用望远镜,只是眯著眼看了看远方,然后用手指沾了点口水,感受了一下风向。 “他们的帆吃满了风,我们的船身太重,装的都是铁疙瘩。正常航行,三个小时后他们就能追上我们,把我们逼进他们的射程。”布罗克拍了拍身边那门由他亲自校准过的火炮,“我们的炮手都是新兵,他们的炮手打了十年炮。硬碰硬,我们是鸡蛋。” 船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五十名远征队员虽然在霍拉旭的训练下队列整齐,但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海军,脸上都浮现出紧张的神色。 “霍拉旭队长,让船转向,迎风走『之』字航线,降低他们的速度。”范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瓦格雷大师留下的图纸还在吗?关於那台二型搅拌泵的。” 布罗克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提起一台工程设备。“图纸在我这儿。你想干什么?用泥浆糊住他们的眼睛吗?” “差不多的意思。”范德走到船舷边,看著下方翻涌的海水,“我需要你和工程队,立刻对搅拌泵进行改造。把出料口接上三根耐压皮管,分別固定在船尾三个不同的位置。进料斗旁边,准备好煤灰、我们带来的备用水泥,还有船上厨房的动物油脂。有多少要多少。” 布罗克和周围的工匠都听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配方? 霍拉旭虽然不理解,但他没有质疑,立刻大声下达了命令。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他选择相信范德的判断。 “海狼號”开始艰难地转向,船帆发出痛苦的呻吟,航速明显慢了下来。 后方的“石牙號”兴奋地拉近了距离。 他们的甲板上,已经能看到水手们在为火炮装填的身影。 船舱里,布罗克带著几个工匠,对著图纸和实物,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进行著改造。 蒸汽机的锅炉被点燃,发出低沉的咆哮。 范德闭上了眼睛,在嘈杂的环境中,他的意识沉入了那片由十个明亮头像组成的星空。 他没有去连结战士或潜行者,而是將精神触角,轻轻点在了那个暗夜精灵德鲁伊的头像上。 【范大德-恢復/野性】 一瞬间,范德的感知发生了变化。 他仿佛能“闻”到海风中每一丝水汽的咸度,能“听”到船底洋流涌动的低语。 他对自然的亲和力,被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他没有呼风唤雨,那太显眼,也太消耗精神。 他只是通过【范大德】的模板,向周围这片海域,释放了一个微弱但持续的信號。 一个属於大型海洋生物的、焦躁不安的信號。 就像一头巨鯨,在用次声波警告其他生物,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心情不好。 做完这一切,他又將意识连结到了那个侏儒潜行者的头像上。 【范影-敏锐/战斗】 这一次,他的感知变得更加锐利和集中。 他能清晰地“看”到,“石牙號”的甲板上,那个独臂的、掛著铁鉤的大副正在大声咒骂著,催促炮手加快速度。 他甚至能“听”到船长雷德帕斯在船长室里,因为船身晃动而打碎酒杯的抱怨声。 “报告!改造完成!”布罗克满头大汗地从船舱里钻出来。 “开始作业。”范德睁开眼,恢復了古井无波的神情,“压力调到最大,把我们准备好的『佐料』,全部泵出去。” “轰——” 小型蒸汽机发出怒吼,经过改造的搅拌泵开始工作。 三根粗大的皮管猛地鼓胀起来,管口喷射出三股浓稠的、混合著煤灰、水泥粉末和油脂的黑色浆液。 这些浆液並未落入海中,而是在强压下被雾化,形成了一片巨大且黏稠的黑色烟幕,贴著海面向后方蔓延。 这片烟幕和普通的烟不一样,它异常厚重,带著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几乎不透光。 更诡异的是,它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著,没有隨风飘散,而是凝聚成一片越来越大的“黑雾之墙”。 “石牙號”上的雷德帕斯船长,正端著一杯葡萄酒,得意地看著越来越近的猎物:“哈里,让炮手们准备好,先打断他们的主桅!我要让他们像乌龟一样在海上漂著,然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前方那片凭空出现的、不断扩张的黑色浓雾。 “那是什么鬼东西?海怪放屁了吗?”他惊愕地问道。 “铁鉤”哈里脸色凝重,他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异味。 “不对劲。全员戒备!减速!准备转向!” 但已经晚了。 “石牙號”一头扎进了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中。 视野瞬间被剥夺,水手们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和船只破浪的声音。 “照明弹!”哈里大吼。 一枚照明弹升空,却只能照亮头顶一小片区域,那浓稠的黑雾像怪物一样,吞噬了大部分光线。 就在“石牙號”上的水手们陷入混乱时,他们没有注意到,海面下,几个巨大的黑影,正被那股焦躁的次声波吸引,从深海区缓缓上浮。 “船长!左舷有东西!”一名眼尖的水手惊恐地指著侧方。 在黑雾的边缘,一个巨大的、覆盖著藤壶的灰色背脊,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岛,猛地破水而出,带起滔天的浪。那是一头体长超过三十米的巨型座头鯨。它似乎被这片黑雾激怒了,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鸣。 “该死!是鯨群!”哈里脸色惨白。 在无尽之海,经验丰富的水手寧愿遇到海盗,也不愿在视野不佳的情况下,闯入大型鯨群的迁徙路线。 紧接著,右舷,船尾,更多的巨鯨破水而出。 它们並没有主动攻击,只是在“石牙號”周围游弋、换气,每一次甩尾,都掀起巨大的涌浪,让“石牙號”像一片树叶般剧烈摇晃。 第四十六章 「不,这是商业併购。」 船长雷德帕斯已经嚇得瘫倒在地,手里的酒杯摔得粉碎。 “稳住舵!稳住舵!”哈里拼命地嘶吼。 就在这时,船底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和剧烈的震动。 “它们在撞船!”舵手惊慌地大叫。 暴怒的鯨鱼每一次的碰撞,都像是致命的铁拳。 “石牙號”的船底被撞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冰冷的海水疯狂地涌入底舱。船只猛地一沉,速度锐减。 “海狼號”的甲板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一切。他们看著那片诡异的黑雾,看著雾中若隱若现的巨鯨,听著从雾里传来的撞击声和惊呼声。 他们看向范德的眼神,已经从敬佩,变成了敬畏。 这已经不是战术,这是神跡。 “霍拉旭队长。”范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黑雾最多还能维持十五分钟。鯨鱼只是路过,不会停留太久。” 他转身,目光扫过那五十名已经把心提到嗓子眼的队员。 “我们的敌人,现在是一艘失速、进水、士气崩溃的船。而我们,兵强马壮,准备充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收起你们的惊讶。准备接舷。我们不是去击沉他们。” “我们去接收我们的第二艘船。” 黑色的浓雾开始变得稀薄,如同退潮般,露出了困在其中的“石牙號”。 它的样子很狼狈。左侧船舷上有一道被鯨鱼尾鰭擦碰出的巨大凹痕,几根肋骨断裂外露。船身明显倾斜,船员们正乱作一团,一些人往海里扔著货物以减轻重量,另一些人则徒劳地用水桶往外舀水。底舱的破口,让这艘船的沉没只是时间问题。 “铁鉤”哈里还在声嘶力竭地指挥著,试图组织人手修补破口,但船长雷德帕斯早已没了主意,只是抱著一根桅杆,脸色煞白地发抖。 “海狼號”从他们的侧后方,如同一个冷静的处刑人,缓缓靠近。船上的五十名队员,在霍拉旭的口令下,分成了十个五人小队,静静地站在船舷边。他们一手拿著短剑或战斧,另一只手则提著连接著绳索的精钢抓鉤。 “目標,敌船中部甲板。一组、二组,清理炮手。三组、四组,控制舵轮。五组、六组,夺取主桅。剩下的人,跟我来,目標是船长室。”霍拉旭的声音清晰而冷酷,他將范德用【范影】模板观察到的敌方布防弱点,转化为了精准的战术指令。 “放!” 隨著他一声令下,数十个抓鉤呼啸著飞出,像鹰爪一样死死扣住了“石牙號”的栏杆和帆索。 “上!” 没有战吼,没有喧譁。五十名队员如同上岸的狼群,顺著绳索,敏捷地盪上敌船甲板。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配合默契,显然是经过了无数次演练。 “石牙號”上的水手们还没从刚才的天灾中回过神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人祸打懵了。他们仓促地拿起武器,却发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群乌合之眾。 迪菲亚的队员们以五人为单位,互相掩护,步步为营。持盾的顶在前面,用盾牌猛击,破坏对方的平衡。持短剑的则从侧翼穿插,攻击对方的武器和手腕。他们的目標不是杀人,而是让敌人失去战斗力。 “鐺!”一名法尔雷佛的炮手刚举起火把,就被一面盾牌撞得后退三步,紧接著手腕一麻,火把脱手飞出,被另一名队员一脚踩灭。 “铁鉤”哈里是条硬汉,他挥舞著铁鉤,连续放倒了两名队员,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但霍拉旭已经盯上了他。 霍拉旭没有用剑,他像一头猎豹般突进,侧身躲过哈里的横扫,手肘精准地击中对方的肋下。哈里闷哼一声,动作一滯。霍拉旭顺势欺身而上,另一只手抓住哈里的铁鉤手臂,用力一绞一拉。只听“咔嚓”一声,哈里的肩关节脱臼,整个人跪倒在地,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战斗在十分钟內就结束了。 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高效的武装镇压。 法尔雷佛的船员或被缴械,或被捆绑,伤者不多,但所有人都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范德和布罗克这时才登上“石牙號”。范德没有去看那些俘虏,而是径直走向那个还在发抖的船长雷德帕斯。 “雷德帕斯船长。”范德的声音很平静。 雷德帕斯抬起头,看到范德那张年轻却毫无表情的脸,色厉內荏地叫道:“你……你们是谁?我是法尔雷佛公爵的人!你们敢动我,公爵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没兴趣动你。”范德从怀里拿出一份早已擬好的羊皮纸文件,和一支笔,“我只对你的船感兴趣。这是一份船只所有权转让协议。把它签了,你的船,以及船上所有货物,都將转让给我的公司。作为回报,你和你的船员,可以活下来。” “你休想!”雷德帕斯尖叫,“这是抢劫!” “不,这是商业併购。”范德纠正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签。这艘船反正也撑不了多久了。南边不远处就有一座荒岛,我会很人道地把你们所有人送到岛上。至於你们能不能等到下一艘路过的船,那就看圣光的意愿了。” 雷德帕斯看著范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纯粹的、冰冷的理性。 他打了个寒颤。 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说得出,就做得到。 “我……我签。”他最终颤抖著接过了笔。 一旁的布罗克已经带著几个工匠衝进了底舱。片刻之后,他带著一身水渍跑了出来,脸上是混杂著兴奋和鄙夷的复杂表情。 “船还能救!”他大声嚷嚷,“龙骨没断,只是外层船板裂了。法尔雷佛这群蠢货是真有钱,用的是上好的铁橡木,但他们的铆接工艺烂得像地精的手艺!只要用我们的手艺,半天就能堵上!这艘船,比我想像的要结实!” 范德点了点头,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他看著雷德帕斯签完字,將文件吹乾,小心地收好。然后,他转向那些被俘的船员。 “你们原来的船长,已经把船卖给了我。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范德说道,“第一,和你们的船长一起,去那座荒岛上度假。第二,加入迪菲亚公司。我们会支付双倍的薪水,提供最好的食物和朗姆酒。受伤的人,会得到及时的治疗。你们只需要做你们最擅长的事——开船,以及……战斗。” 第四十七章 「秘银!是秘银矿石!」 船员们面面相覷。 一边是未知的荒岛求生,一边是优厚的待遇。 答案不言而喻。 “我……我愿意加入!”一个年轻的水手率先喊道。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很快,除了少数几个死忠分子,大部分船员都选择了归顺。 范德成功地用最小的代价,兵不血刃地將一支敌对的武装力量,转化为了自己的资產。 “把我们的新船,开到那座荒岛的背风港,进行紧急维修。”范德下达了新的命令,“把不愿意加入的人,和这位雷德帕斯先生,一起『请』上岸。记得给他们留足三天的淡水和食物,我们是文明人。” 两艘船一前一后,缓缓驶向附近的一座小岛。 霍拉旭开始整编新的船员,布罗克则指挥著工程队,对“石牙號”进行抢修。 范德则走进了“石牙號”的船长室。 这里已经没有了酒气,只有一股失败者的霉味。 他没有在意那些奢华的装饰,而是径直走到了航海桌前。 桌上,摊著一张比寻常海图更精细的羊皮纸地图。 那是一张荆棘谷的勘探地图。 范德的目光,立刻被地图上一个用红色墨水画出的圆圈吸引了。那片区域位於荆棘谷的北部,標註著一个名字。 “古拉巴什竞技场?”范德皱起了眉。 不,不对,旁边的注释写著另一个更古老的名字。 “gundrak's fall”,古达克之殤。 这是一个巨魔废墟的名字。为什么法尔雷佛家族会对一个废弃的巨魔城市如此感兴趣?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扫视,很快,他在船长室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铁皮包裹的、上了锁的箱子。箱子不大,但异常沉重。 这个箱子,不在船只的货物清单上。 范德的直觉告诉他,法尔雷佛家族的秘密,或许就在这个箱子里。 船长室里,范德、霍拉旭和布罗克围著那个黑色的铁皮箱子。 “让开点。”布罗克从他的工程包里,掏出了一小包用油纸裹著的黑色粉末,“这是铁炉堡三號矿用炸药,精准、高效。我只要一点点,就能把这个锁炸开,保证不伤到里面的东西。” “不行。”霍拉旭立刻否决,“任何爆炸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而且,这箱子是法尔雷佛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链金陷阱。”他拔出腰间的短剑,试图从门轴的缝隙撬开,“给我半个小时,我有信心撬开它。”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给力,??????????????????.??????书库广 全手打无错站 “用不著。”范德制止了他们。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著那个锁孔。他的脑海中,【范影】的知识和经验如同数据流般涌入。 这是一种“铁炉堡七型棘轮死锁”,內部有七组黄铜製成的浮动销片,每一组的位置都必须绝对精准,才能转动锁芯。 暴力破坏,只会触发內部的自锁机关,让它彻底卡死。 “布罗克大师,我需要一些工具。”范德头也不抬地说道,“一根l形的钢条,硬度要够。还有一套细金属探针,尖端需要有不同的弧度。” 布罗克狐疑地看著他,但还是从自己那个堪称百宝箱的工具包里,找出了范德需要的东西。“小子,这可不是敲石头。开这种锁,是铁炉堡锁匠协会里最顶尖的大师才能做到的手艺。你要是把锁弄坏了……” 范德没有回答。 他將l形的钢条,也就是探锁用的扭力扳手,轻轻插入锁孔,施加了一个微小但恆定的扭力。 然后,他拿起一根尖端带著浅鉤的探针,探入了锁孔深处。 他的动作很轻,很稳。 整个船长室里,只听得到他指尖的金属探针,与锁芯內铜製销片碰撞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咔噠”声。 霍拉旭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范德的双眼微闭,仿佛不是在用眼睛看,而是在用指尖和耳朵,去“阅读”锁芯內部的结构。 那种专注和沉稳,不像是建筑师,更像是一个行走於刀尖之上的刺客。 布罗克的嘴巴越张越大,他那引以为傲的鬍子都在微微颤抖。 他认得范德的手法。 那不是普通的开锁,那是被称作“单针拾取法”的最高阶技巧。 每一个细微的转动,每一次探针的挑动,都精准地將一组销片推到了正確的位置。 “咔……咔咔……咔……”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之后,范德手中的扭力扳手,猛地转动了四十五度。 锁,开了。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你……”布罗克指著范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懂得铁炉堡失传了快两百年的开锁手艺?” “我认识一些对开门很有研究的朋友。”范德隨口应付了一句,缓缓打开了箱盖。 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厚厚一叠信件,和几块用天鹅绒包裹的岩石样本。 布罗克一把抢过那些岩石样本,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 “秘银!是秘银矿石!”他用粗糙的手指抚摸著矿石表面那些暗金色的纹路,眼神狂热,“圣光在上!这么高的富集度!这……这是一条富矿脉!” 秘银,是製造高阶武器装备和精密工程学的战略物资。 其价值,甚至在黄金之上。 范德则拿起了那叠信件。 信纸是上好的羊皮纸,字跡优雅,但內容却充满了冰冷的交易气息。 发信人是法尔雷佛公爵本人,收信人则是“血帆”的法尔班船长。 信件不止一封,时间跨度长达半年。 第一封信,法尔雷佛公爵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態,斥责血帆海盗劫掠了他的商船,要求赔偿,並暗示暴风城海军的舰队隨时可以南下。 第二封信,口吻缓和了许多。公爵提到了“共同的利益”,以及对藏宝海湾地精“贪婪无度”的共同厌恶。 第三封信,交易的轮廓开始清晰。法尔雷佛愿意为血帆提供粮食、朗姆酒,甚至是一些暴风城淘汰下来的火炮零件。作为交换,血帆需要“骚扰”所有非法语雷佛家族纹章的、往返於西部荒野和暴风城之间的运输船队。。 而最近的一封信,就在他们出海前三天发出的。 信中,法尔雷佛公爵的语气变得急切,他催促法尔班船长儘快行动,並提到了一个关键的交易筹码:“……你提到的那片『古拉巴什』废墟下的发现,很有价值。我的地质顾问初步判断,那是一种价值甚至超过黄金的金属。但你们的开採方式过於原始,纯度也无法保证。我会派『石牙號』送去第一批专业工具和一名顾问。待勘探报告確认后,我们將签订正式的开发协议。” 第四十八章 我是去收购那家公司 “他们在交易矿產。”霍拉旭的声音很低沉,他看著那些信件,像是在看一份罪证,“法尔雷佛在资助海盗,用王国的物资,换取一条他自己无法染指的矿脉。这是叛国。”“不,这是投资。”范德將信件整理好,语气平静,“一项风险极高,但回报也极高的投资。他赌的是,在事情败露前,他能利用这条矿脉的收益,彻底巩固他在暴风城的地位,甚至……扳倒普瑞斯托女伯爵。” 布罗克·钢砧则完全无视了那些信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几块矿石样本上。 他用隨身携带的小锤子敲下一块碎屑,放进嘴里尝了尝,又用放大镜仔细观察著断面的晶体结构。 “不止是秘银。”矮人抬起头,眼睛里闪烁著某种狂热的光芒,像是在凝视一位绝世美女,“看这伴生的晶体结构,还有这种独特的能量传导性……这里面含有瑟银!虽然含量不高,但足以证明,那不是一条普通的秘银矿脉,而是一条瑟银伴生矿脉!圣光啊,矮人上一次发现这种品位的矿藏,还是在奥特兰克山脉!” 瑟银,黑铁矮人赖以生存的战略资源,也是製造最高阶附魔武器和魔法装置的核心材料。其价值,已经不能用金幣来衡量。 “难怪。”范德看著那张勘探地图,“法尔雷佛这么急著要除掉我们。他不是怕我们抢生意,他是怕我们这群『工程专家』,一旦到了荆棘谷,会发现他真正的秘密。” 地图上那个叫“古拉巴什废墟”的地方,被法尔雷佛的顾问用虚线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矿脉走向。上面还有一些潦草的注释:“地表矿藏已被巨魔开採殆尽”、“深层结构不明,疑似有地下水系”、“岩层坚硬,需爆破”。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发现了什么。”布罗克不屑地哼了一声,“用海盗的方式去挖瑟银矿?就像让地精去修大坝一样可笑。他们连最基本的坑道支护和通风都做不到,挖不了多深就会塌方,或者被毒气熏死。他们只是在舔舐宝藏的表面。” 霍拉旭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掉头回暴风城,把这些证据交给乔纳森將军?这足以让整个法尔雷佛家族万劫不復。” “然后呢?”范德反问,“乔纳森將军会派出舰队,剿灭血帆海盗,查封矿脉。然后这份功劳会被贵族议会瓜分,矿脉的开採权会落入某个新的利益集团手里,或许是普瑞斯托女伯爵,或许是其他我们不认识的人。而我们,迪菲亚公司,除了得到一句口头嘉奖,什么也得不到。我们依然没有海路,没有港口,依然被法尔雷佛的盟友们卡著脖子。” 霍拉旭沉默了。 他知道范德说的是事实。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在暴风城的政治棋盘上,他们只是一枚刚刚被摆上桌的棋子,远没有到分食战利品的资格。 范德站起身,走到舷窗边,看著远处那座正在进行紧急维修的小岛。 工匠们正用蒸汽绞盘將一块块预製的铁橡木板固定在“石牙號”的破口处。效率惊人。 “我们不回头。”范德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继续向南。但目標不是勘探,也不是剿匪。” 他转过身,看著霍拉旭和布罗克。 “法尔雷佛想投资血帆海盗,来开採这座金山。但他的团队不专业,他的筹码不够大,他的眼光也太短浅。”范德的语速不快,条理清晰得像一张建筑蓝图,“而我们,有最好的工程师,有最先进的技术,有更强的运输能力。我们能给血帆海盗的,比法尔雷佛能给的多十倍。” 布罗克眼睛一亮:“你想……抢了这笔生意?” “不。”范德摇头,“我不是要抢生意。还是那句话,我是去收购那家公司,连同它的矿山和员工,一起。” 霍拉旭皱眉:“你认真的?收购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海盗,他们会把你的合同撕碎,然后把你的脑袋掛在桅杆上。” “那要看你开出的价码,是否比我的脑袋更有吸引力。”范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似於微笑的表情,“而且,我们现在有了一份完美的敲门砖。”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艘正在被修復的“石牙號”上。 “法尔班船长正在等他的『专业工具』和『顾问』。我们就把这些,亲自给他送过去。” 三日后,两艘船再次起航。 “海狼號”依旧是那副朴实的武装商船模样,而它身后的“石牙號”,已经焕然一新。 破损的船体被修復得天衣无缝,甚至比原来更加坚固。 船帆也换成了全新的,只是主帆上,依旧飘扬著那面属於法尔雷佛家族的金色雄狮旗。 船上的成员也进行了重组。 霍拉旭从原“石牙號”的水手中,挑选出三十名经验丰富、身手尚可的人,与他自己带来的五十名队员混编。 剩下那些刺头和老弱,则被留在了那座荒岛上,连同他们的前任船长雷德帕斯一起。 范德没有杀他们,只是收缴了他们所有的武器,留下了足够一个月的食物和淡水。 用他的话说,这是“企业重组中的人员优化,我们支付了合理的遣散费”。 此刻,范德、霍拉旭和布罗克正站在“石牙號”的船长室里。 这艘船的速度更快,视野也更好。 “我们正在进入『野蛮海岸』。”霍拉旭指著海图上那片犬牙交错的海岸线,“从这里开始,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暗礁、风暴、还有……娜迦。” 布罗克则在调试一台他新发明的仪器。那东西看起来像个黄铜罗盘,但指针並非指向南北,而是在不规则地微微颤动。 “瑟银能量感应器。”矮人得意地拍了拍仪器的外壳,“只要靠近矿脉一百海里范围,它的指针就会有反应。越近,反应越剧烈。有了它,法尔雷佛那张破地图就是废纸。” 范德的注意力却在別处。他闭著眼睛,精神连结著【范小萨】的萨满模板。 他不是在预感风暴,而是在“倾听”这片水域。 “水下有东西在跟著我们。”他忽然开口。 霍拉旭立刻警觉起来,拿起望远镜扫视海面,但除了一望无际的碧波,什么也没有。 “不是船。”范德解释道,“是一种……集群生物。它们没有恶意,只是好奇。 这片海域的元素非常活跃,比暴风城外海浓郁十倍不止。” 布罗克看了一眼自己的感应器,指针的颤动幅度果然比刚才大了一些。“他说得对。这里的地质结构很特殊,海底火山活动频繁,撕裂了地壳,让深层的能量涌了上来。这种环境,最容易诞生一些稀奇古怪的魔法生物。” 他们的交谈被瞭望手的喊声打断。 “前方发现陆地!十二点钟方向,是荆棘谷!” 第四十九章 血帆海盗 眾人精神一振,来到船头。 只见海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条黛青色的线。 隨著船只靠近,那条线逐渐变得清晰、立体。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原始丛林。 巨大的、从未见过的树木遮天蔽日,粗壮的藤蔓如巨蟒般缠绕其间。 山峦起伏,笼罩在湿热的雾气之中,不时有色彩斑斕的大鸟尖叫著飞过。 空气里瀰漫著一股混合了腐叶、泥土和浓郁生命力的气息。 这里就是荆棘谷。 一片充满了机遇和危险的蛮荒之地。 三天后。 根据法尔雷佛地图上的標註,血帆海盗的巢穴,位於一处名为“血帆海湾”的隱秘港湾。 入口被两座巨大的礁石山拱卫,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 “石牙號”掛著法尔雷佛的旗帜,大摇大摆地向入口驶去。 当船只驶入两山之间的狭窄水道时,山顶上立刻响起了尖锐的號角声。 “什么人!报上名来!”一个粗野的声音从左侧山崖上传来,几十个衣衫襤褸的海盗探出头,手中的火枪和弓弩对准了他们。 霍拉旭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剧本,走到船头,大声回应:“我们是法尔雷佛公爵派来的『石牙號』!船上装著法尔班船长要的货物和顾问!” 山崖上安静了片刻,似乎在核实信息。过了一会儿,號角声再次响起,但这次的调子变得缓和。 “进来吧!把船停在三號码头!” 船只缓缓驶过水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海湾,三面环山,一面朝海。 海湾內风平浪静,停靠著大大小小十几艘船只,大多是破旧的劫掠船,桅杆上都掛著血帆海盗那標誌性的骷髏旗。 岸上,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城镇。 房屋依山而建,大多是用沉船的木料和山上的石头搭建而成,杂乱无章,却又透著一股野性的生命力。一条浑浊的小河从山上流下,穿过镇子,注入海湾。 镇子里人来人往,海盗、地精、甚至还有几个戴著兜帽的巨魔,在泥泞的街道上穿行。 空气中混合著朗姆酒、烤肉、鱼腥和火药的味道。 这里不是一个临时的营地,而是一个功能齐全的、自给自足的法外之地。 “他们在这里经营了至少十年。”霍拉旭低声说,眼神凝重,“这里的防御工事,比赤脊山的兽人前哨还要完善。” “石牙號”在一名地精引水员的指引下,慢慢靠向一个用巨木搭建的码头。 码头上,已经站著一队海盗。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的男人。 他光著上身,露出满是伤疤的胸膛,腰间別著两把弯刀,一头乱糟糟的红髮用一根皮绳扎在脑后。 他就是血帆海盗的大副,“碎骨者”加里克。 加里克带著人跳上甲板,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船上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霍拉旭身上。 “雷德帕斯那个酒鬼呢?”他粗声粗气地问。 “船长身体不適,在船舱里休息。”霍拉旭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是这次的护卫队长,霍拉旭·莱恩。这位,是公爵派来的首席工程顾问,布罗克·钢砧大师。这位,是公爵的商业代表,范克里夫先生。” 加里克的目光在布罗克和他身后的棕熊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转向范德。 他看到的是一个穿著乾净工装的年轻人,气质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商业代表?”加里克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法尔雷佛什么时候开始派这种小白脸来谈生意了?” 他身后的海盗们发出一阵鬨笑。 范德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平静地开口:“加里克大副,我们带来了公爵承诺的第一批工具。一台新式的蒸汽钻机,就在底舱。另外,关於你们上次送去的矿石样本,我们的分析有了一些新的发现。我想,法尔班船长会对这个发现很感兴趣。” 加里克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死死地盯著范德,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范德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发现?”加里克向前一步,逼人的气势扑面而来,“什么发现?” “一个足以让你们现在的开採效率,提高二十倍的发现。”范德不紧不慢地说,“当然,这个信息,我只会告诉能做主的人。” 加里克的脸色变幻不定。他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效率提高二十倍”这个说法,像一根鉤子,死死地鉤住了他的好奇心。他知道矿山的情况,他们的开採进度慢得像蜗牛爬,每天都有人因为塌方和缺氧死在矿坑里。 “船长在『船长之家』等你们。”加里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们三个,跟我来。其他人,留在船上,不准下来!” 范德、霍拉旭和布罗克对视一眼,跟著加里克走下跳板,踏上了这片海盗的领地。 “船长之家”,是镇子最高处的一栋建筑。 它是由一艘巨型战舰的船首改造而成,倾斜的船头高高翘起,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 门口守著八名最精锐的海盗,他们穿著统一的皮甲,手持锋利的战斧,眼神凶悍。 走进大门,里面是一个宽阔的大厅。 与其说是大厅,不如说是一个海盗的巢穴。 地上铺著各种猛兽的毛皮,墙上掛满了各种抢来的武器、旗帜和航海图。 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木桌,几个海盗头目围坐著,正在大声地喝酒吃肉。 而在大厅最深处,一个用鯨鱼肋骨和黑曜石打造的巨大座椅上,坐著一个男人。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並不魁梧,甚至有些消瘦。 他穿著一件裁剪得体的深红色船长外套,白的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的脸上没有鬍鬚,神情平静,只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深海。 他没有像其他海盗那样狂饮,只是在慢条斯理地用一把银质小刀,削著一个苹果。 他就是血帆海盗的最高统帅,法尔班船长。 看到他们进来,大厅里的喧闹声小了下去。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三个外来者身上。 第五十章 初步开发计划 法尔班抬起头,目光越过加里克,直接落在范德身上。 他將削好的一片苹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著,然后才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法尔雷佛公爵的信上说,他会派一个叫雷德帕斯的蠢货,和一个叫巴特罗的矮人顾问来。可我看到的,却是一个第七军团的百夫长,一个铁炉堡的勘探大师,还有一个……”他的目光在范德身上停留了片刻,“一个我看不透的人。” 他顿了顿,將小刀插在桌面上。 “说吧,你们到底是谁?来我这里,又想得到什么?”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那几双凶悍的眼睛,像狼群一样盯著范德三人。 空气中瀰漫的压力,足以让普通人两腿发软。 霍拉旭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布罗克身边的棕熊也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只有范德,依旧平静。 “法尔班船长,看来您这里的消息,比我们想像的要灵通。”范德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巨大的圆桌前。 “在荆棘谷,消息就是命。”法尔班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是谁,並不重要。”范德说,“重要的是,我们能为您带来什么。法尔雷佛公爵能给您的,我们能给。他给不了的,我们也能给。” “哦?”法尔班的眉毛挑了一下,似乎来了兴趣,“口气不小。法尔雷佛答应给我一支装备精良的卫队,三百支新式火枪,还有矿山未来產出纯利润的三成。你打算给我什么?四成?” 他身边的海盗头目们发出一阵鬨笑。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场价高者得的竞拍。 “不。”范德摇了摇头,“我不给您利润分成。我给您股份。” “股份?”法尔班咀嚼著这个陌生的词汇。 “是的,股份。”范德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我们会成立一家新的公司,名字可以叫『荆棘谷矿业航运集团』。这家公司,將拥有这两艘船,您麾下所有的船队,以及那座矿山的全部所有权。而您,法尔班船长,和您手下的各位头目,將获得这家公司百分之三十的原始股份。你们不再是为別人打工的僱佣兵,你们是公司的股东,是老板。” 大厅里再次陷入死寂。 海盗们面面相覷,他们听不懂什么叫公司,什么叫股东,但他们听懂了“老板”这个词。 “一个空头公司,一些听起来好听的名头?”法尔班冷笑一声,“就想吞掉我的船队和矿山?年轻人,你是不是把我们当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土著?” “当然不是。”范德转向布罗克,“钢砧大师,请把我们的『见面礼』,拿给船长看看。” 布罗克从他那个巨大的工程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天鹅绒布包裹的盒子。他走上前,將盒子放在法尔班面前的桌上,打开。 盒子里,不是金幣,也不是珠宝。 而是一块拳头大小的、散发著柔和银光的金属锭。 它的表面光滑如镜,完美的立方体造型,没有一丝杂质。 在昏暗的大厅里,它本身就像一个光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法尔班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是你们送去的那批矿石。”布罗克用一种专家的口吻解释道,“我们用最新的『迪菲亚三型电解熔炉』,对它进行了提纯。你们送去的矿石,我们估算过,用你们的土法冶炼,一吨矿石,最多能得到不到二十磅的粗炼秘银,纯度低於七成,杂质太多,根本无法用於高阶附魔。” 他指著那块完美的金属锭,声音里带著一丝傲慢:“而这一块,同样来自你们的矿石。它的重量是三十磅,纯度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七。这,才是它真正的价值。” 法尔班伸出手,拿起那块金属锭。 入手的感觉异常沉重,表面冰凉光滑,还带著一丝微弱的魔力波动。 他是个识货的人,他知道,这样一块高纯度的秘银锭,在藏宝海湾的黑市上,足以换来一艘中型战舰。 “而这,只是秘银。”范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甚至不知道,那座矿脉里,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 布罗克接口道:“是瑟银!那是一条瑟银伴生矿脉!你们那群蠢货矿工,把最珍贵的瑟银矿石,当成没用的废石扔得到处都是!” “瑟银”这个词,让法尔班的手猛地一颤。 他不是矮人,但他常年和地精打交道,他知道这个词的分量。 “你说的是真的?”他死死地盯著布罗克。 “我的信誉,比铁炉堡的黄金还要坚挺。”布罗克拍著胸脯说。 范德將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羊皮纸,推到了桌子中央。那不是合同,而是一份条理清晰的商业计划书。 “这是我们对矿山的初步开发计划。”范德指著上面的图表和数字,“第一阶段,我们將投入五台重型蒸汽钻机,两套坑道排水系统,以及一套完整的矿石筛选和初炼设备。预计三个月內,產量可以达到每天五吨原矿。按照我们的技术,这相当於每天產出三百磅高纯度秘银,以及大约五十磅的瑟银。” 他顿了顿,让在场的海盗们消化一下这个惊人的数字。 “第二阶段,我们將修建一条从矿山直达海湾的轨道,用蒸汽机车运输矿石,取代现在的人力搬运。同时,我们將扩建港口,建立一个大型精炼工厂和船只修造厂。到那时,你们將拥有一支由铁甲舰组成的新式舰队。” “而你们,作为公司的股东,每年將从这一切中,获得百分之三十的净利润分红。我以我的名誉保证,这笔钱,足够你们买下整个藏宝海湾。” 整个大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范德描绘的蓝图,对这些习惯了刀口舔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海盗来说,衝击力太大了。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屁股底下坐著的,不是一座小金矿,而是一个能建立帝国的宝藏。 “说得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是一个独眼的海盗头目,他叫“铁眼”格罗斯,“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画大饼?等你们把设备运进来,把矿山控制住,到时候把我们一脚踢开,我们找谁哭去?” 第五十一章 「你的对手,是我。」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海盗的心声。 信任,是他们最稀缺的东西。 “问得好。”范德讚许地点了点头,“所以我带来的,不只是计划,还有诚意。” 他拍了拍手。门外,瓦格雷带著几个工匠,抬著一个奇怪的、被油布包裹的机器走了进来。 “这是我们带来的样品,一台『迪菲亚四型可携式岩芯钻机』。”范德揭开油布,露出一台结构精密的机器。它由一个小型蒸汽锅炉和一套复杂的齿轮传动系统组成,前端连接著一根镶嵌著工业钻石的钻头。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范德看向法尔班,“船长,让人在外面找一块最硬的岩石。我们现场演示。” 法尔班挥了挥手。很快,几个海盗抬来了一块足有半人高的、从矿坑里挖出来的黑沉沉的铁矿石。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瓦格雷熟练地启动了钻机。蒸汽锅炉发出低沉的嘶吼,钻头开始高速旋转。 “滋——”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火星四溅。那根看起来並不粗壮的钻头,在坚硬的铁矿石上,像热刀切黄油一样,势如破竹地钻了进去。石屑纷飞,不到一分钟,钻头就从岩石的另一端穿了出来,留下一个光滑平整的圆孔。 而几个海盗刚刚试过,用他们最好的钢镐,也只能在那块石头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 这直观的、碾压性的技术展示,比任何语言都有说服力。海盗们看著那台仍在冒著蒸汽的机器,眼神从怀疑,变成了贪婪和渴望。 “现在,我们来谈谈合作的保障。”范德收回眾人的注意力,“第一,所有设备的操作和维护,我们会培训你们自己的人,直到他们完全掌握为止。技术,是共享的。” “第二,新公司的財务,將由我们双方共同派人监管。每一笔收入和支出,都必须有双方的签字才能生效。帐目,是透明的。” “第三,”范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海盗头目,“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们现在的身份是海盗,是暴风城通缉的罪犯。一旦加入我们,你们將成为合法公司的雇员和股东。我们会通过普瑞斯托女伯爵的关係,为你们所有人,申请一份『战时特殊贡献赦免令』。你们的过去,將被一笔勾销。你们的家人,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暴风城的街道上。” 如果说之前的技术和金钱是诱惑,那这最后一条,就是直击灵魂的重击。 在座的许多人,並非天生就是海盗。 他们有的是破產的农民,有的是被贵族迫害的士兵,有的是走投无路的工匠。 他们也有家人,有孩子。 赦免,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法尔班船长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起来。 他看著范德,这个年轻人,一步一步,把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然后在他面前,铺开了一条他无法拒绝的金光大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和普瑞斯托的关係?”法尔班做了最后的挣扎。 范德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轻轻放在桌上。 那是一朵用黑檀木雕刻的兰,瓣边缘,还残留著一丝幽蓝色的魔法光泽。 看到这朵兰,法尔班的脸色,终於彻底变了。 那是普瑞斯托女伯爵的私人印信,在南海岸的地下世界,无人不晓。 大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法尔班船长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权衡著这笔足以改变命运的交易。 许久,他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看向范德,说出了第二句话:“我答应你。但是,按照海上的规矩,合作之前,需要证明强者的资格。钱和技术,是实力。拳头,也是实力。” 他指向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独眼海盗头目,“铁眼”格罗斯。 “格罗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战士。他想看看,你的护卫队长,是不是和你的嘴一样硬。” 格罗斯站起身,他比霍拉旭高了整整一个头,身材像一头巨熊。 他从背后抽出一把巨大的、布满豁口的双手战斧,重重地顿在地上,整个大厅都震了一下。 “暴风城的走狗,”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指著霍拉旭,“敢不敢跟我玩玩?输了,你们的人和船都留下。贏了,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们的。” 霍拉旭向前一步,就要应战。 “等等。”范德却伸手拦住了他。 他迎著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那个巨熊般的独眼海盗,平静地开口。 “你的对手,不是他。” 范德解开自己工装上衣的扣子,隨手扔在一旁,露出了里面贴身的亚麻衬衫。 他一边挽著袖子,一边走向大厅中央的空地。 “你的对手,是我。” 全场死寂。 海盗们的目光在范德和霍拉旭之间来回移动,最后定格在范德那张平静的脸上。 他们脸上的嘲弄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诞的错愕。 一个穿著工装、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建筑商,要挑战“铁眼”格罗斯?那个能用战斧把座狼劈成两半的怪物? 霍拉旭眉头紧锁,向前一步,低声说道:“范克里夫,这不是商业谈判,让我来。” “不,队长。”范德的声音很平稳,“这也是商业谈判。建立信任,需要展示对等的实力。我们的技术是实力,拳头也是。” 他看向王座上的法尔班。 法尔班船长没有阻止,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反而流露出一丝玩味。他想看看,这个年轻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一个敢於孤身面对他,並且用“股份”这种概念来诱惑他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有所依仗。 “铁眼”格罗斯愣了一下,隨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狂笑:“哈哈哈哈!小白脸,你是不是在暴风城的酒馆里喝多了假酒?你要跟我打?你知道我上次捏碎一个人的脑袋,是什么感觉吗?就像捏碎一个熟透的西瓜!” 他身后的海盗们也跟著鬨笑起来,气氛从紧张变成了滑稽。 第五十二章 (防护/武器)战 范德没有理会他们的笑声,他脱下工装上衣,整齐地叠好,放在一张空椅子上,然后开始挽起亚麻衬衫的袖子,露出了並不算粗壮,但线条分明的小臂。 “地点就在这里。”范德走向大厅中央的空地,脚下的步伐沉稳,没有一丝颤抖,“规则很简单,一方失去战斗能力,或者主动认输,就算结束。不伤性命。” “听到了吗,格罗斯?”法尔班的声音从王座上传来,“別把他打死了,他现在可是我们未来的大股东。” “放心,船长!”格罗斯狞笑著,將那柄巨大的双手战斧扛在肩上,“我会很『温柔』的,最多让他下半辈子在床上数金幣!” 他走向范德,每一步都让地板发出轻微的呻吟。 他比范德高了整整一个头,巨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將范德完全笼罩。 范德面无表情,只是扭头冲霍拉旭道:“队长,武器借我用一下。” “啊?好的。”霍拉旭愣了一下。 虽然他完全不看好范德的身手,不过还是选择把手中的剑盾交给范德。 剑和盾都是暴风城卫兵的制式武器。 虽然算不上神器,但是绝对足够结实。 眼看比试就要开始,霍拉旭心里担忧,不过这种时候自然不能落了首领的脸面,所以他退后了半步,只不过心里已经做好准备,一旦范德不妙,他便第一时间上去救援。 至於一旁的布罗克,则紧张地抚摸著身边棕熊的皮毛,嘴里小声地用矮人语咒骂著。 范德在心中默念,意识沉入那片星空,精准地点在了那个散发著坚毅光芒的人类战士头像上。 【联盟】范无救-人类战士(防护/武器) 一瞬间,一股沉稳如山的力量从他身体內部涌出。 他的骨骼密度、肌肉韧性、神经反应速度,都在以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方式被重构。 他外表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件人形兵器。 “来吧,小白脸!让我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格罗斯咆哮著,双手挥动战斧,带起一阵恶风,从上至下,向范德的头顶猛劈过来! 这一斧势大力沉,足以將一头披甲的战马连人带鞍劈开。 海盗们发出了兴奋的嚎叫,仿佛已经看到了血肉横飞的场面。 霍拉旭的瞳孔收紧,脚下已经发力,准备衝出。 然而,范德没躲。 他只是微微侧身,左脚向前踏出半步,身体下沉,摆出了一个標准的战士防御姿態。 他抬起右臂,用小臂上的盾牌迎向那落下的斧刃。 “鐺!!” 一声沉闷如钟鸣般的巨响,在大厅里迴荡。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预想中的场面没有出现。范德没有被劈成两半。 他的右臂稳稳地架住了那柄巨大的战斧。斧刃在盾牌上崩出巨大的火星,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而范德脚下的石板,以他的脚跟为中心,裂开了数道蛛网般的缝隙。 他用自己的身体,將那开山裂石的力量,全部传导到了大地之中。 “这……”格罗斯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他感受著从斧柄上传来的巨大反震力,虎口一阵发麻。他感觉自己劈中的不是一块盾牌,而是一块铁炉堡出產的精炼铁砧。 范德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架著战斧,左手闪电般探出,单手剑抵住了格罗斯的手腕。 “太弱了。”他平静地说。 话音未落,他手腕发力,身体顺势一转。 格罗斯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巧力传来,他那巨熊般的身躯竟然被带得一个踉蹌,失去了平衡。 范德鬆开格罗斯的手腕,身体已经贴近对方中门。他没有用拳,而是用肩膀,狠狠地撞在了格罗斯的胸口。 【盾牌猛击】。 防护战士的核心发力技巧。 “砰!” 又是一声闷响。格罗斯庞大的身躯像被一头衝锋的科多兽撞中,不受控制地向后连退了七八步,最后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圆桌上,撞翻了一片酒杯和盘子。 他捂著胸口,只觉得五臟六腑都错了位,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如果说第一次格挡是侥倖,那这一次撞击,就是实打实的力量碾压。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格罗斯又惊又怒,他晃了晃脑袋,再次举起战斧,这一次,他眼中充满了疯狂。 他不再劈砍,而是將战斧横扫,巨大的斧刃带著撕裂空气的呼啸,拦腰扫向范德。这一招覆盖范围极大,避无可避。 范德依旧没有后退。 就在斧刃即將及体的瞬间,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向前一步,不退反进,身体压得极低,几乎是贴著地面滑了过去。 【拦截】。 这是一个冲向敌人,將其撞晕的技能。此刻,范德的目標正是格罗斯的身体。 他以毫釐之差躲过了斧刃,瞬间撞在格罗斯的身侧,趁著格罗斯被撞的一个趔趄,范德手中长剑挥出,精准地拍在了格罗斯握斧的右手手腕內侧。 【毁灭打击】。 虽然没有造成流血,但战士对於敌人护甲和结构弱点的洞察力,让他精准地找到了格罗斯的手腕筋腱节点。 “啊!” 格罗斯发出一声痛呼,只觉得手腕一阵钻心的剧痛和麻痹,五指不由自主地鬆开。 那柄沉重的双手战斧脱手飞出,在空中打著旋,“哐当”一声掉在几米外的地上。 格罗斯被缴械了。 不等他反应,范德的攻击已经如暴风骤雨般降临。 他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招式,只是用最简洁、最高效的动作,对格罗斯的身体进行著系统性的破坏。 一记肘击,重重地砸在格罗斯的左侧肋下。那里是肝臟的位置。 一记掌根,猛地推在格罗斯的下巴上,让他头部后仰,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一记膝撞,狠狠地顶在他的大腿股四头肌上,让他的左腿瞬间失去支撑力。 【拳击】、【断筋】、【毁灭打击】…… 一个个战士的技能,被范德用拳、掌、肘、膝、剑柄,以一种朴实无华却又致命精准的方式施展出来。他的每一次攻击,都打在人体的关节、神经丛和脆弱的內臟部位。 格罗斯就像一个巨大的沙袋,在范德连绵不绝的打击下,毫无还手之力。 他想挥拳,却发现手臂抬不起来;他想后退,却发现双腿不听使唤。 最后,范德一记狂暴的挥剑,带起一阵可怕的波动,轰在格罗斯的身上。 【震盪波】。 格罗斯巨大的身体晃了晃,那只独眼里最后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 他没有倒下,而是像一尊被抽走了骨头的雕像,缓缓地、无声地跪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五十三章 虚空之心 从格罗斯被缴械,到他跪地不起,整个过程,不超过二十秒钟。 大厅里,落针可闻。 所有的海盗都石化了。 他们看著跪在那里、像一头死熊般的格罗斯,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太大变化的范德,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顛覆了。 范德把剑盾还给霍拉旭,之后走到旁边的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工装,掸了掸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尘,重新穿上。 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 法尔班船长从他的王座上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震惊,反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欣赏和兴奋。 “精彩。”他由衷地讚嘆道,“范克里夫先生,你不仅是一位出色的商人,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战士。” 他走到格罗斯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 “没有骨折,没有內出血,只是暂时昏迷,和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法尔班站起身,看著范德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完美的控制力。你贏得了我的尊重,也贏得了格罗斯的命。” 他转过身,面向大厅里所有目瞪口呆的海盗头目和船员。 “从今天起,范克里夫先生的话,就是我的话。谁敢违背,格罗斯就是他的下场!”他的声音洪亮而威严,不容置疑。 “现在,”法尔班的语气缓和下来,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请范德坐到圆桌的主位上,“让我们来谈谈关於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的细节。” 霍拉旭和布罗克快步走到范德身边,前者眼神复杂地上下打量著他,后者则像看怪物一样绕著他转了一圈。 “你的身体……”霍拉旭低声问,他亲眼看到范德用盾牌硬接了战斧——那种衝击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抗住的。 “一点皮肉伤。”范德活动了一下右臂,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当然没有受伤,战士模板的被动减伤和装备加成,让格罗斯的攻击甚至未能破防。 布罗克则一把抓住范德的手臂,用力捏了捏,然后又摸了摸他的骨头,满脸困惑地嘟囔著:“不对啊……这骨密度和肌肉强度,比我们矮人狂战士还离谱。你这傢伙到底是怎么练的?” “商业机密。”范德抽回手,没有多做解释。 另一边,两个海盗已经把昏迷的格罗斯抬了下去。 大厅里的气氛彻底变了。 之前那些凶悍、桀驁的目光,此刻都充满了敬畏和一丝恐惧。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地方,范德用最直接的方式,为自己贏得了话语权。 法尔班船长亲自为范德拉开主位的椅子,那把椅子是用一头巨型海龟的龟壳製成的。 “范克里夫先生,你的实力,配得上这个位置。”法尔班说。 范德也不客气,坦然坐下。霍拉旭和布罗克则分別坐在他的两侧。 “现在,可以谈谈女伯爵的货物了吗?”范德开门见山。 “当然。”法尔班打了个响指,大副加里克立刻转身,走向大厅后方一扇厚重的铁门。 他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三重门锁,推开了那扇门。 一股混合著金属和魔法能量的冰冷气息,从门后涌出。 “那批货,我们是在藏宝海湾西方的航线上截获的。”法尔班解释道,“一艘没有悬掛任何旗帜的运输船,护卫力量却出奇的强。我们损失了两艘船,才把它拿下。本来以为是藏宝海湾地精的走私船,打开一看,才发现不对劲。” 加里克和几个海盗,抬著一个铅灰色、约一人长的箱子,从密室里走了出来。 箱子表面没有任何標记,却被数道刻有符文的铁条封死。 “这只是其中一个,一共有五个。”法尔班示意他们將箱子放在桌上。 布罗克立刻凑了上去,他的瑟银感应器发出了轻微的嗡鸣。“箱子是铅和瑟银的合金,为了隔绝魔法侦测。好大的手笔。” 范德的目光落在那些符文上。 他在【范法无天】的记忆库里,找到了对应的知识。 那不是普通的封印,而是一种“龙语抑止法阵”,专门用来压制龙族血脉相关的物品。 “打开它。”范德说。 布罗克用一把特製的撬棍,费力地撬开了铁条。 隨著最后一道封印被解除,箱盖缓缓打开。 箱子里没有金光闪闪的財宝,只有一层厚厚的黑色天鹅绒。 绒布之上,整齐地摆放著十几块巴掌大小、泛著金属光泽的黑色鳞片。每一片鳞片上,都残留著强大的、令人心悸的黑暗能量。 而在鳞片中央,安放著一枚拳头大小的、通体漆黑的水晶。水晶的內部,仿佛有紫色的雷光在流动,不时凝聚成一只邪恶的眼睛,又迅速散去。 “黑龙鳞……还有一颗虚空之心。”范德平静地陈述出这两样东西的名字。 法尔班的眼神一凝:“你认识这些东西?” “略有耳闻。”范德的內心却远不如表面平静。他连结了【范法无天】的法师模板,对那颗水晶进行了一次无形的“奥术解析”。 得到的信息让他心头一沉。 这颗“虚空之心”的作用,並非控制,而是“污染”和“催化”。 它可以將龙族的生命精华,强制转化为纯粹的暗影与虚空能量,並极大地加速这个过程。 这就像一个恶毒的引擎,能把一头健康的龙,在短时间內变成一头疯狂的、只知毁灭的暮光龙。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她在收集这些东西做什么? 难道她想用这种方式,来“转化”她的同族,甚至是她的父兄?或者,她是在为某个更可怕的存在,准备祭品? 范德不动声色地將箱盖合上。 “这些东西,確实非常危险。女伯爵想要拿回去,合情合理。” “东西可以给你。”法尔班的目光锐利如刀,“但我的人,死了三十多个。这笔帐,法尔雷佛答应给我补偿。现在,我需要你来补偿。” “我的人,会用最好的技术,修復你受损的船只,甚至为它们加装铁甲。”范德说,“我还会提供足够整个船队使用三个月的药品和粮食。另外,我会支付给每个阵亡船员的家属,五十个金幣的抚恤金。” 第五十四章 神秘幽灵船 范德说的这个条件,远比法尔雷佛的空头支票要实在。法尔班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报价:“很好。那么,关於公司,你打算怎么做?” “从清点资產开始。”范德立刻进入了ceo的角色,“我需要一份完整的清单。包括所有船只的状况,所有人员的名单——不只是战斗人员,还有他们的家人,以及你们当中懂修理、懂航海、懂酿酒的专业人才。这些人,都將是新公司的宝贵財富。” “其次,我们需要建立一个新的指挥和管理体系。”范德看向霍拉旭和布罗克,“霍拉旭队长,將负责与加里克大副一起,整编所有战斗人员,建立一支新的『武装安保部』。布罗克大师,將带领一支工程勘探队,对矿山进行全面评估,並负责培训你们自己的矿工和工程师。” “而您,法尔班船长。”范德看向他,“將担任新成立的『荆棘谷矿业航运集团』的执行总裁,兼任舰队总司令。您的各位头目,將成为各个部门的主管,並根据贡献,获得相应的股份期权。” 范德的每一个提议,都精准地切中了海盗们的需求。 他没有剥夺他们的权力,反而在一个更宏大、更“合法”的框架下,给予了他们更体面、更有前景的身份。 法尔班沉默了一下,之后忽然搂住范德的肩膀,哈哈大笑:“哈哈哈哈,祝我们合作愉快!兄弟们,准备晚宴!” 当晚,血帆海湾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烤全猪的香气和朗姆酒的味道瀰漫在整个镇子上。 海盗们放声高歌,庆祝著这场改变命运的合作。 “铁眼”格罗斯醒来后,没有再寻衅滋事。 他端著一个巨大的木杯,走到范德面前,將满满一杯朗姆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把杯子顿在桌上。 这就算是海盗式的道歉和效忠。 范德只是微笑著举了举自己的杯子。 他没有喝酒,杯子里是清水。 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 霍拉旭则带著他的队员,与加里克手下的精锐海盗坐在一起。 (请记住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超顺畅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们没有参与狂欢,而是在低声交流著战斗技巧和巡逻经验。 两个原本可能在战场上搏命的群体,此刻正在进行著初步的融合。 布罗克早已和海盗里的几个铁匠、木匠喝得面红耳赤。 他一边吹嘘著铁炉堡的锻造工艺,一边从对方那里打听著关於荆棘谷特有硬木和矿石的处理技巧,不时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著什么。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就在宴会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一名负责在海湾入口瞭望的海盗,连滚带爬地衝进了大厅。 “船长!不好了!”他惊慌地喊道,“海湾外……海湾外来了一艘船!” 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什么船?是我们的巡逻船回来了吗?”法尔班皱眉问道。 “不是!”瞭望手喘著粗气,“那艘船……通体漆黑,像个幽灵。没有掛任何旗帜,也没有点灯。它就停在礁石航道外面,一动不动。我们用信號灯问话,它也不回答。就那么……看著我们。” 一股寒意,顺著所有人的脊背爬了上来。 在这片无法无天的海域,未知的,往往就意味著最极致的危险。 夜色如墨,海风带著咸腥的湿气。 范德和法尔班、霍拉旭等人站在“船长之家”的最高处,用望远镜观察著海湾外的情况。 在远方的海面上,確实停著一艘船。它轮廓修长,三根高耸的桅杆如同鬼影的枯指,船身完全融入了黑暗,只有在月光偶尔穿透云层时,才能看到它那不祥的黑色轮廓。 它就像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深海巨兽,静静地凝视著猎物,充满了压迫感。 “能看清是什么船吗?”法尔班问。 “看不清。”霍拉旭放下瞭望远镜,神情凝重,“设计风格不像暴风城海军,也不像库尔提拉斯的战舰。它的线条太……流畅了,不像是人类造的。” 范德没有说话,他闭上眼睛,切换到了【范影】的潜行者模板。他的感知瞬间变得敏锐,他能“听”到那艘船周围的水流声,能“闻”到从那个方向飘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混合著腐朽木头和某种魔法能量的气味。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不到任何生命气息。 那艘船上,仿佛一个人都没有。 “派一艘快船去看看,不要靠得太近。”法尔班下令。 一艘小型的、只有单桅的劫掠船,悄无声息地滑出港湾,像一条水蛇,向著那艘幽灵船的方向驶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就在那艘小船即將靠近幽灵船大约一海里范围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幽灵船动了。 它没有升帆,也没有划桨,却像冰上的舞者一样,平滑而迅捷地向后退去,始终与小船保持著固定的距离。它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而且完全无视风向和洋流。 追逐了大约半个小时后,那艘幽灵船在海平线上彻底消失了。 派出去的小船无功而返。 “它不是来攻击的。”范德睁开眼,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它是来传达一个信息的。” “什么信息?”加里克问。 “『我看到你们了』。”范德的语气很平静,“这是一个警告,或者说,是一次观察。有新的玩家,注意到了我们。” 这个插曲,给刚刚达成的合作蒙上了一层阴影。法尔班立刻下令,海湾的警戒等级提升到最高。 …… 与此同时,暴风城皇家女子学院。 一辆没有悬掛任何家族徽记的马车,在学院大门前停下。 车厢通体由黑檀木打造,四角镶嵌著磨砂质感的银饰,低调中透著一种不容置疑的贵气。 车夫是一位面无表情的老者,他跳下马车,动作利落地放下脚凳,铺上一块洁净的白绒布。 车门打开,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女伯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今日穿著一身裁剪合体的深紫色长裙,裙摆上没有多余的蕾丝或珠宝,唯有领口別著一枚小巧的、由黑曜石雕琢而成的龙形胸针。 她的长髮盘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目光扫过学院的石墙,平静无波。 院长艾拉瑞·月光早已等在门口。 “女伯爵阁下。”精灵微微躬身,她的通用语带著一丝达纳苏斯的优雅口音。 “艾拉瑞,”卡特拉娜点了点头,声音温和,“梵妮莎还好吗?” 第五十五章 他想掀翻我的餐桌 “她適应的很快,很受其他孩子们的喜欢。” 艾拉瑞侧身引路,带著卡特拉娜穿过一条由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进入学院的后园。 “最近法尔雷佛家族那边的小动作想必不少吧?”卡特拉娜的目光在周围扫过,似乎只是隨口问问。 “很多。”艾拉瑞的回答很直接,“光是我出手清理的就有三拨。” 她的语调平静,仿佛在匯报园里哪种需要浇水。 卡特拉娜停下脚步,看向她:“確定都是他们的人?” “確定。”艾拉瑞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他们很不专业,像一群习惯了用锤子砸核桃的石匠,突然被要求去绣。” “公爵老了,他的手段也和他庄园里的石像一样,陈旧,且布满灰尘。”卡特拉娜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继续保持警惕。范克里夫先生不希望他的女儿受到任何打扰。” “我明白。” …… 法尔雷佛庄园。 书房內,法尔雷佛公爵正站在一幅巨大的暴风城地图前。 他没有穿象徵身份的丝绸外套,只著一件朴素的亚麻衬衣,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势,却比任何华服都更具压迫感。 他的手指,重重地按在地图上代表“皇家女子学院”的標记上。 “还是没有机会?”他的声音很低,像从石缝里挤出来。 站在他身后的管家微微躬身:“是的,公爵大人。普瑞斯托女伯爵亲自下的命令,学院的安保等级被提到了最高。除了精灵院长艾拉瑞,任何人都无法单独接触那个女孩。我们收买的一名园丁,只是在园里多看了她一眼,第二天就被卫兵带走,至今下落不明。” “艾拉瑞·月光……”公爵咀嚼著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卡特拉娜把她放在那里,不是当院长,是当看守。” 他收回手,走到一张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书桌后坐下。 桌上没有文件,只有一枚家族的印章和一杯早已冷却的红茶。 “那个范克里夫,就像一只躲在石头下的蟑螂。我以为他只是想抢几块麵包,没想到他想掀翻我的餐桌。”公爵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冒犯的、冰冷的厌恶。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管家没有回头,只是侧了侧身。 一名卫兵走了进来,低声报告:“大人,雷德帕斯回来了。” “让他滚进来。” 片刻之后,雷德帕斯连滚带爬地进了书房。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藏书全,101???????????.??????超靠谱 】 他身上那件华丽的船长服已经变得又脏又破,头髮像一团乱麻,脸上满是惊恐和憔悴。 他一进门就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著冰冷的大理石地板,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公爵大人……船……船没了……”他的声音带著哭腔。 法尔雷佛公爵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灰色的眼睛静静地看著他。 那目光没有温度,像是在审视一件损坏的工具。 管家上前一步,声音平淡地问:“说清楚,怎么回事。” 雷德帕斯不敢抬头,用一种混乱而急促的语调,讲述了那场噩梦般的经歷。 “……是诅咒!绝对是诅咒!”他语无伦次地喊道,“我们追上他们的时候,海上突然起了一片黑色的浓雾,伸手不见五指,还带著一股烧焦的味道!然后……然后是鯨鱼,铺天盖地的鯨鱼!它们疯了一样撞我们的船,把船底都撞烂了!” 公爵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在乎什么诅咒,他在乎的是结果。 “然后呢?”管家追问。 “等雾散了,他们……他们就冲了上来。”雷德帕斯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他们不是工匠,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动作比第七军团的还要快!他们不杀人,只是把我们缴械、捆起来……那个护卫队长,叫霍拉旭的,他只用了一招,就卸掉了『铁鉤』哈里的胳膊!” “然后呢?” “然后……那个叫范克里夫的年轻人,他拿著一份船只转让协议,逼我签字。”雷德帕斯抬起头,脸上满是屈辱,“他说,要么签字,要么把我们扔到荒岛上自生自灭……我……” “废物。”公爵终於开口,吐出了两个字。 他站起身,走到雷德帕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这个不成器的远房侄子。 “他们船上有多少人?” “大概……大概五十个。” “五十个人,接收了你八十个人的船,还让你签了字。”公爵的语气依然平静,但书房里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他们有没有提到,他们去荆棘谷做什么?” “提到了!”雷德帕斯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信息,“那个范克里夫说,他將是公爵您派去的商业代表,还有一个矮人,是工程顾问。他们说……是来给血帆海盗送专业工具和勘探报告的。” 法尔雷佛公爵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 不是抢劫,不是破坏。 是接收。 范克里夫不仅抢了他的船,还冒用他的名义,准备去接收他那条还未到手的、隱藏在荆棘谷的矿脉! 他不是在掀桌子,他是在连人带桌子,一起吞下去! 一股被彻底愚弄和背叛的怒火,终於从公爵的胸中喷涌而出。 但他没有咆哮,只是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抽搐。 他缓缓走回书桌,拿起那枚沉重的家族印章,然后猛地砸在黑曜石桌面上。 “砰!” 坚硬的黑曜石桌面,被砸出了一片细密的裂纹。 雷德帕斯嚇得浑身一颤,瘫软在地。 “拖下去。”公爵的声音嘶哑,像两块石头在摩擦,“关进地牢。我不想再看到他。” 两名卫兵立刻进来,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雷德帕斯拖了出去。 书房里恢復了死寂。 “大人,”管家低声开口,“现在我们怎么办?血帆海盗那边,恐怕……” “法尔班不会相信一个来歷不明的『商业代表』。”公爵的呼吸慢慢平復,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但他现在有了选择。而我,最討厌別人有选择。” 他缓缓站了起来:“范克里夫以为,他贏了一局。但他不懂贵族的战爭。贵族的战爭,从来不是在棋盘上,一对一的较量。” 他转头看向管家:“去准备三艘船的粮食。最好的白麵包,不是给士兵吃的黑麦。还有上等的菸草和朗姆酒。” 管家愣了一下:“大人,这是要……” “去藏宝海湾。”公爵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残忍的微笑,“联繫『黑水海盗』的『血鯊』维尔顿。告诉他,我用三船的粮食,买一个人的命。” 第五十六章 这他妈就是个天才的设计! 第二天清晨,阳光碟机散了雾气,也驱散了昨夜的阴霾。 按照计划,范德带著他的核心团队,在法尔班和格罗斯的陪同下,前往矿山。 穿过海盗镇,他们进入了荆棘谷那片广袤的原始丛林。 参天的巨树遮蔽了天空,阳光只能从叶缝中投下斑驳的光点。 空气湿热,到处是奇异草和不知名生物的鸣叫。 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腐叶,一脚踩下去,能陷进去半尺深。 格罗斯走在最前面,用他那柄巨大的战斧,轻易地劈开挡路的藤蔓和灌木。 他已经完全接受了新的身份,將自己定位成了范德团队的首席保鏢。 “小心脚下。”他瓮声瓮气地提醒道,“有些藤蔓会缠住你的脚踝,把你拖进地洞里。还有那些顏色鲜艷的青蛙,它们的皮上有剧毒。”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他们来到了一片被巨石环绕的山谷。 山谷中央,散落著一些巨大的、长满青苔的石块,那是古代巨魔留下的废墟。 而在山谷的一侧,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眾人面前。 这就是血帆海盗的“矿山”。 洞口极其简陋,只是在山体上挖了个坑,用几根已经开始腐烂的圆木,歪歪斜斜地支撑著。 洞口外,堆积著小山般的废石,其中夹杂著大量被布罗克视为珍宝的瑟银矿石。 一股混合著霉味、氨气和某种金属矿物特有气味的污浊空气,从洞里飘出。 “圣光啊!”布罗克还没走近,就开始大声咆哮,“你们管这个叫矿井?这是巨魔的厕所!你们是想在里面集体自杀吗?” 他衝到洞口,指著那些摇摇欲坠的支撑木:“看看这个!用的是丛林里的软木,连树皮都没剥乾净!一场大雨就能让它们烂光!到时候整个矿道都会塌下来!” 他又指著地上那条浅浅的、流淌著黑色污水的小沟:“还有这个排水系统!你们是想把山上的水全都引到矿井里去吗?你们的矿工是不是都是鱼人?” 海盗们被骂得面红耳赤,却无法反驳。 法尔班的脸上也有些掛不住,他咳嗽了一声:“我们……我们缺少专业的工具和知识。” “这不是知识问题,这是常识问题!”布罗克气得鬍子都在抖。 “布罗克大师,別激动。”范德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炭笔,“现在我们有了知识,问题就可以解决。” 他走到洞口前,没有进去,而是仔细观察著周围的山体结构、岩石走向,又抓起一把泥土,在手里捻了捻。 “问题不止是支撑和排水。”范德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这个矿井,最大的问题是选址。” 他用炭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画著草图:“你们的入口开在山体的迎水面,而且正下方是一条地下暗河的河道。所以才会这么潮湿,而且容易塌方。” “我们应该在山的另一侧,地势高出大约十五米的地方,重新开一个主洞。从那里,以五度的倾角向下挖掘,可以直接切入矿脉的核心区。这样一来,所有的採矿工作面,都在地下水位之上,排水问题就自然解决了。” “通风呢?”布罗克立刻提出了专业问题。 “从主洞的末端,用我们的可携式钻机,向上打一个垂直的通风天井,直通山顶。利用冷热空气对流,形成自然风。同时,在坑道里舖设用帆布和铁丝做的风筒,將新鲜空气引导到每一个工作面。”范德的笔在纸上不停地移动,一个完整的、科学的矿井设计图,正在迅速成型。 “至於支护,”范德看向那堆废石,“这些都是上好的材料。把废石粉碎,和我们带来的水泥混合,就在洞口建立一个预製件工厂。我们可以生產標准化的混凝土圆拱和支护板,用轨道车运进坑道,像搭积木一样,快速完成永久性支护。” 法尔班和格罗斯等人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之前只是凭著一股蛮劲,哪里有矿就往哪里挖。 而范德,在短短几分钟內,就为他们规划出了一个他们想都不敢想的、现代化的矿山体系。 布罗克则一把抢过范德的笔记本,看著上面清晰的设计图和各种数据標註,眼神从挑剔,变成了震惊,最后化为了狂热的嘆服。 “天才!这他妈就是个天才的设计!”他激动地嚷道,“用预製混凝土件做坑道支护!这个想法,就算在铁炉堡,也没有工程师敢在草稿上画一画!你居然打算直接用!” “眼见为实。”范德说,“今天,我们就先解决一个小问题。” 他转向身后的员工:“把『四型钻机』抬过来。我们给他们看看,什么叫效率。” 那台在“船长之家”展示过的可携式岩芯钻机被抬了过来。 “目標,洞口右侧这块岩壁。”范德指著一块坚硬的岗岩,“布罗克大师,评估一下它的硬度。” 布罗克用他的地质锤敲了敲,听了听声音:“上好的岗岩,莫氏硬度至少在7以上。用人力开凿,一个熟练的石匠一天也就能凿进一尺深。” “开始吧。” 员工们熟练地启动了钻机。在刺耳的摩擦声和飞溅的火星中,那根镶嵌著钻石的钻头,毫不费力地钻进了坚硬的岩石。 不到三十分钟,一个深达五米的、光滑的圆孔就完成了。 海盗们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只是第一步。”范德从一个工具箱里,拿出了几根用油纸包裹的、手指粗细的灰色棒状物,还有一卷长长的引线。 “这是什么?”法尔班好奇地问。 “一种我们公司研发的『高效岩石破碎剂』。”范德將那些棒状物塞进钻好的孔洞里,接上引线,“它的原理不是爆炸,而是快速膨胀。只需要一点点水,它就能在半小时內,產生数千吨的挤压力,从內部將岩石撑裂。安全,高效,而且不会破坏矿脉的完整性。” 做完这一切,范德安排好员工去新选择的地方打孔,之后对眾人说:“我们先去矿洞里看看。等我们出来,那边的石头应该就已经被处理好了。” 第五十七章 无声而震撼的展示 眾人带著敬畏和好奇,跟著范德走进了那个黑暗的矿洞。 矿洞里又湿又滑,空气浑浊不堪。 海盗们举著火把,照亮了狭窄的坑道。 坑壁上到处是渗水的痕跡,头顶不时有碎石落下。 布罗克的瑟银感应器,在进入矿洞后,指针就开始剧烈地摆动。 “就在前面!能量反应非常强烈!” 矿道內,污浊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糊在每个人的口鼻上。 火把的光芒被浓重的湿气压缩,只能照亮身前三尺的范围,更远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地上湿滑的烂泥下,是崎嶇不平的岩石,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 布罗克·钢砧的瑟银感应器指针,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贴在罗盘的一侧,发出持续而急促的嗡鸣。 “能量反应已经溢出了!你们这群蠢货,你们在用全世界最烂的稿子,挖全世界最富的矿!”矮人每走一步,都在用他那洪亮的声音表达著自己的愤怒和痛心。 他们抵达了当前挖掘的尽头。 这里是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岩洞,七八条深浅不一的坑道像蜈蚣的腿一样,从这里向著四面八方延伸。 大部分坑道都只挖了十几米就宣告放弃,其中一条的入口处,堆著几块破碎的木板和一顶破烂的矿工帽,那是上周塌方的遗蹟。 法尔班船长指著那处塌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们损失了六个人,连尸首都挖不出来。” 布罗克没有理会,他像一头衝进菜园的野猪,举著火把在岩壁上四处探查。 他用手里的地质锤这里敲敲,那里刮刮,不时抓起一块矿石,凑到眼前,用放大镜仔细观察。 “败家子!一群败家子!”他指著一道泛著银白色光泽的岩层,对旁边的格罗斯咆哮,“这是真银矿脉!你们就这么从旁边挖过去了?你们知道一把附了魔的真银匕首在藏宝海湾能卖多少钱吗?” 他又指向另一片嵌在岩石中、呈现出暗金色纹路的区域:“秘银!你们的挖掘方式太粗暴,爆破震裂了矿脉的结构,至少有三成的矿石变成了没用的碎渣!” 最后,他衝到一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岩壁前,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態,轻轻抚摸著上面那些毫不起眼的、灰扑扑的石块。 “瑟银……你们把最珍贵的瑟银矿石,当成挡路的废石,就这么扔在脚下。”布罗克的鬍子在颤抖,他看著脚下那些被踩得满是泥浆的瑟银原矿,心疼得像是自己的孩子被人丟进了泥潭,“用瑟银矿石来垫路!圣光啊,如果铁炉堡的矿业工会知道这件事,他们会派出一整个军团的兵力,不是来抢矿,是来吊死你们这群褻瀆者!” 范德没有参与布罗克的“寻宝”,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岩洞中央。 他闭上眼睛,意识在几个模板之间无声地切换。 在【范大德】德鲁伊的感知中,他能清晰地“听”到岩层深处地下水流动的声音,那是一条比他们想像中更湍急的暗河。 他能感觉到整座山体的“呼吸”,某些区域的岩石因为內部的应力而发出细微的呻吟。 切换到【范无救】战士的模板,一种对结构的直觉在他脑中成型。他不再是“听”,而是“看”。 他能“看”到山体內部分布的承重结构和断裂层,像一张三维的x光片。 海盗们挖掘的这片区域,恰好处在几条主要断裂层的交匯点上,如同建在蛛网中心的一间木屋,隨时可能崩塌。 “这条路不能再挖了。”范德睁开眼,指著那处塌方的坑道,“它下面就是暗河的河床,岩石已经被浸泡了上万年,早就鬆了。再往前十米,就会整体垮塌,把整座山都引崩。” 他走到布罗克正在抚摸的那面黑色岩壁前,伸出手,轻轻敲了敲。 “主矿脉不在这里。” 布罗克愣了一下,不服气地说道:“不可能!我的感应器告诉我,这里就是能量最集中的地方!” “能量会传导,但矿脉有走向。”范德的声音平静而篤定,“这里只是主矿脉延伸出来的一条细小分支。真正的好东西,在它后面。” 他指向那面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厚重岩壁:“这堵墙后面,三十米。那里才是矿脉的核心,也是整座山最稳定的承重结构区。” 他用脚在地上画出一条线,“你们的挖掘方向偏了十五度。就像一把钥匙,插错了锁孔,只能在外面刮来刮去,却永远打不开门。” 法尔班和格罗斯等人面面相覷,他们完全听不懂什么叫断裂层,什么叫矿脉走向。 但布罗克听懂了,他看著范德在地上画出的、与自己脑中勘探模型隱隱吻合的草图,脸上的表情从质疑变成了震惊。 “我们出去吧。”范德说,“这里隨时可能塌。” 眾人不敢久留,立刻原路返回。 当他们重新呼吸到丛林中湿热的空气时,所有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就在这时,他们之前放置“岩石破碎剂”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而悠长的“咔嚓”声,仿佛有巨人在地下掰断了一根巨大的骨头。 几名海盗立刻跑了过去,片刻之后,他们带著一脸活见鬼的表情跑了回来。 “裂开了!船长,那块……那块比房子还大的石头,从中间整整齐齐地裂成了两半!” 眾人急忙赶过去,眼前的景象让所有海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块被布罗克评定为“一个石匠一天也凿不进一尺”的巨型岗岩,此刻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巨斧劈开,巨大的裂口光滑平整,甚至能看到岩石內部的晶体结构。 这无声而震撼的展示,比范德击败格罗斯时带来的衝击力更大。 如果说力量可以被理解,那这种改天换地般的技术,在他们眼中,已近乎神跡。 范德没有理会眾人的惊愕,他走到那块裂开的岩石旁,捡起一块碎片,递给布罗克。 “大师,分析一下成分。我们需要根据本地石材的特性,调整混凝土的配方。” 第五十八章 幽灵船回来了! “没问题,老板!” 布罗克瞬间掏出放大镜,就开始分析。 此时的范德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態,大脑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飞速地处理著信息,发出一道道指令。 “格罗斯。” “在,老板!”格罗斯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 “带五十个人,把旧矿洞外所有黑色的、带银点的石头都挑出来,单独堆放。那是我们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剩下的人,清理这片场地,我们需要一块平整的地面。” “是!” “霍拉旭。” “你说。”霍拉旭一如既往的沉稳。 “你带人在这里,建立一个预製件工厂。我需要三种標准件:一米长的拱形支护梁,两米乘两米的方形支护板,还有轨道枕木。水泥和沙子的配比,等布罗克大师的数据出来再定。明天晚上之前,我需要看到第一批成品。” 霍拉旭点头:“没问题!” 范德转向法尔班:“船长,我需要一份名单。你手下所有做过木匠、铁匠、石匠的人,以及所有识字、会算术的人。从今天起,他们全部划归工程部,由布罗克大师统一管理和培训。薪水,在他们原有基础上,翻一倍。” 法尔班看著眼前这个年轻人,在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里,他不仅征服了自己最强的战士,还用无法理解的技术和知识,彻底顛覆了血帆海盗的组织架构。 他没有感到权力被削弱,反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 “还有一件事。”范德看著正在被清理出来的场地,“我们需要动力。去镇上,把你们酒馆里最大的那台朗姆酒蒸馏锅炉拆了,运到这里来。我们需要它的蒸汽。” 傍晚,当丛林的最后一丝光线被黑暗吞噬,矿山营地却灯火通明。 几十个火把將这片山谷照得如同白昼。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贴心,101????????????.??????等你读 】 海盗们在格罗斯的指挥下,第一次没有怨言地干著重活。 另一边,霍拉旭指挥的工程队也已经搭建好了搅拌机和模具,只等锅炉运到,就能开始生產。 一种名为“秩序”和“希望”的东西,正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法尔班走到正在一张木板上绘製更精细图纸的范德身边,递给他一个水袋。 “你的方法……很有效。”他斟酌著词句,“你在一天之內,把我的海盗变成了工人。但他们骨子里还是狼,不是羊。你打算怎么安排他们?我的意思是,长远来看。” 范德没有立刻回答,他喝了一口水,目光望向海湾的方向。 就在这时,海盗镇的方向,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而尖锐的號角声。 这声音与昨夜的警报不同,它短促、高亢,充满了惊恐和示警的意味。 这是血帆海盗最高等级的警报——敌袭。 急促的號角声在山谷间迴荡,像一把尖刀划破了刚刚建立起来的秩序。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海盗们下意识地抓起身边的武器,脸上刚刚浮现的希望被熟悉的警惕和凶悍所取代。 “是最高警报!”格罗斯丟下手中的石块,一把抓起靠在旁边的战斧,“有人闯进海湾了!” “回去!”法尔班脸色一沉,下达了命令。 一行人不再顾惜体力,沿著来时的路,在丛林中飞速穿行。 范德跟在霍拉旭身边,步伐沉稳,一边奔跑,一边切换到【范影】的潜行者模板,將自己的感知提升到极限。 他能听到远处镇子里的喧譁和武装人员集结的脚步声。 当他们衝出丛林,回到镇子边缘的山坡上时,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他们抵达了“船长之家”下方的瞭望台,这里的视野最好。 海湾內,血帆的船队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態,炮手就位,手持火枪的海盗在船舷边排开了阵列。 但他们的目標,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那艘幽灵船又回来了。 这一次,它不再是停泊在远方的礁石航道外。 它闯了进来,就停在海湾中央,距离血帆主力舰队不足五百码的位置。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距离,已经进入了重型火炮的有效射程。 它就那么静静地浮在水面上,黑色的船身仿佛一个空洞,吞噬著月光和周围火把的光芒。 “它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法尔班的声音冰冷,“航道入口的观察哨和水下的铁链网呢?都是摆设吗?” 一名负责警戒的头目脸色惨白地跑过来:“船长,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发现!观察哨没有看到任何船只驶入,水下的铁链网也没有被触动的跡象。它……它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 霍拉旭举起望远镜,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不对劲。你看它的吃水线。如此庞大的船体,吃水却异常的浅。它几乎是……贴在水面上。” 范德没有用望远镜。在【范影】和【范法无天】双重模板的加持下,他的视野比任何光学仪器都更清晰。 在凡人的肉眼中,那是一艘船。 但在他的感知里,那是一团凝聚的、活著的暗影。 构成船体的黑色木料,並非实体,而是一种被高度压缩的暗影能量,其间夹杂著无数哀嚎的灵魂。 船帆不是布料,而是被拉伸到极致的怨念。所谓的帆索,则是一条条扭动的、半透明的灵魂触鬚。 一股精纯的、带著死亡气息的魔法灵光笼罩著整艘船,形成了一个扭曲力场,排开海水,隔绝侦测。这艘船並非在“航行”,而是在现实与暗影位面的夹缝中“滑行”。 “是亡灵魔法,但又不止是亡灵魔法。”范德低声自语。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一丝熟悉的虚空能量。 “开火!”法尔班失去了耐心,他不能容忍这艘诡异的船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此挑衅,“让『海妖號』和『怒涛號』抵近,用链弹打断它的桅杆!把它给我留下来!”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岸防炮台和几艘主力战舰上的火炮发出了怒吼。十几颗炮弹,拖著一道道弧线,呼啸著砸向幽灵船。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海盗的血液都几乎凝固。 那些炮弹在距离幽灵船还有十几米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 它们的速度骤然减慢,然后在空中停滯了一瞬,接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悄无声息地湮灭在空气中。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甚至没有落水的声音。 幽灵船对这种攻击毫无反应。 但它做出了回应。 第五十九章 「这算什么?情人的礼物吗?」 “呜——” 一声低沉、悠长的、仿佛来自深海巨兽喉咙深处的號角声,从船上传来。 这声音不响,却带著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作用於人的精神。 瞭望台上的海盗们,齐齐发出闷哼。 一些意志薄弱的人,当场瘫软在地,抱著头髮出痛苦的呻吟,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幻象。 就连霍拉旭这样意志坚定的军人,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他握著剑柄的手青筋暴起,似乎在抵抗著某种无形的侵蚀。 只有范德、布罗克和他的那头棕熊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范德的精神力有二十个角色模板作为后盾,坚如磐石。 而矮人天生对魔法有较高的抗性,那头熊更是纯粹的野兽,不受这种精神攻击的影响。 “精神攻击!它在用某种法术,直接攻击我们的灵魂!”布罗克大声吼道,试图用声音驱散那股寒意。 范德的目光死死锁定著幽灵船。 他知道,这艘船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法术增幅器。 而船上,必然有一个强大的施法者在主导这一切。 就在这时,幽灵船的侧舷,一块黑色的木板无声地滑开,一个东西被从船上拋了出来。 那是一个密封的木桶,落入水中,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它没有隨波逐流,反而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著,径直朝著“船长之家”下方的这片海滩漂来。 “別碰它!”霍拉旭立刻出声警告。 但已经晚了。 格罗斯在法尔班的示意下,带著两名最悍勇的海盗,趟著齐腰深的海水,向那个木桶走去。 “把它捞上来。”法尔班的眼中闪烁著危险的光芒,“我倒要看看,这鬼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格罗斯三人合力,將那个木桶拖上了岸。 木桶不大,却异常沉重。 它通体漆黑,材质与那艘幽灵船如出一辙。 表面光滑,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在木桶的顶盖上,用利器刻著一个图案。 当格罗斯用手擦去上面的水渍,看清那个图案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 那是一个面具。 一个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线条简洁而有力,充满了反抗与决绝的意味。 那是迪菲亚兄弟会的徽记。 但这个徽记又有所不同。 在面具的右眼下方,被刻意地划开了一道裂痕。 从裂痕中,延伸出一条泪痕,泪痕的末端,镶嵌著一块米粒大小的、闪烁著幽暗光泽的黑色晶石。 一个破碎的、哭泣的迪菲亚面具。 这个信息,不再是泛泛的警告。 这是一个精准的、只针对范德一个人的信息。 黑色的木桶被抬到了“船长之家”的大厅里,放在那张巨大的圆桌中央。 所有海盗头目都围了过来,但没人敢靠近。 他们看著桶盖上那个哭泣的面具,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这个符號,对他们来说,原本只代表著一个在暴风城闹事的兄弟会。 但现在,它和那艘恐怖的幽灵船联繫在了一起,被赋予了不祥的、神秘的色彩。 “这是衝著你来的。”法尔班看著范德,语气凝重。 霍拉旭的手始终按在剑柄上,他审视著那个木桶,像是在审视一个偽装起来的炸弹。“这是个陷阱。打开它,里面可能是诅咒,或者是某种链金毒气。” “不。”范德摇了摇头,他绕著木桶走了一圈,伸出手,轻轻触摸著桶盖上的那个徽记,“这不是陷阱,是邀请函。或者说,是一封战书。对方在用我的符號,告诉我,她知道我是谁。” 范德转向布罗克:“大师,能分析出这上面的晶石是什么吗?” 布罗克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拿出他的多功能放大镜,仔细观察著那块米粒大小的黑色晶石。 片刻后,他直起身,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是『灵魂碎片』。”他用一种混合著厌恶和惊惧的口吻说道,“纯度很高的灵魂碎片。术士们用来囚禁和折磨灵魂的邪恶造物。这东西……不该出现在物质世界。” 范德点了点头,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他不再犹豫,从旁边一名海盗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退后。” 他將匕首的尖端,插进木桶顶盖的缝隙里,然后切换到【范无救】的战士模板,手臂肌肉微微鼓起,猛地发力。 “嘎吱——”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用特殊树脂和沥青封死的桶盖,被他硬生生地撬开了一条缝。 没有毒气喷出,也没有诅咒的黑光。 一股冰冷的、仿佛来自深海的清新气息,从缝隙中散发出来。 范德將整个桶盖撬开,丟在一旁。 所有人都凑上前,向桶內看去。 桶里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血腥的警告物。 桶的內壁,铺著一层厚厚的、不知名的黑色海草,这些海草在火光下泛著幽蓝色的光泽,触感如同天鹅绒。 在海草的中央,静静地躺著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支望远镜。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银色金属打造,上面镶嵌著螺旋状的、磨砂质感的黑曜石,充满了神秘而优雅的美感。它的镜片,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梦幻般的紫色。 第二样,是一卷用黑色丝带系好的羊皮纸海图。 第三样,也是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朵黑色的玫瑰。 它的瓣已经完全乾枯,薄如蝉翼,却奇蹟般地保持著盛开的姿態,没有丝毫破损。 “一个望远镜,一张海图,一朵?”加里克大副困惑地挠了挠头,“这算什么?情人的礼物吗?” 范德没有理会,他伸出手,先拿起了那朵黑色的玫瑰。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瓣的瞬间,一个清晰的、带著一丝慵懒笑意的女性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你好啊,小小的建筑师。你在荆棘谷,收集了一些很有趣的玩具。我很喜欢。” 这个声音不是卡特拉娜·普瑞斯托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而是一种仿佛看透一切的、带著些许戏謔的嫵媚成熟。 声音中蕴含的魔力,古老而强大。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一时间,范德手中的黑玫瑰,便化作一捧黑色的飞灰,从他指间滑落。 第六十章 神秘的女人 范德面无表情,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精神传讯,而且能將讯息附著在物品上,精准地传递给特定目標。 对方的施法技巧,远在一般的法师之上。 他接著拿起那捲海图,解开丝带,將其在桌上展开。 这是一幅囊括了从荆棘谷到西部荒野再到暴风城的广阔海域图。 它的精细程度,远超暴风城海军使用的任何一版海图。 上面不仅標註了每一处暗礁、每一条洋流,甚至用不同顏色的墨水,標註出了水下魔力节点的分布和季节性的元素潮汐。 这已经不是海图,这是一份海洋的战略地图。 更让范德在意的,是地图上的几处特殊標记。 血帆海湾的位置,被一个红色的圈圈了起来。 他们离开暴风城时使用的那个私人码头,也被圈了起来。 他们拋弃法尔雷佛船长的那座无名小岛,同样被圈了起来。 这三个標记,精准地勾勒出了他们从暴风城到此的全部路径。 对方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最后,范德拿起了那支望远镜。 入手冰凉,比看起来要沉重许多。 他举起望远镜,透过那紫色的镜片,望向海湾中央的那艘幽灵船。 眼前的景象瞬间改变。 笼罩在幽灵船表面的那层暗影能量和魔法灵光,在紫色镜片的过滤下,变得稀薄、透明。 他第一次看清了船的真面目。 船上,站满了船员。 但那些船员都不是活物,也不是实体亡灵。 他们是一个个半透明的、由纯粹暗影构成的扭曲人形。 他们像真正的水手一样,在甲板上各司其职,调整著无形的帆索,擦拭著不存在的甲板。 他们是这艘船的囚魂,也是它的动力源。 而在船尾高耸的舵台之上,站著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穿著一身裁剪合体的、仿佛用夜色织成的黑色长袍。 兜帽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巴和一抹苍白的嘴唇。 她似乎察觉到了范德的窥视,缓缓地转过身,面向范德的方向。 虽然隔著遥远的距离,但范德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目光,穿透了空间和黑暗,与自己在望远镜中对视。 她举起一只手,手掌苍白,指甲修长。 然后,她对著范德,做了一个缓慢而优雅的挥手动作。 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告別。 范德放下瞭望远镜。 “船上有人。”他平静地说道。 “是什么人?”霍拉旭立刻追问。 “一个女人。一个强大的施法者。”范德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可能,是一个被遗忘者。” “被遗忘者?”法尔班皱起了眉,“希尔瓦娜斯女王的人?他们怎么会跑到这么南边的地方来?” “不,她和那位黑暗女王不是一路人。”范德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海图上,“她的魔法,更古老,更……自由。她不是某个势力的密探。她本身,就是一股势力。一个游荡在南海岸的,幽灵女王。” “她到底想干什么?”格罗斯摸著自己的光头,百思不得其解。 “她在展示肌肉。”范德的手指,在那张海图上轻轻敲了敲,“她在告诉我们,这片海域,是她的棋盘。而我们,是不请自来的棋子。她在警告我们,也在……邀请我们。” 话音未落,海湾中的幽灵船,再次发生了变化。 它缓缓地转动船身,將它那修长而光滑的侧舷,对准了整个血帆海湾。 一排排黑色的面板无声地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个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圆形孔洞。那不是炮口,而是某种能量武器的发射口。 一股强大的、令人窒息的能量开始在船身內部积聚。 空气中瀰漫著电离的味道,海面的水开始不自然地沸腾。 舵台上,那个黑袍女人抬起了她那只苍白的手,食指遥遥指向了停泊在码头边的“海狼號”——那是范德他们乘坐来此的船。 一团拳头大小的、由纯粹暗影能量构成的黑色球体,在她指尖迅速成型,其中有紫罗兰色的电光在闪烁、跳跃。 她没有立刻发射,只是保持著这个姿態。 意思已经再明確不过了。 要么,上船谈谈。 要么,就看著你们的退路,被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海湾內的空气仿佛凝固。 “她想逼你上船。”法尔班的声音很低,他握著腰间的弯刀刀柄,手背上青筋毕露。作为这片海湾的主人,他从未受过如此的屈辱。 “我跟你去。”霍拉旭向前一步,站在范德身侧,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第七军团没有拋弃指挥官的传统。” “带上我!带上我!”布罗克·钢砧的反应截然不同,他双眼放光,死死盯著那艘幽灵船,仿佛在看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我要亲眼看看它的龙骨是怎么设计的!它没有船帆,怎么做到无视风浪航行的?它的能量核心是什么?是地精的反应堆还是某种魔法水晶?” “都不去。”范德的回答斩钉截铁。 他將那支神秘的望远镜递给霍拉旭,又把那捲价值连城的海图交给法尔班。 “霍拉旭队长,你看好家。对方的攻击方式是能量武器,我们现有的火炮无法对抗,但她未必能突破岸防工事。如果我回不来,你带人守住矿山,那里是我们翻盘的资本。” “法尔班船长,这张海图,是你的了。它能让你避开南海岸百分之九十的危险,也能让你找到百分之百的麻烦。怎么用,你自己决定。” 他平静地分配著任务,仿佛不是在安排后事,而是在开一个普通的晨会。 “老板……”格罗斯瓮声瓮气地开口,他那只独眼里满是焦急。 “这是一场商业谈判,不是武装衝突。”范德打断了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对方展示了她的肌肉,现在,轮到我展示我的诚意了。” 他解开工装,只留下一件亚麻衬衫,独自一人向著海滩走去。 “准备一艘小船,不带武器,不带护卫,就我一个人。” 法尔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劝阻。 他挥了挥手,一艘只能容纳两三人的小舢板被推入了水中。 范德登上小船,拿起船桨,动作並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他划得很稳,小船笔直地向著海湾中央那艘巨大的幽灵船驶去。 第六十一章 深渊女王伊莉扎 整个海湾,落针可闻。所有的海盗和工匠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默默地注视著那艘在庞然大物阴影下,如同一片树叶般渺小的小船。 隨著距离拉近,幽灵船带来的压迫感愈发强烈。 它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一艘船,而像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坟墓。 当小船靠近到大约五十米时,幽灵船的船体上,一道黑色的阴影无声地延伸出来,在水面上凝聚成一座坚实的栈桥,正好搭在范德的小船前。 范德弃了船,独自一人走上栈桥。 栈桥的材质並非木料,而是一种半透明的暗影物质,踩上去感觉冰凉而坚韧,仿佛踏在某种生物的甲壳上。 甲板上,站满了半透明的、由暗影构成的船员。 他们默默地进行著自己的工作,拉动著不存在的缆绳,擦拭著光洁如镜的甲板,对范德的到来视而不见。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奇异的味道,像是古老的尘埃和某种被晒乾的草药混合在一起。 一名同样由暗影构成的管家,穿著一身得体的燕尾服,无声地出现在范德面前,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转身引路。 他们穿过空旷的甲板,走进宽敞的船长室。 这里没有海图,没有朗姆酒,也没有任何航海工具。 房间的布置更像一间贵族的会客厅。 地上铺著厚厚的、仿佛用深海海草织成的地毯,墙壁上掛著几幅描绘深海奇景的画作,画中的景物都在缓缓流动,仿佛是活的。 房间中央,摆著一张用巨大鯨鱼的椎骨打磨成的桌子,两把椅子由黑色的珊瑚製成。 那个黑袍女人,正背对著门口,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凝视著窗外扭曲的、不属於物质世界的光影。 “艾德温·范克里夫。”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范德的脑中响起。 她叫出了他真正的名字。 “你比我想像中更有胆量。” 她缓缓转过身。 兜帽下,是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雕塑,却没有任何血色。 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像是两颗蕴含著星辰的宝石,古老、深邃,带著洞悉一切的漠然。 她看起来很年轻,但眼神中的沧桑,却仿佛经歷了数个时代。 “请坐。”她指了指对面的珊瑚椅,“要喝点什么吗?我这里有经过灵魂珊瑚过滤的深渊之水,口感清冽,有助於保持头脑清醒。” “我的头脑一直很清醒。”范德在她对面坐下,平静地看著她,“你大费周章地把我请来,想必不只是为了炫耀你的船和你的藏品。” “当然。”女人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只是想认识一下,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血帆海盗放下弯刀,拿起铁锹。又是谁,敢在黑龙公主的眼皮底下,挖她看上的宝藏。” 一句话,就点出了荆棘谷矿脉和卡特拉娜·普瑞斯托两件事。 “看来,这片海域没有秘密能瞒得过你。”范德说。 “秘密就像水中的血,只要有一丝,最远处的鯊鱼也能闻到。”女人为自己倒了一杯那种散发著微光的“深渊之水”,“我叫伊莉扎,『深渊女王』伊莉扎。这片海域,从棘齿城到藏宝海湾,都是我的渔场。” “你的渔场,似乎管得太宽了。” “所以需要合作伙伴。”伊莉扎將另一杯水推到范德面前,“你是个聪明人,艾德温。你没有像法尔雷佛那个蠢货一样,试图用金幣和几门破炮去收买一群海盗。你把他们从鬣狗,变成了狼群的一员。我喜欢这种方式。” “你想要什么?”范德直入主题。 “我想要你矿山產出的一部分。”伊莉扎说得同样直接,“我需要高纯度的秘银和瑟银,来维护我的舰队,以及……修补我的『庇护所』。” “我能得到什么?” “安全。”伊莉扎回答,“我的舰队能保证,从今往后,不会有任何一艘属於暴风城海军、黑水海盗或是藏宝海湾的船,能靠近你的港口。你的运输船,可以在这片海域畅通无阻。” 她顿了顿,补充道:“以及,信息。我知道法尔雷佛正在和黑水海盗的头目接触,他用三船粮食,买你的项上人头。我还知道,暴风城那位『黑衣女士』,对你的兴趣,远比你想像的要大。” 信息,远比安全更有价值。 “成交。”范德没有犹豫,“矿石產出的两成,换取你承诺的安全和信息。” “一成。”伊莉扎摇了摇头,“我只要一成。我不是贪婪的地精,我需要的是一个长期、稳定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一个被压榨乾净的苦工。” 她只拿一成,反而让范德更加警惕。 这意味著,她所图更大。 “你似乎对我本人,也很感兴趣。”范德问。 伊莉扎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她走到范德身边,俯下身,苍白的嘴唇几乎贴到他的耳边:“一个顶著范克里夫名字的人类,却能使用战士的格斗技巧,法师的奥术感知,甚至还懂得矮人失传的开锁术。你就像一个藏著无数秘密的宝箱,艾德温。我很好奇,你的箱子里,到底还装著些什么。” 范德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这个女人看来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加强大。 不过好在,她的情绪很稳定。 “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范德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他站起身,“合作愉快,伊莉扎女王。” “合作愉快,范克里夫先生。”伊莉扎直起身,脸上再次露出那种慵懒的微笑。 她从桌上拿起一个海螺,递给范德。 那海螺通体漆黑,表面有著天然的银色纹路。 “这是『子母海螺』,拿著它,只要呼唤我的名字,我都能听到。这是我们合作的信物。” 范德接过海螺,入手冰凉,仿佛握著一块寒玉。 “临走前,再送你一个免费的消息。”伊莉扎看著他,缓缓说道,“暴风城的石匠工会,最近跟法尔雷佛公爵走的很近。” “谢谢你的提醒。” 第六十二章 能改变世界的「公司」 当范德划著名小舢板回到岸边时,迎接他的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探寻,疑惑,敬畏。 “解决了。”范德將小船拖上沙滩,只说了两个字。 海湾中央,那艘如同梦魘般的幽灵船,无声地转动船身,缓缓滑入一道凭空出现的、扭曲的暗影裂隙,消失不见。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她要什么?”法尔班第一个走上来,他更关心实际的利益。 “我们矿山未来產出的一成。”范德平静地回答,“换取这片海域的绝对安全,以及一个……消息渠道。” 一成? 法尔班愣住了。 他原以为对方会狮子大开口,至少要走三成甚至五成。 用一成的代价,换来一个如此强大的幽灵舰队的庇护,这笔买卖,赚翻了。 “她的消息渠道……可靠吗?”霍拉旭更关心潜在的威胁。 “她知道法尔雷佛公爵正在用三船粮食,悬赏我的人头。”范德拋出了第一个信息。 霍拉旭的脸色沉了下去。 布罗克则一把抓住范德的胳膊,急切地问:“船!那艘船!它的动力系统到底是什么?我看到它消失的时候,空间发生了扭曲!是某种传送门技术吗?侏儒的维度切割器?还是血精灵的奥术信標?” “以后有机会,你自己问她。”范德抽回手,没有理会矮人的技术狂热。 他独自一人回到“船长之家”,关上了门。 大厅里空无一人,他走到窗边,看著外面恢復了喧囂的营地。 海盗们在格罗斯的指挥下,重新开始清理场地。 霍拉旭的工程队,正在检查那台刚刚运到的朗姆酒蒸馏锅炉。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但范德的內心,却波澜起伏。 伊莉扎,她到底是谁?她想做什么? 她和卡特拉娜,和法尔雷佛,和自己,在这盘棋上,分別扮演著什么角色? 范德走到桌前,摊开一张新的羊皮纸。他没有去思考那些复杂的阴谋,而是开始做他最擅长的事——规划。 他写下了几个大字:【荆棘谷矿业航运集团-第一阶段发展纲要】 一、组织架构重组。 战斗人员改编为『安保部』,暂时由霍拉旭与加里克共同管理,负责矿区、港口及运输船队护卫。 技术人员改编为『工程部』,暂时由布罗克大师全权负责,下设採矿、冶炼、机械、建筑四个小组。 原海盗头目,根据能力,分別担任后勤、財务、人事等部门主管。 二、生產计划。 首要目標:打通主矿道,实现安全、高效开採。 利用伊莉扎提供的海图,开闢三条新的秘密航线,分別通往棘齿城、西部荒野和暴风城的秘密港口。 建立初级冶炼工厂,將原矿提炼成標准化的秘银锭和瑟银锭。 三、財务模型。 產出的一成,作为“管理费”,支付给伊莉扎女王。 两成,用於公司运营、设备採购以及固定资產投资、船队扩建和港口升级。 三成,作为原血帆海盗的薪资分成。 最后的四成,留给將来可能需要用到的投资、公司的规模发展。 他写得很快,条理清晰,每一个环节都考虑到了细节。这不再是一群乌合之眾的草台班子,而是一个现代化公司的雏形。 做完这一切,他走出门,將这份纲要交给了刚刚回来的法尔班。 法尔班看著羊皮纸上那清晰的规划,眼神从惊讶,慢慢变成了嘆服。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加入的,可能真的是一个能改变世界的“公司”。 …… 一周后,矿山营地。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一台巨大的、由朗姆酒蒸馏锅炉改造而成的蒸汽机,正有节奏地喘著粗气,白色的蒸汽从管道的接缝处溢出,带著一股硫磺和酒精混合的味道。 蒸汽机通过一套复杂的齿轮和皮带,带动著一个巨大的铁製滚筒缓缓转动。 格罗斯赤裸著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掛满汗珠。 他站在一个高台上,手里没有拿战斧,而是一面小红旗。 他看著下方排成长龙的海盗,不,是工人们,用尽全力吼道:“第三组!上料!沙子倒左边,石子倒右边!別他妈给我搞混了!” 工人们抬著沉重的藤筐,將筛选过的河沙与碎石分別倒入搅拌机的两个进料斗。 另一队人则小心翼翼地將一袋袋灰色的粉末——从死亡矿井快马加鞭运来的五十车水泥扛到指定位置。 “动作快点!没吃饭吗!”布罗克·钢砧的咆哮声比蒸汽机还响亮。他戴著一副地精工程护目镜,手里拿著一块怀表,正在掐算著搅拌时间。“水!加水!按照我给你们的刻度线加!多一滴,老子就把你们的脑袋塞进搅拌机里去!” 混凝土,这个在范德前世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建筑材料,在此刻的荆棘谷,却如同一种神秘的链金术。 搅拌机轰鸣著,將沙、石、水泥与水按照精確的比例混合成均匀的灰色泥浆。隨后,闸门打开,粘稠的混凝土浆被倾倒入一排排早已准备好的、刷了脱模油的硬木模具中。这些模具形態各异,有標准的拱形梁、方形的支护板,还有铺设轨道用的枕木。 几名工人拿著长杆,在模具中来回捣动,將混凝土中的气泡排出。 “老板,这东西……真的比石头还硬?”一名手臂上还留著海蛇纹身的海盗,看著那些灰色的泥浆,满脸困惑地问身边的霍拉旭。 霍拉旭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范德正和法尔班站在一起,对著一张巨大的图纸指指点点。他回答道:“老板说它会,它就会。” 权威,並非建立在一次决斗的胜利上,而是建立在持续不断、顛覆认知的成果之上。 这几天,他们亲眼看著范德和布罗克用各种奇怪的工具勘探山体,绘製出他们看不懂的图纸,然后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將石头、沙子和粉末变成了建造新世界的基石。 范德没有理会工地的喧囂。 他正向法尔班解释著自己的规划。 “这是新矿井的整体设计图。”他指著图纸,“主井道呈『z』字形,以五度倾角缓降,我们称之为『斜坡道』。这样设计的目的是为了方便轨道矿车进出,利用重力,空车可以自行滑出,满载的矿车再由蒸汽绞盘拉上去,能耗最低。” 第六十三章 「股东是啥?」 法尔班看著图纸上复杂的线条和標註,虽然很多都看不懂,但他能理解“能耗最低”这四个字意味著什么。海盗的逻辑很简单,省力气,就等於省钱,省命。 “这里,”范德的手指点在一个节点上,“每下降五十米,我们会开闢一个水平的作业平台。採矿工作將在这个平台上,向两侧的矿脉水平展开。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垂直挖掘带来的塌方风险。” “通风和排水呢?”法尔班提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旧矿洞的教训太深刻了。 “看到这条红线了吗?”范德指著一条从矿井最深处直通山顶的虚线,“这是垂直通风井。我们会用那台岩芯钻机,从山顶向下,精准地打穿到预定位置。利用烟囱效应,地底的热浊空气会自动上升排出,而新鲜的冷空气会从主井口被吸入,形成自循环通风系统。至於排水,整个矿道的设计都高於地下暗河的水位线,我们只需要在轨道旁挖一条浅沟,所有的渗透水都会顺著坡度,自己流出矿井。” 法尔班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航海知识和管理经验,在这个年轻人构建的体系面前,显得如此粗浅。 他以为自己是找了个合伙人,现在看来,自己更像是一个刚刚入学的学生。 “第一批预製件已经养护完成了。”布罗克走了过来,摘下护目镜,脸上带著一分疲惫和九分狂热,“强度测试结果比我预想的还要好。本地的石英砂和岗岩碎石,跟水泥的结合度非常高。” “那就开始吧。”范德捲起图纸,“今天,让巨龙入山。” 旧矿洞已经被彻底封死,旁边不远处,一个全新的、被巨大木料和钢板加固过的洞口已经挖开。 洞口宽阔,足以容纳两辆矿车並行。 第一节拱形的混凝土预製件被抬到轨道车上,缓缓推入洞口。 工人们在布罗克的指挥下,用一种特製的、可以调节高度的千斤顶,將重达半吨的预製件精准地顶在坑道的顶部。 隨后,两侧的支护板也依次安装到位,与拱梁无缝衔接。 整个过程就像在搭建积木,高效、標准,且安全。 范德站在洞口,闭上眼睛,意识在几个角色模板间切换。 在【范大德】的德鲁伊感知中,他能清晰地“听”到周围岩层的生命脉动。 哪里的岩石结构稳定,哪里的土质鬆软,哪里的地下水正在悄悄渗透,这些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左侧支护板下面三米,有个溶洞。用注浆法加固。”他忽然开口。 布罗克愣了一下,立刻带著人拿著探测杆过去钻探,片刻之后,他一脸震惊地跑回来:“没错!是个直径约两米的空洞!你怎么知道的?” “商业机密。”范德没有解释,他的意识已经切换到【范法无天】的法师模板。 奥术的能量无声地扫过前方的岩壁,矿石的分布、种类、纯度,以一种数据化的形式,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前方二十米,挖掘方向向右偏转三度。那里有一条富真银矿脉,绕过去,不要破坏它的完整性。” “收到!”布罗克像打了鸡血一样,立刻去调整挖掘標记。 在范德近乎“全知”的指引下,新矿道的建设速度超乎想像。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原本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完成的工程,在短短一周內,一条长达百米,內部宽敞、明亮、乾燥、坚固的“混凝土之龙”,已经蜿蜒著钻入了山腹深处。 坑道內,用轨道枕木铺设的铁轨闪闪发亮。 墙壁上,每隔十米就掛著一盏用鯨油和简易反射罩做成的长明灯,將整个坑道照得亮如白昼。 空气中再也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霉味,取而代之的是山林间清新的气息。 傍晚,收工的號声响起。 一群海盗工人坐在营地的篝火旁,大口地吃著烤鱼,喝著淡朗姆酒。 他们的脸上带著疲惫,但眼神中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 “嘿,听说了吗?今天挖出来的那些亮闪闪的石头,布罗克大师说叫『真银』,一小块就够我们在藏宝海湾快活一个月了。” “那算什么!我听格罗斯老大说,等矿道修好,老板要给我们每个人都发股份!以后我们就不叫海盗了,叫『股东』!” “股东是啥?” “不知道,但听起来比『船长』还威风!” 就在这时,一小队人起了爭执。是几个刚加入不久、来自某个被法尔班吞併的小海盗团的成员。 他们嫌今天的活太累,要求增加朗姆酒的配给。 负责后勤的头目有些为难,正要呵斥,霍拉旭却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那个叫嚷得最凶的海盗面前。 那个海盗比霍拉旭高了半个头,浑身肌肉虬结。 “怎么?莱恩队长,想动手?”海盗挑衅地看著他。 霍拉旭的动作很简单。 他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海盗试图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像一把铁钳,纹丝不动。 “在新公司,有新的规矩。”霍拉旭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第一条,服从命令。第二条,完成工作。做不到这两点的,可以离开。” 他手腕微微发力,只听“咔吧”一声,那个壮硕海盗的手腕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了下去。 剧痛让他发出一声惨叫,跪倒在地。 “现在,你可以滚了。”霍拉旭鬆开手,转身离开,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整个营地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由暴风城军官、矮人工程师和前工匠会长组成的新权力核心,不仅拥有改变世界的技术,也拥有执行铁腕纪律的力量。 夜深人静,范德独自站在新建成的矿井口。 坑道內灯火通明,像一条巨龙的咽喉,深邃而充满力量。 他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这不仅仅是一个矿井,这是一个新秩序的开端。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那枚漆黑海螺,忽然传来了一阵冰凉的触感。 他將海螺放到耳边,伊莉扎那带著一丝慵懒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 “小建筑师,你的动作很快。不过,你的麻烦也来了。” 第六十四章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范德的眉头微微一动。“黑水海盗接受了法尔雷佛的悬赏。他们的『撕裂者』號,一艘改装过的三桅战舰,昨天晚上离开了藏宝海湾,正沿著海岸线向南搜索。他们的目標,是你,还有你那位前任船长留下来的船。” 伊莉扎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欣赏范德可能会有的反应。 “『撕裂者』號的船长,是个叫『血鯊』的傢伙。他喜欢把俘虏绑在船锚上,慢慢沉进海里。祝你好运。” 海螺的冰凉感退去,恢復了平静。 范德放下海螺,望向海湾的方向。 夜色如墨,海面上风平浪静,但在那片平静之下,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船长之家”的大厅里,气氛凝重。 巨大的鯨骨圆桌上,铺著伊莉扎赠送的那幅精密海图。 法尔班、霍拉旭、格罗斯,以及几名核心的海盗头目围在桌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范德身上。 “黑水海盗的『撕裂者』號,三桅战舰,標准编制一百二十人,配备十六门重型加农炮。船长『血鯊』维尔顿,是个出了名的疯子。”法尔班的手指在海图上藏宝海湾的位置点了点,他的情报系统虽然不如伊莉扎,但对这些老对手的基本情况了如指掌。“他们以凶残和悍不畏死著称,如果我们跟他们硬碰硬,就算能贏,我们的船队至少也要损失一半。” “不能打。”范德的回答很乾脆。 他拿起一支炭笔,在海图上血帆海湾外围的一片海域画了个圈,“这里,是『女妖之泪』暗礁群。退潮时,只有一条狭窄的主航道可以通过。涨潮时,整个礁石群都会被淹没在水下一两米深,从海面上看,一片坦途。” 他看向法尔班:“你们熟悉这条航道吗?” “当然。”加里克大副回答道,“那是我们以前躲避海军追捕的备用路线。但那条路太险了,稍有不慎就会触礁沉船。” “很好。”范德的笔尖在主航道旁边的几处隱蔽礁石上点了点,“我们不需要跟他们打一场海战。我们只需要让他们觉得,我们害怕了,要从这条秘密航道逃跑。” 一个计划的雏形在范德脑中迅速成型。 “法尔班船长,你亲自带队,挑选我们船队里速度最快、吃水最浅的三艘劫掠船,装作满载货物的样子,引诱他们进入『女妖之泪』。霍拉旭队长,你带人埋伏在航道两侧的岛屿上,我需要你在礁石上,安装一些『小礼物』。” “什么礼物?”霍拉旭问。 “布罗克大师这几天正在研究一种新东西。”范德露出一丝微笑,“他管那叫『水下定向爆破锚』。用油布和沥青包裹的破碎剂,加上一个简单的触碰式引信。不需要多大威力,只要能在船底开几个洞就够了。” “一旦他们的船在狭窄的航道里搁浅,你们就从两侧用火攻。我们的目標不是击沉他们,而是俘虏他们的船和人。”范德的目光扫过眾人,“『撕裂者』號,將成为我们集团的第一艘主力战舰。而它的船员,將成为我们矿山的第一批『合同制』劳工。” 海盗们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 这种阴险狡诈、以小博大的计策,远比真刀真枪的对砍更让他们热血沸腾。 计划制定完毕,整个血帆海湾立刻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一样运转起来。 港口的船坞里,叮叮噹噹的敲击声日夜不休。 布罗克带著一群铁匠和木匠,正在对缴获和原有的船只进行大规模改造。 “蠢货!龙骨的支撑结构要用荆棘谷的铁木!那玩意儿泡在水里一百年都不会烂!” “船身侧舷加装铁甲板!用交叉铆接法!谁敢给我用平焊,我就把他的脑袋焊在船底!” 在矮人的咆哮声中,一艘艘破旧的海盗船正在脱胎换骨。 船体的线条被修整得更加流畅,以提升航速。 原本杂乱的甲板被重新规划,为安装更重型的火炮留出了位置。 范德甚至画出了一套简易的船內通话管系统,用竹筒和牛皮製成,极大地提升了命令传达的效率。 而在矿山营地的另一侧,一座简易的熔炉已经被搭建起来。 熔炉由耐火粘土和碎石砌成,用木炭作为燃料,鼓风机则是由那台蒸汽机带动。 第一批被挑拣出来的真银矿和瑟银矿石,被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炉火中。 范德切换到【范十】萨满祭司的模板,用一种原始而有效的方式,引导著火元素的力量,让炉温始终保持在最適合熔炼的临界点。 矿石在高温下融化,杂质被分离,银白色和暗灰色的金属液体,分別流入早已准备好的模具中。 当第一块重约一公斤、表面还带著暗红色余温的瑟银锭被从模具中取出时,布罗克的眼睛都直了。 他一把抢过滚烫的金属锭,用钳子夹著,翻来覆去地看,最后用他的地质锤在上面轻轻敲了一下,听著那清脆悠长的回音,他用一种梦囈般的语气说道:“纯度……至少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天哪,这比铁炉堡皇家熔炉出来的成品纯度还高!” 他看向范德,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种控火技术……你是火元素的亲王吗?” “商业机密。”范德用同样的理由回答。 …… 海风带著咸腥的气味,吹拂著“船长之家”顶层的露台。 巨大的鯨骨圆桌上,那幅由伊莉扎赠送的精密海图被四块沉重的铅锭压著,在鯨油灯的光芒下泛著微黄。 “『女妖之泪』,这个名字很贴切。”霍拉旭·莱恩的手指在海图上那片密集的暗礁区上空停顿,“退潮时,航道狭窄如喉,两侧礁石露出水面,如同怪物的牙齿。涨潮后,一切都被海水覆盖,只留下平滑的假象,引诱贪婪者进入陷阱。” 法尔班船长没有说话,他只是用他那只饱经风霜的手,在主航道旁一个不起眼的漩涡標记上轻轻敲了敲。“这里的洋流最复杂。退潮时,水流会把船向南边的礁石上推。没有经验的舵手,会下意识地向北修正航向,结果就是一头撞上『寡妇岩』。” 第六十五章 「该你们表演了。」 “我们的目標,就是让他精確地撞上『寡妇岩』。” 范德的声音很平静。 他没有看海图,而是看著在场的人。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布罗克·钢砧身上。 矮人正摆弄著一个奇怪的装置,那是一个用油布和沥青包裹的陶罐,罐口伸出一根细长的、由两片铜条构成的触鬚。 “『钢砧牌水下迎宾礼炮』,”布罗克拍了拍那个陶罐,脸上是发明家特有的狂热,“內部是破碎剂和乾燥的铁粉。铜须触碰船体,形成闭合迴路,点燃铁粉,引发破碎剂的链式反应。它不会炸沉一艘船,但能在橡木船底上开一个脸盆大的口子,足够让任何船长手忙脚乱。” “我需要三十个这样的『礼炮』。”范德转向霍拉旭,“你带二十个我们的人,还有三十个法尔班船长麾下最熟悉水性的伙计,在涨潮前一个小时,把它们固定在『寡妇岩』和主航道北侧的几块关键礁石下面。我需要它们被安装在水线以下三米的位置。” “没问题。”霍拉旭点头,他已经在一张小羊皮纸上记下了具体的坐標和数量。 “法尔班船长,”范德看向这位前海盗王,“你的戏要演得像。三艘船,『飞鱼號』、『浪號』和『海蛇號』。它们速度快,吃水浅,最適合在礁石群里穿梭。你要装出满载货物的样子,船身吃水线要画得深一些,甲板上堆满用帆布盖住的空箱子。当『撕裂者』號出现时,你们要立刻转向,向『女妖之泪』逃窜,姿態要狼狈。” “狼狈?”法尔班的独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对,狼狈。”范德强调,“甚至可以丟弃一些『货物』下海,比如几桶发臭的鱼內臟或者烂水果,让他们相信你们是在拼命减轻负重。你必须让他们觉得,胜利唾手可得,让他们的大脑被贪婪占据,从而忽略对航道的判断。” 法尔班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我会让他们相信,我是一条被追急了的老狗。” “格罗斯,”范德最后看向那座铁塔般的巨人,“你带舰队主力,包括所有能开火的船,藏在『女妖之泪』东边的『猴爪岛』后面。听到我的信號前,不许有任何动静。” “什么信號?”格罗斯问。 “当『撕裂者』號的惨叫声,比岛上的猴子叫得还响亮的时候。” 计划布置完毕,整个血帆海湾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如同一个被唤醒的蚁巢,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 两天后,清晨。 海平面上笼罩著一层薄雾。 血帆海湾的入口处,一艘负责瞭望的单桅快船掛起了红色的警示旗。 远方的海平线上,一个巨大的黑点正在迅速变大。 那是一艘三桅战舰,船身漆黑,侧舷刷著一道狰狞的血红色条纹,如同鯊鱼的伤口。 它的主桅上,飘扬著一面黑底红鯊的旗帜。 “撕裂者”號。 船首,一个身材矮壮、满脸横肉的男人正举著望远镜,观察著远处的血帆海湾。 他就是“血鯊”维尔顿,一个以残忍和贪婪闻名的海盗船长。 “头儿,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大副指著远处港口。 三艘吃水很深的海盗船,正慌乱地升起船帆,砍断缆绳,调转船头,向南边驶去。 “一群没卵子的废物。”维尔顿放下望远镜,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法尔班那条老狗,看来是被暴风城的海军嚇破了胆。” “头儿,小心有诈。”大副有些迟疑。 “怕什么!”维尔顿一巴掌拍在大副的后脑勺上,“法尔雷佛公爵说了,只要抓住那个范克里夫,我们就能在藏宝海湾买下一座庄园!”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下达了命令:“全速前进!升满帆!给我追上那几条泥鰍!我要用他们的肠子,给我的靴子打蜡!” 追逐战开始了。 法尔班的三艘船在前面“拼命”逃窜,不时从船上拋下一些木桶和箱子。 维尔顿的“撕裂者”號在后面紧追不捨,巨大的船身在海面上划开白色的浪,十六门加农炮的炮口已经揭开了炮衣,黑洞洞地指向前方。 很快,他们进入了“女妖之泪”的外围。 “船长,潮水开始涨了。”舵手大声报告。 “我看见了!”维尔顿吼道,“跟著他们!他们能过去的路,我们也能过去!” 法尔班的船队巧妙地在刚刚没过水麵的礁石间穿行,走位风骚,却总在关键时刻显得有些惊险。 有一次,“海蛇號”的船尾甚至在一块礁石上颳了一下,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嚇得船上的海盗哇哇大叫。 这一切,都让维尔顿更加確信,对方已经乱了阵脚。 “撕裂者”號仗著船坚炮利,紧隨其后。 他们成功地避开了法尔班指出的那个漩涡,舵手下意识地向北修正了航向。 一切都按照范德的剧本在进行。 就在“撕裂者”號行驶到航道最狭窄处时,异变陡生。 “砰!” 一声沉闷的、从水下传来的声响,让整个船体剧烈地一震。维尔顿一个踉蹌,差点摔倒。 “怎么回事?触礁了吗?”他咆哮道。 “不!不像!”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水手脸色惨白,“声音不对!是从船底传来的!” 话音未落,“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闷响,从船底各处传来。 船体像是被水下的巨兽用拳头连续捶打,开始剧烈地摇晃。 “水!船长!底舱进水了!”瞭望手撕心裂肺地喊道。 维尔顿衝到船舷边,向下看去。 他看到船身周围的海水,正在迅速变成浑浊的棕黄色。船在下沉! “转向!快转向!退出航道!”他惊恐地大吼。 但已经晚了。 失控的战舰被南边的洋流狠狠一推,巨大的船头,不偏不倚地撞上了那块被称为“寡妇岩”的巨型礁石。 “嘎吱——” 木板断裂的声音,像垂死巨人的呻吟,响彻了整片海域。 “撕裂者”號彻底搁浅了。 就在这时,航道两侧原本平静的岛屿上,突然冒出了无数人影。 霍拉旭·莱恩站在一块高岩上,面无表情地挥下了手臂。 “嗖——嗖——嗖——” 数十个燃烧的、拖著黑烟的陶罐,被简易的投石索甩上了半空,划过一道道精准的拋物线,砸在“撕裂者”號宽阔的甲板上。 陶罐碎裂,粘稠的、混合著鱼油和松脂的液体四处流淌,瞬间点燃了甲板和帆索。 大火燃起。 “撕裂者”號上的海盗们彻底陷入了混乱。 他们有的试图救火,有的试图跳海,有的则绝望地用火枪向岸上还击,但距离太远,铅弹无力地落入水中。 看著这混乱的场面,范德看向回到他身旁的法尔班:“我已经用我的技术展示了我的实力,接下来,该你们表演了。” 法尔班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当即他狠狠一挥手:“所有人,跟我登舰,杀了维尔顿那个该死的,把他的头砍下来掛在咱们海岸的木架上!” 第六十六章 「他给的,你给不起。」 甲板在燃烧。粘稠的鱼油混著松脂,顺著木板的缝隙流淌,將火焰带到船体的每一个角落。 断裂的帆索像一条条著火的巨蟒,从高耸的桅杆上垂落,砸在混乱的人群中,引发阵阵惨叫。 “血鯊”维尔顿的脸被火光映成一片扭曲的暗红。 他一脚踹开一个挡路的、身上著火的水手,赤红的双眼死死盯著不远处那三艘正在从容转向的劫掠船。 陷阱。 一个他自己一头撞进去的、简单到侮辱智商的陷阱。 “反击!用船首炮轰击岸上!把那些投石索给我砸烂!”维尔顿咆哮著,声音在火焰的噼啪声中显得嘶哑。 几名还保持著镇定的炮手冲向船首那两门小型火炮,但他们刚一靠近,岸边的礁石后方就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锐响。 数十支弩箭和几发铅弹精准地覆盖了那片区域,炮手们应声倒地。 霍拉旭的人没有浪费一发弹药。 他们的攻击目標明確,不是船体,而是所有试图组织有效抵抗的人员。 每一次齐射,都恰好打在黑水海盗集结最密集的地方,將他们刚刚凝聚起的一点勇气彻底打散。 这样才能让法尔班更好的前进。 维尔顿看著自己引以为傲的战舰在火中燃烧,看著自己的手下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一股狂怒的血气衝上了他的脑门。 他输了。 但他不能就这么输掉。 “『狂鯊卫队』!跟我来!”他抽出腰间那对布满豁口的战斧,吼声压过了所有杂音。 十几个身材格外魁梧、眼神疯狂的海盗从混乱中冲了出来。 他们是维尔顿的亲卫,一群以战斗为乐的疯子。 “目標,『飞鱼號』!抓住法尔班那个老东西,我们还有机会!” 他们衝到船舷边,无视岸上射来的零星箭矢,熟练地甩出数个带爪的绳鉤。 绳鉤牢牢地抓住了不远处“飞鱼號”的船舷。 法尔班就站在“飞鱼號”的船尾,冷漠地看著这一切。 “船长,他们要上来了!”大副加里克急道。 法尔班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把网放下去。” 几张用粗麻绳编织、浸泡过海水的大网,被无声地拋下,正好罩在顺著绳索攀爬的“狂鯊卫队”头上。 沉重的湿网兜头盖脸地砸下,几个海盗立时手脚错乱,惨叫著掉进布满暗礁的海水里。 但维尔顿和另外几名最精锐的卫队成员反应极快,他们用战斧劈开网绳,怒吼著翻上了“飞鱼號”的甲板。 “法尔班!”维尔顿的独眼锁定了船尾那个瘦高的身影,像一头真正的鯊鱼闻到了血腥味,“你的脑袋,是我的了!” 他带著人,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地凿向船尾。 法尔班手下的海盗立刻迎了上去,双方在狭窄的甲板上展开了最血腥的白刃战。 弯刀与战斧碰撞,鲜血和断肢齐飞。 就在维尔顿以为自己即將撕开一条通路时,一阵比他吼声更洪亮的咆哮,从东边传来。 “维尔顿!你这头没脑子的肥鱼!”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格罗斯·碎骨者,像一尊蒸汽机车,冲了过来。 他那柄巨大的双手战斧,握在手中,在晨光中反射著森然的寒光。 他脚下发力,巨大的身躯从甲板上猛地跃起,跨越了数米的距离,重重地落在维尔顿的面前。 “轰!” 整艘船都因为他这一下而剧烈摇晃。 维尔顿看著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独眼巨人,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 “砰!” 战斧相交,发出的不是清脆的金属声,而是如同两块巨石碰撞的闷响。 维尔顿的双斧走的是狂暴迅猛的路数,每一击都直奔要害,带著撕裂空气的呼啸。 格罗斯的巨斧则大开大合,看似笨重,实则每一记劈砍都蕴含著山崩般的力量。 “鐺!鐺!鐺!” 火星四溅。 格罗斯每接一斧,脚下的甲板就发出一阵呻吟,但他本人却纹丝不动。 反观维尔顿,虎口早已被震裂,鲜血顺著斧柄流下,但他眼中的疯狂却有增无减。 “死!!”他咆哮著,双斧交叉,如同剪刀般剪向格罗斯的脖子。 格罗斯没有躲闪,他那只独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他手中巨斧猛的一挥,快如闪电地砸在了维尔顿的斧子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维尔顿的右手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折,战斧脱手飞出。 剧痛让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格罗斯没有停手。 他再次挥动巨斧,不过用的不是斧刃,而是宽厚的斧背,狠狠地拍在了维尔顿的胸口。 “砰!” 维尔顿像一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断了船舷的栏杆,半个身子都悬在了船外。 他口中喷出夹杂著內臟碎片的血沫,不敢置信地看著格罗斯。 与此同时,其他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 法尔班的血帆老兵们,没有和“狂鯊卫队”硬拼。 他们两人一组,三人一群,用拋洒沙子、绊索、偷袭下三路等各种街头斗殴般的无赖招数,將那些只懂得正面砍杀的狂战士们一一放倒。 加里克大副用一把渔网缠住了一名对手,然后用刀柄乾脆利落地敲晕了他。 “留活的。”他对手下喊道,“老板说,这些人都是宝贵的『人力资源』。” 法尔班走到奄奄一息的维尔顿面前,后者正试图用最后一点力气爬起来。 “他,”维尔顿咳著血,断断续续地问道,“给了你……什么……我……我出双倍……” “他给的,你给不起。”法尔班的回答很平静。 他从腰间拔出一把银质小刀,就是他平时用来削苹果的那把。 “我现在的身份,是『荆棘谷矿业航运集团』的执行总裁。” 他蹲下身,用小刀在维尔顿的脖颈上轻轻一划。 动作优雅,仿佛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维尔顿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隨著“血鯊”的死亡,所有抵抗都停止了。 残存的黑水海盗们丟下武器,跪在甲板上,脸上写满了绝望。 当一切尘埃落定,范德才乘坐著一艘小舢板,不紧不慢地靠近了战场。 他没有看那些俘虏,也没有看维尔顿的尸体,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搁浅的“撕裂者”號上。 “布罗克大师,评估报告。”他对著身边另一艘船上的矮人喊道。 第六十七章 胡萝卜加大棒 布罗克·钢砧早就带著他的学徒们,像一群兴奋的禿鷲,爬满了“撕裂者”號的残骸。 “船体结构是库尔提拉斯的老式设计,用料扎实,但死重太大,转向不灵活!船底有七个破口,都是『礼炮』的功劳!主桅有裂痕,但还能用!最蠢的是他们的火炮配重,简直是灾难!” 布罗克的声音在海面上迴荡,“给我一礼拜,还有足够的铁料和木材,我能把它改成一艘真正的海上堡垒!” “很好。”范德点了点头,这才將目光转向那些跪在地上的俘虏。 一共六十二人,大多带著伤。 霍拉旭已经指挥著手下,给他们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和捆绑。 范德在法尔班和格罗斯的陪同下,走上了“飞鱼號”的甲板。 他走到那群俘虏面前,空气中瀰漫著浓重的血腥味和恐惧。 “你们的前任船长,接了一笔三船粮食的生意,来买我的命。”范德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生意失败了。按照海上的规矩,你们现在是我的战利品。” 他停顿了一下,看著一张张绝望的脸。 “但我这个人,不喜欢战利品,我喜欢合同。” 他从怀里拿出一叠早已准备好的羊皮纸,递给身边的加里克。 “这是『迪菲亚劳动合同-劳务派遣类』。”范德解释道,“你们的船,对我们的港口造成了威胁,你们的人,对我们的员工造成了惊嚇。所以,你们需要赔偿。我算了一下,连带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和资產折旧,你们每个人,欠我们公司五十个金幣。” 俘虏中响起一阵骚动。 五十金幣,他们当一辈子海盗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当然,你们赔不起。”范德继续说道,“所以,公司提供一个以工抵债的方案。你们將作为『合同制劳工』,在我们的矿山和船坞工作。根据岗位不同,每月有基础薪资和绩效奖金,用於偿还你们的债务。合同期,暂定五年。五年后,债务还清,你们可以选择拿一笔遣散费离开,或者,签署正式的『员工合同』,成为公司的一员,享受各种福利待遇。” 海盗们面面相覷,他们听不懂什么叫劳务派遣,什么叫绩效奖金,但他们听懂了“五年”、“活下去”。 “放屁!”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副的男人站了出来,“我们是黑水湾的自由海盗!不是你们矿洞里的奴隶!有种就杀了我们!”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便捷,?????????s??.???隨时看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自由?”范德看著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的自由,就是把抢来的钱,一半送给藏宝海湾的地精交保护费,一半输在他们的赌场里?你的自由,就是让你远在暴风城旧城区的妹妹,以为你是个出海经商的体面人,每个月等著你寄回去的几个银幣,来付她那间漏水房子的租金?” 那个大副脸上的悍勇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和恐惧。 “你……你怎么会……” “我不仅知道她,我还知道她最近生病了,一直咳嗽,却没钱去看医生。”范德的声音依旧平淡,“签了合同,你的基础薪资里,会有一半,每个月准时通过我们的渠道,送到她的手上。当然,是以『哥哥的商业分红』的名义。你也可以选择继续当你的『自由海盗』,不过,你的尸体很快就会被鱼吃掉,而你的妹妹,大概会在下个月的冬天,被房东赶到街上去。” 范德说完,不再看他,转身走向船尾。 “想清楚了,就去加里克大副那里,按个手印。” 那个大副呆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最终,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跪下,朝著加里克爬了过去。 “我签。” “他叫赛拉斯,前暴风城海军的舵手,因为得罪了贵族军官,被赶出了军队。”法尔班走到范德身边,低声说道,“是个好手,而且我听说他为人还不错,从威尔顿手里救下不少人。黑水海盗里,像他这样有案底、有牵掛的人不少。” “所以他们才需要一份工作,而不是虚无縹緲的自由。”范德看著赛拉斯在合同上按下血红的手印,语气平静,“伊莉扎的情报网,比我想像的更好用。” 赛拉斯的屈服,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剩下的黑水海盗们,在求生的本能和对未来的渺茫希望驱使下,陆陆续续地在合同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他们被押送到“猴爪岛”上的一处临时营地,由霍拉旭的三十名精锐卫兵看管。 这里將是他们的“新员工培训中心”。 范德当场任命赛拉斯为这批“合同工”的总工头,负责传达命令和维持纪律。 他给了赛拉斯一个承诺:只要他的团队能提前完成第一季度的生產任务,所有人的合同期,可以缩短半年。 胡萝卜加大棒,范德用得炉火纯青。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血帆海湾都投入到一场热火朝天的“资產重组”之中。 “撕裂者”號被几艘船合力拖回了港湾,搁浅在新开闢出的浅滩上,等待维修。 布罗克大师带著他的工程队,像一群外科医生,开始对这艘巨舰进行“清创”和“截肢”。 “这块侧板的腐蚀超过了百分之三十!换掉!用我们自己做的混合了瑟银的铁板加固!” “炮门太小了!全部拆掉,重新切割!我要在这里装上我们最新研发的『迪菲亚三型短管重炮』,射程近一点没关係,但一炮就能在铁甲舰上开个洞!” “把船尾的住舱全部打通重造!这里脏的简直就是巨魔的厕所!” 矮人的咆哮声和叮叮噹噹的敲击声,成了海湾新的背景音乐。 另一边,霍拉旭对那六十二名新员工的“岗前培训”也开始了。 他没有说教,只是每天天一亮,就让他们绕著岛屿跑五公里。 跑不完的,早餐减半。 然后是队列训练,立正、稍息、转向。 任何一个小动作做错,就是十个伏地挺身。 起初,这些散漫惯了的海盗怨声载道,甚至有人试图反抗。 但当霍拉旭面无表情地用一根木棍,在三秒內打断了三名挑衅者的腿骨后,所有人都变得无比顺从。 他们渐渐明白,这里不再是讲“道义”和“名声”的海盗窝,而是一个讲“纪律”和“效率”的工厂。 范德看著眼前这支气质发生明显变化的队伍,点了点头。 他要的不是一群桀驁不驯的狼,而是一群听话的、能创造价值的牧羊犬。 接下来的三天,范德则在清点此行的收穫和下一步的计划。 第一批高纯度的秘银锭和瑟银锭,总计二十公斤,被装在几个不起眼的铅盒里。 这些是带回去给女伯爵的“样品”,也是迪菲亚公司技术实力的最好证明。 另外就是九艘大型运输船,这些船只经过改造,拆除了大部分武器,以换取更大的载货空间。 所有的虚空之心和黑龙鳞片,都被范德仔细封印,加持了【范法无天】的奥术抑制符文,单独存放在“撕裂者號”的船长室里。 当一切准备就绪,一支由这九艘运输船和旗舰“撕裂者”號组成的庞大船队,在法尔班和维尔顿的共同指挥下,浩浩荡荡地驶离了血帆海湾,前往西部荒野。 第六十八章 小小的「公主」 暴风城皇家女子学院的午后,阳光被高大的梧桐树过滤,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瀰漫著书卷、烤制点心的甜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被严格控制的奥术能量气息。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女伯爵的马车停在学院门口,院长艾拉瑞·月光早已躬身等候,她那张千年不变的精灵面容上,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 “她最近怎么样?”卡特拉娜走下马车,她的声音如同天鹅绒,轻柔,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梵妮莎小姐非常聪颖,女伯爵大人。”艾拉瑞跟在卡特拉娜身后,保持著半步的距离,“她在语言和歷史课程上表现出的记忆力,远超同龄人。尤其是在纹章学上,她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所有王室直系成员的徽记变迁。” “是吗?”卡特拉娜的脚步没有停顿,“奥术理论课呢?” “她……似乎对奥术能量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艾拉瑞斟酌著词句,“普拉格导师在进行基础的魔力演示时,她能比其他孩子更清晰地描述出能量的顏色和形態。导师认为,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奥术视觉』天赋。” 她们穿过掛满歷代王后肖像画的长廊,来到一间明亮的温室房。 几个穿著同样蓝色连衣裙的贵族小姑娘正在侍女的看护下,学习如何修剪玫瑰。 梵妮莎就在其中。 她没有像其他女孩那样,笨拙地模仿著侍女的动作,而是蹲在地上,小手里捧著一只翅膀受伤的蝴蝶。 她用一种非常专注的眼神,观察著蝴蝶翅膀上那精细的脉络。 她的小嘴微微翕动,似乎在对那只蝴蝶低声说著什么。 卡特拉娜停下了脚步,没有走过去。 她就这么远远地看著。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落在小姑娘那头恢復了光泽的黑色长髮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的侧脸轮廓柔和,睫毛很长,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那种专注而寧静的神態,让她看起来不像一个五岁的孩子,更像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学者。 过了一会儿,梵妮莎小心翼翼地將那只蝴蝶,放在一朵盛开的、瓣宽大的太阳上。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这才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卡特拉娜和艾拉瑞。 她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立刻行礼,而是歪了歪头,那双淡棕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没有丝毫畏惧。 “普瑞斯托女伯爵来看望你了,梵妮莎小姐。”艾拉瑞院长上前一步,轻声提醒。 梵妮莎这才提著裙角,行了一个有些笨拙但很標准的屈膝礼。 “您好,女伯爵大人。”她的声音清脆,像林间的小铃鐺。 卡特拉娜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那微笑让她高贵而疏离的面容瞬间生动起来。 她走到梵妮莎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这个动作让旁边的艾拉瑞院长都有些惊讶。 “你在做什么?”卡特拉娜问,她的目光落在那只停在太阳上的蝴蝶。 “它的翅膀破了,飞不起来。”梵妮莎指著蝴蝶,“我告诉它,待在这里別动,等太阳把它晒暖和了,也许就能飞了。” “为什么是太阳?”卡特拉娜饶有兴致地问。 “因为太阳最像太阳。”梵妮莎的回答理所当然,“爸爸说过,晒太阳会让人有力量。” “你很想念你的父亲?” 梵妮莎点了点头,隨即又摇了摇头。 “爸爸说,他去很远的地方工作,是为了造更大、更好的房子。等他回来以后每个星期都会来看我。他不会骗我。”她的语气很肯定,充满了孩子气的信任。 卡特拉娜沉默了。 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梵妮莎的头髮,那触感比她想像中更柔软。 “你父亲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卡特拉娜缓缓说道,“他正在建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王国。而你,梵妮莎,將来会是这个王国的公主。” 她站起身,从侍女手中拿过一个用锦缎包裹的小盒子,递给梵妮莎。 “这是给你的礼物。我听说你喜欢看书。” 梵妮莎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装帧精美的童话书。 书的封面是用某种魔法水晶製成的,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书页的边缘,用金粉描绘著繁复的纹。 “谢谢您,女伯爵大人。”梵妮莎抱著那本书,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好好学习,梵妮莎。”卡特拉娜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知识,是比王冠更强大的武器。” 直到马车驶出学院,卡特拉娜脸上的微笑才缓缓敛去。 她靠在柔软的天鹅绒靠垫上,闭上了眼睛。 艾德温·范克里夫。 他把最珍贵的宝物,放在了她的巢穴边。 但他不知道,对於一条活了上万年的龙来说,一个拥有“奥术视觉”天赋、精神纯净如水晶、血脉中可能还潜藏著某种未知力量的孩子,其价值,远比一座藏满了瑟银的矿山要高得多。 “艾拉瑞,”她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车厢里响起,却通过魔法契约,清晰地传到了学院院长的耳中,“修改梵妮莎小姐的课程。增加中级奥术理论和龙语基础入门。另外,告诉她的导师,我要亲自检查她的学习进度。” 她睁开眼,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熔岩在流动。 这个小小的“公主”,她收下了。 …… 同一时间,暴风城,法尔雷佛庄园。 名贵的安格拉红地毯上,跪著一个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男人。 他的一条胳膊不自然地扭曲著,脸上满是混杂著恐惧和屈辱的神情。 他是“撕裂者”號上“狂鯊卫队”的一名成员,也是为数不多被范德“特意”放走,让他划著名小船漂流了整整七天,最终被法尔雷佛家族的巡逻船救起的倖存者。 “你说,”法尔雷佛公爵的声音很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即將喷发的火山,“『撕裂者』號,和它上面的一百二十名黑水海盗,全都被一群……工人,用装著泥巴的陶罐给打败了?” “是……是的,公爵大人。”那成员的声音在颤抖,“那不是泥巴!是一种……一种可怕的链金药剂!它们在水下爆炸,把我们的船底撕开了一个个大洞!然后他们用投石索,把燃烧的油罐扔到我们船上……我们……我们根本没机会开炮……” “维尔顿那个蠢货呢?” “血鯊船长……他……他被杀了。”成员的头埋得更低了,“当场被法尔班割断了脖子。然后那个叫范克里夫的傢伙,给了他们一份……一份合同。他说,他要僱佣投降的船员,当他的……劳工。” 第六十九章 最雄厚的资本 “砰——” 法尔雷佛公爵端在手中的水晶杯,被他生生捏碎。 殷红的葡萄酒混著玻璃碎片,从他指缝间滴落,染红了身下的地毯。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暴风王国最古老的贵族之一,石料与建筑的掌控者,竟然被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工匠头子,用这种近乎儿戏的方式,当著整个南海岸所有海盗的面,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这已经不是商业竞爭了。 这是战爭。 “他不仅抢走了我的海盗,还把我的刀,变成了他的犁。”公爵低声自语,眼中燃烧著怒火。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狂鯊卫队成员,像在看一件无用的垃圾。 “把他拖出去,处理掉。”他对手下的管家挥了挥手,“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与这次失败有关的人。” 管家躬身行礼,两名强壮的护卫立刻上前,捂住那人的嘴,將他拖了出去。 很快,庄园的后院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隨即归於沉寂。 法尔雷佛公爵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修剪整齐的园。 他的目光越过园,投向暴风城的中心——石匠工会那座古老而坚固的总部大楼。 “迪菲亚……水泥……”他一字一顿地念著这两个词。 他一直以为,对方的优势只是那种新奇的粘合剂。 但他现在明白了,他面对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物种。 对方不按贵族的规则出牌,不讲究荣誉和体面。 他用的是最直接、最有效、最不择手段的方式,去瓦解、吞併、改造他所遇到的一切。 就像一股浑浊但充满力量的洪水,正在冲刷著暴风城这片古老而坚固的河床。 “备车。”公爵对管家下令,“去石匠工会。我要见巴隆·石眉会长。” 管家有些惊讶:“可是大人,您已经有一年多没有亲自去过工会了。” “时代变了。”法尔雷佛公爵转过身,眼中闪烁著冷酷的光,“当洪水来临时,顽固的石头,只有联合起来,才能筑成抵御洪水的堤坝。告诉石眉,我们共同的敌人,已经带著他的舰队,在回来的路上了。” …… 西部荒野的海岸线,像一条被隨意丟弃的、打了褶的灰色布带。 死亡矿井的出口,如今已是一个初具规模的港口雏形。 一座用铁木和混凝土浇筑的简易码头,从悬崖下延伸出近百米,深入蔚蓝色的海湾。 码头后方的空地上,一座座巨大的、用防雨油布严密覆盖的货堆,如同沉默的灰色山丘。 斯尼德的头髮乱得像个鸟窝,眼眶下面掛著两圈浓重的黑影。 他手里的帐本被翻得起了毛边,上面的数字却让他心焦如焚。 “第三批了。”他指著远处最新堆起的那座水泥山,对身边的格雷戈·铁石说道,“整整三万袋。赤脊山的粘土矿道已经挖空了三条,我们的库存足够把暴风城的外墙重新粉刷一遍。但是,一袋都运不出去。” 老矮人格雷戈正蹲在地上,用一把小锤子仔细敲打著一块刚刚从窑里取出的水泥熟料,闻言头也不抬:“法尔雷佛的私兵封锁了通往暮色森林的桥樑,金沙镇的商队也拒绝为我们运货。他们说,任何与迪菲亚合作的车辆,都会被徵收三倍的『道路维护税』。” “我带人去把那座桥拆了!”格拉布托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那柄巨大的双手战锤就靠在肩上,锤头上还沾著风乾的血跡——那是昨天一只不长眼闯进营地的石化蜥蜴的。 “然后呢?”斯尼德揉著太阳穴,他已经和这个一根筋的打手爭论过好几次了,“然后第七军团就会来『剿匪』。我们是公司,格拉布托克,不是占山为王的强盗。老板的计划里,没有和暴风城正面对抗这一条。” “那就看著这些东西发霉?”格拉布托克显然不服气。 就在这时,码头上负责瞭望的哨兵,突然吹响了尖锐的铜哨。 不是警报,而是一种带著激动和狂喜的、不成调的曲子。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望向海平线的方向。 一支舰队,正破开晨雾,缓缓驶来。 最前方,是一艘通体漆黑的三桅战舰,船身侧舷那道血红色的鯊鱼条纹依旧醒目,但主桅杆上飘扬的,不再是黑水海盗的旗帜,而是一面鲜红的、印著迪菲亚面具的旗帜。 “撕裂者”號。 在它的身后,跟著九艘鼓著满帆的大型运输船,它们像一群驯服的巨兽,跟隨著头狼,井然有序地驶入海湾。 整个码头,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隨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工人们丟下手里的工具,冲向码头边缘。 那些曾经的兄弟会成员,更是激动地挥舞著手臂,高喊著那个名字。 范德走下“撕裂者”號的舷梯,他的身后跟著霍拉旭和格罗斯。 他没有穿在荆棘谷时那身沾满泥浆的工装,而是一套合体的黑色亚麻外套,脚上是鞣製过的软皮靴。 他看起来不像一个工匠,更像一个巡视领地的年轻领主。 “老板!”斯尼德第一个冲了上来,將手里的帐本递过去,像是在递交一份沉重的罪状,“我们的陆路运输被完全切断了,库存积压严重,资金链……” “我看到了。”范德的目光扫过那些巨大的货堆,却没有丝毫担忧,“干得不错,斯尼德。你用最低的成本,为我们储备了最雄厚的资本。” 他拍了拍斯尼德的肩膀,转向另一边。 布罗克·钢砧已经和格雷戈·铁石凑到了一起。 两个矮人无视了周围的一切,正对著一台刚刚熄火的水泥迴转窑指指点点。 “你的窑口设计有问题!”布罗克指著出料口,“角度太平缓了,至少有百分之五的熟料会粘在內壁上,造成浪费和热量不均!你应该设计成三十度的倾角,再加装一个机械震动锤!” “胡说!”格雷戈的鬍子都翘了起来,“三十度角出料太快,冷却不均匀,会影响水泥的最终强度!我这套系统,是经过上百次试验得出的最优解!” “那是你没见过更好的!”布罗克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在地上展开,“看看这个!这是我设计的『行星式冷却系统』,熟料在三个不同转速的滚筒里分级冷却,能耗降低百分之二十,强度提升百分之十!” 格雷戈的眼睛瞬间黏在了那张复杂的图纸上,嘴里嘟囔著:“不可能……这……这种齿轮结构……怎么做到的?” 第七十章 艾泽拉斯·迪菲亚集团 范德没有打扰两位技术核心的交流。他的目光落在了格罗斯和格拉布托克身上。 独眼巨人格罗斯,像一座铁塔,站在范德身后。 他那柄巨大的战斧就背在身后,斧刃在阳光下闪著寒光。 他看著眼前这个全新的营地,眼神里是好奇和一丝身为“元老”的审视。 “重锤”格拉布托克,则像一块顽固的岩石,站在兄弟会的老成员们中间。 他抱著那柄战锤,看著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格罗斯,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挑战意味。 两个迪菲亚集团的顶级打手,第一次见面,就在空气中擦出了无形的火。 霍拉旭察觉到了这股气氛,微微皱眉,向前一步,挡在了两人视线的中间。 “晚上举行篝火晚宴。”范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庆祝我们的船队归来,也庆祝我们的新成员加入。所有的肉,管够。所有的酒,限量。” 他转向斯尼德:“把我们的运输船开到码头。从现在开始,我们不需要陆路了。” …… 夜幕降临,死亡矿井的海岸线上燃起了数十个巨大的篝火。 海风吹散了白日的燥热,带来了烤肉的焦香和朗姆酒的甜味。 整个营地都沉浸在一种近乎沸腾的狂欢气氛中。 从荆棘谷收编来的海盗们,正和兄弟会的老成员勾肩搭背,用半生不熟的通用语吹嘘著各自的冒险。 对他们而言,这种有保障的食物和安定的氛围,比任何虚无縹緲的自由都更具吸引力。 格罗斯和格拉布托克坐在最大的一个篝火堆两旁,像两尊门神。 他们面前都放著一整只烤羊,但谁也没有先动手。 两人都在喝酒,用的是最大的木杯,每一次都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將杯子砸在地上,用眼神挑衅著对方。 “光喝酒有什么意思?”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海盗大声喊道,“我们荆棘谷的规矩,庆祝胜利,要靠拳头!” “说得对!”兄弟会那边立刻有人响应,“让我们的『重锤』,教教这些新来的,什么是迪菲亚的力量!” 气氛瞬间被点燃。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空出了一大片场地。 格罗斯缓缓站起身,他將背后的巨斧取下,插在身旁的沙地里,发出一声闷响。 他扭了扭脖子,骨节发出一连串爆豆般的脆响。 格拉布托克也站了起来,他没有放下战锤,只是用单手提著,锤头在地上拖出一条浅浅的沟壑。 霍拉旭看向范德,眼神里带著一丝询问。 范德只是端著一杯清水,微微点了点头。 他需要一场仪式,来整合这两股最强的暴力。 一场可控的、能分出高下却不伤和气的仪式。 “不用武器。”霍拉旭走到场中,声音沉稳有力,“这里是公司营地,不是角斗场。只比力气和拳脚,谁先倒下,或者认输,谁就输了。” 格拉布托克看了一眼自己的战锤,有些不舍,但还是把它丟给了身后的同伴。 两人走到场地中央,相对而立。 格罗斯比格拉布托克高了整整一个头,手臂也更长,浑身的肌肉如同盘结的树根。 他像一头即將发起衝锋的蛮牛。 格拉布托克则更像一块岗岩,下盘沉稳,双肩宽厚,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爆发力。 “吼!” 格罗斯率先发起了攻击,他没有用任何技巧,就是一记最直接的衝撞,像一堵移动的城墙,要將眼前的一切碾碎。 格拉布托克不闪不避,双脚深深陷入沙地,身体微微下沉,双臂交叉护在胸前。 “咚!” 一声如同攻城锤撞击城门的巨响,让所有围观者的心臟都跟著一跳。 格罗斯的衝击力,被格拉布托克硬生生接了下来。 后者向后滑行了三步,双脚在沙地上犁出两道深沟,但上身纹丝不动。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没有哨的招式,只有最原始的角力。 拳头击打在肌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每一次擒抱,都伴隨著骨骼的呻吟和肌肉的撕扯。 格罗斯凭藉身高臂长的优势,不断用大开大合的摆拳和膝撞,试图从外部瓦解对方的防御。 而格拉布托克则不断贴近,用更短促、更具穿透力的肘击和肩撞,攻击著格罗斯的肋部和关节。 这场比试持续了足足一刻钟。 两个人的身上都掛了彩,呼吸也变得粗重,但谁也没有倒下。 最终,在又一次猛烈的对撞后,两人同时力竭,各自向后退开几步,大口地喘著粗气,却都死死地盯著对方,不肯认输。 “平手!”霍拉旭的声音適时响起,打破了僵局。 人群中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热烈的欢呼。 一场平局,保全了所有人的顏面,又让双方都见识了对方的实力。 格罗斯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他朝格拉布托克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 格拉布托克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和对方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范德站起身,走到篝火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从今天起,公司正式成立三个核心部门。”他的声音盖过了篝火的噼啪声,“安保部,由霍拉旭·莱恩队长担任总监,格罗斯与格拉布托克共同担任副总监。负责所有矿区、港口、船队及人员的安全。” “工程部,由布罗克·钢砧大师与格雷戈·铁石大师共同担任总监。负责所有项目的勘探、设计、施工与技术研发。” “后勤部,由斯尼德先生担任总监。负责財务、物资调配、人事与后勤保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们不再是海盗,也不是被遗忘的工匠。我们是艾泽拉斯·迪菲亚集团的员工。我们的目標,不是一单买卖,也不是一次抢劫。我们的目標,是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属於我们自己的秩序。” 他举起手中的水杯。 “我们的第一个项目,需要九艘船满载水泥和预製件,由『撕裂者』號护航,在三天后的黎明前抵达暴风城港。我要让暴风城所有的贵族和市民,在醒来时,看到我们的旗帜,飘扬在暴风城的港口。” “乾杯。” 第七十一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狂热的气氛再次被点燃。宴会结束后,范德独自一人站在悬崖边,吹著海风。 霍拉旭走到了他的身边。 “法尔雷佛和石匠工会,不会坐视不理。”霍拉旭的声音很低,“在暴风城里动手,比在海上更危险。阴谋诡计,总是难防。” “我知道。”范德看著远处暴风城的灯火,“所以,这是一次武装游行。『撕裂者』號的十六门炮,就是我们谈判的筹码。” “你从荆棘谷带回来的那些高纯度金属呢?”霍拉旭问出了另一个问题,“它们不像是要用在建筑上的。” “那是送给一位『朋友』的礼物。”范德回答,“一份一定会让她开心的礼物。有时候,最坚固的盟友,不是靠共同的理想,而是靠共同的秘密和利益。” 就在这时,一名卫兵匆匆跑来,他手里举著一个用火漆密封的信筒。 “老板,刚有一艘掛著地精商会旗帜的小船靠岸,送来了这个。指名要交给您。” 范德接过信筒,熟练地打开。里面是一张用昂贵的金叶纸製成的请柬,上面用华丽的辞藻,邀请“尊敬的迪菲亚集团董事长范德先生”,前往藏宝海湾,与“伟大的商业巨子、风险投资家”里维加兹先生共进晚餐,商討“一项足以改变整个南海岸商业格局的伟大合作”。 “地精……”范德看著请柬上那个油滑的签名,脸上看不出表情。 “他们是闻到血腥味的鯊鱼。”霍拉旭评价道。 “不。”范德將请柬递给霍拉旭,“他们不是鯊鱼。他们是禿鷲。只有在他们確定,一头狮子和一头猛虎即將开战时,他们才会从天上落下,准备分食胜利者……或者失败者的尸体。” 他抬起头,看向藏宝海湾的方向。 “看来,我们与法尔雷佛家族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人想好了要怎么瓜分我们的遗產了。” 地精的请柬,被范德隨手丟进了篝火,在跳动的火焰中化为一缕青烟。 “回復他。”范德对那名卫兵说道,“告诉里维加兹先生的信使,迪菲亚集团最近业务繁忙,董事长日程已满。但我们非常欢迎热忱资本对我们的集团进行『慈善捐助』。所有捐助者的名字,都会被刻在某一个建筑的奠基石上,供市民瞻仰。” 卫兵一脸困惑地离开了。 霍拉旭看著范德,有些不解:“拒绝他?这会得罪藏宝海湾。” “我不是在拒绝,霍拉旭。”范德的目光投向码头,工人们正在蒸汽吊机的辅助下,將一块块巨大的方形混凝土预製件吊上运输船,“我是在抬高自己的价码。地精的逻辑里,轻易得到的,就是廉价的。你越是拒绝,他们就越觉得你手里的东西有价值。” “他想当地主,收我们的租。而我要让他明白,这片地,连同地上的房子,都是我的。他想参与进来,就得先交一笔『入场费』。” 第二天黎明时分,庞大的船队准时出发。 …… 暴风城港口的清晨,总是伴隨著海鸟的鸣叫、缆绳的呻吟和鱼贩的叫卖声。 这是一种延续了数百年的、嘈杂而充满生机的前奏。 今天,这首前奏被一段沉重、压抑的休止符打断了。 老兵巴特是港口卫队的执勤队长,他正靠在岗哨的木墙上,用一小块磨刀石不紧不慢地打磨著自己的佩剑。 阳光刚刚越过教堂区的尖顶,给他的盔甲镀上一层暖洋洋的金色。 “嘿,巴特,你看那是什么?” 同伴的声音让他抬起头,眯著眼望向海湾的入口。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好用,??????????????????.??????等你读 】 晨雾正在散去,一片巨大的阴影从雾中浮现,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 巴特的手停了下来。 那不是商船。 商船不会有如此整齐划一的队形,更不会有那种沉默而冷酷的气势。 为首的那艘船,通体漆黑,三根高耸的桅杆如同巨人的长矛,直指天穹。 即使隔著很远,也能看到它侧舷那道狰狞的血红色条纹,以及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 “拉响警报!”巴特丟下磨刀石,抓起掛在墙上的號角,“一级战备!马上通知马库斯·乔纳森將军!” 尖锐的號角声划破了港口的喧囂。 商贩们停止了叫卖,工人们放下了手里的货物,所有人都惊愕地望向那支正在逼近的舰队。 十艘巨轮,如同一群史前巨兽,缓缓驶入外港。 它们没有鸣笛,也没有掛出任何代表友好访问的旗帜。 为首的“撕裂者”號,只是用它那十六门揭开了炮衣的重炮,无声地宣告著自己的存在。 唯一能表明他们身份的,是主桅杆上那面迎风招展的旗帜。 “迪菲亚……”一个年轻的卫兵声音在发抖,“是迪菲亚兄弟会!他们……他们打回来了?” “闭嘴!”巴特呵斥道,“他们已经不是兄弟会了,是公司!艾泽拉斯·迪菲亚集团!” 马库斯·乔纳森將军赶到时,整个码头已经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卫兵们排成了稀疏的防线,手里的长矛在颤抖。 市民们则躲在远处,探头探脑,脸上写满了恐惧和好奇。 马库斯的面容如同岗岩般刚毅,他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著那艘旗舰。 船上的水手动作嫻熟,纪律严明,正在有条不紊地拋锚、落帆。 他们穿著统一的灰色工装,脸上没有海盗的桀驁,只有工人的沉静。 而艾德温·范克里夫正站在船头。 “是艾德温·范克里夫的船队。”马库斯放下望远镜,对副官下令,“在我发出命令前,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 他独自一人,大步走向码头最前沿。 “撕裂者”號的舷梯被放了下来。 范德第一个走下来。 他手上没有武器,脸上没有表情。 他的身后,跟著如同影子般的霍拉旭·莱恩,以及像一座移动铁塔的格罗斯。 “艾德温,”马库斯站在舷梯下,声音洪亮而沉稳,“根据王国法律,任何携带重武器的舰队进入港口,都必须提前申报並接受检查。你们没有。” “乔纳森將军,”范德自然明白走流程的重要性,他从怀里取出一份卷好的羊皮纸,递了过去,“这是我们奉命为暴风城运送的建筑材料清单。” 乔纳森將军接过羊皮纸,展开。 上面只有两个字:“水泥。” 乔纳森將军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之后拍了拍范德的肩膀:“很好,不愧是为我们暴风城安全尽心尽力的艾德温先生,货物没有任何问题。”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冲开了人群,停在不远处。 法尔雷佛公爵的管家,脸色惨白地从车上下来,他看了一眼那支庞大的舰队,又看了一眼范德,嘴唇哆嗦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来,已经有人帮我们通报了。”范德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乔纳森將军,我们是否可以认为,暴风城欢迎我们归来?” 乔纳森將军看了一眼手中那份“无可挑剔”的货物清单,点了点头:“当然。” 听了这话,一直跟在范德身边的霍拉旭转身,对著船上打了一个手势。 片刻之后,九艘运输船上,巨大的蒸汽吊机开始预热,发出嘶嘶的声响。 一队队穿著同样工装的工人,背著工具箱,排著整齐的队伍走下舷梯。 他们没有喧譁,没有交谈,只是沉默而高效地开始在码头上测量、標记、清理场地。 这种堪比军团的纪律性,让所有围观的市民和卫兵都感到一种莫名的震撼。 第七十二章 「想爸爸了吗?」 法尔雷佛庄园。“砰!” 一只產自洛丹伦的名贵水晶高脚杯,被狠狠地砸在墙上,四分五裂。 殷红的葡萄酒,如同鲜血,顺著墙壁上那幅描绘秋日山景的油画流淌下来。 “武装游行!他这是在武装游行!给我看的!”法尔雷佛公爵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著,他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因为愤怒而涨成了猪肝色,“他在我的地盘上,用我的方法,来打我的脸!” 管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他不仅把我的刀变成了他的犁,现在,他还开著我的犁,来耕我的地!”公爵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马库斯·乔纳森这个蠢货!” “大人您知道的,他们之间的关係……” “这个自以为是的军方莽夫!”公爵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一定是和那个泥腿子串通好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对方已经入城,並且占据了法理和舆论的制高点。 为军方採购,乔纳森將军给他站台。 “去石匠工会。”他转身对管家下令,“告诉巴隆·石眉,就说我说的,城內那个破损的钟楼的修復工程,那个泥腿子一定会打主意!告诉他必须亲自去监工。每一块石头,每一袋水泥,都必须由他亲自验收。” 管家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大人,这不是正遂了对方的意吗?让他们有机会展示那种……水泥……” “展示?”法尔雷佛公爵冷笑一声,“我是让他去『找茬』!巴隆·石眉是全暴风城最好的石匠,他对建筑结构的理解无人能及。我要他用最严苛、最挑剔的標准,去检查范克里夫的工程。只要找到一丝一毫的瑕疵,我就会立刻让贵族议会介入,以『危害王室建筑安全』的罪名,查封他所有的货物,逮捕他所有的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派人盯紧那个泥腿子。我要知道他进城后见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还有他那个女儿。” 管家更为难了:“大人,我们的人已经派出去六批了,都没法接近他的女儿,我甚至听说女伯爵还教了她几个魔法……” “那关我什么事?!”法尔雷佛公爵大怒,咆哮道:“叫你办,你就去办!你要是办不了,我就换人办!” …… 码头上,范德將后续的卸货和安营工作全权交给了霍拉旭和布罗克。 他自己则带著格罗斯,坐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此的、没有任何徽记的马车。 “我们去哪?老板?”格罗斯有些不解,“不去和那个石匠工会的老头谈谈吗?” “不急。”范德靠在柔软的坐垫上,闭上了眼睛,“生意可以晚点谈,但有些事情,不能等。” 他睁开眼,望向窗外,马车正驶向暴风城最幽静、最高贵的区域。 “去皇家女子学院。” 皇家女子学院。 这里没有卫兵,但空气中瀰漫的、若有若无的奥术能量波动,以及每一扇窗户后面可能存在的眼睛,构成了比任何城墙都更坚固的防御。 范德的马车在学院门口停下。 格罗斯留在车上,他那庞大的身躯和背后的巨斧,与这里的静謐氛围格格不入。 范德独自一人走下马车,向门口那位身穿深蓝色长袍的精灵女士出示了自己的身份。 精灵院长艾拉瑞·月光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她只是微微躬身,声音如同清泉流过石子:“梵妮莎小姐正在温室房上自然课。请跟我来,范克里夫先生。” 她们穿过掛满歷代王后肖像的长廊,脚下的地毯厚实得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范德的目光扫过那些油画,每一位王后的眼神都仿佛在无声地审视著他这个闯入者。 他能感觉到,这座学院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精密的法阵。 墙壁的石料,地砖的纹路,甚至窗户的形状,都蕴含著某种规律。 这是一种守护法阵,也是一种监视法阵。 温室房內,温暖湿润的空气中混合著泥土的芬芳和朵的甜香。 几个穿著同样蓝色连衣裙的贵族小姑娘,正在侍女的看护下,学习如何为一株兰授粉。 梵妮莎不在其中。 她独自一人蹲在房的角落,背对著眾人,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在和什么东西说话。 范德的心猛地一紧。 他走上前,才发现梵妮莎面前的地上,放著一个玻璃瓶,瓶里,一只毛茸茸的、巴掌大的狼蛛,正挥舞著它的前足。 “別怕,別怕。”梵妮莎的声音很轻,充满了安抚的意味,“他们不喜欢你,只是因为觉得你长得不好看。我知道你没有毒,你只是想找个暖和的地方睡觉。” 她伸出一根小小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想要去触碰那只狼蛛的绒毛。 “梵妮莎!” 范德的声音不大,却让梵妮莎的动作停住了。 她回过头,看到范德,那双淡棕色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隨即被巨大的喜悦所填满。 “爸爸!” 她站起身,像一只归巢的乳燕,扑进了范德的怀里。 范德紧紧地抱著她,感受著女儿柔软的头髮和温热的身体,心中那块最坚硬的地方,瞬间融化了。 他检查了一下她的手,確认没有被咬到,才鬆了口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梵妮莎仰著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我的事情办完了,就第一时间来看你。”范德抚摸著她恢復了光泽的黑色长髮,“想爸爸了吗?” “想!”梵妮莎重重地点头,然后又拉著他的手,指著那个瓶,“爸爸,你帮我跟艾拉瑞院长说说好不好?我想养著它。它很乖的。” 范德看了一眼那只被囚禁在瓶里的狼蛛,又看了看女儿期盼的眼神。 他切换到【范大德】的德鲁伊模板,一股亲近自然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那只原本焦躁不安的狼蛛,居然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好。”范德点了点头,“爸爸来想办法。” 他带著梵妮莎来到一间为访客准备的休息室。 艾拉瑞院长为他们送来了精致的点心和牛奶,然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第七十三章 一手火焰,一手冰霜 “在这里过得好吗?有人欺负你吗?”范德一边帮女儿擦掉嘴角的奶渍,一边问道。 “很好!”梵妮莎掰著手指头数著,“这里的床很软,每天都有肉吃,还有很多书可以看。普瑞斯托女伯爵对我最好,她经常来看我,还送给我很多礼物。” “礼物?” “嗯!”梵妮莎献宝似的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出一本装帧精美的童话书。 书的封面是用某种魔法水晶製成的,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女伯爵说,知识是比王冠更强大的武器。” 范德接过那本书,翻了翻。 里面的故事都是关於古代巨龙和强大法师的。 他注意到,书页的纸张,似乎是用某种特殊的植物纤维製成,蕴含著微弱的魔力,有助於读者集中精神。 “她还教了我一些东西。”梵妮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她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是只有最特別的人才能学会的『游戏』。” 范德顿时好奇:“什么游戏?” “你看!” 梵妮莎从椅子上跳下来,站到房间中央。 她深吸一口气,学著大人的样子,闭上眼睛,嘴里念诵著几个拗口的音节。 那不是通用语,也不是任何一种范德已知的语言。 更像是……龙语的某种简化变体。 她伸出小小的左手,手心向上。 一团橘红色的、温暖的火苗,凭空出现,在她的掌心上方静静地跳跃。 火苗很小,很稳定,没有散发出灼热的温度,反而像一盏温暖的灯。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学徒的范畴。 一个五岁的孩子,在没有法术媒介的情况下,直接用精神力引动火元素,並且控制得如此精准。 但这还没完。 梵妮莎又伸出了她的右手。 一小片冰蓝色的、晶莹的雪,在她右手的掌心上方缓缓凝聚,盘旋,散发著丝丝寒气。 一手火焰,一手冰霜。 两种截然对立的元素,被一个五岁的孩子,同时、稳定地操控在手中。 范德没有动,他的目光凝固在那两团小小的、截然不同的能量上。 他的大脑,在【范法无天】的法师模板下,疯狂地运转。 不可能! 一个法师学徒,在引导火元素时,精神力会与火元素位面產生共鸣,从而排斥对立的水元素。 反之亦然。 想要同时操控两种对立元素,除非是像吉安娜·普罗德摩尔那样的大法师,依靠强大的精神力和对奥术本质的深刻理解,才能勉强做到。 但梵妮莎这不是奥术。 范德能清晰地“看”到,那团火焰的核心,不是纯粹的火元素,而是夹杂著一丝……生命的气息。 而那片冰霜的本质,也不是水元素的凝结,更像是一种……秩序化的暗影能量。 这不是冰火同源。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甚至更加原始的魔法体系,被强行糅合在了一起。 “爸爸,你看,酷不酷?”梵妮莎得意地晃了晃小手,像是在炫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范德缓缓地蹲下身,他伸出手,没有去碰触那火焰和冰霜,而是轻轻握住了女儿的手腕。 “告诉爸爸,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的声音很轻,很柔,生怕嚇到她。 “女伯爵教我的。”梵妮莎歪著头,努力回忆著,“她说,我的身体里,住著两条小龙,一条红色的,一条蓝色的。我只要想著它们,把它们叫醒,它们就会出来陪我玩。” “她说……我的血,和別人的不一样。” 范德听的目瞪口呆。 他看著女儿那双纯真无邪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一种……惊讶。 他以为,卡特拉娜让自己把女儿送到这里,只是为了她的安全。 他错了。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她是在孵化一颗龙蛋。 范德站起身,他走到窗边,看著外面平静而美丽的庭院。 阳光依旧温暖,朵依旧芬芳。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这个女伯爵,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她到底要做什么? 是想把梵妮莎培养成吉安娜那样的超级法师吗? 他转过身,对梵妮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梵妮莎,你在这里继续好好学习。爸爸要去当面感谢一下普瑞斯托女伯爵,谢谢她送给你的这份大礼。” ……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女伯爵的庄园。 范德走进会客厅时,卡特拉娜正坐在一张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长桌后,慢条斯理地品尝著一杯红茶。 房间里没有点灯,光线从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透入,显得有些昏暗。 “范克里夫先生,你的效率,总是让我感到惊喜。”卡特拉娜放下茶杯,抬起眼帘。 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两颗深不见底的宝石。“你的船队,现在是整个暴风城议论的焦点。” “比起那些水泥,我更关心我的女儿。”范德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將一个用厚重铅盒装著的东西,放在了桌上,推了过去。 “这是我从荆棘谷为您带回来的。我想,您或许会很高兴。” 卡特拉娜的目光在铅盒上停留了片刻,却没有立刻打开。 “梵妮莎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她微笑著说道,仿佛没有听出范德话里的潜台词,“艾拉瑞院长对她讚不绝口。她说,那孩子的精神力,纯净得像一块未经雕琢的水晶。” “是吗?”范德的身体微微前倾,“她还向我展示了您教给她的『游戏』。一手火焰,一手冰霜。非常……精彩。” “精彩?”卡特拉娜的笑容更深了,“范克里夫先生,那不是精彩,那是奇蹟。是血脉的荣光。你应该为她感到骄傲。” “我却感到担忧。”范德的声音沉了下去,“女伯爵大人,您到底想做什么?同时操控两种对立元素,这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会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撕裂她的精神,甚至摧毁她的身体。” “凡人脆弱的身体,当然承受不住。”卡特拉娜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但梵妮莎不同。她的血脉,註定了她將走上一条与眾不同的道路。我只是……在帮她提前適应未来的力量。”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那个铅盒。 “就像你一样,范克里夫先生。一个普通的石匠,却懂得很多堪称失传的工程学,能拿出划时代的水泥配方,甚至能收服一群桀驁不驯的海盗。你的身上,同样充满了『奇蹟』,不是吗?”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范德的身体,看到他灵魂深处那些隱藏的模板。 范德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他意识到,对方知道的,远比他想像的要多。 第七十四章 棋逢对手 与伊莉扎那种旁观者式的洞察不同,卡特拉娜的窥探,带著一种侵略性和占有欲。 “所以,你打算以后就一直这样教导她?”范德决定不再兜圈子,“把她培养成一个可以同时控制冰霜与火焰的超级法师?” “超级法师?”卡特拉娜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你以为我就只有这点本事?” 她站起身,缓缓走到范德身边,俯下身,鲜红的嘴唇几乎贴到他的耳边。 “梵妮莎的血液之中,拥有著非常『有趣』的特性,”卡特拉娜低声道:“在我看来,她的成就远远不是一个所谓的『法师』可以比擬的。” 范德震惊:“你还想教她別的?!” “放心吧,我亲爱的合作伙伴,”卡特拉娜重新回到座位上,“至少在你还很有『价值』的这段时间內,我不只会教梵妮莎各种好玩的技艺,还可以顺便负责她的安全。” “你以为你最大的敌人只是法尔雷佛那个老顽固吗?不。你的水泥,你的工程技术,你那支正在成型的舰队……这些东西,足以让暴风城任何一个贵族眼红。他们现在不动你,是因为他们还在观望,还在等你犯错。” “而我,是你的保护伞。梵妮莎待在我的羽翼之下,就是最安全的。任何想动她的人,都得先掂量掂量,有没有胆量与普瑞斯托家族为敌。而如果我们合作的时间足够长的话……” 卡特拉娜简直就像一条毒蛇,精准地咬住了范德的软肋:“她会学到足够多的知识,足够多的本领,將来依靠这些她会拥有足够多的自由!” “你想要什么?”范德抬起头,直视著她的眼睛:“想用梵妮莎彻底来把我绑死?” 在那双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他仿佛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熔岩般的金色。 “別想的那么严重,我想要的,你正在给我。对於你这位合作伙伴,至少到目前为止,我相当满意。就比如说,这个。”卡特拉娜伸出手,打开了那个铅盒。 铅盒內,是三样东西。 一小块虚空之心,正散发著吞噬光线的幽暗。 一片黑龙的龙鳞,以及一片巴掌大小的瑟银锭。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的目光从铅盒上移开,重新落在范德脸上。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没有因窥破秘密的得意,也没有因收到“贡品”的喜悦,只有一种古井无波的审视。 “你的担忧有些过头了,艾德温,”她微微笑了笑,“你用一个石匠的尺子,去丈量巨龙的天空,这本身就是一种局限。你看到的,是风险。我看到的,是创造一个前所未有存在的机会。” 她伸出手指,指尖没有触碰,只是悬停在那块瑟银锭上方一寸。 空气中,一缕微不可查的奥术能量缠绕上去,范德能清晰地“看”到,那缕能量正在解析金属的內部结构。 “纯度很高。”她给出了评价,像一个挑剔的珠宝商,“比铁炉堡皇家熔炉的成品还要高出至少三个百分点。你的『奇蹟』,不仅体现在配方上,更体现在工艺上。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商业机密。”范德用了同样的回答,身体却没有放鬆。 他知道,眼前的女人不是布罗克,她的问题並非出於技术上的好奇。 “你看,我们都有秘密。”卡特拉娜收回手,端起桌上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我的秘密,是梵妮莎的未来和我的宏伟蓝图。你的秘密,是你脑子里那些不属於这个时代的知识。我们是同一类人,艾德温,我们都在用自己掌握的力量,去撬动这个世界的基石。” 她將茶杯放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法尔雷佛已经像疯狗一样盯上了你。你那支舰队的出现,更是坐实了他对你的所有指控——一个与海盗勾结、拥有私人武装、试图顛覆暴风城现有秩序的野心家。贵族议会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等著看你被吊死在城门上。这段时间光是在暗中窥视梵妮莎的人,我就处理了六拨。” 范德沉默不语。 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那帮贵族的手段,远比他们外在的形象要骯脏下流。 “她待在皇家女子学院,待在我的羽翼之下,才是最安全的。”卡特拉娜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会亲自指导她的『游戏』,確保那两条『小龙』不会伤害到她。我会给她最好的教育,让她学会如何掌控各种力量,而不是被力量吞噬。她將成为一位真正的公主,而不是一个工匠的女儿。艾德温,一个身份的价值,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范德抬起头,目光锐利:“我需要条件。” “说。” “第一,我要隨时能探望她,不受任何限制。第二,我要知道她学习的全部內容,包括你教给她的那些『游戏』。我需要確保她的精神状態是健康的。第三,我女儿的饮食、起居、安全,必须是最高规格。如果她掉了一根头髮,我会停掉你所有的材料供应。” “可以。”卡特拉娜答应得异常乾脆,这反而让范德更加警惕。 “现在,谈谈我的条件。”卡特拉娜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露出了谈判者的姿態,“你带回来的这点东西,只是一个样品,一个敲门砖。我需要稳定的供应。每个月,五十公斤你这种纯度的瑟银锭,以及……十块这样大小的虚空之心。” 范德的眉头皱了起来。 瑟银还好说,只要矿山正常运转,这个数量虽然庞大,但努努力也能达到。 但虚空之心,这种只在被虚空能量严重腐化的地区,从强大虚空生物身上才能找到的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战略物资。 “虚空之心我无法保证。” “你可以。”卡特拉娜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在诅咒之地那片被污染的土地上,就能找到我需要的东西。至於如何找,或者是乾脆去拿钱收购,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她站起身,走到范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艾德温,这是一份契约。一份伯爵与工匠的契约。我用我的权势,为你和你的集团撑起一把保护伞,为你女儿的未来铺平道路,甚至让她可以像巨龙一样翱翔在蓝天之上。而你,用你的『奇蹟』,为我的计划提供燃料。我们各取所需。” “如果你拒绝,或者中途退出……”她没有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 范德缓缓站起身,与她平视:“契约成立。但记住,女伯爵。工匠的手,不仅能建造宫殿,也能打造最锋利的武器。如果我的女儿受到任何伤害,我保证,你会看到那把武器。” 卡特拉娜的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那不是偽装的优雅,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欣赏。 “我拭目以待。”她转过身,重新坐回桌后,“现在,你可以去处理你的麻烦了。你的舰队虽然震慑了港口,但也把法尔雷佛逼到了墙角。他现在一定在石匠工会,和那个老顽固巴隆·石眉商量著怎么给你下套。” “石匠工会?” “没错。”卡特拉娜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法尔雷佛以为,联合那些守旧的石匠,就能用他们那套古老的行业標准来卡住你的脖子。他太小看你了,也太高估了那些石匠的忠诚。”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去见见巴隆·石眉吧。別把他当成敌人,把他当成一个潜在的客户,一个可以被你『收购』的资產。向他展示你的力量,你的技术,你的『水泥』能带给他们什么。一个聪明的工匠,永远不会拒绝一把更好用的锤子。尤其是在,你能让他用这把锤子,赚到比以前多十倍的钱的时候。” 范德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卡特拉娜根本不在乎石匠工会的死活,也不在乎法尔雷佛的失败。 她要的,是范德这头闯入瓷器店的公牛,把暴风城固有的利益格局搅得天翻地覆。 她要坐山观虎斗,然后从胜利者手中,拿走她应得的那一份。 “临走前,再提醒你一句。”卡特拉娜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城里那座废弃的钟楼,因为结构损坏,已经閒置了十年。贵族议会和石匠工会一直为修复方案爭执不休。那是一个很好的舞台,一个让你向全暴风城展示你『奇蹟』的舞台。” 范德没有回头,他拉开厚重的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从一个棋子,正式升级成了一个与巨龙共舞的“合作伙伴”。 但舞伴的每一次旋转,都可能將他拖入万丈深渊。 巨龙,可不是那么容易驾驭的。 但这也是此行最大的收穫。 毕竟来自地球的他可是知道,能够为孩子找到一个足够强大且负责的“家教”,有多么难得。 第七十五章 巴隆·石眉 石匠工会的总部,坐落在矮人区和旧城区的交界处。它没有贵族庄园的精致,也没有教堂区的宏伟,整座建筑就像一块巨大的、未经雕琢的岗岩,沉默而固执地矗立在那里。 墙体由巨大的石块垒砌而成,缝隙里填充著古老的、已经发黑的砂浆。 岁月在上面留下了斑驳的痕跡,却未能动摇其分毫。 空气中瀰漫著石屑粉尘和金属工具碰撞后留下的淡淡铁锈味。 范德走在通往会长办公室的走廊上,两旁的墙壁上掛著的不是油画,而是一幅幅古老的建筑结构图,以及歷代工会大师使用过的工具。 每一把锤子,每一支鏨子,都磨损得十分严重,却被擦拭得油光发亮,像一枚枚军功章。 这里虽然不是龙潭虎穴,却盘踞著暴风城最顽固的一股势力。 会长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 一个宽厚的身影背对著门口,正站在一张巨大的、用一整块橡木板製成的桌子前,研究著一张铺开的羊皮纸图纸。 他有著矮人典型的宽阔肩膀和粗壮手臂,白的鬍子编成两条粗大的辫子,垂在胸前。 “石眉会长。”范德在门口停下脚步,声音平静。 巴隆·石眉缓缓转过身。 他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闪烁著如同碎石般锐利的光芒。 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將目光投向了站在房间另一侧阴影里的一个人。 法尔雷佛公爵的管家从阴影中走出,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名贵的丝绸领结,脸上带著一丝倨傲的微笑:“范克里夫先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还以为,你此刻应该在港口,监督你的『工人们』卸货呢。” “生意总要一件一件谈。”范德的目光越过管家,直视著巴隆·石眉,“我今天来,是代表艾泽拉斯·迪菲亚集团,与石匠工会商討一次合作。” “合作?”管家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夸张地笑了起来,“迪菲亚集团?那个用泥巴糊墙的公司,要和暴风城最伟大的石匠们合作?你们是想向石眉会长请教,如何把泥巴捏得更像石头吗?”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巴隆·石眉抬起手,制止了管家的嘲讽。 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仔细地打量著范德,从他的衣著,到他的站姿。 “法尔雷佛公爵派你来,是想告诉我,迪菲亚的水泥,是投机取巧的劣质品,是建筑行业的毒瘤。”石眉会长的声音,如同两块岩石在摩擦,低沉而沙哑,“他希望我能联合工会所有的师傅,抵制你们,並且在贵族议会上,指证你们的工程存在巨大的安全隱患。” 他说的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那你怎么看?”范德问。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和我的锤子。”巴隆·石眉从桌上拿起一把手锤。 那把锤子很旧,木柄已经被手汗浸润得变成了深褐色,但锤头却保养得极好。 他走到墙角,那里摆放著几块用於测试的石材样品。 他拿起一块灰色的岗岩,用手锤的尖端轻轻敲击了一下。 “叮——”一声清脆悠长的迴响。 “这是赤脊山的岗岩,质地坚硬,结构紧密,是做承重柱的好材料。” 他又拿起一块暗红色的砂岩,再次敲击。 “鐺——”声音沉闷,迴响很短。 “这是西部荒野的砂岩,耐火,但不耐水,適合做壁炉。但如果用在下水道,不出十年就会被腐蚀成粉末。” 他放下砂岩,目光重新回到范德身上:“你的水泥呢?带样品了吗?让我听听它的声音。” 范德当即將一个用厚布包裹的方块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块边长约十公分的混凝土方块,是出发前用荆棘谷的材料预製的,表面平滑,顏色灰白。 巴隆·石眉走上前,没有立刻动锤。 他先是用他那粗糙的手指,在方块的表面和稜角上仔细摩挲,感受著它的质感。 然后,他举起了手锤。 “叮——鐺!” 一声奇异的混合音。 既有金属般的清脆,又带著岩石的沉闷。 回音很短,仿佛声音被方块內部无数细小的空隙给吸收了。 石眉会长皱起了眉。这种声音,他从未听过。 他换了个位置,再次敲击。 “叮——鐺!” 同样的声音。 他沉默了片刻,放下了锤子。“它很硬,密度不均匀,內部结构……很复杂。它不是石头。” “它当然不是石头。”范德开口了,“它是人造石。它的性能,取决於它的配方。我们可以让它比岗岩更抗压,也可以让它比砂岩更耐火,甚至可以让它在水下凝固。石眉会长,你手中的锤子,能敲碎岩石,但敲不开时代的大门。” “时代?”法尔雷佛的管家冷笑一声,“一个工匠,也敢妄谈时代?” “我不是来取代石匠的。”范德无视了管家,他的话,只对巴隆·石眉一个人说,“我是来给石匠们,一把新的工具。一把能让你们的工作效率提高十倍,利润提高五倍的工具。” 他从怀里取出一卷羊皮纸,在桌上展开。 那不是复杂的建筑图,而是一张清晰的流程图和商业模型图。 “这是我的合作方案。”范德指著图纸,“迪菲亚集团,负责提供標准化的水泥、钢筋以及预製构件,比如承重梁、楼板、圆拱。我们还负责提供大型的机械设备,比如蒸汽吊机和搅拌机。” “而石匠工会,负责所有项目的现场安装、拼接,以及最重要的——外墙的石材贴面与雕刻。想像一下,一座建筑的骨架,我们用一天就能搭建完成。而你们,可以把剩下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你们最擅长的艺术创作上。你们不再是砌墙的工匠,而是为建筑穿上华服的艺术家。” “我们共同承接项目,利润分成。迪菲亚集团六成,石匠工会四成。你们不再需要看任何贵族的脸色,不再需要为了一点可怜的工钱,去和那些总管扯皮。你们將成为暴风城建筑行业新的主人。”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寂。 法尔雷佛的管家脸色涨红,他想反驳,却发现对方描绘的蓝图,对他所代表的阶级,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巴隆·石眉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 他盯著那张图纸,眼神闪烁。 他戎马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提升石匠的地位,让他们不再被贵族们当作可以隨意使唤的工具人,走以前石工兄弟会的老路。 而现在,艾德温·范克里夫,这个石工兄弟会也就是现在石匠工会的前任会长,把这个梦想直截了当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空口无凭。”最终,他摇了摇头,白的鬍子微微颤动,“我需要亲眼看到。你说你的水泥无所不能,那就证明给我看。” 他的手指,指向窗外,远处,一座塔楼的尖顶在阳光下显得残破不堪。 “城里那座钟楼,废弃十年了。”巴隆·石眉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判决,“法尔雷佛公爵让我去监工,去找出你们的瑕疵。那我就去。你,范克里夫,你来负责修復它。用你的水泥,你的工人,你的方法。” “我,会带著石匠工会所有的师傅,在旁边看著。每一块预製件,每一袋砂浆,我都会亲自检验。如果你能在我面前,把它修好,修得比原来更坚固,更漂亮。那份合同,我签。” “如果你失败了,或者被我找出了任何一个可能导致坍塌的隱患……”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会亲自带人,把你的公司,从暴风城里,一寸一寸地,凿出去。” 七十六章 他可真是个人才 从石匠工会总部出来,范德没有立刻返回码头,而是沿著运河边,走向矮人区。 马车没有跟来,他需要独自走一段路,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卡特拉娜在“发掘”梵妮莎的天赋,试图把她变成一个能够同时掌握火焰和冰霜的魔法公主,甚至掌握更高的力量。 巴隆·石眉要审视自己的能力,看看到底是选择合作还是选择毁灭。 范德的脚步停在一座小桥上,看著桥下缓缓流淌的、经过初步治理后变得清澈许多的河水。 水面倒映著他自己的脸,一个有著欧美白人轮廓,却长著一头黑髮的青年。 他想起了穿越前,在工地上跟那些甲方代表周旋的日子。 每个人都想让你成为他们的工具,让你按照他们的意图去施工,去修改方案。 而一个优秀的总工程师,要做的不是拒绝,而是利用他们提供的资源,去建造一个完全属於自己的、他们看不懂,但最终又不得不惊嘆的宏伟建筑。 卡特拉娜和巴隆·石眉,都是他的“甲方”。一个提供贵族层面的庇护和信息,一个提供民间组织的合作可能。 他们都给了他危机,但是这也同样都是机遇。 现在,就看他如何用这些机遇,来搭建自己的舞台了。 思绪至此,豁然开朗。 范德不再停留,加快脚步,穿过喧闹的矮人区,来到了迪菲亚集团总部——那座经过改造的大型仓库。 还未走近,一股混杂著机油、灼热金属和湿润水泥的气味便扑面而来。 仓库的大门敞开著,里面不再是当初那个空旷的场地,而是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生產车间。 几十名工人,有的是从死亡矿井带来的老人,有的是弗瑞斯伯爵招募的流民,还有几个是霍拉旭从退伍老兵里挑出来的可靠人手。 他们穿著统一的灰色工装,正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 场地的东侧,是水泥预製件生產区。 一台由朗姆酒锅炉改造的蒸汽机正发出有节奏的喘息,通过复杂的皮带传动系统,带动著一个巨大的铁笼搅拌机。 工人们正按照墙上用石灰水画出的標准配比图,將沙子、石子和水泥粉末倒入料斗。 西侧,则是瓦格雷·铁石的金属加工区。 一座新建的、用耐火砖砌成的熔炉正喷吐著橘红色的火焰,旁边一架同样由蒸汽驱动的鼓风机发出沉闷的呼啸。 几名矮人学徒赤裸著上身,正用长柄铁钳,將一块烧得通红的铁锭从炉火中夹出,放到一个巨大的铁砧上。 “再快点!温度要降了!”瓦格雷·铁石站在一个木台上,手里没拿酒瓶,而是一根铁尺,正对著图纸大声咆哮,“三號锻压臂准备!对准我標记的这条线!偏了一毫米,我就把你们的鬍子塞进齿轮里去!” 他的面前,是一台狰狞的钢铁造物。 那是一台简易的蒸汽锻压机,主体是一个加强过的铁架,一个由蒸汽活塞驱动的、重达半吨的巨大铁锤悬在半空。 隨著瓦格雷的一声令下,一名工人拉动了控制阀门,高压蒸汽瞬间涌入气缸,“砰”的一声巨响,铁锤猛然砸下,精准地敲击在红热的铁锭上,火星四溅。 铁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压扁、延展。 这效率,比十个最强壮的矮人铁匠同时挥锤还要高。 “老板!”正在清点物资的弗瑞斯伯爵第一个看到了范德,他挺著发福的肚子,满面红光地跑了过来,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帐簿。 “您可算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我就要被那些贵妇人的订单给淹没了!”伯爵夸张地擦了擦额头的汗,“下水道第一期工程完工后,效果太好了!旧城区那些几百年没通过水的排水沟,现在都能养鱼了!那些住在运河边的贵族,都快把我的门槛给踏破了,他们愿意出三倍的价钱,让我们去改造他们庄园的私人排污系统!” 他兴奋地翻开帐簿,指著上面的一串串数字:“这半个月,光是处理那些从下水道里挖出来的废弃金属、陈年垃圾,我们就赚了超过一千个金幣!矿井那边的斯尼德先生说,这叫『固定资產盘活』!还有,我们在清理一段塌方的旧水道时,发现了一条密道,直通暴风城监狱的地下水牢!马库斯將军知道后,亲自带人去封锁了那里,还以军方的名义,给了我们一笔封口费和奖励!” 范德接过帐簿,快速翻阅著。 上面的每一笔收入和支出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不得不说,弗瑞斯这傢伙虽然贪財好色又怕死,但是在记帐这一块的態度堪称无可挑剔。 甚至给工人发放的薪水,以及这段时间营业额提升后给工人们的额外补贴,也都记录在册。 密道的事情在他的预料之中,那份报告里,他標记了十七处类似的“潜在连接点”。 这只是他拋给军方的一个甜头。 “帐记的不错,”范德对弗瑞斯的工作给予肯定:“斯尼德教你的?” “是的,”提起这个,弗瑞斯感嘆:“他可真是个人才,教的很专业,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跟他通信的!” “瓦格雷大师那边怎么样了?”范德的目光投向那台正在工作的蒸汽锤,以及不停大声咆哮的老矮人。 “一个天才!一个真正的锻造天才!”弗瑞斯伯爵讚不绝口,“您只给了他一张草图,他就带著他那几个酒鬼兄弟,在十天之內把这台『蒸汽巨人之拳』给造了出来!现在,我们生產水泥搅拌机叶片、矿车轮轴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五倍!军需处的雷诺主管昨天还偷偷来找我,问我们能不能帮他们代工生產一批炮架的底座零件。” 范德点了点头,很满意。 公司这台机器,已经开始按照他的设计,高速运转起来了。 技术、生產、销售、以及与军方和贵族的关係,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老板。”瓦格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用一块沾满油污的破布擦著手,身上散发著汗水和麦酒混合的味道。 他看著范德,眼神里是纯粹的、匠人对更高技术的敬畏和狂热。 第七十七章 钟楼的问题 “那台蒸汽锤,还有改进的空间。”他开门见山地说,“活塞的密封性不够好,蒸汽损耗超过了百分之十五。如果我们能用上您图纸上画的那种『石墨密封圈』,效率至少还能再提高一成。还有,它的力量太大,只能用来做粗胚锻造,我想在旁边加装一套小功率的联动气锤,用来做精密锻打。”“石墨的问题,我会解决。”范德说,“西部荒野的矿井里有。至於联动气锤,图纸我会给你。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 他环视了一圈这个充满活力的车间,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堆已经凝固成型的、顏色灰白的水泥预製件上。 “弗瑞斯伯爵,你派人去通知贵族们,就说迪菲亚集团將在三天后,公开对暴风城钟楼进行修復作业。邀请他,以及所有感兴趣的商人和市民,前去观摩。” “公开修復?”弗瑞斯伯爵愣住了,“那不是应该悄悄地做吗?万一……” “没有万一。”范德打断了他,“我要让全暴风城的人都看到,旧时代的裂痕,將如何被新时代的力量弥补。我要让『水泥』这个词,和『奇蹟』划上等號。” 他转向瓦格雷:“大师,我需要你立刻停下手上所有的工作,全力为我打造一套工具。一套……能让蜘蛛在墙壁上行走的工具。” 范德从怀里拿出一张羊皮纸,在旁边的工作檯摊开。 上面画著几样奇怪的器械:带有棘轮和手摇柄的卷扬机、结构复杂的滑轮组、可以固定在墙体上的膨胀岩钉,以及一种类似马鞍的、带有多个掛扣的皮质安全吊带。 这是他前世进行高空作业时,最基础的装备。 瓦格雷看著图纸上那些精巧的机械结构,眼睛越来越亮,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这……这是……”他喃喃自语,“利用槓桿和齿轮,让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吊起十个人的重量……天才!这是只有地精才能想出来的疯狂点子!” “我需要两套,两天之內完成。”范德下达了命令。 “一天半!”瓦格雷拍著胸脯,白的鬍子都在颤抖,“给我足够的麦酒和铁料,我和我的伙计们一天半就能把它造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穿著迪菲亚工装的信使匆匆跑了进来,將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件递给范德。 “老板,从荆棘谷海湾加急送来的信,法尔班船长的亲笔信。” 范德撕开火漆。信上的內容很简单,只有几行字。 “伊莉扎女王传来消息。藏宝海湾的地精风险投资公司,最近购入了一批精密仪器,包括高倍数望远镜和链金实验室设备。他们的船只,在『女妖之泪』附近海域活动频繁,似乎在打捞什么。女王提醒我们,那些地精的背后,有黑龙的影子。” 范德將信纸凑到熔炉边,看著它化为灰烬。 黑龙、地精、伊莉扎、藏宝海湾……线索像蜘蛛网一样,开始从不同的方向匯集过来。 卡特拉娜的布局,远不止暴风城。 他抬头看了一眼仓库外,暴风城钟楼那高耸的塔尖在夕阳下泛著金光。 他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一个能让这次“gg”效果,放大十倍的想法。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s??.???超省心 】 地精这个群体,不能错过。 “伯爵,”范德对弗瑞斯说道,“再帮我送一封请柬,加急送给藏宝海湾风险投资公司的总裁,『大財主』里维加兹。就说,暴风城迪菲亚集团,打算现场修復暴风城破旧的钟楼,邀请他前来观摩我们的『现场演示』。” 弗瑞斯伯爵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邀请一个地精?还是藏宝海湾的统治者?黑水海盗的大头领?我的天啊您可是刚收编了他们的人!” “没错。”范德的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对於地精来说,一切都可以谈,只要能让他们赚到钱。” …… 夜色如墨,將暴风城笼罩在一片静謐之中。 迪菲亚集团总部的仓库二楼,一间由办公室改造的临时会议室里,灯火通明。这里没有贵族会客厅的奢华,只有一张用厚重橡木板拼接成的长桌,几把结实的椅子,以及墙上掛著的一幅巨大的、用炭笔手绘的暴风城钟楼结构图。 图纸的精细程度令人咋舌。 每一块承重石的位置、每一道拱券的弧度、甚至每一条肉眼可见的裂缝,都被用不同顏色的炭笔標註得清清楚楚。 这幅图本身,就是一件足以让任何建筑师汗顏的作品。 范德站在图纸前,手里拿著一根细长的木桿。 他的身后,是迪菲亚集团目前最高层的核心成员。 霍拉旭·莱恩、布罗克·钢砧、瓦格雷·铁石、格罗斯,以及刚刚从帐目中抬起头的弗瑞斯伯爵。 “钟楼的问题,不是单一的损坏。”范德用木桿的尖端,点了点图纸底部靠近运河的一侧,“根源在这里。地基沉降。钟楼修建时,暴风城的运河系统还很简陋,长年的河水渗透,导致东北角的地基比西南角低了至少十五公分。这在图纸上看不出来,但你们去现场用水平仪量一下就知道。” 布罗克和瓦格雷两个矮人立刻凑了上去,眼睛里闪烁著光芒。 他们能看懂这幅图纸的价值。 “十五公分的不均匀沉降,对於一座高达五十二米的石质建筑意味著什么?”范德没有等他们回答,木桿向上移动,点在了塔身中部一道最显眼的裂缝上,“意味著所有的垂直应力都发生了偏移。原本应该由整墙共同承担的重量,现在全部压在了西南侧的几根主承重柱上。它们承受了超过设计极限三倍的压力,持续了几十年。” 他的木桿继续上移,指向塔顶的钟室。“然后是这个。每小时一次的钟声,持续的共振,就像一把看不见的锤子,在最脆弱的结构上敲了数百万次。裂缝就是这么来的。它不是被外力破坏的,而是从內部,被自身的重量和设计缺陷慢慢压垮的。” 第七十八章 最盛大的一场演出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蒸汽机房传来的、被墙壁过滤后变得沉闷的喘息声。弗瑞斯伯爵的嘴巴微微张开,他一直以为那座钟楼只是因为年久失修才破损的。 “所以,任何在裂缝上涂涂抹抹的修復,都是自欺欺人。”范德放下木桿,“我们要做的,不是修补。是手术。一场『骨骼置换手术』。” 他从桌上拿起另一卷羊皮纸,在结构图旁边展开。 上面画著一套全新的、由交叉的线条和节点构成的框架结构。 “这是我们的方案。”范德的声音沉静而有力,“我们將在钟楼內部,搭建一个独立的、由钢筋混凝土构成的核心承重框架。就像这样。”他用红色的炭笔,將新框架的轮廓,覆盖在了旧的结构图上。 “这个新框架,將绕过所有损坏的石柱,直接与相对稳固的地基相连。它会像一具新的骨骼,从內部撑起整座塔楼。钟室的重量、塔身的重量,將全部由这具新骨骼承担。而外面那些古老的石墙,將不再承重,它们会变成一件……漂亮的衣服。” “疯了。”瓦格雷·铁石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但眼神里的狂热却出卖了他,“在那么狭窄的內部空间里,搭建这么复杂的结构……那些混凝土和钢筋要怎么运上去?用手抬吗?” “用这个。”范德指向桌上的第三份图纸。 上面画著瓦格雷和布罗克已经见过並亲手打造的那些器械——卷扬机、滑轮组、膨胀岩钉和安全吊带。 “格罗斯,你挑选二十个最精悍、最不畏高的人手。他们將是我们的『蜘蛛』,负责攀上塔顶,固定钢索,清理危石。” “霍拉旭,你负责带领地麵团队。所有的重型预製件吊装,由你们亲自监督。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根缆绳断裂。” “布罗克、瓦格雷,所有的机械,由你们负责。我需要那台最大的蒸汽吊机,在三天之內,被拆解、运到钟楼广场,然后重新组装、调试完毕。它將是我们这次手术的主刀医生。它要在全暴风城的注视下,將一块重达十吨的预製拱梁,精准地吊到五十米的高空。” 十吨。 弗瑞斯伯爵感到一阵眩晕。 他无法想像那个场面。 “老板,”布罗克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这个方案最大的难点,在於新旧结构的结合部。混凝土浇筑时会產生巨大的侧向压力,如果计算不当,可能会把原本就脆弱的旧石墙直接撑爆。而且,钢筋在潮湿环境下会生锈膨胀,几十年后,会成为新的隱患。” “问得好。”范德讚许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在关键的结合点,我们不用普通的钢筋。瓦格雷,我需要你用我们从荆棘谷带回来的瑟银,混合一定比例的铁和碳,为我打造三十根『瑟银合金锚杆』。它不会生锈,而且强度是普通钢铁的三倍。至於侧压问题,我们採用分段、分层浇筑法。並且,在浇筑前,我会亲自上去,標记出所有可以泄压的支撑点。” 他的话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那是建立在远超这个时代的知识和经验之上的自信。 “斯尼德从西部荒野发来的报告说,我们的水泥库存,足够把钟楼从里到外重新浇筑三遍。弗瑞斯伯爵,你的任务最重。”范德看向那位已经有些呆滯的贵族。 “我?” “对,你。”范德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我需要你,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把这场『修復工程』,炒作成暴风城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场演出。你要让所有的贵族,都以拿到一张前排的『观摩券』为荣。你要让所有的商人,都认为错过这场演出,就错过了下一个能让他们发財的机会。” “我……我该怎么说?”弗瑞斯伯爵有些结巴。 “你就告诉他们,迪菲亚集团,將向世人展示一种『点石成金』的链金术。我们將用泥土和沙石,重铸暴风的脊樑。告诉他们,法尔雷佛公爵和石匠工会的巴隆·石眉会长,將会亲临现场,见证这个奇蹟。” 会议结束时,已是深夜。 核心成员们带著各自的任务和满脑子的震撼离开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范德一个人。 他站在巨大的钟楼结构图前,久久不语。 他知道,这场手术,不仅是修復一座建筑,更是在挑战一个阶级的根基。 法尔雷佛、巴隆·石眉,他们都是旧时代的石头。 而他,要当著所有人的面,把这些石头,要么变成自己新建筑的一部分,要么……把他们彻底敲碎。 他走到桌边,从怀中取出了那枚漆黑的、有著银色纹路的海螺。 入手冰凉,仿佛握著深海的寂静。 他將海螺放到耳边,没有出声,只是在脑中,轻轻呼唤了那个名字。 “伊莉扎。” 片刻之后,海螺的冰凉感加重了一分,那带著一丝慵懒和玩味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 “小建筑师,这么晚了,是想让我帮你暖床吗?” “暴风城,钟楼广场,三天后日出时分。”范德无视了她的调侃,直接说道,“我准备了一场好戏,关於如何用泥土和沙子,在一天之內,搭建起一座宫殿的骨架。我想,你或许会感兴趣。” 海螺那头沉默了片刻。 “哦?听起来,比看血帆海盗和黑水海盗打架有意思多了。”伊莉扎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真正的好奇,“你这是在正式邀请我,以『深渊女王』的身份,出现在暴风城的港口吗?” “不。”范德回答,“我邀请的,是一位对『新奇投资项目』感兴趣的、不愿透露姓名的商业伙伴。你可以带上你的望远镜,在运河对面的任何一栋建筑的屋顶,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咯咯咯……”伊莉扎的笑声在范德脑中迴荡,“你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阴谋家了,艾德温。我喜欢。好吧,我会准时到场。我很想看看,你是怎么把法尔雷佛那张老脸,踩进你自己和出来的水泥地里的。” “再送你一个消息,算是我为你这场演出的门票钱。”伊莉扎的声音再次响起,“法尔雷佛的夫人,最近和铁炉堡的铜须王室搭上了线。她用三箱產自艾尔文森林的陈年葡萄酒,换取了一次与麦格尼·铜须国王的私人会面。他们在谈什么,我的人还没探听到。但你要知道,法尔雷佛这块石头,比你想像的,要根深蒂固得多。他毕竟,是一位家族传承了数百年的公爵。” 海螺的冰凉感退去。 范德放下海螺,走到窗边,看向远处矮人区的方向。 铁炉堡,铜须国王…… 法尔雷佛,你这张网,铺得比我想像中要大。 但这没关係。 网再大,也网不住一条能开山辟路的龙。 第七十九章 藏宝海湾的里维加兹? 法尔雷佛庄园的宴会厅,水晶吊灯將光芒洒在每一张衣著光鲜的脸上。空气中混合著昂贵的香水、醇厚的红酒与烤乳鸽的香气。 竖琴的乐声如同流淌的溪水,巧妙地掩盖了宾客们之间那些不便公开的密语。 法尔雷佛公爵举著一杯盛著琥珀色液体的水晶杯,站在一群核心盟友中间。 他的脸色已经恢復了往日的从容,甚至带著一丝胜券在握的傲慢。 “……所以,我亲爱的朋友们,完全不必担忧。”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得意却毫不掩饰,“那个泥腿子,他越是张扬,就死得越快。他以为在港口搞一次武装游行,就能嚇住我们?天真。那只会让所有摇摆不定的人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一个无法无天的暴发户,一个试图用武力挑战王国秩序的叛逆。” 站在他对面的,是尼尔森·巴比特將军。 巴比特家族世代在暴风城军中任职,与马库斯·乔纳森那种平民出身的將军向来不睦。 “马库斯就是个蠢货。”巴比特將军端著酒杯,冷哼一声,“他被那个范克里夫用一点所谓的『军方利益』就蒙蔽了双眼。什么狗屁水泥,不过是些不入流的链金把戏。我敢打赌,不出半年,用那种东西修建的任何工事都会变成一堆废渣。” “將军说得对。”旁边一位身材臃肿的商人,是暴风城最大的粮食供应商罗德里克,他諂媚地附和道,“我听说,那个范克里夫还收编了一群海盗?天哪,让一群海盗来运货,他就不怕那些货物半路就进了鱼肚子吗?还是说,他的船上,根本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宾客中发出一阵压抑的、心照不宣的笑声。 在他们眼中,范德和他那套现代化的公司理论,就像一个滑稽的笑话。 “关键的一步,在於巴隆·石眉。”法尔雷佛公爵將话题拉了回来,他享受著这种掌控全场的感觉,“我了解那个老矮人,他固执得像块石头。他对传统工艺的执著,近乎一种信仰。他绝不会容忍任何投机取巧的东西,玷污『建筑』这门神圣的艺术。” “我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舞台——让他去亲自监工,去『审判』那个泥腿子的『奇蹟』。只要巴隆在钟楼修復中,找到任何一处瑕疵,哪怕只是一块混凝土的强度不达標,或是一根锚杆的位置有偏差,我就会立刻启动贵族议会的紧急议案,以『危害王都安全』的罪名,將他和他的公司彻底查封。” “妙啊,公爵大人。”罗德里克抚掌讚嘆,“这等於是在全暴风城的人面前,公开处刑。到时候,不仅他的公司会完蛋,就连马库斯·乔纳森,也会因为举荐不力而受到牵连。” 就在这时,一位客人的到来,让宴会厅的乐声都为之一顿。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女伯爵,穿著一身紫黑色的晚礼服,如同暗夜中的女王,缓步走了进来。 她所到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男士们纷纷抚胸行礼,女士们的眼神中则充满了嫉妒与敬畏。 “晚上好,法尔雷佛公爵。”她走到圈子中间,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檳,紫罗兰色的眼眸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晚上好,我亲爱的女伯爵。”法尔雷佛公爵立刻换上了一副殷勤的笑容,“您的到来,让我的庄园蓬蓽生辉。” “我只是听说,这里有暴风城最热闹的集会。”卡特拉娜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大家似乎都在討论那位……迪菲亚集团的董事长。我很好奇,一座废弃的钟楼,是如何成为全城焦点的。” “一个跳樑小丑的最后表演罢了。”尼尔森·巴比特將军不屑地说道。 “是吗?”卡特拉娜轻轻晃动著酒杯,看著杯中升腾的气泡,“我倒觉得,他很有趣。一个敢於挑战旧秩序的人,无论成败,都值得被记住。毕竟,从高处坠落的景象,总是格外……引人注目。公爵大人,您说对吗?” 她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让法尔雷佛心中微微一颤。 他总觉得,这位女伯爵的笑容背后,藏著他看不懂的东西。 “当然,当然。”他乾笑著掩饰过去。 就在气氛有些微妙之时,管家匆匆从门外走来,俯在法尔雷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法尔雷佛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说什么?藏宝海湾的里维加兹?他接受了那个泥腿子的邀请,亲自来暴风城了?”他的声音没能完全控制住,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 “是的,大人。”管家脸色发白,“他的船队,一艘巨大的、冒著黑烟的钢铁怪船,刚刚停靠在港口。据说,他还带了上百名地精护卫,以及……一整支地精链金师团队。” 这个消息,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地精?还是里维加兹?”商人罗德里克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不是黑水海盗的幕后金主吗?范克里夫刚端了黑水海盗的老窝,里维加兹不去找他寻仇,反而跑来参加他的『开工典礼』?” “这不合逻辑!”巴比特將军也皱起了眉,“地精的字典里,只有利益和復仇。他们绝不会和毁了他们生意的人合作。” 法尔雷佛公爵的脑子也乱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將范克里夫死死困住。 地精的出现,却像一个意料之外的变量,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那个泥腿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卡特拉娜看著眾人惊疑不定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將杯中剩下的香檳一饮而尽,將空杯递给侍者。 “看来,明天的演出,会比我们想像中更精彩。”她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转身,在眾人的注视下,优雅地离开了宴会厅。 法尔雷佛公爵看著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窗外钟楼的方向,心中那股胜券在握的自信,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丝裂痕。 但他很快將这丝不安强压下去。 地精又如何?不过是一群贪婪的矮子。 在暴风城,在贵族议会的地盘上,终究是人类的规则说了算。 他重新举起酒杯,对著自己的盟友们,声音比刚才更加洪亮。 “朋友们!让我们为即將到来的胜利乾杯!无论有多少苍蝇和臭虫被吸引过来,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石头,永远比泥巴坚硬!” 第八十章 最华丽的装饰 暴风城钟楼广场的清晨,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气氛所笼罩。这里既像一个盛大的节日,又像一个庄严的刑场。 广场周围人山人海,好奇的市民们踮著脚尖,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究竟。 城里的卫兵排成了三道人墙,才勉强维持住秩序。 广场西侧,一座临时搭建的、铺著红色天鹅绒的观礼台已经座无虚席。 法尔雷佛公爵和他的贵族盟友们坐在最前排,他们人手一杯葡萄酒,交头接耳,脸上掛著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期待。 广场东侧,则是另一番景象。 石匠工会的会长巴隆·石眉,带著上百名工会的老师傅,沉默地站在那里。 他们没有坐,每个人都穿著朴素的工装,手里拿著自己的工具——锤子、鏨子、水平尺。 他们的表情如同岩石般坚毅,眼神锐利,他们是这场审判的法官和陪审团。 上午九点整,一阵奇异的、如同蒸汽喷发的嘶吼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广场的入口。 一辆没有任何马匹牵引的、由黄铜和钢铁构成的怪异座驾,冒著滚滚黑烟,在一连串的“哐当”声中,衝进了广场。 座驾在观礼台前一个急剎,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身材矮小、穿著华丽丝绸、戴著单片眼镜的地精,从车上跳了下来。 “大財主”里维加兹。 “范克里夫!我听说你准备把这堆破烂石头拆了当烟放,我可是特地带了我的首席博彩精算师来的!”里维加兹用他那尖锐的嗓音大喊著,完全无视了周围贵族们惊愕的目光,“我们开了盘口!赌这钟楼什么时候塌!一赔三!要下注的赶紧了!” 他的身后,跟著一队全副武装的地精护卫,以及一群背著各种瓶瓶罐罐和精密仪器的地精链金师。 法尔雷佛的脸都绿了。 就在这时,另一支队伍,从广场的另一端,安静地入场了。 没有喧譁,没有旗帜。 只有一列列由地精蒸汽坦克牵引的、盖著巨大油布的平板货车,以及一支迈著整齐步伐的队伍。 迪菲亚集团的工人们。 他们穿著统一的灰色工装,背著工具箱,沉默地走进被清空的场地。 他们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立刻开始卸货、测量、布设场地。 那种堪比第七军团的纪律性,让观礼台上的尼尔森·巴比特將军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范德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身边跟著霍拉旭和格罗斯。 “范克里夫!”巴隆·石眉提著他的手锤,迎了上来,声音如同岩石摩擦,“舞台已经为你搭好。现在,开始你的表演吧。让我看看,你的『奇蹟』,究竟是建筑的未来,还是一个骗局。” “你会看到的,会长先生。”范德平静地回答。 他没有理会里维加兹的叫囂,也没有去看观礼台上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 他走到场地中央,抬头看了一眼那座饱经沧桑的钟楼,然后举起了右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表演,开始了。 没有敲锣打鼓,没有慷慨陈词。 第一步,是瓦格雷·铁石和他的矮人团队。他们將一台台造型奇特的卷扬机和滑轮组,用巨大的地钉固定在广场的地面上。 第二步,是霍拉旭挑选出来的二十名“蜘蛛”。他们熟练地穿上皮质安全吊带,將自己和地面上的卷扬机连接起来。 “这是在干什么?盪鞦韆吗?”一个年轻贵族嘲笑道。 他的笑声很快就卡在了喉咙里。 隨著地面上卷扬机的手柄被缓缓摇动,那二十名工人,如同反抗重力的蜘蛛,平稳地、安全地,沿著钟楼垂直的墙壁,开始向上攀升。他们的动作协调一致,没有丝毫慌乱。 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呆了。 他们见过用木头和绳索搭建脚手架的,但从未见过人可以这样“走”上墙壁。 “我的天……”巴隆·石眉身后的一个年轻石匠,手里的鏨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二十分钟后,二十名工人已经全部抵达了塔身中部,最危险的裂缝区域。 他们熟练地將自己固定在墙面上,然后从工具包里,取出了第二样东西。 钢索和膨胀岩钉。 他们用手摇钻在坚固的石块上打孔,將岩钉敲入,然后將一根根手腕粗的钢索,如同蛛网般,將整个塔身的中上部牢牢地捆绑、固定起来。 “他在加固塔身!他想防止在施工时发生二次坍塌!”巴隆·石眉看懂了,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这种思路,他想过,但根本无法实现。 因为没人能用传统方法,把这么重的钢索送到那个高度。 观礼台上,法尔雷佛公爵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他端著酒杯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范德始终站在场地中央,神情平静。 他知道,这些都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主菜,还没有上。 他再次举起了手。 场地的中央,一块巨大的油布被揭开,露出了下面的东西——一台由蒸汽驱动的、拥有长长吊臂的钢铁巨兽。 蒸汽吊机。 在它的旁边,静静地躺著一个同样巨大的、预製好的、呈现完美弧度的混凝土拱梁。 “启动。”范德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蒸汽机开始预热,发出沉闷的喘息。 黑色的烟柱冲天而起。 吊机的钢铁吊臂,在齿轮和链条的驱动下,缓缓抬起,像一只要挑战神明的巨人之手。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穿过卫兵的防线,径直走到了范德的面前。 是卡特拉娜女伯爵。 “范克里夫先生,”她微笑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周围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你的表演很精彩。但是,光有骨架,似乎还不够。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还需要最华丽的装饰,不是吗?” 她拍了拍手。 两名侍从抬著一个巨大的、用天鹅绒覆盖的箱子,走上前来。 卡特拉娜亲手揭开了天鹅绒。 箱子里,是一块完整的、巨大的、散发著柔和光芒的月亮石。 它的体积,足以雕刻成钟楼正门上那块缺失的、象徵著王室荣耀的徽章。 第八十一章 他是在指挥一场交响乐 “这是普瑞斯托家族,对暴风城的一点心意。”卡特拉娜看著范德,紫罗兰色的眼眸里,闪烁著莫名的光,“我把它送给你。我很好奇,你的『奇蹟』,能否让这块顽石,也绽放出它应有的光彩。”整个广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那块价值连城的月亮石上,以及,站在它旁边的范德和卡特拉娜身上。 范德看著卡特拉娜,他知道,这条龙,不是来送礼的。 她是来下注的。 她当著所有人的面,把普瑞斯托家族的荣耀,压在了他这场豪赌的赌桌上。 如果他贏了,他將同时得到石匠工会的认可和普瑞斯托家族的友谊,一步登天。 如果他输了……他將同时成为这两个庞然大物的敌人,死无葬身之地。 范德的目光,从卡特拉娜的脸上,移向那台已经发出巨大轰鸣的蒸汽吊机。 他看到,巨大的吊鉤,已经缓缓落下,鉤住了那块重达十吨的混凝土拱梁。 他深吸一口气,对著对讲铁管,说出了第三个命令。 “起吊。” 起吊。 这个指令,瞬间激活了广场中央那头沉睡的钢铁巨兽。 “嘶——” 高压蒸汽从泄压阀中喷出,发出尖锐的啸叫。 锅炉內的水剧烈沸腾,压力錶盘的指针猛地向上弹跳。 瓦格雷·铁石亲自掌管著这台蒸汽吊机的核心,他黝黑的脸上泛著油光,眼神专注,仿佛在与一个活物对话。 “一號阀门,开三成!慢一点,让它的筋骨先活动开!”他对著传话铁管咆哮。 “嘎吱——吱——” 沉重的齿轮开始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巨大的吊臂,一节一节地,以一种缓慢而充满力量的姿態,离开了地面。 它没有传统脚手架的笨拙,只有纯粹机械结构带来的冷酷美感。 阳光照在涂了防锈油的钢铁臂膀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整个广场的喧囂,在这一刻被这头钢铁巨兽的甦醒所压制。 观礼台上,尼尔森·巴比特將军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他不懂工程,但他懂战爭。 这台机器身上,他看到了一种与投石机和攻城锤截然不同的、更高效、更精准的暴力美学。 法尔雷佛公爵端著酒杯的手,终於无法再保持平稳。 酒杯中琥珀色的液体,隨著他无法抑制的颤抖,漾起一圈圈涟漪。 他预想过无数种失败的可能,比如工人从高空坠落,比如劣质的水泥无法粘合,但他从未想过,对方会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来开始这场“修復”。 “那是什么鬼东西?”他身边的粮食商人罗德里克,声音乾涩。 “地精科技?”另一位贵族猜测,但立刻被自己否定了,“不,地精的玩意儿虽然精巧,但总带著一股隨时会爆炸的不稳定感。这个……太稳了。” “稳?”里维加兹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已经从他的蒸汽座驾上跳了下来,正带著他的链金师团队,挤到了最前面。 他推了推自己的单片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著贪婪与震惊交织的光芒。 “这不是稳,这是革命!你们这群只懂得用金幣和血统衡量价值的人类,根本看不懂这其中的意义!” 他指著那台蒸汽吊机,对身后的地精链金师咆哮:“看!看到那个活塞连杆了吗?它的行程和动力输出比我们的『撕裂者』机甲稳定三倍!还有那个齿轮组,是行星齿轮!只有最顶尖的地精工程师才敢在图纸上画一画的东西!他居然把它造出来了!用人类的废铁!” 而在广场的另一侧,巴隆·石眉和他身后的上百名石匠,则陷入了一种专业的、近乎窒息的沉默。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力”的一群人。 他们知道,要把一块重达十吨的石头抬高一米,需要多少人力,多少槓桿,多少绞盘。 而现在,眼前这个年轻人,打算把它抬高五十米。 “他……他想用那个铁傢伙,把预製件直接吊上钟室?”一个年轻石匠的声音在发抖,他看著那根长长的吊臂,像是在看一头即將吞噬天空的巨龙。 巴隆·石眉没有说话。 他的手,紧紧地握著那柄跟了他一辈子的手锤。 锤柄的木纹,深深地嵌入他的掌心。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吊机上,而是死死地盯著地面上那块巨大的混凝土拱梁。 他能看到,拱梁的几个关键受力点,都预埋了巨大的铁製吊环。 设计者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整体吊装的可能性。 这不是临场发挥的炫技,这是一个经过精密计算的、完整的工程体系。 范德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场內。 “吊鉤就位。”霍拉旭的声音通过另一个对讲铁管传来,沉稳,可靠。 “锁死。”范德下令。 巨大的吊鉤,精准地卡入了混凝土拱梁的四个吊环中。 粗大的链条绷紧,发出“咔咔”的声响。 “二次加压!二號、三號阀门全开!拉升!”瓦格雷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轰——” 蒸汽吊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黑色的烟柱夹杂著火星,笔直地冲向天空。 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震颤。 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那块重达十吨的、如同巨兽肋骨般的混凝土拱梁,缓缓地、不可阻挡地,离开了地面。 一米,五米,十米…… 它升起得异常平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托举著。 广场上,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 他们仰著头,张著嘴,看著这个庞然大物,一点一点地,越过他们的头顶,向著那座残破的钟楼靠近。 “风速,东南,三级。” “吊臂角度,上调两度。” “旋转平台,向左,一度。” 范德的声音,通过对讲铁管,清晰地传达到每一个关键岗位。 他没有看图纸,那座钟楼的每一个数据,都刻在他的脑子里。 他闭上眼,在【范法无天】的奥术感知中,整个广场的风流、吊臂的受力、拱梁的重心,都以数据流的形式,清晰地呈现。 他不是在指挥工程,他是在指挥一场交响乐。 第八十二章 我的天,这个疯子! “我的圣光啊……”观礼台后方,一位来自教堂区的牧师,下意识地在胸前画著十字。 法尔雷佛公爵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死死地抓著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场修復工程,而是在看一场对自己的公开处刑。 对方用的每一项技术,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他所依仗的石料垄断,在这种可以隨意塑形、批量生產的“人造石”面前,像一个可笑的、过时的古董。 当巨大的拱梁,被精准地送到钟室下方,与塔身两侧预留的接口严丝合缝地对齐时,整个广场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嘆和欢呼。 那些之前还在嘲笑的贵族,此刻面面相覷,说不出话来。 里维加兹的地精团队,则像疯了一样,拿著各种仪器在下面测量、记录,嘴里嘰里呱啦地念著谁也听不懂的术语。 巴隆·石眉缓缓地鬆开了握著手锤的手。 他的手心,全是汗。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暴风城建筑业的规则,被改写了。 他输了,至少在效率和力量上,输得体无完肤。 然而,范德的表演,还未结束。 他走到那堆由卡特拉娜“赠送”的月亮石前,对身后的霍拉旭点了点头。 霍拉旭立刻指挥工人,抬上来另一台稍小一些的、同样由蒸汽驱动的机器。 那台机器的顶端,不是吊鉤,而是一根可以高速旋转的、镶嵌著细小工业钻石的钻头。 蒸汽切割机。 “他要干什么?他要现场切割那块月亮石?” “疯子!那可是月亮石!质地比钢铁还硬,只有矮人大师用附魔的符文刻刀,上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在上面刻下痕跡!” 在眾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范德亲自操作那台切割机。 他戴上一副地精护目镜,熟练地启动了机器。 “嗡——” 刺耳的、高频的蜂鸣声响起。 高速旋转的钻头,在蒸汽的驱动下,带起一串残影,精准地落在了那块巨大的月亮石上。 没有火四溅,只有一缕缕白色的石粉被不断吹出。 坚硬的月亮石,在这台机器面前,如同温顺的奶酪。 范德的手很稳,他的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 在他的操控下,切割机在月亮石的表面游走,留下深刻而平滑的线条。 一个小时后,当蒸汽机熄火,范德摘下护目镜时,一块完美的、象徵著暴风王室的雄狮徽记,已经从月亮石上被完整地切割、分离了下来。 徽记的边缘光滑如镜,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瑕。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 如果说,之前的吊装展示的是力量,那么这一次的切割,展示的就是一种近乎神跡的精准。 巴隆·石眉走上前,他伸出颤抖的手,抚摸著那块狮王徽记的切面。 那上面,甚至还带著机器切割后留下的微热。 他抬起头,看著范德,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挫败,但更多的,是一种匠人对更高技艺的……敬畏。 “这……就是你的『奇蹟』?”他沙哑地问。 “不。”范德摇了摇头,“这只是工具。” 他转身,从格罗斯手中,接过一根通体由金属製成的、表面闪烁著暗灰色光泽的锚杆。 “这,才是奇蹟。” 他將那根锚杆,递到了巴隆·石眉的面前。 “瑟银合金锚杆。强度是普通钢铁的三倍,永不生锈。它將成为钟楼新的骨骼,与混凝土融为一体,支撑它再站立五百年。” 巴隆·石眉接过那根锚杆,入手沉重,质感冰冷。 他用指关节在上面轻轻敲了敲。 “嗡……” 一声低沉而悠长的蜂鸣,仿佛来自群山的深处。 那一刻,这位固执了一辈子的老矮人,终於明白。 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商人,也不是一个譁眾取宠的骗子。 他面对的,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幽灵,一个手握著足以顛覆整个世界规则的……建造者。 巴隆·石眉的手指,在那根瑟银合金锚杆上反覆摩挲。 冰冷的触感,奇异的重量,以及那敲击后悠长的回音,都在向他传递著一个信息: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超越了他所有认知的新材料。 他抬起头,那双如同碎石般的眼睛,第一次没有了审视和敌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技术上的困惑。 “瑟银……我见过铁炉堡的瑟银锭,它很重,但很脆,韧性不足。你是怎么把它和钢铁融合在一起,还保留了这么高的强度?” “配方和温度。”范德的回答言简意賅,“就像你要烤出一块完美的黑麵包,麵粉、水、酵母的比例,以及烤炉的温度和时间,缺一不可。” 这个比喻,巴隆听懂了。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座还在冒著黑烟的熔炉,又看了看范德,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他知道,对方没有说谎,但也隱瞒了最核心的东西。 “公爵大人,我们……”法尔雷佛身后的管家,脸色惨白地凑了上来,想说些什么。 “闭嘴!”法尔雷佛低声呵斥。他死死地盯著广场中央,盯著那个將巴隆·石眉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年轻人。 他感觉自己的心臟,正隨著那座钟楼的修復,被一点一点地凌迟。 “下一步,浇筑。”范德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他的命令下达,早已准备好的混凝土搅拌机开始轰鸣。 沙、石、水泥和水,按照精確的比例被投入旋转的铁笼中,混合成均匀的灰色泥浆。 另一边,地面上的工人们,將一根根巨大的、用牛皮和竹管制成的输送管道连接起来。 管道的一头,是搅拌机,另一头,则通过滑轮组,被早已等候在塔身上的“蜘蛛”们,拉向高空。 “他想把泥浆泵上去?”观礼台上,终於有贵族看懂了,“这怎么可能?那么长的管道,光是泥浆自身的重量,就足以把它压垮!” “除非……”里维加兹的眼睛亮得嚇人,他已经推开了身边的护卫,不顾危险地衝到了搅拌机旁边,几乎把脸贴在了机器上,“除非他在管道里,加入了某种增压装置!对!是螺旋泵!他把螺旋泵和蒸汽机连在了一起!我的天,这个疯子!他把一整套矿井排水系统,搬到了这里!” 第八十三章 开个价!我全要了! 事实正如里维加兹所料。 隨著蒸汽机开始为螺旋泵提供动力,粘稠的混凝土浆,如同被一条巨龙吸食,源源不断地涌入了输送管道,逆著重力,向上攀升。 高空中,二十名“蜘蛛”分工明確。 一部分人负责固定和移动管道的出口,另一部分人则拿著一种长长的、前端带有震动装置的金属杆——那是布罗克大师的又一个发明,“矮人工程震动棒”,它的动力来源,是几个串联起来的、经过改良的侏儒微型发条核心。 “浇筑一號节点!注意泄压孔!”霍拉旭在地面,通过对讲铁管,冷静地指挥著。 高空中,混凝土浆被精准地注入新旧结构之间的缝隙。 震动棒隨即插入泥浆中,发出“嗡嗡”的声响,將气泡排出,让泥浆与瑟银锚杆、以及旧石墙的每一个缝隙都紧密结合。 骨架开始形成,钟楼开始加固。 整个过程,高效、精准,充满了工业化的暴力美学。 巴隆·石眉和他身后的石匠们,已经看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一生都在与石头打交道,用锤子和鏨子,一点一点地雕琢、垒砌。 他们从未想过,建筑,可以是用“灌注”的方式来完成的。 这顛覆了他们最底层的逻辑。 “会长……我们……”一个年长的石匠师傅,声音乾涩地开口,“我们以后……还有活干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砸在了所有石匠的心里。 巴隆·石眉沉默了。 他看著那些在墙壁上灵活移动的工人,看著那些被源源不断泵上去的混凝土,再看看自己手里这把陪伴了一生的手锤。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手艺”,產生了怀疑。 “他这是在摧毁石匠工会!他在摧毁我们的一切!”法尔雷佛公爵终於找到了攻击点,他站起身,指著广场中央,对身边的贵族们大声疾呼,“你们看到了吗?他不需要石匠,他只需要一群会操作机器的奴隶!今天他能取代石匠,明天他就能用他的钢铁怪物,取代我们的卫兵,我们的马车,我们的一切!” 他的话,引起了一部分贵族的共鸣。 他们看向范德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敌意。 就在这时,马库斯·乔纳森將军,从观礼台的后方,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没有穿礼服,而是一身戎装,手按著剑柄。 “公爵大人。”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法尔雷佛的煽动,“我只看到,一座威胁著市民安全的危楼,正在被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效方式修復。军方的职责,是保卫暴风城的安全。任何有利於安全的行为,都应该得到支持。” 他看了一眼那台巨大的蒸汽吊机,补充道:“至於那些机器,我很感兴趣。如果它们能把十吨重的石头吊起来,那应该也能把一门重型火炮,部署到城墙的任何一个位置。这对於暴风城的防御,意义重大。”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法尔雷佛刚刚煽动起来的火苗上。 军方的態度,很明確。 法尔雷佛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 他狠狠地瞪了马库斯一眼,重重地坐了回去。 而范德,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观礼台一眼。 对他来说,那些贵族的叫囂,就像夏日的蝉鸣,虽然聒噪,却无足轻重。 他正在进行一场“手术”,一场向整个世界展示自己肌肉和技术的“手术”。 当最后一个节点的混凝土浇筑完毕,时间才刚刚过去三个小时。 钟楼的內部,已经形成了一具完整的、坚不可摧的钢筋混凝土骨架。 “老板,接下来怎么办?”霍拉旭问道。 “收尾。”范德下达了新的指令,“把那块狮王徽记,装上去。” 那块被完美切割下来的月亮石徽记,被放在一个特製的托盘上,由蒸汽吊机缓缓吊起,精准地嵌入了钟楼正门上方预留的位置。 接下来,是布罗克和瓦格雷的表演。 他们指挥著工人,將一片片早已预製好的、表面雕刻著精美纹的薄石板,如同贴瓷砖一样,用特製的水泥砂浆,覆盖在钟楼那些破损的外墙上。 这些石板,填补了裂缝,遮盖了丑陋的混凝土浇筑口,让整座钟楼焕然一新。 “他……他把石头,当成了衣服?”巴隆·石眉喃喃自语。 他明白了。 范德不是要取代石匠,他是要重新定义石匠。 未来的建筑,骨架將由迪菲亚集团用混凝土和钢铁来完成。 而石匠工会,將负责为这些骨架,穿上最华丽的、由真实石材雕刻而成的外衣。 工作效率,將提升十倍。 而他们这些老手艺人,將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专注於艺术创作。 他看了一眼身边那些已经面如死灰的同伴,又看了一眼远处观礼台上,那个脸色铁青的法尔雷佛公爵。 他心中,那块代表著传统和固执的石头,终於出现了一丝裂痕。 “会长……”身边的老石匠再次开口,“那份合同……” 巴隆·石眉没有回答。 他只是提著他的手锤,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范德的面前。 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这两个人身上。 “我输了。”老矮人开口,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你的工具,比我的锤子更好用。你的方法,比我们的传承更高效。” 他將自己那把用了五十年的手锤,放在了范德脚下的地面上。 “但是,修復一座钟楼,不代表你能建造一座城市。混凝土的耐久性,需要时间的检验。石匠工会的未来,不能赌在一场表演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拒绝合作的时候,他话锋一转。 “不过,你证明了你的价值。石匠工会,愿意成为你的第一个客户。”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羊皮纸,“这是石匠工会目前成员名单,接下来的任何工程,你都可以用我的工人。” 范德笑了。 他知道,这块最顽固的石头,已经被自己撬动了。 “成交。”他伸出手。 巴隆·石眉犹豫了一下,最终也伸出了他那只粗糙的、满是老茧的手,和范德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看来,今天的演出,比我想像中还要精彩。”一个慵懒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伊莉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她藏身的屋顶,此刻正站在里维加兹的身边。 她换上了一身便於行动的冒险者皮甲,但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却让她在人群中无比醒目。 她饶有兴致地看著眼前的闹剧,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戏剧。 “范克里夫!”里维加兹可不管这些,他挤到范德面前,搓著手,满脸都是生意人的热切,“你的表演结束了!现在,该谈谈我们的生意了!你的水泥,你的蒸汽机,还有你那个能在墙上爬的玩意儿!开个价!我全要了!” “我的东西,不卖。”范德终於將目光从法尔雷佛身上移开,落在了这个地精的脸上。 “不卖?”里维加兹的嗓音拔高了八度,“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在科赞,就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这里是暴风城。”范德的回答很简单。 他转向霍拉旭:“收队。” “你!”里维加兹气得直跳脚。 “如果你真的对我的『生意』感兴趣,”范德看著他,突然话锋一转,“明天上午,来我的仓库。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个……成为我『合作伙伴』的机会。”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带著自己的核心团队,在卫兵开闢出的道路中,径直离开了广场。 第八十四章 贵族宴会 夜幕降临,仓库区那台刚刚立下奇功的蒸汽吊机已经熄火,冰冷的钢铁骨架在月光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二楼的办公室里,煤油灯的光晕將范德的影子投在墙壁巨大的钟楼结构图上,他正在用炭笔,在图纸的空白处,增添著新的细节——那是关於钟楼內部空间利用的初步构想,比如一个可以俯瞰全城的、带茶座的观景平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弗瑞斯伯爵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他那身在观礼台上还算体面的丝绸礼服,此刻已经满是褶皱,脸上却泛著兴奋的红光,手里紧紧攥著一卷用紫色缎带繫著的羊皮纸请柬。 “宴会!一场为我们举办的宴会!”他把请柬拍在桌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他们怕了!那些之前还躲在法尔雷佛身后看热闹的墙头草,现在全都凑过来了!他们管这叫『庆祝钟楼修復成功暨城市更新展望晚宴』,我听著,这分明就是一场投诚大会!” 范德放下炭笔,拿起那份请柬。 纸张是上等的精灵亚麻纸,墨水里混合了金粉,散发著淡淡的檀香味。 主办人的落款是阿里登伯爵。 “阿里登伯爵?”范德在脑中搜索著这个名字。 “暴风城最大的纺织品商人!”弗瑞斯立刻补充道,像一个称职的资料库,“他的家族控制著从艾尔文森林到西部荒野超过六成的羊毛和亚麻布料生意。他名下的仓库沿著运河排开,足足有三十多座。以前,因为地基潮湿下沉,每年都要大价钱请石匠工会的人来维修加固。今天看完我们的表演,他第一个坐不住了!” 弗瑞斯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还有西奥多男爵,他家在闪金镇有片葡萄园,他想用我们的水泥建一个冬暖夏凉的地下酒窖。还有商业联合会的副会长,他想知道我们的蒸汽吊机能不能用来在码头装卸货物……名单太长了,老板,他们都想和我们做生意!” “法尔雷佛的人呢?”范德问了个关键问题。 “一个都没来。阿里登伯爵很聪明,他没有邀请任何一个法尔雷佛的铁桿盟友。这是一场切割,一场商业上的重新站队。”弗瑞斯脸上露出了商人的精明,“老板,我们该怎么应对?要不要先晾他们几天,拿捏一下姿態?” “为什么要晾?”范德將请柬丟回桌上,“客户送上门,没有往外推的道理。你现在就去,把我们所有能承接的项目,从私人庄园的排污系统改造,到仓库地基加固,再到修建防火的粮仓和坚固的码头,分门別类,做出一份详细的报价单。记住,要分三个等级:標准套餐、豪华套餐,以及……至尊定製。” “至尊定製?”弗瑞斯有些不解。 “就是告诉他们,只要出得起价钱,迪菲亚集团,可以为他们的庄园,装上月亮石的大门。”范德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弗瑞斯伯爵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幣像潮水般涌入自己的口袋。 …… 阿里登伯爵的庄园坐落在贵族区最核心的位置,与法尔雷佛的庄园隔湖相望。 宴会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將光芒洒在每一张精心修饰的脸上,空气中混合著烤乳鸽的油脂香气、陈年葡萄酒的果香和女士们身上价格不菲的香水味。 悠扬的竖琴声在宾客间流淌,恰到好处地为那些低声的交谈提供了掩护。 范德一出现,便立刻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他没有穿那些繁复的贵族礼服,只是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正装,没有多余的纹饰,却比任何华服都更显挺拔。 他身边的弗瑞斯伯爵则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挺著肚子,热情地为他引荐著每一位重要的客人。 “范克里夫先生,这位是阿里登伯爵,我们今晚慷慨的主人。” “范克里夫先生,”阿里登伯爵端著酒杯,主动迎了上来,他的笑容像他贩卖的丝绸一样顺滑,“您今日的杰作,堪称建筑史上的诗篇。我那些沿河的仓库,正需要您这样的大师来赐予它们新的生命。” “这位是美丽的赛丽丝特男爵夫人,闪金镇的红宝石葡萄酒,就是出自她的庄园。” “我听说,您的『人造石』,能建造出冬暖夏凉的完美酒窖?”男爵夫人眼中闪烁著好奇与精明,“如果是真的,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 “商业联合会的马龙副会长,他代表著暴风城一半的商人。” “您的效率令人惊嘆,”马龙副会长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態度谨慎,“但我们商人更关心成本。您那些神奇的机器,维护起来一定很昂贵吧?” 范德应付自如,他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著水泥的標號差异、蒸汽机的功率和维护成本,以及不同工程项目的技术细节。 他的专业与坦诚,让这些习惯了与工匠们討价还价的贵族们,第一次感觉到,他们是在与一个平等、甚至更强势的商业伙伴对话。 就在这时,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位女士缓步走入宴会厅。 她穿著一身墨绿色的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著繁复的星辰图案,样式是洛丹伦王国的宫廷风格。 她有一头罕见的银色长髮,鬆鬆地挽成一个髮髻,几缕髮丝垂在耳边。 她的皮肤苍白,五官精致得如同象牙雕刻,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在水晶灯下,显得幽深而神秘。 “伊利希尔女伯爵!” “来自洛丹伦的伊利希尔女伯爵!” 人群中响起了窃窃私语。 据说这位女伯爵是在洛丹伦陷落后,携带著家族最后的財富,一路南下逃难至此的贵族。 据说她对所有投资项目都抱有兴趣,但未对任何一家伸出橄欖枝。 范德看著这位所谓的“伊利希尔女伯爵”。 伊莉扎,或者说,伊利希尔女伯爵,优雅地穿过人群,她身旁跟著一位面无表情、如同雕塑般的男僕。 她来到范德面前,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八十五章 您愿意与我跳支舞吗? “范克里夫先生。我叫伊利希尔,”她的通用语带著一种古老的、略显生硬的贵族口音,“您今天的表演,是我抵达这座城市以来,见过的最有趣的戏剧。一位真正的,用钢铁和岩石谱写乐章的艺术家。”“女伯爵过誉了。”范德从容地回应,仿佛第一次见到她,“我只是一个手艺人,恰好找到了一些好用的工具。” 他们的对话滴水不漏,听在旁人耳中,只是初次见面的寒暄。 “我对您的工程理念很感兴趣。”伊利希尔女伯爵端起侍者递来的香檳,轻抿一口,“在洛丹伦,我见过太多华而不实的建筑。贵族们热衷於用最昂贵的材料,建造最复杂的结构,却忽略了最基本的实用性。您的方法,让我想起了古代精灵的建筑哲学——用最简单的手段,实现最强大的功能。” “女伯爵见多识广。”范德点头,“不过,简单並不意味著粗糙。我的水泥配方里,包含了十七种不同的矿物质,每一种的比例都精確到小数点后三位。” “哦?”伊利希尔女伯爵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兴趣,“您愿意透露一些技术细节吗?比如,那种能让混凝土在水下凝固的配方?” 这个问题让周围的贵族们都竖起了耳朵。 水下建筑,意味著更坚固的桥樑地基,更深的地下室,以及更安全的港口设施。 “商业机密。”范德摇头,“不过,如果女伯爵有具体的项目需求,我们可以单独討论。” 弗瑞斯伯爵此时已经从腰包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正忙著记录各种合作意向。 他的羽毛笔在纸上飞舞,每写下一个名字和项目,他的笑容就更灿烂一分。 “阿里登伯爵,三十二座仓库的地基加固,预算六百金幣。”他一边写一边嘟囔,“赛丽丝特男爵夫人,六个大型地下酒窖,要求恆温恆湿,预算八百金幣。马龙副会长,码头吊装设备租赁,按月付费……” 巴隆·石眉站在宴会厅的角落,手里端著一杯麦酒,看著这一切。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身边围著几个石匠工会的老师傅,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敢置信。 “会长,您真的决定和他们合作?”一个年长的石匠师傅压低声音问道。 “你看到了多少订单?”巴隆反问。 “至少二十个,而且都是几百金幣的大项目。” “那就够了。”巴隆喝了一口麦酒,“我们的工人已经閒了三个月。再不开工,连买麵包的钱都没有。范克里夫说得对,我们不是要被取代,而是要升级。以后,我们不用再搬石头,只需要雕纹。”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门再次打开。 一个身穿军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的出现让整个宴会厅的气氛都微妙地变化了。 雷诺·贝尔,军需处的採购主管。 他没有理会周围投来的目光,径直走到范德面前,標准的军人立正姿势。 “范克里夫先生,恭喜您今天的完美表现。”雷诺的声音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我代表第七军团,正式向您表示祝贺。” 范德点头致意:“雷诺主管,感谢军方的支持。” “支持还在后面。”雷诺从怀里掏出一卷用军方印章封印的羊皮纸,“这是来自马库斯·乔纳森將军的正式委託书。军方希望与迪菲亚集团建立长期合作关係。”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不是一般的商业合作,而是政治层面的表態。 雷诺展开羊皮纸,开始宣读:“第一项,城防工程。军方委託迪菲亚集团,对暴风城的东城门及城墙进行加固改造,预算三万金幣。” 三万金幣! 弗瑞斯伯爵的羽毛笔掉在了地上。 “第二项,军械库扩建。在军营区新建三座防火防爆的武器仓库,採用您的混凝土结构,预算六千金幣。” “第三项,港口防务设施。在暴风城港口建设新的炮台基座,要求能承受重型火炮的后坐力,预算八千金幣。” 雷诺合上羊皮纸,看著范德:“总计四万四千金幣的军方订单,这是第七军团对您技术实力的认可。当然,这些项目都有严格的质量要求和工期限制。” 范德接过委託书,快速瀏览了一遍。 这些项目的技术难度並不高,但政治意义重大。 军方的公开支持,等於给了他一张免死金牌。 “军方的信任,是迪菲亚集团最大的荣幸。”范德郑重地说道,“我保证,每一个项目都会按时按质完成。” 巴隆·石眉此时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四万四千金幣的订单,利润按照四六分成,石匠工会至少能赚到六千多金幣。 这足够养活整个工会的工人一年。 “还有一件事。”雷诺补充道,“將军希望您能考虑为军方培训一批工程兵。您今天展示的那些高空作业技术,对军事工程很有价值。” 这个提议让范德眼前一亮。 培训军方工程兵,不仅能获得额外收入,更重要的是能在军中培养自己的影响力。 “我很乐意为暴风城的防务贡献力量。”范德点头同意。 雷诺满意地点头,话已带到,当即转身离开。 四万四千金幣的军方订单,把宴会厅的气氛彻底点燃了。 “天哪,四万四千金幣!”阿里登伯爵端著酒杯的手都在颤抖,“这比我十年的纺织品利润还要高!” “军方的订单意味著什么,大家都清楚。”马龙副会长推了推单片眼镜,“这是政治表態。从今天开始,迪菲亚集团就是暴风城建筑业的新王者。” 弗瑞斯伯爵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紧紧抱著那捲军方委託书,像抱著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的小本子上,订单数字已经突破了三万金幣。 范德环视四周,看著这些贵族们眼中的贪婪和敬畏。 他知道,今晚之后,他的身份,彻底不同了。 “女士们,先生们!”阿里登伯爵举起酒杯,声音洪亮,“让我们为暴风城建筑业的新时代乾杯!为范克里夫先生的天才创举乾杯!” “乾杯!” 整个宴会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水晶杯碰撞的清脆声响成一片,香檳的泡沫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就在这时,乐队奏起了舞曲。 悠扬的华尔兹旋律在宴会厅中流淌,几对贵族夫妇已经走向了舞池中央。 伊利希尔女伯爵放下酒杯,优雅地走到范德面前。 她伸出一只戴著白色丝绸手套的手,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烁著邀请的光芒。 “范克里夫先生,您愿意与我跳支舞吗?”她的声音轻柔,带著洛丹伦贵族特有的古典韵味。 范德看了一眼那只纤细的手,点头接受了邀请。“荣幸之至,女伯爵。” 第八十六章 「欢迎你,里维加兹总裁。」 他们走向舞池中央,周围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伊利希尔女伯爵的舞步优雅而熟练,仿佛天生就属於这样的场合。 范德的步伐同样稳健,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您的舞技很棒,”伊利希尔在旋转中轻声说道,“看来您不仅是建筑大师,还是一位绅士。” “我听说在洛丹伦,舞蹈是贵族必修课。”范德回答,同时將她轻盈地托举起来,“我只是学过一些基础步法。” “是吗?”伊利希尔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那您一定知道,真正的舞蹈,不在於步法的华丽,而在於舞伴之间的默契。” 她的话里有话。 范德明白,这不是普通的社交舞蹈,而是一场信息交换。 “女伯爵想说什么?”他压低声音问道。 “城墙工程。”伊利希尔在他耳边轻语,声音只有两人能听到,“四万四千金幣的订单,听起来很美好,但您知道暴风城的城墙有多复杂吗?” “请指教。” “东城门及城墙,建於两百年前,使用的是来自赤脊山的岗岩。但是,三十年前有过一次维护,里面添加了一些东西——古老的矮人建筑技术,符文加固法。那些符文不是装饰,而是真正的魔法防护。” 范德皱起眉头。 符文加固法,这意味著城墙的结构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 如果贸然使用混凝土加固,可能会破坏原有的魔法迴路。 “而且,”伊利希尔继续说道,“城墙的地基深度超过二十米,其中有一部分延伸到了地下水层。您的水泥虽然能在水下凝固,但能承受地下水的长期侵蚀吗?” 这是一个技术陷阱。 如果城墙工程出现质量问题,不仅会损失巨额资金,更会彻底毁掉迪菲亚集团的声誉。 范德真诚地说道,“谢谢提醒。” 伊利希尔轻轻一笑:“客气,你毕竟是我的小建筑师,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可不希望你阴沟里翻船。” 舞曲结束,两人在舞池中央停下。 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显然他们的舞蹈征服了所有观眾。 伊利希尔优雅地行了一个屈膝礼,范德则绅士地鞠躬回礼。 “谢谢您的舞蹈,女伯爵。”范德说道。 “应该是我谢谢您。”伊利希尔微笑著回答,“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次共舞。” 她转身离开舞池,消失在人群中。 范德站在原地,脑中快速分析著刚才得到的信息。 城墙工程的技术难题…… 潜在的危机,也是新的机遇。 乔纳森將军把这个活交给自己,他不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技术难题。 换句话说,如果这一次自己处理得当,那么自己在军方的声望,將可以再上一个台阶。 “老板!老板!”弗瑞斯伯爵兴奋地跑了过来,手里的小本子已经写得满满当当,“又有三个新订单!西奥多男爵要建一个防火粮仓,预算三百金幣!还有……” “够了,弗瑞斯。”范德打断了他的匯报,“今晚的收穫已经足够。现在,我们该考虑如何消化这些订单了。” 他环视宴会厅,看著那些还在兴奋討论的贵族们。 这些人今晚把他当成救世主,但如果他无法兑现承诺,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將他踩在脚下。 …… 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刚越过钟楼的楼顶,迪菲亚集团的仓库区就已经变成了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 蒸汽吊机巨大的吊臂被缓缓放下,工人们正在给它的关节和齿轮上涂抹著混合了石墨粉的润滑油。 另一边,瓦格雷和布罗克正带著各自的团队,在一间新建的、拥有独立通风系统的车间里,组装那台结构复杂的“蒸汽钟锤”。 金属的敲击声、蒸汽的嘶吼声、工人的號子声,交织成一曲充满力量的工业交响乐。 上午十点,一列由三辆漆黑的、镶嵌著黄铜齿轮的蒸汽机车组成的车队,在一阵刺耳的剎车声和浓烈的黑烟中,停在了仓库的大门口。 中间那辆最豪华的机车门被推开,里维加兹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今天换上了一身更为考究的紫色丝绸西装,单片眼镜擦得鋥亮,胸前掛著一串金链,上面坠著各种珍贵的宝石。 他的单片眼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整个人散发著一种“我很有钱”的气息。 身后跟著的不再是昨天的护卫,而是一个庞大的“商业顾问团”。 为首的是两名地精,一个戴著厚厚的方形眼镜,抱著一摞比他还高的文件,这是他的首席律师;另一个则背著一个精密的链金分析箱,眼神锐利,这是他的首席技术评估师。 在他们身后,还跟著四名人类和两名矮人,他们是风险投资公司从暴风城和铁炉堡高价聘请的商业顾问和工程专家。 “范克里夫!”里维加兹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他指著那些正在忙碌的工人,和那些巨大的机械,尖锐地喊道,“你这是在建一座兵工厂吗?我闻到了金幣和火药的味道!” “欢迎你,里维加兹总裁。”范德从一间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身后只跟著霍拉旭一人。“我闻到的,是效率的味道。” “效率就是金钱!”里维加兹立刻接话,他搓著手,绿色的眼睛里闪烁著贪婪的光芒,“好了,客套话到此为止。昨天你的表演我看完了,很精彩。现在,开个价吧。你的水泥配方,你那台蒸汽吊机的图纸,还有那个能在墙上爬的玩意儿。我全包了!一个数字,让我满意,这些东西以后就姓里维加兹了!” 他身后的律师立刻上前一步,打开了一份早已擬好的收购合同。 范德看都没看那份合同一眼,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谈生意之前,我想先请总裁先生和你的专家们,参观一下我的『產品线』。” 他不等里维加兹回答,便转身向生產区走去。 里维加兹愣了一下,隨即对他的团队使了个眼色,跟了上去。 他倒想看看,这个人类的宝箱里装的什么装备。 范德首先带他们来到了水泥预製件生產区。 一排排顏色灰白、尺寸统一的混凝土构件整齐地码放著,像一列列等待检阅的士兵。 第八十七章 「你想把生意做到部落去?」 “这是『迪菲亚一號』標准承重梁,长三米,截面三十乘五十公分,內部配有四根十六毫米螺纹钢筋,可承受二十吨的垂直压力。”范德指著一块构件,像是在介绍一件艺术品,“旁边是『迪菲亚二號』楼板,一米见方,厚十五公分,內部是双层钢筋网。我们可以在三天之內,生產出足以铺满整个暴风城广场的楼板。” 里维加兹的技术评估师立刻上前,从他的箱子里取出一个微型音波探测仪,贴在构件上。仪器发出一阵“嘀嘀”声,屏幕上显示出一连串复杂的数据。 “密度均匀,內部结构稳定,没有明显的气泡和裂纹……天哪,这东西的质量!”评估师的脸色变了。 里维加兹的矮人顾问也走上前,用他的小锤子在构件上敲了敲,侧耳倾听。“声音很纯,回音短促有力。这东西……比我们矿坑里用的支撑岩还结实。” 范德笑了笑,又带他们来到材料测试区。 这里摆放著一台简易的液压机,是瓦格雷用一个巨大的蒸汽气缸改造的。 “我们可以现场做一个破坏性测试。”范德示意工人,將一块標准的“迪菲亚一號”混凝土块和一块同样大小的岗岩石料並排放在液压机下。 “先来岗岩。” 隨著阀门被打开,巨大的活塞缓缓下压。压力錶盘的指针不断上升。当指针指向“十二吨”的刻度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坚硬的岗岩从中间裂开,碎成了几块。 “现在,轮到我们的產品。” 同样的流程,活塞下压。压力錶盘的指针越过了十二吨,十五吨,二十吨……直到指针快要接近二十五吨的极限刻度时,混凝土块的表面才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结果,一目了然。 里维加兹的顾问团队,陷入了一片沉默。 他们脸上的轻视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凝重。 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很清楚这个测试结果意味著什么。 “好了,参观结束。”范德將他们带回了那间简陋的会议室,桌上没有红酒和雪茄,只有一杯清水和一卷新的羊皮纸。 “现在,我们可以谈生意了。”范德说。 “我收回刚才的话。”里维加兹坐了下来,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的东西,不是商品,是武器。一种能顛覆整个建筑行业的武器。我重新报价,二十万金幣,买断你这项技术在整个艾泽拉斯的独家授权。另外,我再以我个人的名义,聘请你做风险投资公司的首席技术顾问,年薪五万金幣。” 他身后的律师,已经开始撕掉旧合同,准备起草新条款了。 这是一个地精能开出的、充满诚意的天价。 “我拒绝。”范德的回答,简单而乾脆。 “什么?”里维加兹的嗓音又拔高了八度,“你拒绝?你知不知道二十万金幣能买下整个藏宝海湾?你是在侮辱我的智慧吗?” “不,我是在邀请你,加入一个更伟大的游戏。”范德將桌上的羊皮纸展开。上面画的,正是他昨晚构思的那张复杂的商业模型图。 里维加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知道“更伟大的游戏”往往意味著更大的利润。 “说说看。”他瞪大眼睛,身体前倾。 范德把那份商业模型图,推到里维加兹面前。 “合作协议。艾泽拉斯·迪菲亚集团与藏宝海湾风险投资公司,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係。” 里维加兹快速瀏览著协议內容,他的单片眼镜在文件上反射著光芒。 “你想让我投资你的公司?”他问道。 “不是投资,是合作。”范德纠正道,“我提供技术和產品,你提供渠道和资金。利润五五分成。” “五五分成?”里维加兹摇头,“朋友,这不公平。我承担了更大的风险,应该是六四分成,我六你四。” “你承担什么风险?”范德反问,“我的技术已经在暴风城得到验证,市场需求明確。你只需要把產品卖到其他地方,比如铁炉堡、达纳苏斯、奥格瑞玛。” 里维加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想把生意做到部落去?” “为什么不呢?”范德淡然说道,“兽人也需要坚固的房子,巨魔也需要防水的地基。战爭不会永远持续,但建筑需求是永恆的。” 这个观点让里维加兹陷入了思考。 作为藏宝海湾的统治者,他一直在联盟和部落之间保持中立,与双方都有生意往来。 如果能把范德的技术推广到整个艾泽拉斯,利润將是天文数字。 “你的想法很大胆,”里维加兹说道,“但是有个问题。运输成本。水泥很重,从暴风城运到奥格瑞玛,运费可能比產品本身还贵。” “所以我们需要就地生產。”范德拿起第二份文件,“技术授权协议。我授权你在藏宝海湾、棘齿城、加基森等地建立生產基地。你负责提供厂房和工人,我负责提供技术指导和关键原料。” 里维加兹接过文件,仔细阅读著每一个条款。 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因为他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生意,而是一个可能改变整个世界建筑业格局的庞大计划。 “关键原料?”他问道。 “水泥的核心添加剂,只有我知道配方。”范德解释道,“没有这些添加剂,普通的石灰和粘土无法达到我们的標准。这確保了技术不会被盗用。” “聪明!”里维加兹拍手讚嘆,“你保留了最核心的秘密,同时又能扩大生產规模。这就像……像控制了所有麵包店的酵母供应!” “確切地说,是控制了所有麵包店的酵母配方。”范德纠正道。 里维加兹放下文件,重新点燃菸斗。 他需要时间思考这个提议的所有细节。 “还有一个问题,”他说道,“竞爭对手。如果这个生意真的像你说的那么赚钱,其他人肯定会想办法复製你的技术。比如达拉然的法师们,他们有能力分析你的水泥成分。” “所以我们需要速度。”范德拿起第三份文件,“这是我制定的三年扩张计划。第一年,在卡利姆多建立五个生產基地。第二年,进入东部王国的其他城市。第三年,垄断整个艾泽拉斯的建筑材料市场。” 第八十八章 「建造世界」 里维加兹看著这份计划书,上面详细列出了每个阶段的投资金额、预期收益和市场占有率目標。数字让他眼繚乱,但也让他心跳加速。 “这需要多少启动资金?”他问道。 “五十万金幣。”范德报出一个天文数字,“其中三十万用於建设生產基地,二十万用於市场推广和人员培训。” 里维加兹倒吸一口凉气。 五十万金幣,这几乎是他全部流动资金的一半。 “朋友,你的胃口太大了。”他摇头道,“五十万金幣可以买下整个荆棘谷。” “但是回报也相应巨大。”范德指著计划书上的收益预测,“按照保守估计,三年后我们的年利润將超过一百万金幣。三倍的回报,这在任何生意中都算是优秀的投资。” 里维加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中闪烁著贪婪的光芒。 一百万金幣的年利润,这意味著他將成为艾泽拉斯最富有的商人,没有之一。 “还有,”范德继续加码,“我们正在开发新的水泥配方,包括快凝水泥、防火水泥、防腐水泥等特殊用途產品。” “快凝水泥?”里维加兹的兴趣被彻底激发了,“多快?” “十分钟內初凝,一小时內达到使用强度。”范德拿起一个样本瓶,“想像一下,在战场上快速修復城墙,或者在紧急情况下建造临时建筑。军方愿意为这种產品支付十倍的价格。” 里维加兹的呼吸更加急促了,他的单片眼镜都有些雾气。 快凝水泥的军事价值不言而喻,如果能垄断这种產品的供应,利润將是普通建材的数十倍。 “朋友,我承认你的技术確实令人惊嘆。”他说道,“但是五十万金幣的投资,我需要更多的保障。” “什么样的保障?”范德问道。 “技术专利权。”里维加兹严肃地说道,“我需要在合作区域內拥有这些技术的独家使用权。任何第三方想要使用你的技术,都必须通过我。” 这是一个合理的要求。 范德点头同意:“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专利权的期限是十年。十年后,我有权收回或重新授权。” 里维加兹立刻伸出手,“成交!” 会议室里,菸斗的烟雾和地精雪茄的浓烈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呛人的云。 里维加兹將那份由他首席律师用最严谨的科赞商业法条文重写的羊皮纸契约,逐字逐句地读了三遍,甚至用单片眼镜检查了墨水是否含有任何链金性质的隱形附加条款。 “五十万金幣的启动资金,”他將契约拍在桌上,绿色的手指在“五五分成”的条款上点了点,“我最多只能先期支付十万。剩下的四十万,必须在第一个海外生產基地,也就是藏宝海湾的水泥厂,產出第一批合格產品后,分批註入。这是风险控制,我的朋友,你懂的。” “可以。”范德点头,这个要求在他的预料之內。 地精绝不会一次性把所有赌注都押上牌桌。 “还有技术授权,”里维加兹又指向另一条,“协议里说,你负责提供『关键添加剂』。我要知道它的具体成分和產量。如果你的產量跟不上我的生產线扩张速度,那这条款就是个陷阱。” “添加剂的生產,由我在死亡矿井的独立工坊完成。產量足以支撑你在卡利姆多和东部王国各建立五座工厂。”范德平静地回答,“至於成分,那是我的秘密,总裁先生。就像你的风险投资公司,永远不会公布每一笔投资背后的资金来源一样。” 里维加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噥,算是默认了。 他知道,这是对方控制自己的锁链,但也是这份合作关係中最坚固的铆钉。 “最后一条,专利权。”里维加兹的眼神变得锐利,“十年太短了。我的投资需要更长久的回报。十五年,並且在协议期內,我拥有优先续约权。” “十年。”范德没有丝毫退让,“十年之后,我们或许会有比水泥更伟大的新產品。到时候,我们可以谈一份全新的,更大的合作。眼光放长远一些,里维加兹。我们不是在卖麵包,我们是在建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建造世界”这个词,让里维加兹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他看著范德,试图从这个年轻人类的脸上找到一丝吹牛或诈骗的痕跡,但他只看到了平静。 一种对未来拥有绝对掌控权的平静。 “好吧,十年就十年!”他最终拿起羽毛笔,在契约上籤下了自己那哨的名字,“合作愉快,范克里夫。希望你的『新世界』,是用金子铺成的。” “它会比金子更坚固。”范德同样签下名字。 送走里维加兹的车队后,霍拉旭走了过来,眉头紧锁。 “老板,和地精合作,无异於与虎谋皮。”他沉声说道,“他们的贪婪和背信弃义,在整个艾泽拉斯都臭名昭著。” “但他们的效率和渠道,也同样闻名。”范德看著远去的车队,“我们需要一把最锋利的刀,去切开旧世界的蛋糕。里维加兹就是这把刀。只要我们握著刀柄,就不用担心被刀刃所伤。” 他知道霍拉旭的担忧。 但他更清楚,在艾泽拉斯这片丛林里,想要快速成长,就必须与最凶猛的野兽共舞。 …… 法尔雷佛庄园。 “砰!” 一只產自洛丹伦的上等水晶高脚杯,被狠狠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法尔雷佛公爵的胸膛剧烈起伏,往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髮此刻有些散乱,脸色涨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的管家站在一旁,低著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军方四万四千金幣的订单!和里维加兹的合作!公开修復钟楼!抢了几十位贵族的订单!”法尔雷佛像一头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每说出一个词,他的怒火就更盛一分,“他不仅打了我的脸,他还把我的根基,一寸一寸地从暴风城里挖出去!” “我们都低估他了。”一个阴沉的声音从房间的阴影处传来。 尼尔森·巴比特將军从一张高背扶手椅中站起,他手里没有拿酒杯,而是在用一块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著自己的佩剑。 第八十九章 「高明,公爵大人。」 “他不是一个泥腿子,他是一条披著工匠外衣的毒蛇。马库斯那个蠢货被他蒙蔽了,贵族议会里那群墙头草被他嚇破了胆。现在,连地精都成了他的盟友。” 巴比特將军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常规的商业手段,已经没用了。公爵大人,再让他这么发展下去,不出半年,暴风城的议会里,就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法尔雷佛停下脚步,他看向巴比特將军,喘著粗气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他最大的依仗,是他的技术。他最大的舞台,是军方给他的城墙修復工程。”巴比特將佩剑插回鞘中,发出“噌”的一声轻响,“合计价值四万四千金幣的项目,一个关係到暴风城安危的工程。如果这个项目出了问题呢?比如,工期严重延误,或者,更严重的……出现质量事故。” 法尔雷佛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说……破坏?” “破坏太低级了,容易留下痕跡。”巴比特摇了摇头,“我们要做的,是让他自己失败。让他被他自己引以为傲的技术,活活拖死。” 他走到窗边,看向远处军营的方向:“我安插在军需处的人传来消息,马库斯已经把东城门及城墙的原始结构图纸,交给了范克里夫。那份图纸,我也有一份复製品。” “那又如何?”法尔雷佛不解。 “那份图纸,是五十年前的版本。而暴风城的城墙,在三十年前,由矮人顾问团进行过一次秘密的內部加固。”巴比特的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矮人在墙体內部,嵌入了大量的秘银构件,並且用一套我们看不懂的符文系统连接了起来。这件事,只有王室、军方最高层,以及当时参与工程的几个家族才知道。马库斯或许是忘了,或许是故意没说。但无论如何,范克里夫拿到的,是一份错误的图纸。” 法尔雷佛瞬间明白了。 用错误的图纸施工,尤其是在这种复杂的老旧建筑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会像一个蒙著眼睛的外科医生,一刀切断病人的大动脉!”法尔雷佛的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 “没错。当他的混凝土和钢筋,破坏了矮人的符文系统,导致城墙內部结构紊乱,甚至出现魔法能量泄露时……我们只需要在旁边看著就行。”巴比特说,“到时候,他就不再是暴风城的英雄,而是一个险些毁掉我们防御体系的罪人。马库斯要承担责任,里维加兹会撕毁合同,而你,公爵大人,將重新拿回属於你的一切。” “还不够。”法尔雷佛的眼神变得阴狠,“我要让他永不翻身。我这就给铁炉堡的麦格尼国王写信,就说一个人类工匠,用一种廉价的『人造石』,正在试图取代矮人数千年的石工和锻造技艺。告诉他,这种技术一旦普及,铁炉堡的石料和钢铁生意,將受到毁灭性的打击。矮人是最看重传承和利益的种族,他们不会坐视不理。” “高明,公爵大人。” …… 迪菲亚集团的仓库內,灯火通明。 长条桌上,铺著一卷巨大的羊皮纸,那是从军需处拿回来的、暴风城东城门的官方结构图。图纸已经泛黄,边角磨损,上面用不同时期的墨水標註著修修补补的痕跡。 范德的手指,在图纸上缓缓划过,最终停留在主城墙与北侧箭塔的连接处。 “霍拉旭,你带一队人,负责外墙的安全警戒和测量。所有可见的裂缝,编號、拍照、记录尺寸和深度。” “布罗克,你和你的矮人顾问团,负责城门本身的机械结构。吊闸的绞盘、城门的合页、內部的防御工事,我要一份完整的损耗评估报告。” “瓦格雷,你的熔炉暂时停一停。我需要你打造一套新的取样工具,能从岗岩內部,钻出完整的岩芯。记住,不能破坏岩石的原始层理结构。” “弗瑞斯,你负责后勤。所有的记录,由你匯总归档。另外,准备好足够的食物和麦酒,我们可能要在城墙上待很久。” 范德的指令清晰、简洁,没有一句废话。核心成员们各自领命,整个公司如同一台精密的战爭机器,开始围绕“城墙修復工程”高速运转。 …… 次日清晨,东城门广场。 这里没有了修復钟楼时的喧闹和围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於军方的肃杀。 马库斯將军派了一个百人队,將整个施工区域封锁了起来。 范德站在城墙之下,仰头望著这道守护了暴风城数百年的巨壁。 墙体由巨大的、顏色深灰的岗岩垒砌而成,每一块石头上都残留著岁月和战爭的痕跡。 有些地方,可以看到后期修补留下的、顏色更浅的新石料,像一块块丑陋的补丁。 “赤脊山的岗岩,最上等的a级货色。”巴隆·石眉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手里依旧提著那柄手锤。 他作为石匠工会的代表,被军方特聘为第三方监理。 他用手锤的木柄,轻轻敲了敲墙壁。“声音很实,內部没有大的空洞。但你听这里,”他换了个位置,再次敲击,“声音有点闷,说明这块石头,已经开始『疲劳』了。水的渗透,加上长年累月的压力,改变了它的內部晶体结构。” “有多少石头需要更换?”范德问。 “肉眼可见的,至少五百块。至於墙体內部……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巴隆的语气很沉重。 范德没有说话,他从格罗斯手中接过一个望远镜,开始仔细观察墙体的每一个细节。 在他的视野里,那些裂缝不再是简单的线条,而是一连串的数据。 “e-01裂缝,位於主城门拱顶正上方,垂直走向,长度4.7米,最大宽度3厘米,初步判断为地基不均匀沉降导致的主应力撕裂。” “e-02裂缝,北侧箭塔第三个射击孔下方,网状分布,疑似遭受过重型魔法攻击,导致结构內伤。” 他一边观察,一边口述,身后的弗瑞斯伯爵奋笔疾书,他的小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记录著这些“死亡判决书”。 “老板,”霍拉旭带著他的测量小队从城墙上方用绳索降了下来,“我们用水平仪和铅垂线做了初步测量。整段城墙,从南到北一百二十米的范围內,存在一个高达二十二公分的沉降差。北高南低。问题比图纸上描述的要严重得多。” 第九十章 不负责任的混蛋! 这个数据,让巴隆·石眉的脸色都变了。二十二公分,对於一道石墙而言,足以致命。范德放下望远镜,眼神平静。 “布罗克,把『声波探伤仪』拿过来。”范德下令。 布罗克和几名矮人,抬过来一个奇特的装置。 那是一个由黄铜、水晶和一堆复杂齿轮构成的箱子,箱子的一侧,连接著一个如同听诊器般的金属探头。这是范德根据前世的超声波探伤仪原理,画出草图,再由布罗克和瓦格雷联手打造的“矮人工程学奇蹟”。 “这玩意儿……能行吗?”巴隆·石眉表示怀疑。 范德没有解释,他亲自拿起探头,贴在巴隆之前敲击过的那块“疲劳”的石料上。 布罗克则开始摇动箱子侧面的手摇柄,为装置提供动力。 箱子上的水晶发出了微弱的嗡鸣声,一道光束在刻度盘上跳动,最终稳定在一个红色的区域。 “內部结构损伤率,百分之三十七。存在微观裂缝群。需要整体更换。”范德读出数据。 他换了一个位置,將探头贴在一块完好的石料上。 “损伤率,百分之四。结构完好。” 巴隆·石眉凑上前,死死地盯著那个刻度盘,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这台机器,將他一辈子的经验,转化成了一个冷冰冰的、不容置疑的数字。 接下来的两天,范德的团队就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蚁,对整段城墙进行了一次彻底的“体检”。 瓦格雷打造的岩芯钻机,从墙体的不同深度和位置,取出了上百根完整的岩芯样本。 这些样本被送到后方的临时实验室,进行抗压、抗剪切和成分分析。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藏书多,?0?????????????.??????任你读 】 声波探伤仪在墙壁上留下了数千个检测点,每一处的数据都被详细记录。 最终,在第三天的黄昏,一份厚达三百多页的《暴风城东城墙结构安全评估报告》,摆在了临时会议室的桌上。 “统计结果出来了。”范德用一根细木桿,指著墙上重新绘製的、布满红色標记的结构图,“需要更换的石料,总计一千二百六十二块。其中,三百一十五块属於关键的承重结构。地基沉降问题,需要用高压灌浆的方式进行加固,预计需要『迪菲亚三號』特种水泥一百二十吨。” “按照这个工程量,我们的人手需要增加两倍,工期至少要延长两个月。军方给的三万金幣预算,最多只能有三千金幣的利润。”弗瑞斯伯爵的脸皱得像苦瓜。 “问题不在这里。”范德的木桿,点在了图纸上一片空白的区域。那是墙体內部,按照官方图纸,那里应该是实心的岗岩填充层。 “我们的探伤仪,在墙体內部,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规则的金属反应区。它像一张网,覆盖了整段城墙。能量波动很微弱,但它確实存在。” 检测时他切换到【范法无天】的法师模板,“看”到了墙体深处,那些微弱的能量节点,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闪烁、衰减。 就像一盏盏即將熄灭的油灯。 那就是伊莉扎跟他提起过的,来自三十年前矮人工匠的符文。 “巴隆会长,你听说过『符文加固法』吗?”范德看向巴隆·石眉。 老矮人浑身一震,抬起头,眼神锐利:“你怎么知道?” “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巴隆·石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著某些古老的秘密。“那是在第二次兽人战爭之后。铁炉堡和暴风城的关係正处於蜜月期。麦格尼国王派了一支最顶尖的符文工匠队伍,协助暴风城加固城防。他们用的,就是失传已久的『大地守护符文阵』。” “他们將刻有符文的金属板,嵌入墙体內部,形成一个整体的防御法阵。据说,完全启动的法阵,能让城墙的坚固程度提高五倍,並且对攻城魔法有极高的抗性。但这个项目耗资巨大,而且技术是矮人的最高机密。知道的人,不超过二十个。我也是从我师傅的酒后胡话里,听到过一两句。” “金属板是什么材料?”范德追问。 “秘银。”巴隆·石眉毫不犹豫地回答,“只有秘银,才能承受那么复杂的符文能量迴路。” “果然,”范德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眾人。 “秘银,它的亲魔性太高了。它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海绵,会吸收周围环境中一切游离的能量,无论是神圣的、奥术的,还是……別的什么。” “正常的自然环境中,这没什么问题。但如果,这块『海绵』的旁边,有一个持续不断泄漏的『污水源』呢?它会把那些『污水』全部吸进去,然后从內部开始腐烂。” “污水源?”霍拉旭立刻反应过来,“您是说,有东西在污染这个秘银法阵?” “正是。”范德转身,將另一张地图掛在了黑板上。 那是迪菲亚集团绘製的、目前最详尽的暴风城地下管网图。 上面不仅有官方记录的下水道,还有他们之前在清理工程中发现的、数不清的废弃暗渠和秘密通道。 范德拿起一支红色的炭笔,在那张巨大的地下管网图上,画出了一条能量流动的轨跡。 那条红线,蜿蜒曲折,穿过旧城区和商业区,最终,它的源头,指向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地方。 “法尔雷佛庄园?”弗瑞斯伯爵发出一声惊呼,“怎么会是那里?难道是他们家族有谁在搞什么危险的实验?” “对。”范德露出无比阴险的笑容,“红线的终点,是法尔雷佛公爵的次子,阿斯顿的链金塔。” 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被红圈圈起来的建筑上。 “链金废料。”布罗克·钢砧一字一顿地说道,他那双属於工程师的眼睛里,闪烁著瞭然的光芒,“这个阿斯顿在研究一些链金方面的东西,然后產生了高腐蚀性的链金药剂副產品。它们被直接排进了庄园的下水道,十几年来,慢慢地腐蚀了地层,最终接触到了城墙地基里的秘银。” 巴隆·石眉的脸色铁青。 他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不负责任的混蛋!他们毁了一件艺术品!一件价值连城的、本可以守护暴风城一千年的艺术品!” 第九十一章 合法的索赔 “现在,我们面临三个问题。”范德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停止污染源。我们必须让他立刻停止排放,並且清理掉所有残留的废料。” “第二,修復秘银法阵。被污染的秘银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魔法活性,就像生了锈的铁。我们必须找到一种方法,『清洗』掉这些污染,重新激活符文。否则,任何外部的加固,都只是治標不治本。”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范德微微眯起眼睛,“我们必须在不破坏现有秘银法阵的前提下,將我们的钢筋混凝土核心承重框架,与它完美地结合起来。这等於是在一个跳动的心臟旁边,再造一副新的骨骼。稍有不慎,两者都会完蛋。”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座大山,压在眾人心头。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城墙修復工程”的范畴,这是一项集链金学、符文学、材料学和土木工程於一体的超级难题。 “老板,”弗瑞斯伯爵的声音带著哭腔,他拿著自己的帐本,手指都在发抖,“清洗秘银?那要用什么?圣水吗?还有清理链金废料,那得多少钱?军方那四万四千金幣,现在看来,连买工具的钱都不够了。我们……我们会破產的!” “谁说要我们出钱了?”范德反问。 弗瑞斯伯爵愣住了。 “工程出了问题,是谁的责任?”范德的目光扫过眾人。 “是……是阿斯顿·法尔雷佛?”霍拉旭试探著回答。 “没错。”范德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谁污染,谁治理。谁弄坏了东西,谁就得赔偿。这是最基本的商业逻辑。” 他转向弗瑞斯伯爵:“你现在就去起草一份新的工程预算报告。项目名称,就叫『暴风城东城墙紧急排险与环境治理工程』。把所有能想到的费用都加进去:污染源勘探费、废料清理费、土壤修復费、秘银净化技术研发费、符文重构费、特殊材料定製费,还有我们的精神损失费和技术保密费。” 弗瑞斯伯爵的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贪婪的商人的本性,压倒了恐惧。 “那……那总价该写多少?” “六万。” “噗——”弗瑞斯伯爵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六万金幣!比军方给的钱翻了一倍! “他们会付吗?”巴隆·石眉皱著眉问,他觉得这太疯狂了。 “他们会的。”范德的语气不容置疑,“如果不给,我就会直接交给马库斯將军和王宫另一份报告。那份报告的名字,叫《关於链金师协会长期违规排放剧毒废料,导致王都防御体系核心法阵濒临崩溃的调查报告》。” “一边是破財消灾,把事情压下来。另一边,是身败名裂,甚至可能以『危害王国安全罪』被送上军事法庭。”范德看著弗瑞斯伯爵,“你觉得,法尔雷佛公爵大人会怎么选?” 弗瑞斯伯爵眼睛亮的简直好像天上的星辰:“我这就起草,然后咱们就去找他要钱!我的老天,我实在是忍不住想看看他到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了!” “不,”范德却是摇了摇头:“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去拜访一个人。毕竟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一个见证人才行。” …… 法师区的空气总是与暴风城其他地方不同。 这里没有贸易区的铜臭,也没有旧城区的霉味,而是一种由多种魔法能量和链金材料混合而成的、略带甜腻的奇特气味。 马里奥·普拉格的法师塔下,范德停住了脚步。 “老板,他……他能配合吗?”弗瑞斯伯爵紧了紧怀里的羊皮纸卷,那上面是他刚刚按照范德的授意,炮製出的一份总价高达六万金幣的“环境治理工程预算”。 他的手心在冒汗。 这事可不小,如果稍微出了一点差错,法尔雷佛公爵的怒火绝对能把他给烧成灰。 “这不是敲诈,弗瑞斯。”范德纠正道,“这是合法的索赔。有人弄脏了我的工地,还损坏了业主的財產,他们理应赔偿。我们是文明人,一切都要按照商业规则来。” 一旁的霍拉旭·莱恩眉头紧锁,他不喜欢这种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手段,但一想到那面被腐蚀的城墙,他又无法反驳。 军人的天职让他对任何威胁暴风城安全的行为都抱有敌意。 范德没有再解释,他径直走向法师塔的大门。 这一次,他没有递交什么军方公函,只是让霍拉旭上前,用標准的军人姿態,敲响了那扇刻著复杂符文的橡木门。 开门的依旧是那个佝僂著背的侏儒学徒。 他看到霍拉旭身上的军服,又看到了跟在后面的范德,脸上露出了困惑与警惕。 “普拉格副会长在吗?第七军团工程顾问,有紧急公务。”霍拉旭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侏儒学徒不敢怠慢,匆匆跑上楼通报。 不一会儿,马里奥·普拉格便出现在了楼梯口。 他依旧穿著那件沾满污渍的长袍,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苍白,眼窝深陷,像是几天没睡。 “又是你?”他看到范德,声音尖锐,“我以为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鑑定报告我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普拉格副会长,我这次来,不是为了生意。”范德走进光线昏暗的会客厅,从格罗斯隨身携带的一个铅制衬里的木盒中,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捧用密封水晶瓶装著的、散发著恶臭的黑色泥土。 以及另一块被铅箔包裹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碎片。 “我来,是为了这个。”范德將两样东西放在普拉格面前的链金台上。 普拉格皱著眉,他挥了挥手,一道微风术將水晶瓶周围的臭气吹散。 他拿起那瓶泥土,放到眼前仔细观察,又拔开瓶塞,小心翼翼地嗅了一下。 “高浓度酸性残留,混合了至少七种有机溶剂……还有微量的、经过衰变的暗影能量。”他立刻给出了专业的分析,隨即脸上露出不屑,“暴风城每天都有上百个不入流的链金师在製造这种垃圾。你拿这个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那么这个呢?”范德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用镊子夹起那块金属碎片,解开了包裹著的铅箔。 碎片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整个房间的魔法元素似乎都出现了一丝不正常的扰动。 那是一块暗淡无光的银白色金属,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腐蚀坑洞,像一块被强酸侵蚀过的骨头。 普拉格脸上的不屑,在看到这块碎片的瞬间,凝固了。 他猛地凑上前,甚至忘记了危险,从怀里掏出一块单片放大镜,镜片后的眼睛骤然睁大。 第九十二章 最脆弱的筹码 “秘银!被污染的秘银!”普拉格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震惊和颤抖,“它的能量迴路几乎被完全摧毁了!是谁干的?是谁用这种……这种愚蠢到极点的链金废料,去腐蚀一件秘银造物?” 作为一名顶尖的链金大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秘银的价值和特性。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能感受到眼前这块碎片所代表的“罪行”。 这不只是破坏,这是对链金术这门神圣艺术的褻瀆。 “废料的源头,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副会长先生。”范德平静地陈述事实,“它们通过一条废弃的暗渠,持续不断地渗透进东城墙的地基,可能,已经有十几年了。” 普拉格的脸色由震惊转为惊疑,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著范德:“你怀疑我?我的下水道你可是帮我改造过的!” “我没说是你,”范德將那瓶泥土推到他面前,“我们的技术顾问,在里面检测到了十七种不同的化学残留。其中有九种,与你之前提供给我的『复合酸性溶剂』的成分吻合。但还有八种,是更危险的东西。” 范德继续说道,“比如『尸腐粉尘』,一种亡灵法术常用的媒介。还有『不稳定的时间沙漏』的碎屑,那是禁忌的时光魔法才会用到的材料。普拉格副会长,您的研究领域,似乎不包括这些吧?” 普拉格的脸色由惊疑转为愤怒,最后变成了一种混杂著厌恶的瞭然。 他退后两步,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拿起桌上一根玻璃棒,沾了一点那黑色泥土里的液体,放到一盏链金灯的火焰上。 “噗!”一小簇绿色的、带著黑点的火焰冒了出来。 “这是『墓地苔』的燃烧反应。”普拉格的声音里充满了鄙夷,“整个暴风城,对这种死灵链金术和不稳定时空物质都抱有病態热情的疯子,只有一个。” “谁?”霍拉旭追问。 “一个被协会除名的叛徒,一个真正的天才,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希罗尼穆斯·格林。”普拉格说出这个名字时,眼神复杂,“他曾经是我的导师,也是我最大的竞爭对手。他坚信,通过链金术,可以逆转生命的凋零,甚至触碰时间的本质。为此,他不惜进行各种被明令禁止的实验。” “他在哪里?” “不知道。”普拉告摇头,“十年前,他的一次实验失控,炸毁了半个法师区的下水道,还导致三名学徒被永久性地『溶解』了。在那之后,他就被驱逐了。有人说他去了通灵学院,也有人说他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但他的一个学徒,还留在暴风城,继续他的研究。” 普拉格看向范德,眼神里多了一丝玩味:“那个学徒,也继承了他老师的疯狂。不过他运气好,有一个有钱的父亲,为他的疯狂买单。” “阿斯顿·法尔雷佛对吧?”范德顿时微微一笑。 “对,就是他。”普拉格的嘴角,勾起一个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弧度,“法尔雷佛公爵最不成器的那个次子,帮你在赤脊山鑑定土壤的那个。” 霍拉旭的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愤怒。 贵族的子嗣,用家族的財富,进行著危害整个城市安全的禁忌实验。 这在他看来,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范德的表情没有变化,但他却已经將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法尔雷佛公爵年纪已经大了。所以他就资助他那个沉迷链金术的儿子,希望通过某种链金术的奇蹟,来让他获得更久远的生命。” 普拉格点头:“你的猜测合情合理。” “弗瑞斯。”范德转过身,声音平静。 “在,老板。”弗瑞斯伯爵赶紧回应。 “把这份预算报告的名头,填上吧。”范德的目光,越过法师塔的窗户,望向远处那片属於贵族区的、灯火辉煌的庄园。 “就叫『致尊敬的法尔雷佛公爵』。” …… 一条由黑色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蜿蜒著穿过一片被精心修剪过、却透著一股死气的柏树林,通向法尔雷佛庄园內一栋独立的、没有窗户的石塔。 “他就在里面。”弗瑞斯伯爵压低了声音,他那肥胖的身躯在清晨的凉风中微微发抖,怀里紧紧抱著那捲改了抬头的羊皮纸,仿佛那不是一份工程预算,而是一块能驱邪的护身符。 霍拉旭·莱恩没有说话,他只是皱著眉,用手帕捂住了口鼻,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作为军人,他能分辨出这气味中,有一丝极淡的、属於尸体的味道。 范德的脚步没有停顿。 他没有选择直接去拜访那位高高在上的公爵,那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谈判桌上的筹码,必须在踏入谈判室之前,就已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而阿斯顿·法尔雷佛,就是那个最关键,也最脆弱的筹码。 所以范德特意请马里奥·普拉格小小的展示了一下他的实力——使用传送魔法把他们一行四人,直接传送进了法尔雷佛庄园之中。 石塔的门是厚重的黑铁铸造,上面刻著几个扭曲的、用於隔绝声音和能量波动的符文。 霍拉旭上前,用戴著皮手套的拳头,叩响了铁门。 沉闷的响声在林间迴荡,许久没有回应。 霍拉旭加重了力道,再次敲击。 “谁?滚开!没看到我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实验吗?”门內传来一个尖锐、焦躁的年轻男声。 “军方例行安全检查。”霍拉旭的声音冷硬,不带一丝感情。 门內沉默了片刻,隨即传来一阵金属锁链拖动的哗啦声。 铁门向內打开一条缝,一张苍白而神经质的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阿斯顿·法尔雷佛,比范德在上次见到时更瘦,眼窝深陷,头髮像一蓬乱草,身上那件本该华贵的链金长袍,沾满了顏色各异的污渍。 他看到霍拉旭身上的军服,愣了一下,隨即目光越过他,看到了站在后面的范德。 “是你?”阿斯顿的瞳孔猛地一跳,像是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地就要关门。 霍拉旭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抵住了门。 他的力量远非这个沉迷药剂的贵族少爷可比。 第九十三章 结果与手段 “法尔雷佛先生,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谈谈。”范德的语气平静,迈步走进了石塔。 塔內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弗瑞斯伯爵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不像一个实验室,更像一个灾难现场。 地上散落著破碎的烧瓶和玻璃管,墙角堆积著一堆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金属零件。 十几张链金台上,摆满了各种正在冒著气泡、散发著诡异光芒的容器。 空气中的气味更加浓烈,刺得人眼睛发酸。 墙壁上,掛著几幅巨大的图纸,上面用疯狂的笔触画著一些凡人无法理解的机械结构和符文阵列,其中一幅的主题,赫然是“永恒生命之泉的物质转化模型”。 马里奥看的直摇头:“果然在弄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研究。” “你们想干什么?私闯贵族的链金工房,这是重罪!”阿斯顿色厉內荏地喊道,他悄悄地向一张摆满了药剂瓶的桌子挪动。 范德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那幅“永恒生命之泉”的图纸前。 “设计很大胆,但从根本上就错了。”范德的声音,像是在评价一件拙劣的艺术品,“你试图用『凯撒之血』作为催化剂,去激活『深渊之尘』的惰性,从而创造一个微型的、能自我循环的能量场。对吗?” 阿斯顿的脚步停住了,脸上的惊慌变成了难以置信。 范德说的,正是他这项研究最核心的机密。 “你……你怎么知道『凯撒之血』?那份配方……” “商业机密。”范德转过身,目光落在阿斯顿刚刚试图靠近的那张桌子上,“不过你失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用来中和『深渊之尘』暗影能量的基材,选错了。” 范德走到桌前,从十几个顏色各异的瓶子中,精准地拿起一瓶装著淡金色液体的药剂。 “『神圣之水』的稀释液。你想用它的能量来平衡暗影。想法很好,但你忽略了它的本质。神圣之水的能量源於奥术,圣光只是表象。奥术与暗影直接碰撞,结果不是中和,而是湮灭性爆炸。就像当年,你的导师炸毁半个法师区下水道一样。” 阿斯顿瞬间惊呆了。 他踉蹌著后退了两步,撞翻了身后的一堆实验记录,纸张散落一地。 他看著范德,眼神里不再是惊慌,而是一种见到了魔鬼般的恐惧。 对方不仅知道他的研究,甚至连他导师当年那桩丑闻的细节都一清二楚。 这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让他浑身发冷。 “你……你怎么知道的?!”阿斯顿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也是商业机密。”范德放下药剂瓶,从怀中那个铅盒里,用镊子夹出了那块被污染的秘银碎片,放在阿斯顿面前。 “你那些失败的、混合了尸腐粉尘和不稳定时间沙漏的废液,通过庄园里的一条秘密排污渠,持续不断地排进了东城墙的地基。它们腐蚀了矮人数十年前埋下的秘银法阵。现在,暴风城的防御体系,因为你的『伟大实验』,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缺口。” 阿斯顿彻底崩溃了,“不……不是我!我没有!” “是吗?”范德从散落一地的文件中,捡起一本厚厚的、用皮革包裹的帐本。“这是你採购禁忌材料的记录吧?『墓地苔』,五十磅,来自暮色森林的走私商人。『凝固的梦魘之血』,三瓶,卖家是热砂財团的一个地精。还有这个,『黑龙的鳞片粉末』……阿斯顿先生,你父亲让你研究时光魔法,想要延长他的生命,这种事如果传出去……” 阿斯顿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范德看向弗瑞斯伯爵。 弗瑞斯伯爵立刻会意,他走上前,將那份六万金幣的“环境治理工程预算”,展开在阿斯顿的面前。 “这是初步的损失评估和修复方案。你的父亲,法尔雷佛公爵,是支付这笔赔款,还是让我把这份帐本,连同那块被污染的秘银,一起呈交给马库斯·乔纳森將军。” 范德说完,不再看地上的阿斯顿一眼。 他走到那堆被腐蚀的金属零件旁,蹲下身,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来,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比一个崩溃的贵族少爷更有趣。 石塔內,只剩下阿斯顿绝望的喘息声,和弗瑞斯伯爵因为紧张而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霍拉旭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看著这一切,心中那份属於军人的正义感,与眼前这种近乎残忍的勒索手段,剧烈地衝突著。 但他最终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范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修復那面岌岌可危的城墙。 为了一个正確的结果,有时候,必须使用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 而且最重要的是,法尔雷佛公爵在这件事上,確实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好了,弗瑞斯。”如今证据已经拿到,范德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把这份帐本收好,这是我们的『保险』。现在,我们可以去见见那位尊敬的公爵大人了。” …… 法尔雷佛公爵的书房里,空气凝滯得如同地窖里的陈年灰尘。 壁炉里没有生火,巨大的石制壁炉口像一个沉默的黑洞。 墙壁上掛满了法尔雷佛家族歷代先祖的肖像,他们神情倨傲,用油彩绘製的眼睛俯瞰著闯入者。 房间中央,一张比普通餐桌还大的橡木书桌,將空间一分为二。 书桌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著天板上沉重的铜质吊灯。 法尔雷佛公爵就坐在这张书桌后面。 他换上了一身深紫色的天鹅绒正装,胸前佩戴著家族的雄狮徽章。 他没有看范德,而是用一把银质的小刀,专注地修剪著指甲,动作缓慢而考究,仿佛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管家哈里森端著左臂,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后。 范德一行四人站在书桌前。 他们刚刚穿过了三道迴廊和两间会客厅,每一寸地毯,每一件摆设,都在无声地宣示著这个家族的古老与富有。 弗瑞斯伯爵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怀里紧紧抱著那捲羊皮纸,纸张的边缘被他攥得有些发皱。 霍拉旭·莱恩的站姿如同標枪,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马里奥·普拉格则显得有些不耐烦,他用手指梳理著自己本就乱糟糟的头髮,视线在书架上那些厚重的魔法典籍上来回逡巡。 “我的管家说,你们有『紧急的公务』。”法尔雷佛公爵终於开口,他没有抬头,只是將用完的小刀仔细的放进盒子,“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之后我还要去参加议会的財政听证会。” 他的语气平静,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施捨。 第九十四章 手持屠刀的魔鬼 范德没有说话,他只是从隨身携带的铅盒中,用镊子取出了第一件证物,轻轻放在了那张光可鑑人的橡木书桌上。 那个密封的水晶瓶。 瓶里的黑色泥土,即便隔著玻璃,也似乎在散发著不祥的气息。 法尔雷佛的视线,终於从手指上移开,落在了那个瓶子上。 他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这是从东城墙地基下方三十米处取出的土壤样本。”范德的声音同样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份工程报告,“我们的链金顾问,在里面发现了高浓度的酸性残留和微量的暗影能量。” 他顿了顿,將第二件证物放在了水晶瓶旁边。 那块被铅箔包裹的、腐蚀严重的秘银碎片。 法尔雷佛公爵的瞳孔,在看到这块碎片的瞬间,收缩成了一个针尖。 “这是从同一地点的墙体內部,取出的核心结构碎片。”范德继续说道,“它原本是大地守护符文阵的一部分。现在,它的能量迴路被摧毁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 “一派胡言。”法尔雷佛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像是一头被惊扰的雄狮,“暴风城的城墙坚不可摧。你用一些来路不明的垃圾,就想诬陷一位开国公爵?” “这些东西,是否是垃圾,我想普拉格副会长比我们更有发言权。”范德侧了侧身,將身后的马里奥·普拉格让了出来。 马里奥不情愿地走上前,他拿起那块秘银碎片,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了片刻,又用一根玻璃棒沾了点水晶瓶里的泥土。 “典型的死灵链金术和不稳定时空物质的混合污染物。”他用一种宣读尸检报告的语气说道,眼神里带著对拙劣同行的鄙夷,“製作手法粗糙,能量控制一塌糊涂。但腐蚀性极强,尤其对秘银这种高亲魔性金属,是致命的毒药。整个暴风城,有能力,也有胆量玩弄这些禁忌材料的,只有一个人。希罗尼穆斯·格林的学徒,阿斯顿·法尔雷佛。” 他每说一个字,法尔雷佛公爵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当“阿斯顿·法尔雷佛”这个名字被说出来时,公爵的手,指节已经因为用力而发白。 (请记住 找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普拉格,你身为一名法师,居然和这种泥腿子混在一起,污衊一位公爵?”法尔雷佛的声音里带上了威胁。 “我只是作为暴风城法师协会的副会长,对可能危害城市魔法节点安全的事件,进行独立评估。”马里奥耸了耸肩,“至於你的儿子……他的研究,早在五年前,就被协会列入了『高危观察名单』。公爵大人,您不会不知道吧?” 法尔雷佛公爵的胸膛开始起伏。 范德將第三件,也是最后一件证物,放在了桌上。 那本从阿斯顿的实验室里找到的,用皮革包裹的採购帐本。 “这是阿斯顿先生的採购记录。”范德將帐本翻开,推到公爵面前,“来自暮色森林的墓地苔,来自热砂財团的凝固梦魘之血,甚至还有来自黑石塔的黑龙鳞片粉末。每一笔交易的时间、数量、卖家,都记录得很清楚。公爵大人,军情七处应该对这个帐本很感兴趣。” “啪!” 法尔雷佛狠狠的拍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盯著那本帐本,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你威胁我?”他抬起头,第一次正视范德,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怒火。 “我是在解决问题,公爵大人。”范德迎著他的目光,“你的儿子,出於一个我们都能理解的原因,在进行一项危险的实验。实验的副產品,毁掉了暴风城最重要的防御设施之一。现在,这个问题需要被修復。而根据商业和王国的基本法,谁污染,谁治理。谁损坏,谁赔偿。” 他朝弗瑞斯伯爵递了一个眼色。 弗瑞斯伯爵哆哆嗦嗦地走上前,將那份写著六万金幣总价的羊皮纸,小心翼翼地展开在法尔雷佛公爵的面前。 “这是『暴风城东城墙紧急排险与环境治理工程』的初步预算。”弗瑞斯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包括污染源清理、土壤修復、秘银法阵净化、符文重构、以及后续的结构加固……合计,六万金幣。” “六万金幣?”法尔雷佛公爵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靠在椅背上,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年轻人,你的胃口比地精还大。你以为凭著几件来路不明的证物和一份胡编乱造的预算,就能从我这里敲诈走六万金幣?” “这不是敲诈。”范德纠正道,“这是赔偿。当然,您也可以选择不支付。那么一小时后,这份预算报告,连同这些证物,会由霍拉旭·莱恩上尉,亲自呈交给马库斯·乔纳森將军。报告的標题会改成《关於法尔雷佛家族涉嫌使用禁忌链金术,蓄意破坏王国防御体系的初步调查报告》。” “到时候,来您书房的,就不是我这个建筑商人,而是军情七处的审讯官了。” 法尔雷佛的笑声戛然而止。 书房里陷入了死寂。 “你以为马库斯会为了你,得罪整个贵族议会?”法尔雷佛的声音变得沙哑。 “他不需要得罪整个议会。他只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用来攻击他政治对手的、正当的理由。”范德说,“而您,公爵大人,亲手把这个理由递到了他的手上。” 法尔雷佛公爵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看著范德,这个他一直视作泥腿子的年轻人,此刻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手持屠刀的魔鬼。 “你想要什么?”他终於放弃了抵抗,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钱。”范德的回答简单明了,“六万金幣。三天之內,打到迪菲亚集团的帐户上。这笔钱,不仅是修復城墙的费用,也是买回这本帐本,以及你儿子未来的价格。” 法尔雷佛公爵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挥了挥手。 “管家,送客。” 范德没有动。 “公爵大人,我需要一个明確的答覆。” 法尔雷佛没有睁眼,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三天后,钱会到帐。现在,带著你的东西,滚出我的庄园。” 范德点了点头,他示意弗瑞斯收起那份预算单,自己则將桌上的水晶瓶和秘银碎片放回铅盒。 唯独那本帐本,他留在了桌上。 “这本帐本,就当是我送给公爵大人的一个小小礼物。”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提醒您,也提醒阿斯顿先生,做实验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处理好废料。毕竟,暴风城的下水道,可经不起第二次这样的污染了。” 说完,他带著他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压抑的书房。 当范德一行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后,法尔雷佛公爵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没有了疲惫,只有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暴怒和怨毒。 他抓起桌上的帐本,狠狠地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冰冷的壁炉。 “备车!”他对著空气疯狂咆哮,“我要去见尼尔森·巴比特將军!” 他的管家赶紧走上前来,躬身领命。 “还有,”法尔雷佛补充道,声音冰冷得像是冬天的北风,“给铁炉堡的铜须大使馆送信。告诉他们,暴风城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天才,他发明了一种能取代矮人锻造和符文工艺的新技术。请他们派最好的符文大师和工程师过来『观摩学习』。我倒要看看,当矮人知道有人在砸他们的饭碗时,他范克里夫,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第九十五章 迪菲亚合金 迪菲亚集团的仓库办公室里,那张巨大的长条桌,此刻成了作战指挥中心。 从法尔雷佛公爵那里拿到的六万金幣,已经在第二天上午,由暴风城皇家银行的经理,亲自带著两名护卫,將一张由秘银合金打造的、刻有防偽符文的银行本票,送到了弗瑞斯伯爵的手中。 弗瑞斯伯爵把那张本票锁在了一个从地精那里买来的、需要三把不同钥匙才能打开的保险箱里,然后把保险箱藏在了自己的床底下。 他一整天都守在办公室,看谁都像是想偷他钥匙的贼。 “污染源清理和地基加固,预计需要二十天。高压灌浆设备已经让瓦格雷连夜赶製了三套。霍拉旭的人负责现场施工和警戒,確保不会有任何閒杂人等靠近。” 范德用一根细木桿,指著墙上那副巨大的、重新绘製的东城墙结构图。图上,污染区域已经被用红色的墨水圈出,一条条代表著施工流程的箭头,清晰地標註著每一个步骤。 “最大的难题,还是秘银法阵的修復。”布罗克·钢砧,这位来自铁炉堡的矮人工程顾问,抚摸著自己编成辫子的鬍鬚,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著十几块从城墙里取出的、被污染的秘银样本。这些曾经流淌著魔法光辉的金属,此刻黯淡无光,像一块块生了重病的骨头。 “我尝试了铁炉堡所有常规的净化方法。”布罗克指著一个样本,“这是用圣光祷言加持过的泉水浸泡了十二个小时的结果,你看,表面的腐蚀减轻了一些,但內部的能量迴路依旧是死的。” 他又指向另一块:“这是用侏儒的『万能净化射线』照射过的,结果更糟,射线直接激发了残留的暗影能量,差点把我的实验室给炸了。” “这不单是化学腐蚀,更是一种魔法层面的『感染』。”马里奥·普拉格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他这几天几乎是住在了迪菲亚的临时实验室里,面前摆满了各种冒著气泡的烧瓶和蒸馏器。 他显然对这个课题產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些链金废料,就像一种病毒,它不是简单地附著在秘银表面,而是渗透进了秘银的晶格结构,篡改了它最底层的能量传导逻辑。想修復它,就等於要给一个死去的病人做换血手术,还得保证他能活过来。”马里奥的结论很悲观。 会议室里,气氛有些沉重。 六万金幣虽然到手,但如果无法解决这个核心技术难题,城墙修復工程依旧是个烫手的山芋。 “如果,我们不修復它呢?”范德突然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老板,您的意思是……”霍拉旭有些不解。 “我的意思是,既然旧的血液已经坏死,为什么不直接给它注入全新的血液?”范德走到桌前,拿起一块被污染的秘银样本。 “布罗克,秘银的本质是什么?” “一种高密度、高亲魔性的金属。它像一块海绵,能储存和传导各种能量。”布罗克回答,这是矮人工匠的基础知识。 “马里奥,链金术的本质是什么?” “物质的转化与重构。点石成金虽然是传说,但我们可以改变物质的形態和属性。”马里奥回答,眼神里带著一丝学者的骄傲。 “很好。”范德將那块秘银放在桌子中央,“现在,我们有一个被病毒感染的病人。我们治不好他,但我们可以利用这具『尸体』。” 他拿起一支炭笔,在一张新的羊皮纸上,迅速画出了一个草图。 “我们將不再试图『清洗』这些被污染的秘银。相反,我们要利用它们已经被破坏的晶格结构。我们將它们从墙体中完整地取出来,放进熔炉。” “熔掉它们?!”布罗克第一个跳了起来,“那可是秘银!而且上面还残留著古代矮人的符文印记!这是对先祖的褻瀆!” “不是熔掉,是『重塑』。”范德纠正道,“瓦格雷,你的熔炉,最高温度能达到多少?” “如果用上我从黑市淘来的那些黑石深渊的火油,再加上两个地精的鼓风机,短时间內可以达到灼烧龙鳞的温度。”瓦格雷·铁石瓮声瓮气地回答。 “足够了。”范德在图纸上画出了第二步,“在高温下,我们將一种新的『催化剂』,注入熔融状態的秘银液体中。” “什么催化剂?”马里奥追问,他的链金师本能被激发了。 范德的目光,落在了桌子另一头,一个不起眼的木箱上。那是荆棘谷血帆海盗那边加急运送过来的一批“样品”。 “瑟银。”范德说出了这个词。 “瑟银?”布罗克皱起了眉,“瑟银太脆了,韧性不足,虽然能和秘银融合,但会大大降低成品的强度。这是失败的配方,一百年前就有人试过了。”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找到正確的『粘合剂』。”范德的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他走到那个木箱前,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用厚厚的符文布包裹的东西。 当符文布被层层解开,一小块只有拳头大小的、散发著暗紫色光芒的矿石,出现在眾人面前。它周围的光线似乎都被扭曲了,空气中瀰漫著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 “黑铁。”布罗克和瓦格雷同时失声惊呼。 “来自黑石深渊最底层的黑铁矿。”范德说,“它不是粘合剂,它是『骨架』。我们將极微量的黑铁粉末,与瑟银粉末,按照一个精確的比例混合,形成一种复合催化剂。然后,在秘银熔融的瞬间,將它注入。” “黑铁的稳定性能中和瑟银的脆弱,瑟银的传导性能弥补黑铁的迟钝。而它们两者,將共同填补被污染的秘银晶格结构中的能量空缺。”范德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马里奥·普拉格已经完全被这个大胆的构想吸引了,他衝到桌前,拿起那块黑铁矿石,眼神狂热:“用一种负能量物质去中和另一种负能量物质,从而得到一种稳定的、全新的正能量导体?这……这违背了链金术的能量守恆定律!” “定律,就是用来被打破的。”范德说,“最终,我们会得到一种全新的合金。它將拥有秘银的亲魔性,瑟银的传导性,以及黑铁的坚固。我们將它命名为——『迪菲亚合金』。” “然后,我们用这种全新的『迪菲亚合金』,重新铸造成符文板,嵌入我们浇筑的钢筋混凝土墙体核心中。我们將不再依赖那个古老的、脆弱的『大地守护符文阵』。我们將在暴风城的城墙內,建造一个全新的、更强大的、属於我们自己的动力核心。” 第九十六章 布莱恩·铜须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布罗克·钢砧张著嘴,他感觉自己一辈子的锻造学识,都被眼前这个年轻人彻底顛覆了。 马里奥·普拉格则像疯了一样,抢过范德的草图,用自己的笔在上面飞快地计算著什么,嘴里念念有词:“能量配比……晶格重构……相位谐振……天哪,这是可行的!理论上是可行的!” 只有霍拉旭·莱恩,他不懂什么链金和锻探,他只关心一个问题:“老板,这个……『迪菲亚合金』,它的成本是多少?” “成本?”范德笑了,“它的成本,就是法尔雷佛公爵支付的那六万金幣。而它的价值……是无价的。”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里维加兹,这位热砂財团的贸易亲王,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 他身后跟著他的首席律师和技术评估师,每个人脸上都带著一种混杂著兴奋和震惊的表情。 “范克里夫!我的朋友!”里维加兹尖锐的嗓音打破了室內的平静,“你的第一批水泥,已经在藏宝海湾的码头卸货了!我的评估师刚刚做完测试,质量完美!比岗岩还结实!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棘齿城的兽人督军,已经下了三千金幣的订单,要用它来修建一座新的瞭望塔!” 他搓著手,绿色的眼睛里闪烁著金幣的光芒。 “现在,按照我们的协议,是时候支付第二笔款项了。”他打了个响指,他身后的律师立刻递上一个沉重的钱箱。 “九万金幣。加上之前的一万,十万金幣的启动资金,全部到位。”里维加兹將钱箱推到范德面前,“现在,我需要你那台蒸汽吊机的完整图纸,以及三名能操作它的熟练工人。闪光平原的地精们已经等不及要用它来建造新的赛车场了!” 钱箱打开,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幣,在煤油灯下反射出诱人的光芒。 弗瑞斯伯爵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范德看都没看那些金幣一眼,他的目光,落在了里维加兹身后,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地精身上。那个地精穿著一身沾满油污的工装,手里提著一个工具箱,眼神锐利,带著一种技术人员特有的审视。 “这位是?”范德问。 “哦,忘了介绍。”里维加兹拍了拍脑袋,“这是我们风险投资公司最顶尖的工程师,『扳机』基尔尼格。他负责评估所有投资项目的技术可行性。他对你的蒸汽机非常感兴趣。” 范德点了点头,他转向瓦格雷。 “瓦格雷,带基尔尼格先生去看看我们的新宝贝。那台刚刚完成最终调试的『三號蒸汽核心』。” 瓦格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对著那个地精工程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基尔尼格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还是跟著瓦格雷走出了办公室。 “好了,我的朋友。”里维加兹重新將话题拉回生意上,“图纸和人,什么时候能给我?” “图纸隨时可以给你。但人,我暂时抽不出来。”范德说,“城墙修復工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阶段。” “城墙?”里维加兹撇了撇嘴,“那种又脏又累的活,能赚几个钱?听我的,把那些破事交给石匠工会,我们有更宏伟的计划!我已经和银月城的奎尔多雷精灵搭上线了,他们对我们的水泥很感兴趣,他们想用它来修復一部分被亡灵天灾毁掉的建筑。精灵的钱,那才叫钱!” “生意要一步一步做,里维加兹。”范德说,“暴风城的城墙,是我们的样板工程。当整个东部王国都看到,我们能用全新的技术,修復最古老的防御工事时,我们的信誉,才算真正建立起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声巨大的、金属断裂的“哐当”声,紧接著,是地精工程师基尔尼格那尖锐到变调的惊叫。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行星齿轮变速箱!你们居然把它和蒸汽涡轮直连在了一起!你们不怕它把整个仓库都炸上天吗?!” 里维加兹愣了一下,隨即和范德对视一眼,两人快步走出办公室。 在仓库中央的测试区,一台全新的、比之前所有蒸汽机都更庞大、更复杂的机器,正在发出沉稳而有力的轰鸣。 它的核心部分,不再是笨重的活塞连杆,而是一个高速旋转的、由数百片叶片构成的涡轮。 高压蒸汽从侧面的管道注入,推动涡轮以一种令人目眩的速度旋转。 而地精工程师基尔尼格,正趴在地上,不顾满地的油污,试图看清涡轮下方,那个结构复杂到极点的齿轮箱。 他的脸上,写满了工程师见到神跡时的那种狂热、震惊和不敢置信。 “这是……”里维加兹的单片眼镜,差点从眼眶里掉下来。 “『风暴核心』一號。”范德平静地介绍,“迪菲亚集团的下一代动力源。它的输出功率,是传统蒸汽机的五倍。体积,只有三分之二。能耗,降低百分之四十。” “有了它,我们的蒸汽吊机,可以吊起四十吨重的城门。我们的搅拌机,可以在一个小时內,生產出足够铺满整个教堂广场的混凝土。” 里维加兹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猛地转过头,看著范德,眼神里不再是生意人的精明,而是一种近乎敬畏的光芒。 “范克里夫……你……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范德没有回答。 突然,仓库的大门处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迪菲亚的守卫,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老板!外面……外面来了一队矮人!”守卫喘著气说道,“他们打著铁炉堡大使馆的旗號,为首的那个矮人,指名道姓要见您!他说……他说他叫布莱恩·铜须!” 布莱恩·铜须。 这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在了仓库里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布罗克·钢砧和瓦格雷·铁石这两位矮人,几乎是同时挺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了混杂著尊敬与困惑的表情。 前者是铁炉堡派驻在第七军团的工程顾问,后者是黑铁部族的锻造大师,但他们都清楚这个名字在整个矮人族群中的分量。 布莱恩·铜须,铁炉堡国王麦格尼·铜须的亲弟弟,矮人最杰出的探险家。 第九十七章 「我的天……」 里维加兹的脸色变了。 他比谁都清楚,布莱恩·铜须的出现,绝不是一次友好的访问。 铜须家族,是矮人王国最坚定的传统守护者,他们对任何可能衝击矮人核心產业——矿业、锻造和石工的新技术,都抱有极度的警惕和敌意。 “范克里夫,我的朋友,看来你的麻烦来了。”里维加兹压低了声音,他已经悄悄地向后退了两步,隨时准备开溜,“铜须家族的人,可比暴风城的贵族难缠多了。他们不讲道理,只认锤子。” 范德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看了一眼墙上那副巨大的城墙结构图,又看了一眼测试区那台正在平稳运转的“风暴核心”一號。 “霍拉旭,让兄弟们守好仓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来。”他下达了第一道指令。 “弗瑞斯,收起你的金幣。去打一壶最好的黑铁烈酒。”这是第二道指令。 “布罗克,瓦格雷,你们两个,跟我去会会这位铜须亲王。” 范德走出办公室,径直向仓库大门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没有丝毫慌乱。 仓库的大门外,阳光正好。 一队全副武装的矮人山地步兵,排成两列,肃立在门口。 他们身穿厚重的秘银锁子甲,手持符文战斧和塔盾,每一个人的鬍鬚都打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是久经沙场的铁血气息。 队伍的最前方,站著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矮人。 他有著一头火红色的长髮和同样顏色的、编成三股粗辫的鬍鬚。 他没有穿戴头盔,裸露在外的双臂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和蓝色的符文刺青。 他的手中,没有拿武器,只是提著一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柄上缠著皮革的战锤。 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如同山峦般沉稳厚重的压迫感。 他就是布莱恩·铜须。 在他的身边,还站著另外两名矮人。 一个穿著铁炉堡大使馆的正式礼服,神情倨傲,显然是外交官。 另一个则穿著一身朴素的工装,背著一个沉重的工具包,眼神一直在打量著迪菲亚集团的仓库建筑结构,他白的鬍子上沾著些许石粉,那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石匠大师。 “你就是艾德温·范克里夫?”布莱恩开口了,他的声音如同岩石摩擦,低沉而洪亮,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贴心,101????????????.??????等你读 】 “是我,铜须亲王。”范德平静地回答,“欢迎来到迪菲亚集团。不知道亲王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指教?”布莱恩身边的外交官冷笑一声,他上前一步,展开一卷羊皮纸,“我们接到暴风城贵族议会一位『朋友』的密信。信中说,你,一个人类工匠,发明了一种所谓的『人造石』,正在试图用它来修復暴风城的城墙。” 他特意加重了“人造石”和“修復城墙”这两个词的读音,语气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信中还说,你的技术,將彻底取代矮人数千年传承的石工技艺,让铁炉堡的石料和钢铁贸易,化为乌有。范克里夫先生,你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布莱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范德的身上。 他身后的山地步兵,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战斧的斧柄。 “解释?”范德笑了,“我为什么要解释?我修復自己国家的城墙,用什么材料,什么技术,这似乎是暴风城的內政,还轮不到铁炉堡的大使馆来质问吧?” “你!”外交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没想到这个人类工匠,面对布莱恩·铜须,还敢如此强硬。 “放肆!”一名山地步兵队长忍不住怒喝一声,向前踏出一步。 “退下!”布莱恩低喝道,声音不大,却让那名队长浑身一震,立刻退回了原位。 布莱恩的目光,没有离开范德的脸。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 “嘴巴很硬,小子。”他说,“我喜欢硬骨头。但光有骨头可不够。我来这里,不是听你耍嘴皮子的。我要亲眼看看,你那所谓的『奇蹟』,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向前走了几步,直接越过范德,向仓库內走去。 他的目光首先被那些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顏色灰白的混凝土预製件吸引了。 他身边那位石匠大师,立刻快步上前,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把小號的手锤和一把鏨子。 他走到一块標准的承重梁前,用手锤在上面轻轻敲击了几下,侧耳倾听。 “声音……很奇怪。”他皱起了眉,“密度极高,比我们开採的最坚硬的岗岩还要实。但回音里,没有石头的『活性』。” 他將鏨子抵在承重梁的边角,用手锤用力一击。 “当!”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坚硬的鏨子,只在混凝土的表面,留下了一个不到半厘米深的白点。而鏨子的尖端,却卷刃了。 “我的天……”石匠大师看著自己报废的鏨子,手都在发抖。这把符文钢打造的鏨子,跟了他三十年,能轻易地在黑铁上刻字。 布莱恩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亲自走上前,伸出戴著铁手套的手,在那块承重樑上抚摸著。 “这不是石头。”他做出了判断,“这是一种全新的、我们不认识的物质。”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仓库。 他看到了巨大的蒸汽吊机,看到了结构复杂的搅拌机,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那台刚刚熄火,但依旧散发著惊人热量的“风暴核心”一號上。 “那是什么?”他指著那台机器,问身边的布罗克·钢砧。 布罗克挺起胸膛,大声回答:“报告亲王!那是迪菲亚集团最新研发的『风暴核心』一號动力机!它採用蒸汽涡轮技术,输出功率是传统蒸汽机的五倍!” “蒸汽涡轮?”布莱恩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这个词,他只在侏儒工程师的幻想图纸里见过。 就在这时,弗瑞斯伯爵端著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托盘上,放著三只矮人常用的牛角杯,以及一瓶冒著热气的黑铁烈酒。 第九十八章 「这个项目,我铁炉堡投了!」 “铜须亲王,范德老板让我为您准备的。”弗瑞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布莱恩看了一眼那瓶酒,又看了一眼范德。 “你想收买我?” “我只是觉得,技术上的问题,应该在酒桌上,而不是在战场上討论。”范德说,“更何况,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同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暴风城东城墙的『大地守护符文阵』,正在被污染,濒临崩溃。”范德一句话,就让布莱恩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 “你怎么知道『大地守护符文阵』?”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杀气。 这本是矮人王国最高的军事机密之一。 “因为,我正在修復它。”范德转身,示意布莱恩跟他来。 他没有把布莱恩带到办公室,而是带到了后方的临时实验室。 实验室的桌子上,摆放著数十个密封的水晶瓶,里面装著从城墙地基下取出的、不同阶段的污染物样本。 墙上,掛著十几张巨大的图纸,上面详细绘製了秘银法阵被腐蚀的路径,能量衰减的数据分析,以及……迪菲亚集团提出的,全新的修复方案。 当布莱恩·铜须看到那张写著“迪菲亚合金熔炼流程图”的羊皮纸时,他那如同山峦般沉稳的气势,终於出现了波动。 “用瑟银和黑铁,重塑被污染的秘银?”他身边的石匠大师,也是一位符文工匠,失声惊呼,“这……这是疯子的想法!” “但也是唯一的想法。”范德说,“传统的净化手段已经失效。我们必须创造一种全新的材料,来取代已经『坏死』的组织。否则,整道城墙,都会因为这个法阵的崩溃而从內部垮塌。” 他將一块已经製作完成的“迪菲亚合金”样本,放在了布莱恩的面前。 那是一块只有巴掌大小的、呈现出暗银色金属光泽的合金块。 它的表面异常光滑,內部似乎有微弱的光芒在流转。 布莱恩拿起那块合金,入手沉重,质感奇特。 他用手指在上面弹了一下。 “嗡……” 一声悠长而清越的蜂鸣,在实验室內迴荡。 这声音,让布莱恩和他身边的符文工匠,脸色同时剧变。 “这是……和谐共鸣?”符文工匠的声音在颤抖,“三种性质完全不同的金属,它们的能量频率,居然被完美地统一在了一起?这……这怎么可能?!” 布莱恩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著手里的合金块。 作为铜须家族的成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著什么。 这意味著,眼前这个人类,用一种他们闻所未闻的方法,解决了一个困扰了矮人符文锻造学数个世纪的难题——多重异种金属的能量谐振。 “法尔雷佛公爵的信里,只说你在用廉价的『人造石』,取代我们的石工。”布莱恩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范德的脸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但他没说,你还在试图拯救我们矮人留在暴风城最伟大的杰作。” “他不是没说,他是不敢说。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范德说,“污染源,就来自他的庄园。他钱,让我来解决这个烂摊子。同时,又写信给你们,想借你们的手,来除掉我这个『竞爭对手』。” 布莱恩沉默了。 他身边的外交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本是来兴师问罪的,现在却发现,自己像个被耍的猴子。 “我需要证据。”布莱恩最终说道。 “证据就在城墙里。”范德说,“我邀请亲王殿下和您的工程师,亲自去现场勘查。迪菲亚集团,將向你们开放所有的检测数据和施工现场。” 布莱恩看著范德,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他突然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好小子!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他把手里的合金块拋还给范德,“暴风城这潭水,比我想像的要深。法尔雷佛这个老狐狸,差点把我也拖下水。” 他转身,对著他带来的那队山地步兵下令:“全体都有!原地驻扎!封锁这片区域!从现在起,迪菲亚集团的仓库,列为铁炉堡的『特级保护单位』!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来!” “是!亲王!”山地步兵们齐声怒吼,用战斧的尾端重重地敲击地面,发出整齐的轰鸣。 外交官彻底傻眼了。 “亲王殿下,这……这不合规矩……” “现在,我说的就是规矩。”布莱恩瞪了他一眼,“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大使馆,告诉那个老狐狸,他的小把戏被我识破了。让他洗乾净脖子等著。我布莱恩·铜须的怒火,可不是六万金幣就能平息的。”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大步走到弗瑞斯面前,一把抢过那瓶黑铁烈酒,拧开盖子,对著瓶口就灌了一大口。 “哈!好酒!”他抹了抹嘴角的酒渍,用那只空出来的手,跳起来重重地拍了拍范德的肩膀,“小子,你很有种。这个项目,我铁炉堡投了!” “说吧,你需要什么?人手?铁炉堡最好的符文工匠和工程师,三天之內就能到!材料?洛克莫丹的瑟银矿和秘银矿,隨你用!钱?我们矮人,別的不多,就是金子多!” 范德看著眼前这个画风突变的矮人亲王,脸上终於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法尔雷佛公爵射向他的那支最毒的箭,不仅没有伤到他,反而被他抓在手里,变成了一面最坚固的盾牌。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声音,从仓库的阴影处幽幽地传来。 “铜须亲王真是慷慨。不过,修復符文阵列,光有工匠和材料,似乎还不够。” 伊莉扎,或者说,伊利希尔女伯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她依旧穿著那身洛丹伦风格的墨绿色长裙,神情慵懒,仿佛刚刚睡醒。 她走到眾人面前,紫罗兰色的眼眸扫过那块“迪菲亚合金”,最终停留在范德的脸上。 第九十九章 「你是个天才,还是个疯子?」 “一件完美的魔法造物,还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能量源』来驱动,不是吗?”她嘴角噙著一丝莫名的笑意,“范克里夫先生,你的『风暴核心』,虽然能驱动机器,但恐怕还不足以点亮整个『大地守护符文阵』吧?”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这个宏伟计划最核心,也是最薄弱的一环。 布莱恩·铜须灌酒的动作停住了,他火红色的眉毛拧在一起,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矮人对魔法有著天生的警惕,尤其是对这种气息幽深、来歷不明的施法者。 “你是谁?”布莱恩的声音沉了下去,他放下了酒瓶,那只提著战锤的手,肌肉不自觉地绷紧。 “伊利希尔,一个对有趣项目感兴趣的投资人。”伊莉扎的目光从范德脸上移开,落在了那台“风暴核心”上,“一台杰出的机械造物,范克里夫先生。它能提供强大的、稳定的物理动能。但是,『大地守护符文阵』需要的,是纯粹的、高密度的魔法能量。用它来驱动法阵,就像用牛去拉一张魔法飞毯,不是不行,而是效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她的比喻通俗,却一针见血。 布罗克·钢砧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作为工程师,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机械能可以转化为电能,但要转化为可供符文阵列使用的奥术能量,其中的损耗和技术壁垒,几乎无法逾越。 “那你说怎么办?”布莱恩的语气里带上了质问,“光会挑毛病,谁都会。铁炉堡的议会里,多的是这种只会说风凉话的傢伙。”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伊莉扎毫不在意他的敌意,“想要点亮一个城市级別的符文法阵,你们需要一个真正的『核心』。一个能持续不断输出奥术能量的源头。比如,一块足够大的艾泽拉斯之心碎片,或者,一座稳定的魔法能量井。” 她说的这两样东西,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前者是传说中的泰坦造物,后者则只有在奎尔萨拉斯那样的魔法王国才能找到。 “看来,你们没有。”伊莉扎的嘴角噙著一丝笑意,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里维加兹悄悄地挪到了仓库门口,一只手已经摸到了他那辆蒸汽机车的门把手。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掌控,一个潜在的无底洞投资项目,让他嗅到了破產的危险。 “谁说我们没有?”范德终於开口。 他走到那张铺著草图的桌子前,拿起了另一支不同顏色的炭笔。 “我们確实没有现成的能量井。但是,我们可以自己造一个『能量转换器』。” 他的笔尖在羊皮纸上快速移动,一个比“迪菲亚合金”熔炼流程更复杂的结构图,开始成型。 那是一个由多层同心圆环、复杂的符文矩阵和类似水晶的能量节点构成的装置。 “这是什么?”马里奥·普拉格第一个凑了上来,他看著图纸,眼中的狂热甚至超过了刚才研究合金的时候。 “我称之为,『奥术电容核心』。”范德一边画,一边解释,“它的基本原理,不是『產生』能量,而是『转化』和『增幅』能量。” 他指著图纸的最外层:“『风暴核心』提供的高速物理动能,通过这套行星齿轮组,带动最外层的符文环高速旋转。这个符文环上鐫刻的,是风系的加速符文和电系的引导符文。” “旋转的符文环,会在內层的瑟银线圈中,產生高频的能量脉衝。这还不是奥术能量,更像是……侏儒科技里的『电』。” “然后,是关键的第二层。”他的笔尖移向內圈,“这是一个由纯净的聚焦之虹水晶构成的谐振腔。高频的能量脉衝通过这里,会被提纯、过滤,然后被增幅。就像阳光通过放大镜,会聚焦成一点。” “最后,是核心。”范德在图纸的中心,画下了一个复杂的、如同雪般的符文,“这是『奥术转化符文矩阵』。被增幅后的能量,在这里被最终转化为可以被『大地守护符文阵』吸收的纯净奥术能量流。” 整个仓库,鸦雀无声。 布莱恩·铜须和他身边的符文工匠,已经完全看呆了。 范德所描述的,是一种他们从未想像过的、將机械、链金、符文三种完全不同的技术体系,强行捏合在一起的疯狂构想。 “这……这不可能!”矮人符文工匠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指著图纸,手指都在颤抖,“能量在每一次转化中都会有巨大的损耗!等你从机械能转到电能,再转到奥术能,剩下的能量恐怕连一块麵包都烤不熟!” “所以,我们需要它。”范德放下了笔,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块“迪菲亚合金”的样本上。 “用『迪菲亚合金』来製造整个装置的骨架和能量传导线路。它那种近乎零损耗的『和谐共鸣』特性,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它能確保能量在转化过程中的损耗,被降到最低。” “一个完美的闭环。”马里奥·普拉格喃喃自语,他看著图纸,像是在欣赏一首用线条和符號写成的诗篇,“用一种全新的材料,去实现一种全新的能量转化理论。范克里夫……你是个天才,还是个疯子?” “我只是一个想解决问题的工匠。”范德说。 伊莉扎看著那份图纸,紫罗兰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惊讶。 她原本以为,自己提出难题后,对方会向她求助,或者,她可以顺势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比如,用一些蕴含灵魂能量的装置。 但她没想到,范德直接给出了一个完全超出她知识体系的、逻辑上却无懈可击的答案。 “很有趣的设计。”她轻声说道,“但是,图纸只是图纸。製造这个『奥术电容核心』,你需要的东西,恐怕比修復城墙本身更稀有。比如,你提到的『聚焦之虹水晶』,只有蓝龙军团的领地才有出產。还有这个核心符文矩阵,它的复杂程度,需要一位符文宗师费数月时间才能完成鐫刻。” “材料,由我来解决。”布莱恩·铜须突然开口,他一扫之前的疑虑,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蓝龙军团那边我有些交情,可以去谈。至於符文宗师,铁炉堡虽然没有,但我们可以请动探险者协会里隱居的那些老怪物。”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杯子叮噹作响。 “小子,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是在砸我们矮人的饭碗,你是在给我们矮人的饭碗里,装上了我们从没见过的菜!这个项目,我布莱恩·铜须,以我家族的荣誉起誓,跟你干到底了!” 第一百章 我请你喝一杯 里维加兹默默地把已经伸出仓库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的地精大脑在飞速计算。 风险:极高。 技术难度:闻所未闻。 潜在回报:垄断一种全新的能量源技术。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重新挤到了桌子前,“我的朋友,范克里夫!既然我们的矮人朋友如此慷慨,我们热砂財团,也不能落后!这个……『奥术电容核心』的研发,我们风险投资公司,也愿意提供资金支持!利润,我们还是按老规矩分成!”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整个艾泽拉斯的城市,都在使用这种“奥术电容核心”来提供能源,而他,则控制著这项技术的商业销售权。 范德看著眼前这群各怀心思,却因为同一个目標而暂时捆绑在一起的“盟友”,心中平静。 “很好。”范德点了点头,“布罗克,瓦格雷,你们立刻和铜须亲王的工程师对接,成立一个联合技术攻关小组。马里奥,你负责材料的链金分析和提纯。弗瑞斯,你和里维加兹总裁,负责制定一份新的项目预算和股权分配协议。这些做完,我们的城墙修復工作,就可以开工了。” 他有条不紊地分配著任务,儼然已经成了这个跨种族、跨势力合作项目的总指挥。 不过很快,迪菲亚集团的仓库办公室里,那股因为新盟友和巨额资金注入而带来的亢奋空气,便开始迅速冷却。 因为弗瑞斯伯爵的脸已经皱成了一团。 他肥胖的手指在帐本上颤抖地划过,每念出一个数字,他脸上的肉就多垂下一分。 “老板,情况不对。”他將帐本推到桌子中央,声音里带著哭腔,“东城墙修復工程,按照巴隆会长的估算,要满负荷运转,至少需要一千名熟练工人和杂工。我们现在能调集的人手,算上石匠工会的老伙计们,满打满算,六百二十七人。这还是把负责搅拌和运输的学徒都算进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指向另一份由军方盖印的委託书:“还有这两项。军械库扩建,三座,需要三百人。港口防务设施,炮台基座,至少两百人。这些项目现在完全是停滯状態,连一个工头都派不出去。” “我们的人手,连一个项目都吃不饱,更別说三个一起开了。”弗瑞斯的声音越来越小,“钱就在银行里,里维加兹老板还等著新项目签约。可是,没人。我们现在什么都干不了,就像守著一座金山,却没有一把铲子。” 布罗克·钢砧抚摸著自己的鬍子,瓮声瓮气地开口:“石匠工会的兄弟们,都是手艺人。让他们雕、砌墙、校准结构,没问题。让他们去挖地基、搬石头、扛水泥,那是浪费。我们缺的是力气,是能干脏活累活的普通工人。” 里维加兹狠狠拍了拍脑门:“范克里夫,我的朋友,您知道的,地精……实在是不怎么擅长……建筑。” 缺人,严重缺人。 而且缺的还都是有技术的工人。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看来,你的新麻烦,比法尔雷佛公爵和铁炉堡的质问加起来还要大。” 伊莉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她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办公室角落的一张椅子上,双腿交叠,姿態优雅,仿佛刚才那场热火朝天的討论与她无关。 她端著一杯清水,杯中的水面倒映著她那双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眸。 “钱和技术,能解决大多数问题。”范德看著她,“但人,確实是个麻烦。” “暴风城不缺人。”伊莉扎將水杯放下,杯底与桌面接触,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旧城区,每天都有饿死的石匠和失业的工人。他们的数量,足够你把暴风城再建一遍。” 弗瑞斯伯爵的脸色变了:“女伯爵大人,您说的是石工兄弟会的那群人?不行,绝对不行!他们是暴风城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和盗贼工会不清不楚。议会盯著他们很久了,谁敢僱佣他们,就是和整个贵族议会作对!” “我是在和范克里夫先生说话,弗瑞斯伯爵。”伊莉扎的语气没有变化,但弗瑞斯却感觉后颈一凉,立刻闭上了嘴。 范德沉吟片刻:“弗瑞斯说得有道理。我之前就考虑过僱佣他们,但政治风险太高。法尔雷佛会立刻抓住这一点,煽动议会,指责我勾结暴民,图谋不轨。” “所以,你需要一个让议会无法反对的理由。或者,一个比议会更有分量的人,来支持你。”伊莉扎站起身,墨绿色的长裙如流动的夜色。 她走到范德身边,一股淡淡的冷香,縈绕在范德鼻尖。 “今晚,猪与哨声旅店,顶楼的包间。”她没有看范德,而是看著窗外,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到,“我请你喝一杯。或许,我们可以聊聊,如何找到那样一个人。” 说完,她没有再停留,优雅地转身,如同一个融入阴影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仓库。 她的男僕,那个如同雕塑般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等在门外,为她拉开了马车的门。 里维加兹看著伊莉扎离去的背影,推了推自己的单片眼镜,镜片后闪烁著精明的光。 他凑到范德身边,压低了声音:“我的朋友,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的来歷,连热砂財团的情报网都查不到。和她合作,你可得小心自己的钱包……和脖子。” 范德没有回答,他拿出那枚漆黑的、带著银色纹路的子母海螺,入手冰凉。 …… 猪与哨声旅店,暴风城最古老的旅店之一。 它坐落在旧城区和贸易区的交界处,龙蛇混杂。 白天,这里是冒险者和商人交换情报的地方;夜晚,则属於佣兵、间谍和那些不想被人知道身份的傢伙。 旅店的空气中,永远混合著劣质麦酒的酸味、汗味和潮湿木头的霉味。 一楼大厅里,喧闹嘈杂,喝醉的矮人把桌子捶得震天响,几个看起来像盗贼的人类在角落里低声交谈,不时用警惕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新进来的人。 范德推开门时,所有的声音都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十几道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聚焦在他的身上。 范德今天没有穿那身代表迪菲亚集团的工装,而是一套深灰色的、剪裁合体的便服,没有任何徽章和纹饰,让他看起来像个富有的学者,或是某个家族的管家。 他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一个满脸横肉的酒保伸手拦住了他,独眼里闪著不怀好意的光:“嘿,楼上今晚被包了,不招待外人。” 范德没有说话,人类死亡骑士【范天启】的模版自动带入。 之后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 酒保的独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恐惧,脸上的横肉都堆到一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顶楼,最里面的房间。” 范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通往顶楼的楼梯又窄又暗,踩上去会发出“吱呀”的声响。 墙壁上,能摸到一层湿滑的青苔。 最里面的房间,门是虚掩著的。 范德推开门,里面的景象与楼下的脏乱截然不同。 这是一个小小的、布置得相当雅致的包间。 地上铺著一张来自潘达利亚的虎皮地毯,壁炉里燃烧著散发著果木香气的木炭。 一张小圆桌上,点著一盏用蓝色水晶罩著的魔法灯,散发著柔和的光。 伊莉扎就坐在桌边。 她换了一身繁复的贵族长裙,勾勒出她惊人的肩部曲线。 她没有戴兜帽,银色的长髮隨意地披在肩上,在柔和的灯光下,如同流动的月光。 她面前摆著两只银质的高脚杯,和一瓶已经开启的、酒液呈现出深紫色的精灵红酒。 “我还以为,你会带上你那个忠诚的军官。”她看到范德进来,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亲自为他倒上一杯酒。 “有些谈话,不適合有第三个人在场。”范德在她对面坐下。 “比如,討论如何绕开贵族议会,去和一个王后见面?”伊莉扎將酒杯推到他面前,紫罗兰色的眼眸在灯光下,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 零点上架。 十万存稿。 日更一万到一万五左右。 推荐票和月票什么的各位老板看著赏点就行。 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 第一百零一章 蒂芬·艾莉安·乌瑞恩(求订阅,求月票) 第101章 蒂芬·艾莉安·乌瑞恩(求订阅,求月票) 范德端起酒杯,没有立刻喝。酒液在杯中摇晃,散发出浓郁的果香和一丝极淡的、类似以魔皇草的苦涩味道。 王后。 终究是绕不开这个人物。 在原本的故事线中,暴风城的王后蒂芬·艾莉安·乌瑞恩在石工兄弟会的暴乱过程中被一块石头砸死。 而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里,很明显这件事並没有发生。 这其实很正常。 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一位王后都不该出现在工人暴动的现场。 而且换句话说,假如那场暴动真的杀死了她,那已经等同於直接造反,石工兄弟会的人不该有哪怕一个能逃出暴风城一你能想像一群暴民在长安城內当街杀了李世民的长孙皇后之后还能全身而退么? 范德放下酒杯,缓缓说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只是知道,你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会选择最直接、最高效路线的人。”伊莉扎轻抿了一口酒,“石工兄弟会,是暴风城最大的劳工团体,也是最受贵族排挤的群体。那是上千名能干活的工人。只要你能说服他们,你的人手问题,立刻就能解决。” “说服他们不难,足够的金幣和尊重就行。”范德摇晃著酒杯,“难的是如何应对之后的事情。贵族议会,军情七处,都不会容忍一个能动员上千工人的『工匠头子』存在。 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把我,连同我的公司,一起摧毁。” “所以,你需要一把保护伞。”伊莉扎说,“一把足够大,大到能遮住整个贵族议会的保护伞。” “所以你建议我去找王后?” “蒂芬·艾莉安·乌瑞恩。”伊莉扎点了点头,“她不是暴风城土生土长的贵族。她来自艾尔文森林,她的父亲是迪尔格·艾莉安,一个不大不小的地主。她比任何人都懂平民的疾苦。她嫁给瓦里安国王,不是因为政治联姻,而是因为爱情。这让她在贵族议会里,没有任何根基,处处受到排挤。尤其是瓦里安国王不在的时候。” 范德的眼神微动。 看来世界线是出现了一些变动。 在前身的记忆中蒂芬王后是一位非常善良的人,所有人对她的印象都很好。 在贵族们拖欠石工兄弟会工程款导致暴动的整个期间,她应该是帮忙游说过贵族结清帐款的,而很明显,根基不够深的她失败了。 这就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一当时的瓦里安国王,在干什么。 或者说,在哪。 如果瓦里安还没有失踪,那么他默许议会拖欠工程款这件事情就洗不白。 而如果当时他就已经失踪了,那么因果关係又不对劲一按照原本的故事线,瓦里安失踪是在暴动事件之后去塞拉摩的路上被迪菲亚兄弟会给抓走的。 看来这里面,必然是有些什么自己確实不知道的事情,来完善整个事件的逻辑链条。 “你想让我,把赌注压在一个被孤立的王后身上?”范德问。 “不,王后虽然没有政治实权,但她有两样东西,是所有贵族都没有的。”伊莉扎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 “第一,民望。她是平民出身的王后,是整个暴风王国人民的骄傲。她在民间的声望,甚至高过国王。第二,她是安度因·乌瑞恩王子的母亲。她是这个王国未来的保证。” “她需要一个来自外部的、强大的盟友,来打破贵族议会对她的封锁。”伊莉扎的眼中闪烁著莫名的光,“一个能为她带来实际利益,能为她爭取民心的盟友。而你,范克里夫先生,你和你的迪菲亚集团,就是最好的人选。” “你能为她提供就业,解决旧城区的贫民问题。你能用你的技术,改善整个暴风城的基础设施。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政绩。有了这些,她就能在议会里,拥有自己的话语权。” 范德沉默了。 他看著杯中的酒液,伊莉扎为他描绘的,是一条通往权力核心的捷径,但也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险路。 与王后结盟,就等於彻底站在了那群贵族的对立面。 到时候贵族对他的绞杀將绝对不只法尔雷佛公爵一家。 不过正所谓风浪越大鱼越贵,太过保守很明显不是自己的风格。 “我怎么见到她?”范德终於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伊莉扎笑了。 “明天晚上,暴风要塞会有一场为庆祝王子生日而举办的宫廷晚宴。王后会出席。我会为你安排一张请柬。”她看著范德,声音里带著一丝诱惑,“但是,光有请柬还不够。 王子的生日,你自然不能空手前往。所以你需要一份『礼物',一份能获得王后和王子好感的礼物。” 范德看著伊莉扎。 他知道,这个女人,图谋的绝不仅仅是商业利益。 “你想要什么?”范德问。 “我?”伊莉扎的笑容变得有些慵懒,她靠在椅背上,灯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我是一名观眾,而你,现在正在舞台上进行著最精彩的演出。” 范德看著她那张极美的脸,最终点了点头:“成交。” “明天下午,请柬会送到你的仓库。”伊莉扎站起身,“至於礼物—我相信以你的智慧,会准备一份合適的东西。” 然后她走到范德身边,俯下身来,嘴唇几乎帖在范德耳朵上,呵气如兰:“你每次的演出都让我很满意,范克里夫先生,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说完,她戴上兜帽,再次融入了阴影之中。 迪菲亚集团的仓库办公室,那张巨大的暴风城沙盘前,空气依旧残留著黑铁烈酒的辛辣和地精雪茄的甜腻。 里维加兹已经走了,他临走前將一张写著热砂財团首席律师联络方式的烫金名片塞进范德手里,低声嘱咐了三遍“利润”,两遍“风险”,以及一遍“那个女人不简单”。 布莱恩·铜须也带著他的山地步兵离开了,他们没有返回大使馆,而是直接在东城墙的施工区域外围扎下了营地。这位矮人亲王用行动表明了他的立场一迪菲亚集团的工地,现在也受铁炉堡的保护。 办公室里只剩下范德和他的核心团队。 “老板,我们真的要去见王后?”弗瑞斯伯爵的声音发颤,他小心翼翼地將那份刚刚和里维加兹草签的融资意向书锁进保险箱,“那是暴风要塞,是贵族议会的地盘。法尔雷佛公爵要是看到我们,会当场叫卫兵把我们抓起来的。” “他不敢。”霍拉旭·莱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正在检查卫兵的换防记录,腰间的长剑没有出鞘,却让整个空间都多了一份秩序感,“暴风要塞的卫兵只听皇室的命令。” “这不是重点。”范德的手指在沙盘上那座代表著暴风要塞的精巧模型上轻轻一点,“重点是,我们不能空著手去。我们需要一份礼物。” “礼物?”弗瑞斯伯爵的眼睛亮了,“我认识城里最好的珠宝匠!他能用南海珍珠和艾尔文森林的祖母绿,打造一顶最华丽的王冠!保证让王后—” “王后不缺珠宝,弗瑞斯。”范德打断了他,“她缺的,是能让她看到希望的东西。 一份能证明我们有能力解决她解决不了的问题的礼物。” 他说著走到桌前,在一张新的羊皮纸上,开始迅速地画著什么。 霍拉旭凑上前,看到范德在图纸上画出的,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结构精巧的装置。 它看起来像一个儿童玩具,由许多可以活动关节的金属部件构成,但它的內部,又有著极其复杂的齿轮和发条结构。 “这是—?” “一个『发条骑士』。”范德说,“一个可以走路、挥剑、甚至模擬衝锋的,全金属活动人偶。它的动力,来自侏儒的微型发条核心。它的外壳,將用纯银打造,关节处,用蓝宝石作为轴承。它的盾牌上,將鐫刻乌瑞恩家族的雄狮徽记。” “您要做一个玩偶,送给安度因王子?”霍拉旭有些不解。 “不,我是在送给王后一个证明。”范德的笔尖在图纸上飞快移动,人偶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呈现出来,“这个玩偶,代表著迪菲亚集团最顶尖的精密製造工艺。它告诉王后,我们不仅能建房子,还能製造精密的机械。今天我们能造出发条骑士,明天,我们就能为她的儿子,打造出一身最坚固、最轻便的全身板甲。甚至,为暴风城的军队,换上全新的、更强大的武器。” 霍拉旭的呼吸停滯了。 他终於明白了范德的意图。 这份礼物,不是简单的討好,而是一次赤裸裸的技术展示,一次对未来军事合作的暗示。 对於一位母亲而言,还有什么比自己孩子的安全更重要? 对於一位王后而言,还有什么比巩固王国军力更有价值? “但是,老板,製作这个东西,需要珠宝加工和工程学的宗师级技巧。我们—”霍拉恤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他想起了那些凭空出现的、远超时代的技术。 “材料和工匠,都不是问题。”范德放下笔,“问题是,我们需要在明天下午之前, 把它造出来。” 他闭上眼睛,精神沉入了那个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界面。 【联盟】角色列表。 他的意念,精准地锁定了两个名字。 【范影-侏儒潜行者(敏锐/战斗)专业1:工程学(宗师级)专业2:採矿(宗师级)】 【范十-德莱尼萨满祭司(恢復/增强)专业1:珠宝加工(宗师级)专业2:採矿(宗师级)】 “霍拉旭,”范德睁开眼,“现在,立刻去地精区,不管多少钱,买到最好的侏儒微型发条核心、最纯的银锭和切割好的蓝宝石。另外,封锁整个三號仓库,除了布罗克和瓦格雷,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他顿了顿,补充道:“从现在开始,我需要绝对的安静。我要亲自完成这份『礼物霍拉旭看著范德,从对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如同神祇般的自信和专注。他没有再问任何问题,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夜色渐深,整个仓库区都陷入了沉寂,只有三號仓库,灯火通明。 范德站在工作檯前。 他的面前,摆放著霍拉旭用三倍价钱从地精黑市紧急採购回来的材料。 一排大小不一的、如同心臟般跳动著的侏儒发条核心。 十几块散发著柔和光芒的纯银锭。 以及一小袋在灯光下闪烁著幽蓝色光芒的、切割完美的蓝宝石。 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工程学(宗师级)—启动。】 【珠宝加工(宗师级)—启动。】 他的双手,变得比最精密的手术刀还要稳定。 他的眼睛,能看清金属上最细微的纹路。 无数关於齿轮比、力矩传递、能量损耗的数据,在他的脑海中流淌。 他拿起了第一块银锭和一把精金刻刀。 表演,开始了。 三號仓库內,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窗外的天色由墨黑转为鱼肚白,又被初升的太阳染上一层金色。仓库里,只有金属銼削的“沙沙”声,齿轮嚙合的轻微“咔噠”声,以及范德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布罗克和瓦格雷守在仓库门口,像两尊门神。 他们一夜未睡,脸上却没有任何疲惫,只有一种混杂著好奇与敬畏的亢奋。 他们听不到里面的具体动静,但那持续不断的、富有节奏的、代表著精密作业的声音,让他们知道,里面正在发生某种“奇蹟”。 当霍拉旭带著一份用紫色缎带繫著的请柬和一身崭新的贵族礼服,再次推开三號仓库大门时,他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工作檯前,范德依旧保持著昨晚的姿势,但他的脚下,已经堆满了银色的、如雪般细碎的金属粉末。 而在工作檯上,一个约有半米高的、通体由纯银打造的骑士人偶,已经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它不是一个粗糙的模型,而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骑士的全身板甲,由十几块精美的、完美贴合的甲片构成,每一片甲片的边缘都打磨得光滑如镜,上面用精金刻刀,雕刻著象徵著暴风城王室的藤蔓纹。它的头盔面甲可以打开,露出下面一张模糊而英武的面容。它的关节处,镶嵌著幽蓝色的宝石,在晨光下流转著深邃的光。 它的左手持著一面鳶形盾,盾面上,用黄金和秘银镶嵌的雄狮徽记,栩栩如生,仿佛隨时会发出一声咆哮。它的右手,则握著一柄按比例缩小的、银光闪闪的骑士长剑。 “老板—”霍拉旭彻底愣住了。 他无法想像,一个人,如何能在一夜之间,用双手,创造出如此精巧绝伦的造物。 这已经不是工匠的技艺,这是神跡。 范德没有回头,他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 他用一把极细的镊子,將最后一根比髮丝还细的游丝,装入骑士背后的发条核心中。 他转动钥匙,为发条上紧了弦。 “咔。” 一声轻响,如同生命的初啼。 那个银色的骑士,动了。 它缓缓地抬起头,头盔下的双眼,亮起了两点微弱的蓝光。它迈开脚步,在工作檯上,以一种沉稳而流畅的姿態,走了起来。它的动作,没有丝毫机器的僵硬,每一个关节的转动,都充满了力量感。 它走了几步,停下,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做出一个標准的劈砍动作。然后,它將盾牌护在身前,摆出了一个防御姿態。 布罗克和瓦格雷已经冲了进来,两个矮人围著那个活动人偶,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我的鬍子啊”布罗克伸出颤抖的手,想去触摸那个人偶,又怕把它碰坏了,“这—这是怎么做到的?它的每一个关节,都用了独立的微型齿轮组!还有这个动力传递—天哪,是柔性传动轴!侏儒们还在为这个吵架,你已经把它造出来了!” “收尾。”范德的声音丣带著一丝疲惫。 他將一个同样用纯银打造的、可以遥控指挥的微型控制罗盘,递给了霍拉旭。 “用这个,可以控制它的所有动作。把它和人偶一起,放进那个天鹅绒的盒子丣。”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掛钟,下午两点。 “霍拉旭,换上礼服,你跟我一起去。” 暴风要塞,王家园。 这丣乗有晚宴大汤的喧囂与浮华,只有风吹过玫瑰丛的沙沙声,和远处喷泉溅落的水声。 今晚的宴会,只是一个幌子。 真正的会面,被安排在了这个僻静的、只有王室成员才能进入的地方。 范德和霍拉旭穿过一条由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小径。 霍拉旭手捧著那个巨大的、用深蓝色天鹅绒包裹的礼盒,神情严肃,步履沉稳。 他互上的第七军团礼服,熨烫得乗有一丝褶皱,胸前的狮王勋章擦得鋥亮。 范德则显得从容许多。 他那身由阿里登伯爵连夜赶製的黑色丝绸礼服,完美地衬托出他挺拔的身材。 他乗有佩戴任何多余的饰物,只是在胸前的口袋丣,插了一朵从园丣顺手下的、 白色的玫瑰。 一位穿著宫廷侍女服饰的、看起来像是暗夜精灵的女士,在小径的尽头,向他们行了一个屈膝礼。 “范克里夫先生,莱恩上尉,王后镜下正在等候你们。”她的通用语带著精灵特有的优雅口音。 她將他们引到园中央的一座凉亭下。 凉亭丣,一位女士正背对著他们,凭亥跳望著远处暴风城的夜景。 她穿著一互淡金色的乢l裙,样式简洁,却用料考究。 一头金色的乢发,在脑后盘成一个温婉的髮髻,用一根简单的银簪固定。 她转过互。 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充满温柔的脸。 她的五官並不算绝美,却组合出一种让人毫安的和谐。她的眼睛是湖水般的蓝色,清澈,温暖,不含一丝杂质。她只是微笑著站在那丣,就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 她就是蒂芬·艾莉安·乌瑞恩,暴风王国的王后。 她的互边,站著一个约莫七世岁的小男孩。他有一头灿烂的金髮,穿著一互缩小版的王子礼服,正好奇地打量著范德和霍拉旭。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像天空一样清澈。 安度因·乌瑞恩,暴风王国的王子。 “艾德温·范克丣夫先生,”蒂芬王后的声音和她的笑容一样,轻柔而温暖,“请坐。霍拉旭上尉,也请坐。” 园里摆著一套小巧的白色桌椅。 侍女端上热茶和蜂蜜蛋糕。 “不必拘谨。”蒂芬王后亲自为他们倒上茶,“在聊起正事之前,我需要为一件迟到的事情,向你和你的兄弟们,说一声抱歉。” 她站起互,对著范德,微微躬互。 这个举动,让互经百战的霍拉旭·莱恩都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惶恐。 范德乘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看著眼前的王后,等著她的下文。 “石工兄弟会的事,我一直都知道。”蒂芬王后重新坐下,蓝色的眼眸丣流露出一丝愧疚和无奈,“当贵族议会决定拖欠你们的薪酬时,我曾去找过他们。不止一次。” “我告诉他们,是你们用血汗重建了这座城市,我们不能背信弃义。我请求他们,哪怕是从王室的私人金库丣拨款,也要支付你们应得的报酬。”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是,他们拒绝了。他们告诉我,他们已经付了百分之七十的工程款,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是坚决不能再给了。王国的財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任何一笔大的开支,都可能导致整个王国破產。所有的议会成员,都用同样的理由来搪塞我。” “他们说,为了暴风城更l远的未来,必须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他们说,石匠的荣誉,王国会永远铭记。但金幣,一个都不能再给。” 范德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红茶的温度正好,带著淡淡的香气。 “我乘能说服他们,我丈夫又失乴。”蒂芬王后的脸上写满了疲惫,“果然,骚乱发生了。卫兵和工匠在广场上流血。等我得到消息,一切都已经晚了。你们被驱逐,被定义为暴徒。” 她看著范德,眼神真诚:“范克丣夫先生,我知道,一句道歉,无法弥补你们所受的伤害。但作为暴风城的王后,我必须对你说这声『对不起'。” 第一百零二章 良心有,但不多 第102章 良心有,但不多 果然如此。这番话,將整个事件的逻辑链又补完了一分。 真相就是贵族们蛮横地一毛不拔,他们夸大了財政危机,將一笔本可以分期支付的工程款,变成了一个“给钱王国就破產”的死局。 又因为瓦里安国王失踪,蒂芬王后独木难支。 然后因为原艾德温·范克里夫那身为工匠大师的骄傲和不容侵犯的尊严,愚蠢地煽动暴乱。 最终將石工兄弟会,这支暴风城最强大的建设力量,逼成了王国的敌人。 那么现在就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一瓦里安国王,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您不必道歉,王后殿下。”范德放下了茶杯,他第一次开口,语气平静,“您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那些利用规则,来满足自己私慾的人。” “感谢您的理解。”蒂芬王后点了点头,轻声道:“伊利希尔女伯爵向我推荐了你。 她说,你是一个能为暴风城带来变革的人。” “变革不敢当,殿下。”范德微微躬身,“我只是一个工匠,一个商人。我追求的, 是效率和利润。” “一个能让法尔雷佛公爵,心甘情愿掏出六万金幣的商人。”蒂芬王后微微笑了笑,“你的事跡,我有所耳闻。修復钟楼,与地精合作,甚至让布莱恩:铜须都成了你的盟友。你重新回到暴风城,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做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那只是因为,我恰好有一些好用的工具。”范德说。 “您谦虚了。”蒂芬王后收起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伊利希尔说,你能解决旧城区的劳工问题,能为上千个家庭提供工作,是真的吗?” “是真的,殿下。”范德回答,“我的工程,需要大量的人手。我可以为他们提供比市面上高两成的薪水,提供一日三餐,甚至,在工程结束后,为他们建造新的、更坚固的住所。” 蒂芬王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但她很快就压制了下去。“条件呢?范克里夫先生,我不相信你会无偿地为王国做这些。” “我需要您的支持,殿下。”范德直视著她的眼晴,“我需要您,以王后的名义,颁布一道许可令。许可迪菲亚集团,在旧城区,公开招募工人,组建『暴风城第一建筑兵团'。有了这道许可,贵族议会就无法以『勾结暴民'的名义,来阻挠我的工程。” “一道许可令,换取上千个家庭的生计,以及旧城区的稳定。”蒂芬王后喃喃自语,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藏书多,?0?????????????.??????任你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之后她的视线越过范德,望向园之外,仿佛能穿透暴风要塞厚重的石墙,看到那片被繁华遗忘的角落。 她看了一会,之后幽幽开口,“骚乱之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聚集在旧城区。那里原本就是暴风城最古老的区域,房屋失修,下水道也时常堵塞。他们没有工作,失去了收入来源。很多人靠著当初那一点遣散费过活,但那又能支撑多久?我听说,那里的孩子,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饱饭了。” 她没有用任何煽情的词汇,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我曾尝试让教会的牧师去发放一些救济粮,也让贵族议会討论过,是否能为他们提供一些临时的公共岗位,比如清扫街道或者修理公园。”王后轻轻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无力感,“但收效甚微。救济只能解一时之渴,而议会里的先生们,他们更关心港口的关税和与库尔提拉斯的贸易协定。在他们看来,旧城区的问题,就像墙角的一块霉斑,只要不蔓延开来,就可以暂时忽略。” 范德放下茶杯,杯底与白瓷茶托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所以,殿下您是同意了?” “我没有反对的理由。”蒂芬王后的回答直接而坦诚,“迪菲亚集团现在是暴风城最大的工程承包商。你们的工程,需要大量的工人。而他们,是整个暴风城最熟悉砖石和建筑的人。工作,能让一个男人重新找回尊严。稳定的薪水,能让一个家庭免於崩溃。” 她从桌旁的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了一卷用蓝色丝带系好的羊皮纸,推到范德面前,“ 这是我亲自起草的特许令,上面有我的印章。” 霍拉旭的呼吸停滯了。 有了这道特许令,迪菲亚集团在旧城区,就相当於一个独立的王国。 贵族议会,甚至石匠工会,都无权插手。 “那么,合作愉快,王后殿下。”范德伸出手,將特许令塞入怀中。 如今正事谈完,接下来就该谈谈私事了一这其实才是范德今天前来,最重要的事情0 “王子殿下,”范德拿出那个巨大的天鹅绒礼盒。 “这是什么?”乌瑞恩王子好奇的歪了歪脑袋。 “这是我为王子殿下,准备的一份小小的生日礼物。”范德示意霍拉旭,將礼盒打开0 当那个通体由纯银打造的、栩栩如生的发条骑士,出现在眾人面前时,安度因王子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哇!一个骑士!”他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 霍拉旭將控制罗盘递给小王子,並简单地教他如何操作。很快,那个银色的小骑士, 就在凉亭的地板上,开始走路、挥剑、衝锋。 安度因完全被这个神奇的玩具吸引了,他趴在地上,跟著小骑士跑来跑去,发出一阵阵开心的笑声。 蒂芬王后看著自己儿子那天真烂漫的笑脸,脸上的线条,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她抬起头,重新看向范德。 “范克里夫先生,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你很清楚,该如何打动一位母亲,以及如何討小孩子的欢心。” “我只是在展示我的『诚意',殿下。”范德说。 “好吧,我被你的『诚意』打动了。”蒂芬王后看著安度因那快乐的样子,一脸的温柔,“我听说您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儿?” “是的,”范德当即回答:“她叫梵妮莎,今年五岁了。” “年纪倒是刚刚好,”蒂芬王后仿佛是在跟范德拉家常:“找个时间,让她来玩吧, 安度因平时,確实缺少一个玩伴。” “谢王后殿下。” 会面结束。 离开园,穿过幽静的走廊,重新踏入暴风要塞的庭院时,霍拉旭·莱恩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刚才那场看似平静的谈话,其背后蕴含的信息量,让他这个习惯了直来直去的军人, 感觉有些室息。 当然,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能成为安度因王子的玩伴,梵妮莎的地位必然会水涨船高。 只不过在此之前,那些工人的安置问题— “老板,”他跟在范德身侧,忍不住开口,“您真的要僱佣那些人吗?虽然我们现在確实缺人,但他们—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范德的脚步没有停。 “他们是被仇恨和绝望泡了太久的人。让他们重新拿起工具,听从我们的指挥,太难了。”霍拉旭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难,才说明这件事有价值。”范德的目光,望向远处那片灰濛濛的、仿佛与整个暴风城格格不入的旧城区。 “霍拉旭,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哪句?”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范德的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是一个商人。 良心虽然早就让狗吃了,但是多少,还剩下那么一点点。 “走吧,霍拉旭。我们迪菲亚集团的版图,是时候,再扩大一些了。” 他没有告诉霍拉旭,就在刚才,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庞大的计划。 这一波订单交工之后,他要做的,是在旧城区,建造一个全新的社区。 一个拥有独立供水系统、排污系统、能源供应系统,甚至拥有自己的学校、医院和治安所的,现代化的社区。 他要用这个项目,来为整个艾泽拉斯,树立一个城市建设的样板。 而那些被遗忘的石匠,將成为他实现这个宏伟蓝图的第一批,也是最忠诚的建设者。 当然,前提是,他能先驯服这群被圈养了太久的野兽。 迪菲亚集团的仓库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凝重。 长条桌上,没有图纸,也没有模型,只有一本摊开的帐册。 弗瑞斯伯爵的手指,捏著一支羽毛笔,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他的脸色,比刚刚被抢了钱袋还要难看。 “老板,请恕我直言,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疯狂,最不合逻辑的商业计划!”弗瑞斯的声音带著哭腔,他那身华贵的丝绸马甲,被他紧张的呼吸撑得紧绷,“我们为什么要钱,去僱佣一群—一群负资產?就算我们现在急缺人手,但这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负资產?”范德端著一杯热麦酒,靠在椅背上,看著自己这位財务总监。 “没错!就是负资產!”弗瑞斯激动地挥舞著手臂,“根据您刚才的描述,这批工人,至少有两千人!他们数年没有工作,技术已经生疏。他们对我们心怀怨恨,极难管理。他们的身体状况堪忧,劳动效率低下。僱佣他们,意味著我们要支付高昂的培训费用、管理费用、医疗费用,还有天知道多少因为怠工和破坏造成的损失!” 他將帐册转向眾人:“我粗略地算了一笔帐。如果我们僱佣同等数量的、健康的、有纪律的普通劳工,完成东城墙加固项目,总劳务成本大约在一万五千金幣。但如果换成这批人,成本至少要翻一倍!三万金幣!而且工期还可能无限延长!那我们就一点利润都没有了!我的天吶,我寧愿去乡下僱佣农夫!” 办公室里,一片沉默。 布罗克·钢砧抚摸著自己的鬍子,眉头紧锁。 作为工程师,他理解弗瑞斯的担忧。 一批没有纪律、技术落后的工人,是任何工程项目的噩梦。 就算缺人,但是也不能什么人都要。 瓦格雷·铁石则抱著手臂,瓮声瓮气地开口:“那帮傢伙,当年跟著会长您闹事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脑子不清楚。现在让他们来干活?我怕他们会把我们的蒸汽机给拆了当废铁卖。” 就连一向对范德言听计从的格罗斯,也挠了挠他那颗光头,有些困惑:“老板,打架我懂。但让一群怨气衝天的人去盖房子,这—能盖得稳吗?” 里维加兹,这位热砂財团的贸易亲王,不知何时也溜了进来。 他没有坐,而是绕著桌子踱步,单片眼镜下的绿豆眼,闪烁著精明的光。 “范克里夫,我的朋友。”他停下脚步,用一种劝诫的语气说,“我嗅到了破產的味道。慈善是贵族夫人们下午茶时的消遣,不是我们生意人该碰的东西。” 他指了指弗瑞斯:“你的这位会计,虽然胖了点,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符合我们地精的生意经。放弃这个愚蠢的念头,我们可以用更少的钱,去乡下招募更听话的工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范德的身上。 范德没有理会眾人的质疑,他放下酒杯,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霍拉旭·莱恩。 “霍拉旭,你去了一趟旧城区。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霍拉旭站直身体,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带著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沉重。 “我看到了贫穷,老板。”他一字一顿地说,“不是那种普通的贫穷,而是一种— 没有希望的贫穷。我看到了发霉的麵包,看到了用破布堵住窗户的房子,看到了在污水沟里玩耍的孩子。他们的眼神,是空的。” “我也见到了那些曾经的石匠。”霍拉旭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们大多聚集在糕家叫『碎石酒馆』的地方。那里很破,桌椅都摇摇晃晃。他们不怎么说话,只是据酒。最劣质的麦酒。有些人,看到我身上的军服,眼神里充满了敌意和不屑。” “他们恨任何兄弟会的人。”瓦格雷表半赞同:“我和我哥就是曾经的糕员。” “不只是恨。”霍拉旭摇头,“更多的是糕种自暴自弃的麻木。我试著和其中糕个看起来比较清醒的人交谈,我告籍他,迪菲亚集团正在招工,薪水优厚。他看了我糕眼,就像在看糕个傻子,然后吐了口唾沫,说,艾德温·范克里夫已经死了,死在了暴风城广场。现在那个,不过是个披著他皮的、给贵族当狗的商人。』” 这句话,让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看来,问题比我想毫的还要严重。”范德的语气依旧平静。 “所以,您要放弃吗?”弗瑞斯试探著问,眼中带著糕丝期乴。 “放弃?”范德笑了,“弗瑞斯,你之前已经说了。”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副巨大的暴风城地图前。 “东城墙修復工程,至少需要糕千名熟练工人和杂工,我们现在只有六百多人。军械箏扩建,需要三百人。港口防务设施,炮台基座,至少两百人。我们的人手严重不足,扩建是早晚的事情。因为我们的目標,是整个暴风城,甚至整个艾泽拉斯。”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糕个亻,將整个城市都囊括了进去。 “我们要建的,不只是糕面墙,糕座塔。我们要建的是全新的城市。我们需要多少人?糕万?两万?还是十万?这些人从哪里来?从乡下招募?他们需要时间来培训,需要时间来適应,需要提供居住的房屋。而旧城区的这两千人,他们是现成的。” “他们是全世界最好的石匠和建筑工匠!他们的血脉里,就流淌著对建筑的理忪!他们现在只是糕群生了病的受子,但他们依然是受子!”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僱佣他们,而是收购』他们。”范德转过身,目光扫过眾人,“我们要收购的,是他们的技术,他们的经验,以及他们未来將为我们创造的糕切价值。这是糕笔长期投资。而糕切稳定以后,我会请王后把整个旧城区都交给我改造,那將会是糕笔超过任何人想毫的巨大资金。” 里维加兹的眼晴,慢慢亮了起来。 他似乎听懂了范德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那么,成本问题怎么公决?”弗瑞斯依旧固执於他的帐本。 “谁说我们要用传统的方式来管理他们?”范德走回桌前,拿起糕支炭笔,在糕张乾净的羊皮纸上,写下了几个词。 “第糕,评估与分级。” “霍拉旭,你带人,对旧城区所有適龄劳动力,进行糕次全面的技能和体能测试。將他们分为三级:a级,技术精湛,身体健康,可以直接进入我们的核心工程队。b级,技术尚可,但身体欠佳,或者技术需要更新,他们將进入我们的培训中心。c级,年j体弱, 无法从事重体力劳动,他们可以去做糕些后勤、仓管、或者手工的工作。” “第丁,培训与激励。” “我们將成立『迪菲亚建筑技术学院'。由布罗克和瓦格雷担任教官,教授他们如何操作蒸汽机械,如何理公新的建筑材料,如何看懂我们的工程图纸。所有b级人员必须参加。培训期间,只发基本生活费。通过考核,才能转为正式工,拿到全额薪水。学得越快,拿钱越多。同时,设立技术奖金,任何能改良我们工具和工序的人,都有重奖。” “第三,福利与保障。” 范德的笔尖,重重地点在羊皮纸上。 “我们將为所有正式员工,提供三样东西。第糕,乾净的集体宿舍。第丁,管饱的员工食堂。第三,糕个由我们自己建立的医疗站,提供基础的医疗服务。” “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为迪菲亚集团工作,得到的不仅仅是薪水,更是糕种全新的、 有尊严的生活。我们要把他们从那个绝望的泥潭里,肿底拉出来。” 弗瑞斯伯爵张著嘴,已经说不出话来。 范德提出的,已经不是糕个简单的僱佣计划,而是糕套完整的、超前的社会改造体系“我的朋友—”里维加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你这是在—建立糕个属於你自己的王国。糕个由工匠和工程师组成的王国。” “我只是在建立糕个高效、忠诚、且具有强大竞爭力的公司。”范德纠正道,“当暴风城所有的贵族,想要盖房子的时候,都只能来求我们的时候。你觉得,我们的『负资產』,还负吗?” 他看肺弗瑞斯:“现在,重新算糕笔帐。把我们的培训投入,看作是研发成本。把我们的福利开支,看作是收买人心的政治投资。然后告籍我,这个项目,我们是赚是赔?” 弗瑞斯呆呆地看著羊皮纸上的那几个词,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他那属於商人的贪婪本能,正在与会计的保守谨盟,进行著激丛的斗爭。 最终,贪婪占了上风。 “丿板—如果我们真的能做到—那我们垄断的,就不仅仅是暴风城的建筑业了。”他的声音在发抖,“我们垄断的,是『標准』!” “没错。”范德將炭笔扔在桌上,“就是標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梵妮莎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糕件新做的小裙子,是范德特意让裁丳用上好的料子做的。 “爸爸!”她跑到范德身边,丫起小脸,手里拿著糕个有些破旧的木头玩偶。 “怎么了,我的小公主?今天放假?”范德俯身抱起女儿,刚才那股运筹帷幄的气势瞬间消失,变成了纯粹的温柔。 “恩,艾拉瑞院长说今天是王子的生日,所以特意给我们放了糕天假。”梵妮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我听格罗斯叔叔说,你要去旧城区,给好多人盖新房子。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那你能不能,帮我的新朋友莉莉,也盖糕间不漏雨的房子?”她的小手,紧紧抓著范德的衣领,“她的妈妈生病了,她们家的屋顶,昨天被风吹走了糕块。” 范德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糕下。 他看著女儿清澈的眼眸,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爸爸保证,很快,整个旧城区,都不会再有漏雨的房子了。” > 第一百零三章 他们来了!来了好多人! 第103章 他们来了!来了好多人! 旧城区的空气,是凝固的。它混合著廉价麦酒发酵的酸味、经年累月的潮湿霉味、阴暗角落里排泄物的臭味,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名为绝望的腐朽气息。 这里的石板路,坑坑洼洼,常年积著一滩滩来歷不明的污水。 两旁的建筑,大多是石木结构,墙皮剥落,露出內里灰黑色的砖石,像一张张生了疥疮的脸。 范德走在这条路上,脚步很稳。 他只带了两个人。 一个是换上了普通皮甲,將佩剑藏在斗篷下的霍拉旭·莱恩。 另一个,是如同铁塔般跟在他身后的格罗斯。 格罗斯也没有带他那柄巨大的战斧,只是赤手空拳,但那身虱结的肌肉和独眼中透出的凶悍, 比任何武器都更有威镊力。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旧城区的中心,一家名为“碎石酒馆”的地方。 根据霍拉旭的报告,那里是前石工兄弟会成员最大的聚集地。 也是旧城区怨气最重的地方。 越往里走,周围的景象越是破败。 一些房屋的窗户,用木板钉死,门口掛著褪色的布条。 偶尔有衣衫槛楼的孩子,从巷子里探出头,用一种混杂著好奇和畏惧的目光打量著他们这三个衣著光鲜的闯入者,然后又飞快地缩回去。 “老板,就是前面了。”霍拉旭压低了声音,指了指街角一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两层石楼。 石楼的门口,掛著一块歪歪斜斜的木头招牌,上面用褪色的油漆写著“碎石酒馆”。 一块铰链已经生锈,让招牌在微风中发出“嘎哎嘎哎”的声响。 范德停下脚步,没有立刻进去, 他看到酒馆旁边,有一栋民居的墙壁,塌了一角。 几块巨大的条石摇摇欲坠,露出墙体內部填充的碎石和泥土。 一个瘦弱的女人,正试图用几根腐朽的木头,去支撑那面危墙,但显然无济於事。 “是莉莉家。”霍拉旭低声说。 范德走了过去。 那女人听到脚步声,警惕地转过身。 她看到范德三人,嚇得后退了两步,脸上满是惊恐。 范德没有说话,他只是脱掉了自己那件价值不菲的外套,隨手递给格罗斯。 然后,他走到那面危墙前,蹲下身,用手捻起一点从墙缝里掉落的砂浆,放在指尖搓了搓。 他的动作很专业,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工匠。 “沙子太多,石灰太少,而且没有用滚水冲开。这样的砂浆,没有粘性。”他自言自语,然后站起身,开始检查那几块摇摇欲坠的条石。 他用手掌在石头上敲了敲,侧耳倾听,判断著石头的內部结构和应力点。 那个女人和周围巷子里探头探脑的居民,都看呆了。 他们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像个贵族老爷的人,在干什么。 范德绕著危墙走了一圈,心中已经有了方案。 他回过头,对格罗斯说:“去,找一根结实的槓桿,一桶水,还有一些能找到的,最粘稠的泥土。” 格罗斯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转身去办。 他那庞大的身躯,很快就消失在一条巷子里。 范德则挽起了自己白色衬衣的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开始徒手清理墙角坍塌的碎石,將它们按照大小,分门別类地堆放好。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下都精准而高效, 这一幕,让霍拉旭都有些看不懂了。 很快,格罗斯就回来了。 他扛著一根拆下来的房梁,另一只手提著一个装满了水的破木桶。 几个衣衫槛楼的孩子,跟在他身后,帮他捧著一大块从河边挖来的黄泥。 范德接过水桶,將水淋在黄泥上,然后用手,开始和泥。 他没有嫌脏,只是专注地感受著泥土的湿度和粘性。 “不够。”他摇了摇头,然后看向那几个孩子,“去,帮我找一些乾草来,越碎越好。” 孩子们虽然害怕,但看到他並没有恶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四散跑开了。 不一会儿,千草找来了。 范德將乾草末混入湿泥中,反覆揉捏,直到泥土变得如同麵团般坚韧。 做完这一切,他才看向格罗斯:“用槓桿,把最上面那块石头,向上撬起一点点,给我留出一条缝隙。” 格罗斯將房梁的一端,插进墙体的缝隙,用肩膀抵住房梁的另一端,深吸一口气,肌肉猛地发力。 “嘎吱——” 重达数百斤的条石,被他硬生生地撬起了一指宽的距离。 范德立刻抓起一把混合了草末的泥巴,精准地塞进了缝隙里,然后用一块小石片,將泥巴捣实。 “好,下一块。” 两人就这么配合著。 一个负责用力,一个负责技术。 范德就像一个外科医生,在为这面濒临死亡的墙壁,做著一场精细的手术。 他用和好的泥巴,填补缝隙,用小石块,垫稳结构。 整个过程,他没有说一句话,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韵律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匠艺之美。 周围的居民,越聚越多。 他们从一开始的警惕和不解,慢慢变成了好奇和惊讶。 他们中的很多人,自己就是石匠,或者石匠的后代。 他们看得懂范德的手法。 那不是架子。 那是真正浸淫在石工活里数十年,才能拥有的技艺。 那种对石头和结构的理解,是刻在骨子里的。 当最后一块碎石被重新砌好,范德用剩余的泥巴,將整个墙面仔细地抹平。 一面原本摇摇欲坠的危墙,在他的手中,重新变得稳固而平整虽然看起来像打了个丑陋的补丁,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面墙,至少在十年內,不会再倒了。 范德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转过身,看向周围那些沉默的、眼神复杂的居民。 “墙,和人一样。伤了,就要治。放著不管,总有一天会塌。”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就在这时,碎石酒馆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头髮白、身材高瘦的老人,拄著一根拐杖,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浑浊,但当他看到范德时,那浑浊的眼神里,却进发出一丝锐利的光。 格林姆·巴托罗。 以前是石工兄弟会的副会长,艾德温最好的朋友。 格林姆走到范德面前,他看了一眼那面被修好的墙,又看了一眼范德沾满泥土的双手。 “你还记得怎么干活,这倒是让我很意外。”老人的声音沙哑,带著浓重的嘲讽,“我还以为,你现在只认得金幣和贵族的徽章了。” “我从没忘记过我是一个工匠,格林姆。”范德平静地回答。 “工匠?”格林姆冷笑一声,用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一个真正的工匠,不会拋弃自己的兄弟,去给那些背信弃义的杂种当走狗!你忘了托德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我们的血是怎么流在广场上的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压抑多年的愤怒。 周围的居民,眼神也跟著变得不善起来。 “我没有忘。”范德说,“我记得每一张脸,记得每一滴血。所以,我回来了。” “回来干什么?回来对我们施捨你从贵族那里舔来的残羹剩饭?”格林姆的情绪很激动。 “我回来,是给你们一份工作。”范德迎著他的目光,“一份能让你们重新拿起工具,用自己的双手,去挣回尊严和麵包的工作。我不是来施捨的,我是来邀请你们,和我一起,把这座城市, 建成我们想要的样子。”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格林姆根本不信,“跟了你,然后呢?等工程做完,再被贵族像狗一样赶出来一次?” “这一次,不一样了。”范德说,“这一次,我们不再是给別人打工。我们是为自己工作。我们將拥有自己的技术,自己的团队,自己的標准。我们將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没有人再敢拖欠我们一个铜板。”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有力。 “我不是在请求你们。我是在告诉你们一个事实。迪菲亚集团,已经不一样了。我手中的这些工程,要么由你们来做,要么,就由我从別处找人来做。你们可以选择继续待在这里,喝著劣质的麦酒,抱怨著不公,看著自己的孩子饿肚子。或者,明天早上,到仓库来,拿起工具,和我一起, 把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砸个粉碎,再重新建起来。” 说完,他不再看格林姆,而是转身,准备离开。 格林姆·巴托罗被他这番话震住了,他拄著拐杖,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石匠们,也都陷入了沉默。 一些年轻人的眼中,已经开始动摇。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从街道的另一头传来。 一队全副武装的暴风城卫兵,大概有二十多人,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他们手中的长矛,在阳光下闪著寒光。 “奉贵族议会治安委员会的命令!有人举报,迪菲亚集团在此地非法集会,煽动暴乱!所有人,不许动!”为首的军官,一脸傲慢地高喊道。 他的目光,直接锁定了范德。 霍拉旭·莱恩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立刻上前一步,挡在范德身前,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我是第七军团的霍拉旭·莱恩队长!这里没有暴乱!” “第七军团?”那军官轻蔑地笑了一声,“这里是旧城区,不归你们军方管!我怀疑你们与暴徒勾结,意图不轨!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暴风城卫兵的盔甲样式与第七军团不同,胸甲上的雄狮徽记缺少了那种久经沙场的磨损,显得光亮而浮夸。 为首的军官下巴颳得很乾净,眼神里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他的手套是崭新的白皮,紧紧握著剑柄。 “非法集会?煽动暴乱?”霍拉旭的声音冷硬,他向前站了一步,將范德护在身后,“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军官。这里是王后殿下亲自签署的迪菲亚集团招募特许令。” “王后殿下?”那军官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王后的仁慈是出了名的,但旧城区的治安,归贵族议会下属的治安委员会管辖。我接到十数位居民的联名举报,说你们在这里妖言惑眾,企图復辟已经被取缔的石工兄弟会。这是重罪。”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沉默的石匠,像是在看一群等待被圈禁的牲口。 刚刚在范德那番话和行动下有所动摇的人群,此刻又重新退缩了。 他们脸上的那一丝希望,被这身熟悉的卫兵制服瞬间浇灭。 恐惧和怀疑重新占据了他们的眼神。 “看吧,艾德温。”格林姆·巴托罗拄著拐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满是讥讽,“这就是你说的『不一样”。他们的狗,总是来得比他们的金幣快。” 范德没有理会格林姆的嘲讽,也没有看那名耀武扬威的军官。 他只是平静地看著霍拉旭。 “霍拉旭。” 霍拉旭当即从怀中取出那捲用蓝色丝带系好的羊皮纸。 他解开丝带,將羊皮纸展开。 那上面只有几行字,但每一个字都由王室书记官用最工整的字体书写。 而在羊皮纸的最下方,是一个鲜红的、用火漆压印的雄狮徽章。 那是暴风城王室的印璽,旁边还有蒂芬·艾莉安王后个人的签名。 “奉王后蒂芬·艾莉安·乌瑞恩殿下諭令,”霍拉旭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街道上所有的杂音,“兹授权迪菲亚集团,拥有独立的劳务管理权与技术標准制定权。暴风城任何组织与个人,非经王室许可,不得干涉。” 为首的军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身后的卫兵们,握著长矛的手也有些不稳。 他们或许不认识范德,但他们认识那个鲜红的印璽。 在暴风城,那个印璽代表著仅次於国王本人的最高权力。 “王室—特许令?”军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这这不可能。任何公共工程,都必须由议会” “议会?”范德终於开口,他上前一步,从霍拉旭手中拿过那份特许令,直接递到了军官的面前,“你的意思是,贵族议会的治安委员会,权力在王后殿下之上?” 军官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不敢接那份羊皮纸,那东西现在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公开质疑王后的权威。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他结结巴巴地辩解,“我只是在执行公务———” “你的公务,现在结束了。”范德將特许令收回,“根据这份文件,从现在起,整个迪菲亚集团的劳务僱佣,都由我负责。这里没有暴徒,只有等待上岗的工人。如果你认为我在煽动暴乱,你可以去暴风要塞,向王后殿下本人举报我。” 他看著军官,语气平淡,却带著不容置疑的份量:“或者,你现在就可以逮捕我。我保证,在你把我押进监狱之前,马库斯·乔纳森將军会亲自带人,来治安委员会的办公室,跟你谈谈第七军团的军法。” 军官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知道自己踢到了一块铁板,一块由王后和军方双重加固过的铁板。 他背后那位给他下命令的贵族老爷,显然没有告诉他,对方手里有这种级別的底牌。 “我们走!”他咬著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甚至不敢再看范德一眼,带著他那队气势汹汹而来、此刻却灰溜溜的卫兵,狼狐地转身离去。 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旧城区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才重新开始流动, 周围的居民,那些前石工兄弟会的成员,呆呆地看著这一幕。 他们眼中的麻木和不信,正在被一种剧烈的情绪所取代。 那不是简单的震惊,而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名为“公道”的东西,突然以一种最强硬、最直接的方式,砸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见过贵族的傲慢,见过卫兵的蛮横,也见过自己的血。 但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用一张纸,就让那些不可一世的卫兵,像丧家之犬一样逃走。 格林姆·巴托罗拄著拐杖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看著范德,浑浊的眼晴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范德没有乘胜追击,也没有发表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说。 他只是將那件沾满泥土的外套从格罗斯手中拿回来,重新穿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走到莉莉的母亲面前,那个依旧处於惊恐中的瘦弱女人。 “墙已经修好了,但只是暂时的。想要一栋不漏雨的房子,需要更结实的材料。”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银幣,放在女人手中,“去给孩子买点吃的。明天,让你的丈夫来仓库找我。” 说完,他转向沉默的人群。 “我的话说完了。明天早上,仓库见。那里有热汤,有麵包,还有一份能让你们养家餬口的工作。” 他不再多说一个字,带著霍拉旭和格罗斯,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只留下那面刚刚被修復的墙,和一群心思各异的石匠。 迪菲亚集团的仓库办公室里,弗瑞斯伯爵正坐立不安地来回步。 “老板,您真的觉得他们会来吗?那些人—他们真的会相信我们吗?” 范德坐在桌后,正在检查瓦格雷刚刚绘製好的一套高压灌浆机的零件图。“他们会的。” “为什么?” “因为我给了他们一个选择。”范德头也不抬,“而在此之前,他们別无选择。” 就在这时,仓库外牲来一阵喧譁。 一名迪菲逆的守卫跑了进来,脸上带著兴奋和紧张。 “老板!他们来了!来了好多人!” 弗瑞斯一个箭步衝到窗边,向外望去。 只见仓库外的空地上,黑咨咨地站满了人。 他们衣衫楼,神情各异,有的人眼又带著期盼,有的人带著怀疑,更多的人是茫然, 他们像一群幅途的羊,被无形的手推到了这里。 格林姆·巴托罗拄著拐杖,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他的身边,还站著一个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的年轻人,眼神桀驁不驯,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著仓库的一切。 “老板,那是赫加尔·火拳。”霍拉旭低声介绍,“儿前是石工兄弟会里最能打的工头,手下有一帮死心塌地的兄弟。他的手艺不错,但脾气很爆,从不服管教。” 范德放下图纸,站起身。 “走吧,我们的『迪菲逆建筑技术学院”,该迎来第一批学生了。” 第一百零四章 完美的合作伙伴 第104章 完美的合作伙伴 迪菲亚集团的仓库前,临时搭建的招募区已经准备就绪。左边是登记处,几张长条桌拼在一起,弗瑞斯伯爵带著两名从贸易区高薪聘请来的会计,准备好了墨水、羽毛笔和厚厚的名册。 中间是体能与技能评估区。 布罗克·钢砧和瓦格雷·铁石站在那里,他们面前摆放著几块標准的石料、一堆不同规格的砖块,以及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標著奇怪刻度的测量工具。 右边,三口巨大的铁锅架在火上,里面熬著浓稠的肉汤燉菜。 那股混合了烤肉、蔬菜和香料的霸道香气,在旧城区常年瀰漫的酸腐气味中,像一柄利剑,蛮横地劈开了一条通道。 对於这些饿了太久的人来说,这种气味比任何承诺都更具说服力。 人群在窃窃私语,但没有人主动上前。 他们互相推揉著,眼神在登记处和食物之间游移不定。 赫加尔·火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没有看登记处,也没有看那几口大锅,而是径直走到了范德面前。 他身后,跟著二三十个同样身强力壮、神情倔傲的汉子。 “范克里夫,”赫加尔开口,声音洪亮,他直呼其名,没有用任何敬称,“我们来了。你要盖房子,我们帮你盖。活干完,钱结清,就这么简单。我们不需要你的汤,也不需要登记什么名字。” 他指了指自己和身后的兄弟:“我们这些人,习惯了一起干活。我就是工头。你把图纸和材料给我们,告诉我你要什么,三天后,我交货给你。价钱,按市场价算。” 这番话,引起了人群的一阵骚动。 许多人都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们过去最习惯的工作方式,简单,直接,不跟贵族和管事们囉嗦。 弗瑞斯伯爵的脸都白了,他想上前理论,却被范德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范德看著赫加尔,这个浑身长满肌肉,脑子里却似乎也只有肌肉的傢伙, “市场价?”范德问,“旧城区的市场价,是一天十个铜板,外加一顿吃不饱的午饭。你確定要这个价?” 赫加尔的脸涨红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价!是以前石工兄弟会的规矩!” “石工兄弟会已经没了。”范德的语气很平静,“现在这里,只有迪菲亚集团的规矩。” 他没有动怒,而是转向评估区的布罗克·钢砧。 “布罗克,把『考题』拿出来。” 布罗克点了点头,和瓦格雷一起,抬过来一个用黑布盖著的东西。 黑布揭开,露出来的是一个复杂的建筑构件模型,以及一张同样复杂的图纸。 那是一个地基承重柱的截面模型,里面混合了传统的卯结构石块、钢筋骨架和预留的混凝土浇筑口。 图纸上,標註著密密麻麻的数据,精確到了毫米。 “你想当工头,可以。你想让你的人直接成为a级工匠,也可以。”范德指著模型和图纸,“看到这个了吗?这是暴风城新城墙的核心承重结构之一。我给你一天时间,给你足够的材料,包括我们迪菲亚集团的特种水泥和钢筋。你带著你的人,把它给我原样复製出来。” “如果成品经过布罗克大师的检测,强度、尺寸、结构稳定性,误差不超过百分之三。我当场跟你签a级工匠的合同,薪水是普通工人的三倍,你就是这个项目的首席工头。” 范德顿了顿,目光扫过赫加尔和他身后的那些人。 “如果失败了—你们所有人,都得老老实实地去我们的技术学院里,从怎么和水泥开始学起。培训期间,只有基本生活费。” 赫加尔看著那个复杂的模型,又看了看图纸上那些天书般的符號和数字,眉头紧紧皱起。他身后的兄弟们也开始交头接耳,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建筑方式。 “怎么?不敢?”范德问。 “谁说我不敢!”赫加尔被激起了好胜心,他是个粗人,最受不了被人看轻,“不就是砌个柱子吗?我们兄弟闭著眼睛都能干!干就干!” “很好。”范德点了点头,“格罗斯,带他们去材料区。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 这场突如其来的比试,立刻成了整个招募现场的焦点。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想看看赫加尔和他手下这帮最顶尖的石匠,到底能不能完成这个挑战。 赫加尔的团队確实名不虚传。 他们处理石料的手法乾净利落,切割、打磨、校准,一气呵成,充满了传统手工艺的美感。 但当他们面对那些灰色的水泥粉末和冰冷的钢筋时,麻烦开始了。 “这玩意儿怎么跟泥巴似的?”一个人抱怨道,他按照传统和砂浆的方式,把水倒进了水泥里,结果不是太稀就是太稠。 “钢筋为什么要这么放?这不是浪费吗?直接用石头填满不是更结实?”另一个人对著图纸上的钢筋结构指指点点。 赫加尔也一头雾水,他只能凭著自己多年的经验,指挥著眾人,用他们理解的方式,强行將这些新材料组合在一起。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当太阳落山时,一根看起来和模型一模一样的承重柱,竖立在了空地中央。 它外表光滑,接缝严密,看起来坚固无比, 赫加尔和他的兄弟们都鬆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范克里夫,我们做完了!”赫加尔大声喊道。 范德走了过来,他身后跟著布罗克·钢砧。 布罗克手里拿著一个奇特的、像锤子又像听诊器的装置。 他没有去测量尺寸,而是直接將那个装置的探头,贴在了柱子的表面。 他摇动装置侧面的手柄,装置上的水晶发出了喻喻的声响。 片刻之后,布罗克摇了摇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空鼓率,百分之十七。內部存在至少三十处应力裂缝。”他用矮人特有的洪亮嗓音宣布结果,“混凝土搅拌不均,水灰比严重错误,导致內部强度只有设计標准的百分之四十。钢筋保护层厚度不够,部分钢筋已经接触空气,不出三年就会锈断。” 他最后用手锤的木柄,在柱子表面轻轻一敲。 “咔”一声,一块拳头大小的混凝土块,竟然应声脱落,露出了里面歪歪扭扭的钢筋。 “结论:废品。如果用这种柱子去修城墙,一阵大风就能把它吹倒。” 全场死寂。 赫加尔脸上的得意,瞬间变成了羞愧和难以置信。 他衝上前,看著那个脱落的豁口,用手摸了摸里面脆弱得像饼乾一样的混凝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石匠们,看著那根外强中乾的柱子,眼神复杂。 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他们引以为傲的技术,在这个叫范德克里夫的男人面前,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范德没有嘲笑他们。 他走到赫加尔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石工手艺很好,你的兄弟们干活也很卖力。但时代变了,赫加尔。光有力气和经验,已经盖不起未来的房子了。” 他转向所有沉默的工人。 “这就是我要给你们上的第一堂课。在迪菲亚,第一条规矩就是:忘记你们过去所学的一切。 因为从今天起,你们將学习如何建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看著赫加尔,这个已经被彻底击败的壮汉。 “现在,告诉我,你还想当工头吗?” 赫加尔抬起头,他看著范德,眼神里不再有桀驁,只剩下一种混杂著挫败和敬畏的复杂情绪。 他盯著那根被布罗克·钢砧一锤敲出豁口的承重柱,那不仅仅是混凝土和钢筋的废品,更是他和他兄弟们几十年来自尊和技艺的坟墓。 他身后的那群汉子,脸上的倔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著羞耻与茫然的空洞。 周围的石匠们鸦雀无声。 那三口大铁锅里翻滚的肉汤,香气依旧霸道,但此刻,再没有人去关注它。 一种比飢饿更深刻的危机感,撰住了他们的心臟。 范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他们, 他知道,此刻任何的安慰或者嘲讽,都是多余的。 他需要的,是让这根废弃的柱子,在他们心里,完成一次彻底的爆破。 终於,赫加尔鬆开了拳头。 他抬起头,看著范德,眼神里不再有挑,只剩下一种乾涩的、近乎求教的沙哑。 “我们该怎么做?” 这个“我们”,已经不仅仅是指他身后的那几十个兄弟。 “很简单。”范德转身,指向左边的登记处,“从登记你的名字开始。” 他看向弗瑞斯伯爵。 这位財务总监立刻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拿起名册,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然后,去评估区。”范德指向中间的布罗克和瓦格雷,“两位大师会根据你们的实际能力, 给你们评级。a级,b级,或者c级。” “a级工匠,將直接进入核心工程队,参与东城墙修復和军械库扩建项目。薪水,每天三个银幣,包食宿。” 三个银幣!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个数字,是他们过去巔峰时期收入的两倍还多。 弗瑞斯伯爵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显然这个数字超出了他的预算,但他看到范德平静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b级工匠,技术或体力有待提高。你们將进入『迪菲亚建筑技术学院”,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带薪培训。培训期间,每天五十个铜幣生活费,同样包食宿。培训结束后,通过考核,即可转为a 级。” “至於c级,”范德的目光扫过人群中那些年老的、或者身体有残疾的石匠,“你们可以从事后勤、仓管、工具维护、或者在我们的预製件工场里,做一些手工打磨的工作。薪水,每天一个银幣。同样,食宿全包。”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些信息在人群中发酵。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范德的声音变得严肃,“在迪菲亚集团,没有工头,只有项目组长。没有帮派,只有团队。任何人,如果被发现拉帮结派、欺压同事、或者偷窃破坏,第一次, 扣除当月全部薪水。第二次,你们將被永久列入迪菲亚集团的黑名单,暴风城內,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建筑工地敢要你们。” “我的规矩说完了。”范德看著赫加尔,“现在,你还要带著你的兄弟,单干吗?” 赫加尔沉默了。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些眼神复杂的兄弟,又看了一眼那根象徵著失败的柱子。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登记处前。 他没有再看范德,只是对著脸色发白的弗瑞斯伯爵,瓮声瓮气地说:“赫加尔·火拳。力气活,砌墙,都会。麻烦你,给我登记。” 他身后,那二三十个汉子,在短暂的犹豫后,也默默地排起了队。 这个举动,像一块投入死水中的巨石。 整个围观的人群,都开始骚动, 终於,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拉著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男孩,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到了登记处。 “我——我叫巴奈特,这是我儿子,罗伊。我以前是砌外墙的,他—他能搬砖。” “排队。”弗瑞斯指了指赫加尔的身后。 人流开始涌动。原本还保持著观望姿態的工人们,爭先恐后地涌向登记处,生怕去晚了,连五十个铜市的培训机会都拿不到。 “都別挤!排好队!”霍拉旭·莱恩和他手下的卫兵立刻上前,用身体和盾牌,强行隔出了一条通道,维持住了秩序。 招募工作,正式开始。 布罗克和瓦格雷的评估区,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姓名?”布罗克看著面前一个紧张的年轻人。 “科林。” “擅长什么?” “打磨,我会把石头磨得像镜子一样光。”年轻人骄傲地挺起胸膛。 瓦格雷扔给他一块半成品的水泥预製板。“用那边的砂轮,半小时內,把它打磨到能照出你的脸。开始。 下一个。 “姓名?” “巴克。”一个头髮白的老人。 “还能干活吗?” “我的腰不行了,但我的眼睛,比鹰还好。” 布罗克拿起一堆混杂在一起的铆钉和螺丝。“把它们按尺寸和规格,全部分拣出来。错一个, 就不用来了。”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下,开始了他那份精细的工作。 另一边,第一批登记和评估完的工人,在格罗斯的带领下,排队走向那三口大铁锅。 格罗斯亲自掌勺,用一个几乎有脸盆大的勺子,给每个人的木碗里,都盛满了冒著热气的燉菜。大块的牛肉,软烂的土豆,金黄色的胡萝卜,被浓稠的汤汁包裹著。旁边,还有堆积如山的、 刚刚烤出来的黑麵包。 一个刚完成登记的b级工人,捧著满满一碗燉菜,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他找了个角落蹲下,先是迫不及待地用手抓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却捨不得吐出来。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著的小半块黑麵包,小心翼翼地下一小块,放进燉菜的汤汁里,看著它被浸透,再用手指捻起来,放进嘴里。 眼泪,无声地从他满是污垢的脸颊上滑落,混进了碗里的肉汤中。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格林姆·巴托罗拄著拐杖,站在远处,静静地看著这一切。 他没有去登记,也没有去领那份食物。 他的眼神复杂,像是在看一出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戏剧。 范德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温热的麦酒, “怎么?不准备加入吗?” “我老了,干不动了。”格林姆没有接酒杯,声音沙哑,“而且,我不相信你。” “你相不相信我,不重要。”范德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这碗肉汤,相信每天三个银幣的薪水。这就够了。” “你把他们变成了你想要的工具,然后呢?”格林姆浑浊的眼晴里,闪过一丝锐利,“等房子盖完了,暴风城安稳了,那些贵族,会允许你这样一个手握著几千工匠的『工头”存在吗?他们会像对付我们一样,对付你。到时候,你拿什么来保护他们?” “我不需要保护他们。”范德喝了一口麦酒,“我会让他们学会,如何保护自己。” 他看著那些狼吞虎咽的工人,平静地说:“当他们学会了操作蒸汽吊机,学会了看懂结构图纸,学会了用混凝土和钢筋建造十层高楼的时候,贵族们想要的豪华房屋只有他们能盖起来的时候。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去为难他们?” 格林姆沉默了。 他看著范德,这个他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的年轻人,此刻却变得无比陌生。 他身上的那种自信,不是来自蛮力,也不是来自虚无的荣誉,而是一种建立在绝对实力上的、 对未来的精准掌控格林姆忽然问,“那你呢?” 范德自信的笑了笑,“我虽然是一个商人,但是我不是一个吃独食的人。只要利益给够,谁又会拒绝一个完美的合作伙伴呢?” 第一百零五章 「爸爸,你真了不起。」 第105章 “爸爸,你真了不起。” 迪菲亚集团的仓库办公室里,煤油灯烧了一整夜。弗瑞斯伯爵和他的两名会计,眼窝深陷,手指上沾满了墨水,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们面前的长条桌上,堆满了写得密密麻麻的名册。 “老板,统计出来了。”弗瑞斯將最后一份匯总报告推到范德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截止到昨晚关门,我们一共招募了一千二百八十一人!” 他用肥胖的手指点著报告上的数字:“根据布罗克大师和瓦格雷大师的评估,我们划分出了三个等级。a级,一百一十七人。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大师级石匠,可以直接投入最核心的工程。 赫加尔·火拳就在里面,评估结果是『a-』,力量和基础手艺顶级,但需要学习新知识。” “b级,八百九十二人。这是主体。他们有基础,但技术需要更新,或者身体状况一般。他们將是『迪菲亚建筑技术学院』的第一批学员。” “c级,二百七十二人。年老体弱,或者有残疾。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全部分配到后勤、仓管和预製件打磨车间。” 弗瑞斯拿起另一本帐册,脸上的肉开始颤抖:“但是,老板,成本-按照这个薪资標准,加上食宿和培训开销,我们每天的硬性支出,就超过两百个金幣!” “三天后,军方的第一笔工程款就会到帐。”范德看都没看帐册,他的目光落在一张新绘製的图纸上,“弗瑞斯,你的眼光不能只盯著钱袋。这批人,是我们的“固定资產”。我们现在投入的每一个铜板,都是在为这台机器添加燃料。”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外。 一千多名工人已经在仓库前的空地上集结完毕。 他们换上了统一发放的灰色粗布工装,虽然依旧面黄肌瘦,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昨天的麻木。 他们站得歪歪扭扭,像一群刚被赶出羊圈的羊。 范德没有发表任何演说,他只是通过一个铁皮扩音器,下达了简单的指令。 “a级工匠,出列!由布罗克大师带领,作为第一施工队。b级工匠,分为八个中队,由霍拉旭上尉负责整队。c级人员,由格罗斯带领,负责后勤运输。” “我们的第一个任务,不是修城墙。是为你们自己,建造一个新的家。” “自的地,东城门。出发!” 一千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出仓库区,向著东城门进发。这奇异的景象,引来了暴风城居民的围观。他们看著这支衣衫槛楼却纪律严明的“军队”,议论纷纷。 东城门外的施工区域,已经被布莱恩·铜须的矮人山地步兵彻底封锁。空地上,早就堆放好了小山般的建筑材料。不是石头和砖块,而是数以千计的、尺寸完全一样的標准化木製框架、切割好的木板、成卷的油毡布和一桶桶黑色的防水涂料。 工人们看到这些,都愣住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盖房子的。 “这就是『迪菲亚標准”。”布罗克·钢砧洪亮的声音响起,“所有构件,都在我们的工场里预製完成。你们要做的,就是像拼积木一样,把它们组装起来。” a级工匠们最先反应过来。他们在新任“第一施工队队长”赫加尔的带领下,拿起图纸,开始研究。图纸同样简单明了,只有组装步骤和节点加固的示意图。 “第一组,负责平整地基,铺设石基!”赫加尔大声吼道,他已经迅速进入了角色。 “第二、三组,负责组装承重框架!” b级的工人们,在霍拉旭手下几名老兵的指挥下,两人一组,將预製好的木製框架抬到指定位置。他们发现,这些框架的连接处,都预留了卯和编號,只需要按照图纸上的说明,就能轻鬆地拼接在一起。 蒸汽吊机被开了过来,將一捆捆的木板吊到正在成型的屋顶上。工人们用统一规格的铁钉,將木板固定在框架上。速度快得惊人。 没有喧闹的爭吵,没有混乱的指挥。整个工地,就像一台巨大的、正在被调试的机器,虽然偶尔还有些磕绊,但已经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一排排长条形的、结构简单的营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空地上拔地而起。 到了傍晚,第一批可以容纳三百人住宿的营房已经封顶。虽然简陋,但它有坚固的屋顶,有可以开关的窗户,地面也铺了防潮的木板。 格林姆·巴托罗拄著拐杖,站在远处,看著这一切。 他身边的几个老石匠,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们一辈子都在和石头打交道,用精湛的手艺,费数月时间,才能建成一座坚固的房屋。 而眼前这些人,只用了一天,就造出了一片“村庄”。 “他们·这不是在盖房子。”一个老石匠喃喃自语,“他们是在——生產房子。” 就在这时,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暴风要塞卫兵的护送下,缓缓驶入了工地。马车上,是暴风城王室的雄狮徽记。 霍拉旭立刻上前,神情严肃。 马车的门被打开,一名宫廷侍女走了下来,她身后,跟著几名僕人,抬著几个大箱子。 “范克里夫先生,”侍女向范德行了一个屈膝礼,“王后殿下听闻您为工人们提供了新的住所,非常欣慰。她特意嘱咐我们,送来一些『乔迁礼物”。” 箱子被打开。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崭新的、厚实的毛毯,一袋袋的白麵粉,还有几大桶散发著香甜气味的蜂蜜。 “王后说,一个温暖的被窝和一顿甜美的晚餐,能让辛劳的人,拥有一个好梦。” 工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呆呆地看著那些礼物。 他们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王后,竟然会关心他们睡得暖不暖,吃得甜不甜。 很快,毛毯和食物被分发下去,此时工人们脸上洋溢著的是一种混杂著受宠若惊和自豪的喜悦。 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所做的工作,是被王室认可和关注的。 效率再次被提高上一个大台阶,这直接导致营房的建造工作只用了三天就全部完成,一座崭新的、充满活力的“城镇”拔地而起。 这里的一切都与一墙之隔的旧城区截然不同。 没有豌泥泞的小巷,只有笔直宽敞的、用碎石和煤渣铺成的道路。 道路两旁,是一排排样式完全统一的长条形木屋,它们排列得整整齐齐,如同军营的兵房。 空气中闻不到污水和腐烂物的酸臭,取而代之的,是新木材的清香、食堂里飘出的肉汤味,以及远处工地上传来的、独属於迪菲亚三號特种水泥的淡淡硷味。 清晨五点,尖锐的汽笛声会准时划破营地的寧静。 工人们从温暖的毛毯里起身,在公共盥洗室用冰凉的井水洗漱。之后,他们会涌向巨大的食堂,用一个標准尺寸的木碗,换取一份標准的早餐:两大块涂著蜂蜜的黑麵包,一碗热气腾腾的燕麦粥,偶尔还会有几片咸肉。 六点整,汽笛再次响起。a级工匠队在赫加尔·火拳的带领下,直接开赴城墙修復的核心区域。b级工匠队则在霍拉旭手下几名老兵的监督下,进行队列和基础体能训练,然后才被带到各自的实习岗位。c级人员则前往后方的预製件工场和仓库,开始一天的工作。 整个营地像一台巨大的机器,在汽笛声的指令下,精准而高效地运转著。 夜晚,当最后一缕夕阳的阳光消失后,营地里会再次亮起灯火。 最大的几间营房,被改造成了教室。 墙上掛著一块巨大的、涂了黑漆的木板,长条桌和板凳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里是“迪菲亚建筑技术学院”的夜校课堂教室之一。 布罗克·钢砧,这位来自铁炉堡的矮人工程顾问,此刻正拿著一根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画著复杂的力学结构图。 “混凝土,不是石头,也不是泥巴!”他洪亮的嗓音在教室里迴荡,“它是一种有生命的材料!从它加水搅拌的那一刻起,它就在不断地变化。前三个小时是初凝期,七天能达到设计强度的百分之七十,二十八天,它的强度才会达到顶峰!这个过程,我们称之为『养护”!就像你们养孩子一样,需要足够的水分和合適的温度!” 台下,坐著近一百名b级工匠。他们白天劳作了一天,身上还带著汗味和尘土,但此刻,他们的眼神里没有疲惫,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 黑板上的那些符號和线条,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什么叫“应力集中”,什么叫“抗剪强度”,什么叫“水灰比”,这些词汇,像一把把钥匙, 正在打开他们脑海中一扇扇尘封的大门。 赫加尔·火拳坐在第一排。 他块头太大,一条长凳几乎被他占满。 他不像別人那样奋笔疾书,只是抱著手臂,死死地盯著黑板,眉头紧锁,似乎在用他那塞满肌肉的大脑,消化著这些抽象的知识。 偶尔,他会突然举手,用他那瓮声瓮气的嗓音提问。 “布罗克大师,如果我们在承重梁的底部,增加两根十二毫米的螺纹钢,是不是能將它的抗拉伸能力,再提高百分之十五?” 布罗克会停下笔,看他一眼,然后用粉笔在图上飞快地计算几下。 “想法不错,但你忽略了混凝土保护层的厚度。钢筋加多了,会挤占保护层空间,更容易锈蚀。更优化的方案,是改变钢筋的布置形状,用三角形结构来分散拉力。” 这样的问答,在课堂上时常发生。 从最初的茫然,到现在的激烈討论,只用了短短四天。 第五天,发薪日。 从中午开始,整个营地的空气就变得有些浮躁。 工人们干活的力气似乎都大了几分,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瞟向仓库办公室的方向。 下午收工后,食堂没有开饭。 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弗瑞斯伯爵亲自监督著,搭起了一个高台。 台上,只放著一张桌子,桌子后面,是他和那两名战战兢兢的会计。 桌子上,没有食物,只有三只巨大的、用铁链锁在桌腿上的木箱。 当弗瑞斯用三把不同的钥匙,打开第一只木箱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箱子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是刚刚从暴风城银行兑换出来的、崭新的银幣和铜板,在夕阳下反射出迷人的光泽。 “迪菲亚集团,第一次薪水发放,现在开始!”弗瑞斯伯爵清了清嗓子,他很享受这种万眾瞩目的感觉,儘管他心里在为即將流出的巨额金钱而滴血。 “a-007號,赫加尔·火拳!本周工时七十二小时,无违纪记录,全勤!薪水,二十一枚银幣!” 赫加尔大步上前,从弗瑞斯手里接过那个装满了银幣的、沉甸甸的薪水袋。他没有当场去数, 只是对著弗瑞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著身后那些眼巴巴看著他的兄弟们,高高举起了钱袋。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b-124號,巴奈特!培训工时七十二小时,理论课成绩优秀!薪水,三枚银幣五十铜幣!明天开始转为a级工人!” 那个带著儿子一起来的瘦高男人,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 他接过钱袋,紧紧地在手里,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c-033號,巴克!后勤组,工具分抹,全勤!薪水,七枚银幣!” 那个眼神比鹰还好的老人,平静地上前,领走了自己的薪水。 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在转身时,腰板似乎挺直了一些。 领到薪水的工人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向旧城区。 麵包店里,鬆软的白麵包被抢购一空。 肉铺前,摊主掛出来的腊肉和香肠,第一次在天黑前就卖完了。 布料店里,那些结实耐磨的布,成了最抢手的货物。 一个刚拿到薪水的年轻工人,给他那臥病在床的母亲,买了一整只烤鸡。 当他把那只油光亮、香气扑鼻的烤鸡放在母亲面前时,那个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老妇人,浑浊的眼晴里,第一次流出了泪水。 莉莉的父亲巴里,用他领到的第一笔薪水,给女儿买了一条崭新的、带著蕾丝边的裙子,还给妻子买了一瓶据说对咳嗽很有效的草药浆, 那天晚上,他们那间依旧漏风的屋子里,第一次传出了笑声。 范德带著梵妮莎,走在旧城区焕然一新的街道上。 说焕然一新,是因为街道乾净了许多。 迪菲亚集团的c级后勤队,专门组织了人员,每天清扫街道,疏通堵塞的下水道。 虽然建筑依旧破败,但那种令人室息的腐朽气味,淡了许多。 “爸爸,你看!”梵妮莎指著不远处,兴奋地喊道, 莉莉穿著那条新裙子,正和几个小伙伴在街上玩耍。 她们不再是在污水沟里玩泥巴,而是在玩一种用石子画格子的跳房子游戏。 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洋溢著一种范德从未在这里见过的、叫做“快乐”的东西。 看到范德和梵妮莎,莉莉有些害羞地跑了过来,对著范德,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范克里夫先生。”小女孩的声音细细的,“我爸爸说,是您给了他工作,我们家才能吃上肉。” “是你爸爸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的,莉莉。”范德摸了摸她的头,“去玩吧。” 梵妮莎拉著范德的手,仰起小脸:“爸爸,你真了不起。” 范德笑了笑,將女儿抱了起来。 格林姆·巴托罗坐在碎石酒馆旁的一块石头上,看著眼前这番景象,眼神复杂。 他已经看了整整一周。 他看到那些曾经和他一起喝酒抱怨的伙计,如今脸上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他们不再麻木,不再怨天尤人, 他们的动作或许还不够熟练,但他们的眼睛里,有了焦点。 “老爹,你看什么呢?”赫加尔·火拳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 他刚从工地上下来,满身大汗,手里还拿著一张写满了数字和符號的施工流程单。 他现在是a级钢筋组的组长,手下管著五十多號人。 “看一群傻子,被人用几个麵包和铜板就收买了。”格林姆的声音依旧沙哑。 “三个银幣,不是几个铜板。”赫加尔纠正道,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在手里掂了掂,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这是我这周的薪水,足额的。弗瑞斯那个胖子,虽然抠门,但发钱的时候,一个子儿都不少。” 他解开袋子,倒出几枚崭新的、印著暴风城雄狮徽记的银幣,塞到格林姆手里:“拿著,去买点好酒。別老喝“碎石酒馆』里那种马尿了。” 格林姆看著手里的银幣,那冰凉的、沉甸甸的触感,让他有些恍惚。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了。 范德带著霍拉旭走到他们身边,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说的,保护他们的方式。” 格林姆沉默了片刻,沙哑地开口:“用钱收买的忠诚,也会因为更多的钱而背叛。” “那要看,除了钱,你还给了他们什么。”范德的目光,望向旧城区的远方,“有的时候,希望远比钱更重要。” 整个贫民区,此时不再是只有劣质麦酒的酸腐气,而是瀰漫起了一种久违的、名为“生活”的香气。 他们看到一个b级工匠,正蹲在地上,笨拙地给他五六岁的儿子,穿上一双崭新的、虽然粗糙但很结实的皮靴。 那孩子踩在地上,高兴地跳来跳去。 “这就是你想要的,老板?”霍拉旭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容。 “不。”范德摇了摇头,“这只是开始。” 他说著,看向格林姆:“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难道真的就要一直这样下去?” “不然呢?”格林姆自嘲的笑了笑:“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重活干不动,精细活干不了。 除了混吃等死,还能干些什么?” “我不需要你去做那些。”范德平静地说道,“格林姆,我准备成立一个『迪菲亚工人互助基金会』。” “什么?”格林姆愣住了。 “所有迪菲亚的正式员工,每个月,从薪水里拿出百分之一,注入这个基金。集团,会再拿出同等数额的资金。”范德解释道,“这笔钱,专门用来帮助那些在工作中受伤、或者家里遭遇重大变故的工人。” “我不仅要教他们怎么盖房子,我还要教他们,怎么团结起来,建立属於自己的秩序。” 格林姆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看著范德,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这个年轻人所谋划的,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商人的范畴。 “所以你的意思是”格林姆的眼中,首次有了一丝名为期待的情绪。 “这个基金会,我觉得由你来管理就很合適。”范德笑的无比真诚:“记忆中我们合作的时候,你就是一个很公正的人。” 第一百零六章 水刀 第106章 水刀 迪菲亚集团,仓库办公室。煤油灯的光芒將长条桌上摊开的图纸映照得一片昏黄, 弗瑞斯伯爵的指尖,在帐册的一行数字上反覆摩,他那张肥胖的脸上,贪婪与忧虑两种情绪交替浮现,如同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爭。 “老板,营地已经全部完工,一千两百八十一名工人,全部入住。按照您的標准,食堂的肉汤里,肉块的尺寸都经过了严格校准。”弗瑞斯的声音里带著一丝颤音,“但是,我们的流动资金, 就像夏天的冰块一样在融化。军方的第一笔预付款,一万五千金幣,已经掉了三分之一。后续的材料採购,还有这上千张嘴” “弗瑞斯,你的帐算得很好。”范德没有看他,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墙上那副巨大的、重新绘製过的东城墙结构图上。那上面用红色的炭笔,標註出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区域,“但你只算了一楼的成本,却没看到整栋大楼的价值。”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布罗克·钢砧和瓦格雷·铁石走了进来。他们身上带著一股机油和金属熔炼后的味道,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老板,夜校的第一批学员,已经能独立看懂三號营房的组装图纸了。”布罗克洪亮的声音在房间里迴荡,他抚摸著自己编成辫子的鬍鬚,“赫加尔那个小子,昨天晚上为了一个『应力传导的问题,跟我爭论到半夜。他的脑子,比我想像的要好用。” “蒸汽吊机的操作员也培训出来了。”瓦格雷瓮声瓮气地补充,“虽然还不太熟练,但至少不会把吊臂砸到自己人头上了。” “很好。”范德点了点头,他用一根细长的木桿,指向墙壁上那片被红色標记的区域,“营地建好了,工人也走上了正轨。现在,该处理我们真正的问题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他的木桿,聚焦在那个代表著“污染核心”的位置, “法尔雷佛公爵的六万金幣,是用来解决这个麻烦的。但是,怎么解决?”范德看向布罗克。 矮人工程师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走到地图前,用粗壮的手指在那片区域划过:“问题比我们想的更复杂。这些被污染的秘银板,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们通过一套我们尚不了解的符文迴路, 与整段城墙的基石,甚至与大地深处的魔力脉络,都连接在一起。” “它们就像一个人的神经系统。现在,这个神经系统的一部分,中毒、坏死了。我们不能简单地把坏死的部分切掉,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刀下去,会切断主神经,导致整个系统瘫痪。” “瘫痪的后果是什么?”一直沉默的霍拉旭·莱恩开口问道。他的问题,永远直指核心。 “最好的结果,”布罗克的声音沉了下去,“是整段城墙的『大地守护符文阵”彻底失效,城墙变回普通的石头墙,坚固程度下降百分之八十。最坏的结果-符文能量迴路紊乱,引发连锁爆炸。爆炸的威力,足以將东城门,连同我们脚下这片营地,一起送上天。” 弗瑞斯伯爵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串护身符。 “我们不能用传统的办法。”瓦格雷摇了摇头,“凿子和铁锤產生的震动,会像涟漪一样,通过墙体传导,加速那些脆弱符文的崩溃。用火焰切割?秘银的导魔性太高了,高温会瞬间扰乱周围的能量场,后果跟爆炸没区別。” “那—那怎么办?”弗瑞斯的声音带著哭腔,“难道就把这六万金幣放在那里看著?这不符合商业逻辑!” “我们尝试过用精金钻头,进行小范围的取样。”布罗克从隨身的工具包里,取出一个用铅盒装著的小块金属碎片,那是从污染区边缘取下的秘银样本,“但效率太低了。而且,钻头產生的金属粉尘,对周围的符文迴路,同样是一种污染。想要把那片足有半个广场大的污染区完整地切割出来,用这种方法,至少需要十年。”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这就像一个精密的外科手术,病人是暴风城的城墙,肿瘤是那片被污染的秘银法阵。但医生们手里,却只有一把生了锈的、隨时可能把病人捅死的斧头。 “我们需要一种全新的工具。”范德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一种足够锋利,能够切开秘银。又足够『温柔』,不会產生剧烈的震动和高温的工具。” “那是什么?用风刃术吗?”瓦格雷皱著眉,“我认识几个法师,但他们的风刃,切木头还行,想切秘银,跟挠痒痒差不多。” “不,不是魔法。”范德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 他將水杯举到眾人面前,清澈的液体在灯光下微微晃动。 “我们就用它。” 所有人都愣住了。 布罗克·钢砧看著那杯水,又看了看范德,他那双属於工程师的眼晴里,充满了困惑:“老板,我没听懂。你是说,用水?” “没错,就是水。”范德说。 “开什么玩笑!”瓦格雷第一个叫了起来,“用水去切秘银?你怎么不用麵包去砸开铁炉堡的大门?” 弗瑞斯伯爵也觉得自己的老板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脑子出了问题。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老板,或许—我们应该先休息一下?我认识城里最好的医师—“ 就连霍拉旭,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不解。 “我没疯。”范德放下水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你们都见过滴水穿石,对吗?”他问道。 眾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一滴水,从高处落下,经过几十年,几百年,可以在最坚硬的岗岩上,砸出一个洞。这是为什么?” “因为.时间?”霍拉旭试探著回答。 “不,是力量的累积。”范德纠正道,“每一滴水,都蕴含著微不足道的力量。但当成千上万滴水,在同一个点上,持续不断地释放它们的力量时,这种力量就足以改变物质的结构。” 他拿起一支炭笔,在一张乾净的羊皮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草图。 『现在,我们换个思路。如果我们不去等几百年,而是想办法,把几百年的力量,压缩在短短的一秒钟之內,会发生什么?” “把几百年的力量,压缩在一秒钟之內?” 布罗克·钢砧咀嚼著这句话,他那对浓密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作为一名顶尖的工程师,他的大脑本能地开始分析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物理逻辑,但得出的结论却是荒谬。 “不可能。”他断然地摇头,“这违反了能量守恆定律。除非有神祗出手,否则没有任何机械能够凭空创造出那么巨大的力量。” “我说的不是创造,是『集中』。”范德的炭笔,在羊皮纸上画出了一个类似活塞的结构,“想像一下,我们有一个坚固的、完全密封的容器。我们不断地往里面注水,同时,用一个力量巨大的活塞,去挤压这些水。水是无法被压缩的,那么我们施加在活塞上的所有力量,会去哪里?” “它们会转化成压力。”布罗克下意识地回答,这是最基础的工程学原理,“容器內的压力会急剧升高。如果容器不够坚固,它会爆炸。” “没错,压力。”范德在图纸上,那个代表“容器”的方块旁边,画了一个极细的、针尖大小的开口,“如果我们在这个高压容器上,开一个极其微小的孔。那么,容器內部积蓄的所有压力, 都会在瞬间,从这个小孔里,寻找宣泄的出口。” 他抬起头,看著眾人:“你们觉得,从这个小孔里喷射出来的水,会是什么样子?”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瓦格雷·铁石张了张嘴,他想说“会像喷泉一样”,但他又觉得答案绝不会这么简单。 “那不再是水。”范德的声音,带著一种奇特的引导性,“那是一柄无形的、由亿万个水分子组成的、以超越声音的速度前进的利剑。它的名字,叫『高压水刀”。” 他用炭笔,在那道从喷嘴射出的线上,画了一个箭头,箭头直指另一块代表著“秘银板”的图形。 “当这柄『水剑”,击中秘银时,它会在万分之一秒內,將巨大的动能传递给金属表面的晶格结构。这种衝击力,足以破坏金属原子之间的连接,將它们强行剥离。这不是切割,这是一种微观层面上的『冲蚀”。” 布罗克·钢砧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死死地盯著那张草图,眼神里不再是困惑,而是一种混杂著震惊与狂热的亢奋。 范德所描述的景象,已经超出了他以往所有的知识范畴,但他的工程师直觉告诉他,这在理论上,是可行的! “但是—压力,我们需要多大的压力?”布罗克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那个喷嘴,什么样的材料,才能承受住这种恐怖的冲蚀力?它自己不会被衝垮吗?” “压力,至少需要普通蒸汽机的一千倍。”范德给出了一个让弗瑞斯伯爵差点晕过去的数字,“至於喷嘴,我们需要用到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 “钻石?”瓦格雷脱口而出。 “或者是硬度相近的魔法宝石。”范德点了点头,“我们需要將宝石打磨成特定的內锥形,並且开一个比髮丝还细的孔。这需要宗师级的珠宝加工技巧。” “还不够。”范德继续说道,“纯粹的水,威力还不够。我们还需要在水里,混入一种硬度极高、颗粒极细的『磨料”。比如石榴石的沙子,或者金刚石的粉末。让每一滴水,都变成一颗高速飞行的子弹。” 办公室里,只剩下眾人沉重的呼吸声。 范德提出的,已经不是一个工具,而是一个由多项尖端技术组成的、匪夷所思的系统工程。 超高压增压系统、耐磨损的精密喷嘴、以及配套的磨料混合输送装置。 每一个环节,都是一个巨大的技术壁垒, “我的鬍子啊”布罗克走到桌前,他颤抖的手抚过那张简单的草图,仿佛在触摸一件神圣的艺术品,“超高压泵——我们可以改造重型蒸汽机的结构,用多级增压的方式来实现。但是,密封是个大问题,任何一个密封件的失效,都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我们可以用矮人符文来加固密封圈。”瓦格雷立刻跟上了思路,他作为锻造大师,想到了解决方案,“在柔性的金属垫片上,鐫刻『坚韧符文”和『闭锁符文”,应该能承受住巨大的压力。” “喷嘴的宝石,我可以去找人。”弗瑞斯伯爵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那属於商人的嗅觉,已经闻到了这项技术背后蕴藏的、无法估量的商业价值,“暴风城里最好的珠宝匠,都和我有点交情。只要给钱,让他们把月亮石磨成针都行!” “磨料———”霍拉旭突然开口,“赤脊山的石榴石矿,储量很大。我们可以组织人手去开採和筛选。” 短短几分钟內,一个看似天方夜谭的构想,就在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被迅速地分解成了一个个可以执行的具体任务。 “范克里夫-我的朋友。”一直没有说话的里维加兹,突然走上前来,他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绿豆大的眼晴里,闪烁著一种地精特有的、看到了金矿般的光芒,“你確定,这东西只是用来修墙的?” “当然不。”范德笑了笑。 “它可以切割任何东西。石头、钢铁、鎧甲甚至龙鳞。”里维加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这是一台会下金蛋的机器!不,它本身就是一座移动的金矿!我们可以把它卖给军方,卖给铁炉堡,卖给全世界任何一个需要切割东西的人!我们可以成立一个“切割服务公司”,垄断..” “里维加兹,你很有商业头脑。”范德打断了他的畅想,“但在我们把它卖出去之前,我们得先把它造出来。” 他看向布罗克和瓦格雷:“两位大师,这个挑战,你们敢接吗?” “这已经不是挑战了,老板。”布罗克抬起头,他的眼睛里燃烧著火焰,“这是我们矮人工匠一生的追求!用我们的双手,去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蹟!” “我的熔炉,已经等不及了!”瓦格雷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很好。”范德站起身,“我宣布,『水刀项目”,正式启动。布罗克,你负责总设计和增压系统。瓦格雷,你负责管路、框架和所有金属部件的锻造。弗瑞斯,我给你一个任务,不计成本, 我要在三天內,看到足够我们实验用的、切割好的钻石喷嘴和最细腻的石榴石砂。” “至於启动资金”范德的目光,越过办公室的窗户,望向军营的方向。 第七军团,指挥部。 马库斯·乔纳森將军的眉头,紧锁著。他面前的沙盘上,密密麻麻地插著代表不同单位的旗帜。他刚刚接到来自夜色镇的紧急军情,盘踞在暮色森林的亡灵,最近活动异常频繁。 “將军,范克里夫先生求见。”一名卫兵在门口报告。 “范克里夫?”马库斯抬起头,有些意外,“让他进来。” 范德走进指挥部,他身后跟著抱著一个沉重大木箱的格罗斯。 “將军阁下,希望没有打扰到您。”范德行了一个標准的军礼。 “有什么事吗,范克里夫先生?”马库斯的声音带著军人特有的简练,“如果是工程款的问题,雷诺主管会处理。” “不,將军。我这次来,是想给您看一样新东西。”范德示意格罗斯將木箱放在地上。 箱子被打开,里面是一台造型古怪的、由黄铜和钢铁构成的小型装置。它看起来像一个手摇泵,但连接著一根极细的、闪烁著金属光泽的管子,管子的末端,是一个镶嵌著微小宝石的喷嘴。 “这是什么?”马库斯绕著装置走了一圈,眼神里带著审视。 “一个工具。”范德说,“一个能改变我们处理坚硬物质方式的工具。” 他没有过多解释,而是让格罗斯从另一个箱子里,取出了一块暴风城卫兵制式的鳶形盾。那面盾牌由一英寸厚的橡木製成,外层包裹著厚实的铁皮。 范德亲自操作那台装置。他將喷嘴对准盾牌,然后让格罗斯开始摇动侧面的手柄。装置內部发出低沉的喻鸣声,一股细微的压力正在积蓄, “这只是一个演示模型,压力只有设计標准的一成不到。”范德一边说,一边示意格罗斯將一小袋红色的石榴石砂,倒进装置顶部的漏斗里。 他按下了装置上的一个阀门。 “嘴一一” 一道比髮丝还细的、几乎看不见的水线,从喷嘴中激射而出,精准地打在铁皮盾上。 没有巨响,也没有火。 那道细微的水线,接触到坚固铁皮的瞬间,只发出了一种奇特的、类似砂纸高速摩擦金属的] 沙沙”声。 马库斯·乔纳森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是一名身经百战的將军,对武器和破坏有著远超常人的直觉。眼前这一幕,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范德的手臂平稳地移动,那道水线,如同烧红的烙铁划过牛油,在铁皮盾上,留下了一道整齐而深刻的痕跡。 不到三十秒,范德停止了操作。 格罗斯將那面盾牌举到马库斯面前。 指挥部內,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军官,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面足以抵挡利剑劈砍和战锤重击的盾牌,此刻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切开的奶酪。一道笔直的、宽度不足一毫米的切口,乾净利落地横贯了整面盾牌。切口边缘光滑无比,甚至没有一丝因为高温而產生的卷边或者变色。 马库斯伸出戴著皮手套的手,指尖在那道切口上轻轻划过。 冰冷,平滑。 “这是—水做的?”马库斯抬起头,他那双鹰集般的眼晴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水,混合了石榴石砂,通过一千倍大气压强进行喷射。”范德平静地解释道。 “一千倍—.”马库斯重复著这个数字,他看向那台看起来並不起眼的装置,眼神彻底变了。 他不再把它当成一个工具,而是一件全新的、拥有无限潜力的武器。 “如果把它的压力再提高十倍呢?”马库斯问道,他的声音明显有些急切。 “那么它就能在三秒钟之內,切开一名死亡骑士的全套萨隆邪铁战甲。”范德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心跳加速的答案。 “如果把它的喷嘴,做得更大呢?”另一名参谋忍不住追问。 “那它就能变成一门『水炮”,可以轻易地撕开兽人的攻城车,或者在城墙上,冲开一道缺口。” 指挥部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在场的都是职业军人,他们的大脑,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推演著这项技术在战场上的各种应用场景。 破甲、攻城、定点清除— 它的出现,甚至可能改变未来战爭的形態。 “你想要什么,范克里夫?”马库斯打破了沉默,他直视著范德的眼睛,开门见山。 他知道,对方今天带著这件“神物”来到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展示。 “我需要资金,將军。”范德同样直接,“『水刀项目”的研发,需要大量的投入。钻石喷嘴的损耗,高压部件的製造,都需要顶级的材料和工匠。我初步估算,要製造出第一台可以用於城墙修復的正式原型机,至少还需要两万金幣。” “两万金幣?”马库斯皱起了眉。这个数字,足以装备一个两百人的重甲步兵营。 “这只是原型机的价格。”范德补充道,“但一旦技术成熟,它的製造成本会大幅下降。更重要的是,我需要军方的支持。” “什么支持?” “我需要军需处,向我们开放一部分管制材料的採购清单。比如,铁炉堡出產的精炼瑟银锭, 还有侏儒工程学的微型动力核心。”范德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这些材料,是製造高压部件和可携式动力源的关键。在市面上,就算有钱也买不到。” 马库斯沉默了。 他明白范德的意思。对方要的不仅仅是钱,更是军方的技术资源和供应链。这相当於,让迪菲亚集团,成为半个军工企业。 这其中的利害关係,太大了。 “这项技术,必须由军方掌控。”马库斯沉声说道,这是他的底线。 “当然。”范德点了点头,“我愿意与军方共享这项技术。迪菲亚集团可以作为军方的独家供应商,为第七军团量身定製各种型號的工程与作战用水刀”。但是,这项技术的民用开发权和商业推广权,必须属於迪菲亚集团。” 这是一场谈判。 范德用一项足以顛覆时代的技术,来换取他最需要的资源和官方身份。 马库斯在指挥部里来回步,他在权衡, 一方面,是这项技术带来的巨大军事价值。另一方面,是扶持起一个可能会变得难以控制的、 拥有尖端技术的商业巨头的风险。 “我需要看到更完整的技术资料,以及一份详细的成本与產能评估报告。”最终,马库斯停下脚步,做出了决定。他是一个务实的將军,战场的优势,压倒了政治上的顾虑。 “还有,”他补充道,“布罗克·钢砧,作为军方的技术代表,得全程参与项目。” “成交。”范德伸出手。 马库斯握住了他的手。 “雷诺!”马库斯喊道。 军需官雷诺·贝尔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显然一直在等候。 “將军。” “从今天起,迪菲亚集团的所有物资申请,都按最高优先级处理。另外,从军团的紧急预备金里,拨付两万金幣给范克里夫先生,作为“特种工程设备研发”的专项资金。” “是,將军。”雷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拿出自己的小本子,飞快地记录下来。 第一百零七章 我想亲眼看看 第107章 我想亲眼看看 离开指挥部,走在暴风城的石板路上,弗瑞斯伯爵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老板,我们·我们就这样,又拿到了两万金幣?”他激动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还有军方的採购特权!我的天,瑟银锭!侏儒动力核心!我们发財了!” “这只是开始,弗瑞斯。”范德的表情很平静。 他的目光,望向不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法师塔。 “水刀”的技术壁垒,他已经用自己的“系统知识”解决了。但有一个问题,布罗克和瓦格雷都无法解决。 那就是钻石喷嘴的精密加工, 用人力去打磨,效率太低,精度也无法保证。他需要更高效的手段。 而最擅长处理宝石和精密加工的,除了珠宝宗师,还有另一个职业。 范德闭上眼,心神沉入系统界面。 【联盟】角色列表。 他的意念,锁定了其中一个名字。 【范光-侏儒法师(奥术/火焰)专业1:附魔(宗师级)专业2:工程学(宗师级)】 “附魔.”范德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会被打扰的地方,来完成这项工作。 法师塔,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迪菲亚集团,三號仓库,现在是“水刀项目”的专属研发中心。 这里被霍拉旭·莱恩手下的卫兵二十四小时封锁,任何没有特別许可的人,靠近五十米范围內,都会被立刻警告。 仓库內部,被改造成了三个区域。 左侧是布罗克·钢砧的领域巨大的图纸铺满了墙壁和地面,上面用矮人特有的、方正而严谨的字体,標註著各种数据。 一个由钢铁和黄铜铸造的、结构极其复杂的“多级液压增压器”模型,摆在工作檯中央。 布罗克正带著几个从a级工匠里挑选出来的、最有天赋的学徒,反覆调试著一个活塞的密封性。 “不对!压力到三百个標准大气压就开始泄露了!密封圈的材质有问题!”布罗克洪亮的声音在仓库里迴荡,“瓦格雷!你那边的瑟银合金垫片好了没有?我需要能承受至少两千个大气压的材料!” 右侧,是瓦格雷·铁石的锻造区。 一座由矮人符文加固过的可携式熔炉,正喷吐著蓝色的火焰。 瓦格雷赤裸著上身,虱结的肌肉上掛满了汗珠。 他正用一柄巨大的铁钳,夹著一块烧得通红的金属锭,在铁砧上反覆捶打。 火四溅,每一次捶打,都让金属的结构变得更加致密。 “急什么!瑟银的熔点比铁高得多,融合需要时间!”瓦格雷瓮声瓮气地回应,“你想要的东西,明天早上才能给你!” 而在仓库的最深处,有一间用厚重铅板和隔音材料单独隔出来的房间。 这里是范德的工作室。 房间里没有熔炉,也没有铁砧。 只有一张由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巨大工作檯。 工作檯上,摆放著一排大小不一的、由弗瑞斯伯爵从黑市高价搜罗来的钻石原石。 范德独自一人坐在台前。他闭著眼睛,整个人的气息都沉静了下去。 【附魔(宗师级)·—启动。】 【工程学(宗师级)-启动。】 他的精神沉入了一个由无数符文和能量迴路构成的世界。 他的双手,仿佛不再属於自己。 他拿起最大的一颗钻石原石,左手托住,右手食指的指尖,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奥术光芒。 光芒在他的指尖,凝聚成了一根比髮丝还细的、不断旋转的能量钻头。 他没有直接在钻石上开孔。 而是用这根能量钻头,在黑曜石工作檯的表面,开始鐫刻。 他的动作极其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复杂的奥术符文,在他的指下成型。 能量流动的路径、节点的强度、符文之间的共鸣频率— 无数的数据,在他的脑海中流淌,然后通过他的指尖,被精確地復现出来。 这是一个“符文蚀刻阵”。 一个小时后,一个直径约半米的、由上千个微小符文组成的复杂法阵,出现在了黑曜石工作檯上。 范德將那颗钻石原石,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法阵的中央。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法阵的两侧,开始向其中注入精神力。 “嗡——” 整个法阵被点亮了。 淡蓝色的奥术能量,如同活物般,从法阵的边缘,向著中心的钻石匯聚。 这些能量,被符文约束、提纯、聚焦,最终,在钻石的正上方,形成了一道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高度凝聚的能量射线。 这道射线,精准地照射在钻石的表面。 没有声音,也没有火。 钻石的表面,以一种极其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出现一个微小的凹陷。 坚硬无比的晶体结构,在这道能量射线面前,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被一层一层地、以分子级的精度剥离。 这才是真正的精密加工。 用魔法,去指挥能量,完成物理工具无法企及的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门外的布罗克和瓦格雷,已经因为一个齿轮的咬合精度问题,吵得面红耳赤。 而房间內,范德依旧保持著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精神力的高度集中,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终於,在法阵的能量即將耗尽的瞬间,他停了下来。 工作檯上的法阵,光芒散去。 范德拿起那颗钻石,对著灯光。 钻石的內部,出现了一条笔直的、光滑如镜的、直径比髮丝还细的內锥形通道。 通道的另一端,是一个只有针尖大小的、完美无瑕的出口。 第一个“钻石聚焦喷嘴”,完成了。 五天后,第一台真正的工程用“水刀原型机-1型”组装完成。 它不再是那个需要手摇的小模型。 而是一台足有一人高的、由钢铁、黄铜和瑟银合金构成的狞机器。 它的核心,是布罗克设计的为“三级串联式液压增压器”,由一台微型侏儒动力核心提供能源。 瓦格雷锻造的瑟银管路,像巨兽的血管,连接著机器的每一个部分。 而在机器的最前端,那个由范德亲手製作的钻石喷嘴,在灯光下闪烁著幽冷的光。 马库斯·乔纳森將军,带著雷诺·贝尔和几名第七军团的核心参谋,亲自来到了三號仓库观看样品。 布莱恩·铜须也闻讯赶来,他身后跟著巴隆·石眉。 “范克里夫,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能切开萨隆邪铁的玩意儿?”布莱恩绕著机器走了一圈,用手敲了敲增压器的外壳,发出沉闷的响声。 “理论上可以。”范德回答。 “理论?”布莱恩撇了撇嘴,“在矮人这里,只有『能”和『不能”。拿东西来试试。” 格罗斯和赫加尔·火拳,合力抬过来一块半米厚的、黑色的金属块。 “萨卡兰姆精铁。”雷诺·贝尔在一旁解释道,他的眼神里带著一丝考校的意味,“这是我们从诅咒之地的一座废弃要塞里找到的,曾经是用来铸造圣骑士鎧甲的材料。它的物理抗性,比普通的钢铁高三倍。” “压力准备。”范德没有废话,他亲自站在操作台前。 布罗克扳动了动力核心的开关。 “嗡—” 机器开始运转,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压力表上的指针,开始迅速攀升。 一百.—五百—.一千—. 指针最终稳定在了“两千”的红色刻度线上。整个机器都在轻微地颤抖,瑟银管路表面,甚至因为巨大的压力,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能量辉光。 “磨料注入。” 一旁的工人,將一袋精细研磨过的石榴石砂,倒入了磨料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马库斯將军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范德按下了发射阀。 “喵——” 这一次的声音,不再是微弱的“沙沙”声。而是一种尖锐的、撕裂空气的啸叫。 一道白色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水线,从钻石喷嘴中爆射而出,瞬间击中了那块黑色的萨卡兰姆精铁。 没有想像中的剧烈碰撞。 那道水线,就像一把无形的、滚烫的餐刀,切入了冰冷的黄油。 坚硬的精铁,在它面前,没有表现出任何有效的抵抗。 水线过处,一道细微的、黑色的切口,迅速地向金属块的深处蔓延。一股由金属粉末和水蒸气混合而成的白色烟雾,从切口处升腾而起, 范德的手臂平稳移动,控制著喷嘴,在金属块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十”字。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 他关闭了阀门。机器的轰鸣声停止。 赫加尔·火拳走上前,他伸出粗壮的手指,在那块看起来完好无损的金属块上,轻轻一推。 “咔啦。” 一声脆响。 那块半米厚的萨卡兰姆精铁,应声碎裂成了四块大小完全一样的、切口光滑如镜的方块,散落在地。 “我的鬍子—”布莱恩·铜须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他衝上前,捡起其中一块碎片,用手指在那光滑的切面上反覆摩擦,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狂喜。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马库斯將军没有说话,他只是走到那台还在散发著热气的机器前,看著那个小小的、依旧在滴水的钻石喷嘴,眼神复杂。 他知道,从今天起,战爭的形態,可能真的要改变了。 东城门,城墙之下。 “水刀原型机-1型”被固定在一个巨大的、可以精確移动的轨道平台上。 它的目標,是墙体內部,第一块被標记出来的、受到严重污染的秘银符文板。 “所有非操作人员,后退一百米!”霍拉旭·莱恩大声命令道。 范德、布罗克和瓦格雷,三人站在操作台前。 “压力已达到峰值。” “磨料系统正常。” “目標锁定,污染区编號alpha-01。” “开始切割。”范德下达了最终指令。 “一—” 尖锐的啸叫声再次响起。 白色的水线,精准地射入墙体预先钻好的一个小孔內。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著。 水刀在墙体內部,沿著预设的轨跡,开始切割。他们看不到內部的情况,只能听到那持续不断的、沉闷的摩擦声,以及看到从墙缝里渗出的、带著黑色杂质的浑浊液体。 切割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当水刀停止时,布罗克指挥著一台蒸汽吊机,用特製的精金掛鉤,鉤住那块区域的墙体表面。 “起!” 隨著蒸汽机的轰鸣,一大块边长约两米的正方形墙体,被缓缓地从城墙上剥离了下来。 “成功了!”工人们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当那块墙体被吊到半空中时,所有人都看到了它背后的景象。 一块原本应该闪烁著银色光辉的秘银板,此刻却变得斑驳不堪。 上面布满了暗绿色的锈跡和黑色的腐蚀坑洞。 刻在上面的符文,已经残缺不全,散发著一股微弱而邪恶的暗影能量。 隨后这些秘银板就立刻送入瓦格雷的移动熔炉。 在高温和特殊链金溶剂的作用下,秘银中的杂质和暗影能量被提纯分离。 之后,一块块崭新的“迪菲亚合金”板,被铸造出来。 范德亲自在上面,用宗师级的附魔技巧,重新鐫刻上经过改良的“大地守护符文”。 这些新的符文板,被安装回城墙的缺口处,再用“迪菲亚三號”特种水泥进行灌浆加固。 整个东城墙的防御体系,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更高效、更经济的方式,被重建起来。 夜色深沉,迪菲亚营地却灯火通明。 夜校的教室里,布罗克·钢砧正唾沫横飞地讲解著“迪菲亚二號”特种水泥的凝固曲线。台下的工匠们,聚精会神,不时有人举手提问,气氛热烈。 而在营地另一侧的预製件工场,十几台新安装的蒸汽驱动切割机和打磨机,正发出富有节奏的轰鸣。 c级工匠们,在各自的岗位上,熟练地操作著机器,將一块块標准的石料,加工成城墙修復所需的模块化构件。 格林姆·巴托罗拄著拐杖,站在工场门口。 他现在是“迪菲亚工人互助基金会”的第一任理事长。 他不需要乾重活,每天的工作,就是巡视营地,记录工人们的出勤和安全状况,调解一些小的纠纷。 他看著工场里热火朝天的景象,眼神复杂。 一个年轻的工人,不小心被飞溅的石屑划伤了手臂,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还没等他自己反应过来,旁边的工友已经扶著他,快步走向营地另一头的医疗站。 在那里,一名从暴风城请来的医师,会为他清洗伤口,包扎,並且叮瞩他休息半天。 这一切,都记录在格林姆手中的日誌上, 基金会,將支付这次治疗的全部费用。 “老爹,又在看什么?”赫加尔·火拳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他刚从城墙工地上下来,身上还穿著沾满灰尘的工装,但精神却很好。 “看一群被金幣和肉汤收买了灵魂的傻子。”格林姆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嘲讽的意味淡了许多。 “那也比当一个饿肚子的、有灵魂的鬼魂强。”赫加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木头雕刻的狮子,递给格林姆,“喏,给我侄子做的。明天是他生日。” 那个木头狮子,雕工粗糙,但稜角都被打磨得非常光滑。 格林姆接过狮子,摩挚著上面温润的木纹,沉默了。 暴风要塞,王家园。 蒂芬·艾莉安王后,正在听取霍拉旭·莱恩的匯报, “.目前,东城墙的结构修復已完成百分之二十。预计在两个月內,可以全面完工。迪菲亚营地运转良好,未发生任何骚乱事件。旧城区的治安状况,也得到了明显改善。”霍拉旭的声音, 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在陈述事实。 “辛苦你了,上尉。”蒂芬王后点了点头,她那双湖水般的蓝色眼眸里,带著一丝欣慰,“范克里夫先生,他还好吗?”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工地上。” “我想去看看。”蒂芬王后突然说。 这个决定,让一旁的宫廷侍女长皱起了眉:“殿下,旧城区那种地方—您的安全——“ “有霍拉旭上尉在,还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安全呢?而且,我听说,那里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蒂芬王后微笑著说,“我想亲眼看看,我当初的决定,到底为这座城市带来了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你丧偶,我单身 第108章 你丧偶,我单身 一辆没有悬掛王室徽记的、样式普通的马车,在霍拉旭和他一队亲兵的护卫下,缓缓驶入了旧城区。马车里,蒂芬王后撩开窗帘的一角,看著外面的景象。 她记忆中的旧城区,是阴暗、潮湿、充满腐臭气味的。 但眼前的街道,虽然依旧狭窄,却被打扫得非常乾净。 路边的排水沟,被重新疏通过,不再有污水横流。 一些房屋的墙壁,被用新的砂浆和砖石修补过。虽然补丁的样子很难看,但至少,它们不再是危房。 最让她惊讶的,是街上行人的表情。 他们不再是过去那种麻木、绝望的样子。 虽然衣衫依旧陈旧,但他们的腰板挺得更直,走路的步伐也更有力。 他们看到卫兵时,眼神里不再只有恐惧,还多了一丝坦然。 马车在旧城区里转了一圈,之后出城,最后在迪菲亚营地外缓缓停下。 范德早已等候在那里。 “王后殿下。”他行了一个標准的抚胸礼, “范克里夫先生,您的成就让我惊嘆。” 蒂芬王后走下马车,她的目光,被营地里那番充满活力的景象所吸引。 笔直的道路,整齐的营房,远处工地上蒸汽机喷吐的白烟,以及工人们亮的號子声。 这一切,都构成了一幅她从未在暴风城见过的、充满了工业与秩序之美的画卷。 “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殿下。一个用自己的双手,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范德说。 他陪著蒂芬王后,在营地里缓步而行。 他们经过食堂时,正值午餐时间。 工人们排著整齐的队伍,从窗口领走自己的那一份午餐。 伙食很简单,黑麵包,燉菜,但分量很足。 每个人都吃得很快,脸上带著满足的表情。 他们经过夜校教室时,看到墙上掛著的黑板,上面还残留著布罗克大师画的力学分析图。 他们经过医疗站时,看到医师正在为一个崴了脚的工人做冰敷。 蒂芬王后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著,听著。 最后,他们来到了营地旁边的一块空地上。 这里被开闢成了一个小小的儿童乐园,用一些废弃的木料和绳索,搭建了简易的鞦韆和滑梯。 十几个孩子正在这里嬉戏打闹,笑声清脆。 梵妮莎和莉莉也在这里。 两个小女孩手拉著手,正在玩跳房子的游戏。 看到王后和范德,孩子们停了下来,有些拘谨地站成一排。 安度因王子,今天也跟著母亲一起来了。 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好奇地看著这些和他年纪相仿,却穿著粗布衣服的孩子。 “去和他们一起玩吧。”蒂芬王后微笑著对自己的儿子说。 安度因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他就被那个简陋的滑梯吸引了。 他跑了过去,和那群平民的孩子们,一起排队,然后发出一阵阵开心的笑声。 蒂芬王后看著这一幕,蓝色的眼眸里,泛起了一层温柔的水光。 “范克里夫先生,”她转过头,看著范德,声音里带著一种由衷的感慨,“你知道吗?在我丈夫失踪后,我很久没有看到安度因笑得这么开心了。” “他只是需要一些朋友,殿下。” “不,他需要的,是一个充满希望的王国。”蒂芬王后摇了摇头,“而你,正在为我建造它。” 她看著范德,眼神真诚:“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您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支持,殿下。”范德说,“这本身,就是最好的报酬。” “不够。”蒂芬王后说,“我决定,以王室的名义,再追加一笔投资。五万金幣。用於迪菲亚集团,全面启动旧城区的改造计划。” “我希望,在明年冬天到来之前,这里所有的孩子,都能住进一间温暖的、不漏雨的房子里。 ” 五万金幣。 加上法尔雷佛的六万,军方的两万。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撬动了十三万金幣的庞大资本。 旧城区改造计划,这个原本还停留在图纸上的宏伟蓝图,现在,有了实现的可能。 迪菲亚集团的营地,如今更像一座独立的城镇。 每天清晨,尖锐的汽笛声取代了暴风城的钟鸣,成为这里唯一的號令。 一千多名工人会从长条形的营房里涌出,动作划一地在公共盥洗室洗漱,然后排队进入食堂。 早餐是固定的,两大块涂著蜂蜜的黑麵包,一碗热燕麦粥。 六点整,汽笛再响,队伍便开赴各个工地, 东城墙的修復工程,在“水刀原型机一1型”的加入后,进度一日千里。 那道尖锐的啸叫声,如今成了东城门外最令人安心的背景音。 被污染的秘银符文板被一块块精准地切割、剥离,送入瓦格雷的移动熔炉重铸,再由范德亲自鐫刻上新的守护符文,最后用特种水泥灌浆归位。 整个流程被拆分得极其精细,a级工匠队负责核心安装,b级工匠队负责辅助和材料输送,c级工匠则在后方工场,用蒸汽切割机生產標准化的加固构件。 效率高得可怕。 巴隆·石眉几乎每天都待在工地上,他看著那些曾经的石匠,如今像一支军队般,在各种他看不懂的图纸和口令下,高速地运转。 他一辈子追求的工匠的荣耀和地位,似乎正在以一种他从未想像过的方式实现。 这一天傍晚,范德刚从城墙上下来,一辆没有任何徽记的黑色马车,便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营地门口。 车夫將一封用黑色蜡封封口的信函,交到了霍拉旭·莱恩手中。 霍拉旭检查过信函,確认没有魔法陷阱后,才將其递给范德。 信封是上好的羊皮纸,散发著一股淡淡的、像是兰与黑檀木混合的冷香。火漆上,印著一个“p”字。 普瑞斯托。 信上的字跡优雅而有力,邀请他今晚前往普瑞斯托庄园,赴一场私宴。 “老板,需要我陪同吗?”格罗斯走上前,瓮声瓮气地问。 “不用。”范德將信函收起,“你和霍拉旭守好营地。今晚的夜校,让布罗克盯紧点,赫加尔那组的『材料力学”成绩,还是不及格。” 他换上一身乾净的、裁剪合体的黑色正装,独自坐上了那辆马车。 i 普瑞斯托庄园,依旧是那般昏暗而静謐。会客厅里,长长的黑曜石餐桌上,摆放著精致的银质餐具。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已经坐在了主位上,她今天穿了一件深紫色的露肩长裙,紫罗兰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深邃。 “你的营地,现在是暴风城最热门的景观。”卡特拉娜为范德倒上一杯猩红的葡萄酒,声音平缓,“每天都有贵族派人去偷看。他们想知道,你是怎么把一群暴民,变成一支军队的。” “我只是给了他们足够的麵包和一份希望。”范德在她的对面坐下。 “不,你给了他们秩序。”卡特拉娜纠正道,“人类这种生物,骨子里渴望的不是自由,而是秩序。一个能让他们安心吃饭、睡觉、繁衍的秩序。你做到了,所以他们为你卖命。” 她晃了晃酒杯,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掛出一道道痕跡。“梵妮莎最近的进步很大。艾拉瑞院长说,她对元素能量的亲和力,已经超过了学院里任何一个学徒。她现在能同时召唤出三朵火焰,並且让它们按照她的意愿,跳不同的舞步。” 范德端起酒杯,没有说话。 他知道,对方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暴风城里的气氛,最近很紧张。”范德抿了一口酒,主动切换了话题,“国王失踪了快三年,贵族议会每天都在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爭吵。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乱子。” “乱子?”卡特拉娜的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乱的只是那些凡人贵族。对我们来说, 这恰恰是机会。” 范德抬起眼,看著她。 “你不好奇,瓦里安·乌瑞恩去哪了吗?”卡特拉娜问道。 “我只关心我的工程和我的女儿。” “他被我的族人抓走了。”卡特拉娜说得轻描淡写,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范德握著酒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预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从没想过,对方会如此直白地承认。 “为什么?”他的声音很沉。 “因为他太软弱,也太固执。”卡特拉娜放下酒杯,“我了很多时间,想把他塑造成一个合格的、听话的国王。但他骨子里,依然是那个衝动的安度因·洛萨的继承人。他的意志,很难被扭曲,却很容易被击碎。一个不听话的工具,留著还有什么用?” 范德的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对这位“合作伙伴”的评估,还是太保守了。 她不是在玩弄权术,她是在玩弄一个王国的命运。 “那你打算怎么做?让他永远消失,然后扶持安度因王子上位?”范德试探著问,“一个小孩子,確实更容易控制。” “控制一个孩子?”卡特拉娜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艾德温,你的格局,还是太小了。我为什么要控制一个乌瑞恩家族的后代?我为什么不创造一个全新的、属於我们自己的王室呢?” 范德的瞳孔,在烛光下微微放大。 “瓦里安很快就会回来。”卡特拉娜的语调里,带著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一个失踪归来的国王,会受到民眾更热烈的欢迎。而一个经歷过磨难、內心变得脆弱的国王,也会更依赖他身边的『盟友”。比如,你,艾德温·范克里夫,暴风城的建设者,东城墙的守护者。” 她站起身,缓缓走到范德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一股冰冷的、带著兰香味的气息,包裹住了他。 “但他的回归,只是一个开始。我真正的计划,比这有趣得多。”她的嘴唇,几乎贴著范德的耳廓,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因为,我已经有更好的人选了。” “更好的人选?”范德没有动,他能感觉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双手,纤细,却蕴含著不属於人类的力量。 “是的。”卡特拉娜绕到他的面前,重新坐下,双手交叠在桌上,“一个血脉纯净,天赋异稟,而且—绝对听话的人选。 她的目光,带著一种奇特的、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艺术品的意味,看著范德。 “梵妮莎。” 范德的心猛地一动。 “这段时间她和安度因王子的关係很好,不是吗?”卡特拉娜的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妖异,“孩子们之间的友谊,是最纯粹的。如果这种友谊,能够隨著时间的推移,发展成更深厚的情感——·比如,爱情呢?” “你认真的?”范德愣住了一一因为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我从没像现在这么清醒过。”卡特拉娜的身体微微前倾,“艾德温,想像一下。你的女儿, 梵妮莎·范克里夫,未来的暴风城王后。她將戴上王冠,坐上王座。而你,艾德温·范克里夫,將不再是一个工匠,一个商人,而是国丈。你的家族,將成为暴风城新的基石。你觉得,还有什么, 比这更稳固的地位吗?”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寂。 只有烛火在毕剥作响。 范德终於笑了起来。 梵妮莎的天赋,他亲眼见过。 在卡特拉娜的教导下,她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安度因王子对她的喜爱,他也看在眼里。 如果一切真的顺利,那么他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將得到最完美的答案。 他想要给女儿最好的生活。 还有什么,比一顶王冠更好? “这是你和我的合作。”卡特拉娜看穿了他的心思,她知道,她已经抓住了这条凡人巨龙的真正的期待,“我,作为梵妮莎的导师,將她培养成一位合格的、强大的女王。她將拥有远超凡人的力量和智慧,而且会获得我整个家族的强力支持。而你,用你的迪菲亚集团,你的工程技术,你的军队般的工人,去改造这个王国,去积累富可敌国的財富和权势。” “我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掌握王权,一个掌握实权。整个暴风城,都將成为我们的棋盘。到时候,无论是贵族议会,还是军方,都只能仰望我们的鼻息。” “英雄?英雄在权力的面前是不过的。” 这番话,像一剂最猛烈的药,注入了范德的血管。 他看著眼前这个女人,她那双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熔岩在流动。 这个未来的蓝图,实在太诱人了。 “我需要怎么做?”最终,范德开口了。 身为一个父亲,他愿意为了梵妮莎做任何事情。 卡特拉娜的脸上,终於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知道,她赌对了。 范德明显没有震惊於她说的关於黑龙军团的事情,仿佛他早就有所预料。 看样子,他与她身上的秘密,同样多。 “很简单。”她从长裙的口袋里,取出一枚用黑曜石雕刻的、龙眼形状的徽记,推到范德面前,“首先,你需要让瓦里安国王回来。” “一个被长期囚禁、受尽折磨、最终被暴风城的英雄一一艾德温·范克里夫先生,从绝境中救回来的国王。你觉得,他回来之后,会最信任谁?” 范德拿起那枚冰冷的徽记。 徽记的背面,刻画著一幅极其精密的地图,以及一行细小的、像是坐標的符文。 “这是奥卡兹岛。”卡特拉娜解释道,“一座被魔法迷雾笼罩的、与世隔绝的岛屿。瓦里安就被关在那里。看守他的,是黑龙军团幻化的一批娜迦。” “你要带领一支精锐的小队,潜入那里,把他带回来。这件事,不能动用暴风城的任何官方力量,必须是你的人。” 范德摩著那枚徽记,感受著上面冰冷的触感和复杂的纹路。 “你就不怕,我把他救回来之后,他会揭穿你的一切?” “他不会。”卡特拉娜的语气充满了自信,“抓他的是娜迦,看守他的,也是娜迦。他要揭穿谁?” “更何况———”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会让他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敌人。” 范德明白了。 这是一个阳谋。 卡特拉娜不仅要让他去救人,还要在瓦里安回来之后,將所有的矛头,都引向另一个人,或者另一个势力。 比如,法尔雷佛公爵那样的守旧派贵族, “我需要杀掉那些娜迦?”范德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当然,”卡特拉娜毫不犹豫:“他们最近有些不太听话,需要吃点教训。” “好吧,不过我的人手怕是有点不够。”范德说的是实话。 他的迪菲亚集团,虽然工人眾多,但適合执行这种特种作战任务的,需要慎重考虑。 几个核心人员,除了霍拉旭外其他的都不是很適合。 “那是你的问题,艾德温。”卡特拉娜重新端起酒杯,“不过我相信,这对你来说只能算是小麻烦。记住,我们的目標是星辰大海,不要被眼前的小石子绊倒。”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著范德。 “事成之后,我会让梵妮莎经常出现在皇宫之中,与安度因成为最好的玩伴。我会为他们创造足够多的、独处的机会。” “去吧,我未来的国丈大人。去为你女儿的王冠,拿下第一块基石。对了,记得坐船回来。” 范德当即扬了扬眉毛:“你的意思是,为了给某些人动手的机会?” “我喜欢跟你这种聪明人打交道,”卡特拉娜转过身,她优雅的走到范德的面前,低头看著他,声音充满诱惑:“如果你这件事办好的话——你目前丧偶,而我——也还单身。” 范德没有再多说,他將那枚黑曜石徽记揣进怀里,转身离开了这间昏暗而压抑的会客厅。 当他走出庄园大门,坐上返回营地的马车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与巨龙共舞,每一步,都是在深渊的边缘。 而回报,也远超自己的想像。 但他看著马车窗外,暴风城那璀璨的灯火,心中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王冠。 这个词,像一团火焰,点燃了他所有的野心。 > 第一百零九章 「这个新的戏剧,比时间长河里的那些精彩多了。」 第109章 “这个新的戏剧,比时间长河里的那些精彩多了。” 回到迪菲亚营地,范德径直走进了三號仓库,那个属於他自己的、用铅板隔音的工作室。他没有点灯,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坐在工作檯前。 奥卡兹岛。 卡特拉娜扔出的这个名字,像一枚深水炸弹,在他心中引爆了连锁反应。 这次行动的风险与回报,都超出了任何商业范畴。 失败,迪菲亚集团万劫不復。 成功,他的女儿將拥有踏上王座的第一块基石。 他必须组织一支队伍。 一支能在黑龙军团的巢穴里,把暴风城国王捞出来的队伍。 虽然这支黑龙军团是属於卡特拉娜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战斗做好准备永远都是必要的。 所以这支队伍的能力构成必须完整,成员的身份必须经得起推敲,他们的离去,不能在暴风城引起任何波澜。 他闭上眼,精神沉入系统界面,那二十个金色的角色头像,如群星般罗列。 这是他最大的底牌,但也是最不能动用的底牌。 101看书 读小说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全手打无错站 分身无法离开他精神感应的范围,他不可能亲自去奥卡兹岛,同时还遥控一个分身在暴风城主持大局。 他需要真实的、能独立思考和行动的“盟友”。 他开始在脑海中,逐一筛选名单。 第一个浮现的名字,是霍拉旭·莱恩。 忠诚,可靠,一名顶级的防御者,是团队盾牌的不二人选。 但他的身份,是第七军团的上尉。 私自调动他去执行一项没有官方记录的境外任务,一旦暴露,就是叛国。 不行,风险太高。除非—.-能找到一个让他无法拒绝,且必须保密的理由。 范德的指节,轻轻敲击著冰冷的桌面。 第二个名字,布莱恩·铜须。 探险者协会的领袖,矮人亲王,强大的狂暴战士。 他的战斗力毋庸置疑,而他冒险家的身份,更是完美的掩护。 他失踪个一年半载,铁炉堡只会认为他又钻进了哪个泰坦遗蹟。 把他拉进来,不仅能获得一个强大的战力,还能在事后,得到矮人方面的“目击证词”,增加事件的“真实性”。 可以。 范德在心里记下这个名字。 说服他的理由也很简单,一座被魔法迷雾笼罩的、地图上不存在的岛屿,对布莱恩来说,本身就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第三个名字,马里奥·普拉格。 暴风城法师协会的副会长,一个骄傲且强大的奥术施法者。 面对娜迦这种魔法生物,一个顶尖法师的作用无可替代。 但他的性格是个麻烦,自负,贪婪,难以控制。 范德权衡著。 马里奥的弱点,同样是他的突破口。 一座囚禁著国王的、由娜迦看守的魔法岛屿,上面必然有独特的魔法生態、稀有的链金材料, 甚至失落的古代魔法物品。 用这些作为诱饵,足以钓动他。 第四个名字,伊莉扎。 “深渊女王”,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实力深不可测的施法者。 她的存在,是这次行动最大的变数,也可能是最大的保障。 她对航海和魔法的理解,远超凡人。 那艘幽灵舰队,更是完美的潜入工具。 把她拉进来,等於將一把双刃剑握在手里。 但范德別无选择,这一次的行动至关重要,必须藉助超凡的力量。 更何况,她对暴风城的稳定,同样有需求, 一个能持续为她提供瑟银的暴风城,符合她的利益。 防御战士、狂暴战士、法师、术士,再加上自己可以隨时切换的圣骑士模板,提供治疗和辅助。 一个標准的五人小队,配置完美。 计划已定,他开始行动。 范德走出工作室,径直来到营地外围的一处僻静角落。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漆黑的、带著银色纹路的子母海螺, 他没有呼唤,只是將一丝精神力,注入海螺之中。 海螺的银色纹路,亮起了一瞬,又迅速黯淡下去。 范德静静地等待著。 半个小时后,一辆没有任何徽记的黑色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营地不远处。 伊莉扎的男僕,那个如同雕塑般的男人,为她拉开了车门。 伊莉扎换了另一身深紫色的长裙,露出堪称苍白的肩膀。 兜帽遮住了她的脸。 她没有下车,只是掀开车帘的一角,紫罗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我以为,你有事会先去找你的矮人朋友帮忙。”她的声音,透过车帘传来,带著一丝慵懒。 “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范德开门见山。 “哦?”伊莉扎的语气里,有了一丝兴趣,“说来听听,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你这位无所不能的范克里夫先生,主动向我求助。” “我要出海,去一座地图上不存在的岛。”范德將那枚黑曜石龙眼徽记,递了过去,“我需要一艘船,一艘能穿过魔法迷雾,不会留下任何航行记录的船。我还需要一个强大的施法者,为可能出现的战斗做准备。” 伊莉扎的男僕接过徽记,呈到她面前。 车厢內沉默了片刻。 “奥卡兹岛。”伊莉扎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上面都是黑龙幻化的娜迦。你从哪弄到的这个?” 范德心中一动。 她果然知道这个岛屿的秘密。 “一个不想暴露身份的『朋友』。”范德回答。 “普瑞斯托女伯爵,是你的情人吗?”伊莉扎突然问道。 范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平静地看著她:“我需要你的帮助。作为回报,岛上所有的战利品,除了我要救的人,都归你。” “我对那些小玩意儿不感兴趣。”伊莉扎的声音恢復了慵懒,“不过,我对你的那个『朋友”很感兴趣。她让你去救瓦里安·乌瑞恩,她想做什么?” “她想让暴风城,有一个听话的国王。”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伊莉扎轻笑了一声。 “有意思。黑龙,想扶持一个人类国王。这个新的戏剧,比时间长河里的那些精彩多了。”她將徽记扔了出来,“我答应你。明天的午夜,在西部荒野的海岸边等我。我的船,会去接你。” 解决了最关键的一环,范德立刻前往暴风城的大使馆区。 布莱恩·铜须的住处,与其说是大使的官邸,不如说是一个堆满了各种古代遗物和勘探工具的仓库。 范德找到他时,他正就著一瓶黑铁烈酒,研究一块从奥达曼带回来的、刻满了泰坦符文的石板“小子,你那台『水刀』不错。”布莱恩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抹鬍子上的酒沫,“下次有什么新发明,记得第一个通知我。”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一个比『水刀”更有趣的东西。”范德將那枚黑曜石徽记,放在了石板旁边。 布莱恩的目光,立刻被徽记背面的地图和符文吸引了。 “这是泰坦的星象图?不对,坐標的格式很古老,但语法结构,更像是—龙语?”布莱恩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拿起一个放大镜,凑到徽记前,仔细地观察著。 “我从一个地精黑市商人手里买到的。”范德开始了他编造的故事,“他说,这指向一座被魔法迷雾笼罩的失落之岛。岛上,可能有一处从未被发现过的泰坦遗蹟。” “失落之岛?泰坦遗蹟?”布莱恩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的眼晴里,冒出了灼热的光芒。 “但那个地精说,那座岛屿,现在被一群凶猛的娜迦占据著。它们似乎在守护著什么。”范德继续说道,“我一个人,对付不了它们。所以,我想邀请你,一起去探险。我们平分所有的发现。” “平分?狗屁!”布莱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所有的知识和石板归我!金幣和宝石,都归你!” “成交。”范德伸出手。 “什么时候出发?”布莱恩已经开始收拾他的探险背包了。 “明天午夜。我会派人来接你。” 搞定了矮人,范德马不停蹄地赶往法师区, 马里奥·普拉格的链金实验室,永远瀰漫著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 范德找到他时,他正为了“迪菲亚合金”样本中一种未知催化剂的配比,而抓狂地撕扯著自己的头髮。 “又是你,范克里夫!”马里奥看到范德,眼神不善,“我的研究毫无进展!你那种合金的『和谐共鸣”特性,完全违反了链金术的基本定律!你到底还隱瞒了什么?” “我这次来,是想给你看一样更有趣的东西。”范德將一小块从“水刀”切割下来的萨卡兰姆精铁碎片,放在了马里奥的实验台上。 “萨卡兰姆精铁?”马里奥拿起碎片,感受了一下它的魔力抗性,撇了撇嘴,“坚固的废铁而已,没有任何研究价值。” “如果我告诉你,我发现了一座岛,岛上的娜迦,掌握了一种能將这种废铁,转化为拥有自我修復能力的『活化金属”的秘法呢?它们用这种金属,来建造它们的城市。” 马里奥的动作停住了。 “活化金属?”他的眼中,进发出了比刚才研究合金时更狂热的光芒,“不可能!那是只有高等精灵的点金术,才能触及的领域!” “我的人亲眼所见。”范德平静地说,“但那些娜迦,非常排外。我需要一个强大的法师,帮我突破它们的魔法屏障。事成之后,那座岛上所有的魔法材料和技术样本,都归你。我只要岛上出產的一种特殊的珍珠。“ “一座岛的魔法技术?”马里奥的呼吸变得急促。 “成交!”他甚至没有问岛在哪里,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我需要准备一些施法材料。三磅奥术粉尘,十颗完美切割的聚焦之虹水晶,还有一瓶巨龙之血。明天之前,送到我这里来!” “没问题。”范德转身离开。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只是金幣而已。 最后,他回到了迪菲亚营地,走进了霍拉旭·莱恩的临时办公室。 霍拉旭正在擦拭他的长剑,动作一丝不苟。 “霍拉旭,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范德关上了门。 “老板,请吩咐。” “我需要你,向马库斯將军请一个长假。理由是,回家探亲。” 霍拉旭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著范德,眼神里带著一丝不解。 “然后,换上便装,跟我去一个地方。执行一项—·秘密任务。”范德的声音很沉,“这项任务,没有官方记录,没有后援。我们可能会死。” 霍拉旭没有问任务是什么,也没有问为什么。 他只是將长剑收回鞘中,站起身。 “我需要一个理由,老板。”他平静地说,“一个能让我拋下军职,违背军纪的理由。” “为了暴风城的未来。”范德直视著他的眼睛,“也为了,王后殿下。” 他没有说得更具体,但他知道,霍拉旭懂了。 霍拉旭沉默了片刻,然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的剑,永远为您而战,老板。也为,王国而战。” 夜色深沉,西部荒野的海岸线,在星光下像一条沉默的、黑色的巨蟒。 海风带著咸腥和腐草的气息,吹动著岸边的灌木,发出“沙沙”的声响。 四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约定好的礁石群中。 布莱恩·铜须背著一个比他自己还高的探险背包,手里提著两柄闪烁著符文光芒的战锤,他正不耐烦地用脚踢著地上的石子。 “范克里夫,你那个神秘的船长到底靠不靠谱?矮人可不喜欢等人。” 马里奥·普拉格则离他远远的,他穿著一身崭新的、镶嵌著防护符文的法师袍,双手拢在袖子里,脸上满是嫌恶。 “离我远点,矮人。你身上的酒味,会干扰我的法力感知。” 霍拉旭·莱恩穿著一身不起眼的皮甲,腰间掛著他的制式长剑,他像一尊雕塑,一言不发地站在范德身后,警惕地观察著四周。 范德没有理会他们的爭吵,他只是静静地看著漆黑的海面。 午夜时分,海面上没有任何徵兆地,升起了一团浓郁的、仿佛有生命的黑雾。 雾气翻滚著,向海岸迅速蔓延。 布莱恩和马里奥立刻摆出了戒备的姿態, 一艘通体漆黑、船首像是一只张开骨翼的巨大蝙蝠的幽灵船,从黑雾中无声地滑出。 它没有帆,也没有桨,却像滑行在冰面上一样,平稳而迅速地靠向了海岸。 船舷上,站著一道纤细的身影。 “看来,你的人都到齐了。”伊莉扎的声音,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她没有放下跳板,只是对著海面轻轻一指。一股由海水和暗影能量构成的黑色阶梯,从船舷延伸到岸边的礁石上。 “这是—亡灵的魔法?”马里奥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这种对暗影能量的精妙操控,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上船吧,探险家们。”伊莉扎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眾人依次走上那道诡异的阶梯阶梯很稳,但脚下传来的,是刺骨的冰冷。 幽灵船的甲板上,空无一人。 只有一些半透明的、如同鬼魂般的船员,在各自的岗位上机械地忙碌著,它们对范德等人的到来视而不见。 “不错的玩具。”布莱恩用手敲了敲船上的栏杆,那栏杆入手冰凉,质感像是某种骨骼,“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我们矮人的蒸汽铁甲舰。” 伊莉扎没有理会他,她將眾人引至船长室。 船长室里,一张巨大的海图铺在桌上。 那不是普通的海图,羊皮纸上,流淌著微弱的魔法光芒,描绘著暴风王国周边的魔力流向。 “奥卡兹岛,在这里。”伊莉扎的指尖,点在海图上一片被旋涡和雷暴图標包围的空白区域,“它被一层上古龙族设下的幻术迷雾笼罩著,任何依靠星辰和罗盘的导航都会失效。只有顺著特定的魔力洋流,才能找到入口。” 她看向马里奥:“你的奥术知识,在这里派不上用场,法师。这里的规则,比你们肯瑞托的图书馆更古老。” 马里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他无法反驳, “出发前,我们需要统一一下情报。”范德开口,他將眾人聚集到海图前,將那枚黑曜石徽记放在了桌上,“根据我的情报,岛上有大量的娜迦盘踞,为首的,是一名强大的娜迦海巫。它们守护著一座古代监狱,我们的目標,就在监狱的最深处。” 他隱瞒了黑龙和瓦里安国王的事,只將任务描述成一次营救被俘重要人物的行动, “娜迦?”布莱恩瓣了瓣自己的指关节,发出一阵爆响,“我最喜欢敲碎那些滑溜溜的鱼脑袋了。” “情报太模糊了。”霍拉旭皱起了眉,“敌人的数量,布防,监狱的结构,我们一无所知。” “所以,我们需要做一些准备。”范德说著,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了几样东西。 他將一张捲轴递给霍拉旭。 “『大地守护者之坚韧”捲轴。”范德解释道,“这是我托一位『朋友”製作的。激活后,可以在你的鎧甲和盾牌上,形成一个临时的土元素护盾,能吸收大量的物理伤害。” 霍拉旭接过捲轴,他能感受到捲轴上蕴含的、沉稳而厚重的符文力量。 接著,范德又拿出几瓶装著深红色液体的药剂,分给布莱恩和霍拉旭。 “『泰坦之力』药剂。饮用后,短时间內力量和耐力大幅提升。但药效过后,会有一段虚弱期。” 布莱恩拔开瓶塞闻了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好东西!”他讚嘆道,“比我们矮人的烈酒劲儿还大!” 然后,范德看向马里奥,递给他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马里奥疑惑地打开,里面静静地躺著三颗鸽子蛋大小的、內部仿佛有星云在流转的蓝色宝石。 “这是『虚空之心”的碎片?”马里奥失声叫道,他捧著盒子的手都在颤抖,“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可是最高阶的奥术增幅材料!” “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的。”范德平静地说,“有了它,你的奥术飞弹,应该能打出炎爆术的效果。” 马里奥看著范德,眼神复杂。 这个他一直以为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工匠头子,此刻在他眼里,变得深不可测。 做完这一切,范德看向伊莉扎。 “我不需要你的那些小玩意儿。”伊莉扎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不过,我可以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一团黑色的暗影能量在她手中凝聚,最后,化作了五枚不起眼的、由不知名骨骼雕刻成的耳钉“『灵魂低语”。”她说,“戴上它,在岛上,无论相隔多远,我们都能通过精神直接交流。 而且,它能屏蔽掉大部分的魔法侦测。” 第一百一十章 「这个提议,我喜欢。」 第110章 “这个提议,我喜欢。” 眾人依言將耳钉戴上。一股冰凉的气息,顺著耳廓,渗入脑海,一个共享的精神频道,被建立了起来。 “好了,各位。我们的『探险队”,现在算是正式成立了。”范德环视眾人,“幽灵船会把我们送到距离奥卡兹岛五海里外的海域。接下来的潜入,需要我们自己想办法。” 幽灵船起航了。 它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像一个融入夜色的影子,迅速地驶离了海岸,一头扎进了茫茫的大海。 船行了三天。 三天里,海面一直被浓厚的、灰色的雾气笼罩。 太阳和星辰都失去了踪影,时间仿佛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布莱恩试图和那些幽灵船员搭话,但对方毫无反应。 马里奥则把自己关在船舱里,废寢忘食地研究著那三颗虚空之心碎片,试图解析其中的奥术构造。 霍拉旭每天都在甲板上,迎著海风,进行挥剑和体能训练。 伊莉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船长室,没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 范德则利用这段时间,进入了深度的“冥想”。 他的意识,切换到了侏儒潜行者,范影的模板。 【潜行(宗师级)】的能力,让他整个人的气息,都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他能听到海风中每一丝微弱的声音,能分辨出雾气中不同水分子的味道。 第四天清晨,幽灵船毫无徵兆地停了下来。 “到了。”伊莉扎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眾人走出船舱,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前方,是一片被漆黑的、如同利剑般直插云霄的礁石包围的海域。 海水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绿色,海面上,漂浮著大量船只的残骸和某种巨大生物的骸骨。 而在那片死亡海域的中央,一座孤岛,若隱若现。 岛屿通体呈黑色,山势险峻,上面覆盖著一层扭曲的、像是被邪能腐蚀过的森林。 一股压抑而邪恶的气息,从岛屿的深处,瀰漫开来。 “欢迎来到,奥卡兹岛。”伊莉扎的声音里,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这地方,比诅咒之地闻起来还要糟糕。”布莱恩·铜须捏著鼻子,他那双阅歷丰富的眼睛扫视著岛屿的轮廓,“空气里的硫磺和暗影能量浓度太高了,正常的生物根本活不下去。” “入口被一道连锁闪电屏障封锁了。”马里奥·普拉格的眼中,闪烁著奥术的光芒,“至少由七座以上的魔法图腾供能,任何试图强行闯入的物体,都会被瞬间汽化。” 幽灵船在距离那片黑色礁石群约一海里的地方停泊,如同一只窥伺著猎物的深海巨兽。 “我需要先去探查一下情况。”范德开口,他的声音通过“灵魂低语”直接传递到每个人的脑海中,“你们在这里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有任何行动。” 说完,他走到船舷边,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 在其他人的视角里,范德只是进入了冥想状態。但范德的意识,已经切换到了一个全新的维度。 【角色模板切换:范影-侏儒潜行者(敏锐/战斗)】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脑海。关於阴影的利用,能量的流动,感官的极限放大-他的整个世界观,都被重塑了。 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由纯粹的暗影能量构成的侏儒身影,从范德的身体里分离出来。它没有实体,没有重量,像一缕被风吹散的青烟,悄无声息地飘离了甲板,向著那座散发著不祥气息的岛屿潜行而去。 这是宗师级潜行者才拥有的能力一一“暗影投射”。 范影的视角,与人类截然不同。世界在他眼中,是由不同层次的能量和信息流构成的。海风是流动的线条,礁石是静止的色块,而那座岛屿,则是一个巨大的、不断向外辐射著负能量的黑色漩涡。 他轻易地绕过了海面上那些无规律闪现的闪电链,它们在他眼中,不过是几条能量路径固定的“警戒线”。他贴著一块礁石的阴影,如同壁虎般,攀上了奥卡兹岛的陆地, 脚下的土地是鬆软的黑色泥土,踩上去,会渗出油腻的、带著腐臭味的液体。 他没有走大路,而是钻进了那片扭曲的森林。森林里的树木,都呈现出一种病態的、黑紫色的外观,树干上,长满了如同眼球般的、黏糊糊的菌类。 【感知危险(被动)】 一股微弱的杀意,从左前方的灌木丛后传来。 范影的身体瞬间化作一团模糊的阴影,融入了旁边一棵大树的树干里。 片刻之后,两名巡逻的“娜迦”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它们有著娜迦典型的蛇形下半身和四条手臂,但它们的鳞片,不是常见的绿色或蓝色,而是一种暗沉的、近乎黑曜石的顏色。它们的眼睛,也不是蛇类的竖瞳,而是燃烧著两点暗红色火焰的、 充满了暴虐和狡诈的龙瞳。 其中一名娜迦,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地嗅了嗅空气。 “怎么了,瓦什?”另一名娜迦用一种嘶哑的、像是砂纸摩擦的声音问道。 “我好像—闻到了一点陌生的味道。很淡,像侏儒。” “侏儒?哈哈,你太多心了。这鬼地方,除了我们和那些嗷待哺的小崽子,哪还有活物?快走吧,该去给“囚犯”送今天的“晚餐”了。” 两名偽装成娜迦的黑龙人,一边交谈著,一边向森林深处走去。 范影从树影中分离出来,没有一丝声息。他跟在这两名巡逻兵的身后,像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穿过森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的、由黑色玄武岩建造的堡垒,出现在山谷的尽头。堡垒的风格粗獷而狞,墙体上,雕刻著大量扭曲的、与龙族有关的浮雕。堡垒的四周,布满了更多的魔法图腾和巡逻的黑龙幻化而成的娜迦。 而在堡垒的正中央,是一座高耸的、没有任何窗户的尖塔。塔顶,一颗巨大的、散发著邪能光芒的紫色水晶,正在缓缓转动,为整个岛屿的防御体系提供著能量。 “囚犯的『晚餐』,是一头刚死的沼泽多头蛇。” “拉索里安大人吩附过,不能让他死了,但也別让他活得太舒服。要不断地用痛苦和绝望,来消磨他的意志。” 两名巡逻兵的交谈,清晰地传入范影的耳中。 范影没有靠近堡垒,他绕著山谷的外围,快速地移动。宗师级的工程学知识,让他能轻易地分析出整个堡垒的结构弱点。而宗师级的採矿学,则让他感知到了地下不同寻常的能量流动。 在堡垒的后方,靠近悬崖的地方,他发现了一个被偽装起来的排污口。那是一个直径约半米的管道,直接通向堡垒的地下水道系统。管道的出口,被一道精铁柵栏封锁著。 这,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完成了侦查,范影的暗影投射迅速地原路返回。 幽灵船上,范德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情况怎么样?”布莱恩第一个凑了上来“比我们想的更糟。”范德的声音,通过精神连结,直接而清晰,“岛上的娜迦,数量至少在两百以上。它们的头领,是一个叫拉索里安的傢伙。” “瓦里安国王,就被关在堡垒中央的尖塔里。” 这句话,让霍拉旭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看向范德,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国王陛下他果然—”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范德打断了他,“堡垒的正面防御,我们不可能突破。唯一的入口,在堡垒后方的排污管道。管道口有精铁柵栏,需要想办法打开。” 他將侦查到的地形和布防情况,通过精神连结,构建成一幅立体的地图,分享给了所有人。 “布莱恩,你需要负责破坏柵栏。用你的战锤,动静太大。有没有更安静的办法?”范德看向矮人。 布莱恩咧嘴一笑,从他的大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奇特的装置。那看起来像一个可携式的熔炉, 但上面连接著几根水晶导管。 “铁炉堡探险协会最新產品,“符文酸液喷射器”。”布莱恩得意地拍了拍装置,“能在三分钟之內,无声地腐蚀掉一英寸厚的钢板。” “很好。”范德点了点头,“马里奥,地下水道里,布满了侦测魔法陷阱。需要你来解除它们。能做到吗?” “只要不是泰坦级的上古神纹,对我来说,都只是小孩子的涂鸦。”马里奥的语气里,充满了自信。 “霍拉旭,进入堡垒后,你会是我们的盾牌。我会给你指示,你需要顶住所有可能的正面衝击。” “明白。”霍拉旭的声音,简短而有力。 “至於我—”范德的目光,扫过眾人,“我会负责解决掉他们的首领,拉索里安,以及关闭塔顶的那颗邪能水晶。那是整个防御体系的核心。” “那我呢?”伊莉扎的声音,带著一丝戏謔,“你就准备让我在船上,看你们表演吗?” “我需要你做一件更重要的事。”范德看著她,眼神凝重,“在我们行动的时候,我需要你, 用你的力量,在奥卡兹岛的另一侧,製造一场足够大的骚动。” “一场能把堡垒里至少一半的守卫,都吸引过去的骚动。“ 伊莉扎紫罗兰色的眼眸,在昏暗的船长室里,亮了一下。 “你想让我,当诱饵?” “不,”范德说,“是让你尽情地展示你的力量。” 伊莉扎笑了。 那是一种冰冷的、不含任何温度的笑容。 “这个提议,我喜欢。”她站起身,走到了船舷边,看著远处那座黑色的岛屿,“正好,我的手已经痒痒很久了。” 她说著整个身形瞬间消失。 隨后奥卡兹岛的东部海岸,出现了一声惊天的龙啸! 下一刻,整片海域,都开始剧烈地沸腾起来。 无数巨大的、由骸骨和怨灵构成的海洋生物,从海底深处,咆哮著衝出水面。腐烂的巨型章鱼,挥舞著白骨构成的触手。成群的幽灵鯊鱼,眼中燃烧著绿色的灵魂之火。甚至还有一头完全由沉船残骸和溺死者怨魂拼接而成的、如同海怪般的巨兽。 这支亡灵的大军,向著东部海岸狂衝过去。 “现在,是你们潜入的最好时机。”伊莉扎通过精神连结,对范德等人说道。 范德没有犹豫,他拿出一个小小的、如同甲虫般的链金造物,放到了海面上。 “『水龟一號』,出发。” 那个链金甲虫,迅速地变大,化作一艘可以容纳五六人的、紧贴著水面高速滑行的黑色小艇。 “走!” 四人小队跳上小艇,在伊莉扎製造的巨大混乱的掩护下,如同一支离弦的黑箭,向著奥卡兹岛的悬崖峭壁,疾驰而去。 暴风要塞,皇家园。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將盛开的龙舌兰和白玫瑰,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空气中瀰漫著草的芬芳,以及泥土的清新气息。 安度因·乌瑞恩王子,正一脸惊奇地看著梵妮莎。 梵妮莎伸出小小的手掌。 她的左手心上,跳跃著一朵橘红色的火焰,温暖明亮。 右手心上,则悬浮著一片晶莹剔透的雪,散发著丝丝寒气。 “你看!”梵妮莎得意地晃了晃小手,“它们会跳舞。” 在她的意念控制下,那朵火焰和那片雪,开始围绕著彼此,互相追逐、盘旋,像是在进行一场奇妙的共舞。 它们之间的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既没有因为高温而让雪融化,也没有因为寒气而让火焰熄灭。 “哇!”安度因的眼晴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小男孩对魔法最纯粹的崇拜,“梵妮莎,你好厉害!比法师塔的那些法师学徒都厉害!” “这没什么。”梵妮莎学著大人的样子,故作成熟地说道,“普瑞斯托女伯爵说,我的天赋, 是独一无二的。” 不远处的凉亭里,蒂芬王后和卡特拉娜·普瑞斯托正坐在一起,品尝著下午茶。 “卡特拉娜,谢谢你。”蒂芬王后看著园里嬉戏的两个孩子,蓝色的眼眸里,是发自內心的感激,“安度因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自从自从瓦里安失踪后,他一直很孤独。梵妮莎的到来,就像一缕阳光,照进了他的世界。” “孩子们之间的友谊,总是最宝贵的,殿下。” 卡特拉娜微笑著,她用银质的小勺,优雅地搅动著杯中的红茶,“梵妮莎也是。在皇家女子学院,那些贵族小姐们虽然对她很客气,但骨子里, 还是看不起她的出身。只有在安度因王子面前,她才能放下所有的戒备。” “说到出身”蒂芬王后放下茶杯,看向卡特拉娜,眼神里带著一丝好奇,“范克里夫先生,真是一个充满谜团的人。我听说,他的迪菲亚集团,最近又有了大动作。东城墙的修復工程, 进度快得惊人。” “是的。”卡特拉娜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凉亭外一名正在修剪枝的侍女,“范克里夫先生是一个真正有能力、有远见的人。他对技术的追求,近乎痴迷。为了能让他的水泥更加坚固,我听说,他甚至亲自带著几名亲信,秘密出海了。” “出海?”蒂芬王后有些意外,“现在?” “是的。大概是去寻找什么失落的配方,或者採购某种稀有的材料吧。”卡特拉娜的语气轻描淡写,“您知道,天才总是有些与眾不同的行事风格。他把公司和营地都託付给了霍拉旭上尉,说要去铁炉堡进行技术交流。但我的线人告诉我,他並没有去铁炉堡,而是从一个废弃的码头,上了一艘不知名的船。” 那名正在修剪枝的侍女,听到这段对话时,剪刀的动作,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她很快恢復了正常,將剪下的枝,小心地放进篮子里,然后躬身退下,消失在园小径的拐角处。 卡特拉娜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细微的弧度。 她知道,鱼饵已经撒下去了。 侍女穿过长长的迴廊,脚步匆匆,最终来到了暴风城一座毫不起眼的宅邸后门。 她將一封信,塞进了门缝里,然后迅速离开。 半个小时后,这封信,被送到了法尔雷佛公爵的书房。 法尔雷佛公爵撕开信封,迅速地瀏览著信上的內容。当他看到“秘密出海”、“废弃码头”、“不知名的船”这几个词时,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阵病態的潮红。 “哈里森!”他大声喊道。 管家哈里森推门而入,他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动容。 “主人,有何吩咐?” “机会来了!”法尔雷佛公爵激动地在书房里来回步,他手中的信纸被捏得吱吱作响,“那个该死的暴发户,那个泥瓦匠,他居然敢私自出海!天赐良机!这真是天赐良机!” 他在商业上,被范德的“迪菲亚水泥”和“股份制”打得节节败退。 在政治上,范德修復东城墙,贏得了军方和王室的双重讚誉,让他所有的弹劾都变成了笑话。 他心中的怨恨和怒火,已经积压到了顶点。 现在,范德自己离开了暴风城的庇护,进入了茫茫大海。 “哈里森,去把“那个东西”拿出来。”法尔雷佛的眼晴里,闪烁著恶毒的光芒。 哈里森躬了躬身,转身走进书房內的一间密室, 片刻之后,他捧著一个由黑檀木製成的盒子,走了出来。 盒子被打开,里面静静地躺著一个海螺。 那海螺的形状十分诡异,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仿佛淤血般的深紫色,表面布满了螺旋状的、如同血管般凸起的纹路。 一股淡淡的、带著咸腥味的邪恶气息,从海螺上散发出来。 “联繫我们在深海的『朋友”。”法尔雷佛公爵拿起那个海螺,他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告诉他们,我的仇家现在在海上。一艘船,人数不多。我要他,还有他船上所有的人,都永远地消失在深海里。不要留下任何痕跡,不要有任何残骸!” “如您所愿,主人。”哈里森接过那个紫色的海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转身离开书房,轻轻地带上了门。 法尔雷佛公爵走到窗边,看著窗外暴风城那繁华的景象,脸上露出了一个挣狞的笑容。 艾德温·范克里夫,你以为你贏了吗? 在大海面前,你那点小聪明,你那些所谓的奇蹟,都將变得一文不值。 大海,会吞噬你,和你所有的秘密。 而他,法尔雷佛家族,將重新成为暴风城石料市场,唯一的主人。 你的迪菲亚集团,也將会被我吃的连渣都不剩! 渣都不剩!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套丝滑的小连招 第111章 一套丝滑的小连招 黑色的“水龟一號”紧贴著暗绿色的海面滑行,没有一丝引擎的轰鸣,只在船尾拖出一道无声的白色水痕。伊莉扎製造的骚动在岛屿的东侧达到了顶峰。 冲天的水柱与暗影能量的爆炸交相辉映,將半个夜空映照得忽明忽灭。 巨大生物的咆哮声隔著数里之遥,依旧清晰可闻,如同闷雷在海面下滚过。 奥卡兹岛的悬崖峭壁下,范德一行人弃船登岸。 脚下的黑色礁石湿滑而锋利,像是巨兽的獠牙。 空气里瀰漫著硫磺、腐烂海藻和另一种难以名状的、带著甜腻感的邪恶气息,混合在一起,吸入肺里,让人胸口发闷。 “拉索里安已经带走了至少一百名守卫,去东海岸镇压『海怪”了。”范德的声音通过“灵魂低语”在眾人脑海中响起,冰冷而清晰,“现在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布莱恩,排污口就在那块突出的岩壁后面。” 布莱恩·铜须没有废话,他那粗壮的身体在崎嶇的礁石上移动起来,却比山羊还要灵活。 他绕到岩壁后,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被藤壶和黑色苔蘚覆盖的排污管道。 管道口被一道手腕粗的精铁柵栏封死,上面还附著著一层微弱的、防锈蚀的魔法灵光。 “小菜一碟。”布莱恩从背包里取出他的“符文酸液喷射器”,將喷嘴对准了柵栏与岩壁的连接处。 他按下开关,一股黄绿色的、冒著气泡的粘稠液体,从喷嘴里“滋滋”地喷射出来。 液体接触到精铁柵栏的瞬间,没有剧烈的反应,只是像一块湿布贴了上去。 但下一秒,一股白色的、带著刺鼻酸味的烟雾升腾而起。 柵栏的金属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如同被蜡烛炙烤的奶酪般柔软、塌陷。 “这东西,腐蚀性比双头飞龙的胃液还强。”马里奥·普拉格捏著鼻子,一脸嫌恶地后退了几步,“矮人的链金术,永远是这么粗暴,毫无美感。” “总比你那些只会发光的戏法有用,法师。”布莱恩头也不回地反驳。 三分钟后,隨著一阵轻微的“噗”声,整个精铁柵栏化作了一滩冒著黑烟的、扭曲的金属熔渣,滑落进下方的海水中。一个黑洞洞的、散发著浓烈恶臭的入口,出现在眾人面前。 “马里奥,该你了。”范德的目光转向法师。 马里奥·普拉格哼了一声,从法袍的口袋里取出一根由水晶和秘银製成的探测杖。 他將法杖伸入管道,杖头的水晶亮起柔和的奥术光芒。 光芒顺著管道向內延伸,將黑暗的內部照亮。 “初级警报符文,连接著一个音波放大法阵。一旦有物理实体通过,整个堡垒都能听到这里的老鼠叫声。”马里奥的语气带著一丝不屑,“还有,空气里混合了『沉眠粉』和『尸腐毒雾”, 凡人吸入三口之內,就会陷入深度昏迷,七天后內臟开始腐烂。” 霍拉旭·莱恩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雕虫小技。”马里奥將探测杖收回,他伸出食指,指尖亮起一点比星辰更璀璨的蓝色光点。 他对著洞口,凌空画了几个复杂的奥术符號。 那些符號仿佛活了过来,化作几道无形的能量流,钻入管道深处。 片刻之后,管道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咔噠”声。 “好了。”马里奥收回手指,一脸傲然,“警报符文的能量迴路已经被我逆转,现在它只会把我们的脚步声识別成流水的正常噪音。至於毒气我布置了一个微型气元素结界,能保证我们周围三尺內的空气绝对纯净。” 范德没有说话,只是第一个弯腰钻进了那散发著恶臭的管道。 霍拉旭紧隨其后,布莱恩和马里奥也跟了进来。 地下水道比想像中更宽阔,足以让两人並排行走。 墙壁由粗糙的玄武岩砌成,上面覆盖著一层滑腻的、不知名的菌类。 齐膝深的污水在脚下缓缓流淌,不时有某种生物的骸骨和腐烂的有机物漂过。 马里奥的气元素结界確实有效,將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隔绝在外,但脚下冰冷黏腻的触感,和四周死寂的黑暗,依旧让人神经紧绷。 “前面有岔路。”范德的声音在眾人脑中响起, 他的潜行者模板,让他对环境的感知力远超常人。 他能“看”到前方五十米外,水道分成了三条。 “左边是死路,通向一个废弃的垃圾处理池。右边通向地牢区域,有重兵把守,我们不能走。”马里奥的探测杖再次给出了结论,“只有中间这条路,是通往堡垒下层的生活区。但是” 他的声音顿了顿:“中间这条路的魔力波动最异常。有一股很强的、混乱的生命能量盘踞在那里。不是娜迦,也不是人类。像是一种—失败的实验品。” “管它是什么,一锤子砸扁就是了。”布莱恩已经將他的两柄符文战锤提在了手里。 “小心点。”霍拉旭的声音低沉,“在这种地方,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致命。” 他们选择了中间的通道。 越往里走,空气中的那股邪恶气息就越浓重。 水流声也变得有些奇怪,不再是平缓的流动,而是夹杂著一种有节奏的、沉重的“噗通、噗通”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心臟在水下跳动, 突然,范德停下了脚步。 “停下。”他的精神指令简洁而急促。 眾人立刻停住,身体紧贴著冰冷的墙壁。 前方的水面,毫无徵兆地,开始剧烈翻滚。 一个巨大的、长满了脓包和触鬚的头颅,从浑浊的污水中缓缓升起。 它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了利齿的、如同裂缝般的大嘴。 十几根长短不一的触鬚,在它的头顶胡乱舞动著,每一根触鬚的末端,都长著一只不断眨动的、充满了疯狂和痛苦的眼球。 “劣等的血肉傀儡。”马里奥的语气里充满了学术性的鄙夷,“用多种生物的残骸,通过死灵法术和粗劣的链金术强行缝合起来的怪物。没有智慧,只有吞噬的本能。是那些暗影学徒们练手的作品。” 那怪物显然也发现了他们。 它所有的眼球,都瞬间转向了眾人所在的方向。 那张巨大的嘴巴猛地张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不似任何生物的咆哮。 “动手!”范德的指令下达。 几乎在同一时间,霍拉旭·莱恩踏前一步,巨大的鳶形盾牌重重地顿在身前,盾牌表面亮起土黄色的光芒,將咆哮带来的音波衝击尽数挡下。 布莱恩·铜须则像一头髮怒的公牛,咆哮著冲了上去。 他手中的两柄战锤,在狭窄的通道里舞出两道死亡的旋风,重重地砸在了那怪物的头颅上。 “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怪物的头颅被打得血肉横飞,但它只是晃了晃,似乎並未受到致命伤害。 几根触鬚如同毒蛇般,闪电般地抽向布莱恩。 “闪现!”马里奥的声音响起。 布莱恩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怪物身后五米处,躲开了致命的抽击。 与此同时,三枚闪烁著奥术光芒的飞弹,呈“品”字形,精准地击中了怪物头顶不同的眼球。 眼球爆裂,绿色的脓液四处飞溅。 怪物吃痛,发出了更加狂暴的嘶吼。 就在它狂乱舞动触鬚的瞬间,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阴影,从墙角的黑暗中滑出。 范德的身影如同鬼魅,出现在了怪物的侧后方。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两柄淬著幽绿色光芒的匕首。 【肺穿(英雄级別)x2】 他没有攻击怪物巨大的身躯,而是看准了一根连接著头颅和水下躯干的、如同主神经索般的粗大肉管。 【血之饥渴】 【毁伤】 【切割】 【毁伤x2】 【毒伤】 两柄匕首,一套丝滑的小连招,如同毒蛇的獠牙,悄无声息地、精准地刺入了那根肉管,然后猛地一绞! “嘶一怪物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它头顶所有的眼球,都失去了神采。 那巨大的头颅,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垂下,重新沉入了污水之中,只留下一串翻滚的气泡。 整个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超过十秒。 “干得不错,小子。”布莱恩吹了声口哨,“你这身手,可不像个工头。” 范德没有理会他,只是將匕首在污水里涮了涮,收回鞘中。 “继续前进。” 穿过这条通道,他们终於看到了向上的阶梯。 一股相对新鲜的空气,从上方传来。 他们走出了令人作呕的地下水道,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地下室。 这里似乎是堡垒的储藏区,堆放著一排排巨大的木桶和板条箱, 大部分守卫都被伊莉扎的行动吸引走了,这里空无一人。 “我们现在在堡垒的西侧地下一层。”马里奥参照著脑海中的地图,“尖塔在正东方向,我们需要穿过至少三个警戒区,和一条连接东西两翼的主迴廊。” “跟我走。”范德再次切换到潜行者的角色,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的脚步轻得像猫,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的光影。 他们穿过空无一人的食堂,爬上一段螺旋形的楼梯,来到了一楼的主迴廊。 迴廊很长,两侧的墙壁上,每隔十米就掛著一盏燃烧著绿色火焰的魔法火炬,將整条迴廊照得一片惨绿,墙壁上巨大的龙族浮雕,在火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投下扭曲的阴影。 “有巡逻队过来了,两队,一共八个人。从迴廊的两头,正在向我们靠近。”范德的精神连结里,传来了紧急的警报。 “躲起来!” 眾人迅速闪身,躲进了旁边一间武器库的阴影里。 武器库的门半开著,里面掛满了各种制式狞的战载和长剑。 沉重的、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队黑鳞娜迦,手持长戟,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藏身的武器库门口走过。 它们的鳞片在绿色火光的映照下,反射著金属般冰冷的光泽。 就在第一队巡逻兵即將走过时,另一队巡逻兵也从迴廊的另一头出现了。 两队人马,恰好在武器库门口相遇。 “东海岸那边怎么样了?”其中一名队长问道。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海怪,数量多得嚇人。拉索里安大人已经亲自带队过去了,让我们守好堡垒,特別是尖塔,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哼,一群没脑子的野兽而已,能翻起什么浪。倒是那个囚犯,最近越来越不安分了,昨天还试图用头撞墙。” “他的意志快要崩溃了。索里瓦尔大人说,再过几天,就可以进行最后的『剥离”仪式了。” 躲在阴影里的霍拉旭,握著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两队巡逻兵交谈了几句,便擦身而过,继续向各自的方向巡逻而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 “剥离仪式”范德在心中咀嚼著这个词,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原故事线中瓦里安的灵魂被奥妮克希亚一分为二,而如今的这个世界里,虽然奥妮克希亚改变了主意,但是指令可能是依然在被执行。 范德四人悄无声息地从武器库出来,继续向东。 穿过主迴廊,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圆形的中央广场。 广场周围的墙壁上,绘製著巨龙与泰坦的战爭壁画。 而在广场的正中央,那座没有任何窗户的黑色尖塔,如同一柄刺破苍穹的利剑,拔地而起。 尖塔的唯一入口,是一扇由黑曜石打造的、高达十米的巨门。门前,没有守卫。只有一个穿著华丽黑色法袍的身影,背对著他们,静静地站立著。 他没有戴兜帽,露出一头银色的长髮,身材修长,姿態优雅,看起来像一个高等精灵贵族。 但当他缓缓转过身时,眾人却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那张脸英俊得近乎妖异,但皮肤却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那对眼睛,是如同熔岩般的金色竖瞳。 他开口了,声音优雅而冰冷,带著一种特有的、高傲的共鸣,“没想到,居然有几只小老鼠溜了进来。” 他看向范德一行人,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 “欢迎来到我的监狱,凡人。我是这里的典狱长,索里瓦尔。”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说出你们的名字,我会考虑,在你们的墓碑上刻上它们。” 索里瓦尔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过潜入的四人。他的视线在布莱恩的符文战锤上停留了一瞬,又在马里奥的奥术法袍上划过,最后,落在了霍拉旭那面刻著暴风城雄狮徽记的盾牌上。 “暴风城的走狗?”他的金色竖瞳里,流露出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謔,“是蒂芬那个天真的女人派你们来的?还是说,是议会里那些急著想给新国王下跪的蠢货?” 霍拉旭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將盾牌护在胸前,身体微微下沉,摆出了標准的防御姿態。 他身后的范德,已经悄无声息地將侏儒潜行者的技能全部提取。 “看来,你们是不打算自我介绍了。”索里瓦尔优雅地摊开双手,“也好,死人,是不需要名字的。” 话音未落,他脚下的地面,猛地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由暗影能量构成的紫色法阵。 数十条漆黑的能量触鬚,如同毒蛇般从法阵中窜出,分別缠向四人。 “小心!是『暗影禁”!”马里奥的声音在精神连结中响起,他手中的水晶法杖光芒大盛,“奥术屏障!” 一道由纯粹的奥术能量构成的蓝色护罩,瞬间將四人笼罩。 黑色的触鬚撞在护罩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护罩表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但终究没能突破。 “反应不错,法师。”索里瓦尔讚许地点了点头,仿佛一位老师在夸奖自己的学生,“但你又能撑多久呢?”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著奥术护罩虚虚一握。 “引力奇点。” 整个中央大厅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一股无形的、恐怖的引力,作用在奥术护罩上。 护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內凹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我快撑不住了!他的魔力·比大法师安东尼达斯还要强!”马里奥的脸色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布莱恩!”范德的指令下达。 “看我的!”矮人亲王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將里面深红色的“泰坦之力”药剂一饮而尽。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一圈,结的肌肉將皮甲撑得几欲爆裂,皮肤表面浮现出岩石般的纹理,双眼变得一片赤红。 “为了穆拉丁!” 布莱恩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主动衝出了即將破碎的奥术护罩,迎著那恐怖的引力,冲向索里瓦尔。 他手中的两柄战锤,因为高速的挥舞,带起了两道撕裂空气的尖啸。 “天神下凡!” 索里瓦尔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这个矮人竟然能挣脱他的引力法术。 他放弃了对护罩的压制,转而伸出左手,掌心浮现出一面由暗影能量构成的、半透明的黑色盾牌。 “轰一一!” 符文战锤与暗影之盾,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狂暴的能量衝击波,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大厅的地面,被震出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 布莱恩被震得连连后退,每一步都在坚硬的黑曜石地面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而索里瓦尔,只是身体微微晃了晃,他掌心的那面暗影盾牌,只是出现了一丝裂痕。 “矮人的蛮力,確实值得称道。”索里瓦尔的声音依旧平稳,“可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毫无意义。“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你是……永恆龙族?!」 第112章 “你……你是……永恆龙族?!” 他话音刚落,那面破碎的暗影盾牌,突然炸裂开来,化作数十枚锋利的暗影碎片,如同箭雨般射向布莱恩。布莱恩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碎片射成筛子。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霍拉旭·莱恩。 他將那张“大地守护者之坚韧”捲轴,拍在了自己的盾牌上。 土黄色的光芒冲天而起,一面由岩石和大地能量构成的、更加厚重的虚幻盾牌,出现在了他的鳶形盾之外。 “叮叮噹噹一—” 密集的撞击声响起。暗影碎片尽数被土元素护盾挡下,只在上面留下了一些浅浅的白印。 “有意思的附魔捲轴。”索里瓦尔的目光,落在了霍拉旭的盾牌上,“看来,你们这次准备得很充分。” “那当然!”布莱恩重新站稳脚跟,和霍拉旭並肩而立,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我们可不是来旅游的!”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极限在哪里。”索里瓦尔的嘴角,再次勾起。 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华丽的法袍被撕裂,他修长的身躯在扭曲中膨胀,一块块漆黑的、如同黑曜石般的鳞片,从他的皮肤下钻出,迅速覆盖了他的全身。他的双腿,变成了一条粗壮的、布满了骨刺的蛇尾。他的背上,也长出了一条的、向后延伸的鰭。 在短短几秒钟之內,那个优雅的精灵贵族,就变成了一个身高超过三米的娜迦形態。 一股远比刚才更加强大、更加暴虐的威压,席捲了整个大厅。 “这才是我的真正形態。”索里瓦尔扭了扭脖子,发出骨骼摩擦的声响,“现在,游戏结束了。” 他猛地一甩长尾,那布满骨刺的尾巴,如同黑色的闪电,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抽向霍拉旭。 霍拉旭怒吼一声,將盾牌死死地顶在身前, “砰一一!” 一声巨响。 霍拉旭连人带盾,被直接抽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墙壁被撞得龟裂开来。 他手中的盾牌虽然没有破碎,但整条手臂,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 “霍拉旭!”布莱恩目耻欲裂,他想衝上去,但索里瓦尔的速度更快。 娜迦形態的索里瓦尔,展现出了与他庞大身躯完全不符的敏捷。 他一步踏出,瞬间就出现在了布莱恩面前,覆盖著鳞片的利爪,直取矮人的心臟。 “时间静滯!” 马里奥的声音及时响起。 以索里瓦尔为中心,周围十米內的空间,时间流速瞬间变得极其缓慢。 他那志在必得的一爪,也变得如同慢动作回放。 布莱恩抓住这千钧一髮的时机,一个懒驴打滚,狼狈地躲开了攻击。 “不错的法术,可惜,对我没用。”索里瓦尔的身上,燃烧起黑色的火炎,强行挣脱了时间静滯的束缚。 “炎爆术!” 马里奥早已准备好了他的杀招。 他將那三颗“虚空之心”的碎片,镶嵌在了自己的法杖顶端。 一颗巨大的、內部仿佛有熔岩在翻滚的火球,呼啸著砸向索里瓦尔。 索里瓦尔不闪不避,只是交叉双臂,用覆盖著鳞片的小臂,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轰一一!” 剧烈的爆炸,让整个大厅都为之震动。 爆炸的中心,索里瓦尔的身影缓缓走出, 他身上的鳞片,被炸得有些焦黑,但似乎並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结束了,法师。”他张开嘴,一团暗影能量,在他的喉咙深处开始凝聚。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马里奥必死无疑的时候,一道阴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索里瓦尔的身后。 范德。 他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机会。 等待索里瓦尔因为连续施法和硬抗炎爆术,而出现的那一瞬间的松解。 他手中的匕首,不再是普通的武器。在侏儒工程学的加持下,匕首的握柄处,弹出了一个微型的、高速旋转的瑟银钻头。 【暗影步】 【肾击】 【要害穿刺】 范德的身影,如同瞬移般贴近了索里瓦尔的后背。 他攻击的目標,不是坚硬的鳞片,而是娜迦形態下,后颈与脊椎连接处,那唯一一处没有被鳞片完全覆盖的缝隙! 高速旋转的瑟银钻头,带著刺耳的“喻喻”声,精准地刺入了那处要害。 “呢啊—一!” 索里瓦尔发出了痛苦的、不似人声的咆哮。 他凝聚的暗影能量瞬间失控,在口中炸开,將他自己炸得一脸焦黑。 他猛地转身,想要抓住身后的偷袭者,但范德一击得手,立刻发动了【疾跑】,化作一团模糊的黑影,迅速拉开了距离。 “你——该死的虫子!”索里瓦尔捂著自己流血的后颈,金色的竖瞳里,充满了暴怒和难以置信。 他没想到,这个从一开始就最不起眼的“工头”,竟然会对他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 “干得好!”布莱恩抓住机会,再次冲了上来。 远处的霍拉旭,也挣扎著从地上爬起,他用左手扶著已经脱白的右臂,猛地一咬牙,硬生生將骨头接了回去,然后再次举起了盾牌。 战局,在这一刻,似乎出现了转机。 但索里瓦尔,只是冷冷地笑了起来, “你们以为,这样就贏了吗?天真!” 他张开双臂,仰天长啸。一股更加庞大、更加邪恶的力量,从他体內爆发出来。他那庞大的身体,再次开始膨胀、扭曲。 他的身躯,转眼之间便膨胀到了超过二十米的娜迦巨人形態。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跪下,然后化为灰烬吧,凡人!” 巨大的头颅,俯瞰著大厅中如同蚁般的四人。 “完了———.”马里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绝望。 但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带著一丝慵懒和嘲讽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一条看门狗而已,也敢自称『绝对的实力』?” 尖塔的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伊莉扎。 她依旧穿著那身深紫色的长裙,兜帽下的脸,苍白如雪。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她周围的空间,却在微微扭曲。 一股比索里瓦尔的威压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无法抗拒的威压,缓缓地散发开来。 索里瓦尔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 他看向伊莉扎,那双燃烧著怒火的金色竖瞳里,第一次,浮现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你—你是—永恆龙族?!”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变得尖锐刺耳,“这不可能!你们不是应该——“ “我们应该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伊莉扎缓缓抬起手,她的掌心,出现了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时间和空间碎片构成的、散发著混沌光芒的能量球。 “现在,给你一个选择。”伊莉扎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是自己变回那副可笑的精灵模样,有多远滚多远。还是,让我把你,从这条时间线上,彻底抹去?” 索里瓦尔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他那双金色的竖瞳死死地盯著伊莉扎,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挣扎。 永恆龙族,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著超越凡世所有力量的禁忌。 “你—你为什么要插手凡人的事?”索里瓦尔的声音不再高傲,反而带著一丝颤抖。 “因为,我喜欢这部戏剧。”伊莉扎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而你,只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配角。现在,退场吧,別耽误了主角的登场。” 她掌心中那个由时间和空间碎片构成的能量球,光芒变得更加璀璨。 索里瓦尔感到了致命的威胁他毫不怀疑,一旦那个能量球出手,自己真的会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连一丝存在的痕跡都不会留下。 最终,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 在一阵不甘的低吼声中,他那庞大的身躯,迅速地缩小、扭曲,重新变回了那个穿著破烂法袍的、脸色苍白的银髮精灵形態。 “我我会记住你的,永恆龙。”他捂著流血的脖子,怨毒地看了伊莉扎一眼,然后又扫过范德等人,最后,他的身影化作一团黑雾,迅速地消失在了大厅的阴影之中。 危机,就这么解除了。 布莱恩·铜须身上的“天神下凡”效果褪去,他喘著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鬍子,刚才那是什么?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发抖。” 马里奥·普拉格则是一脸呆滯地看著伊莉扎,他那属於法师的、对魔力的敏锐感知,让他比其他人更能理解刚才那一幕意味著什么。 那是对世界底层规则的直接操控,是神才能拥有的力量。 “多谢。”范德走到伊莉扎面前,声音通过精神连结传递。 “我只是来收取我的『利息』。”伊莉扎的目光,越过眾人,看向那座黑色的尖塔,“別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说完,她的身影也如同水波般晃动了一下,消失在原地。 “走吧,我们时间不多。”范德没有耽搁,他扶起还在喘息的霍拉旭,率先走向那扇黑曜石大门。 大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门后,是一段向上延伸的、没有光亮的螺旋阶梯。 空气里,瀰漫著血腥味、药草味和一股浓重的绝望气息。 眾人沿著阶梯,一路向上。阶梯的两侧,是一些空置的刑讯室,墙上还掛著带血的和各种挣狞的刑具。 尖塔的顶端,就是监狱。 那是一间空旷的圆形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头顶那颗巨大的、散发著紫色邪能光芒的水晶,提供著唯一的光源。 房间的中央,一个男人被四根粗大的、刻满了禁魔符文的锁链,以“大”字形吊在半空中。 他赤裸著上身,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有鞭痕,有烙印,还有一些像是被某种利爪撕开的、已经结疝的伤口。 他的头髮和鬍鬚长得又长又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陷的、燃烧著不屈火焰的眼睛儘管他看起来狼狐不堪,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属於王者的威严,却丝毫未减。 他就是暴风城失踪的国王,瓦里安·乌瑞恩。 “国王陛下!”霍拉旭·莱恩看到这一幕,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单膝跪地,声音哽咽瓦里安缓缓抬起头,他看著突然出现的眾人,眼神里没有喜悦,只有深深的警惕和疲惫。 “又是新的幻象吗?”他的声音沙哑,却依旧洪亮,“你们还想玩什么把戏?这次是想让我看到希望,然后再亲手把它掐灭吗?” “陛下,我们不是幻象。”霍拉旭抬起头,他指了指自己盾牌上的雄狮徽记,“我是第七军团的霍拉旭·莱恩。我们是来救您的。” 瓦里安的目光,在霍拉旭身上停留了很久,又扫过布莱恩和马里奥。 他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怀疑。 “救我?”他自嘲地笑了笑,“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谁给你们的“指引”?” 范德的心臟猛地一跳。 计划,不能泄露。 “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范德走上前,他从背包里,取出了“水刀”的微型切割装置,“我们需要立刻带您离开这里。” 瓦里安看著范德,这个陌生的面孔,让他皱起了眉。“你又是谁?” “艾德温·范克里夫。”范德自报家门,“迪菲亚集团的负责人。也是,王后殿下委託来寻找您的人。” 听到“王后殿下”四个字,瓦里安那如同磐石般的眼神,终於出现了一丝鬆动。 “蒂芬—她———她还好吗? “王后殿下很好,安度因王子也很好。他们都在等您回去。”霍拉旭在一旁补充道。 瓦里安沉默了。 他闭上眼,仿佛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良久,他才重新睁开眼。 “动手吧。”他说。 范德不再犹豫,他启动了微型水刀,一道细微的水线,精准地射向那禁著瓦里安手腕的禁魔。 坚硬的,在水刀的切割下,如同豆腐般被切开。 “咔噠。” 第一根锁链断开了。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瓦里安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表情变得极其痛苦,额头上青筋暴起。 “不——快停下!”他嘶吼道。 一股黑色的、充满暴虐气息的能量,从他体內不受控制地涌出。 与此同时,另一股金色的、代表著圣光的力量,也在他体內涌现,试图压制那股黑色的能量。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的体內,展开了激烈的衝突。 “这是怎么回事?”布莱恩惊道。 “是那个『剥离”仪式!”范德瞬间明白了,“他们不只是在折磨他,他们在试图分裂他的灵魂!” 黑色的能量,在瓦里安的身后,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形虚影。 那个虚影充满了愤怒、暴虐和原始的战斗欲望。 而金色的圣光,则守护著瓦里安的本体,代表著他的理智、责任和坚毅。 “他们想创造一个纯粹的、只知道战斗的战爭兵器”瓦里安断断续续地说道,他的牙关都在打颤,“同时———也想抹去我作为国王的意志——但他们失败了——所以他们將这两股力量用锁链的符文强行平衡在一起—一旦锁链被解开—我——我会被撕成两半”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怎么办? “有办法吗,法师?”范德看向马里奥。 马里奥的脸色惨白,他摇了摇头:“这是灵魂层面的分裂,牵扯到了圣光和暗影两种本源力量的衝突。除非有大主教本尼迪塔斯亲自出手,用圣光进行净化—否则,我无能为力。” 就在眾人陷入绝望之际,范德的脑海中,却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闭上眼,心神沉入系统。 二十个金色的角色头像,在他的意识中罗列。 圣光?他有。 暗影?他也有。 如果,用一种力量,去强行压制另一种力量,只会让衝突更剧烈。 但如果用两种力量,同时去引导呢? 范德睁开眼,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霍拉旭,布莱恩,按住陛下,別让他乱动!” “马里奥,用你的奥术能量,维持住这个房间的稳定,不要让任何能量泄露出去!” 他下达了一连串指令。 然后,他走到瓦里安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他的左手,亮起了柔和而温暖的、金色的圣光。 【角色模板切换:范光-人类圣骑士(神圣/防护)】 他的右手,则燃起了一团冰冷的、吞噬光线的、紫黑色的暗影烈焰。 【角色模板切换:范罪-亡灵牧师(暗影/戒律)】 “老板,你?!”霍拉旭等人,看著范德身上同时出现两种截然相反的极端力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以圣光之名,我命令你,回归秩序!” 范德的左手,按在了瓦里安的胸口,將纯粹的圣光能量,注入他体內那股金色的意志之中。 “以暗影之名,我命令你,臣服於我!” 他的右手,则按在了瓦里安身后那个黑色的虚影上,用更加霸道的暗影之力,去强行镇压那股暴虐的能量。 “啊——! 瓦里安发出了更加痛苦的嘶吼。他的身体,如同一个战场,正在进行著一场凡人无法想像的战爭。 范德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同时操控两种本源力量,对他的精神力,是几何倍数的消耗。 毕竟他只是可以使用技能,而没有继承属性。 圣光与暗影不断的交织。 范德的脸色,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顺著下頜线滴落,在黑曜石地面上涸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的大脑仿佛被分裂成两个部分,一个在吟唱著圣洁的讚美诗,另一个则在低语著褻瀆的祷文。 “吼一—!” 瓦里安身后那个由纯粹暴虐意志构成的黑色虚影,在范德的暗影之力压制下,发出了不甘的咆哮。 它不再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而是被强行压缩成一团剧烈翻滚的、仿佛有生命的黑雾。 而瓦里安体內那股属於王者的、坚毅的金色圣光,在范德的神圣能量引导下,则像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有条不素地重新构建起防御阵线,將那团黑雾牢牢地禁在灵魂深处。 瓦里安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一半是属於战士的、燃烧的怒火,另一半则是属於国王的、冰冷的理智。两股意志在他的眼神中激烈交锋,最终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动態的平衡。 他不再嘶吼,只是粗重地喘息著,身体的剧烈颤抖也渐渐平復。 “成功了?”布莱恩·铜须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 “不。”马里奥·普拉格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学术性的狂热与忌惮,“他没有融合它们。他只是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建立了一个『灵魂契约”。让国王的理智,成为了那个狂暴意志的“韁绳”。这—这简直是疯子的想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娜迦 第113章 娜迦 范德鬆开双手,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微微摇晃。霍拉旭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老板,你还好吗?”霍拉旭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还能站著。”范德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向瓦里安,“陛下,我们时间不多。” 瓦里安的目光,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落在范德身上。 他审视著这个年轻人,这个自称是王后派来的、身上同时拥有圣光与暗影两种力量的“工头”。 “你到底—是谁?”瓦里安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个能带您回家的人。”范德没有正面回答。 他启动了手中的微型水刀,尖锐的啸叫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再无阻碍。 “咔噠、咔噠、咔噠。” 剩余的三根禁魔繚,应声而断。 瓦里安的身体从半空中落下,布莱恩和霍拉旭一左一右,稳稳地將他架住。 “走!”范德下达了简洁的指令。 一行人迅速地离开了尖塔。 伊莉扎製造的骚动还在持续,堡垒外围的喊杀声和爆炸声此起彼伏,为他们的撤离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他们原路返回,穿过中央广场,沿著阴暗的主迴廊快速移动。 就在他们即將抵达西侧楼梯时,一队刚刚从前线轮换下来的黑鳞娜迦,迎面撞上了他们。 这队娜迦显然刚刚经歷了一场恶战,身上还带著新鲜的伤口和未乾的血跡。为首的队长看到突然出现的范德一行人,先是一愣,隨即,他的目光落在了被架住的瓦里安身上。 “囚犯逃跑了!拦住他们!” 没有多余的废话,战斗在一瞬间爆发。 娜迦队长一马当先,手中的三叉戟带起一道腥风,直刺霍拉旭的胸口。霍拉旭將瓦里安推给身后的布莱恩,怒吼一声,举盾相迎。 “鐺!” 金属的碰撞声在狭窄的迴廊里激起一串火。 而另一边,瓦里安·乌瑞恩,这位被囚禁了近三年的国王,在重获自由的瞬间,展现出了他作为艾泽拉斯最强战土之一的真正实力。 他甚至没有武器。 在一名娜迦士兵的长戟刺来的瞬间,他身体微微一侧,以毫釐之差躲过锋利的戟尖。同时,他那只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闪电般地抓住了长戟的戟杆。 那名娜迦士兵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手中的武器瞬间脱手。 下一秒,瓦里安握著抢来的长戟,身体如同陀螺般猛地一转。沉重的戟头,带著撕裂空气的呼啸,横扫而出。 “噗喵!” 鲜血飞溅。 三名娜迦士兵的脖子,被这狂暴的一击瞬间斩断。它们的头颅冲天而起,脸上还带著错的表情。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暴力与死亡的美感。 那个被范德强行压制住的狂暴灵魂,在战斗的刺激下,再次甦醒了。 “都得死!”瓦里安的眼中,红光大盛。 他如同一头出闸的猛虎,冲入了剩余的娜迦之中。长戟在他的手中,不再是兵器,而是一件屠戮的工具。每一次挥舞,都必然带走一条生命。 布莱恩·铜须看得目瞪口呆,他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我的鬍子—暴风城的国王,都是这么打架的吗?” 范德没有时间感慨。他一把拉住已经杀红了眼的瓦里安。 “陛下!我们得走了!拉索里安隨时可能回来!” 瓦里安回过头,他那双燃烧著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范德。 片刻之后,那股狂暴的杀意才渐渐褪去,重新被理智压制。 “走。”他扔掉手中已经卷刃的长戟,声音恢復了低沉。 一行人不敢再有任何耽搁,迅速地穿过地下室,回到了那条散发著恶臭的地下水道。 当他们重新回到奥卡兹岛那湿滑的黑色礁石上时,东海岸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伊莉扎似乎玩腻了,海面上的亡灵大军正在缓缓退去。 范德立刻启动了“水电一號”。 黑色的滑行艇载著五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冲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奥卡兹岛,那座如同梦魔般的黑色岛屿,在他们身后,渐渐被浓雾吞噬。 滑行艇在海面上飞驰,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气。 “我们安全了。”布莱恩一屁股坐在船板上,从背包里摸出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瓦里安沉默地坐在船头,海风吹动著他凌乱的头髮和鬍鬚。他看著无尽的黑暗,眼神复杂。 就在这时,范德的眉头,却突然皱了起来。 “不对劲。”他的声音通过“灵魂低语”响起。 “怎么了?”霍拉旭立刻警惕起来。 “海流方向不对。”范德的潜行者模板,让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力提升到了一个非人的地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周围的海水,正在以一种不自然的方式,向著一个中心点匯聚。 像是一个正在形成的.巨大漩涡。 “前面!”马里奥突然指著前方,声音里带著一丝颤抖。 眾人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漆黑海面上,一道道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从海底深处亮起。 紧接著,海面开始剧烈地翻滚,如同沸腾的开水。 “哗啦一一!” 数十个长著狞鱼头、手持珊瑚长矛和骨质鱼叉的类人生物,从水中猛地窜出,它们有著鱼类的鳞片和蛙人般的四肢,动作迅捷,目標明確地向著他们的滑行艇包围而来。 “是娜迦!”瓦里安的牙,咬得咯咯作响。 三年前,他就是被这些娜迦给抓住的。 “准备战斗。”范德的目光,锁定在为首的一个身影上。 那是一名娜迦海巫。她有著妖艷的人类上半身和巨大的蛇形尾巴,手中握著一根由巨大珍珠和扭曲珊瑚构成的法杖。她的脸上,带著残忍而贪婪的笑容。 “人类,交出船上那个男人。”娜迦海巫的声音,如同海妖的歌声,直接在眾人脑海中响起, 带著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我的主人,愿意为他的项上人头,支付一箱上等的魔法珍珠。” “你的主人是谁?”范德冷冷地问道。 娜迦海巫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尖锐而刺耳。 “一个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她举起手中的法杖,杖头的珍珠亮起不祥的绿光。 “动手!留下那个长头髮的男人,其他人,撕成碎片!” “水龟一號”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剧烈的弧线,试图衝出娜迦的包围圈。但那些深海娜迦在水中的速度,远比想像中更快。它们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鯊鱼,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 “冰霜新星!” 马里奥·普拉格第一个出手。他將法杖重重地顿在船板上,一圈肉眼可见的蓝色寒气,以滑行艇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咔嘧——” 靠近滑行艇的海面,瞬间被冻结成了一片厚实的冰层。十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娜迦战士,当场被冻成了冰雕,脸上还保持著狞的表情。 但这只是暂时的。 更多的娜迦,从更远的地方,举起了手中的珊瑚长矛。 “咻!咻!咻!” 数十根长矛,带著破空之声,如同一片密集的雨点,射向滑行艇。 “盾墙!” 霍拉旭·莱恩怒吼一声,將盾牌护在身前。布莱恩也立刻將他那面备用的圆形铁盾举起,挡在另一侧。两人形成了一道临时的屏障。 “叮叮噹噹!” 密集的撞击声响起。大部分长矛被盾牌挡下,但仍有几根漏网之鱼,擦著船舷飞过,带起一片木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它们数量太多了!”布莱恩一边格挡,一边大吼。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瓦里安,动了。 “啊—一! 一声不似人类的、充满了无尽愤怒与痛苦的咆哮,从他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那双刚刚恢復清明的眼睛,瞬间被血色完全占据。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著暗影能量的黑色气息,从他体內狂涌而出,將他整个人包裹。 那个代表著纯粹战斗与毁灭的灵魂,在仇恨的刺激下,挣脱了理智的束缚。 他一把推开试图拉住他的霍拉旭,赤手空拳地,直接从高速滑行的艇上,一跃而起,跳向了那片刚刚被冻结的冰面。 “陛下!”霍拉旭大惊失色。 瓦里安落在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脚下的冰层瞬间龟裂。他无视了那些被冻住的娜迦,而是冲向了包围圈外,一名手持骨质鱼叉的娜迦战士。 那名娜迦战士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黑色的、如同魔神般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瓦里安一拳挥出。 简单,直接,没有任何哨。 “膨!” 那名娜迦战士的头颅,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当场爆裂开来,红白之物四处飞溅。 瓦里安夺过他手中的骨质鱼叉,反手一记横扫。锋利的鱼叉,將另外两名试图偷袭他的娜迦, 拦腰斩断。 他就像一台失控的、只知道杀的战爭机器。 “我的鬍子.”布莱恩看著在敌阵中大开杀戒的瓦里安,手里的酒壶都忘了放下,“他—— 他真的是你们的国王?” “现在是了。”范德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神却无比凝重。他通过精神连结,迅速下达指令。 “马里奥,用“减速术』,限制海巫的移动。布莱恩,霍拉旭,清理掉靠近船体的敌人,掩护陛下,別让他被围死。” “那你呢?”布莱恩问道。 “我需要抓个活口。” 范德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远处的娜迦海巫身上。 那海巫显然也被瓦里安的狂暴姿態惊到了。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是个落魄人类的囚犯,竟然隱藏著如此恐怖的力量。 她立刻改变了策略。 “缠住他!用『深海之握”!”她尖啸道。 几名娜迦祭司立刻开始吟唱咒语。滑行艇下方的海水,突然化作数十条巨大的水流触鬚,缠向船体,试图將他们拖入海底。 “做梦!”马里奥冷哼一声,法杖挥舞,“奥术爆炸!” 一道无形的衝击波,从船底爆发,將那些水流触鬚尽数震散。 而另一边,布莱恩和霍拉旭也杀上了冰面,与瓦里安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但却坚不可摧的三角战阵。 布莱恩的符文战锤,每一次挥舞,都带著雷霆万钧之势,將一名名娜迦砸成肉泥。 霍拉旭的剑盾,则稳如磐石,他不像布莱恩和瓦里安那样大开大合,但他总能出现在最关键的位置,用最简洁的格挡和刺击,化解掉最致命的威胁。 战局,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范德知道,机会只有一次。 他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巴掌大小的金属圆盘。 【侏儒工程学(宗师级)一一可携式声波干扰器】 他將圆盘激活,对准了远处的娜迦海巫。 “嗡一—” 一道无声的、肉眼无法看见的次声波,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作用在海巫的大脑中。 正在施法的娜迦海巫,身体猛地一僵。她只觉得脑袋里像是有几千只蜜蜂在同时鸣叫,剧烈的眩晕感和噁心感,让她凝聚的法术瞬间中断。 就是现在! 范德的身影,从船上消失了。 【暗影步】 下一秒,他出现在了娜迦海巫的身后。 那海巫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施法者,在遭到攻击的瞬间,就本能地在自己周围,撑起了一道由海水和邪能构成的护盾。 但范德的目標,並不是杀死她。 【肾击】 匕首的握柄,重重地敲在海巫的后颈上。 海巫闷哼一声,身体一软,瘫倒在冰面上。 范德没有停顿,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由瑟银丝线和龙筋制而成的特种绳索,以一种外科医生般精准而快速的手法,將昏迷的海巫捆了个结结实实。 做完这一切,他扛起海巫,再次发动【暗影步】,返回了滑行艇。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那些娜迦战士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首领已经被俘时,范德已经回到了船上。 “撤!”范德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马里奥立刻全力催动滑行艇,布莱恩和霍拉旭也迅速跳回船上,架住还在廝杀的瓦里安,强行將他拖了回来。 可即便这样,瓦里安还是不停的冲娜迦们蹬腿,嘴里著“杀死你们这些爬行生物”之类的话。 “水龟一號”的引擎发出惊天的轰鸣,衝破包围,向著远方的黑暗驶去。 那些失去了首领的娜迦,在短暂的混乱之后,並没有追击,而是迅速地潜入了海底,消失不见。 滑行艇上,瓦里安依旧在挣扎,他的口中,不时的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陛下,冷静!”霍拉旭死死地抱住他, 范德走上前,伸出左手,按在了瓦里安的额头上。 柔和的圣光,再次亮起。 在圣光的安抚下,瓦里安眼中的血色,缓缓褪去。那股狂暴的意志,被重新压制回了灵魂深处他大口地喘著气,看著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和迷茫。 “我我刚才—” “您只是做了您该做的事,陛下。”范德平静地说道。 就在这时,前方的浓雾中,一艘通体漆黑的幽灵船,如同深海的巨兽,无声地破雾而出,缓缓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船舷上,伊莉扎的身影,静静地仁立著,仿佛已经等候了多时。 幽灵船“深渊”號的船长室里,气氛有些凝重。 瓦里安·乌瑞恩换上了一身霍拉旭备用的乾净衣物,虽然依旧狼狈,但属於国王的威严已经恢復了几分。他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著坐在主位上的伊莉扎。 一个亡灵术土,一艘幽灵船,一群娜迦。 这次的营救行动,充满了太多的谜团。 而伊莉扎,则饶有兴致地看著瓦里安。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他体內那两个互相纠缠、彼此对立的灵魂。 “一个身体,两个灵魂。一个像火,一个像冰。有点意思。”伊莉扎的声音,带著一丝慵懒的笑意。 瓦里安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女人,竟然知道自己身上的事! “你到底是谁?”瓦里安沉声问道。 “一个看客。”伊莉扎没有回答,她將目光转向范德,“乾的不错,现在,该审问了。” 被捆成粽子的娜迦海巫,被两名幽灵船员拖了进来,扔在地板上。 范德在她身上泼了一桶冰冷的海水。 娜迦海巫悠悠转醒,她看著周围的环境,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在一艘亡灵的幽灵船上,她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范德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面前,语气平淡。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娜迦海巫扭过头,一副寧死不屈的样子。 “是吗?”范德笑了笑,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紫色的、海螺形状的物体。 看到那个海螺,娜迦海巫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你拿走了我的『深渊迴响”!你要干什么?!”她失声叫道“你的主人,就是通过这个东西,向你们下达指令的,对吧?”范德將海螺在手中拋了拋,之后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什么都不说,那么我就会直接跟你的主人谈谈。另一个就是,你告诉我,谁派你来的,咱们好聚好散。” 娜迦海巫开始仔细分析利弊。 很快就有了结果。 “我的僱主,是暴风城的一位人类贵族。”娜迦海巫果断的选择了第二条,“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们所有的联繫,都是通过这个海螺。他让我们在无尽之海的这条航线上,截杀一艘没有旗帜的船。目標,是杀光船上的所有人。” 范德当即瞭然,微笑道,“是法尔雷佛公爵,对吗?” 娜迦海巫又愣了一下,之后完全是下意识的拼命解释,“不,不是不是他!” “法、尔、雷、佛!”看她的反应,瓦里安就知道范德说中了,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一股冰冷的、几乎要將整个船长室冻结的杀意,从他的身上,瀰漫开来。 他终於明白了。 为什么娜迦们能轻易地將他掳走。 为什么在他失踪后,贵族议会迟迟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搜救行动。 原来,暴风城的內部,早就烂了。 法尔雷佛公爵,这个垄断了暴风城石料供应的旧贵族,这个在他推行新政时,处处与他作对的老顽固,竟然早就和海中的邪恶势力勾结在了一起。 “很好。”瓦里安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狞的笑容,“非常好。” 他站起身,走到范德面前。 “范克里夫先生。”他第一次,用如此郑重的语气称呼范德,“你救了我的命,也为我,揪出了王国的叛徒。我该如何感谢你?” 范德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修復好您的王国,陛下。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继续向上的路,打开了 第114章 继续向上的路,打开了 同一时刻,暴风城,法尔雷佛庄园。书房內,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將墙壁上悬掛的油画映照得明暗不定。 法尔雷佛公爵坐在他的高背椅上,手中端著一杯来自奥特兰克山脉的陈年红酒,脸上是胜券在握的表情。 他面前的桌上,静静地躺著那个紫色的、如同淤血般的海螺。 他已经等了三天。根据娜迦海巫传回的消息,她们已经锁定了那艘船的航线。艾德温·范克里夫的死期,就在今晚。 只要那个泥瓦匠死了,他的迪菲亚集团群龙无首,就会立刻分崩离析。那些被他煽动起来的工人,会变回一盘散沙。他许诺的股份、福利、未来,都將化为泡影。 届时,他法尔雷佛家族,只需稍稍动用一些手段,就能將迪菲亚集团的產业,连同那些价值连城的“水刀”和“特种水泥”技术,一併吞下。 暴风城的石料市场,乃至整个建筑行业,都將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之中。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明天在贵族议会上,该如何“痛心疾首”地宣布范克里夫先生在海上遭遇不幸的消息,並“出於人道主义”,提议由法尔雷佛家族接管迪菲亚集团,以“安抚”那些即將失业的工人。 想到这里,法尔雷佛公爵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他举起酒杯,对著壁炉的火焰,遥遥一敬。 “为了法尔雷佛家族的荣耀。”他轻声说道。 就在他即將把酒杯送到嘴边时,桌上的那个紫色海螺,毫无徵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喻一一一声不属於这个世界的、尖锐的蜂鸣,从海螺內部响起。 紧接著,海螺的表面,那些如同血管般凸起的纹路,亮起了刺眼的红光。 “噗一一” 法尔雷佛公爵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刺穿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 从灵魂深处炸开。 他手中的水晶酒杯失手滑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摔得粉碎,猩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四处飞溅。 “啊!”他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从椅子上滚落下来,在地上痛苦地抽搐他眼前的世界,在剧烈地旋转、破碎。 无数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娜迦战士们的视角。 他看到了范克里夫,看到了那个泥瓦匠,他毫髮无伤。 他看到了那个矮人,看到了那个法师。 之后,他看到了那个如同魔神般大开杀戒的男人。 那个男人—那个长髮披肩、满脸鬍鬚、眼神里燃烧著怒火的男人瓦里安!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看 】 瓦里安·乌瑞恩! 法尔雷佛公爵的瞳孔,在剧痛中放大到了极限。 失败了。 全盘皆输。 范克里夫没死。 瓦里安—..回来了。 他知道,自己完了。 一个被囚禁三年、受尽折磨、最终被“英雄”救回来的国王,会做什么? 他会清洗。 用最血腥、最残酷的方式,清洗掉所有背叛他的人。 而他,法尔雷佛公爵,就是名单上的第一个。 “哈里森!哈里森!”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道。 管家哈里森推门而入,看到书房內的景象,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终於出现了一丝波动。 “主人?” “跑!我们必须马上跑!”法尔雷佛公爵挣扎著从地上爬起来,他抓住哈里森的衣领,眼神里满是疯狂和恐惧,“把密室里所有的金条和宝石都带上!烧掉所有的帐本!所有的文件!快!我们没有时间了!” 哈里森没有多问,他扶住摇摇欲坠的公爵,声音依旧沉稳:“主人,我们去哪里?” “去去藏宝海湾!”法尔雷佛公测喘著粗气,飞快地思考著,“对!去藏宝海湾!那帮贪婪的地精,只要有足够的钱,他们就会为我们提供庇护!然后从那里,坐船去卡利姆多!去棘齿城!暴风城的势力,延伸不到那里!” 他推开哈里森,跌跌撞撞地冲向书房的墙壁。 他转动了一个偽装成烛台的机关,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间堆满了金银財宝的密室。 “快!把这些都装起来!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 夜色深沉,法尔雷佛庄园的后门,一辆没有任何徽记的、专门用来运送货物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了黑暗的小巷,向著城外疾驰而去。 车厢里,法尔雷佛公爵裹著一张厚厚的毛毯,身体依旧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座灯火璀璨的雄城, 那是他的家,是他家族几代人经营的根基。 现在,他要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拋下所有的一切,仓皇逃离。 一股无尽的怨毒和不甘,涌上他的心头。 艾德温·范克里夫! 瓦里安·乌瑞恩!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恶狠狠地低语,“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我会让你们,付出比我惨痛千倍的代价!” 马车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的壁炉里,火焰渐渐熄灭。 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一堆正在散发著余温的、文件的灰烬。 幽灵船“深渊”號的船长室里,煤油灯的光芒在厚重的海雾中显得格外昏黄。 空气里混杂著海水、铁锈和淡淡的血腥味。 瓦里安·乌瑞恩坐在角落的木箱上,霍拉旭·莱恩正用烈酒和乾净的布条,为他处理手臂上最深的一道伤口。 烈酒浸入皮肉,瓦里安的身体只是微微一颤,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他沉默地看著自己的双手,那上面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和厚重的老茧。 这双手,曾握著暴风城的王家权杖,也曾握著联盟的战旗。 “暴风城,现在怎么样了?”良久,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 船长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了过来。布莱恩·铜须放下了酒壶,马里奥·普拉格停下了擦拭法杖的动作。 范德拉过一张椅子,在瓦里安对面坐下。“比您想像的要好,也比您想像的要糟。”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份工程报告。 “说来听听。”瓦里安的目光抬起,落在范德脸上。 “三年前,石匠工会完成了暴风要塞的重建。但贵族议会,以法尔雷佛公爵为首,拒绝支付最后一笔工程款。”范德开始敘述,他省略了那些情绪化的细节,只保留了最核心的事实,“工匠们发起了抗议,但被定性为暴乱。格林姆·巴托罗,当时石匠工会的副会长,在衝突中被卫兵打断了腿。大部分工匠被驱逐出城,流落到西部荒野。” 瓦里安握著拳头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记得格林姆,一个诚实而技艺精湛的石匠,他王座下的每一块砖石,都经过那个矮壮男人的亲手敲定。 “我找到了他们。”范德继续说道,“我用我自已的钱,成立了迪菲业集团。我给了他们食物、住所,以及一份有尊严的工作。现在,他们正在修復东城墙。” “修復东城墙?”瓦里安的眉头皱了起来,“城墙出了什么问题?” “法尔雷佛公爵让他儿子研究长生的链金术,废料污染了东城墙基石里的大地守护符文阵。整段城墙的结构强度下降了百分之八十,成了一堆隨时可能塌的石头。” “又是他!”瓦里安狠狠一拍桌子,好不容易缠好的绷带再次露出血跡。 “我接了这个项目,”范德说,“王后殿下和马库斯將军,给了我支持。我们发明了一种新的工具,叫『水刀”,可以精准地切割被污染的符文板,进行替换修復。同时,我们还研发了两种新的建筑材料,『迪菲亚一號”特种水泥和『迪菲亚合金”。按照目前的进度,再有两个月,东城墙的防御体系,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坚固。” 布莱恩·铜须在一旁补充道:“陛下,我亲眼见过那台『水刀』,那玩意儿,比我们铁炉堡最好的钻石切割机还厉害。还有那种水泥,它的凝固强度和抗魔性,简直不可思议。” 瓦里安的目光,在范德身上停留了很久。 基建、新材料、新工具、上千名忠心耿耿的工人“ 这个年轻人,在短短时间內,建立起了一个独立於暴风城现有体系之外的、高效运转的王国。 “石工兄弟会的遭遇,是我的失职。”瓦里安的声音里,带著一丝沉重的疲惫,“等我回去, 我会亲自向他们道歉,並给予补偿。” “他们不需要补偿,陛下。”范德摇了摇头,“他们需要的是公正。是一个能让他们靠手艺吃饭,而不是被贵族们像狗一样呼来喝去的环境。现在,他们已经有了。” 瓦里安沉默了。他知道范德说的是事实。他一直试图在平民和贵族之间寻找平衡,但他的失踪,让天平彻底倒向了一边。 “法尔雷佛——”瓦里安的牙关咬紧,“他勾结娜迦,意图谋杀国王。这条罪名,足够让他整个家族,从暴风城的歷史上被抹去。” “恐怕,您没有这个机会了,陛下。” 一个冰冷而慵懒的声音,从船长室的阴影中传来。 伊莉扎的身影,如同水波般浮现。 她手中,拿著那枚紫色的“深渊迴响”。 “就在刚才,我获得的最新消息,”伊莉扎將那枚海螺,扔在桌上,“逃走的娜迦已经把事情全部经过匯报了上去。” “什么意思?”布莱恩第一个问道。 “意思就是,”范德的脸色沉了下去,“法尔雷佛公爵,已经知道他的娜迦刺客,任务失败了。他也知道,我们救出了国王。” “所以他跑了。” 船长室里,一片寂静。 法尔雷佛跑了,在他们即將清算他之前。 “他跑不远。”瓦里安站起身,他身上的伤口似乎已经不再疼痛。一股属於王者的、不容置疑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幽灵船的速度,比暴风城最快的战舰快多少?” 他看向伊莉扎。 “你想做什么?”伊莉扎的紫罗兰色眼眸里,闪过一丝兴趣, “我要在他逃出东部王国之前,截住他。”瓦里安的声音冰冷如铁,“我要让他,跪在暴风城的城门前,向所有被他欺压过的工匠,懺悔。” 伊莉扎笑了,她摇了摇头:“我只负责把你们送到岸边。接下来的追捕游戏,我不感兴趣。” “不过,”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范德,“我倒是很好奇,你的那位『朋友”,普瑞斯托女伯爵,现在在做什么。她费了这么大劲让你们把国王救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他去追捕一条丧家之犬的。” 范德没有回答。他知道,卡特拉娜的棋局,远比这复杂。法尔雷佛的逃跑,或许,本就在她的计划之內。 “全速前进。”瓦里安下达了指令,仿佛他才是这艘船的船长,“目標,西部荒野海岸。” 幽灵船无声地加速,船首像那只巨大的骨翼蝙蝠,劈开浓雾,向著大陆的方向疾驰而去。 黎明时分,当第一缕灰白色的光芒刺破海雾时,西部荒野那荒凉而熟悉的海岸线,出现在眾人眼前。 “陛下,我们不能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回去。”霍拉旭提醒道,“您失踪三年,突然回归,会引起整个王国的震动。在揪出所有叛徒之前,您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我明白。”瓦里安点了点头,他看向范德,“范克里夫先生,你的迪菲亚营地,现在应该是暴风城外最安全、也最隱蔽的地方。我需要借用你的地方,暂时落脚。” “是我的荣幸,陛下。”范德回答。 “布莱恩,马里奥。”瓦里安又转向另外两人,“这次的恩情,暴风城铭记於心。我需要你们暂时保守秘密,就当这次只是一场普通的探险。” “放心吧,陛下。”布莱恩拍著胸脯,“我嘴巴严得很。不过,下次再有这种好事,可別忘了叫上我。” 马里奥则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他更关心的是,什么时候能拿到范德承诺的、关於“活化金属”的技术样本。 一行人弃船登岸,伊莉扎的幽灵船,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晨雾,消失不见。 范德早已安排了接应的马车,在不远处的月溪镇等著他们。 两天后。 当马车驶入暴风城外的迪菲亚营地时,整个营地依旧在有条不素地运转著。 工人们刚刚结束早餐,正排著队,准备前往各自的工地。 看到范德的马车,他们纷纷停下脚步,脱帽致意,眼神里是发自內心的尊敬和信赖。 瓦里安撩开车帘,看著眼前这番景象,眼神复杂。 这里没有贵族的庄园,没有法师的尖塔,但这里有一种他在暴风城从未见过的东西一一秩序, 以及希望。 马车在六號仓库前停下。 这里是“水刀项目”的研发中心,也是整个营地防卫最森严的地方。 格罗斯早已等候在此,他看到范德身后的瓦里安,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將仓库的大门关上。 瓦里安环视著仓库里那些巨大的图纸和狞的机器,沉声说道,“从现在起,这里就是临时的皇家指挥部。” “范克里夫先生,”瓦里安转向范德,“在我重掌王国之后,我会正式册封你为暴风城的男爵,你的迪菲亚集团,將获得王家特许的经营权。这是你应得的荣耀。” 男爵。 进入贵族阶层。 在之前,范德再怎么优秀也不过就是一位商人。 而成为男爵之后,他才有资格真正踏入暴风城权力的核心。 而且,可以拥有属於自己的武装力量。 继续向上的路,打开了。 “感谢您的慷慨,陛下。但我所做的一切,並非为了头衔。” “我知道。”瓦里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一个有能力、有功绩的人,理应获得匹配他贡献的地位。这是规矩,也是公正。” 就在这时,仓库的门被轻轻敲响。格罗斯打开门,一名卫兵在门口低声匯报了几句。 “老板,”格罗斯走过来,神色有些古怪,“普瑞斯托女伯爵来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权力的游戏 第115章 权力的游戏 卡特拉娜?她怎么会来这里?范德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知道,这条母龙,绝对不是来坐坐那么简单。 他刚想找个藉口回绝,瓦里安却开口了:“让她进来吧。普瑞斯托家族,在议会里一直保持中立。或许,我们可以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走进仓库时,整个房间的空气似乎都凝滯了一瞬。 她依旧穿著那身標誌性的、剪裁合体的深色长裙,紫罗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对仓库里这些挣狞的钢铁造物和墙上那些复杂的工程图纸视而不见。 她的目光,直接落在了瓦里安·乌瑞恩的身上。 “国王陛下。”她提著裙角,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屈膝礼,声音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看来,范克里夫先生,成功地完成了任务。” 瓦里安的眼神锐利如刀,他审视著眼前这个女人。 普瑞斯托家族,一个在贵族议会中能量巨大,却又总是置身事外的古老家族。而这位女伯爵, 更是以其美貌和智慧,闻名於整个暴风城的上流社会。 “普瑞斯托女士,很高兴见到你。”瓦里安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只是,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有一些特殊的信息渠道,陛下。”卡特拉娜微笑著,她的话语里,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特別是,当这个秘密,关係到整个王国的未来时。”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范德:“范克里夫先生,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两天前,法尔雷佛公爵带走了他所有的直系亲属和一小队最精锐的护卫,通过一条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密道,逃离了暴风城。” 这个消息,虽然范德等人已经通过伊莉扎的渠道知晓,但由卡特拉娜亲口说出,其分量和意味,截然不同。 瓦里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的声音里压抑著怒火,“议会的卫队和城防军,都是瞎子吗? 1 “我想,他们不是瞎子,陛下。”卡特拉娜的语气依旧平淡,“他们只是,在某个关键的时刻,恰好『看』向了別的方向。您知道,法尔雷佛家族在暴风城经营了数百年,他们的根,扎得很深。深到足以让某些人,为了利益,选择性地失明。” 她的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入了暴风城政治体系最腐烂的核心。 “我的人,追踪到了他的马车印记。”卡特拉娜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小小的、用上好羊皮纸绘製的地图,递给瓦里安,“他没有走大道,而是穿过了暮色森林,向藏宝海湾方向去了。我想,他大概是想乘船,逃往卡里姆多。” 瓦里安接过地图,看著上面用红色墨水標註出的清晰路线,陷入了沉默。 这个女人,不仅知道法尔雷佛逃跑了,甚至连他的逃跑路线,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她的情报网络,究竟有多么恐怖? “你为什么要帮我?”瓦里安抬起头,直视著卡特拉娜的眼晴。 “我不是在帮您,陛下。”卡特拉娜摇了摇头,“我是在帮助暴风城。一个被叛徒和蛀虫侵蚀的王国,是无法抵御未来真正的威胁的。而您,是唯一有能力、有决心,清除这些毒瘤的人。普瑞斯托家族,愿意在这件事上,为您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 她的话说得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我需要军方的支持。”瓦里安將地图拍在桌上,他的目光转向霍拉旭,“霍拉旭,你立刻去军营,找到马库斯。告诉他,我回来了。让他以『清剿赤脊山食人魔”的名义,立刻集结第七军团最精锐的狮鷲骑士。” “是!”霍拉旭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快步离去。 “布莱恩,”瓦里安又看向矮人亲王,“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立刻返回铁炉堡,將法尔雷佛叛国的消息,以及他可能与兽人有勾结的证据,秘密告知麦格尼国王。” “没问题,陛下!”布莱恩拍著胸脯,“我这就出发!我的狮鷲,一天之內就能飞到铁炉堡!” “马里奥大师,”瓦里安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法师身上,“法尔雷佛的庄园,一定留下了不少线索。我需要你,用法师的方式,去搜查那里。任何与他勾结的贵族、任何不正常的资金往来,都不能放过。” 马里奥矜持地点了点头:“如您所愿,陛下。不过,事成之后,他庄园里那些链金实验室和魔法藏书“都归你。”瓦里安乾脆地回答。 短短几分钟內,一张针对法尔雷佛的天罗地网,就被迅速地铺开。 所有人都领命离去,仓库里,只剩下了瓦里安、范德,以及卡特拉娜。 “范克里夫男爵。”瓦里安重新坐下,他看著范德,第一次使用了这个未来的称谓,“现在, 该谈谈你的任务了。” “陛下,请吩咐。” “法尔雷佛的產业,遍布整个艾尔文森林和赤脊山。石料、矿场、伐木场—他一倒,这些地方,立刻会陷入混乱。”瓦里安的眼中,闪烁著政治家的精明,“我需要你的迪菲亚集团,以最快的速度,接管这些產业。稳住那些工人和矿工,恢復生產。暴风城,不能因为一个叛徒的倒台,而停止运转。”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合作了。这是国王,在赋予范德调动和整合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权力。 “我会做到的,陛下。”范德回答。 “很好。”瓦里安站起身,他走到范德面前,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做吧。等我抓回法尔雷佛,回到暴风要塞的那一天,就是为你举行正式册封仪式的日子。” 瓦里安说完,便转身走进了仓库內的一间临时休息室。他需要时间,来平復自己的情绪,也需要思考,下一步该如何重掌这个千疮百孔的王国。 仓库里,再次只剩下范德和卡特拉娜, “恭喜你,范克里夫男爵。”卡特拉娜的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你想要的地位,已经唾手可得。” “你的棋下得很好。”范德转过身,看著她,“一石三鸟。救回国王,剷除异己,还顺便把最大的功劳,送到了我的头上。” “这不是我的棋局,艾德温,是我们的。”卡特拉娜缓步走到他对面,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映照著他平静的脸,“一个失踪归来、带著復仇怒火的国王,远比一个安於现状的统治者,更有利於我们推行『变革”。法尔雷佛只是第一块被推倒的积木。” 范德没有接话,他换了个话题,声音放低了些:“梵妮莎——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卡特拉娜的嘴角,第一次浮现出一丝真切的、不带任何偽装的笑意,“艾拉瑞院长说,她对冰与火两种对立元素的亲和力,是学院建立以来从未有过的。昨天,她和安度因王子一起,用冰霜凝结了一朵永不凋谢的白玫瑰,送给了蒂芬王后。” “安度因王子,很喜欢她。”卡特拉娜补充道,“他会把他所有的玩具,都和梵妮莎分享。甚至为了保护她,第一次对一个出言不逊的子爵儿子,使用了『命令”的口吻。” 范德心中一动。 他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让他的女儿,在阳光下,被所有人喜爱,拥有最尊贵的地位和最强大的朋友。 “她需要更系统的学习。”范德说,“不只是魔法,还有歷史,政治,权术——成为王后,需要掌握的,远不止是跳舞的火焰。” “我正在教她。”卡特拉娜的回答轻描淡写,“每天下午,我都会亲自教她一个小时的达纳苏斯语,以及高等精灵的宫廷礼仪。安度因王子,也在一旁旁听。” 范德看著卡特拉娜。 她不仅在培养梵妮莎,她还在影响未来的国王。 “国王回归,贵族议会很快就会重新洗牌。”范德將话题拉了回来,他需要掌握更多的信息,“法尔雷佛倒了,谁会是下一个?” “所有挡路的人,都会是下一个。”卡特拉娜走到仓库门口,背对著他,“瓦里安需要一场胜利,一场足以震镊所有宵小的、雷霆万钧的胜利。追捕法尔雷佛,就是最好的舞台。而你,艾德温,你需要做的,就是在他贏得胜利之前,把他的后方,变成一块坚不可摧的铁板。” “去吧,”她的声音,像情人间的耳语,“去接收你的战利品。让整个暴风城都看到,站在新国王身边的人,会得到什么。” 黑色的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范德在原地站了很久。他走到仓库中央,看著那台挣狞的“水刀原型机-!型”,伸手轻轻摸了摸那钢铁铸就的机身。 男爵。 权力的游戏的敲门砖。 他走出仓库,格罗斯像一座铁塔,守在门口。 “老板。” “召集布罗克、瓦格雷、格林姆和赫加尔,到一號会议室。十分钟后,我要开会。” “是!” 迪菲亚集团,一號会议室。 这里原本是旧仓库的杂物间,现在被改造成了一个现代化的作战室。 墙上掛著巨大的艾尔文森林和赤脊山脉的详细地图,上面用不同顏色的標记,標註著矿场、伐木场、採石场的位置。 布罗克·钢砧,瓦格雷·铁石,格林姆·巴托罗,赫加尔·火拳,迪菲亚集团的四位核心骨干,已经正襟危坐。 气氛有些凝重。他们都看出了范德脸上那种不同以往的严肃。 范德走到地图前,没有一句废话。 “法尔雷佛公爵,叛国,已经连夜逃离了暴风城。”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格林姆·巴托罗那只完好的手,猛地紧了拐杖的扶手,指节发白。赫加尔·火拳的眼中,瞬间燃起了怒火。 “那个老杂种!” “皇室那边下达了最高指令。”范德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议论,“从现在起,迪菲亚集团, 將全面接管法尔雷佛家族在暴风城外的所有產业。” 他拿起一根指挥棒,点在了地图上赤脊山脉的一处標记。 “赤脊山石料场,以及附属的三个採石矿坑。这里出產暴风城百分之七十的建筑用岗岩。格林姆,赫加尔,我给你们一支五十人的c级工匠队,和二十名安保人员。三天之內,我要你们完全控制那里。所有的帐目封存,所有的工头重新登记,所有的產出,直接运回我们的营地。” “老板,那些工头,很多都是法尔雷佛的远房亲戚,怕是不会轻易交权。”格林姆沉声说道。 “那就告诉他们,”范德的声音冷了下去,“要么,拿著最后一个月的薪水滚蛋。要么,就跟著法尔雷佛公爵一起,上叛国罪的审判席。” 格林姆和赫加尔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 范德的指挥棒,移到了另一处,艾尔文森林深处的一片矿区。 “艾尔文铁矿,以及旁边的银矿。布罗克,这里交给你。”范德看向矮人工程师,“我给你调拨两台蒸汽粉碎机,和一支a级工匠队。我不要你立刻恢復生產。我要你,在半个月內,重新勘探矿脉,绘製出最精准的矿道结构图,並且,对他们现有的所有採矿设备,进行全面的技术评估和升级改造。我要一座现代化的、安全的、高效的矿山。” “小事一桩。”布罗克·钢砧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些人类的採矿技术,比我们矮人落后了至少一百年。我保证,一个月后,那里的铁矿產量,能翻三倍!” 最后,范德的目光,落在了瓦格雷·铁石身上。 “瓦格雷,你的任务最重。”他指著地图上,靠近东谷伐木场的一处独立庄园,“法尔雷佛家族的铸造工坊。那里有暴风城除军方外,最大的一座熔炉。他所有的私人卫队和家族徽记,都是在那里打造的。我要你,带上你所有的学徒,接管那里。把那座熔炉,给我改成能熔炼『迪菲亚合金”的专用炉。我需要更多的合金板,来修復城墙。” “哼,正合我意。”瓦格雷瓮声瓮气地回答,“我早就想看看,那个老傢伙的熔炉,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记住,”范德环视眾人,声音变得无比郑重,“这次行动,代表的不仅仅是迪菲亚集团,更代表著皇室的意志。我们不是去抢劫,我们是去接收。所有原有的工人,只要愿意留下,薪水待遇,按照我们迪菲亚的標准,公平对待。所有敢於反抗、破坏生產的人,一律就地控制,交给霍拉旭上尉的卫队处理。” “去吧。”范德挥了挥手,“让整个暴风城看看,我们迪菲亚的工人,是怎么干活的。” 四人领命,快步离去。 整个迪菲亚集团,如同一台被启动的、结构精密的战爭机器,开始高速运转。 一队队工人,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乘坐著新购置的蒸汽卡车,奔赴各个目標地点。他们没有喧譁,没有混乱,只有统一的著装,和沉默而坚定的执行力。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迪菲亚万岁!」 第116章 “迪菲亚万岁!” 赤脊山石料场,晨雾尚未散尽。空气中瀰漫著潮湿的泥土气息和一种特有的、岗岩被敲碎后產生的粉尘味。 格林姆·巴托罗拄著他那根磨得光滑的拐杖,站在一辆蒸汽卡车的车斗里,俯瞰著下方那片巨大的、如同被巨人啃噬过的山谷。 他身后,赫加尔·火拳像一尊铁塔,抱著手臂,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这里比我想像的还要破。”赫加尔瓮声瓮气地开口,他指著远处那些用朽木和油毡布搭建的窝棚,“那就是工人的宿舍?狗窝都比它强。” 山谷里,上百名衣衫槛楼的工人正被一群手持棍棒的监工驱赶著,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们的动作麻木而迟缓,敲击石块的锤声,有气无力。 一个穿著绸缎马甲、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从一间石头砌成的小屋里走了出来。他看到停在路口的蒸汽卡车,以及车上那些穿著统一灰色工装的迪菲亚安保人员,脸上露出了警惕和不悦。 “你们是干什么的?不知道这里是法尔雷佛公爵的產业吗?滚远点,別挡著我的路!”男人颐指气使地喊道。 赫加尔从车上一跃而下,两米多的高度,他落地时只发出一声闷响,地面微微一震。他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巨大的阴影將他完全笼罩。 “你就是这里的管事,巴纳比·法尔雷佛?”赫加尔的声音不大,但压迫感十足。 “是又怎么样?”巴纳比仰著头,试图维持自己的气势,“我叔叔是法尔雷佛公爵!识相的就快滚!” 赫加尔没有动手,他只是从怀里,取出了一卷用王室蓝色丝带系好的羊皮纸,在他面前展开。 “奉国王瓦里安·乌瑞恩陛下与贵族议会联合諭令,”赫加尔一字一顿地念道,他的嗓音在山谷中迴荡,“法尔雷佛公爵,因叛国罪,已被剥夺其在暴风王国境內的一切头衔与產业。即日起, 赤脊山石料场,由迪菲亚集团全权接管。所有人员、物资、帐目,即刻封存,等待清点。” 巴纳比脸上的囂张,瞬间凝固了。 他看著那份羊皮纸下方鲜红的王室火漆印,以及旁边贵族议会的纹章,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不.—.不可能—我叔叔他——“ 赫加尔將諭令收起,低头看著他,之后一挥手:“法尔雷佛公爵直系亲属,带走关押。” 当即就有两名安保人员,把他捆起来,会作为叛国者的同党,直接押送回暴风城监狱。 巴纳比的嘴唇哆嗦著,腿都软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格林姆·巴托罗在这时,拄著拐杖,慢慢地走了下来。 他径直走向那些停下手中活计,正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著这里的工人们。 许多上了年纪的工人,认出了他。 “是.是格林姆会长?” “他还活著?” 格林姆走到他们面前,用拐杖敲了敲一块劣质的铁锤,锤头已经卷了边。 “我叫格林姆·巴托罗。”他沙哑的声音,带著一种久违的威严,“从今天起,这里归迪菲亚集团管了。所有监工,立刻放下你们的棍子,到那边排队登记。谁敢不从,与巴纳比一样按叛国罪同党论处。” 那些监工们面面相,最终还是在迪菲亚安保人员冰冷的目光下,乖乖地扔掉了武器。 “愿意留下来的,”格林姆环视著所有工人,“从明天起,薪水,一天八十个铜板。一天三顿,顿顿有肉汤和黑麵包。住的地方,我们会立刻改建。不愿意的,可以拿上你们的东西走人,我们不拦著。” 工人们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隨即,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格林姆没有再多说,他开始检查这里的设备。 锈蚀的铁轨,磨损严重的缆绳,断裂的撬棍。 他每看一处,脸色就沉一分。 “把这些垃圾,全都给我换掉。”他对身后的赫加尔说,“安全守则,明天贴在工地的每一个角落。任何不按规矩操作的,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罚款,第三次滚蛋。我们迪菲亚,不要连自己命都不要的工人。” 同一时间,艾尔文森林深处的铁矿。 布罗克·钢砧正用一把特製的、带著刻度的地质锤,敲击著矿洞的岩壁。 他侧耳倾听著回声,眉头紧锁。 “支撑结构用的全是劣质松木,而且角度完全错误。通风系统形同虚设,矿道里的粉尘浓度, 至少超標五倍。”他对著身后一名拿著图板记录的a级工匠说道,“在这里干活,能活过四十岁都算命大。” 他带来的a级工匠队,没有立刻开工,而是在对整个矿区进行全面的安全评估和技术勘探。 “大师,您来看这个!”一名工匠在矿道深处喊道。 布罗克走过去,看到工匠指著一片不起眼的、夹杂在赤铁矿脉中的银白色金属层。 “他们把这当成是普通的伴生银矿,直接废弃了。”工匠用手电照著那片金属,“但我看著, 它的光泽和密度,不太对劲。” 布罗克取出一片放大镜,仔细观察著矿石的晶体结构。 片刻之后,他那张严肃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 “我的鬍子啊—..” 他喃喃道,“这是真银!虽然纯度不高,但储量非常可观!这帮蠢货,他们守著一座金山,却只知道挖外面的石头!” 他立刻在图纸上,將这片区域用红笔圈了起来。“立刻封锁这条矿道!列为最高机密!等我们的新设备运到,由我们的人,亲自来开採。” 而在矿区办公室,法尔雷佛留下的帐本被全部翻了出来。 工匠们发现,这座铁矿的实际產出,远高於帐面上记录的数字。 至少有三成的优质铁矿石,通过秘密渠道,被运往了未知的地方。 东谷伐木场旁,法尔雷佛家族铸造工坊。 瓦格雷·铁石正站在那座巨大的熔炉前, 他赤著上身,露出古铜色的、虱结的肌肉。 他没有看帐本,也没有管那些被嚇得瑟瑟发抖的工坊管事。 他只关心这座熔炉。 他用手,感受著炉壁的温度。 他抓起一把炉渣,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风口设计有问题,焦炭的燃烧不充分,至少浪费了百分之二十的热量。”他得出了结论,“耐火砖的材质太差,长期使用,会导致炉壁掛渣,影响成品纯度。” 他带来的学徒们,正在清点仓库里的材料。 “师傅!您来看!”一名学徒捧著一块黑色的金属锭,跑了过来。 瓦格雷接过来,只看了一眼,眼神就变了。 “黑铁锭?”他掂了掂分量,“这东西,只有黑石山的黑铁矮人才能冶炼。法尔雷佛这个老傢伙,居然藏了这么多!他想干什么?给自己打造一套元帅套装吗?” 仓库的角落里,他们找到了整整三大箱的黑铁锭,还有不少精炼过的元素矿石和各种稀有助熔剂。 这些,都是战略物资,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把这些,全都运回营地。”瓦格雷下令,“这座破炉子,三天之內,给我从里到外,全部扒了重盖!我要让它,变成一台专门生產『迪菲亚合金”的怪物!” 三天后,三支队伍全部返回了迪菲亚营地他们带回来的,不仅是三个產业的控制权,还有堆积如山的、被封存的帐本,以及那些被发现的、价值连城的意外之喜。 整个迪菲亚集团,如同吞下了一头巨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化著它的血肉。 迪菲亚集团,一號会议室。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马丁·弗瑞斯伯爵翻动帐册时,发出的“哗啦”声。 他那两名高薪聘请来的会计,眼窝深陷,手指上沾满了墨水,正用一种近乎呆滯的目光,看著桌上那堆积如山的匯总报告。 霍拉旭·莱恩,布罗克·钢砧,瓦格雷·铁石,格林姆·巴托罗,赫加尔·火拳,四人正襟危坐,连呼吸都放轻了。 范德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著,他在等待一个结果。 终於,弗瑞斯伯爵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 他摘下因为出汗而有些滑落的单片眼镜,用丝绸手帕仔细地擦了擦,重新戴上。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最后一份报告,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老板,各位我我宣布,本次对法尔雷佛叛国產业的接收与清点工作,初步完成。”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给自己鼓劲。 “首先,是固定资產。”他用肥胖的手指,点著报告上的第一行,“赤脊山石料场,连同附属的三个矿坑,以及艾尔文铁矿、银矿,还有东谷铸造工坊。我们不仅获得了这些產业的所有权,还拿到了总计超过八千英亩土地的永久地契。按照目前的市场价格,总价值,不低於五万金幣。” 赫加尔·火拳倒吸了一口凉气。五万金幣,这个数字,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其次,是查获的库存物资。”弗瑞斯的语速开始加快,“岗岩原石三万吨,铁矿石一万两千吨,各类木材超过五千方。这些是帐面上的。而根据布罗克大师和瓦格雷大师的发现——.“ 他看向两位大师。 “我们在艾尔文铁矿的废弃矿道,发现了一条储量可观的真银矿脉。初步勘探,至少能提炼出超过五万磅的真银锭。”布罗克沉声说道, “法尔雷佛的私人仓库里,我们找到了三百二十块標准的黑铁锭,以及大量的稀有助熔剂。这些东西,有钱都买不到。”瓦格雷补充道, 弗瑞斯的脸,因为兴奋而涨成了猪肝色。“这些未入帐的战略物资,其价值,无法用金幣估量!如果拿到藏宝海湾去拍卖,至少还能换回三万金幣!” “最后”弗瑞斯的声音压低了,带著一种神秘的、蛊惑人心的味道,“我们在法尔雷佛庄园的密室里,找到了他藏匿的现金。金条、珠宝、以及各国货幣,折算下来,总计四万一千七百金幣。” 他停顿了一下,让眾人消化这些庞大的数字。 “所以”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范德身上,用一种近乎咏嘆的语调,公布了最终的结果。 “老板,不算那些矿脉的远期收益,不算我们因此获得的行业垄断地位。仅仅是这一次行动, 我们迪菲亚集团的总资產,就凭空增加了至少十五万金幣!” 十五万金幣!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格林姆·巴托罗的手,紧紧地著拐杖,他在想,如果当年贵族议会能拿出这笔钱的十分之一,石工兄弟会的悲剧,就根本不会发生。 赫加尔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他只是觉得,跟著范德干,比他过去几十年打生打死挣的钱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布罗克和瓦格雷对视一眼,他们想的则是,有了这笔钱,他们可以造出多少台更先进的蒸汽机,多少把更锋利的武器。 “很好。”范德开口了,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仿佛十五万金幣,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数字。 所有人都看向他,等待著他下一步的指令。他们以为,他会宣布扩大生產,或者投资新的项目。 “弗瑞斯。”范德说。 “在!老板!” “计算一下,我们所有工人,包括a、b、c三个等级,过去一个月的薪水总额是多少。 弗瑞斯愣了一下,但还是迅速地翻动帐册,心算起来。“报告老板,总计是—“一千八百五十二金幣。” “很好。”范德点了点头,“现在,把这个数字,乘以三。” “乘以—三?”弗瑞斯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乘以三。”范德確认道,“一千八百五十二金幣,作为这个月的薪水,正常发放。另外的三千七百零四金幣,作为集团的特別奖金,发给每一个为迪菲亚流过汗的工人。现在,立刻,马上去办。” 弗瑞斯伯爵张著嘴,彻底说不出话了。 额外发放两个月工钱的奖金? 但他看著范德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把所有的劝諫都咽了回去。他猛地站起身,对著范德,深深地鞠了一躬。 “遵命,我的老板!您是我见过最慷慨的商人!虽然我拿出这笔钱真的很肉疼。”他转身,带著两名同样处于震惊中的会计,几乎是跑著衝出了会议室。 “老板—这”赫加尔站起身,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们,也一样有份。”范德看著他们四人,“作为这次行动的核心指挥,你们每人,额外奖励一百金幣。拿去给家人买点东西,或者,去喝一顿好酒。” 格林姆·巴托罗看著范德,这个他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的年轻人,此刻却变得无比高大。 他终於明白,范德收买人心的手段,从来都不是靠虚无的口號,而是用最实在的金幣和麵包。 这是一种阳谋,一种让人心甘情愿为他卖命的阳谋。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整个迪菲亚营地传开。 当弗瑞斯伯爵站在高台上,用铁皮扩音器,宣布了发放两个月薪水作为特別奖金的决定时,整个营地,先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工人们面面相,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直到第一袋装满了额外薪水的钱袋,被交到一名a级工匠的手中。那名工匠打开钱袋,看著里面崭新的银幣,他的手开始发抖,然后,他猛地將钱袋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嘶吼。 “迪菲亚万岁!” “老板万岁!” 寂静被彻底打破。整个营地,瞬间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欢呼声、口哨声、喜悦的哭泣声, 匯聚在一起,直衝云霄。工人们拥抱在一起,又笑又跳, 他们中的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这笔钱,意味著他们可以给孩子买一件新衣服,可以给生病的妻子买更好的药,甚至,可以在暴风城里,租一间不漏雨的小房子。 就在营地被巨大的喜悦所淹没时,两道身影,穿著普通市民的粗布衣服,悄悄地走进了营地。 瓦里安·乌瑞恩和蒂芬·艾莉安。 蒂芬王后看著眼前这番景象,她那双湖水般的蓝色眼眸里,充满了感动。她看到一个年轻的工人,正抱著自己的同伴,激动得泪流满面,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可以给妈妈治病了”。 瓦里安沉默地看著这一切。他看著那些洋溢著最纯粹、最真实笑容的脸。他知道,这些笑容, 是他作为国王,未曾给予他们的。 他看到了站在人群外的范德。 他迈开脚步,穿过欢呼的人群,走到范德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这位暴风城的国王,对著他的“工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范克里夫先生。”瓦里安直起身,他的声音,带著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我替他们,感谢你。” 蒂芬王后提著裙摆,跟在瓦里安身后。她看著自己的丈夫,这位以强硬和骄傲著称的国王,向一个平民致以如此郑重的敬意,眼中没有惊讶,只有欣慰和认同。 “陛下,您不必如此。”范德侧身,避开了瓦里安的半个身位,“这是他们应得的。” “不,你给他们的,是尊严。”瓦里安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欢庆的工人,“我给了他们旗帜和口號,而你,给了他们麵包和希望。事实证明,后者远比前者更重要。” 他嘆了口气,隨后脸上的喜悦被一丝阴霾所取代。 “马库斯传来消息,狮鷲骑士在暮色森林和藏宝海湾之间的山路上,找到了法尔雷佛丟弃的马车,但人已经不见了。”瓦里安的声音沉了下去,“那帮贪婪的地精,否认见过法尔雷佛。我们·——让他跑了。” 这位国王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甘和懊恼。 一个叛国者,一个差点顛覆了他王国的罪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之天天,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耻辱。 “一条丧家之犬而已,陛下。”范德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淡,“他在暴风城的根已经被我们连根拔起。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揣著几箱金子的流亡者。他能去哪?卡利姆多?还是诺森德? 无论他到哪里,他都只是一个富有的异乡人,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可他掌握著暴风城太多的秘密.”蒂芬王后轻声说,脸上带著担忧。 “一个失去了权力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只是谈资。”范德纠正道,“他或许可以把这些秘密卖给兽人,或者亡灵。但您觉得,一个连自己国家都能背叛的人,他的话,有多少可信度?部落的大酋长,会为了一个不可信的盟友,来进攻一座由『迪菲亚標准”加固的暴风城吗?” 瓦里安看著范德,看著他脸上那种运筹帷的平静,心中的那份懊恼,竟也慢慢平復了下去。 他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眼光,总是能越过眼前的得失,看到更深远的地方。 “你说得对。”瓦里安点了点头,“追捕一条疯狗,確实不该是国王的工作。我的精力,应该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他环视著这个充满活力的营地,看著笔直的道路、整齐的营房、以及远处正在拔地而起的、属於迪菲亚技术学院的真正的教学楼。 “范克里夫,我见过你建造的『新世界”了。”瓦里安的语气变得郑重,“现在,我想请你, 陪我去看看那个被我遗忘的“旧世界”。” “旧城区?”范德立刻明白了。 “对。”瓦里安的眼神变得复杂,“在我被囚禁的那些日子里,我每天都在想,我的人民,过得怎么样。我以为,在我的庇护下,他们至少还能维持体面的生活。现在看来,我错了。” “我想去看看,看看那些被我亏欠的人。看看那个被贵族们刻意向我隱瞒的、真正的暴风城。”他的目光,望向营地外,那道如同伤疤般,將新旧两个世界隔开的、破败的城墙。 “我需要你陪我一起去。”瓦里安看著范德,“因为只有你,知道该如何治癒那些伤疤。”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的城市,就交给你了。」 第117章 “我的城市,就交给你了。” 半小时后,范德换上了一身普通的亚麻衣服,和同样换了装的瓦里安,走出了迪菲亚营地。霍拉旭·莱恩穿著一身不起眼的皮甲,像一个普通的佣兵,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三米远的地方。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穿过了一片被拆除的废墟,从一个不起眼的缺口,进入了旧城区。 仿佛一步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混合著酸腐和霉变的气味,立刻钻入了鼻腔。瓦里安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脚下的石板路坑坑洼洼,积著黑色的污水。两旁的房屋,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內部丑陋的砖石。一扇破烂的窗户后面,一双麻木的、毫无光彩的眼睛,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这里一直都是这样吗?”瓦里安的声音有些乾涩。他记忆中的暴风城,是整洁的,是宏伟的,是联盟的骄傲。 “一个月前,比现在更糟。”范德平静地回答,“至少现在,街道上少了许多饿死的尸体。” 瓦里安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他们继续向里走。一个衣衫槛楼的小女孩,正蹲在污水横流的巷口,用一根小木棍,专注地戳著什么东西。 看到有陌生人走近,她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抓起地上的“玩具” -一块长满了霉斑的骨头一一飞快地跑进了黑暗的巷子里,消失不见, 瓦里安停下脚步,他看著那个小女孩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小说上 101 看书网,??????????????????.??????超讚 】 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安度因。 安度因在这个年纪,拥有整个王宫的玩具,有最好的老师,有吃不完的、来自全世界的美食。 而他的子民,他的女儿,却在玩一根发霉的骨头。 一种尖锐的、混杂著愧疚和愤怒的情绪,刺痛了他的心臟。那个被他压制在灵魂深处的狂暴意志,似乎又有了甦醒的跡象。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范德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陛下,”他开口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它只会让您看不清问题的根源。” 瓦里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將那股暴虐的情绪压了下去。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神恢復了属於国王的理智和冰冷。 “根源是什么?”他问。 “是秩序的崩坏。”范德指著周围那些东倒西歪的建筑,“您看这些房子。它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没有人去修。为什么没人修?因为没有钱。为什么没有钱?因为没有工作。为什么没有工作?因为他们被旧有的生產体系,淘汰了。” “他们是石匠,是手工业者。但在一个只需要贵族们点头,就能决定所有工程归属的城市里, 他们的手艺,一文不值。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贵族们的施捨,等待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的、可以餬口的工作。” “这种等待,磨灭了他们的技术,磨灭了他们的希望,最后,磨灭了他们作为人的尊严。” 他们走到了碎石酒馆。 酒馆的门歪斜著,一块铰链已经脱落。 即便是在白天,里面也昏暗无比,散发著廉价麦酒发酵的酸味。 几个男人,正趴在摇摇晃晃的桌子上,眼神空洞地看著面前的木杯。他们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但生命的气息,却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 “他们就是被淘汰的人。”范德说,“他们中的大部分,技术已经生疏,身体也被酒精和劣质食物拖垮。就算迪菲亚现在扩大招工,他们也只能被评为c级,或者连c级都算不上。” 瓦里安沉默地看著酒馆里的那些人。他能从那些人的轮廓上,看出他们曾经作为工匠的强壮。 但现在,他们只是一具具被绝望填满的空壳。 就在这时,一个瘦弱的女人,端著一个破木盆,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看到瓦里安和范德,嚇得后退了一步,想要躲开。 “莉莉的妈妈。”范德认出了她。 女人也认出了范德,脸上的惊恐,稍微缓解了一些,换上了一种卑微的、討好的笑容。 “范克里夫先生。” “巴里的工作还习惯吗?”范德问道。 “习惯,习惯!”女人连忙点头,“他—-他上周拿到了a级工匠的评定,薪水又涨了。他说—他说再干两个月,我们就能赞够钱,搬到营地宿舍里去了。”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由衷的、带著希望的笑容。 “那就好。”范德点了点头。 女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端著木盆,匆匆离开了。 瓦里安看著这一切,他明白了范德带他来看这一幕的用意。 “你已经给了他们一条出路。”瓦里安说。 “我只给了两千人出路。”范德纠正道,“但这里,至少还有几万人,生活在同样的绝望里。 他们是工匠的家人,是码头的搬运工,是城里最底层的佣人。他们,怎么办?” 瓦里安没有回答。他知道,范德在问他。 他走到一面剥落的墙壁前,那面墙上,还残留著十几年前,兽人攻城时留下的焦黑印记。他伸出手,抚摸著那冰冷的、粗糙的砖石。 “你说得对,范克里夫。”良久,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秩序崩坏了,那就重建它。” 他转过身,看著范德,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我要重建的,不只是一面墙,一座塔。” “我要重建整个暴风城。” “我要让这里,再也没有一个孩子,需要去玩发霉的骨头。我要让这里,再也没有一个男人, 需要用劣质的麦酒来麻痹自己。” 他向前走了一步,站在范德面前。 “我需要你的帮助,艾德温。我需要你的技术,你的標准,你的人。” “我要你,为我,设计一座全新的城市。” “一座属於所有暴风城人民的,全新的城市。” 旧城区的风,带著一股挥之不去的、深入骨髓的凉意。 瓦里安·乌瑞恩的目光,从那些破败的建筑上收回,重新聚焦在范德的脸上。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火焰已经不是一簇,而是一片燎原的火海。 “一座全新的城市。”瓦里安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確认一个誓言,“你来设计,我来推平一切阻碍。” 范德没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手,从旁边一堵残墙上,下一块已经风化得如同饼乾的砖块,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用力一捏。 砖块化作红色的粉末,从他的指缝间落下。 “陛下,盖一座新城,比打一场战爭要复杂得多。”范德看著手心的粉末,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討论一份建材订单,“它需要钱,海量的钱。它需要人,数以万计的、有纪律的工人。它还需要权力,一种能够无视所有贵族议会陈规的、绝对的权力。” “钱,法尔雷佛的家產,只是一个开始。我会让每一个曾经从这座城市身上吸血的家族,都把他们吞下去的东西,连本带利地吐出来。”瓦里安的声音冰冷,带著不容置疑的决断,“人,你有。权力,我会给你。” “我需要一份由您亲自签署的、拥有最高优先级的王室授权令。”范德抬起头,直视著国王的眼睛,“授权迪菲亚集团,全权负责暴风城新城区的规划、设计、以及工程建设。所有相关部门, 包括市政厅、財政部、城防军,必须无条件配合。任何对工程的阻挠,都將被视为对王室的挑畔。” 这已经不是在请求,而是在索要一份足以架空半个贵族议会的权力。 跟在后面的霍拉旭·莱恩,心头猛地一跳。 他没想到,范德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 瓦里安看著他,没有丝毫犹豫。 “可以。”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戒指,那上面雕刻著乌瑞恩家族的雄狮徽记。他將戒指按在旁边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 “回到要塞后,我会让书记官擬定正式的文件。但从现在起,我的这个印记,就是你的授权。”瓦里安沉声说道,“艾德温·范克里夫,我的城市,就交给你了。” 范德看著石板上那个代表著王国最高权力的印记,点了点头。 “合作愉快,陛下。” 温德尔庄园,暴风城贵族区最奢华的府邸之一。 温德尔公爵,一个头髮梳得油光亮、下巴颳得铁青的胖子,正烦躁地在他的书房里来回步。他身上那件用南海丝绸定製的睡袍,因为他的动作而拖在地板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面前,坐著的是格雷森伯爵,一个身形削瘦、眼神阴势的中年贵族。 “法尔雷佛真的跑了?”温德尔公爵停下脚步,抓起桌上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灌了一口,“城防军那边怎么说?伯瓦尔那个老古板,就眼睁睁看著他跑了?” “伯瓦尔声称,他当晚接到了军情七处的紧急密报,说有兽人刺客潜入了暴风城,他调动了所有卫队,对全城进行了戒严排查。”格雷森伯爵冷笑一声,“一个完美的、找不到任何漏洞的调虎离山。” 温德尔公爵咒骂了一句,“军情七处——那帮蠢货。” “现在这不是重点。”格雷森伯爵纠正道,他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一个失去了所有產业和根基的法尔雷佛,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但一个“叛国在逃”的法尔雷佛,却是一个完美的靶子。国王需要一个敌人,来展示他的雷霆之怒,来震镊所有心怀不轨的人。” “国王—”温德尔公爵咀嚼著这个词,脸上的肥肉抽动了一下,“你確定,回来的是他本人?而不是一个长得像他的冒牌货?” “我的线人,在迪菲亚营地见到了他。还有布莱恩·铜须,那个矮人亲王,他从不撒谎。”格雷森伯爵端起自己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而且,蒂芬王后,已经有三天没有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了。她一定是在陪伴国王。” 书房里陷入了沉默。 “那我们怎么办?”温德尔公爵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当年,投票削减石工兄弟会工程款的时候,我们两家,可是投了赞成票的。法尔雷佛倒了,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们?” “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一个新的『法尔雷佛”。”格雷森伯爵放下茶杯,眼中闪烁著精明的光,“一个能够在新国王面前说得上话,並且愿意和我们合作的伙伴。” “谁?” “艾德温·范克里夫。”格雷森伯爵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那个泥瓦匠头子?”温德尔公爵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让我去跟一个平民合作?格雷森,你疯了吗?” “他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平民了。”格雷森摇了摇头,“他现在是国王面前的红人,是迪菲亚集团的主人,是那个能用『水刀』切开钢铁的男人。他掌握著我们没有的技术,控制著我们需要的工人。更重要的是,他刚刚吞下了法尔雷佛所有的產业。现在的他,比我们想像的,要富有得多。” “我们过去,低估他了。我们以为他只是一个运气好的商人,但现在看来,他是一头潜伏在水下的鱷鱼。法尔雷佛的倒台,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温德尔公爵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想起了那些关於迪菲亚集团的传闻,想起了那种神奇的、 能让建筑一夜成型的新型水泥。 “你的意思是——” “向他示好。”格雷森的语气不容置疑,“立刻,马上。用我们最擅长的方式。金钱、美女、 地位他需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在他还没有真正习惯贵族的游戏规则之前,把他拉到我们的船上。”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看窗外那片修剪整齐的园。 “国王需要重建暴风城,而范克里夫,就是他的那把刀。我们不能与刀为敌,我们要做那个———递刀的人。” 迪菲亚集团,仓库办公室。 马丁·弗瑞斯伯爵正哼著小曲,用一根金质的牙籤,剔著牙缝里残留的肉丝。 他面前的桌上,不再是帐册和图纸,而是一叠厚厚的、用上好羊皮纸製作的请柬。 每一份请柬,都用华丽的字体书写,並盖著暴风城各大贵族家族的火漆徽章。 “老板,您看看。”弗瑞斯將最上面的一份请束,推到范德面前,脸上的肥肉笑成了一朵,“温德尔公爵,邀请您参加他明晚举办的私人宴会。据说,他特意请来了一支乐队,还会展出他收藏的、来自上古精灵王朝的艺术品。” 他拿起另一份:“还有这个,格雷森伯爵。他想邀请您,一同前往荆棘谷的猎人营地,参加一场为期三天的狩猎活动。他承诺,会把最凶猛的猛虎,留给您来射下第一箭。” “还有这个,这个,男爵夫人协会的下午茶邀请·她们想请您,去给那些贵妇们,讲讲您在西部荒野的『创业故事』。” 弗瑞斯笑得合不拢嘴:“老板,我们成功了!我们打入了他们的圈子!这些请束,就是我们迪菲亚集团的荣誉勋章!” 范德没有看那些请柬。 他的目光,落在一份刚刚由c级后勤队送来的报告上。 报告的內容很简单:旧城区,过去三天,因为饮用不洁净的河水,新增痢疾病患三十七人,死亡两人,其中一个是不到五岁的孩子。 “弗瑞斯。”范德开口。 “在,老板!” “把这些东西,都扔进壁炉里。” “什么?”弗瑞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老板,您说什么?扔掉?这这可是我们和贵族建立关係最好的机会啊!” “我不需要和他们建立关係。”范德將那份报告,放在请束的上面,“我需要的是乾净的水, 和通畅的下水道。”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里那副巨大的、新绘製的暴风城规划图前。那上面,已经用不同顏色的线条,標註出了供水系统、排污系统、以及煤气管道的初步走向。 “传我的命令。从明天起,b级工匠队,暂停所有其他实习项目。所有人,都给我去挖下水道。我要在半个月內,建成一条能覆盖整个旧城区的主排污管道。” “还有,让瓦格雷的铸造工坊,立刻开始生產铸铁水管。我要让每一个迪菲亚的家属区,都用上乾净的自来水。” 弗瑞斯张了张嘴,他想说,这需要很多钱,而且没有任何直接的收益。 但当他看到范德的眼神时,他把话咽了回去。 “遵命,老板。”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霍拉旭· 莱恩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著一个范德意想不到的人。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暴风城卫队的最高指挥官,也是瓦里安最信任的重臣之一。 他穿著一身朴素的便服,但那股久经沙场的威严气度,却无法掩饰。 “范克里夫先生。”伯瓦尔的脸上,带著一丝歉意,“很抱歉,不请自来。” 弗瑞斯伯爵看到这位大人物,嚇得连忙行礼。 “公爵大人!” “你先出去,弗瑞斯。”范德说。 弗瑞斯如蒙大赦,抱著那堆请束,飞快地退了出去。 “公爵阁下,请坐。”范德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不了。”伯瓦尔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扫过墙上那副宏伟的城市规划图,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我今天来,是替某些人,向你传一句话。” “某些人?” “一些——-在议会里,还有些分量的老傢伙。”伯瓦尔的语气有些无奈,“他们知道国王回来了,也知道你现在是国王最倚重的人。他们很不安。” “所以,他们想通过您,来向我求和?”范德立刻明白了。 “不是求和,是试探。”伯瓦尔纠正道,“他们想知道,你的『价码”是多少。只要你愿意在国王面前,替他们说几句好话,忘记一些『不愉快”的过去。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比如,投票支持我所有的工程议案?或者,把他们家族控制的贸易渠道,向我们开放?”范德的语气,带著一丝淡淡的嘲讽。 伯瓦尔沉默了,这等於默认了。 “公爵阁下,您认为,我应该接受吗?”范德反问道。 “从政治的角度,你应该接受。”伯瓦尔坦诚地回答,“一个稳定的、各方势力相互妥协的暴风城,对所有人都好。国王也需要他们的支持,来推行新的政令。” “但从我个人的角度,”伯瓦尔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希望你,一个铜板都不要收。” 他走到那张报告前,看到了上面记录的、因为痢疾而死亡的两个名字。 “因为他们的贪婪和瀆职,才让这座城市,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他们亏欠这座城市的,不是几句好话就能抹平的。” 范德看著这位以正直和铁腕著称的公爵,笑了笑。 “感谢您的坦诚,公爵阁下。我想,我们达成共识了。” 伯瓦尔也露出一丝微笑,他欣赏范德这种聪明而直接的交流方式。 “国王陛下让我转告你。”伯瓦尔说出了他此行的第二个目的,“三天后,將在暴风要塞,为你举行正式的授勋仪式。册封你为,迪菲亚男爵。” 第一百一十八章 「爸爸要成为大英雄了!」 第118章 “爸爸要成为大英雄了!” 三天后,授勋仪式。这个消息,像一阵风,迅速吹遍了整个迪菲亚营地,以及暴风城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平民,一个曾经被贵族议会定义为“暴乱头目”的工匠,即將被国王亲自册封为贵族。这在暴风城近白年的歷史上,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迪菲亚集团的营地里,气氛比上次发奖金时还要热烈。 “男爵!我们的老板要成为男爵大人了!” “我的天,我是在给一位贵族老爷干活!” “以后我们迪菲亚的人走出去,腰杆都能挺得更直了!” 工人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脸上洋溢著与有荣焉的自豪。他们朴素的观念里,老板的地位越高,就意味著他们的靠山越硬,他们的饭碗,也就越稳。 一號会议室里,迪菲亚集团的核心管理层,正在进行一场非正式的討论。 “一套配得上男爵身份的礼服,必须立刻定製!”马丁·弗瑞斯伯爵在他的小本子上飞快地记录著,他比范德本人还要激动,“面料要用黑天鹅绒,纽扣必须是纯金打造,上面要镶嵌南海的珍珠。还有綬带,必须是天蓝色的,那代表著王室的信任!” “我们还需要准备一场盛大的庆祝宴会!”弗瑞斯越说越兴奋,“就在授勋仪式之后!把暴风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来!我们要租下最豪华的『玫瑰园”,酒要用奥特兰克的陈酿,食物要请铁炉堡的矮人厨师来做烤全羊!” “一派胡言!”格林姆·巴托罗用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打断了弗瑞斯的幻想,“老板成为男爵,是为了更好地推行我们的计划,不是为了跟那帮脑满肠肥的贵族混在一起喝酒!” “没错!”赫加尔·火拳瓮声瓮气地表示赞同,“有办宴会的钱,还不如多给我们工地添两台蒸汽吊机:” “你们懂什么!这是政治!是社交!”弗瑞斯急得满脸通红,“这是向整个暴风城宣告,我们迪菲亚集团,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建筑公司了!” “我觉得,弗瑞斯说的有道理。”一直沉默的布罗克·钢砧开口了,他抚摸著自己的鬍鬚, 2 老板需要一个平台,来展示我们的实力。但宴会的形式,可以改一改。” “怎么改?” “我们可以举办一场『迪菲亚技术成果展”。”布罗克的眼晴里,闪烁著工程师特有的光芒,“把我们的水刀原型机、新型水泥的强度测试模型、还有预製化建筑的构件,都展示出来。让那些贵族们亲眼看看,我们是怎么造房子的。这比任何奢华的宴会,都更有说服力。” “这个主意好!”瓦格雷·铁石一拍大腿,“我再把我新改进的『迪菲亚合金”样品也拿过去!让那帮孤陋寡闻的人类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锻造技术!”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从討论宴会,变成了討论如何更好地炫耀技术。 范德没有参与他们的討论, 他知道,成为男爵,只是一个开始。他踏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凶险的牌局。在这个牌局里,敌人不会再像法尔雷佛那样,愚蠢地把底牌亮在桌面上。他们会躲在阴影里,用更隱蔽、更致命的方式,向他发起攻击。 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来保护自己,保护梵妮莎,保护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这个“王国”。 就在这时,格罗斯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老板,普瑞斯托女伯爵的马车,在营地门口。” 又是她。 范德皱了皱眉。他收起匕首,站起身。 “会议暂停。弗瑞斯,礼服的事情你来办,简单,得体就行。宴会取消,改成技术展,具体方案,布罗克你来负责。” 说完,他走出了会议室。 营地门口,那辆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徽记的马车,静静地停在路边,像一只蛰伏的野兽。 范德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厢內,依旧是那种混合著名贵香料和淡淡冷香的气味。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坐在他对面,手中捧著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恭喜你,范克里夫男爵。”她放下茶杯,紫罗兰色的眼眸里,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消息传得真快。”范德靠在柔软的椅背上。 “整个暴风城都在议论这件事。”卡特拉娜说,“温德尔公爵和格雷森伯爵,昨天下午,秘密拜访了伯瓦尔·弗塔根。他们想通过伯瓦尔,向你递交一份『和平协议”。” “我知道。” “你拒绝了。”卡特拉娜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为什么要接受?”范德反问,“一群手下败將的投降,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有价值的,艾德温。”卡特拉娜摇了摇头,“他们的家族,控制著暴风城超过一半的粮食贸易和布料生意。如果你能得到他们的支持,你的工人们,就能用更低廉的价格,买到麵包和衣服。 这能为你省下一大笔开支。” “我不需要他们降价。”范德的语气很平静,“等我的新农业区建成,我的粮仓里,会堆满比他们更新鲜、更便宜的小麦。等我的纺织厂投產,我的工人们,会穿上用最好的织成的、统一的工装。” “我要的,不是他们的施捨。我要的,是彻底摧毁他们赖以生存的、落后的生產体系。然后用我的標准,建立一个新的。” 卡特拉娜看著他,沉默了片刻, “你比我想像的,更有野心。”她轻声说。 “这不是野心,这是商业扩张的必然逻辑。” “好吧,我们不谈这个。”卡特拉娜换了个话题,“我今天来,是想提醒你一件事。” “关於授勋仪式?” “对。”卡特拉娜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国王回归,必然会引起某些人的恐慌。尤其是, 那些与法尔雷佛有过深度勾结,甚至参与了当年那场宫廷政变的人。他们现在就像被逼到角落里的野兽,隨时可能做出疯狂的举动。” “授勋仪式,是一个万眾瞩目的场合。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绝佳的、发动袭击的机会。” “你是说,有人想在授勋仪式上,刺杀国王,或者刺杀我?” “都有可能。”卡特拉娜说,“暴风要塞的防御,並非无懈可击。尤其是,当威胁来自內部时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用秘银打造的徽章,递给范德。徽章的造型,是一只展翅的黑色雏龙,龙的眼睛,镶嵌著两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 “这是普瑞斯托家族的信物。”卡特拉娜说,“我的家族卫队,有几个人,在暴风要塞里担任著不那么起眼,但很关键的职位。比如,负责检查宴会食物的厨师长,或者,负责维护吊桥机关的工程师。” “在授勋仪式那天,让他们看到这枚徽章。如果发生任何意外,他们会为你提供帮助。” 范德接过那枚冰冷的徽章,它的分量比看起来要重得多。 “你为什么要帮我到这种地步?”范德问道,“仅仅因为梵妮莎?” “因为一个稳定而强大的暴风城,符合普瑞斯托家族的利益。”卡特拉娜的回答,依旧是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 但范德从她的眼神深处,看到了一些別的东西。 “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卡特拉娜说著,轻轻拍了拍手。 车厢的另一侧,一扇暗门被打开。梵妮莎穿著一身崭新的、如同公主裙般的淡紫色长裙,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的头髮,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用一根银色的髮带束起。她的小脸上,带著健康的红晕,那双淡棕色的眼睛,像两颗明亮的星星。 “爸爸!” 看到范德,梵妮莎发出一声欢呼,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扑进了他的怀里。 范德的心,瞬间融化了。 他紧紧地抱著女儿,感受著她身上那股温暖的、带著奶香的气息。 之前所有的警惕和算计,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我的小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卡特拉娜阿姨说,”梵妮莎仰起小脸,兴奋地说,“爸爸要成为大英雄了,所以我要穿著最漂亮的裙子,去看爸爸最威风的样子。” “艾拉瑞院长已经同意了。”卡特拉娜在一旁补充道,“授勋仪式,她会和安度因王子一起, 坐在王室的观礼席上。” 范德看著女儿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又看了看卡特拉娜。 他知道,这条母龙,在用她最擅长的方式向他展示,她能给予梵妮莎的,是何等尊贵的地位和荣耀。 这是一种无法拒绝的诱惑。 “谢谢你。”范德最终还是开口了,他摸了摸梵妮莎的头,“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卡特拉娜笑了笑,这头母龙,此时的样子很迷人。 授勋日的清晨,暴风城的天空,一碧如洗。 从贸易区到教堂广场,再到通往暴风要塞的英雄谷,所有的主干道,都被卫兵清理得乾乾净净。道路两旁,站满了前来观看的市民。他们伸长了脖子,希望能一睹这位传奇“工匠男爵”的风采。 英雄谷,那座纪念著第一次兽人战爭中牺牲英雄的巨大雕像下,迪菲亚集团的核心团队,正有些侷促地站在一起。 他们都换上了弗瑞斯伯爵连夜催促裁缝赶製出来的礼服。 弗瑞斯自己,穿了一身深紫色的天鹅绒礼服,金色的纽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即將爆炸的、被过度填充的茄子。 霍拉旭特意换上了一身全新的板甲,身板挺的笔直,不时的把他的长剑拿起来,用一块绒布仔细的擦拭一遍。 布罗克和瓦格雷,两个五大三粗的矮人汉子,被硬生生地塞进了剪裁合体的黑色外套里。他们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不停地拉扯著浆得笔挺的领口,仿佛那是一道锁。布罗克甚至把他那引以为傲的鬍子,都精心编成了十二股的复杂辫子。 赫加尔·火拳的块头太大,裁缝只能用两倍的布料,才勉强为他缝製了一件外套。他站在那里,像一座穿著衣服的铁塔,脸上满是“这究竟是在干什么”的茫然。 只有格林姆·巴托罗,依旧穿著他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拄著他的拐杖。 他拒绝了弗瑞斯为他准备的礼服,理由是“一个瘤腿老头子,穿什么都一样”。 他们看著周围那些衣著华丽、交头接耳的贵族,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另一个世界的异类。 “都把腰杆挺直了!”弗瑞斯压低了声音,对眾人说道,“从今天起,我们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別给老板丟脸!”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从人群中传来。 一辆装饰著王室徽记的华丽马车,在两队狮鷲骑士的护送下,缓缓驶来。 马车停稳,宫廷侍从拉开车门。 先走下来的,是艾拉瑞·月光院长,她今天穿了一身银白色的精灵长袍,月光石的饰品在她的发间闪烁。 紧接著,是安度因·乌瑞恩王子。他穿著一身缩小版的王子礼服,金色的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小脸上带著与年龄不符的庄重。 他伸出手,像一个真正的绅士,扶著一个穿著淡紫色公主裙的小女孩,走下马车。 是梵妮莎。 当她出现时,周围的人群,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嘆声。 “那就是范克里夫的女儿吗?真像个小天使。” “听说她和安度因王子,是最好的朋友。” “我的天,她竟然和王室成员坐一辆马车——” 梵妮莎有些怯生生地拉著安度因的手,大眼晴好奇地打量著周围的一切。 当她看到站在人群中的格罗斯和赫加尔时,眼晴一亮,用力地挥了挥手。 赫加尔那张僵硬的脸上,难得地挤出了一丝笑容,也对著她挥了挥手。 “走吧,梵妮莎。”安度因轻声说,“父王和母后,在等我们了。” 他牵著她,在艾拉瑞院长的带领下,走上了通往要塞的红地毯,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动迁。」 第119章 “动迁。” 暴风要塞,王座大厅。这里经过了重新的修,穹顶上,巨大的水晶吊灯,將整个大厅照得如同白昼。地面上,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倒映著两旁站立的、盔甲擦得鋰亮的王家卫兵。 大厅的两侧,站满了暴风城所有排得上號的贵族。他们的表情各异,有的带著諂媚的笑容,有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嫉妒,更多的,则是一种复杂的、审视的目光。 瓦里安·乌瑞恩国王,身穿他那套金色的、象徵著王权的板甲,手持王者之剑“萨拉迈尼”, 端坐在雄狮王座之上。 他的左手边,是身穿淡蓝色长裙的蒂芬王后。她的脸上,带著温柔而欣慰的微笑。 当范德穿著一身简洁而得体的黑色礼服,独自一人,踏上红地毯,走进大厅时,所有的目光, 都瞬间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理会两旁那些贵族的注视,也没有去看高高在上的国王和王后。 他的脚步很稳,一步一步,走到了王座之下。 他单膝跪地,低下了头。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作为仪式的司仪,手持一卷羊皮纸,走上前来。 “奉暴风王国之主,联盟的守护者,瓦里安·乌瑞恩国王陛下之諭令!”他的声音,在雄伟的大厅中迴荡。 “艾德温·范克里夫,以其卓越之智慧与不屈之精神,於危难之际,重组迪菲亚,为王国修復城墙,研发利器,安定民生,功勋卓著。” (请记住 追书就去 101 看书网,101????????????.??????超靠谱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其行,堪为王国工匠之楷模;其心,堪为暴风城臣民之表率。” “经国王陛下与王后殿下共同裁定,特此册封艾德温·范克里夫为一一迪菲亚男爵!赐其封地於西部荒野月溪镇,准其组建五十人之私人卫队,其爵位与封地,可由其子嗣世袭罔替。” “愿圣光,永远庇佑著你,迪菲亚男爵。” 伯瓦尔念完,將羊皮纸捲起瓦里安从王座上站起身。他走到范德面前,將那把巨大的、燃烧著火焰的王者之剑,轻轻地搭在了范德的右肩,然后是左肩。 “抬起头来,艾德温·范克里夫。”国王的声音,威严而洪亮。 范德抬起头。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封臣,是暴风王国的贵族。”瓦里安收回长剑,他的目光扫过大厅里所有的贵族,“我希望,你能永远铭记你今天所获得的荣耀,不是来自於血脉,而是来自於你为这个王国流过的汗水,和你为这里的人民做出的贡献。” “我希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记住这一点。” 这句话,砸在了每一个贵族的心上。 他们知道,国王这句话,是说给他们听的, “我发誓,为守护暴风城的荣耀而战,至死方休。”范德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很好。”瓦里安点了点头,他亲自將范德扶起。 “迪菲亚男爵!” 隨著伯瓦尔的一声高喊,大厅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那些贵族们,不管心里在想什么,此刻都露出了最热情的笑容,用力地鼓著掌。 仪式结束。 范德成为了暴风城有史以来,第一位以工匠身份,被册封的平民贵族。 贵族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鯊鱼一样,瞬间將范德围了起来。 “恭喜您,范克里夫男爵!”温德尔公爵挤在最前面,他那张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我府上新到了一批上好的雪茄,改日一定给您送去!” “男爵大人,我名下有一处位於艾尔文森林的马场,里面有几匹血统最纯正的战马,您隨时可以去挑选一匹,就当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格雷森伯爵彬彬有礼地说道。 弗瑞斯伯爵此刻终於找到了自己的舞台,他像一个最老练的经纪人,游刃有余地穿梭在这些贵族中间,替范德应付著各种各样的恭维和邀请。 范德只是微笑著,对每一个前来祝贺的人,点头致意。 他穿过人群,走到了王室的观礼席前。 “爸爸!”梵妮莎挣脱安度因的手,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的小宝贝。”范德將女儿抱起,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范克里夫男爵。”蒂芬王后站起身,对他微笑著点头,“梵妮莎为你感到骄傲。” 王座大厅的喧囂,被厚重的橡木门隔绝在外。 这里是国王的私人书房,没有镀金的装饰,没有华丽的壁画,只有一排排顶到天板的书架, 空气里瀰漫著旧羊皮纸和皮革的味道。 瓦里安换下了一身沉重的王权板甲,只穿著一件亚麻衬衣,正站在一幅巨大的暴风城军事地图前,手指在旧城区的区域上缓缓划过。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站在他身后,像一座沉默的石像。 范德没有去看地图,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上面放著一杯尚在冒著热气的红茶,旁边是一份摊开的文件,標题是《关於迪菲亚集团对法尔雷佛逆產的初步整合报告》,撰写人是马丁·弗瑞斯。 “那些贵族,像闻到蜜的苍蝇。”瓦里安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他们只是在遵循古老的生存法则,陛下。”范德回答,“依附强者,是他们的本能。” “强者?”瓦里安转过身,看著范德,“他们认为,你现在是强者。” “不,他们认为,站在您身边的我,是安全的。”范德纠正道。 瓦里安的嘴角,出现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他走到书桌后,拉开椅子坐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坐,艾德温男爵。” 范德依言坐下。 “你带我去旧城区,你说,要重建一座全新的城市。”瓦里安的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现在,告诉我,怎么建。” “在谈论『怎么建”之前,我们得先解决另一个问题。”范德说。 “什么问题?” “『为什么建”。”范德的目光,从国王的脸上,移到了他身后的伯瓦尔公爵身上,“公爵阁下,请问,旧城区一共有多少登记在册的居民?” 伯瓦尔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范德会突然问他。“根据市政厅去年的统计,大约是三万四千人。 但实际数字,可能要超过四万。 “这些人的主要收入来源是什么?” “码头的搬运工,手工作坊的帮工,贵族府邸的僕役,还有“大量的失业者。”伯瓦尔回答,他开始明白范德的意图了。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范德的目光,重新回到瓦里安身上,“旧城区那些破败的房屋,那些航脏的街道,它们属於谁?” 瓦里安沉默了。 伯瓦尔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语气沉重:“大部分土地和房產,都属於城內的各个贵族家族。 他们將这些房屋,以低廉的价格,租给那些穷人。这是一笔不大,但很稳定的收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建”的答案。”范德靠在椅背上,双手摊开,“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问题。而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合体。我们想推倒一堵墙,实际上,是想拿走温德尔公爵的钱袋;我们想拓宽一条路,实际上,是踩了格雷森伯爵的脸面。” “他们不会同意的。”瓦里安说。 “他们当然不会同意。”范德说,“所以,我们不需要他们的同意。” 书房里陷入了寂静,只有壁炉里的火焰发出轻微的啪声。 “你的意思是”瓦里安的眼神变得锐利。 “动迁。”范德吐出了一个在艾泽拉斯世界里,极为陌生的词汇。 伯瓦尔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准確含义。 “把人,从旧的房子里,移走。然后,把旧房子,推平。”范德用最简单的话,解释了这个词的含义。 “这会引发暴乱!”伯瓦尔立刻反驳,“那些人一无所有,房子是他们最后的容身之所。强行將他们赶走,他们会用石头和棍棒来保卫自己的家园,哪怕那只是一个漏雨的窝棚。” “如果,我给他们一个不漏雨,有乾净的水,甚至有独立厕所的新家呢?”范德反问。 伯瓦尔再次愣住。 “我不需要强行把他们赶走。”范德继续说道,“我会新建一座新的社区,用我们迪菲亚的標准,建最好的公寓。我会给他们一份薪水优厚的工作。然后,我会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愿意搬过来,这一切,都是他们的。”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条件。”伯瓦尔喃喃道。 瓦里安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钱从哪里来?”瓦里安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建一座新社区,安置几万人,还要给安家费。法尔雷佛的家產,恐怕不够。” “钱,不是问题。”范德的语气很平静,“陛下,您可能对迪菲亚集团现在的体量,有一些误解。吞下法尔雷佛之后,我们控制了暴风城百分之七十的石料,百分之四十的铁矿,以及最大的一座私人铸造工坊。我们有全新的技术,有最高效的工人。建造一座社区的成本,对我来说,远比您想像的要低。” “更何况,”范德笑了笑,“这笔钱,本就不该由我们来出。” “什么意思?” “那些靠出租贫民窟赚钱的贵族,他们享受了这座城市带来的荣耀和財富,却从未尽过自己的义务。现在,是时候让他们为这座城市的未来,支付一点“物业费”了。”范德说,“我会成立一个『暴风城重建基金”。我会『邀请”每一位在旧城区拥有產业的贵族,为这个基金『捐款”。我想,为了响应国王陛下的號召,为了暴风城的未来,他们会很乐意的。” 瓦里安看著范德,这个他刚刚册封的男爵。 他发现,范德的手段,比他想像的,要狠辣得多,也有效得多。 这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用商业和资本的逻辑,来解决政治问题的全新方式。 “我需要一份详细的计划书。”瓦里安最终说道,“包括新社区的选址、设计图、预算、以及一份『捐款』名单。” “三天之內,您会看到的。”范德站起身。 “还有一件事。”瓦里安叫住了他,“授勋仪式上,那些贵族的嘴脸,你也看到了。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拉拢你,腐蚀你。你准备怎么应对?” “陛下,您觉得,一个能建造一座城市的人,会被几瓶好酒,几个女人收买吗?”范德反问。 说完,他对著国王和公爵,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礼,转身离开了书房。 伯瓦尔看著范德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伯瓦尔,”瓦里安开口,“你觉得,我把暴风城的未来,交到他的手上,是对是错?” “陛下,我不知道。”伯瓦尔坦诚地回答,“但我知道,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暴风城,就一定没有未来。” 三天后。 迪菲亚营地,六號仓库。 这里已经看不出仓库的模样,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作战指挥室。 墙壁上掛著巨大的、用炭笔和標尺绘製的工程图,从东城墙的结构剖面,到赤脊山石料场的矿脉分布,再到艾尔文森林伐木场的运输路线图,应有尽有。一张由上好橡木拼接而成的长条会议桌,占据了房间的中心位置,桌面上,甚至为每一位核心成员都配备了独立的铜质墨水瓶和一叠整齐的羊皮纸。 空气里,不再是汗水和机油的味道,而是一种木料、墨水和金钱混合在一起的、属於权力的气味。 马丁·弗瑞斯伯爵坐在范德的右手边,他那身量身定製的丝绸马甲,被他日益增长的肚腩绷得紧紧的。他正用一种咏嘆调般的语气,匯报著集团最新的財务状况。 “.吞併法尔雷佛的產业后,经过初步整合,我们集团目前的固定资產总值,已超过十二万金幣。流动资金方面,扣除上个月发放的薪水和奖金,以及各项工程的预付款后,我们的金库里, 还躺著四万两千枚金幣。” 弗瑞斯掌起另一份文件,脸上的肥肉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更重要的是,我们的业务版图。东城墙修復工程,已完成百分之四十,军方第一笔一万五千金幣的款项已经到帐。另外,在接收法尔雷佛的產业后,我们现在实质上垄断了暴风城周边百分之七十的石料和百分之四十的铁矿供应。那些过去需要看贵族脸色吃饭的小建筑商,现在每天都派人堵在我的办公室门口,希望能从我们这里拿到一点边角料的订单。” 他停顿了一下,享受著眾人投来的目光。 “老板,我们现在每天睁开眼,什么都不用干,光是卖石头和铁矿,每天的纯利润,都超过一百五十个金幣。” “很好。”范德点了点头,看向布罗克·钢砧。 矮人工程师清了清嗓子,展开一张新的图纸, “赤脊山石料场,我已经重新规划了开採区和安全通道。旧有的设备全部报废,我已经让瓦格雷的工坊,开始铸造新的蒸汽驱动轨道车和升降机。预计一个月后,石料场的开採效率,能提升三倍以上。” “艾尔文铁矿那边,更有意思。”布罗克用粗壮的手指,点了点图纸上那片被红笔圈出的区域,“那条真银矿脉,我带人做了深度勘探。储量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大。我已经封锁了那条矿道, 並且设计了一套全新的、利用水力冲刷和筛选的採矿方案。这能最大限度地保留矿石的完整性,减少提炼时的损耗。” “至於技术研发”布罗克的眼晴亮了起来,“『水刀”的切割精度,我又提升了百分之五。另外,关於『迪菲亚三號』特种水泥的配方,我正在尝试加入火山灰和磨碎的黑曜石,理论上,可以让它的凝固强度再提升一个等级。” “我的炉子,三天后就能点火。”瓦格雷·铁石接过了话头,他那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迴荡,“一座全新的、採用双风口鼓风、炉膛內壁铺设了黑铁隔热层的熔炉。我敢保证,用它炼出来的『迪菲亚合金”,每一块都將是艺术品。至於法尔雷佛留下的那些黑铁锭,我已经把它们融了, 混合了秘银和真银,铸造了三十面標准规格的『迪菲亚禁卫”塔盾。霍拉旭上尉的卫队,已经开始试用了。” 霍拉旭·莱恩点了点头,他腰间佩戴的,已经不是军方制式的长剑,而是一柄剑身闪烁著暗金色光芒的、由瓦格雷亲手为他打造的合金剑。 “安保方面。”霍拉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集团卫队,已经扩编至一百五十人,全部换装了新式塔盾和武器。並且,按照您的要求,我们开始进行小队协同作战和巷战演练。格罗斯负责日常训练,纪律严明,没有任何问题。” 格罗斯坐在一旁,抱著他那柄巨大的战斧,像一尊雕塑,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阵风似的卷进来一个身影。 “我的朋友们!时间就是金钱!而你们,却在这里浪费生命!” 里维加兹穿著一身更加浮夸的、镶著金边的绿色西装,他的单片眼镜上,甚至掛著一根由细小的宝石串成的链子。他身后跟著两名地精秘书,一人抱著一文件,另一人则提著一个不断发出“滴答”声的链金计时器。 第一百二十章 新生镇 第120章 新生镇 “里维加兹总裁,你不请自来,有什么好消息吗?”范德抬了抬眼皮。“当然是好消息!”里维加兹跳上一张空椅子,把一份用科赞商业法写成的、长达二十页的报告拍在桌上,“藏宝海湾的水泥一號工厂,已经於三天前正式投產!第一批出厂的『迪菲亚標准一號”水泥,经过我的首席技术官检验,质量完美!我已经接到了来自棘齿城和加基森的订单,总价值超过三万金幣!” “另外,”他压低了声音,绿色的眼晴里闪著光,“我派人,带了一批样品,去见了奥格瑞玛的首席工匠。他们对这种能快速建造坚固防御工事的『人造石”,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萨尔大酋长,希望能和我们,建立长期的、“和平的”商业往来。” 把水泥卖给部落。 这个消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些许不自在,尤其是霍拉旭,他的眉头明显地皱了起来。 “生意就是生意,我的朋友。”里维加兹看出了眾人的疑虑,“兽人也需要住房子,不是吗? 只要他们付钱,我甚至可以把水泥卖给燃烧军团。” 范德没有理会地精的夸张言辞,他等所有人都匯报完毕,才缓缓开口。 “很好。集团的各个部门,都在高速运转。我们的工厂在生產,我们的工人在赚钱,我们的金库在充实。一切看起来,都很好。” 他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暴风城规划图前。 “但是,这还不够。”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炭笔,在地图上,將整个旧城区,用一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红圈,圈了起来。 “从今天起,集团所有部门,都要围绕一个新的核心项目来运转。” 他转过身,看著会议室里一张张或兴奋、或疑惑、或贪婪的脸,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道: “这个项目,我称之为一一旧城改造。” “我们的目標,是在一年之內,將这片区域,从地图上,彻底抹平。”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被范德那句话抽乾了。 “抹-抹平?”马丁·弗瑞斯伯爵的单片眼镜差点从鼻樑上滑下来,他结结巴巴地问道,“老板,您是说—把旧城区所有的房子,都拆了?” “不止是拆了。”范德將炭笔放回桌上,“是推平之后,按照我们的图纸,重建。建造全新的住宅区、商业街、下水道系统、以及公共设施。” 弗瑞斯伯爵的脸色,从震惊变成了煞白。 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扑到了那张规划图前,用他那肥胖的手指,在那个红圈的范围內比划著名“我的圣光啊!老板,您知道这片区域有多大吗?这里住著至少四万人!四万人!把他们的房子拆了,让他们住到哪去?这得多少钱?一百万金幣?还是两百万?我们会被活活拖垮的!”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追书就去 101 看书网,101????????????.??????超靠谱 】 “老板,恕我直言。”霍拉旭·莱恩也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那些居民,不会轻易离开他们世代居住的地方。这会引发前所未有的暴乱。我们迪菲亚集团,会成为整个暴风城所有平民的敌人。” “没错。”一直沉默的格林姆·巴托罗,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沙哑的声音,带著一种过来人的沉重,“我见过这种事。当年,贵族们为了拓宽贸易区的道路,也想拆掉我们石工兄弟会旁边的一排房子。结果,整个街区的居民都站了出来,用石头和木棍,把城防军都打了回去。人心,是不能这么动的。” “技术上也有问题。”布罗克·钢砧摸著自己的鬍子,眉头紧锁,“旧城区的地下,管线错综复杂,有上百年前的排水渠,有几十年前铺设的煤气管道,甚至还有一些被遗忘的、属於古代王国的密道。不把这些东西搞清楚,冒然施工,会出大乱子。” 一时间,会议室里充满了反对和质疑的声音。每一个核心成员,都从自己的专业角度,指出了这个计划的致命缺陷。 只有一个人例外。 “天才!这简直是天才般的构想!” 里维加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他那双绿豆般的小眼晴里,闪烁著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他衝到范德面前,激动地搓著手。 “你们这群凡人,看到的都是困难和销。而我,一个真正的商人,看到的是什么?是金矿! 一座前所未有的巨大金矿!” 他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整个世界。 “四万人的搬迁!这意味著什么?这意味著四万个家庭,需要新的住所!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迪菲亚標准公寓”,分十年、二十年还清的住房贷款!利息不用高,百分之二十就行!” “他们搬进新家,需不需要新家具?新厨具?新窗帘?我们可以成立一个『迪菲亚家居”公司,为他们提供全套的解决方案!从床铺到马桶,一条龙服务!” “他们搬家,需不需要搬家公司?我们可以成立『迪菲亚搬运”,按件收费!旧家具处理,也要收一笔环保费!” “新社区建成,需不需要商店?餐厅?酒馆?我们可以把所有商铺的经营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我们可以发行『迪菲亚消费券』,让他们只能在我们的地盘上钱!” 里维加兹的语速越来越快,睡沫横飞。 “我的朋友们,你们想的只是拆房子和盖房子。而这个计划,能让我们控制这四万人的衣、 食、住、行!我们不仅是他们的老板,还將是他们的房东,他们的债主,他们生活中唯一的神!这哪里是钱,这分明是在印钱!” 地精的这番话,让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弗瑞斯伯爵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仿佛看到了无数金幣在向他招手。 而霍拉旭和格林姆的脸色,则更加难看了。 百分之二十的利息,这是在抢劫。 “够了,里维加兹。”范德抬手,制止了地精的狂想。 他走到会议桌的主位,自光扫过每一个人。 “你们说的所有问题,我都考虑过。”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弗瑞斯,你担心钱。我告诉你,这个项目,我们自己,只需要出一小部分的启动资金。大部分的钱,会由一个叫做“暴风城重建基金”的机构来出。而这个基金的钱,將由那些在旧城区拥有土地和房產的贵族们,『自愿”捐赠。” 弗瑞斯张大了嘴,他想问谁会那么傻,但看到范德的眼神,他把话咽了回去。 “霍拉旭,格林姆,你们担心暴乱。”范德看向他们,“我不会强制任何人搬走。我会先在城外,离我们迪菲亚营地不远的地方,建一座全新的小型示范社区。那里有坚固的公寓,乾净的自来水,独立的下水道。更重要的是,那里有迪菲亚集团新建的纺织厂、家具厂、食品加工厂。我会给所有愿意搬迁的家庭,提供一份稳定的工作,和一套足以让他们体面生活的公寓。” “我给他们选择。是继续留在那个航脏、充满瘟疫和绝望的旧城区,还是搬到我们的新社区, 用自己的双手,开始新的生活。我相信,大部分人,看到我们的示范社区后,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至於那些顽固不化,或者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煽动的—”范德的语气变得冰冷,“国王陛下,已经授予我全权处理的权力。任何阻碍城市重建的人,都將被视为暴风城的敌人。城防军,会帮我们『请』他们离开。” “布罗克,你担心的技术问题,恰恰是我们的机会。”范德的目光转向矮人,“旧的管线,就是城市的毒瘤。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毒瘤,全部挖出来,然后,铺设上我们自己的、全新的、 標准化的『迪菲亚管道”。我们要建立一个统一的、由我们控制的城市生命线。从供水,到排污, 再到未来的煤气供应。” 范德摊开一张新的、更为详细的规划图。 那上面,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红圈。而是一个结构复杂的、全新的城市模型。 “这个新社区,我命名为一一新生镇。” “它將分为三个区域。a区,是高密度住宅区,可以容纳五千居民。b区,是工业区,我们的新工厂,都会建在这里。c区,是商业和公共服务区,这里將有学校、医院、市场、以及我们迪菲亚集团新的总部大楼。” 他用手指,在图纸上画出一条粗壮的线。 “我们还將修建一条全新的、由蒸汽机车驱动的轨道交通。连接新生镇、迪菲亚营地、以及暴风城港口。这条轨道,將成为暴风城新的经济大动脉。” “先生们,”范德抬起头,看著已经被他描绘的宏伟蓝图惊得说不出话来的眾人,“我们不是在拆一片贫民窟。” “我们是在建造一座新城。一座完全属於我们,由我们制定规则,由我们掌控一切的新城。” “而旧城区的居民,”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等他们看到新生镇的模样后,你们觉得,他们会忍住诱惑吗?而暴风城的贵族们,又会多少钱,来旧城区盖一座新的別墅?” 里维加兹的单片眼镜上,瞬间起了一层雾气。 先投资,再搬迁,清空土地,然后继续建造全新的社区,再吸引高端消费人群。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的、能榨乾每一分利润的商业模型。 他看著范德,这个年轻的人类,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髮自內心的—佩服。 他简直比地精更能赚钱! 长条会议桌上,宏伟的新生镇规划图,像一幅展开的画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之前所有的质疑和担忧,在这份无比详尽、逻辑清晰的蓝图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范德没有给他们太多震惊的时间。 “布罗克。”他开口。 “在,老板。”矮人工程师立刻站直了身体。 “新生镇的总体规划和工程设计,由你全权负责。”范德將一叠更详细的、关於地质勘探和建筑结构的数据文件推了过去,“我需要你在一个月內,拿出所有建筑的標准化施工图纸。从公寓楼的承重墙,到下水道的接口尺寸,每一个零件,都必须是可以在我们的工厂里,批量预製的模块。” “另外,成立一个『城市规划部”,你来当部长。从a级工匠里,挑选最有天赋的年轻人,作为你的团队。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內,学会使用对数表、三角函数、以及基础的结构力学。未来的暴风城,需要的是工程师,而不是只会敲石头的工匠。” 布罗克·钢砧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光芒。建立一个全新的部门,培养一批真正的工程师,这比让他造一百台蒸汽机,都更让他兴奋。 “保证完成任务,老板!”他拿起那叠文件,像捧著圣物。 “瓦格雷。” “吼!”铁匠大师一拍胸脯。 “我需要材料。標准化的材料。”范德的语气不容置疑,“铸铁水管,三种口径;陶瓷马桶, 两种型號;玻璃窗户,四种尺寸。我要你把东谷铸造工坊,改造成一个標准化的建材生產基地。你需要什么设备,就跟布罗克要图纸;你需要什么人手,就跟格罗斯要。我要在两个月內,看到第一批標准化的『迪菲亚建材”,从你的生產线上下来。” “还有,『迪菲亚合金”的生產不能停。国王陛下,对我们的塔盾和武器,很满意。军方的订单,会源源不断地来。” “没问题!”瓦格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早就想这么干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订单, 烦死我了!標准化,我喜欢!” “霍拉旭。”范德的目光,转向了最为沉默的军官。 “在。”霍拉旭的声音,依旧沉稳, “新生镇的治安,交给你。”范德说,“我需要你,从现有的卫队里,抽调最可靠的人手,组建一支全新的队伍。我不希望他们叫『卫队』,或者『安保”。他们应该叫一一社区警察。” “警察?”霍拉旭对这个新词感到困惑。 “是的,警察。”范德解释道,“他们的职责,不是用武力镇压,而是维护秩序,调解纠纷, 服务社区。他们需要学会的,是如何与平民沟通,而不是如何挥舞棍棒。他们要让每一个搬到新生镇的居民都感到安全,而不是恐惧。” 『我將授权你,建立一套全新的社区管理条例。从邻里纠纷,到公共卫生,再到防火防盗。新生镇,必须成为整个暴风城,最安全、最有序的地方。这將是我们吸引居民搬迁,最有力的武器。” 霍拉旭·莱恩沉默了片刻。 他明白了范德的意图。这不仅仅是一支治安队,这是一个全新社会管理体系的雏形。 他將成为这个体系的奠基人, “我接受这个任务。”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但我需要招募更多有文化、懂得沟通的新人。光靠我们现在这些大老粗,恐怕不行。” “可以。”范德点头,“我会让格林姆的工人互助基金会,配合你。从工人的子女里,挑选品行端正、头脑灵活的年轻人,送到夜校进行专门培训。” “弗瑞斯。” “在!在!老板!”弗瑞斯伯爵立刻挺起了肚子。 “『暴风城重建基金”,由你负责筹备。”范德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玩味,“这是你的老本行。我需要你,把旧城区每一块土地的所有权,都调查得清清楚楚。然后,列出一份『捐款邀请”名单。记住,我们的態度要诚恳,姿態要放低。我们不是在抢劫,我们是在邀请他们,为暴风城的伟大復兴,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至於『邀请”的技巧———”范德笑了笑,“我相信,你比我更懂。” 弗瑞斯伯爵的脸上,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商人的狡点笑容。“明白,老板!保证让他们,高高兴兴地把钱掏出来!” “里维加兹。” “我的朋友,你说!”地精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那些关於“住房贷款”和『家居套餐”的想法,很好。”范德说,“我授权你,在暴风城,成立『迪菲亚第一发展银行”和『迪菲亚商业联合公司”。你来当总裁。我给你政策,你给我利润。新生镇未来所有的商业活动,都由你来规划和运营。” “但是,有一条底线。”范德的眼神变得锐利,“住房贷款的利息,不能超过百分之三。所有出售给居民的商品,价格不能高於暴风城市场价的百分之十。我要让居民们得到实惠,而不是被我们剥削。里维加兹,记住,我们要的是一条能持续產奶的牛,而不是一头杀掉吃肉的猪。” 里维加兹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知道这是范德的底线,也是这份合作能长久维持下去的基础。 “我以地精的信誉起誓,我的朋友。虽然我们的信誉不值几个钱,但我会遵守规则。” “最后,格罗斯,赫加尔,格林姆。”范德看向最后三人,“你们的任务,最重。我需要你们,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將迪菲亚的工人数量,扩充到五千人。格林姆负责从赤脊山和西部荒野招募流民,赫加尔负责新工人的基础培训,格罗斯负责维持纪律。” “我要这五千人,成为一支真正的產业大军。令行禁止,纪律严明。他们將是建造这座新城的基石。” 三人同时起身,用手捶打著自己的胸膛,动作整齐划一。 任务分配完毕。整个会议室,像一台被启动的、精密的战爭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开始高速运转。 会议结束,眾人纷纷离去,各自奔赴新的战场, 霍拉旭·莱恩却留在了最后, 他走到范德身边,看著那副宏伟的规划图,神色复杂。 “老板。”他沉声开口。 “已有什么问题吗,霍拉旭?” “我只是——有些担心。”霍拉旭斟酌著词句,“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和当年那些逼得我们走投无路的贵族,有什么区別?我们又在用力,去掠夺別人的土地和財富。我们又在用一套新的规则,去控制成千反万人的生活。” 范德转过身,看著他,看著这位正直得有些古板的军官。 “区別在於,我们掠夺的,是那些从“把平民当人看的冈血鬼。我们控制的,是让他们能过反更好生活的秩亍。” “霍拉旭,乳力的本身,没有驻恶。驻恶,取决於掌握它的人,想用它来做什么。” 范德走到窗边,看著远高迪菲亚营地里,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我让你组建警察,让你制定社区条例,就是回了棚这份乳力,套反一道锁。一道防止我们,变成我们曾经最痛恨的模样的迦锁。” 他亚过头,目光灼灼地看著霍拉旭。 “而你,霍拉旭·莱恩,就是这道锁的看守人。” 霍拉旭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终於明白了范德赋予他的,是何等重要的使命。 他对著范德,行了一个標准的军礼,眼神中所有的疑虑,都化该了决然。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迪菲亚第一发展银行 第121章 迪菲亚第一发展银行 三天后。 布罗克·钢砧,瓦格雷·铁石,格林姆·巴托罗,赫加尔·火拳,马丁·弗瑞斯,迪菲亚集团的核心成员,全员到齐,表情严肃,像是在等待一场大战的来临。 瓦里安·乌瑞恩和伯瓦尔·弗塔根,在霍拉旭·莱恩的陪同下,走进了仓库。 瓦里安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那些地图吸引了。他发现,这些地图,比他王家档案室里收藏的任何一版,都要精准,都要详细。上面用不同顏色的墨水,標註著密密麻麻的数据。 “这是什么?”瓦里安指著一幅地图上,用红色標註的管线网络。 “暴风城地下排污系统现状图,陛下。”布罗克·钢砧站了出来,他抚摸著自己精心编织的鬍鬚,语气里带著工程师的骄傲,“我的团队,了三天时间,钻开了城区內三百七十个窖井,绘製出了这份图纸。结论是,百分之六十的管道已经淤塞,百分之三十存在不同程度的坍塌。这就是旧城区瘟疫横行的根源。” 他又指向另一幅用蓝色標註的地图:“这是供水系统。大部分管道,还是五十年前铺设的铅管。长期饮用这种水,会慢性中毒,损伤大脑。我认为,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贵族议会里,蠢货总是那么多。” 瓦里安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范克里夫男爵,”他转向站在沙盘旁的范德,“这就是你的计划书?” “这只是计划书的附录,陛下。”范德微笑著,对赫加尔使了个眼色。 赫加尔走上前,和格罗斯两人合力,猛地將沙盘上的白布掀开。 瓦里安和伯瓦尔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滯了。 那不是沙盘。 那是一座小型城市的模型。一座他们从未见过的,崭新的城市。 模型以暴风城外的一片荒地为中心,向南延伸,占据了大片开阔的平原。 这里没有贵族区和贫民区的划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拥有独立阳台的五层公寓楼。 楼与楼之间,有宽阔的、足以让两辆蒸汽卡车並行的街道, 街道两旁,预留出了绿化带的位置。 模型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广场旁边,规划了学校、公共浴场、市场、以及一座有著巨大齿轮和烟囱的、造型奇特的建筑。 “这是”伯瓦尔指著那栋奇特的建筑。 “迪菲亚第一社区能源中心。”布罗克·钢砧再次站了出来,他的眼晴里闪烁著光芒,“它由三台我们最新改良的“烈焰核心”蒸汽机组驱动。它不仅能为整个社区,提供二十四小时的热水供应,还能通过驱动鼓风机,將净化的空气,源源不断地送入每一栋公寓楼的通风管道。” “同时,”他拿起一根指挥棒,点向模型地下的管网结构,“我们设计了全新的、雨污分流的地下管网。所有生活污水,会通过独立的管道,匯集到城外的净化池,经过三级沉淀和链金药剂处理后,才能排入艾尔文河。而乾净的雨水,则会被收集起来,用於灌溉和消防。” 瓦里安和伯瓦尔对视一眼,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们不是工程师,但他们能理解这套系统背后所代表的,是一种怎样顛覆性的生活方式。 “房子呢?”瓦里安的声音有些乾涩,“这些公寓,准备怎么造?” 这一次,站出来的是格林姆·巴托罗。 他拄著拐杖,走到沙盘前,拿起一块製作好的、如同积木般的建筑构件模型。 “陛下,我们称之为『预製化標准件”。”格林姆的声音沙哑而沉稳,“所有的墙体、楼板、 楼梯,都会在我们的工厂里,用『迪菲亚一號』特种水泥和合金骨架,进行模块化生產。运到工地后,只需要像搭积木一样,用蒸汽吊机进行组装。” “这种建造方式,不仅速度极快,而且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建筑质量。每一块墙板的强度,都经过了严格的测试。按照我的计算,建造这样一栋能容纳四十户家庭的五层公寓楼,从打地基到完成主体结构,只需要十五天。” 十五天,一栋楼。 瓦里安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彻底顛覆。他想起了暴风要塞的重建,那费了石工兄弟会整整五年的时间。 “成本呢?”伯瓦尔问出了最实际的问题。 回答他的是马丁·弗瑞斯伯爵。他拿著一本厚厚的帐册,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咏嘆调般的语气说道:“公爵阁下,根据我们的精確核算。建造这样一座可以容纳五千人的新社区,包括所有的基础设施,总投入,大约在十万金幣左右。” “但是!”他话锋一转,“一旦社区建成,所有的工人將集中居住,上下班的通勤时间將缩短百分之八十。公共食堂的建立,將节约百分之三十的粮食消耗。健康的居住环境,將使工人的患病率下降百分之九十。综合计算,这笔投资,將在五年內,通过提升的生產效率和节约的医疗开支, 完全收回成本!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瓦里安没有理会弗瑞斯那套商人的说辞。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著模型中,那一栋栋精致的公寓楼。 他想起了旧城区那个抱著发霉骨头的小女孩。 “我要让她,住进这样的房子里。”他低声说。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范德,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那个『捐款』名单呢?” 范德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递了过去。 瓦里安展开羊皮纸。那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了数十个贵族家族的名字。从公爵到男爵,几乎涵盖了暴风城所有叫得上名號的旧势力。 每个名字后面,都跟著一串数字。 温德尔公爵,五千金幣。 格雷森伯爵,四千金幣。 名单的最后,是一个总计数字:十一万金幣。 “你这是要將他们,洗劫一空。”伯瓦尔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我只是帮他们,把不义之財,还给这座城市的人民而已。”范德的语气很平静,“弗瑞斯伯爵已经查清了,名单上的每一个人,在过去十年里,从旧城区的房租和相关產业中,获取了多少利润。我给出的这个数字,只占他们总收入的一半不到。我很仁慈了。” 瓦里安將名单捲起,紧紧地在手里。 “三天后,我会召开贵族议会特別会议。”国王的声音,冰冷如铁,“这份名单,將由我,亲自在会上宣布。” 他看著范德:“我为你扫清障碍。你,为我建好新城。” “如您所愿,陛下。”范德微微躬身。 瓦里安最后问:“对了,这座新的城镇的名字是———“ 范德看著他,“新生镇。” 暴风城,旧城区。 碎石酒馆对面,一栋原本被木板封死的二层小楼,一夜之间,换了模样。 墙壁被粉刷成了明亮的白色,破烂的窗户换上了崭新的、擦得鋰亮的玻璃。最引人注目的,是门口掛上的一块黄铜招牌,上面用通用语和地精语,雕刻著一行大字: “迪菲亚第一发展银行”。 银行?这是什么东西? 旧城区的居民们,围在街对面,远远地指指点点,没人敢靠近。他们只知道,这里以前是个仓库,后来废弃了,成了老鼠和乞巧的家。 一个穿著绿色丝绸马甲、戴著单片眼镜的地精,站在银行门口,手里拿著一个铁皮扩音器,用一种夸张的、充满热情的语调喊著: “看一看,瞧一瞧!暴风城前所未有的奇蹟!迪菲亚第一发展银行,盛大开业!我们不是当铺,我们不收利息高得嚇死人的抵押!我们是你们的朋友,是帮助你们实现梦想的伙伴!” “梦想?我的梦想就是今天能有一块不发霉的黑麵包。”酒馆里,一个醉的男人探出头, 嘲讽地喊了一句,引来一阵鬨笑。 地精不以为意,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喊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银行,听起来就像是贵族老爷们玩的把戏!但迪菲亚银行不一样!我们为谁服务?为我们迪菲亚的工人服务!为所有想过上好日子的暴风城人民服务!” “我们提供什么?我们提供贷款!住房贷款!只要你是迪菲亚的工人,只要你想拥有一套属於自己的、不漏雨、有厕所、有自来水的新房子,你就可以来找我们!利息?我们的利息,低到你无法想像!只有百分之三!” 人群里起了小小的骚动。 “贷款是什么?”一个年轻人问身边的长者。 “就是借钱。”长者咂了咂嘴,“跟城西放贷的瘤子哈维一样。不过哈维的利息,是借十个铜板,一个礼拜还十五个。” “百分之三—·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借一百个铜板,一年之后,还一百零三个。”一个略显虚弱,但很清晰的声音,在人群后方响起。 眾人回头,看到一个戴著眼镜、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正扶著墙壁。他叫托马斯,据说曾经在某个贵族家里当过记帐员,后来得了肺病,被赶了出来。 借一百个铜板,一年才多还三个?这听起来,不像是真的。 “房子?什么新房子?”有人抓住了另一个重点,“我们哪有新房子可以买?”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一队穿著深蓝色制服、腰间掛著短棍和哨子、但没有佩戴刀剑的卫兵,出现在了街口。他们不是城防军,也不是王家卫兵。他们的制服手臂上,绣著一个齿轮与铁锤交叉的徽记。 是迪菲亚的人。 为首的,正是霍拉旭·莱恩。他换下了一身戎装,穿著和手下同样的制服,只是领口多了一枚银色的徽章。他的表情依旧严肃,目光扫过人群,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 “社区警察,执行公务。”霍拉旭的声音不高,但传遍了整个街区。 两名警察抬过来一个木桶,里面是熬好的浆糊。另外两人,则抬著一卷厚厚的羊皮纸, 他们走到酒馆旁边那面最显眼的、还算平整的墙壁前,开始张贴告示。 一张、两张、三张足足贴了五张,才把那份巨大的告示完整地展现出来。 最上方,是国王瓦里安·乌瑞恩的雄狮徽记,以及迪菲亚集团的齿轮铁锤徽章,並排而立。 標题是黑色的、加粗的大字:《关於暴风城旧城改造暨“新生镇”一期项目居民动迁的试行公告》。 “谁去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让托马斯去!他识字!” 在眾人的推揉下,病快快的托马斯,走到了告示前。他扶了扶眼镜,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奉国王瓦里安·乌瑞恩陛下諭令,为改善暴风城居民生活环境,提升城市整体面貌,兹授权迪菲亚集团,启动『新生镇』建设项目——“ “-现面向旧城区所有居民,开放第一批动迁申请。” “一、凡自愿报名参与动迁,並与迪菲亚集团签订劳务合同者,即刻成为迪菲亚集团c级正式员工,享受以下待遇:” “第一,起步月薪四十银幣,每周工作六天,每天工作十小时,包三餐,提供统一工装。” “第二,集团將为其建立『个人贡献金”帐户,每月从薪水中扣除百分之十五,集团另行补贴百分之十五,存入帐户。此帐户资金,可用於未来支付住房贷款、医疗开支、以及子女教育。” 托马斯念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个人贡献金”,他从未听过这个词,但他能理解其中的含义。这等於迪菲亚集团,每个月白送给你百分之十五的薪水。 人群彻底安静了,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二、所有签订合同的员工,均有资格,以成本价,申购『新生镇”一期標准公寓一套。公寓分为两种户型,五十平米一室一厅,售价十五金幣;七十五平米两室一厅,售价二十金幣。” “三、购房款不足者,可向迪菲亚第一发展银行申请住房贷款,最低首付一成,贷款期限最长可达二十年,年利息百分之三。贷款將优先从『个人贡献金”帐户中抵扣。” “四、所有员工,根据其技术等级、工作年限、以及对集团的贡献,可获得技术晋升。每提升一个等级,薪水与福利待遇將大幅上调。b级工匠,月薪六十银幣起。a级工匠,月薪一金幣起。” “五、新生镇,將配套建设学校、医院、公共市场、以及社区警察局。所有员工子女,可免费入学,直至十六岁。” “..本公告自张贴之日起生效。报名地点:迪菲亚第一发展银行。报名时间:每日上午九时至下午五时。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托马斯念完了。他靠在墙上,剧烈地咳嗽起来,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嚇人。 整个街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每个人都在脑子里,疯狂地计算著。 一个月四十银幣。一年就是四百八十银幣,將近五个金幣。 一套房子,十五金幣。不吃不喝,三年就能买得起。 如果申请贷款,首付只需要两个金幣。剩下的十三个金幣,分二十年还清,算上利息,每年也只需要还不到一个金幣。而自己一年的薪水,就有將近五个金幣。 这这是真的吗? “骗子!这一定是骗局!”子哈维从他的小黑屋里冲了出来,挥舞著他那根油腻的拐杖,“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他们就是想把你们骗出城,然后把你们的房子占了!等你们到了城外,就是他们的奴隶!” 他的话,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拔除。 “我—.—我报名。” 一个瘦弱的男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是莉莉的父亲,巴里。他已经是迪菲亚的a级工匠了, 但他的妻女还住在旧城区的破屋里。 “巴里,你疯了?”有人拉住他。 “我没疯。”巴里甩开他的手,大步走向那家“银行”,“范克里夫先生,从不骗人。” 他成了第一个走进银行的人。 紧接著,又有几个人,也跟著走了进去。他们都是最早一批加入迪菲亚的工人,亲身体会过范德的慷慨和信用。 大部分人,依旧在观望。他们站在街对面,看著那栋明亮的白色小楼,眼神复杂,像是在看待一个来自异世界的怪物。 一个小时后,巴里和另外十几个人,从银行里走了出来。 每个人手里,都多了一份用牛皮纸袋装著的文件,还有一块刻著数字的铜牌。 “各位!”那个地精销售员,再次拿起扩音器,他的身后,停著一辆崭新的、巨大的蒸汽卡车,“恭喜第一批未来的『新生镇”居民!现在,请登上我们的『看房直通车”!我们將带你们, 亲眼去见证奇蹟的发生!” 十几个人,在眾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爬上了卡车的车斗。 蒸汽卡车发出一声响亮的汽笛,喷出一股白色的蒸汽,缓缓开动,朝著暴风城东门的方向驶去车子越开越远,离开了熟悉的、航脏的旧城区,穿过了相对繁华的贸易区,最终,驶出了宏伟的暴风城城门。 城外的景象,变得荒凉起来。 道路两旁,是杂草丛生的荒地,偶尔能看到几座被废弃的农庄。 “他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车斗里,有人开始不安。 “闭嘴!相信范克里夫老板!”巴里呵斥道。 卡车又行驶了大约一刻钟,在一片空旷的、什么都没有的荒野上,停了下来。 “到了,我的朋友们!欢迎来到新生镇!”地精跳下车,张开双臂,热情地宣布。 眾人下了车,看著眼前这片除了野草和石头,什么都没有的土地,脸上都露出了失望和被欺骗的愤怒。 “这就是你说的『新生镇”?” “你们果然是骗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全新的 体面的 有尊严的生活方式 第122章 全新的 体面的 有尊严的生活方式 “安静!”地精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指著不远处,一座孤零零地立在荒野上的建筑,“你们的眼晴,难道被旧城区的灰尘糊住了吗?看看那是什么!” 眾人顺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座他们从未见过的、奇怪的房子。 它不大,只有一层,但墙壁是纯白色的,光滑得像镜子。最不可思议的,是它的一整面墙壁, 竟然完全由巨大的、透明的玻璃构成。 阳光穿过玻璃,將房子內部照得通透明亮。透过玻璃,他们能看到里面摆放著整齐的桌椅,墙上掛著彩色的图画,甚至还有一个用木头和泥土堆成的、惟妙惟肖的小镇模型, 在它旁边,一根高高的旗杆上,迪菲亚的齿轮铁锤旗,正迎风飘扬。 荒凉的旷野之上,这座现代得不属於这个时代的建筑,像一座神殿,散发著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那——那是什么地方?”有人结结巴巴地问。 地精的脸上,重新堆满了笑容,他拉长了语调,用一种充满蛊惑力的声音说: “欢迎光临,“新生镇”售楼处。” 售楼处的大门,是两扇巨大的、通体透明的玻璃门。一个穿著同样绿色马甲的地精,彬彬有礼地为眾人拉开了门。 一股混合著木料清香和一种奇异香的温暖空气,扑面而来。 眾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脚下,是光洁如镜的木质地板,倒映著天板上那些发出柔和百光的、不知名的魔法灯。 这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至少高了十度,温暖如春。 “这是地暖。”人群中的托马斯,那个当过记帐员的年轻人,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地板, 感受著那股均匀散发的热量。他曾经在侍奉的伯爵府邸里,见过类似的东西,但那是用复杂的管道和一座烧掉半个森林的壁炉才实现的奢侈品。 而这里,似乎看不到任何燃烧的痕跡, 售楼处的中央,摆放著一张巨大的沙盘。 那正是瓦里安和伯瓦尔在迪菲亚仓库里见过的,“新生镇”的完整模型。但此刻,它被製作得更加精细。每一栋公寓楼的窗户,都镶嵌著米粒大小的玻璃;街道上,甚至摆放著拇指大小的蒸汽卡车和人物模型;绿化带里,还点缀著一些绿色的苔蘚。 “我的朋友们,请看!”领头的地精,里维加兹的首席销售官,吉格斯,拿起一根细长的指挥棒,“这里,就是你们未来的家园!新生镇!” 他指著沙盘,开始了他那套早已演练过无数遍的说辞。 “你们看到的每一栋楼,都是我们迪菲亚的標准化五层公寓!抗八级地震,防十二级颱风!冬暖夏凉,採光充足!” “看到这些红色的线条了吗?这是我们的独立供暖系统!由社区能源中心统一供热,保证你们就算在最冷的冬天,家里也温暖如春!” “这些蓝色的线条,是我们的自来水管道!拧开水龙头,就有乾净清洁的饮用水!再也不用去河边打那些带著泥沙和臭味的水了!”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解闷好,101????????????.??????超流畅 全手打无错站 “还有这些,更粗的管道!这是我们的排污系统!每一户,都將拥有独立的、可以冲水的厕所!你们的排泄物,会通过这条管道,直接送到城外的净化厂进行处理!新生镇的街道上,永远不会有污水横流的景象!” 吉格斯每说一句,人群就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嘆。 独立厕所?可以冲水的? 乾净的自来水? 这些词汇,对他们来说,比屠龙和魔法还要遥远。 巴里听得心潮澎湃,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住进这样窗明几净的房子里,脸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说得好听!”一个怀疑的声音响起,“模型做得再漂亮有什么用?谁知道你们盖出来的房子,是不是一碰就倒?” 吉格斯笑了笑,似乎早有预料。 “问得好,这位先生!我们迪菲亚集团,从不玩虚的!为了打消各位的疑虑,我们特意,在这里,为各位准备了一份小小的“礼物”。” 他打了个响指。 售楼处后方的一面墙壁,缓缓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后面的景象。 阳光倾泻而入。 墙后,是一套完整的、和沙盘里一模一样的公寓。 它就像是被巨人从未来的城镇里,下了一块,原封不动地放在了这里。 “这是我们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完全用標准化建材搭建的『样板房”。”吉格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吧,我的朋友们,亲自去感受一下,你们未来的家。” 眾人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巴里的带领下,走了过去。 他们踏入了那套公寓。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户型。客厅不大,但很明亮。一整面墙的玻璃窗,让阳光毫无阻碍地洒满整个房间。墙壁是纯白色的,摸上去光滑而坚硬。 客厅里摆放著一套简洁的木质桌椅,还有一个柔软的沙发。 “这—这沙发,是送的吗?”一个妇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柔软的触感让她捨不得放手。 “当然!”吉格斯笑道,“只要您现在下订,我们『迪菲亚家居”,將为您提供全套的家具家电!拎包入住!” 他们走进厨房。 一个白色的陶瓷水槽,旁边是一个亮的金属龙头。巴里试探著拧了一下。 一股清澈的水流,哗啦啦地涌了出来。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伸出手,感受著那股清凉。水流很稳定,没有一丝杂质。 厨房的另一边,是一个奇怪的炉灶,没有烟肉,上面有两个金属圆盘。吉格斯走过去,按下一个按钮,其中一个圆盘,竟然亮起了红光,散发出惊人的热量。 “这是“迪菲亚电磁炉”,清洁,高效,无明火。未来的新生镇,將由社区能源中心统一供电。” 最后,他们走进了那个传说中的、独立的卫生间。 空间很小,但五臟俱全。一个洗手台,一个可以洒下热水的淋浴喷头,以及一个雪白的陶瓷马桶。 托马斯看著那个马桶,眼神复杂。他曾经在伯爵府里,见过类似的东西,但那是伯爵大人专用的,每天都有两个僕人负责清洗。 吉格斯走上前,按下了马桶旁边的一个按钮。 哗一阵强劲的水流,在马桶內壁旋转,瞬间將里面的东西冲刷得乾乾净净。 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冲水声,震镊住了。 这不仅仅是一个厕所。 这代表著一种全新的、体面的、有尊严的生活方式。 他们走出样板房,重新回到售楼处,每个人的眼神都变了。之前的怀疑和警惕,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渴望和狂热。 “我要一套!两室一厅的!”一个身材高大的铁匠,第一个喊了出来,“我现在就付定金!” “我也要!我要那个五十平米的!” “別跟我抢!我先来的!” 人群瞬间沸腾了。 “各位,各位,请不要急!”吉格斯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房子,我们有很多。但是,今天的优惠名额,只有十个!” 他指向旁边的一排桌子,几个地精秘书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摆放著一叠叠印刷好的文件和墨水瓶。 “前十位签订合同的家庭,我们將额外赠送一套价值五个金幣的『迪菲亚家居大礼包”!並且,你们將成为新生镇的第一批居民,拥有优先挑选楼层和户型的权力!” 这话,如同在滚油里倒进一瓢冷水,瞬间引爆了全场。 眾人蜂拥而上,冲向那几张桌子。 巴里动作最快,他第一个衝到桌前,抓起羽毛笔。 “我要签!” 地精秘书递上一份合同。那是一份標准化的印刷文件,上面的条款,和告示里写的一模一样, 清晰明了。 巴里没有犹豫,在合同的末尾,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同一时间,暴风城,贵族区温德尔公爵的庄园里,一场小型的茶会正在举行。 “听说了吗?范克里夫那个泥瓦匠,在城外搞了个什么『新生镇”,想让旧城区的那些贱民, 贷款去买他的破房子。 一个穿著蕾丝长裙的男爵夫人,用手帕掩著嘴,笑道。 “贷款买房?哈哈哈哈”格雷森伯爵端著红茶,笑得肩膀都在抖,“那些穷鬼,连明天的麵包钱都没有,还想买房子?范克里夫真是异想天开。我敢打赌,不出三个月,他的那个什么『银行”,就会因为收不回一笔烂帐而倒闭。” “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温德尔公爵晃动著手里的酒杯,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等他把钱都投进去,血本无归的时候,我们可以用最低的价格,把他手里的那些土地和產业,全都买过来。一个平民,终究是平民,根本不懂我们贵族的游戏规则。” 在座的贵族们,都发出了会意的笑声。在他们看来,范德的这个计划,愚蠢得就像一个笑话。 他们甚至开始盘算,如何在这场註定失败的闹剧中,分一杯羹。 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旧城区里,一股足以顛覆他们世界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从东门外的荒地,飞回了旧城区。 那些亲眼见过样板房的工人们,回到熟悉的、航脏的街道上,他们的言语,他们的表情,他们眼中那股无法掩饰的兴奋,就是最有力的gg。 “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亲眼看到了!那房子,比国王住的宫殿还要好!” “有自来水!还有能冲水的厕所!”、 一个又一个的目击证词,在旧城区的每一个角落里发酵。 起初,人们还不信。但当第一个签了合同的家庭,真的从迪菲亚银行里,领到了一笔相当於他们过去一年收入的“安家费”时,怀疑的堤坝,开始崩塌。 第二天,天还没亮。 迪菲亚第一发展银行的门口,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长的、望不到头的队伍。 人群从街头,一直延伸到巷尾。他们沉默著,等待著,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未来的期盼和一丝不安。 队伍的最前方,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正紧紧地著一份文件,他的身体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抖。 是托马斯。 他昨晚一夜没睡,反覆研究了那份公告和合同。以他曾经作为记帐员的专业眼光来看,这份合同,没有任何陷阱。 他决定赌一把。 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他那被肺病折磨的身体,能在一个没有粉尘和霉菌的环境里,多呼吸几天新鲜空气。 银行的大门,缓缓打开。 人群开始向前涌动。 旧秩序的裂缝,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开暴风要塞,王座大厅。 气氛压抑得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海面。 大厅两侧,站满了暴风城所有的世袭贵族。他们穿著最华丽的礼服,佩戴著家族的徽章,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一丝不安。 三天前,国王突然宣布,要召开贵族议会特別会议,商討“暴风城重建”的重大议题。所有贵族,必须出席,不得缺席。 瓦里安·乌瑞恩,身穿全套的金色王权板甲,端坐在雄狮王座之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双深邃的眼晴,平静地审视著下方的每一个人。 蒂芬王后坐在他的身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手持一卷羊皮纸,站在王座之下。 “陛下有旨。”伯瓦尔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迴荡,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眾人的心上。 “暴风城,吾爱之城。然岁月侵蚀,旧城衰败,瘟疫滋生,民不聊生。此景此情,寡人痛心疾首。” 瓦里安的声音,从王座上传来,低沉而威严。 “身为王国之主,庇护子民,乃吾天职。身为王国贵族,与国分忧,亦是尔等本分。今日召集诸位,不为议事,只为宣告一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温德尔公爵和格雷森伯爵那两张略显苍白的脸。 “寡人决定,成立『暴风城重建基金”,用於旧城改造,为我的人民,建造一个全新的、充满希望的家园。” “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寡人,將率先从王室金库中,捐出两万金幣,以作表率。” 大厅里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捐款?国王居然带头捐款?这倒是新鲜事。 “当然,”瓦里安的语气一转,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意味,“城市的重建,不能只靠王室。那些从这座城市中,获取了最多荣耀与財富的家族,理应承担起更大的责任。” 他对著伯瓦尔,微微頷首。 伯瓦尔展开手中的羊皮纸,开始宣读。 “奉国王陛下諭令,为响应『暴风城伟大復兴”之號召,特邀请以下贵族家族,为『暴风城重建基金』,慷慨解囊。” “温德尔公爵家族,世受王恩,產业遍布全城。今为表忠心,为民分忧,特“自愿”捐款五千金幣。” “什么?”温德尔公爵再也忍不住了,他失態地叫出声来,“五千金幣?陛下!这——这简直是“温德尔公爵,”瓦里安的声音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压力,“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还是说,你认为,你过去十年,从旧城区那些破烂房子的租金里,赚到的钱,不止这个数?” 温德尔公爵的身体猛地一震,冷汗瞬间湿透了他那身丝绸衬衣。国王-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伯瓦尔没有理会他,继续念道: “格雷森伯爵家族,精於商道,富甲一方。今为王国之未来,特『自愿』捐款四千金幣。” 格雷森伯爵的脸色,变得像死人一样难看。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当他看到国王那冰冷的眼神时,他明智地闭上了嘴。 伯瓦尔的声音,如同一柄铁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著在场所有旧贵族的心臟。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被念出,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著一个让他们肉痛到无法呼吸的数字。 这份名单,几乎涵盖了所有在过去几十年里,靠著垄断和特权,在暴风城里作威作福的家族。 范德给出的这份名单,就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开的,正是这些贵族家族最肥美的利益所在。 当最后一个名字被念完,伯瓦尔报出了总计的数字。 “.——以上各大家族,合计『自愿”捐款,十一万金幣。此款项,將於七日內,缴入王室金库,由財政部与迪菲亚集团共同监管,专项用於新生镇建设。” 十一万金幣!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这已经不是捐款了,这是赤裸裸的抄家。 “陛下!”一个年迈的侯爵,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是贵族议会的元老,德高望重,“此举有违祖制啊!我等家族,为暴风城流过血,立过功!您不能“” “祖制?”瓦里安从王座上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他那身金色的板甲,隨著他的动作,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他走到那位老侯爵面求,俯江著他。 “我的祖先,带领人民,)这片元地上,建立了暴风城。这是我的祖制。” “兽人么侵,我的父亲,莱恩国王,战死”王座求,誓死不退。这是我的祖制。” “而你们的祖制是什么?”瓦里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雷霆,“是)人民受苦时,捂紧自己的钱袋?是)王国危难时,盘算著自己的利益?还是像法尔雷佛一样,勾结外敌,背叛自己的国家?!” “法尔雷佛”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击中了所有人的软肋。 “我给你们七天时间。”瓦里安不再看他们,他转过身,向王座走去,“七天后,凡未將款项缴清者,军情七处,將会很乐意地,去调查一下,你们和)逃的叛国者法尔雷佛咨间,是否也有一些“愉快的”合作。” 这是最后的通。 这是一场不容拒绝的政治豪赌,而国王,已经出了他的底牌。 贵族们面如死灰。他们终於明白,回来的这位国王,不再是那个可以被他们用议会程序和陈腐法规所艺缚的瓦里安了。他是一头挣脱了所有伽锁的雄狮。 而艾德温·范克里夫,就是这头雄狮,最锋利的爪牙。 他们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主教本尼迪塔斯 第123章 大主教本尼迪塔斯 会议结束,贵族们失魂落魄地走出王座大厅。温德尔公爵和格雷森伯爵走在一起,两人相顾无言。 “我们怎么办?”温德尔公爵的声音,乾涩得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三天。 “还能怎么办?”格雷森伯爵苦笑一声,“凑钱,保命。我们都低估了那个泥瓦匠,更低估了国王。他们不是要和我们玩游戏,他们是要—-砸了整个牌桌,然后用他们自己的规矩,重新发牌。” 他看著远处,旧城区的方向,眼神复杂。 “那个『新生镇”,不是范克里夫的愚蠢计划。那是国王用来敲碎我们根基的攻城锤。” 三天后。 第一笔“捐款”,送到了迪菲亚营地。 送钱来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男爵家族。他们没有討价还价,没有拖延,乾脆利落地送来了五百个金幣。 范德亲自接见了这位小男爵。 “明智的选择。”范德看著这位惶恐不安的贵族,递给他一份文件,“这是迪菲亚集团的一份建材採购意向书。新生镇项目,需要大量的木材。我听说,男爵阁下的领地,有一片不错的林场。” 小男爵愣住了。他看著那份意向书上,远超市场价的採购价格,激动得手都开始发抖。 他明自了。 国王在用鞭子,而范德,则在用胡萝卜。顺从者,不仅能保住地位,甚至还能在新秩序中,分到一杯羹。 消息传开,剩下的贵族们,不再犹豫。 一箱又一箱的金幣,被运往迪菲亚营地,堆满了整个金库。 弗瑞斯伯爵每天都像活在梦里,他抱著帐本,笑得合不拢嘴。 有了钱,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 新生镇的工地上,上百台由布罗克·钢砧最新改良的蒸汽机,开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巨大的蒸汽挖掘机,用钢铁巨爪,轻易地刨开坚硬的土地。蒸汽吊车,將一根根合金骨架,精准地吊装到位。搅拌机里,『迪菲亚三號”特种水泥,混合著沙石,源源不断地被生產出来。 数千名工人,在格罗斯和赫加尔的指挥下,像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分工明確,有条不。 地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 管道,在一根接一根的连接。 钢筋铁骨的城市雏形,正在这片荒野上,拔地而起, 这是一个旧时代落幕的輓歌,也是一个新时代开启的序曲。一个属於工程师和產业工人的时代,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態,降临在艾泽拉斯。 范德站在工地的最高处,俯瞰著下方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他的身后,格罗斯像一座铁塔般聂立。 “老板,”格罗斯递上一封用黑色火漆密封的信件,“一个蒙著面的信使送来的,他说,必须由您亲启。” 范德接过信,信封上没有任何徽记,只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料味。 他撕开火漆,展开信纸。 信上的字跡,优雅而锐利。 “亲爱的艾德温男爵,恭喜你,你的新玩具,看起来很有趣。但我必须提醒你,在艾泽拉斯, 想要建造一座城市,光有钱和技术,是远远不够的。你还需要—信仰。” “我听说,暴风城的大教堂,最近正在为修穹顶的经费发愁。而你的新生镇,似乎还没有规划教堂的位置。这是一个疏忽,也是一个机会。” “光明大教堂的主教,本尼迪塔斯,是一位值得结交的朋友。他会很乐意,在你的新城里,播撒圣光的种子。” “当然,如果你对圣光不感兴趣,我或许可以为你介绍一些——更古老、更有趣的朋友。比如,那些能聆听虚空低语的牧师。” 信的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小小的、用紫色墨水画出的徽记。 一只展翅的黑色雏龙。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 范德將信纸捏在手里,看著远处暴风城的轮廓,若有所思。 黑龙公主的这封信,看似提醒,实则试探。她在提醒范德,除了贵族和王权,暴风城还有第三方,也是最强大的势力之一一一教会。 范德將信纸在指尖捻了捻,无声的火焰从掌心升起,將卡特拉娜的“提醒”化为一缕青烟。 信仰。 一个他刻意迴避,却文无法绕开的领域。 在暴风城,王权与贵族之下,还聂立著第三根看不见的支柱一一光明大教堂。它不直接参与政务,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著从国王到平民的每一个人。 新生的婴儿需要牧师的祝福,逝去的亡魂需要牧师的祷告,士兵上战场前需要圣光的庇佑,甚至连麵包房烤出的麵包,印上一个圣光的徽记,都能多卖两个铜板。 这是一种根植於文化与灵魂深处的权力,比刀剑和金幣更加稳固。 卡特拉娜的棋路,总是能落在最关键的节点上。 她知道,一个没有信仰根基的新城,无论建得多坚固,都只是一座华丽的空中楼阁,风一吹就散了。 她是在提醒他,也是在试探他会选择哪一方。 “老板?”格罗斯看到范德的动作,瓮声问道。 “备车。”范德的语气很平静,“去光明大教堂。” 然后,范德想了一下,“另外通知下布罗克,让他研究一下暴风大教堂的穹顶修復的问题。” 光明大教堂坐落在暴风城的教堂广场,是这座雄城最宏伟、也最古老的建筑之一。与贵族区那些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奢华庄园不同,大教堂的美,源於一种时间的沉淀和信仰的力量。 巨大的彩色玻璃窗,在阳光的照射下,將圣光七圣者的故事,化作斑斕的光影,投射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空气中瀰漫著圣水、陈年木料和淡淡的燃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让人不自觉地放慢呼吸。 范德没有走正门,而是通过霍拉旭提前的联络,从一处侧门进入。一名年轻的牧师学徒,穿著朴素的白色亚麻布袍子,安静地在前面引路。 他们穿过长长的、掛满歷代主教画像的迴廊,最终在一间朴素的书房前停下。 “男爵大人,大主教就在里面等您。”学徒行了一礼,无声地退下。 范德推开那扇没有多余雕饰的橡木门。 书房不大,没有会客厅里那些浮夸的装饰。四壁都是顶到天板的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厚度的典籍。唯一的窗户开著,午后的阳光照进来,能看到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 一个身穿同样朴素的白色主教长袍、头髮白的老人,正背对著门口,站在一个梯子上,用一块绒布,仔细地擦拭著一本厚重的、用皮带扣住的古书。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但眼神却像初春的湖水,温和而清澈。他就是暴风城大主教,圣光的代言人,本尼迪塔斯。 “欢迎你,孩子。”本尼迪塔斯从梯子上慢慢走下来,他的声音温和,带著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请坐,这里的灰尘可能有点多。” 他亲自为范德倒了一杯热茶,茶杯是普通的白瓷,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大主教阁下,冒味来访,请您见谅。”范德微微欠身。 “圣光指引著每一个迷途的羔羊,这里永远向你开。”本尼迪塔斯在范德对面坐下,他没有寒暄,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目光诚恳,“我听说了你在旧城区所做的一切。你为那些被遗忘的孩子们,带来了麵包和希望。圣光,会记住你的善行。” “我只是一个商人,阁下。我所做的,也有自己的考量。”范德回答。 “一个能让数万人有尊严地活下去的商人,比一百个只会在教堂里空谈教义的牧师,更接近圣光的本质。”本尼迪塔斯笑了笑,他看著范德,“说吧,孩子,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的工人们。”范德的语气变得严肃,“新生镇的建设已经开始,未来,那里將容纳超过五千名工人和他们的家属。他们每天都在和钢铁、岩石打交道,磕磕碰碰是家常便饭。我需要医生,需要治疗者。” “我听说,教会的牧师,能用圣光治癒伤痛。” “是的。”本尼迪塔斯点了点头,“圣光能抚慰肉体的创伤,也能净化灵魂的痛苦。但我们人手不足,孩子。暴风城的牧师,大多都在军中服务,或者在教堂里为贵族们祈福。愿意去城外,为平民服务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他的话语里,带著一丝无奈。教会看似强大,却也面临著自己的困境。信仰的传承,出现了断层。 “如果,我能在新生镇,为教会建立一所全新的、设施齐全的诊疗所呢?”范德拋出了他的第一个条件,“我来提供土地、房屋、以及所有的药品和设备。我甚至可以支付派驻牧师的双倍薪水。教会,只需要派出足够的人手。” 本尼迪塔斯的眼晴亮了一下,但隨即又黯淡下去:“这是一个很慷慨的提议,范克里夫男爵。 但问题是,我没有那么多人可以派出去。我手下那些年轻的学徒,大多还只能处理一些皮外伤,或者驱散普通的病痛。真正能施展『圣疗术』的正式牧师,只有不到二十位。” “那么,我们就培养更多的牧师。”范德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可以在新生镇的学校里,开设『圣光启蒙”课程。对於那些有信仰天赋的孤儿,迪菲亚集团,將成立一个『圣光助学基金”,全额资助他们进入教会学习,直到他们成为一名合格的牧师。” 本尼迪塔斯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范德的这个提议,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教会最核心的困境里。他不仅要解决眼前的问题,他还要为教会,提供源源不断的、新鲜的血液。 “当然,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范德继续说道,他知道,火候到了。 “你说。” “我听说,大教堂穹顶的那副《圣光降临》,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出现了裂缝。每一次下雨, 都会对壁画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范德看著老人,“我的公司,最近研发了一种新的建筑技术,或许可以,在不损伤壁画的前提下,对穹顶进行加固和修復。” 本尼迪塔斯猛地站起身。 穹顶的裂缝,是他的一块心病。他找过最好的石匠,也諮询过法师协会,但得到的答案,要么是修復的代价高得离谱,要么是根本无法保证壁画的完好。 “你——你说的是真的?” “我的工程师,布罗克·钢砧大师,可以先为您出一份详细的修复方案。您可以看过之后,再做决定。”范德的语气,带著一种工程师特有的自信,“至於费用-就当是我个人,为圣光,献上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敬意。” 免费。 这个词,让本尼迪塔斯彻底动容了。 他看著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没有像其他贵族那样,用金幣来换取赎罪券,也没有用华丽的辞藻来表述自己的虔诚。他用的是最实际、最有效的方式,来解决教会最棘手的问题。 “孩子—”老人伸出那双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地按在范德的肩膀上,“你不是商人。你是一个真正的.建设者。” 他闭上眼睛,低声祷告了一句。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神里充满了决断, 『我答应你。教会將在新生镇,建立一座集诊疗、祈祷、教学为一体的分教堂。我將亲自挑选十名最优秀的牧师和二十名学徒,第一批入驻。他们將为你的工人们,提供最好的治疗。” “而且,”他补充道,“从今天起,迪菲亚集团所有的工程,都將得到圣光的庇佑。我会亲自签发教令,任何对新生镇建设的破坏行为,都將被视为对圣光的褻瀆。” 这是一个承诺。一个比国王諭令,在某些层面上,更为有力的承诺。 “合作愉快,大主教阁下。”范德站起身,行了一礼。 回到迪菲亚营地,范德没有立刻召集会议。他先是去了六號仓库,找到了布罗克·钢砧。 矮人工程师正带著他的学徒们,围著一张巨大的图纸,激烈地爭论著什么。 图纸上画的,是一个结构极其复杂的拱顶支撑结构,旁边標註著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 “老板!”看到范德,布罗克立刻丟下了手里的炭笔,兴奋地迎了上来,“您来得正好!我听格罗斯说了那个大教堂的穹顶的事,我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他指著图纸:“传统的修复方式,是从外部搭建脚手架,然后替换损坏的石料。但这样一来, 工期长,风险高,而且一定会破坏壁画。我的想法是,反过来。” “反过来?” “没错!”布罗克的眼晴里闪著光,“我们从穹顶內部,用『迪菲亚合金”,打造一个全新的、独立的、网状结构的內骨架。这个骨架將通过精密的计算,与原有的穹顶结构完美贴合,並承担起主要的承重力。然后,我们再用『迪菲亚三號”特种水泥,从內部,对裂缝进行微压灌浆。这样一来,我们甚至不需要动到穹顶外层的一块砖。整个工程,可以在一个月內完成,而且,比以前坚固十倍!” 这就是技术降维打击。教会几十年来束手无策的难题,在矮人工程师的眼里,只是一个稍微复杂点的结构力学问题。 “很好。”范德点了点头,“把方案做细,明天就交给大主教。另外,从你的学徒里,挑几个最机灵的,准备进驻大教堂。记住,我们不仅是去干活,更是去学习。把那座几百年的老建筑,给我从里到外,都研究透了。” “没问题!”布罗克拍著胸脯。 离开仓库,范德才召集了核心管理层,在一號会议室开会。 当他宣布,將免费为光明大教堂修復穹顶,並以此换来教会在新生镇建立分教堂的决定时,会议室里的反应,截然不同。 “免费?!”马丁·弗瑞斯伯爵的尖叫声,几乎掀翻了屋顶,“老板!您知道修復那个穹顶, 光是材料成本,就要掉多少钱吗?至少一千金幣!我们是在做生意,不是在做慈善!” “闭嘴,你这个满脑子都是铜臭味的胖子!”瓦格雷·铁石一拍桌子,“能亲手修復圣光大教堂,这是我们工匠的荣耀!別说免费,就算贴钱,我也干!” “这不是钱的问题。”霍拉旭·莱恩的表情很严肃,“老板,我们和教会走得太近,会不会引起国王的猜忌?歷史上,王权和神权的衝突,可不少见。” “国王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范德抬手,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弗瑞斯,我问你,一个盖著教会祝福印章的『迪菲亚標准公寓”,和一个普通的公寓,哪个能卖出更高的价钱?” 弗瑞斯愣住了。 “我再问你,霍拉旭。”范德转向军官,“一支由圣光牧师提供战地医疗的军队,和一支没有牧师的军队,哪支部队的士气更高,战斗力更强?” 霍拉旭沉默了。 “我们的不是一千金幣。”范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们买的是一张覆盖整个暴风王国的通行证。一张能让我们的工人,在受伤时得到及时救治的保险。一张能让我们的產品,获得更高附加值的品牌授权。弗瑞斯,现在你告诉我,这笔买卖,划算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要明白你的处境,凡人!」 第124章 “要明白你的处境,凡人!” 弗瑞斯伯爵的脸上,阴晴不定。他那颗商人的大脑飞速运转,片刻之后,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肉都在颤抖。“划算!太划算了!老板,您简直是商业之神!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一场爭论,在范德的几句话之间,烟消云散。 消息,总是不脛而走。 第二天,当布罗克·钢砧带著他的团队,和一车全新的勘探设备,出现在光明大教堂门口时, 整个暴风城的贵族圈子,都震动了。 迪菲亚集团,要免费修復大教堂穹顶, 这个消息,比之前国王强迫他们“捐款”,更让他们感到不安。 如果说,王权的支持,是范德手里的一把利剑。那么,教会的背书,就是他身上的一面坚盾。 一个手持利剑,拿著坚盾,还掌握著核心技术的“工匠男爵”,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撼动的了。 温德尔公爵的庄园里,气氛凝重。 “我们输了。”格雷森伯爵端著一杯已经冷掉的红茶,语气平静,却透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彻底输了。我们没有牌可以打了。” “不,还有一张。”温德尔公爵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我们可以—“” “你想说什么?暗杀?”格雷森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你觉得,一个能让国王和主教都信任的人,身边会没有防备?別忘了,他那个独眼保鏢,一斧子就能劈开城门。我们派去的人,恐怕连他的身都近不了,就会被掛在暴风城的城墙上。” “那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地看著他,把我们的產业,一个个都吞掉?”温德尔公爵不甘地低吼。 “打不过,就加入。”格雷森放下茶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范克里夫需要建立一个新秩序,而我们,可以成为他新秩序里的一部分。” “你疯了?让我去给一个泥瓦匠当手下?” “不是当手下,是当合作伙伴。”格雷森的眼神,重新恢復了商人的精明,“他有技术,有工人。我们有什么?我们有渠道。有几百年来,家族建立起来的,遍布整个王国的贸易网络。他的水泥再好,总不能只在暴风城卖吧?他的合金再坚固,总要运到其他军团去吧?这些,他做不到,但我们能。” 他走到温德尔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与其等著被他一口口吃掉,不如主动把肉送到他嘴边, 换取一个在新牌桌上,继续玩下去的资格。” 当天下午,一辆属于格雷森伯爵的华丽马车,停在了迪菲亚营地的门口。 格雷森没有要求见范德,而是指名,要见马丁·弗瑞斯伯爵。 两个小时后,弗瑞斯伯爵像一只打了胜仗的公鸡,挺著肚子,走进了范德的办公室。 “老板!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他把一份草擬的协议拍在桌上,“格雷森那个老狐狸,服软了!他愿意,成为我们迪菲亚集团在暴风城外的独家贸易代理商!他承诺,可以將我们的『迪菲亚標准建材』,卖到南海镇、守望堡,甚至是激流堡!” “他开出的条件,是三成的利润分成。我跟他说,最多一成半!他居然——·居然答应了!”弗瑞斯激动得满脸通红。 范德拿起那份协议,平静地看了一遍。 “答应他。” “另外,”范德补充道,“告诉他,我个人,可以溢价一成,收购他手里所有粮食和布料的库存。条件是,他必须在一个月內,完成交割。” 弗瑞斯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范德的意图。 这不仅是商业合作,这更是一次釜底抽薪。格雷森为了凑齐“捐款”,已经变卖了不少家產。 现在,范德要用他自己的钱,把他最后的资產,也全部换成迪菲亚的金幣。 从此以后,格雷森家族的兴衰,將彻底和迪菲亚集团,捆绑在一起。 “高!实在是高!”弗瑞斯对著范德,竖起了大拇指。 解决了外部的麻烦,范德终於有时间,去处理一些私事。 他去了暴风城的皇家女子学院。 艾拉瑞·月光院长,亲自在门口迎接了他。这位美丽的暗夜精灵,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探究。 “范克里夫男爵,你的名字,最近在暴风城,比瓦里安国王还要响亮。” “只是一个工匠而已,院长女土。” 范德在学院的园里,见到了梵妮莎。 他的小公主,穿著一身淡紫色的学院制服,正和安度因王子一起,蹲在一片圃前。 他们面前,一朵小小的冰霜玫瑰,正在安度因的手心缓缓绽放, 而梵妮莎,则伸出小手,指尖跳跃著一簇小小的、温暖的火苗,小心翼翼地维持著玫瑰的形態,不让它融化。 冰与火,两种截然对立的元素,在两个孩子的手中,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 “爸爸!”梵妮莎看到范德,立刻散去了手中的火焰,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扑了过来。 范德將她抱起,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今天学了什么?” “艾拉瑞院长教了我们达纳苏斯语。”梵妮莎骄傲地挺起小胸脯,用还不太熟练的精灵语,说了一句“我爱你,爸爸”。 “我的小宝贝真棒。” “对了,爸爸。”梵妮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昨天,温德尔公爵的儿子,说我是『泥瓦匠的女儿』,还想抢安度因送给我的水晶发卡。” 范德的眼神,冷了下去。 “然后呢?” “然后,安度因就挡在我面前,对他用了『圣言术:定”,让他站在那里,动都不能动。一直到他哭著道歉,才放了他。”梵妮莎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安度因说,以后谁敢欺负我,他就让伯瓦尔叔叔,把他爸爸抓起来!” 范德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正对他微笑点头的金髮小王子,微笑著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是两个小孩子的玩耍时间。 安度因·乌瑞恩,这位暴风城的王子,正小心翼翼地维持著掌心那朵冰霜玫瑰的形態,淡蓝色的寒气在他指尖繚绕。 梵妮莎凑在他身边,伸出一根小小的手指,指尖上跳跃著一簇橘红色的火苗。 她没有去触碰那朵玫瑰,而是用火焰散发的热量,巧妙地抵消著寒气的外溢,让那朵由魔法构成的,维持著一种脆弱的平衡。 “爸爸,你看!”梵妮莎看到范德,献宝似的加大了指尖的火焰,那朵冰霜玫瑰的边缘,瞬间融化了一丝,又在安度因紧张的加大魔力输出后重新凝固。 “安度因,別那么用力,瓣都要碎了!” “是你,梵妮莎,你的火太热了!” 两个小傢伙像斗嘴的小奶猫,互相指责著,手上的动作却配合得越发默契。 范德走到他们身边,蹲下身子,看著这幅奇妙的景象。 他能感觉到,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在两个孩子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小的、循环的力场。 “这是卡特拉娜阿姨教我的,叫『控火术”。”梵妮莎仰起小脸,语气里满是骄傲,“她说, 真正的强大,不是烧毁一切,而是让火焰,变得和水一样听话。” 范德摸了摸女儿的头,心里却在想,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在教导自已的女儿,如何控制火焰。 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某种黑色幽默。 “她还教了我一个更厉害的!”梵妮莎收回了手指,那朵冰霜玫瑰失去了热量的平衡,瞬间化作一捧冰晶,消散在空气里。 安度因有些心疼地看著自己的杰作消失。 梵妮莎拉著范德的衣角,將他拖到一片空地上。 之后,这个五岁的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喊出了一句叫范德眉毛直跳的台词。 “要明白你的处境,凡人!”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小的胸膛鼓了起来。 范德的眼皮又跳了一下,他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温度在急剧升高,光线似乎都发生了扭曲。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一个巨大的、挣狞的龙头虚影,在女儿小小的身影后方一闪而逝, “梵妮莎!”艾拉瑞·月光院长的声音,如同一阵清凉的月光,从不远处传来,及时制止了將要发生的一切。 那股灼热的能量,瞬间平息了下去。 梵妮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卡特拉娜阿姨说,这个叫『深呼吸”,可以把坏人都烧成灰。” 范德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看向艾拉瑞,这位强大的暗夜精灵院长,正缓步走来。 “卡特拉娜女伯爵,也指点了安度因的学业。”艾拉瑞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金髮小王子。 “是的!”安度因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来了精神。 他跑到圃边,捡起一把用来鬆土的小铁铲,学著卫兵的样子,双手握住,摆出一个有模有样的战士起手式。 “哈!” 他用力向前挥动铁铲。 一道半月形的、由纯粹圣光构成的金色光刃,从铁铲上脱离,贴著地面,悄无声息地划过。前方一排开得正盛的皇家龙胆,齐刷刷地从根部被切断,切口光滑如镜。 范德看著那些在空中翻滚了一下,然后散落一地的朵,彻底说不出话了。 暴风城未来的领袖,圣光的虔诚信徒,刚刚用出了战士的招牌技能一一顺劈斩。 “卡特拉娜阿姨说,身为国王,有时候讲道理是没用的,需要用更直接的方式,让敌人闭嘴。”安度因看著自己的战果,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带著与年龄不符的、属於强者的觉悟。 范德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那条母龙,用一种极其离谱的方式,反覆重塑。 “看来,孩子们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范德看向艾拉瑞,斟酌著词句。 “生存,是所有课程的第一课,范克里夫男爵。”艾拉瑞的回答,意味深长,“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她看了一眼安度因手里那把还闪烁著圣光余烬的铁铲,又看了看范德。“乌瑞恩家族的血脉里,既有圣光,也有雄狮。只唤醒其中一个,是不完整的。” 范德赞同的点了点头。 在这个世界,拥有力量,永远都不是坏事。 他告別了女儿和王子,离开了女子学院。 坐上返回营地的蒸汽卡车,他揉了揉眉心。 女儿的成长之路,似乎比建造一座城市,还要让他费心。 卡车驶过贸易区,街边的行人纷纷投来敬畏的目光。 迪菲亚集团的齿轮铁锤徽记,如今在暴风城,已经是一个无人不晓的標誌。 它代表著財富、力量,以及一种全新的、不容置疑的秩序。 回到营地,范德没有休息。 他直接换上了一身耐磨的工装,走向那片被命名为“新生镇”的广阔工地, 空气中,瀰漫著湿润水泥、滚烫机油和被翻开的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上百台蒸汽机发出的嘶嘶声、活塞运动的鏗鏘声、以及金属构件碰撞的清脆声响,交织成一曲属於工业时代的交响乐。 这里已经看不到过去那种数千人围著一处地基,用人力和原始工具缓慢推进的景象。 巨大的蒸汽挖掘机,每一次挥动钢铁巨臂,都能刨开上吨的土石,精准地倒入旁边的轨道货车。十几米高的蒸汽吊车,將一根根在工厂里预製好的合金骨架,稳稳地吊装到指定位置,工人们只需要用高强度的螺栓进行固定。 更远处,满载著砂石、水泥和钢材的蒸汽机车,发出响亮的汽笛声,將成吨的物料从赤脊山和东谷工坊,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来数千名工人,穿著统一的灰色工装,头戴藤条编织的安全帽,像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他们不再是过去那种麻木、散漫的流民,他们的眼神里有光。那是一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知道自己正在亲手建造未来的光芒。 “老板!”赫加尔·火拳大步走了过来,他身上沾满了泥点,脸上却洋溢著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a区的地基,今天下午就能全部完成!比计划提前了两天!” “让工人们轮班休息,注意补充水分。”范德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些正在操作机器的工人,“安全守则的执行情况怎么样?” “格罗斯那个独眼龙,比军情七处的探子还盯著紧。”赫加尔瓮声瓮气地回答,“昨天有个小子,操作蒸汽锤的时候,没按规程戴防护手套,被格罗斯罚去扫了三个小时的厕所。现在,没人敢大意。” 范德的目光落在一处刚刚建成的临时建筑上。那是一排长长的、用预製板搭建的平房,门口掛著牌子——“迪菲亚工人食堂”。 他走进去,里面宽敲明亮。 数百名刚刚换班下来的工人,正坐在长条桌前吃饭。没有喧譁和爭抢,每个人都自觉地排队, 领取自己的那一份。 今天的午餐是燉牛肉配土豆,还有不限量的黑麵包和蔬菜汤。分量足,还冒著热气。 一个年轻的工人看到范德,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嘴里还塞满了麵包。 “坐下,吃你的。”范德摆了摆手,他走到打饭的窗口,也给自己盛了一份。 他找了个空位坐下,和工人们吃著同样的食物。周围的工人们起初还有些拘谨,但看到范德大口地吃著黑麵包,也渐渐放开了。 “巴里,”范德看向斜对面一个皮肤黑的男人,“莉莉的病怎么样了?” 巴里,那个第一个在旧城区报名搬迁的男人,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脸上露出由衷的感激:“好多了,老板!搬进营地的临时宿舍后,她就没再咳嗽。新生镇诊所的牧师大人说,只要环境乾净,很快就能痊癒。他还给了我们免费的圣光药剂。” “那就好。”范德点了点头,“第一栋公寓楼,下周就能封顶。你和你的家人,会是第一个搬进去的。” 巴里的眼晴瞬间就红了,他站起身,对著范德,深深地鞠了一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工人们,都用一种混杂著羡慕和尊敬的目光看著这一幕。他们知道,范德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兑现。 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霍拉旭·莱恩快步走了过来,在范德耳边低声说道:“老板,国王和王后陛下,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老板,这是鸿门宴啊。」 第125章 “老板,这是鸿门宴啊。” 范德放下餐盘,用餐巾擦了擦嘴。他站起身,工人们的目光追隨著他。瓦里安和蒂芬没有乘坐王室那辆华丽的马车,而是和霍拉旭一起,步行走进了这片巨大的工地。 他们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建筑,而是秩序。 笔直的、用碎石和煤渣铺成的临时道路上,一辆辆冒著蒸汽的轨道车,正沿著固定的线路,將成吨的物料精准地运送到各个区域。道路两旁,每隔五十米,就立著一个木牌,上面用醒目的红色油漆,写著不同的编號和安全警示。 空气中没有粪便和腐烂垃圾的臭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著机油、湿润水泥和被翻开的新鲜泥土的气味。这种味道並不好闻,却带著一种力量感。 “圣光啊”蒂芬王后用手帕轻轻掩住口鼻,她那双湖水般的眼眸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她看到的,不是一群衣衫槛楼、麻木不仁的苦工,而是一支军队。 一支正在与大地和钢铁作战的军队。 工人们穿著统一的灰色工装,头戴藤条编织的安全帽。他们操作著那些发出巨大轰鸣声的钢铁怪物,动作熟练而专注。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偷懒耍滑。每一个齿轮的转动,每一次槓桿的起落,都充满了目的性。 “那些—是什么?”瓦里安指著一台正在用巨大的钢铁爪子刨开土地的机器,他能感觉到那台机器每一次挥动时,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 “『工蜂一型”蒸汽挖掘机,陛下。”范德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他身上还穿著那件沾著些许汤渍的工装,“由布罗克·钢砧大师设计,东谷铸造工坊生產。它的工作效率,大约等於三百个手持铁锹的工人。 瓦里安的目光,又落在一台將巨大的合金骨架吊到十几米高空的吊车上。 “『长颈鹿三型”蒸汽吊机。”范德继续介绍,语气平静得像是在介绍自家园里的草,“最大起吊重量二十吨。有了它,我们才能实现建筑的模块化快速组装。” 蒂芬王后的目光,则被食堂吸引了。她看到工人们排著队,从窗口领取食物,然后安静地坐下吃饭。她看到他们餐盘里那冒著热气的燉牛肉,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黑麵包。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工地。”蒂芬王后轻声说,她想起了那些在旧城区看到的、瘦骨鳞的孩子,“也从未见过,吃得这么好的工人。” “一个吃不饱的工人,是没有力气建造一座城市的,王后殿下。”范德回答,“在迪菲亚,食物和安全,是生產力的第一要素。” 他们跟著范德,走进了食堂。 食堂里,还未吃完饭的工人们看到国王和王后,纷纷起身,想要行礼。 “都坐下!吃饭!”瓦里安挥了挥手,他的声音洪亮,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走到一个空著的长条桌边,直接坐了下来。 他看著桌上那些吃得乾乾净净的餐盘,又看了看那些工人脸上,那种发自內心的、混杂著敬畏和自豪的神情。他知道,这种神情,不是靠国王的头衔能换来的。 “范克里夫,”瓦里安开口,他第一次没有称呼范德的爵位,“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陛下?” “让这些人,为你卖命。”瓦里安的目光扫过整个食堂,“我给了他们旗帜,给了他们国王的庇佑。但他们的眼神里,只有麻木和恐惧。而你,给了他们什么?” “一份合同,陛下。”范德回答。 “合同?” “是的。”范德从怀中,取出了一份標准版的《迪菲亚集团劳务合同》,递了过去,“一份写明了他们每天工作多久,能拿多少薪水,能享受什么福利的合同。一份写明了他们只要努力工作, 就能用自己的双手,为家人换来一套温暖的房子,和一份有尊严的生活的合同。” 瓦里安接过那份用普通纸张印刷的文件。他看到上面用清晰的字体,罗列著薪资等级、工伤保险、晋升渠道、以及“个人贡献金”的详细说明。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虚无的承诺,只有一条条冰冷的、却又无比诱人的条款。 他明白了。 范德用来收买人心的,不是金幣,不是麵包,而是一种全新的、名为“规则”的东西。 一种公平、透明、且严格执行的规则。 在这种规则下,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未来。他们付出的每一滴汗水,都能得到量化的回报。这种確定性,是治癒麻木和绝望最好的良药。 “我明白了。”瓦里安將合同还给范德,他站起身,走到打饭的窗口,“给我来一份。” 窗口后负责打饭的厨娘,看到国王那张威严的脸,嚇得手里的勺子都快掉了。 “和他们一样的。”瓦里安指了指工人的餐盘。 国王亲自端著一份和所有工人一模一样的午餐,回到了桌边。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一块坚硬的黑麵包,蘸了蘸肉汤,大口地吃了起来。 蒂芬王后看著自己的丈夫,这位以骄傲和强硬著称的国王,此刻却像一个普通的士兵,和他的子民们吃著同样的食物。她的眼中,没有惊讶,只有欣慰和感动。 一顿沉默的午餐后,瓦里安放下了餐盘, “很好。”他只说了两个字。 离开工地时,瓦里安对范德说:“新生镇的学校,需要一个校长。我想,艾拉瑞·月光院长, 会很乐意推荐一位合適的候选人。王室,会承担学校所有的运营经费。” 这是国王的承诺,也是国王的投资。他看懂了范德的牌局,並决定,下更大的注。 国王视察新生镇工地的消息,像一阵风,吹遍了暴风城的每一个角落。 尤其是贵族区。 与这个消息一同传开的,还有瓦里安国王在工地上,与工人们吃同样一份午餐的细节。 这个举动所释放的政治信號,比一场贵族议会的训话,要强烈一百倍。 它清晰地告诉所有人,国王站在哪一边。 温德尔公爵的庄园里,气氛压抑。 “他这是在向我们示威!”一个下级伯爵,激动地挥舞著手臂,“他寧愿去吃那些泥腿子吃的猪食,也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宴会邀请!” “冷静点,巴特莱。”格雷森伯爵端著一杯葡萄酒,轻轻摇晃著,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冷静,“国王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去了哪里。新生镇,现在是国王眼里的『新世界”。而我们,以及我们所代表的一切,都成了“旧世界”。” “那我们怎么办?”温德尔公爵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的声音里带著哭腔,“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著那个泥瓦匠,把我们的根基一点点都挖掉?” “不。”格雷森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们不能等他来挖。我们要自己,把根刨出来,送到他面前。” 在座的贵族们都愣住了,不解地看著他, “你们还没看明白吗?”格雷森的声音里,带著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范克里夫的玩法, 和我们完全不同。我们靠的是血脉和封地,是几百年传下来的老规矩。而他靠的是什么?是技术, 是效率,是能让一万个人吃饱饭的工厂!” “他不是要抢我们的庄园和头衔,他是要彻底摧毁我们赖以生存的生產方式!等他的纺织厂建起来,我们那些手工作坊里的布,谁还会要?等他的標准化家具摆进商店,我们那些雕的、华而不实的椅子,就只能当柴烧!” “他要建立一个新秩序。在这个新秩序里,谁能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谁能创造更多的財富, 谁才是主人。我们这些只会收租和办舞会的人,註定要被淘汰。”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格雷森的话,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了他们不愿面对的残酷现实。 “所以,你的意思是”温德尔公爵的声音在发抖。 “加入他。”格雷森一字一顿地说,“趁我们手里,还有一些他看得上的东西,主动去当他的『合作伙伴”。” 他看向温德尔:“公爵阁下,我听说,你的家族,控制著艾尔文森林最大的一片松木林场,对吗?” “是—是又怎么样?” “新生镇需要盖几千套房子,就需要几万件家具。这是一个多大的市场?”格雷森的眼晴里, 重新燃起了商人的光芒,“我们为什么不主动一点,和他一起,成立一家『迪菲亚家具公司”呢? 我们出木材,出销售渠道。他出技术,出设计。利润,我们可以谈。” 温德尔公爵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对啊!家具!我怎么没想到!”他猛地一拍大腿,“这——这是个好主意!” “所以,收起你们那可笑的、一文不值的贵族尊严吧。”格雷森环视眾人,“准备一份最丰盛的宴会,用最谦卑的姿態,去向那位『工匠男爵”,展示我们的价值。否则,下一次国王再召开议会,那份『捐款”名单,恐怕就不是十一万金幣那么简单了。” 三天后,一份用烫金字体书写的请束,送到了范德的办公桌上。 温德尔公爵,以个人名义,邀请迪菲亚男爵艾德温·范克里夫阁下,参加一场旨在“增进了解,共创未来”的私人晚宴。 “老板,这是鸿门宴啊。”弗瑞斯伯爵看著那份华丽的请柬,撇了撇嘴,“这帮老狐狸,被国王敲打了一顿,现在想来跟我们服软了。” “那就去看看。”范德將请柬丟到一旁,“正好,我们的新总部大楼,也需要一些像样的家具弗瑞斯伯爵的眼睛瞬间亮了。 晚宴的地点,设在温德尔庄园的湖心亭。 当范德乘坐的蒸汽卡车,停在庄园门口时,立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那些前来赴宴的贵族们,都乘坐著装饰华丽的马车,只有范德,开著一辆冒著黑烟、充满力量感的钢铁怪物。 这种格格不入,本身就是一种宣言。 温德尔公爵和格雷森伯爵,亲自在门口迎接, “欢迎您,范克里夫男爵!”温德尔公爵那张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甚至对著范德,行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鞠躬礼,“您的到来,让我的庄园蓬生辉。” 范德只是微笑著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他身后那些表情各异的贵族。 他看到了諂媚,看到了好奇,也看到了隱藏在眼底深处的不甘和嫉妒。 宴会极尽奢华。长桌上铺著来自南海镇的丝绸桌布,摆放著纯银的餐具。食物是请来的矮人厨师现场烤制的全羊,酒是奥特兰克山谷窖藏了三十年的陈酿。一支来自达拉然的精灵乐队,正在演奏著悠扬的乐曲。 贵族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鯊鱼,將范德围在中间, “男爵大人,我名下有一处位於赤脊山的铁矿,虽然储量不大,但品质还算不错。如果您有兴趣,我愿意以最低的价格转让给您。” “范克里夫阁下,听说您在为工人寻找过冬的衣物?我们家族的纺织作坊,可以为您提供最好的羊毛布料,价格好商量!” 他们爭先恐后地,向范德展示著自己手中仅存的、与工业生產相关的“价值”。 范德只是微笑著,来者不拒,却从不给出明確的答覆。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钓手,耐心地看著水下的鱼儿,爭抢著並不存在的鱼饵。 直到酒过三巡,温德尔公爵才小心翼翼地切入了正题。 “男爵大人,”他端著酒杯,站起身,“您的『新生镇”,实在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创举。我等愚钝,之前未能领会国王陛下的深意,险些酿成大错。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也为了支持您的宏伟计划,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向他。 “我家族在艾尔文森林,有一片经营了上百年的林场。我愿意,將这片林场作为股份,与您合作,成立一家全新的家具公司。”温德尔公爵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我们负责提供所有木材,以及传统的销售渠道。您——您来负责设计和生產。利润,您七,我三!” 所有贵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七分!温德尔这是在割自己的肉,来討好范德。 范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他放下刀叉,抬起头,看著满脸期待的温德尔公爵。 “公爵阁下,”范德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您的提议, 听起来不错。”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您说!您说!” 范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贵族,缓缓说道:“你们的木材,烘乾需要多久?你们的工人,一天能做出几把椅子?你们的椅子,能保证每一把都一模一样,误差不超过一毫米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温德尔公爵哑口无言。 “我的工厂,可以。”范德靠在椅背上,语气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我有一种全新的技术,叫『高频真空烘乾”,可以將木材的含水率,在二十四小时內,降到百分之八以下。 我有一种全新的机器,叫『木工雕刻机』,它可以轻鬆完成切割、打磨、钻孔,比十个工人效率还高。” “我还可以用木屑和链金胶水,压製出一种全新的板材,我们称之为“密度板”。它的成本, 只有实木的十分之一,但强度和耐用性,却相差无几。” “所以,公爵阁下。”范德看著脸色煞白的温德尔,“我需要的,不是你的木材,也不是你的工人。我需要的,只是一个足够大的、可以让我放下我的机器的厂房,以及一个听话的、懂得如何管理帐目的合作伙伴。”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彻底的技术碾压。 范德用最平静的语气,告诉了在场的所有旧贵族一个残酷的事实:在新的时代,他们引以为傲的產业和资源,一文不值。 温德尔公爵的身体晃了晃,儿乎要瘫倒在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合作已经告吹时,范德却话锋一转。 “不过,”他笑了笑,“我欣赏你的诚意,温德尔公爵。这样吧,林场,我按市场价收购。我们合资成立一家新的公司,就叫『迪菲亚家居”。我占股八成,你占两成。你负责利用你的人脉, 处理和市政厅、以及其他贵族的关係。公司的具体经营,由我的人来负责。” “你觉得,怎么样?” 温德尔公爵愣住了。 他以为自己会一无所有,没想到,范德居然还愿意分他两成的股份。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两成,但这代表著,他拿到了登上新时代大船的最后一张船票。 “我——我同意!我完全同意!”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几乎要哭出来,“感谢您,男爵大人! 感谢您的慷慨!”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甚至主动提出:“我名下还有一座位於东谷的砖石厂,虽然设备老旧,但地方很大。我也愿意,把它一併送给您,作为新公司的厂房!” 范德微笑著点了点头。 他知道,从今天起,暴风城的旧贵族势力,將不再是铁板一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克罗米 第126章 克罗米 宴会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剩下的贵族们,看著温德尔公爵那副劫后余生、感激涕零的模样,心思各异。格雷森伯爵端著酒杯,走到范德身边。 “精彩的表演,男爵大人。”他低声说,“您用一根小小的胡萝下,就让一头最肥的蠢猪,心甘情愿地跳进了您的锅里。”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伯爵阁下。”范德看著他,“而且,锅里的肉,未来或许也有您的一份。” 格雷森的眼晴亮了一下。 “我很期待。”他举起酒杯,与范德的杯子轻轻一碰。 晚宴在一种诡异的和谐气氛中结束。旧贵族们用最谦卑的姿態,將范德送出庄园大门,仿佛他不是一个刚刚敲碎他们饭碗的敌人,而是一位带来福音的先知。 范德没有立刻登上那辆巨大的蒸汽卡车。他让格罗斯和司机在门口等候,自己则独自一人,沿著庄园外那条人工开凿的小河散步。 月光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倒映著远处庄园里彻夜通明的灯火。空气里还残留著烤肉的香气和昂贵香水的味道,与营地里那股泥土与机油混合的气息截然不同。 温德尔公爵的屈服,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彻底。这不单是一次商业上的胜利,更像是一场意识形態的顛覆。他用一种对方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抗拒的方式,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但范德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推倒一座旧房子很容易,难的是在废墟上,建立起一套全新的、能长久运转的规则。 夜风带著一丝凉意,吹过河岸。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落在水面上,盪开一圈圈更细碎的涟漪。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踩在湿润的草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范德没有回头。 “你似乎很喜欢在雨中散步。”一个平缓而悦耳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旁。她没有撑伞,任由那冰冷的雨丝,落在她那件深紫色天鹅绒长裙上。她今天没有佩戴任何珠宝,一头乌黑的长髮隨意地披在肩上,在月光下,像流动的黑曜石。 “雨水能让人冷静。”范德看著河面,回答。 “我倒觉得,它能让某些东西,看得更清楚。”卡特拉娜的目光,越过河水,投向那座灯火辉煌的庄园,“比如,恐惧。你闻到了吗?那里面,充满了恐惧的味道。就像一群被关进笼子里的羊,看到了屠夫的刀。” 她转过头,紫罗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深邃。 “你在宴会上的表现,很精彩。”她说,“你没有用武力,也没有用阴谋。你只是向他们展示了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未来,然后,他们的世界就崩溃了。这比直接杀了他们,有趣得多。”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事实,是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卡特拉娜的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我开始有点欣赏你了,艾德温。你身体里,似乎也藏著一头巨龙。” 她向前走了几步,与他並肩而立。一股混合著兰与雨水气息的冷香,縈绕在范德的鼻尖。 “陪我吃顿宵夜怎么样?”她突然说,“我知道一个地方,他们的烤陆行鸟,味道很不错。” 这不像是一个邀请,更像是一个通知。 范德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们去的地方,不是普瑞斯托庄园,也不是暴风城任何一家公开营业的酒馆。 卡特拉娜的马车,在贸易区一条毫不起眼的后巷里停下。巷子的尽头,是一扇没有任何標识的黑铁窄门。卡特拉娜用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 门无声地向內滑开。 门后,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没有大厅,只有一条铺著厚重地毯的幽深走廊。墙壁上没有窗户,每隔几步,就有一盏用不知名水晶製成的魔法灯,散发著柔和的星光。空气里,流动著一种能让人精神放鬆的薰香。 一个穿著黑色燕尾服、面无表情的侍者,对著卡特拉娜躬身行礼,然后领著他们,走进了一间独立的包厢。 包厢不大,只有一张由黑檀木打磨而成的圆桌,两张高背椅。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银制餐具。房间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壁炉,里面燃烧著蓝色的、没有一丝烟气的火焰。 “这里叫『静默之厅』。”卡特拉娜在主位上坐下,为范德倒上一杯猩红的酒液,“这里的厨师,曾经是米奈希尔国土的御厨。这里的侍者,都是退役的军情七处刺客。这里的食材,都来自那些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 她晃了晃酒杯:“在这里,你可以谈论任何事情,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范德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液入口,像一团冰冷的火焰,顺著喉咙滑下,然后化作一股暖流,扩散到四肢百骸。 “你似乎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范德开口, “当你想捕获一头雄狮时,你总得先了解它的习性。”卡特拉娜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在桌上,“你的『新生镇”,你的『迪菲亚集团”,你和教会的合作-你走的每一步,都超出了我的预期。你不仅仅是在建造一座城市,艾德温,你是在创造一种全新的生態。” “一种让旧的捕食者,无处下嘴的生態。”她补充道。 侍者悄无声息地推著餐车进来,將一份烤得金黄油亮的陆行鸟腿,放在了两人面前的餐盘里。 肉香四溢。 “我很好奇,”卡特拉娜拿起刀叉,优雅地切下一小块鸟肉,“你的终点,在哪里?只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还是暴风城最有权势的男爵?” “我只想让我的女儿,能在一个安全、温暖的环境里长大。”范德回答。 “一个很好的答案。但不够。”卡特拉娜摇了摇头,她那双紫色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你眼里的火焰,告诉我的,不止这些。你渴望的,和我一样,是秩序。一个由我们亲手建立,由我们制定规则的秩序。” 她將那块鸟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然后抬起眼,看著范德。 “我之前说过,我们是合作伙伴。但现在,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更紧密的关係。” 她的手,越过桌面,轻轻地覆盖在了范德的手背上。她的皮肤,触感冰凉,像上好的丝绸。 “你丧偶,我单身。”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著一种奇异的诱惑力,“梵妮莎需要一个母亲,一个能教导她如何掌控力量,如何成为女王的母亲。而我,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盟友,一个能与我並肩,站在这个王国之巔的男人。” “你,艾德温·范克里夫,是我见过,最合適的人选。”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因为她的话,而变得粘稠起来。壁炉里的蓝色火焰,静静地跳动著。 范德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他能感觉到,对方那看似纤细的手指,蕴含著怎样恐怖的力量。他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话语里,那不加掩饰的、属於巨龙的占有欲。 她不是在示爱。她是在进行一场关乎血脉与权力的投资。而他和梵妮莎,就是她眼中最优质的资產。 “你的提议,很诱人。”范德终於开口,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我的女儿,未来会自己选择她的人生。” “当然。”卡特拉娜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知道,对方听懂了。她收回手,端起酒杯,“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先从一些有趣的小事开始。” 她抿了一口酒,紫罗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顺便问一句,你听说过一个叫克罗米的侏儒吗?” 范德握著刀叉的手,停顿了一下。 “克罗米?”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里带著恰到好处的疑惑,“侏儒的名字,大多都很奇怪。她有什么特別的吗?” “哦,没什么。”卡特拉娜轻描淡写地说,像是在谈论天气,“只是一个对歷史和未来特別感兴趣的、有点古怪的小傢伙。她总喜欢在一些『重要』的时刻出现,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的目光,看似隨意地落在范德的脸上。 “我只是提醒你,如果你以后遇到她,最好离她远一点。有些好奇心,是会致命的。” 范德切下一块陆行鸟肉,放入口中。肉质鲜嫩,带著一种奇异的香料味,但他却有些食不知味克罗米。 青铜龙。时间的守护者。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脑海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他穿越者的身份,他所带来的、远超这个时代的技术和理念,他正在以一种蛮横的姿態,强行扭转暴风城乃至整个艾泽拉斯歷史走向的行为这一切,都是对时间线的巨大扰动。 青铜龙军团会注意到他,是迟早的事。 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卡特拉娜,或者说奥妮克希亚,为什么会提醒他?黑龙军团和青铜龙军团,可不是朋友。她是在示好?还是想借他的手,去试探青铜龙的態度? 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一个喜欢问问题的侏儒,”范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轻鬆地回应,“我会记住的。谢谢你的提醒。” 返回迪菲亚营地的蒸汽卡车上,范德闭著眼晴,靠在椅背上。 窗外,暴风城繁华的灯火,被远远地甩在身后。前方,是那片属於他的、灯火通明、充满钢铁轰鸣声的工地。 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克罗米,青铜龙。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 牌桌上的玩家,越来越多了。这让他感到了压力,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当他还在菲亚装修公司当老总的时候,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需要思考如何与巨龙和时间守护者博弈。 卡车在营地总部的临时办公楼前停下。 霍拉旭·莱恩早已等候在那里。他那张如同岩石般坚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困惑。 “老板,您让我筹备的『社区警察”部门,计划书已经完成了。”霍拉旭递上一份文件,他的做事风格,永远都是这么高效。 范德接过文件,快速地翻阅著。 计划书做得非常详细。从招募標准,到训练科目,再到日常行为准则,都考虑得面面俱到。 招募標准的第一条,就是要求识字,並且有基本的沟通能力。这直接將大部分流民和退役士兵排除在外。 训练科目里,格斗与武器使用,只占了不到三成。更多的是“社区纠纷调解案例分析”、“公共安全条例讲解”、“紧急医疗救护入门”这类课程。 “我们不是在训练一支军队,老板。”霍拉旭沉声解释道,“按照您的要求,他们的职责是服务,而不是威。所以我认为,沟通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比武力更重要。” 范德满意地点了点头。霍拉旭的正直和古板,在这种时候,反而成了最大的优点。他总能最精准地,理解並执行范德那些超越时代的理念。 “制服的设计,我也参考了您的意见。”霍拉旭又拿出一张图纸,“深蓝色为主色调,没有金属甲片,用铜质的纽扣和徽章代替。武器只配备短棍和哨子。整体上,要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社区的管理者,而不是占领军。” “很好。”范德將文件和图纸放下,“就按这个方案执行。招募工作,可以立刻开始了。” “老板,”霍拉旭的眉头皱了起来,露出了之前那种困惑的表情,“招募工作,已经开始了。 但是.我们遇到了一个有点奇怪的应聘者。” “哦?” “一个侏儒。”霍拉旭斟酌著词句,“她来应聘的,不是警察,而是档案管理员的职位。她说,她擅长整理资料,尤其是歷史资料。” 范德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的履歷很普通,自称来自诺莫瑞根,做过几年的图书管理员。”霍拉旭继续说道,“但面试的时候,她表现出了·—一些很惊人的能力。” “什么能力?” “她能准確地说出每一个来面试的工匠的姓名、籍贯、技术等级,甚至-他们昨天晚饭吃了什么。”霍拉旭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我检查过,我们的档案室没有任何被闯入的痕跡。她的信息来源,是个谜。” “最奇怪的是,”霍拉旭顿了顿,看著范德,“她似乎对您的一切,都非常感兴趣。面试官只是隨口提了一句您的名字,她就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小时您在暴风城的『光辉事跡”,比吟游诗人说的还要详细。” 范德沉默了。 “她叫什么名字?”他问。 霍拉旭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说,她叫克罗米。” “安排一次复试。”范德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我亲自来面试。” “老板,这太危险了。”霍拉旭立刻反对,“这个侏儒来歷不明,能力诡异,目的不纯。我认为应该立刻將她控制起来,交给军情七处审问。” “一个想当档案管理员的侏儒,能有什么危险?”范德笑了笑,“霍拉旭,我们的迪菲亚集团,现在是暴风城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有各种各样的人想挤进来,很正常。我们不能因为对方有点“特殊”,就把她拒之门外,甚至当成敌人。那会显得我们很没有气度。” 他拍了拍霍拉旭的肩膀:“放心,在我们的地盘上,出不了乱子。明天上午十点,就在我的办公室。” 霍拉旭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范德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这是科学。」 第127章 “不,这是科学。” 第二天上午,十点整。范德的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能再普通的侏儒。她扎著两条金色的、粗大的马尾辫,鼻樑上架著一副厚厚的侏儒工程护目镜,身上穿著一件洗得发白的、打著补丁的工匠坎肩。 她的脸上带著一种天真而热情的笑容,看到范德,立刻行了一个有些滑稽的抚胸礼。 “尊敬的范克里夫男爵大人!能见到您,简直是我克罗米这辈子最大的荣幸!”她的声音清脆,像一串晃动的齿轮。 “请坐,克罗米小姐。”范德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克罗米小心翼翼地坐下,只坐了椅子的前半边,两只小短腿在空中晃荡著,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霍拉旭上尉说,你对我们的档案管理员职位很感兴趣。”范德开门见山。 “是的!是的!”克罗米用力地点著头,护目镜都差点滑下来,“我最喜欢的就是歷史了!每一份文件,每一个数字,背后都藏著一个精彩的故事!而您,男爵大人,您正在创造暴风城最精彩的故事!能亲手记录这一切,简直是梦想成真!” 她的眼神里,闪烁著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光芒,像一个最忠实的追星族。 “档案管理是一项很枯燥的工作。”范德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审视的姿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你確定你能胜任?” “当然!”克罗米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脯,“我的耐心和细心,是全艾泽拉斯最好的!我能把一万张羊皮纸,按照年份、內容,甚至墨水的顏色,分门別类,保证您在三秒钟之內,找到任何您想要的东西!” “是吗?”范德的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我考考你。” 他状似隨意地问道:“石工兄弟会,解散前最后一年的財务报表,你见过吗?” 这个问题很刁钻。石工兄弟会的资料,在暴风城大暴乱之后,大部分都已遗失或被销毁,只有极少数,还保存在王家档案室的深处,並且被列为机密。 克罗米的护目镜,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 “当然见过!”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记得很清楚!石工兄弟会解散前一年,也就是暴风城重建的第五年,总收入是八千七百四十二枚金幣,但总支出,却高达九千三百一十五枚金幣。亏损的五百七十三个金幣,大部分都用在了—-嗯,用在了为牺牲的工友家属发放抚恤金上。”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狡点的笑容。 “我还知道,其中最大的一笔抚恤金,是发给了一个叫马科·范克里夫的石匠。他是在修復光明大教堂的穹顶时,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死的。他有一个儿子,当时只有十五岁,刚刚成为石工兄弟会的学徒。那个男孩的名字,叫艾德温。” 办公室里,陷入了寂静。 范德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知道,对方不是在展示记忆力。她是在摊牌。她用一种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我知道你的过去,我知道你的一切。 “你的记忆力,確实很好。”范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所以,我能得到这份工作吗,男爵大人?”克罗米眨了眨她那双大眼睛,语气里充满了期待,仿佛刚才那番话,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面试问答。 范德看著她。 这个偽装成侏儒的青铜龙,到底想干什么? 监视他?阻止他?还是·有別的目的? 卡特拉娜让他离她远点。但现在,她主动送上门来了。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与其让她在暗处,像一个幽灵一样盯著自己,不如把她放在明处,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这是一个危险的决定,但富贵险中求。 “你的能力,让我印象深刻。”范德最终开口,“你被录用了。从今天起,你就是迪菲亚集团的首席档案管理员。” “哦!圣光啊!谢谢您!谢谢您,男爵大人!”克罗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激动得原地转了个圈。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范德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您说!您说!別说一个,一百个我都答应!” “我需要你,保证我们所有的档案,都绝对的—真实、准確。”范德一字一顿地说,每一个字,都带著特殊的重音。 克罗米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她扶了扶自己的护目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当然,男爵大人。”她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对著范德,再次行了一个抚胸礼,“记录真实,是每一位歷史学家的基本操守。” 迪菲亚集团的档案室,与暴风城任何一个机构的文书库都不同。 这里没有发霉的羊皮纸气味,没有因潮湿而结块的灰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乾燥纸张、墨水和经过防虫处理的樟木混合在一起的、井然有序的气味。 房间宽而明亮,数排高大的木质档案柜,按照统一的编號整齐排列。每一格抽屉上,都镶嵌著一块小小的黄铜铭牌,上面用清晰的字体,標註著內容的分类与日期。阳光透过高处的玻璃窗, 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空气中,看不到一丝飞舞的尘埃。 克罗米,现在是迪菲亚集团的首席档案管理员,正坐在一张专门为她定製的、高度合適的办公桌后。她摘下了那副厚重的工程护目镜,露出一双与她侏儒外表不符的、仿佛蕴含著金色流沙的眼睛。 她的面前,摊开著三份文件。 第一份,是布罗克·钢砧提交的《新生镇a区一號公寓楼结构验收报告》。报告用的是一种全新的、由標准方格和线条构成的图纸,上面密密麻麻地標註著各种数据。承重墙的水泥標號、合金骨架的拉伸强度、预製楼板的平整度误差·-每一个数据,都精確到了小数点后两位。报告的附录里,甚至还有一份材料的化学成分分析。克罗米知道,这种分析技术,在铁炉堡最顶级的实验室里,也需要耗费数周时间才能完成。而在这里,它只是一份普通建筑报告的附录。 第二份,来自马丁·弗瑞斯伯爵的財务部门。《迪菲亚集团上周资金流动报表》。收入与支出,被清晰地分列在两个版块。每一笔款项,从购买一颗螺丝钉,到支付给国王的“重建基金”的第一笔分成,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克罗米看到,集团的现金流,像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以一种极为高效的方式,滋养著这个庞大机构的每一个角落。更让她感到心惊的是报表末尾的“生產效率增益预估”模型,弗瑞斯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数学公式,计算出新生镇建成后,仅因通勤时间缩短和工人健康水平提升,每年就能为集团节约超过两万金幣的隱性成本。 第三份,是霍拉旭·莱恩的安保部刚刚提交的《社区居民纠纷调解案例汇编》。上面记录的不是偷窃或抢劫,而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卢克家的蒸汽烤炉声音太大,影响了查尔斯休息;奥斯卡的妻子在公共走廊晾晒衣物,挡了邻居的去路。霍拉旭的“社区警察”,没有使用暴力,而是依据一本名为《新生镇临时社区管理条例》的小册子,对双方进行调解,最终达成和解。 克罗米將三份文件並排放在一起。 建筑、金融、社会管理。 一个新生社会的雏形,就在这几张薄薄的纸上,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高效、理性、秩序井然,並且充满了人情味。 她伸出手,指尖在空气中轻轻划过。一本书页泛黄的、由时间和空间法则构成的虚幻典籍,在她面前无声地浮现,只有她自己能看见。 她翻开了其中一页。 【正確的时间线:暴风城重建第六年,石工兄弟会因薪酬纠纷发动暴乱,在混乱中王后蒂芬被一块石头砸死,隨后艾德温·范克里夫带领迪菲亚兄弟会逃往西部荒野。暴风王国陷入长达十年的內乱与衰败。第二年,旧城区爆发大规模“红疹瘟疫”,超过六千名平民死亡。】 她又翻到另一页。 【正確的时间线:瓦里安·乌瑞恩国王在被囚禁期间,灵魂被分裂。回归后,他性格暴虐,被称为“拉格什”,穷兵默武,虽带领联盟取得了数次战爭的胜利,却也让王国背负了沉重的战爭债务。安度因王子在其影响下,早早地承担起调和联盟內部矛盾的责任,最终成长为一代圣光贤王。】 克罗米的手指,停留在“六千名平民死亡”这几个字上。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工地上,蒸汽机的轰鸣声隱约传来。她知道,因为范德建立的全新排污系统和医疗体系,那场本应发生的“红疹瘟疫”,永远不会来了。 那六千个本应在痛苦中死去的生命,將继续活下去。他们会在新生镇的公寓里,抚养自己的孩子,领取迪菲亚集团的薪水,甚至在几十年后,安详地老去。 一个问题,像一根毒刺,扎进了她作为青铜龙的灵魂深处。 一个拯救了无数生命,让人民安居乐业的“错误”未来,和一个充满了死亡、苦难与背叛,却最终能让歷史走向“正轨”的“正確”未来。 哪一个,才是她应该守护的? “克罗米管理员,这是上周的工人健康体检报告。”一个年轻的文员,抱著一文件,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放那吧。”克罗米的语气有些疲惫。 “好的。”年轻文员放下文件,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看著克罗米,脸上带著一丝崇拜和好奇,“管理员,听说您能记住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克罗米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汤姆·法雷,十九岁,来自闪金镇的农夫家庭。三个月前加入迪菲业集团,成为一名管道维修学徒。你的偶像是布罗克·钢砧大师,你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真正的工程师。上周三,你用五天的薪水,给你在乡下的妹妹,买了一件新的连衣裙。” 汤姆的嘴巴,张成了“0”形,脸涨得通红。“天————天哪,您——您真的都知道!” “只是记性好一点而已。” “您真是太厉害了!”汤姆激动地搓著手,“大家都说,您是范克里夫老板请来的智慧之神! 有了您,我们的迪菲亚集团,一定会成为全艾泽拉斯最伟大的公司!” 汤姆的眼晴里,闪烁著真诚而炙热的光芒。那是一种对未来的、毫无保留的期盼。 克罗米沉默了。 她挥了挥手,示意汤姆出去。 当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她將脸埋进了自己的手掌里。 “智慧之神——” 她低声咀嚼著这个词,语气里充满了自嘲。 一个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知道的“神”。 她重新坐直身体,目光落在那份刚刚送来的《工人健康体检报告》上。她翻开报告,一排排的数据映入眼帘。 铅中毒率:0%。 肺部感染率:对比旧城区居民,下降92%。 平均工伤率:对比传统建筑行业,下降78%。 每一个数字,都在狼狠敲击著她那颗由时间沙砾构成的心臟。 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报告的最后一页。那是一份独立的、被列为“绝密”的附件。 標题是:《关於“新生镇”一期项目高级管理人员精神压力评估报告》。 评估对象包括了霍拉旭·莱恩、布罗克·钢砧、马丁·弗瑞斯—?几乎所有核心成员。 评估方法,是一种她闻所未闻的“心理问卷调查”和“沙盘推演”。 而评估结果,更是让她感到匪夷所思。 【霍拉旭·莱恩:表现出轻度的“秩序强迫症”和“权威依赖”倾向。建议进行定期的野外生存训练,以缓解其在城市管理中积累的压力。】 【布罗克·钢砧:存在中度的“技术焦虑症”,对新技术的追求近乎偏执。建议强制其每周至少休息一天,並参与非工程类的社交活动。】 【马丁·弗瑞斯:有明显的“財富不安全感”,对数字的变动极其敏感。建议让他继续看管金库,这似乎是他唯一的治疗方法。】 克罗米看著这些评估,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顛覆。这个范德,不仅在建造城市,他甚至在尝试管理和塑造他手下每一个人的“灵魂”。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名单的最后一个名字上。 【艾德温·范克里夫:无法评估。】 只有短短四个字。 在后面的备註里,负责评估的心理顾问写道:【该对象表现出极强的逻辑自洽性和精神防御机制。在所有测试中,他都能完美地扮演一个“符合社会期望的领导者”角色,无法探知其任何真实的內在情绪波动。他像一台精密的、没有感情的机器。或者说,他的精神世界,被一层我们无法理解的“迷雾”笼罩著。】 迷雾。 克罗米的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 她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时间线本身,对一个不属於它的“异物”,產生的排斥与遮蔽。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著那片拔地而起的钢铁森林。 不行,不能再这样坐下去了。光靠这些文件,她永远无法看清迷雾背后的真相。 她需要找到源头。 找到那个將这枚“棋子”投放到艾泽拉斯的——执棋者。 她的记忆,回溯到数周之前。 奥卡兹岛。 范德一行人登陆的地方。 根据青铜龙军团的记录,那里,在范德登陆的同一时间,曾经出现过一次极其短暂,却又强度极高的时空扭曲。 当时,他们以为那只是黑龙军团在进行某种邪恶实验。 但现在看来,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必须亲自去一趟。 光明大教堂的穹顶之下,脚手架並未如人们想像中那般从外部层层搭建,將整座建筑包裹成一个巨大的木笼。 恰恰相反,大教堂的外观,一如往昔。 真正的工程,在內部进行。 布罗克·钢砧的团队,用一种全新的、模块化的方式,在穹顶下方,搭建起一个独立的、可移动的悬空工作平台。工匠们站在平台上,如同站在平地,仰头就能触及那些布满裂缝的古老壁画。 大主教本尼迪塔斯,站在工作平台下方,仰著头,透过平台的缝隙,看著穹顶上那些忙碌的身影。 他看不到敲凿的石屑,听不到震耳的锤击。 他只看到,一根根闪烁著暗金色光泽的、如同蛛网般的合金骨架,被工匠们用一种精巧的卡扣结构,无声地固定在穹顶的內壁, “他们在做什么?”本尼迪塔斯问身边的范德。 “他们在为一位疲惫的老人,植入一副全新的、更坚固的骨骼。”范德回答,“我们称之为『內支撑应力传导结构”。它会將穹顶自身的重量,以及外部的风雨压力,均匀地分散到整个教堂的承重墙上。从此以后,那副壁画,將不再承受任何力量。” 本尼迪塔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不懂结构力学,但他能看到,那些原本挣狞的裂缝,在工匠们用一种奇怪的、像是巨大注射器的工具,將某种灰色的、粘稠的液体注入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满、弥合。 “这是『迪菲亚三號』特种水泥,经过了微粒化处理。”范德解释道,“它可以渗透进最细微的裂缝,凝固后的强度,甚至超过了原来的岗岩。” “这真是神跡。”本尼迪塔斯由衷地感嘆“不,阁下,这是科学。”范德纠正道, ,“一种可以被学习、被复製、被推广的知识。” 本尼迪塔斯看著范德,这位年轻的男爵,身上总有一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让人难以理解的特质。 “教会派驻到新生镇的第一批牧师,已经准备好了。”本尼迪塔斯转过话题,“但诊疗所的床位,似乎有些不够。工人们的热情很高,他们甚至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擦伤,就跑来请求圣光的治疗。他们说,那是老板的福利,不用白不用。” 范德笑了笑。“这是我的疏忽。我会让布罗克,立刻规划二期诊疗所的扩建工程。另外,我建议,教会可以推出一个『圣光理疗套餐”,针对那些没有明显外伤,只是身体劳损的工人。比如用『恢復术』缓解肌肉酸痛,用『净化术』清除体內的粉尘。当然,这些服务,是需要从他们的『个人贡献金”帐户里,象徵性地扣除一点费用的。” 本尼迪塔斯的眼睛亮了。 这不仅仅是解决了医疗资源挤兑的问题。这更是一种全新的、將信仰服务產品化的商业模式。 它能让教会,在不损害自身神圣性的前提下,实现可持续的“创收”。 “我明白了。”本尼迪塔斯深深地看了范德一眼,“圣光,会照耀你的前路,孩子。”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无法撼动之物 第128章 无法撼动之物 奥卡兹岛的东海岸,依旧残留著那场骚乱的痕跡。黑色的礁石上,可以看到一些巨大的、被利器斩断的触鬚残骸,已经开始腐烂,散发著腥臭。一些地方的岩石,呈现出被暗影能量腐蚀后特有的、结晶化的灰败色泽。 克罗米穿著一身不起眼的旅行斗篷,独自一人站在这片海岸上。她那侏儒的娇小身躯,在鳞的礁石和咆哮的海浪映衬下,显得格外渺小。 海风吹动著她的金色马尾,也吹动著她內心的不安。 她闭上眼睛,伸出双手。 时间,在她指尖,开始呈现出不同的形態。 她能“看到”过去的影像,像一幕幕快进的戏剧,在眼前闪现。 她看到“水龟一號”无声地滑过海面。 她看到范德、布莱恩、霍拉旭和马里奥,弃船登岸。 她看到布莱恩用符文酸液,融化了排污口的柵栏。 一切,都和她从迪菲亚集团的行动报告里,看到的內容一模一样。 范德这个人,有著一种近乎强迫症的、对信息的记录和归档的欲望。他似乎想把自己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每一个脚印,都变成可以量化、可以分析的数据。 克罗米继续回溯。 她將时间的流速,放得更慢,像是在用放大镜,一帧一帧地检视著过去的画面。 她要找的,不是这些已经发生的事实。 她要找的,是“异常”。 是那些无法被逻辑解释,无法被物理法则涵盖的“奇点”。 终於,她找到了。 就在范德一行人踏上礁石的那一瞬间。 整个奥卡兹岛周围的时空,发生了一次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褶皱”。 那感觉,就像一张平整的画布,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后面,轻轻地戳了一下。 这个“褶皱”的持续时间,不超过千分之一秒。 对於艾泽拉斯的凡人来说,它不存在。 但对於时间的守护者而言,这无异於一声响彻宇宙的警钟。 这就是“源头”。 克罗米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里,流光闪烁。 她走到那个被她標记为“奇点”的坐標。 那是一块平平无奇的黑色礁石,上面布满了藤壶和海藻,海浪拍打在上面,溅起白色的泡沫。 她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地触摸著那块冰冷的岩石。 就在她的指尖,与岩石接触的瞬间。 一股远比刚才那次时空褶皱,要庞大、要古老、要混乱的力量,从岩石深处,反向涌入了她的感知。 那不是时空的力量。 那是一种——仿佛来自於世界之外的、纯粹的“信息流”。 【角色模板加载·.· 【人类潜行者(刺杀/敏锐)技能提取】 【侏儒工程学(地精分支)·图纸解锁· 【系统能量不足正在从时间线余信息中汲取】 克罗米的身体猛地一震,像被闪电击中,她跟跪著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湿滑的礁石上。 她的脸色,变得煞白。 “系统————”她失神地喃喃自语。 这个词,不属於艾泽拉斯的任何一种语言。 但她,却能理解它的含义。 一个外来的、更高维度的、正在强行篡改这个世界底层规则的——“程序”。 而艾德温·范克里夫,就是这个程序的“宿主”,或者说,“执行者”。 难怪。 难怪他拥有远超这个时代的知识。 难怪他能创造出那些不属於这个世界的奇蹟。 难怪时间线会对他產生排斥和遮蔽,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bug”。 克罗米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这已经超出了她能处理的范畴。这不是简单的歷史修正,这是世界线层级的入侵。 她必须立刻返回时光之穴,向时间之王诺兹多姆报告。 就在她准备启动传送法术的瞬间,一个清冷的、带著一丝慵懒和嘲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么,青铜龙的小姑娘?” 克罗米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她猛地回头。 不远处的礁石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著深紫色长裙的女人。兜帽下,是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和一双仿佛蕴含著星辰的、紫罗兰色的眼眸。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她周围的空间,却在微微扭曲。 一股比刚才那股“信息流”,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无法抗拒的威压,缓缓地散发开来。 克罗米感觉自已的时间之力,在这股威压面前,就像溪流匯入了大海,被彻底压制,动弹不得。 “你———你是—”克罗米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变得尖锐。 她认得对方身上那股力量的本质。 那是比青铜龙军团,更加古老,更加禁忌的存在。 “永恆龙族·— “嘘。”伊莉扎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放在自己那没有血色的嘴唇上,“我现在,不喜欢这个称呼。” 她缓步走来,高跟鞋踩在礁石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更喜欢別人叫我伊莉扎。” 她走到克罗米麵前,蹲下身,与那张惊恐的侏儒小脸平视。 “你看起来很困惑,小傢伙。”伊莉扎的语气,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宠物,“你在纠结,那个叫范德的凡人,究竟是『病毒”,还是『解药”,对吗?” 克罗米无法回答。 在永恆龙面前,任何谎言都毫无意义。 “你在害怕一个更好的世界,小傢伙。”伊莉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著克罗米,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古井无波的漠然,“因为那个『更好”,不在你们的剧本上。” “那不是剧本!那是无数可能性坍缩后,唯一稳固的现实!”克罗米鼓起全部的勇气反驳,她那属於青铜龙的骄傲,让她无法在宿敌面前彻底屈服,“你们永恆龙族想要做的,就是將所有的可能性,都导向一个万物终结的、寂静的结局!那才是真正的毁灭!” “万物终结,本身就是一种秩序。一种绝对的、永恆的秩序。”伊莉扎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而你们守护的,又是什么?苦难?背叛?无休止的战爭?一个英雄的诞生,需要用一万个无辜者的户骨来铺路。一个王国的崛起,需要用另一个王国的鲜血来浇灌。你们称之为『歷史的必然”,在我看来,这不过是效率低下的、充满了冗余信息的垃圾。”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远方暴风城的方向。 “而现在,出现了一个有趣的变量。”伊莉扎的嘴角,终於出现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他用更少的资源,创造了更多的价值。他用更温和的手段,实现了更彻底的变革。他正在消除那些本应发生的死亡,填补那些本应存在的裂痕。” “在原本的时间线上,艾德温·范克里夫团队的核心成员,霍拉旭·莱恩死於与迪菲亚兄弟会的衝突之中。弗瑞斯伯爵因为贪腐被发现吊死在了贸易区广场上。布罗剋死於与黑铁矮人的衝突中,瓦格雷病死在旧城区,死亡矿井的所有人全部被屠杀乾净,艾德温自己也死在了暴风城派去的刺客手上。”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的到来让整个世界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人们获得了秩序、幸福,获得了更长的更有意义的生命。” “而与之相对的,他正在-抹除你们存在的意义,青铜龙。” 这些话,狼狠地砸在了克罗米的灵魂上。 是啊,如果歷史不再需要用苦难来推动,如果世界可以沿著一条更平稳、更幸福的轨跡前进, 那守护著那条“正確”的、充满了鲜血与泪水的时间线的青铜龙军团,又算什么?一群抱著腐朽剧本不放的、可悲的守墓人? “不—.不是这样的—”克罗明的眼神开始涣散,她感觉自己千万年来建立的信念,正在一寸寸地崩塌,“扰乱时间线,会带来更可怕的后果—燃烧军团——上古之神“ “后果?”伊莉扎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著洞悉一切的疲惫,“你们总以为自己看到了棋盘的全貌,却不知道,你们本身,也只是棋子而已。你们所谓的『正確”,不过是泰坦们设定好的、一条能让他们安心的轨道罢了。” 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著她那因恐惧而冰冷的脸颊。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小傢伙。” 伊莉扎的指尖,触碰到克罗米眉心的瞬间,整个世界在克罗米的感知中消失了。 没有声音,没有光,只有无尽的、冰冷的虚空。 然后,一幅幅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了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斯坦索姆,几十万的居民变成了亡灵天灾,巨大的城市化为一片废墟,璀璨的文明毁於一旦。 她看到了阿尔萨斯王子,手持霜之哀伤,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繁华的洛丹伦,变成了一座亡灵的城市。 她看到了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在塞拉摩的废墟中哭泣,那座美丽的城市,被加尔鲁什·地狱咆哮的魔法炸弹,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她看到了瓦里安·乌瑞恩,在破碎海滩,为了掩护联盟撤退,被古尔丹的魔能撕成碎片。 一幕幕,一桩桩,都是在“正確”的时间线上,必然会发生的、血淋淋的悲剧。 “看到了吗?”伊莉扎的声音,在她的灵魂深处响起,“这就是你们守护的『正確”。一场又一场的灾难,一次又一次的毁灭。英雄在血与火中诞生,世界在废墟上重建。周而復始,永无休止。无数的普通人在烈火和瘟疫中死亡,他们一辈子都没感受到什么叫幸福,什么叫快乐,什么叫希望。” “而那个男人,那个叫范德的凡人,他正在尝试跳出这个循环。他不想让他的女儿,生活在这样一个隨时可能被毁灭的世界里。所以,他要建造一座更坚固的城市,建立一套更稳固的秩序。他甚至———在尝试定义一种新的『正確”。”“ 画面消失,克罗明重新回到了冰冷的礁石海岸。她大口地喘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现在,告诉我,小傢伙。”伊莉扎收回手,声音里带著一丝玩味,“你,是想继续当那个腐朽剧本的守护者,还是想留下来,亲眼看看,这个『穿越者”,能把这个世界,修改成什么模样?” “我.我—.”克罗米说不出话来。 “你的办公室里,有一份很有趣的报告。关於“精神压力评估”。”伊莉扎转身,向著阴影处走去,“我建议你再仔细看看。一个能洞察人心的凡人,比一个只懂得打打杀杀的国王,要危险得多,也——有趣得多。” 她的身影,融入了阴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一句话,在海风中迴荡。 “別想著向诺兹多姆报告。他现在,有比你更头疼的麻烦。好好当你的档案管理员吧,克罗米。这或许是你这漫长的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一份工作。” 克罗米独自一人,在礁石上坐了很久。 直到月上中天,她才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启动了传送法术。 光芒一闪,她回到了迪菲亚集团那间井然有序的档案室。 空气里,依旧是那种乾燥纸张和樟木的味道。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她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鬼使神差地,又一次拿起了那份《高级管理人员精神压力评估报告》。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熟悉的分析,最终,停留在了范德那简短的评估上。 【艾德温·范克里夫:无法评估。】 【备註:·——-他的精神世界,被一层我们无法理解的『迷雾”笼罩著。】 克罗米的手指,轻轻抚过“迷雾”这个词。 她现在知道了。 那不是迷雾。 那是一面盾牌。 一面由自由、幸福、希望、快乐、秩序打造成的“无法撼动之物”。 在这个盾牌后面,是几千几万甚至可能是未来的几十万个幸福的家庭。 他们青铜龙,真的要亲手把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给狠狠的踩的粉碎吗? 迪菲亚集团设在旧城区的招募处,原本是法尔雷佛公爵名下的一间染料仓库。现在,仓库的大门被拆掉了,换成了一个宽的开放式柜檯。十几个从工人子女中选拔出来的、识字且算数飞快的年轻人,穿著统一的灰色马甲,正坐在柜檯后,忙得头也不抬。 长长的队伍,从柜檯前一直延伸到街角,又拐了个弯,几乎要排到下一个街区。空气中混合著汗水、潮湿的麻布和廉价麦酒的味道,但与往日不同的是,这股味道里,少了几分绝望,多了几分焦灼的期盼。 “下一个!”一个年轻的书记员喊道,他的嗓音已经有些沙哑。 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挤到台前,脸上带著討好的笑容,露出一口黄牙。“大人,我叫汉克,以前在码头扛过麻袋,力气大得很!什么活都能干!” 书记员头也不抬,从旁边拿起一张表格,用蘸水笔在上面划著名:“姓名?” “汉克。” “年龄?” “三十———.大概是三十二岁。” “识字吗?会算数吗?” 汉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大人,我——我力气大!” “不识字,不会算数,没有技术等级。”书记员在表格的最后一栏,盖上了一个印章,印章是圆形的,上面刻著一个“e”字。“去那边,三號窗口,登记信息,领取临时工牌。分配到『新生镇”c区,负责挖掘排污管道。试用期一个月,每天五十个铜板,管两顿饭。一个月后考核,合格者转为d级正式员工,薪水按集团標准发放。” 汉克愣住了。他听说过迪菲亚的规矩,但没想到这么严。他想爭辩几句,但看到旁边两个穿著深蓝色制服、腰掛短棍的社区警察投来的平静目光,他把话咽了回去,垂头丧气地走向三號窗口。 “下一个!”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走上前,他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工匠服,手里紧紧著一个木头工具箱。 “姓名?” “约翰·米勒。”老人的声音不大,但很沉稳。 “年龄?” “五十四。” “技术。” “木匠。”老人將他的工具箱放在柜檯上,打开。里面,是一套保养得极好的、闪烁著金属光泽的刨子、凿子和锯子。“我给格雷森伯爵家做了三十年的家具。” 书记员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那双布满老茧,但指节稳定有力的手。他换了一张表格,在上面写下老人的信息,然后递过去一块小木牌。“米勒先生,请您去后面的二號工坊,找瓦格雷大师进行技术评级。您的午饭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老人愣了一下,接过木牌,看到上面用漂亮的字体写著自己的名字,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谢谢———·谢谢您,大人。”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 识字的,有手艺的,被引向专门的通道;没文化的,卖苦力的,则被分流到另一边。 整个过程有条不素,高效得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没有人敢插队,没有人敢喧譁。 霍拉旭建立的社区警察体系,在这里第一次展现了它的价值。 他们不打人,不骂人,只是在队伍旁边立了几个大木桶,为排队的人提供免费的清水,並用平静的语气,一遍遍地重复著招募流程和规则。 这种建立在规则之上的秩序,比任何暴力都更有威镊力。 第一百二十九章 新时代来了 第129章 新时代来了 格雷森伯爵的庄园里,气氛与旧城区的招募处截然不同。温德尔公爵坐立不安地在昂贵的地毯上走来走去,他那身丝绸马甲被汗水浸湿了一块。“格雷森,你说那个范克里夫,他真的会派人来吗?我们把姿態放得这么低,他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在要样?” “他会的。”格雷森伯爵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品著一杯红茶,他比温德尔要镇定得多。“我们现在,对他来说,还有利用的价值。他需要我们的渠道,来消化他那恐怖的產能。他也需要我们这两个『榜样”,来告诉其他贵族,顺从他,有什么好处。” 话音刚落,管家就进来通报:“公爵大人,伯爵大人,迪菲亚集团的代表,凯根先生到了。” 温德尔立刻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和格雷森一起迎了出去。 来的不是他们想像中的、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也不是趾高气扬的官员。凯根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岁上下的老人,身材微胖,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穿著一身乾净的工匠服,身上带著一股淡淡的松木清香。他身后跟著两个年轻人,抬著一个用帆布盖著的、沉重的箱子。 “凯根先生,久仰大名。”格雷森主动伸出手。他调查过,凯根曾经是暴风城最好的家具工匠之一,石工兄弟会解散后,就销声匿跡了,没想到被范德招致魔下。 “伯爵大人客气了。”凯根不卑不亢地与他握了握手,“老板让我来,和两位商谈一下『迪菲亚家居”公司的具体事宜。” 他们走进会客厅,分宾主坐下。温德尔迫不及待地开口:“凯根先生,我的林场,已经准备好了第一批最上等的橡木和松木。我的工匠们,也都准备就绪。只要您一句话,我们隨时可以开始生產!” 凯根没有立刻回答。他对著身后的两个年轻人点了点头。 年轻人走上前,將那个大箱子放在地毯中央,掀开了帆布。 箱子里,不是图纸,也不是样品。而是一堆长短不一、形状各异的木製构件。每一个构件上, 都用墨线標註著编號,接口处,还预留了精准的卵结构。 在温德尔和格雷森不解的目光中,凯根从箱子里,取出几根最长的构件,熟练地拼接在一起。 然后,他又取出一块带著弧度的靠背板,和一块平整的座板,卡入预留的槽口。整个过程,没有使用一颗钉子,没有发出一丝噪音。 不到三分钟,一把造型简洁、线条流畅的椅子,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温德尔的眼晴都看直了。 “这是『迪菲亚標准一號”餐椅。”凯根拍了拍椅子的靠背,发出的声音很沉实,“所有构件,都在工厂里用机器统一生產。一个熟练的工人,一天可以组装两百把。误差,不超过一毫米。” 他顿了顿,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图册,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这是我们老板,为『迪菲亚家居”初步设计的三个系列產品。” 格雷森伯爵將图册翻开。 第一页,標题是《北郡风情:简约系列》。图纸上的家具,线条笔直,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桌子就是桌子,柜子就是柜子,强调的是功能性和空间的利用率。旁边用小字標註著:主要材料, 高密度压缩板,松木贴皮。市场定位:新生镇居民及普通市民。 第二页,《铁炉堡之光:工业系列》。家具的设计,大量採用了金属构件和裸露的铆钉,风格粗獷而硬朗。桌腿是铸铁的,柜门上镶嵌著齿轮状的装饰。標註:主要材料,迪菲亚合金,赤脊山橡木。市场定位:中產阶级、工程师、以及追求个性的年轻贵族子弟。 第三页,《暴风城的迴响:新古典系列》。这一页的家具,终於有了一些传统贵族审美的影子。流畅的曲线,精致的雕。但格雷森一眼就看出来,这些雕,都是用標准化的模块拼接而成的,可以根据客户的需求,进行任意组合。標註:主要材料,艾尔文森林百年红木,真银镶边。市场定位:贵族、富商及王室。 格雷森的手指,停留在图册上,微微颤抖。他抬起头,和温德尔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和一丝—恐惧。 这已经不是在做生意了。 这是一种自上而下的、对整个行业生態的彻底顛覆。 从最低端的平民,到最高端的王室,范德用他的设计,覆盖了所有的消费层级。他甚至为每一种產品,都定义好了它的“市场定位”和“文化內涵”。 这些这些都是范克里天男爵设计的?”温德尔的声音颤抖。 “不,老板只是提出了概念和方向。”凯根的脸上,露出一丝髮自內心的崇敬,“这些图纸, 是老板手下的设计师团队,了三天时间完成的。” 三天。 格雷森伯爵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乾。他家族的工坊里,一个顶级工匠,设计一把新的椅子, 都需要耗费数周的时间。而范德,用三天,就建立起了一个完整的家居帝国。 “我-我明白了。”温德尔公爵颓然地坐回沙发上,他知道,自己那些所谓的“百年经验”的工匠,在这套体系面前,一文不值。 “两位大人,”凯根站起身,语气依旧平静,“老板的意思是,『迪菲亚家居”公司,將採用全新的生產和管理模式。两位在公司的股份,是技术入股和渠道入股。至於具体的生產环节,將由我全权负责。我需要一座足够大的厂房,以及绝对的——-管理权。” 格雷森伯爵闭上了眼晴。他知道,这是最后的通。他们要么接受,成为这个新帝国里,负责摇旗吶喊和分销货物的代理人。要么,就被这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彻底碾碎。 “我们同意。”格雷森睁开眼,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挣扎,“温德尔公爵名下,在东谷有一座废弃的砖石厂,地方很大,隨时可以改造成您需要的厂房。” “很好。”凯根点了点头,他从怀里取出一份擬好的文件,递了过去,“这是合作协议。如果两位没有异议,就可以签字了。” 协议的条款,清晰而霸道。迪菲亚集团,占股八成。温德尔占两成。 温德尔拿起羽毛笔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签下的,不是一份商业合同,而是一份——卖身契。 凯根和他的团队离开后。 那把造型简洁的“迪菲亚標准一號”餐椅,还静静地立在地毯中央,像一座沉默的墓碑,宣告著一个时代的终结。 “我们成了他的帐房先生和货运队长。”温德尔公爵瘫在沙发里,眼神空洞,他拿起一杯酒, 却发现手抖得连杯子都端不稳。 “总比被他送上断头台要好。”格雷森伯爵走到那把椅子前,伸出手,抚摸著那光滑的、带著精確弧度的靠背。他不是工匠,但他能感受到这把椅子里蕴含的力量。那不是木头的力量,是规则的力量。 “你没发现吗,温德尔?”格雷森转过身,看著自己的老朋友,“他根本不在乎我们手里的那点木材和工匠。他要的,是我们的名字。” “名字?” “是的,温德尔公爵,格雷森伯爵。这两个名字,在暴风城经营了几百年,代表著一种旧的秩序和信誉。他把我们绑上他的战车,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连我们都投降了,其他人,还有反抗的必要吗?” 格雷森走到窗边,看著远处新生镇工地的方向,那里,即使是夜晚,天空也能看到光,隱约还能听到蒸汽机不知疲倦的轰鸣。 “他不是在和我们做生意,他是在用我们,来完成他的“和平演变”。我们以为自已是割肉求生,实际上,我们只是主动把脖子洗乾净,方便他下刀而已。” 温德尔打了个冷战。 “那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当一个合格的、听话的合作伙伴。”格雷森的语气里,带著一种认命般的平静,“他需要我们去处理和市政厅的关係,我们就去处理。他需要我们去联络其他城市的商会,我们就去联络。既然打不过,那就努力让自己,成为他这台战爭机器上,一个有用的零件。至少,还能跟著喝点汤。 你看,弗瑞斯伯爵自从上了他的船,现在不是混的风生水起?” 听他这么说,温德尔想了想,那颗胖胖的猪头顿时猛点,“没错,弗瑞斯那傢伙以前都被我们称为什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败家子而已。” “就是这样,”格雷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去吧,温德尔,把你最好的管家派出去,告诉那些还在观望的蠢货们,新时代来了。上船的票,可不便宜。” 旧城区,碎石小巷。 巴里的家,已经人去楼空。那扇用木板和破布糊起来的窗户,被人从里面用新的木条封死了。 门口,堆放著一些他们没来得及带走的、破烂的杂物。 巷子里,儿个邻居正围在那里,指指点点。 “真搬走了?”一个包著头幣的妇人,语气里带著一丝嫉妒,“听说迪菲亚集团,真的分给他们一套新房子,还给了安家费。” “何止是新房子。”一个靠在墙角的瘤腿男人,酸溜溜地说,“我侄子在新生镇的工地上干活,他说那里的房子,比贵族老爷的庄园还阔气。有自来水,有厕所,冬天还有暖气!” “暖气?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种魔法,冬天能让屋子里跟夏天一样暖和。” 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嘆。 就在这时,一个穿著体面,留著两撇小鬍子的男人,带著两个家僕,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他是这条巷子的房东,一个破落的骑士家族后裔,靠著收租过活。 “巴里呢?那个欠了我三个月房租的混蛋呢?”房东一眼就看到了那间被封死的屋子,立刻破口大骂,“跑了?他以为他跑得掉吗?他欠的钱,你们这些邻居,得给我补上!” 邻居们纷纷后退,不敢作声。在旧城区,房东就是天。 “费恩先生。”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两个穿著深蓝色制服的社区警察,从巷口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霍拉旭亲自挑选的、第一批从夜校毕业的年轻人。他叫卡特,曾经是闪金镇的一个猎户,头脑灵活,性格沉稳。 “你们是什么人?”房东费恩皱起了眉头,他没见过这种制服。 “暴风城社区警察。”卡特行了一个礼,从怀里取出一份文件,“根据国王陛下最新颁布的《暴风城重建法案》第三章第七条,所有自愿参与“新生镇”项目动迁的居民,其在旧城区的所有房租债务,將由“暴风城重建基金”进行统一核算与清偿。” 他將文件递了过去:“这是巴里先生的债务转移確认书。他所欠的三个月房租,共计四十五枚银幣,您可以凭这份文件,去迪菲亚银行领取。至於他留下的这些杂物,將由我们社区服务站统一回收处理。您无权动用。” 费恩看著那份盖著国王徽记和迪菲亚齿轮印章的文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另外,”卡特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静,但带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根据法案第五章第二条,任何恐嚇、骚扰动迁居民及其邻里的行为,都將被视为妨碍城市重建。初犯者,將被处以十金幣的罚款。再犯者,將被剥夺其在旧城区的全部產权。” 房东费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想发作,但看到卡特腰间那根由硬橡胶製成的短棍,他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我——-我知道了。”他从卡特手里抢过那份文件,灰溜溜地走了。 巷子里,重新恢復了安静。邻居们看著卡特和他身后的警察,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们第一次发现,在这片被遗忘了的土地上,出现了一种新的、能够保护他们的力量。 “卡特警官,”之前那个包著头巾的妇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我们—我们现在去报名, 还来得及吗?” 卡特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宣传单,递了过去。“当然,女士。迪菲亚集团的招募,对所有暴风城居民开放。这是新生镇二期项目的规划图,您可以先了解一下。” 暴风要塞,国王的书房。 瓦里安·乌瑞恩站在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前,但他看的不是边境的防线,而是暴风城內部的区域划分。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刚刚匯报完最新的情况。 “.-根据市政厅的统计,过去半个月,旧城区已有超过三千名居民,与迪菲亚集团签订了动迁协议和劳务合同。预计到下个月,这个数字会突破一万。” 『格雷森和温德尔,已经正式宣布,与迪菲亚集团成立合资公司。受此影响,超过十五个中小贵族家族,向迪菲亚集团提交了產业合作的申请,涉及的领域包括了粮食、布料、皮革和运输。” “教会方面,本尼迪塔斯大主教已经签发教令,將『新生镇』列为圣光庇佑之地。第一批十名牧师,已经进驻工地诊所。据报告,工地的工伤死亡率,因此降为了零。” 瓦里安静静地听著,没有说话。 这一切,都在朝著他预想的方向发展,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范德就像一条凶猛的鲶鱼,被他扔进了暴风城这潭死水里,搅动起了滔天巨浪。旧的秩序在崩溃,新的秩序在建立。一切都欣欣向荣。 但他心里,却有一丝隱忧。 “伯瓦尔,”他终於开口,“迪菲亚集团现在有多少工人了?” “登记在册的正式员工,已经超过了六千人。如果算上临时工和外包人员,总数可能接近一万。”伯瓦尔回答,他知道国王在担心什么,“这已经相当於暴风城常备军团的一半兵力了。” 一个掌握著核心技术、控制著经济命脉、又有教会背书、手下还有近万名工人的“男爵”。他的权力,在某些方面,已经隱隱超过了传统的公爵。 “他要人,我给人。他要政策,我给政策。”瓦里安转过身,看著伯瓦尔,“你觉得,我是在养虎为患吗?” “陛下,”伯瓦尔的表情很严肃,“您养的不是虎,而是一台我们从未见过的战爭机器。它以金幣为燃料,以技术为武器。它征服的不是土地,而是人心。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如何限制它,而是如何为它提供更多的燃料,让它转得更快。” “什么意思?” “陛下,新生镇的模式,可以在赤脊山复製,可以在西部荒野复製,甚至可以在未来我们收復的每一片土地上复製。”伯瓦尔的眼中,闪烁著光芒,“我们为什么不成立一个『王国发展部”, 由王室直接主导,將迪菲亚的模式,推广到整个王国?我们出土地和政策,迪菲亚出技术和管理。 这样一来,这台机器,就永远是为王室服务的。” 瓦里安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伯瓦尔为他描绘的,是一个无比宏大的蓝图。 一个由国王亲自掌控的、中央集权的、工业化的强大王国。 第一百三十章 「您是商业史上的奇蹟。」 第130章 “您是商业史上的奇蹟。” 新生镇,a区。第一栋標准化的五层公寓楼,已经完成了主体结构的封顶。它静静地聂立在荒野之上,灰白色的水泥墙体在阳光下泛著朴素的光泽。没有雕,没有尖顶,但那笔直的线条和规整的窗户,本身就带有一种工业时代特有的、简洁而强大的美感。 今天,这里將举行一场小小的交房仪式, 没有邀请贵族,没有繁琐的礼节。工地的空地上,临时搭起了一个高台。数千名工人,穿著他们那身灰色的工装,自发地聚集在台下。他们没有交头接耳,只是用一种混杂著激动、羡慕和期盼的目光,看著高台上的那个人。 范德没有穿他那身男爵礼服,依旧是一身耐磨的工装。他手里没有拿演讲稿,只有一张写满了数字的卡片。 “今天,是新生镇项目启动的第二十八天。”范德的声音,通过一个简易的蒸汽扩音器,传遍了整个广场,“在过去的二十八天里,我们铺设了三千米长的地下管道,消耗了五百吨特种水泥, 以及一百二十吨迪菲亚特种钢筋。a区一號楼,从打下第一根地桩,到完成主体封顶,用时十五天。整个过程,零伤亡。” 台下的工人们,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他们或许听不懂那些复杂的数字,但他们知道,“零伤亡”意味著什么。 “今天,一號楼的四十户家庭,將拿到他们新家的钥匙。”范德从旁边的箱子里,拿起一把黄铜钥匙,高高举起,“第一个拿到钥匙的,是巴里·米勒。a级工匠,迪菲亚集团第十二號员工巴里在工友们的推揉和欢呼声中,走上了高台。他那张常年被风霜侵蚀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他从范德手中,接过那把沉甸甸的钥匙,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去吧。”范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妻子和女儿,在家里等你。” 巴里对著范德,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冲向那栋崭新的公寓楼。人们自发地为他让开一条路。他衝进楼道,一口气跑到三楼,用钥匙打开了301的房门。 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洒在地板上。房间里,已经摆放好了一套全新的、由“迪菲亚家居”生產的简约系列家具。他的妻子正抱著女儿莉莉,站在窗边,看著楼下的人群。莉莉的脸上, 已经有了健康的红晕。 巴里再也忍不住,这个在工地上流血流汗都不一声的汉子,抱著自己的妻女,豪陶大哭。 楼下,欢呼声和掌声经久不息。 范德看著这一幕,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知道,从今天起,新生镇不再是一张图纸,一个模型。它有了第一批居民,有了第一缕人间烟火。它活了过来。 克罗米坐在为她特製的椅子上,两只脚悬在半空,轻轻晃动。 档案室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和窗外隱约传来的、富有节奏的轰鸣。 她面前摊开著一份新的报告,来自迪菲亚家居公司的第一份周报, 上面用清晰的图表,展示了生產线上每一道工序的耗时、材料损耗率,以及成品合格率。数字精確到了秒和克。 报告的末尾,附上了一段凯根的亲笔附註:“老板,按照您的建议,我们將打磨工序从三道精简为两道,並用蒸汽喷涂代替了传统的手工刷漆。效率提升百分之三十,成本下降百分之十五。唯一的缺点是,新工艺生產的家具,少了一点『人情味”。” 人情味。 克罗米的手指抚过这三个字。 她想起了在“正確”时间线上看到的那些画面。 旧城区的木匠,上一个月的时间,用爱和汗水为自己的孩子打造一张摇床,结果孩子却死於第二年的红疹瘟疫。 那种“人情味”,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她站起身,离开了档案室, 新生镇的临时生活区,就在工地旁边,用预製板搭建起了一排排整齐的平房。 这里没有旧城区的泥泞和恶臭,地面铺著碎石,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铁皮垃圾桶。 一条新挖的排水渠,將生活污水引向远处的净化池。 午休时间,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房门口,享受著难得的阳光。 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打闹,他们的笑声清脆,脸上带著健康的红晕。 克罗米看到汤姆,那个管道维修学徒,正蹲在地上,用一截废弃的铜管和几个螺母,笨拙地拼装著一个什么东西。 几个更小的孩子围在他身边,好奇地看著。 “你在做什么?”克罗米走过去问。 “克罗米管理员!”汤姆看到她,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带著一丝,“我在我在试著做一个蒸汽哨子。布罗克大师说,只要搞懂了活塞和气压的原理,就能让它响起来。” 他將那个简陋的装置举到嘴边,用力一吹。 “噗一—”装置只是发出了一声漏气的闷响。 围观的孩子们发出一阵鬨笑。汤姆的脸更红了。 “別灰心。”克罗米看著那个装置,“你把气密垫圈换个方向试试。另外,这个活塞的行程太短了,气压不够。” 汤姆愣了一下,按照她的指点,重新调整了零件。他再次吹气。 “哗一一!”一声虽然有些刺耳,但足够响亮的哨声,在生活区里响起。 孩子们发出一阵欢呼。汤姆看著手里的哨子,又看看克罗米,眼神里充满了敬佩。“管理员, 您—您连这个都懂? “只是看过几本相关的书而已。”克罗米平静地回答。 她转身离开,身后传来汤姆和孩子们兴奋的议论声。她没有回头。她怕他们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那个叫伊莉扎的永恆龙说得没错。 范德正在消除这个世界“悲剧”的土壤。 他不仅给人们麵包和房子,他还给了他们知识、希望,以及一种名为“明天会更好”的確定性。 当一个普通的管道学徒,都开始在午休时间,尝试理解蒸汽原理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未来,已经滑向了一个她完全陌生的方向。 而她,这个时间的守护者,却成了那个最迷茫的人。 东谷伐木场,那座被温德尔公爵当作“添头”送给范德的废弃砖石厂,已经换了模样。 破败的围墙被推倒,取而代之的是一圈铁丝网。巨大的厂房被清理乾净,地面铺上了平整的水泥。上百名工人正在里面安装著一台台崭新的、闪烁著金属光泽的机器。 温德尔公爵和格雷森伯爵的马车停在厂区门口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这里没有他们想像中的木屑纷飞和手工敲打的景象,只有蒸汽机低沉的嘶吼和传送带匀速转动的声音。 凯根,这位昔日的木匠大师,如今的“迪菲亚家居”厂长,早已等在门口。 “公爵大人,伯爵大人。”他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生產线刚刚完成调试,两位可以看一看。” 他们走进厂房。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巨大的蒸汽锅炉为整个工厂提供著动力。原木被自动传送带送入一台巨大的机器,在刺耳的切割声中,被瞬间分解成標准尺寸的板材。板材再经过烘乾、打磨、钻孔,变成一个个標准的家具构件。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看不到一丝多余的动作。工人们站在各自的岗位上,重复著简单的、 机械化的操作。 “这条生產线,我们称之为『流水线”。”凯根的声音,盖过了机器的轰鸣,“从原木进来, 到一把椅子被包装好,只需要十七分钟。” 温德尔公爵的嘴唇有些发乾。他林场里最好的工匠,做一把椅子,需要三天。 “我们的木材—够用吗?”他问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不够。”凯根回答得很乾脆,“按照老板的產能规划,就算把整个艾尔文森林的木头都砍光,也只够我们用三年的。所以,我们百分之七十的產品,用的不是原木。” 他领著两人,走到厂房的另一角。那里,一台巨大的压力机,正在將木屑、刨和一种散发著奇异气味的链金胶水,压製成一张张厚实而均匀的板材。 “高密度纤维板。”凯根拍了拍旁边一成品,“成本只有橡木的十分之一,但经过贴皮处理后,外观和手感,几乎没有差別。更重要的是,它防火、防潮、不变形。” 格雷森伯爵走上前,用手指敲了敲那块板材,发出的声音很沉闷。他知道,这东西將彻底摧毁所有中低端的传统家具市场。 “走吧,两位。”凯根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样品间在那边。” 样品间,设在厂房旁边一栋独立的小楼里。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两位见惯了奢华的贵族,都愣住了。 这里被布置成了三个完整的“家”。 第一个家,是“北郡风情”简约系列。五十平米的一室一厅,和新生镇的公寓户型一模一样。 家具线条简洁,顏色明快。一张餐桌,四把椅子,一个衣柜,一张床。墙上甚至还掛著几幅印刷的风景画。 “全套售价,两个金幣。”凯根报出了一个让温德尔心跳漏了一拍的数字,“新生镇住户,凭员工卡,可享受八折优惠,並可申请免息分期付款。” 第二个家,是“铁炉堡之光”工业系列。客厅里摆放著一张巨大的、由铁轨枕木和铸铁支架构成的长桌。书架是用金属水管和橡木板拼接而成。墙壁上掛著齿轮和压力表作为装饰。整个空间充满了粗獷而原始的力量感。 “这个系列,针对的是那些有钱,但又不想和老古董们一样的年轻人。”凯根解释道,“全套售价,十五金幣。不打折。” 格雷森伯爵的眼晴亮了。他知道,暴风城里有太多这样的贵族子弟,他们迫切地需要用一种新的消费方式,来彰显自己的与眾不同。范德精准地抓住了他们的需求。 最后,他们走进了“暴风城的迴响”新古典系列。这里面的家具,终於有了他们熟悉的奢华感。丝绒的沙发,红木的餐桌,镶嵌著真银饰条的柜子。但他们仔细一看,就发现这些所谓的“定製品”,依旧是由標准化的模块构成的。沙发扶手的雕,可以替换成不同的样式。柜门的拉手, 有十几种选择。 “这是为你们准备的,两位大人。”凯根的语气里,终於有了一丝尊敬,“客户可以像点菜一样,自由组合出他们想要的风格。我们负责生產和组装。一套基础款,售价一百金幣起。上不封顶。” 温德尔公爵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参观一个家具厂,而是在参观一座铸幣厂。 就在这时,样品间的门被推开。 范德走了进来。他身后跟著格罗斯和另外两名穿著黑色西装的秘书。 “两位,感觉怎么样?”范德的脸上带著微笑。 “范克里夫男爵不,老板。”格雷森伯爵深吸一口气,他第一次改了称呼,“您是商业史上的奇蹟。” “这不算什么。”范德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到那套价值二十金幣的沙发上,“这些,只是用来赚点小钱,给工人们发发工资的。” 他对著身后的秘书点了点头。秘书走上前,將一个同样用帆布盖著的模型,放在了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范德亲自上前,掀开了帆布。 “这——” 温德尔和格雷森同时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个模型,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那不是家具。 那是一栋房子。一栋他们只在梦里见过的、奢华到极致的—別墅。 模型被放置在一块巨大的黑檀木底座上,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它是一栋三层高的建筑,带著一个宽阔的、环绕式的门廊。墙体是纯白色的,屋顶是深蓝色的瓦片。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占据了墙体一半的面积。 模型的侧面被做成了可拆卸的剖面,能清晰地看到內部的结构。从一楼宽的会客厅、餐厅和厨房,到二楼的主臥、次臥和书房,再到三楼的娱乐室和露台,每一个细节都惟妙惟肖。 “这是“闪金镇的阳光”一號別墅模型。”范德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介绍一件普通的商品,“占地半英亩,建筑面积六百平米。五个臥室,六个卫生间,一个可以容纳三十人的宴会厅, 以及一个独立的、带有壁炉的家庭图书馆。 他拿起一根细长的指挥棒,指向模型的一角。 “这里,是僕人区。四个独立的房间,有自己的厨房和出入通道,与主人的生活区完全隔离开他又指向模型的地下部分。 “这里,是酒窖和储藏室。墙壁採用了『迪菲亚五號”防潮水泥,可以保证恆温恆湿。旁边这个独立的、用合金加固的房间,是安全屋。配备独立的通风系统和存储设备,可以抵御城防弩炮的直接攻击。” 温德尔公爵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他自己的庄园,虽然占地更大,但论及居住的舒適性和功能的合理性,和眼前这个模型比起来,简直就像个原始人的山洞。 “所有的建筑构件,包括钢结构主梁、预製墙板、双层中空玻璃、以及屋顶的瓦片,全部在工厂完成预製。”范德继续说道,“运到现场后,只需要像搭积木一样进行组装。一个五十人的施工队,三个月,就能完成主体建筑。” “三个月?”格雷森伯爵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记得很清楚,他父亲修建家族的城堡时,了整整八年。 “这还只是开始。”范德笑了笑,“我们还会提供三种不同风格的內部精装修套餐,以及五种不同风格的园林绿化方案。客户只需要在图册上打勾,我们就能在交房的时候,为他呈现一个完美的家。拎包入住。” 他放下指挥棒,看著已经目瞪口呆的两人。 “一套这样的別墅,从土地平整到园里的最后一朵玫瑰种好,总造价,不会超过一千金幣。” “而我们的售价,”范德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空气都凝固的数字,“五千金幣。” 温德尔公爵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他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四千金幣的利润。这已经不是赚钱了,这是在抢钱。 “谁——谁会买?”他结结巴巴地问。 “你们。”范德的目光扫过他们,“你们的邻居,你们的朋友,暴风城议会里的每一个人,以及未来,整个东部王国的每一个有钱人。” “旧的时代,贵族的身份,体现在城堡的规模和歷史的悠久上。但很快,人们会发现,住在一座冬冷夏热、到处漏风、上厕所还要跑半里地的古堡里,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新的时代,身份的象徵,是舒適,是安全,是效率。是你的家里有乾净的自来水,有温暖的暖气,有明亮的玻璃窗。而这些,只有我能提供。”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文明改造」的蓝图 第131章 “文明改造”的蓝图 格雷森伯爵闭上了眼晴。他那颗商人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他想到的,比温德尔更深。范德不是在卖房子。他是在用一种全新的、无法抗拒的商品,来重新定义“贵族”的標准。他正在创造一种新的“鄙视链”。未来,当贵族们聚会时,他们炫耀的,將不再是谁的城堡歷史更悠久,而是谁家装了迪菲亚的供暖系统,谁家换了迪菲亚的落地窗。 而那些守著旧庄园不放的老顽固们,將被自动排除在这个新的社交圈之外,被边缘化,最终被淘汰。 这是一种比战爭更可怕的征服。 “我明白了。”格雷森睁开眼,眼神里充满了光芒,那是一种混杂著恐惧和极度兴奋的光,“我们不仅要卖房子,我们还要卖一种资格。一种进入新贵族圈子的入场券。” “没错。”范德讚许地点了点头,“所以,这家『迪菲亚地產』公司,我占七成股。你们两位,合占三成。你们负责利用你们的人脉,去游说议会,拿到城外那些风景最好的土地的开发权。 同时,你们將成为这个系列產品在整个王国的独家代理商。” “我只有一个要求。”范德的语气变得严肃,“所有別墅区的选址,必须在迪菲亚集团规划的交通干道沿线。我需要保证,我的蒸汽卡车,可以畅通无阻地將建材运到任何一个工地上。” 格雷森立刻明白了。范德在用这些豪华別墅,作为一颗颗钉子,將他的交通网络,牢牢地钉在王国的版图上。每一座別墅区,都將成为一个辐射周边区域的、新的经济与文化中心。 “这是一盘多大的棋。”格雷森喃喃自语。 “那么,”他抬起头,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会是谁?除了我们, 谁会愿意五千金幣,来买一栋用三个月就盖好的『积木房子”? 范德笑了。他走到样品间的窗边,看著远处赤脊山的方向。 “麦克斯韦尔元帅。”他说出了一个让两人都感到意外的名字,“他很快就要从燃烧平原换防回来了。我想,国王陛下,会很乐意送给他一份体面的退休礼物。一座能让他安享晚年,远离暴风城政治漩涡的,位於闪金镇河畔的阳光別墅。” 温德尔和格雷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用国王的名义,送给军方功臣一栋別墅。这不仅是一个完美的gg,更是一次强烈的政治表態。它告诉所有人,王室和军方,都为迪菲亚集团的“新生活方式”背书。 从此以后,买一栋迪菲亚的別墅,將不仅仅是追求享受,更是一种政治正確。 “老板,”格雷森站起身,对著范德,深深地鞠了一躬,“请允许我,收回我之前所有的愚蠢想法。从今天起,安德烈家族,將是您最忠诚的合作伙伴。” 与此同时,新生镇a区一號楼前。 第一批“迪菲亚家居”的简约系列產品,用蒸汽卡车运了过来,就摆在楼前的空地上,进行展销。 消息一传开,整个工地的工人都沸腾了。 他们刚刚分到或者即將分到新房,正愁家里空荡荡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现在,范德老板又把家具给他们送来了。 人群將那片小小的展区围得水泄不通。 “天哪,这桌子,打磨得真光滑!” “你看这椅子,坐上去真结实!比酒馆里的好多了!” “这是衣柜吗?好大!能放好多衣服!” 工人们像抚摸情人一样,抚摸著那些线条简洁的家具。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实用,101????????????.??????轻鬆看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巴里,那个第一个拿到钥匙的男人,带著他的妻子和女儿,挤在人群的最前面。他的妻子看著那张柔软的、铺著亚麻布垫子的床,眼晴都挪不开了。 “多少钱?这一整套?”巴里大声问负责销售的地精。 “巴里先生,您是我们的a级工匠,享受最高折扣!”地精吉格斯满脸堆笑地回答,“这一整套『幸福之家”套餐,包括一张双人床,一个四门衣柜,一张餐桌,四把餐椅,原价两个金幣。给您的优惠价,是一点六个金幣!您还可以使用您的『个人贡献金”帐户,进行免息分期支付,每个月只需要还三个银幣!” 人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个月三个银幣。对於一个月能赚四十到六十银幣的迪菲亚工人来说,这个负担完全可以接受“我买!”巴里没有丝毫犹豫,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员工铜牌,“现在就能搬进去吗?” “当然!”吉格斯立刻用一张表格为他办理了手续,“我们的搬家团队,马上就为您送上楼!” 巴里的决定,像一颗投入油锅的石子。 “我也要一套!” “別跟我抢!我先来的!” “我要那个带抽屉的柜子!” 工人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他们辛苦工作,为的不就是眼前这一切吗? 一个温暖的家,一套像样的家具,一个能让老婆孩子睡个好觉的安稳窝。 范德的许诺,正在一样样地兑现。 这种看得见、摸得著的回报,比任何空洞的口號都更有凝聚力。 格雷森和温德尔离开工厂时,感觉像是刚打完一场仗,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精神却处於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態。 “我们得立刻行动起来。”马车上,格雷森伯爵摊开一张暴风城周边的地图,用手指在上面划著名,“闪金镇东边,靠著河的那片地,属於斯托曼家族,那个老傢伙一直想出手,但嫌价格太低。 我们可以用『迪菲亚地產』的名义,溢价两成买下来,作为第一个別墅区的用地。” “还有镜湖旁边,”温德尔也凑了过来,指著地图上的另一处,“那里风景最好,以前是王室的狩猎场。我们可以通过蒂芬王后的关係,说服陛下,將那片地划拨出来,专门为最高等级的贵族建造庄园。” “没错!我们可以成立一个『镜湖庄园俱乐部”,入会资格,就是必须购买一栋『新古典系列”的別墅!” 两个曾经的旧贵族代表,此刻像最激进的资本家,兴奋地规划著名如何用范德给他们的“武器”,去瓜分整个王国的土地和財富。他们已经完全进入了“合作伙伴”的角色。 马车驶过新生镇的边缘,他们看到远处工地上,那栋已经封顶的公寓楼下,工人们正像蚂蚁搬家一样,將一套套崭新的家具搬进楼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著发自內心的笑容。 “温德尔,”格雷森看著窗外的景象,突然轻声说,“我们以前,是不是都做错了?” 温德尔公爵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看著那些兴高采烈的工人,又想了想自己庄园里那些麻木、畏缩的僕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迪菲亚集团,首席档案管理员办公室。 克罗米正在整理著新送来的一批文件。 她的动作一丝不苟,將每一份文件按照编號和日期,分门別类地放进档案柜里。 她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奥卡兹岛上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了。 她现在每天的工作,除了整理那些枯燥的数据报告,还多了一项內容:阅读。 范德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小型的私人书库,作为首席档案管理员,她有权限进入。 那里的藏书很奇怪,没有诗歌和史诗,只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装订古怪的书籍。 范德閒暇时间整理的《结构力学入门》、《材料化学》、《管理心理学》、《城市规划的数学模型》·的简易版本,作为教材原版。 每一本书,都为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她像一块乾燥的海绵,疯狂地吸收著这些知识。 她越是学习,就越是能理解范德那些行为背后的深层逻辑,也越是感到恐惧。 这个男人,不是在凭空创造奇蹟。 他是在遵循一套更高级、更严谨的“法则”。 而艾泽拉斯原有的魔法和神力体系,在这套法则面前,显得粗糙而低效。 今天,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锁住的文件箱。 箱子是普通的铁皮箱,但上面的锁,却是侏儒工程学的精密密码锁。 这难不倒她。 她闭上眼睛,时间在她指尖倒流, 她“看”到了范德设置密码时的情景。 箱子打开了。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机密文件,只有一叠厚厚的、用炭笔绘製的图纸和笔记。 標题是:《迪菲亚新生镇配套教育体系发展规划(第一版草案)》。 克罗米翻开了第一页。 【指导思想:教育的目的,不是培养顺从的绵羊,而是培养具备独立思考能力、掌握一技之长、並对社区有认同感的现代化公民。】 【学制规划:实行九年制免费义务教育。所有新生镇居民子女,无论男女,必须在六岁时入学,直至十五岁毕业。】 【课程设置:】 【一至三年级(基础教育):通用语读写、基础算数、自然观察(认识动植物、天气)、公民道德(学习《新生镇社区管理条例》)、体育。】 【四至六年级(通识教育):歷史与地理(以暴风王国为主)、几何学、自然哲学(物理、化学、生物入门)、音乐与美术、格斗与体能训练(由社区警察负责)。】 【七至九年级(职业分流):学生可根据兴趣和天赋,选择进入三个不同的学院。】 【一一工程师学院:学习高等数学、机械製图、材料学。优秀毕业生可直接进入布罗克·钢砧大师的实验室。】 【一一医师学院:学习解剖学、药剂学、公共卫生学。成绩优异且有圣光亲和力的学生,將被推荐给光明大教堂,进修牧师课程。】 【一一管理学院:学习会计学、管理学、法律与文书。毕业生將成为迪菲亚集团各部门的储备干部。】 克罗米一页一页地翻著,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已经不是一份教育规划了。 这是一份“文明改造”的蓝图, 范德正在用一种釜底抽薪的方式,从根源上,培养只属於他这个新秩序的“新人类”。 这些孩子长大后,他们的世界观、他们的知识结构、他们的思维方式,將与他们的父辈完全不同。 他们將是强大的工程师、医生和管理者。他们將是这台工业机器最完美的零件。 而旧的贵族体系,旧的信仰体系,在这一代新人面前,將变得不堪一击。 “真是—一份可怕的计划。”克罗米合上文件,低声自语。 她感觉自己窥探到了一个最深层的秘密。 一个比“系统”本身,更让她感到心悸的秘密。 范德的野心,远不止建造一座城市那么简单。他要建造一个全新的文明。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让克罗米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 她今天穿著一身黑色的骑装,长发高高束起,显得英姿讽爽。她没有带任何隨从,只是一个人,像一个普通的访客。 “克罗米小姐,下午好。”她的脸上带著礼节性的微笑,“我来查找一些关於普瑞斯托家族在赤脊山的產业记录,听弗瑞斯伯爵说,所有的旧档案都移交到你这里了。” “是的,女伯爵大人。”克罗米站起身,行了一礼,“请稍等,我为您查找。” 她转身走向档案柜,后背却感到一阵冰凉。 她知道,对方根本不是来查什么档案的。她是来“视察”的。 “这里的环境真不错。”卡特拉娜缓步走进档案室,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拂过一尘不染的档案柜,“比国王的档案室还要整洁。范克里夫男爵,总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人惊喜。” 她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扫过克罗米刚刚关上的那个铁皮箱。 “我听说,你做得很好,克罗米小姐。”卡特拉娜走到她的办公桌前,拿起那本摊开的《结构力学入门》,“你似乎对这些“新知识”很感兴趣?” “只是——一点个人爱好,大人。”克罗米低著头回答。 “爱好是好事。”卡特拉娜放下书,声音里带著一丝笑意,“不过,有些东西,知道了,可就忘不掉了。你说对吗,时间的—守护者?” 最后五个字,她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克罗米的身体僵住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档案管理员。”她坚持道。 “当然。”卡特拉娜笑了笑,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她从档案柜里,隨意地抽出一份卷宗,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好了,我要找的东西,大概就在这里。多谢你了,克罗米小姐。不打扰你工作了。” 她转身向门口走去。就在她与克罗米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张摺叠起来的、小小的纸片,从她的袖口“不经意”地滑落,掉在了地上。 卡特拉娜仿佛没有察觉,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克罗米站在原地,等了很久,才弯下腰,將那张纸片捡了起来。 她的心臟在狂跳。她知道,这才是对方真正的来意。 她展开纸片。 那不是信,也不是命令。 是一幅画。一幅用蜡笔画的、充满童稚气息的画。 画的中央,是一个穿著紫色公主裙、长著黑色头髮的小女孩,正一脸开心地抱著一个巨大的、 毛茸茸的玩具熊。在小女孩的身边,是一个金髮的、穿著王子礼服的小男孩,他正举著一把闪闪发光的宝剑,做出保护的姿势。 一派天真烂漫的景象。 但是,在画面的背景里,在两个孩子的身后,是一个巨大而挣狞的黑色龙头。那龙头只画了一个轮廓,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而在画面的角落里,一个扎著两条金色马尾辫的、小小的侏儒人偶,被一团狂暴的、紫黑色的火焰包裹著。人偶的脸上,画著惊恐的表情。 画的旁边,用歪歪扭扭的通用语,写著一行字。 “不许欺负安度因,不许偷看爸爸的秘密,坏侏儒!” 落款是:梵妮莎。 克罗米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这不是威胁。这是警告。 来自一个五岁小女孩的、却又带著巨龙意志的、最直接的警告。 她,奥妮克希亚,可以容忍一条青铜龙在她盟友的身边当一个观察者。 但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的“小公主”,以及她“小公主”的朋友和家人。 克罗米看著那团紫黑色的火焰,仿佛能感觉到那股灼热的、能將灵魂都烧成灰烬的暗影烈焰。 她慢慢地將那张画纸,重新折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然后,她走回办公桌,坐下,继续开始整理那些枯燥的、冰冷的、却又无比安全的文件。 她决定,在看清最终的结局之前,当一个真正的、称职的档案管理员。 第一百三十二章 罗根·麦克斯韦尔元帅 第132章 罗根·麦克斯韦尔元帅 格雷森伯爵的马车,在返回暴风城的路上,走得异常平稳。温德尔公爵瘫坐在柔软的丝绒坐垫上,手里那杯奥特兰克陈酿已经没有了温度,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反覆地、梦般地念叨著:“五千金幣三个月—一座城堡“ “那不是城堡,温德尔。”格雷森伯爵的声音很平静,他已经从最初的震撼中恢復过来,那颗属於商人的大脑,正以一种近乎滚烫的速度运转,“那是印钞机。一台用土地、水泥和贵族的虚荣心当原料的印钞机。” 他摊开那张从范德的秘书手里“借”来的別墅区规划草图。图纸上,用细密的线条勾勒出的, 不仅仅是房子,还有配套的马、园、人工湖,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可供女士们进行午后茶会的玻璃房。 “他不是在卖房子。”格雷森的手指,点在那个玻璃房上,“他是在卖一种全新的生活。一种我们这些旧贵族,做梦都想过,却从未实现过的生活。” “我们的城堡,大,而且古老。但住在里面是什么感觉?”格雷森看向温德尔,“冬天,壁炉烧得再旺,走廊里的风也像刀子一样。夏天,厚重的石墙根本不透气,闷得像蒸笼。你的妻子,每次想洗个热水澡,需要四个僕人烧掉半车木柴,再抬著几十桶热水穿过半个城堡。而范德的別墅里,只需要拧开一个水龙头。” 温德尔公爵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格雷森说的每一个字,都戳在他的痛处。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计算他能赚多少钱。”格雷森將图纸捲起,收好,“而是要成为他这台印钞机上,最不可或缺的零件。” “怎么做?”温德尔终於抬起头,眼神里带著一丝求助。 “土地。”格雷森一字一顿,“闪金镇东边,艾尔文河拐角处的那片地,是斯托曼男爵的產业。那老头子又臭又硬,守著那片除了风景好之外一无是处的荒地,谁来买都不卖,说那是他祖父当年从豺狼人手里抢回来的荣耀之地。” “我去找他谈过,他把我轰了出来。”温德尔泪丧地说。 “你用的是老办法。”格雷森冷笑一声,“你跟他谈金幣,他跟你谈荣耀。现在,我们要换一种谈法。” 马车直接转向,朝著城內斯托曼男爵的府邸驶去。 斯托曼男爵的府邸,和他的人一样,古老而顽固。那是一座小型的石头堡垒,墙壁上还留著几十年前战爭的痕跡, 当管家通报格雷森伯爵和温德尔公爵来访时,年过七旬的斯托曼男爵,正坐在他那间掛满先祖画像的书房里,用一块鹿皮,仔细擦拭著一把家传的、剑刃上满是缺口的长剑。 “让他们进来。”老男爵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片。 “日安,斯托曼男爵。”格雷森和温德尔走进书房,一股陈旧木料和金属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如果是为了那片地,你们可以回去了。”老男爵放下长剑,终於抬眼看了他们一下,“我的土地,不会卖给你们这种只认得金幣的商人。” “我们不是来买地的,男爵阁下。”格雷森的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微笑,他从僕人手中接过一个长条形的木盒,亲自放到老男爵面前,“我们是来送一份礼物。” 老男爵皱了皱眉,狐疑地打开了木盒。 盒子里,不是金条,也不是珠宝。而是一幅捲起来的、用上好羊皮纸绘製的画卷。 他將画卷展开。 画上,是一栋纯白色的、沐浴在阳光下的三层別墅。別墅的背景,正是他那片熟悉的、可以俯瞰整个艾尔文河的河湾高地。別墅的旁边,画著一个穿著元帅礼服的老人,正坐在园的躺椅上, 悠閒地钓著鱼。 “这是”斯托曼男爵的瞳孔微微放大。 “这是“迪菲亚地產”为麦克斯韦尔元帅设计的退休庄园,我们称之为『元帅的荣耀”。”格雷森的声音,带著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国王陛下亲自过问了这个项目,他希望这位为王国征战了一生的老人,能在一个最安寧、最荣耀的地方,安度晚年。” “而整个暴风城,也只有您那片高地,能配得上元帅的荣耀。” 斯托曼男爵的手,抚摸著画卷上那栋精美的別墅,指尖在微微颤抖。 “麦克斯韦尔他要住到我的土地上?“ “不,男爵阁下。”格雷森纠正道,“不是您的土地。这片地,您將作为技术入股,与“迪菲亚地產”合作开发。您將拥有整个『荣耀山庄”项目百分之五的乾股。未来,这里將建成三十二栋同样的別墅,每一栋的售价,都不会低於五千金幣。” “而您,斯托曼男爵,將作为『荣耀山庄”的荣誉庄园主,您的家族徽记,將和迪菲亚的徽记一起,刻在山庄的入口处。您的家族故事,將作为小镇歷史的一部分,被写进宣传手册,分发给每一个未来的住户。” “人们会忘记斯托曼家族曾经从豺狼人手里夺回了一片荒地。但他们会永远记住,斯托曼家族,为王国最伟大的元帅,提供了一片安享晚年的荣耀之地。这,才是能传承百年的真正荣耀。” 老男爵彻底沉默了。他看著那幅画,又抬头看了看墙上那些已经面目模糊的先祖画像。 格雷森的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打开了他內心最深处的、那把名为“虚荣”的锁。 半个小时后,格雷森和温德尔走出了斯托曼府邸。温德尔公爵看著格雷森,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你是怎么想到的?”“ “艾德温男爵教我的。”格雷森的表情很平静,“对付不同的鱼,要用不同的鱼饵。对付商人,用金幣。对付他们这种老顽固,就要用『荣耀”。而且,是看得见、摸得著、还能被邻居羡慕的荣耀。” 消息不脛而走。 “荣耀山庄”项目,以及斯托曼男爵以土地入股成为荣誉庄园主的故事,在第二天就传遍了暴风城的贵族沙龙。 人们谈论的重点,不是那五千金幣的售价,而是“国王亲自过问”、“麦克斯韦尔元帅的退休庄园”这两个关键词。 这代表著一种全新的、由王室和军方共同背书的政治风向。 一时间,迪菲亚集团设在贸易区的临时办事处,门庭若市。 马丁·弗瑞斯伯爵从未感觉如此风光过。 他挺著那標誌性的肚子,坐在范德特意为他配置的、由红木和真皮打造的办公桌后。桌上摆著来自南海镇的雪茄和矮人酿造的烈酒。他面前,站著的是平日里对他不屑一顾的巴特莱伯爵。 “弗瑞斯老兄,不,弗瑞斯大人。”巴特莱伯爵的脸上堆满了諂媚的笑容,他手里拿著一张地契,“我名下在东谷也有一片地,风景绝佳,靠著一条小溪。您看,能不能也搞一个『伯爵山庄』?” 弗瑞斯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雪茄,吐出一个烟圈,烟雾繚绕中,他的小眼晴眯成了一条缝。 “巴特莱,你那片地我知道。附近有个採石场,每天叮叮噹噹吵得要死,还全是灰。这种地方,怎么配得上『迪菲亚地產”的牌子?”他拿起一份文件,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老板说了,我们的项目,选址是第一位的。交通要便利,环境要优美,最重要的是,要有『故事”可讲。” 他斜了巴特莱一眼:“你的家族,有什么值得一讲的故事吗?出过將军,还是出过大主教?” 巴特莱伯爵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这样吧。”弗瑞斯似乎动了侧隱之心,他放下文件,“你把地契留下,我找人去评估一下。 如果地段確实有潜力,或许可以作为二期项目储备用地。至於合作方式嘛斯托曼男爵那是特例,国王的面子。你嘛,能给你百分之二的乾股,就算是我看在老交情的份上了。” “百分之二?”巴特莱尖叫起来。 “爱要不要。”弗瑞斯一摆手,“外面排队的人,能从这里排到教堂广场。下一个!” 巴特莱伯爵最终还是咬著牙,將地契放在了桌上,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弗瑞斯看著他的背影,发出一阵得意的哼声。他拿起桌上一份长长的名单,上面罗列著十几个贵族的名字和他们名下的土地信息。 他知道,范德交给他这个任务,不仅仅是让他来当地產中介。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將整个暴风城贵族阶级的资產,进行一次彻底的摸底和重估。 而他,马丁·弗瑞斯,就是这次財富大洗牌的—-操盘手。 想到这里,他激动得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他拿起笔,在巴特莱的名字后面,写下了一个数字,然后画了一个圈。 “老板,您真是我的神!” 迪菲亚营地,一號会议室。 范德看著霍拉旭递上来的报告,眉头微皱。 “你是说,新生镇的社区警察,和本地卫成部队,发生了衝突?” “是的,老板。”霍拉旭的表情很严肃,“衝突不大,只是几句口角和推揉,被我们的人及时分开了。但问题在於起因。” 他翻开报告的另一页。 “起因是,卫成部队的两个士兵,在休假期间,去新生镇的公共酒馆喝酒。他们习惯性地想赊帐,被酒馆老板拒绝了。双方发生爭执,酒馆老板按下了我们安装的紧急呼叫铃。我们的社区警察五分钟內赶到现场,按照《新生镇社区管理条例》,要求那两个士兵支付酒钱,並对他们的骚扰行为进行口头警告。” “然后呢?” “然后,那两个士兵觉得,在一个『泥腿子”警察面前丟了面子,就动了手。”霍拉旭的声音沉了下去,“我们的警察没有还手,只是用標准程序,用短棍和盾牌將他们制服,然后通知了他们的长官。” 范德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著。 这是一个很小的事件,却暴露了一个深层的问题。 两种秩序的碰撞。 一边,是建立在暴力和特权之上的旧秩序。另一边,是建立在规则和契约之上的新秩序。 “卫戌部队那边怎么说?” “他们的指挥官,艾伯特上尉,亲自来道了歉,並且赔偿了酒馆的损失。但是—”霍拉旭顿了顿,“我能感觉到,他以及他手下的士兵,对我们的社区警察,抱有很强的敌意。他们认为,我们是在挑战暴风城卫队的权威。” “他们没说错。”范德平静地回答,“我们就是在挑战。不是挑战卫队,而是挑战那种『我穿著这身制服,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旧思想。”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著远处那片已经初具规模的城镇。 “霍拉旭,我们的社区警察,现在有多少人了?” “完成第一期培训的,有八十人。第二批一百二十人的招募和培训,也已经开始了。” “不够。”范德摇了摇头,“我需要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我需要他们不仅仅在新生镇巡逻。我需要他们出现在暴风城的每一个街角,处理邻里纠纷,帮助迷路的老人,甚至帮市民拧开一个生锈的水管。” “老板,这会引起军方的全面反弹。”霍拉旭提醒道,“这相当於在暴风城,建立第二支武装力量。” “不,他们不是武装力量。”范德转过身,看著霍拉旭,“他们是服务人员。他们的武器,不是短棍和哨子,而是那本《社区管理条例》,是他们为市民解决问题的能力。” “我会亲自去和伯瓦尔公爵谈。王室会支持我们的。”范德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刻起草一份『社区警察学院”的建设计划。我要一个独立的、正规的学校。除了你教的那些,还要增加法律、心理学、城市管理等课程。我要让『社区警察”,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有技术含量的职业。” 霍拉旭看著范德,他知道,老板的棋局,又向前走了一大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格罗斯探进他那颗独眼的脑袋:“老板,伯瓦尔公爵来了。他说,麦克斯韦尔元帅,已经到了暴风城。国王陛下,想请您一起,去城门口迎接。” 暴风城南门,巨大的狮鷲雕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与往常不同,今天的城门大道两侧,没有平民的围观,取而代之的,是两排盔甲鲜明、肃立如松的暴风城卫兵。 瓦里安国王穿著一身简化的王室礼服,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身边,是身披重甲的伯瓦尔· 弗塔根公爵,以及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男爵正装的范德。 “你似乎不太习惯穿这个。”瓦里安警了一眼范德那身剪裁合体的衣服,以及他略显僵硬的站姿。 “是的,陛下。”范德回答,“它不如工装舒服。” “很快你就会习惯的。”瓦里安的目光投向远方,地平线上,一队骑兵的轮廓正在慢慢变得清晰,“当你需要面对的,不再是图纸和水泥,而是人心和刀剑的时候。” 范德没有说话。他知道,国王今天让他来,不仅仅是迎接一位元帅那么简单。 这是一次展示,也是一次考验。 骑兵队越来越近,为首的,是一面绘有暴风雄狮和铁炉堡战锤的军旗。 军旗之下,是一个骑在黑色战马上的高大身影, 他没有穿戴元帅那套华丽的礼仪盔甲,只是一身饱经风霜的、边缘已经磨损的板甲。他没有戴头盔,露出了一头灰白相间的短髮和一张如同刀削斧凿般的脸。岁月和战爭,在他的额头和眼角, 刻下了深深的痕跡。 他的目光,平静而锐利,像是在燃烧平原上空盘旋的雄鹰,扫视著眼前的一切。 他就是暴风王国军方的定海神针,驻燃烧平原军团的最高指挥官,罗根·麦克斯韦尔元帅。 “敬礼!” 伯瓦尔一声令下,城门两侧的卫兵,同时举起长剑,剑锋在阳光下连成一片银色的森林。 麦克斯韦尔在国王面前十步处勒住战马。他翻身下马,动作乾脆利落,没有一丝老年人的迟缓。 他单膝跪地,右手抚胸。 “陛下,麦克斯韦尔,奉命归来。”他的声音,如同战鼓,沉稳而有力。 “欢迎回家,元帅。”瓦里安亲自上前,將他扶起,“辛苦了。” 两位王国最有权势的男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位,就是艾德温·范克里夫男爵。”瓦里安侧过身,將范德介绍给元帅,“新生镇的建造者。” 麦克斯韦尔的目光,落在了范德身上。 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骨骼和內臟。 范德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一座由无数场胜利和无数具尸骨堆积而成的山。 “男爵阁下。”元帅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元帅阁下。”范德微微欠身。 简单的欢迎仪式后,一行人进入了暴风要塞。 国王的书房里,没有举行接风宴,只有一张摊开的地图。 “这是你退休后的庄园设计图。”瓦里安將那副精美的画卷,铺在麦克斯韦尔面前,“位於闪金镇,由范克里夫男爵亲自设计。你觉得怎么样?” 麦克斯韦尔看著那栋漂亮的別墅,沉默了片刻。 “很漂亮。”他开口,语气却很平淡,“像达拉然法师们的玩具。我的士兵,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瓦里安和伯瓦尔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尷尬, “他们·-他们大部分还住在旧城区的廉租房里,或者军营的集体宿舍。”伯瓦尔硬著头皮回答。 “我明白了。”麦克斯韦尔將那副画卷,轻轻地推了回去,“陛下,感谢您的美意。但在我的士兵们,还住在潮湿漏风的房子里时,我无法心安理得地住进这样一座“宫殿”。” 他的拒绝,乾脆,直接,不留一丝余地。 范德看著这位老人,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欣赏。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们可以叫它……加特林。」 第133章 “你们可以叫它……加特林。” 书房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瓦里安没想到麦克斯韦尔会拒绝得如此彻底,这让他这位国王的面子有些掛不住。 伯瓦尔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范德却像是没有感觉到这股凝重的气氛,他上前一步,拿起了那份被推回来的画卷。 “元帅阁下,您说得对。”范德开口,声音不大,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让为王国流血的士兵住在破旧的宿舍里,而他们的长官却住进宫殿,这確实有失公允。” 麦克斯韦尔抬眼看向他,那双鹰集般的眼睛里带著审视。 他以为这个靠著投机取巧爬上来的年轻男爵,会想方设法地为自己的商品辩护。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范德转身从自己的秘书手中接过另一捲图纸,在地图旁的空位上展开。 这不再是精美的手绘效果图,而是一张標准的、布满了线条和数字的工程规划图。 “这是我们迪菲亚集团,对旧城区改造的二期规划草案。”范德的手指,点在图纸上那片熟悉的、混乱的区域,“这里的旧宅和周边的几条巷子,在动迁完成后,將被全部推平。” “然后呢?”麦克斯韦尔问,他的兴趣被勾起了一点。 “然后,我们將在这里,兴建暴风城第一个『荣誉军人社区”。”范德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项目暂定名“雄狮之眠”。我们將建造二十栋六层高的公寓楼,全部採用迪菲亚二型钢筋混凝土结构。总计可提供一千二百套住房。” 他看向麦克斯韦尔,目光坦诚:“我们计划提供三种標准户型。八十平米的两居室,一百平米的三居室,以及一百二十平米的四居室。每一户都將配备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通自来水,並预留暖气管道接口。” “所有为暴风王国服役超过十年,並光荣退役的士兵,都有资格申请一套。根据他们的军衔和功绩,可以享受不同程度的购房补贴,最高可全额减免。资金,將从『暴风城重建基金”中支出。” “当然,”范德补充道,“公寓楼的底层,我们会规划为商业区。酒馆、杂货铺、武器维修店这些店铺,將优先租赁给有经营意愿的退役军人家庭。我们提供免息的启动贷款。另外迪菲亚集团还可以为他们安排合適的工作,让他们能够养家餬口。” 书房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瓦里安看著范德,眼神复杂。 他原本只是想利用范德来敲打旧贵族,刺激经济,却没想到,这个人的思路,总能跳出他预设的框架,直指问题的核心。 麦克斯韦尔的脸上,那如同岩石般坚硬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 他戎马一生,最关心的就是手下这帮兄弟的生计。 范德的这个计划,不仅仅是给了他们一个住处,更是给了他们一个有尊严、有未来的退役生活甚至就连退役后的工作,他都给想好了。 “这个项目,什么时候能动工?”麦克斯韦尔问。 “只要旧城区的动迁完成,三个月內,第一批公寓楼就能封顶。一年之內,整个社区可以全部完工。”范德给出了一个惊人的时间表。 “好。”麦克斯韦尔只说了一个字。 他再次拿起那张別墅的设计图,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排斥,而是带著一种全新的考量。 “这栋房子,我很喜欢。”他看著范德,“但我有一个条件。房子的钱,我自己出。另外,我要求在我的庄园旁边,再盖六栋同样標准的房子。” “元帅?”伯瓦尔有些不解。 “给我的副官们。”麦克斯韦尔的回答很简单,“他们跟我打了半辈子仗,也该有个像样的家了。” 范德笑了。他知道,自己这一局,赌对了。 他不仅卖出了一栋別墅,他还把整个燃烧平原军团的高层,都变成了迪菲亚地產的潜在客户。 “没有问题,元帅阁下。”范德点头,“『荣耀山庄”项目,將为您和您的军官们预留最好的地块。而且,作为军方团购,我们可以给您一个—內部成本价。” 一场小小的危机,就这样被范德化解,甚至转化成了一次更大的商机。 瓦里安看著眼前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拍了拍手,示意侍从送上茶点,缓和了一下气氛。 “元帅,这次你回来,除了换防,前线的情况怎么样?”瓦里安切入了正题。 提到战事,麦克斯韦尔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不容乐观,陛下。”他从怀里取出一份用火漆封印的报告,递给国王,“燃烧平原的兽人, 最近的活动越来越频繁。而且,和以前的散兵游勇不同,他们似乎正在集结。” “根据我们斥候的报告,黑石山附近,出现了一个新的兽人部族,他们自称『黑石氏族”。他们的酋长,是一个我们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但他们的战术和组织度,远超一般的兽人匪徒。他们甚至开始有计划地袭击我们的补给线,抢夺铁矿和硫磺。” “黑石氏族?”伯瓦尔皱起了眉头,“这不就是当年奥格瑞姆·毁灭之锤的部族吗?我以为他们早已在第二次战爭中被打散了。” “是死灰復燃,还是有人在背后整合他们,现在还不好说。”麦克斯韦尔沉声说,“但他们的威胁越来越大。上个月,我们一支五百人的巡逻队,在赤脊山脉的隘口,遭到了他们的伏击。对方只有不到三百人,但装备精良,悍不畏死。我们虽然最终击退了他们,但损失了超过一百名士兵。” 瓦里安的脸色沉了下来。五百对三百,还阵亡了一百多人,这对於以纪律和装备著称的暴风城军队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我这次回来,主要就是想向您请求支援,我想在正式退休前,解决前线的麻烦。”麦克斯韦尔看著国王,“我需要更多的士兵,更多的武器。尤其是·-能应对他们那种集团衝锋的、更有效的防御武器。我们的弩炮阵地,在山地作战中,装填太慢,很容易被他们的狼骑兵衝散。” 书房里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重。 战爭的阴云,似乎已经从遥远的边境,飘到了暴风要塞的上空。 瓦里安的目光,下意识地,又一次投向了范德。 “范克里夫男爵,”国王开口,“你在建筑和工程上,总能创造奇蹟。对於战爭,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让伯瓦尔和麦克斯韦尔都有些意外。 向一个工匠头子諮询军事问题,这听起来有些荒唐。 范德沉吟了片刻。 “陛下,我不懂战术。但我懂一样东西。” “什么?” “效率。”范德回答,“战爭,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杀效率的比拼。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內,用最小的代价,造成最大的杀伤,谁就能贏得胜利。” 他的话,让麦克斯韦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个年轻人,看问题的角度很特別。 “所以,你的意思是?”瓦里安追问。 “我们需要一种工具,一种能极大地、突破性地提升我们杀戮效率的工具。”范德的语气很平静,但说出的內容,却让在场的军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炭笔,在一张空白的羊皮纸上,迅速地勾勒出一个草图。 那是一个奇怪的装置。它有一个三脚的支架,一个类似弩机的基座。但基座上,没有弓臂,而是一组由六根金属管组成的、可以旋转的圆柱体。圆柱体的后方,是一个手摇的曲柄。 “这是什么?”伯瓦尔看著那张草图,满脸困惑, “我称它为,『迪菲亚六管旋转式火”。”范德放下笔,“或者,你们可以叫它—-加特林。” “加特林?” 瓦里安、伯瓦尔、麦克斯韦尔,三个代表著暴风王国最高军事权力的人,围在那张小小的草图前,反覆咀嚼著这个陌生的、发音古怪的词语。 “它的原理是什么?”麦克斯韦尔首先发问。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指挥官,他对任何可能改变战场形態的新事物,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和好奇。 “原理很简单,元帅阁下。”范德用炭笔,在草图旁边画出了一个剖面图和几个关键零件的放大图,“核心在於两点:金属定装弹药,和转管式连续击发。” 他拿起一个矮人烈酒的空酒瓶,比划著名:“想像一下,我们把火药和弹丸,预先封装在一个由黄铜製成的、標准化的弹壳里。就像这样。每一次击发,需要的只是撞针在弹壳底部,敲击一下。” “这和火枪有什么区別?”伯瓦尔问。暴风城的火枪手部队,使用的还是前装式的火药和铅弹,每次射击后,都需要费近半分钟的时间进行繁琐的清理和重新装填。 “区別在於,我们不再需要装填。”范德的手指,点在图纸上那六根並列的枪管上,“这六根枪管,在摇动曲柄时,会依次旋转。当一根枪管旋转到顶端位置时,供弹系统会自动將一发子弹推入枪膛,同时,击发装置完成撞击。射击完成后,枪管继续旋转,在下降的过程中,自动將弹壳拋出。而下一根枪管,已经进入了待击发位置。” 范德抬起头,看著三张因为震惊而显得有些呆滯的脸。 “这意味著,只要你的臂力足够,只要你有足够的弹药,这台机器,就可以像泼水一样,將弹丸持续不断地射向敌人。我做过一个初步的理论计算,它的射速,可以达到每分钟两百发以上。” “每分钟.两百发?”麦克斯韦尔的声音有些乾涩。 这个数字,彻底顛覆了他对战爭的理解, 一个普通的火枪手,一分钟最多能射击两次。一个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极限状態下,也不过是十到十二箭。 而眼前这个叫“加特林”的怪物,一分钟的火力,相当於一百个火枪手,或者二十个弓箭手。 “想像一下,元帅阁下。”范德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在赤脊山的隘口,您只需要部署三台这样的机器。当兽人开始衝锋时,您的士兵摇动曲柄。三道由钢铁和死亡组成的火鞭,將在三百米的距离上,撕碎他们衝锋队列里的一切。血肉、骨骼、盾牌、盔甲..-在每分钟六百发的弹雨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瓦里安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副场景,兽人引以为傲的悍勇和蛮力,在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工业化的杀戮效率面前,变得像一个可笑的、悲壮的笑话。 “这东西—能造出来吗?”国王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技术上没有无法逾越的难题。”范德回答,“枪管的材料,我们可以使用迪菲亚三號特种合金,经过反覆锻压和淬火,足以承受连续射击產生的高温和膛压。转管机构的核心部件,比如齿轮组和棘轮,需要极高的加工精度,但这对於布罗克·钢砧大师来说,不是问题。” “最大的挑战,在於弹药。”范德的表情变得严肃,“我们需要建立一条全新的、独立的生產线,来製造標准化的黄铜弹壳和高能发射药。这需要大量的铜、锌,以及一些链金材料。成本,会非常高。” “钱不是问题。”瓦里安一挥手,王者气概尽显,“我给你最高的权限。军需处、铸造工坊、 王家链金实验室,所有资源,任你调动。我只要一样东西。” “什么?” “一个月內,我要在靶场上,看到它的威力。” “陛下!”伯瓦尔立刻出声反对,“这太仓促了!一个月的时间,从一张图纸到一个全新的武器系统,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將如此重大的军事项目,完全交给一个一个商人,风险太大了。” “我信任他。”瓦里安的回答很简单。他看著范德,眼神锐利,“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想看到一个更强大的暴风王国。只不过,我用的是王权,他用的是齿轮。” 麦克斯韦尔一直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著那张草图,苍老的眼睛里,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有兴奋,有恐惧,还有一丝属於老兵的、对新时代到来的茫然, “如果这东西真的能造出来,”元帅缓缓开口,“陛下,我请求,第一批装备,必须优先配属给燃烧平原的军团。” “当然。”瓦里安点头。 “我还有一个请求。”麦克斯韦尔看向范德,“我想全程参与这个项目的研发。我不是工程师,但我知道,什么样的武器,才是在战场上真正好用的。” 这是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请求。 一位功勋卓著的元帅,竟然主动要求去给一个男爵当“技术顾问”。 范德看著这位老人,心中对他又高看了几分。 麦克斯韦尔不是在倚老卖老,他是真的想把这个武器,打造成最適合他士兵的工具。 “欢迎之至,元帅阁下。”范德点头,“您的经验,对我们来说,是无价之宝。”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一次关於退休庄园的会面,演变成了一场决定王国未来军事走向的秘密会议。 当天下午,迪菲亚集团的营地,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 瓦格雷·铁石,这位矮人锻造大师,正光著膀子,满头大汗地指挥著工人,调试一台新到的蒸汽衝压机。 当他看到范德带著麦克斯韦尔元帅和伯瓦尔公爵走进他的工坊时,只是隨意地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 “老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瓮声瓮气地问,目光在两位军方大佬身上扫过,没有任何敬畏。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机器和图纸,值得他尊重。 范德没有废话,直接將那张“加特林”的草图,拍在了瓦格雷面前沾满油污的工作檯上。 “新活儿。一个月,我要看到样品。” 瓦格雷拿起图纸,只看了一眼,他那双因为长期面对熔炉而有些浑浊的眼晴,瞬间亮了。 他伸出粗壮的、满是老茧的手指,在图纸上那些精密的结构上缓缓划过。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连他那编成辫子的鬍子,都在微微颤抖。 “六管.旋转强制冷却——自动拋壳.”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吟诵一首神圣的诗篇,“天哪—这是哪个疯子想出来的—这是这是艺术!这是机械工程的终极形態!”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著范德,眼神狂热得像要吃人:“老板!这是你想出来的?” “只是一个初步构想。” “不!这不只是构想!这是神諭!”瓦格雷一把抓住范德的胳膊,力气大得像一把铁钳,“交给我!这个项目必须交给我!谁也別想跟我抢!我保证,一个月!不,二十天!我能把它造出来!” 麦克斯韦尔和伯瓦尔看著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矮人,面面相。 他们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范德手底下这群“技术人员”,是一群什么样的怪物。 “別急,布罗克。”范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项目,不只是机械部分。我们还需要一样东西。” 他將另一张图纸递了过去。那是金属定装子弹的设计图,上面详细標註了弹壳的尺寸、壁厚、 材质配比,以及发射药的化学成分。 瓦格雷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弹壳好办,用蒸汽衝压机,一天我能给你衝压一万个。但是这个——“『无烟发射药”?硝化和硝化甘油?这是什么东西?我只听说过黑火药。” “这就是我们需要王家链金实验室配合的地方。”范德转向伯瓦尔,“公爵阁下,我需要您签署一道命令,让我的人,可以进驻实验室,使用他们的设备。另外,我需要大量的、甘油、浓硫酸和浓硝酸。” 伯瓦尔点了点头。 他现在感觉自己像在听天书,但他知道,他只需要执行国王的命令就够了。 “元帅阁下,”范德又看向麦克斯韦尔,“我需要您从第七军团里,挑选二十名最优秀的士兵,头脑要灵活,纪律性要强。他们將作为第一批种子教官,全程参与武器的测试和改进。” “没问题。”麦克斯韦尔立刻答应, 一个临时的、绝密的武器研发小组,就这样迅速成立了。 范德任总设计师,瓦格雷负责机械製造,麦克斯韦尔负责实战测试与战术应用,王家链金实验室提供化学支持。 一场以“加特林”为核心的、艾泽拉斯版的“军工复合体”雏形,在范德的推动下,开始悄然运转。 在他们激烈討论技术细节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工坊门口的阴影里,一个侏儒的身影一闪而过。 克罗米回到她的档案室,关上了门。 她靠在门上,感觉自己的心臟在狂跳。 加特林。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记忆深处一个被封锁的角落。 在“正確”的时间线上,这个词不应该出现, 至少,不应该在这个时代,以这种形態出现。 她面前的虚空典籍自动浮现,书页疯狂地翻动,似乎在检索著什么。 最终,书页停留在了一段模糊的、被严重干扰的记录上。 【时间线变异节点:地精工程师“加兹鲁维”,在第三次战爭后,於棘齿城,偶然发明了一种多管手摇式火器,但因技术不成熟和成本高昂,未能大规模列装,仅有少量样品被地精商队用於护卫。其真正的威力,直到】 后面的文字,被一片混沌的迷雾所笼罩。 克罗米知道,范德又一次,將一个本应在几十年后,由另一群人,以另一种方式创造出来的东西,提前带到了这个世界。 而且,他带来的,是一个经过了无数次优化和改进的、成熟得可怕的“完全体” 她走到窗边,看著远处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该怎么办? 去阻止他? 用什么理由? 告诉他,你发明的这个大杀器,会让你贏得太轻鬆,不符合“歷史的必然”? 还是.—· 像永恆龙伊莉扎说的那样,就坐在这里,当一个安静的观察者,看著他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化学工业的种子 第134章 化学工业的种子 夜幕下的链金实验室,与白日里截然不同。没有了学徒们的喧譁和各种药剂混合的刺鼻气味, 只剩下玻璃器血在魔法灯光下折射出的幽冷光芒,以及角落里几个链金熔炉中传来的、恆定的“ 喻”声。 马里奥·普拉格,这位骄傲的链金术士,正一脸不耐地站在实验室中央。 他被伯瓦尔公爵的一纸命令,从他那关於“秘银与金属融合的二十一种构想”的伟大研究中强行抽调出来,配合艾德温,进行什么“新式武器”的研发。 这在他看来,简直是一种侮辱。 “武器?哼,一群只懂得敲敲打打的野蛮人。”他看著自己刚提纯出来的一瓶“完美之血”, 低声抱怨,“真正的力量,在於改变物质的本质,在於探索世界的本源。而不是造一个更大號的、 能把人炸成碎片的爆竹。”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范德走了进来。 他身后没有跟格罗斯那样的保鏢,只跟著两个穿著灰色工装、眼神锐利的技术员。 “普拉格大师,晚上好。”范德的语气很客气。 “范克里夫男爵。”马里奥只是点了点头,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公爵大人说,你需要我的实验室。说吧,你又想要造什么?威力更大的炸弹?还是腐蚀性更强的毒药?”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实验被打断的不耐烦, “都不是。”范德没有在意他的態度,他將一张写满了化学分子式的羊皮纸,放在了马里奥面前的实验台上,“我需要你,在三天之內,为我合成这种化合物。” 马里奥拿起那张羊皮纸,看了一眼,隨即发出一声笑。 “c6h7n3011?这是什么东西?某种新的肥料吗?”他指著那个陌生的化学式,“恕我直言, 男爵阁下,链金术是一门严谨的、传承了千年的艺术。它使用的是元素符號,是水、火、土、风的谐音。而不是你这种不知从哪里抄来的、毫无意义的胡乱涂鸦。” 范德身后的两个技术员,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正要上前理论,却被范德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普拉格大师,如果我告诉你,这种『涂鸦”,是一种威力比黑火药强三倍,燃烧后几乎没有残渣和烟雾的全新发射药呢?你还觉得它毫无意义吗?”范德平静地问。 “比黑火药强三倍?无烟?”马里奥的表情凝固了,他再次拿起那张羊皮纸,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得专注起来。 作为一名资深链金术土,他很清楚这两个词意味著什么。 “这不可能。”他摇了摇头,“黑火药的配方,是矮人经过几百年的实验才稳定下来的。硫磺、木炭、硝石,三者的平衡,是能量释放的基石。你想打破这个基石,凭什么?凭你这几个可笑的字母和数字?” “不,我凭的是科学。”范德说出了一个让马里奥感到陌生的词汇。 他不再解释,而是对著身后的技术员点了点头。 一个技术员走上前,从隨身携带的箱子里,取出了一套小巧而精密的玻璃仪器:烧杯、滴管、 冷凝管、温度计它们被迅速地组合成一个简易的反应装置。 另一个技术员,则从另一个箱子里,取出几个贴著標籤的瓶子,上面写著“浓硫酸”、“浓硝酸”、“脱脂”。 “你要干什么?”马里奥警惕地看著他们,“在我的实验室里,不经过我的允许,不准进行任何危险实验!” “我们只是想向您展示一下,“涂鸦”是如何变成现实的。”范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普拉格大师,你很快就会看到,一种全新的、基於分子结构理论的链金时代,即將来临。” 在马里奥將信將疑的注视下,范德亲自戴上了龙皮手套和护目镜,开始操作。 他精確地量取了浓硫酸和浓硝酸,按照严格的比例混合,並用冰水浴,將混合酸的温度,精准地控制在十摄氏度以下。 然后,他將一小团脱脂,缓缓地浸入混合酸中。 整个过程,他动作嫻熟,神情专注,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马里奥脸上的不屑,慢慢消失了。 他虽然不明白范德在做什么,但他能看出,对方的每一步操作,都蕴含看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严谨和逻辑。 那不是传统链金术那种依靠经验和感知的模糊操作,而是一种可以被量化、被重复的精確控制。 十五分钟后,范德將反应完成的捞出,用大量清水反覆冲洗,再用弱硷溶液中和掉残余的酸液。 最后,他得到了一团看起来和普通没什么两样,但质地略显发硬的白色絮状物。 “这就是『硝化”,我们称之为『火”。”范德將一小撮火,放在一块铁板上。 他拿起一根点燃的木条,小心翼翼地靠近, “轰!” 一团耀眼的、橙红色的火焰,瞬间爆开,没有一丝烟雾,没有一点声响。铁板上,乾乾净净,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马里奥·普拉格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跟跪著走到实验台前,用颤抖的手,拿起那张写著化学式的羊皮纸,眼神里充满了狂热和不敢置信。 “这—这是—神跡.— “不,这是化学。”范德摘下手套,“一种研究物质变化的科学。普拉格大师,现在,你还觉得,这个实验比不上你之前的吗?” 马里奥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一种看神明般的眼神,看著范德,然后猛地一鞠躬,姿態谦卑到了极点。 “老师!请收我为徒!” 迪菲亚家居公司的厂房里,同样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凯根,这位新晋的厂长,正对著一群从温德尔公爵和格雷森伯爵的旧作坊里招来的老木匠,大发雷霆。 “我说了多少遍!尺寸!精度!我要的是误差不超过一毫米的精度!你们这做出来的是什么? 狗啃的吗?”他將一把刚刚下线的椅子腿,狠狠地摔在地上,“这东西装到椅子上,能站稳吗?你们是在做家具,还是在做陷阱?” 老木匠们一个个垂著头,不敢作声。他们习惯了用眼睛和手感来估量尺寸,哪里接触过“毫米”这种精確到让他们头皮发麻的单位。 “所有今天生產的不合格品,全部报废!从你们的薪水里扣!”凯根的命令冷酷无情,“明天开始,所有人,重新进行为期一周的培训!学习如何使用卡尺,如何看懂图纸!学不会的,就去隔壁的板材车间,当搬运工!” 工匠们一阵譁然。 “厂长,这—这不合规矩啊!我们都是几十年的老师傅了—”一个资格最老的木匠,壮著胆子反驳。 “在这里,我就是规矩!”凯根的声音,比蒸汽锤还响亮,“迪菲亚公司,不养閒人,更不养自以为是的老爷!你们要么適应新的標准,要么就滚蛋!” 在凯根的铁腕管理下,一场生產方式的革命,正在这个小小的工厂里,以一种粗暴而高效的方式,强行推进著。 而这有一个专有名词。 標准化。 工业时代开启的真正核心。 “干得不错。” 就在这个时候,范德走了进来。 对於凯根的表现,范德表示非常满意。 “老板。”凯根看到范德走进来,脸上的怒气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恭敬中带著几分委屈的表情,像一个被顽劣学生气坏了的老师傅。 “都听说了。”范德的目光扫过那些若寒蝉的老工匠, 一句简单的夸奖,让凯根的腰杆又挺直了几分。 “他们不懂,老板。”凯根压低了声音,“他们以为做家具还是靠那点手感和经验。他们不明白,您要的不是一百把不一样的『艺术品”,而是一万把一模一样的商品。” “他们会明白的。”范德走到一台刚刚停下的开机旁,用手指拂过冰冷的金属导轨,“当他们用第一个月的薪水,给家里换上一整套新家具时,他们就会明白,『精度”和『標准”,比他们那点可怜的『手艺人尊严”,值钱多了。” 他转过身,看著凯根:“我今天来,是有一件更重要的活儿,要交给你。” “您说,老板。” “我需要一条全新的生產线。”范德从怀里取出一枚黄铜製成的小小圆筒,递了过去。 那圆筒一头封闭,底部有一个小小的凹陷,做工极为精密。 凯根接过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他用指甲轻轻刮过圆筒的表面,又用拇指和食指感受著它的壁厚。 作为一名顶级的工匠,他能感觉到这件小东西里蕴含的、令人室息的精度要求。 “这是某种容器?” “弹壳。”范德回答,“一种用来装填火药和弹丸的標准化容器。我会让布罗克建立一条能每天生產一万枚这种弹壳的生產线送到这里。我需要你,保证每一枚的尺寸、壁厚、重量误差,都不能超过百分之一。” 凯根倒吸了一口凉气。 每天一万枚,误差不超过百分之一。 这已经超出了木工的范畴,这是钟錶匠和珠宝匠才需要面对的领域。 “老板,这这用衝压工具机可以做到。但要保证这么高的合格率,对模具的损耗会非常大。 而且,普通的铸铁模具,恐怕用不了几个小时就会因为金属疲劳而產生形变。” “模具的材料,我会让瓦格雷大师那边配套提供一种全新的钨碳合金。”范德似乎早已料到他的问题,“它的硬度,是普通钢铁的五倍。所以生產线的管理,就交给你了,凯根。” 范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家具厂,只是你的练手。这条子弹生產线,才是我真正需要你施展才华的地方。把它想像成一种更精密的『家具”,只不过,它的用户,是死亡。” 凯根握著那枚冰冷的黄铜弹壳,手心沁出了汗。 他从范德那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让他不寒而慄的味道。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这东西的用途,只是沉声回答:“我明白了,老板。我向您保证,一万枚弹壳里,不合格的不会超过十枚。” 链金实验室。 马里奥·普拉格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他那张本就苍白的面孔,此刻更是毫无血色,眼窝深陷,但那双眼晴里,却燃烧著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他的周围,散落著几十个烧杯和蒸馏瓶,空气里瀰漫著乙醚和酒精的混合气味。 他面前的实验台上,摆放著一排用不同方法、不同配比製成的硝化样品。 有的发黄,有的发脆,有的甚至在乾燥过程中就发生了轻微的分解。 “不不对!还是不对!”他抓著自己那本就稀疏的头髮,烦躁地在实验室里步,“硝化程度不够稳定!酸性物质无法完全去除!这样的產物,別说用在武器里,就算放在仓库里,都可能因为温度变化而自燃!” 范德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老师!”马里奥看到范德,像看到了救星,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將一叠写满了失败数据的实验报告塞到他手里,“问题出在纯化阶段!我们用水和弱硷洗涤,根本无法將纤维內部包裹的残余酸液彻底清除。这些残余的酸,就像藏在身体里的毒素,会持续不断地催化硝化分解,让它变得极不稳定!” “我试过用酒精浸泡,效果好一些,但成本太高了。而且,我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一种能从根本上『锁住”它活性的东西。” 范德翻看著那些报告,点了点头。 马里奥不愧是暴风城最顶尖的链金术土,只用了三天,就摸到了硝化生產中最核心的技术难点一一稳定性。 在地球的化工史上,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无数化学家付出了几十年的努力,甚至包括诺贝尔本人,也曾因实验室爆炸而险些丧命。 “你说的没错,马里奥。”范德放下报告,“我们需要一种稳定剂。” “稳定剂?”马里奥的眼晴亮了,“是什么?某种新的元素?还是传说中的贤者之石的粉末? ? “都不是。”范德拿起一支炭笔,在马里奥的报告背面,画下了一个复杂的、由两个六边形苯环连接而成的分子结构式。 “二苯胺。”范德在结构式下面写下这个名字,“一种有机化合物。它能有效地吸收硝化分解过程中產生的氮氧化物,从而阻断分解的链式反应,极大地提升產品的稳定性。” 马里奥看著那个陌生的分子式,如同在看一捲来自天国的天书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某种和谐与规律,却完全无法理解它的构成原理。 “这这东西,从哪里能找到?” “找不到。”范德回答,“我们得自己合成。它的合成路线也不复杂。” 他又在羊皮纸上,写下了一行反应式:苯胺和盐酸苯胺在高温高压下反应,生成二苯胺和氯化銨。 “苯胺—.盐酸苯胺—.”马里奥咀嚼著这两个词,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不够用了。 范德的每一次开口,都在为他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同时也將他旧有的知识体系,衝击得支离破碎。 “老师,我—”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连提问的资格都没有。 “別急,一步一步来。”范德似乎看穿了他的窘迫,“苯胺的製备,需要用到硝基苯和铁粉。 而硝基苯,又需要苯和混酸反应。至於最基础的原料『苯”,我们可以从煤焦油里分馏提纯。” 范德看著已经彻底呆滯的马里奥,笑了笑:“欢迎来到有机化学的世界,普拉格大师。这会是一个漫长而有趣的旅程。现在,我们的第一步,是去跟国王要一座焦化厂。” “焦化厂?” “对,就是把煤炭进行乾馏,提取煤焦油和煤气的地方。”范德解释道,“那是我们的宝库。 苯、甲苯、二甲苯、萘、葱.———有了它们,我们就能合成炸药、染料、药品、塑料——-我们能合成一个全新的世界。” 马里奥·普拉格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位男爵对话,而是在和一位执掌创世之力的神明交谈。 他毫不怀疑,只要给他足够的煤炭,眼前这位“老师”,真的能凭空创造出一个比艾泽拉斯更繁华、更强大的世界。 “我我这就去写报告!”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转身就冲向自己的书桌。 范德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平静。 他知道,化学工业的种子,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种下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液压系统 第135章 液压系统 暴风要塞,国王的书房。瓦里安看著范德提交的、关於“建立暴风城第一焦化厂”的申请报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报告里,范德用一种极为冷静和客观的笔触,描绘了一幅惊人的工业图景。 他声称,从黑色的煤炭里,不仅能提炼出製造武器的原料,还能提炼出比朵更鲜艷的染料, 比圣光还好用的药物,甚至能製造出一种名为“尼龙”的、比丝绸更坚韧美丽的布料。 “伯瓦尔,你怎么看?”瓦里安將报告递给身边的公爵。 伯瓦尔·弗塔根仔细地看完了报告,他那张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陛下,恕我直言,这份报告·听起来像是某个链金术士的狂想。从煤炭里做出布料?这太匪夷所思了。” “但他的『狂想”,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瓦里安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新生镇的公寓楼,迪菲亚家居的流水线,还有那个他称之为『加特林”的武器哪一样,不是我们曾经认为匪夷所思的东西?” “陛下,我担心的不是技术。”伯瓦尔沉声说,“我担心的是,我们正在赋予他过大的权力。 焦化厂,一旦建成,將是整个王国化工產业的源头。这意味著,未来王国的军事、民生、医疗,都將被他牢牢地控制在手里。这比一个手握重兵的公爵,要危险得多。” 瓦里安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著地图上那片被標记为“新生镇”的区域,那里像一颗正在搏动的心臟,为死气沉沉的暴风城,注入著源源不断的活力。 “我昨天,去了一趟新生镇。”国王突然开口。 伯瓦尔有些意外。 “我没有通知任何人,只带了两个护卫,装扮成普通的市民。”瓦里安的声音很轻,“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那些曾经在旧城区为了一个黑麵包打得头破血流的流民,穿著乾净的工装,在夜校里学习读写和算数。我看到他们的孩子,在新建的操场上踢著用碎布做的足球,脸上是我在贵族区都看不到的笑容。” “我还去了他们的食堂,吃了一份和他们一样的晚餐。燉土豆和一份黑麵包,了五个铜板。 味道不怎么样。但坐在我对面的一个石匠告诉我,他用上个月的薪水,给他女儿买了一条新裙子,还给他在乡下的父母,寄回去十枚银幣。” 瓦里安转过身,看著伯瓦尔:“你知道那个石匠看著我,说了什么吗?” “他不知道我是国王。他只是拍著我的肩膀,对我说:『兄弟,好好干。在迪菲亚,只要你肯流汗,范克里夫老板,就绝不会亏待我们。』” 书房里陷入了寂静。 “一个能让底层民眾发自內心拥护的领袖,確实很危险。”瓦里安缓缓说道,“但一个能让王国变得更富强,让人民过上更好生活的领袖,我为什么要去限制他?” “我需要的,不是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听话的工匠。我需要的,是一头能为我开疆拓土,撕碎一切敌人的雄狮。至於他会不会反噬如果我连一头自己养的狮子都控制不住,那我也没资格坐在这个王座上。”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国王的眼中,闪烁著属於王者的自信与霸气。 “批准他的申请。”瓦里安做出了决定,“告诉他,我不仅给他一座焦化厂,我把赤脊山脉最大的那座煤矿,也划给他。我只要一样东西。” “什么,陛下?” “一个月后,我要在黑石山的前线,听到『加特林』的咆哮。” 迪菲亚营地,一號重型工坊空气中瀰漫著机油、汗水和金属灼烧后特有的焦糊味。巨大的蒸汽衝压机每一次落下,都伴隨著地面的轻微震动和震耳欲聋的巨响。 瓦格雷·铁石赤裸著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掛满了汗珠,他那两条编成辫子的鬍鬚,被他用一根皮筋隨意地绑在脑后,以免碍事。 他的面前,摆放著一具已经初具雏形的金属造物。 六根由特种合金锻造的枪管,被精確地固定在一个可以旋转的圆柱形机体上,像一束蓄势待发的钢铁蕾。 机体后方,连接著一套由数十个大小不一的齿轮、凸轮和槓桿组成的复杂传动机构。 每一个零件,都在魔法灯的光芒下,闪烁著冰冷而精密的光泽。 麦克斯韦尔元帅穿著一身轻便的皮甲,双手抱胸,站在一旁。 他的眉头紧锁,目光死死地盯著瓦格雷手中一个黄铜製成的、如同小酒杯般的零件。 “不行!”元帅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机器的轰鸣,“这个供弹拨片的角度不对。它太陡了,在高速旋转的情况下,很容易因为离心力而卡住子弹。” 瓦格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拿起那个小小的零件,吹了口气,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 “元帅阁下,这是我计算出的最优角度。”他瓮声瓮气地反驳,“二十七点五度。在这个角度下,拨片对弹壳的推动力能达到最大,可以保证最流畅的入膛。您看这弧线,多美妙,就像女巨人的..” “我不管你的狗屁力学和美学!”麦克斯韦尔打断了他,“我只知道,在战场上,我的士兵需要的是百分之百的可靠!任何可能导致卡壳的因素,都必须被排除!我寧愿牺牲百分之十的射速, 也要换来百分之一的稳定性提升。把它改平缓一点,改成三十五度。” “三十五度?那简直是对机械的侮辱!”瓦格雷的脸涨红了,鬍子都气得翘了起来,“那会让整个传动系统的功率,凭空损耗掉至少三个百分点!而且,那样子丑死了!” “那就让它丑死!”麦克斯韦尔毫不退让,“我的士兵的命,比你的图纸更重要!” 一个是为了追求机械性能的极致,一个是为了追求实战中的绝对可靠。工程师和军人的矛盾, 在这里爆发得淋漓尽致。 “两位。”范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手里还拿著一份刚刚出炉的焦化厂选址报告。 “老板!”瓦格雷看到范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男爵阁下。”麦克斯韦尔也点了点头。 “我听到了你们的爭论。”范德走到那台半成品的“加特林”前,伸出手,轻轻抚摸著那冰冷的枪管,“你们说的,都对。” 他看向瓦格雷:“布罗克,你的设计,从理论上说是完美的。它能將这台机器的性能,压榨到极致。” 他又转向麦克斯韦尔:“元帅阁下,您的顾虑,也是完全正確的。任何实验室里的完美数据, 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都可能因为一粒沙子而变成一堆废铁。” “所以,我的决定是,”范德拿起那个备受爭议的供弹拨片,“我们做两个版本。” 两人都愣住了。 “一个,是按照布罗克设计的『极限性能版”。另一个,是按照元帅阁下要求的『绝对可靠版”。”范德將拨片放回工作檯,“我们把它们都装到机器上,拉到靶场去。用一千发子弹,进行连续射击测试。让数据来说话,看到底哪个版本更適合战场。” “同时,”范德的目光扫过那套复杂的传动机构,“我要求,所有的核心部件,比如这个拨片,必须设计成模块化的、可以快速更换的结构。我需要我的士兵,能在战场上,只用一把扳手, 就在五分钟內,完成对故障零件的替换。” 瓦格雷和麦克斯韦尔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瞭然。 范德没有偏祖任何一方,而是用一种更宏观、更系统化的思路,解决了他们的矛盾。 他不仅提出了用实践检验真理的方法,还顺便引入了“模块化设计”和“快速战地维修”这两个远超时代的概念。 “我明白了,老板。”瓦格雷拿起一块新的黄铜,开始重新打磨,“五分钟太长了,我能做到三分钟。” “很好。”麦克斯韦尔也点了点头,他看著范德,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可。 这个年轻人,不仅懂技术,更懂战爭。 解决了工坊的爭端,范德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下一个目的地一一迪菲亚集团的临时靶场。 靶场设在营地外一片开阔的荒地上,用沙袋和木板围了起来。 霍拉旭亲自挑选的那二十名“种子教官”,正在这里进行一项特殊的训练。 他们面前没有敌人,只有一张张画著复杂几何图形的靶纸。他们手里的武器,也不是长剑或火枪,而是一种范德设计的、结构类似手弩,但只能发射涂著顏料的蜡丸的训练器。 “错!又错了!”霍拉旭的咆哮声在靶场上空迴荡,“弹道!我要你们计算弹道!考虑风速、 湿度和目標的移动速度!你们不是在砍人,你们是在用数学杀人!” 一个士兵因为紧张,手抖了一下,蜡丸偏离了靶心,在靶纸上留下了一个尷尬的污点。 “伍德!伏地挺身一百个!做不完不准吃午饭!”霍拉旭毫不留情。 这些从第七军团选出来的精英,此刻被训得像一群刚入伍的新兵。 他们引以为傲的格斗技巧和战斗本能,在这里毫无用处。 他们第一次发现,杀人,竟然需要先学会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太严厉了,霍拉旭。”范德走到他身边, “老板。”霍拉旭敬了个礼,表情依旧严肃,“他们必须忘记过去的一切。他们操作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台精密的杀机器。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几百发子弹打空,或者更糟,伤到自己人。我必须让他们对“精度”这两个字,形成肌肉记忆。” 范德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看向那些咬著牙坚持的士兵,他们的眼神里,有迷茫,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发出来的、属於精锐土兵的好胜心。 “弹药的生產怎么样了?”范德问。 “凯根那边,第一批一万枚弹壳,已经送到了链金实验室。马里奥大师—他把自己锁在实验室里,说在没有製备出最完美的『二號稳定发射药”之前,谁也不见。”霍拉旭的表情有些古怪,“老板,您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现在见人就说您是“行走在人间的化学之神”。” 范德笑了笑,没有解释。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靶场记录的文员,拿著一份报告,匆匆跑了过来。 “老板!霍拉旭上尉!凯根厂长那边送来的弹壳,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范德的眉头皱了起来。 “尺寸—尺寸不对!”文员的声音带著一丝慌乱,“我们用您设计的精密卡尺,对第一批弹壳进行了抽样检测。发现它们的尺寸,存在著零点零五到零点一毫米之间的隨机误差。虽然肉眼完全看不出来,但是—.“ “但是,这会导致弹壳无法完美地契合枪膛。”范德替他说完了后半句,脸色沉了下去,“高速射击时,火药燃气会从缝隙中泄露,轻则影响射程和威力,重则—会导致炸膛。” 零点零五毫米。 这个数字,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人头上。 对於这个时代的手工匠人来说,这已经是神乎其技的精度。但对於“加特林”这台容不得一丝差错的杀戮机器而言,这却是致命的缺陷。 整个项目的链条,在最后,也是最不起眼的一环上,被卡住了。 当范德带著那份检测报告,再次回到迪菲亚家居公司的厂房时,迎接他的,是凯根那张写满了沮丧和不解的脸。 “老板,我发誓,我的模具,绝对是按照瓦格雷大师的图纸,用最精密的车床加工出来的。误差,绝不会超过百分之一毫米!”凯根指著那台巨大的蒸汽衝压机,声音沙哑,“问题—-问题出在机器上。” 范德走到那台正在冷却的衝压机前。这是一台结构简单而粗暴的机器,靠著蒸汽驱动的飞轮和曲柄,带动沉重的冲头,一次又一次地砸向模具。 “每一次衝压,都会產生剧烈的震动。”凯根解释道,“这种震动,会传递到整个工具机,导致定位的基准,產生我们无法控制的、极其微小的位移。就是这些微小的位移,造成了弹壳尺寸的误差。” “我试过加固地基,试过更换更重的飞轮,但都没用。”凯根颓然地坐倒在一旁的木箱上,“老板,这是蒸汽机的极限。它的力量是狂暴的,是不可控的。我们我们做不到您要的那种精度。” 这位之前还在用“精度”训斥手下的铁腕厂长,此刻却被“精度”二字,彻底击败了。 范德沉默地看著那台巨大的、散发著热气的蒸汽机。 凯根说得没错。 蒸汽的力量,就像一头难以驯服的野兽。 你可以用它来拉动火车,驱动战舰,但你很难让它去完成刺绣一样精细的工作。 要实现微米级的工业精度,需要一种全新的、更稳定、更可控的动力源。 一种能將力量,平稳、均匀、且巨大地,传递到每一个工作点的动力源。 “凯根。”范德开口,“如果我给你一种全新的力量,一种像水一样平稳,却比蒸汽更强大的力量。你有没有信心,解决这个问题?” 凯根猛地抬起头,看著范德,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比蒸汽更强大的力量? 那是什么? 魔法吗? 范德没有解释。 他只是拿起一张空白的图纸,在凯根和周围闻讯赶来的工匠们面前,画下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由油缸、活塞、阀门和管道组成的系统。 “帕斯卡定律。”范德在图纸的顶端,写下了这个名字,“在密闭的液体容器內,施加於某一点的压力,將等值地、无损耗地传递到容器內每一处。” 他用笔,点在图纸上一个细小的活塞上:“在这里,我们用一个很小的力,推动这个小活塞他又点向另一端一个直径大得多的活塞:“那么在这里,根据两个活塞的面积比,我们將得到一个被放大了成百上千倍的、巨大的、而且极其平稳的推力。” “我们称之为,液压系统。” 工匠们围在那张图纸前,像是在听天书。 但凯根,这位有著丰富实践经验的工匠大师,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他看懂了。他看懂了这套系统背后那简洁而恐怖的原理。 这不是魔法。 这是一种比魔法更基础、更普適的物理法则。 范德正在做的,不是发明一台机器,而是在“利用”一条世界本身就存在的规则, “老板.”凯根的声音在颤抖,“如果如果这东西能造出来別说是弹壳,我们甚至能用它来·—来衝压一整块城墙!“ “先从弹壳开始吧。”范德將图纸递给他,“结构不复杂,关键在於密封件。我需要一种耐高压、耐磨损的密封材料。我会让马里奥那边,用链金术合成一种名为『丁晴橡胶”的东西。” “瓦格雷大师的工坊里,有高精度的鏜床,可以加工出你需要的油缸和活塞。三天。”范德看著凯根,“三天之內,我要看到艾泽拉斯第一台液压机,出现在这里。” 三天后。 一台造型奇特的、由一个巨大的油缸和几个粗壮的支架构成的机器,取代了原来那台蒸汽衝压机的位置。 它没有飞轮,没有锅炉,只有几根连接著一个小型蒸汽泵的金属油管。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凯根亲自操作,將一块黄铜板材放入模具。他合上安全阀,然后,轻轻地,推动了一个小小的控制杆。 没有震耳的轰鸣,没有剧烈的震动。 巨大的活塞,在一种近乎诡异的、平稳的寂静中,缓缓下压。 “吱—” 一声如同巨人呻吟般的、金属被挤压到极限的声音响起。 活塞缓缓抬起。 一枚闪烁著黄澄澄光泽的弹壳,静静地躺在模具里。它的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衝压的痕跡。 凯根用颤抖的手,拿起那枚弹壳,又拿起了那把代表著工业时代最高精度的游標卡尺。 测量。 读数。 当他看清卡尺上的刻度时,这位坚毅的、从未在人前失態的汉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老板————”他转过身,看著范德,声音哽咽,“零误差。完美的————零误差。”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迪菲亚第一化工厂 第136章 迪菲亚第一化工厂 暴风城西郊,一处被卫成部队严密封锁的废弃採石场。这里被临时改造成了“加特林”项目的秘密试验场。 採石场的深处,立著一百个用稻草和木头扎成的假人。 它们被排列成十排,模仿著兽人步兵衝锋时的密集阵型。 最前排的假人身上,还特意披上了一些从战场上回收的、破损的铁甲和皮甲。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去,瓦里安国王、伯瓦尔公爵和麦克斯韦尔元帅,已经站在了採石场边缘的一处高台上。 他们身后,是霍拉旭和几名负责记录数据的文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五十米外,那台被安放在沙袋阵地上的、狞的金属造物上。 “迪菲亚一型·旋转机枪”,这是范德给它取的正式编號。 它比草图上看起来更加庞大和沉重,六根乌黑的枪管在晨光下,泛著幽冷的金属光泽。 枪身上方,一个由黄铜打造的、可以容纳一百发子弹的弧形弹匣,已经装填完毕。 瓦格雷·铁石和凯根,像两个等待孩子出生的父亲,紧张地站在机枪旁边,做著最后的检查。 马里奥·普拉格则抱著一个木箱,里面是他耗费了无数心血才稳定下来的“二號无烟发射药”成品子弹,脸上的表情,混杂著期待与不安。 “准备好了吗?”范德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寧静。 “隨时可以开始,老板。”瓦格雷拍了拍冰冷的枪身,大声回答。 “伍德!”麦克斯韦尔对著阵地后方喊道。 那个在训练中被霍拉旭罚做了一百个伏地挺身的年轻士兵,快步跑上前。他就是被选中的、艾泽拉斯第一位“加特林”机枪手。 他的脸上带著一丝紧张的红晕,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走到机枪后面,熟练地半跪下来,双手握住了那个连接著传动机构的黄铜曲柄。 “目標,前方敌军阵型。自由射击。”麦克斯韦尔下达了简洁的命令。 伍德深吸了一口气。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靠谱 】 他想起了霍拉旭上尉这半个月来,在他耳边咆哮了无数遍的要点:保持匀速,感受齿轮的每一次咬合,將你的呼吸和机器的节奏融为一体。 他开始转动曲柄。 “咔一噠-咔-噠-” 齿轮组开始转动,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机械声。六根枪管组成的转轮,缓缓加速。 第一发子弹,被供弹拨片精准地推入枪膛, 撞针落下。 “砰!” 一声与传统火枪截然不同的、清脆而响亮的爆鸣,在採石场中炸响。 第一根枪管的管口,喷出了一团淡白色的烟雾。一颗黄铜弹头,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呼啸而出,精准地命中了百米外一个假人的胸口。 稻草和木屑炸开,那个假人猛地向后一仰,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伍德没有停下,他继续稳定地、用一种恆定的速度,转动著曲柄。 “砰!砰!砰!砰!砰!” 爆鸣声不再是一声一声,而是连成了一串!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最终,所有的声音,都匯合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死神咆哮般的轰鸣!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一一! 一道由金属、火焰和死亡组成的、无形的火鞭,从那六根疯狂旋转的枪管中喷吐而出,狠狠地抽向了远处的假人军阵! 子弹像暴雨般倾泻。 最前排的那些披著铁甲的假人,在弹雨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铁甲被轻易地撕裂、洞穿,进射出点点火星。 紧接著,是它们后面的木製骨架和稻草身躯,在一瞬间就被打得支离破碎,漫天飞舞! 弹雨没有停歌,继续向后延伸。 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 那一百个模仿著兽人衝锋阵型的假人,就像被一把无形的巨镰扫过,成排成排地被拦腰截断、 撕成碎片!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三十秒。 当伍德因为臂力不支而放慢了转速,当最后一个弹匣里的子弹被射空,当那恐怖的咆哮声终於停歌— 高台上的所有人都失语了。 瓦里安·乌瑞恩,这位以勇武著称的国王,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他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在刚才那阵钢铁风暴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的脸色有些发白。 他无法想像,如果这东西出现在战场上,出现在暴风城卫队的对面,会是怎样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麦克斯韦尔元帅,这位戎马一生的老人,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极度的兴奋。 他那双鹰集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远处那片狼藉的靶场。 那里,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假人。 只剩下一地的碎木、烂草,以及被弹头翻开的、新鲜的泥土。 “圣光啊———.”伯瓦尔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喃喃自语,“这———这是———一场屠杀。” “不。”范德的声音很平静,“这是一场工业化的、可以被精確计算和复製的屠杀。而我们, 是制定规则的一方。” 他走到那台枪管还在冒著青烟的机枪旁,拍了拍伍德的肩膀。 那个年轻的士兵,已经力竭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气,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感觉怎么样?”范德问。 “我—我不知道—”· 伍德的声音还在发抖,“我感觉自己——刚才———好像变成了神。” “瓦格雷,凯根,马里奥。”范德转向他的技术团队,“记录数据。枪管温度,机件磨损,卡壳率,炸膛率——我需要一份完整的测试报告。” 三位技术专家立刻回过神来,带著各自的学徒,冲向那台刚刚创造了奇蹟的机器。 瓦里安和麦克斯韦尔也走下高台,他们走到那片被彻底清空的靶场前,看著满地的狼藉,久久无语。 “范克里夫。”瓦里安终於开口,他的声音有些乾涩,“你打开了一扇我们从未见过的、通往地狱的大门。” “不,陛下。”范德纠正道,“我只是给了您一把,能把敌人端进地狱的钥匙。” 麦克斯韦尔蹲下身,从泥土里,捡起一枚已经变形的、滚烫的黄铜弹头。他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恐怖的动能。 “一个月———”他抬起头,看著范德,“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我要三十台这样的机器,以及十万发子弹。” “元帅,这—”凯根和瓦格雷听到这个数字,都面露难色。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目前的產能极限。 “我同意。” 出乎意料的,范德答应了下来。 他看著麦克斯韦尔:“三十台可以。但十万发子弹,我需要更多的资源。我需要赤脊山所有的铜矿和锌矿的开採权,我需要西部荒野的海岸线,来建造我的烧硷工厂。我还需要-议会闭上他们的嘴。” “这些,都不是问题。”瓦里安的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天起,成立『王国军备部”,由范克里夫男爵全权负责。任何阻挠军备生產的人,以叛国罪论处。” 迪菲亚营地,一號会议室。 这里被范德临时改造成了他的“战爭指挥室”。墙上掛著的,不再是建筑图纸,而是一张巨大的、標註著各种矿產资源的艾尔文森林及赤脊山脉地图。 范德手下的核心团队成员,全部到齐。 布罗克·钢砧和瓦格雷·铁石,这两位矮人大师,正围著一张“加特林”的零件分解图,激烈地爭论著某个齿轮的淬火工艺。 凯根的面前,摆著一张生產流程规划表,上面用密密麻麻的线条,连接著从矿石开採到子弹装箱的每一个环节。 马里奥·普拉格则像个癮君子一样,抱著一个装著“二苯胺”样本的玻璃瓶,脸上泛著不正常的红晕,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著合成一吨“无烟火药”所需要的硝酸和。 霍拉旭·莱恩的面前,是一份训练大纲,他正在为即將到来的、更大规模的机枪手培训,设计更严苛的考核標准。 马丁·弗瑞斯伯爵,这位新晋的“地產大亨”,也被紧急召了过来。他坐立不安,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充满了机油味的、杀气腾腾的场合。 “各位。”范德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国王的命令,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他开门见山,“一个月,三十台“迪菲亚一型”,十万发配套子弹。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我们必须完成它。” 他走到地图前,拿起一根指挥棒。 “第一个瓶颈,是原料。”他的指挥棒,点在了赤脊山脉的一片区域,“这里,有暴风王国储量最丰富的铜矿。但它掌握在几个中小贵族手里,开採方式原始,效率低下。弗瑞斯伯爵。” “在,老板!”弗瑞斯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我给你三天时间。”范德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用『迪菲亚地產”的名义,去和那些贵族谈。告诉他们,迪菲亚集团,准备在赤脊山,建造一个新的『工人新村”,並且,会修建一条直通暴风城的蒸汽轨道。他们可以用手里的矿山入股。如果他们同意,他们將得到新城镇的商铺和未来矿產收益的分红。如果他们不同意“ 范德顿了顿,看著弗瑞斯:“告诉他们,军备部很快会以『战略资源徵用”的名义,派军队去接管他们的矿山。到那时,他们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到。” 弗瑞斯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明白了,范德这是让他去唱红白脸,用利益诱惑,用武力威胁, 將整个赤脊山的矿產资源,整合到迪菲亚集团的手中。 “第二个瓶颈,是生產。”范德的指挥棒,移到了桌上的流程规划表上,“凯根,你的弹壳生產线,必须在五天內,扩充到十条。我不管你从哪里招人,我授权你,可以直接从新生镇的建筑工地上抽调人手。布罗克,瓦格雷,枪管和核心机件的加工,我需要你们的工坊,二十四小时不停工。所有矮人技工,取消休假,薪水翻三倍。” 两位矮人大师对视一眼,没有抱怨,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对他们来说,能亲手锻造这种划时代的“艺术品”,比任何休假都更让他们兴奋。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是化学工业。”范德看向马里奥,“十万发子弹,意味著我们需要至少两吨的无烟火药。你的实验室,规模太小了。我需要一座真正的化工厂。” 他的指挥棒,在地图上,西部荒野的海岸线处,画了一个圈。 “这里,月溪镇以南。我会向国王申请一块地,建造我们的『迪菲亚第一化工厂』。我们需要电解饱和食盐水,来製备烧硷和氯气。我们需要合成氨,来製造硝酸。马里奥,你需要立刻给我一份详细的设备清单和技术工人需求报告。我会让暴风城所有的链金学徒,都来给你当助手。” 马里奥激动得浑身颤抖。建立一座真正的化工厂,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老板,我明白了!” 整个会议室里,瀰漫著一种紧张而亢奋的气氛。每一个人,都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上,一个被拧紧的螺丝。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参与一场將彻底改变这个世界格局的豪赌。 迪菲亚集团这台战爭机器一旦开动,其效率是惊人的。 国王授权的第二天,马丁·弗瑞斯伯爵的豪华马车就出现在了赤脊山。他没有直接去找那些矿主,而是先拜访了赤脊山脉的最高军事长官,所罗门镇长。 弗瑞斯没有谈矿山,他只带来了两样东西:一份由范德亲自绘製的“赤脊山工人新村”规划图,和一份由国王签署的、授权迪菲亚集团在赤脊山修建“战略铁路”的文件。 所罗门镇长看著那张规划图,眼睛都直了。图纸上,一个规模堪比湖畔镇的新城镇,坐落在矿区旁边。公寓楼、学校、诊所、酒馆、市场,一应俱全。更重要的是,那条黑色的、代表著蒸汽轨道的粗线,像一条大动脉,將这个偏远的山区,与繁华的暴风城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 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赤脊山的矿石,可以以十分之一的成本,运往暴风城。意味著这里的居民,可以在一天之內,往返於山区和首都之间。 “弗瑞斯伯爵,这—这是真的?”所罗门的声音都在颤抖。 “当然。”弗瑞斯优雅地品了一口红茶,“范克里夫老板认为,赤脊山的勇士们,为保卫王国东部边境付出了巨大牺牲,他们理应过上和暴风城居民一样的生活。至於那些矿山他话锋一转:“老板的意思是,欢迎各位矿主以技术和资源入股。迪菲亚集团负责投资、建设和管理。未来铁路建成,新镇落成,这里的地价和矿產价值,会翻上十倍。到时候,各位只需要坐在家里,就能分享铁路和新城镇带来的红利。” 消息很快通过所罗门镇长,传到了每一个矿主的耳朵里。 当天下午,赤脊山的所有矿主,都带著他们的地契,毕恭毕敬地等候在所罗门镇长的官邸外, 希望能第一个与弗瑞斯伯爵签下“合作协议”。 没有人是傻子。他们知道,要么搭上迪菲亚这艘巨轮,要么,就被国王的“战略徵用”令和它背后的军队,碾得粉身碎骨。 与此同时,凯根的弹壳工厂,已经变成了整个新生镇最繁忙的地方。 工厂二十四小时不停工,分成了三个班次。刺耳的衝压声和工头的咆哮声昼夜不息。 范德从建筑工地,紧急抽调了三百名最灵巧的工人。他们在经过了仅仅一天的培训后,就被推上了生產线。 高强度的劳动和陌生的操作,让事故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一名年轻的工人,因为疲劳,在操作一台液压机时,手指被压进了模具。 悽厉的惨叫声,让整个车间都停了下来, 凯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脸色铁青。他正要发作,范德却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没有责骂任何人,只是走到那台渗著血跡的机器前,蹲下身,仔细地检查著机器的结构。 “安全阀的设计有缺陷。”他站起身,语气平静,“操作杆和模具之间的物理距离太近了,在疲劳状態下,很容易发生误触。” 他转向凯根:“通知布罗克,让他立刻设计一种联动的安全挡板。在挡板没有完全闭合之前, 液压系统必须处於锁死状態,无法启动。” 他又看向周围那些面带恐惧的工人:“所有生產线,立刻停工。安装新的安全装置,並对所有工人,进行一个小时的安全规程再培训。所有因停工造成的损失,由我承担。” 处理完现场,范德亲自跟著担架,將那名受伤的工人,送到了新生镇最好的诊所。 他告诉诊所的牧师,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这个工人的手。所有的治疗费用,包括后续的康復和带薪假期,全部由集团承担。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迪菲亚集团。 工人们私下里议论著。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位“老板”。他为了效率,可以把人当成机器一样驱使。但他也会为了一个普通工人的安全,毫不犹豫地让价值千金的生產线停工。他会为你的失误而愤怒,但更会为导致你失误的“系统缺陷”而反思。 这种建立在冰冷规则之上的、却又充满了人情味的矛盾感,让工人们对范德,產生了一种混杂著敬畏与信赖的、更为复杂的情感。他们开始明白,在这台巨大的机器里,他们不仅仅是消耗品, 更是宝贵的“零件”。 一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兽人!是兽人!」 第137章 “兽人!是兽人!” 燃烧平原,黑石山。巨大的火山终年被黑色的浓烟与红色的熔岩之光笼罩,空气中瀰漫著硫磺与钢铁被灼烧的刺鼻气味。这里是艾泽拉斯一道无法癒合的伤疤,也是旧部落残余势力的最后巢穴。 在黑石塔下方的巨大洞窟內,一座临时的战爭大厅被开凿出来。洞壁上没有掛毯或战旗,只有被烟火燻黑的岩石,以及用粗糙笔触画下的、简陋的艾尔文森林与赤脊山脉地图。 数千名兽人挤满了这个巨大的空间,他们没有发出吵的战吼,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盔甲摩擦的金属声。他们的眼神里,没有第二次战爭失败后的迷茫与颓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重新点燃的、混杂著飢饿与仇恨的火焰。 他们注视著大厅中央,那座由无数人类头骨堆砌而成的“王座”。 王座上,坐著一个身形异常魁梧的兽人。他没有穿戴传统兽人酋长的狼皮与骨饰,而是一身由黑铁铸造的、布满尖刺的厚重鎧甲。他的皮肤是灰褐色的,上面纹著暗红色的、象徵著毁灭符文的纹身。他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只被齐腕斩断的左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由黑铁与地精工程学结合打造的、挣狞的利爪拳套。拳套的指关节处,闪烁著不祥的魔法光芒。 他就是“拳刃”戈隆,自称是初代大酋长黑手的旁系血脉继承者,也是在短短半年內,就將黑石山周边十几个互相攻伐的兽人氏族,重新整合起来的勇土,被黑石部落酋长雷德·黑手封为督军。 “兄弟们!”戈隆从王座上站起,他那只钢铁拳套在火光下反射出镊人的光芒。他的声音,如同两块巨石在互相摩擦,充满了力量感。 “人类,以为我们已经被打败了。他们以为,只要把我们圈禁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我们就会像被拔了牙的狼,慢慢饿死,烂掉!” “他们错了!” “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修建城市,开垦农庄!他们用我们的矿石,铸造武器,打造马车!他们喝著用我们鲜血浇灌的土地上长出的麦子酿的酒,嘲笑我们的无能!” 戈隆的目光扫过下方每一个兽人的脸。 “看看你们自己!你们的斧头钝了,你们的肚子饿了,你们的女人和孩子,甚至连一块像样的烤肉都吃不上!而那些粉皮的人类,却在他们那温暖的石头房子里,享受著本该属於我们的一切!” 洞窟里的呼吸声变得更加粗重“现在,是时候去战斗了!不是证明我们有多了不起,而是我们失去的东西,我们一定要亲手拿回来!”戈隆用他的铁拳,狠狠地砸在面前的战爭沙盘上,震得沙盘上的石块模型一阵跳动。 “斥候报告,人类在赤脊山,那个叫湖畔镇的地方,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建设。他们要修一种会自己跑的铁车,要盖比城堡还大的房子。那里,聚集了他们最好的工匠,最多的物资,还有最肥美的羔羊。” “但是,”他话锋一转,指向沙盘上燃烧平原的方向,“我得到了最新的情报,人类的元帅, 那个叫麦克斯韦尔的老乌龟,已经回暴风城了。他的主力军团,虽然还驻扎在摩根哨岗,但是没了他,就像一群没头的苍蝇。” “所以,我们的计划很简单。” “『碎颅者”考格,”戈隆指向台下一个扛著巨大双手斧的、头顶光禿的兽人,“你带领你的掠夺者,五百名狼骑兵,去燃烧平原,给我闹出最大的动静。去袭击他们的哨站,去烧他们的营地。我不要你占领任何地方,我只要你把麦克斯韦尔的眼晴,牢牢地吸引在北边。” 考格咧开嘴,露出满口獠牙,重重地用斧柄砸了一下地面,算是领命。 “『血喉”祖鲁,”戈隆又看向一个身材相对瘦小,但眼神阴势,腰间掛满了各种草药包和干內臟的萨满,“你带领你的祭祀们,从燃烧平原的南部边缘潜入。我需要你的元素僕从,在关键时刻,切断赤脊山通往暴风城的所有桥樑和道路。” 那萨满点了点头,兜帽下的阴影里,闪过两点绿色的磷光。 “剩下的人!”戈隆的声音陡然拔高,“跟著我!我们將像黑夜里的幽灵,从南边,直插赤脊山的心臟!” “我们的目標,不是抢劫,不是骚扰。”戈隆的铁拳缓缓握紧,“是毁灭!我要让湖畔镇,从地图上彻底消失!我要用人类的血,把那片湖水染红!我要让暴风城的国王,在他温暖的王座上, 都能闻到自己人民被烧焦的味道!” “为了部落!”戈隆举起了他的铁拳。 “为了部落!!”压抑了许久的战吼,如同火山爆发,在整个洞窟中迴荡。 赤脊山,湖畔镇。 与黑石山那地狱般的景象截然不同,这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午后的阳光温暖地洒在湛蓝的湖面上,波光粼粼。镇上的石板路,刚刚被新来的迪菲亚清洁队冲洗过,显得乾净整洁。 镇长所罗门,这位曾经的暴风城军官,正站在镇公所的阳台上,心满意足地看著自己的小镇。 自从弗瑞斯伯爵代表迪菲亚集团来过之后,整个赤脊山都变了。矿主们前所未有地配合,迪菲亚集团的勘探队和建筑队很快就进驻了进来。镇子西边,规划中的“赤脊山工人新村”已经打下了地基。更让他兴奋的是,那条通往暴风城的蒸汽轨道,先期勘探工作也已完成。 他甚至能想像到,在不久的將来,满载著矿石和木材的蒸汽列车从这里呼啸而出,又带回暴风城的商品和財富。赤脊山,將不再是王国的边陲,而是一个全新的经济中心。 “镇长阁下。”一个年轻的卫兵走上阳台,打断了他的遐想,“北边哨塔的报告。他们今天早上,在燃烧平原的边界,发现了兽人活动的踪跡。规模不大,大概几十个狼骑兵,骚扰了一下我们的一个前哨就撤退了。” “几十个?”所罗门皱了皱眉,隨即又舒展开来,“又是那些饿疯了的杂碎,想来抢点吃的。 不用理会他们,让前线的兄弟们提高警惕就行。麦克斯韦尔元帅的军团在那边,翻不起什么大浪。” 他现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些零星的兽人身上。他更关心的是,迪菲业集团承诺的第一批“特种水泥”,什么时候能运到。新村的建设,可不能耽搁。 “是,镇长。”卫兵敬了个礼,转身离去。 所罗门並不知道,就在他悠閒地规划著名小镇未来的蓝图时,一支数千人的、沉默的兽人军队, 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赤脊山脉与燃烧平原连接的丛林之中。 他们没有点燃火把,没有发出战吼。所有的狼骑兵,都在坐骑的嘴上,套上了防止嘶吼的皮嚼子。他们像一群经验最丰富的猎人,耐心地、一步步地,逼近他们那毫无防备的猎物。 夜幕降临。 湖畔镇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镇上的旅店里,挤满了结束了一天工作的矿工和迪菲亚集团的工程师。麦酒的香气和人们的喧譁声,混合在一起,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没有人注意到,在小镇东边,那座负责瞭望整个峡谷的最高哨塔上,负责值夜的哨兵,已经很久没有按时敲响报平安的钟声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兽人,正站在哨塔的顶端。他脚下,躺著两具已经被扭断脖子的人类卫兵的尸体。他用手遮在眉骨上,眺望著远方那片温暖的灯火,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 他举起手中的战斧,对著下方黑暗的丛林,用力地挥舞了三下。 这是进攻的信號。 下一刻,无数个灰褐色的、魁梧的身影,从丛林中涌出。他们无声地奔跑著,手中的战斧和长刀,在月光下反射出死亡的寒光。 在队伍的最前方,是数百名骑著黑色巨狼的狼骑兵。他们像一群幽灵,沿著崎嶇的山路,直扑湖畔镇的儿个主要入口。 湖畔镇东侧的石桥,是连接镇子与东部矿区的主要通道。桥头,一座小小的石砌岗哨里,两名卫兵正围著一盆炭火,小声地抱怨著今晚的鬼天气。 “见鬼,风越来越大了。”一个年轻的卫兵搓了搓手,“真想去旅店里喝一杯热的麦酒。” “少做梦了,小子。”年长的卫兵打了个哈欠,“等下半夜换岗的来了再说吧。希望他们別又迟到。” 突然,一阵细微的、如同爪子刮过石板的声音,从桥的另一头传来。 “什么声音?”年轻卫兵警惕地站起身,握住了腰间的长剑。 “大概是野狗吧。”老卫兵不以为意。 话音未落,一个黑色的、巨大的影子,猛地从桥头的阴影中蹄出,快得像一道闪电。 那是一头体型堪比矮脚马的黑色巨狼,它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著红色的凶光。 老卫兵甚至来不及拔剑,巨狼就已经扑到了他面前,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喉咙。 骨骼碎裂的“咔”声,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年轻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嚇得魂飞魄散,他下意识地想吹响掛在胸口的警报哨。但一只粗壮的手臂,从他身后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眼前的景物一阵天旋地转,隨即陷入了永恆的黑暗。 桥上,更多的狠骑兵无声地涌过。他们像一群训练有素的猎犬,迅速地清理掉镇子外围所有的岗哨和巡逻兵。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声多余的响动。 湖畔镇,依旧沉浸在虚假的和平之中。 当第一声悽厉的惨叫,从镇子西边的马传来时,镇长所罗门正在他的办公室里,研究著那份蒸汽轨道的规划图。 “怎么回事?”他猛地站起身,衝到阳台上。 他看到,镇子的几个主要街道上,燃起了熊熊的火光。无数个灰色的、魁梧的身影,如同从地狱里涌出的恶鬼,正在追砍著四散奔逃的平民。 “兽人!是兽人!” “敌袭!敌袭!” 警钟终於被敲响,但已经太晚了。 “卫兵!集合!快去武器库!”所罗门目毗欲裂,他抓起掛在墙上的长剑,一边向楼下衝去, 一边大声咆哮。 镇公所门前的小广场上,零零散散地聚集了二十多个卫兵,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甚至连盔甲都来不及穿戴整齐。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与不敢置信。 “镇长!兽人太多了!他们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卫队长,一个名叫弗雷林的独臂老兵,脸色惨白地报告。 “守住镇公所!这里是最后的防线!”所罗门咬著牙,下达了命令,“派人去南边的码头,看看能不能用船把妇孺送走!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队至少五十人的兽人步兵,已经挥舞著战斧,衝进了广场。他们发出震天的战吼,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因嗜血而变得通红。 “为了暴风城!”所罗门怒吼一声,第一个迎了上去。 战斗瞬间爆发。 湖畔镇的卫兵,虽然训练有素,但数量上处於绝对的劣势。他们引以为傲的剑盾阵型,在兽人那不讲道理的、狂暴的力量面前,被轻易地撕开。 一个兽人一斧头劈下,卫兵用盾牌格挡,盾牌连同手臂,被一起斩断。 所罗门凭藉著精湛的剑术,连续砍翻了两个兽人,但很快,一把巨大的双手斧,从侧面狠狠地劈中了他的后背。板甲凹陷,他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他看到,镇公所的木门被撞开,更多的兽人涌了进去,里面传来了女人和孩子绝望的尖叫。 他看到,他最信任的卫队长弗雷林,被三个兽人围住,乱斧砍死。 他看到,整个湖畔镇,都变成了一片火海。兽人们在执行著他们督军最冷酷的命令。他们衝进每一栋房子,杀死每一个会喘气的人,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孩子。他们將尸体拖到街上,用麦酒浇在上面,点燃取乐。他们砸烂商店,抢走一切能带走的东西,带不走的,就付之一炬。 这不是战爭,这是一场单方面的、不留任何活口的屠杀。 “快—快走”所罗门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著让一个年轻土兵赶紧逃走。 那个士兵叫基沙恩,是卫队里最年轻的成员,刚刚入伍不到半年。他被嚇得浑身发抖,只会呆呆地看著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 “去去暴风城告诉国王—”所罗门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赤脊山—完了说完,他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基沙恩看著镇长那双死不目的眼睛,一股混杂著恐惧与愤怒的血气,衝上了他的头脑。他看了一眼身后那片已经被兽人彻底占领的火海,又看了一眼南边通往艾尔文森林的、黑暗的山路。 他知道,自己是湖畔镇最后的希望。 他不再犹豫,转身就跑。 他没有选择大路,而是钻进了镇子后面,那片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通往山中伐木场的崎嶇小径。 身后,兽人的战吼和平民的惨叫声越来越远,但那冲天的火光,却將他逃跑的身影,映照得格外清晰。 几名负责在外围巡逻的狼骑兵发现了他。 “一个人类崽子想跑!” “抓住他!剥了他的皮!” 狼豪声在身后响起,越来越近。基沙恩拼命地奔跑著,肺部像火烧一样疼痛。他不止一次被脚下的树根绊倒,又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他不敢回头,他知道,只要自己慢上一步,就会被那些畜生追上,撕成碎片。 就在他快要力竭的时候,他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河。他想起了小时候,和伙伴们在这条河里摸鱼的情景。河的下游,有一个被瀑布遮挡住的、隱蔽的山洞。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河水刺骨的寒意,让他瞬间清醒了一些。他顺著水流,拼命向下游去,在被狼骑兵发现之前, 潜入了那个瀑布后面的山洞。 山洞里漆黑一片,充满了潮湿的水汽。基沙恩靠在湿滑的岩壁上,大口地喘著粗气。他能听到瀑布外面,狼骑兵来回搜索的脚步声和不甘的咆哮声。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山洞里躲了多久。直到外面的声音彻底消失,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回头,看向湖畔镇的方向。那里,只剩下一片冒著黑烟的废墟。 基沙恩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腥味在口中瀰漫。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他从河里爬上岸,辨认了一下方向,朝著暴风城的方向,跟跟跪跪地跑去。他的盔甲早已在逃跑中丟弃,身上只剩下一件破烂的、湿透的內衬。他的脚被锋利的石头划破,每一步,都在身后的泥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血印。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太阳升起又落下。当闪金镇的建筑,终於出现在地平线上时, 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背后,是不是奈法利安?」 第138章 “他背后,是不是奈法利安?” 国王的书房。“这是军情七处刚刚截获的情报。”伯瓦尔將一份文件递给瓦里安,“燃烧平原的兽人,確实在集结。他们的督军,自称『拳刃”戈隆,似乎是当年黑手的旁系后代。情报显示, 他们正在向北边的丹莫罗山区移动,似乎是想和那里的霜狼氏族取得联繫。” “霜狼氏族?”瓦里安皱起了眉头,“萨尔的部族?他们不是一向主张和平吗?” 一“是的,陛下。所以我们判断,戈隆的这次行动,政治意义大於军事意义。他想整合所有旧部落的残余力量。麦克斯韦尔元帅已经派兵,封锁了所有通往丹莫罗的隘口。他认为,只要我们坚守防线,兽人就翻不起大浪。” 瓦里安点了点头,这个判断合情合理。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范克里夫那边,怎么样了?” “我昨天刚去过他的靶场。”伯瓦尔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陛下,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工坊了。那是一座真正的兵工厂。三条“加特林”的组装线,二十四小时不停工。矮人们像疯了一样, 甚至在熔炉旁边搭了床铺。凯根的弹壳工厂,日產量已经突破了五千发。还有马里奥·普拉格的化工厂,虽然还只是一个雏形,但二十四小时不停工,已经能稳定生產出那种威力巨大的『无烟火药”。” “他就像一个——章鱼怪。”伯瓦尔斟酌著用词,“无数只触手,同时伸向了矿山、工厂、链金实验室。整个王国的资源,都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向他一个人集中。” “这是我允许的,伯瓦尔。”瓦里安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那片血红色的、代表著燃烧平原的区域,“我需要一把足够锋利的刀,去切掉那颗毒瘤。至於这把刀会不会反过来伤到自己那是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撞开。 一名王家卫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的脸上写满了惊骇。 “陛下!不好了!” “慌什么!”伯瓦尔厉声呵斥,“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卫兵的声音都在发抖,“一个—一个从赤脊山逃回来的士兵,刚刚在城口断气了!他———他说卫兵咽了口睡沫,用一种近乎梦的语调说道: “他说湖畔镇没了!” “什么?!” 瓦里安和伯瓦尔同时站了起来。 “湖畔镇,被兽人攻陷了。整个镇子被烧成了白地。所有人都—都死了。”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瓦里安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他快步走到地图前,死死地盯著赤脊山脉那片区域。 燃烧平原的集结是伴攻!兽人真正的目標,是防守空虚的赤脊山! “立刻召集所有军事指挥官!封锁消息!在查明情况之前,我不希望在城里听到任何关於湖畔镇的谣言!”瓦里安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震惊,而变得有些嘶哑。 半个小时后,暴风要塞的战爭议会厅,灯火通明。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所有在暴风城內的、有头有脸的將军和指挥官,全部到齐。麦克斯韦尔元帅也从迪菲亚的营地,被紧急召了回来。他的脸上,那如同岩石般的线条,此刻绷得死紧。 当伯瓦尔將土兵基沙恩的口述报告,以及军情七处后续確认的情报,通报给所有人时,整个议会厅炸开了锅。 “不可能!湖畔镇的防御工事,足以抵挡五百人规模的攻击!兽人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就攻陷它?” “我们的斥候呢?赤脊山的巡逻队呢?他们都是瞎子吗?” “数千人的兽人军队,悄无声息地穿过山谷,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將军们吵作一团,每个人都在推卸责任,每个人都在质疑情报的真实性。 “够了!” 麦克斯韦尔元帅的一声怒吼,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这位老元帅站起身,目光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现在不是追究谁是瞎子的时候!现在的事实是,我们的一个重镇,被敌人从地图上抹掉了! 我们的上千名同胞,被屠杀殆尽!赤脊山,这道保护我们东部门户的屏障,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敌人是谁?是『拳刃”戈隆!一个黑石部落新的督军!他用一场完美的样攻,欺骗了我们所有人!他用一场闪电般的突袭,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面对的,不再是以前那些只懂得衝锋的蠢货!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狡猾、残忍,而且极具战略头脑的敌人!” “现在,他隨时可能从赤脊山衝出来,兵临艾尔文森林。而我们呢?我们的主力军团,还被他牵制在燃烧平原!我们拿什么去堵上这个缺口?用你们的口水吗?!” 老元帅的质问,让在场所有的將军,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瓦里安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知道,麦克斯韦尔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暴风王国,正面临著第二次战爭以来,最严峻的军事危机。 一旦他们进入艾尔文森林,下一个目標,就是闪金镇,以及周围的那些农场。他们的补给,將不再是任何问题。 再然后,就是新生镇。 议会厅再次陷入了令人室息的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个从会议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人。 艾德温·范克里夫。 他没有穿他那身男爵礼服,依旧是一身耐磨的工装,上面甚至还沾著点点机油。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地图的角落,仿佛这场关乎王国生死的会议,与他无关。 “范克里夫。” 瓦里安终於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却带著一丝所有人都听得出的、孤注一掷的意味。 “你的机器,你的人。现在,有多少是准备好的?” 范德缓缓抬起头,他没有看国王,也没有看那些將军。他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湖畔镇那片已经被標为黑色的区域。 他平静地伸出三根手指。 “三台『迪菲亚一型”。以及,三十名刚刚完成第一阶段射击训练的士兵。” “三台?” 一个络腮鬍子的將军,忍不住发出一声笑,打破了议会厅里的死寂。他是暴风城第三步兵团的指挥官,温斯顿伯爵。“范克里夫男爵,我敬佩你在建筑上的成就。但我们现在討论的是战爭。 三台你那些奇特的连弩,和三十个刚摸过扳机的工匠,面对数千名兽人?这听起来像个笑话。” “一个代价高昂的笑话。”另一位指挥官附和道,“我们每耽误一分钟,戈隆的军队就可能离闪金镇更近一步。我们应该立刻集结主力,从艾尔文森林正面迎击!” “迎击?用什么?”麦克斯韦尔元帅的声音冰冷,“用我们那被拉长了的补给线,和被敌人洞悉了动向的主力军团?戈隆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在赤脊山通往艾尔文森林的路上,为我们准备好了口袋。派大军过去,就是把头伸进绞索里。” 老元帅的话,让主张立刻出兵的將军们哑口无言。 瓦里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范德。他没有理会那些將军的议论,只是又问了一遍,声音不大,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范克里夫,你的计划是什么?” 范德从地图的角落走了出来。他没有去反驳那些质疑,而是拿起一根代表部队番號的小木旗, 插在了地图上,一个位於赤脊山脉与艾尔文森林交界处的、名为“石堡隘口”的地方。 “这里。”范德的指挥棒点在木旗上,“是戈隆的军队,进入艾尔文森林的必经之路。隘口最窄处,不到五十米。两侧是无法攀爬的峭壁。这是一个天然的、完美的杀戮地带。” “你想在那里打一场伏击?”麦克斯韦尔的眼晴亮了一下,“一个不错的想法。但兽人的斥候不是傻子。他们一定会提前侦察,你的三十个人,根本藏不住。” “我不需要藏。”范德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走到议会厅中央,环视著那些满脸困惑的將军。 “各位將军,你们对战爭的理解,还停留在剑与盾的时代。你们计算的是兵力对比,是衝锋的勇气,是阵型的厚度。而我计算的,是另一件东西。” “火力密度。” 一个全新的词汇,从他口中说出。 “我的三台『迪菲亚一型”,部署在石堡隘口。正面宽度五十米。理论射速,每分钟六百发。 这意味著,每一秒钟,都有十发足以洞穿铁甲的弹丸,扫过这片区域。请问,在这样的弹雨下,一个兽人,从隘口的一端衝到另一端,需要几秒?他能活下来吗?” 议会厅里,一片寂静。將军们在脑海中,试图构想那副画面,却只感到一阵不寒而慄。 “我的三十名土兵,不是去和兽人肉搏的。他们是操作员。他们的任务,是保证机器的运转, 是更换弹药,是清理枪膛。他们甚至不需要看到敌人长什么样。他们只需要对著那个方向,持续不断地,泼洒死亡。” 范德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 “戈隆的军队有数千人。但隘口一次只能通过几十人。他们的人数优势,在我的火力密度面前,没有任何意义。来多少,死多少。直到他们的户体,把整个隘口都堵上为止。” “这—这太疯狂了。”温斯顿伯爵喃喃自语,“这根本不是战爭,这是屠宰。” “当敌人屠杀我们上千名手无寸铁的平民时,那就是战爭。当我们用更高效的方式把他们全部杀光时,就成了屠宰?”范德反问,目光锐利如刀,“伯爵阁下,收起你那可笑的骑士精神吧。对付一群不讲规则的畜生,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把他们从肉体到精神,彻底碾碎。” “我同意。”麦克斯韦尔元帅站了起来,他走到范德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亲眼见过那东西的威力。范克里夫男爵的计划,是目前唯一可行,也是胜算最大的方案。” 有了军方第一人的背书,议会厅里的质疑声,瞬间小了下去。 “我需要绝对的指挥权。”范德看向瓦里安,“从现在起,石堡隘口方圆十公里內,所有军事行动,必须由我全权负责。我需要第七军团最精锐的斥候,为我提供兽人动向的实时情报。我需要军需处,在十二小时內,將三台机器和五万发子弹,运抵指定位置。” “可以。”瓦里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还需要一样东西。”范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將军,“在我执行任务期间,暴风城的主力军团,必须按兵不动。” “什么?!”温斯顿伯爵再次跳了起来,“让你的三十个人在前面送死,我们几万大军在后面看戏?这绝不可能!” “这是命令。”瓦里安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冰层,“所有人,全力配合麦克斯韦尔元帅和范克里夫男爵。任何质疑和延误,以叛国罪论处。” 国王的决断,彻底压制了所有杂音, 会议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將军们带著满腹的疑虑和不甘,离开了议会厅。他们无法理解,国王为什么会將整个王国的命运,赌在一个工匠头子和他的三台古怪机器上。 范德收拾好自己的图纸,正准备离开,麦克斯韦尔叫住了他。 “范克里夫。”老元帅的表情很严肃,“你的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但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如果兽人改变路线,或者他们有萨满祭司,能用魔法摧毁你的阵地,你怎么办?” “元帅阁下,”范德转过身,看著他, ,“一个合格的工程师,在设计一座桥樑时,会把承载力2 设计成理论需求的三倍。这叫安全余。” 他笑了笑:“我的计划,也一样。我告诉他们的,只是计划a。您只需要排除一部分兵力护卫在我的蒸汽卡车旁边就行。” 麦克斯韦尔的瞳孔微微一动。 “我会亲自带领我的卫队,在您的蒸汽卡车旁边待命。”老元帅沉声说,“如果你的防线被突破,我们会是你们的绝对屏障。” “希望您和您的卫队,只需要准备庆祝就行了。”范德留下这句话,转身走出了议会厅。 门外,霍拉旭早已等候在那里。他那张岩石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紧握的剑柄,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静。 “老板,我们真的要用三十个人,去对抗一支兽人军队?” “不,霍拉旭。”范德的脚步没有停下,“是对抗一个旧的时代。” 他没有回迪菲亚营地,而是让格罗斯驾驶著蒸汽卡车,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我们去哪儿,老板?”格罗斯问。 “普瑞斯托庄园。”范德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晴,“去拜访一位——对黑石山很了解的老朋友。”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的庄园,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静謐。没有了宴会时的喧囂,只有巡逻卫兵的甲叶摩擦声,以及风吹过园时,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范德的蒸汽卡车停在门口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但当管家看清来人是范克里夫男爵,並且是女主人亲自交代过“可以隨时拜访”的贵客时,他立刻用最谦卑的姿態,將范德迎了进去。 没有在会客厅,也没有在书房。 卡特拉娜在庄园顶层的露天阳台上,接见了他, 她穿著一件黑色的丝绸睡袍,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乌黑的长髮隨意地披散在肩上,赤著脚,手里端著一杯猩红的酒。 月光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朦朧而危险的光晕里。 “深夜造访一位单身女士的住处,可不是一位绅士该有的行为,男爵大人。”她晃了晃酒杯, 紫罗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战爭时期,顾不上礼节了。”范德走到她对面,在藤椅上坐下,目光越过她,投向远方暴风城那片璀璨的灯火,“湖畔镇的消息,你应该已经听说了。” “一场精彩的屠杀。”卡特拉娜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评价一齣戏剧,“那个叫戈隆的兽人, 比我想像的,要聪明一些。他懂得用最小的代价,给你们造成最大的痛苦。” “他背后,是不是奈法利安?”范德开门见山。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全体都有,出发!」 第139章 “全体都有,出发!” “我那个愚蠢的兄长?”卡特拉娜发出一声轻笑,她放下酒杯,走到阳台的栏杆旁,伸了一个懒腰,睡袍的下摆隨著她的动作提起,露出两条修长而白皙的小腿。 她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不,他现在正忙著玩他的新玩具。他抓了一些不同顏色的龙,想把它们缝合成一种全新的、五彩斑斕的『完美造物”。他没空搭理山下那些航脏的、浑身恶臭的灰皮。” “所以,戈隆的行动,是黑石部落自己的决定?” “多半是雷德·黑手那个蠢货的授意。”卡特拉娜转过身,靠在栏杆上,双手抱胸,“他一直想证明自己才是黑手的正统继承人,比那个远在卡利姆多的萨尔更有资格领导部落。这次的胜利, 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声望。当然,也会给他带来毁灭。” 她的目光落在范德的脸上,带著一种玩味的审视:“我猜,国王已经把堵住缺口的任务,交给你了。让我看看,三台机器,三十个新兵—-你想用这点力量,去对抗一支数千人的、士气正盛的兽人军队?”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分析战局的。”范德的语气很平静,“我需要更精確的情报。戈隆的部队构成,他的指挥风格,以及——黑石萨满的力量,究竟有多强。” “情报?”卡特拉娜笑了,她走回范德面前,俯下身,双手撑在他的椅子扶手上。一股混合著兰与夜晚凉意的冷香,扑面而来。她的脸离他很近,范德甚至能看清她瞳孔深处,那如同星辰般闪炼的、非人的光芒。 “艾德温,你得明白,我们是『合作伙伴”。合作,意味著交换。”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著奇异的磁性,“你想要我的情报,那你,能给我什么?” 范德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著她。 “不过—”卡特拉娜似乎又改变了主意,她直起身,重新端起酒杯,“看在你是我选中的男人的份上,这次,我可以给你一些小小的帮助。” 她对著阳台的阴影处,轻轻地拍了拍手。 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走出。那是一个穿著考究黑色燕尾服的男人,面容英俊,但毫无表情,像一具製作精良的人偶。他就是之前在“静默之厅”为他们服务,也是一直为卡特拉娜驾驶马车的那个“车夫”。 “他叫塞拉图斯。”卡特拉娜介绍道,“是我最忠心的僕人。他有一个小小的爱好,喜欢在高处看风景。” 她抿了一口酒,嘴角的弧度变得有些诡异。 “从明天开始,他会暂时充当你的『斥候』”。他能飞得比狮鷲更高,看得比鹰集更远。他会告诉你,戈隆的每一支小队,在什么时间,出现在什么位置。他甚至能告诉你,戈隆今天晚饭吃了什么。” 范德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一条龙。 一条能化为人形的黑龙,將成为他的私人“侦察卫星”。 这已经不是降维打击了,这是神明在帮凡人作弊。 “代价呢?”范德问。他知道,这种等级的帮助,绝不可能是免费的。 “代价就是,我希望你能把那些噁心的灰皮,杀得一个不剩。”卡特拉娜的眼中,闪过一丝属於巨龙的、冰冷的厌恶,“他们的存在,污染了我未来的领地。我討厌他们身上的味道。” 她顿了顿,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范德的嘴唇。 “当然,如果你能贏得漂亮,我不介意,给你一些额外的——奖励。” 范德没有躲开。他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冰凉,也能嗅到对方身上的芬芳。 这条黑龙,对自己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了。 “成交。”他站起身。 “这就走了?”卡特拉娜的语气里带著一丝慵懒的挑逗,“不留下来,陪我喝一杯吗?我的床,可比你那工地的行军床,要舒服多了。” “仗打完了再说。”范德留下一句,转身就走。 当他走到门口时,卡特拉娜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艾德温。” 范德停下脚步。 “记住,你是我看中的男人。我不允许我的男人,输给一群灰皮畜生。” 范德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阳台。 蒸汽卡车返回迪菲亚营地的路上,范德一直沉默著。霍拉旭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几次想开口, 都忍住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老板,从普瑞斯托庄园出来后,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就在这时,一个穿著黑色燕尾服的高大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卡车旁。 正是卡特拉娜的那个“车夫”,塞拉图斯, 他对著范德,微微躬身,递上了一卷羊皮纸, 范德展开羊皮纸。 那是一张手绘的、无比精確的赤脊山南部地图。上面用红色的墨水,標註出了三个兽人巡逻队的实时位置、人数,甚至连他们的行进路线和速度,都用箭头和数字,清晰地標明。 地图的角落,还有一行娟秀的字跡。 “戈隆的主力,正在石堡隘口以东十五公里的山谷里休整。预计六小时后,会发起总攻。祝你好运,我亲爱的艾德温。” 落款,是一个小小的、火焰般的龙形徽记。 黎明,暴风城的阅兵广场。 晨雾尚未散尽,冰冷的石板上已经站满了整装待发的士兵。 他们来自不同的军团,身上穿著制式各异的盔甲,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相同的、凝重的表情。 湖畔镇的悲剧,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愤怒、悲伤,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恐惧,在队列中无声地蔓延, 高台上,瓦里安国王一身戎装,面沉如水。 伯瓦尔公爵和一眾將军,分列左右,神情肃穆。 按照惯例,出征前,国王或最高指挥官,会发表一番鼓舞士气的演说。 但今天,瓦里安没有开口。 麦克斯韦尔元帅,也没有上前。 老元帅的目光,投向了站在高台最角落的那个身影。 艾德温·范克里夫。 他依旧穿著那身沾著油污的工装,与周围那些盔甲鲜明的將军们,格格不入。 “范克里夫男爵。”麦克斯韦尔的声音,通过一个初级法师的扩音术,传遍了整个广场,“这些士兵,即將与你並肩作战。我想,他们有权知道,他们將为何而战,又將由谁来领导。” 这是一个刻意的安排。 老元帅在用自己的威望,为范德做最后的背书。他要让全军知道,从此刻起,这个工匠,代表著王国的意志。 范德缓缓走到高台中央。 他没有看国王,也没有看那些將军。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一张张年轻、迷茫、又带著仇恨的脸。 广场上很安静,静得能听到士兵们沉重的呼吸声。 范德没有立刻开口。他只是静静地站著,让那股压抑的气氛,发酵到顶点。 然后,他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但通过魔法的扩音,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入每个人的耳朵。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你们在想,湖畔镇的上千名同胞,我们的兄弟、姐妹、父母、孩子,他们为什么会死?” “你们在想,为什么我们这些手握利剑、身披坚甲的王国士兵,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他们,被一群畜生,在自己的家里,活活烧死,砍成碎片!” 他的话,像一把盐,撒进了所有士兵心中最深的伤口。 队列中,开始传来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有人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有人会告诉你们,这是战爭的残酷。有人会告诉你们,要为了国王的荣耀去復仇。” “我告诉你们,那都是狗屁!” 范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 “这不是战爭!这是一场针对我们所有人的、有计划的种族灭绝!湖畔镇,只是一个开始!今天他们能烧掉湖畔镇,明天就能烧掉闪金镇!后天,就能烧掉暴风城!” “看看你们自己!你们是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最骄傲的种族!我们建造了宏伟的城市,我们创造了灿烂的文明!而我们的敌人是什么?是一群只会用蛮力,只会用毁灭来证明自己存在的野兽!” “他们嫉妒我们的智慧,他们恐惧我们的团结!所以,他们要毁掉我们!他们要將我们的城市夷为平地,將我们的书籍付之一炬,將我们的孩子变成他们的奴隶!他们要让『人类”这个词,从艾泽拉斯的史书上,被彻底抹去!” 范德向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即將扑向猎物的雄狮。 “告诉我!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於被点燃。一个士兵嘶吼出声,紧接著,成千上万的声音,匯成了一股震天的洪流! “很好!”范德抬起手,往下虚压,广场上的声音,奇蹟般地平息了下来。 “愤怒,是我们的权利!但光有愤怒,是无用的!我们不能再用过去的方式,去打一场我们从未面对过的战爭!” “我们的敌人,狡猾,残忍,不讲任何道义。那我们就必须比他们更狡猾!比他们更残忍!我们要用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去给予他们十倍、百倍的痛苦!” “我,艾德温·范克里夫,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以一个男爵的身份,也不是以一个工匠的身份。我是以一个復仇者的身份,站在这里!” “我向你们承诺!我將带领你们,用一种全新的力量,去洗刷我们的耻辱!” “我们不再需要用我们宝贵的生命,去和那些航脏的灰皮一换一!我们將站在百米之外,用钢铁和火焰,构筑一道他们无法逾越的死亡防线!我们將用一场前所未有的、最有效率的杀戮,来告诉他们,侵犯人类家园的下场!” “当战爭结束时,你们將不再是普通的士兵!你们將是新时代的先驱!是暴风王国最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你们的名字,將被刻在英雄的纪念碑上,被你们的子孙后代,永远传颂!” “现在!拿起你们的武器!忘记你们的恐惧!你们的胸中,只应燃烧著一种信念!” 范德猛地举起右手,手指直指天空! “为了我们被屠杀的同胞!为了我们被躁的家园!为了暴风王国永不陷落的城墙!”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出发!!” “吼一一!!!” 整个广场,彻底沸腾了。 士兵们高举著手中的武器,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著。他们的脸上,不再有迷茫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近乎献身的崇拜。 他们看向高台上那个穿著工装的身影,就像在看一位降临人间的战爭之神。 瓦里安看著眼前这一幕,手心沁出了汗。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范克里夫,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能为他赚钱、为他製造武器的工具了。 他成了一种象徵,一种意志。 一种能將数万人的怒火,凝聚成一股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的意志。 麦克斯韦尔元帅的眼中,也闪烁著复杂的光芒。他戎马一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范德没有用荣耀、忠诚这些词汇,他用的是最原始的仇恨,和最直接的利益,將这支军队,变成了一台只为他一个人运转的战爭机器。 “传我命令!”范德没有理会高台上眾人的反应,他转身对著霍拉旭下达了第一个命令,“『迪菲亚尖兵』第一小队,立刻登上蒸汽卡车!目標,石堡隘口!我们,要抢在戈隆前面, 为他准备好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霍拉旭一个標准的军礼,转身快步离去。 三辆漆成深绿色的、经过改装的蒸汽卡车,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驶出军营。 车上,坐著三十名身穿迪菲亚特製战斗服的士兵,以及三台用油布紧紧包裹著的、狞的杀戮机器。 范德转身,对所有士兵,下达第二个命令。 “全体都有,出发!” 石堡隘口。 名字听起来像座要塞,实际上只是一条被岁月和雨水冲刷出来的、连接赤脊山与艾尔文森林的天然裂谷。两侧是近乎垂直的、长满苔蘚的陡峭岩壁,最窄处用脚步丈量,不超过七十步。 三辆漆成深绿色的蒸汽卡车,如同三只甲虫,停在隘口西侧的入口处。发动机已经熄火,但车头的水箱还在冒著丝丝白气,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三十名“迪菲亚尖兵”的士兵,已经以十人为单位,围在蒸汽卡车旁。 他们没有携带长剑或盾牌,每个人背上,除了標准的行军包,只有一个装著扳手、油布和通条的工具袋。 他们的武器,是统一配发的、比普通手弩略大一些的“迪菲亚三型”连发弩,以及腰间一把用於自卫的短柄工兵斧。 而麦克斯韦尔元帅,则亲自带著三百人,护卫在一旁。 范德站在隘口中央,脚下是崎嶇不平的碎石路。他仰头看著两侧刀削般的峭壁,风从谷中穿过,发出鸣鸣的声响,像亡魂的哭泣。 “老板,a、b、c三个火力点已经选定。”霍拉旭走到他身边,摊开一张刚刚绘製好的草图,“a点位於隘口入口左侧三十米,地势最高,视野最好,可以覆盖整个隘口前半段。b点设在a 点对面,形成交叉火力。c点后撤一百米,作为预备和纵深火力支援。三个点位呈一个標准的倒品字形。” 这是最经典的教科书式阵地布置。 “不行。”范德只看了一眼,就否决了。 霍拉旭愣了一下。 “把a点和b点,向前移动二十米,直接顶在隘口的最窄处。”范德拿起炭笔,在图上画了两个新的圆圈,“c点的位置不变,但要求它与a、b两点的直线距离,不能超过一百五十米。” “老板,这太冒险了!”霍拉旭立刻反驳,“把机枪部署得这么靠前,一旦兽人的狼骑兵发起衝锋,我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而且,这完全放弃了阵地的纵深。” “我不需要纵深。”范德的声音很平静,“我需要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內,將最大的投射量,砸在最狭窄的区域。我们的敌人不是人类军队,他们是兽人。对付他们,不能用『击退”或者『迟滯”这种概念。要么在他们进入有效衝锋距离前,把他们全部杀光,要么,我们被他们撕成碎片。 没有中间选项。” 他指著图纸上的c点:“至於这个点,它的作用不是火力支援。它是校准位。当a、b两点同时开火时,c点的观察员,需要通过弹著点,用旗语或者光信號,为他们修正弹道。风速、气压、火药燃烧率的细微差別,在百米的距离上,足以產生致命的偏差。我要的,不是覆盖,是精確的点杀。” 霍拉旭沉默了。他那套从军官学院学来的战术理论,在范德这套冰冷的、完全基於数据和效率的“杀人工程学”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另外,”范德补充道,“每个火力点,除了机枪手、副射手和观察员,再增加一名『工程师”。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监控枪管温度和机件磨损。每射击五百发,必须强制冷却。每射击两千发,必须更换枪管。我不希望我的机器,因为某个士兵杀红了眼,而提前报废。” “是,老板。”霍拉旭不再爭辩,立刻转身去传达新的命令。 士兵们开始行动。他们没有挖传统的胸墙或散兵坑,而是用卡车上带来的预製钢板和沙袋,迅速搭建起了三个半月形的、高度及胸的射击掩体。每一块钢板的接合处,都用螺栓拧得死紧。掩体前方,还倾斜铺设了一层厚厚的碎石,用来提前引爆可能出现的爆炸物。 三台“迪菲亚一型”被小心翼翼地从卡车上抬下,固定在掩体中央的水泥基座上。士兵们揭开油布,用沾著保养油的软布,仔细擦拭著每一根枪管,每一个齿轮。他们的动作,不像在保养武器,更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第一百四十章 「想走?」 第140章 “想走?” 伍德,那个在测试中第一个操作机枪的年轻士兵,此刻正半跪在他的“伙伴”面前,用一把特製的卡尺,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著枪管与机匣之间的缝隙。他的眼神,专注得像一名钟錶匠。“嘿, 伍德。”他的副射手,一个名叫巴奈特的壮汉,拍了拍他的肩膀,“放鬆点。这玩意儿比你老婆还结实。” “闭嘴,巴奈特。”伍德头也不抬,“霍拉旭上尉说过,任何超过零点一毫米的误差,都可能让我们俩一起上天。我可不想死得那么难看。” 范德从他们身边走过,没有打扰他们, 他看到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有一种奇异的混合表情。 有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有对未知敌人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手中这台杀戮机器的、近乎盲目的信任。 他在阅兵广场上的那番演讲,已经將他们变成了最虔诚的信徒。 他们相信,他们掌握的,是神明赐予的力量。 “老板。”格罗斯扛著他那柄巨大的战斧,像一堵墙一样站在范德身后,瓮声瓮气地问,“我们就在这儿乾等著?” “不。”范德摇了摇头,“我们去给客人准备一点『开胃菜”。” 他带著格罗斯和另外两名护卫,走进了隘口入口的更外面。 在距离主阵地大约两百米的位置,他停了下来。 “这里。”他指著地面,“往下挖半米。把这个埋进去。” 他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碟形的金属圆盘。圆盘的正面,有三个突出的、像是触角一样的压力传感器。 “这是什么?”格罗斯好奇地问。 “『迪菲亚五型·反步兵定向雷』”。”范德解释道,“侏儒工程学的小玩意儿。它的肚子里, 装填了三百颗钢珠和半公斤的高能火药。当有超过一百公斤的物体踩上去时———“ 他没有说完,但格罗斯已经明白了。他看著那个不起眼的黑盘子,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范德带著他们,在隘口內长达五百米的路段上,以一种毫无规律的方式,埋设了二十个这样的“开胃菜”。有些在路中央,有些在岩壁的阴影下,有些甚至藏在一簇不起眼的灌木丛里。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接近正午。阳光被隘口遮挡,在谷底投下大片的阴影,气温似乎都降了几度。 回到阵地,霍拉旭已经让所有士兵进入了战备状態。三个机枪组,全部就位。一百发容量的弹匣,已经装填完毕。旁边,一箱箱黄澄澄的子弹,被整齐地码放著,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员,原地休息。进食,饮水。”范德下达了命令,“霍拉旭,安排警戒哨。其他人, 在开战前,不准离开掩体。” 士兵们从行军包里,取出乾粮和水袋,默默地吃著。没有人交谈,只有咀嚼声和风声。 范德自己也靠在一个沙袋上,拿出了一块黑麵包。他吃得很慢,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隘口的入口。 他知道,卡特拉娜的情报不会有错。戈隆的主力,正在休整。但一支庞大的军队,不可能不派出斥候。第一波接触,隨时可能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所有人都有些焦躁不安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穿著黑色燕尾服的身影,如同幻影般出现在范德身边。 是塞拉图斯。 他甚至没有看周围那些瞬间举起武器对准他的士兵,只是对著范德,优雅地躬了躬身。 “主人。”他第一次改变了对范德的称呼,“前方三公里,发现一支兽人小队。十二名步兵, 三名狼骑兵,以及一名萨满。” “萨满?”范德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才是他最担心的变数。 “是的。”塞拉图斯的声音毫无波澜,“他正在进行某种仪式。我能感觉到,他周围的土元素,正在变得异常活跃。” “具体位置。” “隘口东入口外,那片突出的岩架上。他有两名兽人护卫。” “其他人的动向呢?” “狼骑兵正在隘口外围游弋,剩下的十名步兵,已经进入了隘口,呈战斗队形,正在向你们的位置搜索前进。” 范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麵包屑。 他走到c火力点的观察员面前,从他手里拿过了那个高倍率的侏儒望远镜。通过镜片,他能清晰地看到,一队灰褐色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沿著岩壁的阴影,向这边靠近。他们手中的战斧,在幽暗的光线里,闪著嗜血的寒光。 “霍拉旭。”范德放下望远镜。 “在!” “通知a、b两点,目標,前方两百米,自由射击。我要看看,他们的训练成果。” “现在就开火?”霍拉旭有些犹豫,“这会彻底暴露我们的位置。” “我们本来就没打算藏。”范德看著他,“而且,我需要用他们的户体,来告诉那个萨满,他的小把戏,毫无用处。” 霍拉旭不再多问,立刻通过旗语,向另外两个阵地传达了命令。 a、b两个火力点的机枪手,几乎同时收到了指令。 伍德深吸了一口气,將脸颊贴在冰冷的枪托上。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瞄准镜里,那些正在慢慢变大的、移动的黑点。 他开始转动曲柄。 “咔一噠一咔-噠-” 熟悉的、如同心臟跳动般的机械声响起。 “砰!” 第一声枪响,打破了山谷的寧静。 几乎在同时,另一侧的b火力点,也响起了枪声。 两颗子弹,呼啸著,跨越两百米的距离,射向那队正在搜索前进的兽人。 一名走在最前面的兽人,胸口猛地爆开一团血雾,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另一颗子弹,则打在了他身旁的岩壁上,进射出一串火星,碎石飞溅。 “距离两百二十米,风速三,向左修正两个密位!”c点的观察员,大声报出了修正数据。 伍德和另一名机枪手,立刻微调了枪口。 “砰!砰!” 又是两声点射。 这一次,两名兽人同时应声倒地。 剩下的兽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看不见的攻击,彻底打懵了。他们发出惊恐的咆哮,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斧头和简陋的木盾,胡乱地寻找著敌人的方向。 “继续!”霍拉旭的声音,冷酷而稳定。 “砰!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如同死神的点名。每一次响起,都必然有一个兽人倒下。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冷酷的、远距离的处决。 伍德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平稳。他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紧张。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瞄准镜中的十字线,以及每一次扣动扳机后,目標应声倒地的、充满满足感的画面。 不到一分钟,十名兽人步兵,全部被击毙。他们的尸体,散落在隘口的碎石路上,像一堆被隨意丟弃的垃圾。 “停止射击。” 范德的声音传来。 伍德有些意犹未尽地停下了手。他感觉自己的手臂有些发酸,但內心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亢奋。 “干得不错。”范德看著远处那些尸体,点了点头,“第一阶段训练,合格。” 就在这时,隘口外,突然传来一声充满愤怒与悲痛的咆哮。 紧接著,大地开始轻微地颤抖。 “来了。”范德的目光,投向了隘口东边那片突出的岩架。 他看到,一个穿著祭祀长袍的兽人萨满,正站在岩架的边缘,高举著一根由巨兽骨骼和符文石製成的法杖。他的嘴里,正用古老的兽人语,吟唱著晦涩的咒文。 隨著他的吟唱,他脚下的岩石,开始发出土黄色的光芒。 隘口两侧的岩壁上,无数的碎石开始剥落,匯聚,变形。 两个由岩石和泥土构成的、身高超过五米的巨大身影,缓缓地从岩壁上“站”了起来。 它们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人形的轮廓,但那由巨石构成的拳头,和沉重的脚步声,却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土元素。萨满最强大的战爭僕从。 “圣光啊———”巴奈特看著那两个正在向阵地逼近的石头巨人,脸色变得惨白,“这———这东西怎么打?” 士兵们的脸上,也出现了骚动和恐慌。他们信任手中的武器,但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他们对战爭的理解。 “慌什么。”范德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不是武器,而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用白色帆布包裹著的长条形物体。 他將帆布解开,露出的,是一根长约两米、顶端绘有金色狮鷲徽记的——-旗杆。 范德將旗杆的底座,重重地插进身旁的泥土里。然后,他按下了旗杆中部,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按钮。 “嗡一—” 一声轻微的、只有站在旁边的人才能听到的喻鸣声响起。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半球形的能量护罩,以旗杆为中心,瞬间展开,將整个c阵地,以及前方的a、b两个阵地,全部笼罩了进去。 【战场指挥图腾(工程学/萨满祭司混合造物):激活后,在半径三百米范围內,生成一个“根基力场”。力场內,所有敌对的元素法术效果,削弱百分之九十。】 这是范德用他的满级侏儒工程学,结合萨满祭司的图腾知识,为这次行动,特意准备的“保险那两个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岩石巨人,在踏入“根基力场”范围的瞬间,身上的土黄色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它们庞大的身躯,开始变得不稳定,一块块岩石从身上剥落,行动也变得迟缓而笨拙。 隘口外的兽人萨满,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他脸上的表情,从自信和愤怒,变成了惊和不敢置信。他加大了咒语的吟唱,法杖上的光芒越来越亮,但那两个岩石巨人,依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a、b两点!”范德的声音,如同审判的宣告,“目標,那两个大个子!集火!把它们给我打回石头去!” “收到!” 伍德和另一名机枪手,发出一声兴奋的吶喊。 他们再次转动曲柄,这一次,不再是点射。 “喀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一一!” 两条狂暴的、由死亡组成的火鞭,狠狠地抽向了那两个步履购的岩石巨人! 子弹撞击在岩石巨人的身躯上,进射出密集的、如同烟般的火星。 坚硬的岩石,在每分钟数百发的连续衝击下,开始出现裂纹,然后是大块大块的剥落。那两个庞然大物,就像被无数无形的凿子疯狂敲击的雕像,身体的轮廓在弹雨中迅速变得模糊。 它们发出无声的咆哮,迈著沉重的步伐,试图继续前进。一只岩石巨人举起它那堪比攻城锤的拳头,想要砸向离它最近的a阵地。 但它的手臂刚刚抬到一半,就被集中的火力打得粉碎。无数的碎石和泥土,像下雨一样,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瞄准它们的腿!让它们跪下!”霍拉旭在高处大声指挥。 伍德立刻压低了枪口,冰冷的十字线,锁定在了左边那个岩石巨人的“膝盖”位置。 “嗒嗒嗒嗒嗒嗒一一!” 火鞭扫过,那条由整块岗岩构成的粗壮石腿,在一连串密集的爆响中,被硬生生地打断。 岩石巨人失去了平衡,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大坑,激起漫天烟尘。 另一边的b火力点,也用同样的方式,放倒了第二个岩石巨人。 两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元素僕从,此刻就像两座被拆毁的残破雕塑,无力地瘫在地上,任由子弹在它们身上肆虐,直到最后一块构成它们核心的符文岩石,被彻底打成粉。 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 隘口外的岩架上,兽人萨满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他最强大的召唤物,在他的元素法术被莫名压制之后,在那种闻所未闻的武器面前,脆弱得如同沙堡。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下意识地转身,想要逃跑。 “想走?”范德通过望远镜,一直锁定著他。 他对著c点的机枪手,一个同样年轻,但眼神更为沉稳的土兵,下达了命令。 “丹尼,目標,九点钟方向,岩架,距离三百一十米。三发点射。让他闭嘴。” “三百一十米?”名叫丹尼的士兵愣了一下,“老板,超过有效射程了。弹道下坠会很严重而且·..” “执行命令。”范德的语气不容置疑。 丹尼不再说话。他趴在地上,用一个特製的支架,將枪身稳稳固定住。他没有用瞄准镜,而是凭著感觉,將枪口微微抬高了一个常人难以理解的角度。 这是霍拉旭在训练中,专门为他这种有“直觉”天赋的士兵,设计的超远距离盲射练习。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在气息达到最平稳的那个瞬间,连续扣动了三次扳机。 “砰!砰!砰!” 三颗子弹,带著微弱的呼啸声,消失在空中。 一秒。 两秒。 三秒。 远处的岩架上,那个正准备逃跑的兽人萨满,身体猛地一震。他的额头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血洞。 他脸上的惊骇,丫远地凝固了。他向后仰面倒下,从几十米高的岩架上,坠入了下方的深谷。 “干得漂亮,丹尼。”范德放下望远镜,语气里有一丝讚许。 隘口內外,再次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三台机枪的枪管,还在散发著的青烟,空气里瀰漫著一股硝烟和机油混合的、刺鼻的气味。 一直在蒸汽卡车旁战的士兵们,嘴巴都张的能塞下一枚鸡蛋, 这种战斗方式,他们从见过。 就连麦克斯韦尔元帅,也是看的瞪大眼睛,浑身激动的发抖。 “打扫战场。”范德下达了新的命令,“霍拉旭,你带两个人,去回收那些兽人的造器和盔甲,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巴奈特,检查所有枪管的膛线磨损情况,记录数据。伍德,丹尼,清点弹药消耗。” 士兵们从掩体后面走了出来。他们看著远处那片狼藉的战场,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著敬畏和狂热的情绪, 他们亲手,屠杀了传说中的元素巨人。 他们亲手,在四百米之外,狙杀了一名强大的兽人萨满。 这种力量,让他们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老板,”霍拉旭走到范德身边,他的声音有些乾涩,“我们·就这样贏了?” “贏?”范德看了他一眼,“这只是餐前酒。真正的大餐,还在后面。” 他的话音刚落,塞拉亢斯的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 “主人。”他递上一卷新的羊皮什,“戈隆的主力,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的先头部队,是五百名狼骑兵,正以极高的速度,向隘口衝来。预计二十分钟后,进入我们的射程。” “知道了。”范德展开羊皮什。那上面,用红色的箭头,清晰地標註出了狼骑兵集群的衝击路线。 “通知全员,更换弹匣,检查冷却系统。”范德的声音,让刚刚有些放鬆的士兵们,再次绷紧了神经,“a、b两点,准备交叉射击,目標,隘口前方五百米到三百米区域。我要你们用子弹,在那里铺上一层地毯。c点,作为预备队,隨时准备替换过热的枪管。” “格罗斯。”范德看向他那忠心耿耿的保鏢。 “在,老板!” “你去把我们带来的『不物”,都搬过来。放在掩体后面。 格罗斯咧嘴一笑,转身走向蒸汽卡车。不一会儿,他和其他几个士兵,抬下来十几个沉刃的、 用油布包裹著的木箱。 “所有人,戴上护目镜和耳塞。”范德的声音,亚得异常严肃,“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会有点——吵。”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该死的人类!」 第141章 “该死的人类!” 二十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远方的地平线上,终於出现了一条移动的黑线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黑线越来越粗,越来越近。 大地的震动感,也越来越强。 那不是一条线,那是一片黑色的潮水。 五百名狼骑兵,排成密集的衝锋阵型,捲起漫天烟尘,向著石堡隘口,席捲而来。他们坐下的巨狼,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吼。他们手中的战斧,在阳光下,匯成一片闪烁的、死亡的森林。 “稳住!”霍拉旭的声音,在士兵们的耳边炸响,“记住你们的训练!忘记你们的恐惧!你们面前的,不是狼骑兵,只是一排排移动的靶子!” 伍德的手心,全是汗。他死死地握住曲柄,眼晴一眨不眨地盯著越来越近的兽人。那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势,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距离八百米!” “七百米!” “六百米!” “三百米!” “两百米!” “开火!!” 范德的命令,如同扳机。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一一! 沉寂了片刻的隘口,再次被那恐怖的、如同电锯切割金属般的咆哮声所笼罩! 这一次,不再是点射。 是泼洒! 两道肉眼可见的、由无数弹道轨跡线组成的火网,在隘口前方,交织成一片死亡的扇面!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狼骑兵,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人与狼的血肉之躯,在那一瞬间,被高速旋转的弹头,撕成了漫天飞舞的、红色的碎片。 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他们就在衝锋的道路上,被直接“抹除”了。 后面的狼骑兵,被这突如其来、无法理解的屠杀惊呆了。他们下意识地想要勒住坐骑,但高速衝锋的惯性,让他们无法停下。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衝进那片由钢铁和火焰组成的、正在疯狂收割生命的死亡区域。 “轰!” 一声巨响,从兽人队列的中部传来。 一匹巨狼,踩中了范德预先埋设的地雷。 三百颗钢珠,混合著半公斤的高能火药,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內,轰然炸开。 一个可怕的、半径超过十米的扇形攻击面,瞬间清空了周围的一切。无论是兽人,还是巨狼, 都被密集的钢珠风暴,打成了千疮百孔的筛子。 爆炸的衝击波,让衝锋的阵型,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但这混乱,只持续了一秒。 因为紧接著,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爆炸,在队列的不同位置,接连响起! “轰!轰!轰!轰!” 范德埋设的二十个“开胃菜”,此刻变成了二十朵绽放在兽人军阵中的、最绚烂的死亡之。 每一次爆炸,都必然带走十几条生命,製造出一片血肉模糊的真空地带。 狼骑兵的衝锋,彻底被打乱了。 倖存的兽人,在惊恐和混乱中,失去了指挥,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而这,给了机枪手们最好的机会。 “自由射击!把他们全都给我留下!”霍拉旭的吼声,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沙哑。 伍德和丹尼,已经杀红了眼。 他们不再需要瞄准,只需要对著那些移动的、灰褐色的目標,疯狂地倾泻弹雨。 枪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暗红色。 “更换枪管!”掩体內的“工程师”,大声提醒。 副射手立刻上前,用一把特製的扳手,在短短十几秒內,就换上了一根冰冷的、崭新的枪管。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火力,只中断了不到二十秒。 当那咆哮声再次响起时,对於那些倖存的兽人来说,无异於地狱的丧钟。 儘管他们已经努力衝锋,但是两百多米的距离,却仿佛天堑。 战斗,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工业化的高效屠杀。 五百名曾经让联盟军队闻风丧胆的黑石狼骑兵,在石堡隘口前,这片宽度不足百米的狭窄地带,被三台冰冷的杀戮机器,像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放倒。 他们的勇气,他们的蛮力,他们的战吼,在绝对的、碾压性的火力密度面前,变得毫无意义, 甚至有些可笑。 山谷的另一头,一座隱蔽的山峰上。 “拳刃”戈隆,正通过一个地精望远镜,面色铁青地看著隘口前那地狱般的一幕。 他的身边,站著几名亲卫,以及“碎颅者”考格和“血喉”祖鲁的副官。 “督军我们我们的狼骑兵——”考格的副官,一个同样魁梧的兽人,声音都在发抖。 戈隆没有说话,他那只钢铁的拳套,因为过度用力,已经深深地嵌入了身下的岩石。 他看到了。 他看到他最精锐的狼骑兵,在他引以为傲的雷霆衝锋中,像脆弱的玩偶一样,被轻易地撕碎。 他听到了。 他听到那连绵不绝的、如同恶魔咆哮般的巨响。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武器,但他知道,那东西, 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吞噬著他士兵的生命。 “萨满呢?我们的萨满呢?!”他猛地回头,对著祖鲁的副官咆哮,“让他召唤雷电!让他召唤地震!把那片阵地给我掀了!” “督军祖鲁大人——他———他已经没有回应了——”那名萨满副官,脸色惨白地回答。 戈隆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终於明白,这不是一场遭遇战。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为他,为他的军队,精心准备的、死亡的陷阱。 “该死的人类!”戈隆的一口钢牙都几乎咬碎。 他知道,战斗已经结束了。 隘口前,最后一名倖存的狼骑兵,被一颗子弹击穿了后心,从狼背上栽了下来。 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 整个隘口前,变成了一片血色的泥沼。 五百名狼骑兵,连同他们的坐骑,没有一个,衝过两百米的死亡线。 他们的尸体和坐骑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由血肉和钢铁组成的、令人作呕的“胸墙”。 石堡隘口的阵地上,一片死寂。 咆哮的机枪声停了下来,士兵们大口地喘著粗气,许多人因为脱力,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他们看著眼前的杰作,眼神空洞。 刚才那极度亢奋的杀戮,在结束后,带来了巨大的空虚和一丝—反胃。 好几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跑到掩体后面,剧烈地呕吐起来。 范德走到阵地前沿,看著那片尸山血海,面无表情。 “打扫战场,需要多长时间?”他问霍拉旭。 “老板—这—.”霍拉旭看著那片地狱般的景象,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需要隘口畅通无阻。”范德的声音冰冷,“戈隆的主力,很快就要到了。我可不希望他们被自己人的尸体,堵在路上。” 他的话,让所有土兵,都打了个寒颤。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硝烟味和一种蛋白质烧焦的古怪气味混合在一起,浓稠得像沼泽里的雾气,吸进肺里,让人从喉咙到胃部都感到一阵痉挛。 地面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顏色,完全被暗红色的、黏稠的液体和破碎的血肉组织所覆盖, 五百名黑石狼骑兵,连同他们那体型庞大的坐骑,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他们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高度超过两米的、由肢体、內臟、破碎的盔甲和扭曲的兵器组成的“堤坝”。 巨狼的头颅旁,可能躺著它主人的半截躯干。 一把断裂的战斧,插在一堆无法分辨的內臟里。 更远处,爆炸的中心区域,地面被犁开了一个个大坑,坑洞周围,血肉被炸成了一片细密的、 均匀的红色薄雾,涂抹在岩壁和地面上。 这已经不是战场。 这是一个屠宰场,一个用最高效率运作的、露天的绞肉车间。 “呕一一” 一个年轻的卫兵再也忍不住,他丟下手中的长剑,衝到岩壁旁,扶著冰冷的石头,剧烈地乾呕起来。 他的反应,像一个信號。很快,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在队列中响起。 就连一些在第二次战爭中,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此刻脸色也变得惨白,胃里翻江倒海。 麦克斯韦尔元帅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没有呕吐,但他那张如同刀削斧凿般的脸,此刻却比岩石还要僵硬。 “元帅阁下。”霍拉旭走了过来,他已经用一块湿布蒙住了口鼻,但声音依旧有些发闷,“范克里夫老板说,需要儘快清理出一条通道。” 麦克斯韦尔看了一眼远处那三个半月形的掩体。 范德的士兵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更换枪管,补充弹药,用刷子清理著拋壳窗的积碳。 他们似乎对眼前这片地狱景象熟视无睹,他们的世界里,只有机器的保养和数据的记录。 “他把人当什么了?”元帅的声音很低,带著一股压抑的怒火,“把我的士兵,当成清理垃圾的清洁工?” “老板说,这是战爭的一部分。”霍拉旭回答,“最高效的杀戮,和最高效的后勤保障,同样重要。我们没有时间,为敌人的户体默哀。” 麦克斯韦尔沉默了。 他看著自己那些还在呕吐的士兵,又看了看远处那些像精密仪器一样工作的“迪菲亚尖兵”。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两个时代,正在他眼前,进行一次猛烈而残酷的碰撞。 “传我命令。”老元帅闭上眼晴,深吸了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所有人,分成两组。一组负责警戒,另一组,把这些—东西,都给我堆到隘口的南侧去。动作快点,在戈隆的主力抵达前,我需要一条能让骑兵通过的、乾净的路。” “是,元帅!” 卫兵们强忍著不適,开始执行命令。他们用长矛和战斧的背面,去拨动、拖拽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 黏稠的血液,让他们的靴子深深地陷进地面,每拔出一步,都发出“啵”的一声,像踩在沼泽里。 这项工作,比他们想像的,要困难得多。 麦克斯韦尔元帅也亲自前去打扫战场。 他蹲下身,从血泊中,捡起一面被射出几十个弹孔的、已经变形的兽人肩甲。 他用手指,触摸著那些光滑、规则的圆形穿孔。 每一个穿孔的边缘,都因为金属瞬间的高温熔化,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捲曲。 他戎马一生,见过无数种伤口。 刀砍的,斧劈的,箭矢贯穿的。 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伤口。 这不像是武器造成的,更像是某种冰冷的、精確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工业工具,在一块血肉上,进行的一次钻孔作业。 而在另一边,范德正站在c火力点的掩体后,看著一份刚刚统计出来的数据报告。 “老板,”伍德的声音带著一丝疲惫和亢奋,“a、b两点,在刚才的战斗中,总计射击三千一百二十四发子弹。a点在射击到第一千二百发时,发生一次卡壳,原因初步判断是弹壳底部变形。b 点在更换第二次枪管后,机匣温度超过了预警值。丹尼在c点的三次超远距离点射,消耗了十三发子d弹,才命中目標。” 范德接过报告,上面的每一个数字,都用炭笔写得清清楚楚。 “卡壳的原因,要立刻查明。”范德的目光落在凯根身上,后者正带著两名学徒,拆解著那挺卡过壳的机枪,“是弹壳的品控问题,还是供弹拨片的磨损问题?我要一份详细的故障分析报告。” “机匣过热,”他又看向瓦格雷,“现有的风冷设计,在高强度连续射击下,效率不够。考虑一下,能不能增加一个简易的水冷循环系统。用卡车上的水箱作为冷凝器。” “至于丹尼,”范德走到那个还在擦拭枪身的年轻士兵面前,“十三发子弹,换一个萨满,这笔买卖很划算。但是,成本还是太高了。你的天赋,需要数据来辅助。从今天起,霍拉旭会为你建立一个专门的射击资料库。记录每一次射击的风速、湿度、弹道偏转和目標距离。我要你把直觉, 变成可以计算的公式。” 丹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对范德的信服。 就在这台战爭机器,进行著冰冷的战后復盘时,一个卫兵连滚带爬地从隘口外跑了进来。 “元师!范克里天男爵!来了!他们来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范德拿起望远镜,走向阵地前沿。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片比之前狼骑兵更加庞大、更加厚重的黑色阴影,正在缓缓地向隘口移动。那不是一片潮水,那是一座正在移动的山脉。 几千名兽人步兵,组成的巨大方阵,沉默地、一步步地,向前推进。他们没有发出战吼,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盔甲摩擦声,匯聚成一股令人室息的低频轰鸣。 在方阵的前方,是上百名体型更加庞大的、来自食人魔部族的“攻城者”。他们高举著用整块巨石和钢铁加固的巨型塔盾,像一堵堵移动的城墙。 在方阵的两翼,还能看到一些更加巨大的身影。那是被兽人驯服的科多巨兽。它们的身躯如同小山,每一步,都让大地为之震颤, “拳刃”戈隆,就骑在一头最为雄壮的科多巨兽背上,冷冷地注视著远方那个小小的隘口。他看到了隘口前那片血肉模糊的屠场,看到了他那五百名精锐狼骑兵的下场。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一口牙齿,却咬得咯咯作响。 “督军,”他身旁的一名兽人指挥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人类的武器我们“我知道。”戈隆打断了他,“那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能像雨点一样发射铁钉的连弩。射程很远,威力巨大。”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但是,他们也有弱点。” 他用铁拳,指向隘口两侧那陡哨的岩壁。 “他们的人太少了。他们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那个狭小的隘口里。他们以为,只要守住那里,我们就过不去。” “『裂颅者”库洛克!”戈隆对著下方一个扛著两柄巨大碎骨锤的、肌肉结的兽人吼道。 “在!督军!” “我给你五百名最精悍的战土。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爬上去,跳下去,用牙咬,用指甲抠, 也要给我从那两边的悬崖上,翻过去!我要你像天降的石头一样,砸进他们的阵地里,把那些铁玩意儿,连同操作它们的人类,都给我砸成肉酱!” “是!督军!”库洛克用碎骨锤,重重地敲击了一下自己的胸甲,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其他人!”戈隆的目光,扫过他那数千人的大军,“食人魔在前,组成盾墙!一步一步地, 给我向前压!我倒要看看,他们那些铁钉,有多少!能不能打穿食人魔的盾牌!” “为了黑石部落!为了胜利!” “吼一一!!” 压抑了许久的战吼,终於从数千名兽人的胸中爆发出来,声浪如同实质的衝击波,席捲了整个山谷。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为了联盟!」 第142章 “为了联盟!” 石堡隘口,麦克斯韦尔元帅的三百名卫兵,已经停止了清理工作,退回了隘口之內。他们背靠著冰冷的岩壁,组成了两道脆弱的防线,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决绝。“范克里夫,”麦克斯韦尔走到范德身边,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你的机器,能挡住他们吗?” “能不能,要试过才知道。”范德依旧在看著望远镜,“不过,现在看来,我的『开胃菜”, 似乎起了一点作用。” “什么作用?” “它让戈隆变得谨慎了。”范德放下望远镜,笑了笑,“他没有选择直接用人命来填,而是派出了食人魔盾墙。这说明,他怕了。他想用一种更稳妥的方式,来消耗我们的弹药。” “这难道不是个坏消息吗?”麦克斯韦尔皱起了眉头。 “不,这是个好消息。”范德转身,走向那几个一直放在掩体后方的、沉重的木箱,“因为, 我正好也为他们,准备了一些需要慢慢品的『主菜”。” 他打开其中一个木箱。 里面没有子弹,也没有枪管。 只有十几个灰黑色的、一头带著尾翼、一头装著复杂引信的、纺锤形的铁疙瘩。 “这是什么?”麦克斯韦尔看著木箱里那些造型古怪的铁疙瘩,眉头皱得更深了。它们看起来像某种放大版的、做工粗糙的弩箭,但又没有箭簇。 “ “迪菲亚一型·枪榴弹”。”范德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在手上掂了掂,“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能自己飞过去爆炸的炸药包。” 他指著铁疙瘩前端那个由铜和精密齿轮组成的复杂装置:“这是它的引信。撞击引信,带延时功能。我们可以设定它在撞击目標后立刻爆炸,也可以设定它在落地后零点五秒到三秒之间爆炸。” 他又指著铁疙瘩中空的內部结构图,那是他之前画在羊皮纸上的:“它的內部,可以填充不同的东西。填充高能炸药,就是『高爆弹”,用来对付集群的软目標。填充白磷和橡胶混合物,就是『燃烧弹”,用来进行区域封锁和製造恐慌。如果填充特种合金的破甲弹芯—“ 范德的目光,投向了远处那些正在缓缓逼近的、如同移动堡垒般的食人魔盾墙。 ““.-它就能像烧红的刀子切黄油一样,穿透三十毫米厚的均质钢板。或者,食人魔的盾牌。” 麦克斯韦尔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乾。他看著范德,像在看一个披著人皮的怪物。这个年轻人,似乎把所有的智慧,都用在了如何更高效、更多样化地杀人这件事上。 “它怎么飞过去?”元师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范德没有回答,而是对著霍拉旭做了一个手势。 霍拉旭立刻从另一个箱子里,取出了三根看起来像是短了一截的、加粗了的枪管。他走到a火力点,熟练地用扳手,將机枪原本的枪管卸下,换上了这根特殊的“发射管”。 发射管的前端,有一个卡座,正好能將枪榴弹的尾翼稳稳地固定住。 “我们用空包弹来发射它。”范德解释道,“就是没有弹头,只有发射药的子弹。火药燃气產生的推力,足以將这个两公斤重的小东西,拋射到三百米外。” “a、b、c三点,全部换装榴弹发射器!”霍拉旭大声命令道。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在短短一分钟內,三台“加特林”就从“机枪”形態,切换到了“榴弹发射器”形態。 “第一轮,高爆弹,三发急速射!目標,食人魔盾墙前方五十米,进行覆盖性轰炸!我要看看他们的成色!”范德下达了命令。 伍德、丹尼和b点的机枪手,立刻从身旁的弹药箱里,取出一枚枚黑色的枪榴弹,装填到发射管上。他们又从特殊的弹药盒里,取出红色的空包弹,塞进供弹口。 “距离五百米!” “四百米!” “三百米!” “两百五十米!” 远处的食人魔盾墙,已经进入了射程。它们迈著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让地面震动。它们身后的兽人步兵,则紧紧地跟隨著,躲在盾牌的阴影里,发出嗜血的咆哮。 “放!” 隨著范德一声令下。 “咚!咚!咚!” 三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沉闷的炮声,在隘口中响起, 三枚黑色的枪榴弹,拖著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拋物线,呼啸著飞向天空,越过两百多米的距离, 精准地砸向食人魔盾墙前方的地面。 最前面的几个食人魔,看到天上掉下来几个黑乎乎的铁疙瘩,发出了轻蔑的、愚蠢的嘲笑声。 它们甚至伸出脚,想把那东西踢开。 下一秒。 “轰!轰!轰!” 三团巨大的、夹杂著黑烟与泥土的火球,轰然炸开! 爆炸的威力,远远超出了所有兽人的想像。剧烈的衝击波,如同三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將最前排的几个食人魔,连同它们手中那重达近百公斤的巨盾,一起掀飞了出去。 爆炸范围內的十几个兽人步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撕裂的弹片和狂暴的衝击波, 分解成了最原始的血肉零件。 整个兽人军阵的推进,为之一顿。 山峰上,戈隆通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了那三团爆炸的火光。他的瞳孔,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收缩。 “那是什么?地精的炸弹?不可能!地精的炸弹没有那么远的射程,威力也远没有这么大!”他喃喃自语。 “第二轮!燃烧弹!目標,敌军阵型中部!自由射击!”范德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感情。 三名发射手立刻换上了弹体上涂有红色標记的燃烧弹。 “咚!咚!咚!” 又是三声闷响。 三枚燃烧弹,越过盾墙的头顶,落入了后方密集的兽人步兵队列中。 这一次,没有剧烈的爆炸。 弹体在撞击地面后,只是发出了“噗”的一声轻响,隨即,一团白色的、黏稠的胶状物,被拋洒出来,覆盖了半径十几米的区域。 “那是什么?雪吗?”一个年轻的兽人,好奇地伸出手,去触摸那些从天而降的、白色的絮状物。 当他的手指接触到那东西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让他发出了悽厉的惨叫。 “啊一一!! 白色的胶状物,在接触到空气和皮肤的瞬间,立刻开始剧烈燃烧,爆发出近千度的高温。火焰如同踏骨之姐,瞬间点燃了他的皮毛和血肉。 他疯狂地在地上打滚,试图扑灭火焰,但这只会让那些黏稠的燃烧剂,沾染到更多的同伴身上。 一片火海,瞬间在兽人军阵的中部蔓延开来。几十个兽人,变成了在地上痛苦翻滚、哀豪的人形火炬。空气中,瀰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烤肉的焦臭。 他们的惨叫声,比任何战鼓都更具衝击力,让周围那些倖存的兽人,发自內心地感到了恐惧和战慄。 阵型,开始出现混乱。 “干得漂亮。”范德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兽人的士气,也並非坚不可摧。” “现在,主菜来了。”他看向那面虽然被炸得七零八落,但依旧在顽强向前推进的食人魔盾墙,“第三轮,破甲弹!目標,那些拿著盾牌的大个子!给我把他们的龟壳,一个个敲碎!” 三名发射手,换上了弹头呈锥形、涂有黄色標记的破甲弹。 “咚!” 第一枚破甲弹,呼啸而出,精准地命中了一面食人魔塔盾的中央。 没有爆炸。 弹头在接触盾牌的瞬间,內部的聚能装药被引爆,形成了一股温度高达数千度、速度超过音速的金属射流。 那面由巨石和黑铁加固的、厚达半米的塔盾,在这股凝聚到极致的能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片金属射流轻易地洞穿了盾牌,接著洞穿了盾牌后面那个食人魔的胸膛,最后,从它的后背穿出,又射入了它身后两名兽人步兵的身体,才耗尽了能量。 那名食人魔低头,难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那个碗口大小的、边缘还在冒著青烟的窟窿。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喷出来的,只有大股大股夹杂著內臟碎片的鲜血。 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咚!咚!” 紧接著,另外两枚破甲弹,也取得了同样的战果。 三面巨大的塔盾,轰然倒下,露出了后面惊慌失措的兽人步兵。 食人魔盾墙,这道戈隆引以为傲的、坚不可摧的移动防线,出现三个巨大的缺口。 “所有单位,切换机枪模式!目標,缺口!给我用子弹,把缺口填满!”范德的命令,如同死神的判决。 土兵们迅速地卸下榴弹发射管,换回了標准的机枪枪管。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一一!” 那如同电锯切割骨骼般的、恐怖的咆哮声,再次响彻山谷! 三道火鞭,精准地从盾墙的缺口中扫过,將后面那些暴露出来的、毫无防备的兽人步兵,成片成片地扫倒。 鲜血,如同喷泉,从缺口中喷涌而出。 山峰上,戈隆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死灰。 他输了。 输得莫名其妙,输得彻彻底底。 他引以为傲的食人魔盾墙,在那两种闻所未闻的“炸弹”面前,变成了一个笑话。他数千人的大军,在那个小小的隘口前,被牢牢地钉死,寸步难行。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几十上百条生命。 而对方,从始至终,只暴露了不到三十个人。 “督军—我们—撤吧—”身旁的指挥官,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再衝下去,我们的人,就要死光了!” 戈隆没有回答。 他不能撤。 他身后,是刚刚被他整合起来的、十几个氏族的兽人。他身前,是湖畔镇大捷带来的、如日中天的威望。 如果他今天在这里,在一个小小的隘口前,被区区几十个人类打得狼狐逃窜,那么他之前建立的一切,都將瞬间崩塌。那些氏族的酋长,会像闻到血腥味的豺狼一样,立刻扑上来,將他撕成碎片。 他没有退路。 “库洛克!库洛克人呢?!”他对著山下咆哮,“他为什么还没有动手?!” 就在这时,隘口两侧的悬崖峭壁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阵骚动和兽人的怒吼。 数百个矫健的身影,正手脚並用,像壁虎一样,攀附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 他们是戈隆魔下最精锐的“裂颅者”部队,每一个都是经验丰富的山地战士。 他们利用岩壁上每一个微小的缝隙和凸起,一点点地,向上攀爬。他们的目標,是隘口顶端, 然后从天而降,突袭范德的阵地。 “来了!”麦克斯韦尔元帅一直注视著两侧的悬崖。 兽人的动作,早已经被塞拉图斯匯报了上来。 “元帅阁下,”范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依旧平静,“您的士兵,可以活动一下筋骨了。” 麦克斯韦尔没有说话,他只是拔出了腰间的王者之剑。剑锋在幽暗的谷底,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光。 “为了联盟!”老元帅的怒吼,在隘口中迴荡,“准备迎敌!” “吼!” 一声战吼,从峭壁的顶端传来。 第一个攀上崖顶的兽人,是“裂颅者”库洛克本人。他那身结的肌肉在汗水和尘土下泛著油光,巨大的碎骨锤扛在肩上,俯瞰著下方如同蚁般的人类阵地,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他成功了。他即將像督军命令的那样,像一块巨石,砸碎下面那些可笑的铁玩具。 “为了部落.?” 他的战吼只喊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在他面前,不到五十步的距离,一片由盾牌和长矛组成的钢铁森林,无声地立著。 数以百计的暴风城卫兵,早已在这里列阵以待。他们穿著统一的蓝色战袍和亮的板甲,头盔下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著他。为首的,正是麦克斯韦尔元帅的副官,亚歷克斯·汤普森中將。 “上当了!” 库洛克脑子里只闪过这一个念头。 “放箭!” 汤普森中將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隨著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鬆开了手中的弓弦。上百支利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如同乌云,罩向那些刚刚爬上悬崖、立足未稳的兽人。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密集得像雨点打在芭蕉叶上。 库洛克反应极快,他將碎骨锤舞得像一面盾牌,挡开了大部分射向自己的箭矢,但他的副官和身边的几个亲卫,却在一瞬间就被射成了刺蝟。 更多的兽人,在攀爬的最后一步,被箭雨覆盖。他们发出不甘的怒吼,从几十米高的悬崖上, 坠落下去,在坚硬的岩石上摔成一滩肉泥。 “盾墙!推进!” 汤普森中將再次下令。 第一排的卫兵,將丞大的塔盾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丞响。他们半蹲著身子,將盾牌连成一片不事逾越的城墙。第二排的土兵,则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磨得雪亮的长矛。 “为了联盟!” 卫兵们齐声怒吼,迈著整齐的步伐,向著那些倖存的兽人,缓缓压去。 库洛克目毗欲裂。他知道,在这样狭窄的悬崖顶端,面对人类最擅长的盾墙战举,他的人数优势將荡然无存。他唯一的胜算,就是在对方的阵型完全展开前,用最狂暴的衝锋,撕开一个缺口。 “跟我冲!砸碎他们的龟壳!” 他咆哮著,第一个冲了上去。他那两柄巨大的碎骨锤,带著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砸向了最前方的一面塔盾。 “鐺—一!” 一声震耳欲聋的丞响。 那面由精钢打造的塔盾,在碎骨锤的重击下,应声凹陷,木製的背板瞬间碎裂。持盾的卫兵闷哼一声,整个人连同盾牌,被砸得向后倒飞出去,撞倒了身后的两名同袍。 盾墙,出现了一个缺口。 “杀!” 库洛克身后的兽人们,看到了希望,他们发出嗜血的咆哮,像潮才般涌向那个缺口。 但迎接他们的,是汤普森中將冰冷的剑锋,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堵住了那个缺口。他手中的暴风城制式长剑,划出一道优雅而致命的弧线。一名冲在最前面的兽人,只觉得眼前一,隨即,他的头颅就冲天而起。 鲜血,喷了他一身。 “堵住缺口!” 汤普森中將怒吼著,剑光再闪,又一名兽人的手高被齐肩斩断。 周围的卫兵迅速反应过来,他们从两侧合围,用长矛和盾牌,將丫入的兽人死死地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悬崖顶端,与底变成了一片最原始、最血腥的绞肉场, 这里没有枪榴弹,没有加特林。只有钢铁“血肉的碰撞,只有战斧“长剑的交锋。 一名卫兵用盾牌挡住兽人的战斧,另一名卫兵则趁机从侧面,用长矛刺穿了兽人的腹部。兽人临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口咬在了卫兵的脖子上,撕下了一大块血肉。 库洛克像一头疯牛,在他的周围,没有任何一名卫兵能挡住他的一击。他的碎骨锤,每一次费舞,都必然带走一条生命,或者砸碎一面盾牌。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被三立了。 汤普森中將,像一块礁石,死死地挡在他的面前,牵制住了他大部分的精力。而他身后的兽人,则被人类那配合默契的、如同机器一般精准的盾墙战举,不断地分割、包围、然后蚕食。 下方隘口中,范德放下瞭望远镜。 “老板,我们要不要派人上去支援?”霍拉旭问道。 “不用。”范德摇了摇头,“这是他们的战场。我们有我们的任务。” 他转身,看向隘口外,那支已经停止了推进,陷入混乱的兽人力。 “a、b两臂,切换燃烧弹。c臂,高爆弹。”范德的声音冷酷无情,“目標,敌军阵型后方。 我要让戈隆明白,他没有旁观的资格。”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战爭创伤后应激障碍 第143章 战爭创伤后应激障碍 “咚!咚!咚!”又是三声闷响。 三枚枪榴弹,越过正在交战的正面战场,精准地落入了兽人军阵的后方。那里,是戈隆的督军卫队和科多巨兽所在的位置。 一团火海,两团爆炸的烟尘,瞬间在兽人军阵的后方炸开。 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但这种“隔山打牛”式的攻击,却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它像一个无声的宣告:在这个战场上,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山峰上,戈隆的心,彻底凉了。 他看到,悬崖顶端,他最精锐的“裂颅者”部队,正在被人类的盾墙一步步地逼退,不断有人被推下悬崖。 他看到,隘口前方,他的主力大军,在那些会爆炸的“铁疙瘩”面前,士气已经濒临崩溃,开始出现小规模的溃逃。 “撤退—” 这一次,戈隆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绝望。 “鸣金!撤退!全军撤退!” 苍凉的號角声,在山谷中响起。 听到撤退的命令,那些早已被嚇破了胆的兽人,如蒙大赦。他们丟下武器,转身就跑,完全不顾身后还在燃烧的同伴和督军的命令。 兵败如山倒。 悬崖上,库洛克听到了撤退的號角。他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用碎骨锤逼退了汤普森中將,转身就想跳下悬崖。 “想走?” 汤普森中將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將手中的长剑,奋力掷出。 长剑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精准地从背后,贯穿了库洛克的心臟。 那名兽人勇士身体一僵,他低头,看著从胸口透出的、沾满鲜血的剑尖,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张了张嘴,最后,庞大的身躯无力地向前倒下,滚落了悬崖。 战斗结束了。 悬崖顶端,一片狼藉。倖存的卫兵们,靠在盾牌上,大口地喘著粗气。两千人的埋伏部队,在刚才的血战中,伤亡依然超过了三分之一。每个人的盔甲上,都沾满了自己和敌人的鲜血。 汤普森中將走到悬崖边,拔回自己的长剑。他看著下方,兽人溃败的大军,像一群被捅了窝的蚂蚁,正狼狐地向著赤脊山深处逃窜。 他贏了。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 他低头,看著自己那身被鲜血浸透的盔甲,又看了看隘口下方,那三个依旧乾净整洁,连油漆都没掉一块的机枪阵地。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和他最精锐的士兵,在这里浴血奋战,用生命和荣耀,捍卫了阵地。而山谷下面那个年轻人,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就让近千人的兽人大军,灰飞烟灭。 时代—变化的这么快吗? “汤普森中將。”麦克斯韦尔元帅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汤普森中將转过身,看著自己的老元帅,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藏书多,?0?????????????.??????任你读 】 “范克里夫的计划成功了,”汤普森中將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在下面,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贏得了一场—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战爭”的胜利。而我们,只能拿人命来填。” “战爭的形態,已经发生变化了。”老元帅摇了摇头,“当矮人第一次锻造出火枪时,骑士们也曾嘲笑那是懦夫的武器。但最终,骑士的衝锋,还是败给了火枪的齐射。” “所以,我们都该被淘汰了,是吗?”汤普森中將的语气里,带著一丝自嘲。 “不。”老元帅摇了摇头,“你们的勇气和经验,是任何机器都无法替代的。机器,只能决定战爭的下限。而像你这样的指挥官,才能决定战爭的上限。”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的机器,也並非完美无缺。高强度的作战,需要时间来休整和维护。” 汤普森中將看著悬崖下方的范德,这个年轻人,在取得了如此辉煌的胜利后,依旧保持著一种工程师特有的、冷静的审慎。他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而是第一时间,指出了自己武器的缺陷。 “我承认,我之前小看了他,也小看了他的机器。”汤普森中將坦然道,“暴风城的军队,需要他这样的人才。” 两人走下悬崖。 刚一见面,麦克斯韦尔元帅便冲范德发出了诚挚的邀请:“范克里夫,我以暴风王国元帅的名义,正式邀请你,加入军备部,担任首席技术顾问。我將授予你准將的军衔。” 这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提议。 它意味著一步登天,意味著从一个备受爭议的工匠,一跃成为王国军事体系的核心人物。 周围的卫兵,都向范德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范德却只是笑了笑。 “感谢您的赏识,元帅阁下。但我恐怕要拒绝了。” “为什么?”麦克斯韦尔很不解。 “一名將军,是国王手中最锋利的剑。”范德看著老元帅,平静地回答,“而我,更喜欢当那个-为国王锻造利剑的铁匠。铁匠,不需要站在聚光灯下,也不需要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他只需要对他的作品负责。” 麦克斯韦尔深深地看了范德一眼。他明白了。 这个年轻人,要的不是权力,不是地位。 他要的,是绝对的、不受任何干扰的、对自己事业的掌控权。 他想成为规则的制定者,而不是规则的执行者。 “我明白了。”老元帅点了点头,“那么,作为“铁匠”,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戈隆虽然败了,但他主力尚存,只是暂时退回了赤脊山。我们必须乘胜追击,將他们彻底消灭。” “不,我们不能追。”范德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一个穿著黑色燕尾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递上了一卷新的羊皮纸,“戈隆虽然在撤退,但他並没有乱。他收拢了至少三千人的残部,正在赤脊山脉中,一个叫做『石堡要塞”的废弃据点,重新布防。” 塞拉图斯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寒风, “而且,他还派出了信使。不是向黑石山求援,而是向东,去了——悲伤沼泽的方向。” 悲伤沼泽。 这个词,让麦克斯韦尔元帅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斯通纳德—”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地名,“他们想和盘踞在那里的龙喉氏族残部匯合?” 第二次战爭后,部落战败,但仍有许多氏族拒绝投降。其中,由传奇兽人酋长祖鲁希德领导的龙喉氏族,利用恶魔之魂奴役了红龙女王阿莱克丝塔萨,占据了格瑞姆巴托。后来,在罗寧等人的努力下,红龙女王被解放,龙喉氏族遭受重创,一部分残余势力,便逃窜到了人类王国东部,那片环境恶劣的悲伤沼泽中,建立了名为斯通纳德的要塞,苟延残喘。 他们是旧部落最顽固的死硬派,以驯养和驾驭各种龙类生物而闻名。 “如果戈隆得到了龙喉氏族的飞行单位支援,”老元帅的声音,透著一股深深的忧虑,“那我们的处境,將变得非常被动。你的那些铁疙瘩,能对付天上的目標吗?” “理论上可以。”范德回答,“但仰角射击,对机件的负荷会更大,精度也会大幅下降。而且,我目前没有装备专门的对空瞄具。” 他一边说,一边展开了塞拉图斯递过来的羊皮纸。 那是一张更加详细的赤脊山脉地形图。上面不仅標註了戈隆主力退守的“石堡要塞”的位置, 还用红色的线条,画出了戈隆派出的三支信使小队的行进路线。 其中两支,確实是朝著悲伤沼沼的方向。 但第三支,也是最快的一支,路线却十分诡异。它没有向东,而是向北,深入了燃烧平原的腹地,最终消失在了一个被標记为“黑石深渊”的地方。 “黑石深渊—”范德的指尖,点在了那个地名上。 “黑铁矮人的老巢。”瓦格雷·铁石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那两条编成辫子的鬍鬚,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那帮背弃了泰坦荣光、投靠了炎魔之王的渣!他们怎么会和兽人搅在一起?” 黑铁矮人,三锤之战的失败者,被拉格纳罗斯奴役的黑暗种族。他们盘踞在黑石山的最深处, 掌握著精湛的、融合了火焰魔法的锻造技术。他们与铜须矮人和蛮锤矮人是死敌,对地面上的所有种族,也都抱持著强烈的敌意。 “一个狡猾的敌人,在遭受挫败后,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新的盟友。”范德的目光,在那张地图上缓缓移动,“戈隆比我们想像的,要聪明得多。他同时向两个方向求援,无论哪一边成功,都能给我们带来巨大的麻烦。” “黑铁矮人的铸造技术,不亚於铁炉堡。如果他们为戈隆的军队,提供制式的黑铁盔甲和武器——”瓦格雷的脸色很难看,“那我们的子弹,穿透力可能就要大打折扣了。” “更麻烦的是龙喉氏族。”霍拉旭补充道,“他们擅长驯养双足飞龙。一旦兽人拥有了成建制的空中力量,他们就可以绕过我们的隘口防线,直接对艾尔文森林的腹地,甚至暴风城,发起突袭。” 一时间,刚刚取得大胜的喜悦气氛,荡然无存。一个新的、更加复杂和危险的局面,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我们必须在他们的盟友抵达前,拔掉石堡要塞这颗钉子!”麦克斯韦尔元帅当机立断,“范克里夫,你的部队需要多久才能完成休整?” “至少三天。”范德回答,“三台机枪,有两台的枪管膛线磨损严重,需要更换。另一台的传动齿轮组,出现了金属疲劳的跡象。我们的弹药,也消耗了近一半。更重要的是,士兵们需要休息。高强度的精神集中,比体力消耗更致命。” 他看向那些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迪菲亚尖兵”。他们虽然没有受伤,但每个人的脸色都像大病了一场。连续的、高效率的杀戮,对他们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衝击。 “我同意。”麦克斯韦尔点了点头,“全军原地休整。我会向暴风城请求补给和援军。这三天,我们需要摸清石堡要塞的防御部署。” 会议暂时结束。卫兵们开始在隘口附近,建立一个临时的营地。伤员被集中到后方,由隨军的牧师和圣骑士进行治疗。范德则带著他的核心技术团队,回到了那三辆蒸汽卡车旁。 “布罗克,瓦格雷,”范德將一份画满了草图的羊皮纸,铺在卡车的引擎盖上,“现有的枪管材料,强度和耐热性都不够。我需要一种新的合金。钨钢,或者更好的,添加了秘银粉末的复合材料。你们能不能在现有的条件下,把它锻造出来?” 两位矮人大师看著图纸上复杂的金属配比和热处理要求,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老板,这不是打铁,这是链金术!”瓦格雷抱怨道,“没有高精度的熔炉和恆温淬火池,我们根本无法保证合金的均匀度。” “熔炉和淬火池,我会让马里奥大师想办法。”范德的目光,转向了另一边,那个正小心翼翼地从枪榴弹残骸上,收集火药样本的链金术士,“马里奥,我需要一种更稳定的、燃烧效率更高的发射药。同时,我需要你用链金术,合成一种耐高温、耐磨损的润滑剂。我们现在的机油,在枪管过热后,会迅速碳化,加剧机件的磨损。” “没问题,老师!”马里奥的眼睛里,闪烁著狂热的光芒,“只要给我足够的材料,我能为您合成一个全新的元素周期表!” “凯根,”范德最后看向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工厂主管,“我们的生產线,必须升级。从现在开始,所有核心零件,比如枪管和齿轮,必须標准化、模块化。我需要我的士兵,在战场上,只用一把扳手,就能在三分钟內,完成对任何一个损坏部件的更换。” “我明白,老板。”凯根重重地点了点头,“但这需要更精密的工具机。我们现有的蒸汽衝压机,精度已经到了极限。” “那就造一台新的。”范德的语气不容置疑,“用液压驱动,用魔法水晶作为定位基准。我要的,是微米级的精度。” 范德的每一个命令,都在为他的团队,提出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技术难题。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他们只是默默地记下要求,然后开始思考解决方案。 石堡隘口的胜利,已经在这支团队的心中,建立起了一种对范德近乎盲目的信任。他们相信, 只要是老板提出的问题,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就在范德有条不紊地布置著“技术升级”任务时,格罗斯扛著他那柄巨大的战斧,走了过来。 他的独眼里,满是困惑。 “老板,我有点不明白。”他瓮声瓮气地问,“我们明明有那么厉害的武器,为什么不一口气衝过去,把那些灰皮杂碎全都砍了?还要在这里等三天?” 范德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他从地上捡起一颗已经打空的、黄澄澄的弹壳,在手里拋了拋。 “格罗斯,你觉得,我们这次胜利,靠的是什么?” “当然是您造的那些会喷火的铁疙瘩!”格罗斯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全对。”范德摇了摇头,“我们靠的,是一整套系统。从赤脊山的铜矿,到凯根的弹壳工厂;从马里奥的链金实验室,到瓦格雷的锻炉;从霍拉旭的射击训练,到塞拉图斯的情报。这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就像一个齿轮,如果生锈了,或者断裂了,我们这台战爭机器,就会立刻趴窝。” 他將那枚弹壳,递到格罗斯面前。 “你看,”他指著弹壳底部,一个极其微小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撞针印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它的大小、深度、位置,都必须被精確地控制在百分之一毫米的误差之內。否则,它就可能无法被击发,或者,更糟,导致炸膛。” “我们这次打出去了几千发子弹,就意味著,我们的工厂,要完美地重复这个动作几千次。而下一次战爭,我们可能需要几万,甚至几十万发。” “戈隆的军队,就像一把生锈的大锤。它很重,很有力,但它很笨拙。而我们,是一把精密的外科手术刀。我们可以轻易地切开它的血肉,但如果我们的刀刃,因为使用过度而变钝了,或者因为保养不善而生锈了,那我们连一块牛排都切不动。” 格罗斯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 “老板,我听不明白那些大道理。”他把弹壳还给范德,“我只知道,您让我砍谁,我就砍谁范德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知道,和格罗斯这样的人,讲“工业体系”和“系统工程”,確实有些难为他了。 “去休息吧。”范德说,“养足精神,很快,就有你挥斧头的机会了。” 格罗斯离开后,霍拉旭走了过来。他的表情,比之前更加严肃。 “老板,士兵们的心理状態,有些不对劲。”他压低了声音,“特別是伍德和丹尼他们几个。 他们现在看人的眼神,很奇怪。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只有一种——评估。就像在评估一个目標,值不值得浪费一颗子弹。” “这是ptsd的早期症状。”范德的表情也沉了下来,“战爭创伤后应激障碍。他们在大脑极度亢奋的状態下,进行了超常规的杀戮。现在,多巴胺和肾上腺素退去,他们的精神,正在被巨大的空虚和罪恶感反噬。” “我该怎么做?”霍拉旭问。 “让他们有事可做。不要让他们閒下来。”范德回答,“让他们去保养武器,去记录数据,去进行战术推演。用高强度的、程式化的工作,去占据他们的大脑,让他们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另外,”范德交代霍拉旭,“你去找几个识字的、口才好的士兵,给他们讲故事。” 霍拉旭愣住了:“讲故事?” “对,”范德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给他们讲兽人如何屠杀人类平民、湖畔镇是如何被烧光的,或者工程师布罗克如何用一把锤子拯救一座城、神枪手伍德的成名之路、链金术士马里奥的奇妙药水等等。” 范德说的这些故事的內容极具煽报仆。它么可些將兽人的邪恶完全体现出来,或者將迪菲亚集团的每一个人,都塑造成奸拯救王国的、不可或缺的英雄。將他么对兽人的屠杀,些及正在从事的、枯燥乏味的工作,描似成奸神圣而伟大的事业。 “这是宣传?”霍拉旭看著范德,眼神复杂。 “不,这是思想建设。”范德纠正道,“我么的士兵,需要的不仅是武器,还需要信仰。他么需要知道,他么为何而战。不是为奸国王,不是为奸荣耀,而是为奸他么自己。他么是正义的,他么正在战胜邪恶,正在亲手创造的一个新世界。” 霍拉旭沉默奸。 他感觉,自己正在学习一门比战爭弗身,伍可怕,也更强大的学问。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打劫?」 第144章 “打劫?” 暴风要塞,贵族议会厅。这里是暴风王国权力的中枢,但此刻,这里更像一个喧闹的菜市场。 昂贵的地精掛毯下,平日里注重仪態的公爵与伯爵们,正为赤脊山的战报吵得面红耳耳。 “湖畔镇没了!整整一个镇子!伯瓦尔,这就是你保证的固若金汤的东部防线?”满脸横肉的圣扎迦利·菲茨杰拉德公爵,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伯瓦尔·弗塔根的脸上。 “戈隆的样攻欺骗了所有人,包括麦克斯韦尔元帅。”伯瓦尔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他穿著一身朴素的便服,站姿挺拔,像一柄出鞘的利剑,与周围的华服格格不入。 “欺骗?我看是无能!”另一位瘦高的贵族尖声道,“国王陛下更是荒唐!他居然把堵住缺口的希望,寄托在一个泥瓦匠身上!一个工头!天吶,我们暴风王国的命运,现在掌握在一个连剑都握不稳的工匠手里!” “三十个人,三台古怪的弩车,这就是我们的援军?我敢打赌,他们现在已经被兽人的狼骑兵撕成了碎片!” “必须立刻召回麦克斯韦尔的主力军团!从艾尔文森林正面迎击,不惜一切代价,將兽人挡在赤脊山!” “不行!那会让战火烧到艾尔文森林!我建议派人去与他们议和!这样总比战爭的损失要小! + 议会厅里乱作一团。有人主张决战,有人主张固守,甚至有人用极低的声音,提议是不是可以和那个叫戈隆的兽人“谈一谈”,也许用一些物资就能让他们退兵。 格雷森·安德烈伯爵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里,轻轻晃动著杯中的红酒。 他看著那些如同斗鸡般爭吵的同僚,眼神像在看一群估价过高的牲口。 “格雷森伯爵,您——您觉得,我们这次是不是—站错队了?”温德尔公爵凑了过来,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他投给范克里夫的钱,几乎是他流动资金的一半。如果范克里夫在赤脊山全军覆没,国王震怒之下,他这个“帮凶”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公爵阁下,投资,总是有风险的。”格雷森抿了一口酒,目光並未离开爭吵的中心,“风险越高,回报才越惊人,不是吗?” “可这次的风险太高了!那是数千人的兽人军队!”温德尔的声音都快带上了哭腔。 “所以回报也会很高。”格雷森的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高到足以让我们,在未来的几十年里,都无需再看这些人的脸色。” 他顿了顿,將酒杯放下,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而且,温德尔公爵,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我们的那位『合作伙伴”,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生意。无论是修房子,还是——杀人。” 就在这时,议会厅沉重的橡木大门被猛地撞开。 一名身披皇家信使披风的卫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满身尘土,嘴唇乾裂,仿佛刚刚从地狱里跑回来。 “安静!”伯瓦尔一声沉喝,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不速之客身上。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整个议会厅。完了, 一定是前线溃败的消息传回来了。温德尔公爵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信使单膝跪地,他剧烈地喘息著,试图平復自己的呼吸,但极度的激动,让他的声音依旧在发抖。 “陛下!伯瓦尔公爵!各位大人!” “石堡隘口———大捷!”“ “什么?” 整个议会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一位將军忍不住大声问道。 “石堡隘口大捷!”信使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狂喜与不敢置信,“范克里夫男爵的部队, 在石堡隘口,全歼了兽人先锋军!” “全歼?!” “兽人先锋军有多少人?!” “五百名黑石狼骑兵!”信使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一个不留!全部被歼灭在隘口之前!” “轰!” 议会厅彻底炸开了锅。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五百名狼骑兵!那足以衝垮我们一个整编的步兵团!” “他的损失呢?范克里夫男爵损失了多少人?一百?两百?” 信使抬起头,他的眼神里,带著一种近乎梦的狂热。 “伤亡·.—零。” “零?!” 温德尔公爵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一把抓住格雷森的胳膊,用力之大,让后者都皱起了眉头。 “你听到了吗?格雷森!零伤亡!” 格雷森没有理会他,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著那名信使。他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这只是前菜。”信使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在歼灭狼骑兵后,戈隆的主力大军,对隘口发起了总攻。他们派出了食人魔盾墙和科多巨兽,並且,还有一支精锐的『裂颅者”部队,试图从悬崖顶端进行突袭。” 信使的描述,让在场的將军们都屏住了呼吸。这是教科书般的、立体式的攻坚战术。面对这样的攻击,即便是一个满编的军团,依託坚固的要塞,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然后呢?”伯瓦尔的声音,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然后—范克里夫男爵,使用了另一种—武器。”信使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適的词语,“一种会自己飞过去爆炸的铁疙瘩。它们炸毁了食人魔的盾墙,在兽人的军阵中,燃起了无法扑灭的大火。戈隆的攻势,在距离阵地两百米外,被彻底瓦解。” “至於悬崖上的突袭,”信使的目光,转向了汤普森中將的几位副官,“麦克斯韦尔元帅的卫队,早已在那里设下埋伏,与兽人精锐展开了血战,最终將其全歼。库洛克酋长,被汤普森中將当场斩杀!” “最终,戈隆全线溃败,带领残部,狼狐逃回了赤脊山。” 信使说完,整个议会厅,落针可闻。 那些刚才还在叫囂著范克里夫是骗子、是懦夫的贵族,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想像,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场战斗。 那不是战爭。 那是神话。 格雷森·安德烈伯爵缓缓地重新端起酒杯,杯中的冰块已经融化,但他毫不在意。他转向身旁已经呆若木鸡的温德尔公爵,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公爵阁下,看来,我们投资的,不只是一家建筑公司。” “那是什么?”温德尔下意识地问。 “是一个新时代的印钞机。”格雷森的眼中,闪烁著贪婪与兴奋的光芒,“一台用敌人的尸体和我们同僚的愚蠢,来铸造金幣的印钞机。” 温德尔公爵打了个激灵,他看著格雷森,又看了看议会厅中央,那些如同被眾神审判的罪人般、脸色惨白的贵族们。 他明白了。 “我—我这就回去,为范克里夫男爵准备一份—一份配得上他功绩的礼物!”温德尔公爵立刻站起身,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向这位新普的“战爭之神”,表达自己最诚挚的忠心。 『范克里夫男爵,还有口信传来吗?”伯瓦尔打破了沉默“有。”信使从怀中取出一份用油布包裹的简报,“男爵阁下说,战爭还未结束。戈隆正在赤脊山深处的“石堡要塞”收拢残部,並且,已经向黑铁矮人和悲伤沼泽的龙喉氏族派出了求援信使。” 这个消息,让刚刚有些放鬆的將军们,心又提了起来。 “他请求国王陛下,允许他便宜行事。他將带领一支精锐小队,先行出发,切断敌人的补给与援助。” “他要去哪里?”一位將军急切地问。 信使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不让说。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在这三天里,石堡隘口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的军事工业基地, 矮人们用隨车带来的耐火砖和鼓风机,搭建起了一个临时的熔炉。他们在熔炉旁不眠不休,试图將瓦格雷带来的秘银粉末,与从暴风城紧急运来的钨铁矿石,熔炼成一种全新的合金。 马里奥·普拉格则霸占了另一辆卡车,將其改造成了一个移动的链金实验室。各种顏色的液体在蒸馏瓶和冷凝管中循环往復,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据说,他已经成功合成了一种新型的润滑脂, 其耐高温性能,是现有鯨油的三倍。 凯根则带著他的学徒,將三台加特林机枪,完全拆解开来,对每一个零件进行测量、分析、记录。 然后,他画出了一套全新的、更加优化和易於生產的零件图纸,用魔法信使,发回了新生镇的工厂。 而范德,则將自己关在指挥帐篷里,整整两天没有出门。 第三天傍晚,当麦克斯韦尔元帅带著一份刚刚由狮鷲骑士送达的、来自暴风城的国王手令,走进帐篷时,他看到范德正站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 那沙盘,是赤脊山脉的完整地形模型。 山脉、河流、森林、道路,都被用不同顏色的沙土和材料,惟妙惟肖地还原了出来。 而沙盘上,插著两种顏色的旗帜。 代表兽人的红色旗帜,密集地分布在“石堡要塞”周围,形成了一个严密的防御圈。 而代表联盟的蓝色旗帜,却只有孤零零的几面,插在石堡隘口。 “国王的命令。”麦克斯韦尔將羊皮捲轴递给范德,“他批准了我们的休整计划,並派遣了第五和第七步兵团,共计五千人,前来支援。他们三天后,就能抵达闪金镇。” “太慢了。”范德甚至没有回头看那份手令,“三天后,戈隆的盟友,可能已经到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麦克斯韦尔走到沙盘前,“强攻石堡要塞?那里的地势,比石堡隘口更险要。戈隆以逸待劳,我们强攻,伤亡会非常惨重。” “谁说我们要攻城了?” 范德笑了笑,他从旁边拿起一把新的、小號的蓝色旗帜,然后,出人意料地,將它插在了沙盘上,一个远离主战场,位於赤脊山脉东北部,靠近燃烧平原的、名为“撕裂峡谷”的地方。 “这里,”范德的指尖,点在了那面新的旗帜上,“將是我们的下一个战场。” 麦克斯韦尔顺著他的手指看去,眉头紧锁, “撕裂峡谷?那里只是一片荒无人烟的乱石岗,除了几条走私贩用的小路,没有任何战略价值。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去打劫。”范德的回答,让老元帅愣在了原地。 “打劫?” “没错。”范德抬起头,他的眼中,闪烁著一种商人看到猎物时的、兴奋的光芒,“去打劫黑铁矮人,送给戈隆的第一批“军火援助”。” 麦克斯韦尔的目光在沙盘上那面孤零零的蓝色小旗和范德的脸上来回移动,浓密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打劫”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范克里夫,我是在和你討论军事行动,不是在听某个海盗的劫掠计划。撕裂峡谷?那里除了走私犯和食腐鸟,什么都没有。我们放弃睡手可得的要塞不去攻击,反而跑去一百多公里外的荒地里,就为了抢几辆我们甚至不確定是否存在的马车?” “元帅阁下,一场战爭的胜负,並不总是在正面战场上决定的。”范德没有因为对方的质疑而动怒,他拿起另一面红色的小旗,放在了代表“石堡要塞”的模型旁边,“强攻这里,我们能贏吗?能。但代价是什么?第五和第七步兵团的五千人,加上您手下的精锐,用人命去填平要塞的城墙和壕沟。就算我们贏了,这五千人至少要躺下一半。而戈隆,他只需要在城墙上看著,用我们土兵的户体,来巩固他在兽人残部中的威望。” 他將那面红色小旗推倒。 “但如果我们不去攻城呢?”范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著一种独特的、属於商人的蛊惑力,“我们让戈隆等。他等来了什么?不是我们的大军,而是他盟友背叛的消息。他满心期待的第一批精良武器和盔甲,连影子都没见到,就成了我们的战利品。您觉得,黑铁矮人会怎么想?他们会认为戈隆是个连自己补给线都保护不了的废物。而盘踞在斯通纳德的龙喉氏族呢?他们会看到一个削弱的、孤立的、失去了新盟友信任的戈隆。豺狼与禿鷲,从不会攻击一头强壮的雄狮,但它们会毫不犹豫地扑向一头受伤的野牛。” 麦克斯韦尔沉默了。他开始理解范德的思路。这已经超出了传统军事战术的范畴,更像是一种.—政治手腕。 “这还不够。”范德继续说道,“戈隆刚刚在石堡隘口遭遇惨败,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场胜利来稳定军心,证明他依旧强大。我们打掉他的补给线,就是在他流血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他会怎么做?他会发疯。他会不顾一切地衝出要塞,来找我们復仇。到那时,战场就从他选择的坚固要塞,变成了我们为他准备的、开阔的屠宰场。” “引蛇出洞”麦克斯韦尔终於说出了这个计划的核心。 “是请君入瓮。”范德纠正道,“而且,我们还能顺便看看,我们的新对手,究竟有多少斤两。”他看向一旁的布罗克和瓦格雷,“黑铁矮人的锻造技术,一直是个谜。这次,是最好的机会。我需要你们在现场,对缴获的武器进行分析。它们的合金成分、锻造工艺、附魔符文我需要知道,我们的子弹,在面对它们时,效率会下降多少。”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范德的目光落在了一直静立在阴影中的塞拉图斯身上,“这次行动,不是大军团作战,而是一次精准的外科手术。我不需要几千人,我只需要一支小规模的、绝对服从命令的精锐。而我们的“眼睛』,將决定手术刀切下的位置和深度。” 塞拉图斯微微躬身,没有说话,但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麦克斯韦尔元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看著眼前这个年轻人,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那套建立在兵力、勇气和阵型之上的战爭哲学,正在受到剧烈的衝击。范德的计划,环环相扣,將经济、心理、情报和军事打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他不是在打仗,他是在布局。 “我该如何配合你?”老元帅很乾脆地问道。他已经决定,將这场赌局的筹码,全部压在这个看不透的“铁匠”身上。 “很简单。”范德从沙盘上,拿起代表联盟主力的大旗,向前推进,直指石堡要塞,“我需要您和即將抵达的援军,摆出全力攻城的姿態。派出斥候,清理要塞周边的所有兽人岗哨,製造军事压力,把戈隆的注意力,牢牢地钉死在要塞的正面。让他相信,我们这头『笨熊”,真的准备用身体去撞他的城墙了。” “而我,”范德拿起那面代表自己小分队的蓝色旗帜,在沙盘上划出一道隱秘的弧线,绕到了石堡要塞的后方,“会带著我的人,去给他准备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的小队—有多少人?”麦克斯韦尔问。 “不多。”范德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人。霍拉旭和他的三十名『迪菲亚尖兵』,再加上二十名我从新生镇带来的、最优秀的工程兵。” 麦克斯韦尔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五十人,去打劫一支由黑铁矮人亲自护送的军火车队,还要在数千兽人大军的后方活动。这已经不是疯狂,这是在向死神炫耀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我明白了。”老元帅没有再劝阻,“我会让汤普森中將,亲自带队执行样攻任务。暴风城所有的狮鷲骑士,也都会交由你指挥,为你提供空中支援和紧急撤离的通道。” “狮鷲骑士就不用了。”范德摇了摇头,“动静太大,容易暴露。我喜欢走我们自己的“物流通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思想钢印 第145章 思想钢印 赤脊山,石堡隘口临时营地。夜色如墨,將山峦的轮廓彻底吞噬。营地里,除了巡逻卫兵的甲胃摩擦声和偶尔响起的伤员呻吟,便只剩下风穿过山谷的呼啸。 麦克斯韦尔元帅的指挥帐篷里,灯火通明。 “伴攻?元帅阁下,恕我直言,这太冒险了!”亚歷克斯·汤普森中將的拳头砸在地图上,震得代表部队的木旗一阵晃动,“我们刚刚取得大胜,士气正盛,援军也即將抵达。我们应该一鼓作气,在戈隆的盟友到来之前,彻底碾碎他!而不是在这里,陪著那个工匠—-玩什么『引蛇出洞”的游戏!” 帐篷里,几名第七军团的核心指挥官纷纷点头附和。他们刚刚在悬崖顶上打了一场惨烈的血战,用近千人的伤亡换来了对兽人侧翼部队的胜利。现在,让他们放弃唾手可得的战果,转而去配合一个来歷不明的男爵,执行一个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的计划,他们从情感上无法接受。 “这是命令,汤普森中將。”麦克斯韦尔元帅的声音很平静,但那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帐篷里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他看著自己最信任的副官,缓缓说道:“亚歷克斯,你告诉我,如果强攻石堡要塞,我们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汤普森中將沉默了。他很清楚,石堡要塞是矮人战爭时期的造物,地势比石堡隘口更加险要, 工事也更加完备。兽人以逸待劳,强攻的伤亡恐怕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再问你,”麦克斯韦尔继续道,“悬崖顶上的战斗,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阵亡三百一十二人,重伤四百五十三人。”汤普森的声音有些乾涩。 “而范克里夫的部队,阵亡———零。重伤———零。”老元帅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就是差距。我们还在用士兵的血肉去丈量胜利的距离,而他,已经开始用齿轮和槓桿来计算战爭的成本。这不是游戏,亚歷克斯,这是一种我们必须去学习,甚至去敬畏的新模式。” “我將亲自带领卫队,执行伴攻任务。”汤普森中將深吸了一口气,终於做出了决定,“但是,元帅。我仍然保留我的疑虑。五十个人,去敌人的腹地打劫一支由黑铁矮人护送的军火车队—我会在完成任务后,在这里等他回来。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老元帅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范德的五十人“特別行动队”已经集结完毕。 他们没有在主营地,而是在一个远离眾人视线的、被三辆蒸汽卡车围起来的独立区域。这里灯火管制,气氛肃杀。 三十名“迪菲亚尖兵”正在霍拉旭的指挥下,检查著自己的新装备。除了標配的连发弩和工兵斧,他们每个人都额外配发了一个牛皮小包。包里,是三样东西:一副由侏儒工程学製造的、带有多层镜片切换功能的护目镜,可以过滤强光和烟尘;一个由链金术士马里奥特製的、能在一分钟內中和大多数毒气的简易呼吸面罩;以及一套由旗语、光信號和特定哨音组成的、全新的战场通讯密码。 (请记住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s??.???超讚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而另外二十名工程兵,则围著一个被拆开的巨大木箱。箱子里,不是武器,而是一堆堆闪烁著金属光泽的、结构精密的零件。他们在凯根和两位矮人大师的指导下,正飞快地组装著一种全新的、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东西的主体,像一个三脚的金属支架,但比机枪的支架要粗壮得多。支架的顶端,是一个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平台。平台上,固定著一具由铜管和水晶透镜组成的、类似望远镜的瞄准装置。而瞄准装置的下方,则是一排並列的、六根粗短的发射管,看上去就像一个放大了的蜂巢。 “老板,这是什么?”格罗斯扛著斧头,好奇地凑了过来。 “『蜂巢』一型,可携式火箭炮。”范德拍了拍那个狞的金属造物,“一次齐射,六发。射程八百米。专门用来拆迁。” 格罗斯看著那六个黑洞洞的炮口,感觉自己的巨斧,似乎有点不够看了。 准备工作在沉默而高效的氛围中进行著。当所有装备都检查完毕,所有零件都组装完成,范德將五十人召集到了一起。 他没有发表什么慷慨激昂的演说。 霍拉旭走到了队伍前面。 “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都在想一个问题。”霍拉旭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许多,“我们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执行这样一个看似疯狂的任务。”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先给你们讲几个故事。” 他开始讲述。他讲湖畔镇的那个夜晚,讲所罗门镇长是如何战死的,讲平民的惨叫和兽人的狂笑。他没有用任何华丽的辞藻,只是用最平实的语言,陈述著一个个血淋淋的事实。 然后,他又讲起了新生镇。讲那些曾经食不果腹的难民,是如何在范德老板的带领下,住进了温暖的房子,找到了体面的工作,他们的孩子,又是如何第一次走进了窗明几净的学校。 最后,他讲到了他们自己。讲伍德是如何从一个紧张到手抖的新兵,成长为一名百发百中的神射手。讲丹尼是如何用他那神乎其技的三枪,狙杀了一名强大的兽人萨满。讲凯根和矮人大师们, 是如何不眠不休地,为他们锻造出这些无坚不摧的武器。 “我们不是为了国王的命令去战斗,也不是为了虚无縹緲的荣耀。”霍拉旭的声音,开始变得高昂,“我们战斗,是为了不让湖畔镇的悲剧,在我们的家园重演!我们战斗,是为了守护我们亲手建立起来的一切!我们手中的武器,不是为了屠杀,而是为了保护!我们每一次扣动扳机,都是在为一个更安全、更公平、更富足的新世界,清除障碍!” “我们是迪菲亚!我们是新时代的开拓者!是旧世界的掘墓人!” 士兵们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他们的眼神,从一开始的疑惑,变成了愤怒,又从愤怒,变成了某种被点燃的、狂热的信念。 他们看向范德,看向霍拉旭,看向身旁的战友,看向手中冰冷的武器。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参与的,是一项何等伟大的事业。 终於,有人带头,喊起了他们的口號! “迪菲亚万岁!” 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所有人都一起喊了起来! “迪菲亚万岁!” “迪菲亚万岁!” “很好。”范德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支部队的“思想钢印”,已经初步完成了。 “现在,让我们谈谈,该如何去上班。”范德走到一辆蒸汽卡车旁,掀开了上面盖著的巨大油布。 油布下,不是货物,而是一个巨大的、用皮革和木材拼接而成的、纺锤形的吊篮。吊篮的上方,连接著一个被摺叠起来的、巨大的、涂成黑色的气囊。 “侏儒的玩意儿?”麦克斯韦尔元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看著这个古怪的东西,皱起了眉头“確切地说,是藏宝海湾『黑水海盗”的走私飞艇。”范德笑了笑,“我了一点钱,从里维加兹大財主手里『租”来的。並且,做了一点小小的改装。” 他指著吊篮下方,一台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发动机:“地精科技,噪音很大。我让马里奥大师用链金术,给它加装了一套静音符文,又用暗影法术,给整个气囊附加了“次级潜行』效果。在夜间飞行,只要高度超过三百米,就算是精灵的眼晴,也发现不了它。” 麦克斯韦尔元帅看著范德,像在看一个怪物。金钱、科技、魔法这个年轻人,似乎总能用一种別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將各种毫不相干的力量,整合到一起,为他所用。 “出发。”范德没有再解释,他第一个跳上了吊篮。 五十名士兵,扛著他们的武器和装备,井然有序地登上了这艘被魔改过的“隱形飞艇”。 隨著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引擎喻鸣,巨大的黑色气囊缓缓充气、膨胀,然后,带著吊篮,无声地、垂直地,升入了漆黑的夜空。 飞艇爬升到五百米的高度,融入了没有星月的夜色。 从高空俯瞰,整个赤脊山脉,就像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沉睡的巨兽。而在隘口营地的方向, 麦克斯韦尔元帅的大军,已经点燃了上千支火把,喊杀声和战鼓声冲天而起,摆出了一副即將连夜攻城的架势。 光与暗,喧囂与静謐,在这一刻,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飞艇调转方向,向著东北方,那片被诅咒的、寸草不生的燃烧平原飞去。 一道比夜色更深邃的影子,从云层中穿出,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飞艇的侧后方。那是塞拉图斯, 化为龙形的他,將是这次行动最可靠的眼睛。 范德站在吊篮的最前端,夜风吹动著他的黑髮。他看著下方飞速掠过的、被熔岩映照得一片暗红的土地,眼神平静。 他的脑海中,没有战爭,没有杀戮。 只有一个清晰的商业模型。 用最小的成本,撬动最大的槓桿,引发连锁的、不可逆的市场崩溃,最终,完成对敌方资產的全面收购。 戈隆,和他的黑石部落,就是他选中的、第一个即將破產的“目標公司”。 撕裂峡谷。 这片位於燃烧平原边缘地带的区域,像是被某位暴怒的巨人,用战斧在大地上胡乱劈砍了数百次后留下的杰作。地面上布满了深不见底的裂隙,猩红的熔岩在裂隙的底部缓缓流淌,散发出硫磺和死亡的气息。陡峭的、被熏得漆黑的岩壁,构成了一个天然的、错综复杂的迷宫。 这里是走私贩和各种怪物的天堂,却是正常军队的噩梦。 黑色的隱形飞艇,如同幽灵,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降落在距离峡谷入口五公里外的一片玄武岩平原上。 没有命令,没有喧譁。 五十名特別行动队的成员,跳下吊篮,立刻分成了三个小组,开始了行动。 第一组,由霍拉旭带领的三十名“迪菲亚尖兵”,迅速散开,在飞艇周围百米,构筑了一个临时的环形防线。他们没有点燃火把,只是依靠侏儒护目镜的微光视觉功能,警惕地注视著周围的黑暗。 第二组,由凯根和两位矮人大师带领的二十名工程兵,则以最快的速度,將“蜂巢”火箭炮和三台经过改装的“加特林”机枪,从吊篮中搬运出来,並开始进行最后的调试。 而范德,则站在一张由魔法光芒照明的沙盘前,进行著最后的战术推演。沙盘上,是塞拉图斯在半小时前,刚刚用龙族的记忆,为他构建的、撕裂峡谷的实时3d地形图,精確到了每一块可以作为掩体的岩石。 “塞拉图斯,报告目標位置。”范德的声音很低。 一道阴影在他身旁凝聚成形。塞拉图斯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在魔法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 “主人,目標已进入峡谷。一支由十二辆重型矮人马车组成的运输队。护送兵力,六十名黑铁矮人步兵,四台『黑铁作战愧儡”,以及——两台“钻探机”。” “钻探机?”范德的眉毛挑了一下。 那是一种黑铁矮人特有的战爭机器,外形像一个巨大的金属甲虫,前端是高速旋转的合金钻头,既能用来开凿隧道,也能在战场上,轻易地撕开敌人的盾墙和血肉。 “是的。”塞拉图斯补充道,“它们没有走大路,正在峡谷的岩壁上,自行开凿新的路径。速度不快,但非常隱蔽。” 这个情报,让原定的伏击计划,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变数。 “老板,钻探机能轻易地从侧面,绕过我们预设的雷区和伏击圈。”霍拉旭走到沙盘前,指著峡谷两侧的岩壁,脸色凝重,“一旦让它们靠近,我们的机枪阵地,在它们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 “那就改变计划。”范德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拿起几枚代表地雷的棋子,从原定的峡谷主干道上移开,然后,以一种看似隨意的姿態,將它们摆在了峡谷中部,一个毫不起眼的拐角处。 “这里,”他指著那个拐角,“是峡谷最狭窄的地方,宽度不足三十米。两侧的岩壁,地质结构最不稳定。凯根,我需要你和你的工程兵,在十分钟內,將我们带来的所有『迪菲亚五型”定向雷,全部理设在这里的岩壁上。” “岩壁上?”凯根愣了一下。 “对。”范德点了点头,“我要你们把这些岩石,变成我们最大號的“霰弹”。当钻探机经过时,引爆它们,製造一场小规模的塌方。我不需要活埋它们,我只需要用成千上万吨的落石,把它们牢牢地钉死在那里。” 凯根的眼睛亮了。他瞬间明白了范德的意图。用敌人的优势,来製造困死他们自己的陷阱。 “霍拉旭,”范德又看向他的安保主管,“你的三十个人,分成三组。伍德和丹尼,带领两个火力组,携带两挺机枪,在峡谷出口的高地设立主阵地,任务是封锁整个峡谷,防止任何一个目標逃脱。” “剩下的一组,十个人,由你亲自带领。你们是诱饵,也是手术刀。我需要你们去主动攻击那两台钻探机,把它们的注意力,从峡谷主干道上引开,引到我们为它们准备的陷阱里。” “至於我,”范德笑了笑,“我和格罗斯,还有两位矮人大师,会去会会那些“作战愧儡”。 我对它们的动力核心,很感兴趣。” 新的作战计划,在短短一分钟內,就被制定和下达。 工程兵们扛著沉重的定向雷,像壁虎一样,消失在峡谷的阴影中。 霍拉旭则带著他最精锐的十名尖兵,换上了一种全新的装备。那是一种由布罗克大师连夜赶製出来的、可以套在连发弩上的、简易的“抓鉤发射器”。 “记住,我们的目標,不是摧毁它们,是激怒它们,然后,像遛狗一样,把它们带到指定地点。”霍拉旭在出发前,最后叮瞩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让他们自己走回黑石深渊 第146章 让他们自己走回黑石深渊 半个小时后。撕裂峡谷深处。 “鐺!鐺!鐺!”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狭窄的峡谷中迴荡。一台巨大的、如同甲虫般的钻探机,正用它前端那高速旋转的合金钻头,粗暴地啃食著坚硬的岩壁。飞溅的碎石和火星,像下雨一样,四处进射。 钻探机的驾驶舱里,一个满脸络腮鬍的黑铁矮人,正一边喝著烈酒,一边熟练地操控著槓桿。 “见鬼的兽人,非要我们走这条该死的路。”他骂骂咧咧地对通讯水晶说道,“这里的岩石,比我们监工老婆的脸还硬!“ “少废话,杜隆!”通讯水晶里传来另一个矮人的声音,“指挥官说了,人类的主力都在赤脊山正面。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那个人类工匠,狡猾得像地精。小心点,总没错。” “小心个屁!”名叫杜隆的矮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就凭那些粉皮猪?来多少,我的碎岩者'就碾碎多少!”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的声音,突然从钻探机的侧面传来。 “什么声音?”杜隆一愣。 他转过头,通过驾驶舱的观察窗向外看去。只见一根带著绳索的鉤爪,死死地钉在了他钻探机的一条履带接缝处。 紧接著,第二根,第三根— 十几根鉤爪,从四面八方射来,精准地钉在了钻探机履带、散热口和液压管道等所有脆弱的部位。 “敌袭!”杜降的酒瞬间醒了。他猛地拉动警报杆但已经晚了。 霍拉旭的声音,通过一个简易的扩音器,在峡谷中响起,带著一丝戏謔:“嘿,铁罐头!你的履带,被我们锁住了!” 杜隆尝试著驱动钻探机,但那十几根由特殊合金打造的绳索,绷得笔直,让他的机器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呻吟,却寸步难行。 “混蛋!”杜隆怒吼著,他切换了操作模式,將钻头对准了霍拉旭声音传来的方向,“我要把你们碾成肉酱!” 钻探机那巨大的钻头,开始疯狂旋转,向著霍拉旭等人藏身的岩石堆衝去。 “上鉤了。”霍拉旭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对著身后的队员,做了一个手势。 十名尖兵,如同灵猴,利用抓鉤,在陡峭的岩壁上飞速移动,始终与钻探机保持著一个安全的距离,將这个愤怒的铁甲巨兽,一步步地,引向峡谷中部的那个死亡拐角。 另一边,第二台钻探机也遭遇了同样的“骚扰”。 当两台愤怒的钻探机,一前一后,衝进那个狭窄的拐角时。 “引爆!” 范德的声音,通过魔法通讯,清晰地传到了凯根的耳朵里。 凯根按下了手中的起爆器。 “轰!!!”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要沉闷、却也更加恐怖的巨响,从峡谷两侧的岩壁上传来。 埋设在岩壁內部的数十颗定向雷,同时爆炸。它们的目標不是路面,而是支撑著上方数万吨岩石的、脆弱的岩层结构。 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 无数道巨大的裂缝,如同闪电,在两侧的悬崖上蔓延开来。 “不!” 杜隆和另一名驾驶员,同时发出了绝望的咆哮。他们抬头,看到的是一片正在剥落、崩塌的天空。 成千上万吨的巨石,混合著泥土,如同一场黑色的瀑布,从天而降,瞬间就將那两台不可一世的钻探机,连同他们的驾驶员,彻底吞噬、掩埋。 巨大的轰鸣声,持续了將近一分钟。 当一切尘埃落定,原本的拐角,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落石堆成的、高达数十米的“山丘”,將整个峡谷,拦腰截断。 峡谷的另一头,黑铁矮人运输队的指挥官,一个名叫“铁手”巴特的督工,正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这天崩地裂的一幕。 “怎么回事?地震了?”他喃喃自语。 “督工!我们的钻探机——被埋了!”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脸上写满了惊骇。 “被埋了?”巴特把揪住他的衣领,“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一阵密集的、如同死神咆哮般的枪声,从峡谷的出口处响起! “嗒嗒嗒嗒嗒嗒!” 伍德和丹尼的机枪阵地,开火了。 两条火鞭,构成了一道交叉火力网,精准地封锁了峡谷的主干道。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黑铁矮人步兵,在密集的弹雨中,瞬间被打成了筛子。他们身上那引以为傲的黑铁盔甲,在钨钢秘银复合弹头面前,脆弱得如同锡纸。 “盾牌!作战傀儡!顶上去!”巴特督工咆哮著,他终於明白,他们中了埋伏。 四台高达三米的“黑铁作战傀儡”,迈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它们举起巨大的、由黑铁铸造的塔盾,组成了一道移动的城墙。 子弹打在傀儡的塔盾上,进射出一串串火星,却无法造成有效的伤害。 “老板,那东西太硬了,我们的子弹打不穿!”伍德的声音,通过简易的战场电话,传到了范德的耳朵里。 “意料之中。”范德的声音很平静。他和格罗斯,以及两位矮人大师,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黑铁矮人运输队的侧翼,一处被岩石阴影遮蔽的高地上。 他的手中,正端著那台刚刚组装完成的“蜂巢”火箭炮。 “布罗克,瓦格雷,看清楚了。”范德一边调整著瞄准镜,一边说道,“我要你们分析出,这种傀儡的关节结构和能量传导线路。下一次,我要我们的破甲弹,能一发就让它瘫痪。“ 两位矮人大师,拿出纸笔,眼神专注得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目標,作战傀儡。六发齐射,集束打击。”范德锁定了最左边的那台作战傀儡。 “放!” “咻—咻—咻—咻—咻—咻—!” 六枚小型火箭弹,拖著长长的尾焰,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以一种近乎平直的弹道,狠狠地砸向了那台作战傀儡。 “轰轰轰轰轰轰!” 密集的爆炸,瞬间將那台作战傀儡完全笼罩。火光和浓烟中,那台傀儡巨大的身躯,被炸得四分五裂。一条手臂飞上了天,半个躯干被掀翻在地。构成它身体的黑铁零件,像雨点一样,散落一地。 峡谷里,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所有的黑铁矮人,都难以置信地看著那堆还在冒著黑烟的、扭曲的废铁。他们最坚固的战爭机器,就这么——被一轮攻击,给秒了? “干得漂亮!”格罗斯兴奋地挥舞著巨斧。 “不,数据不够。”范德却皱起了眉头,“六发,才摧毁一台。成本太高了。它的能量核心,似乎有特殊的防护力场。“ 他再次装填,將炮口对准了第二台作战傀儡。 巴特督工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他知道,他们完了。 “撤退!保护马车!快撤!”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但已经晚了。 峡谷的出口,被两挺机枪死死地封锁著。而他们的侧翼,那个能发射“会飞的炸弹”的魔鬼,正在进行著冷酷的、挨个点名。 战斗,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技术性的拆解工作。 当最后一台作战傀儡,被炸成零件后,整个峡谷里,除了哀嚎声,再无任何抵抗。 范德带著人,从高地上走了下来。 他没有去看那些投降的、或者还在负隅顽抗的黑铁矮人。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那十二辆矮人马车上。 巴特督工跪在地上,双手被反绑著,他那张被煤灰和硝烟燻得漆黑的脸上,满是呆滯。 他看著那个穿著工装的年轻人,带著一群同样穿著古怪的士兵,走到了马车前。 没有胜利者的欢呼,没有对俘虏的嘲弄。那些士兵的动作,冷静得像是在清点自家仓库的货物。他们用撬棍打开第一个木箱,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是崭新的黑铁步枪。 “老板,和我们之前缴获的不一样。”凯根拿起一支步枪,递给范德,“枪管更长,口径略小,枪托部分增加了缓衝垫。看这里的膛线,是十二条右旋,缠距更密。他们改进了弹丸的稳定性。” 范德接过步枪,掂了掂重量,又拉开枪栓看了一眼內部结构。“击发装置还是用的簧片,但材料换了。韧性更好,不容易金属疲劳。他们在尝试提高射速。” “何止是射速!”瓦格雷·铁石正蹲在一堆作战傀儡的残骸旁,他用一把小锤子,小心翼翼地敲下一块还在冒著热气的装甲板,放在眼前端详,“看看这个!他们在钢铁里,加入了至少百分之五的黑曜石粉末,然后用熔岩进行反覆锻打。这东西的硬度,比我们的精钢还要高出两成!“ 布罗克·钢砧则对傀儡的动力核心更感兴趣。他撬开一个傀儡的胸腔,里面是一个由符文铜和某种黑色水晶构成的、复杂的心臟。儘管已经停止工作,但那颗黑色水晶,依旧散发著一股不祥的、灼热的气息。 “炎魔之赐。”布罗克的声音很沉,“他们把炎魔之王拉格纳罗斯的力量,直接封印在了机器里。这不仅仅是工程学,这是邪恶的魔法。难怪我们的子弹打不穿,它的外部力场,能偏转和吸收大部分物理衝击。“ 范德走了过来,看著那颗黑色的水晶核心。“能把它拆下来吗?我要完整的。” “老板,这东西很危险—” “我知道。”范德打断了他,“但我也知道,一个稳定的、高能量输出的动力核心,对我们意味著什么。” 布罗克和瓦格雷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狂热。他们不再多话,拿出全套工具,开始像外科医生一样,对那具傀儡残骸进行“解剖”。 其他的箱子里,是成套的黑铁板甲、大量的粮食、麦酒,甚至还有几箱產自丹莫罗的雪茄。 “他们很自信,甚至把庆功宴的酒都带来了。”霍拉旭走到范德身边,他的小队已经完成了对战场的清扫,俘虏被集中看管,所有还能用的武器装备都被分门別类地堆放好。 “自信是商战中的大忌。”范德的目光,落在最后一辆、也是最不起眼的马车上。那辆车被厚厚的油布盖著,周围还有四个黑铁矮人军官的尸体。 格罗斯上前,一把扯开了油布。 车上没有武器,也没有物资。只有一个巨大的、由黑铁和符文构成的通讯装置,以及旁边一个上了锁的、看起来极为坚固的铁箱。 范德示意格罗斯砸开铁箱。 箱子里,是一卷卷用火漆封口的羊皮纸。 范德打开其中一卷。那不是军事命令,而是一份——商业合同。 合同的甲方,是黑石山的“拳刃”戈隆。乙方,是黑石深渊的“达格兰·索瑞森大帝”。 合同內容很简单:戈隆將赤脊山脉南部,包括湖畔镇在內的所有土地的矿產开採权,以及未来十年百分之三十的战爭税收,转让给索瑞森大帝。作为回报,黑铁矮人將为戈隆提供三批军火援助,並承认戈隆对整个艾尔文森林的“合法统治权”。 “他在卖国,卖我们的国。”霍拉旭的声音发冷。 “不,这是融资。”范德纠正道,“他用未来的预期收益,换取了启动资金。如果他贏了,付出的只是他本就不在乎的土地和税收。如果他输了,这份合同就是一张废纸。很简单的空手套白狼。” 范德將合同递给霍拉旭。“收好。这份东西,比一万发子弹更有用。把它交给瓦里安,能让他在贵族议会上,堵住所有主张和谈的嘴。“ 他看向那个巨的通讯装置。“凯根,能把它弄明白吗?””给我半天时间,老板。“凯根的眼睛在放光,“我能把它改成——我们自己的广播站。 “很好。”范德点了点头,“收拾所有有价值的东西,主要是武器样本、傀儡核心和这份合同。粮食和酒分给兄弟们。至於这些俘虏——” 范德看了一眼那些跪在地上的黑铁矮人。 “告诉他们,他们的货物,被一群地精海盗劫了。”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商人式的微笑,“然后,把他们扒光,丟进峡谷里。让他们自己走回黑石深渊。“ 巴特督工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因为死人不会说话。”范德看著他,“而一个丟光了货物、连裤子都保不住的督工,回到黑石深渊,会把这个故事,讲得比任何吟游诗人都精彩。我要让索瑞森大帝知道,他的盟友,是个连自己內裤都保不住的废物。” 处理完战利品,范德下达了新的命令。 “全员登艇,目標,燃烧平原,摩根的哨岗。” “老板,我们不去和元帅匯合吗?”霍拉旭问。 “元帅的任务,是把戈隆这头野兽,牢牢地钉在赤脊山。而我们的任务,”范德展开地图,指尖点在燃烧平原东南的联盟哨站上,“是拔掉这头野兽在自己地盘上的另一颗牙。“ 摩根的哨岗,是暴风王国在燃烧平原上,楔入最深的一颗钉子。 它不仅是一个军事前哨,更是联盟不屈意志的象徵。 “塞拉图斯的情报显示,戈隆在主力出动后,他留在黑石塔的老巢兵力空虚。但为了监视摩根的哨岗,他还是留下了一支由血斧』氏族组成的部队,大约一千人。他们每天都会对哨岗进行骚扰性攻击,试图耗尽守军的补给和精力。” “我们去那里,就是告诉戈隆,当他把拳头伸向艾尔文森林时,他的后院,已经起火了。”范德收起地图,“而且,我需要一个稳固的、拥有制高点的'工厂』,来消化我们这次的战利品。” 黑色的飞艇再次无声地升空,融入夜色。 地面上,只留下一群光著屁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黑铁矮人,和满地的狼藉。 当飞艇飞越连绵的山脉,进入燃烧平原上空时,下方的景象变得如同地狱。大地是焦黑色的,巨大的裂谷中,流淌著暗红色的熔岩。空气中,瀰漫著硫磺和灰烬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范德,突然睁开了眼睛。 “塞拉图斯。” 黑龙的身影在他身边浮现。“主人,前方二十公里,就是摩根的哨岗。不过,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说。” “哨岗正在遭受攻击,规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我看到了兽人的攻城车和投石机。哨岗的南侧塔楼,已经塌了一半。” 范德走到吊篮边缘,拿起望远镜。 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几座孤零零的、建在山腰的哨塔,正被浓烟和火光所笼罩。无数个渺小的黑点,如同蚂蚁,正顺著山坡,向上方的哨塔涌去。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范德放下望远镜,回头看向他的士兵。 “所有人,准备战斗。我们的新家,需要我们亲手去打扫乾净。” 摩根的哨岗,建立在一座陡峭的山峰之上,易守难攻。但此刻,这座山峰却像一块被蚁群包围的奶酪,正被一点点地蚕食。 山脚下,上千名黑石兽人组成了一片黑压压的浪潮。他们没有严整的队形,只是凭藉著一股原始的蛮力,疯狂地向上衝击。几台由粗糙木料和扭曲金属搭建的投石机,正不断地將包裹著沥青的巨石,砸向山顶的哨塔。 哨塔的南墙,已经被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火焰和浓烟从缺口中不断冒出。稀疏的箭矢,从哨塔的射击孔中飞出,但对於下方那片黑色的海洋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败涂地 第147章 一败涂地 “指挥官!南墙快顶不住了!兽人已经衝进外墙了!”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兵,连滚带爬地衝上塔顶,对著一个独臂的中年男人喊道。哨岗指挥官,赫拉斯·沃恩,用他仅剩的一只手臂,扶著墙垛,看著下方如同地狱般的景象,脸上满是决绝。他是麦克斯韦尔元帅的一名副官,在这些天的战斗中失去了一条手臂,可还是战斗在最前线。 “还能战斗的,有多少人?”他的声音因为烟燻而沙哑。 “不到五百个了,先生。而且,我们的箭,也不多了。” 赫拉斯·沃恩惨然一笑。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上已经布满了缺口。“告诉兄弟们,准备肉搏。我们是元帅的兵,死,也要死在衝锋的路上。”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低沉的呼啸声,突然从他们后方的天空中传来。 赫拉斯下意识地回头。 他看到,六道拖著长长尾焰的火光,如同倒转的流星,从云层中钻出,越过他们的头顶,以一道精准的拋物线,砸向了山脚下兽人最密集的区域。 “那是什么?”一名年轻的士兵,喃喃自语。 下一秒,回答他的,是六声惊天动地的爆炸。 “轰!轰!轰!轰!轰!轰!” 六团巨大的火球,在兽人军阵中轰然炸开。狂暴的衝击波,混合著撕裂的弹片,瞬间清空了六个半径超过二十米的圆形区域。无论是兽人,还是他们简陋的攻城器械,都在爆炸中被撕成了碎片。 山坡上,出现六个触目惊心的、由血肉和泥土构成的巨大“空洞”。 山顶哨塔上的守军,全都惊呆了。他们张大了嘴,看著下方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忘了射击,也忘了呼吸。 兽人的攻势,为之一滯。他们惊恐地看著那六个还在冒著黑烟的大坑,和周围那些残缺不全的同伴户体,不明白这神罚般的攻击,究竟来自何方。 他们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另一种更加恐怖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山谷。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一一!” 如同死神在用电锯切割骨骼的咆哮声,从哨岗侧后方的一处高地响起。 三道由无数弹道轨跡线组成的火网,交叉著,覆盖了整个山坡。 冲在最前面的兽人,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钢铁组成的墙壁。他们的身体,在密集的弹雨中,被轻易地撕裂、洞穿。鲜血和碎肉,在山坡上爆开一团团红色的烟雾。 这是一场屠杀。一场高效、冷酷、不带任何感情的工业化屠杀。 兽人的勇气和蛮力,在那三道火鞭面前,显得无比脆弱和可笑。他们引以为傲的衝锋,变成了一场自杀式的表演。他们甚至看不到敌人长什么样,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和身边的同伴,成片成片地倒下。 不到五分钟。 咆哮的枪声停了下来。 山坡上,已经找不到一个还能站著的兽人。几百具尸体,铺满了从山脚到半山腰的每一寸土地。鲜血,匯成一条条小溪,顺著山坡向下流淌,將焦黑的土地,染成了暗红色。 山顶上,赫拉斯·沃恩和他的土兵们,依旧保持著目瞪口呆的姿势。他们看著下方那片户山血海,又看了看枪声传来的方向。 在那里,一艘巨大的、黑色的、他们从未见过的飞行物,正缓缓降落。一群穿著统一制服、行动间带著一种军人般纪律性的土兵,从飞行物上跳了下来,迅速地建立起防线。 为首的,是一个穿著工装的年轻人。他没有看山坡上的炼狱景象,而是径直向著哨塔走来。 “暴风城第七军团,特別行动顾问,艾德温·范克里夫男爵。”范德走到哨塔的吊桥前,对著塔顶上那些惊魂未定的士兵,亮出了一份由麦克斯韦尔元帅亲笔签署的授权文件,“奉元帅之命,接管摩根哨岗防务。” 赫拉斯·沃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著范德,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狞的杀机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放下吊桥。”他下令道。 范德带著他的团队,走进了这座饱经战火的哨岗。空气中,瀰漫著血腥、烟尘和伤药混合的味道。倖存的守军,大多带伤,他们看著这些“天降神兵”,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丝——-恐惧。 “报告你的兵力、补给和防御状况。”范德没有寒暄,直接进入了主题。 “指挥官赫拉斯·沃恩,原隶属元帅亲卫队。”赫拉斯立正回答,“哨岗原有兵力两千二百一十七人,现存五百四十八人,其中重伤一百一十二人。箭矢耗尽,滚石和火油仅剩不到一成。食物和饮水,还能支撑三天。” “我明白了。”范德点了点头,他环顾著这座破败的哨岗,开始下达一连串的命令。 “霍拉旭,你的人负责外围警戒,清理战场,收拢所有还能用的武器盔甲。我要一份详细的战损报告。” “凯根,带工程兵,立刻修復南墙的缺口。用我们带来的预製钢板和速干水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天黑之前,我要看到一堵能挡住投石机的新墙。” “布罗克,瓦格雷,把我们的三台『宝贝』,架设在哨塔的制高点。我要它们的射界,能覆盖周围一公里的所有区域。另外,分析兽人的盔甲,调整我们的弹头配方。” “马里奥,伤员交给你了。另外,我需要你在哨岗的水源里,加入微量的净化药剂和体力恢復药剂。” “格罗斯,你带几个人,把那些兽人的尸体,都给我堆到哨岗正前方的山谷里,做成京观。我要让每一个路过这里的黑石兽人,都看清楚,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范德的命令,清晰、简短、不容置疑。 他的团队,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器,立刻开始高效地运转起来。 赫拉斯·沃恩和他的手下,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一切。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些人,不像土兵,更像是一群-建筑工人和工程师。但就是这群人,在短短几分钟內,就完成了他们几天都无法完成的杀戮。 与此同时,赤脊山,戈隆的临时营地。 “砰!” 一张由整块巨石打造的桌子,被一只钢铁拳套,砸得四分五裂。 “你说什么?!”“拳刃”戈隆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他一把揪住那个从燃烧平原逃回来的、倖存的兽人斥候的衣领,將他提到了半空中,“再说一遍!” “督————督军”那名斥候嚇得浑身发抖,裤襠里流出黄色的液体,“『血斧”—『血斧的部队——.被—被一群从天上飞下来的人类杀退了—那些人类甚至把他们的尸体都...都堆在了哨岗前.” “天上飞下来的?”戈隆的脑子里,喻的一声。 他想起了那份来自黑铁矮人的、充满羞辱的战报。想起了那个被扒光了衣服、哭著跑回来的巴特督工。 “范克里夫”戈隆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他终於明白了。他被要了。从头到尾,他都被那个狡猾的人类工匠,玩弄於股掌之上。 他以为对方的主力在石堡隘口,准备和他决一死战。结果,对方却派出一支奇兵,端掉了他的后勤补给线。 他以为对方会满足於一场伏击的胜利,会退回防线。结果,对方却直接杀进了他的腹地,拔掉了他用来监视燃烧平原的眼睛。 每一次,当他以为自己看清了对方的意图时,对方的刀,就已经捅进了他意想不到的、最柔软的部位。 这不是战爭。这是一种羞辱。一种將他的智慧、他的勇猛、他的威望,按在地上,反覆摩擦的、赤裸裸的羞辱。 “啊——!!” 戈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將手中的斥候,狠狼地砸在地上,后者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变成了一滩肉泥。 营地里,所有兽人都若寒蝉。他们看著陷入狂暴的督军,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全军集结!!”戈隆的咆哮声,传遍了整个营地,“所有能动的!拿起你们的武器!!” 一名指挥官壮著胆子,上前劝阻:“督军,我们刚刚经歷大败,士气不振,而且人类的援军已经抵达赤脊山,我们现在应该戈隆猛地回头,那只钢铁的拳套,直接贯穿了那名指挥官的胸膛“现在,”戈隆的声音,冷得像黑石山的寒冰,“我们去燃烧平原。去摩根的哨岗。” 他环视著那些被嚇得面无人色的兽人酋长和指挥官们。 “这一次,我不要战术,不要计谋。我们只有一件事要做。”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东北方。 “向前。一直向前。直到我们,踏碎摩根哨岗的每一块石头,喝光范克里夫的血!” -1 摩根的哨岗,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钢铁堡垒。 凯根的工程队效率惊人。南墙那个巨大的缺口,被一整块厚达十厘米的、由多层钢板复合而成的装甲墙完全封死。墙面上,还预留了十二个標准的射击孔。哨塔的每一个角落,都架设了由“迪菲亚三型”连发弩改造而成的自动警戒哨兵。 布罗克和瓦格雷则在哨塔的顶层,建立了一个临时的锻炉。他们將缴获的黑铁武器和盔甲扔进熔炉,分析其熔点、杂质和金属配比。仅仅一个晚上,他们就根据分析结果,为三台加特林机枪,赶製出了一批全新的、专门针对黑铁盔甲的“二代钨心秘银破甲弹”。 “老板,黑铁矮人的工艺,確实有独到之处。”瓦格雷擦著汗,將一颗新鲜出炉的、弹头呈现出暗金色的子弹递给范德,“他们在锻打时,会吟唱火焰咒文,让金属结构中,融入微量的火元素。这使得他们的盔甲,对物理衝击有额外的抗性。我们的新弹头,在弹芯中加入了经过链金术士祝福的『水之尘”,可以在击中目標的瞬间,中和掉那层火元素护甲。” 范德接过那颗子弹,放在指尖转了转。“成本上升了多少?” “百分之三十。” “能不能降下来?” “除非我们能搞到更纯的秘银矿,或者——找到黑铁矮人那套火焰附魔的完整符文序列。”瓦格雷摊了摊手。 范德没再说话,只是將那颗子弹揣进了口袋。 哨岗下方,格罗斯指挥著一群被俘虏的兽人苦工,正在“施工”。他们將数百具兽人户体,堆砌成三座巨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尸山。那三座京观,正对著黑石山的方向,像一个无声的、充满挑畔的宣告。 整个哨岗,都沉浸在一种紧张而高效的备战氛围中。赫拉斯·沃恩和他手下的老兵们,已经彻底成了旁观者。他们看著这些“援军”用各种他们看不懂的工具和方法,在短短十二个小时內,將这座摇摇欲坠的哨站,改造成了一座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坚固要塞。 “指挥官—他们他们真的是人类吗?”一个年轻的土兵,看著一个工程兵用一把类似手弩的工具,將一个个螺栓“biubiu”地射进钢板里,忍不住问道。 “我不知道。”赫拉斯摇了摇头,眼神复杂,“但我知道,时代变了。” 就在这时,塞拉图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范德身边。 “主人,他们来了。” 范德走到哨塔边缘,举起望远镜,远方的地平线上,一条黑色的、蠕动的线条,正在迅速变粗、变大。 那不是一支军队,那是一片黑色的、绝望的怒潮。数千名黑石兽人,放弃了所有阵型和战术,匯聚成一股庞大的、混乱的洪流,向著摩根的哨岗,席捲而来。 他们的脸上,没有战术,没有计谋,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同归於尽的疯狂。 “戈隆疯了。”霍拉旭走到范德身边,脸色凝重,“他这是在用人命,来填平我们和他之间的距离。” “不,他没疯。”范德放下望远镜,表情平静,“他只是在用他唯一懂得的方式,来打一场他无法理解的战爭。他想用绝对的数量,来压垮我们的“系统”。他赌我们的枪管会过热,赌我们的子弹会打光。” “那我们— “那就让他看看,我们的『系统”,究竟有多可靠。”范德转身,走下哨塔。 他来到三台已经进入战备状態的加特林机枪前。伍德、丹尼和另一名机枪手,正半跪在自己的“伙伴”面前,做著最后的检查。 “伍德,”范德开口道,“还记得你在训练手册上,看到的那一页吗?” 伍德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了什么,眼晴一亮。“老板,您是说——『三点一线轮转换位射击法”?” “对。”范德点了点头,“a点负责正面三百米到五百米区域的压制。b点负责一百米到三百米区域的点杀。c点,作为游走火力,隨时准备替换过热的枪管,並对a、b两点的火力盲区进行补位。” “今天,你们不是三个独立的机枪。你们是一个整体,一台永不停歇的杀机器。你们的任务,不是杀死多少敌人,而是保证这台机器,能以最高效率,持续运转下去。” “是,老板!”三名机枪手齐声应道。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强烈。兽人军阵的咆哮声,已经清晰可闻。 “距离一千米!” “八百米!” “五百米!” “a点,开火!”霍拉旭的声音,通过一个简易的战场通讯器,传到了伍德的耳朵里。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答一一!” 咆哮声再次响起! 一道火鞭,从哨塔的顶端扫出,精准地抽打在五百米外的兽人军阵中。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兽人,像被镰刀割倒的麦子,瞬间倒下了一片。 但后面的兽人,只是踩著同伴的尸体,继续疯狂地向前冲。他们的眼中,只有山顶那座哨塔,和无尽的仇恨。 “b点,准备!” 当兽人军阵衝进三百米范围时,丹尼的机枪开火了。 他的射击,不再是泼洒,而是一连串精准的、三到五发的短点射。每一串子弹,都必然会带走一名冲在最前面的、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兽人。 他的任务,是打乱兽人的衝锋节奏,製造混乱。 “a点,更换枪管!c点补位!” 伍德立刻停止射击,他身边的“工程师”,在短短十五秒內,就为他换上了一根崭新的、冰冷的枪管。而就在火力中断的瞬间,第三台机枪的咆哮声,无缝衔接地响了起来,填补了火力的空隙。 战斗,变成了一场精密得近乎残酷的流水线作业,压制,点杀,补位,冷却,再压制—— 三台加特林机枪,如同三个配合默契的乐手,奏响了一曲连绵不绝的死亡交响乐。 山坡,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由血肉组成的磨盘。兽人的生命,在这座磨盘上,被迅速地、高效地消耗著。 戈隆骑在他的科多巨兽上,在军阵的后方,面无表情地看著这一切。 他看到了。他看到他勇敢的士兵,成百上千地倒下。但他没有下令撤退。 他在等。他在用族人的生命,去消耗那台战爭机器的“燃料”。他相信,任何机器,都有它的极限。 一个小时过去了。 山坡上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鲜血甚至在山脚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红色的湖泊。 “老板!a点枪管库存告急!只剩下最后一根备用!”伍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焦急。 “b点的弹药,只剩下三箱了!” “c点的机匣温度,已经超过了红色警戒线!”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戈隆的战术,起作用了。儘管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但他成功地,將范德的战爭机器,逼到了极限。 戈隆的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丝的笑容。他拔出了腰间的战斧,指向山顶。 “最后的衝锋!碾碎他们!” 倖存的两千多名兽人,发出了劫后余生的、嘶哑的咆哮,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总攻。 就在这时,一阵燎亮而雄浑的號角声,突然从他们的后方响起,戈隆猛地回头。 他看到,在他们来时的方向,赤脊山脉的隘口处,一面巨大的、绣著金色雄狮的蓝色战旗,正迎风招展。 战旗之下,是数以千计的、盔甲鲜明的联盟大军。骑兵、步兵、弓箭手.—组成的钢铁洪流,正以一个標准的、教科书般的钳形攻势,向著他们那已经混乱不堪的后阵,席捲而来。 为首的,正是麦克斯韦尔元帅本人。他骑在战马上,手中的元帅之剑,直指前方。 “为了联盟!” “为了暴风城!” 山呼海啸般的吶喊,从联盟军阵中爆发出来,彻底击垮了兽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戈隆,被包围了。 他的身体,在科多巨兽的背上,微微晃动了一下。他看著前方那个坚不可摧的钢铁堡垒,又看了看后方那气势如虹的联盟大军,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第一百四十八章 熔岩堡 第148章 熔岩堡 哨塔上,范德放下瞭望远镜。他没有去看后方那壮观的衝锋景象,而是对他的机枪手们,下达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冷酷的命令。 “所有枪口,对准那头最大的科多巨兽。” “我们的子弹不多了。这一次,不要点射,不要压制。” “把所有剩下的子弹,在十秒钟內,全部打光。” “我要那头畜生,和它背上的东西,变成一团肉酱。” 三台加特林机枪的枪口,在同一时间,全部对准了那头在兽人军阵后方、如山丘般醒目的科多巨兽。 伍德、丹尼和另一名机枪手对视了一眼。 他们没有犹豫,將供弹系统的转速调节到了最大。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一一!!!” 比之前任何一次扫射都更加狂暴、更加密集的咆哮声,最后一次响彻燃烧平原。三台已经濒临极限的杀戮机器,將它们最后的怒火,凝聚成三道肉眼可见的、由钨心秘银弹头组成的灼热火流,跨越近千米的距离,狼狠地噬向那头科多巨兽。 近千发子弹,在短短数秒內,形成了一片无法闪避的死亡弹幕。 科多巨兽那身厚如城墙的硬皮,在这股凝聚到极致的金属风暴面前,被轻易地撕开。巨大的疼痛让它发出一声惊天的嘶吼,它那小山般的身躯猛地狂暴起来,直接就將后背上的戈隆给甩飞了出去。 这一下措不及防,“拳刃”戈隆虽然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可还是重重地砸在几十米外的地上。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断了好几根,那只钢铁拳套也深深地嵌入了焦黑的土地。他挣扎著抬起头,吐出一大口混杂著內臟碎片的鲜血,看向山顶的哨塔。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嘶吼,从戈隆的喉咙深处挤出。他用战斧支撑著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看山顶,而是转向了身后那些溃不成军、被联盟大军的衝锋嚇破了胆的残兵。 “黑石的勇士!跟我突围!””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最后的命令。残存的几百名督军亲卫,也是他最忠诚的战士,下意识地向他靠拢。他们没有再试图去攻击那座无法战胜的哨塔,而是组成了一个粗糙的、以戈隆为箭头的锥形阵,向著兵力相对薄弱的、黑石山的方向,发起了自杀式的突围。 “他们想跑!” 麦克斯韦尔元帅在衝锋的阵列中,一眼就看到了戈隆的动向,“骑兵队!跟我来!截住他们!” 老元帅一马当先,带领著五百名暴风城最精锐的骑士,脱离主阵,如同一柄锋利的骑枪,斜斜地插入兽人溃败的军阵,直指戈隆那面残破的战旗。 这是一场古典而壮丽的衝锋。骑士们的长剑和马枪,在战场上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寒光。他们用最古老、也最荣耀的方式,收割著敌人的生命。 但戈隆的亲卫队,同样是百战余生的悍卒。他们用身体,组成了一道血肉之墙,不计代价地为他们的督军,阻挡著联盟骑兵的追击。 一名兽人被骑士的长枪贯穿,临死前,却死死抱住了战马的脖子,將骑士拖下马背。另一名兽人挥舞著战斧,砍断了马腿,自己也被后续衝上的骑士,踏成了肉泥。 麦克斯韦尔的元帅之剑,斩下了一名兽人队长的头颅,但他的衝锋路线,也被三具悍不畏死的兽人户体,短暂地阻挡。 就是这短暂的阻碍,决定了最终的结局。 戈隆带著他最后剩下的、不到两百人的残部,衝出了包围圈,像一群丧家之犬,消失在了燃烧平原那错综复杂的黑暗之中。 山坡上的枪声,早已停歇。 联盟大军的吶喊声,也渐渐平息。 当最后一个还在抵抗的兽人,被长矛钉死在地上后,整个燃烧平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我们·—贏了?” 一名年轻的联盟士兵,看著眼前这片尸山血海,喃喃自语。 “贏了!我们贏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士兵们丟下武器,拥抱在一起,庆祝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他们筋疲力尽,浑身浴血,但脸上却洋溢著劫后余生的喜悦。 摩根的哨岗上,气氛却截然不同。 三台加特林机枪的枪管,因为长时间的极限射击,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正散发著裊裊的青烟和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伍德和丹尼等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气。他们的军装被汗水湿透,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高强度的、机械式的杀,在结束后,带来了巨大的精神空虚。 两位矮人大师,则第一时间冲了上去,用沾湿的厚布,小心翼翼地覆盖在滚烫的机匣上,进行物理降温。 “a机组,枪管膛线磨损百分之九十,基本报废。传动齿轮出现三处断裂。” “b机组,机匣温度超过临界值,內部线路出现熔化跡象。” “c机组,供弹拨片断裂,强制冷却后,发现枪身出现细微变形。” 瓦格雷一边检查,一边记录著数据。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 范德走了过来,看著这三台几乎彻底报废的机器,面无表情。 “把所有损坏的零件都拆下来,编號,打包。”他下令道,“战斗数据,弹药消耗,故障报告,三个小时內,我要看到完整的文件。” 他没有一句安慰,也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仿佛刚才那场决定战役走向的屠杀,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產品压力测试。 麦克斯韦尔元帅带著汤普森中將等人,登上了哨塔。 他看到了联盟土兵的欢呼,也看到了范德这边,这如同工厂车间般的、冰冷的战后景象。 “我们贏了,范克里夫男爵。”老元帅走到范德面前,声音有些复杂,“虽然跑了戈隆,但黑石兽人的主力,已经被我们彻底打残。至少在未来几年內,他们都无法再对艾尔文森林构成威胁。” “一场战役的胜利,並不代表战爭的结束,元帅阁下。”范德从布罗克手中,接过一份初步的战损报告,看了一眼,“我们只是暂时打断了对手的一条腿,但他的心臟还在跳动,他的大脑还在思考。而且,他会因为这次的失败,变得更加谨慎,也更加危险。”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麦克斯韦尔问,“乘胜追击,彻底扫平黑石塔?” “不。”范德摇了摇头,“我討厌攻城。那是一种效率最低、成本最高的战爭模式。” 他將手中的报告递给元帅。 “这是我这三台机器的·医疗报告”。它们现在,就像您手下那些需要休养的重伤员。而我的『军工厂』,还在几百公里外的迪菲亚营地。我们现在的状態,就像一把刀刃卷了口的剃刀,或许还能刮掉几根鬍子,但再想去剃一个大光头,只会把自己弄得满手是血。” 麦克斯韦尔看著那份写满了各种他看不懂的术语和数据的报告,沉默了。 “所以,你的计划是撤退?回暴风城休整?” “不,是扩建。”范德转身,指向这座破败的哨岗,以及周围广阔的、被熔岩覆盖的焦黑土地,“我要把这里,改建成一座堡垒。” “一座堡垒?”汤普森中將忍不住插话,“这里?这个除了石头和熔岩什么都没有的鬼地方?” “没错。”范德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那是一个基建狂魔看到一片待开发的处女地时才会有的光芒。 “这里,將是联盟在东部王国,最坚固、最强大的军事和工业复合体。它將拥有自己的锻炉、 工厂、能源中心和物资储备仓库。它將是联盟刺入黑石部落心臟的一把永不生锈的尖刀,也是我们未来,向整个东部王国辐射影响力的桥头堡。” “它需要一个名字。”范德看著远方地平线上,那座在熔岩映照下若隱若现的、巨大的黑石山。 “就叫它,“熔岩堡”。” 麦克斯韦尔元帅被范德这番话里蕴含的巨大野心,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原以为,这个年轻人只是个精於计算的工匠和战术家。现在他才明白,对方的棋盘,根本就不局限於一场战役的胜负。 他要在这片不毛之地上,建起一座城市。 “你需要什么?”老元帅深吸了一口气,他决定赌上自己一生的荣誉,来支持这个疯狂的计划范德笑了。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卷早就准备好的羊皮纸,递了过去。 “这是第一批物资和人员的清单。” 麦克斯韦尔展开羊皮纸。 他以为会看到海量的武器、弹药、粮食。 但清单上的第一项,却是: “石匠工会高级技工,三百名。要求:十年以上工作经验,精通高地基构筑。” “铁炉堡矮人工程师,五十名。要求:擅长熔炉设计与深层矿脉勘探。” “侏儒链金术士及学徒,二十名。要求:必须是诺莫瑞根爆炸前的『古典派”。” “以及—暴风城皇家图书馆,关於第二次战爭时期,所有矮人要塞的建筑图纸副本。特別是,格瑞姆巴托的。” iii 黑石塔,上层。 与下层那如同巨兽肠道般、终年燃烧著熊熊烈焰的熔岩洞穴不同,上层是黑石兽人仿照人类城堡,用粗糙而巨大的黑石,强行开凿出来的军事要塞。空气中没有硫磺的味道,只有一股浓重的、 混合著铁锈、汗水和劣质麦酒的酸腐气味。 巨大的穹顶之下,是黑石大厅。这里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冰冷的石头和更加冰冷的武器。墙壁上,掛著各种扭曲的、沾满乾涸血跡的战利品一一联盟土兵的头盔、矮人的盾牌、甚至还有一头风乾的狮鷲头颅。 大厅中央,一个巨大的火盆里,跳动著橘黄色的火焰,將周围那些兽人的脸,映照得如同恶鬼。 雷德·黑手,黑石氏族的酋长,自封的“黑石塔大酋长”,正坐在一张由巨龙骸骨和黑铁构成的、狞的王座上。 他没有他父亲“毁灭者”布莱克汉那般魁梧的身材,反而显得有些瘦削。但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如同燃烧的炭火般的眼晴,却让任何一个与他对视的兽人,都感到不寒而慄。 他正用一把匕首,慢条斯理地削著自己的指甲。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匕首刮过角质层的、细微的“沙沙”声。 “踏.踏.踏.” 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从大厅的入口传来。 所有兽人都转过头去。 “拳刃”戈隆,带著他仅剩的、不到一百名残兵,走进了大厅。 曾经不可一世的督军,此刻看起来像一个被打断了脊樑的恶棍。他身上那套精良的板甲,布满了裂痕和凹陷,一只手臂不自然地扭曲著。他没有看王座上的雷德,只是低著头,一步步地,走到了大厅中央。 “噗通。” 戈隆单膝跪下,面如死灰。 雷德·黑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抬起头,看著跪在下方的戈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三千名黑石勇士,五百名狼骑兵精锐,一百名食人魔攻城者。” 雷德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你带走了我近三分之一的机动兵力。” 他从王座上站起身,缓缓走下台阶。 “你告诉我,你要去踏平湖畔镇,把人类的头颅,串成项链,献给伟大的黑石氏族。” 他走到戈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现在,你回来了。” 他伸出脚,轻轻地踢了踢地上的战斧。 “你的项链呢?” 戈隆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依旧没有抬头。 “巴特督工,也回来了。”雷德的声音,开始带上一丝嘲弄,“他告诉我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他说,他护送的、我们用未来十年的矿產税换来的军火,被一群地精海盗劫了。他还说,那些地精——·扒光了他的裤子。”” “哈哈哈哈——”” 大厅里,响起了几声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的笑声。 戈隆的头,埋得更低了。羞辱,像滚烫的烙铁,印在他的灵魂上。 “我的人,死了。我的钱,没了。”雷德的语气,陡然转冷,他一把揪住戈隆的头髮,强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而你,戈隆。你这个废物,居然还有脸回来见我?” “我们—遇到了—一种新的武器——”戈隆的声音沙哑而乾涩,“种能像暴雨一样— 喷射钢铁的武器.我们无法靠近—.我们. “武器?”雷德打断了他,脸上露出极度不屑的神情,“你在为你的无能,找藉口吗?我们是兽人!是天生的战土!我们的力量,来自我们的血脉和怒火!不是那些懦夫使用的、叮噹作响的铁玩具!” 他鬆开手,像丟垃圾一样,將戈隆推倒在地。 “我给了你荣耀,给了你军队,给了你信任。”雷德走回王座,重新坐下,“而你,用一场史无前例的惨败,来回报我。你让整个黑石氏族,成了黑铁矮人眼中的笑柄。” 他看著戈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愤怒,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失望。 “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戈隆挣扎著,重新跪好。他知道,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他慢慢地,伸出手,捡起了地上的战斧。 他没有再看雷德,而是环视了一圈大厅里那些曾经的同僚。他们的眼神里,有同情,有不屑,但更多的是一种冷漠的、等待好戏上演的期待。 “为了部落—” 戈隆低声说出了这句他年轻时,曾无数次吶喊过的口號。 然后,他將战斧横置,用尽最后的力气,將自己那魁梧的身躯,重重地撞向了锋利的斧刃。 “噗哺斧刃轻易地切开了他的胸甲和血肉,从他的后背透出。 鲜血,喷涌而出。 戈隆的眼睛,瞬间失去了神采。他庞大的身躯,向前缓缓倒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大厅里,再次陷入死寂。 雷德·黑手看著戈隆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动容。 他甚至觉得,这个废物用自己的死,来洗刷氏族的耻辱,是他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正確的事。 “把他拖出去,餵双足飞龙。”他冷冷地吩咐道。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酋长。 “戈隆的失败,不是因为人类的武器有多么强大,而是因为他忘记了,兽人真正的力量是什么!”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高亢而充满煽动性。 “是狂暴!是毁灭!是碾碎一切的、纯粹的力量!” “人类喜欢玩弄他们那些小聪明,喜欢躲在墙后面,用他们那些可笑的铁钉,来挑畔我们。那我们就用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来回应他们!” 他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整个世界。 “我要召集所有黑石的勇士!我要让龙喉氏族的双足飞龙,遮蔽燃烧平原的天空!我要让黑铁矮人的战爭愧儡,踏平暴风城的城墙!” “我不会再给他们任何要小聪明的机会!我要用绝对的力量,绝对的数量,把他们的堡垒,连同他们的希望,一起碾成粉末!” “为了大酋长!” 一名將军,第一个振臂高呼。 “为了黑石!” “碾碎人类!” 压抑已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整个大厅,被狂热的战吼所充斥。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匆匆忙忙地跑进了大厅。 “大酋长!”他单膝跪地,声音里带著一丝激动,“东边——-东边传来消息!” 雷德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龙喉氏族的使者,他们·他们回应了戈隆之前的信使。” 雷德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龙喉氏族愿意与我们结盟。但是,他们需要看到我们的诚意。他们需要一场胜利,一场能证明黑石氏族依旧强大的、毫不含糊的胜利。” “胜利?”雷德笑了起来,“他们会看到的。” 他走到大厅的地图前,那是一张用兽皮绘製的、粗糙的东部王国地图。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摩根的哨岗上。 “戈隆那个蠢货,没有任何的战略眼光。” “这里不除,贸然出兵就是孤军,没有粮食,没有补给。” “我本以为他能给我点惊喜,可惜最终给了我失望。” “大酋长——.”一名督军喃喃道,“您的意思是—.咱们强攻哨岗?” “强攻?我可没他那么傻。传我命令!”雷德转身,对著大厅里的所有兽人吼道,“收拢所有部队,集结!只等攻城器械製造完毕,我们便拔除那根钉子!” “我要用一场最华丽的屠杀,来告诉我们的新盟友,黑石氏族,回来了!” !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主人说,她的床,比行军床舒服。」 第149章 “主人说,她的床,比行军床舒服。” 三天后,暴风城。胜利的消息,早已通过狮鷲骑士,传遍了王国的每一个角落。 当麦克斯韦尔元帅的军旗和那面陌生的、绘有齿轮与宝剑的“迪菲亚”旗帜,出现在城市地平线上的那一刻,整个暴风城都沸腾了。 从贸易区到旧城区,成千上万的民眾涌上街头。他们挥舞著手中的鲜和彩带,高喊著元帅的名字。铁匠铺的师傅放下了手中的锤子,麵包店的老板拿出了刚出炉的麵包,免费分发给庆祝的人群。孩子们骑在父亲的肩膀上,好奇地望著那支凯旋的军队。 这是自第二次战爭结束以来,暴风城最盛大的一次欢迎仪式。 范德坐在改装后的蒸汽卡车里,透过防弹玻璃窗,看著外面那一张张洋溢著兴奋与感激的脸。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老板,他们是在为你欢呼。”霍拉旭坐在他对面,声音里有一丝感慨。 “不,他们是在为『胜利”这个概念欢呼。”范德摇了摇头,“他们並不关心胜利是如何取得的,也不关心我们付出了什么代价。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让他们暂时忘记生活艰辛的理由。 这是一种——市场需求。” 霍拉旭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他发现自已越来越难以理解老板的思维方式。 车队在欢呼声中,缓缓驶向暴风城大门。 城门之下,国王瓦里安·乌瑞恩,身著一身金色的礼仪性板甲,亲自等候在那里。他的身边是身穿淡蓝色长裙的王后蒂芬·艾莉安,以及伯瓦尔·弗塔根公爵等一眾王国重臣。 更让范德有些意外的是,他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梵妮莎。小姑娘穿著一身崭新的公主裙,正牵著安度因王子的手,著脚,努力地在人群中寻找著什么。 当蒸汽卡车停稳,范德推开车门,走下来的那一刻,梵妮莎的眼晴瞬间亮了。 “爸爸!” 她鬆开安度因的手,像一只快乐的小鸟,穿过人群,扑进了范德的怀里。 范德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他弯腰,一把將女儿抱了起来,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有没有想爸爸?” “想了!”梵妮莎搂著他的脖子,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爸爸,你打跑坏蛋了吗?” “打跑了。”范德笑了笑。 这一幕,被周围的民眾和贵族们看在眼里。他们看到了这个在传闻中如同钢铁般冷酷的男人,露出了罕见的、属於父亲的温柔。 麦克斯韦尔元帅翻身下马,走到瓦里安面前,单膝跪地。 “陛下,臣幸不辱命。” “元帅请起!”瓦里安亲自扶起老元帅,眼中满是敬意和激动,“您和您的勇士们,是王国的骄傲!” 他的目光,越过元帅的肩膀,落在了抱著女儿的范德身上。 “范克里夫男爵,我代表暴风王国,感谢你所做的一切。”瓦里安的声音洪亮而真诚。 “这是我的荣幸,陛下。”范德抱著女儿,微微躬身。 王后蒂芬也走了过来,她没有看那些冰冷的机器,而是看著那些从卡车上下来的、神情疲惫的“迪菲亚尖兵”。 “欢迎回家,孩子们。”她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春风,“你们的家人,都在等著你们。” 一句话,让好几个年轻士兵的眼眶,瞬间红了。 气氛温馨而感人。 范德低头,对怀里的梵妮莎柔声说道: “宝贝,看到那些叔叔了吗?”他指著车队里那些神情疲惫的士兵,“他们用爸爸造的工具,赶走了想来抢我们麵包的坏蛋。现在,他们回家了。你说,我们应不应该给他们最大声的欢呼? 梵妮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对著那些士兵,奶声奶气地喊道: “叔叔们,欢迎回家!” 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那些士兵在听到这声童稚的欢呼后,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胸膛。 人群中,一个孩子的母亲,受到了启发,她將自己的孩子举过头顶。很快,成百上千的父母,都將自己的孩子举了起来。 “欢迎回家!” “英雄们,欢迎回家!” 孩子们的欢呼,匯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瓦里安国王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范德,高声宣布:“今晚,在暴风要塞,为我们的英雄,举行庆功宴!”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范德抱著女儿,跟在王室的队伍后面,走进了暴风要塞。霍拉旭和他的团队,则被安排到军营休整。 在经过一道拱门时,他感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转头,看到了一个穿著华丽丝绸、戴著单片眼镜的矮小身影。 “大財主”里维加兹。 地精冲他举了举酒杯,露出了一个“你懂的”笑容。 范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知道,里维加兹的飞艇,“租金”可不便宜。而这次行动缴获的那些黑铁矮人的装备,就是最好的“运费”。 一场围绕著胜利果实的、无声的交易,在国王的眼皮底下,悄然完成。 庆功宴的气氛,热烈而浮华。 贵族们端著酒杯,高声讚美著元帅的英勇和国王的睿智。吟游诗人们弹著鲁特琴,传唱著那场发生在燃烧平原的、神话般的胜利。 在他们的诗篇里,范德和他的机器,被描绘成了由圣光加持的、矮人符文驱动的魔法造物。至於那些枯燥的数据和冰冷的机械原理,则被巧妙地忽略了。 范德没有参与其中。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陪著梵妮莎,小口地吃著盘子里的水果布丁。 “爸爸,那个胖叔叔,为什么很怕你?”梵妮莎小声地问。 范德顺著女儿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正和几名贵族交头接耳的温德尔公爵。那个胖子在感觉到范德的目光后,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然后赶紧行礼。 “因为爸爸动了他的奶酪,偏偏他又打不过爸爸。”范德用餐巾,擦了擦女儿的嘴角。 “奶酪?”梵妮莎舔了舔嘴唇,“好吃吗?” 范德笑了,没有再解释。 宴会的高潮,是国王的封赏。 麦克斯韦尔元帅被授予了王国最高荣誉的“雄狮勋章”。汤普森中將等一眾参战军官,也得到了相应的晋升和赏赐。 最后,瓦里安的目光,落在了范德身上。 “艾德温·范克里夫男爵。”国王的声音,迴荡在整个大厅,“你的功绩,毋庸置疑。你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说出你的愿望,只要是王国能给予的,我都不会吝嗇。”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范德身上。 財富?领地?更高的爵位? 范德站起身,將睡著的梵妮莎,小心地交给身边的王后蒂芬。 他走到大厅中央,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先是感谢国王的慷慨。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卷羊皮纸。 “陛下,我不要赏赐。”他展开羊皮纸,那上面,是用炭笔绘製的、密密麻麻的建筑草图和结构分析图,“我只有一个请求。” “我请求,將摩根的哨岗,以及其周围五十平方公里的、寸草不生的焦土,划给我的迪菲亚集团来建设。” “我將在那里,为王国,建立一座永不陷落的堡垒。” 范德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庆功宴这片喧腾的湖面,激起了所有人的错愣。 放弃睡手可得的財富与爵位,去换取一片位於燃烧平原,除了熔岩和石头什么都没有的不毛之地? 还要在那里建一座堡垒? 大厅里,一时间安静得只能听到火盆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贵族们面面相,眼神里充满了不解,甚至觉得这个工匠是不是在战场上被兽人的战吼震坏了脑子。 “范克里夫男爵,你確定?”瓦里安国王也有些意外。他以为对方会藉此机会,索要一块富庶的领地,或者一个进入权力核心的实权职位。 “我非常確定,陛下。”范德將手中的草图,呈递给侍从。那不是一份简单的建筑图,而是一份详尽的、充满了各种数据和分析的项目计划书。 “摩根的哨岗,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它像一把匕首,插在黑石山和悲伤沼泽之间,可以同时威忆黑石兽人和龙喉兽人。但它太脆弱了。” 范德的声音,在大厅中清晰地迴响。 “我计划,用三年的时间,以摩根的哨岗为基础,扩建成一座集军事防御、工业生產、物资储备和商业中转为一体的复合型要塞。我將它命名为,“熔岩堡”。” 他顿了顿,拋出了第一个诱饵。 “建成之后,“熔岩堡”將拥有独立的武器生產和维修能力。它不再需要暴风城漫长的补给线,甚至可以反过来,为王国在东部前线的所有部队,提供標准化的武器弹药和装备维护。这將为王国军需处,每年节省至少三十万枚金幣的运输和损耗成本。 2 军需处的採购主管雷诺·贝尔,那个只相信数据的男人,在听到“三十万金幣”这个数字时,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其次,”范德拋出了第二个诱饵,这个是给贪婪的贵族们的,“燃烧平原和赤脊山脉,拥有整个艾泽拉斯最丰富的瑟银和黑铁矿脉。但因为兽人的威胁,这些財富一直沉睡在地下。『熔岩堡”將成为一个绝对安全的武装矿业基地。我提议,將未来矿產收益的百分之四十,上缴王国国库,另外百分之二十,向所有愿意投资的贵族,开放股权。” “哗—” 大厅里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骚动。如果说第一个理由还只是让军方感兴趣,那第二个理由,则直接戳中了所有贵族的命脉。 瑟银!黑铁!那是能铸造最精良武器和盔甲的战略物资!是硬通货! “最后,”范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戈隆虽然败了,但黑石兽人的威胁远未解除。黑铁矮人已经介入,龙喉氏族的飞龙,隨时可能出现在暴风城的上空。我们不能每一次,都等到敌人兵临城下,再指望元帅和他的勇士们,用生命去填补防线的漏洞。” “我们需要一个桥头堡,一个能將战爭,永远挡在艾尔文森林之外的、永不陷落的盾牌。『熔岩堡”,就是这面盾牌。” 他的话音落下,整个大厅陷入了沉思。 范德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辞藻,没有谈论荣耀与忠诚。他只是冷静地,將一份商业计划书,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告诉他们,这个项目,能省钱,能赚钱,还能保命。 麦克斯韦尔元帅第一个站了出来。 “陛下,我支持范克里夫男爵的计划。”老元帅的声音,鏗鏘有力,“我在燃烧平原驻守了十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座拥有自我维持能力的前线要塞,对王国意味著什么。那意味著,我的士兵,再也不用因为一支箭矢的短缺,而用血肉之躯去面对兽人的战斧。”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也点了点头:“从战略上讲,“熔岩堡”的构想,確实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东部王国的安全问题。如果真能实现,其价值,远超任何一块富庶的领地。” 眼看国王和军方重臣都已表態,那些嗅到了金钱气味的贵族们,也开始纷纷附和。 “陛下,范克里夫男爵高风亮节,我等佩服!” “一个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我愿意代表温德尔家族,第一批投资!” 瓦里安思考良久,终於做出了决定,“我准了。王国將授予你对摩根哨岗及其周边土地的永久开发权和管理权。所有部门,必须无条件配合你的『熔岩堡”计划。” “遵命,陛下。” 庆功宴的喧囂,在午夜的钟声里渐渐褪去。贵族们带著几分醉意和对未来財富的憧憬,三三两两地离去。大厅里,只剩下收拾残局的侍从,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酒气与烤肉香。 范德將睡熟的梵妮莎,从王后蒂芬怀里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小姑娘砸了咂嘴,似乎在梦里都在回味著宴会上的水果布丁。 “她是个天使。”蒂芬王后看著梵妮莎,湖水般的眼眸里满是温柔,“范克里夫男爵,谢谢你带给她一个可以安心做梦的夜晚。” “这是我的职责,王后陛下。”范德抱著女儿,微微躬身。 瓦里安走了过来,他已经脱下了那身礼仪性的板甲,换上了一件便服,神情也放鬆了许多。 “你的『熔岩堡”计划,很大胆。”国王看著范德,眼神里有欣赏,也有探究,“但我喜欢,暴风城需要一些新鲜的血液,和不一样的声音。”” “我只是个铁匠,陛下。我只懂得如何用锤子和铁砧,把一块生铁,锻造成有用的东西。”范德回答得滴水不漏。 “但愿你的锤子,能为王国敲出一个稳固的未来。”瓦里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你的麻烦,恐怕比战场上还要多。” 范德抱著女儿,在麦克斯韦尔和伯瓦尔公爵的目送下,离开了暴风要塞。 蒸汽卡车没有返回军营,而是径直驶向了范德在暴风城购置的宅邸。霍拉旭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温暖的壁炉,铺著柔软天鹅绒的儿童床,以及一杯温度正好的牛奶。 將梵妮莎安顿好,范德独自一人来到书房。他没有点灯,只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暴风城静謐的夜景。 国王的话,在他脑中迴响。 “你的麻烦,恐怕比战场上还要多。” 他很清楚,“熔岩堡”计划,动摇的不仅仅是兽人的根基,更是暴风城內部,那盘根错节的利益格局。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无声地从角落里浮现。 “男爵大人,我家主人有请。”塞拉图斯那张人偶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像是冬夜里的寒风。 范德没有回头。“她有什么事?” “主人说,您贏得了一场漂亮的胜利。作为合作伙伴,她为您准备了——-应得的奖励。”塞拉图斯微微躬身,“马车就在门外等候。” 范德沉默了片刻。 “告诉你的主人,我很累。” “主人说,她的床,比行军床舒服。”塞拉图斯精准地复述著。 范德转过身,看著这个非人的僕从。“如果我拒绝呢?” 塞拉图斯的嘴角,第一次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那不是笑,而是一种机械式的模仿。“主人还说,她知道一些关於『雷德·黑手”和『奈法利安”的、您会感兴趣的睡前故事。” 范德的眉毛挑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一百五十章 让我看看,我的男人 第150章 让我看看,我的男人 普瑞斯托庄园的露天阳台上,依旧是那个藤椅,那杯猩红的酒。卡特拉娜换了一件更加轻薄的、几乎是半透明的紫色睡袍。月光下,她玲瓏的曲线若隱若现,散发出一种致命的诱惑。 “我还以为,我们的战爭英雄,会忙著享受民眾的欢呼,而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她晃著酒杯,紫罗兰色的眼眸里,带著一丝玩味的笑意。 “欢呼是廉价的,情报不是。”范德在她对面坐下,开门见山,“你懂的。” “戈隆死了。”卡特拉娜的语气很平淡,“一个失去了爪牙和威望的督军,在黑石塔那种地方,活不过一天。雷德需要用他的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並重新树立权威。” “雷德·黑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活在他父亲阴影下的、可怜的野心家。”卡特拉娜抿了一口酒,声音里带著不加掩饰的轻蔑,“他渴望证明自己,渴望超越他那个被称为『毁灭者”的父亲,也渴望超越那个远在卡利姆多的萨尔。但他既没有布莱克汉的勇猛,也没有萨尔的智慧。他只有猜忌、残忍,和一种近乎病態的、对力量的渴望。” “他会怎么做?为戈隆復仇?” “復仇?”卡特拉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艾德温。像雷德这样的人,从不为別人復仇,他只会利用別人的死,来为自己谋利。戈隆的惨败,让他看到了你那些“铁玩具”的威力,也让他意识到了常规军队的脆弱。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她放下酒杯,走到范德身后,双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身体微微前倾,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 “他会寻求一种更强大的、更无法被常规手段对抗的力量。一种—来自天空的力量。” 范德身体微微一僵。 “龙喉氏族。” “不止。”卡特拉娜的手指,顺著他的肩膀,缓缓滑到他的胸口,隔著衬衣,轻轻画著圈,“雷德派往悲伤沼泽的信使,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的目標,一直都是我的那个——-愚蠢的兄长。” “奈法利安?” “是的。”卡特拉娜的声音压得很低,带著奇异的磁性,“雷德向奈法利安,献上了一份他无法拒绝的礼物一一黑石塔上层,以及周边所有区域的绝对控制权。作为交换,奈法利安將帮助他,完成一项古老的仪式。” 她的手指停在了范德的心口位置。“一项能將普通的兽人,转化为拥有致命杀伤力的『龙兽人”的邪恶仪式。同时,奈法利安会“借给』他一部分自己的造物一一那些由不同顏色巨龙的血肉融合而成的、五彩斑斕的『多彩龙兽”。” 范德的心跳,漏了一拍。 龙人,多彩龙。 这些名词,已经超出了常规战爭的范畴。这是神话级別的生物兵器。 “这就是你说的“睡前故事”?” “只是开胃菜。”卡特拉娜直起身,走到阳台的另一侧,那里摆放著一个被黑布盖著的、高大的物体。 她一把扯下黑布。 那是一个由黑铁和某种不知名骨骼打造的、狞的王座。王座的扶手,是两只咆哮的龙头,靠背上,镶嵌著一颗巨大的、还在微微搏动的、如同心臟般的暗红色水晶。 一股混杂著硫磺与暗影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我那个愚蠢兄长最新的『失败品”。”卡特拉娜的语气里,带著一丝嫌恶,“他试图將一个恶魔的灵魂,和一个作战傀的核心,融合在一起,创造出一种永不疲倦、绝对服从的『暗能傀儡”。可惜,他失败了。恶魔的灵魂太过狂暴,撕裂了傀的能量迴路。所以,它成了一堆没用的废铁。”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王座扶手上那颗巨大的、暗红色的水晶。“不过,它的动力核心,还保留著一部分特性。比如,它能吸收和转化纯粹的能量,尤其是—火焰。” 她转过身,看著范德,紫罗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著非人的光芒。 “艾德温,这是我给你的“奖励”。” “一个坏掉的恶魔心臟?”范德看著那颗散发著不祥气息的水晶。 “一个机会。”卡特拉娜笑了,“黑铁矮人,信仰的是什么?” “炎魔之王,拉格纳罗斯。” “没错。他们的城市,他们的锻炉,他们的力量,都来自於火焰。他们是火焰的宠儿,却也是火焰的奴隶。”卡特拉娜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现在,想像一下。如果你能掌握一种,可以吸收、甚至『窃取”火焰能量的技术,那你在面对黑铁矮人时,会发生什么?” 范德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他瞬间明白了卡特拉娜的意思。 如果他的武器,或者他的堡垒,能够装备上这种“魔能核心”,那么黑铁矮人引以为傲的火焰魔法和熔岩武器,非但无法对他造成伤害,反而会成为给他“充能”的补给。 这已经不是技术代差了。 这是法则层面的克制。 “代价呢?”范德问。他知道,这种等级的“奖励”,绝不可能是免费的。 “我喜欢你这一点,艾德温。”卡特拉娜缓步走回他面前,她没有坐下,而是直接跨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你从不相信免费的午餐。” 一股混合著兰与夜晚凉意的冷香,更加浓郁地將他包围。 “我的代价很简单。”她的嘴唇,几乎贴在了他的嘴唇上,她的手,开始不规矩地解开他衬衣的纽扣。 “让我看看,我的男人,在战场之外的地方,是不是也和在战场上一样强悍。” 月光,被乌云遮蔽。 阳台上,只剩下交织的呼吸,和衣衫落地的声音。 ii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昂贵的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卡特拉娜已经醒了,她侧臥在床上,单手支著头,紫色的丝绸睡袍从肩头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她没有看身旁还在沉睡的男人,目光落在阳台那个挣的黑铁王座上,眼神里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思索。 范德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將被子向上拉了拉,盖住她裸露的香肩。 “醒了?”卡特拉娜转过头,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没有了昨夜的嫵媚,恢復了惯常的、洞悉一切的漠然,“我还以为战爭英雄需要更多的睡眠。” “睡眠是奢侈品。”范德走到阳台,伸手触摸那颗暗红色的水晶。一股冰冷的、混杂著暴虐与混乱的能量,顺著他的指尖传来。 “雷德·黑手,是个被高估的对手。”范德看著水晶,平静地开口,“他所有的行动,都建立在一种情绪化的、过时的部落荣誉感上。他渴望胜利,却不理解胜利的本质。” “哦?”卡特拉娜挑了挑眉,“那胜利的本质是什么?” “是组织度。”范德收回手,“是后勤,是標准化生產,是信息传递效率,是將一万个独立的个体,整合成一台精密机器的能力。雷德以为他在和我打仗,实际上,他是在和我的资產负债表、 我的生產流程图、我的项目管理手册打仗。” 卡特拉娜看著范德的背影,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这个男人,总能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冰冷而精准的语言,解构这个世界。 “奈法利安不一样。”范德转过身,“他是个科学家,虽然是个疯狂的科学家。他理解系统的力量,他有自己的实验室,有自己的『技术路线』。他才是真正的麻烦。” “所以,你接受了我的『奖励”?”卡特拉娜的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我从不拒绝任何能降低成本、提高效率的工具。”范德开始穿衣服,动作一丝不苟,“这颗核心,我会让我的工程师去研究。但它的来歷,我会告诉他们,是从地精那里买来的『战利品”。” “你倒是不怕我告诉他们真相。” “你会吗?”范德系上最后一颗纽扣,看著她,“一个稳定的暴风王国,更符合你的利益。一个被拆穿的普瑞斯托女伯爵,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卡特拉娜沉默了。 范德走到床边,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昨晚的『睡前故事”很精彩。下次,我希望听到关於『元素之王』的部分。” 说完,他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卡特拉娜看著他消失在门口,许久,才低声自语:“真是个———无情的混蛋。” 她拉过被子,將自己蒙在里面,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与此同时,另一边。 黑石山脚下,空气燥热得仿佛凝固的熔岩。 数千名黑石兽人匯聚於此,形成一片沉默的、黑压压的海洋。 他们手中的武器,大多是粗糙的铁斧和狼牙棒,盔甲上布满了战斗的痕跡和未乾的血污。 败仗的阴影,如同山巔的浓云,压在每一个兽人的头顶。 雷德·黑手站在一块凸起的黑曜石上,俯瞰著他的军队。 他只穿了一套实用的黑铁板甲,瘦削的身影,在周围那些肌肉虹结的兽人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戈隆,是个废物。”雷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广场,“他把黑石氏族的荣耀,丟在了人类那些可笑的铁钉面前。他用三千名勇士的生命,证明了自己的无能。” 没有兽人出声,但许多人的头埋得更低了。 “人类以为,他们用一些投机取巧的铁玩具,就能战胜我们。”雷德的声调开始拔高,带著一种刻意模仿的、属於他父亲的煽动性,“他们错了!他们忘记了,兽人真正的力量,从不来自於铁片和齿轮!” “我们的力量,来自於我们的血脉!来自於我们胸中燃烧的怒火!来自於我们碾碎敌人头骨时,那无与伦比的狂暴!” 他拔出腰间的战斧,指向远方燃烧平原的方向。 “人类在我们的土地上,打算重建那座哨站。他们在用我们的失败,来炫耀他们的胜利。他们在嘲笑我们!” “现在,我们將用兽人最古老、最纯粹的方式,来回应他们的挑畔!我们將用绝对的力量,绝对的数量,將他们的堡垒,连同他们的希望,一起碾成粉末!” “为了黑石!”一名督军振臂高呼。 “碾碎人类!” 压抑已久的战吼,终於被点燃。数千名兽人举起武器,发出混乱而狂热的咆哮。 就在这时,一声不似龙吼,更像是无数种生物临死前的惨叫混合在一起的、充满了痛苦与疯狂的嘶吼,猛地从黑石塔的最顶端传来。 那声音带著一股扭曲的、混乱的魔法波动,如同实质的音浪,狠狠地砸在每一个兽人的耳膜上。广场上的咆哮声戛然而止,所有兽人都惊恐地抬起头,望向黑石塔的顶端,那个被称作“黑翼之巢”的禁忌之地。 “是克洛玛古斯!”雷德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它又发疯了!”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山峦般的巨大阴影,便从黑翼之巢的洞口中猛地衝出。 那不是一头龙。 那是一个由噩梦中走出的怪物。 它有著巨龙的轮廓,浑身上下的鳞片散发著彩色的光芒。它的左前爪属於一头蓝龙,闪炼著冰冷的奥术电弧;右前爪则属於一头红龙,燃烧著熊熊的烈焰。它的背上,长著属於绿龙的、腐朽的棘刺,腹部却覆盖著青铜龙那光滑的、带著金属光泽的鳞片。最恐怖的是它的头,它有两颗头颅,一颗是黑龙的头,喷吐著暗影与烈火,另一颗却是红色,不断的喷吐著寒冰与浓酸。 五色巨龙的能量,在这具畸形的身体里,发生了最猛烈的衝突。奥术、火焰、自然、时光和暗影,五种本源力量,如同五条互相撕咬的毒蛇,在它的体內疯狂衝撞,让它每时每刻都承受著撕裂灵魂般的痛苦。 这头名为克洛玛古斯的多彩龙兽,奈法利安最得意的、也是最失败的作品,此刻正被这股无法控制的力量所驱使,变成了一台纯粹的、只为宣泄痛苦而存在的杀戮机器。 它巨大的双翼猛地一振,带著呼啸的风声,如同一颗黑色的陨石,狠狠地砸进了广场中央的兽人军阵。 一场屠杀,开始了。 克洛玛古斯那颗黑龙的头颅猛地张开,一道混合著暗影与熔岩的吐息,呈扇形扫过。被吐息覆盖的近百名兽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在瞬间被分解、碳化,连同他们脚下的黑曜石地面,一同化作了冒著青烟的琉璃状结晶。 另一颗能量头颅则发出一声尖啸,一道道粗大的奥术闪电链,在兽人军阵中弹射。被击中的兽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肌肉和內臟在狂暴的能量衝击下,直接从內部爆开,化作一团团血肉烟。 它那燃烧著烈焰的红龙巨爪,每一次挥动,都能轻易地將十几名兽人连同他们的盾牌和武器,一同拍成肉酱。 兽人的战斧砍在它那混杂的鳞片上,只能进射出几点火星。他们的阵型,在这头从天而降的怪物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片。 “散开!快散开!”雷德声嘶力竭地咆哮著,但他发现,自己的命令在绝对的恐惧面前,变得毫无意义。兽人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奔逃,互相踩踏,造成的伤亡甚至不亚於龙兽的直接攻击。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带著居高临下意味的、如同神明般的声音,从黑石塔的顶端传来,清晰地迴荡在每一个生物的脑海里。 “抓住它。” 是奈法利安的声音。 “雷德,你和你的废物军队,让我非常失望。现在,证明你们还有一点价值。” 奈法利安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 “把它给我抓回巢穴。就当是——.对你们这次失败的惩罚。”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是个天才!不,这是个疯子! 第151章 这是个天才!不,这是个疯子! 雷德的身体僵住了。抓住这头怪物?用他这些已经被嚇破了胆的、连像样的攻城武器都没有的步兵?“督军!我们——”一名指挥官刚想劝阻。 “闭嘴!”雷德猛地回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和疯狂,“你们都听到了!这是命令!黑翼之主,在看著我们!”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如果今天他连奈法利安的一头失控的宠物都无法处理,那么他这个“黑石酋长”的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投网!用符文锁链!缠住它的腿!”雷德的脑子飞速运转,他想起了那些矮人用来对付戈隆的战术,“所有萨满!用地震术!限制它的行动!” 倖存的兽人,在死亡的威胁和对奈法利安的恐惧驱使下,终於重新组织起来。 上百名兽人,合力抬起一张由科多巨兽的筋腱和黑铁编织而成的巨网,迎著龙兽的吐息,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 巨网在接触到吐息的瞬间,便燃烧起来,但那些兽人没有后退,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將燃烧的网,死死地盖在了克洛玛古斯的头上。 几十名萨满,將图腾柱狠狼地插进大地,开始吟唱古老的咒文。 地面开始剧烈地震动,一道道裂隙在龙兽的脚下蔓延,迟滯著它前进的步伐。 更多的兽人,则扛著一捆捆粗大的、上面铭刻著暗红色符文的黑铁锁链,如同蚂蚁,从四面八方涌向这头庞然大物。 “吼!”克洛玛古斯被激怒了。 它猛地一甩头,將头上那些燃烧的、还掛著几具焦黑尸体的巨网甩开。 它张开巨口,一口就將七八个扛著锁链的兽人,连同他们手中的铁链,一同吞进了布满能量的喉咙。 “把它拉倒!!”雷德在后方疯狂地咆哮。 终於,第一根符文锁链,被一个兽人勇士,用尽全身力气,成功地套在了克洛玛古斯的一条后腿上。 锁链的另一头,被几十名兽人死死地拽住,他们將脚深深地踩进地里,全身的肌肉都虱结起来。 克洛玛古斯感觉到了束缚,它愤怒地一甩腿,那几十名兽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箏一样,被轻易地甩飞出去,在空中就化作了漫天血雨。 但紧接著,第二根,第三根十几根锁链,从不同的方向,成功地套住了它的四肢、脖子和翅膀的根部。 数千名兽人,像縴夫一样,喊著嘶哑的號子,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与这头力量无穷的怪物,展开了一场最原始的角力。 克洛玛古斯疯狂地挣扎著。 它每一次扭动,都会有几十上百名兽人被锁链上传来的巨力,活活震死,或者被拖拽著,在坚硬的地面上磨成肉泥。 但锁链,却越来越多。 一个小时后,这场惨烈的拔河,终於有了结果。 克洛玛古斯那山峦般的身躯,在数千名兽人付出了近半伤亡的代价后,终於被拉扯著,失去了平衡,轰然倒地。 倖存的兽人一拥而上,用更多的锁链,將它的头颅、翅膀、尾巴,死死地捆绑、固定在地上。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战斗结束了。 广场上,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残缺的户体、破碎的武器和暗红色的血泊。 倖存的兽人,个个带伤,他们靠在锁链上,大口地喘著粗气,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般的麻木和空洞。 雷德·黑手走到被捆成粽子的克洛玛古斯面前。 这头怪物依旧在挣扎,发出不甘的、低沉的嘶吼。 五色能量在它的体表不断闪现,每一次闪动,都会让靠近它的兽人感到一阵心悸。 雷德看著这头怪物,又抬头看了看黑石塔顶端那深不见底的洞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深刻的、 混杂著屈辱与恐惧的表情。 他贏了,却感觉自己输得比戈隆还要彻底,他用近两千名黑石勇士的生命,为奈法利安,重新套上了一条宠物的锁链。 迪菲亚集团设在暴风城外的临时营地,已经变成了一座初具规模的小镇。 宽阔的碎石路面上,蒸汽卡车来来往往,运送著从城里採购的物资。 空气中,不再只有泥土和汗水的味道,还多了一股机油、煤炭和食物混合在一起的、充满活力的气息。 一號会议室。 范德的核心团队成员早已到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一丝大战之后的疲惫,和一种难以掩饰的亢奋。 “各位,庆功宴结束了,假期也结束了。”范德站在巨大的艾泽文森林及赤脊山脉地图前,用一根指挥棒敲了敲地图,“现在,我们有两个任务。第一,重建湖畔镇。第二,建造熔岩堡。” 他看向巴隆·石眉,这位沉稳的石匠工会会长。 “巴隆,湖畔镇,我准备交给你。” 巴隆愣了一下,隨即站起身,白的鬍子微微抖动:“老板,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將湖畔镇,打造成迪菲亚集团在赤脊山脉的样板工程和前进基地。”范德的指挥棒,在湖畔镇的位置画了一个圈,“它不仅要成为一个商业和居住中心,更要成为一座军事堡垒。我需要你在原有的基础上,重新设计它的城墙、哨塔和內部功能分区。我要它能顶住两倍於戈隆的部队,围攻一个月以上。” 巴隆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重建,这是在创造一座全新的、武装到牙齿的城市。 “我需要更多的石匠,老板。还有——钱。” “钱的问题,问弗瑞斯伯爵。”范德的目光,转向了那位坐立不安的財务总管。 马丁·弗瑞斯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站起身,手里拿著一份厚厚的帐目报告,声音都在发抖:“老板,各位。我们的帐户——很健康。非常健康。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熔岩堡和湖畔镇两个项目同时启动,就像是让一个人同时为两场婚礼买单! 根据我的初步估算,光是前期的材料採购和人工成本,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我们的现金流,最多只能支撑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贵族们的投资不能到位,我们就会破產!” “贵族们的投资会到位的。”范德语气平静,“他们比你更怕死。” “可他们同样贪婪!他们会为了一个点的股份,跟我们扯皮几个星期!”弗瑞斯几乎要哭出来了。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扯皮?不不不,我亲爱的伯爵,那不叫扯皮,那叫『商业谈判的艺术”!” 一个穿著华丽丝绸、戴著单片眼镜的矮小身影,在一群高大的、扛著火枪的地精保鏢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大財主”里维加兹。 他无视了所有人惊愣的目光,径直走到会议桌前,將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在桌上,发出“哗啦”一声脆响。 “范克里夫老板,恭喜发財。”里维加兹摘下帽子,行了一个夸张的礼,“听说您准备在燃烧平原搞点大动作?这么有趣的派对,怎么能少了我这个『投资者”呢?” 他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弗瑞斯那张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商人看到猎物时的標准笑容。 “別担心钱,我的朋友。钱,从来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你们的『股份”,值不值得我开个好价钱。” 范德看著这个不速之客,又看了看桌上那个装满了金幣的钱袋,那是他支付给地精飞艇的“租金”和“封口费”。 里维加兹的到来,像一条鲶鱼,搅动了整个会议室的气氛。 布罗克和瓦格雷两位矮人大师,看著那个地精,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在他们看来,地精的工程学,就是一堆隨时可能爆炸的、毫无美感的垃圾。 霍拉旭则皱起了眉头,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作为一名军人,他本能地厌恶这种將战爭和金钱混为一谈的场合。 范德示意霍拉旭稍安勿躁,他走到桌前,將那个钱袋推了回去。 “里维加兹先生,我们是建筑公司,不是冒险者公会。”范德的语气很平静,“我们这次的项目跟之前的水泥可不一样,回报周期很长,风险也很高。恐怕不符合您『时间就是金钱”的投资理念。” “不不不,我的朋友。”里维加兹摆了摆手,他身后的一个地精立刻上前,为他拉开一张椅子,“风险越高,回报才越有趣,不是吗?我的人告诉我,你在燃烧平原,捡到了一些很有趣的『玩具”。” 他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范德的面色不变,但他知道,地精的情报网络,远比他想像的要灵通。 “你是说那些机械愧儡的能量核心?” “对头。”里维加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他身后的地精立刻为他点上,“我对战爭没兴趣,但我对能打贏战爭的人,很感兴趣。一个合格的商人,绝对不会跟败者合作。范克里夫老板,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他吐出一口烟圈:“这次战爭你贏了,而且贏的非常漂亮。所以你的项目,我投了。熔岩堡,地处不毛,后勤是最大的难题。从暴风城运送一块砖头过去,成本比砖头本身还贵。你需要我的飞艇,你需要我遍布整个大陆的走私网络,你需要我帮你搞定那些贪婪又胆小的矿业工会。” “而我,”他弹了弹雪茄灰,“我需要一个稳定的、长期的、能让我把军火卖到艾泽拉斯每一个角落的『合作伙伴”。” “你想成为迪菲亚集团的独家军火代理商?”范德一针见血。 “不,是『战略合作伙伴”。”里维加兹纠正道,“除了武器,你们的特种水泥、你们的標准化家具、你们未来可能生產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帮你们卖出去。我只要三成,不,两成的利润。 而且,我可以预付第一批一百台『加特林”的定金。现金。”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弗瑞斯伯爵的眼晴,瞬间亮了。一百台“加特林”的定金,那足以解决他们所有的燃眉之急。 “听起来很诱人。”范德终於开口,“但是,我怎么保证,我的『加特林”,不会出现在我的敌人手里?” “商业信誉,我的朋友!”里维加兹拍著胸脯,“我里维加兹做生意,向来讲究一个『盗亦有道”!我保证,从我这里流出去的每一件『迪菲亚製造”,都会附带一份无法被复製的『最终用户许可协议”。当然,如果某个倒霉蛋不小心违反了协议,那我们藏宝海湾的『售后服务团队”,也不是吃素的。” 范德看著他,许久,笑了。 他知道,地精的“信誉”,和豺狼人的“忠诚”一样不可靠。但他同样知道,里维加兹说对了一件事一一后勤。熔岩堡的建设,离不开地精的运输网络。 “我们可以合作。”范德伸出一只手,“但不是“战略合作”。是『项目承包”。” “什么意思?” “熔岩堡和湖畔镇的所有物资运输,我以一个打包价,承包给你。价格,由我的財务总管,弗瑞斯伯爵,根据市场行情来核算。”范德看向弗瑞斯,“至於军火销售,我们可以签一份短期的、 区域性的代理合同。比如,先从荆棘谷开始。让我看看你的销售能力。” 里维加兹的眼睛眯了起来。 范德的条件,看似公平,实则將主动权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里。项目承包,意味著地精只是个打工的。短期区域代理,意味著隨时可以更换合作方。 “范克里夫老板,你可真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里维加兹沉默了半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彼此彼此。” “好吧。”里维加兹站起身,重新戴上帽子,“至少目前我们的几次合作都给我带来了不少的利润,这一次还按你说的办。弗瑞斯伯爵,我的会计师团队,明天会来拜访你。希望你的帐本,和你老板的拳头一样硬。” 说完,他带著他的人,转身离去。 会议室的门关上,弗瑞斯伯爵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仗。 “老板,您为什么不答应他?那可是一大笔钱!” “因为他给的太多了,弗瑞斯。”范德走到窗边,看著地精的马车远去,“当一个地精愿意主动让利的时候,那他看上的,一定是你的全部身家。我们现在,还玩不起那么大的赌局。” 他转过身,看向他的团队。 “好了,插曲结束,我们继续。”他的目光,落在了布罗克和瓦格雷身上,“两位大师,我这里有个新玩具,想请你们研究一下。” 他从怀里,拿出了那颗还在微微搏动的、暗红色的“魔能核心”。 当那颗水晶出现在会议室的瞬间,两位矮人大师的眼晴,一下子就直了。 “以我鬍子的名义!”布罗克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他甚至忘了呼吸,“这是恶魔的造物! 纯粹的、高度浓缩的暗影与火焰能量!” “不,不止!”瓦格雷也围了过来,他那双巧手甚至不敢去触摸那颗水晶,只是在空气中虚虚地感受著,“它的內部,有一种”一种类似於『虹吸”的结构!它在主动吸收周围的能量!天哪,这是谁设计的?这是个天才!不,这是个疯子!” “我需要你们,把它拆开,分析透彻。”范德將水晶放在一张铺著天鹅绒的托盘上,“然后,告诉我,我们能不能复製它。或者,把它安装到我们的“熔岩堡”里,作为堡垒的动力核心。” “复製?”布罗克摇了摇头,“不可能。这种灵魂与机械的融合技术,已经超出了凡人工匠的理解范畴。这是泰坦的领域。” “但是—”瓦格雷的眼神里,却燃烧起一股狂热的火焰,“如果我们能绕开它的灵魂核心,只利用它的能量虹吸结构——老板,这东西,就是一个永动机!一个能把敌人的火球术,转化成我们熔炉里燃料的永动机!” 范德点了点头。 “我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成立一个最高级別的专项研究小组。我需要一份完整的可行性分析报告。”他看向霍拉旭,“霍拉旭,从现在起,这个实验室的安全,由你亲自负责。任何试图靠近的人,无论他是谁,格杀勿论。” “是,老板。”霍拉旭的声音,斩钉截铁。 一场围绕著未来堡垒核心技术的头脑风暴,就此展开。 而范德,则將目光投向了地图上,那片代表著湖畔镇的废墟。 “巴隆,”他开口道,“重建湖畔镇,你不光需要石匠。你还需要一种新的——·秩序。” “秩序?”巴隆·石眉咀嚼著这个词,他那双如同碎石般锐利的眼晴里,流露出几分困惑。作为一个和石头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工匠,他理解图纸,理解结构,却不理解这个听起来有些虚无縹緲的词。 “是的,秩序。”范德的指挥棒,在湖畔镇的废墟上,画出了几个清晰的功能分区,“我要的湖畔镇,不只是一堆坚固的石头房子。它首先,要是一个高效的战爭机器。” “所有建筑,必须按照军事標准,进行模块化设计。居民区、商业区、工业区、仓储区,必须严格分离,並由独立的防御体系保护。我要镇子的每一条街道,都能在三分钟內,变成一个布满街垒和射击孔的交叉火力网。我要每一个居民,在拿起麵包的同时,也要知道去哪里领取武器。” 巴隆听得心惊肉跳。这哪里是在建一座小镇,这分明是在建造一座巨大的、人人皆兵的要塞。 “其次,”范德的语气一转,“它要成为一个能吸引人、留住人的地方。一个比暴风城更公平、更安全、更有希望的地方。” 他看向霍拉旭。 “霍拉旭,湖畔镇的重建,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我会授权你,在暴风城,甚至在整个艾尔文森林,进行无差別招募。流民、失地的农民、退伍的士兵,只要是愿意用双手换取未来的,我们都要。” “但是,我们不养閒人,也不养恶棍。”范德的眼神变得锐利,“所有进入湖畔镇的居民,都必须接受为期一个月的“適应性培训”。他们要学习读写,学习基本的卫生常识,学习迪菲亚集团的劳动纪律。同时,他们也要接受最基础的军事训练。” “我会让你,在湖畔镇,建立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社区警察局”。他们不隶属於暴风城卫队,只听从你的指挥。他们的职责,不是抓小偷,而是维护《迪菲亚社区临时管理条例》的执行。 邻里纠纷、公共卫生、商业欺诈—任何破坏社区秩序的行为,都將受到严厉的惩罚。” 霍拉旭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他听懂了。范德这是要他,在一个全新的地方,从零开始,建立一套完全属於迪菲亚集团的、独立於王国法律之外的社会管理体系。 这是一个巨大的、充满了诱惑,也充满了风险的权力。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舅哥 第152章 大舅哥 “老板,这—这等於是建立一个国中之国。贵族议会和国王,是不会同意的。”霍拉旭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国王会的。”范德的语气很肯定,“一场惨痛的胜利,足以让他明白,传统的贵族封建体系,已经无法应对未来的战爭。他需要一个高效的、中央集权的模式,来为他提供兵员和税收。湖畔镇,就是我给他看的『样板房”。至於贵族议会—” 范德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弗瑞斯,”他看向那位財务总管,“你立刻以迪菲亚地產公司的名义,成立一个『湖畔镇重建专项基金”。向所有暴风城的贵族开放募股。告诉他们,投资这个基金,不仅能分享未来湖畔镇商业和矿业的红利,还能优先获得『熔岩堡”矿业项目的股权认购资格。” 弗瑞斯伯爵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他明白了范德的阳谋。这是赤裸裸的捆绑销售,也是一剂无法拒绝的毒药。贵族们为了熔岩堡那块看得见的大肥肉,就必须先吞下湖畔镇这个“国中之国”的苦果。一旦他们投了钱,他们就和迪菲亚集团,绑在了同一辆战车上。他们会比范德更积极地,去游说议会,去打通关节,確保湖畔镇的“新秩序”不被干扰。 “我明白了,老板。”弗瑞斯激动地搓著手,“我保证,三天之內,一半以上的贵族,都会哭著喊著把钱塞进我们的口袋!” 任务被一一分派下去。 布罗克和瓦格雷带著那颗“魔能核心”,一头扎进了最高安全等级的实验室,开始了废寢忘食的研究。 巴隆·石眉则带著他的工匠团队和一份初步的规划图,第一时间赶往了湖畔镇废墟,进行实地勘测。 霍拉旭和弗瑞斯,则各自带领人马,在暴风城里,掀起了一场招募工人和募集资金的巨大风暴整个迪菲亚集团,像一架被拧紧了发条的战爭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而就在此时。 书房的角落里,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中走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在回味胜利的喜悦,还是在品尝另一个女人的味道?” 伊莉扎的声音清冷如旧,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冰层下暗流涌动的奇特情绪。她没有穿那身標誌性的术士长袍,而是换了一件贴身的黑色长裙,裙摆的开叉很高,露出一段象牙般洁白的小腿。 “空气里,有龙息的味道。很新鲜,也很——-廉价。”她走到范德身边,鼻尖在他颈侧轻轻嗅了嗅,像是在鑑定一件货物的成色。 范德睁开眼,没有回头。“你的鼻子很灵。” “永恆龙对时间的扰动很敏感,尤其是这种荷尔蒙引发的、毫无技术含量的扰动。”伊莉扎绕到他对面,斜倚在书桌上,双腿交叠,月光为她勾勒出危险而诱人的轮廓。“那个黑龙公主,她给了你什么?一个晚上的原始衝动,还是一座很快就会被她兄长夷为平地的黑铁王座?” “她给了我情报,还有一颗恶魔核心。”范德的语气没有波澜,“听起来,你似乎有些不满。” “不满?”伊莉扎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词,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没有笑意,“我只是在评估我投资的资產,是否出现了不可控的折旧。和一个隨时可能因为家族內斗而背叛你的黑龙合作,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商业行为。她的『床”,难道比我的更舒服?” 范德看著她,这个古老的、玩弄时间的亡灵,正用一种近乎幼稚的方式,表达著某种他无法精准定义的情绪。 占有欲? 或者只是对自己“玩具”被別人染指的不快? 范德平静地看著她那双没有丝毫生气的、如同紫水晶般的眼睛。 “你的资產,没有折旧。”他开口道,“我只是在拓展我的供应商渠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是吗?” “供应商?”伊莉扎的身体前倾,贴得更近,那股淡淡的香气,几乎要將范德包裹,“艾德温,你要明白,我和她不一样。她给你的是『现在”,是看得见的、很快就会变成废铁的玩具。而我,能给你『未来”。” 她摊开手,掌心向上。一粒沙子大小的、闪烁著微光的晶体,凭空出现,悬浮在她的掌心之上。 那晶体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流动的金色,仿佛將无数个瞬间凝固在了一起。 “这是“时之砂”的碎片。”伊莉扎的声音,带著一种古老的、仿佛来自时间长河源头的迴响,“它无法让你穿越时间,但它能让你的工匠,“看到”物质的过去与未来。一块矿石,他们能看到它在地底沉睡了多少方年,也能看到它在未来,最稳定的结构形態是什么。” 范德的目光,落在那粒微小的晶体上。 他立刻明白了这东西的价值。 这不是简单的研发工具,这是一台概念级的、可以无视物理规则的超级计算机。它能將材料科学中需要无数次试错的实验过程,缩短到接近於零。 “代价。”范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奈法利安的实验室,在黑石塔的最顶端,由他最强大的造物“克洛玛古斯』看守。”伊莉扎收起手,那粒“时之砂”也隨之消失,“那是一头融合了所有巨龙血脉的怪物,它的皮肤,能免疫一切物理和魔法伤害。” “但是,”伊莉扎的嘴角,终於勾起一个真实的、带著残忍意味的弧度,“它的基因,是不稳定的。它的身体里,同时奔流著五种龙类的血液。每隔一段时间,它就需要注射一种特殊的龙血镇定剂”来维持平衡。而这种镇定剂的配方,只有奈法利安一个人知道。” “你想让我,拿到配方?” “不。”伊莉扎摇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奈法利安的这个配方,也並不稳定。如果再不想办法,很快他最得意的这个作品,就会在自己面前,因为基因崩溃而变成一滩五顏六色的烂肉。” 范德看著她:“所以,你的意思是——”” 伊莉扎微微笑了笑,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范德的脸颊:“我的小建筑师,他很快就会来找你,探討如何让融合的血脉更加稳定的议题,毕竟你现在可以算是他的妹夫。” 然后,她站直身体,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裙,“去处理你的『麻烦”吧。记住,艾德温,別让廉价的荷尔蒙,影响你的剧本。”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便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融入了书房的阴影之中。 范德独自在书房站了许久,直到窗外的天光,將暴风城的轮廓勾勒得清晰起来。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份湖畔镇的规划图,在上面添上了一行字: “公共卫生与防疫部。” 清晨,范德的宅邸外,一辆装饰著温德尔家族纹章的华丽马车,停在了门口。 管家通报时,范德正在陪梵妮莎吃早餐。 “爸爸,温德尔是谁?”梵妮莎用小勺子留著碗里的燕麦粥,好奇地问。 “一个想跟我们合作的胖叔叔。”范德用餐巾擦了擦女儿的嘴角。 “那我们跟他合作吗? “当然。”范德笑了笑,“一位好的商人,从来不会拒绝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温德尔公爵被请进了会客厅。 他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那个在宴会上被范德一警就嚇得行礼的胖子,此刻正努力挤出一个討好的笑容。 “范克里夫男爵,哦不,我应该称呼您为『熔岩堡主”了。”他搓著手,额头上冒著细汗,“您的英勇事跡,已经传遍了整个暴风城。您是王国的英雄!” “公爵阁下,我的宅邸很小,容不下英雄这么大的头衔。”范德示意他坐下,自己却没有坐,而是站在一旁,为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我只是个工匠。您这么早来访,是有什么新的工程项目,需要迪菲亚集团效劳吗?” 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態,让温德尔公爵更加紧张了。 “不,不,是另一件事。”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用链金墨水印製的、价值一万金幣的王国金票,放在桌上,“我听弗瑞斯伯爵说,您成立了一个『湖畔镇重建专项基金”?希望您能看在我们之前的合作基础上,让我能为王国的重建,尽一份绵薄之力。” 范德看了一眼那张金票,却没有去拿。 “公爵阁下,您可能误会了。”他的语气很平淡,“这个基金,不是为了盈利,而是一项带有社会公益性质的投资。它的回报周期很长,而且充满了不確定性。您看,湖畔镇刚刚经歷战火,百废待兴,兽人的威胁也並未完全解除。现在投资,风险很高。” 温德尔公爵愣住了。 他想过一百种討价还价的场面,却没想过对方会直接拒绝。 “可是弗瑞斯伯爵说,投资这个基金,能能优先获得『熔岩堡”项目的股权。”他急切地说道。 “哦?他这么说了吗?”范德故作惊讶,“那可能是他理解错了。熔岩堡项目,是军事工程,关係到王国安危,它的股权结构,需要经过国王和军方的一致同意,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温德尔公爵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赌徒,却被告知赌场关门了。 “男爵阁下!”他站起身,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哀求,“我我非常看好您的计划!我坚信,在您的带领下,湖畔镇一定会成为艾尔文森林最璀璨的明珠!温德尔家族,愿意承担风险!无论多大的风险!” “既然您这么有诚意”范德沉吟了片刻,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好吧。我可以为您预留一部分基金份额。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您说!您说!” “湖畔镇的重建,需要大量的物资和劳工。但您也知道,很多事情,办起来总会遇到一些不必要的阻碍。”范德看著温德尔公爵,眼神意味深长,“尤其是在贵族议会。” 温德尔公爵是个人精,他瞬间明白了范德的意思。 “我明白!我明白!”他连忙点头,像小鸡啄米,“男爵阁下请放心!任何胆敢阻碍王国重建的、短视的、愚蠢的议案,我温德尔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我將以家族的荣誉担保,为湖畔镇的重建,扫清一切障碍!” “很好。”范德终於露出了一个微笑。他拿起桌上的金票,递给了身后的霍拉旭。 “霍拉旭,为公爵阁下办理入股手续。记住,湖畔镇的纪念碑上,温德尔家族排在最上面的位置。” “是,老板。”霍拉旭面无表情地回答。 温德尔公爵长出了一口气,感觉一块大石落了地。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合作,但范克里夫男爵刚刚挟大胜而归,身价跟以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再用以前的態度,就明显很不合適。 就在他准备告辞时,一名迪菲亚尖兵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在霍拉旭耳边低语了几句。 霍拉旭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走到范德身边,压低了声音:“老板,外面有一个名字叫维克多·奈法里奥斯的男人要见您。卫兵想要阻拦,结果瞬间就被打倒在地。” 范德顿时抬起头来:“这么快?” 霍拉旭一愣:“您认识他?” “算是,”范德嘴角勾起一丝奇怪的笑容:“从世俗的角度来说,他得算是我的大舅哥。 ? 会客厅里的空气,因为“大舅哥”这个词,而变得有些凝滯。 温德尔公爵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他看看范德,又看看面色不善的霍拉旭,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秘密。 “那个男爵阁下,既然您有贵客,我就不打扰了。”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动作比想像中要敏捷许多,几乎是想立刻从这个是非之地抽身。 “公爵阁下,稍等。”范德的声音很平静。 温德尔的脚步僵住了。 “霍拉旭,送公爵出去,顺便告诉他,湖畔镇重建基金的第一个投资窗口期,只开放三天。三天后,入股门槛会提高百分之二十。”范德没有回头,只是端起那杯清水,喝了一口。 温德尔公爵的脸色,瞬间从惊恐变成了狂喜,又从狂喜变回了纠结。他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仿佛那里站著一个吃人的怪物,又看了看霍拉旭手上那张刚刚签署的协议,眼神里满是挣扎。 “是,老板。”霍拉旭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解,但他还是领著温德尔公爵走了出去。 会客厅里只剩下范德一人。 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走到窗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 他知道来的是谁,也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伊莉扎的提醒很及时,让他免於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一个真正的、神话级別的生物,但情报终究只是情报。 一个活生生的、热衷於基因改造的黑龙王子,其危险性和不可预测性,远超任何一份报告。 他需要重新评估风险,並调整自己的应对策略。 五分钟后,范德才不紧不慢地走出会客厅,来到宅邸前院。 院子里,气氛有些紧张。 十几个迪菲亚尖兵,手持连发弩,组成了一个鬆散的包围圈。他们没有將弩箭对准目標,但每个人都处於隨时可以击发的状態。 在他们包围的中心,站著一个男人。 他很高,比范德还要高出半个头,身材挺拔,穿著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贵族礼服,每一颗纽扣都由黑曜石打磨而成。他有著一头柔顺的黑色长髮,隨意地披在肩上,面容英俊,皮肤呈现出一种学者般的、久不见阳光的苍白。 他的手上,戴著一双白色的丝绸手套,手里拿著一根由某种不知名金属打造的、顶端镶嵌著一颗巨大红宝石的手杖。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强大的、与生俱来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显得有些压抑。 地上,躺著两个迪菲亚卫兵,他们没有受伤,只是陷入了沉睡,脸上还带著安详的表情。 至少还活著,这算是个好消息。 “维克多·奈法里奥斯?”范德开口,打破了沉默。 男人转过头,一双深邃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落在了范德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敌意,也没有善意,只有一种纯粹的、科学家审视实验品般的探究。 “艾德温·范克里夫。”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经过精確计算,“你的卫兵很不错。反应速度、战术协同,都超出了普通人类的范畴。是经过特殊训练,还是药物改造?” 他没有理会范德的问题,反而像个面试官一样,开始提问。 “算是企业文化培训的结果。”范德走到他面前,示意周围的卫兵放下武器,“尊敬的维克多先生,不如里面请?”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克洛玛古斯 第153章 克洛玛古斯 维克多·奈法里奥斯轻轻点了点头。路上。 “你的『合作伙伴”,质量不怎么高。”奈法里奥斯背著手,说话的內容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傲慢。 “合格的螺丝钉,不需要有多高的硬度,只要能在正確的位置上,拧紧就行。”进了书房,范德示意霍拉旭退下,然后亲自为这位不速之客倒了一杯水,“奈法里奥斯阁下,我这里没有龙舌兰酒,只有清水。希望你不会介意。” “水,氢和氧的化合物,最稳定的溶剂之一。我不介意。”奈法里奥斯走到范德面前,伸出手,不是为了握手,而是直接捏住了范德的手腕。 一股灼热的、带著强大侵略性的能量,瞬间涌入范德的体內,似乎想要探查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范德面不改色,体內的能量体分身自行运转,一层无形的护盾將那股能量隔绝在外。 “有趣的结构。”奈法里奥斯鬆开手,那双竖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真正的好奇,“你的身体里,似乎同时存在著多种截然不同的能量体系。它们互不干扰,却又被一种更上层的”『协议”所约束。你是怎么做到的?” “商业机密。”范德活动了一下手腕,“阁下今天来,应该不只是为了给我做一次免费的体检吧?” “当然不是。”奈法里奥斯似乎对范德这种不卑不亢的態度很满意,他直接走到了会客厅中央,隨手一挥。 “哗啦一一” 一堆闪烁著各种光芒的武器和装备,凭空出现在了昂贵的地毯上,將原本典雅的会客厅变成了一个顶级团队副本的战利品分配现场,一把造型华丽、剑身上流动著蓝色能量的单手剑。 一面由某种黑色金属打造、表面刻满了符文、散发著厚重气息的巨大盾牌。 一把比格罗斯的斧头还要夸张的、剑身上镶嵌著一颗红色宝石的双手巨剑。 还有一根顶端是龙头造型、龙口中含著一颗暗影宝珠的法杖。 “多彩之剑,源质壁垒,阿什坎迪·兄弟会之剑,暗影烈焰法杖。”奈法里奥斯用一种介绍自家后院杂草的语气,隨意地说道,“我的一些失败品。材料还不错,但设计理念太落后了。就当是替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支付的—..过夜费。” 霍拉旭在门外听得眼角直抽。这些武器中的任何一件,都足以让整个暴风城的军队为之疯狂。 而在他口中,只是“失败品”和“过夜费”。 范德没有去看那些武器。他的目光,落在了奈法里奥斯身上。 “我想,阁下遇到的麻烦,应该比这些『失败品”要棘手得多。” 奈法里奥斯的脸上,终於出现了一丝不耐烦。“我討厌拐弯抹角,人类。我有一个项目,遇到了瓶颈。一个关於多物种基因序列稳定性的项目。” 他再次挥手,一幅由奥术能量构成的、立体的影像,出现在半空中。 那是一头怪物的影像。它有著巨龙的轮廓,却长著两个头,一个头喷吐著火焰,另一个头喷吐著寒冰。它的身体,覆盖著五顏六色的、仿佛由不同生物的皮肤拼接而成的鳞片。影像中的怪物,正在痛苦地嘶吼,它的身体表面,不断有肉瘤鼓起,然后又因为能量衝突而炸裂,喷出不同顏色的血液。 “克洛玛古斯。”奈法里奥斯看著自己的“杰作”,眼神里有狂热,也有恼怒,“我最完美的作品。它融合了五种守护巨龙的血脉,理论上,它应该能掌握五种龙类的所有能力。但现在,这些血脉正在它的体內互相攻击。我调製的镇定剂,只能暂时压制,却无法根除这种排异反应。” 他转过头,重新看向范德。“我的妹妹告诉我,你是一个与眾不同的“建筑师”。你用一些很原始的槓桿和齿轮,就解决掉了戈隆那个蠢货。你的思维方式,不属於这个世界。所以,我来问你,一个凡人。” “你会如何解决一个系统崩溃的问题?” 范德看著那幅影像,沉默了许久。他没有回答奈法里奥斯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是一个諮询,还是一个委託?” “有什么区別?” “諮询,我只提供理论方案,按小时收费。委託,我需要组建项目团队,进驻现场,进行全面的勘测、分析和施工。我需要项目的全部授权,以及预付款。”” 奈法里奥斯愣住了。他漫长的生命中,第一次有凡人,敢用这种方式跟他谈条件。 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荒谬和一丝欣赏。 “有意思。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试图把屠龙当成商业项目来运作的凡人。”他指著地上的那堆“失败品”,“这些,就是预付款。” “不够。”范德摇了摇头。 “哦?” “这些是『硬体』。我还需要『软体』。”范德的目光,直视著奈法里奥斯的眼睛,“我需要你过去所有关於龙血融合实验的全部数据。包括失败案例。我需要知道,你在每一条技术路线上,都犯过哪些错误。” 奈法里奥斯的笑容消失了。他那双竖瞳,微微眯起。 “你在凯我的知识,凡人。” “我只是在执行標准的项目启动流程。不了解背景资料,就无法进行可行性分析,也无法制定预算。”范德的语气,冷静得像是在宣读一份工程合同,“我是一个商人,奈法里奥斯阁下。我的团队,我的技术,我的时间,都是我的成本。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会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那股硫磺的味道,变得愈发浓重。 “好。”许久,奈法里奥斯开口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如同龙鳞般的鳞片,扔给范德,“这是信物。凭它,你可以进入黑石塔的最顶层。我的实验室,对你开放。你需要的数据,我会让我的侏儒助手整理给你。” “但是,”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果你只是在耍我,或者试图窃取不属於你的东西我会亲自把你,和你那个所谓的『迪菲亚集团”,从这个世界上抹掉。连同你们留下的每一块砖头。” 范德接过那块温热的龙鳞,点了点头。“合作愉快。” 奈法里奥斯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的身影直接化作一团黑色的烟雾,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满地的神兵利器,和一股尚未散尽的、属於巨龙的威压。 霍拉旭这才敢走进会客厅。他看著地上的武器,又看了看范德,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老板我们真的要去黑石塔?” “为什么不呢?”范德弯腰,捡起了那把“阿什坎迪·兄弟会之剑”,用手指弹了弹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这可是艾泽拉斯最大,最危险、也是技术含量最高的“烂尾楼”。对於一个建筑公司来说没有比接手这种项目,更能证明自己实力的了。”他將剑递给霍拉旭。 “拿去,让布罗克和瓦格雷分析一下它的材料配比和锻造工艺。告诉他们,我需要他们在一个星期內,给我一份完整的逆向工程报告。” “我还要你,挑选二十个我们最优秀的工程师和士兵。我们要去黑石塔,进行一次——实地勘测。” ::: 范德要去黑石塔的消息,在他的核心团队里,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 “老板,您疯了吗?”弗瑞斯伯爵的反应最大,他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是黑龙的老巢!是兽人和食人魔的首都!我们刚刚打贏了一场仗,现在应该是开庆功酒,分红利的时候!不是把脑袋伸进龙嘴里!” “我同意弗瑞斯的看法,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布罗克·钢砧抚著自己的大鬍子,表情严肃,“老板,奈法利安是个疯子。黑铁矮人都不愿意跟他打交道。他的实验室里,到处都是失败的、充满攻击性的实验体。那地方比最深的矿坑还要危险。” “危险,才意味著机遇。”范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想一辈子都只造水泥和连发弩吗?还是想亲手去触摸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属於巨龙和泰坦的造物技术?”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瓦格雷和马里奥身上。 瓦格雷·铁石的眼睛,在看到那把“多彩之剑”时,就已经挪不开了。他像抚摸情人一样,抚摸著剑身上流动的奥术能量,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种金属,它是有生命的——它在呼吸·—” 马里奥·普拉格则对那根“暗影烈焰法杖”更感兴趣。他用一根玻璃棒,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杖头龙口中那颗宝珠渗出的暗影能量,放在鼻尖闻了闻,隨即露出一种近乎癲狂的表情。 “奇蹟!这是个奇蹟!能量与物质的高度统一体!它既是波,也是粒子!天哪,如果我能搞清楚它的结构式—— “所以,”范德摊了摊手,“现在,还有人反对吗?”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很好。”范德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行动,代號“物业入驻”。我们的身份,是受到奈法里奥斯领主聘请的、负责解决『系统稳定性问题”的工程顾问团队。” “霍拉旭,你负责安保。挑选十名我们最精锐的尖兵,全员换装三代动力甲,配备特製的钨心破甲弹和闪光震撼弹。我们的任务不是作战,但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布罗克,瓦格雷,你们两个负责技术勘探。带上我们最精密的可携式光谱分析仪、金属探伤仪和能量探测器。我要你们把黑石塔的每一块砖,都给我分析出化学成分。” “马里奥,你是生化组组长。我需要你分析克洛玛古斯的血液样本,以及奈法利安实验室里的一切有机物。我要一份完整的、关於龙类基因的报告。” “至於我,”范德笑了笑,“我是项目总负责人。负责和甲方—·沟通。” 三天后,一支由二十人组成的、奇怪的队伍,出现在了燃烧平原的腹地。 他们没有乘坐飞艇,也没有骑马。两辆经过深度改装的、外壳漆成哑光黑色的六轮重型蒸汽卡车,如同两只钢铁巨兽,碾过焦黑的土地,向著黑石山的方向驶去。 为了这次行动,范德几乎把迪菲亚集团最尖端的技术,都塞进了这两辆卡车里。除了加装了“次级潜行”和“静音符文”,卡车的轮胎,换成了瓦格雷特製的、可以適应熔岩地形的耐高温复合材料。车厢內部,则被改造成了移动的、拥有独立能源和空气循环系统的实验室。 他们的“嚮导”,是两头沉默的、浑身覆盖著黑色鳞片的龙兽人。它们是奈法利安派来的“接待员”,迈著沉重的步伐,在卡车前方开路。 当巨大的、如同巨兽骸骨般的黑石山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车里的所有人都感到了那种扑面而来的、蛮荒而压抑的气息。 “我们正在进入黑石兽人的巡逻范围。”霍拉旭的声音,通过车內通讯传来,“按照路线,前方三公里处,有两支狼骑兵小队。” “不用管他们。”范德看著前方那两头龙兽人,“我们的『通行证”,比国王的纹章还好用。” 果然,当那两支兽人狼骑兵看到龙兽人的时候,立刻远远地避开了,甚至不敢向这边多看一眼。对於黑石塔下层的兽人来说,上层的“龙”,是比人类更可怕的存在。 卡车没有走正门,而是在龙兽人的带领下,驶入了一条隱蔽的、向上延伸的巨大熔岩管道。管道內部,灼热的空气让车窗外的景象都开始扭曲。 “外部温度,八十七度。”布罗克看著仪錶盘上的数据,咂了咂嘴,“老板,我们的隔热系统,最多只能撑一个小时。” “足够了。” 卡车在如同迷宫般的管道中穿行了半个小时,最终,停在了一个巨大的、由黑铁打造的升降平台前。 “欢迎来到我的王国,凡人。”奈法利安的声音,从平台的上方传来。 他依旧是那副人类贵族的模样,站在平台的边缘,居高临下地看著这两辆“铁盒子”。他的身后,站著一排排如同雕塑般的龙人卫兵,和几个穿著链金长袍、看起来像是侏儒和地精的助手。 升降平台缓缓启动,將两辆卡车,带向了黑石塔的最顶端一一黑翼之巢。 如果说黑石塔下层是狂暴的熔岩地狱,那黑翼之巢,就是一个冰冷的、秩序並然的、充满了后现代工业风格的科学要塞。 巨大的洞穴,被改造成了结构分明的不同区域。墙壁上,铺设著粗大的、不知用途的能量管道和缆线。远处,可以看到巨大的牢笼,里面关押著各种奇形怪状的、明显是失败了的实验体。 “这里,是我的『样品陈列室”。”奈法利安似乎很享受范德团队脸上那掩饰不住的震惊,他像一个炫耀自己收藏品的主人,“而你们的『工作室”,在那边。” 他指向一个相对独立的、被一道巨大的能量屏障隔开的区域,“这是3號实验室,之前是用来研究虚空龙的,可惜材料不够,项目暂停了。”奈法利安挥了挥手,能量屏障像水波一样盪开,“里面的设备,你们可以隨便用。我的助手,『马洛拉克领主”,会为你们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 一个身材矮小、驼著背、长著一个巨大脑袋的龙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对著范德等人,行了一个整脚的鞠躬礼。他的眼神呆滯,似乎智力有缺。 “现在,让我看看,你们的『专业团队”,都带了些什么有趣的玩具。”奈法利安的目光,落在了那两辆蒸汽卡车上。 范德示意凯根打开车厢。 车厢展开,露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排排整齐的、闪烁著金属光泽的精密仪器。可携式质谱仪、高精度电子显微镜、基因序列分析仪这些由侏儒工程学和链金术结合而成的、代表著迪菲亚集团最高科技水平的设备,让奈法利安那双燃烧的竖瞳,第一次亮了起来。 “有点意思。”他走到一台基因序列分析仪前,伸出手指,在仪器的外壳上轻轻一点。 “嗡一一” 仪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屏幕上的数据瞬间变成一堆乱码。 “能量结构太脆弱,传导介质的纯度也不够。”奈法利安做出了评价,“不过,设计思路很有趣。用模块化的方式,来处理复杂的基因链信息—这个想法,是谁的?” “我的。”范德平静地回答。 奈法利安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好了,参观到此结束。我的『病人”,已经等不及了。”他转身,向著实验室的深处走去,“跟上,让我看看,你们的『诊断”,是否和你们的仪器一样——华而不实。” 范德带著他的团队,跟在奈法利安身后,走过一条长长的、由黑曜石铺成的走廊。走廊的两侧,是一个个巨大的培养槽,里面浸泡著各种发育不全的龙类胚胎。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由源质金属打造的、厚达半米的巨门。 门上,传来一阵阵沉重的、如同心跳般的撞击声,以及压抑的、痛苦的嘶吼。 “它就在里面。”奈法利安示意卫兵打开大门,“记住,你们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们的诊断,不能让我满意·—.”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已经让周围的空气都下降了好几度。 巨门缓缓开启。 一股混合著五种不同能量的、狂暴的气流,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大厅。大厅的中央,一头庞大到令人室息的怪物,正被数十根粗大的、刻满符文的锁链,牢牢地锁在原地。 克洛玛古斯。 它比影像中看到的,要庞大和恐怖十倍。它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在空气中,引起剧烈的元素波动。它的皮肤上,那些不同顏色的鳞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互相吞噬、排斥。红色的火焰鳞片,试图烧毁旁边的蓝色冰霜鳞片。而黑色的暗影鳞片,则在不断腐蚀著绿色的自然鳞片。 “我们上次给它注射镇定剂,是在十二个小时前。”奈法利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迴响,“按照计算,它丈有三个小时,就会进入下一次的『崩溃”期。现在,开始你们的工作吧,『顾问”先生。”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迪菲亚集团生物工程部的首席荣誉顾问 第154章 迪菲亚集团生物工程部的首席荣誉顾问 范德的团队,像一群准备对未知机械进行逆向工程的工程师,在大厅的边缘迅速展开工作。霍拉旭的十名尖兵,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五人一组,以两辆蒸汽卡车为核心,构筑了两个半圆形的防御阵地。他们没有將弩箭对准中央的巨兽,而是对准了入口和奈法利安所在的阴影方向。他们的任务不是战斗,是威与警戒。 布罗克和瓦格雷打开了其中一辆卡车的侧壁,里面露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排排结构复杂的探测仪器。 “老板,元素波动太混乱了。”瓦格雷看著一台仪器上疯狂跳动的指针,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就像把五种不兼容的燃料倒进了同一个熔炉,它们隨时可能把炉子本身都给炸了。” “马里奥,我需要样本。”范德没有理会矮人的抱怨,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克洛玛古斯身上。 “明白,老师!” 马里奥·普拉格推著一辆装满了各种玻璃器血和金属探针的小车,走到了安全距离的最前沿。 他从车上取下一把造型奇特的、类似手弩的装置,但弩臂上安装的不是箭矢,而是一个空心的、带有活塞结构的玻璃针筒。 “『蜂鸟』三型,远程样本採集器。”马里奥向范德解释道,眼神里带著一个发明家特有的骄傲,“有效射程五十米,针头由秘银打造,可以刺穿三厘米厚的钢板。採集完成后,內部的链金试剂会立刻对样本进行活性抑制和初步分析。” “很好,每个顏色的区域,我都需要一份样本。”范德下令。 “咻!” 第一根针筒精准地射中了克洛玛古斯背部一块正在燃烧的红色鳞片。巨兽吃痛,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其中一个龙头猛地转过来,一口龙息喷向马里奥所在的位置。 “轰!” 炽热的火焰撞在一面突然出现的、由奥术能量构成的半透明屏障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是奈法利安出手了。 “专心工作,凡人。”黑龙王子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耐,“我的耐心,和它的镇定剂一样,都是有时效的。” 马里奥的额头渗出冷汗,但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咻!咻!咻!咻!” 又是四声轻响,四根针筒分別从巨兽身上,带回了蓝色、黑色、绿色和青铜色的组织样本。 五份样本被迅速送入卡车內的移动实验室。 “布罗克,分析锁链。”范德转向另一边,“我要知道它的材质、符文结构、以及能量传导的损耗率。” “它在吸收克洛玛古斯逸散的能量!”布罗克將一个探头贴在其中一根锁链上,仪器立刻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这些锁链,不只是束缚,它还是一个能量回收系统!奈法利安,你这个疯子,你把你的实验室,变成了一个以这头怪物为核心的生物核反应堆!” 奈法利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被看穿后的不悦。 “废物利用而已。”他冷哼一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卡车內的实验室灯火通明,各种数据和分析结果,通过一套简易的內部通讯系统,不断匯总到范德手中的一块石板上。那石板是凯根用魔法水晶改造的,可以实时显示数据流。 “老师,初步结果出来了。”马里奥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著压抑不住的兴奋,“难以置信!这五种龙血,在基因层面並没有出现传统意义上的排斥反应。恰恰相反,它们正在互相吞噬,试图將对方同化成自己的一部分!这不是排斥,这是一场发生在基因层面的——战爭!它们每一个都想成为唯一的『主宰』”!” “能量分析结果也一样。”瓦格雷的声音接了进来,“五种元素能量,在它体內没有形成平衡,而是构成了一个—致命的闭环。火焰之力助长了暗影的腐蚀,暗影的腐蚀削弱了自然的生命力,生命力的衰退导致了寒冰的失控,而失控的寒冰,又反过来压制了火焰的燃烧。它们不是在共存,它们是在互相拆台!” 范德看著石板上匯总的数据,看著那些代表著基因序列衝突和能量內耗的曲线图,沉默了许久。 “诊断时间结束了,『顾问”先生。”奈法利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浓浓的嘲弄,“你的结论呢?是告诉我它病了?这个事实我三岁的外甥都知道。” “它没病。” 范德关掉手中的数据板,抬起头,平静地看著奈法利安。 “什么?”奈法利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它没病。”范德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异常清晰,“它只是”管理不善。” “管理不善?”奈法利安的眼睛眯了起来,一股危险的气息开始瀰漫。 “对。”范德没有理会那股威压,他指著那头痛苦的巨兽,用一种项目经理在给甲方讲解方案的语气说道:“你犯了一个所有伟大的工程师都会犯的错误,奈法利安阁下。你创造出了一套拥有五个强大核心的、史无前例的硬体系统。” “但你却忘了给它安装一个最基础的—.·bios。” “bios?”奈法利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他身后的马洛拉克领主,也歪了歪他那巨大的脑袋,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个陌生的词汇。 “对,基本输入输出系统。”范德开始用对方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一个处在所有系统最底层的、拥有最高权限的管理程序。它的工作不是去增强任何一种力量,而是制定规则,分配资源。” “你现在的情况是,火焰、寒冰、暗影、自然、奥术,这五个“程序”,都想抢占百分之百的『cpu”和『內存”。它们同时运行,互相衝突,最终的结果,就是整个系统蓝屏、死机,最后硬体烧毁。” “而bios的作用,就是告诉它们,“你们都给我排队”。” 范德伸出一根手指,“这个毫秒,cpu归火焰用。下一个毫秒,归寒冰用。再下一个,归暗影。它们不能同时启动,只能分时运行。 这样一来,虽然单一程序的效率会降低,但整个系统的稳定性,將得到根本性的保证。” 大厅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奈法利安没有说话,他只是看著范德,那双燃烧著怒火的竖瞳里,第一次出现了思考。 他不是听不懂,恰恰相反,他瞬间就理解了范德这个比喻的核心。 他一直以来的思路,都是如何让五种力量更完美地“融合”,如何用一种力量去“中和”另一种力量的副作用。他追求的是“加法”和“乘法”。 而这个凡人,提出的却是一种他从未想过的“减法”和“除法”。 不是让它们共存,而是让它们.-轮流值班。 这是一种褻瀆。一种对力量本身的、最根本的褻瀆。 但不知为何,他那颗属於顶尖科学家的、绝对理性的头脑,却在告诉他,这个方案·该死的,居然是可行的。 “如何—安装你说的那个『bios”?”许久,奈法利安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范德笑了。 他知道,鱼上鉤了。 “这是一个全新的项目,阁下。”他摊了摊手,“我们需要重新设计一套『硬体”,也就是承载这个『管理程序』的符文矩阵。然后,通过一次精准的『外科手术』,將它植入克洛玛古斯的中枢神经系统。最后,用一个足够强大的、稳定的外部能源,来完成它的首次启动。” “这需要时间,需要材料,也需要—更多的预付款。”范德看著奈法利安,图穷匕见,“当然,还需要一份新的合同。” “新的合同?”奈法利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威严,正在被这个凡人按在地上,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名为“商业规则”的东西反覆碾压。 “当然。”范德的语气,像是在討论明天天气一样自然,“『诊断”是诊断,『治疗』是治疗。这是两个独立的项目,需要两份独立的预算和合同。我想,以阁下在学术界的地位,应该能理解这种严谨的流程。” 奈法利安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中带著硫磺和火焰的味道。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將目光转向了范德身后的两位矮人大师。 “你们,能造出他说的那个“符文矩阵”?” 布罗克和瓦格雷对视了一眼。 “理论上可以。”瓦格雷站了出来,他的语气中带著工匠特有的严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但我们需要材料。不是你这些被污染过的、充满了杂质的废铁。”他指了指大厅墙壁上的那些黑铁管道,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们需要最纯净的源质锭,需要经过秘银溶液淬火的瑟银,还需要一块足够承载整个矩阵运算核心的、完美的『艾泽拉斯钻石』”。” “至於能源”布罗克接过了话头,他的目光,落在了范德身上,“常规的能量水晶,无法驱动如此复杂的符文矩阵。我们需要一个更强大的心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范德身上。 范德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响指。 霍拉旭会意,转身走进蒸汽卡车,片刻之后,他和一个迪菲亚尖兵,抬著一个被厚重铅板包裹的箱子,走了出来。 箱子被放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范德亲自上前,解开了箱子上的符文锁。 一股冰冷的、混杂著暴虐与混乱的能量,瞬间从箱子的缝隙中溢出,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奈法利安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他认得这股气息。 箱盖被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一那颗从普瑞斯托庄园带回来的、还在微微搏动的、暗红色的“魔能核心”。 “这是——”奈法利安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他死死地盯著那颗水晶,“我那个失败品的动力核心。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一个朋友送的。”范德轻描淡写地回答,“她说,这东西放在她那里也是一堆废铁,不如送给懂得欣赏它的人。” 奈法利安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当然知道那个“朋友”是谁。他没想到,自己那个看似柔弱的妹妹,居然背著他,和这个凡人有这么深的勾结。 “有了它,能源问题就解决了。”布罗克看著那颗魔能核心,眼神狂热,“我们可以绕开它內部那个狂暴的恶魔灵魂,只利用它的能量虹吸结构。它將成为我们『bios”最完美的、永不枯竭的动力源!” “很好。”奈法利安压下了心中的情绪,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项目本身,“材料,我这里有。 整个黑石山,都是我的矿场。说出你们需要的纯度,我的地精奴隶会为你们提炼出来。” 他看向范德:“现在,告诉我你的新合同,需要什么。” “很简单。”范德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这次行动的所有战利品,包括但不限於克洛玛古斯的鳞片、血液样本、以及你实验室里那些『失败品』的残骸,都归我所有。我需要它们,来为我的团队,积累技术和经验。” “第二,我需要你向我开放你所有的实验记录。特別是关於龙血融合和基因改造的部分。我需要知道,你为了创造克洛玛古斯,都走过哪些弯路。这些数据,对我未来的『產品叠代”,至关重要。” “第三,”范德的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我要你,以维克多·奈法里奥斯的名义,与我的迪菲亚集团,签订一份为期十年的“技术顾问”协议。在这十年里,你將成为迪菲亚集团生物工程部的...首席荣誉顾问。” “什么?!”这次,连奈法利安身后的马洛拉克领主,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让伟大的、黑翼之巢的主人,黑龙王子奈法利安,去给一个凡人的公司当顾问?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奈法利安笑了,怒极反笑。 “凡人,你的贪婪,比地精还要丑陋。你不仅想要我的技术,还想把我的名字,绑上你那辆破破烂烂的战车?” “这不是贪婪,是品牌建设。”范德纠正道,“也是一种风险对冲。你想想看,奈法利安阁下。如果这次“手术”成功了,外界会怎么说?他们会说,伟大的奈法利安领主,在迪菲亚集团的“协助』下,治癒了他心爱的宠物。而如果失败了” 范德摊了摊手,“那就是迪菲亚集团学艺不精,辜负了奈法利安领主的信任。所有的责任,都在我们。而你,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黑龙王子。无论结果如何,你都立於不败之地。用一个虚名,换取一个万无一失的结果。这笔买卖,难道不划算吗?” 奈法利安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发现,自己正在一步步地,被拖入这个凡人设定的、由合同、条款、利益和风险组成的逻辑陷阱里。他每试图反驳一点,都会发现对方早已准备好了另一套对自己更有利的说辞。 这种感觉,比和一头成年的红龙肉搏还要累。 “我答应你。”许久,他终於开口,声音里带著一丝疲惫,“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在『手术”期间,你们所有人的性命,都由我掌控。如果出现任何超出我预期的『意外”,我会毫不犹豫地清理现场。” “成交。”范德点了点头,“那么,弗瑞斯伯爵,我的財务总管,明天会带著法务团队,来和您的管家,商议合同的具体细节。” “我没有管家。” “那现在有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最高管理员权限 第155章 最高管理员权限 接下来的三天,黑翼之巢的3號实验室,变成了一个比暴风城任何一个工厂都要繁忙的地方。奈法利安展现了他作为黑石山主人的实力。在范德提供了一份详细到令人髮指的材料清单后,成吨的、经过初步提炼的矿石,被地精和侏儒奴隶们,源源不断地送进了实验室。 布罗克和瓦格雷,几乎是住在了临时搭建的、由魔能核心驱动的超高温熔炉旁边。 “纯度还是不够!”瓦格雷將一炉刚刚熔炼好的瑟银倒进模具,看著上面细微的杂质,不满地咆哮,“这些地精,连矿石和石头的区別都分不清吗?!” “別抱怨了,老伙计。”布罗克一边用巨大的铁钳,將一块烧得通红的源质锭夹上锻造台,一边喊道,“把那边的『水之尘”递给我!老板说了,纯度不够,工艺来凑!” 他们用上了矮人最古老的、也最精密的附魔锻造技术。每一块用於构建“符文矩阵”的金属,都经过了上千次的锻打,並在冷却时,加入了马里奥特製的、能够中和能量衝突的链金溶液。 马里奥则带领著他的生化小组,对克洛玛古斯的血液样本,进行著更深层次的分析。 “不可思议,它的每一个细胞,都是一个独立的生態系统!”马里奥指著显微镜下的影像,对他的学徒们解释道,“你们看,红龙的生命能量,和绿龙的自然之力,在细胞核的层面,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共生关係。它们在互相供给的同时,又在排斥著来自黑龙的暗影腐蚀。” “老师,那我们该如何设计那个——”『bios”的载体?”一个学徒问道。 “载体?”马里奥的眼睛里,闪烁著疯狂的光芒,“我们不需要载体!我们要创造一种全新的——”:『信使细胞”!一种不携带任何龙类基因,却能被所有龙类细胞所接纳的、 绝对中立的细胞!它將把老板设计好的模式,安装到这头怪物的每一个角落!” 而范德,则將自己关在实验室最里面的房间里。 他的面前,没有图纸,也没有仪器。只有那块奈法利安给他的、记录了所有实验数据的黑色鳞片。 他將手放在鳞片上,闭上了眼晴。 金手指的能量体分身,开始高速运转。海量的数据,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他的脑海失败的基因剪辑,错误的能量配比,因为材料污染导致的畸变奈法利安数百年来的所有研究成果,包括那些他自认为已经销毁的、最耻辱的失败记录,都在范德的脑海中,被重新构建、分析、推演。 他看到了奈法利安的思路,也看到了他的盲区。 “他太傲慢了。”范德睁开眼,轻声自语,“他只相信自己,只相信巨龙的力量。他从未想过,要从外部,引入一个『仲裁者』。” 他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羊皮纸上,画下了“符文矩阵”的最后一个,也是最核心的符文。 那不是一个已知的任何符文。 它的结构,一半是矮人符文的刚硬,一半是精灵符文的流畅,而核心,却是一种类似於计算机二进位代码的、绝对理性的逻辑结构。 “启动协议完成。” 第四天清晨。 当范德走出房间时,一个高大的、由无数个精密零件构成的金属骨架,已经立在了实验室的中央。 那便是“符文矩阵”的硬体本体。 它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由金属和水晶构成的胸腔骨骼。在骨骼的中央,那颗暗红色的“魔能核心”,正被无数条能量导线连接著,如同心臟般,缓缓搏动。 “老板,完成了。”布罗克和瓦格雷的眼晴里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我们叫它『秩序之心”。只要您將核心符文嵌入,它就能启动。” 范德点了点头,他走到“秩序之心”前,將那张画著核心符文的羊皮纸,递给了两位矮人。 就在这时,奈法利安的身影,出现在了实验室的门口。 他看著那台狞而又充满了奇异美感的“秩序之心”,看著那颗属於自己“失败品的魔能核心,眼神复杂。 “准备好了吗,总裁先生?” “隨时可以开始。” “很好。”奈法利安点了点头,“因为我的『病人』,已经提前进入『崩溃期”了。” 他话音未落,整个黑翼之巢,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痛苦、更加狂暴的咆哮,从克洛玛古斯所在的圆形大厅传来,几乎要震碎人的耳膜。 “警报!警报!7號能量管道过载!12號符文锁链出现断裂跡象!”马洛拉克领主惊慌失措的声音,从通讯水晶里传来,“主人!克洛玛古斯失控了!它—它正在攻击自己的身体!” 圆形大厅的景象,如同地狱。 克洛玛古斯彻底疯了。 它那两个巨大的龙头,正像两条互不相识的野兽,疯狂地撕咬著自己的身体。 长著青铜色鳞片的那个龙头,张开巨口,一口咬在自己的前爪上,龙类的奥术能量和黑龙的暗影之力剧烈衝突,炸开一团湮灭的能量光环。而另一个龙头,则喷吐著混杂了火焰和寒冰的龙息,毫无目標地轰击著周围的墙壁和锁链。 “鐺!” 一根最粗的符文锁链,在龙息的反覆衝击下,终於不堪重负,应声断裂。 “它要挣脱了!”奈法利安的脸色,第一次变得难看起来。 “霍拉旭!”范德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 “在!” “执行『手术”预案。a组,目標左侧龙头,用『声波震撼弹』,干扰它的施法。b 组,目標右侧龙头,用『钨心破甲弹”,攻击它脖颈下方第三块逆鳞,那里是它的视觉神经节点。记住,我不要你们伤害它,我要你们——让它头晕。” “是,老板!” 十名身穿三代动力甲的迪菲亚尖兵,如同十台精密的战爭机器,从实验室衝出,以一个標准的战术队形,冲向了圆形大厅。 他们的动力甲,是瓦格雷根据缴获的黑铁傀儡技术,结合侏儒工程学改造而成的。虽然没有黑铁傀儡那么高大,但灵活性和防御力,却远胜前者。每一个关节,都由微型蒸汽液压系统驱动,让他们可以做出远超常人极限的动作。 “目標锁定!” “开火!” 两枚拳头大小的“声波震撼弹”,划出两道弧线,精准地在克洛玛古斯的左侧龙头旁爆炸。 “嗡—』 一阵肉眼不可见的声波扩散开来。那个龙头喷吐的龙息瞬间中断,它痛苦地甩著脑袋,仿佛有上千只蜜蜂在它耳朵里筑巢。 与此同时,另一侧。 “嗒嗒嗒!” 五名尖兵手中的特製连发枪械,喷射出短促而致命的火舌。经过精密计算的弹道,让十几发钨心破甲弹,几乎在同一时间,击中了同一个点。 “—!” 克洛玛古斯的右侧龙头髮出一声惨叫,它的视线瞬间变得模糊,眼前金星乱冒。 持续了十几秒的疯狂,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停滯。 “就是现在!”范德吼道,“布罗克!瓦格雷!上!” 两位矮人大师,合力抬著那台巨大的“秩序之心”,迈开双腿,如两辆重型坦克,冲向了暂时陷入混乱的巨兽。 “马里奥!准备『耦合剂”!” “来了,老师!” 马里奥紧隨其后,他的手中,拿著一个高压喷射器,里面装满了闪烁著微光的、银色粘稠液体。那是他用克洛玛古斯五种血液样本,结合永恆之井的井水稀释液,连夜调配出来的“万能生物耦合剂”。 它的作用,是暂时打破生物体表的能量抗性,建立一个可以让符文能量无损耗导入的“桥樑”。 奈法利安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一切。 他看著那些凡人,用他闻所未闻的武器,和匪夷所思的战术,在短短十几秒內,就控制住了连他都感到棘手的、狂暴状態下的克洛玛古斯。 这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精准的、充满了工业化流程美感的、外科手术。 “靠近了!还有二十米!”瓦格雷咆哮著,汗水浸湿了他编成辫子的鬍鬚。 “马里奥!喷射!”布罗克吼道。 “滋——” 一道银色的液体,精准地喷射在克洛玛古斯胸口正中的位置。那里,是它五种能量循环的交匯点。 银色的液体一接触到巨兽的皮肤,立刻像活物般散开,形成一个直径一米的、不断闪烁著符文光芒的圆形区域。 “安装位准备就绪!”马里奥喊道。 布罗克和瓦格雷对视一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將沉重的“秩序之心”,狠狠地按在了那个圆形区域上。 “咔!咔!咔!” “秩序之心”底部的数十个固定卡,自动弹出,死死地扣进了克洛玛古斯鳞片的缝隙中。 “安装完成!”布罗克用他那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宣布道。 “干得漂亮!”范德看著远处的景象,握紧了拳头。 但手术,才刚刚开始。 “秩序之心”虽然成功植入,但它现在只是一块没有通电的、冰冷的金属。克洛玛古斯短暂的眩晕正在过去,它的两个龙头重新开始挣扎,口中发出痛苦而愤怒的低吼。 “老板,它的生命体徵开始剧烈波动!能量衝突正在加剧!”马里奥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著焦急。 “奈法利安阁下,”范德没有回头,只是对著身后的阴影说道,“我需要你再为我们爭取三十秒。用你的力量,压制住它,別让它破坏我们刚刚安装好的设备。” 奈法利安没有回答,但一股强大到令人室息的暗影能量,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那能量化作无数条无形的锁链,死死地缠绕住克洛玛古斯的四肢和脖颈,让它的挣扎变得徒劳。 “你的三十秒,凡人。”黑龙王子的声音里,带著压抑的怒火。 “足够了。”范德走到“秩序之心”前,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刻满了复杂纹路的羊皮纸。那上面,正是他根据奈法利安的失败数据,逆向推演出的、最终的核心符文。 “瓦格雷,准备启动『魔能核心”。第一阶段,输出功率百分之三十,能量注入『秩序之心』的预热迴路。” “收到!功率百分之三十!” 瓦格雷扳动了熔炉旁一个巨大的控制杆。连接著“魔能核心”的数十条能量导线,瞬间亮起了暗红色的光芒。一股精纯而狂暴的能量,涌入了“秩序之心”的內部。 “嗡—” 金属骨架发出一声低沉的共鸣,骨架表面的符文逐一开始被点亮,如同城市的街灯在夜晚依次亮起。 “预热迴路正常!能量循环稳定!”布罗克大声报告。 “很好。”范德深吸一口气,他將手中的羊皮纸,贴在了“秩序之心”正中央那颗巨大的艾泽拉斯钻石上。 他没有念诵任何咒语,只是伸出手指,用一种奇特的、富有节奏感的频率,在钻石的表面轻轻敲击。 “嗒嗒嗒·—嗒—”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著某种奇特的规律。隨著他的敲击,羊皮纸上的符文开始发光,然后,如同活物般,一个接一个地“流”进了钻石的內部。 这是一个写入过程。 一个將逻辑和规则,写入纯粹能量载体的过程。 奈法利安看著这一幕,他那双竖瞳里,第一次浮现出无法掩饰的震惊。这个凡人,没有藉助任何魔法媒介,仅凭手指的敲击和某种未知的韵律,就在向一块钻石里,写入一套全新的、底层的符文协议。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完全超出了他知识体系的“附魔”方式。 当最后一个符文被写入时,那颗艾泽拉斯钻石猛地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核心协议写入完成!”范德后退一步,下达了下一个命令,“瓦格雷,第二阶段! 功率提升至百分之七十!激活主控程序!” “功率百分之七十!” 更加强大的能量涌入,“秩序之心”表面的所有符文在同一时间全部亮起,构成了一幅复杂而又充满逻辑美感的星图。 “吼——!” 克洛玛古斯突然发出一声痛苦到极点的嘶吼。它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它的中枢神经系统里,进行著一场无声的战爭。 “系统衝突!它的原生神经信號,正在排斥我们的『管理协议”!”马里奥看著仪器上的数据,惊恐地大喊,“它的体温在直线上升!心跳频率超过了临界值!再这样下去,它会因为神经系统过载而死!” “加大功率!”范德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瓦格雷!功率全开!百分之一百!用绝对的能量优势,强行覆盖它的原生系统!我要进行——格式化!” “格式化?!”瓦格雷的手抖了一下,“老板,那会清空它所有的记忆和本能!它会变成一个白痴!” “一个活著的白痴,胜过一具聪明的尸体!”范德吼道,“执行命令!” “是!” 瓦格雷咬看牙,將控制杆推到了底部。 “轰一一!” “魔能核心”发出一声咆哮,將它所能提供的全部能量,毫无保留地注入了“秩序之心”。那颗艾泽拉斯钻石散发出的光芒,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蕴含著绝对秩序的意志,从“秩序之心”中爆发出来,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衝垮了克洛玛古斯体內那混乱的、互相攻击的神经信號。 仪器上,代表著克洛玛古斯原生意识的波形,在剧烈地挣扎了几秒后,迅速衰减,最终,变成了一条直线。 而另一条代表著“秩序之心”的、平稳而有力的波形,则完全占据了整个屏幕。 克洛玛古斯那庞大的身躯,停止了抽搐。 它安静了下来。 两个龙头都无力地垂下,眼晴也失去了神采,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由血肉构成的雕塑。 大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们——成功了?”布罗克看著眼前这平静的一幕,有些不敢相信。 “不,还差最后一步。”范德走到克洛玛古斯面前。他看著这头如同新生儿般的巨兽,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秩序之心”那颗璀璨的钻石上。 他闭上眼睛,一丝微不可察的、属於他自己的精神力,顺著他的指尖,流入了钻石的核心。 “系统初始化完成。正在设定最高管理员权限—权限绑定—艾德温·范克里夫。”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念,在范德的脑海中响起。 做完这一切,范德鬆开手,后退了几步。 “现在,成功了。” 他话音刚落,克洛玛古斯那两个垂下的龙头,缓缓地抬了起来。 它那四只眼睛,重新恢復了神采。但那神采中,不再有之前的疯狂、痛苦和混乱,而是一种清澈的、如同刚刚出生的幼兽般的、充满了好奇的——智慧。 它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一切。扫过那些断裂的锁链,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的侏儒和地精,扫过站在阴影里的奈法利安。 最后,它的目光,落在了范德的身上。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这头庞大到令人室息的、刚刚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的恐怖巨兽,缓缓地、笨拙地,低下了它那两个高傲的头颅。 它的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的、类似於猫科动物满足时的“咕嚕”声。 那是一种臣服。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系统管理员”的、绝对的臣服。 第一百五十六章 「那是什么?!」 第156章 “那是什么?!” 奈法利安的身体,在阴影中,微微晃动了一下。他看著那头他倾注了数百年心血、视作自己最完美作品的巨兽,此刻却像一只温顺的猎犬,在一个凡人面前摇尾乞怜。 他没有愤怒。 一种比愤怒更深沉、更冰冷的、名为“失败”的情绪,第一次,撰住了他的心臟。 他输了。 他不是输给了这个凡人的技术,而是输给了他那种將一切都纳入“规则”和“系统”的、可怕的思维方式。 他创造了克洛玛古斯,但这个凡人,却定义了它的“灵魂”。 “看起来,我们的『治疗』,效果还不错。”范德转身,看著脸色铁青的奈法利安,语气轻鬆得像是在谈论一次成功的装修工程,“阁下,按照合同,这次项目的尾款,以及我们团队的『技术服务费”,您看是现在结算,还是———” “闭嘴,凡人。”奈法利安打断了他,他从阴影中走出,一步步地,走向克洛玛古斯。 巨兽感觉到了他的靠近,两个龙头同时转向他,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试图靠近自己主人的陌生人。 奈法利安的脚步,停在了距离克洛玛古斯十米远的地方。 他伸出手,试图用他熟悉的方式,去安抚自己的造物。 “克洛玛古斯,到我这里来。” 巨兽歪了歪头,似乎在理解他的命令。然后,它看了看奈法利安,又回头看了看范德最终,它选择向后退了一步,更加靠近了范德。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哈哈哈哈哈哈.”奈法利安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自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你治好了它的身体,还夺走了它的心。艾德温·范克里夫,你可真是个—————出色的『商人”。” “我只是个遵守合同的工程师。”范德纠正道,“合同上写明,我们负责解决『系统稳定性问题”。现在,问题解决了。至於它现在听谁的,这属於系统升级后的『新增功能”,並不在合同的责任范围之內。” “新增功能—”奈法利安咀嚼著这个词,他感觉自己的龙鳞都在发痒。 “那么,阁下。”范德摊了摊手,“现在,我们来谈谈这头”:『设备”的后续维护和—所有权问题吧?” “所有权?”奈法利安的笑声夏然而止,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竖瞳里,重新燃起了火焰,“凡人,不要试图挑战一头巨龙的底线。它是我的造物,永远都是。” “从生物学的角度,是的。”范德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从『系统”的角度,它的核心控制权,现在属於我。阁下,您可以把它理解为,您购买了一台由我公司生產的电脑,电脑的硬体是您的,但作业系统,以及作业系统的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 “我可以把它砸了。”奈法利安的声音冷得像黑石山的寒冰。 “当然可以。”范德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这是您的权利。不过,我需要提醒您。 第一,根据我们签订的合同,如果您单方面损毁『已修復设备”,您仍需支付全部的治疗费用和技术服务费。第二,“秩序之心』与克洛玛古斯的神经系统深度绑定,强行拆除,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引发比之前更严重的基因崩溃。到时候,您得到的,可能只是一滩毫无价值的、五顏六色的蛋白质。当然,还有一张巨额的帐单。” 奈法利安的拳头,在袖子里握得咯哎作响,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杀了这个凡人?很简单。但克洛玛古斯怎么办?这个凡人死了,“秩序之心”的控制权会怎么样?是会失效,还是会触发某种未知的“安全协议”,导致克洛玛古斯直接自毁? 他不敢赌。 “你想要什么?”奈法利安放弃了威胁,他知道那对眼前这个男人没用。 “我什么都不要。”范德摇了摇头,“我只是来履行合同的。现在,治疗已经完成按照流程,我们应该进行“资產交割”。” 他看了一眼温顺地趴在自己身后的克洛玛古斯。 “这台『设备』,目前状態极不稳定。它就像一个刚刚重装了系统的新生儿,需要大量的后续调试和適应性训练。把它留在这里,留在您这个充满了各种不稳定辐射源的实验室里,对它的『康復”非常不利。” “所以?” “所以,我建议,由我方,將其带回我们的『售后服务中心』,进行为期一年的『观察与维护”。”范德提出了他的“解决方案”,“在这一年里,我们將免费为它提供最优的生长环境,最科学的能量供给,以及最专业的行为矫正训练。一年后,我们会將一份完整的『健康报告”和一头完全稳定、绝对服从的克洛玛古斯,交还给您。” 奈法利安看看他,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这个凡人,不仅治好了他的造物,夺走了它的控制权,现在,还要把它打包带走? “你的『售后服务中心』,在哪里?暴风城吗?”奈法利安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你准备把一头双头龙,养在人类国王的后园里?” “当然不。”范德笑了笑,“我最近在燃烧平原承包了一个小项目。那里地广人稀,环境恶劣,除了石头就是熔岩,正好適合它休养。” 奈法利安的呼吸一滯。 燃烧平原! 他瞬间明白了。这个凡人,从一开始的目標,就不仅仅是治好克洛玛古斯。他是要把它,变成他那座未来堡垒的——..—镇宅神兽。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阳谋。 他利用自己的傲慢,利用自己对技术的渴求,一步步地,將自己最强大的造物,变成了对方的战利品。 “如果我拒绝呢?”奈法利安做了最后的挣扎。 “那我们只能启动『b计划』了。”范德嘆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我们会在这里,就地为它搭建一个“隔离观察室”。当然,相关的材料费、人工费、以及场地占用费,都需要您来承担。另外,由於环境恶劣,我们无法保证最终的康復效果。哦,对了,我们那份为期十年的『技术顾问』协议里,似乎没有包含无限期的免费售后服务。所以,从明天开始,我的团队每天的薪酬,都会以三倍的价格,记在您的帐上。” ...... 奈法利安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谈判,而是在和一本该死的、写满了各种霸王条款的商业法典对话。 “好吧。”许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贏了,凡人。” 他转过身,不再去看那头已经不属於他的造物。 “把它带走。带出我的视线。我不想再看到它。”他的背影,第一次,显出了一丝萧瑟。 “合作愉快。”范德微笑著伸出手。 奈法利安没有理他,身影直接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了大厅里。 “老板——”霍拉旭走了过来,他看著那头小山般的巨兽,又看了看范德,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重塑,“我们·真的要把它带回去?” “当然。”范德拍了拍克洛玛古斯的龙头,后者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这么昂贵的『设备』,放在这里,我不放心。” 他转向他的团队。 “各位,『物业入驻』行动圆满结束。现在,开始执行『资產交割”流程。布罗克,瓦格雷,拆除所有非必要的探测仪器,將『秩序之心』的外部装甲加固。马里奥,採集最后一次血液样本,做好封存。霍拉旭,通知车队,准备返航。” “是,老板!” 整个团队,以一种高效得近乎冷酷的方式,开始打包。他们就像一群刚刚完成了一次高难度手术的医生,没有庆祝,没有欢呼,只有对流程的绝对执行。 两个小时后,两辆黑色的蒸汽卡车,再次出现在了巨大的升降平台上。 黑翼之巢的巨型升降平台,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下降。 平台之上,两辆哑光黑色的蒸汽卡车,如同两只收敛了爪牙的甲虫,安静地停放著。 在它们身后,那个名为克洛玛古斯的庞然大物,沉默地跟隨著。它那两个巨大的头颅,不再有之前的疯狂与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儿般的好奇。它的四只眼晴,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走在最前方的范德的背影。 奈法利安没有出现。 黑石塔的龙人卫兵和地精奴隶们,远远地躲在通道的阴影里,用敬畏和恐惧的目光,注视著这支奇怪的队伍。他们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他们能感觉到,黑翼之巢的“王”,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外部温度,九十二度。空气硫磺含量超標百分之一千二百。”布罗克·钢砧看著卡车內的仪錶盘,“老板,我们真的要把这东西带回去?” 他的目光,透过强化水晶玻璃,望向后面那头巨兽。即便它此刻温顺得像一只蜥蜴,那山峦般的身躯和体表流转的、混乱的元素光芒,依旧让人感到一种源自灵魂的压迫。 “它现在是公司的固定资產,布罗克。”范德的声音通过內部通讯传来,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而且是需要摊销折旧的、高价值固定资產。我们得把它运回『维修中心”,进行后续的维护和调试。” “固定资產.”布罗克咀嚼著这个词,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面色凝重的瓦格雷,两个矮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他们觉得,自己老板的脑子,大概和他们刚刚造出来的“秩序之心”一样,是用凡人无法理解的逻辑构成的。 升降平台终於降到了底部,停在了那条巨大的熔岩管道入口。 “霍拉旭,执行『护送”预案。”范德下令。 “是,老板。” 十名迪菲亚尖兵,迅速从卡车上下来。他们没有组成战斗队形,而是以一种工程施工般的精確,开始在克洛玛古斯身上安装新的设备。 那是一些由瓦格雷连夜赶製出来的、巨大的金属“马嚼子”和“眼罩”。 “马嚼子”由瑟银合金打造,上面铭刻著静音和安抚符文,被小心翼翼地套在了克洛玛古斯两个龙头的嘴上。眼罩则更大,如同两面小型的盾牌,遮住了它那四只充满好奇的眼睛。 “剥夺它的视觉和听觉,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它在陌生环境中產生应激反应的可能。”马里奥·普拉格在一旁解释著,他的手里拿著一个数据板,正在记录巨兽的各项生理指標,“现在,它只能通过嗅觉和精神连结,来感知您的位置。理论上,只要您在它前方一百米范围內,它就会像一头嗯,训练有素的猎犬。” 克洛玛古斯对於这些安装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它只是不安地甩了甩尾巴,两个头颅同时转向范德所在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询问般的咕嚕声。 范德走上前,伸手拍了拍它那覆盖著青铜龙鳞片的腿部。那鳞片触手冰凉,如同金属“別担心,小傢伙。只是带你去个新家。” 他的精神力,通过“秩序之心”的管理员权限,化作一道清晰的指令,传递了过去。 巨兽安静了下来。 两辆蒸汽卡车缓缓驶出升降平台,进入了那条灼热的熔岩管道。克洛玛古斯迈开沉重的步伐,紧隨其后。它的脚步很稳,每一步的距离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当这支奇怪的队伍,重新出现在黑石山脚下时,立刻引起了山下黑石兽人营地的骚动。 “那是什么?!” “是克洛玛古斯!它怎么从上面下来了?” “它被控制了?看它嘴上和眼晴上的东西!是那些人类!” 数百名刚刚从惨败和那场恐怖的“抓捕行动”中缓过劲来的兽人,从营地里冲了出来。他们手持武器,却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围成一个混乱的半圆,发出惊疑不定的咆哮。 一名督军壮著胆子,骑著座狼上前了几步,大声喝问道:“人类!你们对黑翼之主的宠物做了什么?!” 范德没有理他。 霍拉旭从卡车的射击孔里,探出半个身子,用一种宣读军事命令的语气,冷冷地回答:“奉维克多·奈法里奥斯领主之命,护送实验体『克洛玛古斯”前往指定地点进行后续治疗。任何试图阻拦者,皆视为对奈法里奥斯领主的挑。” “奈法里奥斯领主?” 这个名字,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兽人的头上。 那名督军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看了一眼那头戴著眼罩和嚼子、沉默前行的巨兽,又看了看那些装备精良、散发著冰冷气息的迪菲亚战士,最终还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兽人让开一条路。 对於这些黑石兽人而言,奈法利安的意志,就是神諭。 卡车和巨兽,在数百名兽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缓缓穿过了他们的营地,向著燃烧平原的腹地驶去。 “老板,您什么时候和奈法利安的关係这么好了?”霍拉旭回到车里,有些不解地问“我只是在执行合同条款而已。”范德看著窗外飞速倒退的、焦黑的土地,“合同上写明,我们拥有对『设备”进行维护和调试的全部授权。奈法利安,作为『甲方”,有义务为我们提供一切必要的便利,包括但不限於—清场。” 霍拉旭沉默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理解自己老板的行事逻辑,但他知道,只需要执行命令就够了。 燃烧平原的旅途,並不平静。 这里是黑铁矮人和各种火元素生物的领地。 当车队行进到一处熔岩河附近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数十个由熔岩和黑曜石构成的、三米多高的“熔岩巨人”,从翻滚的岩浆中站了起来。它们没有眼晴,但身体核心那团炽热的能量,却精准地锁定了这支不速之客。 “是黑铁矮人的哨兵!”布罗克大喊,“它们被克洛玛古斯身上的元素波动吸引过来了!” “准备战斗!”霍拉旭的声音冷静而果断。 “等等。”范德的声音响起,“让我们的新员工,活动一下筋骨。” 他闭上眼晴,一道指令通过“秩序之心”发出。 “吼一!” 一直沉默前行的克洛玛古斯,突然停下了脚步。它那两个巨大的龙头猛地抬起,嘴上的符文嚼子自动解开,露出了里面闪烁著各色能量光芒的喉咙。 左侧的龙头,猛地张开嘴。喷吐出的不是火焰,也不是暗影,而是一道道粗大的、深蓝色的闪电链。 那闪电链在空中划出诡异的折线,如同长了眼晴一般,精准地击中了每一个熔岩巨人。 被击中的巨人,身体猛地一僵。构成它们身体的熔岩和黑曜石,在狂暴的能量衝击下,发生了剧烈的结构性变化。原本炽热的熔岩,在瞬间冷却、结晶,变成了一种脆弱的、类似玻璃的物质。 紧接著,右侧的龙头开始发声。 那不是咆哮,而是一种高频的、人类耳朵无法听见的次声波。 “嗡—” 无形的音波扫过。 那些被闪电“玻璃化”的熔岩巨人,如同被重锤敲碎的玻璃雕塑,在一瞬间,齐齐地、无声地,碎裂成了一地晶体粉末,就像一堆堆的土丘。 从巨人出现,到它们化为飞灰,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蒸汽卡车里,一片死寂。 布罗克和瓦格雷张大了嘴,他们看著那头重新戴好嚼子、仿佛什么都没做的巨兽,感觉自己的锻造锤都拿不稳了。 “这—这就是“bos”的威力?”瓦格雷喃喃自语,“分时运行—————精確打击它把两种完全不相干的能力,组合成了一套秒杀战术?” “它的能量输出,几乎没有损耗。”马里奥看著数据板,眼神狂热,“能量精准地改变了目標物质的物理性质,然后次声波再针对该性质进行结构性破坏。天哪这不是战斗,这是—一种新的领域!” 范德没有说话。 这只是“秩序之心”最基础的应用。通过分时调用不同的能力,並以最高效的方式进行组合,克洛玛古斯现在已经不是一头龙,而是一个拥有五种不同攻击模组的、可编程的移动武器平台。 车队继续前行。 两天后,他们终於抵达了目的地一一摩根的哨岗,如今叫做“熔岩堡”的基地。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天哪,它自己在叠代! 第157章 天哪,它自己在叠代! 这里,如今已经很难看出它原本那几座哨塔的模样。在过去的三天里,以几座哨塔为核心,一座巨大的、环形的工地拔地而起。数以百计的工人、士兵和矮人工匠,像一群勤劳的蚂蚁,在各自的区域內忙碌著。碎石路已经铺设到了山脚,一排排由预製板搭建的、 整齐划一的临时营房,取代了原本杂乱的帐篷。 哨塔的最高处,赫拉斯·沃恩指挥官正举著一具矮人望远镜,眺望著平原的尽头。 他的手臂伤口已经癒合,换上了一套乾净的军服,但眼神中的迷茫,却比战后任何时候都要浓重。 他看不懂。 他看不懂那些被称作“工程师”的人,是如何用一种能喷出高温火焰的工具,在短短一个小时內,就將那堵被砸开的南墙,焊上了一层厚厚的钢板。 他也看不懂那些矮人,为什么会放弃传统的石砌工艺,转而使用一种被称作“钢筋混凝土”的、由石头、沙子和一种灰色粉末混合而成的泥浆,来浇筑堡垒的地基。 最让他无法理解的,是这里所有人的精神状態。无论是那些从暴风城招募来的、曾经食不果腹的流民,还是他手下这些劫后余生的老兵,都在一种奇特的、高效的秩序下工作著。没有喧譁,没有抱怨,每个人都像一台巨大机器上的齿轮,在固定的时间起床、吃饭、工作、休息。 “指挥官,第七巡逻队报告,在东边五公里处,发现目標。”一名副官的声音,打断了赫拉斯的思绪。 “目標?”赫拉斯放下望远镜,“是兽人的斥候吗?” “不,先生。”副官的脸上带著几分困惑,“是——范克里夫男爵的车队。两辆黑色的卡车,正在向我们这边驶来。” “男爵回来了?”赫拉斯精神一振,隨即又皱起眉头,“他不是去暴风城了吗?这么快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另一名负责瞭望的士兵,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那——那是什么?!” 赫拉斯猛地夺过望远镜,循著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地平线的尽头,那两辆熟悉的黑色卡车后方,一个庞大到难以形容的阴影,正从扭曲的空气中,缓缓走出。 那东西太大了,以至於赫拉斯的第一个念头是,那是一座移动的小山。 但当它走得更近一些,当望远镜的镜片能勉强捕捉到它轮廓的时候,赫拉斯感觉自己的心臟,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獴住了。 它有著巨龙的轮廓,但比他见过的任何巨龙都要庞大。 它有两颗头颅,一颗覆盖著如同黑曜石般的鳞片,另一颗则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由多种金属熔合而成的青铜色。 它的身体,像一个被疯子缝合起来的怪物,不同顏色的鳞片杂乱地拼接在一起,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不安的光泽。 它只是在行走,那沉重的步伐,就让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住了哨岗上的每一个人。 “敌袭!最高警戒!”赫拉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句话。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工地。 工人们扔下手中的工具,惊慌失措地寻找掩体。哨塔上的士兵们,第一时间將弩箭上弦,將滚石推到墙垛边缘。 就连那三台刚刚被修復好的加特林机枪,也被迅速地推到了射击位,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正在不断逼近的庞然大物。 “指挥官,那是什么怪物?兽人的新式战爭机器吗?”副官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不知道。”赫拉斯的嘴唇乾得像砂纸,“但不管它是什么,都不能让它靠近这里!” 就在这时,范德的声音,通过一个安装在哨塔上的魔法扩音器,清晰地传了下来。 “所有单位,解除警戒。重复,所有单位,解除警戒。” 声音很平静,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哨岗上的混乱,为之一滯。 赫拉斯愣住了。他看著下方那两辆已经停在山脚下的黑色卡车,又看了看卡车后方那头如同山峦般的巨兽,大脑一片空白。 范德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没有理会哨塔上那些惊魂未定的士兵,而是径直走到那头巨兽面前,拍了拍它那如同城墙般粗糙的小腿。 “好了,克洛玛古斯,我们到家了。” 巨兽那两个巨大的头颅,同时低下,用一种近乎温顺的姿態,蹭了蹭范德的肩膀。它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满足的呼嚕声。 这一幕,让哨塔上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赫拉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重组,然后再次崩塌。 他看到范德转身,对著扩音器,继续用那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说道: “向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克洛玛古斯先生,迪菲亚集团新入职的——安保顾问。同时,也是我们『熔岩堡”项目,未来的核心动力源和吉祥物。” “从今天起,它將负责工地的夜间巡逻工作。它的食谱比较特殊,主要以高纯度矿石和熔岩为食。请工程部的同事,为它准备一个足够大的『餐厅』。另外,它的作息不太规律,如果各位在半夜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不用惊慌,那只是它在——消化。” 吉祥物? 餐厅? 消化? 赫拉斯和他手下的士兵们,面面相,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混杂著荒谬与恐惧的情绪。 格罗斯扛著范德送他的那柄阿什坎迪·兄弟会之剑,从工地上跑了过来。他看著那头比科多巨兽还要庞大好几倍的怪物,独眼中放出的光芒,比看到一箱金幣还要亮。 “老板!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大玩具”?我能—摸摸它吗?” “当然。”范德点了点头,“不过,別碰它的尾巴,那里是它的能量排泄口,电压有点高。” 范德的团队成员,陆续从卡车上下来。 布罗克和瓦格雷一下车,就直奔克洛玛古斯而去,手里拿著各种探测仪器,开始对著巨兽的身体,进行数据採集。 “看到没有!『秩序之心』运行稳定!能量输出曲线完美!” “它的鳞片正在进行自我修復和优化!黑龙鳞片的暗影抗性,正在和青铜龙鳞片的时间韧性,进行底层融合!天哪,它自己在叠代!” 马里奥则带著他的学徒,开始在周围的土地上,採集土壤和空气样本。 “克洛玛古斯的存在,正在改变周围的元素环境。空气中的火元素和暗影元素浓度,比三小时前上升了百分之十二。我们需要建立一个隔离区,评估这种『辐射”对普通生物的影响。” 只有霍拉旭,走到了范德身边,他的脸上,带著一丝掩饰不住的忧虑。 “老板,把它带到这里,太冒险了。麦克斯韦尔元帅和国王那边,我们该怎么解释?” “解释?”范德笑了笑,“为什么要解释?我们是在履行合同。国王授权我们建造一座堡垒,我们现在只是把堡垒的『核心防御系统”提前运到了现场。至於元帅——” 范德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盘旋的狮鷲。 “他很快就会亲自来问的。” 他转向巴隆·石眉,这位石匠工会的会长,此刻正呆立在原地,白的鬍子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 “巴隆会长,给你一个新的任务。” “老板—您—您请说。”巴隆的声音有些乾涩。 “我要你,在哨岗东侧那片玄武岩平原上,为克洛玛古斯先生,建造一个临时的『宿舍”。”范德用手比划了一下,“不用太复杂,一个足够坚固的、半开放式的洞穴就行。 材料,就用我们带来的三號特种水泥和预製钢板。” 这是“熔岩堡”的第一个正式的、独立的建筑工程。 也是范德对赫拉斯和他手下那些旧时代军人的一次现场教学。 当夜幕降临,黑石山的方向,传来几声零星的兽人战吼。 以往,这种骚扰会让哨岗的守军紧张半天。 但今晚,没人理会。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工地东侧。 在那里,克洛玛古斯正趴在它那只能算是个地基的、巨大的“宿舍”里,像一头满足的巨兽,用它的龙头,將一块块被矮人大师们鑑定为“劣质”的铁矿石,像吃饼乾一样,“嘎嘣嘎嘣”地嚼碎,吞进肚子里。 偶尔,它会打个隔,从嘴里喷出一小股混杂著火焰和熔渣的气流,將面前的地面烧成一片琉璃。 与此同时,黑石塔上层。 雷德·黑手的王座大厅里,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火山灰。 “砰!” 一个侏儒的头骨,被雷德狠狠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再说一遍!” 跪在下方的兽人斥候,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刚刚从燃烧平原逃回来,亲眼目睹了那头恐怖的巨兽,像宠物一样,跟在人类工匠车队后面的景象。 “大大酋长克洛玛古斯它它被那个人类抓走了它现在就在摩根的哨岗.—. “噗—” 雷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不是被打伤的,是气的。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用近两千名黑石勇士的生命,付出惨痛的代价,才好不容易捆住的怪物,转眼之间,就成了敌人的战利品。 他甚至可以想像,此刻的奈法利安,会用怎样一种嘲弄的眼神,在黑翼之巢的顶端俯视著自己。 他输了,输掉了军队,输掉了尊严,现在,连奈法利安的“惩罚”,都变成了对敌人的“馈赠”。 “范克里夫” 雷德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名字。 两天后,一封用狮鷲加急传送的密信,摆在了麦克斯韦尔元帅的书桌上。 信是赫拉斯·沃恩写的,內容极尽夸张之能事,详细描述了他所看到的、那头双头巨兽的恐怖,以及它对范克里夫男爵那种匪夷所思的“温顺”。 麦克斯韦尔元帅看著信,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汤普森,你怎么看?”他將信递给了自己的副官。 汤普森中將看完信,脸上同样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元帅,恕我直言,这听起来———像是赫拉斯在战场上受了刺激,精神失常了。” “我也希望是这样。”麦克斯韦尔站起身,走到窗边,“但赫拉斯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我了解他。他不是一个会夸大其词的人。” 他沉默了许久,终於做出了决定。 “备马。我要亲自去一趟燃烧平原。”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以我的名义,向铁炉堡和皇家工程院,各发一份邀请函。就说,暴风王国在燃烧平原,发现了一处——-构造奇特的『古代遗蹟”,邀请他们的专家,前来共同进行—考古研究。” 汤普森一愣,隨即明白了元帅的用意。 如果信上说的是真的,那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军事范畴。 它涉及到巨龙、未知的技术,以及一个越来越让人看不透的范克里夫。 虽然他们之前合作过,算得上是战友,但是私交归私交,对於熔岩堡现在诡异的动静,还是要慎重为上。 熔岩堡工地,零號指挥中心。 这个所谓的“指挥中心”,实际上只是其中一辆黑色蒸汽卡车的车厢。车厢內部被完全打通,成了一个小型的作战会议室。 墙壁上掛著一幅巨大的、由皮革拼接而成的东部王国地图。地图的中央,一张由魔法光芒构成的三维沙盘,正缓缓旋转著。 沙盘上,是整个摩根哨岗周边的实时地形图,精確到了每一块岩石的起伏。这是塞拉图斯的手笔,他那属於巨龙的记忆力,成了范德最精准的“测绘无人机”。 范德站在沙盘前,他的核心团队成员,分列两侧。 “各位,欢迎来到熔岩堡项目第一次现场启动会。”范德用一根金属指挥棒,敲了敲沙盘的边缘,“我们的口號是,安全第一,质量为本,一百年不动摇。” 会议室里没有人笑。他们已经习惯了老板这种独特的、一本正经的幽默感。 “在座的各位,都是未来熔岩堡各个部门的负责人。现在,我来明確一下各自的职责他的指挥棒,指向了巴隆·石眉。 “巴隆会长,你担任“结构工程部”总监。负责熔岩堡主体结构、城墙、地基的建造。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在一个月內,完成堡垒外墙一期工程。这堵墙,要能抵御食人魔攻城锤的正面撞击,以及黑铁矮人熔岩炮的持续轰击。” 巴隆·石眉站起身,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严肃:“老板,这需要大量的石料和人力。我们自前的人手,远远不够。” “人手的问题,霍拉旭会解决。石料的问题——”范德笑了笑,“巴隆,你脚下踩著的,是整个艾泽拉斯最坚硬的黑曜石和玄武岩。你缺的不是石料,是开採石料的工具。”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外,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引擎轰鸣声。 所有人走出车厢。 他们看到,三艘巨大的、涂装著黑水海盗標誌的地精飞艇,正缓缓降落在工地西侧的一片空地上。 为首的飞艇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拿著一个扩音器,大声地指挥著。 “都小心点!这可是『迪菲亚製造”的最新款『碎岩者”五型蒸汽钻机!碰坏一个零件,就把你们卖到荆棘谷的矿坑里去挖矿!” “大財主”里维加兹。 他看到范德,立刻从飞艇上跳了下来,一路小跑到范德面前,脸上堆满了商人式的笑容。 “范克里夫老板!您的第一批“快递”,准时送达!” 飞艇的货舱打开,一台台造型挣拧的、前端是巨大合金钻头的蒸汽钻机,被地精工人们小心翼翼地卸了下来。 巴隆·石眉看著那些比矮人钻探机还要庞大的机器,眼晴都直了。 一个地精工头,叼看雪茄,走到巴隆面前,指看那些钻机,用一种炫耀的语气说道:“嘿,老矮人。看到没?地精科技,震撼人心!这玩意儿,一天能挖穿一座小山头。 你们矮人那些叮叮噹噹的小锤子,该进博物馆了。” 巴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刚想发作,却被范德拦住了。 “巴隆,这位是加兹鲁维先生,里维加兹派来协助我们进行矿场开发的首席爆破工程师。”范德介绍道,“未来,你们会是同事。” 地精和矮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鄙夷和不屑。 第一百五十八章 「赫拉斯的信……居然是真的!」 第158章 “赫拉斯的信……居然是真的!” “好了,回到会议。”范德將眾人重新带回指挥中心。他的指挥棒,指向了布罗克和瓦格雷。 “布罗克,瓦格雷,你们负责『能源与动力部”。你们的任务,是围绕『秩序之心和『魔能核心”,设计並建造熔岩堡的中央动力枢纽。我要它能为整个堡垒,提供稳定、 高效的能源。同时,你们也要负责武器工厂的建设。一个月后,我要看到第一批『迪菲亚”牌的制式步枪和钨心破甲弹,从我们的流水线上下来。” 两位矮人大师兴奋地搓著手,这个任务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堂。 “老板,我们还需要一个大型的锻炉,和一个独立的实验室!” “去找加兹鲁维。”范德回答,“让他用炸药,给你们在山体里,炸一个出来。” 布罗克和瓦格雷的脸,抽动了一下。 范德的指挥棒,移向了马里奥·普拉格。 “马里奥,你的部门比较特殊。『生化与环境研究部”。你的第一个任务,是为整个熔岩堡,设计一套完整的、现代化的供水和排污系统。我要保证,我们的每一个工人,都能喝上比暴风城贵族喝的还要乾净的水。我要让这里,成为全艾泽拉斯第一个没有瘟疫的万人聚居地。” 马里奥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的任务,会是研究克洛玛古斯的基因,或者调配更厉害的毒药。 “老板,您是说—让我去修下水道?”这位骄傲的链金术土,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不,是建立一个生態循环系统。”范德纠正道,“你的链金术,可以將废水净化,並从中提取出有用的矿物和肥料。这些肥料,可以用来在室內,用水培法种植蘑菇和地衣。这將解决我们一部分的食物问题。” “另外,”范德补充道,“所有新来的工人,在上工前,都必须到你那里,接受一次全面的体检和“卫生知识讲座”。任何人,如果因为不注意个人卫生,而导致集体性的疾病传播,你,马里奥,有权將他直接扔进克洛玛古斯的『餐厅”。” 马里奥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个权力,听起来比当法师协会副会长还有趣最后,范德的目光,落在了霍拉旭身上。 “霍拉旭,你负责『安全与人力资源部”。安保工作是你的老本行,我就不多说了。 你的新任务,是负责所有新进人员的招募、培训和管理。” “第一批五百名工人,三天后就会抵达。他们是来自西部荒野的难民,和赤脊山的失地农民。他们一无所有,但他们渴望一份能养活家人的工作。” “我要你,让他们在这里,找到尊严。” “每个人,都会签订一份正式的劳动合同。每天工作八小时,每周休息一天。加班,有三倍的工资。我们提供免费的食宿,和基本的医疗保障。” “但是,”范德的语气变得严肃,“他们也必须遵守我们的规矩。所有人,都必须参加夜校,学习识字和算术。每周,必须接受四个小时的军事训练。” “我授权你,成立『迪菲亚社区纠察队』。任何偷窃、斗殴、赌博的行为,一经发现,立刻开除,並送交暴风城卫队。在熔岩堡,我只允许一种声音存在,那就是机器的轰鸣声。” 霍拉旭立正,行了一个標准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老板!” 一场围绕著熔岩堡建设的、分工明確的庞大计划,就此展开。 整个工地,变成了一个效率高到恐怖的巨大机器。 巴隆的石匠团队,和加兹鲁维的爆破小组,在经歷了初期的互相鄙视后,找到了一种奇特的合作模式。地精用炸药进行粗略的开山,矮人则在后面,用他们精湛的技艺,对山体进行精细的切割和加固。 布罗克和瓦格雷的锻炉,在第三天就喷出了第一股黑烟。 他们將奈法利安赔偿的那些“失败品”神兵利器,毫不心疼地扔进了熔炉,分析其材料构成。 就比如某条名为普瑞斯托阴谋饰物的项链。 马里奥的“公共卫生部”,则成了工地上最让人敬畏的地方。他发明的“强制淋浴消毒通道”和“全自动冲水厕所”,让那些一辈子没洗过几次澡的工人们,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文明”。 而就在这座新兴的工业堡垒,在燃烧平原上,如火如茶地建设时。 一道穿著黑色长袍的纤细身影,出现在了工地远处的一座山峰上。 是伊莉扎。 她看著下方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看著那些在蒸汽和烟尘中忙碌的人群,看著那头正在洞穴里打盹的、庞大的双头巨兽,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 范德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她身后。 伊莉扎淡淡道:“你的『样板房』,看起来还不错。” “只是一个开始。”范德与她並肩而立,目光同样投向远方的工地。 “奈法利安的『过夜费”,你还满意吗?”伊莉扎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在討论他人之事的奇特醋意。 “硬体不错,但软体版本太低。”范德回答,“他给我的实验数据,都是加密过的。 我了两天时间,才破解了不到百分之十。” “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核心技术,轻易交给你。”伊莉扎轻笑一声,“不过,你拿到了你最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她的目光,落在了克洛玛古斯身上。 “一个听话的、拥有神话级战斗力的『宠物”。还有—一套可以克制所有龙类的底层协议。艾德温,你的胃口,比我想像的还要大。” “我只是个商人,在商言商。” “商人?”伊莉扎转过头,看著他,“我见过无数的商人。地精、虚灵、甚至还有燃烧军团的军火贩子。但他们只是在交易『商品』。而你,艾德温,你在交易“秩序』。” 她伸出手,一粒闪烁著微光的金色沙粒,再次出现在她的掌心。 “我提醒过你,別让廉价的荷尔蒙,影响你的剧本。现在看来,你做得很好。” 她將那粒“时之砂”的碎片,弹向范德。 范德伸手接住。 “这是定金。”伊莉扎说道,“我需要奈法利安的完整实验数据。特別是关於『虚空龙』的部分。” “成交。”范德收起时之砂。 就在这时,塞拉图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范德身后。 他单膝跪地,声音低沉:“主人,一支大型车队,正在从赤脊山的方向,向我们靠近。” “是兽人吗?” “不。”塞拉图斯抬起头,“是联盟的旗帜。为首的,是麦克斯韦尔元帅。” 范德和伊莉扎对视了一眼。 “看来,你的『审计”团队,来了。”伊莉扎的身影,缓缓融入阴影,“希望你的帐本,足够漂亮。” 麦克斯韦尔元帅的马蹄,踏在坚硬的碎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身后的队伍,阵容堪称豪华。 除了汤普森中將和他最精锐的五百名元帅卫队,还有一支由二十名矮人工程师组成的“铁炉堡顾问团”,以及以雷诺·贝尔为首的、来自暴风城各个部门的十几名高级文官。 他们每个人,都带著一种审视和怀疑的目光,打量著眼前这片完全超出了他们理解范围的工地。 没有泥泞的道路,没有隨处可见的垃圾,没有士兵们因为无聊而发出的喧譁。 只有机器的轰鸣,和工人们在各自岗位上,有条不的忙碌。 道路两旁,每隔五十米,就嘉立著一根由水泥浇筑的灯柱。虽然现在是白天,但可以想像,当夜晚降临,这些灯柱被点亮时,这里会是何等一番景象。 “元帅,这里的空气———”汤普森中將皱了皱眉,“没有那种军营里常有的味道他指的是汗臭、粪便和劣质麦酒混合在一起的、属於军队的特殊气味。 “是排污系统。”雷诺·贝尔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他的目光,落在道路旁一条不起眼的、盖著铁柵栏的排水沟上,“所有的生活废水和工业废水,都通过地下管道,被集中处理了。不可思议的工程量。 就在这时,他们绕过一个山脚的拐角。 然后,所有人都勒住了马韁。 他们的前方,那片开阔的玄武岩平原上,一个庞然大物,正趴在地上打盹。 克洛玛古斯。 即便是处在睡眠中,它那山峦般的身躯,和那两颗狞的头颅,依旧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几个穿著白色长袍的链金术士,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根长长的杆子,从它的鼻孔里,採集著什么东西。 而在它的不远处,几个矮人工匠,正拿看一把巨大的、如同卡尺般的工具,测量看它其中一条后腿的长度和围度,似乎在为它—量身定做一条裤子。 “以圣光的名义—”一名年轻的贵族官员,嚇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赫拉斯的信—·居然是真的!” 麦克斯韦尔的瞳孔,也收缩了一下。 他戎马一生,见过双足飞龙,见过红龙,甚至在第二次战爭中,亲眼见过死亡之翼的阴影。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而又充满了力量感的生物。 更让他感到背脊发凉的是,这头怪物,和周围那些忙碌的工匠,形成了一种诡异的、 和谐的画面。 仿佛它不是一头足以毁灭一支军队的怪物,而只是一头被养在农场里的、体型比较大的牲口。 “欢迎各位来到熔岩堡,暴风王国东部矿业开发与安全防务一体化实验区。” 范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穿著一身乾净的工装,带著他的核心团队,迎了上来。 “范克里夫男爵。”麦克斯韦尔翻身下马,他的目光,越过范德,落在了那头巨兽身上,“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当然,元帅阁下。”范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如,我们边走边看?我正好要向各位,匯报一下我们项目的最新进展。” 范德带领著这支庞大的“视察团”,开始了对工地的参观。 他没有谈论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也没有炫耀自己是如何“降服”这头巨兽的。 他的讲解,像一场枯燥的、充满了专业术语的工程项目简报。 “各位脚下的路,是我们研发的二代『迪菲亚”水泥铺设的。它的抗压强度,是传统岗岩石板的三倍,而成本,只有十分之一。” 他首先將目標,对准了雷诺·贝尔。 “雷诺主管,根据我的计算,如果我们將暴风城到夜色镇的驰道,全部换成这种水泥路面,每年,光是运输损耗和维护成本,就能为王国节省至少五万枚金幣。” 雷诺·贝尔的眼晴亮了。他立刻拿出隨身携带的小本子,开始飞快地记录和计算。 接看,范德带领他们,来到了正在建设中的锻炉区。 “各位请看,这是我们正在建造的一號高炉。”范德指著那座由耐火砖和钢板构成的、高达十米的巨大建筑,“它採用了地精的『强制鼓风』技术和矮人的“符文聚能”阵法,结合我们迪菲亚集团的『热能回收”专利。理论上,它的熔炼效率,將是铁炉堡大锻炉的两倍,而能耗,只有其三分之二。” 铁炉堡顾问团的领队,一位名叫科兹莫·石锤的矮人长老,立刻站了出来。 “不可能!”他抚著自己长长的鬍子,断然否定,“年轻的人类,你对矮人的锻造工艺,一无所知!大锻炉是泰坦的造物,它的效率,是不可超越的!” “是吗?”范德没有爭辩,他只是示意瓦格雷,將一块刚刚出炉的、还在冒著热气的铁锭,递了过去。 科兹莫·石锤接过铁锭,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刻满了符文的鑑定锤,在铁锭上轻轻敲了一下。 “叮一一声清脆悠长的迴响。 “纯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七—”科兹莫·石锤的声音都在颤抖,“这—这是用来打造王室佩剑的材料!你们居然用高炉,就能量產?!” 所有矮人工程师都围了上来,看著那块近乎完美的铁锭,眼神里充满了狂热和不可思议。 最后,范德將麦克斯韦尔,带到了哨塔的顶端,那张三维沙盘前。 “元帅阁下,这是我为熔岩堡设计的,一期防御体系。” 他用指挥棒,在沙盘上划出几道清晰的线条。 “整个堡垒,分为三个防御圈。外围,是三十六座標准化的机枪塔楼,两两之间形成交叉火力,没有任何射击死角。中层,是我们的主城墙,厚度五米,內置『蜂巢』火箭炮发射阵地。核心,是中央指挥塔,也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它將是整个堡垒的大脑,装备有侏儒的远程通讯装置和链金术士的预警系统。” “一旦进入战时状態,整个堡垒,可以在五分钟內,从一座生產基地,切换成一座武装到牙齿的战爭机器。每一个工人,都是后备兵。每一间厂房,都是弹药库。” 麦克斯韦尔看著沙盘上那冰冷的、充满了杀效率的防御布局,久久没有说话。 他是一个传统的军人,他相信骑士的衝锋,相信土兵的勇气。 但他的理智告诉他,如果黑石兽人面对的是这样一座堡垒,那他们来多少,都只是在为这座堡垒的“射击数据报告”,增添新的素材而已。 “这—没有荣誉可言。”一名元帅卫队的年轻骑士,忍不住低声说道,“这只是——屠杀。” “荣誉?”范德转过头,看著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你的士兵,在悬崖顶上,用近千人的伤亡,换来了一场惨胜。他们的荣誉,在他们的墓碑上。而我的工程师,在这里,用齿轮和槓桿,让我们的敌人,连靠近我们墓碑的机会都没有。” “告诉我,年轻的骑土,你想要哪一种?” 年轻的骑士,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迪菲亚尖兵,骑著一头双足飞龙,从天而降。 那是里维加兹“赞助”的交通工具。 “老板,暴风城急报!” 尖兵递上一份用火漆封口的信函。 范德拆开信,是弗瑞斯伯爵写来的。 信的內容很简单:在温德尔公爵的带头“衝锋”下,“湖畔镇重建专项基金”的募股,获得了空前的成功。超过一半的暴风城贵族,为了抢到那虚无縹縹的“熔岩堡优先认购权”,打破了头。基金在短短三天內,就募集到了一个足以让国王都感到眼红的天文数字。 贵族议会,以全票通过了《关於支持湖畔镇重建及熔岩堡前期勘探工作的特別议案》 范德將信递给了麦克斯韦尔。 麦克斯韦尔元帅的手指,捏著那封来自暴风城的信函,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信纸上,弗瑞斯伯爵用一种近乎諂媚的、充满了夸张修辞的笔触,描绘了贵族们是如何为了“熔岩堡”的未来而“慷慨解囊”。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小锤,敲在元帅那颗属於旧时代军人的心臟上。 他看懂了。 范克里夫这个年轻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只建一座堡垒,他在建造一个全新的、独立於传统王国体系之外的—利益共同体。 他用“熔岩堡”这块看得见、摸得著的巨大蛋糕,將整个暴风王国最贪婪、也最有权势的那群蛀虫,牢牢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从今天起,任何试图阻碍熔岩堡建设的,都不仅仅是与范克里夫为敌,而是与半个贵族议会为敌。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当世最强大的冰霜系法师 第159章 当世最强大的冰霜系法师 “好手段。”麦克斯韦尔將信递还给范德,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远处那头正在打的巨兽。 那头怪物,就像是范德计划的具象化。 庞大,危险,充满了未知的力量,却又被一种看不见的、名为“规则”的锁链,牢牢地控制著。 “元帅阁下,您看到的,不仅仅是一座堡垒的雏形。”范德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您看到的,是一个可以自我循环、自我升级、並能为王国持续创造价值的—.工业化战爭解决方案。” “解决方案?” 汤普森中將咀嚼著这个陌生的词汇,他感觉自己的军事词典需要更新了。 “是的。”范德的指挥棒,在三维沙盘上轻轻一点。 沙盘的影像瞬间切换,不再是堡垒的防御布局,而是一连串跳动的数据流。 “这是我们过去三天的物资消耗报表、人力成本核算、以及初步的矿產勘探数据。” 范德看向军需主管雷诺·贝尔。 “雷诺主管,根据我们对三號矿脉的初步分析,这里的瑟银矿储量,足以让我们在未来五年內,將暴风城所有一线部队的制式武器,全部更换为瑟银合金製品。成本,只有现在的四分之一。” 101看书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全手打无错站 雷诺·贝尔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那双常年与数字打交道的眼晴里,进发出的光芒,比看到一座金山还要炽热! 他几乎是抢步上前,將脸凑到沙盘前,贪婪地看著那些数据,嘴里念念有词:“储量三点七万吨———伴生秘银矿————天哪,还有精金!?”” “而这,仅仅是我们勘探了不到百分之五的区域后,得出的保守估计。”范德补充道麦克斯韦尔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他发现,范德的每一次匯报,都像一次精准的外科手术。 他总能找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要害”,然后,用对方最无法抗拒的、冰冷而確凿的数据,狠狠地切下去。 对雷诺,他用矿產。 对矮人,他用锻造技术。 而对自己— “元帅阁下,”范德转过身,看向麦克斯韦尔,“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指挥权,忠诚,以及—这头大傢伙的失控风险。”” 他没有迴避问题,而是將其直接摆在了檯面上。 “指挥权的问题,很简单。熔岩堡,在行政上,隶属於暴风王国东部战区,接受您的节制。战时,它將是您最坚固的前线指挥部。但在平时,它是一个独立的、以盈利为目的的“特殊经济区』,拥有独立的管理和运营权限。” “至於忠诚”范德笑了笑,“元帅,忠诚不是喊出来的。当这座堡垒能源源不断地为王国提供税收,为您的士兵提供最好的武器,为数千个家庭提供工作岗位时,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王国最大的忠诚。” “那么,它呢?” 麦克斯韦尔的下巴,朝克洛玛古斯的方向抬了抬。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武器再好,堡垒再坚固,都还在理解范围之內。 但这头怪物,已经超出了凡人战爭的范畴。 “克洛玛古斯先生,是我们的『安保顾问”,兼『中央动力核心』。”范德的回答滴水不漏,“它不是武器,它是一个—·系统。一个由我公司独立研发、拥有完整智慧財產权的、高智能生物能源系统。” “系统?” “是的。”范德打了个响指。 远处,正在给克洛玛古斯测量腿围的瓦格雷,似乎收到了信號。 他对著巨兽的耳朵,大喊了一声什么。 正在打盹的克洛玛古斯,懒洋洋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它那颗青铜色的龙头,缓缓抬起,张开巨口。 所有人都紧张地握住了武器! 就连麦克斯韦尔的卫队长,都下意识地挡在了元帅身前! 但预想中的毁天灭地的龙息,並没有出现。 一股柔和的、温度被精確控制在三百度的热风,从它的口中吹出,如同一个巨大的吹风机,精准地吹向不远处,一排排正在晾晒的、由水泥和矿渣混合製成的砖坯。 原本需要一天才能自然风乾的砖坯,在这股热风的吹拂下,表面的水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 十分钟后,那颗龙头打了个哈欠,闭上了嘴。 一名迪菲亚的工人走上前,拿起一块砖坯,用小锤敲了敲,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一號砖窑,第三批次,烘乾完成!硬度达標!可以入库了!” 工人大声喊道。 整个视察团,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著范德。 用一头双头龙来烘乾砖头? 这是何等奢侈!何等丧心病狂的想像力! “如各位所见,”范德摊了摊手,“它的能量输出,是可控的、稳定的、並且可以被应用在工业生產的各个环节。它不是威胁,它是—生產力。” 科兹莫·石锤长老的鬍子,都在颤抖。 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移动的、可控的、拥有无穷能量的.超级锻炉! 如果用这东西来熔炼矿石“年轻人!”他一把抓住范德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你—你愿意將这项『烘乾”技术,与铁炉堡共享吗?我们愿意用—?用我们最好的麦酒和你换!” 麦克斯韦尔感觉自己的头开始疼了。 他带来的“审计团队”,正在一个接一个地被范德“策反”。 “好了,各位。”范德示意大家继续前进,“请允许我向各位介绍我们项目的另一个核心——“以人为本”的管理理念。” 他带领眾人,来到了工地的生活区。 如果说生產区的景象是震撼,那生活区的景象,就是顛覆。 一排排整齐的、由预製板搭建的营房,窗明几净。 营房內部,是標准的四人间,每个人都有一个带锁的储物柜。 宽的食堂里,飘出的是燉肉和麵包的香气,而不是军营里那种万年不变的麦糊味。 最让他们震惊的,是一个独立的、掛著“迪菲亚职工夜校”牌子的巨大帐篷。 帐篷里,摆放著一排排简易的课桌,一个断了条腿的退伍老兵,正拿著一根木棍,在黑板上,吃力地教著一群成年人,如何写自己的名字。 “所有迪菲亚集团的正式员工,无论职位,都必须完成基础的读写和算术课程。这是强制性的。”霍拉旭在一旁介绍道,“我们相信,一个懂得思考的工人,比十个只会用蛮力的劳工,更能创造价值。” 麦克斯韦尔看著那些工人。 他们的脸上,有疲惫,有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希望。 一种他只在战爭胜利后,士兵们脸上才看到过的、对未来的希望。 他想起了自己那些住在潮湿漏风的营房里、每天靠著劣质麦酒麻痹自己的士兵。 一种无言的、沉重的挫败感,第一次涌上心头。 他,暴风王国的元帅,在“如何让士兵活得更像一个人”这件事上,输给了一个工匠。 “我明白了。” 麦克斯韦尔终於开口。 他转过身,正式地看著范德。 “范克里夫男爵,我承认,你的『熔岩堡”,是一个伟大的、超前的工程。我对你表示非常的钦佩。” 范德看著元帅那双无比严肃的眼睛,微笑道:“谢谢您的夸奖,元帅。” “好了,这边的事情,我会如实跟国王匯报。”老元帅深吸一口气,终於,他伸出手狠狠拍了拍范德肩膀:“年轻人,从我们认识以来,你的表现一直都很出乎我的意料。我曾经为之奋斗半生的、代表著王国秩序与荣耀的军旅生涯,与你选择的这个全新的、充满了未知与挑战的、由齿轮和混凝土构筑的未来,到底哪个更好,现在我还不敢妄下结论,但是至少,你让他们的眼里有了光。” 接下来,麦克斯韦尔元帅不再提出尖锐的问题,他更多的是在观察。 观察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台机器,每一道流程。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试图从这片看似和谐的森林里,找出隱藏的危险。 范德將他们带到了“零號指挥中心”,也就是那辆黑色的蒸汽卡车內部。 当那张由魔法光芒构成的三维沙盘,在眾人面前缓缓旋转时,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元帅,也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讚嘆。 “这是侏儒的技术?” “不完全是。”范德回答,“这是地精的『全息投影”技术,结合了巨龙的记忆水晶,再由我们迪菲亚的工程师,用一套全新的算法进行了优化。我们称之为『实时战略推演系统1.0”。” 他的指挥棒,在沙盘上轻轻一点。 沙盘的影像,立刻放大到了锻炉区。 他们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布罗克大师正指挥著几个矮人工匠,將一块烧红的铁锭,送入一台巨大的蒸汽轧机。 “目前,系统的覆盖范围,还仅限於工地內部。”范德解释道,“但我的计划是,在未来三个月內,通过铺设『魔能信號基站”,將它的覆盖范围,扩展到整个燃烧平原。” “届时,元帅阁下。”范德看向麦克斯韦尔,“您坐在这里,就能实时掌握平原上每一支巡逻队的位置,每一次兽人异动的精確坐標,甚至·每一只落单的地狱犬的体温。” 麦克斯韦尔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 战爭,將不再有迷雾。 情报的传递,將不再依赖於狮鷲和斥候的性命。 每一次决策,都將建立在绝对精准的、实时的数据之上。 这已经不是战术层面的革新了。 这是对战爭这个概念本身的降维打击! “代价呢?” 元师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他知道,这种等级的技术,绝不可能是免费的。 “很简单。”范德笑了,“这套系统的维护和升级,需要消耗大量的“计算水晶”。 而这种水晶的唯一產地,就在黑石山深处,奈法利安的实验室附近。 麦克斯韦尔瞬间明白了。 又是一个阳谋。 军方想要使用这套划时代的指挥系统,就必须支持、甚至帮助范德,去撬开黑石山的大门。 他们將被更深地,绑上熔岩堡这辆疯狂的战车。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迪菲亚尖兵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凝重。 “老板,外面来了一群人,自称是来自达拉然的法师。为首的,是肯瑞托六人议会的大法师,莫德拉。” “达拉然?!” 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肯瑞托议会,那是艾泽拉斯魔法世界的最高殿堂。 大法师莫德拉,是六人议会中为数不多的从那个时代一直存活至今的成员,是当世最强大的冰霜系法师之一。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范德的眉毛,也挑了一下。 该来的,总会来。 “请他们进来。”范德的语气依旧平静。 片刻之后,一行穿著紫色法袍的法师,在莫德拉的带领下,走进了指挥中心。 莫德拉的身材稍微有些发福,笑起来俩酒窝,让她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慈祥的阿姨,她的手中握著一根由水晶和白杨木製成的法杖。 但她的眼睛,却像两颗深邃的星辰,闪烁著洞悉一切的智慧光芒。 她的目光,没有看在场的任何一位將领或官员,而是第一时间,就被中央那座三维沙盘吸引了。 “有趣的造物。”她开口了,声音温和,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將奥术能量,用如此精密的、非魔法的结构进行约束和呈现-年轻人,这是你的杰作吗?” 她的目光,落在了范德身上。 “大法师阁下,我只是个工匠。”范德微微躬身,不卑不亢,“我们称之为『应用工程学”。” “应用工程学?”莫德拉笑了笑,“很好的名字。那么,范克里夫男爵,你这个『应用工程学”的產物,是否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在三天前,整个燃烧平原的元素潮汐,会发生一次剧烈的、近乎崩溃的紊乱?” 她的话音一落,整个指挥中心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了窗外,那头正在用龙息给砖头“美黑”的巨兽。 莫德拉的目光,也顺著眾人的视线,投向了窗外。 当她看到克洛玛古斯那庞大的身躯时,即便是他这样见惯了大场面的大法师,脸上那温和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 她那双智慧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恐惧。 “五色——巨龙?”她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有些沙哑,“不———.不对———它的能量形態是被人为地扭曲和整合过!这是这是黑龙的造物!是奈法利安的禁忌实验!” 她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著范德,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男爵!你和黑龙军团,究竟有什么交易?!你知不知道,你把一个足以毁灭整个王国的『魔法炸弹”,带到了这里!” 一股强大的、属於大法师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指挥中心!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浆,让每一个人都感到呼吸困难! 麦克斯韦尔元帅的卫兵们,下意识地拔出了剑,但那无形的压力,让他们连抬起手臂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范德向前走了一步。 他挡在了所有人面前,独自承受了那股如山般的威压。 他体內,那二十个能量体分身同时运转,一层无形的护盾,將那股威压隔绝在外。 “大法师阁下,我想您误会了。” 范德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让人无比震惊:“首先,克洛玛古斯先生,现在是迪菲亚集团的合法財產。它的『所有权”转让,有完整的、经过奈法利安本人签字的法律文书。如果您需要,我的法务部门可以提供给您一份副本。” 莫德拉愣住了。 法律文书? 跟一头黑龙王子,讲法律文书?! “其次,”范德继续说道,“它不是『魔法炸弹”。恰恰相反,它现在是一个被成功『拆除”了引信的—前·炸弹。至於您感受到的元素紊乱,那只是我们在进行『拆弹手术』时,產生的一点小小的、可控的能量逸散。” “拆弹手术?” 莫德拉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她活了近百年,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词汇,来形容对一头神话生物的—-改造。 “是的。”范德打了个响指,“瓦格雷,给大法师阁下,展示一下我们的『手术成果“是,老板!” 瓦格雷兴奋地跑到一台连接著沙盘的控制台前,扳动了几个开关。 三维沙盘的影像,再次切换。 这一次,上面出现的,是克洛玛古斯体內的实时能量循环图。 五种不同顏色的能量流,不再是互相衝突、撕咬,而是在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符文构成的矩阵控制下,井然有序地、分时地、在它体內缓缓流淌。 火焰,寒冰,奥术,自然,暗影。 五种本源力量,像五个遵守交通规则的司机,在一条五车道的高速公路上,各自跑在自己的车道里,互不干扰。 而在整个系统的最中央,一颗暗红色的、如同心臟般搏动的能量核心,正为这一切,提供著源源不断的动力。 ““秩序之心”——” 莫德拉看著那个符文矩阵,看著那个她从未见过的、充满了逻辑与秩序美感的能量结构,嘴里无意识地,念出了它的名字。 她那双眼睛,死死地盯著屏幕,仿佛要將那幅画面,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第一百六十章 「我不该得到一点……应有的名分吗?」 第160章 “我不该得到一点……应有的名分吗?” 震撼。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撼。 肯瑞托议会,为了研究如何调和不同属性的魔法能量,已经爭论和实验了上千年。 他们写出了数以万计的论文,建造了无数个昂贵的实验室,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不可行。 本源力量,如同神祗的权柄,是无法被凡人的规则所约束的。 但现在,一个凡人,一个工匠,就在他面前,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將五种最狂暴的本源力量,变成了一套———可以被管理的程序。 这已经不是魔法了。 这是..神跡。 一种褻瀆了神灵,却又创造了全新秩序的、凡人的神跡。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莫德拉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颤抖。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个学者,在看到未知真理时,最本能的、对知识的渴望。 范德笑了。 他知道,鱼,又上鉤了。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大法师阁下。”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如,我们坐下来,喝杯茶,顺便——-谈一谈关於成立『达拉然-迪菲亚联合应用魔法实验室”的可行性报告?” “联合实验室?”” 莫德拉咀嚼著这个新鲜的词汇。 她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名词,都包裹著一层他从未接触过的、名为“商业”和“工程”的外壳。 “是的。”范德的语气,自然得像是在邀请邻居参加周末的烧烤派对,“大法师阁下,您是魔法领域的专家,而我们,在『系统集成”和『项目管理”方面,有一点小小的经验。” “我想,如果我们能將肯瑞托议会深厚的理论基础,和我们迪菲亚集团高效的实践能力结合起来,或许,能碰撞出一些.有趣的火。” 指挥中心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麦克斯韦尔元帅和他的副官们,已经完全变成了旁观者。 他们发现,这场对话的层面,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 如果说之前范德和军方的交锋,是一场关於“控制权”的政治博弈。 那么现在,他和达拉然大法师的对话,则更像是一场关於未来世界发展方向的、 顶级ceo之间的.磋商。 “我需要看到更多。” 莫德拉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恢復了一位大法师应有的冷静和审慎。 她指著三维沙盘上,那个位於“秩序之心”中央的、暗红色的能量核心。 “这个『心臟”,我能感觉到,它不属於这个世界。它的能量,充满了混乱和—恶魔的气息。你们把它,植入了一头巨龙的体內?” 她的语气,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这涉及到了肯瑞托议会的底线一一严禁任何形式的恶魔能量研究。 “一个失败的实验品而已。”范德轻描淡写地回答,“它的恶魔灵魂,已经被我们剥离並封存了。我们只是利用了它外壳的『能量虹吸”特性,將它改造成了一个-大號的充电宝。” “剥离—·灵魂?”” 莫德拉的眼角,又是一阵抽搐。 这又是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技术名词。 “是的。”范德看向马里奥·普拉格,“马里奥,给大法师阁下,展示一下我们的『 废品回收』成果。” 马里奥·普拉格兴奋地搓了搓手。 他推著一辆小车走了上来,车上摆放著一个由铅和真银合金打造的、刻满了禁铜符文的透明容器。 容器里,一团暗影能量正在疯狂地衝撞,不时变幻出一个面目狞的、属於恐惧魔王的虚影。 “大法师阁下,请看。”马里奥用一根玻璃棒,敲了敲容器,“这是我们从『魔能核心』里剥离出来的、一个不知名的恶魔领主的灵魂残片。活性很高,能量也很纯粹。” “我们正在研究,是否能將它作为一种—高效的、可再生的暗影魔法『燃料”,用於驱动我们的某些特殊设备。比如——.” 他从车子底下,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造型奇特的、类似於手提灯的装置。 灯的內部,没有灯芯,只有一个小小的、被符文约束的真空球。 马里奥打开开关,一丝微弱的暗影能量,从那个大容器里,被引导进了手提灯的真空球內。 “嗡一” 真空球瞬间亮起,发出了柔和的、足以照亮整个房间的紫色光芒。 “我们称之为『可携式暗影能源照明灯』。”马里奥骄傲地宣布,“充满一次『燃料”,可以持续照明三百个小时。无烟,无味,无热量散发。是居家旅行、下矿探险的必备良品。” “...... 莫德拉看著那个被当成“电池”使用的恶魔灵魂,又看了看那个发出紫色光芒的“照明灯”,她感觉自己百年来的魔法认知,正在被按在地上反覆摩擦。 燃烧军团,费尽心机,想要用邪能和暗影腐蚀这个世界。 而眼前这群人,却在考虑,如何把恶魔的灵魂,做成—节能灯泡? 这已经不是褻瀆了。 这是一种—让所有术士和恶魔都想哭的、极致的实用主义! “我明白了。” 莫德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將这满屋子的、疯狂而又合理的气息,全部吸进肺里。 她不再纠结於细节。 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种全新的、他无法理解,但又必须正视的力量。 “联合实验室的提议,我原则上同意。” 她做出了决定。 “我会立刻返回达拉然,向议会匯报。我需要一份详细的、关於你们『技术”的说明报告。不要有任何隱瞒,范克里夫男爵。肯瑞托需要评估与你们合作的风险。” “当然。”范德点了点头,“弗瑞斯伯爵的商业团队,很快就会抵达达拉然,与议会接洽。他们会带去一份几百页的《项目可行性分析暨风险评估报告》,以及一份我们草擬的“技术入股”协议。” 莫德拉的眉毛,跳了跳。 她有预感,那份所谓的“协议”,会让整个肯瑞托议会的老法师们,都体验一次什么叫“头脑风暴”。 “那么,在议会做出最终决定之前,”莫德拉看向克洛玛古斯,“这头『设备”,我要求,由肯瑞托派驻一支观察小队,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控。任何异常,都必须第一时间向我们匯报。” “没有问题。”范德摊了摊手,“不过,观察小队的食宿、安保以及场地占用费,需要由肯瑞托方面承担。具体的报价,我的財务总管会和你们详谈。” 莫德拉:“—” 她决定不再和这个年轻人说话了。 她怕自己的心臟受不了。 这位活了上百年的大法师,带著她的学徒们,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他们没有返回达拉然,而是在工地外,用魔法,升起了一座小小的、散发著奥术光辉的法师塔。 那是肯瑞托的临时哨站。 一场来自魔法世界的“审计”,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暂时告一段落。 麦克斯韦尔元帅看著那座法师塔,又看了看范德,脸上露出了复杂的、哭笑不得的表情。 “范克里夫,”元帅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我见过最可怕的—-商人。你会经商,会打仗,甚至连政治也是信手拈来。” “谢谢您的夸奖。”范德微笑著接受了。 视察,到此结束。 麦克斯韦尔元帅没有立刻返回暴风城,而是在军营里,开始撰写一份他军旅生涯中,最长、也最复杂的报告。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国王,描述他所看到的一切。 因为,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超出了语言的范畴。 而熔岩堡的建设,在经歷了这次小小的“插曲”后,非但没有减速,反而以一种更快的、近乎疯狂的速度,向前推进。 地精的钻机,在山体上打出一个个深洞。 矮人的锻炉,日夜不停地喷吐著火焰。 人类的工人们,在夜校的灯光下,学习著如何用三角函数,来计算一块承重墙的角度一座全新的、由钢铁、水泥和魔法构筑的工业巨兽,正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缓缓地,从图纸变为现实。 所有人都相信,他们正在创造歷史。 他们將见证一个新时代的黎明。 三天后,夜。 零號指挥中心。 范德正在和他的核心团队,进行每周一次的例行復盘会议。”..-结构工程部,本周已完成一號至十二號地基的浇筑工作,进度超出预期百分之十五。下周计划,启动外墙钢骨结构的搭建。”巴隆·石眉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能源与动力部,已完成对『阿什坎迪·兄弟会之剑”的逆向工程,成功复製出其核心的『龙火附魔』工艺。第一批三十把『迪菲亚i型』龙火战术斧,已进入测试阶段。”布罗克大师的脸上,满是骄傲。 “生化与环境研究部,已完成对工地周边水源的净化,並成功在三號培养室,培育出第一批可食用的『辐光蘑菇”。经测试,其蕴含的能量,是普通麵包的三倍。唯一的缺点是—吃了以后,身上会发光。”马里奥的报告,总是那么与眾不同。 会议有条不素地进行著。 每一个部门,都在匯报著令人振奋的进展。 整个熔岩堡项目,像一台加满了油的、精密的机器,正朝著既定的目標,高速运转。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指挥中心內,所有人的匯报声夏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门口。 霍拉旭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眼神瞬间变得如同猎豹般警惕。这里是熔岩堡的心臟,任何未经通报的闯入,都属於最高级別的安全警报。 然而,当看清来人时,霍拉旭紧绷的肌肉,却又缓缓放鬆了下来,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门口站著的,是一位女士。 一位足以让任何男人都忘记呼吸的女土。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女伯爵。 她换下了一贯的紫色宫廷长裙,穿了一身便於旅行的、剪裁合体的黑色骑装,將她那惊心动魄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长长的黑髮高高束起,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慵懒嫵媚,多了几分英姿讽爽。 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依旧如同深邃的漩涡,带看洞悉人心的力量。 她的身后,没有跟著任何侍从或卫兵,就那么独自一人,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却仿佛自带了一整个宫廷的气场。 “看来,我打扰到你们的—家庭会议了?” 卡特拉娜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主位上的范德身上。她的声音里,带著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女主人。 “你怎么来了?”范德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怎么?不欢迎吗?”卡特拉娜款步走了进来,一股混合著兰与皮革的独特香气,隨之瀰漫开来,“我听说,我的男人在外面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把我那个患蠢兄长的『宠物”都抢了过来。作为『女主人”,我当然要来看看,我们的新家,建得怎么样了。” “你的男人”、“女欠人”、“新家”。 一连串信息量巨大的词汇,让在场的迪菲仕核心成员们,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布罗克和瓦格雷两位矮人大师,不约柔同地摸了摸自菜的大胡,交换了暑个“我就知道”的眼神。矮人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巴隆·石眉则是暑脸的茫然,这位老实巴交的石匠,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柔马里奥·普拉格,这位链金术仆的关注点总是与眾不同。他推了推眼镜,鼻翼微微翁动,似乎在分析卡特拉娜身上香气的化学成分,以及她信息素的变化。 “咳。”范德乾咳暑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会议暂停。各位,先出去休息暑下。” 眾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用暑种“我们都懂”的眼神看了老板暑眼,鱼贯柔出。 霍拉旭是最后暑个离开的,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范德暑眼,眼神里充满了“老板你悠著点”的担忧,然后默默地关上了指挥中心的门。 “现在,可以说了。”范德从欠位上站起身,给自菜倒了杯水,“你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宣示欠权吧?” “为什么不呢?”卡特拉娜走到他面前,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他胸前的纽扣,动作暖昧,“我为你提供了情报,为你提供了『心臟”,甚至还为你提供了我。难道,我不该得到暑点应有的名分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这是我的『聘礼』。」 第161章 “这是我的『聘礼』。” 指挥中心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卡特拉娜那句信息量巨大的话,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都出去。”范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熟悉他的人都能听出,老板这是在下达不容置疑的命令。 霍拉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警了一眼那位气场全开的女伯爵,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带著一群表情各异的下属,退出了指挥中心。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现在,我的伯爵夫人,”范德走到那张巨大的三维沙盘前,没有回头,“你千里迢迢跑到这个满是灰尘和硫磺味的地方,不会只是为了查岗吧?” “查岗?”卡特拉娜笑了,她走到范德身后,伸出双臂,从背后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將脸颊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不,我亲爱的艾德温,我是来-验收我的投资成果的。” 她的手指,在他的腹部轻轻画著圈。 “我给你情报,帮你摸清了雷德·黑手的底细。我给你『心臟”,让你有了对抗黑铁矮人的底牌。我甚至——把我哥哥最心爱的玩具,都送到了你的手上。”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著一丝慵懒的、如同猫咪般的呢喃:“你用我的投资,贏得了胜利,贏得了声望,还贏得了一头听话的、可以帮你烘乾砖头的看门狗。难道,作为最大的股东,我不该来看看我的『资產』,增值了多少吗?” “它不是看门狗,是安保顾问。”范德纠正道,他任由她抱著,目光依旧锁定在沙盘上那些跳动的数据,“而且,它现在的身份,是迪菲亚集团的固定资產,所有权清晰,手续齐全。” “哦?”卡特拉娜的身体贴得更紧了,她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线条和体温,“手续?你跟我那患蠢的哥哥,签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一份標准的、具有法律效力的《资產转让暨技术服务合同》。”范德的语气,像是在背诵一份枯燥的法律文件,“我为他解决了『克洛玛古斯系统崩溃”的问题,作为回报,他將这台“设备”的控制权和为期一年的使用权,转让给了我。同时,他还聘请我,担任黑翼之巢的“系统稳定性”首席顾问。” “噗l·——” 卡特拉娜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枝乱颤。 她把头埋在范德的背上,肩膀不停地抖动,“首席顾问?艾德温,你—你居然让我那个自比神明的、傲慢到骨子里的哥哥,给你打工?天哪,我真想看看他签字时的表情!” 她笑了很久,才缓缓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眸里,闪烁著一种奇异的光彩。 那光彩里,有欣赏,有迷恋,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崇拜”的东西。 “你总是能做出一些—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她轻声说道,“我以为,你会用武力,或者用阴谋,去降服它。我没想到,你会用——一份合同。” “暴力和阴谋,是最低效的统治方式。”范德终於转过身,面对著她,“它们只能带来暂时的屈服,和永无止境的背叛。而规则和契约,才能建立长久的、稳定的秩序。” 他看著她的眼睛,那双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睛。 “就像我们一样,卡特拉娜。我们之间,不是靠荷尔蒙维繫的。是靠共同的利益,和清晰的——交易。” 卡特拉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滯。 “交易?”她咀嚼著这个词,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所以,在你眼里,我也是你的—一笔交易?” “是迄今为止,我做过的最成功,也是风险最高的一笔交易。”范德坦然地回答。 卡特拉娜沉默了。 她不喜欢这个答案。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答案,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让她感到——安心。 因为,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从不相信虚无縹緲的感情。 她只相信,可以被量化、被掌控的价值。 “好吧,我的『合作伙伴”。”她起脚尖,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既然是交易,那就该有结算的时候了。” “你成功地利用了我的资源,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槓桿收购”。现在,你该支付你的—..利息了。” 她的嘴唇,轻轻地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今夜,你属於我。” 第二天清晨。 阳光透过指挥中心特製的防弹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范德睁开眼睛的时候,卡特拉娜已经醒了。 她侧臥在他的身边,身上只盖著他那件宽大的工装外套,外套下,是若隱若现的、如同顶级白瓷般的肌肤。 她没有看他,而是单手支著头,饶有兴致地看著窗外。 窗外,克洛玛古斯那颗青铜色的龙头,正被一群矮人工匠围著。瓦格雷大师拿著一把巨大的游標卡尺,正在测量它的鼻孔直径,嘴里还念念有词。 “尺寸不对!再大一点!我们要在这里,安装一个『高压空气压缩喷嘴”!以后可以用它来给高炉鼓风!” 那颗龙头似乎有些不耐烦,打了个响鼻,喷出一股热风,差点把瓦格雷的鬍子给点著了。 “你看,艾德温。”卡特拉娜开口了,声音里带著一丝清晨的沙哑,“你把一头足以毁灭王国的怪物,变成了一个———多功能工具箱。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一张资產负债表,和一张项目排期表。”范德坐起身,將外套拉了拉,盖住她裸露的香肩。 “真是—无趣的答案。”卡特拉娜转过头,看著他,紫罗兰色的眼眸在晨光中,像两颗剔透的宝石,“不过,我喜欢。” 她伸出手,递给他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戒指。 一枚由黑曜石和某种不知名金属打造的、古朴的戒指。戒指的样式很简单,但上面却铭刻著一个极其复杂的、仿佛由无数条巨龙盘踞而成的家族徽记。 “这是什么?”范德接过戒指,入手处传来一阵温润的触感。 “奈法里奥斯家族的徽记之戒。”卡特拉娜的语气很平淡,“每一位家族的核心成员,都有一枚。它既是身份的象徵,也是一把——钥匙。” “钥匙?” “嗯。”卡特拉娜坐起身,外套从她光滑的肩头滑落,她却毫不在意,“它可以让你,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黑石塔所有区域,包括我哥哥最核心的那些实验室。” 范德的眉毛挑了一下。 “这么贵重的礼物,只是“利息』?” “不。”卡特拉娜摇了摇头,她看著范德的眼晴,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我的“聘礼”。” “聘礼?”范德愣住了。 “没错。”卡特拉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近乎认真的表情,“艾德温·范克里夫,你用你的方式,向我证明了你的价值。现在,我也向你展示我的诚意。” “我,卡特拉娜·普瑞斯托,黑龙军团的公主,奥妮克希亚,正式向你提出-联姻的请求。” “我將以整个普瑞斯托家族在暴风城的势力,以及黑龙军团在南方的所有资源,作为我的嫁妆。而你,”她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心口,“你和你的迪菲亚集团,將成为我唯一的、永恆的盟友。” “我们將共同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 范德看著她,看著她那双燃烧著野心与欲望的眼眸,久久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不是求婚。 这是一份—他无法拒绝的、充满了致命诱惑的—商业计划书。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的门,被“篤篤篤”地敲响了。 “老板,是我,霍拉旭。 霍拉旭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但范德却能听出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什么事?” “维克多·奈法里奥斯先生来了。”霍拉旭顿了顿,补充道,“他已经在外面,等了您十分钟了。” 指挥中心里,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卡特拉娜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她看看范德,又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看来,我的好哥哥,已经等不及要来————正式拜访他的新妹夫了。” “让他去三號会客室等我。”范德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早有预料,“另外,通知布罗克和瓦格雷,把『龙火战术斧』的测试报告,和“秩序之心』过去二十四小时的能源输出曲线图,一起送过去。” “是,老板。”门外的霍拉旭领命而去。 卡特拉娜躺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看著范德不紧不慢地开始穿衣服。 “你不紧张吗?”她问道,“我那个哥哥,可不是什么善茬。他现在,一定想把你活活撕成碎片,然后泡在福马林里,一寸一寸地研究。” “如果他想动手,就不会在外面等十分钟了。”范德系上最后一颗纽扣,动作一丝不苟,“他是个科学家,虽然是个疯狂的科学家。但科学家的第一准则,是好奇心。他现在对我『如何给系统安装bios”的好奇心,已经远远超过了想杀我的愤怒。” 他走到卡特拉娜面前,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好了,我的『未婚妻”。你的『聘礼”,我暂时收下了。不过,关於『联姻”的具体条款,我需要我的法务团队,进行一次全面的评估。” 说完,他转身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卡特拉娜看著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许久,才低声自语:“真是个—无情又迷人的混蛋。” 她拉过那件还残留著他体温的外套,將自己紧紧裹住,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范德没有直接去会客室。 他走在熔岩堡初具雏形的街道上,清晨的阳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工地的生活区已经甦醒。 食堂的烟肉里,冒出了混合著烤麵包和燉肉香气的白色烟雾。一队队刚刚结束晨练的工人,正排著队,用统一配发的搪瓷餐盘,领取著他们的早餐。 每个人在看到范德时,都会停下脚步,大声地喊上一句:“老板,早上好!” 那声音里,没有畏惧,只有发自內心的尊敬。 因为这个男人,给了他们在这个该死的世界里,活得像个人的尊严。 范德微笑著向他们点头致意。 他路过“迪菲亚职工夜校”的帐篷,看到那个断了腿的退伍老兵,正带著几个早起的工人,在帐篷前的空地上,练习拼写。 黑板上,用白色的粉笔,歪歪扭扭地写著几个大字: “劳、动、创、造、价、值。” 这就是范德的秩序。 一种建立在劳动、知识和希望之上的,全新的秩序。 当他走到三號会客室门口时,他的心情已经变得无比平静。 因为他知道,他身后站著的,不仅仅是一个初具雏形的堡垒,更是一个正在冉冉升起的、崭新的阶级。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会客室里,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的熔岩。 维克多·奈法里奥斯,或者说奈法利安,正背著手,站在一幅巨大的燃烧平原矿脉分布图前。 他依旧是那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贵族礼服,一丝不苟,仿佛不是来一个尘土飞扬的工地,而是来参加一场宫廷晚宴。 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属於巨龙的威压,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范克里夫先生。”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的工地,比我想像的“要吵闹一些。” “工业的噪音,是文明的交响乐。”范德走到他对面,给自已倒了一杯水,“奈法里奥斯阁下,看来你对我们这里的矿產资源,很感兴趣?” “我对石头没兴趣。”奈法利安终於转过身,他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竖瞳,死死地锁在范德身上,“我只对能点石成金的『链金术”感兴趣。” 他一步步地,向范德走来。 “告诉我,凡人。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的声音里,带著一种科学家面对未知事物时,那种压抑不住的、近乎病態的渴求,“那个『bios”,那个所谓的『秩序之心』 它的底层逻辑是什么?你是如何將一套非魔法的『协议”,写入一个纯能量的符文矩阵的?!” 他伸出手,似乎想再次抓住范德的手腕,去探查他身体的秘密。 但这一次,范德只是轻轻一侧身,就避开了他的手。 “商业机密,阁下。”范德喝了一口水,语气平淡,“就像我不会问你,你的多彩龙兽,具体的基因剪辑序列是什么一样。” 奈法利安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你在挑畔我,凡人。”一股狂暴的龙威,从他体內轰然爆发! 整个会客室的桌椅,都在这股威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但范德,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杯子里的水,都没有晃动一下。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范德放下水杯,“奈法里奥斯阁下,我们现在是平等的『商业合作伙伴”。你聘请我,解决了你最棘手的技术难题。我遵守合同,交付了合格的『產品』。我们之间的关係,是清晰的、对等的。” “如果你想获得更多的、超出合同范围的技术支持,那么,我们就需要一份新的合作协议。” “合作协议?”奈法利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偷走了我的造物,现在,还想让我付钱,请教你该如何使用它?!” “不是偷,是『资產託管』。”范德纠正道,“根据合同附件第三条第七款,在为期一年的託管期內,我有权对『设备”进行必要的、以提升其稳定性为目的的『固件升级”。这完全符合流程。” “固件升级”奈法利安咀嚼著这个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的词汇,他感觉自己的怒火,正在被对方这种滴水不漏的、充满了商业术语的逻辑,一点点地消磨殆尽。 就在这时,布罗克和瓦格雷走了进来。 他们看都没看奈法利安,径直走到范德面前,將两份文件放在桌上。 “老板,这是『龙火战术斧”的初步测试报告。”布罗克一脸兴奋地说道,“我们將“阿什坎迪』的龙火附魔工艺,进行了简化和模块化。现在,我们流水线上生產的每一把战斧,都拥有了百分之三十的破甲和火焰伤害加成!成本只增加了不到百分之十!” “这是“秩序之心』的能源输出曲线图。”瓦格雷则指著另一份文件,“老板,您的“分时管理”方案简直是天才!克洛玛古斯现在就像一个超级充电宝!它每天只需要“吃”三吨劣质铁矿,就能为整个工地提供稳定的能源!而且,排出的『废料”,经过我们的二次提炼,还能得到高纯度的瑟银和铁精!”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这画面,太魔幻了! 第162章 这画面,太魔幻了! 奈法利安那张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英俊面孔,瞬间凝固了。龙威,消散了。 怒火,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著震惊、荒谬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猛地转身,一把从桌上抢过那两份报告,那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风。 “模块化?流水线?” 他先看的是那份关於“龙火战术斧”的报告。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飞快地扫过上面的每一个数据、每一张结构图。 “阿什坎迪”是他亲手打造的,虽然在他眼中只是个失败品,但那其中蕴含的龙火符文结构,是他耗费了数十年心血才研究出来的,复杂到足以让达拉然的附魔大师都感到绝望。 可现在,这个凡人,居然—把它简化了? 不,这不是简化! 奈法利安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放大了一圈。 他看懂了! 范德並没有破坏核心的符文结构,而是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將整个结构拆分成了数个独立的、可以单独运作的“模块”! 就像是把一篇复杂的论文,拆成了一句句简单的主谓宾! 每一个模块的附魔难度,都降低到了一个熟练的矮人工匠就能掌握的程度! 然后,再像拼积木一样,將这些模块组合在一起,最终形成一个虽然效果有所削弱,但核心功能却完整保留的“龙火附魔”! “天才—不,这是褻瀆!这是对附魔这门艺术最无耻的褻瀆!” 奈法利安喃嘀自语,他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是一个顶级的科学家,一个艺术家。 他追求的是百分之百的完美。 而眼前这份报告,向他展示了一种他从未想像过的、充满了铜臭味和工业废气的、丑陋却又高效到可怕的—“量產”思路!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另一份报告上。 “秩序之心”的能源输出曲线图。 那条曲线,平滑得像一条直线,稳定得让他这个创造者都感到嫉妒。 报告的末尾,还附上了一份“能源应用”列表。 “上午八点至十点,百分之三十能量输出,用於高炉鼓风。” “上午十点至十二点,百分之二十能量输出,用於驱动蒸汽钻机。” “下午两点至四点,百分之二十能量输出,用於烘乾砖坯。” “晚上八点至十点,百分之十五能量输出,用於——-职工夜校照明。” 奈法利安感觉自己的喉咙里,涌上了一股甜腥味。 他,黑龙王子,艾泽拉斯最伟大的基因学家,倾注了数百年心血创造出的、融合了五色巨龙血脉的终极造物..— 现在成了一个给工地供电的免费能源?! 耻辱! 这是比被一个凡人夺走控制权更大的耻辱! “你—你们·”他抬起头,看著范德,那双黑曜石般的竖瞳里,燃烧著的是一种混杂了愤怒、挫败和—一丝无法抑制的好奇的火焰。 “范克里夫先生。”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不是在挑畔我,你是在—————给我上一课。”” 他的態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他放下了那份让他世界观受到衝击的报告,重新走回范德面前,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威胁,只有一种近乎平等的、学者间的探究。 “我妹妹,奥妮克希亚,她也在这里,对吗?”奈法利安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范德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著他。 “我能闻到她的味道。”奈法利安自顾自地说道,“硫磺、黑曜石,还有——”一丝属於普瑞斯托家族的、廉价的香水味。她应该是在你的房间里,又过了一夜。” 他看著范德,沉默了片刻,忽然,用一种古怪的、仿佛在审视一件实验品的语气说道:“你,很不错。” “嗯?”范德有些意外。 “作为一个凡人,你的思维方式,你的行事手段,都超出了我的预料。”奈法利安的评价,依旧带著巨龙特有的傲慢,“我那个妹妹,眼光一向很高。她能看上你,说明你至少————在某些方面,有超越凡人的价值。” 他上下打量著范德,重点在他的头髮上停留了片刻。 “幸好,你的头髮不是黄色的。”奈法利安的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充满了黑色幽默的弧度。 范德的眼角跳了一下。 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黄色头髮,要是再加上机械路霸—.— 这个梗,有点冷,但也精准地传达了奈法利安此刻复杂的心情。 那是一种“虽然很不爽,但总比黄毛强”的、来自大舅哥的、彆扭的认可。 “那么,奈法利奥斯阁下。”范德决定顺著杆子往上爬,“既然我们已经是”:『家人』了。关於技术合作的细节,是不是可以更深入地谈一谈?” “家人?”奈法利安的脸抽动了一下,显然对这个词感到极度不適,“別得寸进尺,凡人。我只是————不希望我妹妹的投资,打水漂而已。” 他清了清嗓子,恢復了科学家的姿態。 “『模块化附魔”,这个想法,很有趣。”他指著那份战斧的报告,“但是,它的能量传导损耗太大了。你们只是简单地將符文拼接,却忽略了不同模块之间,会產生能量排异反应。这就像是把食人魔的骼膊,接到侏儒的身上,虽然能动,但效率低下,而且隨时可能崩溃。” “我有一个改良方案。”奈法利安的语速开始变快,眼神也变得狂热起来,“我们可以在模块的连接处,加入一种“缓衝介质”。一种由源质和虚空能量混合而成的、半固態的链金溶液!它可以中和能量排异,让整个符文矩阵的运转,变得像丝绸一样顺滑!” “理论上,可以將能量传导效率,从现在的百分之三十,提升到—百分之七十!甚至更高!” 布罗克和瓦格雷在一旁听得眼晴都直了! 他们是顶级的工匠,但奈法利安提出的,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属於另一个维度的知识! “很好的想法。”范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是,『缓衝介质”的成本,以及量產的可行性,都是问题。” “成本?”奈法利安不屑地哼了一声,“对於追求真理的我们来说,成本是最不需要考虑的东西。” “不,它恰恰是最需要考虑的。”范德纠正道,“一件无法被大规模复製和推广的技术,无论多完美,都只是一件艺术品。而我,是一个商人,我只对能摆上货架的『商品”感兴趣。” 他看向奈法利安,图穷匕见。 “所以,我提议,成立一个联合项目组。” “由你,提供核心的理论支持和高端材料。由我的矮人团队,负责工艺的优化和生產流程的制定。” “我们共同开发一款全新的、可量產的、模块化附魔武器。项目代號,就叫『龙铸“项目的所有智慧財產权,归双方共同所有。未来產生的利润,我七,你三。”范德伸出三根手指。 “我七,你三。”奈法利安立刻反驳。 “我六,你四。这是我的底线。”范德毫不退让,“你只负责动脑子,而我,要负责从矿石开採到终端销售的全產业链。我承担的风险和成本,远高於你。 会客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布罗克和瓦格雷,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在旁听一场神仙打架。 一个凡人,正在和一个黑龙王子,为了一个足以顛覆整个世界军事格局的项目的— 股权分配,而討价还价。 这画面,太魔幻了! “成交。” 许久,奈法利安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他发现,跟这个凡人谈判,比跟一头巨龙摔跤还累。 对方的逻辑,永远清晰,永远围绕著“成本”和“收益”,让他那些属於巨龙的威严和力量,完全无处发力。 “合作愉快。”范德微笑著伸出手。 这一次,奈法利安没有拒绝。 他伸出戴著白色丝绸手套的手,和范德握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粗暴地推开了! 一个矮小的、穿著华丽丝绸的身影,像一颗炮弹般冲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著两个膀大腰圆的地精保鏢。 “哦!我亲爱的范克里夫老板!我嗅到了!我嗅到了金幣在空气中跳舞的味道!” “大財主”里维加兹,挥舞著他那根镶满了宝石的手杖,用一种咏嘆调般的夸张语气喊道。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桌上那份“龙火战术斧”的报告上,那只单片眼镜下的眼睛,瞬间进发出了比龙火还要炽热的光芒! 里维加兹的突然闯入,让会客室里刚刚达成的、脆弱的合作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奈法利安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一股不悦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不喜欢地精。 在他漫长的生命里,地精这种生物,总是和“麻烦”、“背叛”以及“爆炸”联繫在一起。 “你是谁?”他的声音,冷得像黑石山顶的寒风。 “哦豁?”里维加兹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活物”。 他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奈法利安。 “剪裁不错的礼服,黑曜石的纽扣—嗯,有点品味,但不够闪亮。还有这根手杖,材料不明,但顶上那颗红宝石,纯度最多只有85k,在我们藏宝海湾,只能算是中档货色。” 地精商人用他那尖锐的嗓音,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朋友,不管你是谁,都別打扰我和范克里夫老板谈一笔—至少价值一座金矿的大生意!” 奈法利安的眼角,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他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被一个身高不到他膝盖的生物,如此当面冒犯过了。 一股肉眼可见的暗影能量,开始在他的手心匯聚。 “里维加兹,这位是维克多·奈法里奥斯先生。”范德適时地开口,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我们迪菲亚集团新聘请的生物工程学首席荣誉顾问。同时,也是『龙铸”项目的技术合伙人。” “顾问?合伙人?” 里维加兹愣了一下,他那颗精明的、塞满了齿轮和算盘的脑袋,飞速地运转起来。 他立刻扔掉了那副轻蔑的態度,脸上瞬间堆满了商人特有的、热情洋溢的笑容。 “哦!原来是奈法里奥斯大师!久仰!久仰大名!”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他那只戴满了戒指的小手,“鄙人里维加兹,黑水海盗的现任ceo,藏宝海湾的荣誉总督,艾泽拉斯自由贸易联盟的——终身名誉会长!” 他一口气说出了一大串听起来无比嘘人的头衔。 奈法利安看看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油腻腻的小手,最终还是没有发作。 他只是冷哼一声,將头转向了一边。 “好了,里维加兹。”范德示意地精坐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商业嗅觉,我亲爱的老板!”里维加兹夸张地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就在半个小时前,我部署在燃烧平原上空的『財运一號”远程贸易探测飞艇,监测到了一股—— 股极其不正常的、高强度的能量波动!” “我的地精工程师告诉我,这种波动,只有在提炼高纯度氪金的时候才会出现!而氪金,就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利润!意味著金光闪闪的未来!” 他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著桌上那份战斧报告。 “然后,我就看到了这个!『龙火”!『模块化』!『量產”!天哪!范克里夫老板,你不是在锻造武器,你是在—-印刷金幣啊!” 奈法利安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他感觉自己那神圣的、充满了艺术性的研究成果,正在被这两个傢伙,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粗俗不堪的方式,进行著商业包装。 “所以,你想要什么?”范德开门见山。 “代理权!”里维加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要『龙铸”系列武器,在整个东部王国,除了暴风城军方以外的——·独家总代理权!” “我有人脉,我有渠道,我有整个黑水海盗的运输船队!”地精的语速快得像一台加特林机枪,“无论是铁炉堡的矮人领主,还是银月城的精灵贵族,甚至是南海镇那些见不得光的僱佣兵团!只要他们想买,我就能卖出去!” “我保证,在一年之內,让『迪菲亚製造”的牌子,响彻整个艾泽拉斯!” “作为回报,”他搓著手,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利润,我们五五分。” “你只负责供货,剩下的所有事情,都交给我来搞定!” “不行。” 这一次,开口的不是范德,而是奈法利安,“为什么不行?!”里维加兹不服气地叫道,“黑头髮的先生,你要明白,技术如果不变成商品,那就一文不值!” “我说不行,就不行。”奈法利安的语气,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龙铸』”的核心材料,需要用到黑石山深处的『龙血水晶”。这种水晶的开採和提炼,只有我的龙人军团才能完成。它的產量,是有限的。” “在满足了暴风城军方的需求之前,我不会允许任何一把『龙铸”武器,流落到市面上。” 这倒不是他突然变得多么有契约精神,而是出於一个科学家的谨慎。 他需要大量的、来自战场的实战数据,来验证和改良他的“模块化附魔”理论。 而暴风王国的军队,无疑是最好、也最可控的“实验品” “这———”里维加兹傻眼了。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是个技术顾问的傢伙,居然掌握著最核心的—·原材料命脉! “奈法里奥斯阁下说得对。”范德点了点头,他看向里维加兹,“里维加兹,我们的合作可以换一种方式。” “『龙铸』项目,现在缺少大量的、常规的矿石和金属。比如瑟银、秘银,还有铁。” “我需要你,利用你的渠道,在未来三个月內,为我们提供至少十万吨的优质铁矿石,和五十吨的瑟银锭。” “作为交换,”范德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我可以授权你,成为『迪菲亚精工”联合品牌的第一款民用產品的—全艾泽拉斯总代理。” “民用產品?”里维加兹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什么產品?” 范德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响指。 片刻之后,霍拉旭推看一辆小车走了进来。 车上,摆放著一个造型奇特的、类似於手提灯的装置。 正是马里奥之前向莫德拉展示过的那个—:“可携式暗影能源照明灯”。 “这是—.”里维加兹看著那个发出柔和紫色光芒的灯,眼晴都看直了。 “『迪菲亚之光”一型,民用照明设备。”范德用一种推销员的语气介绍道,“採用可控恶魔灵魂碎片作为能源核心,一次充能,可持续照明三百个小时。防水,防震,防爆。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它的成本,只有不到五十个银幣。” “轰!” 里维加兹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仿佛有一座金山爆炸了! 五十银幣的成本! 三百小时的照明! 这东西要是卖到那些终年不见阳光的矿坑里,卖到那些连鯨油灯都用不起的贫民窟里不! 要卖给贵族! 包装成来自“异世界”的魔法奇物!一个至少要卖五十个金幣!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 第163章 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 “我干!”里维加兹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老板!这笔生意,我投了!別说十万吨铁矿,二十万吨!我一个月之內就给您运到!”奈法利安在一旁,看著那个被当成“电池”的恶魔灵魂,又看了看这个激动得快要昏过去的地精,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受到了强烈的衝击。 这些凡人他们到底是怎么把“褻瀆”和“商业”,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的?! 就在这时,会客室外,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一名迪菲亚尖兵走了进来,立正行礼。 “老板,麦克斯韦尔元帅来了。他说,他想亲眼看一看,报告里提到的那把——能改变战爭的斧头。” 麦克斯韦尔元帅的到来,让会客室里的气氛,再次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里维加兹的闯入,带来的是一股浓烈的商业气息。 那么元帅的出现,则带来了一股冰冷的、属於战场的铁血味道。 他没有穿那身华丽的元帅礼服,依旧是一身朴素的、边缘磨损的板甲。 他的身后,跟著汤普森中將,和几名第七军团的武器专家。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当他看到奈法利安时,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作为一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兵,他对危险的气息,有著野兽般的直觉。 眼前这个穿著贵族礼服的男人,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比面对一整支兽人军团还要强烈的压迫感。 “元帅阁下。”范德主动迎了上去。 “范克里夫男爵。”麦克斯韦尔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直接越过所有人,落在了桌上那把作为样品的“龙火战术斧”上。 那是一把造型简洁而粗獷的单手斧。 斧身由百链精钢打造,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色。斧刃被打磨得极其锋利,闪烁著冰冷的寒光。 唯一与眾不同的,是在斧头的两侧,各铭刻著一道由数个独立符文组成的、充满了力量感的凹槽。 此刻,凹槽內的符文並没有发光,看起来平平无奇。 “就是它?”元帅的声音,带著一丝怀疑。 “是的,元帅。”范德拿起那把战斧,递了过去,“『龙铸1型”,標准步兵战术斧,全重七点二磅,由迪菲亚集团与奈法里奥斯大师的实验室,联合出品。” 麦克斯韦尔接过战斧。 入手处,是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安心的质感。 他挥舞了一下,斧头的重心设计得非常好,无论是劈砍还是挥舞,都十分顺手。 “看起来,只是一把做工精良的斧头。”一名武器专家评价道。 “它的威力,需要被激发。”范德解释道,“这把斧头,需要使用者的———”:『意志,来激活它的力量。” “意志?”元帅有些不解。 “可以理解为—杀气。”范德换了一个更容易理解的词,“当使用者抱著强烈的、 想要摧毁敌人的意念时,斧头內的龙火符文,就会被激活。” “带我去测试场。”麦克斯韦尔没有再多问,他直接下达了命令。 熔岩堡的武器测试场,是一个由玄武岩和钢板围起来的巨大露天场地。 场地的中央,竖立著一个特殊的靶子。 那是一面从黑石兽人攻城车上拆下来的、厚达半米的、包裹著铁皮的撞角。 上面还残留著乾涸的血跡和刀剑的砍痕。 麦克斯韦尔元帅,独自一人,站在撞角前十米远的地方。 他双手握著那柄“龙火战术斧”,闭上了眼睛。 整个测试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老元帅的身上。 下一秒,麦克斯韦尔猛地睁开了眼晴! 那一瞬间,他不再是那个沉稳的、不苟言笑的元帅。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的锐利、狂暴,充满了尸山血海中磨礪出的、纯粹的杀意! 一股强大的、属於百战宿將的气势,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嗡一” 他手中的战斧,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斧身上的符文凹槽,瞬间亮起了炽热的、 如同岩浆般的红色光芒! 一股灼热的气浪,以战斧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喝!” 麦克斯韦尔发出一声低吼,他的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全身的力量,都匯聚到了手臂上,狠狠地將手中的战斧,劈向了那个巨大的撞角!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简单、最直接、也最致命的劈砍! “轰!!!” 战斧劈中撞角的瞬间,爆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炽热的龙火能量,从斧刃上喷涌而出,如同活物般,瞬间將那半米厚的撞角,烧出了一个巨大的、边缘熔化的窟窿! 木屑和铁片,夹杂著火星,四散飞溅! 当一切尘埃落定。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个坚固到足以撞开城门的攻城撞角,竟然——-被一斧头,从中间,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切口处,一片焦黑,还在冒著滚滚的浓烟! 麦克斯韦尔站在原地,保持著劈砍的姿势,他看著手中那柄还在微微发光的战斧,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撼! 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一斧,至少將他的力量,增幅了三成以上! 更可怕的是那种“破甲”效果! 龙火能量,在接触到目標铁皮的瞬间,就將其熔化,让后续的物理劈砍,变得势如破竹! 这意味著什么? 这意味著,兽人那些穿著厚重黑铁盔甲的精锐步兵,在装备了这种武器的联盟士兵面前,將变得和没穿衣服一样脆弱! “元帅—”汤普森中將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 数千名联盟士兵,手持著燃烧的战斧,如同天神下凡,冲向兽人的阵线— 那不是战斗,那是—屠杀! “范克里夫。” 麦克斯韦尔转过身,他那双锐利的眼晴,死死地盯著范德。 “这种斧头,你们一个月,能生產多少?” 他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迫切!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奈法利安,里维加兹,布罗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范德身上,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这取决於三件事。”范德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龙血水晶』的供应量。”他的目光,看向了奈法利安。 “第二,常规矿石的运输和冶炼效率。”他的目光,转向了里维加兹和布罗克。 “第三,”范德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麦克斯韦尔身上,“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国的—.—採购预算。” 一瞬间,一个围绕著“龙铸”项目的、全新的利益共同体,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奈法利安,提供核心技术和稀有材料。 里维加兹,负责全球的原材料採购和物流运输。 迪菲亚集团,负责生產、管理和技术整合。 而暴风王国军方,则是这一切的、最终的消费者,和—买单者。 一个庞大的、横跨了军方、商业、黑龙和地精的—“军工复合体”,就在这片尘土飞扬的测试场上,悄然诞生了。 “我需要一份详细的报价单。”麦克斯韦尔当机立断,“包括单价,產能,以及后续的维护和技术升级费用。” “当然。”范德笑了,“弗瑞斯伯爵的商业团队,很快就会到来。他们会为您和您的团队,提供最专业的、长达数百页的《『龙铸”项目採购暨战略合作白皮书》。” “另外,”范德补充道,“元帅阁下,我个人建议,军方最好能派驻一支『质量监督小组”,常驻熔岩堡。一方面,可以监督我们的產品质量。另一方面——”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也能顺便——帮我们解决一些,可能会出现的——『安保问题”。” 麦克斯韦尔的瞳孔,微微一动。 他瞬间明白了范德的言外之意。 熔岩堡,现在已经不是一座单纯的堡垒了。 它是一个聚宝盆。 一个拥有著划时代技术、无尽矿產和一头双头龙的、巨大无比的聚宝盆! 这样的地方,必然会引来无数势力的凯。 无论是黑石兽人,还是黑铁矮人,甚至是—.联盟內部的某些贪婪之徒。 范德这是在用一种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我为你们生產武器,而你们,要负责保护我的工厂。 “可以。”麦克斯韦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已经不是在帮范德了,而是在保护暴风王国未来的—?战爭潜力。 “我將亲自挑选五百名第七军团最精锐的老兵,组成“熔岩堡特遣队”,由霍拉旭 莱恩上尉直接指挥,负责整个工地的外围安保工作。” 霍拉旭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没想到,幸福—————哦不,是任务,来得如此突然! “很好。”范德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既然生產和安保的问题都解决了,现在,我们来谈谈最后一个,也是最核心的问题吧。” 所有人都看向他。 “『龙铸”项目的生產线,刚刚建立。『迪菲亚之光”的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我们的每一个部门,都在超负荷运转。” 范德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丝“苦恼”。 “各位,我们现在最缺的,不是技术,不是资金,也不是订单。” “我们缺人。” “缺大量的、有知识、有纪律、懂得如何操作精密机器的—產业工人。” “而这样的人,在整个艾泽拉斯,都找不到。”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缓缓地说出了他的最终解决方案。 “所以,我决定,在熔岩堡,建立艾泽拉斯第一所—”『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 “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 这个由一连串范德前世再熟悉不过、但在此刻的艾泽拉斯却显得无比怪异的词汇组合而成的新名词,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在指挥中心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皇家?!”麦克斯韦尔元帅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那双锐利的眼晴,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审视和警惕,“范克里夫男爵,这个词,不是可以隨便用的。它代表著乌瑞恩家族的至高无上的权威!” “当然,元帅阁下。”范德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这所学院的建立,我会亲自向国王陛下递交申请。我相信,当国王陛下看到,这所学院每年能为王国军队输送至少五百名懂得如何维护蒸汽坦克、校准火炮弹道的专业士官,以及两千名纪律严明、懂得协同作战的后备兵员时,他会很乐意赐予我们这份荣耀的。” 麦克斯韦尔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瞬间明白了范德的意图! 这已经不是在办学校了!这是在建立一个独立於暴风城军事学院之外的、全新的军官和士兵培养体系! 而且,这个体系培养出来的,不是传统的、只懂得衝锋和格挡的骑士与步兵,而是一种全新的、为他那套“工业化战爭”量身打造的技术兵种! “胡闹!” 一声冰冷的、充满了不屑的斥责,打断了元帅的思绪。 开口的,是奈法利安。 黑龙王子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著范德,那眼神里充满了属於高等生命的、毫不掩饰的鄙夷。 “凡人,你的狂妄,已经超出了贪婪的范畴,进入了愚蠢的领域。”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你要把那些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的、骯脏的、愚昧的泥腿子,变成———『工人』?还要教他们知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你知道知识是什么吗?知识是宇宙的终极奥秘,是泰坦的低语,是神灵的权柄!它应该是被掌握在少数精英一一比如我一一的手中,用来引导和统治你们这些凡俗的工具!” “而你,居然想把这些神圣的东西,像分发麵包一样,丟给那些只配在泥地里打滚的牲口?!”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一股无形的龙威,再次开始在房间里瀰漫。 “这是褻瀆!是对知识本身最无耻的褻瀆!” “不,阁下。”范德平静地迎著他的目光,“这不是褻瀆,这是『成本控制”。” “成本控制?”奈法利安愣住了,他感觉自己的思路,完全跟不上这个凡人的跳跃方式。 “是的。”范德拿起桌上那份“龙火战术斧”的报告,递到奈法利安面前。 “你的“缓衝介质”理论,非常天才。但是,要將它应用到每一把战斧上,需要进行至少十七道精密的链金调和工序,和三十六个符文节点的微调。” “请问,阁下。”范德看著他,“在整个艾泽拉斯,除了你本人,还有谁能完成这项工作?我的矮人工匠吗?他们或许能理解其中的三成。但要让他们独立操作,成功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这意味著,为了实现量產,我需要你,伟大的维克多·奈法里奥斯大师,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亲自待在流水线上,像个计件工人一样,为成千上方的斧头,调配你的链金溶液。” 奈法利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自己,黑翼之巢的主人,死亡之翼的继承者,穿著工装,戴著护目镜,在一群汗流背的矮人中间,调配药水· 那画面,比让他去给拉格纳罗斯当坐骑还要屈辱! “所以,我们需要一群—·能理解你『简化版”理论的人。”范德的声音,充满了循循善诱的魔力。 “我们不需要他们成为像你一样伟大的科学家。我们只需要他们了,能看懂图纸,会用游標卡尺,懂得最基础的元素周期表,知道在什么温度下,加入多少剂量的催化剂。” “他们不需要创造,只需要—执行。” “他们將成为你的『手』和『脚”,將你那些伟大的、超越时代的理论,变成成千上万的、可以被握在士兵手中的现实!” “想像一下,奈法利奥斯阁下。”范德的声音压低了,像恶魔的低语,“数千名学生,就像一个庞大的、由血肉构成的计算矩阵。他们学习你的理论,应用你的技术,他们每一次的成功和失败,都將成为宝贵的数据,源源不断地反馈给你,帮助你修正和完善你的研究。” “你將不再是一个孤独的天才。你將成为一个学派的开创者,一个全新知识体系的....神。”” 奈法利安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竖瞳里,愤怒和鄙夷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 混杂著狂热与兴奋的光芒! 学派! 神! 这个凡人,精准地戳中了他內心深处最隱秘、也最强烈的渴望!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孤独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研究,没有人能跟上他的思路。 但现在,这个凡人,为他描绘了一幅全新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蓝图! 他將不再需要那些愚蠢的地精和侏儒奴隶,他將拥有一支-由他亲手“格式化”过的、绝对忠於他的理论的、庞大的研究团队!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这个世界很残酷,但是我希望我们能够改变它 第164章 这个世界很残酷,但是我希望我们能够改变它 “我需要—独立的实验室。”许久,奈法利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算是默认了范德的提议,“最高权限的,不受任何人干扰的实验室。”“当然。”范德打了个响指,“『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將设立七大学院。其中,『奈法利奥斯生命科学与基因工程学院”,將由您,担任终身荣誉院长。” “成交!” “哦吼吼吼!我的老板!我的上帝!”一旁的里维加兹,已经激动得快要跳到桌子上去了! 他那只单片眼镜下的眼晴,闪烁著比金幣还要璀璨的光芒! 学院?! 这又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但光是听名字就感觉充满了商机的玩意儿! “老板!”他一把抓住范德的裤腿,仰著头,满脸都是諂媚的笑容,“教科书!校服!食堂的独家食材供应权!还有,学生宿舍的——『物业管理”!这些,都包在我身上!” “我保证!我要让每个从咱们学院毕业的学生,从头到脚,都印著我们『迪菲亚-黑水”联合商会的logo!”地精的商业头脑,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麦克斯韦尔元帅在一旁,默默地看著这一切。 他看著那个被“学派之神”的头衔冲昏了头脑的“维克多大师”,看著那个已经开始计算学生消费市场的地精商人,又看了看那个自始至终都保持著平静的范德。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了新大陆的旧时代探险家。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充满了效率和利益计算的逻辑,在构建著一个全新的世界。 而他,和他所代表的那个由国王、骑士和荣誉构成的旧世界,正在被这个新世界的浪潮,无情地—拍打,甚至—拋弃。 “我需要一个章程。”元师沉声说道,他必须为旧世界,爭取到最后的话语权,“一份详细的、关於学院的招生、管理和教学內容的章程。並且,我保留对所有毕业学员的—优先徵召权。” “没有问题。”范德点了点头,“章程的草案,明天就会送到您的桌上。至於优先徵召权——” 他笑了笑。 “元帅阁下,我相信,当您的军团,开出的薪酬和福利,是全艾泽拉斯最高的时候,您根本不需要“徵召”。那些最优秀的人才,会自已打破头,想要挤进您的军营。” 一场围绕著“艾泽拉斯第一所理工学院”的、充满了利益交换和思想碰撞的会议,就此结束。 一个全新的、更加庞大、也更加稳固的利益共同体,正式成型。 奈法利安,得到了他梦霖以求的“学派”和“研究团队”。 里维加兹,嗅到了一个全新的、庞大的消费市场。 麦克斯韦尔,看到了解决兵源素质问题的希望,而范德,他什么都没要。 他只是为这些人,搭建了一个可以让他们尽情施展才华的舞台。 然后,他將成为这个舞台的—唯一的主人。 会议结束,眾人各自散去,开始为这个疯狂的计划,进行著前期的准备。 只有霍拉旭,留了下来。 “老板。”他走到范德身边,脸上带著一丝掩饰不住的忧虑,“计划很宏大。但是—真的能行吗?” “能不能行—”范德的目光,投向了窗外,投向了遥远的、被暮色笼罩的西部荒野的方向。 “霍拉旭,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霍拉旭愣了一下,隨即想了起来。 “你说,那些贵族,寧愿让粮食在仓库里发霉,也不愿分给那些快要饿死的农民。” “你说,这个王国,病了。” 范德转过身,看著他最信任的这位下属,眼神里,燃烧著一团火焰。 “现在,我要去治好它。” “我要让那些被拋弃的人,那些被遗忘的人,那些被视作王国『负担”的人,知道。” “知识,和劳动,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武器。” 霍拉旭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眼前这位一切都要跟商业画上等號的老板,他的思想居然会如此伟大。 “霍拉旭,”范德转过身,他此时的眼中,有光:“你还记得你刚见我女儿梵妮莎时她是什么样子的吗?那时候她最大的愿望只是能吃上一块有甜味的麵包。” 霍拉旭无言,他怎么能不知道这一点? 当时的梵妮莎.. 骨瘦如柴。 “我是一个父亲,”范德的语速很慢,他看著远方的天空:“我知道当一个父亲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让自己的孩子吃饱饭的时候是什么心情。这个世界很残酷,但是我希望我们能够改变它。以前我们的力量还很弱小,但是现在,不是了。黑龙公主愿意当我的妻子,黑龙王子愿意当我们学院的导师。我们终於拥有了向这个艹蛋的世界说不的力量。” 霍拉旭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他猛的站直身体,冲范德行了一个標准的军人礼节:“老板!我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跟了你!” “通知弗瑞斯伯爵。”范德下达了命令,“让他以迪菲亚集团的名义,在暴风城、西部荒野、赤脊山,所有的地方,张贴招工——不,是『招生』启事。” “告诉所有人,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正式成立。” “免学费,包食宿。” “毕业后,包分配。” “唯一的入学条件”范德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霍拉旭眼眶瞬间湿润的话。 “只要,你还想活得像个人。” 霍拉旭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乾。 他看著范德的背影,那背影並不算特別高大,甚至在熔岩堡这片充满了钢铁与巨兽的土地上,显得有些单薄。 但就在刚才,这个背影的主人,说出了一番足以让整个王国都为之颤抖的话。 治好这个王国。 让那些被拋弃的人,活得像个人。 这些话,霍拉旭在军营的篝火旁听过无数次,每一次都伴隨著醉的咒骂和无奈的嘆息。 但从没有一个人,能像范德这样,用一种如此平静,却又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將它作为一个“项目”,一个“目標”,清晰地、不带任何情绪地,陈述出来。 仿佛那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仅仅是一张需要按时完成的工程图纸,“老板——”霍拉旭的声音有些沙哑,“我” 他想说些什么,想表达自己內心的激盪,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是再次立正,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一句:“保证完成任务!” 霍拉旭离开后。 一道纤细的、穿著黑色长袍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然滑了进来。 “你的『样板房』,每天都有新的惊喜。” 伊莉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她摘下了兜帽,露出了那张苍白而精致的、属於亡灵的面容。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此刻正凝视著范德,眼神里,带著一种复杂的、仿佛经歷了数个时代变迁的情绪。 “我听到了你刚才的话。”她轻声说道,”『治好这个王国”,“活得像个人”—” 艾德温,你知道吗?在过去的三千年里,我听过无数个版本的类似宣言。” 她的声音,带著一种独特的、仿佛来自时间长河彼岸的空灵感。 “精灵们说,要用奥术的光辉,驱散世间的愚昧。巨魔们说,要用鲜血和荣耀,重铸帝国的辉煌。人类们说,要以圣光的名义,建立永恆的国度。” “他们的口號,一个比一个响亮。他们的旗帜,一面比一面鲜艷。” 伊莉扎走到范德面前,她的目光,落在那张沙盘上,那上面,正显示著工人们在食堂排队打饭的实时影像。 “但他们,从未做到过这些。”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些影像。 “在他们的宏伟蓝图中,这些人,只是数字,是燃料,是奠定他们丰功伟绩的、无名的基石。” “只有你,”她转过头,那双深邃的、仿佛蕴含著整个星空的眼眸,第一次,如此专注地凝视著范德,“你把他们,当成了『资產』。” “你计算他们的食宿成本,你评估他们的劳动价值,你甚至还要为他们建立学校,提升他们的“附加值”。” 伊莉扎的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无人能懂的弧度。 “艾德温,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位君王、任何一位神的选民,都要—仁慈。因为你的仁慈,是建立在最冰冷的、最无情的、名为“利益』的逻辑之上的。” “而这种逻辑,恰恰是这个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东西。” 范德看著她,他能感觉到,这位永恆龙公主,今天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所以,你这次来,是为了给我颁发『宇宙最佳资本家”奖章的吗?”他开了个玩笑,试图缓和一下这有些过於深沉的气氛。 “不。” 伊莉扎摇了摇头,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我是来提醒你,未来的『世界之王”,在你规划你那伟大的、充满了铜臭味的蓝图时,是不是—————·已经为自己,选好了未来的『王后”?” 话音未落,一股冰冷的、仿佛来自虚空的寒意,瞬间在指挥中心里瀰漫开来! 那不是魔法,而是一种纯粹的、源自灵魂层面的—敌意! 范德愣住了。 王后? 他立刻就明白了伊莉扎指的是谁。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 或者说,奥妮克希亚。 “看来,那头母龙,已经迫不及待地,向你展示她的『嫁妆』了。”伊莉扎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黑龙军团在南方的势力,普瑞斯托家族在暴风城的关係网,还有-她自己。” “艾德温,这確实是一笔不错的投资。用一个『丈夫”的名分,换来一个庞大势力的效忠。很符合你的风格。”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尖锐的嘲讽。 那股奇特的醋意,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范德感觉自己的头开始疼了。 他发现,处理两条母龙之间的关係,比跟奈法利安谈判一份商业合同,要复杂一百倍。 因为商业合同,有条款,有逻辑。 而女人的嫉妒,没有。 “伊莉扎,”他决定开诚布公,“我与奥妮克希亚之间,是合作关係。一种基於共同利益的、深度的战略合作。『联姻”,只是这份合作协议中,一个附加的、用於巩固双方信任的——非核心条款。” 他试图用最理性的、最商业化的语言,来解释这件事。 “非核心条款?” 伊莉扎笑了,那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她伸出手,一粒闪烁著微光的金色沙粒,再次出现在她的掌心。 “那么,艾德温,我们之间呢?” “你利用我的情报,避开了奈法利安的陷阱。你利用我给你的『时之砂”,破解了他实验数据的核心加密。” “我们之间,也有合作,也有交易。” 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贴近了范德,几乎与他鼻尖相触。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 “告诉我,艾德温·范克里夫。在你的那张巨大的、该死的资產负债表上,我,伊莉扎,永恆龙的公主,是被你归类在哪一栏?” “是『无形资產”?『长期投资”?还是———””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著一丝危险的、自嘲般的颤音。 “—:『应付帐款”?” 范德沉默了。 他第一次发现,自已那套无往不利的“商业逻辑”,在面对这个问题时,彻底失灵了。 因为他无法用任何商业术语,来定义伊莉扎。 她太神秘,太古老,太强大。 她给他的帮助,看似是交易,却又远远超出了交易的范畴。 她就像一个站在时间长河上游的观测者,偶尔,会向他这个下游的、正在奋力扑腾的游泳者,丟下一根看起来像是橄欖枝,但谁也不知道另一头拴著什么的东西。 许久,范德终於开口。 “你,是『风险投资人』。” 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伊莉扎愣住了。 “风险投资人?”” “是的。”范德的眼神,无比认真,“你看到了我的『商业计划书』,认可我的『项目前景』。所以,你选择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投入了你的『天使轮”。” “你投资的,不是我的现在,而是我的未来。” “而我,需要用我未来创造出的、百倍千倍的价值,来回报你的这份—-信任。” 指挥中心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伊莉扎看著范德,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涟漪。 那涟漪,很复杂。 有惊讶,有玩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触动的情绪。 “很好的答案。” 许久,她向后退了一步,那股冰冷的敌意,缓缓消散。 “那么,我的『创业者”先生,你那个宏伟的、要建立『理工学院”的计划,需不需要...—a轮融资? 她將手中的那粒时之砂,轻轻地弹向范德。 “就当是——我追加的投资。” 范德伸手,稳稳地接住了那粒时之砂。 他知道,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修罗场”,总算是———·暂时过去了。 “当然需要。”他顺势说道,“我正缺一位,能为我的学生们,讲授『古代符文学”和『灵魂契约理论』的———客座教授。” “成交。” 伊莉扎的嘴角,终於,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因为,您从未饿过肚子。」 第165章 “因为,您从未饿过肚子。” 暴风城,贸易区。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光洁的石板路上,给这座雄伟的人类主城,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然而,在这片祥和的景象之下,一股看不见的暗流,正在汹涌。 “听说了吗?范克里夫男爵,在燃烧平原那个鬼地方,挖到了一座金山!” “何止是金山!我表哥的儿子的同学,就在第七军团当差。他说,男爵大人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头双头龙!我的天哪!双头龙!现在正用那玩意儿,给他们烤麵包呢!” “这算什么!最新的消息是,男爵大人发明了一种会发光的斧头!一斧头下去,连兽人的攻城车都能劈成两半!元帅大人当场就下了订单,开口就要一万把!” “一万把?!圣光在上,他这是要武装一整个军团啊!” 各种各样的、混杂看事实与夸张想像的流言,像风一样,在暴风城的每一个酒馆、市场和贵族沙龙里流传。 而所有流言的中心,都指向同一个名字一一艾德温·范克里夫。 这个曾经的石匠工会会长,如今的迪菲亚集团总裁,在短短几个月內,已经从一个暴风城贵族圈的“闯入者”,变成了一个——谁也无法忽视的、庞然大物。 温德尔公爵的庄园里,一场小型的贵族聚会,正在进行。 作为最早一批投资了“湖畔镇重建专项基金”的“聪明人”,温德尔公爵最近的心情,简直比喝了蜜还要甜。 “各位,看到了吗?”他挺著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得意洋洋地晃著手中的水晶酒杯,“我早就说过,跟著范克里夫男爵,有肉吃!你们当初还犹豫不决,现在,后悔了吧?” 在场的几位伯爵和男爵,脸上都露出了既羡慕又嫉妒的复杂表情。 当初,他们只是看在范克里夫和普瑞斯托女伯爵关係匪浅的份上,抱著投机的心態,投了一点小钱。 谁能想到,这才过了多久,那个鸟不拉屎的燃烧平原,居然真的变成了一只会下金蛋的鹅! “公爵大人,那——那个『熔岩堡优先认购权”,现在还有吗?”一个瘦高的男爵凑了上来,满脸都是討好的笑容。 “没了!”温德尔公爵一口回绝,“现在是什么行情了?我告诉你们,弗瑞斯伯爵那边传来的消息,光是『龙铸”战斧的第一批订单,利润就足以让我们这些原始股东,把投资翻上至少五倍!” “五倍?!”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已经不是投资了,这是在抢钱啊! 就在眾人议论纷纷,懊悔不已的时候,一个管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公爵大人,不好了!外面———外面出大事了!” “慌什么!”温德尔公爵不满地呵斥道,“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管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是—是迪菲亚集团!他们在城里,到处张贴告示!说要——说要办学校!” “办学校?”温德尔公爵愣了一下,“办什么学校?贵族礼仪学校吗?范克里夫那傢伙,也想学著附庸风雅了?” “不————不是啊!”管家快要哭出来了,“他们说,要办什么———『理工学院”!专门招收那些—那些泥腿子!流民!难民!”” “什么?!” 这一次,连温德尔公爵脸上的肥肉,都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他一把抢过管家手中的一张告示,那是由上好的羊皮纸印刷的,上面用醒目的黑色墨水,写著几行大字。 【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秋季招生简章】 【无论出身,无论过往,只要你渴望知识,渴望用双手改变命运,这里,就是你的起点!】 【我们提供:全额学费减免,免费的食宿,以及整个艾泽拉斯最光明的未来!】 【我们承诺:所有合格毕业生,將直接入职迪菲亚集团及旗下合作企业,享受正式员工待遇!】 【报名地点:旧城区,迪菲亚集团暴风城办事处。】 【报名要求:四肢健全,神智清晰,想吃饱饭。】 告示的最后一行,那个“想吃饱饭”的要求,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在场每一个贵族的脸上。 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们都是聪明人。 他们瞬间就明白了这份“招生简章”背后,那可怕的、足以顛覆整个王国根基的阳谋! 范克里夫,他不仅仅是在招工人。 他是在—收拢人心! 他是在用最直接、最无法抗拒的方式,將整个暴风王国最底层的、数量最庞大的那群人,牢牢地绑上他那辆已经开始加速的战车!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一个伯爵失声叫道,“他这是要干什么?他想当国王吗? !” “嘘!別胡说!”温德尔公爵的脸色,变得煞白,冷汗顺著他肥胖的脸颊流了下来。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这不是商业竞爭,这是在动摇国本! 这是一个最现实,也最致命的问题。 艾泽拉斯,不是没有学者。达拉然,铁炉堡,甚至暴风城,都有自己的学院和图书馆。 但那些地方的知识,是封闭的,是传承制的,是属於少数贵族和法师的特权。 他们绝不可能,將自己的知识,分享给一群泥腿子。 暴风城,旧城区。 一块原本用来张贴通缉令和城市法令的公告栏,此刻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空气中,瀰漫著汗水、劣质麦酒和一种名为“震惊”的情绪混合在一起的、奇特的气味。 “让一让!让一让!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们这群懒骨头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聚过来!” 一个粗哑的嗓门响起,人群被一个只剩一条胳膊的、满脸横肉的独臂老兵粗暴地挤开了一条缝。 他曾是联盟的老兵,在第二次战爭中失去了左臂,如今只能靠著微薄的抚恤金和在码头打零工度日。他对生活早已失去了希望,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抱著一种刻薄的、犬儒般的嘲讽。 他挤到最前面,眯起他那只因为酗酒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那张贴在公告栏最中央的、由上好的羊皮纸印刷而成的“招生简章”。 “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地辨认著那几个印刷精美的通用语单词。他身旁,一个戴著眼镜、看起来像个落魄学徒的年轻人,已经用一种近乎梦的语调,將上面的內容完整地念了出来。 “—无论出身,无论过往全额学费减免—免费的食宿—毕业后,包分配“” “报名要求:四肢健全,神智清晰,想吃饱饭。” 当最后那句简单到近乎粗暴的要求被念出来时,整个嘈杂的人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哈!” 独臂老兵突然爆发出一阵乾涩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仅剩的那条胳膊用力地拍打著自己的大腿。 “骗子!又是什么新样的骗子!比上次那个卖『圣光祝福过的马粪”的侏儒还要离谱!”他指著那张告示,唾沫横飞,“免费?包吃住?还分配活计?怎么?是不是还要给咱们每个人发一个老婆啊?!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並没有引起太多共鸣。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著告示最下方,那个清晰无比的、用烫金工艺印上去的徽记。 那是一个由齿轮和剑组成的徽记。 迪菲亚兄弟会的徽记。 不,现在应该叫迪菲亚集团。 在暴风城,这个徽记如今代表著什么,无人不知。 它代表著湖畔镇那些坚不可摧的水泥工事,代表著元帅卫队手中那些削铁如泥的瑟银长剑,代表著燃烧平原上那座正在拔地而起的、如同神跡般的工业堡垒! 最重要的是,它代表著一个从不失信的名字。 艾德温·范克里夫。 “是真的——” 人群中,一个抱著孩子的、面容憔悴的女人,用一种蚊子般的声音喃喃自语。她的丈夫,原本是石匠工会的成员,在上次的骚乱中被卫兵打断了腿,一家人的生活,瞬间跌入了谷底。 她不识字,但她听懂了那几个词。 免费。 吃住。 饱饭。 这三个词,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上,砸得她头晕目眩,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报名地点—旧城区,迪菲亚集团暴风城办事处!”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这声吶喊,像一根被丟进滚油里的火柴,瞬间点燃了整个旧城区! 死寂被打破了! “快!去办事处!” “別挤!我的鞋!” “天哪!这是真的吗?圣光在上,我不是在做梦吧?!” 人群,像决堤的洪水,猛地炸开!他们朝著同一个方向,疯狂地涌去! 那个刚刚还在大笑的独臂老兵,被这股人潮撞得一个超,差点摔倒。他看看那些眼中重新燃起光芒的、曾经和他一样麻木的人们,脸上的嘲讽,缓缓凝固了。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用那只仅存的手臂护住脑袋,跟隨著人流,冲了出去! 迪菲亚集团,暴风城办事处。 这里原本是弗瑞斯伯爵名下的一处不起眼的產业,被范德盘下来后,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接待中心。 亲自过来负责招生事项的霍拉旭·莱恩,正坐在办公室里,一丝不苟地擦拭著他的佩剑。 这是他多年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无论身在何处,剑,永远是伙伴。 突然,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那双比鹰隼还要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由远及近的、如同闷雷般的声响。 “怎么回事?”他皱起眉头,走到窗边。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街道的尽头,一股由血肉和破布组成的“浪潮”,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向著这座小小的办事处,席捲而来! 那是人! 成百上千的、衣衫礼楼的、眼中却燃烧著疯狂火焰的人! “敌袭?!” 这是霍拉旭的第一个念头!他甚至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看到了那些人的脸。 那上面没有敌意,没有杀气,只有一种混杂著渴望、怀疑和孤注一掷的、复杂到极点的情绪! “轰!” 办事处的大门,被巨大的力道拍得喻嗡作响! “开门!让我们进去!” “我们要报名!” “迪菲亚!范克里夫大人!求求您,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哭喊声,哀求声,嘶吼声,匯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这座小楼的屋顶! “队长!怎么办?!”几名负责守卫的迪菲亚尖兵冲了进来,他们的脸上,满是紧张和不知所措。 霍拉旭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没想到,那份“招生简章”,竟然会引发如此恐怖的...海啸!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起了范德在下达命令时,那平静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 “老板说,要让那些想活得像个人的人,看到希望。” “现在,他们来了。” 霍拉旭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所有人,听我命令!”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外面的喧囂,“a组,立刻在门口设立警戒线!用桌子和柜子,搭建临时护栏!控制人流,不准发生踩踏!” “b组,去仓库,把所有的桌椅都搬出来!在院子里,设立临时登记点!十人一组,分批登记!” “c组,去厨房!把我们所有的储备麵包和清水都拿出来!告诉他们,只要排队登记,每个人,都能领到一份食物!” “记住!我们是迪菲亚!我们代表的是老板的脸面!这里,不允许出现任何混乱!” “是!” 消息的传播,比瘟疫还要快,当暴风城因为一份“招生简章”而陷入沸腾时,这股风暴,已经开始向著王国的其他角落,蔓延开去。 西部荒野。 一座破败的、被迪菲亚兄弟会遗弃的农场里,一个名叫格兰的老农,正呆呆地看著自己龟裂的田地。 今年的收成,又完了。 那些该死的、从地里冒出来的麦田傀儡,毁掉了一切。 他的妻子,前几天因为飢饿和疾病,已经倒下了。家里,只剩下他和两个年幼的、饿得皮包骨头的孩子。 “或许,我们该去吃那些—泥巴饼了。”格兰绝望地想。 就在这时,一辆满载著货物的、属於黑水海盗的商队马车,从远处的土路上经过。 一个戴著单片眼镜的地精商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將一张羊皮纸,钉在了农场那早已腐朽的木柵栏上。 “嘿!老傢伙!”地精用他那尖锐的嗓音喊道,“范克里夫老板的最新福利!你们这些快要饿死的穷鬼,走大运了!” 说完,他便跳上马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路烟尘。 格兰拖著沉重的脚步,走了过去。 他不识字。 但他认得那个徽记。 那个曾经让他又敬又怕的、属於石匠工会的徽记。 他颤抖著手,將那张羊皮纸揭了下来,揣进怀里,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朝著不远处那座唯一还算完整的、人民军的哨塔跑去。 半个小时后。 当哨塔里那名留守的、同样飢肠的老兵,为他念完那张“招生简章”上的內容时这位在西部荒野的红土地上,挣扎了一辈子的老农,突然跪倒在地,像个孩子一样,豪陶大哭。 那哭声里,没有悲伤。 只有一种在绝望的尽头,看到一丝曙光时,那种无法抑制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 当天下午。 格兰背著他那少得可怜的全部家当,用一辆破旧的独轮车,推著他发著高烧的妻子,身后跟著两个懵懂的孩子,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暴风城的道路。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他只知道,那个叫艾德温的男人,那个曾经带领他们修建了暴风城的男人,回来了。 这一次,他要修建的,是他们这些人的—未来。 同样的景象,在赤脊山,在暮色森林,在艾尔文森林的每一个村庄,每一个角落,不断上演。 无数的失地农民,破產的手工业者,退伍的老兵,走投无路的难民.他们像一条条涓涓的溪流,从王国的四面八方,匯聚而来。 他们的目標,只有一个。 暴风城。 那个正在张开怀抱,承诺给他们“饱饭”和“尊严”的地方。 一场史无前例的、由下而上的、自发的人口大迁徙,就这样,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情况下,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到了第三天。 迪菲亚集团办事处门口的队伍,已经从街头,排到了街尾,甚至延伸到了贸易区的运河旁边! 暴风城卫队,不得不出动了整整一个中队,才勉强维持住秩序。 弗瑞斯伯爵,这位迪菲亚集团的“財务长”,此刻正站在办事处的顶楼,看著下方那黑压压的、望不到尽头的人潮,他那张总是掛著精明算计的脸,第一次,失去了血色。 他不是被嚇的。 他是被.震撼的! “疯了———全都疯了————”他喃喃自语,端著葡萄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无法理解。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免学费”和“包食宿”这几个简单的词,会拥有如此恐怖的、 如同神张諭令般的號召力! 霍拉旭站在他的身旁,眼神复杂。 “伯爵大人。”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您不懂。” “因为,您从未饿过肚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为了艾泽拉斯的人民!」 第166章 “为了艾泽拉斯的人民!” 暴风要塞,贵族议会厅。这里是暴风王国最高权力的象徵之一。 由大理石铺就的地板光可鑑人,巨大的狮鷲徽记在穹顶的魔法水晶灯下熠熠生辉。 然而,此刻,这座庄严肃穆的大厅,却像一个被捅了的马蜂窝,充满了喻喻作响的、 充满了愤怒与恐慌的议论声。 “叛国!这是赤裸裸的叛国行为!” 一个下巴上留著精心修剪的八字鬍、身材瘦高的男爵,正激动地挥舞著手臂,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 他叫奥斯顿,是赤脊山最大的庄园主之一,以刻薄和吝嗇闻名。 “他凭什么?!他凭什么用几句空口白话,就把我的农奴都给拐跑了?!昨天晚上,我的庄园里,一夜之间跑了三百多个人!三百个!今年的收成全完了!” “没错!”另一个挺著啤酒肚的伯爵,立刻附和道,“我名下的矿场,也跑了一半的矿工!那些该死的泥腿子,连这个月的工钱都不要了!他们捲起铺盖就往暴风城跑!这简直是一场瘟疫!” “这不是瘟疫!这是在掘我们的根!” 奥斯顿男爵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他把人都招走了,谁来给我们种地?谁来给我们挖矿?谁来给我们当僕人?!没有了这些,我们的庄园,我们的城堡,我们的头衔,还有什么意义?!” 这番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戳中了在场所有贵族內心最深处的恐惧! 是啊! 他们之所以是贵族,之所以能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就是因为他们占有著王国绝大多数的土地和——..劳动力吗? 现在,范克里夫那个该死的工匠头子,正在用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抗衡的方式,釜底抽薪! 他没有抢他们的土地,但他正在·-抢他们的人! “安静!” 一声充满威严的低喝,让整个议会厅的喧囂,为之一滯。 开口的,是伯瓦尔·弗塔根公爵。 他穿著一身朴素的便服,静静地站在国王的王座之侧,但那股久经沙场的威严气度,却让在场的所有贵族,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各位大人。”伯瓦尔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在这里大呼小叫,於事无补。现在,我们需要討论的,不是抱怨,而是———对策。” “对策?能有什么对策?!”奥斯顿男爵第一个跳了出来,“公爵大人,我提议,立刻以『煽动叛乱』的罪名,逮捕艾德温·范克里夫!查封他所有的產业!把那些被他蛊惑的贱民,全都抓回来,吊死在他们主人的庄园门口!以做效尤!” 这个恶毒的提议,立刻得到了一部分激进派贵族的支持。 “没错!必须用雷霆手段!” “不能再让他这么胡闹下去了!这是在动摇王国的根基!” “我反对!” 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正是温德尔公爵。 他此刻的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但还是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各位!你们都疯了吗?!逮捕范克里夫?查封迪菲亚?”他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著奥斯顿男爵,“你知道迪菲亚现在意味著什么吗?!” 他伸出一根肥胖的手指。 “湖畔镇的重建,是他们在负责!那里的防御工事,是王国东部最重要的屏障!”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七军团超过一半的武器订单,都握在他们手里!麦克斯韦尔元帅刚刚才签下了一份价值连城的『龙铸”战斧合同!你们现在动他,元帅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大厅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啊! 他们这才惊恐地发现,不知不觉间,那个他们曾经看不起的“石匠”,已经成长为了一个他们根本动不起的庞然大物! 他的產业,已经和王国的军事、经济,深度绑定! 牵一髮,而动全身! 就在议会厅的气氛,陷入僵局和绝望之时。 “陛下驾到!” 一声燎亮的通报,让所有的贵族,都如同惊弓之鸟,纷纷转身,朝著大厅的入口,躬身行礼。 瓦里安·乌瑞恩,暴风王国的国王,身看一袭黑金相间的王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的面容英俊而刚毅,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他没有立刻走上王座,而是站在大厅的中央,静静地看著下方那些神色各异的臣子。 “我听到了你们的爭吵。”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迴荡在整个大厅。 “我也看到了城里的景象。” 瓦里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告诉我,诸位。我的子民,只是想找一个能吃饱饭的地方,这,有错吗?” 这个问题,像一记无形的耳光,抽在所有贵族的脸上。 没有人敢回答。 国王缓缓地走上王座,坐下。 他的手指,轻轻地敲击著扶手上那颗巨大的蓝宝石,发出“嗒、嗒、嗒”的、富有节奏的声响。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每一个贵族,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他们的心头匯聚。 他们在等待国王的裁决。 瓦里安的內心,同样在进行著一场天人交战。 作为国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范克里夫此举,对王权的稳定,是何等巨大的衝击! 贵族,是支撑王权的基石。 范克里夫正在做的,就是把这块基石的根基,一寸一寸地挖空! 从统治者的角度,他应该毫不犹豫地,採纳奥斯顿男爵的建议,用最血腥、最残酷的手段,將这股危险的苗头,彻底掐灭! 但是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另一段记忆。 那是在奥卡兹岛。 他,像牲口一样,被绑在柱子上,那时候,他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是自由。 是尊严。 是————·能像一个人一样活著。 他,瓦里安·乌瑞恩,曾经为了这个目標,甘愿赴死。 如今,他要亲手,將同样的希望,从他的人民手中,夺走吗? 他的妻子,蒂芬王后。 那个温柔善良的、总是会偷偷跑到贫民窟,为那里的孩子分发麵包的女人。 她会支持范克里夫吗? 也许、可能—. 不,一定会的! 瓦里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议会厅的角落。 他的儿子,安度因,正站在那里,好奇地旁听著这场关乎王国命运的会议。 那双清澈的、如同天空般的蓝色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我该为我的儿子,留下一个怎样的王国?” 瓦里安在心中问自己。 一个稳定的、但人民麻木如行尸走肉的王国? 还是一个充满变革的、甚至有些混乱的、但每个人眼中都有光的王国? “嗒。” 他敲击扶的手指,停下了。 他做出了决定。 “伯瓦尔。”国王开口了。 “臣在。” “传我的命令。”瓦里安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 “第一,由暴风城卫队,全权负责『迪菲亚学院”招生期间的秩序维护工作。任何试图在城內,以任何理由,阻挠、恐嚇报名民眾的,一律以『破坏王国安定”论处,严惩不贷!” “什么?!” 奥斯顿男爵等人,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呼! 国王居然在保护范克里夫?! “第二,”瓦里安没有理会他们的惊,继续说道,“命令军需处,立刻调拨一批帐篷和粮食,在城外设立临时安置点,用於安置那些从外地赶来的民眾。绝不允许出现一人,因为飢饿或寒冷,而倒在暴风城的土地上!” “第三” 国王顿了顿,他从王座上站起身,目光扫过下方所有面如死灰的贵族。 “我,瓦里安·乌瑞恩,以暴风王国国王的名义宣布。” “我將亲自前往『迪菲亚集团办事处”,视察此次的招生工作。” “我要亲眼看看,那个叫艾德温·范克里夫的男人,究竟想为我的王国,带来些什么。” “而这一切,都是—” “为了艾泽拉斯的人民!” 夜色,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鹅绒,笼罩了整个暴风城。 但旧城区,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排排新架设的“迪菲亚之光”照明灯,散发著柔和而明亮的淡紫色光芒,將迪菲亚集团办事处门前那巨大的广场,照得纤毫毕现。 长长的队伍,依旧没有散去。 人们裹著单薄的衣物,在微凉的夜风中,互相依偎著取暖。 但他们的脸上,没有了白天的焦躁和不安,因为,就在他们面前,一口口巨大的行军锅里,正“咕嚕咕嚕”地冒著热气。 浓郁的、混合著肉香和麦香的气味,在空气中瀰漫,让每一个闻到的人,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那是国王下令调拨来的军粮。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肉汤和黑麵包,但对於这些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肉味的人来说,这不於天国的美食。 两个穿著破旧皮甲、脸上带著风霜之色的男人,沉默地站在队伍的末尾。 他们和其他人一样,手中捧著一个粗糙的陶碗,等待著领取那份属於自己的食物。 “陛下,您不该来这里的。” 身材更加魁梧的那个男人,压低了声音,他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警惕地观察著四周。 正是偽装后的伯瓦尔·弗塔根,“为什么不该来?” 另一个男人,也就是化装成普通佣兵的瓦里安,看著眼前这幅景象,眼神复杂。 “伯瓦尔,看看他们。” 他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正在狼吞虎咽地喝著肉汤的小女孩。 女孩的脸上,还带著泪痕,但那双大眼晴里,却闪烁著一种瓦里安从未在贫民窟孩子脸上见过的、名为“满足”的光芒。 “在今天之前,我以为,我赐予他们的,是麵包和秩序。”瓦里安的声音,带著一丝自嘲,“但我现在才发现,我错了。” “范克里夫给他们的,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伯瓦尔不解。 “希望。”瓦里安回答。 队伍缓缓地向前移动。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负责分发食物的,是一名迪菲亚的后勤人员。他看起来很年轻,脸上还带著几分稚气,但动作却很麻利。 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熟练地,给每个人的碗里,留上一大勺热气腾腾的肉汤,再递上两块厚实的黑麵包。 “姓名?年龄?来自哪里?有什么特长?” 在领取食物的旁边,一张简陋的桌子后,霍拉旭·莱恩正亲自负责著夜间的初步登记工作。 他面前的火把,將他那张坚毅的脸,映照得稜角分明。 瓦里安端著碗,走到了桌前。 “名字。”霍拉旭头也不抬地问道,手中的炭笔,准备在羊皮纸上记录。 “..·洛萨。”瓦里安沉默了片刻,说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 霍拉旭握笔的手,猛地一顿!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在军旅生涯中磨礪出的、锐利如刀的眼睛,死死地锁在了瓦里安的脸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伯瓦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的手,已经握紧了剑柄,准备隨时暴起! 然而,霍拉旭只是静静地看了瓦里安足足有十秒钟。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一丝瞭然,但最终,都归於平静。 “年龄。”他继续问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三十。” “来自?” “暴风城。” “特长?” 瓦里安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战斗。” 霍拉旭点了点头,手中的炭笔,在羊皮纸上飞快地写下了一行字。 “好了,下一个。”他將羊皮纸推到一旁,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瓦里安端著碗,和伯瓦尔一起,走到了广场的角落。 “他认出您了?”伯瓦尔的声音,带著无法掩饰的震惊。 “或许吧。”瓦里安喝了一口肉汤,那滚烫的液体,顺著他的喉咙,一直暖到了胃里,“但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 “因为在这里,我不是国王。”瓦里安看著碗里自己的倒影,“我只是一个———叫洛萨的,想吃饱饭的,擅长战斗的报名者。” 他突然明白了。 这就是范克里夫的“秩序”。 一种冰冷的、高效的、完全摒弃了身份和阶级的、纯粹的实用主义秩序。 在这里,你的头衔,你的血脉,你的过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能做什么?你有什么价值? 就在这时,广场的另一头,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只见奥斯顿男爵,带著十几个气势汹汹的庄园护卫,闯了进来! “霍拉旭·莱恩!”男爵的脸色,因为愤怒而涨成了猪肝色,“你这个叛徒!国王的走狗!你凭什么徵召我的人?!” 他指著不远处,一群正在排队的、神色惶恐的农奴。 那些人,正是从他庄园里逃出来的。 霍拉旭缓缓地站起身,他甚至没有去看奥斯顿男爵,只是对著身旁的一名迪菲亚尖兵,淡淡地说道: “按照《迪菲亚园区临时安保条例》第三款,处理。” “是!” 那名尖兵立刻上前一步,面对著气焰囂张的男爵,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如同机器般的语气,宣读道: “奥斯顿男爵,你已进入迪菲亚集团管辖区域。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立刻带著你的人,离开这里。” “第二,”尖兵顿了顿,他的手,缓缓地按在了腰间那把造型奇特的、由蒸汽驱动的连发火枪上,“我们將以『非法入侵”和『寻畔滋事”的罪名,对你进行——强制驱离。” “你——你们敢?!”奥斯顿男爵气得浑身发抖,“我是贵族!你们这群贱民,敢对我动手?!” “在这里,没有贵族,只有报名者和——闹事者。” 尖兵的声音,依旧冰冷。 他身后的十几名迪菲亚尖兵,同时上前一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男爵和他的护卫那无声的、充满了工业化杀戮气息的压迫感,让男爵的护卫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们的脸上,满是恐惧。 他们手中的长剑和盾牌,在这些闻所未闻的“钢铁怪物”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可笑和无力。 “你———你们给我等著!”” 奥斯顿男爵,最终还是怂了。 他色厉內茬地选下一句狠话,便带著他的人,灰溜溜地逃走了。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广场上,再次恢復了秩序。 那些原本惶恐不安的农奴,看著男爵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如同守护神般,挡在他们身前的迪菲亚尖兵,他们的眼神,变了。 瓦里安,將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手中的陶碗,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捏得出现了裂纹。 他的內心,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种全新的权力,正在诞生! 这种权力,不来自於血脉,不来自於封地,甚至不来自於国王的授予! 它来自於规则!来自於秩序!来自於那黑洞洞的枪口所代表的、无可匹敌的暴力! 范克里夫,正在用他的方式,告诉所有人。 在他的地盘上,他,就是法律! “我们走。” 瓦里安將碗里的肉汤,一饮而尽,然后,將陶碗重重地放在地上。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向著皇宫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沉重的决意。 伯瓦尔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他知道,今夜之后,暴风王国的天,要变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范克里夫子爵 第167章 范克里夫子爵 暴风要塞,皇家书房。 瓦里安一把推开大门,径直走到书桌前。 “准备纸笔!”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迴荡。 一名王室书记官,连忙上前,为他铺开一张空白的、印有皇家徽记的救令羊皮纸。 瓦里安拿起羽毛笔,却没有立刻下笔。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的,是那小女孩喝汤时满足的笑脸,是霍拉旭那平静的眼神,是迪菲亚尖兵那冰冷的枪口,是奥斯顿男爵那狼狐的背影” 最终,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了那张“招生简章”上。 他睁开眼,眼神中,再无一丝迷茫。 他知道,自己不能阻止这股浪潮。 任何试图阻挡它的,都將被碾得粉碎。 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加入它!引导它!掌控它! “以暴风王国国王,瓦里安·乌瑞恩的名义,颁布敕令!” 他的声音,鏗鏘有力,如同金石交击! “第一!册封燃烧平原领主、迪菲亚集团总裁、艾德温·范克里夫男爵,为暴风王国子爵!食邑湖畔镇,世袭罔替!以表彰其在保卫王国东部疆域、发展民生经济方面,做出的卓越贡献!” 书记官的手,猛地一抖,一滴墨水,溅在了羊皮纸上。 子爵?! 一个没有任何贵族血脉的平民,继男爵之后,成为了世袭子爵?! 这·这在暴风王国的歷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第二!” 瓦里安的声音,变得更加洪亮! “朕,正式批准『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的建立!並授予其皇家特许状!从今日起,该学院將是暴风王国第一所,也是唯一一所,受王室直接庇护的、以培养工程与军事人才为目的的高等学府!” “所有从该学院毕业的合格学员,其学歷,將得到王国官方认证!优秀毕业生,將拥有优先加入军部及王国各大要害部门的资格!” 伯瓦尔在一旁听著,心中巨震! 国王,这是在用王室的信誉,为范克里夫的学院,做最强大的背书! 他这是要將范克里夫,彻底绑上王国的战车! 然而,国王的下一句话,却让伯瓦尔的瞳孔,猛地放大! 瓦里安看著手中的羽毛笔,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第三——” “为彰显王室对教育与人才的重视,同时確保学院的教学方向,永远忠於王国,忠於人民,朕决定,为『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任命一位『名誉皇家校长』。”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落在了伯瓦尔·弗塔根那张写满了震惊的脸上。 “伯瓦尔,我的朋友。” “这个名誉校长,由你来当。” “另外,”瓦里安沉吟一下,之后又补了一句:“伯瓦尔,学院刚刚成立,想必一定是缺少老师。你统计一下城內的教师,爭取多带几位过去,算是我送给范克里夫子爵的礼物。” 瓦里安离开后。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站在这座知识的殿堂里,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空气中瀰漫著羊皮纸和旧木料的芬芳,一排排高耸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守护著人类千百年来的智慧。 但这些智慧里,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国王的命令,如同烙铁,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伯瓦尔,学院刚刚成立,想必一定是缺少老师。你统计一下城內的教师,爭取多带几位过去,算是我送给范克里夫子爵的礼物。” 老师? 他该去哪里找“理工学院”的老师? 去法师塔吗?那些高傲的肯瑞托法师,连正眼都不会瞧一眼凡人的“工程学”,在他们看来,那是地精和侏儒才摆弄的、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儿。 去光明大教堂?那里的牧师和圣骑土,只会教导圣光的教义和战斗的技巧,让他们去讲解齿轮的传动比?简直是天方夜谭! 伯瓦尔在图书馆里来回步,他那双常年握剑的手,此刻却不知道该从哪一本书上,找到解决问题的线索。他是一名战士,一名指挥官,他懂得如何排兵布阵,如何鼓舞士气,如何用剑与盾保卫王国。 但他不懂,如何为一座闻所未闻的学院,招募它的第一批奠基者。 “公爵大人。”一名图书管理员,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您在找什么?或许——我能帮上忙。” 伯瓦尔停下脚步,看著这个戴著厚厚眼镜、头髮已经有些白的瘦弱男人。他突然灵光一闪! “是的,我需要你的帮助。”伯瓦尔沉声说道,“我需要一份名单。一份—-所有在暴风城军中服役过,担任过文书、军需官、以及攻城器械师的退伍人员名单。” 图书管理员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 “还有,”伯瓦尔补充道,“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被石匠工会、链金术士公会开除,或者鬱郁不得志的工匠和学者。只要他们还认字,还懂得一门手艺,我都要他们的资料。” 他想通了! 范克里夫的学院,需要的不是那些满腹经纶的大法师,也不是那些满口神圣教义的牧师。 它需要的,是懂得如何计算物资消耗的军需官,是懂得如何规划行军路线的文书,是懂得如何用槓桿和滑轮吊起千斤巨石的工程师! 这些知识,在贵族们的沙龙里,或许一文不值。 但在那座正在崛起的工业堡垒里,它们,就是黄金! 三天后,一支奇特的队伍,在伯瓦尔·弗塔根的带领下,离开了暴风城。 这支队伍里,有拄著拐杖、在第二次战爭中失去了一条腿的退伍攻城队长,有因为算错了一笔帐而被军需处开除的倒霉蛋,有因为理念不合而被链金术士公会排挤的怪人,甚至还有几个因为付不起学费而被法师塔劝退的学徒。 他们每个人,都带著一种对未来的迷茫和对过去的失意。他们是旧时代的“失败者”。 当他们穿过鬱鬱葱葱的艾尔文森林,踏上赤脊山那崎嶇的山路时,他们还在抱怨著前途的未卜。 但当他们绕过山脉,当那片广的、被黑色和红色统治的燃烧平原,以及那座如同巨兽般盘踞在地平线上的、庞大的工地,出现在他们眼前时。 所有人的抱怨,都夏然而止。 他们被震撼了! 蒸汽钻机那如同巨人呼吸般的轰鸣声,锻炉烟肉里喷吐出的、染红了半边天的滚滚浓烟,数以千计的工人在各自的岗位上,有条不素地忙碌著,构成了一幅充满了力量与秩序的、前所未见的工业画卷! “圣光在上———”那名退伍的攻城队长,扔掉了手中的拐杖,他那只独眼中,进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这—这里简直是工程师的天堂!”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龙吼,让这群“新教师”嚇得魂飞魄散! 他们看到,在那座庞大的工地东侧,一头山峦般的双头巨兽,正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其中一颗龙头里,喷出一股精確控制了温度的热风,將一排刚刚制好的砖坏,吹得冒起了阵阵白烟。 “那——-那是什么?!”一名年轻的学徒,嚇得瘫倒在地。 伯瓦尔的眼角,也狼狠地抽动了一下。 虽然已经在麦克斯韦尔元帅的报告里看到过描述,但亲眼目睹克洛玛古斯的景象,依旧带给他强烈的视觉衝击。 “欢迎来到熔岩堡,各位。”霍拉旭·莱恩骑著一头双足飞龙,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他们面前,“校长大人,老板已经在指挥中心等您了。” 校长大人? 伯瓦尔苦笑了一下,接受了这个全新的称呼。 他带著这群已经彻底傻掉的“教师天团”,走进了那辆黑色的、作为临时指挥中心的蒸汽卡车。 范德正站在那张三维沙盘前,与巴隆·石眉和布罗克大师討论看什么。 看到伯瓦尔进来,他微笑著点了点头:“公爵大人,一路辛苦。看来,您为我们的学院,带来了一支强大的师资队伍。” 伯瓦尔看著那群还在窗边,对著克洛玛古斯指指点点的“老师们”,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他清了清嗓子,从怀中,取出了一卷用火漆封口的、印有皇家徽记的羊皮纸敕令。 “艾德温·范克里夫,接旨。”他的声音,变得庄重而肃穆。 指挥中心內,瞬间安静了下来。 巴隆、布罗克、霍拉旭·—-所有迪菲亚的核心成员,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了惊和不解的表情。 范德的眼神,也微微一凝,但他还是平静地单膝跪地。 伯瓦尔展开敕令,用一种洪亮的声音,宣读起来: “以暴风王国国王,瓦里安·乌瑞恩的名义,颁布敕令!” “第一!册封燃烧平原领主、迪菲亚集团总裁、艾德温·范克里夫男爵,为暴风王国子爵!食邑湖畔镇,世袭罔替!以表彰其在保卫王国东部疆域、发展民生经济方面,做出的卓越贡献!” 轰! 子爵?! 世袭罔替?! 霍拉旭等人,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一个没有任何贵族血脉的平民,在短短几个月內,从一个石匠,一跃成为了世袭子爵?! 这在暴风王国的歷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们的老板,创造了歷史!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自豪感,瞬间涌上了他们的心头! “第二!”伯瓦尔的声音,没有停顿,“朕,正式批准“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的建立!並授予其皇家特许状!从今日起,该学院將是暴风王国第一所,也是唯一一所,受王室直接庇护的、以培养工程与军事人才为目的的高等学府!” “皇家”! 这两个字,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这意味著,他们的学院,得到了王室的最高认可!他们不再是“草台班子”,而是名正言顺的、代表著王国未来的“皇家学院”! 然而,救令的最后一条,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三·-为彰显王室对教育与人才的重视,同时確保学院的教学方向,永远忠於王国,忠於人民,朕决定,为『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任命一位『名誉皇家校长”。” 伯瓦尔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直视著跪在地上,却依旧身形挺拔的范德。 “这个名誉校长,由我,伯瓦尔·弗塔根,亲自担任。” 范德站起身,看著伯瓦尔那张写满了严肃和决心的脸,之后伸出手:“伯瓦尔公爵,希望我们今后合作愉快。” 伯瓦尔看著他,缓缓说道:“范克里夫子爵,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对於你手中掌握了这么大的权力,我多少有些不那么放心。但是对於这一路走来看到的那些眼里有光的平民来说说到这里,他伸出手,与范德紧紧相握:“我希望我们今后,能够真正的合作愉快。” 日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转眼间传遍了整个熔岩堡工地! “听说了吗!老板成子爵了!” “咱们的学院,是『皇家”的了!” “天哪!我以后就是从皇家学院毕业的了?!说出去谁信啊!” 整个工地,瞬间沸腾了!工人们扔下手中的工具,欢呼著,拥抱著,他们那一张张被汗水和灰尘覆盖的脸上,进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炽热的光芒! 他们的老板,成了贵族! 他们这些泥腿子,將成为“皇家学院”的学生! 这不仅仅是身份的转变,这是一种.·阶级的跃迁! 一股强大的、源於集体荣誉感的凝聚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范德和伯瓦尔站在指挥中心的窗边,看著下方那片欢腾的海洋。 伯瓦尔轻轻的吸了口气,感嘆道:“说起来,我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人民们这么开心了。” 范德微微笑了笑,道:“以后您会经常看见的。” 就在这时,一名迪菲亚的尖兵,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他甚至忘了行礼! “老板!校长大人!” “第一批—第一批报名的人,已经到燃烧平原的入口了!” “有多少人?”霍拉旭皱眉问道。 “不———不知道!”尖兵的声音都在发抖,“放眼望去,全是人!黑压压的一片,根本数不清!” “根据初步估算—” “至少———超过了三千人!” 三千人!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投入了熔岩堡这片刚刚还沉浸在狂欢中的湖面,激起了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巨大的浪涛! 霍拉旭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衝到三维沙盘前,立刻將影像切换到燃烧平原的入口处。 沙盘上,密密麻麻的、代表著生命信號的红色光点,如同蚁群般,正缓缓地、坚定地,朝著熔岩堡的方向蠕动著。 那不是三千个光点。 那是一股·由绝望和希望交织而成的、血肉的洪流! “命令第七、第八、第九巡逻队,立刻前往入口处,维持秩序!拉起警戒线,绝不允许发生任何混乱!”霍拉旭几乎是吼著下达了命令。 “巴隆会长!”范德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速度却快得惊人,“我需要你,在二十四小时內,在生活区西侧的空地上,搭建起足够容纳三千人居住的临时营房!材料,就用我们库存的预製板和防水油布!” “布罗克大师!” “在!老板!” “我需要你的锻炉,立刻停下所有的武器锻造!全力生產行军锅!大號的!越多越好!” “马里奥!” “在,老板。”链金术士推了推眼镜,他的脸上,非但没有紧张,反而露出了一丝兴奋的、如同猎人看到猎物般的光芒。 “你的“公共卫生部”,现在启动最高应急预案。”范德看著他,“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消毒水也好,链金药剂也罢。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这三千人进入营地后,不能爆发任何一场瘟疫!一个人,都不能因为疾病而死在这里!” “明白。”马里奥的嘴角,勾起一个自信的弧度,“老板,我的『新生入学检疫与净化流程1.0版本』,已经饥渴难耐了。” 整个指挥中心,像一台被瞬间激活的精密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而伯瓦尔·弗塔根,这位新上任的“名誉校长”,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他看著这群人在面对危机时,那种冷静到可怕的、分工明確的、高效到令人髮指的应对方式,心中第一次,对自己所代表的那个旧世界,產生了一丝动摇。 如果在暴风城,突然涌入三千名难民,贵族议会恐怕会为此爭吵上三天三夜,最后得出的结论,大概率是“关闭城门,任其自生自灭”。 而在这里,从发现问题到下达解决方案,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第168章 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半天后。当那三千多名衣衫槛楼、面黄肌瘦的难民,拖著疲惫不堪的身体,终於抵达熔岩堡那巨大的、还在建设中的外墙下时。 他们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想像过这里会很宏伟,但没想到,会如此超乎想像! 高耸的塔吊,轰鸣的机器,以及一排排早已搭建好的、整齐划一的临时营房。 最让他们不敢相信的,是营房前,那一口口冒著热气的大锅,食物的香气,对於这些饿了几天几夜的人来说,是世界上最无法抗拒的诱惑! “排队!所有人排队!”霍拉旭的纠察队员,手持著防爆盾牌和长棍,组成了一道坚固的人墙,大声地维持著秩序。 然而,当第一个难民,在纠察队员的引导下,踏入那条通往生活区的、由白色石灰粉画出的通道时。 他被拦住了。 拦住他的,是几个穿著白色长袍、戴著如同鸟嘴般面具的、马里奥的链金学徒。 “停下。”其中一个学徒,用一根长长的金属杆,指著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进入“净化区』,接受检疫。” “净化区?”那名难民,是一个来自西部荒野的老农,他听不懂这个词。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强壮的纠察队员,半推半揉地,带到了一个用油布围起来的巨大帐篷前。 “脱掉所有衣服!一件不留!”帐篷门口的学徒,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什么?!”老农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护住自己身上那件唯一的、打满了补丁的亚麻衣,“这这是我最后的家当了!” “要么脱,要么滚。”学徒的声音,依旧冰冷。 老农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看著身后那些虎视耽耽的纠察队员,又看了看远处那冒著热气的食物。 最终,他屈服了。 他颤抖著手,脱下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物。 一股混杂著酸臭和霉味的刺鼻气味,瞬间在空气中瀰漫开来。 他的衣物,被一个学徒用铁钳夹起,直接扔进了旁边一个装著沸腾的绿色液体的大锅里。 紧接著,他被推进了帐篷。 “啊!”一声悽厉的惨叫,从帐篷里传出! 外面排队的人群,瞬间一阵骚动! “怎么了?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他们是不是要杀了我们?!” 恐慌,如同瘟疫,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就在这时,那个老农,被从帐篷的另一头,推了出来。 他浑身湿漉漉的,被一股冰冷刺骨的水流冲刷得瑟瑟发抖。身上,还散发著一股刺鼻的、类似於消毒药水的味道。 一个学徒,粗暴地往他手里,塞了一套乾净的、灰色的粗布工装,和一个刻著“a- 1024”的木製编號牌。 “去那边,领食物。” 老农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还没从刚才那番屈辱和惊嚇中回过神来,就被带到了下一个流程点。 这个流程,被马里奥命名为“强制淋浴消毒通道”。 冷酷,高效,不近人情。 但它有效。 然而,总有意外发生。 “我不去!”一声尖利的、带著哭腔的吶喊,划破了这压抑的气氛! 一个抱著孩子的年轻母亲,死死地护住怀里那个只有三四岁、已经嚇得面无人色的孩子,惊恐地看著那些戴著鸟嘴面具的“怪物”。 “我的孩子病了!他受不了这个!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所有病人,统一隔离。”一个链金学徒,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伸出手,就要去抢那个孩子。 “不!別碰我的孩子!”母亲像一头髮了疯的母兽,张口就朝著学徒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学徒吃痛,猛地一甩手,將那个母亲推倒在地! 衝突,爆发了! “住手!”霍拉旭第一时间冲了过来! 但已经晚了! 那名母亲的丈夫,一个身材高大的、赤脊山的矿工,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被欺负,双眼瞬间变得血红! 他像一头髮怒的公牛,咆哮著,朝著那名链金学徒,猛地撞了过去! “砰!” 两名纠察队员,反应极快,立刻上前,用手中的防爆盾牌,死死地挡住了他!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骗子!你们和那些贵族,都是一伙的!”男人疯狂地挣扎著,咆哮著。 他的咆哮,像一颗火星,点燃了人群中早已积压的、名为“不信任”和“恐惧”的火药桶! “打倒他们!” “他们要害死我们! 人群,开始骚动,推揉,甚至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块,准备攻击纠察队员! 秩序,在这一刻,濒临崩溃! 伯瓦尔·弗塔根,这位刚刚抵达的“名誉校长”,將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的脸色,铁青! 他再也无法忍受了! 他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到霍拉旭面前,那双属於公爵的、充满了威严的眼晴,死死地盯著他! “霍拉旭·莱恩!”他的声音,如同冬日的寒风,充满了愤怒! “这就是范克里夫许诺给他们的『尊严”吗?!”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新秩序”吗?!” 伯瓦尔指著那些被强行按倒在地、被冰冷的水流冲刷、像牲口一样被对待的人们,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告诉我!这和兽人对待他们的囚犯,有什么区別?!” 霍拉旭·莱恩的脸,在火把的光芒下,显得稜角分明。他面对著伯瓦尔公爵那雷霆般的质问,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公爵大人,”他的声音,沉稳得像一块岩石,“我的职责,是执行命令,维持秩序,確保这里——不死人。” “不死人?!”伯瓦尔气得笑了起来,“你看看他们!你看看那个母亲!看看那个孩子!你们正在用你们所谓的『秩序』,扼杀他们最后的、作为人的尊严!” “尊严,不能填饱肚子,也不能治癒瘟疫。”霍拉旭的回答,简单而直接,“如果现在不採取强制措施,一周后,这里將会变成一片坟场。到那时,我们再来討论尊严,还有意义吗?” “你.”伯瓦尔被嘻得说不出话来。 他是一个骑士,一个理想主义者。他的信条里,荣誉和尊严,高於一切。 但他无法反驳霍拉旭那冰冷的、却又无比现实的逻辑。 就在这时,一个穿著白色链金长袍、面色苍白的身影,推著一辆小车,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是马里奥·普拉格。 “公爵大人,”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语气里带著一种学者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冷静,“或许,一些直观的数据,能帮助您更好地理解我们正在做的事情。” 他从车上,拿起一个密封的玻璃培养皿,递到伯瓦尔面前。 培养皿里,是一片令人作呕的、五顏六色的霉菌斑。 “这是什么?”伯瓦尔皱眉。 “这是我从刚才那位老农的衣服上,提取的样本,我加速了时间后,得到的结果。”马里奥用一根玻璃棒,指著培养皿,“这里面,包含了至少十七种已知的致病菌,以及三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具有高度传染性的变异病毒。” “根据我的推算,”他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如果不进行全面的、强制性的消毒和隔离。以这三千一百二十七人为基数,在熔岩堡目前的人口密度和卫生条件下,七天之內,交叉感染率將达到百分之四十八。” “一个月內,死亡人数,將不会低於九百人。” “而这,还只是最保守的估计。” 马里奥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伯瓦尔的身上。 他看著那个培养皿,又看了看那些已经被“处理”完毕,换上了乾净衣服,正在临时食堂里,捧著热汤和麵包,狼吞虎咽的难民。 他们的眼神里,依旧有恐惧和麻木。 但他们,活著。 他们的孩子,也活著。 伯瓦尔那颗充满了骑士精神的心,第一次,產生了剧烈的动摇。 他所坚守的“尊严”,和眼前这赤裸裸的“生存”,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伯瓦尔公爵。”范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这里。 “你没有错。”范德看著伯瓦尔,眼神平静,“一个不懂得尊重个体尊严的秩序,是暴政。” 然后,他又转向马里奥。 “你也没有错。一个无法保障集体生存的秩序,是空谈。” 他走到那对被纠察队员控制住的矿工夫妻面前,示意手下放开他们。 “我叫艾德温·范克里夫。”他看著那个依旧满眼敌意的矿工,和那个紧紧抱著孩子的母亲,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们。你们觉得,我们和那些只会压榨你们的贵族,没什么两样。” “但是,我向你们保证。”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在这里,只要你遵守规矩,努力工作。你就能吃饱饭,你的孩子,就能上学。你们將得到你们用汗水换来的一切。” “而我们刚才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羞辱你们。”范德指了指马里奥手中的培养皿,“而是为了让你们,和你们的孩子,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我们才有资格,去谈论未来,去谈论————尊严。” 矿工脸上的敌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和挣扎。 范德转过身,看向伯瓦尔。 “校长大人,”他第一次,用这个正式的称呼,来称呼伯瓦尔,“现在,轮到你和你的教师们了。” ““净化』的流程,是防火墙,它冰冷,但必要。它保证了肉体的存活。” “而你们的任务,是『重建”。用你们的知识,你们的引导,去重建他们的精神,他们的思想,他们的———·灵魂。” “我要你为他们开设第一堂课。”范德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堂课,不教算术,不教识字。” “就教他们——如何洗手,如何上厕所,以及——为什么隨地吐痰,可能会害死你身边的同伴。” “我要你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公共卫生』,什么叫“集体纪律”。让他们明白,在这里,每一个人的行为,都与所有人的命运,息息相关。” “这,就是我们『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的—开学第一课。” 伯瓦尔·弗塔根,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以为,范德会让他去教导忠君爱国,教导骑士精神。 他没想到,他的第一项任务,竟然是教人上厕所? 这听起来,荒谬,甚至有些滑稽。 但当他看著那些难民眼中,那混杂著希望与蒙昧的光芒时,他突然明白了。 范德要做的,不是简单的知识灌输。 他要做的,是从最基础的生活习惯开始,將这些人,彻底地、从內到外地,改造成符合他那套“工业化”逻辑的、全新的—————“人”。 这是一种思想上的“重塑”。 其难度,和其意义的深远,远比教他们读写,要大得多! “我接受这个任务。”许久,伯瓦尔·弗塔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要么被这股洪流吞噬,要么,就成为驾驭这股洪流的舵手之一。 他看著范德,这个年轻的、一手缔造了这一切的子爵,心中涌起一股复杂到极点的情绪。 敬畏,警惕,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兴奋。 “不过,范克里夫子爵。”伯瓦尔的语气,重新变得严肃,“我有一个条件。” “请讲。” “我的课堂,不允许你的『纠察队”进入。”伯瓦尔说道,“我要用我的方式,去说服他们,而不是用棍棒去强迫他们。” 范德看著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 “当然,校长大人。” “从他们踏出『净化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您的学生了。” “他们的思想,归您管。” “他们的肚子和健康,归我管。” “我们,分工合作。” 伯瓦尔看著范德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紧紧地握了上去。 当两只分別代表著“旧秩序的守护者”和“新秩序的开创者”的手,握在一起时。 没有人知道,这將会为艾泽拉斯的未来,开启一扇怎样的大门。 伯瓦尔只知道,他这位“名誉校长”的生涯,从这一刻起,註定不会平静。 他看著远处,一名他带来的退伍文书官,正笨拙地,却又极有耐心地,教著一群孩子,如何用炭笔,在木板上,写下他们刚刚得到的、冰冷的编號。 孩子们眼中,充满了好奇。 那场景,既充满了希望,又带著一种—令人不寒而慄的秩序感。 伯瓦尔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或许,他该为这些编號,赋予一些——新的意义。 第一百六十九章 《咱们工人有力量》 第169章 《咱们工人有力量》 那个来自赤脊山的矿工,名叫加林。此刻,他正捧著一个粗陶碗,碗里盛著热气腾腾的、能看到大块肉丁的浓汤。他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他身上的衣服,是一套崭新的灰色粗布工装。料子很硬,磨得皮肤有些不舒服,但很乾净,没有跳蚤,也没有那股熟悉的、挥之不去的霉味。 他的妻子,坐在他的身边,怀里抱著他们的儿子,小提米。小提米没有哭闹,他正小口小口地喝看一碗温热的、加了的麦片粥。 一个穿看白色长袍、戴看眼镜的怪人一一加林后来知道他叫马里奥,是这里的“首席卫生官”一一刚刚用一根发光的、冰凉的金属棒在小提米的额头上照了照,然后宣布:“低烧,轻度营养不良,伴有呼吸道感染。送去“医疗观察区』,每日供应双份营养餐,配合『初级抗菌药剂』治疗,三天后复查。” 加林不懂什么是“抗菌药剂”,但他听懂了“双份营养餐”。 他看著自己的儿子被一个女护工温柔地抱走,送进了一顶独立的、乾净的、门口掛著红色十字徽记的帐篷里。妻子想跟过去,但被护工拦住了,护工告诉她,为了防止交叉感染,她每天只能在规定时间探视。 妻子哭了,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绝望。 加林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里,被他们称作“新生营地”。 一排排用预製板和油布搭建的临时营房,整齐得像暴风城卫队的方阵。营房之间,是宽阔的、用碎石铺成的道路。每隔五十步,就有一个装著沙土的木桶,上面写著“灭火专用”。每隔一百步,就有一盏发出紫色光芒的“迪菲亚之光”,將整个营地照得亮如白昼。 一切都有条不。 没有人大声喧譁,没有人在隨地便溺,没有人因为抢夺食物而打架。 霍拉旭的纠察队,像一群沉默的铁塔,在营地里巡逻。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镊。 但真正让加林感到震撼的,是伯瓦尔公爵,那位传说中的大人物,那位新上任的“名誉校长”,为他们上的“开学第一课”。 伯瓦尔没有站在高台上训话。 他带著他那群奇特的“老师”,走进了人群。 那个失去了一条腿的退伍攻城队长,没有教他们如何使用投石机,而是在一块空地上,用几根木棍和绳子,向他们演示如何利用三角形的稳定性,搭建一个更牢固的帐篷。 “看清楚!蠢货们!”老队长的嗓门依旧粗哑,“三个点,才能构成一个平面!你们以前搭的那些窝棚,风一吹就倒,就是因为你们连这个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那个因为算错帐而被开除的军需官,也没有教他们复杂的数学。他只是搬来了一口袋土豆,让所有人围成一圈。 “这里有三百二十七个土豆。”他用一根炭笔,在木板上写下数字,“我们这里,有三百二十七个成年人。每人每天需要消耗一个土豆。那么,这袋土豆,能让我们吃几天?” 一个最简单的除法问题,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土豆。 伯瓦尔公爵,则亲自带著几个工人,在一个远离水源和生活区的下风口,挖起了坑。 “这里,是厕所。”他指著那个巨大的土坑,对所有围观的人说道,“从今天起,所有人都必须在这里解决你们的排泄问题。” “为什么?”一个难民不解地问道,“我们在老家,都是隨便找个地方———”” “因为你们的排泄物里,有“敌人”。”伯瓦尔捡起马里奥给他的那个培养皿,高高举起,“一种肉眼看不见的、会让你生病、甚至死去的敌人!它们会通过水源,通过苍蝇,爬到你们的食物上,钻进你们的肚子里!” 他没有讲复杂的细菌理论,他只用了最简单、最直观的词汇。 敌人。 这个词,所有人都听得懂。 然后,他命令人,將一桶石灰粉,倒进了那个土坑里。 “石灰,能杀死这些『敌人』。”他解释道,“每次方便完,都要撒上一层石灰。这是规矩。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了你们身边的人。” 加林看著这一切,他的脑子,像一团被搅乱的麻线。 他感觉自己过去几十年的生活常识,正在被顛覆,被重塑。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搭帐篷有这么多讲究。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食物的数量,是可以被计算和规划的。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隨地大小便,是一件—会“杀死”同伴的可怕事情。 这天晚上,加林躺在分配给他的、十人一间的营房里。 身下是铺著乾草的木板床,身上盖著一条有些扎人的毛毯。很简陋,但很温暖。 他睡不著。 他看著窗外那盏发出紫色光芒的灯,听著远处传来的、有节奏的机器轰鸣声,他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个世界,冰冷,充满了各种各样奇怪的规矩。 但这个世界,也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安全。 第二天,天还没亮,刺耳的汽笛声就响彻了整个营地。 “起床!所有人,立刻到中央广场集合!” 纠察队员的吼声,將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 加林和同屋的人,慌慌张张地穿上衣服,跑到了广场上。 霍拉旭·莱恩,像一尊雕像,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 “从今天起,你们將不再是难民。”他的声音,通过一个地精发明的、用符文驱动的扩音喇叭,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你们是『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的—-预备学员。”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们將接受最基础的培训和考核。” “你们將学习如何遵守纪律,如何使用工具,如何像一个团队一样去工作。” “一个月后,通过考核的人,將成为学院的正式学员,根据你们的特长和表现,分配到不同的专业。而没有通过考核的人” 霍拉旭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那三千多张紧张的脸。 “”..—將被分配到后勤部门,从事最基础的体力劳动。当然,待遇不变。”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小声的议论。 “也就是说,就算考不过,也能留下来吃饱饭?” “好像是这个意思—” 这个发现,让许多人的心,都放了下来。 “现在,开始分组!”霍拉旭没有理会他们的议论,“所有曾经当过兵的,出列!你们是a组,负责营地的治安和巡逻!” “所有当过铁匠、木匠、石匠的,出列!你们是b组,负责营地的建设和维护!” “所有当过农民的,出列!你们是c组,负责———开荒种地!” “剩下的人,d组!负责营地的卫生和后勤!” 加林,作为一名前矿工,被分到了b组。 他们的教官,是那个独腿的退伍攻城队长。 “你们这群软脚虾!”老队长拄著拐杖,中气十足地吼道,“从今天起,你们要学习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正確地使用工具!锤子不是这么握的!锯子不是这么拉的!你们以前乾的那些活,在我眼里,都是狗屎!” 加林和一群手工业者,被骂得狗血淋头。 但他没有感到屈辱。 因为,他看到老队长在骂完之后,会亲自拿起锤子,向他们演示,如何能用最小的力气,砸下钉子。 他看到那个军需官,正在教一群妇女,如何用一种叫“复式记帐法”的东西,来记录每天的粮食出入。 他甚至看到,伯瓦尔公爵,脱下了他那身华丽的便服,换上了一件和他们一样的灰色工装,正带著一群人,修建一个更加完善的、带有冲水系统的公共厕所。 所有人都很忙碌。 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任务。 整个营地,像一个巨大的、刚刚开始转动的齿轮,虽然还有些生涩和摩擦,但它確实地,在朝著一个明確的方向,运转起来。 加林被分配到的第一个任务,是和十几个人一起,去挖掘一条排水渠。 他拿起一把崭新的、由迪菲亚锻炉出品的铁镐。镐头闪烁著金属的光泽,握柄是坚硬的白蜡木,入手沉甸甸的,充满了力量感。 他抢起铁镐,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当!” 坚硬的、混杂著岩石的土地,被砸开了一个缺口。 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掌控力量的快感。 他干得很卖力。因为他知道,每挖一镐,他就离那个“正式学员”的身份,更近了一步。 他不知道什么是“学员”,但他知道,那一定比当一个普通的苦力,要好。 到了晚上,发放食物的时候,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碗里,比昨天多了一块肉。 “b组,建设组,今日完成任务量超出预期百分之十。奖励,每人加餐一份。”负责分发食物的后勤人员,面无表情地宣布。 加林愣住了。 他看著碗里那块油汪汪的肉,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同样被奖励了的、b组的同伴们脸上那惊喜的表情,再看看那些c组和d组投来的、羡慕的目光。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在这里,努力,是真的有回报的。 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脑海。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干劲”的东西,从他的心底,猛地窜了出来! 零號指挥中心。 范德站在三维沙盘前,静静地看著沙盘上显示的、新生营地里那井然有序的景象。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著一个生命。 而现在,这些光点,正在以一种他所设定的、高效的模式,运转著。 “硬体,已经基本装好了。”范德喃喃自语。 这些人的身体,在充足的食物和卫生的环境下,正在恢復。 他们的思想,在严苛的纪律和明確的奖惩制度下,正在被格式化。 他们就像一台台崭新的、刚刚出厂的机器。 但还缺少一样东西。 一样能將他们所有人,都连接在一起,让他们產生共鸣,让他们拥有共同信仰的” 作业系统。 “伊莉扎。” 范德对著空无一人的指挥中心,轻声呼唤。 一道纤细的、穿著黑色长袍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渗透出来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的『大型社会学观察实验”,进行得很顺利。”伊莉扎摘下兜帽,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带著一丝玩味,扫过沙盘上那些忙碌的光点,“看来,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放到什么时候,都同样有效。” “这只是第一步。”范德转过身,“他们现在,只是因为对食物的渴望和对惩罚的恐惧,而在服从。这不是忠诚,这只是——条件反射。” “我需要给他们一样东西。” “一样能让他们从內心深处,认同自己,认同这个集体,认同他们正在做的事情的东西。” “哦?”伊莉扎的眉毛,挑了一下,“圣光?荣耀?还是—————·国王的恩典?” “都不是。”范德摇了摇头,“圣光属於教堂,荣耀属於骑士,恩典属於国王。这些东西,都不属於他们。” “我要给他们一样,完全属於他们自己的东西。” 范德看著伊莉扎,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需要一首歌。” “歌?”伊莉扎愣住了,她那张经歷了无数纪元变迁的、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混杂著荒谬和惊讶的表情。 她以为范德会向她索要更强大的魔法,更古老的知识,甚至是—操控时间的秘密。 她没想到,他想要的,只是一首歌。 “你让我,永恆龙的公主,时间洪流的观测者—为你写一首歌?”伊莉扎的声音,带著一种奇特的、仿佛在听天方夜谭般的语调。 “不,不是为我。”范德纠正道,“是为他们。为那些正在用双手,建造这座堡垒的工人们。” “我要一首,能让他们在挥舞锤子时,能跟著一起唱的歌。” “我要一首,能让他们在面对敌人的炮火时,能挺起胸膛的歌。” “我要一首,能让他们在感到疲惫和迷茫时,能重新找到力量的歌。” “这首歌里,不能有神,不能有国王,不能有虚无縹緲的许诺。” “只能有他们自己。” “有他们的锤子,他们的汗水,他们的力量。” 范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指挥中心的墙壁,落在了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上。 “这首歌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 “就叫—《咱们工人有力量》。” 伊莉扎沉默了。 她那双深邃的、仿佛蕴含著整个宇宙星空的紫罗兰色眼眸,凝视著范德。 她见过无数的君王,用神权和君权,来编织统治的罗网。 她见过无数的英雄,用史诗和传说,来塑造民族的脊樑。 但她从未见过,有人,想用一首歌,来为一群最底层的、被视作尘埃的“工人”,赋予他们自己的—灵魂。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统治术了。 这是一种.文明层面的、全新的创造!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许久,伊莉扎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你在创造一个新的“阶级”,並且,在为这个阶级,谱写他们的——:『圣歌”。” “圣歌?”范德笑了笑,“不,我只是想给我的员工们,搞一首比较提神醒脑的—” 企业文化歌曲。” 伊莉扎:“...” 她发现,自己永远无法用正常的逻辑,去理解这个男人的思维方式。 他总能用最朴素、最商业、甚至最粗俗的词汇,去包装一个足以顛覆世界的、宏伟到可怕的计划。 “好吧,我的『创业者』先生。”伊莉扎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能懂的弧度,“这个『作曲”的委託,我接了。不过,我的报酬,可不便宜。” “开个价。”范德很乾脆。 “我的报酬——.”伊莉扎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贴近了范德,她伸出纤细冰冷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心口,“.————就是这首歌的,『署名权”。” “我要让未来的所有歷史学家,在研究你这个庞大的工业帝国时,都绕不开一个名字。” “伊莉扎。” 范德看著她那双近在尺的、燃烧著奇特光芒的眼眸,笑了。 他知道,这条永恆龙,终於——..彻底上鉤了。 “成交。” 第一百七十章 「演出,开始。」 第170章 “演出,开始。” 伊莉扎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向后退了一步,闭上了眼晴。 一股无形的、庞大的、仿佛来自时间长河源头的气息,从她身上缓缓散发开来! 整个指挥中心的光线,都为之一暗! 三维沙盘上那些跳动的数据,瞬间静止! 空气中,开始响起一些奇特的、细微的声音。 那是泰坦铸造世界时,星辰內核的共鸣。 那是矮人挖掘山脉时,万千铁镐敲击岩石的迴响。 那是地精建造飞艇时,无数齿轮咬合转动的协奏。 那是—无数个纪元里,无数个种族,在用自己的双手改造世界时,所发出的、最本源的、名为“劳动”的声音! 伊莉扎伸出双手,仿佛在虚空中,弹奏著一张看不见的竖琴。 一个简单,却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旋律,开始在指挥中心里迴荡! 那旋律,不高亢,不华丽。 它沉重,有力,充满了金属的质感和蒸汽的温度! 它像一把巨锤,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在人的心臟上! “咚!” “咚!” “咚!”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 范德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开始与这个节拍同步! 他体內的二十个能量体分身,都不由自主地,开始隨著这个旋律,运转起来! 就在这时,伊莉扎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中,仿佛有无数个符文在生灭,在重组! “不够!” 她的声音,空灵,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凡人的乐器,无法承载这个旋律!” “艾德温,我需要一个———配得上这首歌的,『乐队”!” “乐队?” 范德看著伊莉扎,看著她那双仿佛有星辰在燃烧的眼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首由永恆龙亲自谱写的、融合了无数纪元“劳动之声”的曲子,確实已经超出了普通乐器所能承载的范畴。 用鲁特琴去弹奏它,就像用一把小刀去雕刻一座山脉,可笑,且无力。 “我明白了。”范德点了点头。 他走到指挥中心的通讯控制台前,按下了几个按钮。 “布罗克,瓦格雷,来零號指挥中心。” “里维加兹,放下你手里的金幣,立刻过来。” “马里奥,我需要你的想像力。” 片刻之后,迪菲亚集团的几位核心技术骨干,都聚集到了指挥中心。 当他们看到伊莉扎,以及感受到房间里那股还未完全消散的、如同实质般的旋律时,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好了,各位。”范德没有给他们提问的时间,直接切入了正题,“伊莉扎教授,为我们创作了一首足以代表我们迪菲亚精神的歌曲。” “但是,这首歌,需要一套全新的、特殊的『乐器』,才能完美地演奏出来。” 他看向布罗克和瓦格雷。 “两位大师,我需要你们,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用我们最好的黑铁,最好的合金,为我打造一批工业乐器。” “工业乐器?”瓦格雷的眼晴亮了,这个词,精准地戳中了他的兴奋点。 “是的。”范德打了个响指,三维沙盘上,立刻浮现出几张由他脑海中的概念,转化而成的设计草图。 “我需要號角。用黑铁锻造的、需要蒸汽机才能吹响的巨型號角!它的声音,要像我们最大的那台蒸汽钻机启动时一样,低沉,有力,能传遍整个燃烧平原!” “我需要鼓。用最厚重的犀牛板,做成鼓面!用连接著活塞的巨型蒸汽锤,来敲击它!它的鼓点,要像我们锻炉里那万吨水压机落下时一样,震撼人心!” “我还需要—弦乐器。”范德的目光,在草图上移动,“用高强度、高韧性的瑟银合金,拉製成琴弦!用液压装置来拨动它!它的声音,要像无数根钢缆同时绷紧时一样,充满了张力!” 布罗克和瓦格雷,看著那些充满了暴力美学和工业朋克风格的“乐器”,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的眼晴里,燃烧著名为“创造”的火焰! 这已经不是在打铁了!这是在锻造—?能发出声音的战爭机器! “老板!交给我们!”两位矮人大师,拍著胸脯,异口同声地吼道。 “里维加兹。”范德又转向那个戴著单片眼镜的地精。 “在!我亲爱的老板!”地精商人立刻跳了起来,他已经嗅到了巨大的商机! “我需要你,將这些声音,放大,传播出去。”范德说道,“我要在熔岩堡的每一个角落,都安装上你最好的扩音设备。我要让每一个工人,无论是在矿井深处,还是在脚手架顶端,都能清晰地听到这首歌的每一个音符!” “没问题!”里维加兹夸张地行了一个礼,“『地精之声”全频带魔能广播系统,为您服务!老板,我向您保证,它的音量,足以让地底的蚂蚁,都能听到!” “不过—”地精搓著手,露出了商人特有的笑容,“这个系统,我们可以合作开发一个民用版本嘛!就叫『哥布林隨身听』,想想看,以后每个人都能把咱们的厂歌带在身上,隨时隨地接受企业文化的薰陶!这得是多大的市场啊! 范德没有理会他的商业脑洞,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个人身上。 “马里奥。” “老板。”链金术士推了推眼镜,他一直在冷静地观察著,分析著。 “音乐,需要舞台。我需要你,为这场演出,设计一套—灯光系统。” “我要让整个熔岩堡,都成为我们的舞台!” “当鼓声响起时,我要所有锻炉的烟肉,都同步喷出火焰!” “当號角长鸣时,我要所有塔吊顶端的『迪菲亚之光”,都同时闪耀!” “我要让这场演出,不仅仅是听觉的盛宴,更是一场—视觉的奇观!一场由钢铁、 蒸汽、火焰和电力,共同构成的—工业交响乐!” 马里奥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个狂热的弧度。 他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浮现出无数个化学反应式和能量传导模型。 將整个工业区,变成一个可以被精確控制的、声光电一体化的表演系统?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太天才了!太美了! “老板,”马里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需要最高的计算权限,以及..对整个熔岩堡能源系统的,临时调度权。” “都给你。” 一场围绕著“厂歌”的、史无前例的“工业匯演”,就这样,被迅速地安排了下去。 整个熔岩堡,这台庞大的战爭机器,再次为了一个新的、疯狂的目標,高速运转起来! 七天后,夜。 熔岩堡中央,那片被规划为未来阅兵场的巨大空地上。 一个充满了后现代主义风格的“乐队”,已经初具雏形。 三支高达十米、需要小型蒸汽机组才能驱动的黑铁號角,如同远古巨兽的獠牙,直指苍穹。 一面由一整块攻城坦克正面装甲改造而成的巨鼓,被架设在中央,旁边连接著一台巨大的、由布罗克大师亲手改装的蒸汽锤,更远处,十几根比成年人大腿还粗的瑟银琴弦,被绷紧在两座巨大的钢架之间,下方连接著复杂的液压传动装置。 整个“乐队”,看起来就像一个即將甦醒的、狞的钢铁巨兽。 伊莉扎,穿著她那身黑色的长袍,静静地站在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塔上。 她將成为这场交响乐的—指挥。 范德和他的核心团队,以及闻讯赶来的伯瓦尔·弗塔根,都站在远处的一个观察台上伯瓦尔看著眼前这幅荒诞而又震撼的景象,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覆摩擦。 他见过皇家法师团的奥术合奏,见过铁炉堡的战锤合唱。 但他从未想过,音乐,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呈现! “这真的能发出声音吗?”伯瓦尔的声音,充满疑问。 “马上您就知道了,校长大人。”范德笑了笑。 高塔上,伊莉扎缓缓地举起了她的右手。 整个空地,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猛地挥下! “鸣——!!!” 三支黑铁號角,在蒸汽的驱动下,同时发出了一声低沉到仿佛能撼动大地的长鸣! 那声音,不是乐音。 那是一种宣告!一种宣示著力量的、原始的咆哮! 紧接著! “咚!!!!” 巨大的蒸汽锤,带著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在了那面巨鼓上!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轰然爆发! 整个大地,都为之震颤! 观察台上的眾人,感觉自己的心臟,都仿佛被这声鼓点击中了,漏跳了一拍! 伯瓦尔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这鼓声,比最重的攻城锤撞击城门的声音,还要可怕!它直接作用於人的灵魂! 然后,伊莉扎的双手,开始在空中,划出优雅而精准的轨跡。 號角,鼓点,还有那由液压装置驱动的、发出金属摩擦般錚鸣的巨型琴弦·—— 三种充满了工业质感和暴力美学的“乐器”,在她的指挥下,开始交织在一起! 一段简单,却充满了力量的旋律,开始在夜空中迴荡! 那旋律,没有一丝一毫的柔美。 它雄壮,它刚硬,它充满了钢铁的冰冷和熔岩的炽热! 它就像一名正在挥舞著巨锤的锻造之神,每一次敲击,都进发出万千的火星! 就在这时! 隨著伊莉扎的一个手势! 远处,熔岩堡的工业区! 数十个高耸的锻炉烟肉,仿佛得到了命令,同时喷射出高达数十米的、橘红色的火焰! 火焰,隨著鼓点,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喷发! 紧接著,上百个分布在工地各处的塔吊顶端,那些紫色的“迪菲亚之光”,也开始隨著號角的旋律,疯狂地闪烁! 整个熔岩堡,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会呼吸、会咆哮、会发光的——生命体! 一场由钢铁、蒸汽、火焰和电力,共同构成的、前所未有的“工业交响乐”,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奏响了它的第一个乐章! 新生营地里,所有已经入睡的工人们,都被这巨大的声响惊醒了! 他们衝出营房,惊恐地看著远处那片被火焰和光芒照亮的、如同神跡般的景象! 他们听到了那段旋律。 他们听不懂什么是乐理,什么是节奏。 但他们,能听懂这音乐里蕴含的东西。 那轰鸣的號角,像不像他们每天都能听到的、蒸汽钻机启动的声音? 那沉重的鼓点,像不像他们挥舞铁镐,砸在矿石上的声音? 那錚鸣的琴弦,像不像他们拉动绞盘,吊起钢樑时,钢索发出的声音? 这音乐,就是他们的生活!就是他们的工作!就是他们每天都在重复的一切! 加林站在人群中,他呆呆地看著远方那片奇景。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隨著那段旋律,一点点地,变得滚烫!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他感觉,有一种力量,正在他的身体里,甦醒! 观察台上。 伯瓦尔·弗塔根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煞白。 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他不是被嚇的。 他是被震撼的! 他於明白了范德想要做什么! 这不是在演奏音上! 这是在举行一场宗教仪式! 一场属於“工业”这个新神祗的、盛大无比的、充满了力量感的祭典! 而那些工人,就是这场祭典的.第一批信徒! “疯子—你们都是一群疯子—”伯瓦尔喃喃自语。 范德没有理会他的失態。 他看著那片被音上和光影彻底点燃的工业区,看著那些从营地里跑出来,眼中充满了敬畏和狂热的工人们,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舞台,已经搭好了。 观眾,也已经就位了。 他转过头,对著高塔上的伊莉扎,做了一个手势! “演出,开始。” 伊莉扎的右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 “鸣—一!!! 企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號角声,再人响起! “咚!咚!咚!” 沉重的、如同巨人脉搏般的鼓点,隨之而来! 音”,开始了! 就在这时! 高台的两侧,两幅巨大的、用防水油布製成的白色幕布,被地精的机械装置,猛地展开! 上面,用最醒目的、如同鲜血般的世色染料,写著一行行巨大而简洁的通用语! 那是歌词! 加林站在人群中,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单词,但他身旁,一个从暴风城来的、识字的年轻人,已经用一种颤棒的、不敢置信的语调,高声地朗读了出来!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第一句歌词,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咱们工人—有力量? 这六个字,简单,粗暴,却又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乱击灵魂的震撼! 他们是工人。 他们是泥腿子,是贱民,是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工具。 他们什么时候——有过“力量”? 就在他们愣神的时候,音乐的旋律,变得更加激昂! 年轻人歌唱的声音,也变得更加大声! “每天每日盖著新工厂,盖成了高楼大厦!” “修起了铁路煤矿,改造著旧世界!” 人群中,开始出现一阵骚动! 这不是诗歌!这不是贵族们吟诵的那些风雪毫!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他们正在盖工厂!他们正在挖煤矿!他们正在用自已的双手,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建造一座全新的城市! 这首歌,唱的就是他们自己! 音乐进秉了高潮! 伊莉扎的事挥,变得狂放而有力! 整个熔岩堡,都隨著她的动作,开始咆哮! 火焰、蒸汽、光芒,交织成一幅壮丽到叉人室息的画且!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发动了机器,轰隆隆地响!” “举起了铁锤,响叮噹!” “改造了世界,换新装!” 人群,彻底沸腾了! “嘿!” 一个满脸络腮鬍子的矮人铁匠,第一个指不住,他高高地举起自己那如同铁钳般的手臂,隨著鼓点,发出了一声怒吼! “嘿!” 他身边的同伴们,乏刻响应! 这声吶喊,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整片草原! “嘿!!” “嘿!!!” 数亍人,不约而同地,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他们或许还不会唱后面的歌词,但这一声简单而有力的“嘿”,却仿佛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们的声音,匯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天而起!甚至盖过了那工业乐团的轰鸣! 伯瓦尔·弗塔根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枝。 他看著下方那片挥舞著拳头的、狂热的海洋,看著那些曾经麻木的、卑微的脸上,此刻所进发出的、那种名为“自信”和“骄傲”的光芒。 他感觉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些东西,已经被彻底改变了。 国王的权威,贵族的荣光,圣光的教诲在这一刻,在这首充满了钢铁和汗水味道的“圣歌”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范克里夫,没有给他们麵包。 他给了他们一把锤子,然后告诉他们,麵包,要用这把锤子,自己去砸出来! 这比任何恩赐,都更能贏得人心! 因为,这赋予了他们——创造自己命运的权力! 音工还在继续! 那简单而有力的旋律,像烙铁一样,深深地刻进了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已经有人开始跟著那巨大的歌词幕布,大声地、虽然还有些跑调地,唱了起来! “我们有坚强的决心,我们有无穷的智慧!” “要想建设新世界,必须靠我们自己!” 歌声,越来越响亮! 从几十人,到几百人,再到几亍人! 最后,整个广场,变成了一片歌唱的海洋! 他们的声音,不再是哀求,不再是祈祷。 那是一种宣告!一种向整个世界发出的、属於一个全新阶级的、响亮的宣告! 我们,在这里! 我们,有力量! 达拉然,紫罗个城堡。大法师莫德拉,正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通过一个魔法水镜,远程观察著燃烧平原的景象。 当那首充满了工业噪音和狂野力量的歌曲,通过魔法传导,在烛间里响起时。 当她看到那数亍人挥舞著拳头,高唱著“改造世界”的景象时。 她那端著水晶高脚杯的手,猛地一棒,杯中那由魔法泉水酿造的、价值千金的魔力酒,洒了一地。 “这—这是什么?”她喃喃自语,那双智慧的眼眸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报告大法师!”一名肯瑞托的观察员,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我们—-我们监测到,熔岩堡区域的—:“信仰力场”,出现了剧烈的、异常的波动!” “不是圣光,不是奥术,也不是暗影—”观察员的声音都在发棒,“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全新的、事向性极其明確的信仰力场!” “它的核心事向的不是任何神张。” “而是—一种理念。” “一种名为—『劳动”的理念。” 莫德拉的身亨,晃了一下。 她看著水镜中,那个站在高台上,被无数狂热目光所包围的、如同神抵般的男人。 她突然明白,范克里夫邀请他们建乏“联合实验室”,根本不是为了他们的技术。 他是在向肯瑞托,展主一种—全新的“力量”。 一种不依赖於魔法,却比任何禁咒都更加可怕的、能够改造人心的力量。 音上,三於在最后一个强有力的鼓点中,落下了惟幕。 但整个广场,依旧沉浸在一种狂热的、久久无法平息的余韵之中。 工人们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他们的脸上,涨得通世,眼中,燃烧著前所未有的火焰。 范德站在高台上,静静地看著这一切。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需要用食物和纪律,去驱使这些人了。 他们拥有了自己的“灵魂”。 他转过身,看向身旁的伊莉扎。 “作业系统,安装成功了。”他平静地说道。 伊莉扎的嘴角,勾起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微笑,那双紫罗个色的眼眸,仿佛能看穿未来“是的,我的『开发者”先生。” “现在,这台由上万个『中央处理器”组成的、名为『迪菲亚』的超级计算机,已经正式启动。” 她伸出纤细的手事,温亢的刮过范德的脸颊:“你每一从的表演,都让我著迷。”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画面,太刺激了! 第171章 这画面,太刺激了! 音乐的余韵,似乎还未从熔岩堡的空气中彻底消散。第二天清晨,当刺耳的汽笛声再次响彻营地时,加林和他的工友们,感觉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们依旧在纠察队的吼声中,慌慌张张地集合。 他们依旧排著队,领取著那份雷打不动的、由黑麵包和麦片粥组成的早餐。 但他们的眼神,变了。 昨天晚上,他们还是一群对未来感到惶恐不安的难民。 而今天,当他们再次看到彼此时,眼神里,多了一种东西。一种心照不宣的、属於“自己人”的认同感。 “嘿!” 一个矮人木匠,在领到麵包时,对著分发食物的后勤人员,咧嘴一笑,下意识地,就哼出了那个简单而有力的调子。 “嘿!” 负责打粥的后勤人员,也下意识地,用汤勺敲了敲锅沿,回应了一声。 这声回应,像一个信號。 队伍里,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压低了嗓门的“嘿!嘿!”声。 霍拉旭站在高台上,看著下方这幅景象,他那张常年紧绷的、如同岩石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混杂著惊异和茫然的表情。 他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以前,他需要用纪律和棍棒,去维持这群人的秩序。 而现在,一种无形的、自下而上的新秩序,正在悄然形成。它的粘合剂,就是那首该死的、充满了魔性的歌。 当工人们走向各自的工作岗位时,那歌声,便再也压抑不住了!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b组的建设工地上,那个独腿的退伍老兵,第一个扯著嗓子吼了起来!他一边吼,一边將一把巨大的铁锤,狠狠地砸向一根烧得通红的钢樑! “当!” 铁锤与钢樑的撞击声,完美地卡在了歌曲的重音节拍上!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数百名b组的工人,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齐声怒吼!他们手中的锤子、锯子、铁镐,都变成了乐器! “发动了机器,轰隆隆地响!” a组的巡逻队,迈著整齐的步伐,从工地区经过。他们虽然没有唱歌,但他们的脚步声,却不自觉地,踏在了那雄壮的鼓点上! “举起了铁锤,响叮噹!” 整个熔岩堡,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合唱团! 歌声,汗水,蒸汽,还有那从每个人心底进发出的、前所未有的干劲,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让旧世界的所有君王和贵族,都无法想像的、充满了蓬勃生命力的画卷! 伯瓦尔·弗塔根,站在指挥中心的观察台上,一夜未眠。 他看著下方那热火朝天的景象,看著那些脸上洋溢著他从未见过的、名为“自豪”的笑容的工人们,他的內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带来的那群“教师天团”,此刻也完全傻掉了。 他们本以为,自己是来教化一群蒙昧的泥腿子。 可现在他们发现,这群泥腿子,正在用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创造著一个全新的世界。而他们,似乎才是需要被“教化”的那一方。 “范克里夫子爵。” 伯瓦尔转过身,看著那个同样一夜未眠,却依旧精神翼的男人,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复杂。 “我收回我昨天的话。” “你不是疯子。” 伯瓦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將胸中的震撼,全部吐出。 “你是一个——比所有疯子加起来,还要可怕的——.巫师。” 他找不到更合適的词来形容了。 在伯瓦尔的认知里,只有最古老、最强大的巫术,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內,如此彻底地,改变数千人的思想。 “不,校长大人。”范德笑了笑,给自己和伯瓦尔各倒了一杯提神的浓咖啡,“我只是一个.比较擅长企业文化建设的—包工头而已。” “企业文化?”伯瓦尔咀嚼著这个陌生的词汇。 “是的。”范德端起咖啡杯,示意他看向下方。 “您看,以前,他们工作,是为了那一口吃的。这叫『生理需求』。 “现在,他们工作,不仅仅是为了吃饭。他们是为了让自己的小组,能拿到『超额完成任务』的奖励,是为了在別的组面前,能挺起胸膛,是为了不辜负这首歌里唱的『力量”。这叫『荣誉感』和“归属感』。” “而我的工作,就是不断地,为他们创造这种『荣誉感』和“归属感”。” 范德抿了一口咖啡,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討论一份工程预算。 “比如,下个月,我们会举办『第一届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技能大比武』”。b组的,比谁的墙砌得最快最直。c组的,比谁种的土豆最快最多。拿到冠军的小组,除了有丰厚的奖金,他们的名字,还会被刻在学院的荣誉墙上。” 伯瓦尔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放大了一圈。 他明白了。 范克里夫正在用一套环环相扣的、精妙到可怕的机制,將这些人的欲望、虚荣心、好胜心-所有的人性,都牢牢地掌控在手中,然后,將它们引导向同一个方向一一为迪菲亚集团,创造价值! 这比国王的救令,更有效。 这比圣光的感召,更直接! “我——需要向国王陛下,详细地匯报这里的一切。”伯瓦尔的声音,带著一丝疲惫。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有些超负荷了。 “当然。”范德点了点头,“另外,也请您转告陛下。『龙铸』战斧的第一批样品,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性能测试。隨时可以交付军方,进行实战检验。” 伯瓦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 也需要思考,暴风王国,该如何与这头正在飞速成长的、名为“迪菲亚”的巨兽,相处。 伯瓦尔走后,指挥中心里,再次恢復了安静。 “你的『校长』,好像被嚇坏了。” 伊莉扎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 她依旧是那身黑色的长袍,但范德却敏锐地感觉到,她今天的情绪,似乎有些不一样。 那双古井无波的紫罗兰色眼眸里,多了一丝——类似於“欣赏”的光彩。 “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升级他的『作业系统”。”范德开了个玩笑。 “我们成功了,艾德温。”伊莉扎走到他的身边,与他並肩而立,一同俯瞰著下方那座正在拔地而起的城市,“我们共同创造了一件———前所未有的艺术品。” 她用了“我们”这个词。 “是的。”范德点了点头,“一首不错的企业歌曲。” 伊莉扎的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她转过头,那双仿佛蕴含著星空的眼眸,专注地凝视著范德。 “按照你们凡人的习俗,当完成一次成功的、伟大的合作之后,通常会举行一场庆功宴,对吗?” “可以这么说。” “那么,艾德温·范克里夫。”伊莉扎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带著一种独特的、仿佛来自时间长河彼岸的空灵感,“作为这首『圣歌”的共同创作者,作为你这个庞大计划的“天使投资人”—.” 她向他伸出了手。 那是一只苍白、纤细、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手。 “”.—-你,是否愿意邀请我,去体验一下,属於你们这个新世界的、最地道的『庆功宴』?” 范德愣住了。 他看著伊莉扎伸出的手,又看了看她那双无比认真的、甚至带著一丝期待的眼眸。 他突然意识到,这位永恆龙的公主,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在向他发出约会的邀请。 “我的荣幸。” 许久,范德微笑著,握住了她的手。 入手处,是一片冰凉。 熔岩堡,没有高档的餐厅,也没有优雅的酒馆。 这里唯一的“餐饮娱乐场所”,是刚刚建成的“一號职工食堂暨多功能活动中心”。 一个充满了粗獷工业风格的、巨大无比的建筑。 当范德带著伊莉扎,走进这里时。 整个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数百名刚刚结束了一天辛苦工作、正端著塘瓷盘子狼吞虎咽的工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他们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好奇,以及——八卦。 他们的老板,那个如同神般的男人,竟然带著一个—美得不像凡人的、穿著神秘黑袍的女人,来他们的食堂吃饭了?! 伊莉扎对於这种万眾瞩目的场面,似乎毫不在意。 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带著一种学者的、冷静的、甚至有些漠然的好奇,扫视著这个充满了汗水味、食物香气和嘈杂人声的大厅。 她看到了墙上用红色油漆刷的巨大標语:“安全生產,人人有责!” 她看到了角落里,几个矮人正围著一张桌子,著手腕,大声地吼叫著,赌注是今天的晚餐里,谁能多加一块肉。 她还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木板,上面用炭笔,画著一张“生產进度表”,b组的进度条,明显比其他组,要长出一截。旁边,还画著一个得意洋洋的、独腿的卡通小人。 “这就是你的『庆功宴”?”伊莉扎的声音,带著一丝玩味。 “最地道的。”范德笑了笑,拉著她,径直走到了打饭的窗口。 负责打饭的,是一个胖乎乎的、脸上总是带著憨厚笑容的厨子。 看到范德,他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手中的大勺,都在微微颤抖。 “老板—.” “两份a套餐。”范德的语气,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工人,没有任何区別,“多加一份烤香肠。” “好—好的!” 范德端著两个装得冒尖的不锈钢餐盘,找了一个靠窗的、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伊莉扎看著餐盘里那份简单的、甚至有些粗糙的食物一一一大块黑麵包,一勺燉豆子,几片咸肉,还有一根烤得焦香四溢的香肠。 她没有露出任何嫌弃的表情。 她只是拿起叉子,优雅地,切下了一小块香肠,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著。 “能量构成:蛋白质百分之三十,脂肪百分之五十,碳水化合物百分之十五——” 她像一个最精密的分析仪器,给出了结论。 “但味道,还不算太坏。”她补充了一句。 范德笑了。 他发现,和这位永恆龙公主吃饭,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 就在这时,一个矮小的、穿著华丽丝绸的身影,像一颗炮弹般,衝到了他们的桌前是“大財主”里维加兹。 “哦!我亲爱的老板!我最敬爱的伊莉扎教授!”地精商人的脸上,堆满了諂媚的笑容,“两位在这里用餐,怎么能没有一点助兴的节目呢?” 他打了个响指。 他身后那两个膀大腰圆的地精保鏢,立刻抬上了一个——由齿轮、音管和水晶组成的、造型奇特的机器。 “『哥布林点唱机”一號原型机!为您隆重献映!”里维加兹夸张地拉动了一个拉杆。 机器开始发出“咔咔”的声响。 下一秒! 一段熟悉的、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旋律,从机器里,轰然响起!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整个食堂,再次沸腾了! 工人们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餐盘,用勺子,用拳头,敲打著桌面,跟著那熟悉的旋律,放声高歌! 伊莉扎看著眼前这幅狂热的景象,看著那些因为一首歌而变得团结、自信、充满了力量的人们。 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范德。 这个男人,正安静地吃著他的燉豆子,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伊莉扎知道,这一切,都源於他。 “艾德温。”她轻声开口,她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歌声,清晰地传到了范德的耳中“嗯?” “我开始有些———理解你们凡人了。” 伊莉扎的目光,落在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泛起了一丝涟漪。 “你们的生命,如此短暂,脆弱,充满了各种各样毫无意义的欲望。” “但你们,却总能用这种短暂的生命,创造出一些—连时间,都无法轻易磨灭的东西。” “比如,希望。” 她看著范德的眼晴,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很有趣。” “在我的资料库里,你是·独一无二的样本。” “我决定,对你,追加一笔——无法用金钱衡量的、长期的、排他性的—『风险投资』。” 范德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 他看著伊莉扎那双近在尺的、仿佛蕴含著整个星空的眼眸,他知道,正戏,来了。 “什么投资?” 伊莉扎的身体,微微前倾,她那苍白的、冰冷的、却又完美得令人室息的脸,缓缓靠近。 她的嘴唇,轻轻地,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整个食堂的歌声,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时间,静止了。 就在这时! 一个冰冷的、充满了高傲与占有欲的、如同女王般的声音,在食堂的门口,轰然炸响! “艾德温·范克里夫!” “我的『未婚夫』,在你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你的『聘礼”,还在我哥哥的塔里,等著你去取呢?!”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穿著一身华丽的黑色长裙,如同君临天下的女王,出现在了门口。 她的身后,跟著面色铁青的、她的好哥哥一一维克多·奈法里奥斯。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成了黑石山最坚硬的岩石。 食堂里,那震耳欲聋的、充满了力量感的《咱们工人有力量》大合唱,夏然而止。 数百名工人,像一群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呆呆地看著门口那两位不速之客。 那是怎样的一对兄妹? 男人英俊,苍白,穿著一丝不苟的黑色贵族礼服,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属於上位者的威压,让整个食堂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女人美艷,高傲,一身黑色的长裙,如同暗夜的女王。她那双紫罗半色的眼眸里,燃烧著毫不掩饰的、名为“愤怒”和“占有”的火焰! 他们的出现,与这个充满了汗水味和粗糙食物的工人食堂,格格不入。 仿佛是两个世界的存在,因为某种错误,而在这里,发生了碰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在卡特拉娜和伊莉扎之间,来回移动。 一个,是如同烈焰般炽热、充满了侵略性的女王。 一个,是如同深渊般冰冷、充满了神秘感的术土。 两个同样美得不像凡人的女人,此刻,正为了同一个男人,在这个简陋的食堂里,形成了对峙。 这画面,太刺激了! 比角斗场里,两头科多兽为了爭夺配偶而发起的决斗,还要刺激! 工人们的八卦之魂,在这一刻,熊熊燃烧! “未婚夫?” 伊莉扎的嘴唇,离开了范德的嘴唇。 她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去看门口的卡特拉娜。 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依旧平静地,凝视著范德,仿佛在等待他的解释。 那平静之下,是足以冻结时间的、无形的压力。 第一百七十二章 地球上的那些修罗场,简直弱爆了。 第172章 地球上的那些修罗场,简直弱爆了。 范德感觉自己的头,开始疼了。他预想过很多种修罗场的可能性,但没想到,会是在这种“现场直播”的情况下。 “一个—·商业上的称谓。” 范德面不改色地,用最快的速度,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商业逻辑。 “普瑞斯托女伯爵,是迪菲亚集团在暴风城最重要的『战略合作伙伴”。为了巩固双方的合作关係,我们签订了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深度的『联姻意向书”。” 他试图用自己最擅长的商业术语,来模糊这个问题的核心。 “哦?『联姻意向书”?”伊莉扎咀嚼著这个词,她那张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那么,我们刚才的行为,又该如何定义?『投前尽职调查”?” 范德:“.. 他发现,跟聪明过头的女人打交道,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就在这时,卡特拉娜已经踩著她那双镶嵌著黑曜石的高跟鞋,穿过人群,走到了他们的桌前。 “战略合作伙伴?”她冷笑一声,目光如同刀子,刮过伊莉扎那张苍白而精致的脸,“艾德温,我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也进了你的『合作伙伴”名单里?” 伊莉扎淡淡地警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一个人类,在看一只上蹄下跳的、有些噪的猴子。 “黑龙,总是这么———·缺乏耐心。” 伊莉扎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柄无形的冰锥,精准地刺向了卡特拉娜的要害! 卡特拉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一股狂暴的、属於巨龙的威压,从她体內,轰然爆发! 整个食堂的桌椅,都在这股威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工人们更是脸色煞白,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了胸口,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但伊莉扎,却仿佛没事人一样,她甚至还有閒情逸致,拿起叉子,又切了一小块香肠,放进嘴里。 “味道,確实不错。”她评价道。 “你—! 卡特拉娜的眼眸中,金色的竖瞳,若隱若现! “好了,两位。” 范德的声音,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站起身,不著痕跡地,挡在了两个女人中间。 “既然都到齐了,正好,我有一件事,要和大家商量。”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群大气都不敢出的工人,扫过脸色铁青的奈法利安,扫过剑拔弩张的卡特拉娜和伊莉扎。 “大家,都是自己人。” 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宣布一项既定事实的语气说道。 “所以,我提议,我们一起,开个会。” “会议的主题,就是——关於奈法里奥斯阁下,正式加入『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並担任『生命科学与基因工程学院”终身荣誉院长的欢迎仪式。” 范德的这番话,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所有人的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眼前这位英俊的黑衣男子—要来他们的学院,当院长?! 奈法利安本人,也愣住了。 他本来是跟著妹妹,气势汹汹地来“捉姦”的。 怎么突然之间,自己就变成了———欢迎仪式的主角了?! “艾德温,你”卡特拉娜也懵了,她感觉自己的思路,完全跟不上这个男人的跳跃方式。 “奈法里奥斯阁下。”范德没有理会她们,而是转向了黑龙王子,脸上露出了真诚的、充满了商业伙伴气息的笑容。 “您的到来,真是太及时了。” “我们的『龙铸”项目,遇到了一个瓶颈。”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这是布罗克大师他们,根据您的『缓衝介质”理论,製作出的第一批样品。但是,能量传导效率,始终无法突破百分之五十。我们怀疑,是材料的配比,出了问题。” 奈法利安下意识地接过那份报告。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一连串充满了错误和瑕疵的数据上时。 他那属於科学家的、近乎病態的强迫症,瞬间就被触发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指著报告上的一处配方,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利,“源质和虚空能量的配比,怎么能是三比七?!这是最基础的能量守恆定律!你们这群愚蠢的矮人,是想引发一场小型的奥术爆炸吗?!” 他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他一把推开范德,衝到桌前,抢过一张用来垫桌角的废弃图纸,用炭笔,在背面飞快地演算起来! “应该是四点二比五点八!不!不对!还要考虑到黑铁矿石中,硫元素的催化作用! 应该是—四点三五!该死的,这些愚蠢的矮人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想像力吗?!这种武器里面,要添加进生命元素,威力才能最大化!” 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卡特拉娜看著自己那个被一份技术报告就轻易拐跑了的、毫无用处的哥哥,气得差点一口龙息喷出来。 她就知道!指望这个技术宅,来帮她撑场面,根本就不现实! “艾德温。”她深吸一口气,將目光,重新锁定在范德身上,“別想转移话题。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范德的表情,很无辜,“解释什么?解释我为什么邀请一位顶级的科学家,来为我们的学院,贡献他的智慧吗?” 他摊了摊手。 “卡特拉娜,我的伯爵夫人。你要明白,迪菲亚集团,是一个开放的、包容的、以技术为核心竞爭力的—商业实体。”” “我们欢迎任何有才华的人,加入我们。无论他(她)是黑龙,还是——永恆龙。”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伊莉扎。 “只要,他(她)能为我们,创造价值。” 卡特拉娜被他这套滴水不漏的商业逻辑,得说不出话来。 她发现,跟这个男人讲感情,就像跟一个地精讲荣誉一样,完全是对牛弹琴。 他的脑子里,只有“价值”、“合作”和“利益”。 而最让她感到挫败的是,她偏偏就吃这一套! 因为,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也只相信可以被量化的价值! “好吧,我的『合作伙伴”。”卡特拉娜咬著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既然是开会,那总得有个像样的会议室吧?” 她说著,猛的一挥手,顿时,范德就看到周围的环境都变了。 到处都是黑色的大地以及冒著气泡的熔岩! 卡特拉娜的话里那股酸味简直连遥远的暴风城都能闻道:“还有你,永恆龙!咱们,是不是该好好谈谈!” 黑翼之巢的顶层平台,空气压抑得仿佛凝固的熔岩。 范德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块悬浮的、巨大的黑曜石平台之上。平台下方,就是岩浆奔腾翻滚的黑石山口,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让他那身迪菲亚集团特製的工装,都开始微微捲曲。 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不锈钢餐盘和那份吃到一半的a套餐,也完好无损地被带了进来。 他嘆了口气,乾脆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下,拿起叉子,继续慢条斯理地吃著那根烤香肠。 平台的另一端,卡特拉娜和伊莉扎,遥遥相对。 “我討厌亡灵。”卡特拉娜的声音,冰冷,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你们身上那股腐朽的味道,让我想起那些在瘟疫之地里苟延残喘的、令人作呕的姐虫。” 她抬起手,一团拳头大小的、炽热的奥术火焰,在她掌心凭空出现,剧烈地燃烧著,將她那张美艷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今天,我就替圣光,净化一下你这个骯脏的灵魂!”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抖! 那团奥术火焰,瞬间化作一条咆哮的火蛇,带著尖锐的呼啸声,撕裂空气,朝著伊莉扎的面门,噬咬而去! 这是最標准的、也最直接的法师起手式一一炎爆术! 但在卡特拉娜的手中,这一发炎爆术的威力,足以將一堵城墙,瞬间熔化成玻璃!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伊莉扎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她只是轻轻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她的面前,没有出现任何魔法护盾,也没有出现任何元素屏障。 只是,那条气势汹汹的火蛇,在距离她面门还有三尺远的地方,突然,诡异地,停住了! 它就像一幅被定格的油画,保持著张牙舞爪的姿態,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紧接看,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条由纯粹火焰构成的火蛇,开始——褪色! 它那炽热的、明亮的红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变得陈旧,最后,变成了一种死寂的、仿佛燃烧了数万年的灰。 “啪嗒。” 一声轻响。 那条曾经足以毁灭一切的火蛇,就这么化作了一捧毫无温度的灰尘,从空中,散落下来。 时间魔法! 卡特拉娜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知道永恆龙能够操控时间,但她没想到,对方对时间的掌控,已经精妙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 她不是用护盾挡住了攻击,而是直接將她这一发炎爆术的“时间”,拨快了数万年,让它在瞬间,就走完了从诞生到熄灭的全过程! “小姑娘的烟,总是这么华而不实。” 伊莉扎的声音,依旧平淡。 她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对著卡特拉娜,轻轻一握! “那么,也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小把戏”。” 隨著她的动作,卡特拉娜脚下的那片黑曜石地面,突然,毫无徵兆地,浮现出无数扭曲的、紫黑色的符文! 一股阴冷、邪恶、充满了腐朽与绝望气息的能量,从符文中,冲天而起! “痛苦无常!” 卡特拉娜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无数根看不见的、淬了剧毒的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 饶是她身为巨龙的强大意志,也不由得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术士的诅咒! 而且是最高阶的、直接作用於灵魂的痛苦诅咒! “你这个该死的” 卡特拉娜咬著牙,强忍著灵魂的剧痛,眼中怒火更盛! 她双手在胸前猛地一合! “闪现!” 她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秒,出现在了伊莉扎的身后! 几乎在同时,数十颗人头大小的、闪烁著冰蓝色寒光的奥术冰锥,凭空出现,如同一场密不透风的暴雨,將伊莉扎之前站立的位置,彻底覆盖! “轰!轰!轰!” 冰锥落地,爆发出阵阵巨响! 恐怖的寒气,瞬间將那片黑曜石地面,冻上了一层厚厚的、闪烁著死亡光泽的冰霜! 然而,卡特拉娜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得手的喜悦。 因为,在她的感知中,那片被冰封的区域,空无一物! “你在找我吗?” 伊莉扎的声音,如同鬼魅,在她的耳边,悠悠响起。 卡特拉娜猛地回头,却看到伊莉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尺! 那双紫罗兰色的、古井无波的眼眸,正静静地,凝视著她。 那眼神里,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观测者看待实验品般的、冰冷的漠然“恐惧豪叫!” 伊莉扎的嘴唇,轻轻开合。 一股无形的、源自灵魂最深处恐惧的衝击波,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卡特拉娜猛的后退,之后狠狠甩了甩头! 刚才,她仿佛看到了死亡之翼,被撕成碎片!黑龙军团,彻底覆灭!而她自己,则被绑在圣光的十字架上,被凡人审判,被圣光焚烧! “够了!” 一声充满了无尽怒火与屈辱的咆哮,从卡特拉娜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我受够了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態!” “结束了!这些凡人的把戏,到此为止了!”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紧接著,一团巨大的、混合著熔岩与暗影的烈焰,如同火山喷发般,轰然炸开! 那团混合著熔岩与暗影的烈焰,如同一颗在平原上冉冉升起的黑色太阳! 烈焰之中,一个庞大到令人室息的轮廓,正在迅速成型! 黑色的、如同黑曜石般光滑的鳞片,从虚空中浮现,覆盖住每一寸肌肤。一对狞的、向上弯曲的巨角,刺破了火焰,直指苍穹。巨大的、如同破烂披风般的蝠翼猛然展开,遮蔽了半个天空! 当火焰散去,一头真正的、神话中的生物,降临在了大地上! 奥妮克希亚! 她的体型比克洛玛古斯还要庞大几分,身形也更加流畅和优雅,充满了致命的、属於掠食者顶端的美感。她那双熔金般的竖瞳,死死地锁定著另一边的伊莉扎,鼻孔中喷出两道带著硫磺气息的烟柱。 仅仅是她的存在,就让整个燃烧平原的元素都开始躁动不安! “吼一! 一声纯粹的、充满了力量与愤怒的龙吼,化作实质的音浪,席捲四方!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威势,另一边的伊莉扎,却依旧平静得可怕。 面对奥妮克希亚的变身,她甚至没有后退一步。 环绕在她周身的阴影,开始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则的方式,向內坍缩。光线、空气、甚至连空间本身,都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所吞噬! 没有火焰,没有咆哮。 伊莉扎的变身,是寂静的,却比奥妮克希亚的更加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那片缩的阴影中,浮现出的不是血肉之躯。 那是一种由时间和虚空编织而成的形態! 它的轮廓同样是巨龙,但它的鳞片,却像是无数破碎的、闪烁著星光的镜子,每一片镜子里,都倒映著不同的、流动的时空景象。它的龙角,如同凝固的闪电,闪烁著青铜色的光芒。它的双翼,则完全是由纯粹的、流沙般的暗影能量构成,每一次扇动,都会洒下点点时间的尘埃。 永恆之龙! 当伊莉扎的真身完全显现时,一种比奥妮克希亚的龙威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无法理解的威压,笼罩了整个世界。 如果说奥妮克希亚是力量的化身,是纯粹的毁灭。 那么伊莉扎,就是规则的具象,是万物的终结。 此时。 范德坐在不远处,用餐盘挡住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浪,顺便把最后一口燉豆子扒拉进嘴里。 然后仰起头,轻轻嘆了口气。 他觉得,以前在地球上,见过的那些修罗场,跟今天遇到的这个比起来,简直弱爆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这简直是……最完美的基因素材!」 第173章 “这简直是……最完美的基因素材!” 面对现出真身的奥妮克希亚,伊莉扎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静静地,仰头看著那遮蔽了整个天空的巨大身影。 “终於,愿意拿出一点真本事了吗?” 她轻声自语。 然后,她也动了。 她的动作,不像奥妮克希亚那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变得虚幻,仿佛要融入周围的空气。 无数金色的、闪烁著微光的沙粒,从她的体內,渗透出来,围绕著她,形成了一道缓缓旋转的、如同星河般的沙之漩涡。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空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扭曲了。 “以永恆之名——” 一声古老的、仿佛来自时间长河源头的低语,在空间中迴荡。 那道沙之漩涡,猛地向內一缩,然后,轰然爆发! 一头与奥妮克希亚同样庞大的巨龙,出现在了原地! 那是一头范德从未见过的巨龙。 它的鳞片,呈现出一种古朴的、仿佛历经了亿万年时光冲刷的青铜色。但在鳞片的缝隙间,却流淌著如同虚空般深邃的、紫黑色的暗影能量。 它的龙角,如同枯死的树枝,扭曲著,指向天空。 它的眼眸,是两团燃烧著的、紫罗兰色的、永恆的火焰。 它的存在本身,就给人一种强烈的、时间与空间错乱的矛盾感。 它既古老,又年轻。既真实,又虚幻。 (请记住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101???????????.??????隨时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永恆龙的公主! “吼!!!” 奥妮克希亚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她无法容忍,有另一头巨龙,在她的地盘上,挑战她的权威! 她猛地张开巨口! 一股混合著暗影与火焰的、足以將山脉化为灰烬的龙息,如同黑色的死亡洪流,朝著伊莉扎,喷涌而去! 深呼吸!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伊莉扎也不敢硬接,避到一旁。 战斗,进入了全新的、神话般的阶段! 奥妮克希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个胸腔都膨胀起来! “深呼吸!” 下一秒,一道足以將一座城市从地图上抹去的、粗壮无比的暗影烈焰洪流,从奥妮克希亚的口中喷吐而出,如同天神的怒火,直奔伊莉扎而去! 面对这足以熔化一切的吐息,伊莉扎却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她没有躲闪,也没有用魔法护盾,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她那由时空碎片构成的龙爪。 在她的爪前,空间,如同水面般,盪起了一圈圈涟漪。 那道毁天灭地的暗影烈焰,在接触到涟漪的瞬间,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诡异地凝固在了半空中!然后,它—消失了! 奥妮克希亚喷出去的龙息,竟然就那么凭空蒸发了! “哼!” 黑龙公主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你这个只会玩弄小把戏的渣渣!” 伊莉扎针锋相对:“你的手段可不值得我用更高级的法术!” 奥妮克希亚,彻底暴怒了! 她放弃了魔法,转而用巨龙最原始、最强大的武器一一她们的身体! 她巨大的双翼猛地一振,如同一座黑色的山峦,带著撕裂空气的呼啸声,狠狠地向伊莉扎撞去! 伊莉扎的身影,则在原地变得模糊、透明,仿佛融入了时间线之中。 奥妮克希亚那足以撞碎城墙的衝击,直接从伊莉扎的虚影中穿了过去,扑了个空! 紧接著,伊莉扎的身影,在奥妮克希亚的背后,重新凝聚。 她张开巨口,喷出一道粗大的暗影能量。 奥妮克希亚张嘴一口龙息,两道能量碰撞,瞬间將整个山头都烧成了琉璃,之后崩碎成一地的粉! 就在这时! 一声更加威严、更加庞大的龙吼,从天而降! “够了!奥妮克希亚!伊莉扎!你们两个,是想把我的实验室给拆了吗?!” 一道比奥妮克希亚和伊莉扎加起来还要巨大的黑色阴影,笼罩了整个平台! 黑龙王子奈法利安,终於,也现出了他的真身! 他那巨大的、如同山脉般的黑色巨龙形態,带著无可匹敌的压迫感,轰然落地! 他落在两头扭打的雌性巨龙之间,那双燃烧著红色火焰的眼晴,先是愤怒地瞪了一眼自己那不成器的妹妹,然后,又带看一丝忌惮,看了一眼悬浮在半空中的永恆龙。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坐在角落里,淡定地擦著餐盘的—-渺小的人类身上。 奥妮克希亚以为哥哥是来帮她的。 伊莉扎也做好了二对一的准备。 但奈法利安接下来说的话,让在场的所有“龙”,都陷入了石化。 “我愚蠢的妹妹,你的眼光,太狭隘了!”奈法利安的声音,如同滚滚的闷雷,“你只看到了这个凡人的表面!你没有看到他体內蕴含的、那无限的可能性!他的思维模式,他的创造力,结合我们巨龙的血脉—这简直是最完美的基因素材! 他越说越兴奋,巨大的龙头,转向了伊莉扎。 “还有你!永恆龙!你们的血脉,能够扭曲时间!如果將这种特性,与我们黑龙掌控大地与暗影的力量结合——天哪!我简直无法想像,那会诞生出怎样伟大的造物!” 奈法利安的眼中,燃烧起了属於疯狂科学家的、炽热的光芒! 他完全忘了“捉姦”这回事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范德,用一种仿佛在宣布一项伟大研究课题的语气,咆哮道: “凡人!艾德温·范克里夫!” “我决定了!我將亲自主持一项全新的、名为『完美造物”的基因工程!” “黑龙和永恆龙,只是一个开始!这远远不够!” “为了样本的多样性,我还会去抓一头红龙!我们需要她那掌控生命的力量!再去抓一头绿龙!我们需要她那连接梦境的特性!哦,对了,还有蓝龙!她们对奥术的亲和力,也是不可或缺的!” “我將为你,组建一个横跨五色巨龙和青铜龙的、史无前例的———:“配偶团”!” “我要让你创造出—艾泽拉斯歷史上,最强大的、最完美的—·终极混血后代!” “这,將是我奈法利安,此生最伟大的杰作!” 咆哮声,在整个空间里,迴荡不休。 奥妮克希亚,石化了。 伊莉扎,也罕见地,沉默了。 而范德,在听完奈法利安那番豪言壮语后,放下了手中的餐盘,默默地,抬起手。 然后,用手掌,盖住了自己的脸。 他觉得,这个世界,可能真的———需要治疗一下了。 奈法利安那番惊天动地的“基因工程”宣言,如同最沉重的闷雷,在奥妮克希亚和伊莉扎的龙魂深处,反覆迴荡。 两头刚刚还打得天崩地裂的雌性巨龙,此刻都保持著庞大的真身形態,僵在了原地。 奥妮克希亚那双熔金般的竖瞳,写满了不敢置信。她看著自己那个满脑子血肉的、愚蠢的、一根筋的哥哥,第一次,感觉他的脑子,可能真的被黑石山的什么有毒气体给熏坏了。 配偶团? 终极混血后代? 你是在开玩笑吗?! 伊莉扎那由时空碎片构成的龙躯,也停止了能量的流动。她那双燃烧著紫罗兰色火焰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混杂著荒谬和—浓厚兴趣的复杂情绪。 她观测过无数条时间线,见过无数种文明的兴衰。 但她从未见过,有哪个生物,能把“配种”这件事,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如此—充满科学探索精神。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被指定为“终极播种机”的凡人,艾德温·范克里夫,此刻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乾净的餐布,擦拭著他那个不锈钢餐盘上的油渍。 擦完之后,他將餐盘和叉子整齐地叠放在一起,放在身旁的黑曜石地面上,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参加一场贵族晚宴,而不是一场隨时可能让他灰飞烟灭的巨龙內斗。 他抬起头,迎著三头巨龙那足以让任何凡人瞬间崩溃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个—项目经理在听完一个天马行空的创意后,那种充满了职业素养的、温和的笑容。 “奈法里奥斯阁下。”范德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清晰,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您的这个——“完美造物”项目,我个人,非常欣赏。” 奈法利安那巨大的龙首,微微一昂,鼻孔里喷出两道满意的烟柱。 看!就连这个凡人自己,都认识到了这项事业的伟大! “但是,”范德话锋一转,他站起身,拍了拍工装上的灰尘,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由迪菲亚精密车间出品的、带有黄铜外壳的笔记本和一支炭笔。 “作为一个严谨的、以结果为导向的商业实体,迪菲亚集团在启动任何一个s级项目之前,都必须进行全面的、详尽的—可行性评估。” 他“啪”地一声,打开了笔记本。 “那么,我们就从最基础的几个方面,来初步探討一下这个“完美造物”项目的可行性。 “第一,项目目標。”范德用炭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目標”两个字,“按照您的构想,项目最终產出(kpi),是一个『艾泽拉斯歷史上最强大、最完美的终极混血后代”。这个定义,非常模糊。” “『强大”,如何量化?是物理层面的力量?还是魔法层面的天赋?或者是-精神层面的领导力?” “『完美』”,又该如何定义?是以我们黑龙军团的审美为標准?还是以永恆龙军团的哲学为標准?亦或是,以我们人类的市场需求为標准?” 奈法利安愣住了。 他那颗装满了基因序列和魔法矩阵的大脑,第一次,被这种充满了“商业逻辑”的问题,给问住了。 是啊! 强大和完美,该怎么量化? “第二,资源获取。”范德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炭笔继续在笔记本上滑动,“按照您的规划,项目所需的『核心生物素材”,包括了黑龙、永恆龙、红龙、绿龙、蓝龙。” “黑龙素材,我们有奥妮克希亚公主。”范德说著,还礼貌地朝著奥妮克希亚的方向,点了点头,“永恆龙素材,我们有伊莉扎教授。”他又朝著伊莉扎的方向,点了点头。 “但是,红龙、绿龙、蓝龙的素材,该如何获取?” “您刚才用的词,是『抓』。”范德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奈法里奥斯阁下,您是否评估过『抓捕”一名龙王级別或者接近龙王级別的巨龙,所需要付出的军事成本和外交风险?” “红龙女王阿莱克斯塔萨,生命缚誓者,艾泽拉斯生命的守护者。向她动手,等同於向整个艾泽拉斯的所有生灵宣战。” “绿龙女王伊瑟拉,沉睡者,翡翠梦境的主人。惊扰她,可能会导致整个艾泽拉斯的梦境,陷入永恆的噩梦。” “蓝龙之王玛里苟斯,织法者-哦,这位倒是精神状態不太稳定,或许可以作为突破口。但是,向魔法的守护者宣战,您確定,达拉然的那些法师,会坐视不管吗?” “这些行为,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您是否做过风险评估和压力测试?我们迪菲亚集团,刚刚拿到了暴风王国的“皇家特许状”,目前正处於高速发展的黄金时期。任何一场波及整个大陆的战爭,都將对我们的『企业飞升计划”,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奈法利安巨大的龙嘴,微微张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他好像,確实没想过这么多。 他只是觉得,为了科学,为了伟大的造物,牺牲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是理所当然的。 但当范德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全部量化成“成本”和“风险”之后,他突然发现,这个计划,好像—有点不靠谱? “第三,项目管理与利益分配。”范德翻了一页笔记本。 “如此庞大的一个跨种族、跨军团的合作项目,必须有一个清晰的、高效的管理架构。” “谁来担任项目总负责人?谁来负责技术研发?谁来负责后勤保障?谁又来负责公共关係与危机处理?” “最关键的,”范德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奥妮克希亚和伊莉扎,“项目最终產出的『所有权”,归谁?是归属於您,奈法里奥斯阁下?还是归属於黑龙军团?还是说,我们成立一个全新的实体,由所有『基因贡献者”,按比例持股?” “如果是按比例持股,那么,黑龙血脉占多少股份?永恆龙血脉占多少股份?我,作为项目唯一的『生物反应仓”和“核心技术提供者”,又该占多少股份?” “这些问题,如果我们不在项目启动之前,用一份具有法律约束力的、精確到每一个小数点的合同,明確下来。我敢保证,这个项目,还没等到『完美造物”诞生,就会因为內部的股权纠纷,而彻底崩溃!” “轰!” 范德的这番话,如同最强大的奥术衝击,在三头巨龙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奥妮克希亚那庞大的龙躯,猛地一震! 她那双熔金般的竖瞳,死死地盯著范德! 她突然发现,这个凡人,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是啊!凭什么这个“完美造物”,生下来就要姓“奈法利安”? 她,奥妮克希亚,堂堂黑龙公主,未来的黑龙女王,难道只是一个提供基因的工具龙吗?! 不行!这个“造物”的所有权,必须有她的一份!不!必须是她占大头! 伊莉扎那双燃烧著永恆火焰的眼眸,也闪烁了一下。 股份? 按比例持股? 这个凡人的思维方式,真是太有趣了。 將创造生命的过程,解构成一场商业投资。 然后,用“股权”来定义血脉的归属和未来的权力。 这种玩法,在她观测过的所有时间线里,都是独一份! 她开始觉得,这个所谓的“完美造物”项目,或许,真的有—-投资的价值。 奈法利安,此刻已经彻底憎了。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被范德那一连串的商业术语和逻辑链,衝击得七零八落。 他那颗充满了科学狂想的头脑,第一次,被强行塞进了一个名为“商业计划书”的框架里。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伟大的科学构想,在这个框架下,竟然—-漏洞百出! “怎么样?奈法里奥斯阁下?”范德合上了笔记本,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对於我刚才提出的这几个初步问题,您有什么想法吗?” “我——我——” 黑龙王子,艾泽拉斯最强大的魔法生物之一,黑翼之巢的主人,此刻,竟然像一个在董事会上被问得哑口无言的实习生,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来,您也意识到了,这个项目的复杂性和艰巨性。”范德善解人意地说道。 “不过,您也不用灰心。任何一个伟大的项目,在最初,都只是一个粗糙的构想。迪菲亚集团,最擅长的,就是將一个伟大的构想,变成一个可执行的、可盈利的商业计划。”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宣布会议决议的语气,说道: “我提议,我们三方一一不,是四方,算上我。” “我们四方,立刻组建一个『完美造物项目筹备委员会』!” “我,艾德温·范克里夫,暂代委员会主席,兼执行长(ceo)。” “奈法里奥斯阁下,您,担任首席技术官(cto),全权负责项目的技术研发和基因工程。” “奥妮克希亚公主,”他转向黑龙公主,“您,担任营运长(coo),负责” 嗯,负责黑龙军团內部的资源调配,以及未来『產物”的抚养与教育工作。” “至於伊莉扎教授,”他最后看向那头神秘的永恆龙,“您,將作为我们的“特聘高级顾问』,负责评估项目可能引发的时间线波动,並提供相应的风险规避方案。” “在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內,我需要三位,各自提交一份详细的『岗位职责说明书和『项目预期贡献报告』。” “七十二小时后,我们在这里,召开第一次—项目启动正式会议!” “会议的主题,就是討论並通过——:《关於『代號:奇美拉”项目之股权分配与未来收益的谅解备忘录》!” “各位,有意见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跟老板的私生活比起来,这简直是索然无味! 第174章 跟老板的私生活比起来,这简直是索然无味! 范德的声音,在压抑的幻象空间里,清晰地迴荡。三头庞大的巨龙,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他们的脑海里,还在迴响著“ceo”、“cto”、“coo”、“谅解备忘录”这些闻所未闻,却又感觉异常高端的词汇。 一场原本是你死我活的龙族內斗,一场关乎配偶权和尊严的原始战爭,就在这个凡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之间,被硬生生地,扭转成了一场需要写“岗位职责说明书”的、 该死的商业会议! 这种感觉,就像两个正准备决斗的骑士,刚刚拔出长剑,却被一个路过的地精商人拦住,然后开始一本正经地跟他们討论,这场决斗的门票该如何定价,以及周边產品该如何开发。 荒谬! 离谱! 但该的,好像又无法反驳! “我—·没有意见。” 最先开口的,竟然是伊莉扎。 她那由青铜和暗影构成的庞大龙躯,缓缓地,重新变回了那个穿著黑色长袍的、苍白的亡灵术士形態。 她看著范德,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闪烁著一种名为“玩味”的光芒。 “执行长先生,我的“諮询费”,可不便宜。”她用一种仿佛在谈论天气的平淡语气说道,“我按“时间』收费。每一个我为你规避的、可能导致项目失败的未来,都需要单独计价。” 范德微笑著点了点头:“当然,伊莉扎教授。您的价值,值得最高的回报。具体的薪酬方案,我们可以在《谅解备忘录》里,用专门的条款来体现。” “我—我也没意见!” 奥妮克希亚也反应了过来。 她那遮天蔽日的黑色龙躯,在一阵剧烈的火焰和暗影中,重新变回了卡特拉娜·普瑞斯托那高傲而美艷的模样。 她快步走到范德面前,那双燃烧著火焰的眼晴,死死地盯著他。 “营运长?负责抚养和教育?”她咀嚼著这两个词,脸上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很好!这个职位,我接了!” “但是,艾德温,你给我听清楚了!”她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作为『產物”的首席抚养者和教育者,我要求,在『產物”的血脉构成中,我们黑龙军团的基因,必须占据主导地位!至少百分之五十一!” “这是我的底线!也是我们黑龙军团,作为『创始股东』,应得的权力!” 她已经完全进入了“营运长”的角色,开始为自己和自己的“部门”,爭取最大的利益。 “关於股权分配的具体细节,我们可以在正式会议上,进行详细的、友好的商討。” 范德不置可否地说道,他的语气,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外交官。 现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最后一位,也是这个项目的发起人一一奈法利安的身上。 黑龙王子那山峦般的巨大身躯,依旧嘉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那双燃烧著红色火焰的眼眸,正死死地盯著范德手中的那个小小的笔记本,仿佛那上面记载的,不是什么会议纪要,而是.创世泰坦留下的、最神圣的蓝图。 “cto.....””” “首席技术官— 他喃喃自语,巨大的龙嘴里,发出了如同雷鸣般的、充满了困惑与兴奋的声音。 “这个称谓—·我喜欢!” “轰!” 他的身体,也开始收缩,变形。 片刻之后,那个穿著黑色贵族礼服、面容英俊而苍白的维克多·奈法里奥斯,重新出现在了眾人面前。 他一把从范德手中,抢过那个笔记本和炭笔,脸上露出了属於疯狂科学家的、近乎狂热的表情! “不行!这个项目架构,还不够完善!”他指著笔记本上的空白处,用炭笔飞快地书写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技术部下面,必须再细分!至少要成立三个子项目组!” “第一组,『基因序列提取与优化”!专门负责从不同的龙族素材中,提取最优秀的基因片段!” “第二组,『能量矩阵融合与稳定”!负责解决不同龙族血脉之间,可能產生的能量衝突问题!刚才那个四点三五的配比,就是这个范畴!” “第三组,『人工孕育环境模擬”!我们需要建造一个完美的、可以精確控制温度、 湿度、以及各种能量浓度的实验室,来取代传统的、效率低下的母体孕育!” 他越说越兴奋,眼晴里进发出的光芒,比黑翼之巢最深处的熔岩,还要炽热! “艾德温!我需要授权!我需要最高的资源调配权!我需要整个熔岩堡的锻炉,立刻停止生產那些愚蠢的战斧和铁锅,全力为我打造“第五代基因融合反应炉』!” “我还需要人手!那些矮人工程师,还有那个叫马里奥的链金术土,全都调给我!他们的想像力,虽然贫乏得可怜,但作为助手,勉强够用!”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首席技术官”的职责里,开始疯狂地规划自己的“技术王国”。 范德看著眼前这幅景象,內心,毫无波澜。 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只是拋出了一个“项目管理”的框架,这三条原本桀驁不驯的巨龙,就自己跳了进去,並且,开始在这个框架內,疯狂地、自发地,进行“內卷”。 奈法利安,想要证明自己的技术是不可或缺的。 奥妮克希亚,想要爭夺最终“產物”的主导权。 伊莉扎,则像一个好奇的观察者,想要看看这个前所未有的“实验”,最终会走向何方。 而他,艾德温·范克里夫,作为这个项目的“执行长”,只需要坐在这里,看著他们为了各自的目標,疯狂地为他一一创造价值。 “关於资源调配的问题,奈法利奥斯阁下,”范德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奈法利安的狂想,“我们同样需要在正式会议上,进行討论。毕竟,我们迪菲亚集团,是一个成熟的商业体,任何部门的预算,都需要经过董事会的审批。” “董事会?”奈法利安愣了一下。 “是的。”范德微笑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卡特拉娜和伊莉扎,“在找到更多的『战略投资人”之前,我们三个,就是『奇美拉”项目,最初的董事会成员。” “任何超过十万金幣的预算申请,都需要经过我们三人的共同签字,才能生效。” 奈法利安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他刚才规划的那个“第五代基因融合反应炉”,光是核心材料,就需要从卡里姆多空运,预算,至少是五十万金幣起步。 需要三个人签字? 他看了一眼自己那个正用一种“你敢乱钱就死定了”的眼神瞪著他的妹妹。 又看了一眼那个眼神淡漠,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但绝对不会轻易同意任何事情的永恆龙。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首席技术官”,当得,好像也不那么顺利。 “好了,各位。”范德拍了拍手,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既然大家对各自的『岗位』,都没有异议。那么,『完美造物项目筹备委员会”,从现在起,正式成立!” “现在,我宣布,今天的临时会议,第一项议程,结束。” 他顿了顿,环顾四周,这个巨大的、充满了硫磺和火焰气息的黑翼之巢顶部平台。 “接下来,进行第二项议程。” “討论一下—我们下次开会的地点问题。”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嫌弃。 “说实话,我个人,非常不喜欢这里的装修风格。太压抑,太黑暗,空气品质也太差。长期在这种环境下工作,非常不利於员工的身心健康,也严重影响我们的工作效率。” “我提议,將我们委员会的常驻办公地点,设立在熔岩堡。我正打算建造一栋专门的行政大楼,环境优雅,交通便利,非常適合作为我们这种高端项目的总部。” “不行!”卡特拉娜和奈法利安异口同声地拒绝。 “那里全是矮人和人类的臭味!还有地精!”卡特拉娜的脸上满是厌恶,“我绝不会在那种地方办公!” “我的实验室必须建在拥有稳定地脉能量节点的地方!熔岩堡那种被掏空了的山肚子,能量结构一团糟!”奈法利安也激烈反对。 “那么,伊莉扎教授呢?”范德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永恆龙。 “地点对我没有意义。”伊莉扎淡淡道,“我只关心,这个地点,是否便於我观测所有的时间线变量。” 范德点了点头,似乎早有预料。 “我明白各位的顾虑。”他摊了摊手,“那么,我有一个折中的提议。” “赤脊山。” “那里地处暴风王国东部,紧邻燃烧平原,方便奈法里奥斯阁下往返实验室。同时,赤脊山风景秀丽,湖光山色,我想,应该能满足卡特拉娜女士对办公环境的审美要求。” “最重要的是,”范德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湖畔镇,现在是我的封地。我们在那里,建造一座全新的、独立的、完全符合我们项目保密等级的:『企业总部园区”,不会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 这个提议,让卡特拉娜和奈法利安都陷入了沉默。 既能满足他们各自的需求,又完全在范德的掌控之下。 这个凡人,每一步都算计得滴水不漏! “我没意见。”卡特拉娜最终还是妥协了,但她紧接著话锋一转,一双美目死死地盯住了范德,“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请讲。” “在我们『完美造物』的第一序列號產品,也就是我的孩子,顺利诞生之前,”卡特拉娜的目光,如同示威般,扫过一旁的伊莉扎,“你,不准碰任何其他的『基因素材提供者”!” “我必须保证,我的孩子,是长子!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她直接对范德宣示了主权,语气中充满了黑龙一族不容置疑的霸道。 范德看著她,又看了看旁边一脸“与我无关”表情的伊莉扎,以及满脸“你们快点解决私事別耽误我搞科研”的奈法利安,他嘆了口气。 “我同意。”他点了点头,“作为项目的c00和创始股东,您的诉求是合理的。我会將此条款,写入我们的《谅解备忘录》中,作为“优先合作权”的体现。” 听到范德的承诺,卡特拉娜的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她猛地一挥手。 下一秒,他们重新回到了那个充满了汗水味和食物香气的、喧闹的职工食堂。 只是,此刻的食堂,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数百名工人,全部都是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看著他们忽然又传送了回来。 然后所有的工人们,都会看起来非常和谐的几人,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刻,老板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 毕竟能让女人们如此和谐的人物,怎么看都不一般! “会议结束。”卡特拉娜看也不看周围的凡人,她一把抓住范德的手臂,声音里带著一丝不容拒绝的命令,“现在,执行长先生,该和我这位营运长,去討论一下———关於『增进股东感情”和“確保项目顺利进行”的—私人议题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和范德一起,化作一团暗影,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奈法利安和伊莉扎,以及满食堂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的工人们。 奈法利安看了一眼伊莉扎,又看了一眼范德留下的那个空餐盘,眼中闪过一丝科学家的狂热。 他小心翼翼地,用戴著丝绸手套的手,拿起那个范德用过的叉子,放在鼻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独特的胺基酸序列强大的生命力场.真是.完美的素材!” 他喃喃自语著,將那个叉子视若珍宝地收进怀里,然后,也化作一道黑影,消失不见。 食堂里,只剩下伊莉扎,和一群彻底石化的工人。 伊莉扎静静地站著,她看了一眼范德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奈法利安消失的方向,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人能懂的、古老而深邃的光芒。 她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那里,似乎还残留著一丝凡人的温度。 “长期..—排他性的—风险投资她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了一个细微的、无人察觉的弧度。 “好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说完,她的身影,也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许久。 “咕咚。” 食堂里,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下一秒,整个食堂,像一口被烧开的油锅,猛地炸开了! “天哪!” “老板被那个女魔头给抢走了!” “那个黑衣服的,是普瑞斯托女伯爵吧?我上次在暴风城见过她的画像!” “那另一个呢?!那个穿黑袍的!她是谁?!她刚才亲了老板!” “太厉害了!” “老板是我偶像!” 加林坐在角落里,他手中的黑麵包,已经被他捏得不成形状。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今天晚上接收到的信息量,比他过去三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他只知道,他们的老板,好像捲入了一场—.非常、非常高端的—情感纠纷里。 而且,这场纠纷,似乎还关係到一个—?能决定世界未来的—伟大项目? 他突然觉得,自己碗里的燉豆子,不香了。 跟老板的私生活比起来,这简直是索然无味!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共生体战斗装甲 第175章 共生体战斗装甲 第二天,清晨。范德从一张柔软到不像话的、铺著黑色天鹅绒的巨大床铺上醒来。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混合著硫磺与某种不知名香料的、奇特的气息。 他转过头,看到卡特拉娜正侧躺在他的身边,睡得正香。 她没有了白天的女王气场,一头柔顺的黑色长髮隨意地散落在枕头上,那张美艷的脸上,带著一丝满足和安详。 即便是睡梦中,她的一只手,也依旧霸道地,搭在他的胸口,仿佛在宣示著所有权。 范德轻轻地,將她的手挪开,然后悄无声息地起身。 他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不是熔岩堡那熟悉的、充满了工业气息的景象,而是一片扭曲的、如同炼狱般的黑色山脉和奔腾的岩浆之河。 奥妮克希亚的巢穴。 这可真是一个—约会的好地方。 范德摇了摇头,感觉有些荒诞。 他穿好自己的工装,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 最终,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黄铜外壳的笔记本,撕下一页,用炭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然后,他將纸条,轻轻地放在了卡特拉娜的枕边。 做完这一切,他的身影,便化作一道微光,消失在了房间里。 不知过了多久,卡特拉娜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身旁,却摸了个空。 她猛地坐起身,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怒意。 那个凡人,竟然敢不等她醒来,就自己跑了?! 就在她准备发作的时候,她的目光,被枕边的那张纸条,吸引了。 她疑惑地拿起纸条。 上面,是范德那龙飞凤舞,却又带著一种独特力量感的字跡。 內容很简单。 “亲爱的营运长阁下: 今晨七点,集团有例行早会,恕不奉陪。 另,关於您昨日提出的『百分之五十一股权”要求,我方经过慎重考虑,认为有待商权。具体细节,待第一次董事会正式会议时,再行討论。 望您儘快完成您的『岗位职责说明书”,並准时与会。 你忠实的执行长,艾德温·范克里夫“..... 卡特拉娜看著这张充满了公事公办语气的“便条”,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这个该死的、不解风情的、满脑子都是合同和股份的凡人! 老娘对你的吸引力难道还不及一个早会吗?! 她恨恨地將纸条揉成一团,但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將它重新展开,抚平,然后,珍而重之地,收进了自己枕下的一个魔法储物箱里。 那个储物箱里,还放著一些其他的、她从范德那里“搜刮”来的小玩意儿。 一支用过的炭笔,一个空了的咖啡杯,甚至还有一件他换下来的、带著汗味的工装衬衫。 “哼!呆子!” 她轻哼一声,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蜜的弧度。 与此同时,黑翼之巢的另一端。 奈法利安的私人实验室。 伊莉扎正站在一座巨大的、如同祭坛般的实验台前,饶有兴致地,观察著奈法利安的“杰作”。 整个实验室,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是一个充满了疯狂想像力的屠宰场。 墙壁上,掛满了各种巨龙和奇特生物的解剖图。巨大的玻璃罐里,浸泡著各种拼接而成的、奇形怪状的生物標本。一个巨大的龙兽头颅,被改造成了一个链金熔炉,眼眶里燃烧著幽绿色的火焰。 空气中,瀰漫著刺鼻的、福马林和奥术能量混合的味道。 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生物,来到这里,恐怕都会在三秒钟內,精神崩溃。 但伊莉扎,却看得津津有味。 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像最高精度的扫描仪,扫过这里的每一个细节,將所有的数据,都记录在自己那庞大的、横跨无数时间线的资料库里。 “看!伊莉扎教授!请看!” 奈法利安,此刻就像一个急於向老师展示自己手工作品的孩子,脸上带著病態的、狂热的兴奋。 他指著实验台中央,一个被无数符文锁链捆绑著的、身材壮硕的兽人。 那个兽人,双目紧闭,似乎处於昏迷状態。但他的皮肤上,却铭刻著无数扭曲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黑色符文。 “这是我最新的研究成果!我称之为———:『共生体战斗装甲”!”奈法利安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传统的盔甲,无论多么坚固,都只是外物!它无法与穿戴者,形成完美的统一!而我的设计理念,是革命性的!” 他拿起一根闪烁著电弧的金属探针,在那个兽人的胸口,轻轻一点! “嗡!” 兽人身上的所有符文,瞬间亮起了刺眼的血红色光芒! 紧接著,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一团团黑红色的、如同粘稠液体般的血肉组织,从兽人的皮肤下,渗透出来!它们像有生命一般,迅速地蠕动,交织,覆盖了兽人的全身! 片刻之后,那个兽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被一套挣狞的、充满了生物质感的鎧甲,完全包裹住的怪物! 那套鎧甲,仿佛是由骨骼、甲壳、筋腱和某种不知名的金属,拼接而成。肩部,是两根巨大的、向上弯曲的骨刺。胸口,是一块如同龙鳞般坚固的甲壳。手臂上,甚至长出了锋利的、如同螳螂般的前肢利刃! 整套鎧甲,都在微微地、有节奏地搏动著,仿佛在呼吸! “看到了吗?!”奈法利安的眼中,闪烁著疯狂的光芒,“这套鎧甲,平时,就以『孢子』的形態,潜藏在宿主的体內,与宿主的生命能量,融为一体!当需要战斗时,只需要一个精神指令,它就能在零点三秒內,完成全身武装!” “它不仅仅是防御!它更是武器!它可以模擬出我们龙族的利爪和甲壳!它可以根据宿主的意志,改变形態!它的能量,直接来源於宿主的生命力!只要宿主不死,这套鎧甲,就永远不会被摧毁!” 他像一个最成功的推销员,向伊莉扎展示著自己的“產品”。 伊莉扎静静地看著那个被鎧甲包裹的、如同恶魔般的生物,她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缓缓地,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由时间与虚空构成的涟漪,瞬间扫过了那套“共生体装甲”。 “数据读取完毕。” 伊莉扎的声音,依旧平淡,不带任何感情。 “设计理念,很有趣。將武器系统,与生物体,进行深度共生。在某些低等文明的时间线里,我见过类似的技术。” 奈法利安的脸色,微微一僵。 低等文明? “但是,”伊莉扎话锋一转,“你的设计,存在几个致命的缺陷。” “第一,能量转化效率过低。宿主的生命力,在转化为鎧甲的物理形態时,能量损耗高达百分之七十三。这意味著,每一次武装,都在燃烧宿主的生命。根据我的计算,以这个兽人的生命力强度,他最多只能维持这种形態,三分钟。三分钟后,他就会因为生命力透支,而变成一具乾尸。” “第二,精神连结不稳定。你用的是黑龙一族的精神烙印法术,来控制这套共生体。 这种方法,过於霸道,会持续侵蚀宿主的意志。最多十次武装,这个兽人,就会彻底沦为一个只会杀戮的、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 “第三,”伊莉扎的目光,落在那套鎧甲的胸口,“材料的兼容性,存在问题。你试图將黑铁矿石的坚固,与龙兽筋腱的柔韧,强行融合在一起。但你忽略了两者之间,在微观能量结构上的排异反应。” 她伸出手,在那块胸甲上,轻轻一弹。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那块看起来坚不可摧的胸甲上,竟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奈法利安的瞳孔,猛地放大! 他—他研究了上百年,引以为傲的杰作,竟然被这个女人,一眼就看穿了所有的弱点?! 而且,还被她用一根手指,就给—弹裂了?! 一股巨大的、混杂著屈辱和不甘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不过—.”伊莉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些,都只是技术层面的小问题。” “你的这个构想,在战略层面上,非常有价值。” 她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眸,看向奈法利安。 “想像一下,艾德温的那些『工人』。如果他们每一个人的体內,都植入了这种『共生体”。平时,他们是建设者。战时,他们就是一支—可以瞬间完成武装的、悍不畏死的——超级军队。” 伊莉扎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奈法利安混沌的脑海! 是啊! 他之前,只是把这东西,当成一个强大的个体武器。 他从未想过,要把它量產! 一支由数千、甚至数万个“共生体战士”组成的军团! 那將是怎样一副毁天灭地的景象?! “你的研究,很有意思,奈法利奥斯。”伊莉扎的嘴角,勾起一个鼓励的弧度,“继续下去。” “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在材料里,加入一些——时间的沙砾。”她意有所指地说道,“它能很好地,中和你那些材料之间的『排异反应』。” 说完,她的身影,便再次融入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奈法利安,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看著那套已经出现裂痕的“共生体装甲”,又想了想伊莉扎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时间的沙砾? 他的眼中,重新燃烧起了比之前更加炽热、更加疯狂的火焰!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哈哈哈哈!” 他发出一阵癲狂的大笑。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真是个天才!!” 他完全忘了刚才的屈辱,再次投入到了他那伟大的、疯狂的科学研究之中。 熔岩堡,零號指挥中心。 范德刚刚结束了与霍拉旭、巴隆等人的例行早会。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兵,神色激动地冲了进来! “老板!” “法尔班总裁的舰队,抵达荆棘谷海岸了!” “我们的人,已经和他们完成了交接!” “第一批—第一批来自荆棘谷的战略物资,已经通过我们新修的铁路专线,运抵燃烧平原了!” 范德的眼睛,亮了起来! 来了! 他等待已久的、真正能让迪菲亚这台工业机器,马力全开的.血液! “走!去看看!” 他大手一挥,带著一群核心成员,快步走出了指挥中心。 熔岩堡,物资中转站。 这里原本是一片荒芜的黑色平原,但在巴隆·石眉和他那群效率高得可怕的矮人工程师手中,短短半个月时间,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钢铁与蒸汽气息的货运枢纽。 数十条铁轨,如同巨大的肋骨,从远方的地平线延伸而来,匯聚於此。巨大的、由蒸汽驱动的龙门吊,如同沉默的钢铁巨人,横跨在铁轨之上。 当范德带著眾人抵达时,一列长得望不到头的、由迪菲亚自產的“猛獁”级蒸汽机车头牵引的货运列车,正缓缓地驶入站台,发出“况且、况且”的、富有节奏的声响,和一声震耳欲聋的汽笛长鸣。 列车停稳。 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第一个跳了下来。 他依旧是那副海盗船长的打扮,穿著一件开的、露出结实胸膛的皮质坎肩,腰间別著一把弯刀。但他的身上,却多了一件剪裁得体的黑色马甲,脸上,也少了几分匪气,多了几分属於商人的精明和干练。 正是当初被范德折服的血帆海盗的头领,法尔班。 “老板!” 看到范德,法尔班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发自內心的、狂热的笑容。 他快步上前,想像以前一样,给范德一个熊抱,但走到一半,又觉得不妥,硬生生地停住,然后,用一种有些彆扭的姿势,对著范德,行了一个標准的、暴风城的抚胸礼。 “荆棘谷矿业航运集团,执行总裁,法尔班,向您述职!”他的声音,洪亮,有力,“第一批战略物资,共计瑟银矿石五吨,铁矿石三千吨,秘银矿石三十吨,另有金、 银、铜、锡等各类矿石近百吨,已全部安全运达!请您检阅!” 五吨瑟银! 三千吨铁矿! 这个数字,让跟在范德身后的布罗克大师和瓦格雷,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两个矮人的眼睛里,进发出了如同锻炉火焰般炽热的光芒! 这么多铁!这么多瑟银! 天哪!这足够他们把整个熔岩堡,都打造成一座名副其实的钢铁要塞了! “干得不错,法尔班。”范德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总裁了。” 得到老板的夸奖,法尔班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开始卸货!” 隨著范德一声令下,整个中转站,瞬间变得热火朝天! 巨大的龙门吊,在蒸汽的驱动下,开始缓缓移动。巨大的铁爪,从天而降,抓起一个个装满了矿石的、巨大的货柜,然后,稳稳地,放在了旁边的传送带上。 那些传送带,將矿石,直接送往不远处的、新建成的“一號初级治炼中心”。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工业化的、高效的美感。 法尔班呆呆地看著眼前这幅景象,他那颗海盗的、习惯了混乱与无序的大脑,再次受到了强烈的衝击。 他知道老板在燃烧平原搞了个大工程。 但他没想到,会是——这么大! 这已经不是一个工地了! 这是一座正在飞速运转的、会自己吞吃矿石、然后吐出財富的钢铁巨城! “走吧,法尔班。”范德看出了他的震惊,“我带你,参观一下你的新家。”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於法尔班来说,是一场永生难忘的、顛覆三观的旅程。 他坐上了那种被称作“蒸汽卡车”的、不用马拉就能跑得飞快的钢铁怪物,穿梭在熔岩堡那宽阔、平整的水泥道路上。 他看到了小山般庞大的克洛玛古斯。 他看到了那座如同巨兽般盘踞在地平线上的、庞大的、还在不断扩建的工业区。 高耸入云的烟肉,喷吐著滚滚的浓烟。成千上万的工人,像蚂蚁一样,在各自的岗位上,有条不紊地忙碌看。 他听到了那首奇怪的、却又充满了魔性力量的歌曲,从工地的每一个角落传来。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他看到那些工人的脸上,洋溢著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名为“希望”和“自豪”的光芒他们不再是麻木的、任人宰割的泥腿子。 他们是这座城市的建设者! 然后,他被带到了新生营地。 他看到了那整齐划一的、如同军营般的营房。 他看到了那个巨大的、可以同时容纳数千人就餐的职工食堂。 他甚至看到了一个独立的、门口掛著红色十字徽记的“医疗区”,里面有穿著白色长袍的护工,正在照顾生病的孩子。 第一百七十六章 恭迎国王陛下 第176章 恭迎国王陛下 “这里——这里是——”法尔班已经找不到合適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了。“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新生预备营。”霍拉旭·莱恩在一旁,用他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如同岩石般的声音,解释道。 “学院?”法尔班愣住了,“老板,您——您还办了个学校?” “是的。”范德点了点头,“一个培养我们自己的工程师、技术员和管理人员的学校。” “我们的目標,是让每一个迪菲亚的员工,都能识字,会算术。让每一个有才能的人,都能得到晋升的机会。” “在这里,你的出身,你的过去,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你的能力,和你为集团创造的价值。” 法尔班,彻底沉默了。 他想起了自己。 一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海盗头子。 在別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人渣,一个败类,一个早就该被吊死在绞刑架上的混蛋。 但是,因为遇到了老板,他成了一个“集团总裁”,一个手握著整个荆棘谷经济命脉的大人物。 老板看的,不是他的过去。 而是他能为老板,带来源源不断的矿石和財富的——:“价值”。 这一刻,法尔班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归属感”的东西。 他不再是一个朝不保夕的海盗。 他,是迪菲亚集团的一员! 是这座正在崛起的、伟大的工业城市的一份子! “老板!”法尔班突然单膝跪地,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法尔班,以我先祖的灵魂起誓!” “从今往后,我的这条命,我的舰队,我手下所有的兄弟,都將为您效忠!” “只要您一声令下,无论是去抢—不,是去『开发”藏宝海湾,还是去“整合”诺森德的航路,我们,万死不辞!” 范德微笑著,將他扶了起来。 “很好,法尔班。我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觉悟。 “不过,你不用去开发藏宝海湾。里维加兹,现在是我们的『首席財务顾问”,自己人。” “我给你,安排了一个新的任务。” 范德的目光,投向了南方的天际。 “我听说,在卡里姆多的南端,有一片叫做『塔纳利斯』的沙漠。那里,有一个叫『 加基森』的地精城市。” “我需要你,派出一支最精锐的探险队,去那里,建立一个我们的—『贸易前哨站”。” “我要你,用我们迪菲亚的商品一一水泥、武器、罐头,还有我们的企业文化,去和那些地精,交个朋友。” “我要让『迪菲亚製造”的旗帜,插遍艾泽拉斯的每一个角落!” 法尔班听著老板那充满了野心的、宏伟的蓝图,只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烧! 去一块全新的大陆! 去建立一个新的据点! 去征服———不,是去“合作”那些贪婪的地精! 这可比在海上打劫,要刺激多了! “遵命!老板!”法尔班高声应道,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属於海盗的、充满了冒险与征服欲望的火焰! 暴风城,议会大厅。 这座象徵著王国最高权力的殿堂,此刻却像一个即將爆炸的火药桶。空气中瀰漫著雪茄的呛人烟雾、昂贵香水的甜腻气息,以及—”一种名为“恐慌”的酸腐味道。 “这简直是叛国!叛国!”一个脑满肠肥、脖子上戴著三层金链子的伯爵,正涨红了脸,唾沫横飞地咆哮著,“那个石匠!那个下贱的泥腿子!他正在吸乾王国的血液!” 他的领地在暮色森林,以往,那些愚昧的农夫和伐木工,是他最温顺的羔羊。可就在最近几个月,超过三分之一的青壮年,都跑了! 他们像著了魔一样,拖家带口,翻山越岭,朝著那个被诅咒的、鸟不拉屎的燃烧平原跑去! “没错!他用金幣和麵包,引诱我们的人民!他这是在动摇王国的根基!”另一个靠著港口贸易发家的男爵,也跟著尖叫起来。 他的生意,更惨!那些曾经为了几个铜板就愿意在码头上干一天活的苦力,现在连人影都找不看了!他不得不將工钱翻了三倍,才勉强招到几个老弱病残! 整个议会大厅,乱成了一锅粥。 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贵族们,越发的感受到了那种被釜底抽薪的恐惧。 他们的財富,他们的权力,都建立在对土地和廉价劳动力的绝对掌控之上。而现在,那个叫艾德温·范克里夫的男人,正在用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粗暴而有效的方式將这一切,连根拔起! 哪怕他如今已经是一名尊贵的子爵,可是在所有人的眼中,他依然是那个泥腿子!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海洋中,却有两个如同礁石般,纹丝不动的身影。 格雷森·安德烈伯爵,正用一柄小巧的银质小刀,慢条斯理地削著一个来自艾尔文森林的红苹果。他削得很专注,果皮连贯而下,薄如蝉翼。 坐在他对面的,是温德尔公爵。这个曾经胆小如鼠的胖子,此刻正端看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小口地抿著,脸上带著一丝愜意的、仿佛在自家后园晒太阳般的悠閒。 他们的平静,与周围的歇斯底里,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格雷森!温德尔!”那个暮色森林的伯爵,终於將炮火对准了他们,“你们两个! 王国的叛徒!你们竟然和那个石匠同流合污!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格雷森终於削完了他的苹果。他用餐巾擦了擦手,抬起头,脸上带著商人特有的、温和的微笑。 “菲兹班伯爵,请注意您的言辞。”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我们只是在做生意。一门—-对王国,对人民,都有好处的生意。” “我的木材,现在是迪菲亚集团的独家供应商。上个月,我的利润,是去年同期的””·十二倍。” “温德尔公爵的布料,也拿到了『迪菲亚工装”的全部订单。我想,他的帐本,应该比我的,还要好看。” 十二倍?! 这个数字,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贵族的心上!他们今年的收入,普遍缩水了三成以上!而这两个人,竟然——-翻了十二倍?! “你们你们这是在发国难財!”菲兹班伯爵气得浑身发抖。 “不,我亲爱的伯爵。”格雷森摇了摇手指,“我们只是顺应了时代的潮流。而你们,快要被这股潮流,拍死在沙滩上了。” 他顿了顿,然后,扔出了一颗真正的炸弹! “哦,对了,忘了告诉各位。”他环顾四周,用一种宣布好消息的轻鬆语气说道,“我已经为我的儿子,报名了『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的秋季入学。听说名额很紧张,我还是託了范克里夫子爵的关係,才拿到的。” 温德尔公爵也放下了茶杯,笑呵呵地补充道:“是啊是啊,我也给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报了名。女孩子家嘛,学点会计和管理,总归是好的。以后,也好帮我打理家族生意嘛!” 整个议会大厅,先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紧接著,爆发出了一阵比刚才更加猛烈的、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的譁然! “什么?!” “皇家学院?!” “你们疯了吗?!让你们的继承人,去跟那些泥腿子一起上学?!” “那是石匠和铁匠的学校!你们这是在玷污贵族的血统!” 然而,咒骂声,渐渐弱了下去。 一些头脑更清醒的贵族,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品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皇家学院! 这个名头,是国王陛下亲自册封的!它拥有了无可置疑的合法性! 格雷森和温德尔,这两个最精明的商人,已经把他们的子女送了过去!这意味著什么? 这意味著,那所学院,代表著未来! 一种他们看不懂,却又不得不面对的未来! 工程学、管理学、会计学——这些他们曾经之以鼻的“下等人的手艺”,如今,却成了格雷森他们赚取巨额財富的密码!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所有贵族的心中,同时冒了出来。 如果—-如果他们的孩子,不去学这些东西,那么,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会不会连格雷森的帐本都看不懂?会不会被这个飞速变化的世界,彻底淘汰?! 到那个时候,所谓的贵族血统,除了能在沙龙里换来几声廉价的恭维,还能有什么用?!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財富问题了!这是一种—·阶级的跌落! 一种比死亡,还要让他们恐惧的未来! “我——·我儿子的数学,一直很好————”一个男爵,结结巴巴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我的女儿,对链金术,好像也挺有兴趣的——”另一个子爵,也眼神闪烁地说道。 风向,在这一刻,悄然发生了转变。 就在这时,议会大厅厚重的橡木门,被缓缓推开。 瓦里安·乌瑞恩,穿著一身简便的皮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国王的出现,让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贵族,都下意识地站起身,躬身行礼瓦里安的目光,如同鹰集,扫过这群各怀鬼胎的贵族,眼神中,带著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没有理会他们的爭吵,也没有坐上那张属於国王的、高高在上的王座。他只是站在大厅的中央,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属於君王的声音,宣布道: “我,將对燃烧平原,进行一次正式的巡视。” “去亲眼看一看,那所由我亲自册封的『皇家理工学院”,究竟是什么样子。” 贵族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国王,要亲自去给那个石匠站台了! 然而,瓦里安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彻底的岩机! 他用一种平静的、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的语气,说道: “安度因,也该到启蒙的年纪了。” “我打算,让他和范克里夫子爵的女儿,梵妮莎,一起入学。” “他们,將是『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的—第一批正式学员。” 这绝对是暴风王国歷史上,最奇特的一次皇家巡视。 没有绵延数里的仪仗队,没有前呼后拥的贵族大臣,甚至没有一辆象徵著王室威严的华丽马车。 队伍的核心,是一辆由迪菲亚集团最新出品的、“守护者”型多功能指挥车。这辆钢铁巨兽,外形方正,刷著低调的深灰色涂装,车身由加厚的合金钢板打造,轮胎比成年人的腰还粗,充满了朴实无华的力量感。 瓦里安·乌瑞恩,正坐在宽舒適的车厢里。他换下了一身戎装,只穿著一件简单的亚麻衬衫和皮裤,看上去,不像一位国王,更像一个准备去乡下度假的庄园主。 他的身边,坐著两个小小的身影。 安度因·乌瑞恩,暴风城的王子,正扒在巨大的、由防弹水晶製成的车窗前,一双好奇的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 “哇!好快!比皇家马车快多了!”小王子发出了由衷的讚嘆。 坐在他对面的,是梵妮莎·感克里夫。 小姑娘今π穿了一件丑新的、由温德尔优爵商会特供的粉色优主裙,一头乌黑柔顺的长髮,用一根漂亮的蕾丝髮带束著,像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π使。 她没有像安度筒亏样大呼小叫,只是安静地坐著,一双淡棕色的大眼晴,不时地,偷偷向坐在主位上的瓦里安。 她的小手里,紧紧地著一个小小的、用木头雕刻的狮子玩偶。万是上次在暴风城,瓦里安送给她的礼物。 “瓦里安叔叔,”她用一种软糯糯的、带著一丝紧张的声音,小声问道,“我们·——· 我们是去看爸爸吗?” 瓦里安转过头,看著这个可爱得业人心都化了的小姑娘,他亏张常年紧绷的、属於战土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温柔的笑容。 “是的,梵妮莎。”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去看你的爸爸。而且,从今π起,你和安度筒,就是同学了。” “同学?”梵妮莎歪了歪小脑袋,似乎不太理解这个词。 “同学,就是—-以后要一起学习,一起玩耍的朋友。”安度筒抢著解释道,他看著梵妮莎,脸上露出了热情的、属於小主人的笑容,“以后我罩著你!” 车厢里,充满了轻鬆愉快的气氛。 瓦里安哄了一会孩子,之后继续看著窗外的景色。 这条由迪菲亚集团修建的、平坦宽阔的水泥优路,一直延伸到一线的尽头。每隔一里地,就有一座用標准化的预製件搭建的、高耸的瞭望塔。塔上,有迪菲亚的巡逻兵,在警惕地站岗。 这条路,是从暴风城,直通赤脊山的“迪菲亚一那优路”。 它將原本需要三π半的行程,缩短到了不到十个小时。 它的坚固和高效,业瓦里安么到由衷的震撼。 这是时代的进步。 当车队抵屿燃烧平原的入口时,瓦里安彻底震撼了。 迎接他们的,不是鲜和掌声。 而是一座由水泥和钢铁铸就的、充满了冰冷秩序么的—军事要塞。 巨大的、可以升降的钢铁闸门,如同巨兽的獠牙,横互在山口。两侧,是高耸的、布满了射击孔的混凝土堡。堡顶端,万发出紫色光芒的“迪菲亚之光”,如同哨兵的眼晴,二十四小时不停地扫】著周围。 “停车!接受检查!” 两名穿著灰色制服、手持防爆盾牌和长棍的纠察队员,面无表情地,拦住了车队。 瓦里安身后的皇家卫队队长,脸色瞬间就变了!他正要发作,却被瓦里安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瓦里安摇下车窗,將一份盖有迪菲亚集团內部印章的通行文件,递了出去。 亏名纠察队员,接过文件,仔细地核对著,甚至还用一个奇怪的、地精发明的小镜片,检查了一下印章的防偽符文。 整个过程,一丝不苟。 “身份確认,恭迎国王陛下。” 確认无误后,亏名纠察队员,急忙立正行礼,然后,用手中的通讯器,向上级匯报“轰隆隆” 沉重的钢铁闸门,缓缓升起。 瓦里安坐在车里,將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相反,他的眼神里,闪烁著一种———-欣赏的光芒。 这种纪律性,这种对规则的绝对服从,即使是他的皇家卫队,也未必能做到! 当车队缓缓驶入山口,当万片广的、被黑色和红色统治的工平原,以及万座如同史前巨兽般盘踞在地平线上的、庞大的工地,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时。 车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安度筒的小嘴,张成了一个“0”形,他亏双蓝色的眼晴里,倒映著似方锻炉烟肉喷吐出的、染红了半边π的滚滚浓烟。 瓦里安的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是一名战土,他比任何人都明l,眼前这幅充满了蒸汽、钢铁和火焰的画卷,到底意味著什么! 亏不是工地! 那是一座巨大的、二十四小时不停运转的战爭兵工厂!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龙吼,业车里的两个小傢伙,都嚇了一跳。 他们看到,在亏座庞大的工地东侧,一头山峦般的双头巨兽,正懒洋洋地,从其中一颗龙头里,喷出一股精確控制了温度的热风,將一排刚刚制好的砖坯,吹得冒起了阵阵儿烟。 第一百七十七章 「陛下,您听说过……『经济』吗?」 第177章 “陛下,您听说过……『经济』吗?” “那——那是什么?!”安度因指著克洛玛古斯,声音都在发抖。“一条—会干活的龙。”瓦里安的声音,有些乾涩。 他终於,亲眼见到了麦克斯韦尔元帅在报告中,反覆提及的那个—:“终极工程单位”。 车队,没有驶向那座看起来像是临时指挥中心的黑色卡车。 在一名骑著双足飞龙的迪菲亚嚮导的带领下,他们径直,开向了那片规模庞大的“新生营地”。 范德,早已等在了那里。 他没有穿什么华丽的礼服,依旧是那身灰色的、沾著些许油污的工装。他的脸上,带著热情的、却又恰到好处的微笑。 “欢迎您的到来,我的国王陛下。”他对著走下车的瓦里安,抚胸行礼,不卑不亢,“也欢迎您,安度因王子,还有—-我最亲爱的梵妮莎。” “爸爸!”梵妮莎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扑进了范德的怀里。 范德將女儿高高举起,在她的小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国王陛下,”范德抱著女儿,转向瓦里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没有为您准备什么无聊的欢迎宴会。我只想让您看一看,我们学院的—教育成果。” 他没有带他们去看高耸的建筑,也没有带他们去看轰鸣的机器。 他带著他们,走进了那片热火朝天的、由一排排临时营房组成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区域。 瓦里安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个名叫加林的前矿工,正带著他的b组,一边高唱著那首奇怪的、充满了力量的歌曲,一边飞快地,用预製板搭建著一排新的营房。他们的动作,协调,高效,充满了团队精神。 他看到了一群妇女,正围在一个被开除的军需官身边,学习一种叫“复式记帐法”的东西。她们的脸上,带看一种前所未有的、求知的专注。 他看到了那个骄傲的链金术士马里奥,正带看他的学徒,给整个营地,进行例行的消毒。他们的“鸟嘴面具”,让安度因感到有些害怕,但瓦里安却敏锐地注意到,这个庞大的、数千人聚集的营地,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味,乾净得不像话!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让他永生难忘的场景。 伯瓦尔·弗塔根。 堂堂暴风王国的摄政王,弗塔根家族的公爵,他最信任的、最正直的伙伴。 此刻,竟然也穿著一身和工人们一样的灰色工装,正站在一个刚刚挖好的大坑前,手里拿著一个装著奇怪霉菌的玻璃皿,唾沫横飞地,对著一群面黄肌瘦的前难民,大声地讲解著。 “.——看清楚了!这些,就是“敌人』!肉眼看不见的敌人!它们就在你们的排泄物里!就在你们吐的痰里!如果不把它们处理掉,它们就会爬到你们的食物上,钻进你们的肚子里,让你们生病,甚至死去!” “所以!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厕所!所有人,都必须在这里方便!方便完,还要撒上一层石灰!这是规矩!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了你们的同伴!” 伯瓦尔讲得声情並茂,甚至还亲自拿起铁锹,做了一个撒石灰的示范动作。 那场景,荒诞,滑稽,却又—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人心的力量。 瓦里安,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看著自己的挚友,看著那位曾经只懂得排兵布阵和骑士精神的公爵,如今,却像一个最耐心的村头教书先生,在教导一群人如何上厕所。 他缓缓地转过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形容的目光,看向范德。 “这———这就是你所说的——“皇家理工学院”?”他的声音,因为过度的震惊,而显得有些沙哑。 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不,国王陛下。” “这,只是入学前的—卫生习惯养成课。” 就在这时! “鸣—!!!” 一声尖锐、刺耳的汽笛声,响彻了整个熔岩堡! 紧接著,一个通过“地精之声”广播系统放大的、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在营地的每一个角落,轰然炸响! “注意!所有预备学员请注意!” “『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第一届,月度技能考核,现在开始!” “考核结果,將直接决定你们下个月的—岗位,以及—薪资等级!” 汽笛声,就是命令! 当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广播声落下时。 整个新生营地,这片刚刚还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区域,瞬间,变成了一座被激活的、高效运转的军营! 正在砌墙的加林,扔下了手中的瓦刀! 正在学算术的妇女,合上了面前的帐本! 正在接受卫生教育的难民,也立刻停止了交头接耳! 所有人,都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的机器,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各自小组的集合点! 没有喧譁!没有混乱! 短短三分钟內,三千多人,已经按照a、b、c、d四个大组,分成了四个整齐划一的方阵,静静地,肃立在中央广场上。 瓦里安、安度因,以及隨行的皇家卫队,站在一座临时搭建的、视野开阔的观察台上,將这一切,尽收眼底。 瓦里安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是一名將军!他亲手训练过暴风城最精锐的第七军团! 但他敢保证,就算是第七军团,在没有军官的呵斥下,也绝对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內,完成如此高效、如此寂静的集结! 而眼前这些人,一个月前,还只是一群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难民! “这——这是—”伯瓦尔也走上了观察台,他看著下方那四个纪律严明到可怕的方阵,嘴唇微微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这一个月,都在教这些人如何洗手,如何上厕所。他知道他们在接受训练,但他从不知道,训练的成果,竟然...如此恐怖! “考核开始!” 隨著霍拉旭·莱恩那如同岩石般冰冷的声音,这场奇特的“考试”,拉开了惟幕。 没有笔试,没有问答。 所有的考场,就是他们的工作场地。所有的考题,就是他们的日常工作。 b组,建设组! 加林和他的组员们,被带到了一片空地。他们的任务,是在两个小时內,使用標准化的预製板和水泥,搭建起一栋可以容纳二十人居住的、双层宿舍楼! 考官,就是那个独腿的退伍攻城队长! 老队长拄著拐杖,像一头暴躁的狮子,在工地上来回巡视。他的独眼中,闪烁著比尺子还要精准的光芒! “那边那个!蠢货!你的垂直线偏了三毫米!你想让这栋楼,在冬天被第一场雪就压垮吗?!” “还有你!水泥的配比不对!你想让你的邻居,半夜从二楼的地板上,掉到一楼的床上吗?!” 骂声震天,但b组的工人们,却没有任何抱怨。他们咬著牙,以最快的速度,最精准的动作,完成著每一个步骤。因为他们知道,速度,和质量,都將直接体现在他们下个月的饭碗里! d组,后勤组! 那群曾经只会做饭和缝补的妇女们,此刻正坐在一个巨大的帐篷里。她们的面前,摆著一堆堆混杂在一起的、不同规格的螺丝、钉子和齿轮。 她们的任务,是在半个小时內,將这些零件,分门別类,清点数量,然后,用她们刚刚学会的“复式记帐法”,准確无误地,录入帐本! 那个曾经的军需官,正戴著他那副厚厚的眼镜,在一排排桌子间来回走动,检查著每一个人的帐目。 “错了!你这里少记了一颗螺丝!在迪菲亚的仓库里,任何一颗螺丝的丟失,都是不可饶恕的瀆职!” a组,治安组! 霍拉旭亲自担任考官。 他没有让这些曾经当过兵的壮汉,去比试武艺。 他只是突然,拉响了代表著“火灾”的警报! a组的成员,在听到警报的瞬间,立刻行动!一部分人,冲向消防器材点,拿起装满沙土的木桶和简易的灭火器!另一部分人,则迅速组成人墙,以最快的速度,在模擬的火场周围,拉起警戒线,疏散围观人群! 整个过程,分工明確,配合默契,冷静得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瓦里安看著这一切,他的拳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紧紧地握住! 他看懂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技能考核”!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以民用项目为偽装的—军事演习! b组,考的是野战工事的快速搭建能力! d组,考的是战时物资的快速清点与管理能力! a组,考的则是战场纪律和应急反应能力! 范克里夫,这个该死的石匠!他竟然在暴风王国的眼皮子底下,用一种闻所未闻的方式,將数千名平民,锻造成了一支—拥有著恐怖潜力的.准军事组织! 一支由工程师、后勤官和士兵组成的、高效的战爭机器! 就在瓦里安的內心,掀起滔天巨浪时,他身边的小安度因,却发出了兴奋的欢呼! “父王!你看!那个独腿的爷爷好厉害!”小王子指著工地上,那个正用拐杖敲打著墙壁,检查是否空鼓的老兵,眼中充满了崇拜。 他不懂什么军事演习,什么战爭潜力。 他只看到了,一群人,在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標,努力著,奋斗著,竞爭著。 他看到了,加林的小组,最终以领先第二名五分钟的优势,率先完成了宿舍楼的搭建。当独腿老兵宣布他们获得冠军时,那群满身大汗的壮汉,像孩子一样,欢呼著,拥抱著,將加林高高地拋向空中! 他看到了,获胜的小组,在食堂里,领到了双份的、带著大块烤肉的晚餐!而失败的小组,虽然脸上有些失落,但看向冠军队伍的眼神里,却充满了“下个月我们一定会贏回来”的不服输的斗志! “父王,”安度因转过头,拉了拉瓦里安的衣角,他那双纯净的蓝色眼晴里,闪烁著渴望的光芒,“这里—看起来好有趣!我也想参加!” 这句天真的话,狠狠地击中了瓦里安的心臟。 他看著儿子那张充满了嚮往的脸,又看了看下方那片充满了蓬勃生命力的、火热的景象。 他突然明白了。 范克里夫所创造的,不仅仅是一支军队。 他创造的,是一种—全新的、能够激发人类最原始欲望和荣誉感的.制度。 一种比忠君爱国,比圣光教诲,更加直接,更加有效的—-驱动力! 考核结束了。 范德带著瓦里安,走进了那辆黑色的、如同移动堡垒般的零號指挥中心。 “请看,陛下。” 范德没有说任何废话,他只是打了个响指。 指挥中心中央那张巨大的三维沙盘,瞬间亮起。 上面显示的,不再是地形图,而是一系列复杂的、不断跳动的数据流。 “这是我们熔岩堡,过去二十四小时的———实时数据。” “铁矿石消耗,九百三十二吨。產出標准生铁,四百一十五吨。” “粮食消耗,五千三百公斤。蔬菜,三千四百公斤。肉类,一千两百七十五公斤。” “b组,今日人均生產效率,比昨日,提升了百分之七点二。预计,在引入『蒸汽起重机』后,还能再提升百分之十五。” 瓦里安看著那沙盘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他完全看不懂的图表和数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是一个国王,一个战士。他懂得如何鼓舞士气,如何排兵布阵。 但他从未想过,一场战爭,一个王国的运转,竟然可以被—量化! 可以被精確计算到每一块麵包,每一颗螺丝,每一个人的—劳动效率! “国王陛下,”范德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您拥有一支为荣誉和忠诚而战的军队。他们很伟大,很英勇。” “而我,正在创造一支为更高的薪水、更好的伙食、以及更宽的宿舍而战的军队。 “在一场旷日持久的战爭中,您觉得,哪一支军队,能坚持得更久?” 瓦里安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著范德,那双属於雄狮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警惕,以及——” 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 许久。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而又沉重。 “范克里夫,你是我见过的,最危险的人。” 范德微笑著,没有说话。 瓦里安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但是王国,需要你这样的危险。” 他伸出手,指向那张闪烁著无数数据的三维沙盘。 “我想要这个!” “我想要你用这套制度,去改革暴风王国—腐朽不堪的后勤体系!” 范德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当然,我的国王陛下。” “迪菲亚皇家学院,就是为此而生的。我们的『企业管理与行政效率优化”专业,隨时可以为王国服务。我们甚至可以提供定製化的『政府部门效能提升』培训课程,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瓦里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发现,无论多么严肃的话题,到了这个男人的嘴里,最终都会变成一门可以明码標价的生意。 他坐了下来,端起咖啡,却没有喝,只是任由那温热的蒸汽,熏蒸著他那有些疲惫的脸。 “我还是不明白。” 瓦里安的声音,带著深深的困惑。 “我看到了纪律,看到了效率,看到了你所说的,为了薪水和伙食而战的驱动力。” “但我还看到了一样东西。”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直视著范德的眼睛。 “希望。” “我看到了那些工人的眼睛,那些曾经麻木、空洞的眼睛里,现在有了光。那不是简单的对食物的渴望,而是一种———对未来的期盼。”” “为什么?” “他们一无所有。没有土地,没有房產,甚至连他们手中的工具,都是属於你,属於迪菲亚的。他们就像一群被圈养的牲畜,你隨时可以收回给予他们的一切。” “他们的希望,根源在哪里?这种希望,难道不应该是建立在拥有自己的一小块土地,一个可以传给子孙的家园之上吗?” 这是瓦里安,乃至艾泽拉斯所有君王,都深信不疑的统治根基。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 拥有土地,人民才会安分守己。 失去土地,人民就会流离失所,最终,变成动摇王国的洪流! 可是在这里,这个最基本的逻辑,似乎被顛覆了! “陛下,您说对了一半。” 范德拉过一张椅子,在瓦里安对面坐下,语气变得像一位正在给学生讲课的教授。 “土地,確实能给人带来安全感和希望。但那是因为,在过去的几千年里,土地,是普通人唯一的、能够稳定產生收入的『生產资料』。” “根源,不在於土地本身。而在於它能带来的—收入。” 范德看著一脸困惑的国王,拋出了一个全新的词汇。 “陛下,您听说过————“经济”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穷奢极欲? 第178章 穷奢极欲? “经济?”瓦里安咀嚼著这个陌生的词汇。他博览群书,却从未在任何一本史书或法典上,见过这个词。 “简单来说,陛下。”范德用手指,在桌上沾了点咖啡渍,画了一个简单的圆圈,“ 经济,就是钱的流动。” “只要人们能通过自己的劳动,赚到钱。” “只要他们赚到的钱,能隨时隨地,买到他们需要的粮食、衣服、住所,以及—” 切他们想要的东西。” “只要这个过程,是稳定、可靠、且受到法律和秩序保护的。” “那么,土地,就不是必须的。” 范德看著瓦里安那双逐渐亮起的眼睛,继续说道:“一个在熔岩堡砌墙的熟练工,他一个月的薪水,加上奖金,足以让他的家人在暴风城,租下一间不错的公寓,每天都能吃到白麵包和烤肉,他的孩子,还能去上学。” “那么,您觉得,他还会执著於,要在艾尔文森林里,拥有一块每年只能產出几袋麦子,还要看老天爷脸色的贫瘠土地吗?” “他需要的,不是那块地。他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可以让他用自己的手艺,去换取更好生活的—工作岗位。” 瓦里安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范克里夫所做的,就是將“土地”这个唯一的生產资料,替换成了“工作岗位”! 他用更高的薪水,更稳定的生活,將农民从土地上解放出来,然后,將他们牢牢地捆绑在自己这台庞大的工业机器上! 这是一种比封建领主,更加高明,更加难以挣脱的—-控制! “所以—-经济的稳定,就是一切的基石,对吗?”瓦里安的声音,带著一丝恍然大悟的颤抖。 “完全正確,陛下!”范德打了个响指,“您真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 瓦里安没有理会他的吹捧,而是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思考。 他站起身,走到指挥中心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下方那片热火朝天的工业区,眉头紧锁。 “可是,歷史告诉我们,没有哪个王国的经济,能永远稳定下去。” “人类的歷史,就是一部王朝更替的歷史。几乎每一个王国,到了后期,都会出现同样的问题。土地兼併,富者越富,贫者越贫。最终,活不下去的穷人,只能揭竿而起,將旧的王朝,彻底推翻。” “按照你的理论,穷人没了土地,只是因为没有了收入来源。” 瓦里安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著范德。 “那么,问题的核心就变成了—如何让他们,能一直赚到钱?” “如何避免,歷史的循环,再次上演?” 这是一个终极的问题! 一个困扰了艾泽拉斯所有智者和君王的、无解的难题! 范德笑了。 他知道,今天的这堂课,终於进入了最核心的部分。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国王陛下,在回答您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问您。” “您觉得,『穷奢极欲”这四个字,是好,还是坏?” “穷奢极欲?” 瓦里安想都没想,便皱起了眉头。 “当然是坏的!”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著身为国王的威严和道德上的判断。 “贪图享乐,挥霍无度,这是最可耻的恶习!是导致王国衰败的毒瘤!圣光教导我们,要勤俭,要克制。一个合格的贵族,更应该成为人民的表率,而不是成为欲望的奴隶!” 这番话,义正辞严,掷地有声。 这是暴风王国,乃至整个人类社会,流传了千年的价值观。 然而,范德却摇了摇头。 “陛下,在商业的世界里,没有绝对的好与坏。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价值。” 他看著瓦里安那双充满了不解和审视的眼晴,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在我看来,『穷奢极欲”,只是一个中性词。” “它未必是坏事。” “只要—他们钱的时候,老老实实地,付了帐就行。” 瓦里安彻底愣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这个男人,用一种蛮不讲理的方式,反覆地顛覆和重构! 穷奢极欲,只要付钱,就不是坏事? 这———这怎么可能?! “陛下,我给您举个例子。” 范德站起身,在三维沙盘上,调出了一副生动的全息影像。 影像中,出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餐厅,一个衣著华丽的贵族,正用餐刀,切著一块滋滋冒油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牛排。 “假设,这位贵族,正在享用一块来自闪金镇的、最顶级的牛脊肉。这一块牛排,售价高达五十个银幣。” “在您看来,这是不是一种可耻的浪费?五十个银幣,足够一个普通家庭,一个月的开销了!” 瓦里安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所厌恶的。 “但是,陛下,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 范德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一点。 影像切换,出现了一个位於闪金镇的、简陋的农场。一个皮肤黑、筋骨强壮的农夫,正抚摸著一头肥体壮的牛,脸上带著憨厚的笑容。 “因为那位贵族,支付了五十个银幣。” “所以,这位养牛的农夫,就赚到了这五十个银幣。” 范德的声音,带著一种独特的、循循善诱的魔力。 “农夫有了钱,他会做什么?” 影像再次切换。 农夫拿著钱,走进了镇上的市集。他先是去粮食店,为自己的家人,买了一大袋白麵粉。然后,他又去工具店,买了一把崭新的草料叉。最后,他还去酒馆,给自己买了一大杯麦酒,搞劳一下自己的辛苦。 “您看,陛下。钱,开始流动了。 “农夫赚了钱,粮食店老板赚了钱,工具店老板赚了钱,酒馆老板也赚了钱。” “粮食店老板赚了钱,他就可以从更远的西部荒野,收购更多的粮食。工具店老板赚了钱,他就可以向铁炉堡的矮人,订购更多的铁器。酒馆老板赚了钱,他就可以僱佣一个女招待,来帮他打理生意。” “而那个农夫,因为他的牛卖出了好价钱,他就会更有动力,去开垦更多的牧场,养更多的牛!” “这个过程,就叫—经济循环!” 范德在那个圆圈的旁边,画了一个箭头,让它转了起来。 “在这个循环里,每一个人,都在通过自己的劳动,赚取报酬。每一个人,又都在用自己赚到的报酬,去购买別人的劳动成果。钱,就像血液,在这个系统里不停地流动,滋养著每一个人。” “而那位『穷奢极欲”的贵族,他那一次看似奢侈的消费,就如同心臟的第一下搏动,为整个循环,注入了最初的动力!” 瓦里安,呆呆地看著那幅不断切换的、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市井画面,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一直以为,贵族的奢侈,是在掠夺平民的財富。 可现在他发现,只要这个“掠夺”的过程,是公平交易,是明码標价,那么,它反而·促进了財富的流动和再分配! “那么——王国后期的崩溃,又是因为什么?”瓦里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虚心求教的意味。 “问得好,陛下!” 范德的手指,在沙盘上,重重一点! 画面,瞬间变得灰暗,压抑。 还是那个贵族,还是那块牛排。 但是,这一次,他用餐完毕后,並没有付钱。他只是轻蔑地,扔下了一枚象徵著自己家族的徽章。 餐厅老板,敢怒不敢言,只能点头哈腰地,將他送走。 “陛下,这就是问题所在。” 范德的声音,变得冰冷。 “当一个王国的阶级固化到一定程度,当贵族们的力量,强大到可以凌驾於法律和市场规则之上时。” “他们就不再是『消费者』,而变成了纯粹的『掠夺者”。” “他们的庄园,可以自己產出粮食和肉类。他们的领地,可以自己开採矿石和木材。 他们甚至可以强迫那些手艺人,无偿为他们服务。” “他们什么都有,他们什么都不缺。所以,他们—不再需要钱了!” “当钱,停止流动。当財富,只进不出,像一潭死水一样,全部淤积在少数人的金库里时。” “那个我们刚才看到的、充满活力的经济循环,就—死了。” 范德的手指,在那个旋转的圆圈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叉! “养牛的农夫,赚不到钱了。他买不起粮食,买不起工具。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卖掉自己的土地,成为那个贵族的农奴,用一辈子的劳作,去换取一口勉强餬口的饭。” “粮食店、工具店、酒馆-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失去了消费者,而纷纷倒闭。” “整个社会,失去了活力。底层的民眾,失去了所有上升的希望。他们除了被剥削,还是被剥削。” “当这种剥削,达到临界点。当他们连那口餬口的饭,都吃不上的时候范德没有再说下去。 但瓦里安,已经看到了那幅最终的、血与火的画卷。 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吐尽了他过去三十年,所建立起来的全部认知。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跟跟跪跪地,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充满了未知与危险,却又蕴含著无限可能的世界。 “我明白了.” 瓦里安喃喃自语。 “所以,想要维持暴风王国的长久稳定。贵族们,不重要。穷人的数量,也不重要。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明亮的光芒! “让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心甘情愿地,把他们金库里的钱,都出来!” “让钱,像燃烧平原的岩浆一样,永远地、炙热地,流动起来!” “这,才最重要!” 范德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这位雄狮国王,已经彻底领悟了这堂课的精髓。 他站起身,走到了瓦里安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仿佛在分享商业秘诀的语气,总结道: “所以啊,陛下。” “富人,要是不学会穷奢极欲。” “穷人,又怎么好赚钱呢?” 瓦里安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看著范德脸上那理所当然的表情,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觉得,自己以后,可能再也无法直视“穷奢极欲”这四个字了。 就在这时,瓦里安仿佛想到了什么,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大半。 “可是,范克里夫。” 他的眉头,再次紧紧地锁了起来。 “理论,是完美的。但是,现实,是残酷的。” “暴风城的那些贵族,我比你更了解他们。他们是一群贪婪、短视、且极度吝嗇的守財奴!他们的財富,都和土地、城堡、矿山这些东西牢牢地绑定在一起!让他们把金幣从自己的金库里拿出来消费,比杀了他们还难!” “你怎么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钱出来?” 瓦里安的这个问题,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中了整个计划最核心,也最困难的要害。 是的,理论是完美的。 让財富流动起来,就能盘活整个经济。 但是,如何启动这个循环? 如何让那些已经习惯了囤积財富,习惯了坐享其成的贵族们,打开他们那锈跡斑斑的金库大门? 这就像是要说服一头巨龙,把它的財宝拿出来分享一样,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范德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为难。 他只是露出了一个商人看到巨大商机时,那种充满了自信和狡点的笑容。 “陛下,我们当然不能用『强迫』的。” “强迫,会引起反弹,会製造敌人。我们迪菲亚集团,是正经的商业组织,最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財。” 他走到指挥中心的控制台前,手指在上面轻快地敲击了几下。 “我们不强迫他们。” 范德转过身,对著瓦里安,神秘地眨了眨眼。 “我们—·引诱他们。” “引诱?” “是的。”范德打了个响指,“我正准备,面向整个暴风王国的上流社会,推出一个全新的、划时代的项目。”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贵族阶级消费主义升级与生活品质全面提升计划”! 瓦里安:“...””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长,这么古怪,但又—好像很厉害的名字。 “消费主义?这又是什么?” “简单来说,陛下。”范德的笑容,变得有些像一只准备偷鸡的狐狸,“就是创造需求!创造一种他们以前没有,但一旦见过,就再也离不开的需求!” “您看,现在的贵族,他们的生活,几百年来,有什么本质的变化吗?” “没有!”范德自问自答,“无非就是住的城堡更大一点,穿的丝绸更华丽一点,吃的烤肉更多一点。太乏味了!太没有想像力了!” “他们的欲望,还停留在最基础的生理和安全层面!这怎么能行?!这严重阻碍了王国经济的健康发展!” 范德一边说著,一边在三维沙盘上,调出了一系列充满了未来感和科技感的设计图。 “所以,我的计划,第一步!” 他指向一张造型奇特的、由齿轮、音管和水晶构成的机器设计图。 “还记得里维加兹的那个小玩意儿吗?『哥布林点唱机”。” “我们將推出它的豪华升级版一一『贵族隨身听”!” “它將由我们最好的工匠,用纯银和瑟银打造外壳!可以储存十首不同的乐曲!从宫廷里最优雅的小夜曲,到我们熔岩堡最劲爆的《咱们工人有力量》!” “您想像一下,陛下。当安德烈伯爵的儿子,在贵族沙龙上,从怀里掏出这么一个玩意儿,放出一段他独有的、別人都没有的音乐时,会发生什么?” 瓦里安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那个画面。 菲兹班伯爵的儿子,会嫉妒得发疯!然后,他会哭著喊著,求他父亲,也给他买一个!而且要买更贵的!镶钻的! “这不再是一个听音乐的工具,陛下。”范德的声音,充满了蛊惑,“这是一个身份的象徵!是潮流的引领者!是区分『老钱”和『新贵”的標誌!” “有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 范德的手指,划过沙盘,更多的设计图浮现出来。 “我们会推出一系列,普通人根本用不上,但贵族们却无法抗拒的奢侈品!” “比如,由马里奥大师亲自调配的,『龙息』系列香水!每一瓶,都含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从奥妮嗯,从普瑞斯托女伯爵那里,『友好协商”来的龙类信息素!喷上它,你就是舞会上最靚的仔!” “再比如,由我们未来的『生命科学与基因工程学院”荣誉院长,奈法里奥斯阁下,亲自监製的『奇美拉”系列宠物!將狮鷲的勇猛,和角鹰兽的优雅,完美结合!每一只,都独一无二!牵著它上街,比骑一匹纯血精灵战马,还要拉风一百倍!” “还有,『星陨”系列珠宝!由我们从暗夜精灵那里高价聘请的工匠,將永歌森林的魔法水晶,打磨成星辰的形状!在夜晚,会自动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戴上它,您就是您丈夫眼中,最亮的星!” 瓦里安已经听得自瞪口呆! 他感觉,范克里夫不是在设计商品! 他是在设计.欲望的陷阱! 他精准地抓住了贵族们那可悲的虚荣、攀比仿和占有欲,然后,为他们量身定做了一个个无法拒绝的、甜蜜的牢笼! “这还只是开始,陛下。”范德似乎干瓦里安的震惊非常满意。 “当他们习惯了这些小玩意儿之后,我们將推出我们的—终极杀器!” 他手一挥,整个三维沙盘的影像,变成了一栋宏伟、奢华、充满了现代设计亥的贵族庄园! “『迪菲亚智能家居”整体解决方案!” “为什么公爵的城堡,和男爵的庄园,除了大小,看起来都差不多?这不合理!” “我们將提供全方位的、定製化的——室內装修服务!” “地面,要铺上我们最新研发的、自带地暖功能的『魔能复合地板”!墙壁,要贴上由温德尔公爵提供的、防火防潮的『天鹅绒壁纸』!天板上,要弗上由布罗克大师亲手锻造的、可以调节亮度的『奥术水晶吊灯”!” “我们还会有自动与水的马桶!可以製冷的答箱!甚任,还有能將您的声音,传遍整个城堡的“內部通讯系统”!” “我们会创造一种全新的、前所未有的、名为『现代奢华”的居住標准!” 范德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瓦里安的耳边迴响。 “当艺一个贵族,享受到了在冬天也能光著脚伶在地板上,在夏天也能喝到答镇葡萄酒,上完厕所不用自己喊僕人倒夜壶的便利生活后” “您觉得,芳他的贵族,还能忍受他们那阴暗、潮湿、充满了异三的、中世纪风格的老古董城堡吗?” “不!他们不能!” “他们会像疯了一样,挥舞著支票,求著我们,给他们也装上一似!” “因为,这不再是享受!这是体面!这是贵族最后的尊严!” 瓦里安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看著眼前这个男人,艺一次,亥觉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莫意。 这个计划,太可怕了! 它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从一个小小的“隨身听”开始,一步步地,將整个贵族阶层,都拉入一个他精建的、坚无止境的消费漩涡之中! 他不是在卖东西! 他是在重新定义.“贵族”这个词的含义! 他是在用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將所有贵族手中的、那些固化的土地和財富,都转化成流动的金幣,然后,再让这些金幣,源源不断地,流入他所佰建的那个庞大的经济循环之中! 这比发动一场战爭,更亚彻底! 这比推行一项改革,更加有效! 这是一种—.文明层面的、降维打击! “怎么样,陛下?”范德看著瓦里安那张变幻不定的脸,微笑著问道,“干於我的这个“小生意”,您还满意吗?” 瓦里安沉事了许久,然后,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著范德。 “范克里夫——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范德想了想,然后,露出了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包工头而已。”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们,是旧时代的残党。」 第179章 “我们,是旧时代的残党。” 对於范德的话,瓦里安微微笑了笑。“我想—亲自去看一看。” 他指著窗外那片灯火通明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营地区。 “我想听一听,那些工人,在工作之后,都在聊些什么。我想看一看,那些妇女和孩子,她们脸上的希望。” 他想要亲身去验证,这个他刚刚学到的、足以顛覆整个王国统治逻辑的理论,是否真的存在於现实之中。 “当然,陛下。”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我这就为您安排。 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骚动,我建议您换一身衣服。” 片刻之后。 瓦里安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由温德尔公爵布料厂特供的灰色工装。衣服的质地很好,剪裁合身,胸口还用黄色的丝线,绣著一个小小的、代表著迪菲亚集团的齿轮徽记。 他看著镜子里那个仿佛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岁的、充满了干劲的“高级技工”,感觉有些荒诞。 “爸爸!你看起来像那位叫加林的叔叔!”安度因拍著手,兴奋地叫道。小王子也被换上了一套小號的工装,看起来像个可爱的小小工程师。 “走吧,我的王子。”瓦里安牵起儿子的手,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奇特的探险般的衝动。 在范德的陪同下,他们走进了熔岩堡的夜色里。 此时,正是晚餐时间。 刚刚结束了一天辛苦工作和紧张考核的工人们,正三三两两地,朝著职工食堂走去。 空气中,瀰漫著食物的香气、汗水的味道,以及一种—-如释重负后的、喧闹的活力。 他们没有去那个为管理层准备的小餐厅,而是直接走进了人声鼎沸的一號职工大食堂。 食堂里,热气腾腾。 瓦里安一眼就看到了不同。 食堂的窗口,分成了三个。 第一个窗口,是“a套餐”,依旧是雷打不动的黑麵包和麦片粥,但今天的粥里,明显多了不少肉眼可见的蔬菜叶子。 第二个窗口,是“b套餐”,除了白麵包和蔬菜燉肉,竟然还有一大勺金黄色的、看起来就很有食慾的炒鸡蛋! 而第三个窗口,排队的人最多!也最惹人嫉妒! “c套餐”! 那里供应的,是铺著厚厚一层肉酱的麵条!旁边还有一大盆滋滋冒油的、焦香四溢的烤香肠! “凭什么b组能吃c套餐!”一个脸上沾著煤灰的矿工,羡慕地看著加林和他的组员们,人手一盘肉酱面,酸溜溜地说道。 “凭本事!”加林得意洋洋地,用叉子捲起一大口麵条,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炫耀道,“谁让我们今天考核拿了第一!独腿队长亲口说的,这叫『冠军的奖励”!” “哼!下个月!下个月我们d组,一定把你们比下去!”那个矿工不服气地说道。 瓦里安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静静地听著周围的对话。他发现,几乎所有人討论的话题,都离不开发薪日。 “嘿,听说了吗?里维加兹老板的『哥布林百货”,明天就要开张了!”一个矮人木匠,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对同伴说道。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就在a区广场那边!听说里面什么都有!从藏宝海湾运来的朗姆酒,到诺莫瑞根侏儒做的小玩具!我准备发了薪水,就去给我儿子买一个那种会自已走路的机械小鸡!” “你可真捨得!我还是想先赞点钱。我老婆说了,等攒够了钱,我们就去申请一套『夫妻宿舍”。听说新盖的二期宿舍楼,有独立的卫生间!” “卫生间算什么!我听b组的人说,他们正在测试一种叫『太阳能热水器”的东西! 以后,天天都能洗上热水澡!” “我的圣光啊!真的吗?!” 瓦里安听著这些对话,內心,掀起了比刚才在指挥中心里,更加猛烈的波澜! 这些工人,这些一个月前还食不果腹的难民,他们现在討论的,已经不是下一顿饭在哪里。 他们在討论玩具!在討论独立的卫生间!在討论热水澡! 他们在用自己对未来的规划,清晰地,向瓦里安展示著范德所说的那个词一一消费升级! 他们的欲望,正在被一点点地激发,然后,变成推动他们更努力工作的、最原始的动力! “父王,”安度因拉了拉瓦里安的衣角,小声地,满怀期待地问道,“我们——我们也能住上带卫生间的房子,天天洗热水澡吗?” 瓦里安看著儿子那双清澈的、充满了嚮往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堂堂暴风王国的国王,居住在宏伟的暴风要塞里。但是,他的城堡里,没有独立的卫生间,洗澡,也需要僕人们烧好几大桶热水。 从某种“生活品质”的角度来说,他,一个国王,竟然——还不如熔岩堡里一个即將住进二期宿舍的普通工人? 这个认知,让瓦里安感到一阵荒谬,以及一丝强烈的、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们吃完饭,离开了喧闹的食堂。 范德带著他们,走向营地的另一侧。那里,灯火更加明亮,人声也更加嘈杂。 一排由预製板搭建的、简易的商铺,已经初具规模,形成了一条小小的、充满了活力的“商业街”。 有裁缝铺,门口掛著温德尔公爵商会的牌子,几个妇女正围著一匹新到的蓝色布料,嘰嘰喳喳地討论著。 有小酒馆,里面传出粗獷的歌声和矮人们的鬨笑。 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门口掛著“露天电影院”牌子的空地。一台奇特的、地精风格的魔法投影仪,正將一幅模糊的、闪烁的影像,投射在一面巨大的白色幕布上。 幕布上放映的,似乎是一场角斗比赛的录像。周围,围满了看得津津有味的工人,不时发出一阵阵喝彩和叫骂。 瓦里安看到,就连那个负责放映的、瘦小的地精,都在他的机器旁,摆了一个小摊,售卖著一种用纸袋装著的、叫做“爆米”的零食。 生意,竟然还不错! “这里——”瓦里安看著眼前这幅生机勃勃的景象,惊讶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自发形成的?” “不完全是。”范德笑了笑,“我们只是提供场地,提供廉价的电力,然后,制定规则。比如,所有商铺,都必须向迪菲亚集团缴纳百分之十的“管理费』。同时,我们严禁任何形式的假冒偽劣和强买强卖。” “剩下的,就交给市场自己了。”范德的语气,轻鬆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人们手里有钱,又没有地方。他们自己,就会创造出消费的场景。” 就在这时,瓦里安的脚步,停在了那家小酒馆的门口。 他的目光,穿过简陋的木门,落在了酒馆中央那个小小的舞台上。 舞台上,一个穿著暴露的舞女,正伴隨著悠扬的鲁特琴声,跳著一种充满了异域风情的舞蹈。她的舞姿並不算专业,甚至有些笨拙。 但台下的工人们,却看得如痴如醉。 他们一边大口地喝著廉价的麦酒,一边毫不吝嗇地,將手中的铜幣,甚至是银幣,扔向舞台。 叮叮噹噹的钱幣落地声,与音乐声、喝彩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无比真实的画卷。 瓦里安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舞女的脸上。 那是一张年轻,却带著风霜之色的脸。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嫵媚和挑逗。只有一种..在努力赚钱的、认真的专注。 当一曲终了,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赏钱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內心的、混杂著疲惫和满足的笑容。 瓦里安的心,被这笑容,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范德,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复杂。 “范克里夫。 “你所创造的这个世界——” “它究竟是天堂,还是———一个更加精致的、让人无法挣脱的—地狱?” 范德看著瓦里安那双充满了挣扎与困惑的眼眸,笑了。 “陛下,天堂和地狱,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酒馆门口,显得异常清晰。 “区別只在於,你是否拥有————选择的权力。””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而是转身,走进了那家小酒馆。 酒馆里,空气混浊,充满了汗水、酒精和廉价菸草混合的味道。但这里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著一种在暴风城贫民区里,绝对看不到的、放鬆和快乐的神情。 范德径直走到吧檯,那个满脸横肉的酒馆老板,一看到他,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的横肉都挤出了一个諂媚的笑容。 “老板!您———您怎么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来两杯『深水炸弹”。”范德的语气,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客人,没有任何区別。 “好好的!” 很快,两杯冒著气泡的、顏色诡异的混合麦酒,被端了上来。 “这是我们熔岩堡的特產。”范德將一杯酒,推到瓦里安面前,示意他尝尝,“用矮人黑麦酒,混合地精的果汁,再加上一点点——-马里奥教授实验室里,“提神醒脑”的药剂。” 瓦里安看著杯子里那不断翻腾的、仿佛有生命般的液体,犹豫了一下,还是端了起来,浅浅地尝了一口。 一股辛辣、甘甜,又带著一丝薄荷般清凉的、古怪的味道,瞬间在他的口腔里炸开! 紧接著,一股热流,顺著他的喉咙,直衝大脑! 他感觉自己一天的疲惫,仿佛都被这股热流,冲刷得一乾二净!精神,为之一振! “好酒!”他忍不住讚嘆道。 “那是!”范德得意地笑了笑,“这可是我们『迪菲亚特供”,外面买不到。一杯,一个银幣。光是这酒,每个月就能为集团,创造近千金幣的纯利润。” 瓦里安:“.— 他发现,自己就不该跟这个男人討论任何与“享受”有关的话题。因为他总能用最煞风景的方式,把它变成一份財务报表。 就在这时,刚才在台上跳舞的那个舞女,和一个弹鲁特琴的吟游诗人,走到了吧檯。 “老板,两杯清水,谢谢。”舞女的声音,带著一丝疲惫。 “给她们也来两杯『深水炸弹”。”范德对著酒馆老板说道,“记我帐上。” “谢谢老板!”舞女和吟游诗人,又惊又喜,连忙道谢。 “不客气。”范德看著那个舞女,隨口问道,“今天收入怎么样?” “托您的福,老板!”舞女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光彩,“今天赚了足足三个银幣!比我以前在闪金镇的旅店里,洗一个星期的盘子,赚得还多!” 她一边说著,一边小心翼翼地,从一个破旧的皮袋里,数出几枚铜幣,递给酒馆老板“老板,这是今天的『场地使用费”和『安保费”。” 瓦里安注意到,酒馆老板在收钱的时候,还在一本厚厚的帐本上,做了详细的记录。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瓦里安忍不住开口问道。 舞女看了看瓦里安,又看了看范德。范德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回答。 “我——我叫艾莉。”舞女有些拘谨地说道,“以前,和父母一起,在西部荒野种地。后来———后来,兽人来了,我父母都死了。我一个人,逃到了暴风城。” 她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在讲述一个別人的故事。 “在暴风城,我找不到活干。只能在码头区,帮人洗衣服,或者去酒馆里当侍女,换一点吃的。有时候—.几天都吃不上一顿饱饭。” “后来,听人说,范克里夫老板您这里,招收难民,管吃管住,还发薪水。我就我就跟看大家,一起来了。” “我不会砌墙,也不会算帐。我唯一会的,就是我妈妈教我的,我们家乡的一种舞蹈。”艾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所以,我就来这里试试。没想到—— 这里的工人们,都很喜欢看。他们————也很大方。” “你赚了钱,打算做什么?”瓦里安问道。 “赞著!”艾莉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听说了!学院下一批,要开一个『护理培训班”!我想去报名!我不想—跳一又款喊。我想—当一名护伶。像医疗区亨的那些姐姐一样,穿著白色的衣服,去帮助那些生病的人。” 她说完,端起那杯“深水炸弹”,一口气,喝下了一大半。辛辣的酒液,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白皙的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晕。 但她的眼睛,却前所可有的明亮! 瓦亨安,沉默了。 且看著眼前的这个女孩。 一个曾经的农夫之女,一个流离失所的难民,一个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喊女。 在暴风城,她的人生,几乎註定的。在贫困、里饿和绝望中,慢慢凋零。 但在这里,她通过自己的劳动,赚到了钱。然后,她用这些钱,去规划一个完全不同的、充满了希望的可来! 她想成为一名护伶! 这,就范德所说的———“选择的权力”! 瓦亨安端起酒杯,將剩下的“深水炸弹”,一饮而尽。 且感觉,自己喝下的,不乱酒。 而一剂——滚烫的、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名为“希望”的猛药。 离开酒馆,他们继续在“商业街”上漫步。 瓦亨安发现,这亨的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范德那可怕的、深入骨髓的商业逻辑。 那个“露天电事院”,入场,免费的。但,任果你想坐到前排的、带靠背的“vip座位”,就需要支付十个铜板。 那个卖爆米的地精,除了爆米,还售卖一种叫做“快乐水”的、装在玻璃瓶亨的、冒著气泡的甜味饮料。买一袋爆米,加五个铜板,就能换购一瓶。 甚至,连路边的公共厕所,门口都坐著一个负责收钱和打扫卫生的老头。一次一个铜板,任果你愿意多付一个铜板,还能人到一张乾净的、柔软的厕纸。 “这这也风你设计的?”伯瓦尔指著那个收费的厕所,且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覆地碾压。 “不,这且们自己想出来的。”范德摊了摊手,“我只批准了那个老头的『经营许可证”而已。且每天打扫厕所,然后,把收入的百分之二十,上交给集团的“公共设施维护基金”。” “且创造了价值,且也得到了回报。同时,且还为所有人,提供了一个乾净卫生的公共环境。这,就一门好生意。” 瓦亨安已经不想再对范德的任何商业理论,发亚任何看法了。 且只一个麻木的、不断接收信息的—学生。 且们的最后一站,那家灯火通明的“迪菲亚集团员工合作社”。 与外面那些小商铺不同,这亨,窗明几净,规模宏大。π大的玻璃窗,將店內琳琅满目的商品,清晰地展现在每一个路人的眼前,像一个充满了诱惑的元大宝箱。 一走进合作社,一股混合著新布料、肥皂和果的、奇特的香味,便扑面而来。 这亨,简直就乱一个微缩版的暴风城贸易区! 左边的货架上,各种生活用品。从铁锅、饭碗,到牙刷、毛巾,应有尽有。所有的商品,都用清晰的、標准化的標籤,標明了名称、產地,以严.——价格。 右边的货架上,则乳食品区。成袋的白麵粉和麦款,堆成了小山。旁边,各种由后勤部自己生產的、装在玻璃罐亨的你肉、你菜和果酱。 最引人注目的,中央的那个区域。 那亨,摆放著各种“非生活必需品”。 有温德尔公爵布料厂出品的、最新丼式的裙款和衬衫。 有格雷森伯爵木哗厂生產的、小巧精致的木雕玩具。 甚至,还有一个独立的柜檯,上面用一个π大的牌款写著一一“亨维加兹的地精奇物!给你的生活,来点爆炸性的惊喜!” 柜檯后面,一个戴著单片眼镜的地精,正唾沫横飞地,向一群好奇的工人,推销著一个可以自动削苹果的、由齿轮和发条构成的奇特机器。 “看看!先生们!看看这完美的工艺!这流畅的凝条!拥有它,你將告別用小刀削苹果的、原始而低效的时代!你將成为你的邻居们,最羡慕的对象!现在购买,还附赠三个月的免费保丁服务!只要?两个银幣!你没听错!只要两个银幣!” 瓦亨安看到,l的有几个看起来像工头的人,在认l地考虑,要不要买下这个除了“看起来很似害”之外,几乎毫秉用处的玩意儿。 且感觉一阵头晕。 且终於理解了范德那个所谓的“贵此阶级消费主义升级计划”。 那个计划,不乱凭空想像出来的。 它已经在这亨,在这个小小的员工合作社亨,进行著一场小规模的、却无比成功的预演! 连普通的工人,都会为了“邻居的羡慕”,而去购买一个两银幣的自动削苹果机。 那么,那些视虚荣为生命的贵此们,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龙息香水”和“奇美拉宠物”的诱惑?! 就在瓦亨安的內心,被这可怕的现实,衝击得七零八落时。 且的目光,被合作社角落亨的一幕,吸引了。 那亨,有一个小小的区域,掛著“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教哗预售处”的牌款。 一个穿著华丽丝绸长袍的、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年轻人,正站在那亨,且的周围,围著几个穿著灰色工装的、比且年长许多的工人。 那个年轻人,不別人,正格雷森·安德烈伯爵的儿款! 且没有丝毫贵此的架款,正拿著一本厚厚的、封面上画著复杂魔法阵的书,公情地向那几个工人,讲解著什么。 “”..—-所以,这个『能量传导符文』的关键,不在於凝条的粗细,而在於节点处的『奥术压力平衡”!你们看,任果把这亨的能量流,想像成水流。那么,这个节点,就甩一个三通阀门。任果两边的水压不一样,阀门,就会被衝垮!” 那几个工人,听得任痴任醉,不时地点头,甚至还拿出小本款,在上面记录著。 瓦亨安看到,安德烈伯爵的儿款,在讲解完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內心的、充满了成就感的笑容。那不一个贵此对平民的施捨,而一个——-学长,在帮助自己的同学时,所感到的快乐。 瓦里安的心中,涌起了一股秉比复杂的情绪。 且想起了自己在议会大厅亨,宣扬要让安度因入学的决定。 且本以为,这只乳一个政治姿態,一个向贵此们施压的手段。 可现在且发现,且错了。 且不乱在把安度因,送进一个泥腿款的学校。 且甩在把暴风王国的可来,送进一个—正在创造可来的地乓! 瓦里安被这个念头,震撼得无以復加。 且缓缓地气出合作社,站在清冷的夜风中,抬头仰望著那片被工业浓烟和冲天火光,染成暗红色的夜空。 且看著那座兀大的、还在不断向上生长的工业城市。 看著那些在城市亨,忙碌著,欢笑著,爭吵著,充满了生命力的—人们。 瓦亨安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某种宿命般的感慨。 “我们——..不乱在见证一种新的砌墙乓法。” “我们在见证一个———新世界的诞生。”” “而我们.—” 且的声音,顿了顿,带著一丝自嘲。 “我们,旧时代的残党。” 第一百八十章 它不叫『欲望』,它叫『进步』 第180章 它不叫『欲望』,它叫『进步』 瓦里安·乌瑞恩,回到了暴风要塞。当他再次踏上那由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光可鑑人的地板时,当他看到那些穿著笔挺礼服、动作优雅得如同提线木偶般的侍从,对他躬身行礼时。 他闻到的,不再是权力的芬芳。 而是一种—.—腐朽的、寂静的、如同陵墓般的味道。 他的耳边,似乎还迴响著熔岩堡那充满了生命力的、喧闹的交响。 铁锤的敲击声,蒸汽的嘶吼声,工人们粗獷的歌声,还有那个叫艾莉的舞女,在捡起赏钱时,脸上露出的、发自內心的笑容。 他想起了用过的太阳能热水器。 那种叫深水炸弹的酒。 会自己走路的机械小鸡。 瓦里安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宏伟的暴风要塞,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落后的、 无趣的、什么都没有的“老古董”。 他挥退了所有的侍从,一个人,走进了国王的书房。 这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墙壁上,掛著歷代乌瑞恩先王的画像。书架上,摆满了关於歷史、军事和圣光教义的厚重典籍。空气中,瀰漫著古老羊皮卷和檀木的混合气息: 以往,这种气息,总能让他感到心安。 但今天,他只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 他走到窗边,俯瞰著灯火辉煌的暴风城。 那座他深爱著的、为之浴血奋战的城市,此刻,在他的眼中,却像一幅静止的、缺乏生气的油画。 他的脑海里,反覆迴响著范德的那些话。 “经济,就是钱的流动。”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藏书全,101???????????.??????超靠谱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富人,要是不学会穷奢极欲。穷人,又怎么好赚钱呢?” 这些理论,粗俗,功利,甚至有些离经叛道。 但它们,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这个王国最深层的、正在腐烂的肌理。 他看著自己书房里那张由整块红木雕刻而成的、价值连城的书桌,看著墙角那个由纯金打造的、用来装废纸的垃圾桶。 他突然觉得,这些东西,不是財富。 它们,是凝固的、死掉的钱。 它们,是导致那个经济循环,停止转动的血栓! 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住了瓦里安的心臟。 他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转身,拉响了书房里那根连接著议会大厅的、代表著“紧急召集”的黄铜铃鐺议会大厅,再一次乱成了一锅粥。 贵族们在得知国王陛下竟然真的去了那个“泥腿子窝”,並且还带著王子一起之后,他们的情绪,已经从愤怒,升级成了恐慌。 国王,到底想干什么?! “他一定是被那个石匠给蛊惑了!用某种邪恶的巫术!”菲兹班伯爵,那个来自暮色森林的胖伯爵,依旧是叫得最响的那个,“我们必须联名上书,请求大主教阁下,去净化那个被诅咒的地方!” “没错!那个地方,正在动摇王国的根基!我们必须———” “吱呀一” 议会大厅厚重的橡木门,被缓缓推开。 瓦里安走了进来。 他没有穿戴王冠和礼服,依旧是那身从熔岩堡带回来的、崭新的灰色工装。 他的出现,让整个大厅的喧囂,夏然而止。 所有的贵族,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呆呆地看著他们的国王,穿著一身—工人的衣服,走进了这个象徵著王国最高权力的殿堂。 这画面,太荒诞了! 瓦里安没有理会他们那见鬼般的眼神。 他径直走到那张属於国王的、位於长桌尽头的巨大座椅前。 但他没有坐下。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將椅子拉开,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贵族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动作。 他一脚,踩在了椅子上。 然后,另一只脚,直接踏上了那张由千年橡木打造的、光滑如镜的议会长桌! 他就这么,当著所有贵族的面,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桌子上! 这个动作,充满了流氓般的、粗野的、对所有规则和礼仪的—蔑视!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菲兹班伯爵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就连一直稳如泰山的格雷森·安德烈伯爵,削苹果的小刀,都停在了半空中。 “陛——·陛下—.您——”一个老侯爵,颤抖著,想要说些什么。 但瓦里安,只是冷冷地警了他一眼。 老侯爵嚇得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瓦里安环顾四周,將所有贵族那惊恐、困惑、不敢置信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很满意这种效果。 跟这群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铁公鸡讲道理,是没用的。 你必须先用最粗暴的方式,打碎他们那可笑的、虚偽的优越感。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由纯银和瑟银打造的、外壳上还雕刻著暴风雄狮徽记的———“贵族隨身听”豪华定製版。 这是范德送给他的“样品”。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当著所有人的面,轻轻地,按下了那个镶嵌著蓝宝石的播放键。 下一秒! 一段激昂的、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让所有贵族都感到陌生的旋律,从那个小小的银色盒子里,轰然响起!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疗亮的、充满了魔性的歌声,迴荡在庄严肃穆的议会大厅里。 那感觉,就像是在一场高雅的宫廷晚宴上,突然衝进来一群拿著铁锤和扳手的兽人。 违和! 荒谬! 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贵族们,彻底石化了。 他们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眼前这幅超现实的景象。 他们的国王,穿著工人的衣服,像个地瘩一样坐在桌子上。 然后,用一个会唱歌的、亮闪闪的魔法盒子,播放著一首—讚美泥腿子的—.战歌?!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瓦里安无视了他们那呆滯的表情。 他甚至还隨著那强劲的节拍,用脚,在桌面上,轻轻地,打起了拍子。 一下,又一下。 “咚。” “咚。” “咚。” 每一下,都狠狠地砸在所有贵族的心上。 歌声,还在继续,“发动了机器,轰隆隆地响!” “举起了铁锤,响叮噹!” 终於。 有一个年轻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的子爵,他看著瓦里安手中那个不断发出声音和光芒的、精美得如同艺术品的银色盒子,忍不住,用一种梦般的、颤抖的声音,小声问道: “陛陛下” “您—您手里拿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瓦里安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又按了一下那个银色盒子侧面的一个按钮。 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工人战歌,真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悠扬、婉转、如同月光般轻柔的小夜曲。 那是精灵们最喜欢的、由永歌森林的月光竖琴弹奏出的《星辰之泪》。 这段旋律,议会里的贵族们都熟悉。 每年,在与达纳苏斯的精灵使者举办的宴会上,都能听到。 但是,他们从未听过如此——.清晰,如此纯粹,如此——.完美的版本! 那感觉,不像是通过乐器演奏出来的。 那感觉,就像是乐曲的灵魂,直接在你的脑海里,流淌! 如果说,刚才的《咱们工人有力量》,让他们感到了荒谬和震撼。 那么,现在的《星辰之泪》,则让他们感到了—沉醉和——渴望! 他们看著瓦里安手中那个小小的银色盒子,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一个古怪的、会唱歌的魔法道具。 那是一件·能够完美演绎世间所有美妙旋律的.神器! “温德尔。” 瓦里安终於开口了。 他放下了踩在桌子上的脚,但依旧坐在那里,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態,看著那个胖乎乎的公爵。 “你总是第一个,能闻到金幣的味道。” 温德尔公爵一个激灵,从音乐的沉醉中惊醒。 他看著国王,又看了看国王手中的银色盒子,他那双小眼晴里,闪烁著商人特有的、 无比精明的光芒! 他立刻就明白了! 国王陛下今天搞这么一出,不是为了发疯,也不是为了羞辱他们。 陛下.这是在推销商品啊! 想通了这一点,温德尔公爵立刻换上了一副諂媚的笑容,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小跑著来到桌前,仰视著瓦里安。 “陛下!您真是—太有品味了!”他毫不吝嗇地送上马屁,“如此精巧、如此神奇的造物,简直-简直就是为我们这些懂得欣赏艺术的贵族,量身定做的!” 他顿了顿,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知——这件神器,价值几何?我想,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一定会对它爱不释手的!” 所有贵族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来了!正戏来了! 瓦里安看著温德尔那张写满了“快开价”的脸,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温德尔公爵的眼皮,跳了一下。””一百金幣?”他试探著问道。 这个价格,已经相当於一件由高等精灵附魔师製作的魔法饰品了。 然而,瓦里安却摇了摇头。 “不。” 他的声音,平静,而又清晰。 “十个金幣。” “这是范克里夫子爵,献给王国贵族的——诚意。” “也是我,给各位忠诚的臣子们,一个跟上时代潮流的——-机会。” 十个金幣?! 这个价格,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太太便宜了! 以这件“神器”的精美工艺和神奇功能,別说十个金幣,就算卖一百个金幣,他们也觉得物有所值! 菲兹班伯爵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著。 那个该死的石匠,到底想干什么? 他会这么好心? 这背后,一定有阴谋! “陛下!”他站了出来,义正辞严地说道,“我们不能接受一个叛国者的『诚意』! 这东西,说不定里面藏著什么恶毒的诅咒!” “哦?”瓦里安眉毛一挑,他看著菲兹班伯爵,眼神里,带著一丝玩味,“诅咒?” 他晃了晃手中的“隨身听”。 “菲兹班伯爵,你觉得,它最大的诅咒,是什么?” 瓦里安顿了顿,然后,用一种仿佛在陈述事实的、平淡的语气说道: “它最大的诅咒,就是当你儿子最好的朋友,在舞会上,用它放出一首全场最劲爆的舞曲,成为所有女士的焦点时。” “而你的儿子,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站在旁边,看著。” “那个时候,他会不会觉得,他那尊贵的伯爵父亲,是一个—-跟不上时代的、吝嗇的、无能的———老古董?”” 瓦里安的这番话,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针,狠狠地,扎进了菲兹班伯爵的心臟!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画面! 他那张肥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我—” 他“我”了半天,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就在这时,温德尔公爵那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尷尬的气氛! “我订五台!” 胖公爵挥舞著他那肉乎乎的手,仿佛生怕別人跟他抢一样! “一台给我!一台给我夫人!剩下的三台,给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孩子!他们必须拥有最好的!我们温德尔家族,绝不能在任何方面,落后於人!” 他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国王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在场的所有贵族听的! 他买的,不是五台“隨身听”! 他买的,是温德尔家族,在未来暴风城社交圈里的—地位和脸面! 温德尔公爵的这一嗓子,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瞬间,引爆了全场! “该死的胖子!又让他抢了先!” “我订十台!我女儿下个月就要举办成人礼,我要让她的每一个闺蜜,都人手一台! ? “格雷森!你这个老狐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给我来二十台!我领地里的那些小贵族,也得安抚一下!” “陛下!我要五你台!我要把亍,作为今年冬天,发给我手下骑士们的——年终奖!” 整个议丞大厅,彻底疯了! 这里,不再是討论国家大事的庄严殿堂。 这里,变成了一个从满了铜臭味的、疯狂的、大型带货现丞! 那些几分钟前,还在痛斥范德是“王国蛀虫”、“下贱泥腿丫”的贵族们,此刻,正挥舞著支票,爭先恐后地,想要购买“蛀虫”生產的商品! 瓦里安坐在桌丫上,冷冷地看著眼前这幅荒诞的、从满了魔幻现实主义的画卷。 他的內心,没有丝毫的喜悦。 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手术医生般冷静的—瞭然。 范德的理论,是对的。 欲望,是最好的刃丫。 虚荣,是最好的场擎。 他成功了。 他只用了一个小小的银色盒丫,就撬开了这群守財奴那生了锈的金乡大门。 他成功地,將“让贵族钱”这个困扰了歷代君王的难题,变成了一场——-他们自己仇得不亦乐乎的、攀比的盛宴。 来议,在一种近乎狂热的气氛中,结束了。 贵族们心满意足地,揣著里维加兹派来的地精秘书,现丞签下的“订购合同”,三三两两地离去。 他们还在兴奋地討论著,该如何用这个仇具,去惊艷整个暴风城的社交圈。 空旷的大厅里,只剩下瓦里安,和寥寥几个身影。 其中一人穿著一袭深紫色的厚绒外套,双肩和胸前用银线绣著繁复的瑞治维尔家族纹章一一一只驻足的猎鹰。他的手指乾净修长,一枚沉甸甸的、鐫刻著印章的银戒箍在他的左手食指上。 他的年龄约在五仆岁上下,岁月在他身上並未留下潦草的痕跡,而是用精细的刀笔刻出了威严与持重,带著一种世代贵族特有的、审视般的姿態。 雷明顿·瑞治维尔伯爵。 他是一位相对传统和保守的贵族,代表著旧贵族阶级的利益。 雷明顿·瑞治维尔伯爵走到瓦里安的面前,那张如同岩石般坚毅的脸上,写满了深深的忧虑。 “瓦里安国王陛下。”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凝重。 “你正在玩火。” “你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盒丫。” “今天,你放出的是『隨身听』”。明天,你放出的是『龙息香水』。后天,你又求放出什习?” “你正在释放一头名为“欲望”的野半。” “而这头野,一旦被餵饱,亍就丞反过来,吞噬一勾。” “包括你,包括这个王国,包括—-我们所珍视的、所有的一勾。” “到那个时),没有任何人,能够控制亍。” “雷明顿伯爵,你见过一个快要饿死的人吗?” 瓦里安从桌丫上跳了下来,他走到雷明顿伯爵面前,拍了拍自己身上那套灰色工装上的灰尘。 “我在熔岩堡见到了几千个。”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公。 “他们曾经是西部荒野的农夫,是暮色森林的业木工,是暴风城的流民。他们也曾像你一样,信奉圣光,忠於王国,珍视荣誉。” “但是,当他们连一块黑麵包都吃不上的时),当他们的孩丫在怀里活活饿死的时),圣光在哪里?王国在哪里?荣誉,又值几个铜板?” 雷明顿伯爵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范克里夫给了他们麵包,给了他们工作,给了他们——-凤望。”瓦里安的目光,穿过大厅的窗户,望向燃烧平原的方向,“他用你所说的“欲望”,让那些快要饿死的人,重活了过来。” “他们为了能吃上更好的伙食,住上更宽的事丫,给自己的孩丫买一个仇具,而拼命地工作。他们的欲望,正在建设一座全的城市!一座比暴风城,更有活力的城市!” 瓦里安转过身,直视看雷明顿伯爵的眼睛。 “雷明顿伯爵,旧的世界,正在死去。我们脚下这片用大理石铺就的地板,正在一寸寸地塌陷。我们不能假装看不见。” “你说的野·亍不叫“欲望”。” “亍叫『进步”。” “亍很混乱,很贪婪,人满了铜臭味。但亍——是活的。” “而我们,要么学求驾驭亍,要习,就被亍连同这个腐朽的旧世界一起,碾得粉碎。 1 雷明顿伯爵,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是一个守旧派的贵族,一个无比讲究传统的人。 可现在,瓦里安告诉他,贪婪,虚荣,攀比,这些他一向鄙夷的东西,才是推动王国前进的燃料。 他的信仰,动摇了。 “我———需要时间,去理解这一勾。”灿久,雷明顿伯爵疲惫地说道。 “去熔岩堡看看吧。”瓦里安建议道,“別以伯爵的身份去。就以一个—普通的富人的身份。去那里生活一个月,你就乘明白,我今天所说的一勾。”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们迪菲亚集团,玩得,是更大的!」 第181章 “我们迪菲亚集团,玩得,是更大的!” 一个星期后。由迪菲亚集团的“猛獁”级蒸汽卡车组成的车队,在一队全副武装的迪菲亚保安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驶入了暴风城。 车上装载的,正是第一批,共计三百台“贵族隨身听”。 这一次的交货,本身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营销。 那些由钢铁和蒸汽驱动的、冒著滚滚浓烟的钢铁巨兽,在暴风城那古老的石板路上,发出的轰鸣声,吸引了所有市民的目光。 而那些穿著统一灰色制服、手持链金火枪、表情冷峻的迪菲亚保安,更是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个新兴势力的强大与纪律。 当那些用天鹅绒包裹、装在精美木盒里的“隨身听”,被送到一个个贵族府邸时,整个暴风城的上流社会,彻底沸腾了! 菲兹班伯爵的府邸。 他的儿子,小菲兹班,正站在自己房间的落地镜前,一脸陶醉地,摆弄著那个他曾经嘴之以鼻的银色盒子。 上一次的贵族舞会上,格雷森伯爵的儿子,就因为拥有一个“工程样品”,而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所有的女孩,都像蝴蝶一样,围著他转。 而他,小菲兹班,只能尷尬地,站在角落里,喝著闷酒。 那种被无视、被当成“老土”的羞辱感,比让他输掉一场决斗,还要难受! 他哭著,闹著,甚至以绝食相逼,才让他那个吝嗇的父亲,给他订了一台。 现在,他终於也拥有了! 他按下了播放键,选择了那首最劲爆的《咱们工人有力量》。 然后,他对著镜子,练习著一种他刚从一个地精商人那里学来的、夸张的舞步。 他想像看,在下一次舞会上,当他掏出这个宝贝,放出这段音乐,然后跳起这段最潮流的舞蹈时,所有人,都会为他尖叫! 这个银色的盒子,不再是一个听音乐的工具。 它,是他的战袍!是他的武器!是他在这个该死的、看人下菜碟的社交圈里,重新夺回尊严的.唯一希望! 与此同时,那些因为犹豫而没有订购,或者订购了但还没到货的贵族们,则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之中。 “什么?温德尔那个死胖子,已经拿到货了?!” “听说,黑市上,一台“隨身听』,已经被炒到了五十个金幣!而且还有价无市!” “我不管!你现在就去熔岩堡!就算是跪,也要给我跪一台回来!我女儿说了,如果她在生日舞会上,拿不到『隨身听”,她就—她就离家出走!” 迪菲亚集团,熔岩堡,零號指挥中心。 这里是整个工业巨兽的大脑,空气中永远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机油味和咖啡的苦香。墙壁上,巨大的沙盘闪烁著幽蓝色的光芒,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刷新著。 范德正站在沙盘前,手里端著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听著各个部门主管的例行匯报。 “老板,一號高炉的瑟银合金配比已经调试完毕,第一批『守护者”型卡车底盘装甲,预计在三天后就能下线。”布罗克·钢砧,这位矮人工程大师,正唾沫横飞地,指著沙盘上一个不断攀升的红色数据条,眼中闪烁著锻炉火焰般的光芒。 “很好。”范德点了点头,“二期的员工宿舍呢?巴隆。” “主体结构已经全部完工!老板!”石匠大师巴隆·石眉的声音,如同他手中的石锤般沉稳有力,“目前正在进行內部的水电管路铺设。我敢用我鬍子的名义保证,月底之前,绝对能让第一批拿到『优秀员工』称號的家庭,拎包入住!” “很好。”范德又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转向了那个一直沉默不语,却又存在感极强的身影。 霍拉旭·莱恩。 这位迪菲亚集团的纪律化身,只是言简意炫地,递上了一份报告。 “老板,上周,a组共处理违纪事件二十三起。其中,斗殴七起,偷窃两起,不服从工头指挥十四起。所有违纪人员,均已按照《迪菲亚员工手册》第三章第七条,进行了扣除当月奖金,並记入个人档案的处理。” 范德接过报告,扫了一眼,然后,將它放在了旁边的碎纸机里。 “霍拉旭,”他看著这位正直得有些古板的前军官,“我需要的,不是惩罚的数据。 我需要的,是预防的方案。” “工人们精力过剩,才会打架。薪水不够,才会偷窃。对未来没有盼头,才会不服从指挥。” “我让你组建的『迪菲亚员工娱乐与生活促进部”,方案出来了吗?” 霍拉旭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让他去抓纪律,他得心应手。让他去搞“娱乐”,这简直比让他去跟一头双头食人魔跳舞,还要难为情。 “—已经有初步构想了,老板。”他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份文件,上面用他那如同刀刻般的字跡,写看几个大字一一《关於在熔岩堡內,试点推行『竞技体育』与“集体荣誉』制度的可行性报告》。 范德接过来,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就在这时! 指挥中心厚重的合金大门,被人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猛地推开了! “老板!老板!我们发財了!我们发大財了!!” 一个矮小的、穿著华丽丝绸马甲的身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冲了进来! 正是“大財主”里维加兹! 这位地精商业巨子,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种“时间就是金钱”的从容。他那张绿色的脸上,因为过度的兴奋而涨得通红!他手中的黄金手杖,被他当成了指挥棒,在空中疯狂地挥舞著!他甚至忘了用他那块標誌性的单片眼镜,去审视周围的环境! 他的眼里,只有范德!以及范德身后那不断滚动的——財富密码! “老板!数据!看数据啊!” 里维加兹像一只猴子,手脚並用地,爬上了指挥中心的控制台。他一把推开正在操作的技术员,手指在光幕键盘上,如同抽风般,疯狂地敲击起来! 下一秒! 指挥中心中央那巨大的三维沙盘上,所有的工业数据,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冲天而起的、代表著销售额的、金光闪闪的、几乎要捅破天板的..巨大柱状图! 柱状图的顶端,一个鲜红的、不断跳动的数字,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晴! “五千三百七十二金幣!!” 里维加兹站在控制台上,张开双臂,像一个最癲狂的歌剧演员,用一种咏嘆调般的、 尖锐的声音,咆哮道! “仅仅一个星期!我的老板!一个星期啊!” “三百台『贵族隨身听”,在暴风城,被抢购一空!平均售价,超过了十七个金幣! b “刨去成本!刨去运输!刨去给那些该死的贵族管家的回扣!” “我们的纯利润!是三千二百一十个金幣!” “三千二百一十个金幣啊!我的圣光啊!这比我打劫——不!是比我经营藏宝海湾一整个月的利润,还要高!” 整个指挥中心,陷入了一片死寂! 布罗克大师张大了嘴,手里的扳手,“眶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巴隆会长那两条粗大的鬍子辫,都因为震惊,而微微地颤抖起来。 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霍拉旭,他那双如同岩石般的眼晴里,也第一次,出现了名为“震撼”的情绪! 三千多金幣! 一个星期! 就靠卖那个—会唱歌的小盒子?! 他们在这里,辛辛苦苦地挖矿,炼钢,盖房子,一个月下来,整个集团的净利润,也不过才五千金幣左右! 而那个小盒子.. 这一刻,所有迪菲亚的核心成员,都用一种看神明般的眼神,看著范德。 他们终於,切身体会到了,他们老板口中那个听起来很玄乎的词一一“技术附加值”,到底意味著什么! “老板!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里维加兹似乎嫌这颗炸弹还不够响,他又扔出了一颗更猛的! “最重要的是!我们创造了市场!” 他指著沙盘上,那条代表著“黑市价格”的、如同心电图般疯狂波动的曲线。 “现在!在暴风城的黑市上!一台『隨身听”,已经被炒到了一百金幣!一百金幣! 而且根本没有货!” “那些没有抢到第一批货的贵族,都快疯了!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搞到一台!因为,这已经不是一个玩具了!这是——·身份!” “我们成功了!老板!我们成功地,把一块瑟银,卖出了龙血的价格!” 里维加兹从控制台上跳下来,跑到范德面前,他那双闪烁著贪婪光芒的小眼睛,死死地盯著范德,声音里,带著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老板!下命令吧!让我们的工厂,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我们再生產三千台!不!三万台!我们能把整个暴风王国贵族们的金库,都给搬空!” 面对里维加兹的狂热,范德的脸上,却依旧平静。 他只是端起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 “里维加兹,你是一个出色的商人。”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地精那尖锐的咆哮,“但你的眼光,还停留在『卖货”的层面。” “卖货?”里维加兹愣了一下。 “是的。”范德放下咖啡杯,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那片充满了钢铁与火焰的、永不停歇的工业平原。 ““隨身听』,只是一个敲门砖。它的作用,不是为了赚那几千个金幣。” “它的作用,是打开贵族们的钱包,让他们习惯『钱”这件事。是让他们那颗因为几百年的安逸而变得麻木的心,重新感受到一种名为“嫉妒”和『攀比”的-活力。” “现在,他们的胃口,已经被我们吊起来了。”范德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是时候,给他们上—·真正的主菜了。”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在上面轻轻一点。 那根代表著巨额利润的金色柱状图,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宏大的、精细的、充满了美学与工程学完美结合的—-建筑图! 正是那片位於暴风城城郊,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別墅区! 荣耀山庄! “暴风城外的那片別墅区,我们的『迪菲亚建筑工程队』,已经在那里,施工了四个月了。” “现在,荣耀山庄第一批,共计二十栋『样板房』,主体结构,已经全部完工。” 范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诸位,卖小盒子,只是地精的玩法。” “我们迪菲亚集团,玩得,是更大的!”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 “我们要卖的,是一种全新的、他们闻所未闻的、一旦体验过,就再也回不去的——”” “生活方式!” 暴风城,贵族区。 一辆由迪菲亚集团最新出品的、“守护者”型多功能蒸汽卡车,缓缓地,停在了菲兹班伯爵府邸那镶嵌著黄金纹饰的巨大铁门前。 这辆钢铁巨兽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整条街道的骚动。 它那充满了力量感的、朴实无华的工业设计,与周围那些装饰著繁复石雕、充满了奢华气息的贵族建筑,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刺眼的对比。 一名穿著笔挺灰色制服、戴著白色手套的迪菲亚集团信使,从驾驶室里跳了下来。 他没有理会周围那些贵族家僕们好奇和警惕的目光,径直走到大门前,按响了那个由矮人符文工匠打造的、声音清脆的门铃。 “迪菲亚集团,特级信件,请菲兹班伯爵阁下亲自签收。”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军人般的、不容置疑的干练。 很快,满脸肥肉的菲兹班伯爵,就在管家的扶下,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此。 “又是那个该死的石匠!他又想亚洽三鬼样?!” 当他看到那辆停在门口的、如同战爭机器般的钢铁卡车时,他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信使没有废话,只是双手,递上了一个企上好的红木打造的、来面用黄铜镶嵌著迪菲亚齿轮徽记的、精美得如同珠宝盒般的—信匣。 菲兹班伯爵疑惑地,接过了信匣。 很沉。 他“啪”地一声,打开了信匣。 一股奇特的、从未闻过的、混合著香与某种辛辣香料的、充满了诱惑力的香气,瞬间,从信匣中,瀰漫开! 菲兹班伯爵只闻了一下,就感觉自己的精神,为之一振!仿佛常年因为纵慾过度而导致的头昏脑涨,都在这一刻,被驱散了不少! 信匣里,铺看一层柔软的、黑色的天鹅绒。 天鹅绒上,静静地躺著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张用上好的羊皮纸製作的、边缘用金线滚边的——邀请函。 邀请函上,用一种华丽的、龙飞凤舞的体字艺著: “诚邀尊敬的菲兹班伯爵阁下,於三孙后,蒞临艾尔文『荣耀山庄』,“加『现代人居环境科学与未此生似方式』品鑑会。” 落款,是艾德温·范克里夫,以及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头衔一一“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人居环境系,荣誉院长”。 而另一样东西,则是一个小巧的、企水晶打磨而成的、瓶身如同火焰般扭曲的——-香水瓶。 香气,正是从这个瓶子里,散发出此的。 瓶身上,贴著一张小小的、用精灵语书的標籤一“龙息no.5,样品”。 菲兹班伯爵,呆住了。 他看著手中那张充满了“学术气息”的邀请函,又闻著空气中那股让他心猿意马的香气,他的大脑,陷入了一片混乱。 那个石匠,不卖唱扣的盒子了?改行当“院长”,卖香水了?! 同样的一幕,在暴风城所有的蛙族府邸,同时上演。 肯尼斯侯爵,约书亚伯爵,雷明顿伯爵每一个在议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充满了神秘感和诱惑力的邀请。 整个暴风城的上流社会,再次被范德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搅得天翻地覆! “荣耀山庄?这三快就建好了?』 “人居环境科学?这又是洽三该死的学问?是研究池三盖房子的吗?” “重点是那个香水!我的天!我只是闻了一下,就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我一定要亚到它!” “那个石匠,到底想干洽三?!他仞我们当成什么了?一群等著被他投餵的、待哺的雏来吗?!”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他这次,又会拿出洽样的新样—” 在一种混杂著愤怒、好奇、警惕,以及—一丝无法抑制的期待的复杂情绪中,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品鑑会,当天。 暴风城,贸易区广场。 这里,已经被迪菲亚集团,临时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后现代工扎风格的————.“蛙宾接待中心”。 十几辆崭新的、车身刷著亮黑色涂装、车窗镶嵌著巨大水晶玻璃的、豪华版的“守护者”型蒸汽客车,整齐划一地,停在广场上,像一排等待儿阅的钢铁巨兽。 每一辆车旁边,都站著两名穿著灰色制服、身材高大的迪菲亚安保人员,丞情冷峻,气势逼人。 当那些养尊处优的蛙族们,坐著他们那企四匹,甚至是六匹骏马拉著的、装饰得如同黄金宫殿般的华丽马车,抵达广场时。 他们立刻就感受到了那种强烈的、被降维打击般的视觉衝击! 他们的马车,在这些充满了力量与效率美感的钢铁造物面前,显得如此的—纤细,脆弱,以及——.落后。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冰!是冰!我的圣光啊!现在可是夏天!」 第182章 “冰!是冰!我的圣光啊!现在可是夏天!” “该死的!我感觉我的“陆地巡洋舰”,就像一个乡巴佬的驴车!”一个男爵,看著那些比他马车顶棚还要高的巨大轮胎,忍不住低声咒骂道。“菲兹班伯爵,您请这边走。” 温德尔公爵,这个胖乎乎的、嗅觉比猎犬还灵敏的商人,今天,竟然主动当起了“迎宾”。 他穿著一身崭新的、由自己布料厂特供的、剪裁得体的燕尾服,脸上带著热情的、仿佛在欢迎家人般的笑容,將一个个抵达的贵族,引导向那些蒸汽客车。 “请放心,伯爵阁下。”他拍著胸脯,像一个最专业的推销员,介绍道,“这是迪菲亚集团最新研发的“陆地头等舱”!內部空间,比您最宽的马车还要大三倍!座椅,全部由天鹅绒包裹,填充了来自南海镇的上等羽毛!我们还为您准备了冰镇的果汁和刚出炉的点心!最重要的是——”” 温德尔公爵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它內部,安装了最新的『链金减震系统”!您坐在里面,就算是在最顛簸的石子路上,也感觉不到一丝晃动!比您躺在情人的怀里,还要安稳!” 贵族们,將信將疑地,登上了这些钢铁怪物。 当他们走进车厢的瞬间,所有人都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嘆! 宽散!明亮!奢华! 车厢內部,完全就是一个移动的、小型的贵族沙龙! 柔软的地毯,精致的吧檯,散发著柔和光芒的奥术水晶灯·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向他们展示著一种他们从未想像过的、属於“工业时代”的豪华! “鸣一—!!!” 隨著一声悠长的汽笛鸣响,车队,缓缓启动。 没有马匹的嘶鸣,没有车夫的鞭打。 只有一种强大的、平稳的、由蒸汽和齿轮驱动的、充满了韵律感的轰鸣声! 车队,沿著那条被暴风城居民戏称为“黄金大道”的“迪菲亚一號公路”,朝著艾尔文森林的方向,平稳而快速地,行驶而去。 车厢里,贵族们的好奇心,彻底被点燃了。 他们像一群第一次进城的孩子,摸摸这个,看看那个。 “天哪!这杯子,竟然不会晃!” “这窗户—太清晰了!比我城堡里最好的水晶,还要透亮!” “这座椅—坐下去,我都不想起来了!” 他们很快就发现,温德尔公爵,没有吹牛。 这种乘坐体验,確实比他们那昂贵的马车,要舒服一百倍! 当车队,驶出暴风城的范围,当那片传说中的“荣耀山庄”,第一次,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时。 车厢里,所有的惊嘆和议论,都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令人室息的寂静那是什么?! 那是一座城市! 一座建立在青山绿水之间的、崭新的、充满了规划与秩序之美的白色城市! 没有高耸的、压抑的城墙。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由洁白的、雕刻著精美纹的矮墙,和一排排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如同绿色卫兵般的巨大树篱,构成的一道开放式的、优美的边界。 一条宽阔的、由青色石板铺就的大道,从宏伟的、如同凯旋门般的社区大门,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小山坡上。 大道的两侧,是一片片广阔的、如同绿色天鹅绒般的草坪! 草坪上,点缀著精致的坛,清澈的人工湖,以及一栋栋风格各异,却又和谐统一的、漂亮的..白色別墅! 那些別墅,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红色的屋顶,白色的墙壁,巨大的落地窗,宽的阳台— 那画面,美得,就像一幅由最高明的精灵画家,用月光和晨露,绘製出的风景画! “我的—圣光啊—” 菲兹班伯爵,扒在车窗上,他那张肥胖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他感觉,自己不是来参加什么“品鑑会”。 他是.误入了神话里,泰坦们居住的后园! 车队,缓缓地,停在了社区大门口那片巨大的、如同广场般的停车场上。 贵族们,如同梦游般,走下了车。 他们贪婪地,呼吸著这里清新的、带著青草和香的空气。 他们脚下踩著的,不再是暴风城那坑坑洼洼的、混合著马粪和泥水的石板路。 而是一种平整、乾净、带著温润质感的.石板,就在他们还沉浸在这梦幻般的景象中,无法自拔时。 一个熟悉的身影,带著温和的笑容,从那座凯旋门般的社区大门后,缓缓地,走了出来。 艾德温·范克里夫。 他今天,没有穿那身標誌性的灰色工装。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体的、由深蓝色天鹅绒製成的礼服,胸口,別著一枚小巧的、由白金打造的齿轮徽章。 他的身后,跟著一排穿著统一黑色西装的、看起来精明干练的——:“销售顾问”。 “欢迎各位,来到未来。” 范德张开双臂,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贵族的耳中。 “欢迎来到,荣耀山庄。” “今天,我將向各位展示的,不是一栋房子。” “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了不远处,那栋看起来最宏伟,最漂亮,门口还带著一个巨大游泳池的样板房。 “那么,就让我们从-格雷森伯爵未来的新家,开始吧。” 格雷森·安德烈伯爵,挺了挺他那因为常年应酬而微微隆起的肚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混杂著得意、矜持,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肉痛的复杂表情。 他,作为范克里夫子爵最早的、也是最坚定的“商业合作伙伴”,理所当然地,拿到了“极乐园”一號楼王的优先购买权。 当然,价格也是“一號”的。 当他签下那张足以买下暮色森林一半土地的支票时,他的心,是在滴血的。 但现在,当他看到周围那些同僚们,投来的那种羡慕、嫉妒,甚至带著一丝酸味的目光时。 他突然觉得,这笔钱,得值! 太值了! “呵呵,让各位见笑了。”格雷森伯爵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故作谦虚的语气说道,“鄙人也是第一次来。说实话,对於范克里夫子爵所说的『现代人居”,我也是一知半解。今天,就和大家一起,开开眼界。”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炫耀了自己“业主”的身份,又把自己放在了和大家一样“参观者”的位置上,避免了成为眾矢之的。 范德微笑著,看了这位精明的商业盟友一眼,没有戳破他那点小心思。 他带著这群已经彻底被眼前景象震撼到失语的贵族们,沿著一条由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向了那栋被命名为“雄狮之心一號”的样板房。 越是走近,贵族们心中的震撼,就越是强烈! 他们发现,这栋別墅的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一种他们前所未见的、名为“精致”的东西! 墙壁,不是用粗糙的石块垒成的。而是一种光滑、洁白、仿佛用牛奶和象牙混合而成的奇特材料。 窗户,不再是城堡里那种小小的、为了防御而牺牲採光的射击孔。而是一整面!一整面由巨大的、毫无瑕疵的水晶玻璃构成的—.落地窗! 阳光,可以肆无忌惮地,洒满整个房间! “这——这玻璃,是从哪里来的?!”一个以贩卖珠宝起家的子爵,发出了专业的惊嘆,“就算是卡兹莫丹最好的水晶矿,也切割不出这么大!这么纯净的整块玻璃!” “这是我们迪菲亚集团,与侏儒工程协会合作研发的『石英熔炼技术”的產物。”范德身旁的一位“销售顾问”,立刻用一种训练有素的、带著自豪感的语气,解释道,“它的成本,只有传统水晶的十分之一。但硬度,却是传统水晶的三倍。” 成本只有十分之一?! 那个珠宝子爵,感觉自己的心臟,被狠狠地捅了一刀!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那堆积在仓库里的、昂贵的水晶,即將变成一堆无人问津的垃圾! 眾人,终於走到了別墅那由整块橡木雕刻而成的、厚重而典雅的大门前。 范德没有掏出钥匙。 他只是伸出手,在门旁一个看起来像是装饰品的、黄铜打造的狮子头门环上,轻轻地,按了一下。 “滴。” 一声轻响。 那扇看起来至少需要两个壮汉才能推开的巨大木门,竟然—自己,缓缓地,悄无声息地,向內打开了! “魔———·魔法?!” “不,是科学。”范德微笑著,纠正道,“『指纹识別系统”。每一个家庭成员的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钥匙。从此以后,您再也不用担心丟失钥匙,或者被盗贼撬锁了。” 贵族们,已经麻木了。 他们感觉,自己今天,就是来接受一场“新知识”的洗礼的。 当他们走进別墅的瞬间,一股温暖的、带著淡淡木香的气流,扑面而来。 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舒服的、满足的胃嘆。 “这是—” “『中央空调系统』。”范德指了指天板上,那些设计精巧的、如同艺术品般的黄铜格柵,“无论是炎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它都能让您的房间,保持在最舒適的、恆定的温度。” “您看,地面。” 范德了脚下那光可鑑人的、由一种不知名红色木材拼接而成的地板。 “『魔能复合地板”,內置了『地暖系统”。即使是在暴风城最冷的冬天,您的夫人和孩子,也可以光著脚,在家里隨意地奔跑,而不用担心著凉。”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侯爵,下意识地,弯下腰,用他那戴著丝绸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地板。 温的! 真的是温的! 老侯爵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有严重的老寒腿,每到冬天,那双腿,就疼得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他每年冬天,都要在自己的臥室里,烧上四个巨大的壁炉!把整个房间,熏得像个烤炉一样,才能勉强入睡! 而现在.· 他看著这片光滑、温暖的地板,他突然觉得,自己那座传承了三百年的、阴暗潮湿的古堡,就是一个.该死的、折磨人的——冰窖! 参观,还在继续。 范德带著他们,走进了那间宽明亮、充满了阳光味道的客厅。 没有传统的、又冷又硬的石制长椅。 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巨大的、由柔软的皮革和天鹅绒製成的.沙发! 几个胆子大的年轻贵族,忍不住,一屁股坐了下去。 下一秒,他们就发出了如同被美女拥抱般的、舒服得近乎呻吟的声音! 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太—太舒服了! “这是我们与温德尔公爵合作开发的『人体工程学”沙发。它能完美地贴合您的身体曲线,让您的每一块肌肉,都得到最彻底的放鬆。” 温德尔公爵,站在人群中,得意地,挺起了他的大肚子!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全暴风城的贵族,都在挥舞著支票,求著他,订购这种该死的、能让人墮落的沙发! 然后,是厨房。 当贵族们看到那个通体由白色珐瑯构成、只要拧一下开关,就能冒出蓝色火焰的“魔能燃气灶”时,他们还能勉强保持镇定。 当他们看到那个只要一按,就能流出清澈的、甚至是热水的“自来水龙头”时,他们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而当范德,拉开那个立在墙角的、巨大的、白色的金属柜子,一股冰冷的、带著寒霜的白气,从里面喷涌而出时. 所有的贵族,都疯了! “那————·那是什么?!” “冰!是冰!我的圣光啊!现在可是夏天!” 范德从那个被他称为“冰箱”的柜子里,取出了一盘冰镇好的、切成片的、鲜红的西瓜。 “请品尝,各位。” 贵族们,像一群饿狼,一拥而上! 当那冰凉、甘甜的汁水,在他们的口腔里爆开时,他们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有了它,”范德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您就可以在炎热的夏天,隨时享用到冰镇的葡萄酒。您最珍贵的食材,也能保存更长的时间,而不用担心腐坏。” 菲兹班伯爵,嘴里塞满了西瓜,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个不断冒著冷气的“冰箱”,他那颗被脂肪包裹的心臟,开始疯狂地跳动! 他想到了自己酒窖里,那些因为天气炎热而变了味道的、昂贵的精灵红酒! 他想到了自己每年夏天,都要费巨资,从铁炉堡,空运冰块的——愚蠢行为! 他感觉,自己过去几十年,过的,都是一种—原始的、野蛮的、未开化的——生活! 然而,真正的、足以彻底摧毁他们那可怜的、脆弱的贵族尊严的—-终极武器,还在后面。 范德带著他们,走上了二楼,推开了一扇门。 “这里,是盥洗室。” 那是一个比他们很多人的臥室,还要乾净,还要明亮的房间。 地面和墙壁,都铺著一种洁白的、光滑的、会反光的瓷砖。 房间的中央,是一个由整块白色陶瓷烧制而成的马桶。 这东西有些人见过,有些人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这是. “『抽水马桶”。”范德走上前,轻轻地,按了一下马桶旁边的一个银色按钮。 “哗啦啦—” 一阵清脆的水流声响起! 马桶里,瞬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將所有“污秽”的想像,都冲刷得一乾二净! 整个房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味! 只有一股淡淡的、由旁边的香薰炉里散发出的、清新的柠檬香气! 整个贵族参观团,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他们呆呆地看著那个洁白的、闪闪发光的“马桶”。 他们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自己城堡里那个——-昏暗、骯脏、臭气熏天的厕所。 浮现出了每天清晨,僕人们端著那散发著恶臭的夜壶,从他们臥室里走出去的—尷尬画面。 “噗通!” 那个上了年纪的老侯爵,双腿一软,竟然直接,跪了下去! 他不是被嚇的。 他是被·感动的! 他看著那个“抽水马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神跡这是神跡啊!” “有了它—有了它!我们我们终於可以活得像一个—体面的人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干得不错,各位。」 第183章 “干得不错,各位。” 这一刻,所有的贵族,都破防了。他们最后的、那点可怜的、建立在血统和財富之上的优越感,被这清脆的、文明的冲水声,冲刷得,荡然无存! 他们看著范德,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下贱的石匠”,或者一个“精明的商人”。 那是.信徒,在仰望他们的.神! 一个能赐予他们“体面”和“文明”的-现世真神! 参观,在一种近乎於“朝圣”的、狂热的气氛中,结束了。 当范德,云淡风轻地,报出这栋“雄狮之心一號”的售价时一一“五千金幣,可分期,可定製”,已经没有任何人,觉得贵了。 他们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像格雷森那个老狐狸一样,早点抱上这条金大腿! “我—·我要一套!就在格雷森的隔壁!” “我出五千二!我要那个带游泳池的!” “范克里夫子爵!不!范克里夫大人!请务必!务必为我们瑞治维尔家族,也留一席之地!” 现场,彻底失控了。 范德看著眼前这群挥舞著支票,就差给他跪下的贵族们,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充满了职业素养的笑容。 他知道,他成功了。 他卖出去的,不是房子。 他卖出去的,是一个全新的阶级。 一个用“生活品质”来划分的、凌驾於传统贵族之上的——新阶级! 而他,艾德温·范克里夫,就是这个新阶级的—定义者!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疯狂的时候,范德清了清嗓子,再次拋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各位,安静一下。” “为了保证“极乐园”社区的纯粹性与高端性,也为了给各位业主,提供一个私密的、符合各位身份的社交场所。” “我们迪菲亚集团,决定,在社区的中心,投资兴建一座———”” “『荣耀山庄”——·贵族俱乐部!” “俱乐部,將配备有高尔夫球场、马术训练场、温泉浴场,以及——一座非常高端的餐厅!” “最重要的是,”范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贵族,他的声音,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定,“俱乐部的会员资格,將自动——且只对『荣耀山庄”的业主,开放!” 现场,彻底失控了! 那些在暴风城里,习惯了用鼻孔看人、说一句话都要绕三个弯子的贵族们,此刻,就像一群在菜市场里抢夺最后一块鲜肉的泼妇! 他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份虚偽的矜持和优雅! 有的,只是最原始的、赤裸裸的、唯恐落於人后的—恐慌! “五千金幣!我出五千金幣!现金!” 一个以贩卖奴隶起家、刚刚靠著战爭財晋升的男爵,挥舞著一张由铁炉堡银行开具的、面额巨大的匯票,他的嗓子因为激动而嘶哑,“我要那栋!就是那个窗户朝南,能看到湖的!” “滚开!你这个航脏的暴发户!”另一个世袭伯爵,毫不客气地將他推开,然后,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对著站在范德身旁的一位“销售顾问”说道,“这位—这位先生!我愿意出五千五百金幣!请务必,把那栋房子留给我!我的女儿,她—她对粉过敏,那栋房子离坛最远!” “销售顾问”们,被这群疯狂的贵族,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都是霍拉旭从退伍军官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人,都经过了里维加兹亲自主持的、为期一个月的“地精商业心理学与高端客户沟通技巧”的魔鬼式培训! 此刻,他们脸上,都保持著一种无可挑剔的、职业化的微笑。但他们的內心,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们以前,只是暴风城里,默默无闻的军人。见到一个骑士,都要躬身行礼。 而现在! 这些高高在上的伯爵、侯爵,竟然在求著他们! 这种巨大的身份反差,让他们在感到一丝荒诞的同时,心中,也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自豪”的东西! 他们,是迪菲亚集团的一员! 他们,是这个正在创造奇蹟的、伟大集体的一份子! “各位!各位!请冷静!请保持贵族的体面!” 范德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但他的声音,却像带著某种奇特的魔力,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囂。 疯狂的贵族们,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他们像一群等待老师发的孩子,眼巴巴地,看著范德。 “很抱歉,各位。”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荣耀山庄”一期,共计二十栋別墅,在品鑑会开始之前,就已经——全部预定完毕了。”” 什么?! 预定完毕了?! 人群,瞬间炸了! “这不公平!!”菲兹班伯爵,那个胖伯爵,第一个跳了出来,他的脸涨得像个紫茄子,“我们连看的机会都没有!凭什么他们就能提前预定?!” “因为,他们是迪菲亚集团的—:『战略合作伙伴”。”范德的目光,扫过站在人群前列的格雷森伯爵和温德尔公爵,语气平淡,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规则感。 “在『荣耀山庄』项目,还只是一张图纸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用真金白银,表达了对我们,以及对这个项目的——信任。” “在迪菲亚的世界里,信任,永远是价值最高的商品。” 格雷森伯爵和温德尔公爵,在眾人那嫉妒得快要喷火的目光中,不动声色地,挺了挺胸膛。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他们將不再是暴风城里,那群“见风使舱的商人”。 他们,將是“有远见的投资者”!是“范克里夫子爵最核心的盟友”! 这个身份,比他们那世袭的爵位,还要值钱! “那——那我们怎么办?!” “是啊!范克里夫大人!您不能就这样把我们拒之门外啊!” “我———我愿意加价!六千金幣!我出六千金幣!” 贵族们,真的急了! 他们已经想像到,在未来的几个月,甚至几年里。当格雷森他们,在“荣耀山庄”里,举办著高尔夫酒会,享受著温泉和抽水马桶的时候。 而他们,只能待在自己那阴暗潮湿的古堡里,继续用著那该死的夜壶! 那不是生活! 那是折磨!是一种阶级的流放! “各位的诚意,我感受到了。” 范德看著火候差不多了,他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为了回应各位的热情,也为了让更多懂得生活品质的贵族,能够享受到『现代人居”的便利。”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荣耀山庄”二期项目,即刻启动!” “二期,將规划兴建一百栋別墅!” “从今天起,正式开始接受—预定!” 一百栋?! 这个数字,像一针强心剂,狠狠地扎进了每一个贵族的心里! 他们又有机会了! “不过,”范德的话锋,一转,“鑑於二期项目的工程量巨大,为了保证资金的良性循环,和工程的顺利进行。” “所有预定二期別墅的客户,都需要———” 他顿了顿,然后,用一种仿佛在宣布晚宴菜单般的、轻鬆的语气,说出了一个让所有贵族都感到陌生的词汇。 “——支付,百分之五十的———『首付款”。” “首付款?” “是的。”范德身旁,戴著单片眼镜的地精里维加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到了最前面。 他手里拿著一个由他亲自设计的、镶满了齿轮和水晶的、地精风格的“可携式计算器”,脸上带著商人特有的、看到金幣时才会露出的、贪婪而专业的笑容。 “简单来说,各位大人。”里维加兹清了清嗓子,用他那尖锐的、却又充满了蛊惑力的声音,解释道,“一套標准的『荣耀山庄”二期別墅,售价,同样是五千金幣。” “您现在,只需要支付两千五百金幣的『首付款”,就可以和我们迪菲亚集团,签订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预售合同”!” “这份合同,將保证您,在一年后,能以五千金幣的价格,拿到一套属於您的、全新的、完美的別墅!无论一年后,这里的房价,涨到了一万,还是两万!” “而剩下的两千五百金幣,您可以在交房的时候,再付清。甚至,如果您手头比较紧张,我们新成立的『迪菲亚皇家金融服务公司”,还可以为您提供,长达五年的“低息贷款”服务!” 里维加兹的这番话,信息量巨大! 预售合同! 锁定价格! 分期付款! 低息贷款! 这些全新的、听起来就很高大上的金融词汇,砸得这群脑子里只有土地和金幣的封建贵族,晕头转向! 他们听不太懂。 但他们听懂了最关键的一点! 现在!立刻!马上!掏出两千五百金幣!就能抢到一个——通往“未来生活”的资格! “我订一套!!” 菲兹班伯爵,这一次,学聪明了!他第一个,就衝到了里维加兹面前,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沓匯票数出五张五百金幣的,拍在了地精面前的桌子上! 他甚至都懒得去选什么户型,什么位置!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上车! 必须立刻登上范克里夫这艘正在高速驶向未来的.豪华游轮! 晚一秒,都可能被甩下去! 菲兹班伯爵的动作,像是一个信號! “我也要一套!” “给我来两套!我儿子明年也要结婚了!” “该死的!別挤!我是侯爵!让我先来!” 现场,再次陷入了比刚才,还要疯狂十倍的混乱! 这一次,他们抢的,不再是房子。 他们抢的,是资格!是一种“確定性”! 范德站在人群的外围,静静地看著这一切。 他身旁的霍拉旭,看著那些为了抢一张合同,而互相推揉、甚至破口大骂的贵族,他那张如同岩石般坚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老板,”他低声说道,“这就是—统治这个王国的—贵族?” “是啊。”范德的语气,很平静,“一群被圈养得太久,已经失去了獠牙和血性的” —肥羊而已。” “现在,只是有人打开了羊圈的门,往外面扔了一把鲜嫩的青草。” 霍拉旭,沉默了。 他突然觉得,他的这位老板,可能比他想像的,还要—奸诈得多。 一个上午。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 当太阳,升到最高点的时候。 “荣耀山庄”二期,一百栋別墅,全部售罄! 暴风城內的迪菲亚办公室內。 里维加兹,正站在那巨大的三维沙盘前,他手中的黄金手杖,已经被他扔到了一边。 他那双戴著丝绸手套的手,正微微颤抖著,抚摸著沙盘上,那一行由纯金色数字构成的、最终的统计结果。 他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 他那双小眼晴里,闪烁著比熔岩堡高炉里的铁水,还要炽热的光芒!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他看著指挥中心里,所有刚刚乘坐狮鷲赶来的迪菲亚集团的核心成员。 布罗克大师,巴隆会长,霍拉旭,马里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里维加兹,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用一种近乎於呻吟的、充满了不真实感的、尖锐的声音,宣布道: “十—十五万—七千—金幣!” “我的圣光啊!!” “仅仅一个上午!我们收到的首付款,就高达十五万七千金幣!!” “这—这几乎相当於暴风王国三个月的財政收入!!” “我们我们这是把整个王国的钱,都—都搬到我们自己的金库里了!!” 整个指挥中心,彻底炸了! 布罗克大师,一把將自己头上的工程头盔,扔到了天上! “为了卡兹莫丹的鬍子!!”他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我们发財了!!” 巴隆会长,激动地,將自己那两条粗大的鬍子辫,打成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霍拉旭,他的嘴角,都在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 而那个骄傲的链金术士马里奥,则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瓶冒著绿色泡泡的、不知名的药剂,一口气,灌了下去! 然后,他发出了如同巨龙般的、兴奋的狂笑! “哈哈哈哈!有了这笔钱!我的『链金术与化学工程学院”!终於可以开工了!!” “我要建世界上最大的实验室!我要创造最完美的药物!!” 整个指挥中心,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只有范德,依旧平静。 他只是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 然后,他將那份由里维加兹亲手书写的、足以让任何一位国王都为之疯狂的財务报告,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干得不错,各位。” 他拍了拍手,將所有人的注意亍,都吸引了过来。 “现在,狂欢结束。” “么到你们的岗位汪去。” “我们有了一大笔钱。但同时,我们也有了一百个——尊贵的、挑剔的、绝对不能得罪的——.—客户。 “巴隆,二期的工愧,我要你找最可靠的人,按照最高的標准,最快的速度!质量,绝对不能出任何配题!整个暴风城的工匠隨你调动。” “布罗克,材料供应,给我盯死了!任何一颗螺丝,都不能出差错!熔岩堡那边已经步价正轨,现在你就负责这边。” “霍拉旭,安保!从今天起,『荣耀井庄』的安保等级,提升到最高!我不希望,有任何一產苍蝇,能在我客户的工地汪,乱飞!你可以找你的同僚们,我给开双倍的工钱。” 范德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强大的、让所有人都瞬间冷静下来的亍量! “甲!老板!” 所有人,齐声应道! 他们眼中的狂热,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甲一种更加坚定的、充满了干劲的—专注! “很好。” 范德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我要去向我们的国王陛下,匯报一下工作了。” 他的脸汪,露出了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顺便,跟他谈一笔——更大的生意。”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 第184章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 暴风要塞,王座大厅。瓦里安·乌瑞恩,坐在那张属於国王的、高高的铁王座上。 他的手中,没有握著象徵王权的权杖,而是拿著一本厚厚的、封面上印著迪菲亚齿轮徽记的—帐本。 这本帐本,是温德尔公爵,刚刚呈上来的。 上面,详细记录了“迪菲亚工装”项目,从启动到现在的,每一笔收入和支出。 瓦里安看得非常仔细。 他甚至在学著,用范德教他的那种“项目管理”的思维,去分析里面的数据。 比如,为什么在引入“流水线作业”后,工装的生產效率,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但布料的损耗率,却只降低了百分之五? 问题,出在哪里? 是工人的操作不熟练?还是裁剪的流程,不够优化? 瓦里安发现,当他开始从这个角度,去思考问题时,他看到的,不再是枯燥的数字。 而是一个个具体的、可以被解决的—..问题。 这让他,產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快感! 就在这时,一名皇家侍从,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瓦里安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合上帐本,从王座上站起身,快步,朝著书房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他今天,最想见的那个人,来了。 当范德,再次踏上暴风要塞那光洁的大理石地板时。 他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不一样了。 那些曾经看到他,眼神中总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轻视和审视的皇家卫兵们,此刻,在看到他的瞬间,立刻,挺直了腰板! 然后,用一种標准的、甚至带著一丝崇敬的姿態,对著他,抚胸行礼!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顺畅 】 他们的眼神里,不再有审视。 只有敬畏! 因为,他们都听说了。 那个会唱歌的小盒子。 那座建在艾尔文森林里的、如同天堂般的白色城市。 他们知道,眼前这个穿著灰色工装的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国王庇护的“石匠头子”。 他,已经是一个,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足以让整个王国,都为之震动的—?庞然大物! 范德没有理会这些变化。 他的脸上,依旧带著那副温和的、仿佛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微笑。 在侍从的引领下,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国王的书房门口。 门,是虚掩著的。 里面,传来了瓦里安那低沉的、带著一丝罕见温柔的声音。 “”.——-所以,吉安娜,你的意思是,达拉然的那些法师,依旧认为,兽人,是不可饶恕的?” “不完全是,瓦里安。” 一个清脆的、如同风铃般悦耳的、带著学者特有的理性和冷静的女性声音,回答道。 “肯瑞托议会內部,意见並不统一。大部分人认为,所有兽人,都应该被关押在收容所里,直到他们身上的恶魔之血,被彻底净化。” “但是,也有一些年轻的法师,比如——-我的朋友罗寧,他们认为,我们应该尝试,去理解那些新生代的、没有经歷过黑暗之门的兽人。比如,那个叫萨尔的年轻酋长。” 范德的脚步,停在了门口。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 库尔提拉斯的公主,大法师安东尼达斯最得意的弟子,未来的—塞拉摩女王。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 范德推门而入。 书房里,温暖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了进来。 瓦里安,正站在一张巨大的艾泽拉斯地图前。 他的身边,站著一个穿著一袭蓝色法师长袍的、年轻的女性。 她有著一头如同阳光般灿烂的金色长髮,隨意地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她的皮肤,白皙,细腻,仿佛上等的瓷器。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精灵,一双碧蓝色的眼眸,像两片纯净的、未被污染的海洋,充满了智慧和好奇。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强大的、由知识和魔法构筑而成的、独特的气场。 当她看到范德的瞬间,她那双碧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明显的、毫不掩饰的— 好奇! 她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 艾德温·范克里夫! 最近,这个名字,在达拉然的紫罗兰城堡里,被提及的频率,甚至超过了“燃烧军团”! 一个凭空出现的、神秘的“工业巨头”! 一个用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在短短几个月內,就积累起富可敌国的財富的.男人! 关於他的传说,太多,太离奇了! 有人说,他是一个从上古时代,活到现在的泰坦守护者! 有人说,他的背后,站著一个不为人知的、由地精和侏儒组成的、掌握著黑科技的秘密组织! 甚至,还有人说,他是某个外域邪神的——人间体! 吉安娜,作为一个坚定的、理性的奥术学者,她当然不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但她,確实对眼前这个男人,充满了强烈的好奇! 她想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上,到底隱藏著什么样的—秘密? “你来了,范克里夫子爵。” 瓦里安看到范德,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內心的笑容。 他走上前,给了范德一个用力的、属於朋友和战友的拥抱。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他拉著范德,走到了那个金髮女法师的面前。 “这位,是来自达拉然的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女士,肯瑞托议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天才法师。” 然后,他又转向吉安娜,用一种带著自豪的语气,介绍道: “吉安娜,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艾德温·范克里夫子爵。” “暴风王国,最伟大的建筑师。” “迪菲亚皇家理工学院的·创始人。” “以及———”瓦里安顿了顿,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补充道,“我们王国未来的———·財政部长。” “普罗德摩尔女士,久仰大名。” 范德对著吉安娜,行了一个標准的抚胸礼,不卑不亢。 “范克里夫子爵,您太客气了。” 吉安娜也回了一个法师的礼节,她的目光,像最高精度的奥术探测仪,不动声色地,扫过范德的全身。 没有魔法波动。 没有邪能的痕跡。 甚至连生命力的强度,都只是一个—比较强壮的普通凡人。 这——怎么可能?! 吉安娜的眉头,微微起。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好了,客套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瓦里安显然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暗流涌动的气场。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十五万”金幣! 他拉著范德,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迫不及待地问道: “怎么样?艾德温,我听说—你今天,又创造了一个奇蹟?”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范德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了那份足以让任何国王都心跳停止的—?財务报告。 “陛下,这不叫奇蹟。” 他將报告,递给了瓦里安。 “这叫—市场规律。” 瓦里安接过报告,打开。 当他看到那个“十五万七千金幣”的最终数字时,即使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的呼吸,还是不受控制地,停滯了一秒!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到了极致! 他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十五万! 足足十五万金幣! 现金! 瓦里安感觉,自己手中的,不是一份报告! 而是一座由金幣堆成的、沉甸甸的大山! 他猛地抬起头,看著范德,那双属於雄狮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撼!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暴风王国的未来,已经和眼前这个男人,以及他所创造的那个庞大的“迪菲亚体系”,彻底地,捆绑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站在一旁的吉安娜,也看到了那个数字。 她那双碧蓝色的眼眸里,同样,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十五万金幣! 这是什么概念?! 整个达拉然,一年的研究经费,也不过才二十万金幣! 而这个男人,只用了一个上午,卖了一百栋—-房子,就赚到了他们接近一年的经费?! 吉安娜感觉,自己过去二十年,在紫罗兰城堡里,建立起来的、关於“財富”和“价值”的认知,正在被这个男人,用一种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彻底地碾碎! “艾德温” 瓦里安的声音,有些乾涩。 他感觉,自己需要喝一杯烈酒,才能平復一下自己那颗狂跳的心臟。 “你你打算,怎么处理这笔钱?” 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这笔足以顛覆整个王国经济格局的巨款,將流向何方? “当然是——·继续投资。” 范德的回答,理所当然。 “陛下,『荣耀山庄』的成功,只是一个开始。它证明了,我的那个理论,是完全正確的。” “只要我们能不断地,为那些贵族,创造出新的、让他们无法抗拒的『消费需求”。 我们就能,源源不断地,將他们金库里那些『死钱”,变成推动王国经济发展的『活钱”!” “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跟您,谈一笔———更大的生意。” 范德站起身,走到了那副巨大的艾泽拉斯地图前。 他的手指,落在了暴风城的周边。 然后,画了一个巨大的·圈! 这个圈,將艾尔文森林的大半,赤脊山,以及暮色森林的北部,全部,都囊括了进去! “陛下,我需要———.土地。”” 范德的声音,平静,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野心! “我需要更多的土地!” “我准备,以『荣耀山庄』为模板,在暴风城的周边,建设—-五个,甚至十个,类似的高端社区!” “同时,我还要在这些社区的旁边,配套建设——全新的『工业园区”,『物流中心”,以及『商业广场』!” “我要用我们迪菲亚的水泥,铺设一张覆盖整个暴风王国东部的、高效的、现代化的交通网络!” “我要將暴风城,从一个孤立的、拥挤的、功能混乱的『中世纪堡垒』,升级成一个,由一个主城,和数个『卫星城”组成的、分工明確、高效运转的—” “城市群!” 城市群! 这个全新的、充满了力量感的词汇,像一道惊雷,在瓦里安和吉安娜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瓦里安呆呆地看著地图上,范德手指画出的那个巨大的、充满了侵略性的圆圈。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原本以为,范德会用那十五万金幣,去扩建熔岩堡的工厂,或者去研发更厉害的武器。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 范德的野心,竟然.如此巨大! 他不是要建一个社区! 他要建的,是一座———环绕著暴风城的新城! 他这是要再造一个暴风城啊! 而吉安娜,她那双碧蓝色的眼眸里,已经不再是好奇。 而是一种—深深的、混杂著震惊与警惕的凝重! 她是一名法师!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城市”这个词,到底意味著什么! 城市,意味著人口的聚集! 意味著財富的匯集! 意味著·.权力的诞生! 在艾泽拉斯的歷史上,任何一座伟大城市的崛起,都伴隨著一个强大势力的诞生! 吉尔尼斯,激流堡,洛丹伦— 而现在,这个叫艾德温·范克里夫的男人,竟然要在暴风王国的眼皮子底下,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工业化的方式,凭空,创造出一座——甚至比暴风城本身,还要庞大的—— 城市群!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范克里夫” 瓦里安的声音,艰涩,而又沙哑。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画下的这个圈,意味著什么?” “这片土地,分属於几十个不同的贵族领主!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把土地,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你想从他们手里,买下这些土地?这—这根本不可能!” 瓦里安几乎是咆哮看说出这番话的! 他觉得,范德一定是疯了! 被那十五万金幣,冲昏了头脑! 然而,范德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疯狂。 他依旧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理智。 理智得,令人感到可怕! “陛下,您为什么会觉得,我要『买”呢?” 范德转过身,看著瓦里安,反问道。 “不买?!”瓦里安愣住了,“那你想———抢吗?!” “不,陛下。抢,是强盗的行径。我们迪菲亚集团,是遵纪守法的商业组织。” 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狐狸般的笑容。 “我们不买,也不抢。” “我们·——换。” “换?” “是的,换。”范德打了个响指,“用他们无法拒绝的东西,去换他们手中那些— 正在变得一文不值的—..土地。” “一文不值?!”瓦里安觉得,自己的认知,正在被反覆地挑战,“范克里夫!那是土地!是能长出粮食的土地!它怎么可能一文不值?!” “陛下,时代变了。” 范德的声音,带著一丝过来人的、淡淡的感慨。 “在过去,土地,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是唯一的生產资料。它能產出粮食,而粮食,能养活人口。人口,就是税收和兵源。” “但是现在,”范德的目光,投向了窗外,那座繁华的暴风城,“一个在熔岩堡的纺织厂里,操作『蒸汽织布机』的女工,她一个月创造的价值,就相当於,十个农民,在土地上,辛苦耕作一年!” “一个迪菲亚的工程师,他设计的一套『灌溉系统”,就能让一片荒地的粮食產量,翻上十倍!” “在工业化的浪潮面前,传统的、低效的、靠天吃饭的农业,正在变得——-不堪一击!” “所以,土地的价值,正在被重新定义!” 范德走回地图前,他的手指,点在了暮色森林的那片区域。 “就拿菲兹班伯爵来说。他最大的財富,就是暮色森林里那片广的、祖传的领地。 “但是,现在,他领地上的青壮年,都跑光了!他们都去了熔岩堡,当了工人!因为当工人,比当农奴,赚得多得多!” “他的土地,没人种了!他的木材,砍下来,也卖不出去!因为格雷森伯爵的『现代化伐未场”,成本比他低一半!” “所以,他那片看似广的土地,现在,对於他来说,是什么?” “是一个————不断亏钱的、让他头疼的——·巨大包袱!”” 瓦里安,沉默了。 他想起了菲兹班伯爵,在议会大厅里,那副气急败坏的、如同死了亲爹般的表情。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那么,现在,”范德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陛下,您可以拿著一份全新的、诱人的方案,找到他。” 瓦里安好奇:“什么方案?” 范德缓缓说道:“您可以跟他说,只要他愿意把土地低价卖给国家,您可以按照市场价收购,同时,还可以免费赠送我们迪菲亚房產公司,百分之一的——原始股份。” 第一百八十五章 神明般的 创造世界般的……手笔! 第185章 神明般的 创造世界般的……手笔! 瓦里安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台被强行塞入了过多指令的地精计算机,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即將过热的轰鸣! 他看著范德,这个男人提出的方案,就像他本人一样,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和深不可测的危险! 用迪菲亚房產公司的“原始股份”,去换取那些贵族手中,正在迅速贬值的土地! 这个想法,太天才了!也太恶毒了! 瓦里安几乎可以想像出那个画面! 菲兹班伯爵,那个脑满肠肥的胖子,正为自己领地上无人耕种的土地和卖不出去的木材而焦头烂额。他看著格雷森和温德尔,因为抱上了迪菲亚的大腿而日进斗金,住进了如同天堂般的“荣耀山庄”,他嫉妒得快要发疯! 就在这时,国王陛下,派人找到了他。 “伯爵阁下,你那片破地,现在一文不值,还天天亏钱。这样吧,王国出个友情价,把它收了。然后,我再送你一点『迪菲亚房產公司”的股份。虽然不多,但以后每年,光是分红,就足够你在『荣耀山庄”里,再买一套小户型了!” 菲兹班伯爵会怎么选? 他会拒绝吗?! 他不会!他会像一条看到了骨头的饿狗,毫不犹豫地扑上来!他会感激涕零地,签下那份土地转让协议! 因为,他卖掉的,是一个不断亏损的“负资產” 而他得到的,是一个能让他挤进“新贵族”圈子,能让他每年稳定拿到分红的—金饭碗! 用这种方式,范德几乎可以兵不血刃地,將整个暴风王国东部的大片土地,都收入囊中! 而那些卖掉了土地的旧贵族,他们会从“封建领主”,转变成迪菲亚集团这个庞大商业帝国下的——小小股东!他们会彻底失去对土地和人力的掌控,从此,只能依附於范德所建立的这个新体系! 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彻底的·.阶级改造! “艾德温—.”瓦里安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你这是要把整个王国的贵族,都变成你的————工人啊!” “陛下,用词要准確。”范德微笑著纠正道,“是『合作伙伴”。” 就在瓦里安的內心,被这可怕的计划,衝击得摇摇欲坠时。 一个清冷的、带著理性的、如同冰晶般的声音,打破了书房里的沉寂。 “范克里夫子爵,您的计划,听起来很完美。”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从始至终,她都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 但此刻,她那双碧蓝色的眼眸里,却闪烁著一种前所未有的、锐利的光芒! 那是一种法师在解析一个复杂而危险的法术模型时,才会有的、高度专注的眼神! “但是,您似乎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吉安娜缓缓地说道,她的声音,让书房里那股因为巨大財富和野心而变得燥热的空气,瞬间冷却了下来。 “权力。” “在艾泽拉斯,土地,就意味著权力。当您,或者说迪菲亚集团,掌控了暴风王国东部几乎所有的土地之后,您就相当於,成为了一个凌驾於所有公爵之上的——-超级领主。” “您的財富,將超越王室。您磨下的工人,將比王国的军队还要多。” “到了那个时候,您觉得,暴风城的王座上,坐著的是瓦里安,还是您,还有区別吗?” 吉安娜的这番话,像一盆冰水,兜头盖脸地,浇在了瓦里安的头上! 他瞬间清醒了! 是的!权力! 他刚才只看到了这个计划在经济上的可行性和顛覆性,却忽略了它在政治上,那足以致命的危险! 一个不受控制的、掌握了王国经济命脉和大量土地的庞然大物! 这不就是歷史上,那些最终酿成王国分裂和內战的—权臣吗?! 瓦里安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看著范德脸上那依旧温和的笑容,那笑容,此刻在他的眼里,却变得有些—深不可测! 他究竟是想帮助王国,摆脱困境? 还是想—.取而代之?! 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甚至·有些危险。 瓦里安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属於战士的本能,让他对任何潜在的威胁,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然而,面对吉安娜那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质问,和瓦里安那瞬间变得警惕的眼神。 范德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慌乱。 他甚至还讚许地点了点头。 “普罗德摩尔女士,您真不愧是安东尼达斯大师最得意的弟子。您的问题,一针见血。” 他看著吉安娜,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里,带著一丝欣赏。 “您说得没错。如果迪菲亚集团,真的掌控了那么多的土地,那么,它確实会成为一个—威胁。” “一个连我自己,都会感到害怕的———怪物。” 他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 这让瓦里安和吉安娜,都感到有些意外。 “所以,”范德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神秘的弧度,“普罗德摩尔女士,您为什么会觉得,要收购这些土地的,是迪菲亚集团呢?” 什么?! 瓦里安和吉安娜,同时愣住了! 不是迪菲亚集团?! 那还能是谁?! 整个暴风王国,除了范德这个刚刚捲走了十五万金幣的“巨鱷”,还有谁,有这个財力和能力,去实施如此庞大的土地收购计划?! “我的意思是,陛下。”范德转过身,重新面向瓦里安,他的语气,变得郑重,而又清晰。 “这个计划的执行者,收购土地的主体,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瓦里安。 “那就是—您。” “暴风王国。 “轰!!!” 瓦里安感觉自己的脑海里,仿佛有千万道闪电,同时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沙发上! 他呆呆地看著范德,嘴巴微微张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大脑,彻底岩机了! 而一旁的吉安娜,她那双碧蓝色的眼眸里,也掀起了滔天巨浪!她那张永远保持著冷静和理性的、精致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震惊”的表情! 由王国出面,收购土地?! 將那些属於贵族私人的领地,全部—?收归国有?! 这—— 这已经不是“改革”了!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自上而下的—革命! 一场足以將暴风王国延续了上千年的封建分封制度,连根拔起的-社会革命! “艾德温———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瓦里安的声音,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变得尖锐,甚至有些变调! “我当然知道,陛下。”范德的表情,无比平静,仿佛他刚才说的,不是一件足以顛覆整个王国的大事,而只是在討论今天晚餐的菜单。 “以王国的名义,从那些旧贵族的手中,『收购”那些因为劳动力的流失,而失去了经济价值的土地。” “这些土地,將不再属於任何私人,它们,將成为—“国有土地”。” 范德看著瓦里安和吉安娜那两张已经完全石化的脸,继续用他那循循善诱的、如同教授般的语气,解释道: “然后,迪菲亚集团,再以一个公开、透明的『市场价格”,从王国的手中,『购买”或者『租赁』这些国有土地的使用权,用来进行商业开发。” “您看,这样一来,一个完美的、所有人都受益的闭环,就形成了。” 范德伸出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 “第一,那些旧贵族,他们摆脱了不断亏损的土地,换来了真金白银的现金,以及我们许诺的、未来新公司的『原始股份”。他们有了钱,就可以去『荣耀山庄”消费,去购买“隨身听”,去过上他们梦寐以求的『现代生活”。他们会很高兴。” “第二,我们迪菲亚集团,获得了进行城市化建设所需要的土地,拿到了工程项目,可以继续扩大生產,创造更多的利润,同时,也为更多的平民,提供了就业岗位。我们也很高兴。” “第三,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他们不再被束缚在土地上,成为农奴。他们可以进入我们的工厂,成为工人,通过自己的劳动,赚取比以前多十倍的薪水。他们可以住进员工宿舍,他们的孩子可以去学院上学。他们,最高兴。” “而您,我尊敬的国王陛下,”范德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瓦里安的身上,他的声音,带著一种独特的、充满了诱惑力的节奏,“您,和您的王国,將是这个计划—最大的贏家!” “您,將获得一笔数额庞大的、名为“土地出让金”的、源源不断的財政收入!您再也不用为军费发愁,再也不用看那些贵族议会的脸色!” “您,將把整个王国最重要的战略资源一一土地,牢牢地,掌控在王室的手中!您將从一个需要依赖各大领主供养的“盟主”,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掌控著整个王国经济命脉的..君主!”” “而最重要的—” 范德顿了顿,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又凝重。 “您將彻底解决,困扰了歷代人类国王的、那个最致命的顽疾。” 瓦里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追问道:“什么顽疾?” 范德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粮食。” “当所有的土地,都收归国有。当粮食的种植、收购和销售,都由王国来统一调配和管理。” “那么,无论未来,再发生什么样的天灾人祸。” “那些贵族和商人,就再也不可能通过囤积居奇,来哄抬粮价,发国难財!” “您的人民,就再也不会,因为一场小小的旱灾,而活活饿死!” 瓦里安,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呆呆地看著地图上,那片被范德画出来的、巨大的圆圈。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全新的、高效的、中央集权的、强大的——暴风王国,正在那片废墟之上,冉冉升起! 而吉安娜,她看著范德,那双碧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无比复杂的情绪。 震惊,敬畏,以及———一丝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惧! 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谁? 他所描绘的这幅蓝图,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对“政治”和“国家”的理解! 肯瑞托的那些大法师们,还在为是否应该圈养兽人而爭论不休。 而这个男人,却已经开始著手,从最底层的经济结构,去重塑一个全新的王国! 这已经不是凡人的智慧了! 这简直就是.....神明般的、创造世界般的.手笔! “可是——艾德温————”瓦里安的声音,带著一丝最后的、无力的挣扎,“启动这个计划—需要钱。一大笔钱!王国没有钱。” “谁说没有?” 范德笑了。 他指了指瓦里安手中,那份元散发遣油墨弗气的財务报告。 “陛友,那十五万七千金幣,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它放进迪菲亚集团的口袋里。” “它,就是我为您,为这袭伟大的计划,准备的—” “第一笔,启动资金。” 当范德说出“启动资金”这四袭字时,整袭国王书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瓦里安感觉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住了!然后,又被猛地鬆开! 巨大的、如同过山车般的衝击,让他那颗属来雄狮的心臟,都有些不堪重负! 他瞪大了眼晴,死死地盯遣范德,仿佛要从这袭男人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玩笑的痕跡。 但是,没有! 范德的眼用,清澈,坦然,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亥诚。 仿佛,將一笔足以买友半袭荆棘谷的巨款,拱手送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理所当然的小事。 “你你说什么?”瓦里安的声音,乾涩得像是沙漠里的风,“那十五万金幣— 你你要把它送给王国?” 他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在打结! 而站在一旁的吉安娜,她那双碧蓝色的眼眸,也因为过卵的震惊,而微微睁大。 她那颗被奥术能量淬链得无比冷静和理智的大脑,第一次,出现了短路的跡象! 十五万金幣! 那不是十五袭铜板! 那是可以让一支万人军团,全副武装地,打上一整年仗的巨款! 那是可以让达拉然的紫罗兰城堡,凭空再起一座的財富! 而这袭男人,现在,竟然要把它,当成什么“启动资金”,送给暴风王国?! 他疯了吗?! 元是说—他所图谋的,远公这十五万金幣,要大得多?!大到,连她这袭肯瑞托最顶尖的头脑,都完全无法想像的地步?! “不,陛友,不是『送”。”范德摇了摇头,纠正了瓦里安的用词。 他的脸上,露出了商人特有的、精明的笑容。 “我们迪菲亚集团,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听到这句话,瓦里安和吉安娜,反而在心里,同时鬆了一口气。 这就对了! 这才是他们所熟似的、那袭无利不起早的、狡猾的商人范克里夫! 如果他亥的无欲无求,像袭圣人一样,把钱白白送出去,那才亥的会让他们感到恐惧! “说吧,艾德温。”瓦里安的身体,向后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你的条件是什么?” 他已经做好了,被狠狠宰一仕的心理准备。 为了那袭宏伟的、足以改变王国命运的蓝图,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范德要求,將未来王国“土地出让金”的一半,都划归迪菲亚集团,他可能” -都会咬著牙,答应下来! “我的条件,很简单,陛友。” 范德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我需要一袭名分。” “名分?” “是的。”范德了头,“我希望,国王陛友您,能亲自友令,成立一袭全新的、 直属丞王室的机企一一『暴风王国国土资源与规划部”。” “这袭部门,將全权负责,未来王国所有土地的收购、规划、以及出让事宜。” “而我,”范德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脸上露出了一袭理所当然的笑容,“希望能够担任这袭部门的—第一任,荣誉部长。” 瓦里安愣了一友。 就这? 一袭荣誉头衔? 这算什么条件?!这简直就是——白给啊! 以范德今天所展现出的能力和价值,別说一袭荣誉部长,就算瓦里安当场册封他为公爵,议会里的那些贵族,恐怕连袭屁都不敢放! “没问题!”瓦里安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友来,“我明天,就在议会上宣布这袭任命!” “很好。”范德满意地了头,“那么,第二袭条件。”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副巨大的艾泽拉地图上。 他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地了几袭位置。 “赤脊山脉的东麓,那片靠近燃烧平原的荒地。” “暮色森林的北部,那片被亡灵和狼人骚扰,早已废弃的林场。” “以及—西部荒野,那片靠近海岸的、贫瘠的盐硷地。” 范德看遣瓦里安,微笑遣说道: “我希望,王国在成立“国土资源部”,並且成功地,將这些土地收归国有之后。” “能將这三块——-鸟不拉屎的、没有任何经济价值的土地,『免费”划拨给我们迪菲亚集团。” “作为我们,为王国垫付那十五万『启动资金”的一√小小的佰报。”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的圣光啊!这是真的吗?!」 第186章 “我的圣光啊!这是真的吗?!” 瓦里安顺著范德手指的方向看去。赤脊山的荒地?暮色森林的废弃林场?西部荒野的盐硷地? 这些地方,別说经济价值,简直就是王国地图上,几块著名的“牛皮癣”! 送给范德? 瓦里安恨不得,现在就把地契,塞到他的怀里! “就—这些?”瓦里安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飘忽。 他原本以为,范德会狮子大开口,直接索要艾尔文森林最肥沃的土地,或者暴风城周边的黄金地段。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范德想要的,竟然是这几块连最贪婪的强盗,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垃圾地? “就这些,陛下。”范德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纯良无害。 瓦里安,彻底沉默了。 他看著范德,他那颗战士的心,第一次,產生了一种—名为“看不透”的感觉,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逻辑。 他了那么大的力气,设计了那么一个惊天动地的、足以改变整个王国格局的庞大计划。 结果,他自己,却只从这个计划里,拿走了————最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价值的一部分?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图什么?! 难道,他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对金钱和权力,都不感兴趣?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范克里夫子爵。” 一直沉默的吉安娜,再次开口了。 她那双碧蓝色的眼眸,像两片深邃的、不起波澜的湖泊,静静地,凝视著范德。 “我还是不明白。” “您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您完全可以將『荣耀山庄”的模式,复製到整个暴风城,甚至整个东部王国。用不了几年,您的財富,將超越所有人类王国的总和。到了那个时候,您將成为艾泽拉斯,真正的无冕之王。” “您为什么要放弃这一切?” “为什么要將这个足以让您登临权力之巔的、最强大的武器,拱手,交给暴风王国? 》 吉安娜的这个问题,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最大的困惑。 是啊,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个幽灵,盘旋在书房的上空。 范德笑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转过身,走到了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灯火辉煌的暴风城。 远处,是高耸的圣光大教堂,和雄伟的法师塔。 近处,是贸易区喧闹的街道,和矮人区叮噹作响的铁匠铺。 更远处,在城市的阴影里,是那片拥挤、航脏、充满了绝望气息的—贫民区。 “普罗德摩尔女士,”范德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您知道,我第一次来到暴风城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吗?” 吉安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著。 “我看到了宏伟的城堡,乾净的街道,和衣著光鲜的市民。” “然后,我看到了贫民区。” “我看到了,一个母亲,为了半个发霉的黑麵包,和一条野狗,打得头破血流。” “我看到了,一个和我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赤著脚,在冰冷的、混合著污水和马粪的泥地里,翻找著那些贵族丟弃的、腐烂的菜叶。” “她的眼睛,是灰色的。那是一种———没有任何光亮的、死掉的顏色。” 范德的声音,很平静。 但瓦里安和吉安娜,却从那平静的声音里,听到了一种—刺骨的寒意。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 “这个世界,病了。” “病的很重。” “它的財富,像一潭死水,全部淤积在少数人的金库里。而创造这些財富的大多数人,却在飢饿和绝望中,慢慢死去。” “这样的世界,就算它拥有再强大的魔法,再坚固的城堡,再英勇的骑士——”” “它也註定,无法抵御,即將到来的———真正的黑暗。” 范德转过身,他的目光,扫过瓦里安,扫过吉安娜。 那目光,深邃,而又悠远,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未来的、那片燃烧的天空。 “普罗德摩尔女士,您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对金钱,不感兴趣。” “我对权力,也不感兴趣。” 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罕见的、发自內心的、无比温柔的笑容。 他想起了他的女儿,梵妮莎。 想起了她那双曾经充满了惊恐和不安,如今,却总是闪烁著好奇和快乐光芒的、淡棕色的大眼睛。 “我只对一件事,感兴趣。” “那就是,创造一个,能让像我女儿那样的孩子,都能吃饱饭,都能穿著乾净的衣服,都能在阳光下,在校园里,自由地奔跑和欢笑的—-新世界。” “一个,不再有灰色眼晴的世界。” 他的声音,不大。 却狼狠地,砸在了瓦里安和吉安娜的心上! 那一刻,瓦里安看著眼前的这个男人,他那双属於雄狮的眼眸里,所有的警惕、怀疑和审视,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发自灵魂的—敬意! 他终於明白了! 他终於明白了,范克里夫,这个他生命中的“贵人”,这个一手將他和暴风王国,从泥潭中拉出来的男人,他那看似矛盾和不可理喻的行为背后,所隱藏的—最底层的逻辑! 那不是为了財富! 也不是为了权力! 那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纯粹,更加令人敬畏的理想! 而吉安娜,她呆呆地站在那里。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被点燃了! 她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她一直梦想著,能用自己的魔法和智慧,去化解联盟和部落的仇恨,去为艾泽拉斯,带来永恆的和平。 但是,她的理想,在眼前这个男人,那朴素、直接,却又无比宏大的理想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和遥远! “我”吉安娜张了张嘴,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的贫乏。 她只能对著范德,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是一个法师,对另一位,走在自己前面的—:“先行者”,所能表达的、最崇高的敬意。 范德离开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就那样,带著他那標誌性的、温和的微笑,悄然离去。 仿佛他刚才,只是来和国王,喝了一杯下午茶。 书房里,只剩下瓦里安和吉安娜。 两个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著那个男人,留下的、那股强大的、由理想和信念构筑而成的—气场。 许久。 吉安娜才缓缓地,抬起头,她看著瓦里安,那双碧蓝色的眼眸里,依旧充满了震撼和.—一丝不真实感。 “瓦里安—————”她的声音,有些乾涩,“他—————·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瓦里安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窗边,看著范德的背影,消失在暴风要塞那长长的走廊尽头。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释然的、欣慰的、充满了骄傲的笑容。 “是啊。” “至少,从我认识他的那一天起,他,就是这样的。” “吉安娜,我曾经跟你说过,艾泽拉斯,需要英雄。” “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瓦里安转过身,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明亮,无比坚定! “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是一两个,高高在上的英雄。” “它需要的,是千千万万个,能吃饱饭,能挺直腰杆,能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奋斗的·——” “普通人。” “而艾德温·范克里夫.” “他,就是那个,正在为我们,创造出这千千万万个『普通人”的———”” “人。” 三天后。 暴风城,议会大厅。 当国王的紧急召集令,再次响起时,贵族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怀著一种无比复杂的心情,再次聚集到了这个象徵著王国最高权力的殿堂。 这一次,大厅里的气氛,和以往,截然不同。 没有了愤怒的咆哮,没有了恐慌的尖叫。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奇特的、混杂著雪茄、香水,以及———金钱的味道。 几乎每一个贵族,脸上都带著一种既兴奋,又焦虑,既期待,又不安的表情。 他们都在討论看同一件事。 “荣耀山庄”! “听说了吗?格雷森那个老狐狸,昨天在他的『雄狮之心一號』里,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品鑑酒会!只邀请了不到十个人!” “当然听说了!我表弟的妻子的叔叔,就在邀请之列!他说,那栋房子,简直就是——神明居住的宫殿!会自动调节温度!会自动冲洗马桶!甚至,还有一个会自己製冷的——叫“冰箱”的柜子!” “我的圣光啊!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確!他还说,格雷森从那个“冰箱”里,拿出了一瓶八二年的达拉然红酒! 那口感,冰镇之后,简直—让人灵魂出窍!” “该死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住进去?!我已经受够了我家那个该死的、冬天像冰窖,夏天像烤炉的古堡了!” “我打听过了!二期的工期,至少要一年!一年啊!我一天都等不下去了!” 贵族们,第一次,对“等待”这件事,感到了如此强烈的——痛苦! 他们就像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鯊鱼,被范德用“现代生活”这个鱼饵,吊足了胃口,一个个都急得抓心挠肝! 就在这时,议会大厅厚重的橡木门,被缓缓推开。 瓦里安·乌瑞恩,穿著一身庄重的、绣著金色雄狮徽记的国王礼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著从熔岩堡赶回来的伯瓦尔·弗塔根公爵,以及—一个让所有贵族,都感到有些意外的身影。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 这位来自达拉然的天才女法师,为什么会出现在暴风王国的议会大厅里? 所有贵族,都下意识地站起身,躬身行礼。 瓦里安径直走到王座前,坐下。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下方这群各怀心思的贵族。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厌恶和不耐。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胸有成竹的、掌控一切的——自信!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属於君王的声音,宣布道: “今天,召集各位前来,是为了一件,关乎王国未来的——大事。” 贵族们的心,都悬了起来。 “经我与王室顾问委员会的慎重商议,我决定。” 瓦里安顿了顿,然后,扔出了一颗,比“荣耀山庄”,还要重磅一百倍的—炸弹! “即日起,成立一个全新的、直属於王室的机构一一『暴风王国国土资源与规划部”!” “该部门,將全权负责,对王国境內的所有土地,进行统一的、科学的、高效的—” 重新规划与管理!” 国土资源部?! 重新规划与管理?! 这是什么意思?! 国王,要对他们的领地,动手了吗?! 整个议会大厅,瞬间炸了! “陛—·陛下!这—这不符合祖制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侯爵,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我们的领地,都是由先王册封,受圣光和法律保护的! 您.您不能—” “我当然知道!”瓦里安抬起手,打断了他,“我今天,不是来剥夺各位的財產。恰恰相反,我是来,给各位一个,將手中『不断贬值的包袱』,变成『源源不断的金幣”的·机会!”” 他站起身,走到议会长桌前,將一份由羊皮纸精心装订的、盖著王室火漆印章的. 文件,扔在了桌子上。 “这是『暴风王国土地资源优化与置换暂行法案”。” “从今天起,王国,將以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市场价格,“收购”各位领主手中,那些因为劳动力流失、天灾人祸、或是经营不善,而导致荒废或亏损的土地。” 收购?! 贵族们,都愣住了! 他们想像过无数种可能,国王可能会强征,可能会加税,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国王竟然要——钱买?! 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王国的金库,什么时候这么富裕了? “当然,”瓦里安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如果各位觉得,直接卖掉祖產,面子上过不去。我们,也提供了另一种,更具诚意的方案。” 他打了个响指。 一旁的伯瓦尔公爵,会意地,將另一份文件,分发到了每一个贵族的手中。 那是一份—.印刷精美的、充满了商业气息的—.“迪菲亚皇家建设与发展集团,股权置换计划书”! “迪菲亚集团,將与王室合作,成立一家全新的、以城市建设和地產开发为核心业务的—集团公司。” “各位领主,可以用你们手中的土地,来『入股”这家新公司!” “你们將不再是辛苦耕耘的领主,而是坐享其成的股东!” “你们的土地,將由最专业的工程师,去进行规划和开发!你们什么都不用做,每年,只需要躺在家里,等著收取———丰厚的分红!” 瓦里安的这番话,像一阵春风,吹进了每一个贵族的心里! 他们呆呆地看著手中的那份“股权置换计划书”。 上面的条款,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用一千亩荒地,可以置换新公司万分之一的股份! 一座废弃的矿山,可以置换万分之三的股份! 口有的置换比例,都由最专业的会计师和评估师,进行了精確的计算! 最重要的是,计划书的最后,还有一行用加粗的、金色的字体,写下的话一“凡参趣本次股权置换计划的股东,均可获得『荣耀山庄”亏期项目的-优先认购权!” “响且,在同等价位下,享受九五折优惠!” 如果说,之前的消息,只是让贵族们感到震惊和意外。 那么,这最后一行字,则像一把无情的铁锤,彻底砸碎了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 “戒戒同意!” 菲兹班伯爵,那个胖伯爵,第一个,就从座位驼,跳了起切! 他挥舞著手中那份计划书,脸驼的肥肉,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著! “陛下!戒愿意!戒愿意將戒在暮色森林的口有土地,都且出切,入股!!” 他想通了! 他彻底想通了! 守著那片破地,有什么?! 手下的农夫都跑光了!木材也卖不出去!每年还要倒贴一大笔维护费! 那不是財富!那是催符! 而现在! 只要把这个“催命符”交出去,他不仅惕成为那个听起来就很高大驼的“迪菲亚皇家集团”的股东,每年躺著且钱! 还惕且到“荣耀山庄”的优先认购权! 这意味著什么?! 这意味著,他,菲兹班家族,终於可以,挤进那个由格雷森和温德尔领衔的、代上著“未切”和“体面”的—·新核心圈层了! 这笔买主! 炎直血赚! 菲兹班伯爵的这一嗓子,像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整个议会大厅! “陛下!戒,约书亚家族,也愿意入股!戒愿意且出西泉要塞旁边那亍百亩贫地!” “陛下!戒名下有一座已经废弃了快二十年的铁矿!戒愿意它切置换股份!” “还有我!还有戒!陛下,优先认购权惕多给一个名额吗?戒儿子也快到结婚的年龄了!” 一时间,那些之前还在为“荣耀山庄”一票难求而抓心挠肝的中小贵族们,仿佛看到了通往天堂的阶梯! 他们挥舞著手臂,脸驼的工情,狂热得如同在教堂里看到了圣光显灵的信徒! 守著那些赚不到钱的破地有什么? 换成股份!躺著且钱!还惕且到“荣耀山庄”的入场券! 这已经不是血赚了!这是国王陛下,不,是范克里夫大人,手把手地,往他们嘴里餵饭啊! 然而,就在大厅的气氛,即將被这群中小贵族推向狂热的顶峰时。 一个冰冷的、带著岩石般坚硬质感的用音,响了起切。 “荒唐!” 雷明顿·瑞治维尔伯爵,从他的座位上,缓缓地站了起来。 这位在暴风王国,以传统和守旧著称的老牌伯爵,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切临前的天空。 他那双如同猎鹰般锐利的眼睛,没有看高里安,而是死死地,盯著那份被无数人奉为“福音”的《股权置换计划书》。 “这炎直是暴风王国歷史驼,最荒唐,最可笑,也最———危险的法案!” 他的席音,不大,却让大厅的温度,骤然下降!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这是一次……载入史册的机会。」 第187章 “这是一次……载入史册的机会。”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聚焦在了这位老伯爵的身上。瑞治维尔家族,是暴风王国最古老的贵族之一,他们的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索拉丁大帝的时代! 他们是旧贵族阶级的旗帜!是传统的捍卫者! 他的话,分量极重! “陛下!”雷明顿伯爵转过身,向著王座上的瓦里安,微微躬身,但他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的恭敬,反而带著一种长辈对晚辈的、严厉的质问! “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 “土地!是王国赐予我们祖先的荣耀!是我们家族传承的根基!是圣光与律法,共同见证的、 神圣不可侵犯的財產!” “而现在!您竟然要用一份”一份来歷不明的、虚无縹緲的『股份”,来换取我们手中,这片承载著家族荣耀和歷史的土地?!” “这是对我们祖先的背叛!是对王国千年制度的—践踏!” 老伯爵的声音,鏗鏘有力,掷地有声! 他的一番话,瞬间点燃了那些同样出身於古老家族的大贵族们,心中的怒火和——恐慌! 是的!恐慌! 他们和菲兹班那些脑子里只有金幣的暴发户不一样! 他们很清楚,土地,意味著什么! 土地,意味著人口!意味著粮食!意味著私人的武装! 那才是他们,作为一方领主,安身立命的根本! 把土地交出去,换成那什么该死的“股份”? 那不就等於,把自己家族的命根子,交到了国王,和那个该死的石匠手里吗?! 从此以后,他们每年能拿多少“分红”,全看別人的脸色! 他们,將从一个可以自己自足的“土皇帝”,彻底沦为,依附於王室和迪菲亚集团的寄生虫! “瑞治维尔伯爵说得没错!”另一个公爵站了起来,他的领地,是王国最重要的產粮区之一,“陛下!我们绝不接受这份荒唐的『置换计划”!我的土地,每一寸,都浸透著我祖先的鲜血!它只会,也必须,由我的子孙来继承!” “没错!我们反对!” “这是动摇国本的恶法!必须立刻废除!” “国王被那个石匠蛊惑了!我们必须清君侧!” 一时间,议会大厅,彻底分裂! 以菲兹班伯爵和温德尔公爵为首的、与迪菲亚集团深度绑定的“新兴商人贵族”,和那些中小贵族,疯狂地支持著这项法案。 而以雷明顿伯爵为首的、掌握著大量肥沃土地和矿山的“传统封建领主”,则发出了最激烈的、甚至带著威胁意味的—反对!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整个议会大厅,再次变成了乱糟糟的菜市场! 瓦里安坐在王座上,冷冷地看著这一切。 他的內心,没有丝毫的波澜。 因为,这一切,都在那个男人的预料之中。 “变革,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它必然会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而这些人,也必然会,发出最悽厉的尖叫。” 这是昨天,范德在离开书房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陛下!” “陛下!您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雷明顿伯爵,带著一群大贵族,走到了王座之下,他们的姿態,近乎於逼宫! 瓦里安看著他们,缓缓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属於雄狮的、久经沙场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 “交代?”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雷明顿伯爵,你是在质问你的国王吗?” 老伯爵的身体,微微一震,但他依旧挺直了腰板:“我不敢!我只是在捍卫,瑞治维尔家族,最后的尊严!” “尊严?”瓦里安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嘲讽。 “你的尊严,就是看著你领地上的农夫,因为交不起你那高昂的税收,而活活饿死?” “你的尊严,就是当兽人入侵时,你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抵抗,而是带著你的金库,逃往南海镇?” “你的尊严,就是当王国需要军费时,你和你的同僚们,在议会里,为了几个金幣的税款,和我爭吵不休,寸步不让?” 瓦里安一步步,走下王座的台阶。 他的每一步,都像一记重鼓,狠狠地,敲在所有旧贵族的心上! “收起你们那可笑的、虚偽的尊严吧!” “今天,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 瓦里安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议会大厅里,轰然炸响! “我是在通知你们!” “法案,即日生效!” “同意的,可以去隔壁的偏厅,找“国土资源部”的官员,办理手续!” “不同意的——” 瓦里安的目光,如同刀锋,扫过雷明顿伯爵那张瞬间变得铁青的脸。 “”.——·那就继续守著你们那片『神圣”的土地,慢慢地,被这个时代,彻底淘汰吧!” 说完,他不再看这群目瞪口呆的贵族,径直,转身,朝著议会大厅的后门走去。 “瓦里安·乌瑞恩!” 雷明顿伯爵,看著国王那决绝的背影,终於,撕下了所有的偽装! 他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愤怒的咆哮! “你会后悔的!” “你正在亲手,摧毁这个王国!” “我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暴风要塞,国王书房。 “砰!” 瓦里安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那张由红木打造的、坚硬的书桌上! 桌上的墨水瓶,被震得跳了起来,洒出了一片漆黑的墨跡,如同他此刻,那无比烦躁的心情。 “混蛋!一群只看得到自己金库的混蛋!” 他愤怒地低吼著,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书房里,来回步。 议会上的那一幕,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他知道范德的计划是正確的,是唯一能够拯救这个王国的道路。 但是,那些盘根错节的旧贵族,就像附著在王国这艘大船船底的、坚硬的藤壶,死死地,拖著这艘船,不让它前进分毫! “陛下。”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递过来一杯温水,他的脸上,也写满了忧虑。 “雷明顿伯爵他们在暴风城,根基深厚。他们联合起来,是一股不容小的力量。如果他们真的——” 伯瓦尔没有说下去,但瓦里安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他们真的,被逼到绝路,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 內战! 这个可怕的词汇,像一道阴影,笼罩在瓦里安的心头。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进来。” 范德走了进来,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表情。 “看来,我们的国王陛下,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他看著书桌上那片狼藉的墨跡,微笑著说道“小麻烦?”瓦里安苦笑一声,“艾德温,你听到了吧?雷明顿他们,几乎是在公开,向我宣战了!” “这很正常,陛下。”范德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悠閒地,翘起了二郎腿。 “变革,哪有不流血的?” 他的语气,轻鬆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您以为,只靠一份计划书,和几句慷慨激昂的演讲,就能让那些盘踞在王国身上,吸了几百年血的寄生虫,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拔下来?” “不可能的。”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瓦里安急切地问道,“难道,真的要和他们开战吗?暴风王国,经不起再一次的內耗了!” “不,陛下。战爭,是最后的,也是最愚蠢的手段。” 范德摇了摇头,“我们是商人,讲究的是——用最小的成本,获取最大的利益。” 他看著瓦里安,脸上露出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您什么都不用做,陛下。” “您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处理您的政务,审批您的文件,当一个——·称职的国王。” “给他们一点时间,让他们去联合,去串联,去把所有不愿意改变的、腐朽的势力,都聚集在一起。” “让他们,自己,从阴影里,跳到阳光下。” 范德站起身,拍了拍瓦里安的肩膀。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书房,留下了一脸困惑的瓦里安和伯瓦尔。 1 i 范德没有回熔岩堡,他坐上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穿过暴风城繁华的街道,最终,停在了贵族区,属於“普瑞斯托女伯爵”的府邸前。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正穿著一身宽鬆的、黑色的丝绸长袍,斜躺在园的躺椅上,悠閒地,翻看著一本由精灵语写成的、关於上古魔法的厚重典籍。 她的身旁,梵妮莎正蹲在地上,好奇地,用一根小树枝,戳著一朵从地里钻出来的、长著细密牙齿的、奇特的黑色朵。 那是奈法利安送给她的“小宠物” 株幼年期的“黑口”。 “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卡特拉娜没有抬头,只是用她那慵懒而又充满了磁性的声音,淡淡地说道。 议会大厅里发生的一切,根本瞒不过她。 “我以为,你只是想赚点钱,没想到,你竟然想把整个王国的桌子,都给掀了。” “这不是掀桌子,卡特拉娜。”范德走到她的身边,很自然地,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我只是想,把那些趴在桌子上,吃了上千年,已经吃得脑满肠肥的傢伙,请下去而已。” “然后,换一批新的、懂规矩的、愿意付钱的客人,上来。” 卡特拉娜抬起头,她那双金色的、如同熔岩般的竖瞳,饶有兴致地,看著范德。 “那些『老客人』,可不会轻易地,把位子让出来。” “我知道。”范德將削好的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进盘子里,然后,叉起一块,递到了梵妮莎的嘴边。 “所以,我才来找你。” 卡特拉娜的嘴角,勾起一个嫵媚而又危险的弧度,“怎么?终於,想起要借用,我们黑龙军团的力量了?” “不是借用。”范德看著她,认真地说道,“是合作。” “我需要,一场华丽的、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武装游行”。 “我需要你,和你的哥哥,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震撼的方式,登场。” “我需要你们,向整个艾泽拉斯,展示一种,远超他们想像的、足以碾碎他们一切幻想的—— 绝对力量!” 卡特拉娜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从范德的话里,嗅到了一丝——战爭和毁灭的、芬芳的气息。 “听起来,很有趣。” “这不只是一场游行,卡特拉娜。”范德的声音,充满了蛊惑,“这是一次载入史册的机会。” “当旧的秩序,被彻底摧毁。当新的世界,在我手中,建立起来的时候。” “你,和你的黑龙军团,將不再是人人畏惧的、躲在巢穴里的恶龙。” “你们將是新秩序的守护者。” “你们的名字,將被刻在每一个城市的广场上,被无数人,敬仰和传颂。” “你的名字,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將和暴风王国的歷史,永远地,联繫在一起。 卡特拉娜,沉默了。 她看著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唯一一个,敢把她,把整个黑龙军团,都当成棋子来使用的——凡人。 他的野心,比她那自以为是的哥哥,还要大一万倍! 但不知为何,她並不討厌这种感觉。 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成交。”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从盘子里,捻起一块苹果,放进自己那涂著黑色唇膏的、性感的嘴唇里。 “我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些自以为是的凡人贵族,在看到巨龙的阴影时,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她笑了,那笑容,如同黑色的龙炎,充满了毁灭与新生的、致命的美丽。 “好了,正事说完,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又该拥有一个美妙的夜晚了?” “我亲爱的范克里夫子爵大人?” 时间,在一种诡异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氛中,悄然流逝。 七天。 整整七天,暴风城,风平浪静。 国王陛下,没有再颁布任何激进的法令。 议会,也没有再召开。 仿佛那一天,在议会大厅里发生的、那场近乎於决裂的爭吵,只是一场幻觉。 那些支持改革的中小贵族,在“国土资源部”的临时办公点,排起了长队,兴高采烈地,办理著土地置换和股权登记的手续。 他们每天,都会跑到“荣耀山庄”的工地外,像监工一样,看著那些巨大的蒸汽起重机,將一栋栋別墅的框架,拔地而起,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而那些反对的旧贵族们,则销声匿跡了。 他们的大门,终日紧闭。 暴风城里,再也看不到他们那招摇过市的、华丽的马车。 但是,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却在城市的阴影之下,疯狂地涌动! 暮色森林,一座位於森林深处的、戒备森严的古老城堡。 这里,是雷明顿·瑞治维尔伯爵的家族堡垒。 此刻,城堡那宽阔的、足以容纳上百人宴会的餐厅里,却聚集了暴风王国,最有权势的——二十多位大贵族。 他们,掌控著王国超过百分之七十的產粮区,和几乎所有的矿山! 他们,是这个王国,真正的.—基石! 餐厅里,没有美酒,没有佳肴。 只有一张巨大的、由黑铁木打造的长桌,和一张摊在桌上的、巨大的军事地图。 空气中,瀰漫著雪茄的浓烟,和一种—名为“愤怒”的、充满了火药味的气息。 “消息已经確认了!” 一个下巴上留著络腮鬍的公爵,將一封盖著火漆的密信,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瓦里安那个疯子,已经正式任命了那个石匠,艾德温·范克里夫,为“国土资源与规划部”的荣誉部长!” “咨还真的,把从我们这里『骗”过去的土地,以每亩十个金幣的『內部价”,转如就卖给了迪菲亚集团!” “十个金幣!咨从我们手里收的妹候,只给了三个金幣!转如就翻了三倍多!” “这是抢劫!是赤裸裸的抢劫!” “砰!” 另一个脾气暴躁的侯爵,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银质烛台,都跳了起来! “咨把我们当成什么了?!一群可以隨意宰割的肥猪吗?!” “最可恨的,是菲兹班那个蠢货!”一个来自东谷伐木场的伯爵,咬习切齿地说道,“咨昨天,竟然公开盪布,將瓷家族林场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无偿转让给了迪菲亚集团!只为了换取百分之一的股份!” “无耻!叛徒!” “我们不能三等下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长桌尽头的、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身影上。 雷明顿·瑞治维尔伯爵。 咨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用一柄小巧的银刀,慢条斯理地,修剪著自己的秉甲。 瓷没有说话,但那股从瓷身上散发出的、肉同冰山般的威尔,却让整个餐厅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钱,都凑齐了吗?” 许久,瓷才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而又冰冷。 “凑齐了,伯爵大人!”一个负责財务的子爵,立刻站起身,激动地匯报导,“我们二十七个家族,一共凑集了二十三万金幣!” 二十三万金幣! 这个数字,让在场的所有贵族,眼中都闪烁起贪婪而自信的光芒! 这笔钱,足以让整个东部王国的僱佣兵市场,都为之疯狂! 这笔钱,足以买下一支,比暴风王国常备军团,还要庞大的军队!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各位,还满意吗?」 第188章 “各位,还满意吗?” “很好。”雷明顿伯爵,放下了手中的银刀。 他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前。 他的手指,像一柄利剑,点在了地图的中央暴风城! “瓦里安,以为他掌控了军队,掌控了那个石匠的'工业』,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忘了。” “这个王国,究竟是谁的!” 老伯爵的眼中,闪烁著疯狂而决绝的光芒! “是时候,让那位年轻的国王,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明白一个道理了。” “在这个世界上,金钱,才是最强大的军队!” “传我的命令!” “去藏宝海湾!去荆棘谷!去阿拉希高地!” “用金幣,给我砸!砸出三万名,最精锐的、最嗜血的僱佣兵!” “我不管他们是巨魔,是食人魔,还是亡灵!” “只要他们敢拿刀,敢杀,就给我招来!” “七天之后!” 雷明顿伯爵的声音,如同地狱里传来的判决! “我要让我的大军,兵临暴风城下!” “我要让瓦里安,跪在我的面前,撤销那份该死的法案!” “我要把那个叫范克夫的匠,吊死在暴城的城门上!!” 消息,如同瘟疫,在暴风城里,迅速地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瑞治维尔伯爵他们,在暮色森林,集结了一支大军!“ “何止是暮色森林!我一个在藏宝海湾当水手的表哥说,那里的僱佣军,都快被招光了!价钱高得离谱!” “三万!足足三万僱佣兵!我的圣光啊!他们要干什么?他们要攻打暴风城吗?!” 恐慌,笼罩了整座城市。 市民们,开始疯狂地抢购粮食和生活用品。 贸易区,许多店铺,都关上了大门。 整个暴风城,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死寂般的恐慌之中。 王宫卫队,和暴风城守备军,全部进入了最高战备状態。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穿著他那身厚重的板甲,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他站在暴风要塞的城墙上,忧心忡忡地,望著暮色森林的方向。 “陛下,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他问著身旁的瓦里安。 暴风城內,满打满算,只有不到八千名守军。 面对三万名穷凶极恶的僱佣兵,这几乎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 “放心,伯瓦尔。” 瓦里安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紧张。 他只是拍了拍自己老朋友的肩膀。 “艾德温说,让我们,安心地看一场好戏。” “好戏?”伯瓦尔苦笑一声。 他不知道,国王的信心,到底从何而来。 他只知道,战爭的阴云,已经近在咫尺。 第七天,黄昏。 血色的残阳,將整个艾尔文森林,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红色。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蠕动的长线。 那道长线,越来越近,越来越宽。 最终,变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刀枪和旗帜组成的——钢铁森林! 三万名僱佣兵,到了! 他们来自不同的种族,穿著五八门的盔甲,手中拿著各式各样的、沾满了血跡的武器。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眼中,那如同野兽般的、对金钱和杀戮的渴望! 大军,在距离暴风城一里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们没有立刻攻城。 他们只是在列阵,在展示著他们那令人窒息的、庞大的数量! 那股由三万人匯集而成的、混杂著血腥和暴戻的杀气,冲天而起! 就连暴风城城墙上,那些久经沙场的士兵,都感到一阵阵的腿软! 雷明顿·瑞治维尔伯爵,骑在一匹高大的、披著黑色战甲的战马上,在一眾贵族的簇拥下,缓缓地,走到了阵前。 他看著眼前那座雄伟的、他曾经宣誓效忠的城市,眼中,没有丝毫的留恋。 只有—冰冷的、即將大权在握的快意! 他相信,城墙上的瓦里安,在看到这片黑压压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大军时,一定会嚇得,屁滚尿流! 他,贏定了! “派人去喊话!”他对著身旁的传令官,傲慢地命令道,“告诉瓦里安,我给他个小时的时间,考虑我的条件!” “是!伯爵人!” 然而,就在传令官,刚刚准备策马而出时。 一个诡异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吱嘎” 暴风城那厚重的、足以抵挡巨龙撞击的巨大城门,竟然—缓缓地,打开了! 城门之后,空无一人。 城墙之上,也看不到个守军的身影。 整座暴风城,像一座不设防的空城! “嗯?” 雷明顿伯爵,皱起了眉头。 空城计? 不,瓦里安不是那种有脑子的人。 这是——投降了? “伯爵大人,情况不对!”一个相对谨慎的侯爵,感到了不安。 “有什么不对的?”雷明顿伯爵冷笑一声,“一定是瓦里安,被我们的阵势嚇破了胆!他这是在向我们,摇尾乞怜!” 他看著那洞开的城门,眼中,闪烁著贪婪的光芒! “传我命令!” 他拔出腰间的长剑,向前一指,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全军!前进!” “去接收,属於我们的城市!” “去提醒那位年轻的国王,谁,才是这个王国,真正的主人!!” “呜—呜—呜!!!” 苍凉的、充满了侵略性的战爭號角,响彻了整个艾尔文森林! “杀啊!!!” 三万名僱佣兵,如同开闸的黑色洪流,发出了震天的、混杂著各种语言的饱哮,朝著那洞开的、仿佛在引诱他们进入的暴风城城门,猛衝而去! 大地震动! 烟尘四起! 那股足以吞噬一切的、毁灭性的气势,让天空中的云层,都为之翻滚! 雷明顿·瑞治维尔伯爵,骑在马上,看著眼前这幅壮观的、由他一手导演的画卷,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他感觉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他仿佛已经看到,瓦里安跪在他的脚下,痛哭流涕地,祈求他的宽恕!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个叫范克里夫的石匠,被他亲手,吊上绞刑架! 胜利,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大军的前锋,即將衝进暴风城那宽阔的护城河范围时。 异变,陡生! “嗡嗡嗡!!!” 一阵奇特的、低沉的、仿佛无数只巨大黄蜂在同时振翅的轰鸣声,毫无徵兆地,从暴风城前的空地上,响了起来! 紧接著! “轰隆隆隆!!!” 整个大地,都开始剧烈地颤抖! 那不是万马奔腾的震动! 那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坚硬,更加——充满了钢铁与机械质感的——恐怖律动! “怎么回事?!” “地震了吗?!” 冲在最前面的僱佣兵们,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著眼前。 就在这时! 从暴风城的大门中,数十个巨大的——他们从未见过的、充满了狰狞力量感的——钢铁巨兽开了出来! 那是一种,比攻城车还要庞大,通体由厚重的、闪烁著暗沉光泽的黑色装甲覆盖的、 多轮的战爭机器! 它们的车头,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充满了撞碎一切的蛮横! 它们的身上,布满了狰狞的铆钉和粗大的蒸汽管道! 最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它们顶部,那个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炮台上,架设著的一件——奇特的、由六根乌黑的管子並联而成的——链金武器!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一个见多识广的巨魔佣兵队长,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他从那六根黑洞洞的管子里,嗅到了一股足以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慄的、死亡的气息! “迪菲亚守护者』系列,多功能步兵战车。” 一个平静的、带著一丝戏謔的、仿佛在介绍商品的声音,通过某种魔法扩音装置,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声音的来源,是暴风城的城墙。 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艾德温·范克里夫,穿著一身普通的灰色工装,正悠閒地,坐在城墙的垛口上。 他的手里,没有拿著武器。 只端著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欢迎各位,来到,由我们迪菲亚集团,独家赞助的,“王国安全体系升级计划”——產品发布会现场。“ 他的脸上,带著温和的、纯良无害的笑容。 雷明顿伯爵的心中,猛地,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別管那些铁疙瘩!给我冲!”他歇斯底里地咆哮道,“碾碎它们!!” 然而,已经晚了! “嗡嗡嗡嗡!!!” 那数十辆钢铁巨兽炮台上的、六管链金武器,开始·高速地,旋转起来! 发出了如同死神开嗓般的、令人牙酸的尖啸! 下一秒!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一!!!!!” 火舌! 如同暴雨般密集!如同撕裂天空的红色闪电! 无数道亮红色的、带著毁灭性气息的链金子弹,形成了一张——由钢铁和火焰编织而成的、没有任何死角的死亡弹幕! 朝著冲在最前面的僱佣兵,倾泻而去! “噗噗噗噗噗噗噗!!!” 那不是战斗!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冷酷的、高效的——屠杀! 冲在最前面的、数百名穿著皮甲的兽人和巨魔,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他们的身体,就在那密不透风的金属风暴中,被瞬间,撕成了碎片! 血肉横飞! 残肢断臂,如同下雨般,从空中落下! 大地,在一瞬间,就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后面的僱佣兵,疯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 那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抵仏的! 他们引以为傲的勇气,他们那身在刀口舔血的凶悍,在那如同天灾般的金属弹幕面前,被撕得粉碎! “魔鬼!这是魔鬼的武器!” “快跑啊!!” 阵线,崩溃了! 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僱佣兵大军,在这一刻,彻底乱了阵脚!他们哭乞著,尖叫著,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转身,就想逃跑! 然而,范德,似乎並不想,这么快就李束这场“產高发布会”。”別亜著走啊,各位。”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彬彬有礼。 “主菜,还没上呢。” 话音刚落! 三道巨大的、足以遮蔽天空的阴影,毫无徵兆地,笼罩了整个战场! 所有人,包括雷亨顿伯爵在內,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然后,他们看到了,他们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最恐怖的、最顛覆他们认知的一幕! 三头——巨龙! 三头如同山脉般庞大的、传说中的巨龙,正盘旋在暴风城的上空! 一头,通体覆盖著如同黑曜石般闪亮的鳞片,金色的竖瞳里,燃烧著毁灭与暴虐的火焰!那是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 一头,体型更加庞大,双翼展开,仿佛能將整个天空都撕裂!它的身上,布满了狰狞的骨刺,散发著邪恶的、令人恐惧的毁灭气息!那是——黑石塔的主人,黑龙王子,奈法利安! 而最诡异的,是第三头! 它的鳞片,不是黑色,而是一种—仿佛由无数破碎的时间碎片,拼接而成的、不断变幻的、青铜的顏色!它的眼眸,是深邃的、蕴含著星辰幻灭的——紫色! 那是——永恆龙! 三头传说中的、只存在於神话里的顶级掠食者,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它们那庞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像一张无形的、由恐惧编织而成的大网,將整个战场,都笼罩了进去! “吼!!!” 奈法利安,似乎对下方那些如同螻蚁般的凡人,感到了不耐。 它张开巨口,喷出了一股—暗影烈焰! 那股混合著暗影与火焰的、毁灭性的龙息,没有攻向任何人。 它只是,落在了战场旁边,一座无人的小山包上。 “轰!!!!!” 没有剧烈的爆泥。 只有——无声的、彻底的——湮灭! 整座小山包,连同上面的树木和岩石,就在那暗影烈焰的蝇卷之下,被瞬间,兰解,蒸发,化为了最原始的——虚无! 连一粒尘埃,都没有剩下! “——.”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血色的残么,將战场上每一个人的脸,都映並得如同鬼魅。 衝锋的吶乞,兵器的碰撞,垂死的哀嚎—所有属於战爭的声音,都在那一刻,被彻底抹去。 只剩下一种声音。 “咕嘟——咕嘟——” 那是无数喉李,在疯狂滚动的声音。 那是无数心臟,在胸腔里,即將跳出喉咙的声音。 那座被瞬间抹平、连一粒尘埃都没有留下的小山包,像一个无形的黑洞,吞噬了在场三万名僱佣兵,所有的勇气、贪婪和理智。 一个身经百战的、脸上带著三道刀疤的巨魔佣兵,他手中的双刃战斧,“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那双浑浊的、见惯了生死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最原始的、如同婴任般的恐惧。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那片已经被鲜血浸透的仕土里。 他不是第一个。 也不是最后一个。 “噗通!” “噗通!” “噗通!”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成片成片的僱佣兵,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跪了下去。 他们朝著天空中的那三道神亨般的阴影,朝著那座不举防的、却比地狱还要可怕的暴风城,不停地,磕著头。 一些心理脆弱的,已经彻底崩溃,他们蜷缩在地上,抱著头,发出意义不亨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劣。 更多的人,则感觉裤襠一热,一股混杂著恐惧和羞耻的骚臭味,在战场上,迅速瀰漫开来。 雷亨顿·瑞治维尔伯爵,依旧僵硬地,坐在他的战马上。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那张总是如同岩石般丼毅的、充满了贵族式威严的脸,此刻,肌肉正在不受控制地抽搐著。 二十三万金幣。 三万大军。 兵临城下。 清君侧。 改朝换代。 这些充满了力量和野心的词汇,在他的脑海里,像一个个五彩斑斕的肥皂泡,被那一□平平无奇的暗影烈焰,轻轻一吹,就—.“啵”地一声,全都破灭了。 什么基石。 什么权臣。 什么金钱才是最强大的军队。 在那种足以抹平山峦的、神亨般的力量面前,他所倚仗的一切,他那可笑的、自以为是的谋划,都只是一个——笑话。 一个彻头彻尾的、能让地狱里的魔鬼都笑出声的—天大的笑话! 他完了。 从那座小山包,消失的一瞬间,他就知道。 他,瑞治维尔家族,以及他身后那些跟著他一起做著“改朝换代”三梦的旧贵族们——全都完了。 没有审判。 没有谈判。 甚至,连一场像样的、可以被载入史册的战爭,都没有。 他们就像一群衝进瓷器店的公牛,还没来得及撞碎任何东西,就被店主,用一柄看不见的、名叫“降维打击”的铁锤,连人带牛,砸成了一滩——肉仕。 死一般的寂静中,范德那毫閒的、带著一丝满意语调的声音,再次,通过魔法扩音装置,响彻了整个战场。”各位尊敬的来宾。” “现在,允许我,向大家,隆重介绍,我们迪菲亚集团,与巨龙跨界合作,联合推出的——” “王国终极安全保障与威慑体系』——升级套装!” 他的声音,顿了顿,然后,用一种仿佛在询丕客户体验般的、无比诚恳的语气,丕道:“那么,丕——” “对於我们刚刚的產演示』——” “各位,还满意吗?”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们,可以退休了。」 第189章 “你们,可以退休了。” “噗通!”雷明顿·瑞治维尔伯爵,从他的战马上,直挺挺地,摔了下来。 他手中的那柄传承了数百年的、象徵著家族荣耀的指挥剑,掉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如同丧钟般的哀鸣。 他没有受伤。 他是被那句“各位,还满意吗”,彻底击碎了——最后一丝精神。 “我——我们投降!!” 一个脑子转得比较快的贵族,终於从那极致的恐惧中,找回了一丝理智。 他连滚带爬地,从马上摔下来,將自己身上所有象徵著贵族身份的徽章和配饰,全部扯掉,扔在地上。 然后,他朝著暴风城的方向,五体投地,用他这辈子,最洪亮,也最悽厉的声音,哭喊道:“我们投降!我们愿意接受国王陛下的一切惩罚!求求您! 让——让神明——收了神通吧!” 他的这一嗓子,像点醒了无数梦中人! “投降!我们投降!” “別杀我!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和三岁的孩子啊!” “我的钱!我所有的钱都给你!求你別让那头龙看我!!” 那些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叫囂著要“清君侧”的贵族们,此刻,丑態百出。 他们哭喊著,哀求著,將自己家族的旗帜,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踏著。 那画面,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的荒诞。 城墙上。 范德看著下方那如同闹剧般的投降场面,他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杯子已经空了。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一尊雕塑般,站得笔直的身影。 霍拉旭·莱恩。 这位迪菲亚集团的纪律化身,此刻,他那张如同刀刻般的脸上,没有鄙夷,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深深的、发自內心的——困惑。 他看不懂。 他完全看不懂。 他戎马半生,打过无数场仗。他见过最惨烈的攻城战,见过最狡猾的伏击战。 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战爭”。 没有衝锋,没有交锋,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 一方,只是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產品”。 然后,另一方,就崩溃了。 “霍拉旭。”范德的声,將他从困惑中拉了回来。 “老板。” “派人下去,解除他们的武装。”范德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安排一场普通的清扫工作,“把所有的僱佣兵,都登记造册。“ “告诉他们,迪菲亚集团,最近正在扩建赤脊山的矿场,和修建一条通往西部荒野的公路。我们急缺人手。” “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签一份劳务合同。包吃包住,按月发薪,表现好的,年底还有奖金。” “我猜,他们会比为金幣卖命时,更忠诚。” 霍拉旭愣了一下,然后,他立刻就明白了范德的意思。 用工作和薪水,去收编这些亡命之徒! 把这些不稳定的、破坏性的力量,转化成建设性的、可以被掌控的—.劳动力! 这一手,比直接杀了他们,要高明一万倍! “是!老板!”霍拉旭挺直了胸膛,大声应道。 他看著范德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敬佩,升级成了一种—近乎於盲目的崇拜! 他的老板,思考问题的方式,永远,都领先於这个时代! 暴风要塞,最高的瞭望台上。 瓦里安和伯瓦尔,並肩而立,將城外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微风,吹动著国王那身后的红色披风。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这位暴风王国最沉稳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统帅,此刻,他的手,正微微地颤抖著。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乾涩得厉害,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好戏? 这就是艾德温说的——好戏? 这哪里是好戏! 这是一场——神跡! 一场由金钱、科技、魔法,以及—无法理解的、超越凡人想像的“外交手腕”,共同导演的——足以被载入艾泽拉斯史册的——神跡! “伯瓦尔。”瓦里安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著一丝前所未有的、 如释重负的轻鬆。 “陛下。” “你现在,明白了吗?”瓦里安没有看他,只是望著远处,那三头正在天空中,悠閒盘旋的巨龙。 “明白——什么?” “明白,为什么我,会把王国的未来,都押在他的身上。”瓦里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欣慰,有骄傲,还有一丝—自嘲。 “因为,当我还想著,如何剑与盾,去守卫这个王国的时候。” “他,已经开始思考,如何“股份』、房地產』,和——巨龙”,去经营这个王国了。” “我们,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伯瓦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终於明白了。 他终於明白了,为什么国王陛下,会如此信任那个男人。 因为,那个男人,带给这个王国的,从来就不是某一方面的帮助。 他带来的,是一种全新的、顛覆性的世界观! 一种,足以让这个古老的、腐朽的封建王国,浴火重生的——可能性! 城墙下。 投降的闹剧,还在继续。 雷明顿·瑞治维尔伯爵,在一眾叛乱贵族的簇拥下,如同行尸走肉般,一步步,走向那洞开的城门。 他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脚下踩著的,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他家族,传承了上千年的——荣耀和尊严。 而现在,这些东西,都被他,亲手,摔得粉碎。 当他走到城门下,抬起头,看到那个坐在城墙垛口上,正悠閒地,给自己倒上第二杯咖啡的男人时。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不甘。 只剩下一种——彻底的、认命般的——茫然。 他输了。 输得,心服口服。 输得,连一丝翻盘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范德端著咖啡,低头,俯视著下方那群如同斗败了的公鸡般的旧贵族们。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纯良无害的笑容。 他没有说话。 但他的眼神,却仿佛在说: “第一幕,落幕。” “各位,接下来,该进场,参加我们的——分赃大会了。” 三天后。 暴风城,议会大厅。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奇特的味道。 不再是往日那种古老羊皮卷和檀木的混合气息,也不是前几次那种充满了火药味的紧张。 而是一种——刚刚打扫过的、带著淡淡消毒水味的——崭新味道。 地板,被擦得光可鑑人,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墙壁上,那些描绘著歷代先王光辉事跡的壁画,似乎也被重新上过色,鲜艷得有些不真实。 整个大厅,安静得,像一座刚刚举行完盛大仪式的教堂。 贵族们,陆续抵达。 他们的表情,和整个大厅的气氛一样,充满了诡异的和谐。 以菲兹班伯爵和温德尔公爵为首的“新贵族”们,一个个红光满面,走路带风。他们穿著最新款的、由迪菲亚集团出品的丝绸礼服,胸口別著闪闪发光的宝石胸针,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著。 “听说了吗?“荣耀山庄』二期的主体结构,已经封顶了!比原计划,提前了整整一个月!” “当然!我昨天还去看过!那些蒸汽起重机,简直就是神跡!一天盖一层楼啊!” “嘿嘿,我已经开始让我的管家,去採购最好的家具了!到时候,我的湖景二號』,一定要成为整个社区最亮的星!“ 他们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一种毫不掩饰的、属於胜利者的优越感。 而另一边。 以雷明顿·瑞治维尔伯爵为首的“旧贵族”们,则像一群参加葬礼的宾客。 他们穿著深色的、款式老旧的礼服,一个个脸色苍白,眼神黯淡,默默地,坐在了议会大厅最靠后的、最阴暗的角落里。 他们不再交谈,甚至,连彼此的眼神,都不敢对视。 仿佛,多看对方一眼,就会想起三天前,在城外,那如同末日般的、耻辱的一幕。 雷明顿伯爵,看起来,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他那头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灰白相间的头髮,此刻,显得恆些凌乱。 他那双总是如同猎鹰般锐利的眼睛,也变得浑浊,失去了所恆的光彩。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手里,不再把玩那柄票爱的小银刀,而是不伟地,用一块丝绸手帕,擦拭著额头,那根本不存在的汗水。 “吱呀” 议会大厅厚重的橡木门,被缓缓推开。 瓦里安·乌瑞恩,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著那身绣著金乍雄狮的国王礼服,但这一次,所恆人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场,不一样了。 如果说,以前的瓦里安,是一头言然强大,但总被各种锁链束缚著的笼中雄狮。 那么现在,他,就是一头挣脱了所恆枷锁,真正君临草原的——百兽沉王! 他的身后,跟著伯瓦尔·弗塔根公爵。 以丫——两个让所有贵香,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的身影。 亥克多·奈法里奥斯。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 这对来自普瑞斯托家族的、神秘的兄妹,今天,没伍穿贵香的礼服。 他泪穿著一身黑乍的、款式奇特的、仿佛由龙鳞编织而成的紧身战甲,战甲上,流淌著仞红乍的、如同岩浆般的魔法符文。 他泪只是安静地,跟在国王的身后,就恆一种强大的、非人的、足以让整个大厅的空气都为沉凝固的——恐怖气场! 所恆贵族,无论新旧,全都“唰”地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躬身,行礼c 这一次,他泪的动作,整齐划一,发业內票。 没恆一丝一毫的敷衍。 瓦里安径直走到王座前,坐下。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 当他的目光,落到后排那些旧贵香的身上时,他没但伟留,也没恆流露出任何鄙夷或嘲讽。 他只是,像看一群——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样,轻轻地,扫了过去。 这种无视,期任何羞辱,都更让雷明顿伯爵等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今天,召集各位前来。” 瓦里安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回可在整个大厅的威严。 “是为了处理一些——歷史遗留问题。” 歷史遗留问题。 雷明顿伯爵等人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他泪知道,审判的时刻,到了。 “关於前几日,发生在暴风城外的——武装衝突。”瓦里安的用词,很克制。 “经我与王室顾问委员会的调查,基本可以定性为—.一场由境外敌对势力策划、部分贵香受到蒙蔽而引发的——严重误会。 ,,误会?! 菲兹班伯爵等人,都愣了一下。 这——这就定性为“误会”了? 那可是二十三万金幣,三万大军的——武装叛乱啊! 然而,瓦里安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泪明白了国王的——仁慈与——手腕。 “但是,鑑於此次“误会』,给王国的安全和稳定,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我决定。” 瓦里安的目光,终於,第一次,落在了雷明顿伯爵的身上。 “所恆参与此次误会』的家香,其名下所恆土地、矿山、以丫私人武装,將全部由新成的“国资源与规划部』,依法—收购。” 雷明顿伯爵的身体,开地一晃,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去。 来了! 最严厉的惩罚,来了! 剥夺土地,就等於剥夺了他泪家香,传坟千年的根! 他泪,將彻底沦为,失去领地的空头贵香! “但是,”瓦里安的话锋,一转,“考虑到各位的祖先,都曾为这个王国,立下过汗马功劳。” “王国,不会忘记任何一位功臣的后代。” “所以,在完成土地收购沉后,王国,將以各位家香的歷史贡献度为参考,授予各位,“迪菲亚皇家建设与发展集团』,百分沉零点一到零点五不等的— 荣誉股份。” “这些股份,没但决策权,没伍投票权,也不可转让。” “但它,可以保证,各位和你泪的子孙后代,每年,都能拿到一笔足够你泪,亥持体面生活的——分红。“ 瓦里安看著雷明顿伯爵那张瞬间变得煞白的脸,用一种平静的、仿佛在宣布退休命令的语气,说道: “各位,都为这个王国,操劳了大半辈子。” “现在,是时候,放下中的权力和责任,好好地,去享受生活了。” “你泪,可以退休了。” “王国,感谢你们,过去的贡献。” 退休。 这两个字,像两柄无形的、温柔的刀,精准地,刺进了所但旧贵香的票脏。 这不是屠杀。 这是一种——体面的、仁慈的、却又无期彻底的—政治阉割! 他泪保住了性命,保住了財富,甚至,还保住了那可怜的、贵香的头衔。 但他泪,从此以后,將彻底失去,参与这个王国政治游戏的·资格。 他泪,將从棋手,沦为——看客。 只能眼睁睁地看著,瓦里安,和那个叫范克里夫的男人,在他泪曾经熟悉的棋盘上,落下一个又一个,他泪完全看不懂的——棋子。 雷明顿伯爵,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两行浑浊的丕水,从他那布满鞭纹的眼角,无声地,滑落。 他没恆再反抗。 他只是站起身,朝著王座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陛下。” 他的声音,沙哑,苍老,充满了无尽的——疲惫。 隨著雷明顿伯爵的低头,这场席捲了整个王国的政治风暴,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和平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旧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很好。”瓦里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今天的第二个议题。 “为了表彰,在本次平叛』——咳,平息误会』的过程中,下卓越功勋的盟友。” 他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奈法利安兄妹。 “我宣布!” “暴风王国,將与普瑞斯托家香所代表的——·黑龙军团,正式结为—战略同盟!” “同时,为了纪念我泪沉间牢不可破的友谊,我决定,在贸易区的中央广场,为我泪的盟友,建造一座——英雄纪念碑!“ “让所有暴风城的子民,都永远铭记,是我们的巨龙盟友,用他泪强大的力量,守护了我们的家园!” 轰!!! 这个消息,期刚才的“集体退休”,还要劲爆! 与黑龙结盟?! 还要给他泪立碑?! 国王陛下,这是疯了吗?! 然而,这一次,没恆一个人,敢站出来反对。 他泪只是用一种敬畏的、恐惧的、混杂著一丝荒诞的眼神,看著那对站在国王身后的、黑甲兄妹。 亥克多·奈法里奥斯,只是高傲地,扬了扬他那英俊的下巴,脸上,露出了一个“算你泪识相”的表情。 而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则对著眾人,露出了一个嫵媚的、顛倒眾生的微笑c 那笑容,在贵香泪的眼里,却期巨龙的烈焰,还要——致命。 就在整个大厅,还父浸在这一个接一个的重磅消息,所带来的巨大衝击中,无法拔时。 个所有都亏待已久的身影,从议会厅的侧,不紧不慢地,了出来o > 第一百九十章 「『西部荒野·蔚蓝海岸』!」 第190章 “『西部荒野·蔚蓝海岸』!” 艾德温·范克里夫。他一出现,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知道,国王的议程,只是开胃菜。 这个男人,即將宣布的,才是今天—真正的主菜! 范德走到了议会长桌的中央。 他没有看国王,也没有看那些贵族。 他只是打了个响指。 “啪。” 大厅的灯光,瞬间暗了下来。 一道明亮的光束,从天板上,那由侏儒工程师最新安装的“奥术投影仪”中,投射而出,在墙壁上,形成了一副巨大的、清晰的、动態的——画面。 “感谢国王陛下。”范德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魔法,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现在,既然王国的內部矛盾已经解决,安全问题也得到了“终极保障』。” “我想,是时候,来谈一谈,如何进一步提高我们尊贵的贵族阶层,和全体市民的—生活品质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熟悉的、充满了职业素养的笑容。 “我向各位隆重宣布,迪菲亚集团,继“荣耀山庄』之后,第二个大型人居环境改造项目——” 他指著墙壁上那副波澜壮阔的画面,用一种充满了诱惑力的、如同顶级拍卖师般的语气,缓缓说道: “西部荒野·蔚蓝海岸』!” 蔚蓝海岸? 西部荒野?!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汇,组合在一起,让在场的所有贵族,大脑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宕机。 西部荒野? 那个因为连年乾旱而变得鸟不拉屎、饿殍遍野的不毛之地? 那个地方,除了流民、土匪,和一种叫“麦田傀儡”的失控魔像,还有什么? 蔚蓝海岸? 这个词,听起来倒是很高雅,很浪漫。 但是—— 把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怎么听,都像是一个蹩脚的吟游诗人,喝醉之后,说出的胡话。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聚焦到墙壁上那副由奥术投影仪投射出的、栩栩如生的动態画面时。 所有的困惑、质疑和嘲讽,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於室息的、不敢置信的——震撼! 画面中。 不再是西部荒野那片荒凉、枯黄的土地。 而是一片——金色的、如同被碾碎的阳光般,细腻柔软的——沙滩! 沙滩,一望无际,沿著海岸线,蜿蜒出一条优美的、令人心醉的弧线。 海水,不再是浑浊的灰色。 而是一种—层次分明的、由浅绿、天蓝、到深邃的蔚蓝,层层递进的、果冻般的顏色! 清澈得,可以看见水下,那些五彩斑斕的珊瑚,和悠閒游弋的鱼群! 一排排高大的、他们从未见过的、长著巨大羽状叶子的树木(棕櫚树),在海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慵懒的树影。 而就在这片如同天堂般的海岸线上。 一栋栋白色的、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拥有著巨大落地窗和宽敞露台的—別墅,依著山势,错落有致地,点缀在青山和碧海之间。 每一栋別墅,都拥有著自己独立的、通往沙滩的私人小径。 別墅的门口,停著的,不再是马车。 而是一种小巧的、造型流畅的、由蒸汽驱动的——“沙滩车”! 海面上,一艘艘白色的、拥有著巨大风帆和流线型船身的“游艇”,正乘风破浪,在蔚蓝色的海面上,拉出一道道白色的浪! 几个穿著清凉泳装的、身材火辣的俊男美女,正躺在游艇的甲板上,悠閒地,享受著日光浴,和冰镇的香檳! “我的——圣光啊——” 菲兹班伯爵,那个胖伯爵,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那张肥胖的脸上,写满了贪婪和渴望! 他仿佛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那股咸咸的、带著阳光味道的海风! 他仿佛已经感觉到了,那柔软的沙滩,在脚趾间的触感!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海浪拍打沙滩的、催人入眠的声音! 如果说,“荣耀山庄”,满足了他对“现代”、“舒適”、“体面”的所有幻想。 那么,眼前这片“蔚蓝海岸”,则直接,击中了他灵魂深处,那关於“奢华”、“浪漫”、“自由”的——终极梦想! “诸位。” 范德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这里,就是我们迪菲亚集团,为您倾力打造的,艾泽拉斯第一个,集休閒、度假、 娱乐、社交於一体的——顶级滨海生活社区!” “我称之为——西部荒野·蔚蓝海岸”!” 他顿了顿,似乎是给了眾人一点消化这震撼画面的时间。 然后,他拋出了第一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我知道,很多人会担,安全问题。” 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我懂你”的笑容。 “西部荒野,歷来是法外之地。海盗、鱼人、娜迦——各种威胁,层出不穷。” “但是,现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可以在这里,向各位,做出最郑重的承诺!” “蔚蓝海岸”,將是整个艾泽拉斯,最安全的地!没有之!” “因为!” 画面一转! 一头如同山脉般庞大的黑龙,从云层中,呼啸而下!它那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沙滩! 但是,沙滩上那些正在度假的人们,却没有丝毫的惊慌。 他们甚至还友好地,朝著天上的巨龙,挥了挥手! 而那头黑龙,只是在海岸线上空,进行了一次例行公事般的、充满了威慑力的盘旋,然后,便飞向了远处,一座专门为它们修建的、位於悬崖之上的——巨大龙巢! “我们將与我们的战略合作伙伴—龙军团,进深度合作!” “整个“蔚蓝海岸』社区,將由一支精锐的、二十四时不间断巡逻的——黑龙卫队,提供最高等级的安全保障!” 范德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想像一下,各位。” “当您,在自家的阳台上,品著红酒,欣赏著日落时。一头传说中的巨龙,正像最忠诚的卫兵,盘旋在您的屋顶之上。“ “请问,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不长眼的蟊贼,敢来打扰您的雅兴?“ “嘶,整个议会大厅,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用—用巨龙,当社区保安?! 这个想法—— 太疯狂了! 也太——他妈的带感了! 那些刚刚还在为“与龙结盟”而感到荒诞和不安的贵族们,这一刻,瞬间,就理解了国王陛下的——高瞻远瞩! 这哪里是结盟?! 这分明是给他们这些未来的“高端业主”,找来了全世界最顶级的—安保公司啊! “当然,除了绝对安全』,我们还为您准备了,前所未有的——娱乐体验!” 范德打了个响指,画面再次切换。 一座巨大的、充满了现代设计感的—.“游艇码头”,出现在眾人眼前。 “迪菲亚造船厂,最新研发的探索者』级,私人蒸汽游艇!它拥有宽敞的客舱,舒適的休息区,以及最先进的“地精导航系统”!” “您可以驾驶著它,去深海,挑战那些传说中的海怪!也可以,去探索那些地图上,从未標记过的——神秘岛屿!“ “我们,甚至还为您,准备了专业的捕鱼顾问』!他们会教您,如何钓上最肥美的金枪鱼,和最稀有的深海龙虾!” 画面上,一个贵族打扮的男人,在眾人的欢呼声中,费力地,从海里,拉起了一条比他整个人还要大的、银光闪闪的巨大海鱼! 他脸上那洋溢的、充满了成就感的笑容,深深地,刺痛了在场每一个男人的——心! 这,才是生活! 这,才是贵族,该过的生活! 跟这种出海挑战巨兽的豪情相比,他们以前那些在自家园里,猎杀几只兔子和狐狸的“狩猎游戏”,简直——弱爆了! “而出海归来,迎接您的,將是——一场饕餮盛宴!“ 画面,切换到了一个装修得如同海底龙宫般的、巨大的海鲜餐厅! 巨大的水晶玻璃墙外,就是深邃的、游弋著各种奇特海洋生物的海底世界! 餐桌上,摆满了让他们眼繚乱的、他们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顶级海鲜! 冒著寒气的生蚝,堆得像小山一样! 通体火红的、比人手臂还粗的巨大龙虾! 还有那切成薄片的、如同红宝石般的、带著诱人脂肪纹理的金枪鱼刺身! “我们与藏宝海湾的“黑水海盗”,达成了独家供货协议!” “在这里,您能品尝到,整个艾泽拉斯,最新鲜,最稀有,也最——美味的——海鲜!” 范德的声音,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搔动著每一个贵族,那早已被美酒和烤肉,养得无比刁钻的——味蕾。 温德尔公爵,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吞咽口水了。 他感觉,自己那件由顶级布料製成的、昂贵的燕尾服,突然,变得有些——紧了。 “安全,娱乐,美食——” 范德的声音,放得更缓,更轻,充满了总结性的、最终的诱惑。 “这一切,共同构成了,我们“蔚蓝海岸』,为您提供的,一种全新的、独一无二的、一旦体验过,就再也无法离开的——..” “生活方式。” 画面,最终,定格。 那是一副完美的、如同gg海报般的画面。 金色的沙滩,蔚蓝的大海,白色的別墅。 一个幸福的家庭,正在沙滩上,追逐嬉戏。 天空中,一头黑色的巨龙,如同守护神般,缓缓飞过。 画面的最下方,出现了一行用华丽体字写成的、闪闪发光的標语“蔚蓝海岸,给您的,不止是一个家,更是一个——世界。” “———” 整个议会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贵族,都像被美杜莎石化了一样,呆呆地,看著墙壁上那副让他们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画面。 他们的呼吸,都停止了。 他们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得!到!它! 不惜一切代价! 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总是能在最关键时刻,出现的——.“財富密码” 挤到了范德的身旁。 地精,“大財主”里维加兹! 他今天,穿著一身海盗船长般的、里胡哨的丝绸衬衫,单片眼镜的链子上,甚至还掛著一个纯金打造的—小船锚。 他手里,拿著那个標誌性的、镶满了齿轮和水晶的“可携式计算器”,脸上,带著贪婪而专业的笑容。 “各位尊敬的大人!想必,大家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那尖锐的、充满了蛊惑力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蔚蓝海岸”期,棲湾”別墅区!全球限量!仅售——五席!” “每一席,都拥有超过五百平米的室內面积,和超过一千平米的私人沙滩!” “售价——” 里维加兹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著眾人那紧张得快要窒息的目光。 然后,他报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数字。 “一万金幣!” “首付,只需百分之四十!也就是——四千金幣!” “现在!立刻!马上!签约!您,就可以成为,艾泽拉斯第一批,拥有“巨龙保安』和“私人游艇”的——顶级人士!” “数量有限!先到先得!错过今天!再等十年!” 如果说,“荣耀山庄”,点燃的是贵族们的“攀比心”。 那么,“蔚蓝海岸”,则直接引爆了他们,那压抑在血脉深处的、属於人类这个种族的—最原始的、对海洋和自由的征服欲! “我——我订一套!!” 菲兹班伯爵,像一头髮情的公牛,第一个,就从座位上,弹射了起来! 他甚至都来不及跑下台阶,直接,就从他那排座位上,手脚並用地,朝著里维加兹的方向,爬了过去! 他那身昂贵的礼服,被颳得歪歪扭扭,头上的假髮,也掉在了地上,露出了油光鋰亮的地中海。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抢! 必须抢到! 他已经错过了“荣耀山庄”的头啖汤! 这一次,“蔚蓝海岸”,他绝对!绝对不能再落后於人! “该死的胖!別跟我抢!!” “我出四千五!付我多付五百!给我留套!我要那个能看到龙巢的!” “滚开!我是公爵!你们这群伯爵,都给我让开!” “里维令兹先生!里维令兹大人!看看我!我愿意用我女儿,和您进行一次——深入的商业交流!” 现场,彻尊失控了! 那些刚刚还在为自己的“政治生命”被终底而黯然神伤的旧贵族们,此刻,也忘了所有的悲伤和嫂辱,像疯了一样,令入了这场抢购的狂潮! 雷明顿伯爵,看著眼前这幅荒诞的、疯狂的画卷,他那张死灰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无比复杂的、哭不得的表情。 他突然觉得,国伶陛下,或许说得对。 他们这群旧贵族,真的——该退休了。 因为,这个由范克里夫创造的、全新的世界,它的元则,它的玩久—. 他们,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今座之上。 瓦里安看著下方那群为了抢一张购房合同,而斯文扫地、丑態百出的贵族们,他忍不住,转过头,看向身旁的伯瓦尔,低声感嘆道: “伯瓦尔,你看到了吗?” “什么?” “我看到了,一条甩全新的、由水泥和金幣铺成的、通往伶国各个角落的——高速公路。” “我看到了,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充满了蒸汽和仏轮轰鸣的——新城三。” “我看到了,千千万万个,因为有了工作,而脸上重新露出容的——人民。” 瓦里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內心的、无比欣慰的容。 他看著那个站在混乱中心,市旧保持著云淡风轻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男人。 他由衷地,在心里,说了一句。 “艾德温· ——” “你,不只是在建设个今国。” “你,是在创造一个,全新的时代。“ “一个,属於我们所有人的——黄金时代。” 议会大厅里,那场堪称魔幻的抢购狂潮,终於在里维令兹尖锐的嗓音和一队迪菲亚安保人员的强力介入下,勉强维持住了秩序。 菲兹班伯爵,这位第一个“衝锋”的胖伯爵,如愿以偿地,抢到了“龙棲湾一號”的预售合同。 他像抱著自己刚出生的亲儿子一样,死死地將那份还散发著油墨香气的合同,揣在怀里。他甚至都顾不上去整理自己那滑稽的假髮,只是坐在地上,嘿嘿地傻著,嘴里不停地念叨著:“游艇——沙滩——巨龙保安——嘿嘿嘿——” 里维令兹,这位地精商业巨子,此刻正站在一张临时搬来的长桌后面,他那戴著丝绸手套的手,正以一种近乎於残影的速度,清点著一沓沓由铁炉堡银行和藏宝海湾银行开具的、面额巨大的匯票。 他的单片眼镜,因为兴奋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每点完一张,都会发出一声满足的、如同小猫打呼般的“咕嚕”声。 五十套別墅,每套首付四千金幣。 这味著,就在这短短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 二十万! 整整二十万金幣的现金流,就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了迪菲亚集团的不,是涌入了范德的口袋! 这个数字,已经不能用“恐怖”来沉容了。 这是一种——足以让任何一个今国的財政大臣,当场心肌梗塞,□吐白沫的——神跡! 范德站在人群的外围,静静地看著这一切。 他没有参与到那场狂欢之中,只是端著一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新泡的红茶,脸上,市旧是那副龟和的、仿佛对金钱毫不在的微。 他身旁的卡特拉娜,那双金色的竖瞳里,闪烁著玩味的光芒。 她看著那些为了一个居住资格而丑態百出的凡人贵族,又看了看身旁这个一手导演了这一切的男人,嘴角,勾起了一个只有范德才能看懂的、充满了魅惑的弧度。 她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慵懒而又充满了磁性的声音,低语道:“亲爱的,我发现,你这种赚钱”的式,我们龙军团,去抢劫百座城,还要效得多。” “而且,”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拂过范德礼服的衣领,“还显得——非常体面。” 第一百九十一章 「欢迎来到,大基建时代。」 第191章 “欢迎来到,大基建时代。” 暴风要塞,国王书房。瓦里安·乌瑞恩,背著手,站在那副巨大的艾泽拉斯地图前。 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个点上,显得有些——涣散。 他的大脑,直到现在,还迴荡著议会大厅里,那些贵族们疯狂的叫价声,和里维加兹那尖锐的、如同金幣碰撞般的报数声。 二十万! 一个上午,二十万金幣! 瓦里安感觉,自己过去几十年,对“財富”这个词的理解,被彻底地,顛覆了! 他曾经以为,一个王国最宝贵的財富,是肥沃的土地,是勇敢的士兵,是坚固的城堡但现在,范德用一种最直接,也最粗暴的方式,告诉他。 不。 一个王国最宝贵的財富,是“需求”! 是那些被创造出来的、源源不断的、能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的——消费需求! “陛下。” 范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瓦里安回过神,他转过身,看著那个走进来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复杂的表情。 有敬佩,有感激,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忌惮。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的智慧,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能將所有人都捲入其中,心甘情愿地,按照他制定的规则,去游戏。 “艾德温,”瓦安的声,有些涩,“你——你次,让我开眼界。” “这只是一个开始,陛下。”范德走到书桌前,將一份由里维加兹亲手书写,並且盖上了地精那独有的、带著齿轮和金幣图案的火漆印章的財务报告,递给了瓦里安。 “蔚蓝海岸』一期,五十套別墅,全部售罄。首付款,共计二十万幣,已经全部到帐。” 瓦里安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报告,他甚至不敢打开。 他感觉,自己手里拿著的,不是一份文件,而是一座隨时可能爆炸的——链金炸弹! “你——你打算,怎么处理这笔钱?”瓦里安看著范德,问出了那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当然是,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范德的回答,理所当然。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报告上,轻轻一点。 “这二十万金幣,我准备,分成两部分。” “第一部分,十万金幣。”范德看著瓦里安,语气平淡,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將代表迪菲亚集团,將其,无偿捐献给您刚刚成立的暴风王国国土资源与规划部』。 2 “作为,这个伟部门的——第笔,启动基金。” 儘管,已经有过一次类似的经验。 但当瓦里安,再次听到范德,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要“捐献”十万金幣时,他的心臟,还是被狠狠地砸了一下! 十万金幣! 那不是十万个铜板! 那笔钱,足够他,把整个暴风城的卫队,从头到脚,换上一身崭新的、由矮人大师打造的精工板甲! 那笔钱,足够他,在赤脊山,再修建一座,比“石堡要塞”还要坚固的—战爭堡垒! 而现在,范德,就这么,轻飘飘地,把它—送给了自己? “艾德温——”瓦里安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你——你知不知道,这笔钱,意味著什么?“ “我当然知道,陛下。”范德笑了,“它意味著,您,可以继续挺直腰杆,去跟那些旧贵族,谈收购』了。” “它意味著,地国有化”这个伟的计划,可以从张图纸,变成现实。” “它意味著,一个全新的、中央集权的、强的暴风王国,即將——诞生!” 瓦里安,沉默了。 他看著范德那双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他那颗属於雄狮的心,被一种巨大的、名为“感动”的情绪,彻底填满了。 士为知己者死。 他想,古人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那——那剩下的十万呢?”瓦里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剩下的十万,將作为我们迪菲亚集团的工程款。”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我们是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的精明笑容。 “毕竟,“蔚蓝海岸”和“荣耀庄』二期的建设,都需要钱。我们总不能,让人们,饿著肚子,去搞建设吧?” 听到这句话,瓦里安反而鬆了一口气。 这就对了! 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范克里夫! 如果他真的把二十万金幣,全都送给自己,瓦里安恐怕,连觉都睡不著了! 他拿起桌上的那份財务报告,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它。 看著上面那一个个由地精特有的、充满了商业美感的华丽字体书写的数字,瓦里安的眼中,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这位年轻的国王,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著。 他合上报告,抬起头,看著范德,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属於君王的、果决的语气,说道:“不,艾德温。这十万金幣的工程款,不够。“ “嗯?”范德愣了一下。 “蔚蓝海岸』,在西部荒野。从暴风城,到那,隔著整艾尔森林,和数的山丘河流。”瓦里安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他的手指,在暴风城和西部荒野的海岸线之间,画出了一条笔直的线! “我要,修一条路!” “一条宽阔、平坦、坚固的、可以让我们迪菲亚集团的守护者』蒸汽卡车,在上面,以最快速度奔驰的——国王大道!“ “我需要我的军队,可以在两天之內,从暴风城,抵达西部荒越的任何一个角落!” “我想要暴风城的市民,可以选择一个假期,轻鬆地去“蔚蓝海岸』,享受阳光和沙滩!” 瓦里安转过身,看著范德,他的眼中,燃烧著熊熊的、名为“野心”的火焰! “所以,”他从那十万金幣的“启动基金”里,抽出了一半! “这五万幣,是王国,预付给你的,国王道號公路』的—程款!” “告诉你的工人们,钱,管够!材料,最好的!我只有个要求!” “速度!我要最快的速度!” “我要在蔚蓝海岸』期交房之前,看到这条路,全线贯通!” 范德看著眼前这位,仿佛在一夜之间,就从一个迷茫的“守成之君”,蜕变成了一个充满了魄力和远见的“开拓之主”的年轻国王,他愣住了。 隨即,他笑了。 发自內心地笑了。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五万金幣的匯票。 “如您所愿,我的陛下。”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瓦里安之间,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君”与“臣”的关係。 他们,是合伙人。 是即將共同开创一个伟大时代的—·商业合伙人! === 迪菲亚集团,暴风城办公处。 巨大的三维沙盘上,不再是那些代表著工业產值的、枯燥的数据流。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宏大的、精细得令人髮指的—暴风王国全境地图! 地图上,一条粗大的、闪烁著金色光芒的线条,从暴风城出发,像一柄利剑,笔直地,刺向西部荒野那片蔚蓝色的海岸线。 线条的两侧,密密麻麻地,標註著各种地形数据、地质结构分析、以及—.一个个充满了迪菲亚风格的、代表著“工程难度”的红色感嘆號! 所有迪菲亚集团的核心成员,都到齐了。 他们围在沙盘前,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双眼放光,呼吸粗重。 布罗克·钢砧,这位矮人工程大师,正死死地盯著地图上,那段需要穿越一道山脉的隧道部分。他那两条粗大的鬍子辫,因为过度的兴奋,而微微地颤抖著。他手里,紧紧地攥著一把巨大的、扳手形状的——计算器。 巴隆·石眉会长,则在研究著那条需要跨越艾尔文河的、长达数百米的桥樑设计图。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不停地比划著名,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已经开始在计算,需要多少吨的“迪菲亚特种水泥”。 “大財主”里维加兹,正拿著他的黄金手杖,像一个指挥家,在沙盘上空,疯狂地挥舞著。他的嘴里,正以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速度,计算著这个项目的——总投资和——预期回报率! “五万金幣的预付款!我们自己再垫付五万!总投资十万金幣!修一条路!” “这条路,全长五百二十公里!沿途,我们可以设置至少十个“迪菲亚能量补充站'!每一个,都是一个小型商业中心!住宿!餐饮!车辆维修!我的圣光啊!这哪里是修路!这简直就是在印钱!” “还有过路费!我们可以推出普通公民月票”,“贵族vip年票』,以及.企业物流白金套餐』!!” 地精的商业头脑,在这一刻,被发挥到了极致!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霍拉旭·莱恩,他那双如同岩石般的眼睛里,也闪烁著一种罕见的、名为“激动”的光芒。 他看到的,不是金钱。 他看到的,是—秩序! 一条由迪菲亚集团,亲手建立的、贯穿整个王国西部的、高效的.钢铁大动脉!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辆满载著货物的蒸汽卡车,在这条路上,日夜不息地奔驰。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个个原本贫瘠、落后的村庄,因为这条路,而变得繁荣、富裕。 这,比他过去,打贏任何一场战爭,都更能让他,感到—自豪! 就在指挥中心的气氛,即將被这股狂热推向顶峰时。 厚重的合金大门,缓缓打开。 范德走了进来。 他一出现,整个指挥中心,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充满了敬畏和——期待。 他们知道,狂欢结束了。 接下来,是—分派任务的时刻! “先生们。” 范德走到沙盘前,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欢迎来到,基建时代。”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针强心剂,狠狠地扎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国王陛下,给了我们一个任务,也给了我们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 “他要我们,在一年之內,建成国王大道二號公路』!” “这条路,將成为未来暴风王国的—经济命脉!它必须,也只能,由我们迪菲亚集团来完成!” “所以,”范德的语气,变得严肃,“我需要你们,拿出百分之两百的精力!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巴隆!” “在!老板!”石匠大师巴隆·石眉,猛地一挺胸膛,声音,如同洪钟! “路基和桥樑,全部交给你!”范德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不管你用多少人!我只有一个要求!质量!” “这条路,要能承受住我们“战爭巨兽』级重型卡车的碾压!要能抵御最强的地震和洪水!我要它,在一百年之后,还像新的一样坚固!” “我敢用我鬍子的名义保证!老板!”巴隆·石眉的眼睛都红了!“如果这条路,在我死之前,出现任何一条裂缝!您就把我的骨灰,掺进水泥里,去把它补上!“ 这是一个石匠,所能做出的、最庄重的承诺! “很好!”范德满意地点了点头,“布罗克!” “为了卡兹莫丹的鬍子!老板!您就下命令吧!”矮人工程大师布罗克·钢砧,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手里的扳手计算器,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所有的工程机械,都归你管!”范德指向沙盘旁边,那几张充满了暴力美学的、新型机械的设计图!“推土魔像』,“蒸汽压路机』,“多功能挖掘机』!这些图纸,你已经看了很久了!” “现在,我给你钱!给你人!给你最好的材料!” “我要你,在三个月內,给我组建起一支,足以让整个艾泽拉斯,都为之颤抖的—. 钢铁工程大军!” “三个月?!”布罗克大师怪叫一声,“老板!您太小看我们矮人的效率了!一个月!只要一个月!我保证!至少一百台崭新的工程机械,就能从熔岩堡的生產线上,开下来!” “好!”范德的目光,转向了那个骄傲的链金术士。 “马里奥!” “嗯哼,”马里奥·普拉格,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但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却闪烁著兴奋的光芒,“说吧,又有什么,需要我这个天才,来解决的麻烦?“ “两个问题。”范德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炸药。我们需要更安全,威力也更可控的炸药,用来开山採石。那段隧道,就靠你了。” “小意思。”马里奥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这都不是事”的表情,“给我一个星期,我能给你搞出一种,比地精炸药稳定一百倍,威力大十倍的链金凝胶炸药』!还能用遥控器引爆!” “第二个问题,”范德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燃料。我们的工程机械,都是烧煤的。但煤炭的运输和储备,都是问题。而且,效率太低。“ “我需要你,和你的“链金术与化学工程学院”,儘快研发出一种—全新的、更高效的、更清洁的——能源。“ “比如——”范德的脑海里,闪过了地球上的某个词汇,“——石油。” “石油?”马里奥愣了一下,这个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种黑色的、粘稠的、可以从地底开採出来的液体。”范德简单地解释道,“我听说,在卡利姆多的贫瘠之地,和我们东部王国的湿地,都有这种东西。” “我需要你,研究它。提炼它。把它,变成能驱动我们钢铁巨兽的——血液!“ 马里奥的眼睛,瞬间亮了! 一种全新的、未知的、可能蕴含著巨大能量的物质! 这对於一个疯狂的链金术士来说,简直就是·最致命的诱惑! “成交!”他舔了舔乾涩的嘴唇,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沙哑,“给我一笔经费!再给我派一队人!我保证!半年之內,让你看到,第一台烧石油”的蒸汽机!” “很好!”范德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身影上。 “霍拉旭。” “老板。”霍拉旭·莱恩,向前一步,站得笔直。 “这个项目,最关键的一环,在你这里。”范德的语气,无比凝重,“那就是—人”,“修这条路,需要成千上万的工人。他们的管理,他们的食宿,他们的安全,以及——他们的纪律。全部,都交给你。“ “我给你,最高的授权。” “迪菲亚集团的安保部,退伍军官协会,甚至,你可以直接,从那三万名僱佣兵里,挑选最可靠的人,组建你的——工程兵团”!” “我不希望,在工地上,看到任何一起斗殴,任何一次偷窃,任何一次——怠工!“ “任何破坏我们大基建时代』的人,都將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明白!老板!”霍拉旭的声音,鏗鏘有力,每一个字,都像用钢铁铸就! “最后,”范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最关屋的“財神爷”身任。 “里维加兹。” “往的老板!往亲爱的老板!您终於想起您最忠诚的、卑微的僕人了!”地精“大財主”,立刻,换任了一副諂媚的、恨不得跪下来亲吻范卖靴子的表情。 “这个项目的总预算,由你来全权负责。”范卖將那张五万金幣的匯票,和另一张迪菲亚集团的五万金幣匯票,一起,交到了他的手里。 “万幣,只是启动资。后续的投入,可能会更多。” “往不管你什么融段”,什么商业模式』。” “往只要,这条路,能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质量,建成!” “钱,不是问题。” 里维加兹接过那丫张沉甸甸的匯票,他的手,都在颤抖! 十万金幣! 由他全权支配的—十万金幣! 他感觉,自己不是接过了丫张纸。 他接过的,是———.个世界的財富! “请您放心!往最最尊敬的老板!”里维加兹的眼睛里,已经开始冒出金色的光芒!“往里维加兹,敢用藏宝海湾的地契发誓!往绝对!不会让您多一个铜板!往甚至,还能让这个项目,在竣工之前,就—开始盈利!” 范德看著眼前这群,如同上满了发条的、充满了干劲的核心团队,他满意地点了点头c 他知道,一台名为“迪菲亚”的、史无前例的战爭机器,已经完成了它最后的调试。 接下来,它將以一乗无可阻挡的姿態,开始改造这个世界! “很好。” 范卖站直了身体,他的声音,传遍了指挥中心的每一个角落。 “要想富,先修路。” “绅士们。” “回到你们的岗位任去。” “让弗个艾丕拉斯,都听到往们,迪菲亚的——轰鸣声!” 第一百九十二章 要想富,先修路。 第192章 要想富,先修路。 暴风城外,艾尔文森林边缘。一片广阔的草地,被临时用粗大的木桩和铁丝网,圈出了一片巨大的、如同集中营般的区域。 这里,就是那三万名“叛军”僱佣兵的——临时居所。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绝望、恐惧,和—骚臭的混合气味。 三万名曾经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此刻,像一群被拔了牙的老虎,被抽了筋的恶狼,蜷缩在这片巨大的“牢笼”里,等待著未知的——审判。 他们的武器,被收缴了。 他们的盔甲,被扒光了。 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那些凶神恶煞的、穿著迪菲亚灰色制服的安保人员,以“登记保管”的名义,全部“借”走了。 他们现在,一无所有。 只剩下,那段关於“巨龙”和“金属风暴”的、如同噩梦般的——记忆。 “餵—你说,那个国王,会怎么处置我们?”一个断了一只耳朵的兽人佣兵,用嘶哑的声音,问著身旁一个同样垂头丧气的巨魔。 “还能怎么处置?”巨魔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要么,砍头。要么,送去北郡的矿坑里,挖一辈子石头。” “我——我不想死——”兽人的声音里,带著哭腔,“我还没攒够钱,回杜隆塔尔,娶一个屁股大的婆娘——” “闭嘴吧!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绝望,像瘟疫一样,在整个营地里蔓延。 他们不怕死在战场上。 但他们害怕,这种像牲口一样,被圈养著,等待屠宰的未知。 就在这时,营地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队穿著黑色板甲、手持长戟的迪菲亚重装安保,迈著整齐划一的、充满了压迫感的步伐,走了进来,在营地中央,清出了一片空地。 所有的僱佣兵,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知道,审判的时刻,到了。 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他没有穿戴任何盔甲,只是一身普通的、甚至有些陈旧的灰色工装。 他的脸上,带著温和的、甚至有些亲切的微笑。 但,当所有僱佣兵,看清他的脸时,整个营地,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艾德温·范克里夫! 那个男人! 那个坐在城墙上,喝著咖啡,就让三万大军,灰飞烟灭的—魔鬼! “咕嘟——” 无数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所有的僱佣兵,都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仿佛,只要离那个男人远一点,就能多一丝安全感。 范德走到了营地的中央,在一张临时搭建的、简陋的木製高台上,站定。 他的身后,站著如同標枪般的霍拉旭·莱恩。 范德没有立刻说话。 他只是用他那双平静的、深邃的眼睛,缓缓地,扫过下方那一张张充满了恐惧、不安和绝望的脸。 他看到了兽人,看到了巨魔,看到了亡灵,甚至,还看到了几个身材矮小的地精。 他们,都曾是別人手中的“刀”。 而现在,他们,是被扔在砧板上的“鱼肉”。 “各位。” 许久,范德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通过一个可携式的魔法扩音器,清晰地,传到了营地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愤怒的斥责,没有胜利者的炫耀。 只有一种——平静的、仿佛在陈述事实的——淡然。 “你们,为了金幣,来到这里。“ “你们,为了金幣,准备攻打一座城市。” “你们的僱主,雷明顿伯爵,许诺给你们金幣。” “但是,他失败了。” “所以,你们,也失败了。” 范德的话,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在每一个僱佣兵的心上。 “按照王国的法律,作为叛军,你们,都应该被吊死在暴风城的城门上。”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无数僱佣兵,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一些胆小的,已经开始低声地哭泣。 “但是——” 范德的话锋,一转。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我这个人,一向觉得,把一个健康的劳动力,吊死在城门上,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商人特有的、精明的笑容。 “尤其是,像你们这样,身强力壮的、经验丰富的—·劳动力。“ 浪费? 劳动力? 僱佣兵们,都愣住了。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脑迴路。 “所以,我和国王陛下,商量了一下。” 范德摊了摊手,用一种仿佛在宣布“今天食堂加餐”的、轻鬆的语气,说道: “你们的死罪,免了。” “从今天起,你们,將获得个全新的身份。” “—迪菲亚集团,建筑工程部,见习工人。” “——” 整个营地,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僱佣兵,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著台上的那个男人。 他们感觉,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问题了。 见习——工人? 这是什么鬼? “你们没有听错。”范德看著他们那副集体宕机的蠢样,他笑了。 “我,正在修建条,从暴风城,通往西部荒野的公路。” “我需要人手。很多很多的人手。” “你们,”范德指著下那压压的群,“就是我需要的。” “从明天开始,你们,將正式上岗。” “试用期,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你们的薪,是每月——四十枚银幣。” 四十枚银幣?!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小声的惊呼! 这个薪水,不算高。 但,对於他们这些,上一秒还在等待被砍头的“死囚”来说,这简直就是—天籟之音! “包吃!包住!” 范德的下一句话,更是让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每天,三顿饭!顿顿都有肉!” “个,间宿舍!保证,冬暖夏凉,不漏!” “工作努力的,表现优秀的,一个月后,可以转为我们迪菲亚集团的——正式员工!” “正式员工,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每月,至少个幣的薪!” “意味著,你们,可以申请入住我们迪菲亚的模范员工社区』!那里的房子,比你们很多人的老家,都要好!” “意味著,你们的孩子,可以免费,进入我们迪菲亚的学院,学习知识和技能!” “意味著,你们,將不再是朝不保夕的、隨时可能死在不知名角落里的僱佣兵!“ “你们,將成为一个伟大的、正在改变世界的集体的一份子!” “你们,將拥有一个——未来!” 未来! 这个词,像一道温暖的、刺眼的光,狠狠地,射进了每一个僱佣兵,那早已被黑暗和绝望,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心里!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未来”这个词,会和自己,產生任何联繫。 他们的未来,只有——下一顿酒,下一个任务,和——下一座坟墓。 而现在,这个男人,这个魔鬼般的男人,却告诉他们。 他们,可以拥有——未来? “噗通!” 那个断了耳朵的兽人佣兵,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动,他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朝著范德的方向,嚎陶大哭! 他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他不是一个人。 整个营地,哭声,响成了一片! 那不是悲伤的哭泣。 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重获新生的、充满了感激和希望的——宣泄! 范德静静地看著他们,直到他们的哭声,渐渐平息。 然后,他才缓缓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当然,有奖赏,就有惩罚。”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从明天起,你们的最高长官,是这位,霍拉旭·莱恩先生。” 他指了指身旁,那如同標枪般的男人。 “他,会教你们,什么叫——纪律。” “在我的工地上,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形式的懒惰、斗殴、偷窃,或者——不服从命令。” “一旦发现——” 范德顿了顿,他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纯良无害的笑容。 “—我会很乐意,邀请我的朋友,奈法利安先,来为大家,免费表演个——“ 大变活人』的魔术。” “相信我,那个魔术,你们一辈子,只会想看一次。” “—” 刚刚还充满了希望和感动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僱佣兵,都感觉,自己的后颈窝,凉颼颼的。 他们看著台上那个,笑得如同邻家大叔般的男人,心中,同时,升起了一个念头。 这个男人,是魔鬼。 一个,会给你吃,但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你连皮带骨,都嚼碎了吞下去的—真真正正的魔鬼! 要想富,先修路。 这句从老板口中冒出来的、听起来有些粗俗,却又蕴含著某种朴素真理的话,像一团火焰,点燃了迪菲亚集团所有核心成员的神经。 第二天,清晨。 艾尔文森林的薄雾还未散尽,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暴风城外那片巨大的临时营地,就已经被一阵尖锐的、足以刺破耳膜的哨声彻底唤醒! “起床!都给我起床!” “五分钟!洗漱、整理內务!然后到中央场集合!” “动作慢的,没有早饭!” 霍拉旭·莱恩,这位迪菲亚集团的纪律化身,正带著他那支由退伍老兵组成的“工程兵团”,如同最严苛的教官,在营地里来回巡视。 他们手里拿著的,不再是长剑和盾牌,而是一种用硬木製成的、顶端包裹著厚牛皮的——“纪律短棍”。 这东西,打在人身上,不会见血,但那股钻心刺骨的疼,却足以让最强壮的兽人,都齜牙咧嘴。 僱佣兵们,怨声载道地,从他们那简陋的通铺上爬了起来。 他们中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体验过,什么叫“十五分钟內完成洗漱”。 “该死的!这是要把我们当成暴风城的正规军来操练吗?”一个高大的巨魔,一手忙脚乱地穿著那身工新的、还带著一股机油味的灰色个装,一低声咒亚著。 “知足吧,格里什。”毫旁那个断恣耳朵的兽人,咕噥道,“至少,我们还活著。 而且——我听说,今天的早饭,有肉汤。“ 肉汤! 这两个字,了带著某种魔悠,让整个营房里,那股烦躁和怨气,都瞬间消散咨不少。 十五分钟后。 三万名工人,排著歪歪扭扭的、勉强能称之为“队列”的方阵,聚集在瓷营地的中央广场上。 广场的前方,已经架起一排巨大的、如同餵牲口般的大铁锅。 铁锅里,正冒著滚滚的热气,一股浓郁的、混合著麦香和肉香的味道,在空气中瀰漫开来,狠狠地,刺激著每一个人的味蕾。 “排队!以十人队为单位!一个个来!” 霍拉旭的公卜,一个同样不苟言笑的前军卜,正拿著一个铁皮喇叭,大声地维持著秩序。 僱佣兵们,不,现在是个人们瓷。毫们下意识地,吞咽著口水,眼中,闪烁著如同饿狼般的光芒。 那个断迄耳朵的兽人,名叫布洛克斯。毫排在队伍的最前面,第一个,从一个负责分发食物的、胖乎乎的厨师手里,接吨瓷毫的早餐。 一个粗陶碗,里面盛著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粘稠的燕麦粥,粥里,还真的能看到几块指甲盖大小的、燉得烂熟的肉丁。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拳头大的、烤得有些焦黑的黑麵包。 这——就是毫们的早餐? 布洛克斯,愣住。 毫当十几年的僱佣兵,毫吃吨发霉的乾粮,啃吨带著泥土的树根,甚至,在最饿的时候,连腐烂的尸体,都动吨念头。 毫从未想吨,有一天,毫身为一个俘虏能吃上—这样一顿,热乎的、有肉的、管饱的——早餐。 毫端著碗,走到一旁,学著其毫人的样子,蹲在地上。 毫用手,掰瓷一块黑麵包,蘸瓷蘸那滚烫的麦粥,然后,小心翼翼地,送浪瓷嘴里。 一股粗糙,但却充满麦子香气的味道,在毫的口腔里,爆开。 很硬。 但,很香。 毫三口两口,就將那两个黑麵包,和一大碗麦粥,全都吞浪了肚子里。 一股久违的、温暖的饱腹感,从毫的甩里,升腾而起,驱散瓷清晨的寒意,力驱散毫心中,最后一丝的——不安和迷茫。 毫抬起头,看向周围。 毫看到,那些曾经和他一样,在刀口上舔血的、凶神恶煞的同变们,此刻,都了毫一样,蹲在地上,狼吞虎咽。 毫们的脸上,没有迄往日的凶悍和暴戾。 只有一种——最原始的、最纯粹的、因为食物而带来的——满足。 就在这时,那个魔鬼般的身影,再次出现。 艾德温·范克里夫。 毫站上迄那个简陋的高台,手里,依旧拿著那个可携式的魔法扩音器。 “先生们,吃饱了吗?” 毫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迄每一个人的耳中。 个人们,下意识地,放下迄手中的碗,抬起头,看著毫。 “很好。”范德满意地点点头,“吃饱,就该干活。” 毫指瓷指营地门口,那一排排堆积如山的、在晨光下闪烁著金属光泽的—个具。 铁锹,镐头,手推车—— “今天,我们第一个任务,很简单。” “清理路基。” “从这里,到西部荒野的豕界,我们要清理出一条,宽度超吨三十米,盪度超吨一百公里的——道路基础!“ “每一个小队,负责一百米的距离。最先完成任务的小队,今天晚上,加餐!有酒! 有烤肉!” “最后完成的十个小队,今天晚上,没有晚饭!“ 简单!粗暴! 却又——无比有效! “轰!!!” 整个营地,瞬间亭! 有酒!有烤肉! 这两个词,了两道惊,狠狠地,砸在这群亡命之徒的心上! 毫们体內的,那股属於僱佣兵的、为迄奖励而不顾一切的血性,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嗷嗷嗷!!” 布洛克斯,第一个从地上一跃而起!毫扔掉手中的碗,了一头髮疯的科多兽,朝著那堆积如山的个具,猛衝吨去! 毫一把抢吨一柄最沉的、由矮人打造的十字镐! 毫掂了掂手中的十字镐,那沉甸甸的、充满瓷悠量感的伶量,让他感到无比的—踏实! 这,就是毫未来的丞器! “国王大道二號公路”的建设,就在这样一种充满恣原始竞爭和狂热氛围的环境中,正式拉开序幕! 三万名个人,了一群被放出了笼子的蚂蚁,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到迄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基建”之中! 整个艾尔文森林的西部,都回企著镐头与岩石的碰撞声,铁锹与泥土的摩擦声,以及——个人们那充满瓷干劲的、粗野的號子声! 霍拉旭,站在一处高地上,面无表情地,俯瞰著下方那热火朝天的、充满瓷生命悠的劳动场面。 毫看到,两个因为爭抢一辆手推车而差点打起来的食人魔,在毫的仫卜,只是用“纪律短棍”,轻轻敲敲旁灭一块写著“斗殴者,扣除三日薪水”的木牌后,就立刻了两个犯错的孩子,互相道歉,然后,一起,推著那辆手推车,跑远。 毫看到一个地精,正试图將一把铁锹,偷偷藏浪事己的个装里。但还没等毫动手,毫小队的另外九个人,就一拥而上,把毫按在地上,然后,扭送到“纪律纠察队”的面前。 因为,毫们小队的荣誉,和晚上的烤肉,比一把铁锹,要伶要得多! 霍拉旭,沉默。 毫突然发现,管理这三万名桀驁不驯的亡命之徒,似乎—並没有毫想像中那么困难。 你不需要用什么高深的道理,去教化毫们。 你只需要,给毫们一个明確的、可以看得到的目標。 一顿热乎的饱饭。 一份稳定的薪水。 以及——一个,关於“烤肉”和“美酒”的、触手可及的——希望。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暴风城的方向,疾驰而来。 一名迪菲亚的信使,翻身下马,跑到霍拉旭的面前,递上一份盖著王室火漆印章的——紧急文件。 霍拉旭打开文件,只扫了一眼,毫那张如同岩石般的脸,就瞬间,变得无比凝今! “老板!” 毫立刻,找到瓷正在一台“多功能个程车”上,和布罗克大师,一起研究图纸的范德。 “出事了。” 毫將文件,递给迄范德。 “暴风城,贫民区,爆发规模的——骚乱。” > 第一百九十三章 「老板!不好了!不好了!」 第193章 “老板!不好了!不好了!” 暴风城,旧城区。今天,这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数千名贫民,聚集在了旧城区的出口,他们挥舞著手中简陋的“武器”— 一生锈的菜刀,断裂的木棍,甚至是—石块。 他们的脸上,不再是麻木。 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的—愤怒! “我们要工作!” “迪菲亚招工人!为什么不招我们暴风城的自己人?!” “那些杀人犯!那些刽子手!他们凭什么能去修路拿工钱!而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死?!” “不公平!这不公平!!” 愤怒的咆哮声,此起彼伏! 骚乱的起因,很简单。 当“国王大道二號公路”项目,正式启动的消息,传遍整个暴风城时。 当三万名“叛军”,摇身一变,成了“迪菲亚见习工人”的消息,传到这些贫民的耳朵里时。 他们,彻底破防了! 凭什么?! 他们,是暴风王国的合法公民!他们,忍受著飢饿和贫穷,却没有拿起武器,去对抗这个王国! 而那些,试图推翻国王的叛军,那些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却能得到——·宽恕? 甚至,还能得到一份,包吃包住,还有薪水拿的——工作?! 这,是什么道理?! 嫉妒,像一粒种子,在他们那早已被绝望填满的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席捲整个旧城区的—骚乱! “让开!让我们出去!” “我们也要去当工人!我们也要吃饭!” 贫民们,像潮水般,衝击著由暴风城卫兵,组成的、薄弱的防线。 卫兵们,一个个脸色发白,手心冒汗。 他们不敢动手。 因为,他们知道,眼前这些,不是敌人。 他们,是这个王国,最底层的、最可怜的—人民。 就在局势,即將彻底失控时。 一阵沉重的、充满了韵律感的、由蒸汽和齿轮驱动的轰鸣声,从街道的尽头,传了过来! 人群,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回头望去。 只见,一辆巨大的、充满了力量感的、“守护者”型多功能蒸汽卡车,正缓缓地,朝著这边行驶而来。 卡车的车身上,刷著醒目的、迪菲亚集团的金色齿轮徽记。 卡车,停在了骚乱的人群前。 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驾驶室里,跳了下来。 艾德温·范克里夫。 他一出现,现场,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贫民们看著他,眼神无比的复杂。 有敬畏。因为,他们都听说过这个男人的传说。他,是唯一一个,愿意为他们这些“ 贱民”说话的“大人物” 有愤怒。因为,他竟然把那些宝贵的工作岗位,给了那些—叛军! 还有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他们期待著,这个总能创造奇蹟的男人,能给他们一个——说法。 范德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复杂的目光。 他只是,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看著那个带头闹事的、手里拿著一把生锈菜刀的、瘦得像根竹竿的男人。 “我认识你。”范德开口了,声音,很平静,“你叫杰克。我第一次来旧城区的时候,看到你在和个地痞,爭抢个发霉的麵包。” 那个叫杰克的男人,身体猛地一震! 他没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竞然还记得他! “范—范克里夫大人!”杰克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大声喊道,“我们——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公平!” “公平?”范德笑了,“你觉得,什么,是公平?” “那些叛军!他们凭什么能得到工作!”杰克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而我们,就活该饿死吗?!” “就因为,他们比我们,更会杀人吗?!” 这句话,像一个火星,瞬间,再次点燃了所有贫民的怒火! “对!不公平!” “杀人犯都能当工人!我们为什么不能?!” 面对著那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质问和愤怒。 范德的脸上,却依旧平静。 他只是,缓缓地,举起了一只手。 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啪。” 他身后的那辆“守护者”蒸汽卡车,后方的车厢挡板,缓缓地,放了下来。 一股浓郁的、霸道的、让人闻一下,就口水直流的——烤肉香气,瞬间,从车厢里,瀰漫开来! 所有贫民的咆哮,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们,像一群被施了定身术的木偶,呆呆地看著那辆卡车的车厢。 车厢里,是——一排排,巨大的,还在“滋滋”冒油的——烤全羊!烤乳猪! 以及—一桶桶,散发著诱人麦香的—矮人黑啤酒! “咕嘟——” 整个旧城区,只剩下,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你们说的,没错。” 范德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些僱佣兵,他们得到了工作。因为,他们,是三万名,身强力壮的、有组织的、 懂得服从命令的劳动力。“ “而你们,”他的目光,扫过下那张张面黄肌瘦的脸,“你们,是一盘散沙。” “我需要的是工人,不是暴民。” “但是,”范德的话锋,一转,“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们。” 他指了指身后那辆卡车上的烤肉和啤酒。 “今天,我来这里,不是来跟你们讲道理的。” “我是来,请大家吃一顿饭的。” “同时,也是来告诉大家个——好消息。”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迪菲亚集团,建筑工程部,第二批工人招募计划—” “从现在开始,正式启动!” “这一次,我们只招——暴风城本地的居民!“ “名额,一万个!” 一万个工作名额! 只招募暴风城本地居民! 这个消息,像一颗威力无穷的链金炸弹,在旧城区那死水般的贫民窟里,轰然炸响! 前一秒,还充满了愤怒和绝望的空气,在这一刻,被一种名为“狂喜”的情绪,彻底引爆! “我——我没听错吧?一万个?!” “我的圣光啊!范克里夫,没有忘记我们!他真的没有忘记我们!” “呜呜呜——我——我终於可以让我儿,吃上顿饱饭了——” 那个名叫杰克的、带头闹事的男人,手中的那把生锈菜刀,“眶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看著范德,这个男人,没有跟他们讲任何大道理,没有用卫兵来镇压他们。 他只是,用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解决了所有问题。 烤肉,啤酒,和—工作。 杰克“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不是被嚇的,也不是被逼的。 他是被——感动的。 他朝著范德,朝著那个站在蒸汽卡车前的、神明般的身影,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范克夫!您就是——我们这些贱民的——再父母啊!” “再生父母!!” 数千名贫民,如同被推倒的麦浪,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他们用最质朴,也最真诚的方式,表达著他们对这个男人的——感激和崇拜。 范德静静地看著他们。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得意。 他只是对著身后的霍拉旭,平静地吩咐道:“安排人,在这里,设立一个临时的招募点。 “登记,体检,签订合同。” “流程,和之前一样。” “是!老板!”霍拉旭挺直了胸膛,大声应道。 他看著眼前这幅,数千人集体跪拜的、堪称魔幻的画面,他那颗坚硬的、属於军人的心,被深深地触动了。 他终於明白了,他的老板,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我需要的,不是惩罚的数据。我需要的,是预防的方案。” 是啊。 当所有人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都能吃饱饭,都能看到生活的希望时。 谁,还会去偷窃? 谁,还会去打架? 谁,还会被逼到绝路,拿起武器,去进行那所谓的“抗爭”? 这,才是真正的—长治久安。 旧城区的骚乱,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充满了戏剧性的方式,和平落幕。 范德,再次用他的“钞能力”和“基建思维”,化解了一场足以动摇暴风城稳定的巨大危机。 然而,这件事,在暴风城的另一个圈子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贵族区。 温德尔公爵的府邸。 这位胖乎乎的、嗅觉比猎犬还灵敏的商人公爵,此刻,正焦躁地,在他的书房里,来回踱步。 他那件由顶级丝绸製成的睡袍,因为他那不断冒出的汗水,而紧紧地,贴在了他那肥胖的身体上。 “公爵大人!您找我?” 格雷森·安德烈伯爵,这位同样精明的商业盟友,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手里,还端著一杯冒著热气的、来自南海镇的上等红茶。 “格雷森!我的老朋友!你还有心情喝茶?!”温德尔公爵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他一把拉住格雷森的胳膊,急切地说道,“你听说了吗?那个范克里夫!他又招了一万个工人!” “当然。”格雷森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气,不以为意地说道,“我还听说,他为了安抚那些贫民,当场就拉过去了一卡车的烤肉和啤酒。手笔真大。“ “重点不是烤肉!”温德尔公爵急得直跺脚,“重点是——!是啊!” “我们迪菲亚集团的那些工厂,现在二十四小时连轴转,都快忙不过来了!贵族隨身听』的订单,已经排到明年了!我那几家布料厂和服装厂,也都在疯狂地扩建!” “我们缺人!我们急缺大量的、廉价的——劳动力!“ “而现在!范克里夫,他竟然把那一万名,最廉价,也最听话的劳动力,全都招去——修路了?!” “修路!修那条该死的、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本的公路!” 温德尔吃爵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怨气。 在他看来,范德的这个决定,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有那么多现成的、可亨快速盈利的项目不做,非要去搞那个投资巨大、回报变期又长的“大基建”? 这,不符合一个商人的——逻辑。 “温德尔,热的朋友。”格乡傍放下茶杯,他看著这位被“短期利益”你蔽了双眼的盟友,脸上,露出了一个“还是太年轻了”的笑容。 “”觉得,死板他,是在修路吗?” “不然呢?”温德尔公爵愣了一下。 “不,他不是在修路。”格乡傍摇了摇头,他的眼中,闪烁著一种,只有真正的“高端玩家”,才能看懂的智慧光芒。 “他是在——制定规则。“ “制定规则?” “是的。”格乡傍走到窗边,他看著窗外,那繁华的、充满了活力的暴风城,缓缓地球道:“j只看到了,热们缺工人。但是,想过没有,为什么,热们现在,会这么缺工人?” “因为,热们的生意,太好了!热们的工厂,在不断地扩张!“ “而热们的工厂,为什么会扩张?” “因为,有越来越多的人,买得起热们生產的商品!“ “而那些人,为什么,会有钱来消费?“ 格乡傍转过身,看著温德尔,一字一句地球道:“因为,死板,正在用“修路』这种方式,把成千上万的、原本一无所有的互民和僱佣兵,变成——有鸣定收入的——工人阶级!” “他,正在亲手,为热们创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的——消费市丫!“ 温德尔吃爵,彻底呆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像被狠狠地砸了下!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修路,只是一个手段。”格乡傍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井的目的,不是为了那点可怜的过路费』。” “井的目的,是把工作』和“財聪』,像血液一样,输送到这个王国,最偏僻,最贫瘠的角落。” “当西部荒野的农民,因为热们的国王大道”,可亨把他们的粮食,轻鬆地卖到暴风城,赚到了钱。他们会於什么?” “他们会买一双,由”的皮革厂生產的、结实的皮靴!“ “他们会给他们的妻子,买一件,由你的布料厂生產的、漂亮的布裙!” “他们甚至,会省俭用,攒下几个金幣,去买一台,能唱歌的隨身听』!” “温德尔,现在,明白了吗?” “老板,他玩的,从来就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 “他玩的,是整个王国的——经济大循环!“ “他,是在下一导,热们——根本就看不懂的——大棋啊!“ 温德尔吃爵,一屁股,瘫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他那颗被脂肪包裹的心臟,正在疯狂地跳动! 他看著格乡傍,这个比他更早抱上范克里夫大腿的死狐狸,眼中,充满了敬畏和丝后怕。 他突然觉得,自己,和格乡森,和范克里夫比起来。 简直,就像一个,还在路边摆摊卖苹果的——小贩。 而他们,已经开竖在討论,如何垄断全世界的果园了。 迪菲亚集团总部的指挥中心。 一丫决定著这条“国王大道”未来的核心会议,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著。 “不行!这段山体太硬了!全是岗岩!用链金凝胶炸药』,成本太高!而且,震动太大,容易引起塌方!” 巴隆·石眉会长,这位石匠大师,正指著三维沙导上,那段標红的隧道区域,吹鬍子瞪眼地,对著马里奥·普拉格咆哮。 “成本?塌方?”马里奥,这位骄傲的链金术士,从他那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实验台后,抬起头,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闪烁著不屑的光芒,“巴隆大师,丿的思维,还停留在用锤子和凿子敲石头的原竖时代!热的“链金凝胶炸药”,可亨精確控制到每一克的爆炸当量!热甚至,可亨在一块豆沫上,雕刻出梵妮莎小姐的笑脸,而不会让豆沫碎掉!” “热不管那是什么豆腐!热只知道,修路,要公究成本!要仫究安全!” “没有技术解决不了的安全问题!只有预算不够的成本问题!” 一旁的“大財主”里维加兹,立刻敏锐地嗅到了“追加预算”的味道,他那尖锐的声音,立刻插了进来:“两位!两位!和气生財!和气生財!热们可不可亨,换一个思路? 比如球,热们绕开这座山?” “绕开?!”布毌克·钢砧大师,这位矮人工程师,立刻怪叫起来,“地精!”知不知道,绕开这座山,意味著热们要多修至少三十吃里的路!这三十吃里,需要多少水泥? 多少钢筋?多少台蒸汽压路机』的工作时长?”算过这笔帐吗?!” “热当然算过!但是——” 指挥中心里,吵成了一锅粥。 范德坐在主位上,一手托著下巴,饶有兴致地看著他这群“臥事凤雏”般的核心团队,为了一个技术问题,吵得面红耳赤。 他喜欢这种氛围。 充满了活力,充满了碰撞,充满了——对解决问题的渴望。 然而,就在这时! “轰!!!” 一声巨响,毫无徵兆地,从指挥中心外的庭院里传来! 那不是爆炸声,更像是什么无比沉重的东西,从高空坠落,狠狠砸在地上的声音! 整个指挥中心,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天板上,那台精密的“奥术投影仪”,都闪烁了几下,差点采灭! “怎么回事?!” “敌袭?!” 霍拉旭·莱恩,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唰”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一个箭步,就护在了范德的身前!他那张如同岩石般的脸上,写满了警惕! 指挥中心里,所有的爭吵,都在一瞬间,停马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窗外。 “死板!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负责守卫庭院的安保人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恐,球话都结结巴巴的:“外——外!奈法奥斯他——他抓回来个——个——” “个什么?”范德皱起了眉头,他推开护在身前的霍拉旭,步流星地,朝著外走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麦琳瑟拉 第194章 麦琳瑟拉 迪菲亚集团的核心成员们,也立刻跟了上去。当他们走出指挥中心,来到庭院里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庭院中央,那片由巴隆大师亲手铺设的、坚硬的青石板地面,此刻,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而维克多·奈法里奥斯,正优雅地,站在坑洞的边缘。 他今天,依旧穿著那身黑色的、剪裁得体的贵族礼服,手里,拿著那根镶嵌著红宝石的手杖,脸上,带著一丝百无聊赖的、仿佛刚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表情。 而在他的脚下,坑洞的中央,一个身影,正被一团不断蠕动的、散发著不祥气息的黑色暗影能量,牢牢地束缚著! 那是一个——精灵! 她有著一头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翡翠色的柔顺长发。 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月神亲手雕琢的艺术品,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仿佛在月光下,会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她穿著一身由翠绿的叶片和鲜编织而成的、充满了自然气息的德鲁伊长袍,长袍下,是一双笔直、修长、堪称完美的—玉腿。 此刻,这位美得不像凡人的精灵女士,正用一种充满了愤怒和屈辱的眼神,死死地瞪著维克多!她的身体,在不停地挣扎,每一次挣扎,都会让那团暗影能量,收得更紧! “维克多,这是怎么回事?”范德看著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他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宕机。 “哦,没什么。”维克多转过头,看到范德,他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笑容,“个礼物。“ “礼物?” “是啊。”维克多指了指坑里的精灵,用一种仿佛在介绍战利品的语气,说道,“我之前不是说要给你抓一个配偶团吗?我今天正好无聊,就去海加尔山那边逛了逛,顺手,就帮你抓回来一个。” 维克多的嘴角,勾起一个只有范德能看懂的、充满了恶趣味的弧度,“她是个绿龙,我想,对於我的那个完美种族计划,应该会有点用处。”” 整个庭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里维加兹的单片眼镜,“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布罗克大师那把巨大的扳手计算器,也“哐当”一声,砸在了自己的脚上,但他却浑然不觉。 霍拉旭那只握著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那张永远都如同岩石般坚毅的脸,第一次,露出了名为“茫然”的表情。 顺手——抓回来一个? 从海加尔山?! 还——还是为了那个什么“配偶团”?! 这位奈法里奥斯人,他的脑迴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你——你这个褻瀆自然的恶魔!!”坑洞里,那位精灵女士,终於挣扎著,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放开我!否则,绿龙军团的怒火,將会把你们,连同这座骯脏的城市,一起烧成灰烬!“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充满了不容侵犯的威严! 范德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这位女士,请问——您怎么称呼?” “你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凡人!”精灵女士高傲地,扬起了她那优美的、天鹅般的脖颈。 “哦,是吗?”一旁的维克多,冷笑一声。 他手中的手杖,轻轻地,在地面上一点。 “啊!!!” 那团束缚著精灵的暗影能量,瞬间,爆发出无数道黑色的、如同毒蛇般的触鬚,狠狠地,刺进了她的身体! 精灵女士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那张完美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现在,我妹夫问你话,你可以回答了吗?”维克多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残忍。 精灵女士剧烈地喘息著,她那双翡翠色的眼眸里,充满了不屈的怒火,但,在那种深入灵魂的痛苦面前,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 她咬著牙,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自己的名字。 “麦琳瑟拉!” “绿龙军团的——公主!“ 轰!!!! 如果说,刚才的消息,只是让迪菲亚的核心团队,感到震惊。 那么,“绿龙军团的公主”这六个字,则像一颗在他们脑海里,直接引爆的——链金炸弹! “我的卡兹莫丹的鬍子啊!!”布罗克大师,第一个,就怪叫著,向后跳开!他看维克多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风——风险评估!极度危险!极度危险!”里维加兹,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根柱子的后面,他那尖锐的声音,都在颤抖! 抓一个精灵德鲁伊,最多,是和暗夜精灵发生外交摩擦。 但是,抓了绿龙军团的公主?! 这他妈,是要直接开启“巨龙之怒”的资料片吗?! “老板!”霍拉旭,这位最忠诚的保鏢,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他一个箭步,衝到范德身边,低声,却又无比急切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撤!让他们自己——解决!” 说完,他拉著范德,就想往指挥中跑。 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成千上万头绿龙,从天而降,把这里夷为平地! 范德,看著眼前这群瞬间作鸟兽散的、忠心耿耿的下属们,他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他看著那个一脸“我帮你解决了个大麻烦,快夸我”表情的维克多。 又看了看那个眼神里充满了“你们这群凡人,都死定了”的、愤怒的麦琳瑟拉。 范德,第一次,由衷地觉得。 自己这个“总经理”,当得,实在是—太难了! 庭院里,一片狼藉。 迪菲亚集团那些平日里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核心成员们,此刻,已经跑得一个不剩。 巴隆会长,藉口说要去检查路基的水泥配比。 布罗克大师,嚷嚷著要去给新出厂的“蒸汽压路机”做最后的调试。 马里奥,更是直接化作一道暗影,消失在了他的链金实验室里,只留下一句“我突然有了新的灵感”。 就连最贪財的里维加兹,也以“需要重新评估项目风险,调整財务模型”为由,抱著他的黄金计算器,溜之大吉。 整个庭院,只剩下三个人。 不,准確地说,是一个人,和两条龙。 空气,安静得有些可怕。 只剩下麦琳瑟拉那因为愤怒和痛苦,而略显急促的喘息声。 “好了,我交给你了。” 维克多·奈法里奥斯,似乎对这种尷尬的沉默,感到了一丝不耐。 他拍了拍手上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用一种交代工作的语气,对范德说道:“她的力量,被我的暗影之锁』暂时封印了。不过,她毕竟是伊瑟拉的女,这东西,撑不了太久,最多三天。” “三天之內,你最好想办法,让她情愿』地,留下来。” “毕竟,”他看了一眼麦琳瑟拉那充满反抗精神的眼神,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一具尸体,可没办法,帮你改良麦种。”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这摊烂摊子,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范德叫住了他。 “还有事?”维克多回头,眉毛微挑。 “霍拉旭的——那个东西,进行的怎么样了?”范德揉了揉太阳穴,强行將自己的注意力,从眼前这个巨大的外交危机上,转移开。 “哦,你说那个生物殖装』啊。”维克多似乎来了点兴趣,“快了。我已经成功地,將黑铁矮人的熔岩皮肤』基因,和奇美拉的“多重抗性』基因,融合在了一起。”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植入'龙血共生核心』。” “旦完成,你的那个忠诚保鏢,就能拥有一套,可以抵御部分物理和魔法伤害的活体盔甲。而且,还能从我的力量中,汲取一小部分能量,进行自我修復。” 维克多的眼中,闪烁著一种狂热科学家的光芒。 “不过,我还需要一点——实验材料。”他看了一眼范德,“我听说,你在藏宝海湾,抓了不少娜迦?“ “我需要一些,活的、雌性的、最好是娜迦海妖级別的样本。” “她们身上那种,將奥术能量转化为自然闪电的能力,很有趣。我想,如果能把这种能力,整合到殖装的武器系统里..” “——我知道了。”范德打断了他那滔滔不绝的、充满了危险气息的“技术分享”,“我会让格罗斯,给你送过去。” “很好。”维克多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被困在坑里,如同待宰羔羊般的麦琳瑟拉,用一种充满了上位者施捨般的语气,对范德说道:“好好利用她,我亲爱的妹夫。记住,跟我伟大的计划比起来,稍微吃点亏,不算什么。” “牺牲点色相而已,我那愚蠢的妹妹那边,我会帮你搞定的。” 说完,他的身影,便化作一团黑色的烟雾,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庭院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现在,只剩下范德,和麦琳瑟拉了。 范德看著坑里那双充满了愤怒、屈辱,以及—.一丝绝望的翡翠色眼眸,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俘虏。 而是一个,隨时可能引爆的——巨型军火库。 他嘆了口气,走到了坑洞的边缘,蹲了下来,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与麦琳瑟拉保持平行。 “那个——麦琳瑟拉公主,是吧?”范德尝试著,用一种儘可能温和的、充满了善意的语气,开口。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口混合著青草气息的——口水。 “呸!” 麦琳瑟拉毫不客气地,將口水,吐在了范德的靴子上。 她那张完美的脸上,写满了鄙夷和不屑。 “凡人!收起你那虚偽的嘴脸!”她的声音,冰冷得如同冬泉谷的寒风,“要杀就杀!我,伟大的伊瑟拉的女儿,绿龙军团的公主,绝不会,向一个卑劣的、与黑暗为伍的凡人,摇尾乞怜!“ 范德看著自己那双由顶级工匠定製的、价值不菲的皮靴上,那滩晶莹的、还带著几分香气的口水,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这就对了。 这才是巨龙该有的样子。 骄傲,强大,寧死不屈。 如果她真的像个普通的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地求饶,那范德反而要怀疑,维克多是不是抓错了人。 “我没想过要杀你。”范德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著自己的靴子,“而且,我也重申一遍,我对他刚才那个,关於“配偶团』的提议,没有丝毫兴趣。“ “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麦琳瑟拉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凡人,脑子里,除了贪婪的欲望,和骯脏的阴谋,还能有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范德將手帕扔进坑里,摊了摊手,“比如,如何提高水泥的標號,如何优化齿轮的咬合度,如何让一个原本一无所有的贫民,能吃饱饭,穿上乾净的衣服,还能在年底,拿到一笔可观的奖金。,麦琳瑟拉愣了一下。 她那双充满了怒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这个凡人,说的话,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你到底想怎么样?”麦琳瑟拉放弃了去理解那些奇怪的词汇,她死死地盯著范德,“別跟我耍样!给我一个痛快!” “我说了,我不想杀你。”范德站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看著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等的、认真的、仿佛在进行一场商业谈判的表情。 “但是,我也不能,就这么放了你。” “为什么?!” “因为,抓你的人,是维克多·奈法里奥斯。他是我的——盟友,或者说,商业合作伙伴。”范德解释道,“如果我今天,不声不响地,就把他送来的礼物”,给放了。这会损害我们之间的——商业信誉。“ “在我的世界里,信誉,比金幣,更重要。” 麦琳瑟拉,彻底被这个凡人的逻辑,给搞糊涂了。 商业信誉?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一个绿龙公主,被非法绑架!这已经构成了最严重的外交事件!甚至可能引发两大龙族军团的战爭! 而这个凡人,关心的,竟然是——什么狗屁的“商业信誉”?! “所以,你的意思是,为了你那可笑的信誉』,你就要把我,囚禁在这里?!”麦琳瑟拉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 “不,不是囚禁。”范德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 “是——僱佣。”范德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商人特有的、精明的笑容。 “雇———僱佣?”麦琳瑟拉感觉自己的龙脑,快要宕机了。 “没错。”范德打了个响指,“麦琳瑟拉公主,我现在,代表艾泽拉斯·迪菲亚集团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向您,发出一个工作邀请。” “我希望,您能成为我们公司,一个全新部门的——席技术顾问。” “工作期限,不长。就到——·我们成功地,改良出一种全新的、高產的、抗病性强的——小麦种子为止。” “至於薪酬——”范德摸了摸下巴,似乎在认真地思考,“您可以选择,我们公司百分之五的农业技术部』乾股,或者,每年,十吨,由您亲手培育出来的、最优质的新品种粮食。” “当然,五险一金,我们也会帮您交齐。年底,还有双薪和项目分红。“ “您看,这个offer,您还满意吗?” “——” 麦琳瑟拉,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这个凡人。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不是被一个凡人绑架了。 而是,掉进了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充满了荒诞和疯狂的——·新世界。 她看著范德那张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脸,她那颗属於巨龙的、高傲的心,第一次,產生了一种——名为“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哲学思考。 许久。 她才从那极致的荒诞感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看著范德,用一种看神经病般的眼神,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不是——疯了?” 然而,范德只是笑了笑,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印刷精美的、充满了商业气息的— 《迪菲亚集团高端人才引进暨技术合作意向书》。 他將那份意向书,扔到了麦琳瑟拉的面前。 “不,我没疯。” “我只是,一个珍惜人才的、遵纪守法的——” “企业家。” 企业家? 当这个陌生的词汇,从范德口中说出,传入麦琳瑟拉的耳朵里时,她那颗被各种“股份”、“五险一金”、“offer”衝击得摇摇欲坠的大脑,再次陷入了短路状態。 她低头,看著那份掉落在自己面前的、散发著油墨香气的——《意向书》。 上面的字,是用通用语写的,每一个字母,她都认识。 但是,当它们组合在一起时,却构成了一种,比上古龙语,还要晦涩难懂的——天书!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活生生的人,比冰冷的自然法则,更重要 第195章 活生生的人,比冰冷的自然法则,更重要 “甲方:艾泽拉斯·迪菲亚工程建筑有限责任公司。”“乙方:麦琳瑟拉女士(暂定)。” “经甲乙双方,在平等、自愿、公平、诚实信用的基础上,就甲方聘用乙方,担任迪菲亚农业科技研发部』首席技术顾问一事,达成如下协议—..” 平等? 自愿? 麦琳瑟拉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如同踏骨之蛆般的暗影锁链,又看了一眼,那个正蹲在坑边,用一种“我在给你一个天大的机会”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凡人。 她那张完美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比刚才被维克多抓住时,还要严重的——侮辱! “你觉得,这很好笑吗?凡人!”麦琳瑟拉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著刺骨的寒意,“用这种方式,来戏耍一个,你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存在,能让你,获得某种可悲的、扭曲的快感吗?!“ “不,我没有戏耍你。”范德的表情,无比认真,“我是真诚的。” “真诚?!”麦琳瑟拉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嘲讽和愤怒,“你的真诚,就是把我,像一头牲口一样,囚禁在这里,然后,扔给我一份——可笑的文书?!” “我说了,这不是囚禁,是僱佣。”范德耐心地纠正道。 “够了!”麦琳瑟拉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一股强大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自然能量,从她的体內,猛地爆发开来!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书海量,??????????????????.??????任你挑 全手打无错站 她那双翡翠色的眼眸,瞬间,亮起了璀璨的光芒! “我最后再说一遍!放了我!否则——” 然而,她那充满了威胁的话语,还没说完。 那团束缚著她的暗影锁链,仿佛受到了挑衅,猛地,收缩! 一股更加阴冷,更加强大的黑暗能量,瞬间,將她那刚刚爆发的自然之力,彻底压制了下去! “呃啊!” 麦琳瑟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她那张白皙的脸,因为剧痛,而变得更加苍白。 “——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尝试,用你的力量,去衝击这个锁链。”范德看著她,好心地提醒道,“维克多的手艺,我还是信得过的。你越是挣扎,它就会收得越紧。直到——吸乾你最后一丝生命力。” 麦琳瑟拉剧烈地喘息著,她抬起头,用一种充满了恨意的眼神,死死地瞪著范德。 她,放弃了抵抗。 不是因为她怕死。 而是因为她知道,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无谓的挣扎,只是在加速自己的灭亡。 “好吧,凡人,你贏了。”她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又充满了疲惫,“说吧,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知识。”范德言简意賅。 “知识?” “是的。”范德站起身,他走到庭院的边缘,指著远处,那片正在热火朝天地施工的、广阔的土地。 “看到那片土地了吗?” “从今天起,它,以及暴风王国西部,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土地,都將不再属於任何私人领主。 它们,將成为——国有土地』。,“而我,或者说,我的公司,將从王国的手中,租赁这些土地的使用权。” “我將会在上面,修建城市,建立工厂,开採矿山。” “但是,我还需要做一件事。”范德转过身,看著麦琳瑟拉,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那就是——种地。” “我要让这片土地,长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十倍的粮食!” “我要让暴风王国,每一个平民,无论他是人类,是矮人,还是侏儒,都能吃饱饭!都能在餐桌上,看到白麵包和——肉!” “而要实现这个目標,我需要你,麦琳瑟拉公主。” “我需要,绿龙军团,那传承了万年的、关於生命和自然的——知识。” 范德的这番话,让麦琳瑟拉,再次愣住了。 她原本以为,这个凡人,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强大的神器,或者,是什么古老的、可以毁灭世界的魔法。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了这么大的力气,甚至不惜得罪整个绿龙军团。 想要的,竞然只是—如何种地? 这—这简直,比刚才那份《僱佣合同》,还要荒诞! “你——你確定,你没有在开玩笑?”麦琳瑟拉用一种极度怀疑的眼神,看著范德。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范德摊了摊手。 麦琳瑟拉沉默了。 她仔细地,审视著眼前的这个凡人。 他的眼神,很清澈,很坦然。 那是一种——只有在谈论自己毕生追求的理想时,才会有的、不容置疑的——真诚。 她,动摇了。 作为伊瑟拉的女儿,守护艾泽拉斯的自然与生命,是她与生俱来的使命。 她憎恶那些破坏自然,污染环境的种族。 但同时,她也怜悯那些,在飢饿和贫瘠中,挣扎求生的—生灵。 如果—— 如果这个凡人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他,真的,只是想让更多的人,能吃饱饭。 那么,她,作为生命的守护者,似乎——並没有理由,去拒绝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许久,麦琳瑟拉才缓缓开口,她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尖锐的敌意。 “就凭这个。” 范德打了个响指。 庭院的另一侧,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后,探出了脑袋。 是梵妮莎。 她穿著一身由卡特拉娜亲手为她缝製的、漂亮的公主裙,怀里,抱著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的兔子玩偶。 她那双淡棕色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著坑洞里的麦琳瑟拉。 “梵妮莎,过来。”范德朝著女儿,招了招手。 梵妮莎迈开小短腿,跑到了范德的身边,她仰起头,看著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那个被黑色锁链困住的、漂亮得像画一样的精灵大姐姐,小脸上,写满了困惑。 “麦琳瑟拉公主,”范德蹲下身,將女儿抱在怀里,他看著麦琳瑟拉,脸上,露出了一个罕见的、发自內心的、无比温柔的笑容。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让像我女儿这样的孩子,能生活在一个,不需要为半个黑麵包而打架,不需要在冰冷的泥地里翻找烂菜叶的——新世界。“ “一个,所有孩子,都能吃饱饭,都能穿著乾净的衣服,都能在阳光下,自由奔跑和欢笑的——世界。” 他的声音,很轻。 却狠狠地衝击著麦琳瑟拉的大脑! 麦琳瑟拉呆呆地看著他,看著他怀里那个,正用一双纯净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好奇地看著自己的小女孩。 那一刻,她心中,所有的愤怒、屈辱、和怀疑,都开始——融化了。 她想起了,在翡翠梦境中,那些刚刚诞生不久的、脆弱的、充满了生命喜悦的——新生灵魂。 守护他们,不正是她,存在的意义吗? “—好。” 许久,麦琳瑟拉才缓缓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我答应你。” 她的声音,依旧带著一丝虚弱,但却,多了一份—释然。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请说。”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我要亲眼看看,你的“诚意』。”麦琳瑟拉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带我去你的——实验室。” “如果我发现,你的研究,是在用那些褻瀆神明的、扭曲生命的方式,来进行的。” “那么,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 “我寧愿,引爆我的生命精华,与这座城市,同归於尽!也绝不会,成为你—褻瀆自然的帮凶!” 这是一个巨龙的,最后的骄傲和底线。 “没问题。”范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他甚至,还对著麦琳瑟拉,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么,欢迎来到,我们迪菲亚集团,整个东部王国,最先进的——链金术与化学工程学院,“希望,我那位天才的、但脾气有点古怪的院长,不会嚇到您。” 范德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神秘的弧度。 他知道,当这位高傲的、信奉“纯天然”的绿龙公主,看到马里奥·普拉格那间,充满了各种试管、烧杯、离心机,以及—.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解剖標本的、堪称“疯狂科学家”典范的实验室时。 她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范德领著麦琳瑟拉,走出了那片狼藉的庭院。 他没有理会那被维克多砸出的大坑,也没有去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石块。他只是,很自然地,走在前面,仿佛身后跟著的,不是一个足以引发巨龙战爭的“人质”,而是一个即將入职的新同事。 “这边请,公主殿下。”范德的声音,平静而有礼貌,“我们的链金术与化学工程学院』 在基地的另一侧,路稍微有点远。“ 麦琳瑟拉没有说话。 她只是默默地跟在范德的身后,她那双翡翠色的眼眸,正以一种极度复杂的心情,打量著这个由钢铁、蒸汽和魔法构筑而成的—·陌生世界。 那条束缚著她的“暗影之锁”,在维克多离开后,就自动变换了形態。它不再是那种充满了攻击性的、狰狞的黑色触鬚,而是变成了一条纤细的、如同装饰品般的黑色锁链,一头,连接著她的手腕,另一头,则——握在范德的手里。 这让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主人牵著散步的—宠物。 这种感觉,让她那颗属於巨龙的、高傲的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但是,她没有反抗。 因为,她想看看。她想亲眼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凡人,这个敢於“僱佣”一头巨龙的“企业家”,他所描绘的那个,关於“粮食”和“未来”的蓝图,到底,是真实存在的理想,还是—- 个更加宏大,也更加卑劣的—骗局。 他们穿过长长的、由水泥砌成的走廊。 走廊的两侧,是一幅幅充满了工业美感的——巨型工程图纸。 “荣耀山庄』三期规划图。” “国王道二號公路』桥樑结构分析图。” “迪菲亚重』新型蒸汽机核设计图。” 麦琳瑟拉看著那些她完全看不懂的、由无数精准线条和复杂数据构成的图纸,她那双美丽的眉毛,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她能感觉到,这些图纸里,蕴含著一种..强大的、改造世界的力量。但这种力量,和她所熟悉的、源於自然的魔法,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理性,也更加——充满了侵略性的力量。 他们走出了指挥中心。 一股混杂著煤炭燃烧的气味、金属摩擦的声响,以及—无数人劳作时发出的、充满了活力的喧囂声,扑面而来! 麦琳瑟拉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看到了暴风城外的这片荒地此刻已经被彻底地改变了模样! 无数条由碎石和泥土铺成的简易道路,像一张巨大的蛛网,向著四面八方延伸。 道路上,一辆辆冒著滚滚蒸汽的、她从未见过的钢铁怪兽,正满载著木材、石料和各种物资,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来回穿梭。 更远处,那条通往西部荒野的方向,数万名工人,正像蚂蚁一样,在一条宽阔得看不到尽头的工地上,挥汗如雨! 镐头与岩石的碰撞声,手推车滚轮的吱嘎声,工人们那粗野却充满了干劲的號子声—所有声音,匯聚成了一曲,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建设交响曲! 这——就是他说的——“种地”? 麦琳瑟拉看著眼前这幅热火朝天的、充满了破坏与创造的矛盾画卷,她那颗信奉“自然和谐”的心,感到了强烈的不適。 但同时,她又无法否认。 她从那些挥汗如雨的工人脸上,看到了一种—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凡人脸上看到过的东西。 那不是麻木,不是绝望。 而是一种—对未来的、充满了希望的光芒! “这里,就是我的世界,公主殿下。“范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一个,正在被彻底改造的、全新的世界。” “我不喜欢。”麦琳瑟拉皱著眉,给出了最直接的评价,“这里太吵了,空气也很糟糕。你们在——伤害这片土地。“ “不,我们是在治癒它。”范德摇了摇头,“这片土地,在不久之前,还因为战爭和瘟疫,变得满目疮痍。是我们的建设,让它,重新焕发了生机。” “生机?”麦琳瑟拉冷笑一声,“我只看到了,无数的树木被砍伐,无数的土地被挖开。这叫生机?” “当然。”范德的回答,理所当然,“当一个伐木工,能靠砍树,赚到足够的钱,让他的孩子,去学院里上学时,这就是生机。” “当一个石匠,能靠挖石头,为他的家人,在新生镇”里,买上一套温暖的房子时,这就是生机。” “而当一个农民,能靠他种出的粮食,换来一台可以听音乐的“隨身听』时,公主殿下,这,同样是生机。“ 范德转过头,看著麦琳瑟拉,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自然,固然伟大。但,活生生的人,比冰冷的自然法则,更重要。” “至少,在我的世界里,是这样。“ 麦琳瑟拉,沉默了。 她无法反驳。 因为,这个凡人的逻辑,已经完全超出了她,作为一头巨龙的——认知范畴。 她只能,將这些她无法理解的、充满了矛盾的画面和话语,暂时地,压在心底。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座独立的、由水泥和钢铁构筑而成的、充满了哥德式风格的—巨大建筑前。 建筑的门口,掛著一块由纯金打造的、充满了链金术风格的铭牌。 “迪菲亚集团·链金术与化学工程学院”。 两个穿著厚重链金防护服的侏儒守卫,在看到范德时,立刻恭敬地行礼。 “老板好!” 但当他们的目光,落到范德身后,那个美得不像凡人,却被一条黑色锁链牵著的精灵女士身上时,他们那藏在护目镜后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我的天!老板!您——您这是从哪——拐——不,是请来的——新教授?!” “她叫麦琳瑟拉,是我们农业科技研发部的——首席技术顾问。”范德面不改色地介绍道。 “农——农业?”两个侏儒守卫,面面相覷。 他们看著麦琳瑟拉那身充满了自然气息的德鲁伊长袍,又看了看他们学院门口,那两尊不断喷吐著绿色毒雾的石像鬼装饰。 他们感觉,这位新来的“首席技术顾问”,和他们学院的画风,似乎——有点不太搭。 范德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径直,领著麦琳瑟拉,走进了学院的大门。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刺鼻的、混合著福马林、硫磺、以及—不知道是什么生物腐烂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 麦琳瑟拉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她那属於德鲁伊的、对生命气息极其敏久的鼻子,在这一瞬间,几乎要被这股充满了“死亡”和“扭曲”的味道,给直接衝垮!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杂交小麦 第196章 杂交小麦 学院的內部,像一个巨大的、充满了疯狂想像力的——迷宫。 走廊的两侧,不再是冰冷的墙壁,而是一排排巨大的、透明的水晶容器。 容器里,浸泡著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標本! 一个长著鱼头和八条章鱼触手的—娜迦! 一只被从中间精准地剖开,露出了所有內臟和神经系统的双头奇美拉! 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还在微微跳动著的不知名生物的心臟! 无数根顏色各异的链金导管,连接著这些標本,將各种顏色的液体,注入它们的体內,又从另一端,抽取出来。 “这——这是什么地方?!”麦琳瑟拉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里,哪里是什么“学院”! 这里,分明就是奈法利安那个疯子的——另一个版本的、更加混乱和骯脏的——黑翼之巢! “这里,是马里奥院长的——私人收藏室。”范德的表情,依旧平静,“他认为,想要创造生命,就必须,先理解——死亡。“ “疯子!你们都是一群疯子!”麦琳瑟拉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点点地,撕碎! 就在这时,一扇由厚重合金打造的、布满了各种复杂链金法阵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身影,从门后,走了出来。 马里奥·普拉格。 他依旧是那副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的样子。他那身原本就沾满了污渍的链金长袍上,又多了几块新鲜的、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绿色粘液。 他的脸上,带著一种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后的、病態的——亢奋! “老板!你来得正好!”他看到范德,立刻,像献宝一样,举起了手中一个正在剧烈冒著泡的烧杯,“看看这个!我成功了!我成功地,从沼泽爬行者』的腺体里,提取出了一种全新的催化剂!“ “它能让链金凝胶炸药』的稳定性,再提高百分之五十!而且,成本,还能再降低百分之十!” 马里奥的眼中,闪烁著疯狂的光芒,他兴奋了好一会才终干看到范德身边,站著的麦琳瑟拉。 马里奥,愣住了。 他先是尷尬的咳嗽了两声,然后他那双总是充满了疯狂和理性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一种,看到了“完美艺术品”般的——痴迷。 他没有像其他凡人一样,被麦琳瑟拉的美貌所迷惑。 他看到的,是——完美的基因序列!是—充满了生命活力的、最纯粹的自然能量! 是—一个活生生的、代表著“生命”这个课题的——终极答案! “我的——天啊——”马里奥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扔掉手中的烧杯,那瓶价值千金的催化剂,就这么,“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像一头看到了猎物的饿狼,一个箭步,就衝到了麦琳瑟拉的面前! 他那双深陷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麦琳瑟拉,仿佛要將她,从里到外,都看得一清二楚! “完美的——简直是太完美了!”他伸出那只沾满了绿色粘液的、颤抖的手,似乎想要去触摸麦琳瑟拉的脸。 “滚开!!”麦琳瑟拉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下意识地,向后躲去! “老板!”马里奥猛地转过头,他看著范德,眼中,闪烁著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於乞求的狂热!“她!我要她!!”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她给我!!” “我需要她的滴血!不!根头髮!只要根头髮就够了!” “我保证!只要给我她的基因样本!我能——·我能创造出一个——全新的链金术!!” “个,只需要丁点,就能把暴城都炸上天的炸药!!” “爆炸就是艺术!” 范德看著眼前这个,已经彻底陷入了“科学狂热”状態的马里奥,他感觉,自己今天,第二次,头疼了。 他一把拉住即將失控的马里奥,將他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马里奥,冷静点。”范德的声音,带著一丝无奈,“她是我们未来的——同事。“ “同事?”马里奥愣了一下,然后,他眼中的狂热,瞬间,就变成了——失望。 “好吧。”他撇了撇嘴,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块手帕,擦了擦自己那双沾满了粘液的手,然后,用一种审视实验材料般的眼神,重新打量著麦琳瑟拉。 “说吧,老板。你把这个——珍贵的样本”——不,是同事』,带到我这个骯脏的地方来,又有什么,需要我这个天才,来解决的麻烦?“ 他的语气,恢復了往日的骄傲和不屑。 但他的眼神,却依旧,时不时地,往麦琳瑟拉身上,那充满了生命气息的头髮上瞟。 范德感觉,自己未来的“农业科技研发部”,可能,不会像他想像中那么——和谐了。 他清了清嗓子,强行將话题,拉回了正轨。 “麦琳瑟拉公主,这位,就是我们学院的院长,马里奥·普拉格先生。” “马里奥,这位,是麦琳瑟拉公主。从今天起,她將和你一起,共同负责一个,关乎整个王国未来的——重要项目。“ “项目?”马里奥挑了挑眉,“什么项目?能比我的完美炸药』计划,还重要?“ 范德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从自己的空间包裹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株,乾瘪的、枯黄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麦。 他將那株小麦,递到了马里奥和麦琳瑟拉的面前。 “我们的项目,就是——“ “让它,在西部荒野那贫瘠的地上,一年,结出两次穗。” “並且,让它的產量,比现在,翻一倍。” “年两熟?產量翻倍?” 马里奥·普拉格,这位骄傲的链金术土,看著范德手中那株平平无奇的枯黄麦穗,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老板,你是在开玩笑吗?”他的声音,带著一种天才被要求去解决“一加一等於几”这种弱智问题时的不耐烦,“用我,马里奥·普拉格,艾泽拉斯最伟大的链金术士的智慧,去——研究怎么种地?“ “这简直,比让我去教地精怎么做生意,还要——侮辱人!” 他感觉,自己的才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浪费! 而一旁的麦琳瑟拉,她的反应,则完全不同。 她看著那株小麦,她的眼神,变得专注,而又—凝重。 作为生命的守护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株小小的、看似不起眼的植物,对於凡人这个脆弱的种族来说,意味著什么。 “不可能。”她缓缓地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专业的、基於自然法则的判断。 “西部荒野的土地,因为连年的乾旱和过度开垦,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肥力。那里的气候,也不足以支撑小麦,在一年之內,完成两次生长周期。” “而且,”她伸出纤细的、如同艺术品般的手指,轻轻地,捻起一粒乾瘪的麦粒,“这种普通的暴风城小麦,它的生命潜能,已经基本被榨乾了。就算用最强大的自然法术去催生,它的產量,最多,也只能提高三成。“ “翻一倍,那是在——违背生命的法则。“ 一个,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侮辱。 一个,认为这是在违背自然法则。 范德看著眼前这两个,分別代表了“科技侧”和“魔法侧”顶尖水平的“臥龙凤雏”,他非但没有感到棘手,反而——笑了。 “法则,就是用来被打破的。”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自信的笑容,“无论是科学的法则,还是——自然的法则。“ 他將那株小麦,放在了马里奥那张布满了各种烧杯和仪器的实验台上。 “马里奥,我问你,我们迪菲亚的“贵族隨身听』,为什么能比侏儒的“留声机』,音质更好,体积更小?” “那还用说?”马里奥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因为,我,用奥术水晶』,取代了那些愚蠢的、笨重的齿轮和发条!我用“魔能迴路』,优化了声音的传导!我——” “停。”范德打断了他,“简单来说,就是你,用了更好的'零件』,和更优化的组合方式』,对吗?” “——可以这么理解。”马里奥虽然不满意这种粗俗的概括,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麦琳瑟拉公主。”范德又转向了那位绿龙公主,“我问你,为什么,暮色森林的狼,比艾尔文森林的狼,更强壮,更凶猛?“ 麦琳瑟拉愣了一下,她不明白,范德为什么会问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但她还是,凭藉著自己对艾泽拉斯生態的了解,回答道:“因为,暮色森林的环境,更恶劣。只有最强壮、最狡猾的狼,才能在那里生存下来,並將它们的——血脉,延续下去。这叫——自然选择。” “说得好!然选择!”范德打了个响指,他的眼中,闪烁著智慧的光芒! “那么,先生们,女士们。为什么,我们不能,將这两种思路,结合在一起呢?“ “我们,从整个艾泽拉斯,找出所有不同品种的小麦!有耐寒的,有抗旱的,有產量高的,有口感好的!” “然后,我们,自然选择』的式,让它们,互相“组合』!” “我们,人为地,筛选出那些,拥有我们想要的所有优点的后代』!再让它们,继续“组合』!” “一代,一代,又一代!” “直到,我们,创造出一种,集所有优点於一身的、全新的、完美的—..” “—杂交小麦!” 当“杂交小麦”这四个字,从范德的口中,清晰地,吐出来时。 整个链金实验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马里奥,呆住了。 他那颗总是充满了各种疯狂链金公式的大脑,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道前所未有的闪电,狠狠劈中! 人为地——筛选? 组合——后代? 这个思路——太天才了!也太——疯狂了! 而麦琳瑟拉,她那双翡翠色的眼眸里,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那张永远保持著冷静和高傲的、精致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震惊”的表情! 人为干预下的——“自然选择”? 这—这已经不是在“遵循”自然法则了! 这是在——“引导”!甚至是在——“利用”自然法则! 用这种方式,去创造一个,自然界中,原本不存在的全新物种! 这个凡人——他到底是谁?! 他的脑子里,到底装著多少这种足以顛覆整个世界认知的——疯狂想法?! “这个——案——理论上——可。” 许久,马里奥才从那巨大的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那双深陷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范德,那眼神,已经从之前的不屑,变成了一种—— 棋逢对手般的—兴奋和狂热! “但是!”他的话锋一转,“这个过程,太慢了!非常慢!” “小麦的生长周期,至少需要三个月!我们就算能找到一百种不同的小麦,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筛选出最终的完美品种』,至少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种——原始的、靠运气的“抽卡』游戏上!” 马里奥的骄傲,不允许他,採用这么一种,充满了“不確定性”的、低效的方案。 “我有一个,更好的方法!”他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疯狂科学家的笑容! 他猛地,拉开了旁边一个巨大的、由黑铁打造的柜子! 柜子里,摆满了各种顏色的、正在发出诡异光芒的—链金药剂! “基因剪切液!突变诱导剂!细胞融合催化剂!” 他像一个推销员,疯狂地,向范德,展示著他的“杰作”! “我们根本不需要等它们自己去组合』!” “我可以直接,从它们的生命密码』层面,把那些代表著抗旱』的片段,和代表著“高產』的片段,剪切下来!然后,再把它们,粘贴”到一个全新的、空白的细胞里!” “我甚至,还能给它,加上一段“发光』的基因!让它在晚上,也能进行光合作用!” “最多一个月!我保证!就能给你,搞出一株,比太阳还耀眼的、亩產一万八的超级发光小麦!” “你这个疯子!!” 还没等范德说话,一旁的麦琳瑟拉,就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尖叫! “你这是在褻瀆生命!是在创造怪物!!”她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著,“我绝不允许!绝不允许你用这种扭曲的方式,去对待任何一个,拥有生命的东西!” “扭曲?怪物?”马里奥冷笑一声,他看麦琳瑟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愚昧的、不开化的原始人,“我亲爱的公主殿下,你所谓的“自然』,才是最高效的扭曲』!它用了几百万年的时间,才把一只猴子,变成了人!“ “而我们,只需要几个月,就能,创造出一个完美的植物!” “你——”” 眼看著,这两个分別代表了“德鲁伊教义”和“疯狂链金学”的顶尖人才,就要当场打起来。 范德,终於开口了。 “好了,都別吵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让两个人都无法抗拒的威严。 他看了一眼马里奥,摇了摇绸:“马里奥,你的案,太激进了。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超级发光小麦』,|是一种,能被大规模推广的、稳定的、安全的粮食。我不想有一天,暴风季的居民,因为吃了你的小麦,|开始在晚上——发光。” “爭。”马里奥不屑地撇了撇嘴,但丼是,收起了他那些危险的药剂。 然后,范德又看仂了麦琳瑟拉。 “公主殿下,您的担忧,我理解。所以,我们,忍用第一种方案。” “我们,就最然”的式,来进杂交』。” 麦琳瑟拉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但是,”范德的话锋,再次一转,“马里奥说得对,这个过程,太慢了。” “|我,最缺的,就是时间。“ 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所以,我们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个古朴的、散发著淡淡魔法光晕的—海螺。 “伊莉扎。” 他轻声呼唤。 声音,通过海螺的共鸣,被转化成一种奇特的、超越了空间距离的魔法波动,瞬间传递了出去。 下一秒。 实验室的幸落里,那片最深沉的、连光线都无法穿透的阴影,突然,像拥有了生命般,开始——蠕动。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依旧是那身神秘的黑色长袍,兜帽下,是那张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的、貌豕得如同雕塑的脸。 那双紫罗兰色的、仿佛蕴含著整个星空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在装的每一个人。 伊莉扎。 她的出现,没有带来任何强大的魔法波动,也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气势。 但,就在她出现的一瞬间。 麦琳瑟拉,这位高傲的绿龙公主,她的身体,猛地绷紧了! 她从伊莉扎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比维克多·奈法里奥斯丼要古老,丼要深邃,丼要——令人心悸的气息! 那不是黑暗,也不是邪能。 那是一种——仿佛来自於时间长河彼岸的、冰冷的、漠然的———虚无。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们……我们成功了!!!」 第197章 “我们……我们成功了!!!” “艾德温。”伊莉扎没有理会那两个已经进入“战备状態”的天才,她的目光,径直落在了范德的身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多了一丝好奇,“一场有趣的—学术研討会?” “可以这么说。”范德笑了笑,他指了指实验台上的那株小麦,又指了指剑拔弩张的马里奥和麦琳瑟拉。 “我们遇到了一个难题。” “这位,麦琳瑟拉公主,绿龙军团的生命守护者,她坚持要用最“自然』的方式,来进行品种改良。“ “而这位,马里奥院长,我们迪菲亚最伟大的链金术士,他则认为,这种方式,太慢了。他更倾向於,用种——更直接,更效的“技术段”。” “所以,我需要一个—仲裁者。”范德看著伊莉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该你出场了”的笑容。 “个,能让这个过程,变得既然”,又“效”的——解决案。” 伊莉扎的目光,从范德的脸上,移到了那株小麦上。 她缓缓地走上前,伸出那只苍白、纤细、完美得如同艺术品般的手,轻轻地,拂过那乾瘪的麦穗。 “一个有趣的悖论。”她的声音,依旧是那种独特的、带著空灵感的低沉,“既要遵循过程,又要——缩短时间。“ 麦琳瑟拉的脸色,瞬间一变! 缩短时间?! 她猛地看向范德,又看向那个神秘的黑袍女人,一个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慄的、疯狂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她失声尖叫道,“操控时间?!这是对生命最严重的褻瀆!是对整个艾泽拉斯时间线的——践踏!“ 作为守护巨龙的后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触碰“时间”这个禁忌领域,会带来多么可怕的后果! 那比马里奥的“基因改造”,还要危险一万倍! “哦?褻瀆?”伊莉扎转过头,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平静地看著麦琳瑟拉,那眼神,就像一个大学教授,在看一个刚刚接触到微积分的、大惊小怪的小学生。 “在我看来,时间,和空间,和能量一样,都只是构成这个世界的一种——基本参数而已。” “既然,你可以用自然之力,去加速一株植物的生长。为什么,我不可以,用时间之力,去加速它的——整个生命周期?“ 伊莉扎的这番话,让麦琳瑟拉,彻底哑口无言。 她发现,自己,和眼前这群“疯子”,根本就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他们的世界观,他们的逻辑,已经完全超出了她,作为一个“正常”的艾泽拉斯生灵的——理解范畴! 而一旁的马里奥,他那颗属於科学家的、充满了好奇心的大脑,则瞬间,被点燃了! 时间之力! 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创造一个独立的时间流速! 观察一个物种,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尺度里,发生的演化! 我的天! 这这简直就是终极实验室啊! “可行!这个方案绝对可行!”马里奥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看著伊莉扎的眼神,是一种——看到了“知音”般的狂热! “我们可以建造一个完全封闭的生態循环舱』!由我来控制里面的温度、湿度、和营养配比!由这位——公主殿下,来进行人工授粉』和优选』!然后!由您!尊敬的伊莉扎教授!来提供——时间加速”!” “我们,將亲眼见证,一个全新物种的——诞生!“ 马里奥越说越兴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的链金术大奖,正在向他招手! “不行!我绝不同意!”麦琳瑟拉的態度,依旧坚决,“你们这是在玩火!是在— 折磨生命!” “公主殿下。”范德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走到麦琳瑟拉的面前,看著她那双充满了愤怒和不安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问你,让一个孩子,因为飢饿,而活活饿死,这,算不算一种——折磨?“ 麦琳瑟拉的身体,微微一震。 “如果,我们只是,在一个封闭的、可控的环境里,让一株小麦,以更快的速度,走完它的。然后,用它的牺牲”,去换取,千千万万个孩的——.“饱腹”。” 范德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那么,这种“折磨』,和那种折磨』比起来,哪个,更残忍?” “哪一个,更违背——你所守护的生命之道”?” 麦琳瑟拉,沉默了。 她那颗坚定的、信奉著“自然和谐”的心,第一次,產生了一丝—裂痕。 她看著范德,这个总能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逻辑,去顛覆她所有认知的凡人。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他的理由。 “好吧。” 许久,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 那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一丝妥协。 “但是,我必须,全程监督!一旦我发现,这个过程,对植物的“灵魂』,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我会立刻,中止这一切!“ 这是她,作为生命守护者,最后的底线。 “成交。”范德笑了。 他知道,这个艾泽拉斯歷史上,最疯狂,也最豪华的“农业科技项目组”,终於,正式成立了。 一个,负责提供最顶级的“自然魔法”支持。 一个,负责提供最顶尖的“链金科技”分析。 —个,负责提供最“bug”的“时间法则”加速。 而他,则是这个项目的——总导演。 范德看著眼前这三个,分別代表了“自然”、“科技”和“时间”的顶尖人才,他感觉,自己,仿佛就是那个,集齐了六颗无限宝石的——灭霸。 只不过,他打响指,不是为了毁灭一半的生命。 而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吃上饱饭。 他拿起实验台上的那株小麦,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期待的笑容。 “好了,女士们,先生们。” “我们的目標是—餐桌!” “让我们,开始创造歷史吧。” 迪菲亚集团的执行力,是恐怖的。 就在范德,组建起他那个“神仙打架”般的项目组的第二天。 一座全新的、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生態循环实验室”,就在“链金术与化学工程学院”的旁边,拔地而起! 这座建筑,本身,就是一个由迪菲亚集团三大技术巨头,联手打造的—艺术品! 它的主体结构,由巴隆·石眉会长,亲自督造。他使用了最新研发的、混合了黑铁矿渣和奥术水晶粉末的“迪菲亚三代特种水泥”,其坚固程度,足以抵御巨龙的龙息! 它的能源系统和环境控制系统,由布罗克·钢砧大师,全权负责。他將铁炉堡最先进的“地热能源转换技术”,和侏儒的“精准环境模擬技术”,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这座实验室,可以精准地模擬出,艾泽拉斯任何一个角落的温度、湿度、光照,甚至是·空气中,不同元素的配比! 而实验室的安保系统和內部的各种精密仪器,则完全是马里奥·普拉格的—.个人秀。 他用“奥金顿防御水晶”和“虚空能量屏障”,构建了一套足以让任何潜入者都有来无回的防御法阵。 他还发明了一系列,诸如“基因序列显微镜”、“细胞活性探测仪”、“魔能光谱分析仪”等等,让麦琳瑟拉完全看不懂,却又感觉异常厉害的—黑科技仪器。 当麦琳瑟拉,第一次,走进这座,比暴风城的王宫还要奢华和先进的、专门用来“种地”的实验室时。 她那颗属於巨龙的心,再次,受到了强烈的衝击。 她感觉,这个叫范克里夫的凡人,他不是在搞农业。 他是在——烧钱! 用一种,连她这个巨龙公主,都感到心惊肉跳的方式,在疯狂地—烧钱! 实验室的中央,是一个由一整块巨大的、完美无瑕的“艾萨拉水晶”构筑而成的、全封闭的——生態培育舱。 此刻,舱內,已经准备好了第一批“实验品” 那是两株,由麦琳瑟拉,亲自从里维加兹搜集来的、上百种不同的小麦中,挑选出来的——母本。 一株,来自寒冷的丹莫罗山区,它的特点,是极度的耐寒,根系发达。 另一株,则来自贫瘠的杜隆塔尔荒野,它的特点,是惊人的抗旱性,和对贫瘠土壤的適应能力。 “好了,公主殿下。”范德站在培育舱外,对著里面,正在进行最后准备工作的麦琳瑟拉,做出了一个“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手势,“第一代杂交』,可以开始了。” 麦琳瑟拉深吸了一口气。 她闭上眼睛,伸出双手,口中,开始吟唱起古老的、充满了自然韵律的德鲁伊咒语。 一股柔和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翡翠色光芒,从她的掌心,散发出来,將那两株小麦,轻轻地笼罩。 在自然之力的催动下,那两株小麦,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抽穗,开。 麦琳瑟拉,像一个最细心的园丁,用一根由月光凝聚而成的纤细光丝,小心翼翼地,將一株小麦的粉,沾染到了另一株小麦的雌蕊上。 人工授粉,完成! “马里奥!营养液!”范德立刻,通过通讯水晶,对著控制室里的马里奥喊道。 “收到!” 控制室里,马里奥·普拉格,正死死地盯著面前,那一排排不断跳动著数据的魔法屏幕。 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如同弹钢琴般,飞快地敲击著! “第一阶段,根茎发育期!氮、磷、钾配比,三比一比二!微量元素,注入生命之泉'稀释液,零点五毫升!“ 隨著他的操作,一根根连接著培育舱的链金导管,开始將各种顏色的、精確配比的营养液,缓缓地,注入了土壤之中。 “好了,伊莉扎。”范德转过头,看向那个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的身影。 伊莉扎点了点头。 她缓缓地,走到了培育舱前,伸出了她那只苍白的手。 “嗡 一股无形的、却又强大到足以扭曲空间的波动,以她的手掌为中心,瞬间,笼罩了整个培育舱! 一道肉眼可见的、闪烁著青铜色光芒的半透明能量罩,將培育舱,彻底包裹! 时间加速,启动! 培育舱內,那两株刚刚完成授粉的小麦,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它们的叶片,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生长,枯黄,再新生! 它们的麦穗,从无到有,迅速地,变得饱满,然后,又在瞬间,变得金黄!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 “停!” 隨著范德的一声令下,伊莉扎收回了手,那道青铜色的光罩,瞬间消失。 培育舱里,那两株母本,已经彻底枯萎。 取而代之的,是数十粒,饱满的、充满了生命活力的、全新的杂交种子! “第一代,f1,培育完成!”马里奥的声音,从通讯水晶里传来,带著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数据分析,预计產量,比普通小麦,提高百分之十五!抗寒性,提升百分之四十!抗旱性,提升百分之三十!” “但是,”他的话锋一转,“细胞壁强度,下降了百分之二十!对枯萎病菌』的抗性,几乎为零!” “失败了。”麦琳瑟拉看著分析报告,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强行將两种不同的特性,融合在一起,必然会破坏它原有的——平衡。“ “不,这不是失败。”范德摇了摇头,“这只是——第一步。” “我们已经成功地,將抗寒』和抗旱』的基因,融合在了一起。接下来,我们只需要,为它,找到一个新的“组合对象』!”“ “个,能弥补它“脆弱”和易得病”这两个缺点的——新本!” 范德的眼中,闪烁著理性的光芒。 “麦琳瑟拉,我需要你,从剩下的样本里,找出一株,最强壮的、抗病性最好的小麦!” “马里奥,分析它的基因序列!找出那段,代表著抗病性』的—代码』!” “伊莉扎,准备好,我们的——第二轮叠代”!” 就这样。 一场艾泽拉斯歷史上,从未有过的、疯狂的“创造交响诗”,就在这座小小的实验室里,日夜不息地,演奏著!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实验室外,时间,在悄然流逝。 而实验室,时间,则像是被彻底打乱的沙漏! f2代——f3代——f10代—— 一代又一代的杂交小麦,在“三巨头”的联手合作下,以一种堪称神跡的速度,被不断地创造出来,又被不断地——淘汰。 这个过程,枯燥,乏味,充满了无数次的失败。 马里奥,已经彻底住在了控制室里。他那头本就不多的头髮,变得更加稀疏,眼窝,也陷得更深了。他的周围,堆满了各种写满了复杂公式的草稿纸,和喝光的“强效精神药剂”的空瓶。 麦琳瑟拉,也几平耗尽了心神。她每天,都要从上百种不同的样本中,挑选出最合適的“组合对象”,然后,再用她那精纯的自然之力,去进行一次又一次的“催生”和“授粉”。她那张完美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只有在进行高强度研究时,才会有的——疲惫。 而伊莉扎,她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但,范德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那片原本平静的星空,正因为这高强度的“时间操控”,而泛起了一丝丝——涟漪。 只有范德,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永动机。 他靠著从游戏角色那里继承来的、非人的体质,和—无限续杯的浓咖啡,始终保持著清醒的头脑。 他,是这个疯狂项目的——主心骨。 他,维繫著这三个性格迥异、理念完全不同的天才之间,那脆弱的.平衡。 直到,第十天。 当f18代的杂交种子,被种下时。 当伊莉扎,再次撑开那片青铜色的“时间领域”时。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尝试了。 因为,无论是马里奥的精神力,还是麦琳瑟拉的自然之力,都已经,接近了极限。 培育舱內。 那株全新的小麦,破土而出。 它生长著,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力量感的姿態,疯狂地生长著! 它的根茎,粗壮,有力,深深地,扎根在土壤之中! 它的秸秆,挺拔,坚韧,仿佛能抵御最狂暴的颶风! 而它的麦穗— 当那金色的麦穗,最终成型时。 整个实验室,都被一股浓郁的、充满了生命喜悦的麦香,彻底填满! 那麦穗,是如此的饱满!如此的沉重! 以至於,那坚韧的秸秆,都被压弯了腰! “我的——奥术啊——” 控制室里,马里奥看著屏幕上,那最终生成的分析数据,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他那张因为熬夜而变得惨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震撼”和“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却又充满了狂喜的———咆哮! “老板!!!” “我们——我们成功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深藏功与名。 第198章 深藏功与名。 当马里奥那声嘶力竭的、混合著疲惫与狂喜的咆哮,响彻整个地下基地时。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奇蹟,诞生了。 培育舱的舱门,缓缓打开。 麦琳瑟拉几乎是踉蹌著,从里面走了出来。她那张完美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那双翡翠色的眼眸里,却闪烁著一种,亲手创造了完美生命后的、母性般的光辉。 她的手里,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株,仿佛由黄金铸就的—完美麦穗。 范德走上前,从她的手中,接过了这株,承载著四人心血和希望的“f18號实验体”。 他只是,轻轻地,掂了掂。 那沉甸甸的重量,就让他,瞬间明白了,这次的成功,有多么巨大! “最终数据!”范德沉声问道。 “报告老板!”马里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锐和失真,“最终测试结果——“f18號』,我们称之为——迪菲亚號』!” “它的综合產量,是普通暴风城小麦的——一点八倍!” “它的生长周期,比普通小麦,缩短了整整四十六天!这意味著,在西部荒野那种气候条件下,实现一年两熟,绰绰有余!“ “它的根系,融合了丹莫罗地麦的坚韧!它的秸秆,铁矮的鬍子还要硬! 足以抵抗十二级的阵风!” “它的抗病性,更是·完美!经过我的测试,它对目前已知的,超过三十种农作物病菌,完全免疫!” “最重要的是!”马里奥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平復自己激动的心情,“它的种子活性,可以稳定地,遗传至少三代!这意味著,农民们,完全可以用收穫的粮食,作为下一季的种子!这——这將彻底改变整个艾泽拉斯的—农业格局!“ “嘶” 当这份堪称逆天的数据报告,公布出来时。 闻讯赶来的里维加兹、巴隆会长、布罗克大师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看著范德手中那株小小的麦穗,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足以顛覆世界的、 上古神器! “成——成本呢?!”里维加兹,这位地精“大財主”,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那尖锐的声音,都在颤抖,“培育这种种子的成本是多少?!我们——我们能大规模量產吗?!” “成本,几乎为零。”范德的回答,轻描淡写,“我们只需要,保留一小部分迪菲亚一號』的原始种子,然后,用最普通的人工授粉』的方式,就能,源源不断地,生產出新的、第一代杂交种子。” “而它的口感—.”范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我想,需要大家,亲口来验证一下。” 半个小时后。 迪菲亚集团,最高规格的会议室里。 一张由红木打造的长桌上,没有摆放任何文件,也没有任何精美的菜著。 只在桌子的中央,摆放著一个,刚刚从烤炉里拿出来的、还在冒著滚滚热气的——黑麵包。 是的,黑麵包。 用最粗糙的方式,由“迪菲亚一號”的麦粉,烤制而成的、最朴实无华的——黑麵包0 但是,它散发出的那股浓郁的、带著一丝丝焦甜香的麦子香气,却让在场的所有“大人物”,都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 范德,亲手,用一把银质的餐刀,將那个黑麵包,切成了十几块。 他將第一块,递给了,这个项目,最大的功臣之一。 “尝尝吧,公主殿下。” 麦琳瑟拉看著眼前的黑麵包,她那双美丽的眉毛,微微蹙起。 作为绿龙公主,她习惯了,以最纯粹的自然能量,和翡翠梦境中的“生命精华”为食0 这种,由凡人加工过的、充满了“烟火气”的食物,她,已经有近千年,没有碰过了。 但,她看著范德那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那一双双充满了期待的目光。 她最终,还是伸出了她那纤细的手指,优雅地,捻起了一小块,然后,轻轻地,放进了嘴里。 下一秒。 她那双翡翠色的眼眸,瞬间,就瞪大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的味觉体验,在她的味蕾上,轰然炸开! 那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也不是什么琼浆玉液。 那是一种——最纯粹的、最原始的、源於大地和阳光的——甘甜! 麵包的口感,绵软,细腻,充满了嚼劲。 麦子的香气,混合著烘烤后的焦香,在她的口腔里,层层递进! 最让她感到震惊的是,她能从这块小小的麵包里,品尝到一股——磅礴的、充满了喜悦的——生命力! “味道——还不算太坏。”许久,她才缓缓地,给出了一个,极度傲娇,却又发自內心的——评价。 有了绿龙公主的“认证”,其他人,再也按捺不住了! 里维加兹,第一个,就抢过一块,塞进了嘴里! “哦!我的金幣啊!”他那张绿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他看到一座金山,还要夸张的、陶醉的表情!“这——这哪里是麵包!这简直就是——会下金蛋的鹅啊!” “我们不应该叫它迪菲亚號』!我们应该叫它—黄麦种』!” “我们可以申请专利!垄断!所有想种我们麦子的人,都必须,向我们迪菲亚集团,支付—高昂的专利费!”地精的商业头脑,再次,开始疯狂运转! “確实不错!”巴隆会长,这位朴实的石匠大师,也由衷地讚嘆道,“比我老婆烤的白麵包,还要好吃!” “咳咳。”一旁的布罗克大师,乾咳了两声,小声提醒道,“巴隆,被你老婆听到——”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善意的鬨笑声。 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轻鬆和愉快。 范德看著眼前这幅景象,他笑了。 他知道,从今天起,迪菲亚集团,这台战爭机器,將拥有一个,比“蒸汽坦克”和“巨龙盟友”,还要强大,还要——无坚不摧的——终极武器! 那就是—粮食! 当所有人都品尝完了那“黄金时代的第一块麵包”后。 范德走到了麦琳瑟拉的面前。 此刻,这位绿龙公主,身上的那条“暗影之锁”,依旧存在。 她看著范德,眼神,无比的复杂。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她的声,很轻。 “不,是我们,得到了我们想要的。”范德纠正道。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由维克多给他的、用不知名龙骨打磨而成的、造型奇特的黑色钥匙。 他將钥匙,轻轻地,插进了麦琳瑟拉手腕上,那道锁链的锁孔里。 “咔噠。” 一声轻响。 那条束缚了她十天的、充满了不祥气息的黑色锁链,瞬间,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了空气中。 “我们的合同,履行完毕,麦琳瑟拉公主。”范德后退一步,对著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標准的贵族礼。 “你,自由了。” “你可以隨时离开这,返回你的海加尔。没有,会阻拦你。” “另外,”范德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由里维加兹亲手起草的、用最华丽的精灵体字书写的——股权证明书。 “这是,属於你的,迪菲亚农业科技研发部』,百分之五的荣誉乾股。无论你,是选择留下,还是离开,它,都永久有效。” “每年年底,里维加兹先生,都会將分红,准时,送到翡翠梦境的——入口。” 麦琳瑟拉,自由了。 她轻轻地,揉了揉自己那白皙的、留下了一道浅浅印痕的手腕。 她看著眼前这个,將“契约精神”,发挥到了极致的凡人。 她可以走。 她现在,就可以张开翅膀,飞回那个,她熟悉的、充满了自然与和谐的世界。 然后,將这里发生的一切,这十天里,所有荒诞的、疯狂的、顛覆她认知的一切,都报告给她的母亲,伟大的绿龙女王,伊瑟拉。 但是—— 她看著桌上,那剩下的半块黑麵包。 她看著窗外,那片正在热火朝天地建设的、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工地。 她又看了看,那个正用一种平静的、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普通公事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男人。 她突然,不想走了。 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充满了“矛盾”和“疯狂”的、全新的世界,產生了一丝— 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好奇。 她想看看。 她想看看,当这种“黄金麦种”,真的,被铺满整个王国时,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想看看,这个男人的“大建设计划”,最终,会將这个古老的王国,带向何方。 她想看看,他所描绘的那个,“所有孩子,都能吃饱饭”的未来,到底,是不是—. 真的。 於是,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高傲的绿龙公主,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时。 她,却缓缓地,开口了。 她看著范德,问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瞬间石化了的——问题。 “你之前说的那个——五险一金”——” 麦琳瑟拉那张完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只有在探討未知学术领域时,才会有的、认真的、求知的表情。 “——它具体,都保些什么?“ “. .” 整个会议室,安静得能听到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里维加兹那张因为陶醉而涨红的绿脸,瞬间僵住,他手里的半块黑麵包,掉在地上,他都浑然不觉。 巴隆会长那两条刚刚打好蝴蝶结的鬍子辫,猛地一抖,差点散开。 布罗克大师刚想拿起一块麵包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就连那个一直站在角落里,仿佛与世隔绝的伊莉扎,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也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名为“意外”的涟漪。 五险一金?! 一位尊贵的、活了上万年的、视凡俗金钱如粪土的—绿龙公主! 她不关心自由,不关心財宝,不关心荣誉! 她关心的,竞然是——迪菲亚集团,给员工的——社会福利?! 这这他妈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范德的身上。 他们发现,面对这个足以让任何史学家都当场疯掉的魔幻场景,他们的老板,脸上,竟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 他只是,笑了笑。 那笑容,温和,平静,仿佛,他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很高兴您对我们公司的员工福利感兴趣,麦琳瑟拉顾问。” 范德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然后,亲自为她,倒上了一杯,由“迪菲亚中央厨房”特供的、冒著热气的——红茶。 “五险一金』,是我们迪菲亚集团,为保障所有正式员工,基本生活权益,而创立的一套——综合性社会保障体系。” 范德的声音,不疾不徐,像一个最耐心的老师,在给一个最好学的学生,讲解一门全新的课程。 “先,是医疗保险”。” “所有正式员工,每月,都会从薪水中,自动扣除一小部分,存入一个由集团財务部和光明大教堂,共同监管的医疗互助基金』帐户。” “一旦员工,或者他的直系亲属,生了病,或者受了伤,需要接受圣光的治疗。那么,治疗所需的大部分费用,都將由这个基金来支付。个人,只需要承担一小部分。“ 麦琳瑟拉的眼睛,亮了。 她想起了,在贫瘠的土地上,那些因为一点小小的感染,就痛苦死去的凡人。 “其次,是养老保险』。” “同样,每月扣除一小部分。等到员工,到了我们规定的退休年龄,比如,六十岁。 那么,他就可以,每个月,从这个帐户里,领取一笔,足以保证他体面生活的退休金』,直到他—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 “老有所养——”麦琳瑟拉喃喃自语。 她见过太多,为领主辛苦了一辈子,最终,却被像一条老狗一样,赶出庄园,在寒风中,孤独死去的——老农奴。 “然后,是工伤保险』和失业保险』。” “在工地上受伤,我们不仅全额报销医疗费,还会发放补贴。如果,因为项目结束,暂时失去了工作,我们也会在一定时间內,发放基本的生活费,並且,免费为他们,提供新的——职业技能培训。“ 范德的每一句话,都在顛覆著麦琳瑟拉,对这个世界“规则”的认知。 她发现,这个男人,正在用一种,她前所未见的、系统的、制度化的方式,去解决那些,在她看来,本应是“命运的无常”和“自然的残酷”所导致的—悲剧。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足以让所有地精都为之疯狂的笑容。 “金』,指的是“住房公积金』!” “员工和集团,每个月,各自拿出一笔钱,共同存入一个,专属於员工个人的帐户。 这笔钱,只有一个用途” “买房子!” “当帐户里的钱,存到一定数额时,员工,就可以用它,来支付购买我们迪菲亚地產』所开发的,任何处房產的——首付款!” “而我们,还会为他提供,利息极低的员工內部贷款』!” “也就是说,”范德看著麦琳瑟拉,一字一句地说道,“只要,他愿意努力工作。那么,任何一个,加入我们迪菲亚集团的员工,都有机会,通过自己的双手,拥有一个,真正属於自己的——” “家!” “——” 当范德,將这套,充满了“人情味”和“金钱诱惑”的组合拳,完全打出来时。 麦琳瑟拉,彻底沉默了。 她看著手中那杯,还在冒著热气的红茶。 她突然觉得,这,或许,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 一种,能让巨龙,都心甘情愿,留下来“打工”的——社会学魔法。 “我明白了。”许久,她才缓缓地,抬起头,看著范德,那双翡翠色的眼眸里,闪烁著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的光芒。 “那么,作为“终身名誉顾问』,我,应该也享有,这套——保障体系吧?” “当然。”范德笑了,“而且,是最高等级的。” “很好。”麦琳瑟拉点了点头,她站起身,將那杯红茶,一饮而尽。 然后,她转身,朝著实验室的方向,了回去。 “马奥!伊莉扎!” 她那清脆的、充满了活力的声音,在指挥中心里迴荡。 “別睡了!都给我起来!” “迪菲亚二號』的研发计划,该启动了!” “我的实验田里,还缺一种,能適应南海沼泽气候的——稻!” 看著她那充满了干劲的、风风火火的背影。 里维加兹,终於,从石化状態中,反应了过来。 他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 “我的金幣啊!” 他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懊悔”和“顿悟”的尖叫! “我——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福利”!保障』!去挖空所有同的墙!” “板!您——您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的资本家啊!” 范德,只是笑了笑,深藏功与名。 >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这个男人,是魔鬼。 第199章 这个男人,是魔鬼。 暴风要塞,国王的书房里。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昂贵的、由南海镇出產的雪茄,混合著古老羊皮卷的味道。 瓦里安·乌瑞恩,正坐在他那张由一整块红木雕刻而成的巨大书桌后。他的面前,站著一个身形枯瘦、戴著厚厚的水晶眼镜、神情一丝不苟的皇家书记官。 这位名叫菲利普的老书记官,已经在王室服务了超过四十年,他见证过莱恩国王的陨落,也经歷过兽人的第一次入侵。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不会再对任何事情,感到惊讶了。 但今天,他那只握著財务报告的手,却在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 “—陛下。”菲利普清了清他那乾涩的喉咙,声音,带著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梦吃般的恍惚,“根据国土资源与规划部”提交的最新工程报告,国王大道二號公路』的主体路基清理工作,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七十三。“ “项目负责人之一,弗瑞斯伯爵说,预计,將在一个月內,完成全部的路基铺设和桥樑搭建工作。比原计划,提前了整整两个月。” “嗯。”瓦里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於迪菲亚集团那堪称神跡的工程效率,他已经,有些习惯了。 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菲利普,上个季度的——税收报告,出来了吗?“”瓦里安问道。 这个问题,让菲利普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深吸了一口气,翻开了手中那份厚厚的、写满了密密麻麻数字的报告,將它,递到了瓦里安的面前。 “陛下—请—请您过目。”他的声音,都在发飘,“上个季度,暴风王国,全境总税收,共计——”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给自己,做最后的心理建设。 “—十二万八千五百金幣!” “什么?!” 还没等瓦里安说话,站在一旁的伯瓦尔·弗塔根公爵,就失声惊呼了出来! 这位暴风王国最沉稳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统帅,此刻,他那张总是如同岩石般坚毅的脸,写满了“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十二万! 一个季度!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在范克里夫出现之前,暴风王国一整年的税收,加在一起,都很难突破十万金幣大关!而且,其中,还有一大部分,是来自於那些旧贵族们,那点可怜的、象徵性的“领地税”! 而现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十二万?! 瓦里安,也呆住了。 他看著报告上,那个由菲利普用最工整的、带著一丝颤抖的笔跡写下的数字,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宕机。 他伸出手,又缩了回来。他甚至,不敢去触碰那份报告,仿佛那上面,沾染了某种,让他无法理解的——魔法。 “菲利普,你—你確定,这个数字,没有算错?”瓦里安一脸的震惊。 “陛下!我用我的生命,和我的家族荣誉保证!”菲利普的表情,无比激动,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病態的潮红!“这个数字,我,和我的助手们,整整核算了三遍!每一个铜板,都对得上帐!”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伯瓦尔百思不得其解,“那些旧贵族的土地,不是都已经被收购』了吗?我们最大的税收来源,应该已经没有了才对!” “公爵大人,您说得没错。”菲利普推了推他的水晶眼镜,眼中,闪烁著一种,看到了“经济学奇蹟”般的光芒!“旧贵族的地税,確实没有了。但是” “我们,有了新的、更加庞大的税收来源!” “首先,是个人所得税』!”菲利普的手指,在报告上,重重一点!“迪菲亚集团,现在已经僱佣了超过八万名工人!他们的平均月薪,超过了七十银幣!按照王国最新颁布的税法,他们每个人,每个月,都需要缴纳税款!” “其次,是商业增值税』!”他的手指,滑向了另一栏,“工人们赚到了钱,他们需要吃饭,需要穿衣,需要——娱乐!以温德尔公爵和格雷森伯爵为首的新商业联盟』,他们旗下的布料厂、食品加工厂、以及各种娱乐场所,上个季度的营业额,翻了整整三倍!” “他们赚到了钱,自然,也要向王国,缴纳更多的税!” “工人们有钱消费,商人们有钱赚。商人们赚了钱,就会扩大生產,僱佣更多的工人。更多的工人,就有更多的钱去消费——” “陛下!公爵大人!”菲利普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这是一个——·完美的、可以无限循环下去的——黄金螺旋!“ “我们——我们根本不需要去剥削农民,也不需要去依赖那些贵族的领地!” “我们只需要,让所有人民,都富起来!那么,这个王国,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富有!”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伯瓦尔,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感觉,自己过去几十年,所建立起来的、关於“国家”和“財富”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地,碾得粉碎! 而瓦里安,他缓缓地,靠在了他那张宽大的王座上。 他看著天板上,那幅描绘著“先王屠龙”的壮丽壁画,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复杂的笑容。 他终於明白了。 他终於明白了,范德,那个男人,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是在修路。 他不是在盖房子。 他,是在构建一台,全新的、高效的、足以让整个王国都为之疯狂运转的——印钞机! 而他,瓦里安·乌瑞恩,这位暴风王国的国王,只需要,坐在这里,等著收钱,就可以了。 就在这时,个卫兵,在门口通报导:“陛下,范克夫求见。” “快!快请他进来!”瓦里安几乎是从王座上,弹射了起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快步走到门口,亲自,去迎接那个,给他带来了这一切的男人。 范德走了进来。 他看到瓦里安和伯瓦尔那副,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的、震惊中带著狂喜的表情,他只是,微微一笑。 “看来,两位,已经看到上个季度的財务报告了。” “艾德温!”瓦安把抓住范德的胳膊,他的眼中,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个季度!只用了一个季度就收了十二万!十二万八千五百金幣!你—你简直就是圣光派来拯救我们王国的——税收之神啊!“ “这只是一个开始,陛下。”范德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的云淡风轻,仿佛,这十二万金幣,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他从自己的空间包裹里,拿出了一个由最顶级的丝绸包裹著的、小小的盒子。 他將盒子,递给了瓦里安。 “今天,我来,是想给您,看一样,能让这个数字,在明年,再翻一倍的东西。“ 瓦里安,怀著一种近乎於朝圣般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著一株,仿佛由纯金铸就的、散发著淡淡光晕的、完美的—.. 麦穗。 “这是——” “迪菲亚號』,我们更喜欢叫它,黄金麦种”。”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个熟悉的、属於“顶级推销员”的笑容。“它的產量是普通麦子的一点八倍,而且可以每年两熟。” 瓦里安·乌瑞恩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愤怒。 而是一种—看到了神跡后,凡人本能的、难以自控的——战慄! 他死死地盯著那个小小的丝绸盒子里,那株仿佛由纯金铸就的、每一个颗粒都散发著生命光辉的完美麦穗。 他的大脑,一片轰鸣! 產量,一点八倍! 一年,两熟! 这意味著什么? 这意味著,暴风王国的粮食產量,將在一年之內,翻上至少三倍! 这意味著,困扰了歷代乌瑞恩君王的、最根本的、那个名为“飢饿”的幽灵,將从今天起,被彻底驱散! 这意味著,他,瓦里安·乌瑞恩,將成为艾泽拉斯人类歷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让所有子民,都“吃饱饭”的——伟大君王! “艾德温——” 他的嘴唇,翕动著,却只能发出几个不成调的、嘶哑的音节。 他想说“谢谢”,却觉得这两个字,太轻,太轻,根本无法承载这株小小麦穗所代表的、那足以改写歷史的——重量! 他想说“赏赐”,却发现,自己,这位暴风王国的国王,他那引以为傲的宝库里,所有的金银珠宝,所有的奇珍异器,在这株“黄金麦种”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俗不可耐! “陛下,冷静。” 一旁的伯瓦尔·弗塔根公爵,虽然同样处於巨大的震惊之中,但他那属於军人的、钢铁般的意志,还是让他,率先找回了一丝理智。 他伸出手,轻轻地,按住了瓦里安那只正在颤抖的胳膊。 他的手心,一片冰凉的冷汗。 他看著范德,这个总是能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拋出一个又一个足以顛覆世界认知的“重磅炸弹”的男人。 他那颗属於王国守护者的、忠诚的心,第一次,產生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念头。 这个男人—— 他,已经不能用“权臣”来形容了。 他甚至,已经超越了“国王”! 他,正在扮演一个——只有在创世神话里,才会出现的角色。 个,执掌著“丰饶”与“富”权柄的神! “伯瓦尔,你看到了吗?”瓦里安终於,从那极致的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 他没有去看伯瓦尔,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在那株麦穗上。 “我看到了,陛下。”伯瓦尔的声音,乾涩而凝重。 “不,你没有。”瓦里安缓缓地摇了摇头,他那双总是燃烧著雄狮之火的眼眸里,此刻,闪烁著一种,前所未有的、属於君王的、充满了野心的光芒! “我看到的,不是粮食。“ “我看到的,是数以百万计的、吃饱了饭,就不会再想著闹事、不会再被邪教徒轻易蛊惑的——稳定的人口!” “我看到的,是一支,再也不用为军粮发愁,可以隨时,向任何一个敌人,发起远征的——无敌的军队!“ “我看到的,是一个,將彻底摆脱土地的束缚,拥有了无限可能性的—全新的,工业化王国!” 瓦里安猛地抬起头,他看著范德,一字一句地说道:“艾德温,你给我的,不是一株麦子。” “你给我的,是征服整个世界的——底气!” 然而,面对瓦里安这番充满了豪情壮志的宣言,范德,只是笑了笑。”陛下,您说得都对。“ “但是,在征服世界之前,我们,还需要解决一个,很小,但很关键的问题。” 他从瓦里安的手中,拿回了那株“黄金麦种”,然后,走到了书房里那副巨大的艾泽拉斯地图前。 他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暴风城西侧,那片广阔的、在地图上呈现出枯黄色的土地上。 “西部荒野。” “我们,有了把,全世界最锋利的镰刀。” “但是,我们,还没有一块,足够广阔,足够乾净的——麦田。“ 范德转过身,看著瓦里安和伯瓦尔,他那张总是带著温和笑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属於“总工程师”的、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断!”西部荒野,现在,是一片烂地。” “盘踞在那里的四处流窜的土匪,失控的麦田傀儡,还有——常年骚扰海岸线的鱼人。” “这些,都是“杂草』。” “在我,播撒下黄金麦种』之前,我需要,有人,把这些杂草』,给我,连根拔起!清理乾净!” “我需要,一整片,广阔的、平整的、安全的、完全由我们掌控的——画布!” “然后,我,才能在上面,为您,画出一幅,名为'丰收』的——·画卷。”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伯瓦尔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当然明白范德的意思。 但是,要“清理”整个西部荒野,那意味著,一场——战爭! 一场,针对那些,虽然弱小,但却数量庞大,根深蒂固的“不安定因素”的—全面战爭! 这需要调动大量的军队,需要消耗海量的物资! 而王国,才刚刚从一场內乱的边缘,缓过气来! “需要多少军队?多长时间?”伯瓦尔沉声问道,这是他作为军事统帅的本能。 然而,瓦里安,却比他更快地,做出了决断! 这位年轻的国王,在经歷了这一系列的“认知升级”后,他的思维模式,已经开始,逐渐地,向他那位“商业合伙人”,靠拢了。 投入?產出! 风险?收益! “不,伯瓦尔,这不是战爭。”瓦里安站起身,他走到地图前,他的手,重重地,拍在了西部荒野那片十地上! “这是一场——投资!” “场,我们必须打,也必须贏的——天使轮投资!” 他转过身,看著门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属於君王的威严,下达了命令! “来人!” 一名皇家卫兵,立刻,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 “传我的命令!” “刻,联繫第七军团指挥官,马库斯·乔纳森將军!” “让他,刻,到暴风要塞来见我!” “我要他,亲自率领第七军团,进驻西部荒野!” “我要他,在一个月之內,把那片土地上,所有,我说的是所有,可能会影响到我们伟大农业復兴计划”的东西,全部,给我——推平!” “无论是土匪,还是傀儡!” “陛下!”伯瓦尔忍不住,开口提醒也,“还有鱼趋!西部荒野的海岸线上,盘踞著至少三个大型的鱼趋部落!它们——” “我知世。”瓦里安的脸上,闪过丝冰冷的杀意,“马库斯將军,会展理好的。” “但是,陛下,鱼趋,毕竟是智慧生物—”伯瓦尔还想再说些什么。 “智慧生物?”范德笑了。 他看著伯瓦尔,用一种仿佛在討论“今天天气不错”的、轻鬆的语气,说世:“公爵大趋,请放心。“ “我会建议马库斯將军,丫尝试,和那些鱼趋部落的酋长,进行一次——友好的、平等的——商业谈判。“ “我们会给它们,画出一块新的、风景优美的、远离我们未来农田和蔚仇海岸』度假区的——专属领地。” “如果,它们愿意接受我们的“搬迁补艺协议』,那然,是皆欢喜。” “那——如果它们不愿意呢?”伯瓦尔追乓世。 范德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了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那也没关係。” “我会请我的战略合讲伙伴』,奈法利安丫生,亲自,去跟它们——好好地,聊一聊。” “我饼信,在促进跨种族友好交流』这面,黑龙军团的外交腕』,应该,比我们第七军团的战剑,要——高效得多。“ “——”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感觉自己的后颈窝,凉颼的。 他看著范德那张,笑得如同春风般和煦的脸,心中,同时,升起了一个念头。 这个男趋,是魔鬼。 —个,会跟你,心平气和地,谈“合同”,谈“协议”,谈“补艺”。 但也会,在谈判破裂后,毫不犹豫地,叫来一头巨龙,把你,连同你的部落,一起,从物理层面上,彻底“说服”的—— 真真正正的魔鬼! 瓦里安,则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范德一眼。 然后,他对著那名单膝跪地的卫兵,下达了最终的、不容置疑的—王令。 “去吧。” “告诉马库斯將军。” “场,决定王国未来的——垦荒”动,即將开始。” “让他,和他的第七军团,做好——.“除草』的准备。” 第二百章 「那……那是什么?!」 第200章 “那……那是什么?!” 暴风要塞。马库斯·乔纳森將军,这位第七军团的最高指挥官,走进了国王的书房。 他穿著一身简洁的、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戎装,面容刚毅,眼神,如同鹰隼。 “陛下!”他对著瓦里安,行了一个標准的军礼! “马库斯,你来了。”瓦里安从王座上站起身,他亲自走下台阶,扶起了这位,他最信任的將军。 一场小型的、最高规格的军事会议,就此展开。 瓦里安,將“西部荒野大开发”的计划,和盘托出。 当马库斯,听到,这次军事行动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征服,不是为了掠夺,而是为了——.“清理出一片,乾净的麦田”时。 他那张总是如同岩石般坚毅的脸,第一次,露出了——名为“茫然”的表情。 他戎马半生,打过无数场仗。 为了国王,为了联盟,为了——荣耀。 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种地”,而调动,整个第七军团! “陛下,我明白了。”儘管心中,充满了荒诞感,但马库斯,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命令。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但是,关於鱼人——”他提出了和伯瓦尔一样的疑问,“它们的数量,非常庞大。 如果,要將它们,全部驱逐或者—消灭。我的军团,可能会付出,不的伤亡。” “我知道。”瓦里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和范德如出一辙的、神秘的笑容。 他拍了拍马库斯的肩膀,低声说道:“先礼后兵。” “先尝试,和它们谈”。” “如果,它们不讲道理——” “我们,也有一些——不怎么讲道理的——.“外交官”。” 说完,他看了一眼窗外,那湛蓝的天空。 马库斯,虽然,一头雾水。 但他还是,挺直了胸膛,大声应道:“是!陛下!” 一个小时后。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第七军团,这台暴风王国最精锐的战爭机器,在无数市民的欢呼声中,开拔了! 他们的旗帜,迎风飘扬。 他们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烁著森然的寒光。 他们,將用剑与火,为这个王国,开闢出一个——全新的、金色的——未来。 ===== 西部荒野。 一如既往的,荒凉,死寂。 乾裂的土地,像是被神明遗忘的画布,只剩下单调的、令人绝望的枯黄。 废弃的农场,如同一个个巨大的伤疤,散落在平原之上,歪斜的穀仓,在萧瑟的秋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如同鬼魂鸣咽般的声响。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混合了尘土、腐朽木料,和—死亡的,独特气味。 然而,今天,这份持续了数年的死寂,被一阵,整齐划一的、充满了钢铁与纪律的脚步声,彻底打破! 第七军团,到了! 数万名身披重甲的士兵,像一道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从东方的艾尔文森林,席捲而来! 他们的行动,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滯。 这不是一场需要谋略和战术的“战爭”。 这是一场,由绝对的力量,进行的、碾压式的——“清扫”! “第一、第二步兵团!以哨兵岭为中心,向南北两翼,扇形推进!目標:所有人类聚居点!发现任何持有武器、非王国认证的武装人员,立刻缴械!反抗者,就地格杀!” “第三、第四骑兵团!沿海岸线,高速穿插!目標:所有土匪据点!给我把他们的老巢,连同他们的船,一起烧成灰!“ “侏儒工程兵团!跟在步兵团后面!目標:所有失控的麦田傀儡!我不管你们是用“静电陷阱』,还是用“地精火箭靴』!天黑之前,我要看到,这片平原上,没有一个,还在自己乱晃的铁皮疙瘩!” 马库斯·乔纳森將军,骑在他的黑色战马上,站在哨兵岭的最高处,他那洪亮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通过魔法扩音装置,传遍了整个战场! 一场效率高到令人髮指的“大扫除”,就此展开! 那些平日里,在西部荒野,作威作福的土匪和强盗,在第七军团,这台精密的战爭机器面前,简直,比纸糊的还要脆弱! 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就被从天而降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那些被他们视为“坚固堡垒”的藏身处,在侏儒工程师的“链金炸药”面前,轰然倒塌! 而那些失控的麦田傀儡,在面对一群,装备了“电磁脉衝手雷”和“反魔像力场发生器”的侏儒疯子时,它们那引以为傲的钢铁之躯,瞬间,就变成了一堆,动弹不得的废铁! 不到半天的时间。 整个西部荒野的內陆地区,就被彻底肃清! 剩下的,只有——海岸线。 马库斯將军,亲自率领著他最精锐的狮鷲骑士团,和一队重装步兵,来到了西部荒野最南端的海岸。 远远地,他们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咸腥的、混合著鱼类腐烂气味的——恶臭。 视线的尽头,是一片,由骯脏的海草、腐烂的木头,和不知名生物的骨头,搭建而成的、巨大的、原始的鱼人村落。 数以千计的鱼人,正聚集在村落里。 它们挥舞著手中,由鱼骨和礁石打磨而成的、简陋的武器,嘴里,发出著“哇啦啦啦”的、充满了威胁和敌意的嘶吼! “將军!”一名负责侦查的狮鷲骑士,飞了回来,他的脸上,带著丝凝重,“至少三个大型部落,超过五千名鱼人战士!它们的酋长,好像,正在举行某种—战爭仪式!” 马库斯,皱了皱眉。 五千? 这个数量,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如果强攻,即便是第七军团,也必然会付出伤亡。 他想起了,国王陛下的嘱咐。 “先礼后兵。” “派一个法师过去。”马库斯沉声命令道,“告诉它们,我们是暴风王国的军队。我们,可以允许它们,继续生活在这海岸。” “但是,它们,必须,向南,迁徙十里!將这海滩,让出来!” “告诉它们,这是国王的——旨意。“ 很快,一名皇家法师,在两名骑士的护卫下,举著一面代表“和平谈判”的旗帜,小心翼翼地,走向了鱼人村落。 他用“水语术”,將马库斯的命令,清晰地,传达了过去。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任何语言。 而是一阵,更加疯狂,更加暴躁的——“哇啦啦啦啦啦!!!” 下一秒! 铺天盖地的、由鱼骨削成的短矛,和沾满了剧毒粘液的吹箭,如同雨点般,朝著那名法师,攒射而来! “护驾!” 两名骑,怒吼一声,瞬间,撑开了圣盾! “叮叮噹噹!” 无数的短矛和吹箭,被金色的圣光屏障,弹飞了出去! 法师和骑士,狼狈地,退了回来。 “將军!它们——它们根本不讲道理!”法师的脸色,一片惨白,“它们的酋长说——这片海滩,是它们祖先的——產卵地!任何,胆敢踏足这里的陆地人,都將成为——深渊之神”的祭品!” 马库斯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握著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他最討厌的,就是这种,无法沟通的、愚昧的、狂热的——野兽。 “准备战斗!”他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狮鷲骑士团!准备升空!目標,它们的祭坛!给我把它——” 然而,他的命令,还没下达完毕。 一阵,突如其来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毫无徵兆地,从天而降! 天空,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 而是——两片,如同山脉般,遮天蔽日的——巨大阴影! “那——那是什么?!” “我的圣光啊!!” 第七军团的士兵们,发出了惊恐的呼喊! 他们抬起头,看到了,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两头,传说中的、只存在於史诗和噩梦中的—巨龙,正从云层中,缓缓降下! 一头,通体漆黑,如同由最深沉的暗影,和最纯粹的黑曜石,浇筑而成!它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吞噬光线! 另一头,则更加庞大!它的鳞片,闪烁著地狱硫磺般的暗红色光芒!它的头顶,长著两只狰狞的、如同王冠般的巨角! 奈法利安! 奥妮克希亚! “稳住!都给我稳住!”马库斯將军,发出一声怒吼! 他虽然,同样被这股源於生命最顶端的、恐怖的龙威,压得几平喘不过气来! 但他,还记得,国王陛下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不怎么讲道理的——“外交官”!” 原来——这,就是国王陛下的——“外交官”?! 奈法利安,甚至,都没有去看那些,在他眼里,如同螻蚁般的凡人军队。 他那双如同熔岩般,燃烧著金色火焰的巨眼,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下方,那个还在“哇啦啦”乱叫的鱼人村落。 他张开了,那足以吞噬一座山峰的巨口。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轻轻地,朝著旁边,一座光禿禿的、足有上百米高的礁石,吹了—.一口气o 一道,不算粗大,但却凝实到了极致的、混合著暗影与烈焰的黑色吐息,瞬间,喷涌而出!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 那道黑色的吐息,只是,轻轻地,拂过了那座礁石。 然后—— 那座,在海边,嘉立了数千年的、坚硬的礁石,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如同被橡皮擦,从画卷上抹去一般— 消失了。 连一粒尘埃,都没有留下。 “——”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剩下,海风,吹过空无一物的海面时,发出的、呜咽般的声音。 鱼人村落里,那疯狂的“哇啦啦”声,戛然而止。 所有的鱼人,都像被施了石化术一般,僵在了原地。 它们那双凸出的、愚昧的鱼眼,呆呆地,看著那片,原本矗立著礁石的、空荡荡的海面。 它们那简单的、被原始本能所支配的大脑,在这一刻,被一种,它们从未体验过的、 名为“恐惧”的情绪,彻底—衝垮了! “噗通!” 那个体型最魁梧的、头上还戴著一串贝壳王冠的鱼人酋长,它手中的鱼骨长矛,“眶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它双腿一软,五体投地,趴在了那片湿滑的沙滩上。 它用尽全身的力气,將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进了沙子里,嘴里,发出著,高亢的、尖锐的、充满了“諂媚”和“臣服”的“咕嚕咕嚕”声! 它的这一举动,像一个信號。 “噗通!” “噗通!” “噗通!” 成千上万的鱼人,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扔掉了手中的武器,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奈法利安,满意地,从鼻孔里,喷出了两股黑色的烟气。 他甚至,都懒得,再多看这些卑微的生物一眼。 他那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上升。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了威严的、仿佛直接在灵魂中响起的声音,传入了那个鱼人酋长的脑海。 “向南。” “永远,別再回来。 ,说完,两头巨龙,便没入了云层,消失不见。 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 海岸上,只剩下,数千名,依旧保持著跪拜姿势的第七军团士兵,和—数千名,正用一种,看到了“创世神”般的、狂热而又恐惧的眼神望著天空的鱼人。 马库斯·乔纳森將军,缓缓地,將他那柄只拔出了一半的佩剑,插回了剑鞘。 他看著那些,前一秒,还喊著要拿他们当祭品的鱼人,此刻,正连滚带爬地,收拾著它们那点可怜的家当,然后,头也不回地,朝著南方,疯狂逃窜的景象。 他长长地,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这位暴风王国最骄傲的將军,他那颗属於军人的、坚硬的心,在今天,被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名为“降维打击”的东西,给彻底,整不会了。 “將军——.”一名副官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他的声音里,还带著一丝无法平復的颤抖,“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马库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依旧保持著跪拜姿势、仿佛灵魂还在神游天外的第七军团士兵们。 他苦笑了一下。 “收队。” “然后,向陛下——匯报我们的外交成果』。” === 暴风要塞,国王书房。 当马库斯·乔纳森將军,用一种近乎於梦囈的、恍惚的语气,匯报完那场堪称魔幻的“谈判”过程时。 整个书房,陷入了长久的、诡异的寂静。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那张总是如同岩石般坚毅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 他想像过一万种解决鱼人问题的方法。强攻,水淹,火烧,甚至是下毒。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最终的解决方案,竟然是——恐嚇。 用一种,连他这位暴风王国的摄政王,都感到心惊肉跳的、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 瓦里安,则只是,平静地听著。 当听到,奈法哑安,只是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就让一座上百米高的礁石,从物理层面上彻底消失时。 他刃起茶杯的手,也只是,轻微地,晃动了一亨。 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他这位“商业合伙人”,总是能用一种,超出所有人想像的方式,去解决所有问题。 “很好。”瓦里安放下茶杯,他看著马隨斯,满意地点了点头,“辛苦了,將军。第七军团,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现在,除草』工锻,已经结束。” “接亨来,就该轮到——.播种』了。” 第二百零一章 西部荒野农业復兴暨城镇化综合发展五年计划 第201章 西部荒野农业復兴暨城镇化综合发展五年计划 第二天,清晨。 暴风城的公告栏,无论是贵族区的鎏金牌匾,还是旧城区那斑驳的墙壁,都被一种全新的、印刷精美的、散发著浓郁油墨香气的——“招募令”,彻底覆盖! 那不是国王颁布的、充满了威严和肃杀之气的徵兵令。 而是一份,由迪菲亚集团宣传部,精心设计的、充满了诱惑力和煽动性的——招聘gg! gg的最上方,是一行用最醒目的、充满了力量感的字体,印刷的巨大標题—— “告別飢饿!拥抱未来!” “加入『皇家农垦兵团』!成为光荣的『黄金麦种』第一批培育者!” 標题的下方,是一副巨大的、由奥术投影技术印刷的、色彩鲜艷的——宣传画。 画中,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如同金色海洋般的麦田。 一个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的农夫,正站在田埂上,他的脸上,洋溢著一种,发自內心的、朴实的、丰收的喜悦。 他的手里,没有拿著镰刀,而是拿著一台,最新款的、银光闪闪的——“贵族隨身听”!在他的身后,是一排排崭新的、白墙红瓦的、拥有著独立小院的——联排別墅! 別墅区的入口处,掛著一块牌子,上面写著——“丰收新村”! 而在宣传画的最下方,则是用最清晰、最直白的文字,列出的、足以让任何一个还在为生计发愁的平民,当场疯狂的——福利待遇! “一、稳定薪酬!按月发放!绝不拖欠!” “a级(高级农技工):每月五十枚银幣!” “b级(普通农夫):每月四十枚银幣!” “c级(见习农工):每月三十枚银幣!” “二、包吃包住!顿顿管饱!” “所有农垦兵团成员,每日三餐,均由迪菲亚集团中央厨房,统一供应!主食,为最新研发的『迪菲亚一號』黄金麵包!保证,让你吃到来年开春都不想家!” “所有成员,均可免费入住『丰收新村』!独立卫浴!冬暖夏凉!拎包入住!” “三、子女教育!全程无忧!” “所有正式员工的子女,均可免费,进入由迪菲亚教育集团,与『皇家女子学院』”联合开办的“希望小学”!学费全免!还发校服!” “四、晋升通道!未来可期!” “表现优异者,可晋升为『农场主管』,『片区经理』!甚至,有机会,获得『丰收新村』的——永久產权房!” 当这份堪称“王炸”级別的招聘gg,出现在暴风城的大街小巷时。 整个王国,都沸腾了! 旧城区。 那个名叫杰克的、曾经带头闹事的男人,此刻,正穿著一身崭新的、印著“迪菲亚工程部”字样的工头制服,站在公告栏前。 他的身边,围著一大群,曾经和他一样,在泥地里打滚的、面黄肌瘦的邻居。 “杰克大哥!这——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吗?!”一个年轻的、脸上还带著稚气的少年,指著那份招聘gg,声音,都在颤抖,“去——去种地,一个月,就能拿四十个银幣?还——还管饭?!” “废话!范克里夫大人说的话,什么时候有假过?!”杰克挺直了胸膛,他那张因为吃饱了饭而变得红光满面的脸上,写满了自豪和骄傲! 他现在,是“国王大道二號公路”项目,第三施工队的——小组长!手底下,管著一百多號人! 每个月,能拿到足足一个金幣的薪水! 他已经,在“新生镇”里,用“员工內部价”,分期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他的人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们都听好了!”杰克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对著周围的邻居们,大声说道,“修路队,现在已经不缺人了!你们要是还想过上好日子,就赶紧的!去报名这个『农垦兵团』!” “这可是范克里夫大人,给咱们穷苦人,第二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错过了这次!你们,就等著,后悔一辈子吧!” “我——我报名!”那个年轻的少年,第一个,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朝著不远处那个临时设立的、已经排起了长龙的招募点,猛衝了过去! “我也去!” “別挤!都別挤!让俺先来!” 前一秒,还充满了观望和怀疑的人群,瞬间,就炸了!而在暴风城,另一处,同样上演著疯狂的一幕。 “醉倒的羔羊”酒馆。 这里,是僱佣兵和冒险者们,最喜欢聚集的地方。 往日里,这个时间,酒馆里,早就充满了吹牛打屁的声音,和粗鲁的咒骂声。 但今天,整个酒馆,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所有僱佣兵,都围在了一张桌子前。 桌子上,放著的,不是什么珍贵的魔法地图,也不是什么高额的悬赏令。 而是一份,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皇家农垦兵团”招聘gg! 一个脸上带著三道刀疤的、身形如同铁塔般的佣兵,正死死地盯著那份gg上,“每月五十枚银幣”的字样。 他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五十个银幣——一个月——”他嘶哑的声音,像是在梦囈,“我他妈,去荆棘谷,猎杀一只迅猛龙,九死一生,也才赚——八十个银幣!” “而且,还他妈的,要被那个该死的、叫里维加兹的地精,抽走一半的佣金!”他旁边一个独眼的佣兵,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最重要的是——包吃住!”一个身材矮小的地精,推了推他的单片眼镜,眼中,闪烁著精明的光芒,“我计算过了!如果,我们加入这个兵团,每个月,省下的伙食费和住宿费,至少十个银幣!” “也就是说,一个月甚至可以净剩四十个银幣!” “嘶___” 酒馆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个帐,这么一算! 他们突然发现,自己过去那些,在刀口上舔血的、充满了“荣耀”和“激情”的冒险生涯,跟去西部荒野“种地”比起来,简直—— 就是个笑话! “妈的!不干了!”那个佣兵,猛地,一拍桌子! 他將自己那柄用了十几年的、沾满了鲜血的战斧,“哐当”一声,扔在了桌子上! “老子,要去种地!” “从今天起!请叫我,『丰收新村』,未来的——金牌农夫!”贵族区。 雷明顿·瑞治维尔伯爵的府邸。 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旧贵族领袖,此刻,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他那空旷得有些嚇人的书房里。 他手里,端著一杯,已经凉透了的红茶。 他的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 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那如同浪潮般的欢呼声。 他知道,那是暴风城的平民们,在为他们的新生活,而欢呼。 一个穿著管家服的、同样苍老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老爷,格林伯爵,派人送来了信。” 雷明顿,没有回头。 “他又在抱怨什么?”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疲惫,“抱怨,他的领地上,已经找不到,愿意为他种地的农奴了吗?”“是的,老爷。”老管家低声回答道,“他说,他领地上,超过一半的青壮年,要么,是去修路了,要么,就是报名,要去西部荒野——种地。” “呵呵——”雷明顿发出了一声,比哭还难听的笑声。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突然觉得,自己,和自己身后那些,还在做著“贵族荣光”美梦的同僚们,是多么的——可悲。 他们,还在纠结於,那点可怜的土地,和那几个卑微的头衔。 而那个叫范克里夫的男人,已经,用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將整个王国的——根基,都给彻底挖走了! 人口! 一个王国,最宝贵的財富,从来就不是土地,而是——活生生的人! 而现在,所有的人,都心甘情愿地,跑去了他的工厂,他的工地,和他——即將开垦的农田里! 他们,输了。 输得,连底裤,都不剩了。迪菲亚集团,暴风城办公处,最高指挥中心。 巨大的三维沙盘上,西部荒野那片枯黄的土地,已经被一片代表著“已清理”的绿色,彻底覆盖。 所有迪菲亚集团的核心成员,以及,暴风王国的最高决策层——瓦里安国王和伯瓦尔公爵,都聚集在了这里。 气氛,庄重,而又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先生们。” 范德站在沙盘前,他那根由“世界之树”树枝打磨而成的指挥棒,轻轻地,点在了沙盘的中央。 “欢迎来到,西部荒野的——新生。”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著莫名的威严! “根据我们与王国『国土资源与规划部』,共同制定的『西部荒野农业復兴暨城镇化综合发展五年计划』——” “我们將把整个西部荒野,划分为,四个主要功能区。”范德的指挥棒,在沙盘上,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占据了超过百分之七十面积的区域。 “第一,核心农业区。” “这里,將被分割成,超过一万块,標准化的家庭农场。每一块,都將配备,由布罗克大师最新设计的『小型家庭用魔能水泵』,和巴隆会长铺设的『主干灌溉水渠』。” “我们的『皇家农垦兵团』,將成为这些农场的第一批主人。” 布罗克·钢砧大师,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骄傲地,挺起了他那宽阔的胸膛,他那两条粗大的鬍子辫,兴奋地,一翘一翘。 巴隆·石眉会长,则只是,沉稳地,点了点头。对他来说,挖几条水渠,简直比在自家后院种,还要简单。 范德的指挥棒,又移到了海岸线附近,那片风景最优美、沙滩最平缓的区域。 “第二,滨海文旅区。” “这里,將是我们『蔚蓝海岸』二期和三期的开发地点。除了高端別墅,我们还將在这里,修建,暴风王国第一家,五星级的『迪菲亚假日酒店』,以及,一个可以停泊大型船只的——私人游艇码头。” “我的目標是,让每一个,在暴风城,辛苦工作了一年的中產阶级,都能在假期,带著他们的家人,来这里,享受阳光、沙滩,和——新鲜的烤鱼。”里维加兹的单片眼镜,瞬间,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元气! 游艇世头!假日酒店! 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疯狂计算,这两个项目,能给他带来多么恐怖的——现金流! 至於集团会计弗瑞斯伯爵,已经开始幻想要用什么姿势在金幣上睡觉才舒服了。 范德的指挥棒,再次移动,指向了原本的“月溪镇”首“死亡矿井”所在的位置。 “第三,资源加工与物流中转区。” “死亡矿井也需要进行扩建了。我们生產的农具,我们修建房屋用的钢筋,都將从这里,直接產出,供应整个西部荒肺。” “同时,月溪镇將成为『国王大道二號公路』的终点,首我们未来『西部航线』的起点。所有的粮食,都將在这里,被统一收购、加工、打包,然后,通过海运,或者陆路,运往暴风城,以及——未来,整个东部王国的每一个角落!” 霍拉旭·莱恩的眼睛,亮了! 他看到了一个,由迪菲亚集团,完全掌控的、集生產、加工、运输於一体的——偏环! 一个,绝对高效,绝对安全的——战略要地!“最后——” 范德的指挥棒,点在了厂盘上,那些被预留出来的、如同棋子般,散落在各个功能区之间的——空白节点上。 “第四,综合生活服务区。” “我们將在这里,修建,十二座,可以容纳五千人的標准化城镇,首八十四个,围绕在城镇周围的——可容纳一千人口的村落。” “这些城镇,我们统一命名为——『丰收镇』,按数字排序。” “每一个『丰收镇』,都將配备,一个『希望小学』,一个『社区医疗中心』,一个『迪菲亚综合超市』,以及,一个,由社区警察负责管理的——治安所。” 范德放下指挥棒,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而这些城镇首村落的建设资金,將暂时,由王国財政,首我们迪菲亚集团,共同垫付。” “未来的农夫们,可以通过他们的劳动,首未来三十年的收成,以一种『免息分期』的方式,慢慢偿还。” “他们,將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建造一个——真正属於他们的家园。”当范德,將这幅宏大到,足以让任何一个君王,都感到窒息的蓝图,完全展开时。 整个指挥中心,鸦雀无声。 瓦里安,呆呆地看著那座,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地图,而是一个,充满了无数细节首逻辑的、正在缓缓运转的“精垮模型”的j盘。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参加一场军事会议,或者政务会议。 他是在——见证歷史。 见证一个,全新的、伟大的、只存在於哲人幻想中的——理想国,从图纸,走向现实! “我——我没有问题。”许久,瓦里安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看著范德,眼中,充满了由衷的敬佩——感激,“艾德温,放手弦做吧。” “整个暴风王国,都將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第二百零二章 四万五千平方公里耕地! 第202章 四万五千平方公里耕地! 指挥中心內的气氛,在瓦里安那句“整个暴风王国,都將是你最坚实的后盾”的承诺中,达到了顶点。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著一种,即將亲手开创一个全新时代的、混杂著激动与敬畏的复杂情绪。 “老板,斯尼德先生到了。“ 一名秘书,在门口轻声通报。 “让他进来。”范德点了点头。 片刻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斯尼德。 他换上了一身由温德尔公爵的工厂,最新出產的、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 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依旧戴著那副標誌性的眼镜。 他的手里,不再是那本陈旧的皮面帐册,而是一个由矮人打造的、上面镶嵌著几颗小型记忆水晶的——“可携式数据终端”。 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那股属於帐房先生的精明,被一种,更加专业,更加严谨的——“学者”气息所取代。 “会长——不,老板。”斯尼德走到范德面前,微微躬身,他的语气非常恭敬,眼神里是一种对於自己所追隨之人的、发自內心的崇拜。 “坐吧,斯尼德。”范德指了指会议桌旁的空位,“我把你从调回来,就是为了今天。” 西部荒野的项目启动,范德需要一个绝对忠诚,绝对可靠,並且对数据,有著近乎於偏执的敏感度的大管家。 斯尼德,无疑是最佳人选。 他现在的新职位,是“迪菲亚集团总裁办公室首席秘书,兼西部荒野开发项目总书记官”。 “陛下,公爵大人。”斯尼德先是对著瓦里安和伯瓦尔,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礼,然后,才在范德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就上 101 看书网,?????????s??.???超实用 】 他將那个“可携式数据终端”,放在桌上,轻轻按动了上面的一个符文。 “嗡” 一道柔和的奥术光芒,从终端上投射出来,在会议桌的中央,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不断跳动著各种数据的光幕。 “根据第七军团提供的军事地图,和我们工程勘探部,在过去半个月里,採集到的实地数据。“ 斯尼德扶了扶他的单片眼镜,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如同机器般精准的语调,开始了他的匯报。 ”西部荒野,总面积,约为——十四万五千平方公里。“ “噗_” 瓦里安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红茶,差点直接喷出来! 十四万五千?! 他知道西部荒野很大,但他从未想过,竟然——有这么大! 整个艾尔文森林,暴风王国最富庶的核心区域,面积也才不过——八万多平方公里! 一个西部荒野,相当於——接近两个艾尔文森林?! 伯瓦尔的瞳孔,也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他作为军事统师,想到的,是另一个问题。 这么广阔的土地,需要多少军队,才能实现有效的防御和控制? 斯尼德没有理会两位大人物的震惊,他只是,平静地,继续著他的匯报。 “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我们目前,已探明的、具有开採价值的矿区,共计二百四十六个。其中,铁矿一百一十三个,铜矿七十二个,锡矿三十二个,以及——十六个秘银矿,和三个,小型的瑟银矿脉。” “嘶——” 这一次,连范德,都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虽然知道,西部荒野矿產丰富,但也没想到,竟然丰富到了这种程度! 这已经不是一个“矿区”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尚未开发的——“矿业帝国”! 不过很快范德就想明白了。 假如艾泽拉斯是一个跟地球差不多大的星球的话,西部荒野的大概面积,差不多相当於华夏的一个省。 按照这个比例来说,这个数据,很合理。 “河流,包括主干道及各类支流,共计一百五十四条。水资源,极其丰富, 完全可以满足我们未来,所有农业和工业的用水需求。“ “目前,经过我们的土壤专家,和麦琳瑟拉公主殿下的共同评估,整个西部荒野,適宜耕种的、优质的土地面积,约为——四万五千平方公里。“ 四万五千平方公里! 又一个,足以让任何君王,都为之疯狂的数字! 瓦里安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一辈子只见过铜板的乞丐,突然被带进了一座堆满了金山的宝库! 那种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让他甚至產生了一丝眩晕。 “最后——”斯尼德的声音,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光幕上,那个最终的、也是最关键的数字。 “人口。” “根据我们,对西部荒野地区,所有人类聚居点的普查,以及对那些从赤脊山暮色森林等地,涌入的流民、难民的初步统计——“ “目前,整个西部荒野,可统计的总人口数量,约为——” “——十二万六千四百二十七人。 ' “什么?!” 伯瓦尔,第一个,失声惊呼了出来! “十二万?!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人?!” 在他,以及所有暴风城贵族的印象里,西部荒野,就是一个除了少数几个破落农场主,和一些四处流窜的土匪外,几乎没有任何人口的——不毛之地! “公爵大人。”斯尼德推了推眼镜,解释道,“这个数字,包含了大量的, 在过去,从未被王国官方统计过的——隱形人口』。” “他们,是破產的农民,是躲避战乱的难民,是失业的工人,是所有,被这个时代所拋弃的人。“ “他们,像野草一样,生活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没有户籍,没有土地, 没有希望。“ 斯尼德的声音,很平静。 但瓦里安和伯瓦尔,却从这平静的语调中,听出了一股刺骨的悲凉。 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他们那繁华的、光鲜的暴风城之外,竟然,还存在著这样一个,庞大的、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底层世界。 “十二万六千人——”范德的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个数字,在瓦里安和伯瓦尔看来,是多得惊人。 但在他这个“总工程师”看来,却——远远不够! 这么大的地方,这么点人,塞牙缝都不够! “斯尼德,我们的皇家农垦兵团』,目前招募了多少人?”范德问道。 “报告老板,截止到今天上午,已成功招募,並完成初步培训的正式农夫, 加上西部荒野本地的可以干活的农夫,共计八万一千三百人。“ 八万。 范德在心里,快速地计算了一下。 四万五千平方公里的耕地,八万名农夫。 平均下来,一个人,要负责超过半平方公里的土地! 这,在没有大型机械化设备的艾泽拉斯,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够。”范德摇了摇头,给出了最直接的结论,“人,太少了。” “想要將这四万五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全部有效地利用起来。我们至少,需要两百万,训练有素的农业人口!“ “两——两百万?!” 瓦里安感觉自己的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整个暴风王国所有人口加起来,怕是都没有两百万! “这是一个长期目標,陛下。”范德看出了他的震惊,安慰道,“我们,可以慢慢来。“ ”但是,眼前,就有一个,更迫切的问题,需要解决。“ 范德站起身,他走到那巨大的三维沙盘前,看著那片广阔的、即將被开垦的土地。 ”我们,即將拥有全世界最好的麦种,和最广阔的麦田。“ “但是,我们那八万名,光荣的农垦兵团』成员,现在却面临著一个非常尷尬的窘境。“ 范德转过身,看著在场的所有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们,没有锄头。“ “没有——锄头?” 瓦里安愣了一下,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听起来,有些滑稽的词, 和他们正在討论的、那宏伟的“王国復兴”大计,有什么必然的联繫。 伯瓦尔的眉头,则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而对於一场“农业战爭”来说,农具,就是士兵的武器!没有武器的士兵, 怎么打仗?! “艾德温,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农具储备,不够?”伯瓦尔沉声问道。 “不是不够,公爵大人。”范德摇了摇头,纠正道,“是严重不足。“ “为了应对即將到来的大规模开垦工作。我让雷诺总管,对王国目前所有的,官方和民间的铁匠铺,进行了一次全面的產能评估。“ 范德的目光,转向了指挥中心里,另一位,一直沉默不语的核心成员。 雷诺·贝尔。 这位第七军团的首席採购官,闻言立刻从他那堆满了各种文件和图表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依旧是那副削瘦、挺拔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眼神,如同最精准的游標卡尺。 “报告陛下,公爵大人。” 雷诺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干练,精准,不带一丝感情。 “根据我的统计,整个暴风王国境內,所有在册的铁匠,共计一千二百四十七人。其中,能够锻造武器和盔甲的高级铁匠』,只有不到三百人。剩下的大部分,都只能打造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 ”我,对他们的生產效率,进行了抽样测算。“ “一个熟练的铁匠,在不考虑材料损耗和休息时间的情冠下,一天最多可以打造出两把,符合我们迪菲亚標准』的十字镐,或者同样標准的农锄头。“ “我们假设,让所有铁匠,都停下手中的工作,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全力生產农具。“ 雷诺推了推他鼻樑上的眼镜,光幕上,立刻跳出了一连串冰冷的、令人绝望的数字。 “我们需要为八却名农夫配备最基础的开荒三件套』——锄头,铁锹,镰刀。扣掉他们自己手里有的,还需要十四却件工具。“ “以目前王国的总產能来计算,生產完这批工具,我们需要——至少,五十天。” “五十天?!”瓦里安惊呼出声,“那秋种,不就彻底错过了?!” “是的,陛下。”雷诺的回答,无情地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倖,“而且,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冠。“ “我们没有考虑到铁匠们需要吃饭,需要睡觉。我们,也没有考虑到,锻造过程中,必然会產生的——材料损耗,和工具磨损。“ “更重要的是——”雷诺的目光,看席了瓦里安,“这只是打造工具的时间。这么大的耕地面积,依用农夫一点一点开荒,从拿到工具到第一颗种子种下,至少需要——半年。而这,还只是围绕国王大道2號附近的耕地。如果更深的地方的荒地开垦出来,我们评估的时间是,至少三年。“ 雷诺的这一番,冰冷、理性,兰又充满了逻辑的分析,像一盆刺骨的冰水, 瞬间,浇灭了在场亥有人的热情。 指挥中心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半年?”瓦里安皱眉,“这么长的时间?” ”或许不了这么长。“ 范德终於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兰带著一种让亥有人都瞬间安心的力量。 他走到那块光幕前,看著上面那一个个令人头疼的数字。 人,不够。 工具,不够。 时间,更不够。 这是一个,看似无解的死局。 但是,范德的脸上,兰没有丝毫的担忧。 “我们,为什么要拘泥於,人工这个概念呢?”范德的脸上,带著一种,让在场亥有人,都感到有些陌生的、高深莫测的笑容。 “或者说,我们,为什么要让人,来做这种,重复的、枯燥的、毫无技术含量的——体力劳动呢?“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指挥中心里,缓缓迴荡。 瓦里安,愣住了。 伯瓦尔,也愣住了。 他们完全不明白,范德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种地,难道不是只有农夫才能完成的工作吗? 不让“人”来做? 难道,要让地精的那些链金傀儡来做吗?那些东西,连端个盘子都会摔碎! “艾德温,你的意思是——”伯瓦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试图理解范德那跳跃性的思维,“我们,可以找到比人类,更高效的生物?“ 他想到了黑龙,想到了那些力大无穷的食人魔。但,让那些东西来种地?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不,不,不。”范德摇了摇头,他像是看一群尚未开艰的原始人一样,看著眼前这些,艾泽拉斯最顶尖的头脑。 ”公爵大人,您的思路,还是被禁錮在了生物这个狭隘的范畴里。“ “我们,需要的是——一场革命!“ 范德走到了那块巨大的、写满了各种公式和草图的黑板前。 他缓缓说道: ”亲爱的国王陛下,各位绅士们。 范德转过身,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亥有人,那眼神,仿佛在看一群即將被他带入一个全新世界的信徒。 “你们,有没有想过——” ”为什么一为要人,去挥舞锄头呢?“ ”为什么一为要人,去弯著腰,一颗一颗地播撒种子呢?“ ”为什么一为要人,顶著烈日,一把一把地收割麦子呢?“ 范德的“灵魂三问”,让刚刚,从“蒸尔锻压贏”的震撼中,稍微缓过神来的眾人,再一次,集体,乘入了宕贏状態。 “我们,有全世界最强大的动力核心。 y 范德指了指窗外,那台正在为整个基地,提供著澎湃动力的“风暴核心”的方席。 “我们,有全世界最坚固的钢铁,和最优秀的工程师。“ 他看了一眼,已经彻底呆滯的布罗克和瓦格雷。 “我们,甚至还有全世界最顶尖的链金术和魔法技术。“ 他的目光,落在了会议室角落里,那个正抱著一本《爆炸物的一百零八种艺术表现形式》看得津津有味的马里奥·普拉格的身上。 ”那么,亢生们。“ ”我们为什么,不能把这些东西,都组合在一起?“ “我们在蒸汽动力贏车的后面,装上一排会自动翻滚的铁爪!“ “它,轰隆隆地,从田地里开过去。一天,就能翻完过去一百个农民一个丐才能翻完的土地!” “我们,管它叫——” “——蒸尔旋耕机!” “我们,再造一个蒸个动力贏久,在它的后面,装上一个,装满了我们黄金麦种』的箱子!再)精密的侏儒齿轮,控制著,让种子以固为的间距,均匀地播撒进刚刚翻好的土地里!” “我们,管它叫——” “——蒸个播种贏!” “我们,甚至,可以造一个,前面长著一排,高速旋转的合金刀片的蒸个动力贏人!” “它,开过去!金色的麦浪,就自动被收割,打包,输送到跟在它后面的运输卡从上!” “我们,管它叫——” 一蒸个联合收割贏!” 当范德,將这三幅,充满了暴力美学和工业朋克风格的“未来农耕图”, 一种,充满了煽动性的仕气,描绘出来时。 整个指挥中心,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 只剩下,一阵阵粗重的、压抑不住的喘息声! > 第二百零三章 充满了力量与暴力美学的钢铁巨兽! 第203章 充满了力量与暴力美学的钢铁巨兽! 瓦里安和伯瓦尔,呆呆地看著那块巨大的黑板。上面,画著三个,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却又感觉,每一个零件都散发著恐怖力量的钢铁怪兽。 蒸汽旋耕机。 蒸汽播种机。 蒸汽联合收割机。 这已经不是工具了。 这是战爭机器! 只不过,它们要征服的,不是敌人的城邦,而是广袤的、沉睡的土地! “艾德温——”伯瓦尔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把砂纸,反覆摩擦过,“你——你確定,这种东西——能造得出来?” 他不是在质疑。 他只是,在用一种,近乎於本能的、对自己过去几十年所有认知体系的求证。 “当然。”范德的回答,理所当然。 他看了一眼,已经彻底陷入了“工程师狂热模式”的布罗克和瓦格雷。 这两位矮人大师,已经凑到了一起,正对著黑板上的草图,激烈地爭论著。 “不行!锅炉的压力不够!想要带动这么大尺寸的旋耕刀组,至少需要风暴核心”三分之一的输出功率!”布罗克用他那粗壮的手指,在黑板上,重重一点! “你这个老顽固!就知道功率!功率!”瓦格雷的鬍子,吹得像孔雀开屏,“关键是传动!我们要用行星齿轮组!用链条传动!这样,才能在低转速下,获得最大的扭矩!” “扭矩能当饭吃吗?!没有足够的速度,你那破爪子,连地皮都刨不开!” “你懂个屁的锻造!”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藏书全,??????????????????.??????隨时读 全手打无错站 “你懂个屁的工程学!” 范德没有理会那两个隨时可能掏出锤子,进行“学术辩论”的矮人。 他的目光,转向了瓦里安。 “陛下,诚如您所见,理论上,我们已经解决了所有技术难题。” “但是,我们,依旧面临著'產能不足”的问题。” “想要製造这些大傢伙,我们需要更多,也更专业的——工匠。”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让瓦里安感到无比熟悉的,属於“商业谈判”的笑容,“而且,我们还需要一个,能將这些工匠,有效地组织起来的——地方。” 瓦里安瞬间就明白了。 —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著范德,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问道:“你需要什么?” “铁炉堡。”范德的回答,简单直接,“铁炉堡的铁匠,铁炉堡的工程师,还有诺莫瑞根的侏儒们。” “我需要他们,带著他们的技术,他们的工具,还有他们的人,来西部荒野。” “我们,將在这里建造一个艾泽拉斯歷史上,从未有过的超级工业区!” “一个,可以为我们源源不断地,生產出这些钢铁巨兽”的心臟!” 瓦里安沉默了。 让铁炉堡,这个以“封闭”和“传统”著称的矮人王国,將他们最核心的工业技术,和最宝贵的人才,转移到暴风王国的土地上? 这,无异於,让一头巨龙,放弃它的財宝。 “他们——凭什么会同意?”伯瓦尔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凭这个。”范德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上,那个装著“黄金麦种”的丝绸盒子。 “粮食。” “陛下,公爵大人。”范德的声音,充满了自信,“金钱,对於那些生活在山腹里的矮人来说,只是一个数字。” “但是,新鲜的、口感绵软的、散发著阳光味道的麵包,却是他们永远的刚需。” “我们可以,和铁炉堡签订一份,长达五十年的粮食战略互换协议”。” “他们为我们提供工业的'血液”。” “我们为他们提供生存的保障。” “这是一笔,麦格尼国王无法拒绝的交易。” 瓦里安的眼睛,亮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满载著“黄金麦种”的船队,从西部荒野的港口出发,沿著海岸线,驶向丹莫罗的港口! 而无数的矮人工匠和侏儒工程师,则带著他们的家人和工具,来到西部荒野,在这里,安家落户! 两个王国,將因为这次合作,被前所未有地,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这不仅仅是一次商业合作! 这,是一次,足以改变整个东部王国政治格局的战略联盟! “我明白了。”瓦里安猛地站起身,他甚至没有再徵求伯瓦尔的意见,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君王气度,下达了命令! “来人!” “立刻,备好王国速度最快的狮鷲!” “我要,亲自给麦格尼国王,和布莱恩·铜须亲王,写一封信!” “告诉他们,暴风王国邀请他们来参加一场,关乎我们两个种族共同未来的盛宴!” “而宴会的主菜,就是——” 瓦里安看了一眼范德,脸上,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麵包。” 铁炉堡,大锻炉。 这里,是整个矮人王国的核心。 巨大的熔岩,在城市的中心,如同被囚禁的巨兽般,缓缓流淌,散发著足以熔化钢铁的高温。 成百上千座巨大的铁砧,环绕著大锻炉,分布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叮叮噹噹”的打铁声,日夜不息,如同这座城市,永不疲倦的心跳。 布莱恩·铜须,此刻,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间,堆满了各种古老图纸和泰坦遗物碎片的探险者协会办公室里。 他的面前,放著一杯,已经凉透了的麦酒。 — 他感觉,自己,快要发霉了。 自从上次,从暴风城回来后,他就被他的哥哥,麦格尼国王,以“稳定国內局势”为由,强行按在了铁炉堡。 每天,不是参加那些,比老奶奶的裹脚布还要又臭又长的贵族议会,就是整理这些,他已经看过不下八百遍的——破烂。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他抓了抓自己那火红色的鬍子,感觉,自己那颗属於探险家的、躁动不安的心,都快要生锈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一个穿著铁炉堡皇家信使制服的矮人,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他的手里,高高举著一卷,用暴风王国皇家火漆密封的羊皮卷。 “亲王殿下!暴风城的紧急信件!” “暴风城?”布莱恩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一把抢过那捲羊皮卷,粗暴地撕开了火漆。 信,是瓦里安写的。 內容,很官方,很客套。 无非是,邀请铁炉堡,派出一个代表团,来暴风城商討一些,关於“深化两国友谊”和“加强经贸合作”的屁话。 布莱恩的眉头,皱了起来。 就这? 就为了这点破事,动用最高级別的“狮鷲急信”? 瓦里安那小子,脑子被驴踢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把这封信扔进壁炉的时候。 他发现,在羊皮卷的背面,还有一行用另一种笔跡写下的、小小的、如同蚊子腿般的附言。 那笔跡,他认得。 是范德,那个总能给他带来“惊喜”的男人的。 附言,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老朋友,我最近,搞了几个新玩具。烧煤的,会自己跑,还能翻地。带上你最好的铁匠和工程师,过来看看。酒管够。” 烧煤的? 会自己跑? 还能翻地?! 布莱恩的瞳孔,瞬间,放大! 他那颗已经快要生锈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一万吨火油! 轰然引爆! “哈哈哈哈哈哈!!!”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阵让整个探险者协会都为之震动的、豪迈的大笑! 他抓起桌上那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战锤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就向外衝去! “备车!” 他对著门外那群被他的笑声嚇得面面相覷的卫兵们,疯狂地咆哮著! “通知下去!” “所有还能抢得动锤子的铁匠!所有脑子里还没长满蘑菇的侏儒工程师!” “立刻!到大门口集合!” “告诉他们!” 布莱恩的眼中,燃烧著比大锻炉里的熔岩还要炽热的、名为“狂热”的火焰! “我们,要去暴风城!” “去参加一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 “6 铁匠大会!” 当布莱恩·铜须,带著他那支堪称豪华的“远征军”,抵达西部荒野时。 整个迪菲亚集团的工地都沸腾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千名来自铁炉堡各大氏族的、最顶尖的铁匠! 每一个都身材魁梧,肌肉虹结,身上都背著一个比普通人的脑袋还要大的私人定製版锻造锤! 他们要亲眼看看,那个叫范克里夫的人类,到底搞出了什么能让布莱恩亲王如此失態的“新玩具”! 跟在铁匠们后面的,是一千名来自诺莫瑞根的侏儒工程师! 他们坐在一辆辆由他们自己发明的、冒著滚滚蒸汽、长著无数条机械腿的“多足步行机”上! 他们的脸上都戴著各种奇形怪状的护目镜,手里拿著各种,正在“滋滋”作响的扳手和测量仪。 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和一种技术宅特有的、挑剔的审视! 而队伍的最后,则是数百辆由地精驾驶的、装满了各种珍稀矿石、精密零件,和成桶成桶的黑铁烈酒的蒸汽运输卡车! 里维加兹,早就嗅到了商机,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係,以“赞助商”的身份,强行加入了这支队伍! “我的朋友!范克里夫!” 布莱恩从一台蒸汽车上,一跃而下! 他那洪亮的声音,如同滚滚惊雷! 他张开双臂,给了范德一个大大的熊抱! “快!带我去看看!你的新玩具”,到底在哪里?!”他的眼中,闪烁著迫不及待的光芒! “欢迎你,我的朋友。”范德笑著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对著那黑压压一片的矮人和侏儒,朗声说道:“欢迎,来到西部荒野!” “欢迎,来到新时代”的锻造车间!” 迪菲亚集团,那座由巴隆会长,连夜扩建了三倍的、巨大的“一號总装车间”里。 气氛,紧张,而又充满了火药味! 范德那张画著“蒸汽旋耕机”草图的黑板,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布莱恩·铜须,布罗克·钢砧,瓦格雷·铁石,还有十几名,鬍子白的矮人锻造宗师,正围著黑板,唾沫横飞地爭论著! — “不行!底盘太高了!重心不稳!在西部荒野那种坑坑洼洼的破地里,开不了一百米,就得翻车!”一名来自铜须部族的宗师,指著图纸,吹鬍子瞪眼! “轮子!为什么要用轮子?!愚蠢!我们应该用履带!就像钻探机”一样!那才是男人的浪漫!”另一名矮人宗师,发出了不屑的冷笑! “都给我闭嘴!”布莱恩一锤子,砸在了旁边的铁桌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关键是动力!动力!范克里夫小子,你这套风暴核心”的简化版,输出功率到底有多少?!能不能同时带动旋耕刀组和车轮?!” 而另一边,一群侏儒工程师,则围著另一块,由马里奥·普拉格,绘製的、充满了各种复杂链金符文的“细节优化图”,嘰叭喳喳地討论著! “不可思议!用行星齿轮”和蒸汽涡轮”直连?这个想法太疯狂了!我喜欢!”一个戴著螺旋桨帽子的侏儒,兴奋地跳了起来! “不不不!我觉得,我们可以在排气管上,加装一个热能回收装置”!將废弃的蒸汽,转化成电能,用来给驾驶室的迷你冰箱”供电!这样,驾驶员就能在工作的时候,喝到冰镇的果汁了!”另一个侏儒,提出了一个,充满了“人文关怀”的建议! “你们的想像力,都太贫乏了!”一个头顶著两根天线的、明显是侏儒中的“领导”的傢伙,推了推他的多功能眼镜,“我们,应该给它装上人工智慧”!让它可以自己识別地形,规划路线!甚至,还能在休息的时候,给农夫们讲笑话!” 马里奥·普拉格,则像一个幽灵,飘荡在两拨人之间。 他时而,在矮人们的图纸上,加上一个“自动润滑符文阵列”。 时而,又在侏儒们的草稿上,添上一笔“链金炸药紧急制动系统”。 他的脸上,带著一种將“机械”与“魔法”,强行扭曲、缝合在一起的病態的狂热! 范德,看著眼前这幅堪称“艾泽拉斯版·技术爆炸”的、混乱而又充满了创造力的画面。 他没有去阻止。 他知道,思想的碰撞,才能迸发出最璀璨的火。 他只是走到了雷诺·贝尔的身边。 这位永远保持著冷静和理智的“数据掌控者”,正在指挥著那两千名矮人铁匠,和数千名人类工人,搭建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工程。 那不是一个车间。 那是一条流水线! 一条,从矿石冶炼,到零件锻造,再到最终组装的真正的,工业流水线! “第一到第十锻造组!负责生產標准化的曲柄连杆”!每天的指標,是五百件!误差,不能超过一毫米!” “第十一到第二十锻造组!负责齿轮”!我要你们用铁炉堡最精密的模具!每一颗牙齿的咬合度,都必须达到完美!” “侏儒工程兵团!负责所有魔能管道”和水晶核心”的铺设!如果让我发现任何一个地方有能量泄露,我就把你们,全都塞回诺莫瑞根去!” 雷诺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他的调度下,整个西部荒野的工地,像一台被启动了的、无比精密的巨型机器,开始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效率,运转了起来! 无数的矿石,从死亡矿井里,被源源不断地,开採出来。 无数的树木,在艾尔文森林里,被砍伐,然后通过新建成的“国王大道二號公路”,运送到工地。 一座座,可以容纳数千人的“丰收镇”,如同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整个西部荒野,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七天后。 经过了七天七夜的、不眠不休的爭吵、辩论、实验,和无数杯黑铁烈酒的“催化”。 一张融合了矮人的“坚固耐用”,侏儒的“精巧智能”,和马里奥的“疯狂魔法”的最终版设计图,终於,诞生了! 布莱恩·铜须,高高地举著那张,画满了各种复杂结构和精密数据的羊皮卷,他那张被酒精和熬夜折磨得有些发红的脸上,写满了无与伦比的兴奋和骄傲! “就是它了!” — “迪菲亚蒸汽旋耕机”!试做型!原型机!” 他看著身后,那群同样眼中燃烧著火焰的工程师和铁匠们,发出一声响彻整个工地的咆哮! “伙计们!” “別他妈的閒著了!” “把我们最好的铁,最好的铜,最好的水晶,都给我拿出来!” “让我们,把这个会改变世界的大傢伙,给造出来!” 当那台,融合了矮人、侏儒和人类顶尖智慧的“迪菲亚蒸汽旋耕机”,最终组装完成,出现在西部荒野那广阔的平原上时。 所有第一次见到它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个怪物! 一个,由纯粹的钢铁、黄铜和黑曜石,构筑而成的、充满了力量与暴力美学的钢铁巨兽! 第二百零四章 「这不是魔法。这是……新的生產力。」 第204章 “这不是魔法。这是……新的生產力。” 钢铁巨兽的主体,像一头趴伏著的、巨大的黑色甲虫。由矮人亲手锻造的、 厚达三十厘米的装甲,让它看起来坚不可摧! 它的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火车头般的锅炉。 锅炉的侧面,伸出两根比成年人大腿还要粗的、闪烁著黄铜光泽的巨大排气管,正“呼哧呼哧”地,喷吐著白色的蒸汽。 它的下方,不是轮子,而是两条,由数百块巨大的、带著尖刺的铁片,拼接而成的钢铁履带! 而在它的尾部,则是一排,由瓦格雷大师,亲自淬火的、闪烁著森然寒光的巨型旋耕利爪! 那每一根利爪,都像一把巨大的弯刀,在阳光下,反射著令人心悸的寒光! “我的圣光啊————”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呆呆地看著眼前这个,让他感觉可以直接开上战场,去衝垮兽人阵线的“农具”,他那张坚毅的脸,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 “艾德温————你管这个————叫农具”?” 瓦里安,也同样被这台机器,那充满了压迫感的外形,给震撼到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暴风城城墙,在这台充满了暴力美学的钢铁巨兽面前,都显得弱不禁风。 “当然,陛下。”范德笑了笑,“对於我们迪菲亚集团来说,任何能提高生產效率的工具,都是好工具。” “好了!都让开!都让开!” 布莱恩·铜须,像一个急於向全世界炫耀自己新玩具的孩子,他推开人群,亲自爬上了那台足有三米高的、巨大的旋耕机驾驶室。 “轰隆—— —” 隨著他,拉动一个巨大的操控杆! 那台沉睡的钢铁巨兽,瞬间甦醒了! 锅炉里,那颗由侏儒工程师,最新研发的“三號蒸汽核心”,发出一声如同巨龙甦醒般的低沉咆哮! 两条巨大的履带,开始缓缓转动! 整个大地,都在这台重达数十吨的巨兽的脚下,微微颤抖! “出发!” 布莱恩发出一声兴奋的咆哮! “嗡一” 机器尾部,那排巨大的旋耕利爪,开始以一种令人目眩的速度,高速旋转起来!带起一阵,如同刀锋般的劲风! “轰隆隆隆隆—— “ 钢铁巨兽,开始,向前推进! 它那狰狞的利爪,狠狠地刨进了西部荒野那片因为常年乾旱,而变得比石头还要坚硬的土地里! 下一秒!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泥土纷飞! 石块四溅! 那片需要一个壮劳力,用尽一整天的力气,才能勉强翻开一小块的、坚硬的土地,在这台钢铁巨兽的利爪下,就如同温暖的黄油,遇到了烧红的餐刀! 被轻而易举地,撕开!搅碎!翻滚! 机器,以一种比战马奔跑还要快的速度,向前一路平推! 在它的身后,留下了一道宽达五米,深达半米,土壤鬆软、黝黑,散发著清新泥土芬芳的完美耕地!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有那台钢铁巨兽,发出的、充满了力量与节奏感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广阔的平原上,久久迴荡! 为了让这次展示,更具“视觉衝击力”。 范德,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对照组”。 在旋耕机旁边的一块土地上,两百名从“皇家农垦兵团”里,挑选出来的、 最强壮的农夫,正挥舞著由铁炉堡铁匠,最新打造的、最锋利的十字镐和锄头,拼尽全力地进行著人工开垦。 十分钟后。 当那台“迪菲亚蒸汽旋耕机”,已经在平原上开出了一个来回,翻耕出了一片足以让一千人都站进去的、巨大的田地时。 那两百名农夫,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浹背,却也仅仅只是在他们面前那片坚硬的土地上,啃下了一小块,看起来有些可笑的缺口。 ,,所有前来围观的、新招募的农夫们,都沉默了。 他们呆呆地看著那台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来回咆哮、翻滚的钢铁巨兽。 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把看起来无比渺小,无比可怜的锄头。 突然! “扑通”一声! 一个头髮白,满脸皱纹,一看就是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夫,他直接跪在了地上。手中的锄头,“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浑浊的泪水,从他那布满了沟壑的眼角,汹涌而出! 那不是悲伤的泪水。 也不是喜悦的泪水。 那是一种,无比复杂的、一个劳碌了一生的凡人,在亲眼目睹了“神跡”之后,那种混杂著敬畏、震撼、解脱,和一丝,对自己过去所有苦难的释然! 他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和他的子子孙孙,將彻底告別那种,“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充满了血与汗的宿命! “呜————呜呜呜————” 老农夫,像个孩子一样,嚎陶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像一个信號。 “扑通!” “扑通!” “扑通!” 越来越多的农夫,扔掉了手中的工具,跪倒在地! 一片压抑的、却又充满了希望的哭声,在西部荒野的上空,匯聚成了一片,悲伤而又庄严的交响诗。 瓦里安看著眼前这幅景象,他的眼眶,也红了。 这位暴风王国的国王,在这一刻,才真正深刻地理解了范德,那个男人所做的一切,到底意味著什么。 他,不仅仅是在改变一个王国的经济模式。 他是在解放一个阶级! 他是在,重塑一个时代! 范德,缓缓地走到了那个老农夫的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將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老农夫抬起他那张布满了泪痕和泥土的脸,他看著范德,这个给了他和所有穷苦人,一个全新未来的男人。 他的嘴唇,颤抖著,用一种近乎於朝圣般的、嘶哑的声音,问道:“大人————这————这是————魔法吗?” 范德看著他,看著他身后,那成千上万张,同样充满了敬畏和希望的脸。 他笑了。 他摇了摇头,用一种平静,而又充满了力量的语气,回答道:“不,老乡。” “这不是魔法。” “这是————” “——新的生產力。” 哭声,渐渐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於宗教狂热的、充满了敬畏的寂静。 数万名农夫,就那样,静静地看著那台钢铁巨兽,在平原上不知疲倦地来回驰骋。他们看著那坚硬的、曾经需要他们用尽一生血汗去开垦的土地,被轻而易举地撕开、粉碎。 那轰鸣声,在他们耳中,不再是噪音。 那是新时代的福音。 范德没有打扰他们。他知道,这种根植於灵魂深处的、对宿命的顛覆,需要时间来消化。 他只是转身,回到了那个由帐篷和脚手架临时搭建起来的、却足以决定整个王国未来的“战地指挥部”。 “布莱恩,”范德的声音,將那个正手舞足蹈地向瓦里安吹嘘著“履带式差速转向系统”有多么伟大的矮人亲王,拉回了现实,“原型机的测试数据,非常完美。” “完美?不,我的朋友!”布莱恩·铜须的脸上,泛著一层兴奋的红光,他狠狠灌了一口烈酒,“这简直就是泰坦的杰作!是工程学的奇蹟!” “那么,奇蹟的量產,就要拜託你了。”范德的脸上,笑容温和,但眼神,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他將一份,由雷诺·贝尔连夜赶製出来的、厚达上百页的生產计划书,放在了布莱恩的面前。 “第一批次,我们需要三百台迪菲亚蒸汽旋耕机”。” “以及,配套的,一百五十台蒸汽播种机”,和一百五十台蒸汽脱粒机“” o “所有的机器,必须在一个月之內,完成组装、调试,並投入使用。” “一个月?!”布莱恩的酒,瞬间醒了一半。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份计划书上,密密麻麻的零件清单和工时安排,他那颗属於工程师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范克里夫,你这是要————榨乾我们每一个铁匠的最后一滴汗水吗?” “不。”范德摇了摇头,“我会给他们,付双倍的薪水,和三倍的加班费。” “而且,”他补充道,“所有参与项目的矮人和侏儒工匠,他们的家人,都可以在“丰收镇”,分到一套,带有独立锻造室和小型实验室的精装房。” 布莱恩,沉默了。 他看著范德,这个总能精准地,找到所有生物“弱点”的男人。 金钱,或许无法打动所有矮人。 但,一个温暖的、属於自己的家,和一间,可以让他们尽情挥洒热情的锻造室,却可以。 “成交!”布莱恩一拍大腿,“一个月!我保证,让这片荒野上,跑满你的钢铁军团!” 一场史无前例的工业大会战,就此,在西部荒野,这片沉寂了百年的土地上,全面爆发! 整个迪菲亚工地,变成了一座,日夜不息的巨型工厂。 上百座由矮人最新技术建造的“黑铁熔炉”,喷吐著熊熊烈焰,將成吨成吨的铁矿石,熔化成炙热的铁水。 数千名铁匠,无论是人类还是矮人,都赤膊著上身,在那足以將普通人烤熟的高温中,挥舞著沉重的锻造锤! 火星四溅! 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们那古铜色的、肌肉虬结的身体上,滚滚滑落,又在瞬间,被脚下滚烫的地面蒸发。 “叮叮噹噹”的打铁声,匯聚成了一曲,充满了力量与节奏感的、属於工业时代的交响诗! 雷诺·贝尔,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幽灵,穿梭在各个锻造车间。 他手中的数据终端,不断闪烁著光芒。 “a—3號车间!你们生產的活塞连杆”,尺寸误差,超过了零点五毫米!全部返工!今天之內,完不成任务,所有人的奖金,减半!” “c—7號车间!干得不错!提前完成了飞轮”的配额!所有人,奖金翻倍! 晚上,厨房给你们加餐!有黑铁矮人酿的烈酒,和烤全羊!” 奖罚分明。 冰冷,高效,却又充满了最原始的诱惑力。 没有人抱怨。 因为,当他们拖著疲惫的身体,回到那刚刚建成的“丰收新村”时。 闻到的是妻子,用刚刚领到的、免费发放的麵粉,烤出的麵包的香气。 拿到的是由弗瑞斯伯爵的会计团队,亲手发放的、沉甸甸的、闪烁著银色光芒的薪水袋。 一个普通的、在暴风城,一个月最多只能赚到二十银幣的人类铁匠,在这里,加上加班费和奖金,一个月,能拿到超过一个金幣! 一个金幣! 这笔钱,足以让他的孩子,去暴风城最好的学院上学!足以让他的妻子,买上温德尔公爵商会里,最漂亮的裙子! 他们,正在用自己的汗水,亲手锻造一个属於他们自己的、富足的未来! 然而,狂飆突进的工业化,其代价,是惊人的。 半个月后。 迪菲亚集团,西部荒野项目临时指挥中心。 一场最高级別的財务会议,正在召开。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马丁·弗瑞斯伯爵,这位曾经的暴风城首席会计官,此刻,他那张总是因为贪婪而显得油光满面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恐慌。 他那双总是戴著十个金戒指的、肥胖的手,正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著。 “老板————陛下————公爵大人————” 他的声音,乾涩,嘶哑,像一台缺了油的齿轮。 “我们的钱————快要烧光了。” 他面前的奥术光幕上,一排排红色的、触目惊心的数据,正在疯狂地跳动著。 “半个月!仅仅半个月!” “我们,採购了超过二十万吨铁矿,三十万吨焦炭!” “我们,向超过一万名工匠和工人,支付了薪水、奖金,和各种福利补贴!” “我们,为超过十万人的皇家农垦兵团”和他们的家属,提供了免费的食宿!” “还有————布罗克大师的灌溉水渠工程,巴隆会长的丰收镇”建设计划—— “” 弗瑞斯伯爵,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指著光幕上,那个最终的、如同催命符般的数字。 “我们,十八万三千金幣的流动资金,现在,只剩下————不到六万了!” “而按照目前这个烧钱的速度,这六万金幣,最多,只能再支撑————十天!” “十天之后,我们,就会因为发不出薪水,而彻底————破產!” 指挥中心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的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虽然不懂什么叫“现金流”,但他听得懂“破產”这两个字。 他看向范德,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在他看来,这种不计成本的、疯狂的投入,就像一场豪赌。 而现在,他们,马上就要输光所有的筹码了。 里维加兹,这位地精大財主,也难得地,没有发出他那標誌性的怪叫。 他只是,推了推他的单片眼镜,镜片下,那双总是闪烁著金光的小眼睛,此刻,也变得无比凝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资金链断裂,会引发多么可怕的、雪崩式的连锁反应! 工人们会罢工。 供应商会停止供货。 整个迪菲亚集团,这台刚刚启动的、庞大的工业机器,会在瞬间,分崩离析! 然而,就在这压抑得几乎要凝固的空气中。 范德,笑了。 他端起桌上的红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弗瑞斯,你的报告,很详尽,很专业。” 他的声音,平静,从容,仿佛那六万金幣,和六个铜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別。 “但是,你看问题的角度,还是太局限了。” 范德站起身,他走到那巨大的沙盘前。 “我们,的不是钱。” “我们是在用金幣,为这个王国,购买时间。” “我们每提前一天完成西部荒野的开垦。就意味著,我们能更早一天,获得足以养活数百万人的粮食。” “我们每多生產一台蒸汽旋耕机。就意味著我们解放了上百个,可以投入到其他工业生產中的劳动力。”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弗瑞斯伯爵,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逻辑。 因为,范德的逻辑,已经超越了“会计学”的范畴。 那是一种,属於“战略家”和“未来学家”的降维打击。 “可是————可是我们没钱了!”弗瑞斯绝望地喊道。 “谁说我们没钱了?” 一个威严的、充满了力量感的声音,从指挥中心的门口响起。 瓦里安·乌瑞恩,这位暴风王国的国王,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门口。 他的身后,跟著一队,抬著数个沉重无比的、由皇家符文加持过的黑铁箱子的皇家卫兵。 “哐当!” 箱子被重重地放在了地上,发出一阵令人心醉神迷的、金属碰撞的声响。 瓦里安走上前,亲自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剎那间! 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指挥中心! 满满一箱,由皇家铸幣厂最新铸造的、闪闪发光的金幣! “这里,是十万金幣。” 瓦里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终落在了范德的身上。 他的眼神充满了信任,和一种,將整个王国的命运,都押上去的决绝! “王室的宝库,已经被我搬空了。 心“艾德温,我,把暴风王国,最后的家底都交给你了。 “告诉我,这些,够不够?” > 第二百零五章 逐风者的禁錮之颅 第205章 逐风者的禁錮之颅 弗瑞斯伯爵的呼吸,瞬间就停止了! 他看著那几箱,足以买下小半个暴风城的金幣,他感觉,自己幸福得快要窒息了! 然而,范德依旧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陛下,您的支持,令人感动。” “但是,一个健康的商业帝国,不能永远依靠输血。” “它必须学会自己造血。” 他看了一眼,已经两眼放光,恨不得直接扑到金幣箱子里去游泳的里维加兹o “里维加兹,我们的“蔚蓝海岸”项目,最近的收益,怎么样了?” “哦!我的老板!您简直就是商业之神!” 提到自己的老本行,里维加兹瞬间就来了精神!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镶满了钻石的黄金计算器,疯狂地按动著! “我们的假日酒店”,虽然还没建好,但是,预售的豪华海景套房” 已经被那些有钱的贵族和商人,抢购一空!” “我们的“游艇俱乐部”,光是会员费,就已经收了超过三万金幣!” “还有,我们和温德尔公爵合作的奢侈品商业街”,和格雷森伯爵合作的高端木料出口”————” “扣除所有成本和贿赂————不,是公关费用!” 里维加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我们目前,每天,可以稳定地,为集团带来超过三千金幣的纯利润!” “嘶一” 这一次,连瓦里安,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天,三千金幣?! 一个月,就是九万! 这————这已经,快要赶上暴风王国一个季度的总税收了! 他突然明白,范德刚才那句话的含义了。 和这个,由消费、生產、再投资构成的“黄金螺旋”比起来。 他那点,从宝库里搜刮出来的、死气沉沉的黄金,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很好。” 范德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是,还不够。”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指挥部的墙壁,望向了遥远的、广阔的艾泽拉斯。 “一个西部荒野,太小了。” “我们的迪菲亚”品牌,需要一个更广阔的市场。” “我们的钢铁军团,需要更多的矿產,来作为它们的食粮。” “我们的黄金麦种,也需要更多的土地,去播撒希望。”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缓缓划过。 从丹莫罗的雪山,到荆棘谷的雨林。 从阿拉希高地的战场,到南海镇的港口。 “贸易。” 范德的口中,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我们將用我们的商品,我们的技术,我们的粮食,去敲开,每一个城邦的大门。” “我们將建立一个,由我们掌控的、全新的艾泽拉斯经济共同体。” “到那时,” 范德转过身,看著已经彻底陷入呆滯的眾人,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自信的笑容。 “钱,对我们来说,將只是一个数字。” 就在这时,指挥部的门,被再次轻轻推开。 一股混合著黑玫瑰与硫磺的、独特的、令人心醉的香气,飘了进来。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穿著一身仿佛由暗夜星空编织而成的黑色长裙,走了进来。 她的出现,让整个指挥中心,那充满了钢铁与汗水味道的、阳刚的空气,瞬间变得暖昧,而又危险。 她没有理会任何人。 她那双,仿佛蕴含著熔岩的金色眼眸,只是静静地看著范德。 然后,她缓缓地走上前。 將一个同样由黑曜石打造的、沉甸甸的箱子,放在了范德的面前。 “咔噠。” 箱子,打开了。 里面,不是金幣。 而是一块块,被切割得如同艺术品般完美的、散发著幽暗光芒的源质锭。 还有十几颗,拳头大小的、內部仿佛有星河流淌的奥术水晶。 这些,都是有价无市的、足以让任何一个王国,都为之疯狂的战略级魔法材料! 其价值,远超那十万金幣! “你————你这是————”范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惊讶。 卡特拉娜,伸出她那戴著黑色蕾丝手套的、纤细的手,轻轻地抚上了范德的脸颊。 她的声音,带著一丝只有在最亲密的情人耳边,才会流露出的慵懒和魅惑。 “我的男人,他的帝国,怎么能为了一些,亮闪闪的石头,而停下脚步呢?” “这些,就当是————我提前支付的————” 她凑到范德的耳边,红唇轻启,吐出了两个,让在场所有男人都瞬间心跳加速的字。 “————嫁妆。” 夜,深了。 西部荒野的工地上,依旧灯火通明,打铁声和机器的轰鸣声,日夜不息。 但在“丰收镇”一號,那栋专门为范德预留的、拥有著最大观景露台的別墅里,却是一片寧静。 壁炉里的火焰,啪作响,將温暖的橘色光芒,投射在房间里。 空气中,瀰漫著红酒的醇香,和卡特拉娜身上,那独特的、令人迷醉的体香。 范德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手中,把玩著一块刚刚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源质锭。 金属的冰冷触感,和那其中蕴含的、磅礴的土元素之力,让他那因为连日操劳而有些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 “奈法利安,又洗劫了哪个倒霉蛋的宝库?”范德看著斜躺在他身旁,正用一根纤细的手指,在他胸口画著圈的卡特拉娜,笑著问道。 “黑铁矮人。”卡特拉娜懒洋洋地回答,“我哥哥说,他们的国王,索瑞森,最近,好像在搞什么危险的召唤仪式。他只是,提前去帮他保管”一下,可能会在仪式中被损坏的祭品”而已。 33 范德挑了挑眉。 他当然知道,那场所谓的“召唤仪式”,会召唤出什么东西。 炎魔之王,拉格纳罗斯。 看来,奈法利安,已经盯上了熔火之心。 “你就不怕,他玩脱了?” “玩脱了,才更有趣,不是吗?”卡特拉娜的嘴角,勾起一抹属於黑龙的、 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弧度,“这个世界,太无聊了。如果,能有一场,让整个东部王国,都燃烧起来的大火,或许,还能给我,带来一点小小的————乐趣。” “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你的小男人”,会被这场大火烧成灰烬。”范德捏了捏她那光滑的、毫无瑕疵的下巴。 “你?”卡特拉娜轻笑一声,她坐起身,跨坐在范德的身上,那双金色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两颗燃烧的太阳。 她俯下身,滚烫的气息,喷吐在范德的耳边。 “我亲爱的艾德温,你和我,才是真正的同类。” “我们,都是玩火的艺术家。” “只不过,我喜欢用龙息,去点燃城市。” “而你,喜欢用金幣和欲望,去点燃整个时代。” “但本质上,我们都在享受著,將旧世界,付之一炬的————快感。” 她的话,像最恶毒的诅咒,又像最甜蜜的情话。 范德看著她,看著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疯狂的占有欲和欣赏。 他知道,这头母龙,是真的看懂了他。 她,不是因为爱情,才选择了他。 她,是因为,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比她自己还要庞大,还要疯狂的野心。 而这种野心,对一头,以征服和占有为本能的巨龙来说,是比任何东西都更加致命的诱惑。 “所以,这就是你,把自己的嫁妆”,都搬来的原因?”范德的手,不老实地,滑进了她那身黑色长裙的裙摆之下。 “当然。”卡特拉娜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她的眼神,却依旧充满了侵略性,“一个合格的龙后,有义务,为她的配偶,填充他的巢穴。” “而且,”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又充满了蛊惑,“我哥哥,对你那个杂交小麦”项目,非常感兴趣。” “哦?” “他认为,你的思路,虽然原始,但很有趣。他甚至还在为你寻找你的配偶团”。” 卡特拉娜的手指,轻轻划过范德的嘴唇。 “绿龙麦琳瑟拉已经抓来了,还剩下红龙,蓝龙————哦对了,这两天他还特意跑了一趟诺森德,抓回来了一只迷路的始祖龙。” “他说,只要你点头。他可以保证,不出十年,你,將拥有一支由不同龙族血脉的混血后代组成的无敌军团。” 范德:“————” 他感觉,自己这位大舅哥,在“给妹妹找男人”和“为自己的疯狂实验找素材”这件事情上,已经彻底走火入魔了。 “告诉奈法利安,我对人外————不,是对跨物种基因工程,暂时没有兴趣。 “范德一脸的黑线。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卡特拉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低下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可是,我————很有兴趣。” “我很好奇,一头黑龙,和一个,拥有著整个世界野心的人类,结合在一起,会生出一个什么样的小怪物。” “一个,会继承我的力量,和你的————智慧。” “一个,生来,就註定要统治这个世界的————” ” —新神。” 窗外的火焰,將两道交织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 范德从沉睡中醒来,鼻尖还縈绕著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著黑玫瑰与硫磺的独特香气。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只摸到了一片冰凉的床单。卡特拉娜已经离开了,如同她悄无声息的到来,不留下一丝痕跡,除了那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於巨龙的危险气息。 他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昨夜的疯狂与激情,还有那番关於“新神”的、充满了蛊惑的低语,让他感觉像是做了一场荒诞而又真实的梦。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房间的角落时,他脸上的慵懒,瞬间凝固了。 一个人,正静静地坐在壁炉旁的阴影里。 他很高,比范德还要高出半个头,身材挺拔,穿著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贵族礼服。他有著一头柔顺的黑色长髮,隨意地披在肩上,面容英俊,皮肤呈现出一种学者般的、久不见阳光的苍白。 维克多·奈法里奥斯。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但他的存在本身,就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压抑。 范德甚至没有去想,他是如何绕过別墅周围,那由马里奥亲手布置的、足以抵御军团级衝锋的防御法阵的。 “我的手下,没有匯报你的到来。”范德平静地开口,一边说,一边从容地走下床,为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他们很脆弱。”奈法利安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他们梦境的参数。他们现在,应该正在月神城的精灵浴场里,享受一个美好的假期。” 范德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位大舅哥,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视凡人如草芥的疯子。 “看来,你的生物鎧甲”项目,有了新的进展?”范德放下水杯,不动声色地问道。能让他这位“首席科学家”心情好到,亲自跑来跟自己开这种无聊玩笑的,恐怕也只有他的那些疯狂实验了。 “一个微不足道的突破而已。”奈法利安的嘴角,难得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那是一种属於科学家的、在攻克了某个难题后的纯粹喜悦,“我成功地,將虚空龙的相位转换”能力,与黑龙的暗影烈焰”抗性,整合在了一起。虽然,第一个实验体,因为无法承受能量衝突,而自我瓦解成了基本粒子。 但,我收集到了宝贵的数据。” 范德眼角抽了抽,“所以,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跟我分享你的————科研成果?” “不。”奈法利安摇了摇头,他那双如同熔岩般的金色眼眸,第一次,正视著范德,“我只是,在实验的间隙,顺便去了一趟熔火之心。 心范德的心里,咯噔一下。 熔火之心?他去那个鬼地方干什么? 下一秒,奈法利安的动作,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他伸出那只戴著白色丝绸手套的手,从自己的空间包裹里,取出了两样东西,隨意地放在了面前的红木茶几上。 “哐当。” 那不是金属的碰撞声,而是一种,更加沉闷,更加古老的、仿佛来自於大地深处的迴响。 范德的目光,落在了那两样东西上。 那是两块,由最纯粹的元素水晶打磨而成的、人脸模样的东西。它们的表面,铭刻著复杂而又古老的符文,符文的缝隙里,仿佛有炙热的岩浆,在缓缓流淌。 一股混合著风与火的、狂暴的、原始的元素之力,从那两件物品上,散发出来。范德甚至能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阵阵,如同亡魂哀嚎般的、充满了不甘与愤怒的低语。 【逐风者的禁錮之颅(左半部分)】 【逐风者的禁錮之颅(右半部分)】 范德感觉自己的头,开始疼了。 他不是因为认出了这两件,足以让艾泽拉斯所有战士和盗贼,都为之疯狂的传说级装备的部件。 他头疼的是,这两件东西,本应该分別存放在熔火之心的四號首领“加尔”,和五號首领“迦顿男爵”的身上! 而现在,它们却像两块不值钱的石头一样,被奈法利安隨意地扔在了自己的茶几上。 这意味著什么? 这意味著,自己这位大舅哥,在“实验的间隙”,顺便,把熔火之心,给抢了? “我最近,在研究一种,可以將元素生物,与血肉生物,进行完美融合的课题。”奈法利安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范德那复杂的表情,他只是,用一种探討学术问题的语气,平静地解释道。 “我需要一些,高品质的“元素核心”,作为实验素材。” “於是,我去了那个,据说关押著一个古老火元素的巢穴。” “不得不说,那里的环境非常恶劣。空气中,充满了硫磺和粉尘,严重影响了我的实验仪器的精度。” “而且,那里的守卫,也非常————不友好。”奈法利安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不愉快的经歷,“一群脑子里只有岩浆的、原始的元素生物。 它们甚至无法理解我只是想借用一下它们的核心”,来进行一些,对整个艾泽拉斯的生物进化,都有著巨大推动作用的科学研究。” “所以,我只能,用一种它们能听懂的方式,和它们进行了一次友好的交流。” “至於这两块石头,”奈法利安指了指桌上的禁錮之颅,“它们挡路了。” 范德:“————” 他已经不想去吐槽,奈法利安口中那“友好的交流”,到底是什么画面了。 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拉格纳罗斯呢?” “哦,你说那个,体型最大,嗓门也最大的火元素?”奈法利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一个发育不完全的、只能在自己的澡盆里,耀武扬威的半神投影而已。” “我只是,稍微提高了一下他“澡盆”的温度,他就很识趣地缩回去了。” “不过,他的心臟”,倒是一个不错的收藏品。或许,可以用来给我妹妹的那个新巢穴,当一个壁炉。” 范德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他已经可以预见到,在不久的將来,当麦克斯韦尔元帅,带著他的军团,辛辛苦苦地打通了黑石山,准备去直面炎魔之王,为王国消除这个巨大威胁时。 他们会发现,那个传说中,能焚尽万物的炎魔投影,正被一头黑龙,用铁链拴著,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勤勤恳恳地烤著麵包。 “好了,閒聊结束。”奈法利安似乎也觉得,和范德这种“凡人”,討论这种级別的学术问题,有些对牛弹琴。 他站起身,走到了窗前,看著窗外,那片正在热火朝天地建设的、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工地。 “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黑龙军团,需要一个,新的棲息地。”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黑石山,太吵了。而且,那里的环境,不利於幼龙的成长。” 范德的心,猛地一跳。 他知道,正题来了。 这也是奈法利安,这位高傲的黑龙王子,第一次,向他,露出了自己的需求。 “我需要一个安静,安全,远离纷爭的地方。”奈法利安转过身,他那双金色的眼眸,直视著范德,“一个,可以让我们,休养生息的地方。” 范德沉默了片刻。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一个,可以容纳整个黑龙军团的棲息地? 这,听起来,像一个巨大的麻烦。 但是,在范德的字典里,麻烦,往往也意味著机遇。 他走到那巨大的沙盘前,目光,落在了西部荒野,那条漫长的、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海岸线上。 “我,可以给你,一整片海岸。”范德沉声说道,“从月溪镇以西,一直到最南端的灯塔。” “那里,风景优美,气候宜人。最重要的是,那里足够安静。”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说。” “我需要你的军团,成为整个西部荒野的战略安全顾问。”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属於商人的、和善的笑容。 “你们不需要做任何事。只需要偶尔,在天气好的时候,飞出来晒晒太阳。 或者,在风浪大的时候,帮我处理掉一些,可能会从无尽之海深处,爬上来的不友好的小鱼。” 奈法利安,看著范德,那双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名为“欣赏”的光芒。 他知道,范德口中的“小鱼”,指的是那些常年骚扰东部王国海岸线的娜迦。 用他的黑龙军团,来当海岸警卫队? 这个想法,很疯狂。 但,也很划算。 “成交。” 奈法利安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庞大的身躯,化作一缕黑烟,瞬间消失在了房间里。 只留下一句,在空气中缓缓飘散的话语。 “那两块石头,就当是————我送给我未来外甥的磨牙棒。” 范德看著空无一人的房间,又看了看茶几上,那两块散发著不祥气息的传说级道具。 他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这个大舅哥,实在是太热情了。 第二百零六章 「我是一个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第206章 “我是一个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工业的交响诗,在西部荒野的上空,日夜不息地奏响。隨著第一批,三百台“迪菲亚蒸汽旋耕机”正式下线,整个西部荒野的开垦工作,进入了一个堪称疯狂的“飆车”阶段。 曾经,需要一个农夫,耗尽一辈子心血,才能勉强伺候好的土地,如今,在这些钢铁巨兽的面前,温顺得像一只绵羊。 一台旋耕机,一天的工作量,足以抵得上过去五百个农民一个月的辛劳。 而紧隨其后的“蒸汽播种机”,则像一个精准的、不知疲倦的机械女神,將一颗颗金色的“迪菲亚一號”麦种,均匀地,播撒进那鬆软、肥沃的土壤之中。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整个西部荒野,那片曾经代表著“荒凉”与“绝望”的枯黄色,就被一片,充满了生机与希望的、一望无际的翠绿,彻底取代! 然而,新的问题,也隨之而来。 “老板,我们的进度,太快了。” 雷诺·贝尔,站在范德的面前,他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名为“困惑”的神情。 他指著沙盘上,那片已经被绿色完全覆盖的“核心农业区”,又指了指,周围那些,依旧是代表著“未开发”的黄色区域。 “我们的机械化军团,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播种任务。” “但是,可供开垦的土地,已经没有了。” “巴隆会长的工程队,还在清理那些,被废弃的农场和矿洞。按照目前的进度,想要將整个西部荒野,全部清理乾净,至少,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享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范德看著沙盘,眉头也微微皱起。 效率,太高了。 高到连他这个“总工程师”,都有些始料未及。 他那支由矮人、侏儒和人类工匠组成的“钢铁军团”,就像一群打了鸡血的疯子,他们的生產力,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应有的水平。 机器,在等著土地。 这是一个,幸福的烦恼。 但,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打破了指挥部的平静。 “老板!霍拉旭长官,发来紧急通讯!”一名秘书,神色紧张地跑了进来,“他说,在西部荒野的东部边境,发现了一支————不明身份的武装队伍!” “武装队伍?”伯瓦尔公爵,第一个,就警惕了起来,“是土匪的残余势力吗?” “不————不是。”秘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霍拉旭长官说————他们,是———— 兽人。” “兽人?!”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变了! 这个词,对於暴风王国的每一个人来说,都代表著,战爭,毁灭,和无法磨灭的伤痛! “他们有多少人?装备如何?他们的意图是什么?”伯瓦尔公爵,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进入了战时指挥官的状態! “数量,大约在三百人左右。装备————很简陋,大部分,都只是一些生锈的斧头和破旧的皮甲。”秘书看著通讯水晶上传来的报告,声音,也有些不確定,“至於意图————霍拉旭长官说,他们,好像————不是来打仗的。” “他们,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看著————看著我们的工地。” 范德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直接接通了与霍拉旭的通讯。 光幕亮起。 霍拉旭·莱恩那张总是充满了坚毅和严肃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他的身后,是一片荒芜的丘陵。 而在他更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群绿色的、高大魁梧的身影,正静静地矗立著。 他们就像一群被狼群驱逐出领地的、孤独的野兽。 眼神里,没有嗜血的疯狂,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迷茫。 “艾德温。”霍拉旭的声音,很沉重,“是兽人。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 ——流浪者。” “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但是,我的士兵们,情绪很激动。我需要你的指示。” 范德看著光幕上,那些,在寒风中,显得有些萧瑟的绿色身影。 他知道,这些人是谁。 他们,是第二次兽人战爭的失败者。 是被联盟,关押在收容所里,又因为各种原因,逃出来的流亡者。 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荣耀,也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让他们过来。”范德平静地说道。 “什么?!”霍拉旭,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让他们过来。”范德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不容置疑,“派一个,会说兽人语的翻译过去。告诉他们,我,迪菲亚集团的会长,艾德温·范克里夫,邀请他们的酋长,过来喝杯热茶。”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著范德。 伯瓦尔公爵,更是直接,一步跨到了他的面前! “艾德温!你疯了吗?!他们是兽人!是我们的敌人!” “公爵大人。”范德转过头,看著他,平静地反问道,“一个飢肠轆轆的兽人,和一个,吃饱了饭,有工作,有薪水的兽人。哪一个,对暴风王国,威胁更大?” 伯瓦尔,愣住了。 他发现,自己,又一次,无法跟上这个男人的————思维逻辑。 “一个,无所事事的兽人,他每天想的,可能就是,去哪里抢劫一个村庄。” “但是,一个在我的工地上,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累得像条狗一样的兽人。他每天想的,只会是今天晚上,食堂里,有没有他最喜欢吃的烤科多肉。” 范德的这番“歪理”,让伯瓦尔,彻底哑口无言。 半个小时后。 一个身材比格罗斯还要高大,皮肤上,布满了伤疤和黑色纹身的兽人,走进了迪菲亚的指挥中心。 他就是这支兽人残部的领袖,一个名叫“尤利塞斯”的、年轻的兽人督军。 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戒备,握著战斧的手,青筋暴起。 他做好了隨时血战到底的准备。 然而,他看到的,不是刀剑,也不是魔法。 而是一张,摆满了食物的长桌。 烤得金黄酥脆的麵包,滋滋冒油的烤肉,还有一大桶,散发著浓郁麦香的啤酒。 “坐吧,朋友。”范德指了指桌边的椅子,脸上带著和善的笑容。 尤利塞斯,犹豫了片刻。 他那双见惯了生死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个还在冒著热气的黑麵包上。 他,和他的族人,已经有三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战斧。 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桌前,坐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抓起一个黑麵包,狠狠地咬了一口! 下一秒,他那双总是燃烧著火焰的眼睛就红了。 那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那只是,最纯粹的、最原始的、源於大地和阳光的味道。 是“食物”的味道。 是“希望”的味道。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整个麵包,又灌下了一大杯啤酒。 然后,他抬起头,看著范德,用一种,沙哑的、却又充满了力量的声音,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们的劳动力。”范德的回答,简单直接。 “我们,正在开垦这片荒野。我们需要人手。很多很多的人手。” “我听说,兽人,是艾泽拉斯,最强壮的种族。你们的力气,比人类大得多。 心“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工作,提供食物,提供住所。” “我甚至,可以给你们支付薪水。和我们人类工人,一样的薪水。” 尤利塞斯,沉默了。 他看著范德,这个第一个不是把他当成“怪物”或者“敌人”,而是把他当成“劳动力”来看待的人类。 他的心中,百感交集。 “为什么?”他问出了,和伯瓦尔一样的问题。 “因为,一个閒置的劳动力,是对生產力,最大的浪费。”范德笑了笑,“而且,我是一个商人。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我需要你们为我创造价值。” “而作为回报,我给你们一个可以有尊严地活下去的机会。” 尤利塞斯,站起身。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对著范德,用兽人最古老的礼节,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然后,他转身,大步离开了指挥中心。 三日后,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西部荒野的薄雾时,一支三百人的兽人队伍,出现在了“丰收镇”一號的东部边缘。 他们就像一群从古老传说中走出的、充满了不祥气息的幽灵。 高大,魁梧,绿色的皮肤上布满了伤疤与黑色的部族纹身。他们穿著破旧的、由各种不知名野兽的皮毛缝合而成的简陋皮甲,手中握著锈跡斑斑的战斧和沉重的木棒。 他们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工地上,那首由打铁声、號子声和蒸汽轰鸣声组成的、充满了活力的“劳动交响诗”,戛然而止。 —— 数千名正在劳作的人类工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们转过身,默默地,看著那群不速之客。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吹过荒野时,发出的萧瑟声响。 恐惧,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 那不是对强敌的恐惧,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於血脉的、对“毁灭者”的记忆。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经歷过那场可怕的战爭。他们见过,这些绿色的怪物,是如何摧毁他们的家园,屠戮他们的亲人。 那种记忆,已经化作烙印,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怪物————” 人群中,不知是谁,用颤抖的声音,低语了一句。 这个词,像一颗火星,点燃了压抑的火药桶。 一个年轻的工人,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上,肌肉扭曲。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朝著兽人的方向,狠狠地扔了过去! “滚回你们的地狱去!” 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拋物线,重重地砸在了一个兽人战士的胸甲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响。 那名兽人战士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胸口那块沾染了泥土的石头,然后,缓缓抬起头。 他那双赤红色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暴虐的火焰! “吼!” 一声压抑的、充满了野性的低吼,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他握著战斧的手,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要衝进人群,掀起一场血腥的屠杀! “沃什!” 尤利塞斯那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及时响起。 他只是,冷冷地,瞥了那名衝动的战士一眼。 那名战士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火焰,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他低下头,后退了一步。 更多的石头,从人群中飞来。 “砸死他们!” “杀光这些绿皮杂种!” 咒骂声,此起彼伏。 兽人们,默默地承受著这一切。他们没有还手,甚至没有格挡。他们只是,像一群沉默的雕塑,静静地,站在那里。 但他们那微微颤抖的、紧握著武器的手,和那因为咬紧牙关而绷起的下顎线,却暴露了他们內心的屈辱与愤怒。 “够了!” 霍拉旭·莱恩那充满了威严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 他带著一队全副武装的迪菲亚治安队员,挡在了人类工人与兽人之间,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 “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霍拉旭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那些情绪激动的工人,“这里是迪菲亚集团的工地!不是你们发泄私怨的角斗场!” “长官!他们是兽人!”那个带头扔石头的年轻工人,不甘地喊道。 “我知道。”霍拉旭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但他们现在,是范克里夫会长,亲自邀请来的————客人。” “现在,放下你们手里的石头,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否则,將以蓄意破坏生產秩序”论处!扣除你们这个月所有的奖金!” “奖金”这两个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大部分人的怒火。 人群,开始骚动,咒骂声,渐渐平息。但他们看向兽人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敌意和戒备。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范德,到了。 他没有带任何护卫,只是一个人,平静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没有去看那些愤怒的工人,也没有去看那些屈辱的兽人。 他的目光,只是扫了一眼,那因为这场衝突而陷入停滯的工地,眉头,微微皱起。 “霍拉旭,”他平静地问道,“从衝突开始,到现在,过去了多久?” “报告老板,大概————十五分钟。”霍拉旭立刻回答道。 “雷诺,”范德又转向了,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后的,那位永远抱著数据终端的首席採购官,“计算一下,因为这十五分钟的停工,我们损失了多少工时,折合成金幣,是多少?” 雷诺推了推眼镜,手指在数据终端上飞快地敲击著。 “报告老板,根据a—3號工地的標准工时效率计算。此次停工,共计造成三千四百个標准工时的浪费。按照目前的人均薪资水平,直接经济损失,约为————四十二枚金幣。” 四十二枚金幣! 这个数字,让在场的所有工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闹腾了这么一会,竟然,就烧掉了足够一个普通家庭,生活好几年的钱! “很好。”范德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终於,正视著那群,依旧处於敌对状態的工人和兽人。 “先生们,”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我不管你们过去,有什么样的仇恨。” “但是,在这里,在我的工地上,你们只有一个身份我的员工。” “我付钱,你们干活。就这么简单。” “任何,影响生產效率的行为,都是在浪费我的金幣。而任何,浪费我金幣的人,都將成为我的敌人。” 范德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带头扔石头的年轻工人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汤姆。”年轻工人,在范德那平静的目光注视下,声音,有些发虚。 “汤姆,”范德看著他,“你觉得,你的力气,比一个兽人更大吗?” “我————”汤姆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范德又看向尤利塞斯,“你觉得,在搭建精密脚手架的灵活性上,你能比得过他吗?” 尤利塞斯沉默著,摇了摇头。 “看到了吗?”范德摊了摊手,“你们,各有各的优势。而我,是一个商人。我需要做的,就是让你们的优势,都得到最大化的发挥,为我创造最大的价值。” “所以,从今天起,”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让伯瓦尔公爵感到有些脊背发凉的笑容,“我宣布,成立两个全新的开拓者大队”。” “第一大队,由我们人类的精英工人组成,霍拉旭长官,担任总教官!” “第二大队,由我们的兽人朋友组成,尤利塞斯督军,担任总教官!”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范德指了指远处,那片尚未被开垦的、充满了乱石和枯树的荒地。 “开荒!” “雷诺!” “在,老板!” “为他们,制定一套,全新的,精確的,以开垦面积”和清理效率”为核心的————kpi考核標准!” “每天,考核一次!每周,进行一次总评!” “每周,排名第一的大队,所有成员,奖金,翻倍!食堂,连续七天,为他们提供特供的烤科多兽腿,和无限量供应的黑铁啤酒!” “而排名第二的————没有惩罚。”范德笑了笑,“你们只是,会看著他们,吃肉,喝酒,拿双倍的奖金而已。” 范德的这番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轰然炸开! 前一秒,还同仇敌愾的人类工人们,瞬间,就用一种,充满了竞爭和战意的眼神,看向了那些兽人! 而那些兽人,他们眼中的屈辱,也瞬间,被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炽热的、 属於战士的好胜心,所取代! 仇恨,並没有消失。 它只是,被范德,用一种,近乎於魔法的方式,转化成了另一种,更加强大,也更加具有建设性的力量。 ——生產力。 “好了,”范德拍了拍手,像一个宣布游戏开始的孩子,“我的开拓者” 们。 “” “比赛,现在开始。” “让我看看,谁,才是这片荒野上,真正的王者。” 第二百零七章 「这不叫数据,这叫生活。」 第207章 “这不叫数据,这叫生活。” 当天下午。西部荒野的东部边境,上演了一场,艾泽拉斯歷史上,从未有过的、堪称疯狂的“开荒竞赛”。 兽人,组成的“开拓者第二大队”,展现出了,令人惊骇的、恐怖的种族天赋。 他们,几乎不需要任何工具。 那些,需要三四个人,才能合力抬走的巨石,在他们手中,就像一块普通的砖头,被轻而易举地,扔到了一边。 那些,需要用斧头,砍上十几分钟,才能砍倒的枯树,他们,只是用肩膀,狠狠一撞! “轰!” 整棵树,便连根拔起! 他们的工作方式,简单,粗暴,充满了原始的力量美学。 他们,就是一台台,由血肉和筋骨组成的、不知疲倦的————人形推土机! 而另一边,由人类组成的“开拓者第一大队”,则显得,有些狼狈。 儘管,他们拥有更精良的工具,和更默契的团队协作。 但是,在兽人那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所有的技巧,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的进度,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傍晚,当雷诺·贝尔,將第一天的考核结果,公布在食堂门口的公告栏上时。 所有人都沉默了。 【开拓者大队第一日kpi考核结果】 【第二大队(兽人)】: 开垦面积:3.2平方公里。 清理效率:98%。 综合评分:s+。 【第一大队(人类)】: 开垦面积:1.7平方公里。 清理效率:85%。 综合评分:b—。 结果,一目了然。 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碾压式的差距。 当晚的食堂,被一道无形的墙,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属於胜利者的狂欢。 每一个兽人战士的面前,都摆放著一整只,烤得滋滋冒油的、比他们脸还大的科多兽腿!金黄色的麦酒,像不要钱一样,从巨大的橡木桶里,不断涌出! 他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发出著胜利者特有的、豪迈的咆哮和笑声! 而另一边,则是属於失败者的、压抑的沉默。 人类工人们,默默地啃著手中的黑麵包,喝著碗里清汤寡水的蔬菜汤。 他们看著另一边,那如同庆功宴般的场景,眼神里,充满了嫉妒,不甘,和一丝无法言说的挫败感。 “妈的!这根本就不公平!” 汤姆,那个白天带头扔石头的年轻人,他狠狠地,將手中的黑麵包,摔在了桌子上! “他们就是一群怪物!我们怎么可能比得过他们?!” 他的抱怨,引起了一片附和。 “就是!这不是比赛!这是在羞辱我们!” “范克里夫会长,太偏心了!” 霍拉旭·莱恩,默默地听著手下们的抱怨,他没有说话,只是,將自己那份,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麵包,推到了汤姆的面前。 他的眉头,紧紧地锁著。 他知道,如果不能儘快找到扭转局面的方法。 那么,老板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平衡,很快,就会因为这种日益加剧的怨恨,而彻底崩溃。 而就在这时,食堂的门,被推开了。 范德,端著一个和他们一模一样的、装著黑麵包和蔬菜汤的餐盘,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了人类工人的区域,在霍拉旭的旁边,坐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像一个最普通的工人一样,默默地吃著那份,在所有人看来,都难以下咽的晚餐。 整个食堂,渐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许久,范德才吃完最后一口麵包,他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抬起头,看著眼前这群,士气低落的工人。 “味道,怎么样?”他笑著问道。 没有人回答。 “很难吃,对吗?”范德自问自答,“麵包,又干又硬。汤,淡得像水。而另一边,却是烤肉和美酒。” “我知道,你们不甘心。” “你们觉得,这不公平。” 范德站起身,他走到两个区域的中央。 “但是,先生们,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公平的。” “有人生来,就拥有比你们更强壮的体魄。就像他们。”他指了指那些兽人。 “有人生来,就拥有比你们更聪明的头脑。” “而你们,”范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因为他的话,而低下头的工人,“你们,或许,没有他们强壮。” “但是,你们,拥有,他们所不具备的————东西。” 范德,打了个响指。 食堂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走进来的是马里奥·普拉格,和一群,推著几辆蒙著黑布的、奇形怪状的手推车的侏儒工程师。 “先生们,”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吗?” “我们迪菲亚集团,信奉的,是科学。” 他猛地,掀开了其中一辆手推车上的黑布! 一排排,由精钢打造的、结构复杂,充满了工业美感的工具,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那不是普通的锄头和斧头。 那是一个,由齿轮、槓桿、和弹簧组成的、看起来有些复杂的————“手摇式破岩钻”! 旁边,还有一捆捆,由链金术士,特製的、只需要一根火柴,就能引爆的————“低烈度定向爆破炸药”! “他们,有蛮力。” “而我们,”范德拿起一个“手摇式破岩钻”,將它,递到了汤姆的手中,“我们,有智慧。” “从明天起,第一大队,將全员换装,我们的————工程师套装”。 ,“而你们的考核標准,也將进行调整。”范德看了一眼雷诺。 雷诺立刻会意,他走到公告栏前,將一张全新的考核標准,贴了上去。 【开拓者大队第二阶段kpi考核標准】 核心指標:单位资源消耗產出比(即:消耗同等的食物,所能开垦的土地面积) 辅助指標:工具损耗率,团队协作效率,安全生產事故率。 “先生们,”范德看著那些,因为看到了新工具,而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工人们,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游戏,进入了第二阶段。” “现在,用你们的头脑,去贏回,属於你们的烤肉和尊严吧。 1 第二天,当太阳再次升起时,西部荒野的开荒竞赛,进入了全新的篇章。 如果说,第一天的竞赛,是“力量”与“技巧”的对决。 那么,第二天,则演变成了一场,“野蛮”与“文明”的碰撞。 “开拓者第二大队”的兽人们,依旧保持著他们那简单粗暴的工作方式。他们用肌肉和汗水,去征服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而“开拓者第一大队”的人类工人们,则画风突变。 他们不再执著於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和那些坚硬的岩石死磕。 “一组!测量爆破点!计算炸药当量!” 汤姆,这个昨天还因为失败而满腹牢骚的年轻人,此刻,正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地指挥官,大声地指挥著他的小组。 他的脸上,不再有怨恨和嫉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用知识和技术,去解决问题的专注与自信! 几名工人,迅速地,用侏儒工程师提供的“魔能测距仪”,精確地测量出了一块挡路的、足有半个房屋大小的巨石的体积和密度。 另一名,在马里奥那里,接受了三个小时速成培训的“爆破手”,则根据数据,小心翼翼地,在岩石的薄弱点,安放好了三包“低烈度定向爆破炸药”。 “所有人!后退!准备引爆!” “轰!” 一声沉闷的、被精確控制在小范围內的爆炸声响起! 那块足以让十几个兽人,都束手无策的巨石,瞬间,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堆,只需要用手推车,就能轻易运走的碎石! “二组!“破岩钻”准备!清理残余!” 另一边,十几名工人,两人一组,操作著那种看起来有些复杂的“手摇式破岩钻”。 伴隨著“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机械转动声,那由特殊合金打造的、高速旋转的钻头,轻而易举地,就在那些坚硬的岩石上,钻出了一个个深孔! 再配合上槓桿和滑轮组,那些曾经让他们头疼不已的障碍,被一块块地,轻鬆撬开、分解。 效率,比昨天,提升了不止十倍!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体力消耗,大大降低了。 他们不再需要像昨天那样,挥舞著沉重的十字镐,累得像条死狗。 他们现在,更像是一群,在流水线上工作的、冷静而又高效的技术工人。 傍晚。 当雷诺·贝尔,再次,將考核结果,公布在食堂门口时。 整个工地,都沸腾了! 【开拓者大队第二日kpi考核结果】 【第一大队(人类)】: 开垦面积:4.8平方公里。 单位资源消耗產出比:135%。 综合评分:s。 【第二大队(兽人)】: 开垦面积:3.5平方公里。 单位资源消耗產出比:78%。 综合评分:c+。 无论是开垦面积还是单位资源消耗產出比,人类,都以绝对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当晚的食堂,再次,上演了冰火两重天。 只不过,这一次,攻守之势,异也。 轮到人类工人们,大口地啃著烤科多兽腿,享受著胜利的果实了。 而兽人们,则默默地,啃著他们的黑麵包。 尤利塞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的眼神,却死死地,盯著对面,那些正在庆祝胜利的人类。 確切地说,是盯著他们旁边,那些被擦拭得程亮,仿佛艺术品般的新工具。 他的眼中,没有嫉妒,也没有怨恨。 只有一种,野兽,在看到了更锋利的爪牙后,本能的渴望。 他知道,时代,变了。 单靠肌肉和蛮力,已经无法,贏得这场“战爭”了。 第三天的清晨,食堂的气氛有些微妙。 胜利的狂欢已经退潮,留下的,是某种混杂著疲惫、满足,以及一丝茫然的情绪。 人类工人们默默地吃著属於他们的烤肉,咀嚼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他们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另一边。 兽人们,同样沉默。 他们面前的餐盘里,是干硬的黑麵包。 但没有一个兽人发出抱怨。 他们只是,用一种,近乎於研究的眼神,看著那些人类。 看著他们保养工具时,那熟练而又专注的动作。 隔在两个种族之间的那道无形的墙,並未消失。但墙上的裂缝,却越来越多了。 尤利塞斯没有吃东西。他那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站在食堂的门口。当范德端著餐盘走进来时,他动了。 “范克里夫。”兽人督军的声音,低沉,沙哑,像两块岩石在摩擦。 范德停下脚步,平静地看著他。他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 “那些工具。”尤利塞斯没有拐弯抹角,他那双赤红色的眼睛,直视著范德,“我们也要。” 他没有说“请”,也没有说“借”。他说的是“要”。那是一种,属於战士的、直接的、不带任何修饰的诉求。 他身后的兽人们,纷纷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空气,再次变得紧张。 范德却笑了。 “当然可以。”他回答得乾脆利落,仿佛尤利塞斯只是在问他,能不能多加一勺盐,“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他指了指墙上,那张用链金墨水印刷的、巨大的西部荒野地形图。 “这片土地,东部是丘陵,西部是平原。你们兽人,力气大,適合在东部清理那些顽固的树根和岩石。” “而我们人类,更擅长使用工具,进行精细化的土地平整,这在西部平原,效率更高。” “所以,”范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为什么,我们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上?” 他没有等待回答,而是直接走向了雷诺·贝尔。 “雷诺,发布新的生產指令。” 雷诺推了推眼镜,他那永远冷静的声音,通过一个小型魔法扩音装置,响彻整个食堂。 “自今日起,开拓者大队”,取消原有编制,重组为联合开拓团”。” “每个开拓团,由十名人类工程师,与二十名兽人先锋,共同组成。” “人类工程师,负责技术勘探、爆破作业、以及所有机械工具的操作与维护。” “兽人先锋,负责所有重体力劳动,包括障碍物清理、物料搬运、以及———— 团队安全警戒。” “考核標准,再次调整。”雷诺的声音,顿了一下,光幕上,跳出了一行全新的、加粗的、散发著金色光芒的標题。” 团队综合效率评级。” “评级,將综合考量,团队的开垦总面积、资源消耗、工具损耗、以及———— 跨种族协作流畅度。” “每日评级最高的团队,將获得王者团队”称號。所有成员,享受最高等级的食物配给,並获得额外的一天休假权。” “而评级最低的团队————”雷诺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將被强制解散,所有成员,重新进行岗位匹配。或者,你们可以自愿选择,去清理新建成的“丰收镇”的————下水道。” 整个食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范德这手,堪称鬼斧神工的“乾坤大挪移”,给彻底镇住了。 他没有去调解矛盾。 他甚至,没有去强调“团结”和“合作”。 他只是,用最冰冷、最残酷、也最有效的规则,將这两个,原本充满了仇恨的种族,用“利益”这根最坚韧的绳索,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要么,合作,成为王者,吃肉喝酒,享受荣耀。 要么,內耗,成为废物,去掏下水道。 选择,就这么简单。 “我————我没意见。”汤姆,那个年轻的人类工人,第一个,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的脸上,还带著一丝震撼,但眼神里,却燃烧著一种,全新的、名为” 野心”的火焰。 尤利塞斯,深深地看了范德一眼。 他那张布满了伤疤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混杂著敬佩与忌惮的复杂神情。 然后,他转过身,对著他身后的兽人们,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吼!” 那不是战吼。 那是一种,接受挑战的、充满了力量的回应。 “一號开拓团”的磨合,是从一场近乎於肢体衝突的爭吵开始的。 “嘿!绿皮!我说了,让你把那块石头,往左边搬三公分!不是三十公分! 你那被巨魔啃过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泥浆吗?!” 汤姆,作为一號开拓团的人类技术组长,正叉著腰,对著一个,名叫“布鲁斯”的兽人战士,大声咆哮。 —— 布鲁斯,是尤利塞斯麾下,最强壮的战士之一。他那比汤姆大腿还粗的胳膊上,青筋暴起。他將那块半人高的巨石,“轰”的一声,砸在地上,整个地面,都为之一颤。 “闭嘴!瘦弱的人类!”布鲁斯的呼吸,像一台破旧的风箱,“如果你再敢用那种口气,对我说话。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你敢!”汤姆毫不示弱,他虽然在体型上,被完全碾压,但气势上,却丝毫不落下风。他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魔能测距仪”,“看到没有?数据!这叫数据!根据马里奥大师的爆破力学公式,我们必须把引爆点,精確地设置在这个位置!偏差,不能超过五公分!否则,爆炸的衝击波,就会损坏我们刚刚铺设好的灌溉管道!你这个蠢货,懂吗?!” “我只懂,把这块破石头,砸成粉末!”布鲁斯举起了他那巨大的拳头。 “都住手!” 一个沉稳的、带著金属质感的声音,及时制止了这场即將升级的衝突。 开口的,是开拓团的兽人队长,一个名叫“埃里克”的、相对冷静的兽人。 他的年纪稍长,脸上,有一道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的狰狞伤疤。 他走到汤姆面前,那巨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將汤姆完全笼罩。 “人类,”埃里克的声音,很平静,“把你的那个————“数据”,再重复一遍。” 汤姆咽了口唾沫,將测距仪上的数据,又报了一遍。 埃里克听完,没有说话。他只是,走到那块巨石前,伸出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在那粗糙的岩石表面,缓缓摩掌著。 片刻后,他转过头,对布鲁斯说道:“他说得对。这个位置,是这块石头,最脆弱的节点。把石头,搬过去。” 布鲁斯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依言照做。 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按照汤姆的指示,將那块巨石,分毫不差地,安放在了指定的位置。 “所有人,后退!” 汤姆熟练地,安放好炸药,拉开了引信。 “轰!” 一声闷响。 巨石,应声而裂。飞溅的碎石,被精確地控制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內,没有一块,落到那新铺设的管道上。 看著那完美的爆破效果,汤姆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而埃里克,则走上前,捡起一块碎裂的石片,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著。 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傍晚。 雷诺·贝尔,再次,公布了当日的考核结果。 【联合开拓团第一日综合效率评级】 【第一开拓团】:综合效率:128%。协作流畅度:b—。团队评级:a。 【第三开拓团】:综合效率:125%。协作流畅度:b。团队评级:a。 【第七开拓团】:综合效率:89%。协作流畅度:d。团队评级:c—。(惩罚:明日起,负责清理二號生活区所有公共厕所,为期三天。) 公告栏前,一片欢腾,又一片哀嚎。 而一號开拓团的成员们,则围在一起,享受著属於他们的胜利果实。 这一次,餐桌上,不再有种族的界限。 布鲁斯,正笨拙地,用一把小刀,试图將一大块烤肉,切成小块,分给他的同伴。 汤姆,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一把抢过小刀。 “让开,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傢伙。”他一边抱怨著,一边用一种,近乎於庖丁解牛般的、熟练的刀法,將那块烤肉,迅速分解成大小均匀的肉块。“看好了,要沿著这个纹理切,这样,才不会破坏肉的纤维,口感,才会最好。” 布鲁斯,呆呆地看著他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嘴巴,张得老大。 “人类————你们,连吃肉,都————都要用“数据”吗?” 汤姆白了他一眼,將一块最好的里脊肉,扔进了他的盘子里。 “这不叫数据,这叫生活。” 第二百零八章 「西部荒野,风很大。」 第208章 “西部荒野,风很大。” 埃里克,则端著一杯麦酒,走到了霍拉旭·莱恩的面前。“长官。”他用了一个,让霍拉旭都感到有些意外的称呼。 “有事吗,队长?”霍拉旭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我想,申请,学习使用那种————会钻洞的机器。”埃里克指了指不远处,那些被人类工人,像宝贝一样擦拭著的“手摇式破岩钻”。 霍拉旭愣了一下。 “那种机器,需要两个人配合,而且,需要精確地计算角度和力度。你们————” “我们可以学。”埃里克的回答,简单,而又坚定,“我们,不想再只当一堆,会走路的肌肉。” 霍拉旭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种,对於知识和技术的、毫不掩饰的渴望。 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一直都小看了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入侵者”。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我会向范克里夫会长,提交一份报告。” 而此刻,范德,正站在指挥部的最高处,透过单筒望远镜,静静地看著食堂里,那渐渐融洽的一幕。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剧本,完美地进行著。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 “老板!”一名负责警戒的治安队员,神色慌张地跑了上来,“东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队伍!” “是兽人的援军吗?”范德的眉头,微微一挑。 “不————不是。”治安队员的声音,带著一丝恐惧,“他们的旗帜————是暴风城的双头狮鷲!” “但是————领头的,不是第七军团的旗帜。而是————瑞治维尔家族的————纹章!” 瑞治维尔。 听到这个名字,范德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雷明顿·瑞治维尔伯爵。那个被他,用商业手段,彻底击垮的旧贵族领袖。 看来,有些人,总是不愿意,体面地退出歷史舞台。 “他们有多少人?” “大约两百名骑兵。装备精良,看起来,像是某个贵族的私军。” “他们有什么举动?”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他们————停在了五公里外。然后,派了一个信使过来。说————说是奉了“贵族议会”的命令,前来————“视察”我们的皇家农垦计划”的进展。” “视察?”范德冷笑一声。 他放下望远镜,转过身,看著那名治安队员。 “传我的命令。” “让所有的“联合开拓团”,立刻,停止手头的工作。” “让他们,带上他们最好的工具,和他们————最强壮的肌肉。” “到工地的入口处,集合。” 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让那名治安队员,感到有些不寒而慄的笑容。 “既然,有贵客,远道而来。” “我们,总得准备一个,足够“热情”的————欢迎仪式。” 西部荒野的尘土,被两百名重甲骑兵的铁蹄,激盪得如同翻滚的黄色浓雾。 队伍的最前方,一名身穿银色板甲,头戴插著白色羽饰头盔的年轻骑士,正高傲地昂著头。他的胸甲上,鐫刻著瑞治维尔家族那头咆哮的狮鷲纹章。 他叫盖文·瑞治维尔,雷明顿伯爵的侄子,也是这支私军的指挥官。 他的脸上,写满了属於年轻贵族的、未经世事打磨的傲慢与轻蔑。 “哼,一群在泥地里打滚的贱民,还有一个投机取巧的暴发户。”盖文不屑地,对著身边的副官说道,“真不明白,叔叔为什么,要对这种地方,如此大费周章。” “少爷,伯爵大人吩咐过,我们这次来,只是视察,切不可————” “我当然知道!”盖文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只是想亲眼看看,那个叫范克里夫的傢伙,和他手下那群乌合之眾,到底把这片国王的土地,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穿过最后一道丘陵,迪菲亚集团那庞大的工地,终於,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一瞬间,盖文脸上的傲慢,凝固了。 他和他身后的两百名骑兵,都如同被施了石化术一般,勒住了韁绳,呆立在原地。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不是他们想像中,那种杂乱无章、尘土飞扬的劳工营地。 那是一座——————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生长的钢铁城市! 高耸的脚手架,如同巨人的骨骼,拔地而起。一座座崭新的、规划得整整齐齐的城镇,已经初具雏形。 平原上,数十台他们从未见过的、冒著滚滚蒸汽的钢铁巨兽,正在不知疲倦地来回穿梭,將坚硬的土地,翻滚成鬆软的沃土。 数以万计的工人,像精密的齿轮,在各自的岗位上,高效地运转著。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混合了炙热金属、燃烧焦炭和清新泥土的、充满了力量与活力的独特气味。 这里,没有贫穷,没有懒惰,没有绝望。 这里,只有一种,让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感到无比陌生的、名为“创造”的、蓬勃的生命力! “这————这怎么可能————”盖文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著。眼前这幅,充满了工业朋克风格的、宏伟壮丽的画卷,彻底顛覆了他对“平民”和“劳动”这两个词的所有认知。 就在他失神的时候,前方的工地上,一支奇怪的队伍,正缓缓地,向他们走来。 那是一支,由数千人组成的、庞大的“欢迎仪仗队”。 走在最前面的,是上百名,身材魁梧,肌肉虬结,赤裸著上身的————兽人! 他们每个人的肩上,都扛著一根,由整棵巨木削成的、足有城门栓那么粗的攻城锤! 他们迈著整齐划一的、充满了压迫感的步伐,每一步,都让大地,为之震颤一“吼!哈!吼!哈!” 他们口中,发出著低沉的、充满了节奏感的號子声!那声音,匯聚在一起,如同滚滚的惊雷,在荒野上空迴荡! 而在兽人队伍的两侧,则是数百名,穿著统一的蓝色工装,手持各种奇形怪状的“工程器械”的人类工人。 他们有的,举著那种,正在“嘎吱嘎吱”转动的“手摇式破岩钻”。 有的,则两人一组,抬著一捆捆,散发著刺鼻硫磺味的“定向爆破炸药”。 他们的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敌意。 只有一种,对自己手中力量的绝对自信,和一种,看著一群“不速之客”的、毫不掩饰的————戏謔。 这,哪里是欢迎仪式? 这分明是一场,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武力炫耀! 盖文和他手下的骑兵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胯下的战马,发出一阵阵不安的嘶鸣,马蹄,焦躁地刨著地面。 这些,都是跟隨他们,上过战场的精锐战马。它们,不畏惧刀剑,不畏惧魔法。 但是,它们,却被眼前这支,由“工匠”和“苦力”组成的队伍,那股纯粹的、原始的、充满了工业与暴力美学的气势,给嚇到了! “站————站住!你们想干什么?!”盖文色厉內荏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我们是奉了贵族议会的命令,前来视察!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造反?” 一个平静的、带著一丝玩味的声音,从“仪仗队”的后方传来。 人群,向两侧分开。 范德,穿著一身普通的亚麻衬衫,双手插在口袋里,悠閒地,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跟著霍拉旭·莱恩,和尤利塞斯。 一个,代表著秩序与纪律。 另一个,代表著力量与野性。 “瑞治维尔少爷,我想,你是误会了。”范德的脸上,带著和善的笑容,“我的工人们,只是听说了有贵客到来,特地,想向您,展示一下我们皇家农垦计划”的————最新成果而已。” 他打了个响指。 “布鲁斯!” “在!”那个名叫布鲁斯的兽人,兴奋地咆哮一声,从队伍里,冲了出来! 他,和另外三名兽人,合力抬著一块,比马车还要巨大的岗岩,走到了两军阵前。 “轰!” 巨石,被重重地,砸在地上! “汤姆!” “到!”汤姆,也带著他的人类小组,跑了上来。 “给我们的贵客,表演一下。”范德笑著说道,“什么叫————迪菲亚效率”。” “瞧好吧您!” 汤姆,和他手下的工人们,立刻熟练地围绕著那块巨石,展开了作业。 测量,计算,钻孔,安放炸药————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默契。 而那些兽人,则自动地,在周围,围成了一道人墙,將那些好奇的、想要上前的骑兵,给拦了下来。 “后退!都后退!別影响我们施工!” 盖文·瑞治维尔,呆呆地看著眼前这幅,人类与兽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的、 堪称魔幻的画面。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引爆!” “轰!!!” 一声巨响! 那块坚不可摧的岗岩,瞬间,化作了漫天的碎石! 碎石,如同雨点般,噼里啪啦地,落在了骑兵阵前。 没有一块,越过那条无形的界线。 “.——“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剩下,盖文那因为极度震惊,而变得粗重的喘息声。 “瑞治维尔少爷,”范德走到他的马前,抬起头,看著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现在,你看到了。 “这就是我的工地。” “这里,有艾泽拉斯最强壮的肌肉,和最聪明的头脑。” “他们,正在用自己的双手,为这个王国,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富足的未来。” “而你,”范德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带著你的军队,来到这里,想要干什么?” “想要,指责我,僱佣了敌人”?” “还是想要,用你那可笑的贵族议会”的权威,来阻碍,瓦里安国王陛下,亲自製定的伟大农业復兴计划”?” 范德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加冰冷。 “告诉我,盖文·瑞治维尔。” “你,和你身后的那些,只懂得躺在祖先的功劳薄上,吸食王国血液的蛀虫们。” “你们,是想,与我为敌?” “还是想,与整个暴风王国的未来————为敌?” 盖文的身体,在马背上,剧烈地颤抖著。 他看著范德,那双平静的、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商人。 而是在面对一个,手握著时代车轮的————巨人。 而他,和他身后那可笑的家族荣耀,在这巨人的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我们————我们————”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 一阵,突如其来的、令人心悸的龙吟,毫无徵兆地,从高空传来! “昂——!” 那声音,古老,威严,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只见,西边的海岸线上,一头通体漆黑的、如同山脉般巨大的巨龙,正缓缓地,从云层中,探出了它那狰狞的头颅! 它那双如同熔岩般,燃烧著金色火焰的巨眼,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地面上这些如同蚁般的生物。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 或者说,奥妮克希亚。 她只是,出来晒晒太阳。 “噗通!” 盖文·瑞治维尔,再也承受不住这股,源於生命最顶端的、恐怖的威压。 他双眼一翻,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昏死了过去。 他身后的那两百名骑兵,更是,乱作一团。 战马,惊恐地嘶鸣著,人仰马翻。 “无聊的虫子。” 一个充满了魅惑,却又带著一丝不耐烦的女性声音,直接在范德的脑海中响起。 下一秒,那遮天蔽日的阴影,便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范德,看著眼前这片狼藉的景象,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走到那个,被嚇得口吐白沫的副官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去,告诉雷明顿伯爵。” “西部荒野,风很大。” “让他安心养老,没事,就不要出来乱逛了。” 副官的身体,剧烈地一颤,他胡乱地点著头,然后,带著他那群丟盔弃甲的士兵,狼狈不堪地,朝著东方,仓皇逃窜。 工地上,一片死寂。 无论是人类工人,还是兽人先锋,他们都用一种,混杂著敬畏、狂热,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眼神,看著范德。 尤其是那些兽人。 他们看到了,那头从云层中探出头颅的、传说中的黑龙。 他们也听到了,那声充满了威严的龙吟。 但他们更清楚地看到,那头足以毁灭一支军团的巨龙,在看向这个人类时,眼神中,流露出的,不是毁灭的欲望,而是一种————近乎於“宠溺”的慵懒。 这个人类————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尤利塞斯,这位年轻的兽人督军,他那颗属於战士的、坚硬的心,第一次,產生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那不是对力量的恐惧。 而是对未知的恐惧。 “好了,先生们,插曲结束了。”范德拍了拍手,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现在,回到你们的工作岗位上去。记住,我们今天,要打破昨天的记录。” 他的话,像一个开关。 整个工地,瞬间,又恢復了那种,热火朝天的、充满了活力的运转状態。 然而,范德並没有立刻离开。 他转身,对著霍拉旭和尤利塞斯,下达了一个全新的命令。 “通知下去,所有开拓团的队长,以及所有丰收镇”的社区代表,一个小时后,到一號指挥中心开会。” “我有事情,要宣布。” 一个小时后,迪菲亚集团,西部荒野一號指挥中心。 这里,已经被临时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会议室。 人类的工头,兽人的队长,矮人的工程师,侏儒的技术员————所有在西部荒野,拥有一定话语权的人物,都聚集在了这里。 —— 他们涇渭分明地,分成了好几个阵营,彼此之间,依旧保持著警惕和距离。 “先生们,女士们,朋友们。” 范德走上台,他的身后,是那副巨大的、不断更新著各种数据的三维沙盘。 “今天,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小插曲。但是,这並不影响我们伟大的事业。” “恰恰相反,这让我意识到,我们,需要向整个艾泽拉斯,更清晰地,展示我们的决心和理念。” 范德的指挥棒,轻轻地,点在了沙盘上,那个曾经名为“月溪镇”的地方。 “这里,曾经是迪菲亚兄弟会的发源地,是一个充满了痛苦和仇恨的地方。” “但从今天起,它將获得新生。” “我宣布,迪菲亚集团,將联合王国国土规划部,正式启动新月溪镇”的扩建计划!” “我们將在这里,建造一个,可以容纳五万人的、全新的、现代化的城镇! “” “这里,將拥有最宽阔的街道,最完善的下水道系统,最明亮的魔法路灯。” “这里,將拥有希望小学”的总校区,迪菲亚中心医院”,和一个,可以上演整个东部王国所有剧团最新剧目的黄金大剧院”!” “最重要的是————” 范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他的声音,充满了力量。 “这里,將成为艾泽拉斯歷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多种族混居城市!” “无论是人类,矮人,侏儒,还是————”他的目光,落在了尤利塞斯和他的兽人队长们身上,“————兽人。” “只要你,愿意为这片土地,付出你的汗水和智慧。” “只要你,遵守迪菲亚集团制定的,唯一的、至高无上的法律—一《劳动贡献法》。” “你,就有资格,在这里,申请一套,属於你自己的————房子!” “轰!” 整个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 人类工人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而兽人们,则是一脸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房子?”尤利塞斯,站了起来,他那高大的身影,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他看著范德,用一种,近乎於质问的语气,问道:“你说的房子”,是什么?” 在他,以及所有兽人的认知里,“家”,就是用泥土和木头,搭建起来的、 可以遮风挡雨的窝棚。 那是一种,生存的必需品。 而不是一种,需要用“资格”去“申请”的————奖励。 “问得好。”范德笑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著尤利塞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督军,还有各位兽人朋友。与其用语言来解释,不如,请你们,亲眼来看一看。” 第二百零九章 「我想,这份工作,很適合你们。」 第209章 “我想,这份工作,很適合你们。” 范德,带著一群,充满了好奇和怀疑的兽人,来到了“丰收镇”的样板房区域。那是一排排,已经完工的、白墙红瓦的、拥有著独立小院的两层小楼。 尤利塞斯,和他手下的兽人们,站在一栋样板房前,彻底呆住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建筑。 墙壁,是光滑的,平整的,在阳光下,散发著柔和的白色光芒。 屋顶,覆盖著一片片,如同鱼鳞般,整齐排列的红色瓦片。 窗户,不再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而是镶嵌著一大块,他们从未见过的、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屋內景象的————“水晶”? “这————这就是————房子?”布鲁斯,那个最强壮的兽人战士,他伸出他那粗糙的、布满了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触摸著那光滑的墙壁。 那种细腻的、冰凉的触感,让他,產生了一种,不真实的、如同梦幻般的感觉。 “请进。” 范德推开了那扇由格雷森伯爵的木材厂,提供的、最好的橡木,打造而成的房门。 “嘎吱——” 一声轻响,一个全新的世界,展现在了兽人们的面前。 宽,明亮,乾净。 地面,铺著打磨光滑的木地板。 客厅的中央,摆放著柔软的沙发和厚实的木桌。 墙角,还有一个,用红砖砌成的壁炉。 一切,都和他们那阴暗、潮湿、充满了腥臭味的窝棚,形成了天壤之別。 但,真正让他们,感到震撼的,还在后面。 范德,带著他们,走进了那个,被称作“卫生间”的小房间。 房间的角落里,摆放著一个,由洁白的陶瓷烧制而成的、造型奇特的“白色宝座”。 “这是什么?”布鲁斯好奇地指著那个“宝座”。他甚至还凑上前去闻了闻。 “一个————喝水的泉眼?” 他的话,引来了一阵鬨笑。 范德没有笑,他只是,走到那个“白色宝座”前,轻轻地按下了旁边的一个按钮。 “哗啦啦啦啦” 一阵清脆的、悦耳的水流声响起! “宝座”的內部,涌出了一股强劲的、清澈的水流,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然后,带著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將所有的一切,都捲入了下方的黑暗之中! “————“ 所有的兽人,都像被施了石化术一样,僵在了原地。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个在几秒钟之內,就恢復了洁净的“白色宝座”。 他们那简单的、被战斗和生存所填满的大脑,在这一刻,被一种他们从未体验过的、名为“文明”的衝击,给彻底衝垮了! 布鲁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看著那个“白色宝座”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就像在看一个拥有著吞噬一切力量的、神秘的魔法祭坛! 尤利塞斯,则是缓缓地蹲下身。 他伸出手,触摸著那冰凉、光滑的陶瓷表面。 他想到了,他的部落里,那些因为饮用了不洁净的水,而生病死去的孩子。 他想到了,他们的营地里,那永远无法散去的、混合了排泄物和腐烂食物的恶臭。 他想到了,他们,这个曾经征服了另一个世界的、骄傲的种族,如今,却像野兽一样,生活在骯脏和疾病之中。 而眼前这个,小小的、洁白的“宝座”,却用一种,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解决了他们千百年来,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尊严。 一个种族,最基本的,活下去的尊严。 “我————我们————”尤利塞斯抬起头,他那双赤红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警惕和戒备,只有一种,近乎於恳求的、炽热的渴望。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拥有它?” 范德看著他,看著他身后,那群同样眼中燃烧著火焰的兽人。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经彻底征服了这些,连联盟的百万大军,都未能真正征服的骄傲的战士。 “很简单。” 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属於“总工程师”的、充满了自信的笑容。 “用你们的劳动,去赚取工资。” “然后,用工资,来换取你们想要的一切。” “房子,食物,工具,甚至————” 范德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 “—————个,被艾泽拉斯,重新接纳的未来。” 那座“白色宝座”带来的衝击,如同一场无声的瘟疫,在所有抵达西部荒野的流浪者中迅速扩散。 消息,並非通过官方的公告,也不是通过吟游诗人的传唱。它,是通过那些往返於藏宝海湾与暴风城之间的、嗅觉敏锐的商队,通过那些在荆棘谷的酒馆里,用一杯劣酒换取一夜安全的、疲惫的旅人,以一种最原始、也最可信的方式,传遍了整个东部王国的阴暗角落。 “嘿,听说了吗?西部荒野,那个鬼地方,现在叫“迪菲亚特区”了。” “一个叫范克里夫的疯子,在那里建了一座城。不,是无数座城!” “我亲眼看到的!白色的墙,红色的瓦,房子里有会自己出水的管子,还有一个————一个能把所有污秽都冲走的白色宝座!就像国王用的一样!” “不止!他们还给兽人发薪水!绿皮!那些杀千刀的绿皮!只要肯干活,就能分到麵包和金幣!” “真的假的?人类会给兽人发钱?” “比麦格尼国王的鬍子还真!我看到一个兽人,就因为力气大,一天就赚了五十个铜板!他拿著钱,去迪菲亚超市,给他那个绿皮崽子,买了一根————一根地精產的棒棒!” 起初,没人相信。 这听起来,比“地精会做亏本买卖”还要荒谬。 但当第一批,抱著试探心理,从赤脊山、从暮色森林、甚至从更遥远的阿拉希高地,跋涉而来的流亡者,真的在西部荒野的边境,看到了那座巨大的、写著“迪菲亚劳动者招募处”的木牌时。 当他们,真的只用一个沾著泥土的指印,就换来了一份热腾腾的麵包,和一张,写著他们名字(或者代號)的“临时工牌”时。 整个东部王国的底层世界,被彻底引爆了。 一支由十几名巨魔组成的、瘦骨嶙峋的队伍,出现在了招募处。他们是暗矛部族被驱逐的分支,常年在荆棘谷的丛林里,与野兽和更凶残的同类抢夺食物。 领头的,是一个名叫“赞吉”的、脸上涂著白色油彩的巨魔巫医。他那双浑—— 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和警惕。 “我们,听说,这里————需要劳力?”他的通用语,带著一种,生硬而又古怪的腔调。 负责登记的,是汤姆。这个曾经衝动的年轻人,在经歷了“开荒竞赛”的洗礼后,已经被提拔为了一名基层的人事主管。 他头也没抬,只是熟练地,从旁边的一叠表格里,抽出了一张。“能扛多重的东西?会爬树吗?对毒藤和沼泽的了解程度怎么样?” 赞吉愣住了。他想像过无数种,被盘问、被歧视、被羞辱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到,对方问的是这些。 “他,”赞吉指了指身后一个比其他巨魔高出半个头的、肌肉虬结的“狂战士”,“可以把一头三百磅的野猪,扔出二十码远。” “他,”他又指了指另一个,身手矫健的“猎头者”,“他,可以在一分钟內,爬上最高的椰子树。” “至於我,”赞吉挺了挺他那乾瘪的胸膛,“我,认识荆棘谷里,超过三百种有毒的植物。” “很好。”汤姆在表格上,飞快地勾画著。 “重体力劳动岗,搬运组。日薪两个银幣,包食宿。” “高空作业岗,勘探队。日薪两个银幣四十铜幣,有意外伤害保险。” “植物学顾问,农业研发部。日薪————两个银幣二十铜幣。试用期三天。” 汤姆抬起头,將三张印著不同岗位的工牌,推了过去。“选一个。或者,你们可以都试试。我们这里,按日结算,来去自由。” 赞吉,和他身后的巨魔们,呆呆地看著那几张製作精良的工牌。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在找一份.计。而是在————挑选自己的命运。 几天后,一小队更加罕见的客人,也抵达了这里。 牛头人。 他们来自莫高雷,那片遥远的、位於卡利姆多大陆的金色草原。因为部落內部的纷爭,和对萨满教义的不同理解,他们选择了流亡。 领头的,是一个名叫“艾登·黑角”的、年轻的牛头人酋长。他比兽人还要高大,古铜色的皮肤上,覆盖著一层厚厚的棕色毛髮。他的头上,长著一对巨大的、弯曲的牛角。他的脸上,带著一种,与他那魁梧体格,极不相称的、深沉的忧鬱。 他的身后,跟著几个同样高大的牛头人战士,还有几个,抱著幼崽的、神情惶恐的女性牛头人。 他们没有去招募处。 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一座“丰收镇”的外面,看著那些,在田野间奔跑、 嬉戏的人类和兽人的孩子。看著那些,从“希望小学”里,传出的、清脆的、充满了希望的读书声。 艾登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一个正笨拙地教一个兽人小孩,如何用木棍,搭一个“房子”的人类小女孩身上。 那个小女孩,有著一头漂亮的黑色长髮。她的脸上,洋溢著一种,他从未在任何一个人类脸上,见过的、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善良。 “我们————可以在这里,停下吗?”艾登,对著闻讯赶来的霍拉旭·莱恩,用一种,近乎於请求的、低沉的声音问道。 他指了指身后,那些用渴望的眼神,看著小镇的族人。“我们,不需要房子,也不需要薪水。我们,可以自己搭建帐篷。” “我们,只想找一个能让我们的孩子,安全长大的地方。” 霍拉旭,沉默地看著他。他从这个牛头人酋长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和范克里夫会长,极其相似的东西。 一种,对“未来”的、沉重的责任感。 “这里,不养閒人。”霍拉旭的声音,依旧冷硬。“但是,这里欢迎每一个,愿意用自己的劳动,换取未来的朋友。”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片正在修建的、巨大的灌溉水渠。“巴隆会长的工程队,正好缺一些,能把巨型石料,精確安放到位的大力士。” “我想,这份工作,很適合你们。” 暴风要塞,国王书房。 气氛,有些凝重。 斯尼德,这位“迪菲亚集团总裁办公室首席秘书”,正站在瓦里安和伯瓦尔的面前,用他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如同机器般精准的语调,匯报著最新的数据。 他面前的奥术光幕上,西部荒野的人口构成图,已经变成了一块,五彩斑斕—— 的、让任何一个人类君王,都感到心惊肉跳的————“补丁”。 “报告陛下,公爵大人。” “截止到今天上午,西部荒野迪菲亚劳动特区”,登记在册的总人口,已达到————十七万八千六百五十二人。” “其中,人类,占比百分之六十二。兽人,占比百分之二十一。巨魔,占比百分之九。矮人,占比百分之五。侏儒,占比百分之二。以及,最新登记的,牛头人,三十七名。” “噗——” 伯瓦尔,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他剧烈地咳嗽著,那张如同岩石般坚毅的脸上,写满了“荒谬”两个字。 “十七万?!艾德温————他,他是在西部荒野,重建了一个————部落吗?! ” 他无法想像,在两个月之前,还被认为是“不毛之地”的西部荒野,如今,竟然聚集了比暴风城卫戍部队总数,还要多的“异族”! 瓦里安,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著光幕上,那另外一组,更加惊人的数据。 “————得益於多种族劳动力的加入,我们的开荒计划”,进度,比原计划,提前了百分之三百四十二。” “核心农业区的土地,已全部完成开垦和播种。预计,第一批迪菲亚一號”黄金小麦,將在半个月后,破土发芽。” “新月溪镇”的基建工程,已完成百分之四十。巴隆会长预计,三个月內,第一批居民,就可以入住。” “布罗克大师的灌溉水渠网络,因为牛头人施工队的加入,攻克了几个关键的“巨石安放”技术难题,工期,预计可以缩短一半。” “最重要的是————”斯尼德推了推眼镜,光幕上,跳出了一张,复杂的財务报表。 “由於劳动力成本的优化,和生產效率的大幅提升。我们集团的整体运营成本,在过去半个月,下降了百分之二十三。而我们的现金流储备,在扣除所有薪资和建设开支后,这三天来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三千两百金幣。” “. ” 整个书房,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伯瓦尔,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他感觉,自己过去几十年,在军事学院里学到的所有关於“后勤”、“管理”和“种族关係”的知识,在这个叫“斯尼德”的会计面前,都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废纸。 “我————我还是不明白。”许久,伯瓦尔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看著瓦里安,眼中,充满了困惑,“艾德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如何让那些,上一秒还在战场上,用斧头互砍的兽人和人类,下一秒,就能在同一个工地上,和平共处的?” 瓦里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想起了,范德,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陛下,仇恨,是一种非常强大的能量。但同时,它也是一种,效率最低的能量。” “一个合格的工程师,永远不会让任何一种能量,被白白浪费掉。” “他会做的,是找到一种,更高效的转化器”,將这种狂暴的、不稳定的能量,转化成,可以驱动我们整个社会,向前发展的、稳定的生產力。” 瓦里安,看著伯瓦尔,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艾德温,找到了那个能量转化器”。” “它叫,kpi。” 伯瓦尔:“???” 然而,就在这时,斯尼德的匯报,还没有结束。 “老板,还有一个新的问题,需要您和陛下定夺。”他的声音,打断了两位大人物的“哲学思辨”。 “什么问题?”范德的声音,从旁边的另一个通讯水晶里传来。他,正在工地上,亲自指挥著什么。 “水。”斯尼德的回答,简单直接。 “我们的土地,开垦得太快了。而布罗克大师的水渠,就算有牛头人的帮助,也无法在短时间內,覆盖所有新开垦的田地。” “根据麦琳瑟拉公主殿下的最新评估,如果我们不能在未来三天內,为b—7到c—12號区域,那超过五千平方公里的麦田,进行一次全面的灌溉。” 斯尼德的声音,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心臟一紧的结论。 “那些刚刚播种下去的种子,將会因为缺水,而大面积无法发芽。” 指挥中心的气氛,因为“缺水”这两个字,瞬间降到了冰点。 刚刚还在为那惊人的发展速度而感到振奋的瓦里安和伯瓦尔,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那可是五千平方公里的麦田! 如果,这第一季的收成,就出了问题,那么,对整个“西部荒野復兴计划”的打击,將是毁灭性的!民眾的信心,贵族如今並不是很情愿的支持,甚至,那些刚刚被“美好生活”所吸引来的异族劳工的忠诚,都会在瞬间,土崩瓦解! > 第二百一十章 希望之色! 第210章 希望之色! “水泵!我们不是有布罗克大师设计的魔能水泵”吗?”伯瓦尔急切地问道。“公爵大人,”斯尼德的声音,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希望,“魔能水泵”,需要铺设好的主干灌溉水渠”,才能发挥作用。它们,无法凭空,將河水输送到十几公里外的田地里。” “那————那我们————” “別慌。” 范德那平静的、不带一丝波动的声音,从通讯水晶里传来,打断了伯瓦尔那有些慌乱的语调。 水晶的另一头,背景声,有些嘈杂。似乎有风声,还有各种语言的、充满了活力的號子声。 “斯尼德,距离我们最近的水源,是哪条河?”范德问道。 “老板,是月溪河”。距离b—7號区域的直线距离,是三公里。” “三公里————”范德沉吟了片刻。 “雷诺。” “在,老板。”雷诺·贝尔的声音,立刻响起。 “计算一下,以一个成年人类男性的標准负重和行进速度,从月溪河,运送一百升水,到b—7號区域,需要多长时间?” 雷诺面前的光幕上,数据飞速闪过。 “报告老板,考虑地形和负重体力消耗,单次运输,需要大约一个小时。效率极低,无法满足五千平方公里土地的灌溉需求。” “很好。”范德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这,哪里好了? “那么,”范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如果,运输者,不是人类呢? ” “雷诺,把运输者”的种族参数,分別替换成,兽人、巨魔,和牛头人。 再把他们的平均负重能力,上调百分之二百。重新计算。” 这一次,雷诺的计算,多了几秒钟。 “————老板,”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如果,我们组织起一支,由三千名兽人、一千名巨魔和三十名牛头人组成的特別运输队”。” “让他们,使用我们后勤部,最新赶製出来的、容量为三百升的巨型牛皮水袋”。” “理论上——.我们,可以在六十个小时內,完成对b—7到c—12號区域的,第一轮全覆盖灌溉。” “ 指挥中心里,鸦雀无声。 瓦里安和伯瓦尔,面面相覷。他们感觉,自己的思维,又一次,被范德,用一种,简单粗暴,却又无比有效的方式,给强行“降维”了。 是啊。 既然,没有足够快的“管道”。 为什么,不能用足够多的、足够强壮的“搬运工”呢? “就这么办。”范德的命令,乾脆利落。 “霍拉旭,尤利塞斯,凯恩,赞吉。” “在!” “在!” 四个分別代表著人类、兽人、牛头人和巨魔的声音,同时在通讯器的那边响起。 “立刻从你们各自的队伍里,抽调最强壮的成员,组建西部荒野抗旱先锋队”!” “这不是任务,这是一场战爭!一场,我们与乾旱之间的战爭!” “雷诺,立刻,发布“战时特別奖励条例”!” “所有,参与此次抗旱任务的成员,基础薪资,上调百分之五十!” “每完成一次运输任务,额外奖励十个贡献点”!” “贡献点,可以在迪菲亚后勤部”,兑换包括但不限於,最新款的工具、 更舒適的床铺、额外的食物配给,以及————” 范德的声音,顿了顿,说出了那个,足以让所有生物,都为之疯狂的词。 “————新月溪镇”的,房屋优先购买权!” “吼!!!” 通讯水晶的另一头,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混杂著各种种族语言的、震耳欲聋的咆哮! 那声音里,充满了最原始的、对利益的渴望,和一种,即將投身於一场“伟大战爭”的、无与伦比的兴奋! 半个月后。 清晨。 霍拉旭·莱恩,用一种,与他平日里那沉稳形象,极不相符的速度,衝进了范德的临时办公室。 他甚至,都忘了敲门。 “老板!” ——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他那张总是如同雕塑般,不苟言笑的脸上,此刻,也因为剧烈的奔跑,而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红晕。 “怎么了?霍拉旭。”范德正坐在桌前,审阅著一份,关於“迪菲亚工程学院”第一批招生简章的草案。 “种子————”霍拉旭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復自己那剧烈起伏的胸膛,“种子————发芽了!” 范德,握著笔的手,停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看著霍拉旭,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睛里,终於,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西部荒野,b—7號区域。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人海。 所有,正在工地上劳作的工人,所有,刚刚结束了“抗旱任务”的先锋队员,所有,在“丰收镇”里,为他们准备早餐的家属———— 人类,兽人,矮人,侏儒,巨魔,牛头人———— —— 成千上万,来自不同种族,有著不同肤色,说著不同语言的生灵,在这一刻,都自发地,停下了手中的一切。 他们,从四面八方,匯聚而来。 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这片,由他们用汗水、智慧,甚至是爭斗,共同开垦出来的土地前。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混合了泥土芬芳和清新水汽的、独特的味道。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片,被晨光,染成金色的、广袤的田野上。 范德,瓦里安,伯瓦尔,还有迪菲亚集团的所有核心成员,都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他们,也在等待。 等待著,一个奇蹟的降临。 一个头髮白,满脸皱纹的老农夫,他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他,是第一批,加入“皇家农垦兵团”的成员。他,也曾是那个,在“蒸汽旋耕机”面前,嚎陶大哭的老人。 他狠狠揉了揉眼睛。 然后,他看到了。 一点,微弱的,却又顽强的————翠绿。 它,从那黝黑、湿润的土壤中,探出了一个小小的、好奇的脑袋。 它的身上,还沾著晶莹的露珠,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著,比任何宝石,都更加璀璨的光芒。 “发————发芽了————” 老农夫的嘴唇,哆嗦著,用一种,梦囈般的、嘶哑的声音,低语道。 他的声音,很小。 但,在这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 “看!那里!那里也有!” 一个眼尖的侏儒工程师,指著不远处,兴奋地尖叫起来! 紧接著。 “这里也是!” “我的圣光啊————到处都是!” “吼!”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欢呼声,咆哮声,瞬间,匯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在那广袤无垠的田野上,是无数点,翠绿的生机! 那不是简单的绿色。 那是一种,融合了所有人的汗水,承载了所有人的希望,预示著一个,前所未有的、富足的未来的———— 希望之色! 尤利塞斯,这位年轻的兽人督军,他呆呆地看著眼前这幅,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场胜利,都更加壮丽的景象。 他想起了,他的故乡,德拉诺。那片被邪能腐蚀成红色荒漠的土地。 他想起了,他的族人,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为了爭夺一块,发霉的肉乾,而自相残杀的场景。 而现在———— 他看著眼前这片,一望无际的、充满了希望的绿色。 他缓缓地,单膝跪地。 不是向任何人,也不是向任何神。 他,是在向这片,给予了他们,尊严与未来的土地,致以一个战士,最崇高的敬意。 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 他们,用最虔诚的姿態,迎接这个,属於所有劳动者的、伟大的新生。 瓦里安的眼眶,红了。 他看著眼前,这幅由不同种族,共同创造的、充满了和谐与希望的画卷。 他这位暴风王国的国王,在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了,范德,那个男人,所说的,“为了艾泽拉斯的人民都能填饱肚子”,这句口號背后那沉甸甸的重量。 希望的顏色是翠绿的,而丰收的顏色,则是沉甸甸的金黄。 当西部荒野的土地,被一望无际的、比金幣还要耀眼的麦浪彻底覆盖时,一种全新的、名为“幸福”的焦虑,开始在迪菲亚集团的高层中蔓延。 “老板,雷诺总管的最新报告。”斯尼德的声音,通过魔法通讯水晶,清晰地传到了范德的办公室,“根据对a—1至c—5区,共计一万平方公里实验田的抽样测算,我们的迪菲亚一號”黄金小麦,亩產,预估將达到——————六百磅。” “这是一个保守估计。”斯尼德补充道,“麦琳瑟拉公主殿下认为,如果后续的光照和降水能保持在理想状態,这个数字,甚至有希望突破八百磅。” 范德手中的鹅毛笔,在图纸上,留下了一道轻微的划痕。 他知道这个数字意味著什么。 —— 在艾泽拉斯,由於耕作技术和种子质量的限制,普通小麦的亩產,通常只有两百到三百磅。 而黄金一號亩產六百磅。 而且是一年两熟。 这意味著,同样的一块土地,迪菲亚集团的產出,是传统农业的四到五倍。 “我知道了。”范德掛断了通讯。 隨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办公桌上,另一份,由霍拉旭·莱恩提交的、关於“生態安全”的报告上。 报告的內容,很简单。 隨著麦田的日益茂盛,西部荒野的生態环境,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復。 而隨之而来的,是各种“不速之客”的造访。 成群结队的、獠牙锋利的野猪,从赤脊山迁徙而来,它们將饱满的麦穗,当成了免费的自助餐。 狡猾的、被称为“森林狼”的野兽,在麦田的掩护下,捕食那些落单的工人和他们的家畜。 甚至,还有一些,从荆棘谷的沼泽里,溜达过来的、体型巨大的双头食人魔,他们把高耸的麦秆,当成了遮阳的草棚。 “霍拉旭,”范德接通了另一条线路,“你提交的,关於成立生態平衡维护部”的提案,我批准了。” “老板,我需要人手。”霍拉旭的声音,简短有力。 “我给你权力。”范德的回答,同样乾脆,“所有开拓团,所有种族,你都可以自由抽调。”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范德补充道,“我不要一支单纯的狩猎队”。” “我需要你,建立一个,全新的、可持续的————產业链。” 霍拉旭愣了一下,他一时间,没有理解“產业链”这个词的含义。 “野猪,不是敌人,它是蛋白质。”范德解释道,“它的肉,可以成为我们食堂里的主菜。它的皮,可以交给温德尔公爵的工厂,製成皮甲和靴子。它的獠牙,可以磨成粉,据说,是某些巨魔巫医,非常喜欢的施法材料。” “森林狼的毛皮,柔软,保暖,是製作冬衣的上好材料。它的筋,可以用来做弓弦。” “至於食人魔————”范德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我听说,布莱恩大师,最近正在研究一种,需要高韧性生物肌腱”作为传动带的新型机器。我觉得,食人魔的肌腱,应该很符合他的要求。” 霍拉旭,沉默了。 他感觉,自己的老板,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永远和正常人不一样。 在他的眼里,仿佛万事万物,都可以被拆解,被量化,被评估,然后,被精准地,放入一个,名为“价值”的天平上。 “我明白了,老板。”霍拉旭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敬畏,“我会让雷诺总管,为每一种生態威胁”,都制定一个详细的资源转化评估报告”。” “很好。”范德满意地点了点头,“记住,霍拉旭。在迪菲亚,没有废物,只有放错了位置的资源。” 三天后,西部荒野的“生態平衡维护部”,正式掛牌成立。 霍拉旭·莱恩,担任第一任部长。 而他摩下的第一支“特別行动队”,其成员构成,堪称奇。 队长,是尤利塞斯的副官,那个名叫“埃里克”的、冷静而又经验丰富的兽人老兵。 侦察兵,是赞吉手下,那个身手最矫健的巨魔猎头者。他可以在麦田里,无声无息地潜行,追踪猎物留下的、最细微的痕跡。 陷阱专家,是一名来自铁炉堡的矮人工程师。他痴迷於各种机械结构,能用最简单的材料,製作出最致命的捕兽夹。 而队伍里的“重火力手”,则是那个名叫“艾登·黑角”的、年轻的牛头人酋长。他不需要武器,他那对巨大的牛角,和那足以撞翻一辆蒸汽车的恐怖力量,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当然,队伍里,也少不了人类。 汤姆,这个曾经的刺头青年,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技术骨干。他负责操作各种“魔能侦测设备”,和“远程麻醉武器”。 他们的第一个任务,是清剿一窝,盘踞在c—9號区域,数量超过三百头的“钢鬃野猪”。 “巨魔,找到它们的巢穴。”埃里克的命令,简洁明了。 “交给我。”巨魔猎头者,像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及腰深的麦浪之中。 半个小时后,他回来了。 “在东边三公里的一个山谷里。有风,我们的气味,不会被发现。” “矮人,布置陷阱。” “嘿嘿,瞧好吧。”矮人工程师,从他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堆,散发著机油味的、奇形怪状的零件。 “牛头人,你负责正面。”埃里克看向艾登·黑角。 艾登·黑角,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那双深沉的眼睛里,没有嗜血的欲望,只有一种,完成任务的平静。 “人类,”埃里克最后看向汤姆,“你的那个“麻醉枪”,能打多远?” “有效射程一百码。可以瞬间麻痹一头成年科多兽。”汤姆骄傲地,拍了拍手中的、造型奇特的链金步枪。 “很好。”埃里克,从背后,抽出了他那柄饱经战火的巨大战斧,“一个小时后,我们,开饭。” 与此同时,范德,正在“新月溪镇”的工地上,视察著一个,全新的、巨大的工程。 那不是房子,也不是工厂。 那是一个,由无数巨大的、如同蜂巢般的、六边形格子,拼接而成的————巨型建筑群。 巴隆·石眉会长,正带著他的石匠们,和布罗克·钢砧大师的工程兵团,进行著最后的结构封顶。 “老板,按照您的设计图,蜂巢式模块化储粮仓”,一期工程,已经全部完工。”巴隆会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成就感。 “每一个蜂巢”,都可以储存一千吨小麦。並且,內部配备了布罗克大师设计的恆温恆湿符文阵列”,和马里奥大师提供的防虫防腐链金涂层”。” “理论上,储存在这里的小麦,可以保证,三年之內,不发生任何霉变。” 范德满意地看著眼前这个,充满了工业与魔法美学的杰作。 “但是,老板————”巴隆会长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忧虑,“就算我们把剩下的蜂巢”,全部建完。也最多,只能储存整个西部荒野,一半的產量。” “另一半,该怎么办?” 范德笑了笑,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看向了蔚蓝色的天空。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轰鸣声,从远方的天际传来。 一个巨大的、黑色的阴影,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向著工地的方向,疾驰而来! 那不是狮鷲,也不是巨龙。 那是一艘,充满了地精风格的、巨大的浮空飞船! 飞船的船身,像一个巨大的、橄欖形的金属雪茄。船体的两侧,伸出四对,如同昆虫翅膀般的、巨大的、由金属和帆布构成的机翼。 而在船体的下方,则是十几个,正在疯狂旋转的、巨大的、提供了澎湃动力的螺旋桨! 船首的位置,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戴著他的单片眼镜,迎风而立,脸上,洋溢著一种即將向全世界炫耀自己最新玩具的、毫不掩饰的得意。 里维加兹! “我的朋友!范克里夫!”地精大財主那尖锐的、充满了穿透力的声音,从天而降! “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黑水快递”最新款!哥布林空中霸主”级货运飞艇!” “最大载重量,五十吨!从藏宝海湾,直飞铁炉堡,只需要————三天!” 里维加兹,张开双臂,像一个拥抱世界的君王。 “告诉我,我的朋友!” “你想把你的那些黄金麦子,卖到艾泽拉斯的————哪一个角落?” 第二百一十一章 萨尔 第211章 萨尔 卡利姆多,杜隆塔尔。红色的沙尘,在灼热的空气中翻滚,像一头永不疲倦的巨兽,舔舐著这片贫瘠而又广袤的土地。 奥格瑞玛,这座由钢铁、木材和红色岩石构筑而成的、充满了原始力量感的城市,如同一头巨大的、趴伏在峡谷中的猛兽,沉默地,承受著风沙的侵蚀。 城市的中心,智慧谷。 部落大酋长萨尔,正静静地站在议事大厅的最高处。 他的脸上,带著一丝,与他那兽人魁梧体格不相称的疲惫。 大厅里,爭吵的声音,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一个由人类主导的、多种族混居的城市?萨尔,你真的相信这种鬼话?” 说话的,是萨鲁法尔大王的儿子,小萨鲁法尔。这位部落的战士,即便是坐著,他那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身体,依旧散发著令人不安的压迫感。他手中的战斧,斧刃上,还残留著暗红色的血跡,仿佛隨时,都会渴望新的鲜血。 “这不过是人类的又一个阴谋!一个,用来软化我们战士意志的、更阴险的牢笼!”他的声音,如同两块巨石在摩擦,充满了不屑和暴虐,“他们给我们麵包,给我们房子,然后,就会拿走我们的战斧,磨平我们的獠牙!直到我们,变成一群,只会摇尾乞怜的、温顺的宠物!” “小萨鲁法尔,你的脑子里,除了战爭,就不能装点別的东西吗?” 反驳他的,是凯恩·血蹄。这位牛头人部族的最高领袖,他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声音,却如同大地般,沉稳,厚重。 “我的族人,艾登·黑角,他派人,从那个叫西部荒野”的地方,送回了一封信。”凯恩从他那巨大的皮囊里,拿出了一卷,用兽皮包裹的信件。 “信上说,在那里,他的孩子,可以和人类、兽人的孩子,在同一间学堂里,学习知识。” “信上说,在那里,他们,用劳动,换取食物和住所。没有人,因为他们是牛头人,而歧视他们。他们只看,你一天,能搬动多少块石头。” “信上说,”凯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兽人酋长,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带著一丝悲悯,“他们,在那里,找到了尊严。” “尊严?!”小萨鲁法尔嗤笑一声,“凯恩!你老糊涂了吗?!我们兽人的尊严,是在战场上,用敌人的鲜血,换来的!不是在泥地里,用汗水,换来的!” “够了,我的儿子。”一个充满了威严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萨鲁法尔大王。 这位经歷了三次战爭的兽人战士,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擦拭著他那柄,已经斩杀了无数敌人的战斧。他甚至没有抬头,但他的话,却让整个大厅,都为之一静。 “我听说,在那个地方,一个兽人,可以用一天的劳动,换来足够他全家,吃上三天的麵包。”萨鲁法尔大王缓缓说道,“而我们呢?我们最精锐的战士,在贫瘠之地的狩猎,往往,空手而归。” “我的人民,在挨饿。”萨鲁法尔,终於,抬起了头。他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如鹰的眼睛,直视著小萨鲁法尔,“告诉我,你的尊严”,能让我的士兵们,填饱肚子吗?” 小萨鲁法尔的脸,涨成了暗红色。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可以藐视任何人,但唯独,无法反驳这位,用一生,捍卫了部落荣耀的传奇英雄,他的父亲。 最后,只能扭过头去,重重的“哼”了一声。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够了。” 萨尔,终於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属於大酋长的威严。 爭吵,瞬间平息。 “我们,收到的消息,太混乱了。”萨尔走下高台,他的步伐,沉重,而又有力,“地精的商人,说那里是遍地黄金的天堂。逃回来的兽人,说那里是比收容所更可怕的地狱。而牛头人,则认为,那里,是希望的萌芽之地。” “我,无法根据这些,充满了偏见和谎言的传闻,来决定我们部落的未来。” 萨尔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所以,我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什么?!”小萨鲁法尔第一个跳了起来,“大酋长!你疯了吗?!你要一个人,去人类的腹地?!” “不是一个人。”萨尔的目光,落在了萨鲁法尔大王的身上。 老兽人,放下了手中的战斧,缓缓站起身。 “大酋长,您不应该冒这个险。”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必须去,萨鲁法尔。”萨尔看著他,眼神,无比坚定,“我需要亲眼看看,那个叫艾德温·范克里夫的人类,他,到底是在建造一个新的未来,还是在挖掘一个,足以埋葬我们所有人的、更华丽的陷阱。” “我需要知道,他的生產力”,究竟是一种,可以让我们的人民,摆脱宿命的力量。还是一种,比钢铁和魔法,更可怕的武器。” 萨鲁法尔,沉默了许久。 他看著萨尔,看著这个,由他从小看到大的、年轻的、肩负著整个部落命运的大酋长。 他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他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过的东西。 奥格瑞姆·毁灭之锤。 那种,为了部落的未来,不惜赌上一切的决绝。 “我明白了。”萨鲁法尔,对著萨尔,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我,会为您,清理好前方的道路。” 半个月后,一艘偽装成中立商船的、不起眼的帆船,悄悄地,停靠在了荆棘谷,部落的营地內。 格罗姆高。 两个身影,从船上走了下来。 他们都穿著宽大的、可以遮住全身的斗篷。 其中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即便是在斗篷的遮掩下,依旧能看出,他那如同山峦般,魁梧的轮廓。 另一个,则相对“瘦小”一些,但他的步伐,却带著一种,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猎人般的敏锐。 “终於到了。”萨尔,拉下了自己的兜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与杜隆塔尔的乾燥,截然不同的、潮湿的、混合了腐烂植物和海水咸腥的味道。 “是的,大酋长。”萨鲁法尔,警惕地,观察著外面的丛林,“我们,需要穿过这片危险的雨林,然后,进入暮色森林。最后,才能抵达西部荒野。” “一路上,我们,可能会遇到联盟的巡逻队,凶猛的野兽,还有————那些,对我们並不友好的巨魔。” “我明白。”萨尔点了点头。 他不是那个在敦霍尔德城堡里,被人类养大的、天真的角斗士了。 他,是部落的大酋长。 他知道,这片土地,对他们来说,意味著什么。 两人出了格罗姆高的大门,一路向北。 没走多远,一阵“沙沙”的声响,从前方的灌木丛中传来。 萨鲁法尔的身体,瞬间绷紧,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斧柄上。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 那是一个地精。 他穿著一身,沾满了泥浆和油污的皮甲,背上,背著一个,比他自己还大的背包。 他的脸上,带著地精特有的、精明的笑容。 “嘿!两位大傢伙!要去哪里啊?”地精搓著手,他的小眼睛,在两人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斗篷上,来回打量著,“需要嚮导吗?荆棘谷,我最熟了!不管是去藏宝海湾,还是去北边的猎人营地,我都能给你们,找到最安全,最快捷的路线!” “我们,要去西部荒野。”萨尔平静地说道。 “西部荒野?”地精的眼睛,瞬间亮了!“哦!那可是个好地方!现在,整个东部王国,谁不知道迪菲亚劳动特区”的大名啊!” “你们也是去那里,找活乾的吧?”地精,用一种“我懂”的眼神,看著他们,“看你们这体格,肯定是去应聘开拓者先锋队”的!我跟你们说,那里的工头,最喜欢你们这种,膀大腰圆的了!” “不过,”地精话锋一转,他凑上前,压低了声音,“我得提醒你们一句。 现在,想去西部荒野,可没那么容易了。” “怎么说?”萨鲁法尔,皱起了眉头。 “人太多了!”地精夸张地比划著名,“兽人,巨魔,牛头人!每天,都有几百號人,涌到那个招募处!现在,他们都开始搞摇號”了!摇不上號的,连当临时工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嘛————”地精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標誌性的、奸诈的笑容,“你们,遇到了我,算是你们的运气。” 他从怀里,神神秘秘地,掏出了两张用硬牛皮纸製作的、上面盖著一个“迪菲亚齿轮”印章的卡片。 “迪菲亚集团內部推荐信”!”地精骄傲地,挺起了他那小小的胸膛,“有了这个,你们,可以直接跳过所有的审核和摇號,直接进入精英人才面试”环节!” “怎么样?一口价!每张,两个金幣!童叟无欺!” 萨鲁法尔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他看著那个唾沫横飞的地精,又看了看他手中那两张看起来就像是隨便找个萝卜,刻了个章,印上去的“推荐信”。 他很想一斧头把这个胆敢欺骗到部落大酋长头上的、不知死活的绿皮小矮子,给劈成两半。 然而,萨尔却拦住了他。 他看著那个地精,脸上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表情。 “两个金幣?太贵了。”萨尔摇了摇头。 “嘿!朋友!这可是內部渠道”!你知道,现在,一个开拓者先锋队”的正式名额,在藏宝海湾的黑市上,已经炒到多少钱了吗?五个金幣!而且,有价无市!” 萨尔没有去看地精那双因为贪婪而闪烁的小眼睛,也没有去看他手中那两张粗製滥造的“推荐信”。他的目光,越过地精的头顶,望向了北方,那片被暮色森林的阴影所笼罩的、充满了未知的土地。 “嚮导,”萨尔的声音,如同杜隆塔尔深谷中的迴响,低沉而又平稳,“十个金幣。带我们去西部荒野,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一切。” 地精,这个自称“吉克”的傢伙,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他那颗被金幣塞满的大脑,飞快地计算著得失。两张假推荐信,成本几乎为零,净赚四个金幣。 而当嚮导,要穿越这片该死的、到处都是毒蛇和食人蛛的雨林,风险极高。但是,十个金幣————这笔钱,足够他在藏宝海湾的赌场里,挥霍整整一个星期。 “成交!”吉克几乎没有犹豫,他麻利地將那两张“推荐信”塞回怀里,脸上,又换上了那种,专属於金牌销售的、热情的笑容,“两位老板,你们算是找对人了!我,吉克,人称荆棘谷活地图”!跟我走,保证你们,连鞋底都不会多沾一块泥!” 萨鲁法尔大王,那只按在斧柄上的手,始终没有鬆开。他看著这个满嘴跑火车的绿皮小矮子,眼神,就像在看一头,即將被宰杀的野猪。在他漫长的戎马生涯里,他见过无数的敌人,但这种,將谎言和交易,当成呼吸一样自然的生物,依旧让他感到本能的厌恶。 “这边走,两位老板!”吉克,显然没有察觉到身后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气。他一头钻进了另一条,更加隱蔽的、被巨大蕨类植物所覆盖的小径。 这条路,显然不是给正常人走的。腐烂的树叶,在脚下,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潮湿的、混合了霉菌和某种不知名野兽腥臊味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嘿嘿,这可是我的秘密通道。”吉克,一边用一把小砍刀,劈开挡路的藤蔓,一边得意地回头说道,“联盟的巡逻队,做梦也想不到,这里,还能藏人。 以前,我都是带那些,从暴风城监狱里逃出来的倒霉蛋走这条路。不过现在,这条路可值钱了!” “每天,都有上百號人,想从这条路,溜进西部荒野。我只收他们,每人两个银幣的过路费”。薄利多销嘛!” 萨鲁法尔皱著眉头,一双眼睛不断的巡视周围的环境。 穿过那片令人窒息的雨林,地势,渐渐变得开阔。一条宽阔的、由灰色石板铺设而成的道路,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道路的两旁,每隔一百码,就矗立著一根,由矮人工程师建造的、顶端镶嵌著发光水晶的石柱。 即便是白天,那些水晶,依旧散发著柔和的光芒,將整条道路,照得亮如白昼。 “国王大道三號公路!”吉克指著那条路,语气里,充满了自豪,仿佛这条路是他修建的一样,“迪菲亚集团,了三个月,动用了超过一万五千名工人和一百台蒸汽压路机”才修好的!环绕整个西部荒野,一直通到新月溪镇的一號总装车间”!” “你们看!”吉克指向远方,一列由十几辆冒著滚滚蒸汽的卡车组成的车队,正以一种比战马奔跑还要快的速度,在这条路上飞驰。卡车上,装满了从艾尔文森林里砍伐下来的、巨大的原木。 “迪菲亚运输公司”的陆路霸王”车队!”吉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他们,按趟收费!从艾尔文伐木场,到西部荒野,一趟,五个金幣!扣除燃料和车辆损耗,净赚一个金幣!” “还有那边!”吉克又指向了道路的另一侧。那里,有一群,穿著蓝色工装的人类工人,正將一堆堆,散发著腥臭味的、五顏六色的鱼鳞,装进一个个麻袋里。 “那是迪菲亚资源回收部”的。”吉克撇了撇嘴,语气里,带著一丝不屑,“一群穷鬼。他们,专门负责收集那些,海滩上那些被鱼人丟弃的鳞片。据说,暴风城的链金术士,很喜欢用这玩意儿,做一种能让人变聪明的药水。一磅鱼鳞,能卖二十个铜板。真是搞不懂,那些法师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萨鲁法尔,沉默地看著这一切。他看著那条,足以让一支万人军团,在三天之內,从暴风城,直抵西部荒野的战略要道。他看著那些,被组织起来,像军人一样,高效执行著任务的工人。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战爭的味道。 而萨尔,他的目光,则落在了更远的地方。他看到,在那条道路的尽头,一片片,被规划得整整齐齐的农田里,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绿色的身影,正在劳作。 兽人。 他们没有拿武器,而是,扛著锄头。他们,在耕地。 “那些,是开拓者第二大队”的。”吉克,顺著他的目光望去,解释道,“一群,原本被联盟关在收容所里,后来又被那个范克里夫,用麵包和房子,骗过来的傻大个。” “不过,他们的力气,是真的大。一个人,一天乾的活,能顶得上五个人类。所以,他们的薪水,也高得嚇人。一个正式的先锋队员”,一天,能拿到三个银幣!” 萨尔的心,猛地一沉。 三个银幣。 这个数字,在杜隆塔尔,足以让一个兽人家庭,购买到可以维持两个星期生存的、风乾的科多兽肉。 而在这里,这,只是一个兽人,一天的薪水。 “我们到了。”吉克,停下了脚步。 他们,正站在一座丘陵的顶端。 从这里,可以俯瞰到,整个西部荒野的东部平原。 萨尔和萨鲁法尔,同时,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到了,他们此生,都难以想像的景象。 那不是一座城市,也不是一个军营。 那是一座·————巨.工厂。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们……该怎么办?」 第212章 “我们……该怎么办?” 无数的脚手架,如同钢铁的森林,从平原上,拔地而起。上百座巨大的熔炉,喷吐著橘红色的火焰,將黑色的浓烟,染成了血色。 数以万计的、渺小的身影,如同蚁群,在这座钢铁森林中,穿梭,忙碌。 “叮叮噹噹”的打铁声,蒸汽机“呼哧呼哧”的咆哮声,还有各种语言的、 充满了节奏感的號子声,匯聚成了一曲,充满了力量与混乱的、属於工业时代的交响诗。 在他们的正下方,是一座已经初具雏形的、巨大的城镇。 “那里,就是新月溪镇”。”吉克的声音里,带著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敬畏。 “范克里夫,那个疯子,他说,要在这里,建造一个,可以容纳五万人的、 艾泽拉斯最伟大的城市。” “他说,所有为迪菲亚集团,工作满五年的员工,都有资格在这里申请一套属於自己的房子。” 吉克,咽了口唾沫。 “一套,有独立卫生间,和自来水的————房子。” 萨鲁法尔,看著眼前这幅,充满了暴力美学的、宏伟壮丽的画卷。他那颗,被战火和荣耀,淬链得坚硬如铁的心,第一次,產生了一丝动摇。 他想起了奥格瑞玛。那座由他们用鲜血和汗水,在贫瘠的土地上,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粗糙的、简陋的家园。 而眼前这个人类,他,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创造出了一个兽人可能需要一百年,才能完成的奇蹟。 “他————他是一个————巫师吗?”萨鲁法尔,用一种近乎於梦吃的声音,喃喃自语。 “不。”萨尔,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那双总是如同天空般,清澈的蓝色眼睛里,此刻,却倒映著下方,那如同地狱熔炉般的、沸腾的工地。 他的眼中,没有震撼,也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棋逢对手的重视。 “他,不是巫师。” “他,是一个,比巫师,更可怕的存在。” “他,找到了,比恶魔的邪能,更强大,也更具有诱惑力的————力量。” 萨尔,一字一顿地说道。” 一欲望。” “欲望?”萨鲁法尔咀嚼著这个词,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在他看来,欲望,是懦弱的代名词,是战士意志的腐蚀剂。 萨尔没有解释。他只是,用下巴,指了指下方那片沸腾的工地。“我们下去看看。” 吉克,本想找个藉口溜走。他已经完成了“嚮导”的任务,剩下的时间,他更愿意去工地的黑市上,倒卖一些,从荆棘谷带来的“稀有草药”。但当他看到萨尔递过来的,另外五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幣时,他立刻,改变了主意。 “当然!两位老板!这边请!我知道一条,可以直达食堂的近路!” 所谓的“近路”,是一条,刚刚铺设好的、用来运输矿渣的铁轨。他们跟在一辆由地精驾驶的、发出“哐当哐当”声响的矿车后面,走进了这座钢铁与汗水构筑的迷宫。 越是靠近,那种被巨大机器所包围的压迫感,就越是强烈。 空气中,那股混合了焦炭、机油和金属粉尘的味道,呛得萨鲁法尔,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他看到一个牛头人,正和三名兽人一起,合力推动著一个如同小山般的巨型锅炉。而在锅炉的顶端,一个戴著护目镜的侏儒,正举著一个不断发射出红色光线的、奇特的仪器,大声地指挥著。 “向左!向左偏三度!你们这群没长脑子的大傢伙!我说的是三度!不是三十度!你们想把巴隆会长的承重墙给撞塌吗?!” 那名牛头人,只是,默默地,调整了一下肩膀的角度。他那比侏儒的整个身体,还要粗壮的胳膊上,肌肉如同岩石般块块坟起。 萨鲁法尔的脚步,停住了。 他看著那个对牛头人颐指气使的侏儒。在部落,如果一个侏儒,敢用这种口气对一个牛头人勇士说话,他的下场,只会被一脚踩成肉泥。 但在这里,那个牛头人,却温顺得像一头被驯服的科多兽。 “看到了吗?”萨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在这里,力量,不是决定地位的唯一標准。” “那个侏儒,他掌握著技术”。他的仪器,可以计算出那个锅炉,最精確的安放位置。而那个牛头人,他只是提供了劳动力”。” “范克里夫,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为每一种能力,都进行了————定价。” 他们来到了吉克所说的“食堂”。那是一座,足以容纳数千人同时就餐的、 巨大的棚屋。 棚屋里,人声鼎沸,却又涇渭分明。 他们看到,一群人类工人,正围坐在一起,他们的餐盘里,是烤得金黄的、 冒著热气的科多兽腿,和装满了麦酒的木杯。 而在他们的旁边,另一群,同样是人类的工人,他们的餐盘里,却只有干硬的黑麵包,和一碗清澈见底的蔬菜汤。 “那是开拓者第一大队”的,s级精英小组。”吉克,压低了声音,指著那些,正在大口吃肉的工人,“他们昨天,超额完成了百分之三十的管道铺设”任务。所以,他们有资格享受最高等级的胜利者套餐”。” “至於那些————”吉克,撇了撇嘴,“c级评价。进度,只完成了百分之八十。活该他们啃麵包。” 萨鲁法尔的目光,扫过整个食堂。他看到,一个兽人,正和一个巨魔,因为一块烤肉的分配问题,而爭得面红耳赤。他也看到,一个人类,正笨拙地,向一个矮人,请教如何使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结构复杂的扳手。 这里,没有种族的界限,没有部落与联盟的仇恨。 这里,只有无休止的竞爭,和赤裸裸的利益。 “这————这不是一个部落。”萨鲁法尔,终於得出了结论,“这是一个———— 角斗场。只不过,他们爭夺的,不是荣耀,而是————食物。” “说得对。”萨尔点了点头,“范克里夫,將所有人都变成了为了生存而战的角斗士。而他,就是那个,制定所有规则,並高高在上的————角斗场主人。” 这是一种,比奴役更高明的统治方式。他,没有剥夺你的自由,他只是为你所有的欲望,都標上了价格。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如同银铃般的读书声,从食堂不远处的另一座,崭新的建筑里传来。 “一加一,等於二。二加二,等於四————” 那声音,稚嫩,清澈,充满了希望。 萨尔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那座掛著“希望小学”木牌的建筑。 透过那明亮的、由一整块玻璃构成的窗户,他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间宽敞的教室里,坐著几十个,不同种族的幼崽。 一个人类的小男孩,正和一个头上长著两个小特角的牛头人幼崽,坐在一起。他们,共同看著一本,画满了各种齿轮和槓桿的图画书。 一个巨魔的小女孩,正笨拙地,用一支炭笔,在一个牛头人幼崽的手背上,画著一个可笑的鬼脸。 讲台上,一个穿著蓝色长裙的、面容温柔的人类女教师,正拿著一根教鞭,指著黑板上,一排排,他们看不懂的、由数字和符號组成的“公式”。 “同学们,记住,这是槓桿原理”的基础公式。掌握了它,你们,就能用最小的力气,撬动最重的石头。” “现在,谁能告诉我,如果我们想用一个,一百磅重的配重,撬动一块,一千磅重的石头,我们的力臂,需要多长?” 一只,棕色的、小小的手,举了起来。 是那个,头上长著小特角的牛头人幼崽。 “老师!我知道!需要十倍的力臂!”他的声音,充满了自信和骄傲。 “回答正確!雷恩,你真棒!”女教师的脸上,露出了讚许的笑容。她从讲台上,拿起一颗,用彩色纸包裹的果,递给了那个,名叫“雷恩”的牛头人幼崽。 雷恩兴奋地剥开纸,將那颗果塞进了嘴里。然后,他回过头,对著他旁边那个人类小男孩,露出了一个,缺了门牙的、灿烂的笑容。 萨尔,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止了。 他看著那个,因为一颗果,而感到无比幸福的牛头人幼崽。 他想起了格罗姆·地狱咆哮。那个,第一个喝下恶魔之血,也第一个,用自己的生命,將部落从诅咒中解放出来的、伟大的英雄。 他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萨尔,我解脱了————但是,恶魔的诅咒会永远伴隨著我们一族吗?” 而现在,他的后代,在这里学习著人类的知识,还可以得到人类的果。 恶魔的诅咒已经消失,可现在他们面临的,是一种比征服更彻底的同化。 范克里夫,他正在从根源上,抹去一个种族的记忆和文化。他,在用知识、 果和麵包,来培养一群,只认同“迪菲亚”,而不认同“部落”或“联盟”的、全新的“物种”。 “萨鲁法尔————”萨尔的声音,乾涩,嘶哑,像一台缺了油的齿轮。 “嗯?”老兽人,也同样,被眼前这幅,充满了“和谐”的、诡异的画面,给震撼到了。 “我好像明白了他的目的。” 萨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不需要用战爭来打败我们。” “他只需要等。” “等这些孩子长大。” “等到那个时候,”萨尔的声音里,带著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颤抖,“部落,將不復存在。” “不是被消灭。” “而是————被遗忘。” 萨鲁法尔,看著萨尔那张,变得无比苍白的脸。他那颗久经战火的心,第一次,感到了一股发自骨髓的寒意。 这已经不是一场关於土地和资源的战爭了。 这是一场关於文明和未来的战爭。 而他们似乎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 “大酋长————”萨鲁法尔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沉闷,“我们————该怎么办? ” “怎么办?”萨尔,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蓝色的眼眸中,那丝迷茫和恐惧,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无比坚定的火焰! “既然,他想用他的规则,来改变这个世界。” “那么,我们就必须先去理解他的规则。” 萨尔转过身,他看著那座如同巨兽般盘踞在远方的、迪菲亚集团的“一號总装车间”。 他看著身旁的吉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带我们去见他。” “艾德温·范克里夫。” “新月溪镇”行政中心,与其说是一栋建筑,不如说是一个超负荷运转的枢纽。 空气中混杂著按树脑的清凉、劣质雪茄的菸草味以及新鲜墨水的刺激性气味。走廊里,地精速记员夹著厚厚的文件夹快步穿行,侏儒工程师在墙角爭论著通风管道的布局。 吉克带著萨尔和萨鲁法尔穿过这片有序的混乱,停在了一扇橡木门前。门上没有铭牌,只有一个用黄铜锻造的、咬合紧密的齿轮徽记。 “就是这里。”吉克敲了敲门,没等回应便推门而入,“老板!人我带来了!他们————” 吉克的声音戛然而止。 办公室里,艾德温·范克里夫正站在一张巨大的、覆盖了整个墙面的西部荒野规划图前。他的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肘,手里拿著一根削尖的炭笔,在地图的c—7 区域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雷诺·贝尔站在他身边,手捧著数据终端,语速极快:“老板,b区的运输压力已经临界。如果我们不能在三日內疏通国王大道二號”的瓶颈,丰收一號”仓储群將无法及时接纳新收割的麦子。” 范克里夫头也不回,炭笔在地图上划出一条连接c—7和新月溪镇的虚线:“启用d计划。徵用所有私人马车,建立临时驳运站。告诉霍拉旭,生態维护部”暂停狩猎,全力保障运输线安全。” “那食人魔————” “给他们生肉,让他们滚远点。” 范克里夫放下炭笔,转身看向门口。他的目光越过点头哈腰的吉克,落在了那两个高大的身影上。 他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平静地摘下眼镜,用一块丝绸手帕擦拭著镜片。 “吉克,”范克里夫开口,声音里带著一丝疲惫,“你的內部推荐信”涨价了?我记得上次还是两个银幣。” 吉克脸色涨红:“误会,老板!这两位————是贵客!” “贵客。”范克里夫笑了笑,重新戴上眼镜,“荆棘谷的雨林可不好走。两位,请坐。斯尼德,把我珍藏的“雷霆崖特供”拿出来。” 萨鲁法尔大王冷哼一声,没有动。萨尔则缓步走入办公室,在范克里夫对面的皮椅上坐下。椅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艾德温·范克里夫。”萨尔的声音低沉,如同大地深处的震动。 “萨尔,杜隆塔尔的大酋长。”范克里夫点点头,示意斯尼德倒茶,“或者,我该称呼你为,高贵的角斗士”?” 办公室的门无声地关上了。雷诺·贝尔和斯尼德知趣地退到角落,继续低声核对帐目。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敘旧。”萨尔开门见山,“我看到了你的奇蹟”。 我看到了我的族人,放下了战斧,拿起了锄头。我看到了牛头人的孩子,在学习人类的语言。” “他们吃得饱吗?”范克里夫问。 “饱。”萨尔回答,眼神锐利,“但他们也在失去。他们在失去身为战士的骄傲,失去与元素沟通的能力,失去————自我。” 范克里夫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大酋长,你所谓的自我”,在贫瘠之地能当饭吃吗?能让你的人民在旱季活下去吗?” “尊严不能果腹,”萨尔沉声道,“但没有尊严,活著也毫无意义。” “尊严?”范克里夫笑出了声,“你认为,蹲在奥格瑞玛的角落里,看著孩子饿死,是尊严?还是在我的工地上,用汗水换来一个白色宝座”,让你的族人不再受疾病困扰,是尊严?” 他倾身向前,目光灼灼:“萨尔,你看到的失去”,我看到的,是获得”。他们获得了选择的权利。他们可以选择继续当一个飢饿的战士,也可以选择当一个饱足的工人。而你,似乎在替他们做决定。” 萨尔沉默了。范克里夫的话语,像一柄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內心深处的矛盾。 “你用利益捆绑了他们。”萨尔说。 “我用希望解放了他们。”范克里夫反驳,“我没有强迫任何人。他们隨时可以走。但他们没有。因为他们知道,这里,是他们唯一能看到未来的地方。” 萨鲁法尔大王终於忍不住了,他大步向前,按住桌子:“人类!你不要以为靠著这些小恩小惠,就能收买部落的灵魂!我们是战士!” “那就证明给我看。”范克里夫毫不畏惧地迎上老兽人的目光,“用你们的“战士”身份,帮我解决一个问题。” 他指了指墙上的地图。 “迪菲亚一號”黄金小麦,丰收了。亩產六百磅。我这里有足够的粮食,可以养活整个东部王国。但,”范克里夫顿了顿,“我运不出去。” “我的车队,我的飞艇,我的仓库,都满了。粮食堆积在地里,再不收割,就会烂掉。收割了,也没地方放。” 范克里夫看著萨尔:“我需要人手。大量的、强壮的、不怕苦不怕累的人手。去修路,去建仓,去把这些粮食,运到需要它们的地方。”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个不能让自己的族人,填饱肚子的酋长……什么也不是 第213章 一个不能让自己的族人,填饱肚子的酋长……什么也不是 萨尔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立刻明白了范克里夫的意思。“你需要部落的劳力” o “我需要一支运输先锋军”。”范克里夫点头,“而据我所知,杜隆塔尔,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渴望工作的战士。” 这是一个阳谋。范克里夫公开承认了自己的困境,同时也拋出了一个让萨尔无法拒绝的诱饵。 部落在挨饿。西部荒野有粮食。 “我能得到什么?”萨尔问。 “粮食。以成本价结算。你们出多少力,就能拿走多少粮食。”范克里夫竖起一根手指,“另外,我会开放新月溪镇”东区,建立一个荣誉谷”社区。 凡是参与运输的部落成员,都可以在那里获得永久居住权,享受和迪菲亚员工一样的待遇。” “你在分裂部落。”萨鲁法尔低吼。 “我只是在提供选项。”范克里夫平静地说,“大酋长,你可以选择让你的子民继续在杜隆塔尔挨饿,坚守你所谓的尊严”。或者,你可以让他们来这里,流著汗,吃著肉,看著他们的孩子,在希望小学”里,学习如何用槓桿撬动巨石。” 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良久,萨尔站起身。 “我需要看到你们的诚意。”萨尔说。 “你要什么?” “第一批粮食。”萨尔盯著范克里夫,“三千吨。立即发往棘齿城。” “没问题。”范克里夫打了个响指,“雷诺,擬定合同。艾泽拉斯·迪菲亚集团股份有限责任公司”与部落”的第一次战略合作。” 雷诺·贝尔在范德说出“擬定合同”的瞬间,便走到了办公室另一侧的档案柜前,取出一份標准格式的羊皮纸文件。他走到一张空桌前,拧开墨水瓶,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细微而又清晰的“沙沙”声。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追书就去 101 看书网,101????????????.??????超靠谱 】 那不是一份简单的协议。 光幕上,雷诺的数据终端投射出密密麻麻的条款,每一条都用艾泽拉斯通用语、矮人符文和地精商业密语標註了三次。 【甲方:艾泽拉斯·迪菲亚集团股份有限责任公司】 【乙方:部落(代表:大酋长萨尔)】 【合作项目:黄金麦浪”紧急劳务派遣及粮食置换计划】 【条款一:乙方需在一个標准月內,派遣不少於五千名、符合迪菲亚重体力劳动a级標准”的劳动力至西部荒野。】 【条款二:甲方將为乙方劳工提供基础食宿,標准参照开拓者大队c级”待遇。所有劳工需遵守甲方制定的《劳动贡献法》及《安全生產条例》。】 【条款三:薪酬结算。本次合作不採用金幣结算。甲方將设立劳动贡献点”系统。乙方劳工每完成一个標准工时,可获得一点贡献点。贡献点可用於兑换粮食、生活物资,或荣誉谷”社区的临时居住权。】 【条款四:粮食置换。每三百贡献点,可置换一吨迪菲亚一號”黄金小麦。运输成本由乙方自行承担。】 【条款五:首批诚意金。本协议签订后,甲方將在三个工作日內,向棘齿城港口,无偿提供三千吨小麦。此批次粮食,不计入贡献点置换体系。】 萨鲁法尔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文字。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份商业合同,而是在看一份,用麵包和数字构筑的、更加精密的奴役契约。 萨尔看得很仔细,他甚至伸出手,指著第四条款:“运输成本?从西部荒野到棘齿城,陆路转海运,这笔费用,足以抵消掉粮食本身一半的价值。” “所以,我建议你们自己修一条路。”范德的声音平静无波,“从荆棘谷的格罗姆高营地,直通藏宝海湾。我可以为你们提供技术支持和部分工程机械,当然,是以租赁的方式。” 他又在部落的脖子上,套上了一个新的枷锁。 萨尔没有再说话。 他在那份,散发著墨水味的羊皮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没有用羽毛笔,而是用指尖,凝聚起一小团微弱的萨满之力,將自己的名字,烙印在了纸上。那名字周围,有风的符文在隱隱流动。 “合作愉快,大酋长。”范德伸出手。 萨尔看著那只手。那是一只属於商人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乾净整洁。但这只手,却撬动了整个王国的根基,如今,又伸向了部落的未来。 他没有握手。 “范克里夫,”萨尔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让整个办公室的光线都暗淡了几分,“希望你清楚,你在玩一场什么样的游戏。” “我从不玩游戏。”范德收回手,脸上依旧掛著温和的笑容,“我只做,我认为正確的事。” 萨尔和萨鲁法尔转身离开。 当他们再次穿过那片充满了生机与混乱的工地时,心情已经截然不同。 萨鲁法尔的脸色,阴沉得如同奥格瑞玛上空的阴云。他的手,紧紧地握著战斧的斧柄,手背上,青筋坟起。 “一个陷阱。”老兽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把粮食,变成了毒药。我们每吃下一口,我们的战士,就离战斧更远一步。” “我知道。”萨尔的脚步没有停下。 “我们应该拒绝!回到杜隆塔尔,召集所有的战士!用我们的战斧,来夺取我们需要的土地和粮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摇尾乞怜!”萨鲁法尔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然后呢?”萨尔反问,“用战士的尸体,去填满敌人的壕沟?用寡妇的眼泪,去浇灌贫瘠的土地?萨鲁法尔,我们已经打过太多的仗了。我们贏过,也输过。但我们的族人,依旧在挨饿。” 他的声音里,带著一种,萨鲁法尔从未听过的疲惫。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兽人的孩子,因为找不到一块能果腹的蜥蜴肉,而活不过这个冬天。” 萨鲁法尔沉默了。 他可以与整个联盟为敌,但他无法反驳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承诺。 他们穿过喧囂的工地,准备从东边的秘密小径,返回荆棘谷。 就在这时,一支队伍,迎面走来。 那是一支,由二十名兽人和十名人类组成的“联合开拓团”。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泥土和汗水。但他们的脸上,却洋溢著一种,收穫后的满足。 带头的,正是那个名叫“埃里克”的兽人老兵。 他身上的皮甲,已经换成了一件印著迪菲亚齿轮徽记的、蓝色的厚帆布工装。他的肩上,扛著一把巨大的、还在滴著机油的“手摇式破岩钻”。 “埃里克队长!”一个人类工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皮质水袋,“晚上的王者套餐”,我请客!今天,要不是你及时发现了那条岩石裂缝,我们的小组,肯定拿不到s级评价!” “这是团队的功劳,汤姆。”埃里克的声音,依旧沉稳。但他那张布满伤疤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看到了萨尔和萨鲁法尔。 埃里克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放下了肩上的工具,默默地,站直了身体。 他身后的兽人们,也纷纷停下了脚步,他们看著那两个,穿著斗篷的、散发著强大气息的同族,眼神,变得复杂。 “尤利塞斯呢?”萨鲁法尔开口,他的声音,带著一种,属於部落英雄的、 不容置疑的威严。 “督军正在开会。商討下一阶段的生態维护”计划。”埃里克回答道。 “让他回来。”萨鲁法尔命令道,“你们也一样。收拾好你们的东西,跟我们回奥格瑞玛。部落,需要你们。” 埃里克,没有动。 他身后的兽人们,也没有动。 空气,仿佛凝固了。 “怎么?”萨鲁法尔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眼神中闪烁著危险的光芒,“你们,忘了自己是谁了吗?你们的身上,流淌著部落的血液!” “我们当然没有忘。”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尤利塞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他没有穿工装,依旧是一身简陋的皮甲,但那皮甲,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他的手中,没有拿战斧,而是拿著一个,和雷诺·贝尔手中类似的、闪烁著光芒的数据终端。 他的脸上,没有了初见时的警惕和戒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於上位者的、冰冷的平静。 “萨鲁法尔大王。”尤利塞斯,对著老兽人,微微頷首,算是一种礼节。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萨尔的身上。 “大酋长。” “尤利塞斯,”萨鲁法尔压抑著怒火,“我命令你,带著你的人,回到部落的旗帜下。” 尤利塞斯笑了。 那是一种,充满了嘲讽的、冰冷的笑容。 “回到部落?”他反问道,“回到那个,在我们被联盟的军队追杀,像野狗一样,在暮色森林里东躲西藏时,对我们不闻不问的部落?” 萨鲁法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回到那个,我们的孩子,因为飢饿,只能去啃食有毒的蘑菇,上吐下泻,奄奄一息时,从未给过我们一粒粮食的部落?” 尤利塞斯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加刺骨。 “回到那个,当我们为了一个发霉的麵包,和人类的拾荒者,打得头破血流时,从未给过我们任何庇护的部落?” 他走上前,一步一步,逼近萨尔。 “大酋长,你告诉我。当我的族人,最需要部落的时候,部落,在哪里?” “当我的战士,放下尊严,去乞求一个人类的收留时,部落,又在哪里?” 萨尔,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尤利塞斯,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看著这位,传说中,能带领他们走向新生的年轻酋长。 “你,是部落的大酋长。但一个,不能让自己的族人,填饱肚子的酋长———— ” 尤利塞斯的声音,如同宣判。 “————什么,也不是。” 说完,他不再看萨尔一眼。他转过身,对著他那些神情复杂的族人,下达了命令。 “收队!今天晚上,食堂有烤全羊!” “吼!” 兽人们,发出了一阵,充满了活力的咆哮。 他们扛起他们的工具,跟隨著他们的督军,大步流星地朝著那灯火通明的、 充满了食物香气的食堂走去。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回头再看一眼那个被他们遗忘在身后的————大酋长。 只留下萨尔和萨鲁法尔,站在原地。 晚风,吹过荒野,捲起漫天的尘土,像一曲悲凉的輓歌。 “叛徒!” 萨鲁法尔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他猛地转身,那柄饱经战火的巨斧,已经握在手中,斧刃上,因为愤怒,而泛起一层暗红色的光。 “我要把他的脑袋,掛在奥格瑞玛的城门上!” “住手。” 萨尔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 他拦住了暴怒的老兽人。 “大酋长!你听到了吗?!他在羞辱你!他在背叛整个部落!”萨鲁法尔的眼中,燃烧著熊熊的火焰。 “不。”萨尔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看著尤利塞斯和他的族人,消失在远处那片温暖的灯火中,那背影,决绝,而又坚定。 “他说得对。” 萨鲁法尔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看著萨尔,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由他看著长大的年轻人。 “一个,不能让族人填饱肚子的酋长,什么也不是。”萨尔重复著那句,如同烙铁般,烫在他心上的话。 他的声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沉重的无力感。 “我们走吧,萨鲁法尔。”萨尔转过身,重新將兜帽拉了下来,遮住了他那张无比苍白的脸。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回程的路,漫长,而又沉默。 吉克,这个嗅觉敏锐的地精,早已察觉到气氛不对。他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在前面带路,连多收一个铜板的念头,都不敢再有。 当他们再次穿过那片由人类和兽人,共同开拓出来的农田时。 萨尔看到,在田埂上,一排简易的帐篷旁边,一个兽人母亲,正用一个陶碗,给她的孩子餵著一种散发著奶香味的、白色的糊状物。 那个兽人幼崽,吃得满嘴都是,脸上洋溢著幸福的、满足的笑容。 那是用迪菲亚一號”小麦,磨成粉后,混合了牛奶和,熬製成的、专门供给幼童的“营养餐”。 萨尔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想起了杜隆塔尔。想起了那些,同样年纪的兽人孩子,他们只能在沙地里,挖掘那些乾瘪的、带著苦涩味道的草根。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 他们没有走那条“国王大道三號公路”。 萨鲁法尔,固执地选择了一条更加荒凉的、远离那片“文明”的小路。他寧愿在泥泞和荆棘中穿行,也不愿再看到任何一个,属於迪菲亚的齿轮徽记。 就在他们即將进入暮色森林的边缘时,一阵“轰隆隆”的、如同雷鸣般的巨响,从侧面的山谷中传来。 紧接著,大地,开始轻微地颤抖。 萨鲁法尔立刻將萨尔护在身后,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头体型堪比攻城坦克的、獠牙如同钢铁般锋利的巨型野猪,正哀嚎著,从山谷里疯狂地冲了出来! 它的身上,插著几根还在冒著青烟的、古怪的金属长矛。 而在它的身后,一支由不同种族组成的、奇怪的队伍,正在紧追不捨。 “拦住它!別让它衝进麦田!” 一个人类,正操作著一个如同三脚架般的奇特装置,一道道淡蓝色的能量网,从装置中射出,试图阻碍野猪的冲势。 一个巨魔,如同鬼魅般,在树梢间飞速跳跃,手中的飞斧精准地掷向野猪的膝盖关节! 而一个高大的牛头人,则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直接,从正面迎著那头疯狂的野猪,撞了上去! “轰!” 那是一场,纯粹的力量与力量的、野蛮的碰撞! 尘土飞扬! 当烟尘散去时,那头足以撞塌一面城墙的巨型野猪,竟然被那个牛头人,硬生生地顶翻在地! 艾登·黑角。 他那对巨大的牛角,深深地嵌入了野猪的头骨之中。 “干得漂亮!艾登!” 汤姆从他的仪器后面探出头来,兴奋地对著牛头人竖起了大拇指。 埃里克,则冷静地走上前,用他那柄巨大的战斧,乾脆利落地结束了野猪的痛苦。 “雷诺总管的订单,又可以提前完成了。”埃里克看著那头死去的野猪,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它的獠牙,价值五十个贡献点。它的皮,可以换三十个。 至於肉————” 他看向汤姆和艾登。 “按照规矩,我们,可以分到百分之十。剩下的,全部上交集团的中央厨房”。” 他们就像一群配合默契的、高效的屠夫,开始熟练地分解这头巨大的战利品。 萨尔和萨鲁法尔,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看著这一幕。 看著那个牛头人,用他的力量,保护了人类的麦田。 看著那个兽人,用最冰冷的“规矩”,来分配他们的战利品。 他们之间,没有仇恨,没有猜忌。 只有,写在《劳动贡献法》里的,冰冷的条款,和那诱人的“贡献点”。 “我们走。”萨尔的声音沙哑。 当他们终於抵达了西部荒野与暮色森林的交界处时。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身后是迪菲亚特区,那片由无数魔法路灯和熔炉火焰,照亮的、如同白昼般的不夜城。 而前方,则是暮色森林,那片被古老的、扭曲的树木所笼罩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充满了未知危险的黑暗。 光明与黑暗,秩序与混乱,未来与过去。 就在这里,形成了一道涇渭分明的、触目惊心的分界线。 然而,就在这片黑暗的边缘,一条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火龙,正蜿蜒盘踞。 那是一支由数千名兽人和巨魔组成的、庞大的队伍。 他们举著火把,排著长队,正等待著进入那片光明的世界。 在队伍的最前方,一个临时的招募点,灯火通明。 一个人类书记官,正不耐烦地对著一个探头探脑的兽人吼道:“下一个!姓名!种族!有什么特长?!別磨磨蹭蹭的!后面还有几百號人排队呢!” 那个兽人被嚇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叫加菲尔德。兽人。我————我会打铁。” “打铁?”书记官撇了撇嘴,“铁匠铺的名额,早就满了。现在,只剩下矿石搬运工”和下水道疏通队”了。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日薪一个银幣,包食宿。干不干?” “干!我干!”那个名叫加菲尔德的兽人,毫不犹豫地拼命点头。 仿佛,能去疏通下水道,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萨鲁法尔,看著那个兽人,为了一个“搬运工”的名额,而露出的、諂媚的笑容。 他感觉,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捏碎了。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那片,属於他们的、黑暗的森林。 萨尔,没有立刻跟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片沸腾的、充满了欲望与活力的世界。 尤利塞斯,那个背叛者,正站在一座高塔上,用一个他看不懂的仪器,指挥著一支运输车队。 第一批贴著“部落特供”標籤的粮食,正被装上一艘巨大的、缓缓升空的浮空飞船。 一个人类小女孩,正和一个兽人小男孩,分享著一块小小的、甜腻的蛋糕。 这一切,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刺入他的心臟。 然后,他转过身,追上了萨鲁法尔的脚步。 “萨鲁法尔。” “嗯。”老兽人没有回头。 “我们,不能只把粮食运回去。”萨尔的声音,在黑暗的森林里,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坚定。 “我们,还必须,把“火种”带回去。” 萨鲁法尔的脚步,停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著黑暗中,萨尔那双亮得嚇人的眼睛。 ““火种”?” “对。”萨尔点了点头,“知识,技术,管理模式————所有,能让我们也造出白色宝座”,能让我们也种出黄金小麦”的东西。 “他,想用他的规则来同化我们。” “那么,我们就先学会他的规则。然后,用他的规则,去武装我们自己。” 萨尔的目光,穿透了黑暗,仿佛看到了杜隆塔尔,那片红色的、贫瘠的土地。 “我要在奥格瑞玛,建起比他更高的熔炉。” “我要在杜隆塔尔,开垦出比他更广阔的麦田。” “我要让每一个部落的孩子,都能在自己的学堂里,学习如何用我们的智慧,去改变我们的命运。” 萨尔的声音,不再有迷茫和痛苦。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后,破釜沉舟的、疯狂的决心! “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我们,不能被关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