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朝:这该死的妇道守不住了》 第1章 閆家大夫人 痛!浑身都痛! 她这把老骨头怕是要散架了,跌在潮湿阴冷的地上,树皮似的枯手,抬了又落。屋门近在咫尺,却是怎么也够不到。 门外的閒聊声传入阴暗的老屋里。 “你说里面那个老东西还能撑几天?” “没撑头了,昨儿还吐血了,我估摸著也就这两天的事。” “死了好,死了咱们也能解脱了。” “大老爷也是心狠,亲娘都快死了,也不来瞧一眼。” “还不是这老东西心肠歹毒!听府里老人说,大老爷小时候没少受她虐待。拇指粗的竹棍不知道被她打断了多少根。天底下哪有这样当娘的。” “也是可怜的,丈夫活时厌弃她,如今亲儿子也不管她,这主母日子过得,还不如咱们下人呢!” “可怜也是活该,她若不是把事做绝了,怎会同时被丈夫和儿子厌弃。” 有人嘆道:“也算是报应了。” 屋內,她五指扣著阴冷的地砖,骨节都扭曲了。 这满腔的冤屈,她要向何处去诉? 喉咙哽了又哽,脑海里闪过大婚时的画面,久远而刻骨。她一袭耀眼的嫁衣,被他执著手,满心欢喜。 他字字鏗鏘,句句真挚。对她许下了一生的重诺。 何其可笑啊!她竟信了那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她这一生的不幸皆始於他。 嘴里发出衰弱的嘆息,活到八十岁,全是悔恨。 ………… 凛冽的寒风吹打树梢,寂夜里声似鬼泣。 屋內桌上燃著一盏小灯,铜镜中映出女子洁白细腻的脸庞。长发乌黑浓密。 八十岁老嫗竟重回到了碧玉年华。 恍若大梦一场,又真切万分。 火盆里燃著炭火,室內温暖,即便此刻光著脚著地,也不觉的冷。 她有些恍惚。 目光落在旁边小几上,一双做了半截的孩童云靴映入眼帘,顿觉心尖刺痛。 耳边仿佛响起他的咆哮。 “上辈子造了大孽,才会托生到你这种人的肚子里。你根本不配做我的母亲。” 眼眶红了良久,她一把拿起丟入炭盆里,凝视著升起的烟雾,神色异常沉冷。 “不孝子~” 前世他那混帐的爹死后,他对外以养病为由將她送去京郊庄子,从此对她不闻不问,就连下人们也见风使舵开始苛待她。 直到死,她也没能等来他。 如今,重来一回,她不会再管他。顽劣也罢,荒废学业也罢,燃儘自身也暖不热的人,就由他去。 待回了神,方觉飢饿难耐。天还未至卯时,周云若唤来守夜的下人,命人端来了吃食。 丫鬟秋蝶端来一碗鸡丝咸粥,一碟羊肉蒸包,轻声道:“夫人,这个时辰厨房里只余这些了。” 周云若打量她,长脸儿,水蛇腰。 自己的这个贴身丫鬟可不简单。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时间有些久远了,这人是怎么死的?认真回忆起来,倒也是个可怜的。 那年腊月里,閆衡深夜饮酒归来,进到她的院子,却不是来找她的。 他熟门熟路的进了这丫鬟的房间,不知折腾了多久,哭喊声惊醒了一院子的人。 待她推开隔壁屋门,一股子男女媾和的味道混著血腥气扑面而来,她的好夫君衣衫大敞。 那秋蝶摊在地上,不住哀嚎。 “將军~奴怀了您的孩子,您这般孟浪。是要奴的命啊!” 閆衡被当眾揭了丑事,恼羞成怒,將人关进柴房里,也不给医治。 腊月里天寒地冻,第二日秋蝶的尸体便被下人一卷草蓆裹了,扔去乱葬岗。 打发她老子娘几个银锭子,此事便了了。 收回视线,她专心吃著眼前的食物。油滋滋的羊肉掺杂著胡萝卜的香甜,一口下去,满足极了。 又一碗暖粥下肚,抚了肠胃。她死前要是也有这一碗热粥喝该多好。饿著肚子死可真不好受。 秋蝶收了碗筷,近身道:“奴婢伺候夫人洗漱,卯时少爷也该晨读了。” 她倒是忘了,十五年如一日,无论是酷暑寒冬,颳风下雨,卯时一到,自己都要亲自看著那不孝子背书。 此刻,她眉眼一冷,沉声道:“吩咐下去,以后卯时任何人不得扰我休息。” 秋蝶闻言,疑惑著朝她望去,恰好与周云若的冷眸对上,片刻惶恐,迅速恢復镇定。低头道:“奴婢知道了。” 天將白,下值的閆衡一身寒气进了暖室,他解下披风,一身墨色鎧甲未及卸下,就钻进了床幃。 睡梦之中,周云若被压的喘不过气,只觉一双粗糲的大手游走在她的腰间,颈间一股湿热。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顿时睡意全无,猛的睁开眼睛,一句“老混帐”差点脱口而出。 毫不犹豫的扬手打去。剎那间双拳被大手包裹,用力压在头顶上方。 男人此时正值壮年,儼然不是他暮年时苍老无力的模样。 他眼中染了情慾,声音略微低沉:“是我,这几日未见想的紧,乖~给爷满足一次。” 周云若忍不住胸口泛出一阵噁心,她十七岁嫁给他,整整六十载。 他跟多少女人有过肌肤之亲,自己手指头加脚趾头全都算一块儿也数不过来。 记忆最近的便是他七十岁时,还买了个十五岁小姑娘,放入房中夜夜褻玩。 如此混帐之人,便是重返年轻俊顏,也让她遍体恶寒。 她挣了挣,清晰看到他面部神经细微的变化,他不高兴了。 “你不想我?” 如今周云若不过二十三的年龄,姿容正盛,京中同龄的妇人中,不说冠绝,也是拔尖。 要说閆衡彻底厌烦她,也是几年后的事了。 此刻双手被禁錮,她动弹不得,想了想道:“我葵水来了,不方便。”閆衡身子一沉,两人间距被拉进了。 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他將信將疑,紧紧盯著她的面容,想瞧出些什么。 忽然勾唇一笑:“让爷看看是真还是假。”话音未落,大手便骤然探了下来,对比她的惊慌,他神色满是玩味。 她忍著怒气,手忙脚乱的去阻他,可那点力道到了行伍出身的閆衡面前,跟挠痒痒似的。 第2章 野花上门 此时,屋外下人稟报:“大爷,院外有人找。” 閆衡的眉宇间生出些许煞气,不耐烦道:“没眼力劲儿的蠢东西,爷这会子谁都不见。” “可是……” 就在下人慾言又止间,一阵女子的哭声突兀的传入房中。 因著閆衡刚从平洲调入宫中做禁军,閆家在京中没有根基,他如今只是个小小校尉。 住的还是城北不起眼的二进小院子,大门外动静稍大些,立刻就传入內院。 閆衡闻声,麻利的起身出了床幃。背对著她一边穿鞋一边道:“今日天气格外冷,你莫出去了,应是市井妇人与下人撒泼,我去瞧瞧,马上回来。” 他声色听起来淡定,可长腿迈出的步伐却稍显急,一呼一吸之间人就消失在门口。 周云若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的意味。她起了身,一根玉簪隨意挽起长发,看起来也別有一番韵味。 秋蝶磨磨蹭蹭的给她拿来了一件长斗篷。嘴里念道:“夫人,大爷刚才嘱咐,怕您著凉,不叫您出去。” 周云若下意识皱眉,脸色阴沉,冷冷道:“认清谁是你的主子,別忘了你是从周家跟来的,连同你老子娘身契都是周家的。” 秋蝶闻言,登时双膝跪地,低头咬著唇,声音微颤:“夫人息怒,奴婢知错了。” 周云若板著脸,一言不发走出屋子。 此时正值已时,这条街虽不繁华,可门外经过的货郎和採买的行人却不间断。 门外,閆衡正与一名女子低声说著什么。在他高大身姿的衬托下,女子显得尤为玲瓏纤细。 路过的行人,时不时看向他们。女子红著眼眶轻声抽泣。閆衡急的扯了她一把,她就是死拧著身子不动。 周云若走进了,声音清亮唤道:“夫君~” 閆衡忙向她看去,不等她问,温声解释道:“她是我下属的遗孀,那人在军中突发急症死了,家人没领到抚恤金,这才闹到我跟前来。” 他最擅长深情的与她说谎话 她低声道:“也是个可怜人,夫君还是该帮衬的。” 转而看著她道:“瞧人冻的,快进屋暖和一会。” 女子缓缓抬起头望她,一双剪水眸,盈盈泪闪烁其中,小巧的鼻头顶著寒风微微泛红,嘴唇如鲜艷的樱桃,在这深沉的冬日里,格外引人注目。 “夫君你瞧还是个美人呢!” 閆衡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周云若不著痕跡的瞥了她一眼,这朵娇不仅长得美,手段也够阴,不然她一个外室怎能蛰伏多年。待將来他做了宣武將军,再也不用顾忌周家了。 她携子进门,一跃成为贵妾。 此时周云若盯著女子,一脸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了,如今却是死了男人的寡妇,將来可怎么活呦!” 余光捕捉到閆衡眼中一闪而过异色,周云若心中冷笑。 閆衡能进京入职,那是她向伯父求来的。 她父亲与大伯皆是元承十年的三甲进士,可惜天妒英才,父亲英年早逝,好在大伯官运畅通,如今在炙手可热的吏部任职。 因著这层关係在,他如今也只敢在外偷腥。 只见他伸出长臂,將她揽了过去,常年握刀的粗糲大手,替她紧了紧斗篷的系带。 “夫人莫要忧心,人各有命,既然你开了口,我便勉为其难,陪她去兵部走一趟,念著人情面子多少也能给些。天冷,你先回屋。” 见她看向自己,他脸上自然露出一抹微笑,低沉的声线故意放慢,在她耳边轻声哄道:“乖~回来时给你带聚福楼的蜜炙鸭子。” 不可否认閆衡年轻时候是好看的,他身形本就修长而挺拔,穿上禁军武服更添英武。 白皙的皮肤无论太阳怎么晒也晒不黑。这在武官中极其少见的。 这会子不管他对自己多么宠爱有加,周云若都不会陶醉其中。 因为她见过他的下流骯脏,也见过他衰老时,酒色寖淫下油腻且松垮的一身臭皮囊。 更忘不了,他狼心狗肺搂著別的女人,嘲笑她昨日黄,不自知。 没让她下堂已是恩典。 眉间沉色一转,周云若对上他的笑脸:“夫君,你待我真好。” 閆衡闻言,轻轻点头。与他並肩而立,外人看著大概会觉得二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想起他的手还搭在自己肩头,装做不经意的错开身子。 看了眼那名女子,见她眼圈都红了,手里那条泪水打湿的帕子被她捏成了一团。指关节因用力泛白,本是淡淡的青筋,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前世她信了他这套说辞,由著她被安置在外面。 微微一笑,说道:“同为女人,她的处境真让人同情。夫君,咱们让她进来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再去也不迟。” 閆衡摇头道:“她现下应是没心情喝汤,还是早些去吧!” 回头见那女子还不移步,他沉了脸道:“还不快跟上,耽搁了爷的事,再不管你。” 女子闻言,满脸苦涩,裙下小脚跟上他的步伐。 周云若低眉冷笑,回身看了一眼秋蝶。將人招到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 秋蝶闻言神色一凛,看向那女子的背影,眸中多了一抹厉色。而后偷偷尾隨了去。 过了午时才回到閆宅,神色忿然的將看到的全都回稟了周云若。 周云若招来几名小廝,动身前往。 城西槐巷,她一把推开院门,带著人气势汹汹的快步朝里面走去。他的隨从见了,忙大喊一声:“夫人,您怎么来了?” 她一把推开他,踹开屋门。 只见那女子坐在床边,閆衡站在一旁,细看腰间的墨色束带,有些鬆散。他神色略显镇静。 她骤然提高嗓门,指著他高声道:“閆衡你敢私养外室~” 他反应快,上前矢口否认:“没影的事,云若你听我····” “啪~” 她可不听骗人的鬼话,一巴掌甩过去,顺带用指甲刮破他的脸。 前世閆家对外故意製造她是母老虎的谣言。既是承了这母老虎的威名,她便做个真恶人。 第3章 攀扯閆二郎 閆衡被打的怔愣,堂堂男子汉被当眾掌摑,倒翻天罡,顏面不存。 白净的脸上,瞬间呈现出两道血痕,女子看了,心中猛然一惊,转向她,眸子暗了暗。起身就朝她跪了下来。 “夫人误会了我们。” “啪~” 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是一巴掌扇到她脸上。 “贱人,你当我眼瞎~” 女子捂住火辣的脸,望著她狠戾的模样,方觉膝盖处那股刺骨的冰凉迅速传遍了全身。 閆衡说的没错,她就是个吃人的母老虎,若真的进了閆宅,绝对没好日子过。 又听她咬牙切齿的对閆衡道:“当年你说此生只倾心我一人,这才几年,就养了外室,你当真是薄情的很吶~” 顺子是閆衡的近身侍从,是打小跟著他的人。此事他是清楚的,夫人有些言重。 这女子现在真谈不上是大爷的外室,顶多就算个姘头。在平洲时大爷每隔三两日便偷著与她顛鸞倒凤一场。 可自从来了京都,大爷就与她断了联繫。要是看重,当初为何不带她进京。 想来不过就是肉体之愉,当不得什么。 武官若是动了怒,是自带杀气的。下人们屏声敛气皆低下头不敢看。 此刻閆衡眼中哪里还有刚刚的含情脉脉,细长的眼睛里满是阴鷙,死死锁著她。 心狠如他,周云若想,若不是自己对他还有利用价值,他怕是要打杀她了。 昂起首,她上前一步:“你那是什么眼神?诛了我的心,还想杀我灭口不成。”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见此,他暗吐一口气,脸色一转,耐著性子道:“你怎地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人,爷好歹也是官身。” 见她不为所动,一瞬间又直著脖颈,高声道:“你总要问清楚了,再发作人,別什么罪都往爷们身上按,天地良心,我对你的真心,苍天可鑑。” 又捂著破了皮的脸,哀声怨道:“瞧瞧你出手没个轻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刁蛮悍妇。” 他撒起谎来,从不心虚。她冷冷看著,苦笑一声,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啊! 瞥了眼地上跪著的女子,唇边勾起嘲讽,对他冷声道:“閆衡,敢做敢认,別让人看不起你。” 他楞都没打,就大声道:“真是活见鬼了,我与这女子分明毫无干係,你我夫妻,你竟丝毫不信任我,今个儿怕是我说上百遍千遍你也不会信。” 他说的义正言辞,好似真金不怕火炼。 一扭头,红著脖子朝下人们咆哮道:“去外面將二弟给我寻来,他自己做的恶,自己担,就说他嫂嫂这会子要吃人,再帮他圆这个谎,这家怕是要被拆了。” 周云若忍不住嗤笑一声,这如意算盘,打的真好。 “呜呜~” 地上的女子倏的哭出了声,美人垂泪,格外让人动容。 閆衡看著她,眉头紧皱。见周若云的眼睛看过来,眸光不觉一暗躲闪开。脸色更沉了。 他对女子沉声道:“我閆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可也是讲礼法的人家,问清事实,自会给你个说法,可你若贪心不足,生了不该有的念头,便是被当家娘子打杀了也是自作自受。” 女子听罢,瘫在地上。一双泪眼楚楚可怜的看著他,二人目光对上,女子面容更添苦涩,胸口一抽一抽的,瞬间哽咽的不能自抑。 他薄唇紧抿,以为掩饰的很好。可眼中的微闪,逃不过有心人的眼。 周云若眸子微沉,上辈子受了他们矇骗,以至於后来吃了大亏,这一次,只要她进了閆家,她便要一一从她身上討回。除非他再不碰她,否则兄弟鬩墙对於为官者来说,等同自毁前程。 她瞥了一眼閆衡,就不信他不碰。 不多时,顺子就把閆二郎带来了。大冬天,閆二郎脑门上竟然冒起了汗珠,只见他低著头不敢抬起,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 閆衡不善的瞥了他一眼:“哑巴了不成,三脚跺不出屁的东西。都到了这个节骨眼,难不成还想让我替你背罪?” 那半眯的眼睛,看在閆二郎眼里,心里最是胆怯,他哥霸道,自小没少挨他的揍。 此刻两股打颤,瞧著畏畏缩缩,著实可怜。 閆二郎看了地上女子一眼,对上閆衡的冷眸,当下就是心头一悸。 咬了咬牙,一闭眼,转向周云若,嘴里便吐出一个“是”字。 “这女子是我的人,跟大哥没有关係。” 一句话说完,堂堂的七尺男儿竟现了哭腔。 似是嫌他丟人,閆衡皱著眉骂道:“窝囊废,就知道哭。” 然后又冲周云若道:“这下总该信了吧!爷每日在皇城当值,天寒地冻,整夜里不得片刻休息,爷图什么?” “还不是想將来混出个样来,给你过好日子,让你在人前显贵。可你呢?连个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一点子风吹草动,就使劲作闹我。“ 她听了没啥感觉。反而是那站著的女子这会子巴巴的望著他。 周云若也就认同的朝他点了点头。这举动一时让人摸不著头脑。 閆衡沉了脸,没好气道:“你说,爷的脸被你抓成这样,明日还怎么当值?” “嗯,確实不能见人。” “爷也有脾气,当眾让你掌摑,这事不算完。” 相比閆衡的气急败坏,周云若神態很是镇定:“我的错,莫生气。” 像是一拳打在软上,閆衡心底的火不减反增,却也能极力隱忍。 又见她转而对女子沉声道:“閆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可也是讲礼法的人家,即是二郎的人,便跟我回府,稟了婆母自会给你个说法。” 女子哭著摇头:“夫人,我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这就回平洲,再也不来了。” “那可不行,闹了一场,总要有个结果,不然你寻到京都,是为了什么?” 女子抬起头来,这会子倒不敢看閆衡了,踌躇了片刻便弱弱道:“我图银子。” 周云若扯了扯嘴角,想的倒美。 閆衡抢在人开口前说道:“这般也好,省的將来宅里闹不寧,给她百十两银子,让她走!” 第4章 糟心的公婆 周云若冷笑,歪著头打量他道:“又不是你的人,你说的不算。” 不等他言,又对女子道:“只有娼妇才拿身子换银子,姑娘你可莫要糊涂。” 见她还要拒绝,看都不看閆衡一眼,直接甩了脸,命下人將她拖起,推进马车里。 閆衡脸色沉鬱,事到如今,別无他法,他若再阻拦,以她的精明劲,定然会生疑,闹到周家属实不好交代。 目光阴冷的看向閆二郎,那神色不言而明。閆二郎当下心头一悸动,又想起家中的妻子,脸色顿时惨白了起来。 马车停在閆家门前,得了秋蝶报信的閆二娘子早已等候在门外。 此时,看著人娇滴滴的从马车上下来,再也忍不住,两根短腿捯飭得极快,风似的就窜了过去。 周云若忙向后一退,適时给人挪出地方。 只听“啪啪~”响亮的两声。 老二娘子对著女子的俏脸,猛抽两个嘴巴子。 老二娘子气得大喊:“不要脸的贱女人,我家二郎一贯老实,定是你存心勾引他。” 这时聚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常在这片儿窜巷子,卖香瓜子的婆子,“噗噗”吐出两口瓜子皮。 擅长叫卖的嗓门一开:“打得好,不要脸的骚女人。未成婚的男人一大把,偏要勾搭有家室的爷们。” “作死的货,閆家二娘子不必留情。打死了也算功德一件,省得她再祸害別家。” 閆衡一眼瞪过去,那婆子不觉朝后缩了缩脖子。 只见他脸色阴得难看。咬著牙朝下人喊道:“都死了不成!还不快將她拉下去。成何体统,娘们家家的妇德女经都白读了。” 老二娘子对上他阴沉的脸,心下跳了跳。在閆家她最怕閆家大爷,这人邪性,比起自己的男人,他身上总有一种震慑人的威势。 每每他冷著脸,用那双细长的眼睛打量人时,就像是在野外被毒蛇盯著的感觉。让人不由地打冷战。 同是一个爹娘生的,无论是长相还是聪明才智,她家男人都差远了。 好似整个閆家的好风水,都被他一人独占了。 门外的吵闹声,自然也惊动了內院的閆母。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閆家老夫人来到儿媳跟前,一脸慈蔼地对儿媳劝解道:“男人外面那点子风雪月事,大都是转头就忘。况且谁家的锅底也不是白的。” “放心!有我这个母亲在,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越不过你去。” 看了眼人群,又嘆了一声道:“哎~~聪明的娘子大都关起门来处理,便是不顾自己的面子,孩子们的面子总要顾著些。” 外人不知,定然以为这婆婆懂礼宽和。 一番话,说得儘是道理,处处是为儿媳好。可唯独不提儿子的错,仔细想来,又句句透著儿媳不懂事。 周云若眸光暗了暗,上辈子自己就是被她这偽善的模样骗了。 当初家里不同意这门婚事,她为此同母亲大吵一架。 母亲气急之下打了她一巴掌,她那时说了一句话,让母亲伤心了好久。 她说,閆衡她娘都比你疼我。 以至后来,母亲每每想起来都要说上一嘴,傻孩子,你是打我肚子里来的,谁的肉谁疼。她如何能与我比得? 刚进门时,婆婆常说自己一辈子为閆家做牛做马,拉扯儿女吃了大苦,亲戚们看不起,公公喝酒后还总是打她。 她听了,只觉得婆婆可怜。於是做了这家里的救世主,欣然拿出嫁妆,贴补家用。 想著他们过好了,閆衡也会记得她的好。 可她哪里想过人心不足。 待到閆衡小妹出嫁,婆母竟理所应当向她要钱嫁女,还称长嫂如母,合该她出全部嫁妆。 自己又不是傻子,当下便严词拒绝了。冷冷丟了句:“谁生的谁管,我只管自己生的。” 不知她回屋后如何哭诉的,当晚公公便打上门,將她的屋子打砸一通。 在平洲,閆衡的爹以混不吝出名。 他家祖上也曾荣光过,几辈人下来,到了他这个败家子手中,彻底败落。 每每喝了酒,骂东家,打西家,恨不能整个平洲城都得听他的。 自己又是个没能耐的,因此常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可总也打不怕他,时间久了,人们在街头,再见他与人廝打,也就习惯了。 直到閆衡长到十三四岁,拿著家中祖传的军刀,红著眼將那打伤他爹的地痞,一路追砍至家门。 谁劝都不听,非要那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得已那人七十岁的老爹,亲自给他磕头赔礼,此事才算完。 打那以后,借了他儿的威名,他再是喝酒骂街,也无人敢管。 现下想来,她当初就是猪油蒙了心,怎的就没想过上樑不正下樑歪,那样的爹能生出什么好种? 母亲虽恼她不听话,见她挺著大肚子回来,又心疼不已,命人去城外平洲军营寻来閆衡。好一顿训斥。 此事之后,閆母表面虽同以前一般,可背地里却逢人便哭诉她的种种不是,外人都道,她仗著娘家势大瞧不起公婆。 待她察觉外面的风言风语,便跑去质问婆婆,她哭得比自己还委屈,见了閆衡只闷头抹泪,似乎她真成欺负公婆的恶妇。 如今再看閆母装好人,她心中不屑极了。 閆母命人將大门关上,看热闹的人瞬间被隔绝在外。女子被下人带进了院子,一行人也一同前往。 走至內门,正好与閆衡並肩而行,拿余光瞧去,他紧抿著唇,专视前方。 前方可不正是他的小心肝儿,那女子杨柳细腰,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的。 周云若忍不住从鼻腔內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嗤。閆衡顿时压下眸光,斜扫了她一眼。 正堂內,女子低头垂泪,一张娇俏的脸,被打得红肿,閆衡看著她,眉头紧皱。见周若云的眼睛看过来,眸光不觉一暗躲闪开。脸色更沉了。 閆二郎低著头,谁都不敢看,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知子莫若母,閆母在两个儿子间扫视了一眼,顿时明白,这是要二郎替他背锅。 二郎性子好,从不与长辈顶撞,不像长子,自小就强势。便是没理,长辈说上一句,他也能顶上十句。 她的心一直都是偏向二郎的,如今瞧著他那可怜样儿,更是心疼不已。可委屈了她的二郎。 第5章 閆二郎背锅 转向二郎:“二郎別怕,有娘在。” 閆二郎懦弱的抬起脸一瞬间又撞上大哥那张威慑的脸。顿时呼吸一窒,只能白著脸將事儿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閆二娘子听了,如遭了雷劈,心神欲崩,满脸泪水哭著看向閆母:“母亲,您可得给我做主啊!这女子要是进了门,让儿媳怎么活啊~” 女子闻言,微微抬起下巴,和刚刚那副哀泣的模样略微不同。 周云若轻轻眯眼,打量著女子,似是有所察觉,她侧首看过来,目光没有躲闪,反而眸光中多了丝嘲讽意味。 周云若皱了皱眉头,手腕带著茶盏转了半圈。 又听閆母道:“我家二郎虽然认了,可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毕竟一个巴掌也拍不响。” 女子低下头,看不清神情,看似乖巧得很。 閆母继续道:“二郎无用,养不起妾室,给你百两银子,自谋生路去吧!” 这般端坐著,加上这说话的口气,別说还真有高门大户主母的派头。 只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银子又从哪里来?这一个两个看向她的眼睛,不言而喻。 周云若轻轻往后靠了靠身子,扫了眼几人,神情略带著些疑惑道:“都看著我做什么?娘~弟媳~你们还不去准备银子啊?” 閆母见他们都不吱声,於是笑道:“又没分家,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无论钱在谁手上,都算公帐上的。你且拿来给她。” 周云若当即被她气笑了,双手一摊道:“不好意思,我手上也没有银子。” 閆衡闻言蹙了眉头,他打量著她,眼神中带著审视。 她口吻淡淡接著道:“你们也別急著埋怨我,这入了京,哪样不得钱?单单这处小小宅院就去一千两白银,这要是在平洲城至多一百两也就买了,可这京都物价哪里是平洲能比的?” 说著就掰起手指头给他们一一算来:“吃喝用度样样都贵,昭儿入魏氏家学拜师用的礼物,文房四宝,加上束脩,也用去小五百两呢!夫君初来京都,经营关係,宴宾请友··········” 他打断道:“那也不至於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 闻言,周云若一下子站起来,冲閆衡道:“你还问我?这钱怎么的,別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这般推敲我,给中郎將送礼是不是你让的?” 閆衡一听,刚要说话,就被她抢先道:“那是整整一千两银票,京官可不比別界的官员,你莫不会以为几百两银子就能收买人心?” 闻言,閆衡死死抿著嘴唇,果真低头不语了。 她落回身子,拿著帕子,低头佯装擦泪,伤心道:“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平日里看著不显,这钱起来如流水一般,我的嫁妆这些年也见了底,外面铺子进的钱,没有出去的多。 “怕你有后顾之忧,我一人苦苦支撑著一大家子的开销,有苦也是自己咽,最后还得落你埋怨。” 她讲著讲著,前世种种苦楚,突然就浮上心头,当真就落下泪来。 成亲多年,閆衡很少见到她落泪,铁石心肠的他,不觉有些动容。 閆母瞧著他这般神情,只能把目光转向老二媳妇儿那。 她是个精的,见状连忙摘下自己的银戒子,珠釵附带一对耳坠子。 加起来也值不了十两银子,一股脑的全放进閆母手中。 带著哭腔道:“娘~我身上值钱的都在这里了,您知道的,我娘家不及嫂嫂家富贵。” “我嫁妆微薄,二郎又老实巴交,这些年也没混个正经营生,平日里多亏公婆照拂,日子也还过得,可我们哪里有多余的银钱?” 女人看著这一幕,心里一沉。 又听周云若扭头对閆二娘子道:“二娘子,你也太单纯了,这女子生得娇美,今日让她出了这个门,二人怕是也断不了,若是將来再在外头生出个儿子来,要呕死人的。与其让他们在外面瀟洒,不如弄进门,眼皮子底下看著,左右有你压著,岂不是更放心。” 閆二娘子听罢,心头一紧,她思索起来。自己进门,连生两个女儿,她做梦都想生个儿子,可自打生完二女儿后,这肚子总不见动静。要是万一………… 她都不敢往下想了。 仔细打量著那女子的面容,却是个极好相貌,身材更是玲瓏有致。不像自己,原本五官平平,生孩子后又发了福。 这人吶,最怕比较。女人要是生了妒忌,心底是要生恶的。 二郎最是心软,她若回头哭闹一通,难保二郎不会与她继续纠缠。 閆母面色一沉,二郎背锅本是一时之举,可要真让人进了门,兄弟鬩墙。这还了得。閆衡刚要发火,閆母率先站了起来。 “我这做娘的不答应,谁也別想让她进门。” 閆二娘子怔了怔,有些疑惑,隨即看向周若云。 只见她神色恢復平静,压根不搭理閆母,不咸不淡地说道:“二人在平洲便有了首尾,谁知道廝混了多久。” 说著她目光盯向女子的肚子,沉声道:“这肚中万一揣了什么,弟妹可別怨人没提醒你。” 閆二媳妇一听,腹內焦急,扭头就对院里的婆子吩咐道:“速速请大夫来,备好墮胎药。” 话音刚落,女子惊惧的身形一晃,一只手本能的护在小腹前。 这一举动落在閆二娘子眼中,满心生刺。 女子下意识看向閆衡,咬著樱唇,一瞬间泪如雨下。 这一哭,閆衡晃神,眼眸深处寒光一乍。 立刻抬高嗓音,呵斥閆二娘子道:“无凭无据,胡说什么?便是真有了,也是閆家的种,你若敢动,閆家定然休了你。” 周云若一挑眉:“二弟的种又不是你的种。你激动什么?“ 她猜忌的目光,看得他胸口一堵,神色愈加阴鬱,冷冷甩出一句:“不可理喻。” 此刻她可真想啐他一脸。 就在这时,老二娘子突然喊了一嗓子。 只见女子趁人不备,脚底抹了油似的正往外跑。 閆二娘子急道:“快~快~快给我抓住她。” 第6章 落了那肚中孽种 闻言,二房两个粗壮婆子一左一右,立刻去追。跑到外院门前,猛地將人按倒,见人反抗,一个婆子屁股一压,骑坐在她的腰上。 另一个死死压著她的下肢。她被压得面部充血,喊破喉咙,两个婆子也丝毫不放。 看得周云若不由咋舌,这老二媳妇当真不养閒人。 不像她御下不严,一个两个都是吃里扒外,白白浪费了自己的粮食。 閆母追出来一看,急得跳脚。连呼“作孽”。 閆衡彻底黑了脸,若眼睛能杀人,这两个婆子怕是喘不上第二口气。 他大步上前,胸前的甲衣,发出冽冽的声响。矫健的长腿猛然发力,两脚就踹翻了两个婆子。 老二娘子也不管地上痛苦哀嚎的婆子,那双不大的眼睛,像淬了毒,狠狠地只盯著女子小腹。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两条短腿捯飭得飞快,如一头髮疯的母牛般,一头就撞到了女子肚子上。 口中叫囂著:“我叫你生,我叫你生···········” 女子惨叫一声,身子便失去重心,倒在了閆衡怀中。 连周云若也没想到,老二娘子能这般生猛的豁出去。 閆衡扶住女子。青筋凸起的手,明显抖了。 大喊道:“速去请大夫。” 閆母刚从惊愕中回过神,又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女子素白的裙上一抹红,正缓缓晕开。 一声悲呼:“造孽啊~” 说罢,衝到老二娘子面前,又撕又打,一声声毒妇,哪里还有平时的慈善温和。胆小的閆二郎见妻子闯了祸,转身就溜。 再看閆衡竟一把抱起女子,急色匆匆的朝內院奔去。 顺子在旁偷瞄了周云若两眼,突然见她凌厉的看来,一阵胆怯,忙低下头跑开。 周云若勾起唇角,鉤子下了,只要咬上了,就不怕跑了。眼神冷然注视著地上发红的血跡。 当年,就是她肚中这个孽障撞倒了自己,害她当夜便早產生下一个女婴,小小的人儿,孱弱地哭了两声,就断了气。 从此她再也不能生育,閆衡一句“死了的孩子哪有活著的重要”就揭了过去。 午夜梦回,那两声婴儿啼哭,让她痛彻心扉。 如今,便让他以命抵命,来偿还因果。 閆二娘子知道闯了大祸,可也难掩心中委屈,推开閆母喊声:“老的少的全都欺负我,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说罢,转身跑出去,这是要回娘家搬救兵。 閆母见状,又將矛头对准她:“都怪你,若不是你在旁边煽风点火,煽动她········” “闭上你的嘴。” 她双目好似利刀,狠狠射向她。 “你生了个什么货色,自己最明白。不自省自身,跟我这么混,当我周家没人了不成。” 閆母从没见过她这般气势,以往不高兴了,最多冷脸回几句,这般疾言厉色顶撞还是第一次。 她心虚的目光躲闪起来。 若是真闹到周家去,大郎的差使怕是要黄了。此时此刻瞧著她那张冷脸,心中更是打怵,只得赶紧走开。 “娘~“ 毫无徵兆,五岁的男孩向她奔来。 周云若一愣,稚龄男孩扬起脸来:“娘~你瞧!” 他举起功课本子,童音清亮:“先生今日表扬我了。” 一瞬间,眼前这张小脸,快速和记忆中的脸来迴转换,有倔强的少年,叛逆的青年,眼中含恨的成年男子···········直到长了皱纹,生了华发,依旧不改对她满脸憎恶。 脑海里,那张脸瞬间重合了这张稚嫩小脸。 她一把推开他,风吹过,方觉满脸泪痕。 待孩童站定,诧异地看向她。小心翼翼地问:“娘,怎么了?” 周云若只觉胸口疼得喘不过气来,她闭上眼,逼著自己不去看他。错身脚下步子迈得又急又快。 走出院子,身影狼狈。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她一个人走了好久。直到小腿处传来酸感,她停下来。 坐在一棵老榆下,细碎的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脸上。 仰头望向云际,隨著云捲云舒,心绪逐渐静了下来。 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的人,放生即可。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真正活一回。 长安街尾,自建开始便传承至今的米家老店,围了不少客人。 刚烤好的羊腿,外焦里嫩,表面洒满了塞外来的孜然。那味道刺激著人的味蕾,不由地勾起了她肚中的馋虫。 眼见那一整支羊腿分成了几份,都被人买走了,米傢伙计转身又从炉中提出一支来。 周云若赶紧掏出银子,就见店家朝她摆摆手说道:“抱歉这位夫人,最后一个已经被人定了。” 心头失望,她抿了抿唇,几十年没尝过这个味道了。 “店家,取羊腿。” 这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匆匆走进来,將一锭银子放在柜面上。 周云若见这少年生了张圆圆的脸,眼睛纯净。一身月白绸缎长袍,书生气十足。便轻声与他商量起来,希望他割让一些。 没成想,这少年只是看起来面善,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冷冰冰不近人情,把人懟的无地自容。 周云若表面看是个韶华女子,可芯子里到底住著个八十岁的老嫗。 被个娃娃奚落一顿,禁不住老脸一红,连连恼道,莽撞了,莽撞了。 一座银顶官轿就停在一旁。 “文远,不可无礼。” 骄中传出的声音温润而低沉。 “与人当宽,且分与这位夫人些。” 那语调轻柔,宛如清风吹过耳畔。让人忍不住想,这是出自什么样清新雅致的男子之口。 少年郎身上的盛气一收,对著官桥恭敬回道:“尊大人令。” 分了一份给她,又一眼瞥见了她递过来的银子,突然黑了脸,一把抓过银子,用力置於柜檯上。 动作大,却没发出声音。显然是怕他家大人听到责备。 瞪了她一眼后,只捏起其中一小块银子,放入掌中。 她是怕人吃亏,才故意从钱袋子里,多拿了些出来。 少年去了官轿前,这时轿夫起了轿子,枣红色的呢帘子晃动了起来。 她本能地去看,透过微开的帘子,只见露出的朱红色官衣中,伸出几根修竹般骨节分明的手指。 第7章 可是他欺负你了 正持著一本书籍,指尖圆润,指甲整齐莹白,乾净的晃人眼。 不觉一时看怔了,男子的手竟也能生的这般好看。 她感觉那躺在他指尖的书籍,仿佛散发出阵阵墨香。 忽然眼前一暗,少年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冷著嗓子道:“让让。” 周云若不觉秀眉微蹙,可到底占了人家便宜。 自己两辈子加一起,吃过的盐比他吃的饭还多,一个小娃娃,让让也无妨。 望著轿子消失在街尾,她心中感慨,虽没看到那人的脸,可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 朱红色的官衣,只有本朝一品大员才有资格穿。 他定然有著惊世之才,才能如此成绩斐然。 黄昏时,她回到閆宅。 院子里显得很安静,进了屋,秋蝶给她打起珠帘,又解下她的斗篷。 因著白天被训斥,她现在屏气敛声,大气都不敢喘。 夏婆子主动向她稟报了宅中的事。 女子被安置在內院后的厢房內,孩子没保住,哭的撕心裂肺,二爷和二夫人,至今未归…… 说了一圈,独独不提閆衡都干了什么? 只说他傍晚上值去了。 周云若默不作声的听著,吃了些羊肉。 洗漱一番,便早早歇下了。 次日清晨。 周云若睁开眼,摸到身下的软被,才觉心安。 她唯恐一睁眼又回到了那间寂冷潮湿的老屋。 閆家堂內,早饭摆桌。閆衡常不在府中用饭,大家都习惯了。 桌前少了老二两口子,显得有点空落。上首坐著閆家二老,旁边紧挨著閆昭。閆父亲手盛了碗鸡汤,端到閆昭面前。 统共两只鸡腿,都被他剥了下来,先往閆昭碗中放了一只,另一只则进了他嘴中。 二房的两个女儿依偎在閆母身旁,见状也吵著要吃鸡腿,大的比閆昭小了一岁,性子隨了閆二,实心眼子最能哭。 閆父眉头一紧,拍著桌子道:“早上哭晚上哭,烦死个人,狗都没你能叫唤。” 不耐烦的指著閆母道:“去去去,领出去。別叫我听见她哭。” 閆母最怕閆父发火,听说是年轻时被打怕了。闻言,赶忙拉起孙女。 那二房的小女儿,如今只有两岁,自小就比一般孩子精,大人生气时,她一双肉呼呼小手,已经悄悄摸到閆昭碗里的鸡腿上。 閆昭一声大呼:“小贼~” 閆父便一筷子敲了过去,疼得小娃娃张嘴就哭。 周云若嘆气地摇摇头。 閆父不仅重男轻女,还是个极其自私的人。 待耳边哭声远了,他笑道:“孙子,快吃。吃饱了,祖父带你去城南看耍猴。” 闻言,閆昭却耷拉著脑袋,低声道:“娘不会让我去的。” 閆父倏的放下手中筷子,沉著脸大声道:“念书念书,整天逼孩子念那劳什子的酸文臭字,把人都念呆了。” “今日祖父偏要带你看猴,我看谁敢拦著。” 此时周若云咀嚼完了最后一口食物,她起身对閆昭说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 一生好过难过,都是你的因果。 跨过门槛,身后传来爷孙俩的笑声。 她不做停留,吩咐下人备好马车,她要回周府。 伯父家在城东,她从城北过去,便是乘马车也需一个时辰。 待马车停到府门前,她下了马车,周府门人一看是她,忙迎了上去。 她抬头看著硕大的金丝门扁,那上面鐫刻著周府二字。 眼圈猝然红了。 她记得伯父死后,大哥哥突然被下放到岭北,至死也没能回来。后来周家渐渐没落,她自己也深陷泥潭,待几十年后,她满头白髮时,这块金丝门扁,便不存在了。 如今再次看到这块门匾,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周府的老僕见状,以为她是在夫家委受了屈,暗暗嘆息。 二小姐生的好看,性子也好,脸上常常洋溢著暖阳般的笑容。 当年周家一门两进士,在平洲何等光耀门楣。虽后来二爷不在了,可有大爷在,小姐又是那般的好相貌。 刚满十二,就有人给说亲事。 大家都以为二小姐將来定能在京中择一德才兼备的佳婿。 谁承想,她后来竟嫁了个平洲武夫。 此时,看到小姐垂首拭泪,他更替她感到惋惜,目光不由得望向对面的谢府,不觉长嘆出声。 当年皮猴般的谢小郎,现今已是沉稳持重的官爷。娶了夫人,也生了一双儿女。 犹记得她离京时,天上下著毛毛细雨。 她一句“我心有所属,你別等了。”便让谢小郎在雨中红了眼睛。 如今不知她可曾后悔过? 周云若缓了缓神,眼中泪意稍减,便抬腿走进府门。 那抹背影正好被对面谢府角门旁的男子望见,他身著緋色官服,面容俊秀,目光定格在那抹熟悉的身影上。 眼眸微微一颤,神情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 ———— 下人引她进了芳婷院,还未至门內,便听见里头的热闹声,下人笑道:“二小姐来的正巧,大小姐今日也归寧。” 周云若听后先是一怔,而后眉眼缓缓上扬,韶华女子即便不在天真烂漫,笑起来也是明媚的。 丫鬟掀开帘子,厅內的妇人齐齐看向她。 周云若还未及行礼,便被大姐姐握住了双手。 记忆中她是个婉约柔美的女子,宽和待人。此刻她眸中满是笑意,温声道:“二妹,好久不见了。” 大姐姐嫁了建安伯爵府的嫡长子,他们的儿子將来也金榜题名。 可她自己確是红顏薄命,韶华之年生了急症。早早的去了。 现在人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暖暖的手轻轻抚著她。那么鲜活。 鼻子一酸,便是忍著嗓子眼里的哽咽,眼泪却是不爭气了。 上一世她一心扑在儿子和閆衡身上,与她走动不多。 那时,她总以为时间还有很多,人就那里,还有大把的时间见面。 直到经歷过,才知道人生无常。 见她落泪,眾人慌了。 大伯母眉头一蹙,好好的姑娘,进门就哭。定是那武夫欺负了她。 姓閆的怕是忘了,自己是沾了谁的光。 若不是周家,他这会子还在平洲军营做著末流九品把总。 此时又打量著內侄女,一身素色的衣裙略显寡淡。乌亮亮的墨发,云髻轻挽,却只簪一根银釵。 女子哪有不爱珠釵华服的? 小叔子生时最疼爱这个女儿,若是他还在,瞧著孩子这般模样,得多心疼。一不忍心,也落下泪来。 她身边的嬤嬤,忙劝道:“夫人,二夫人远在平洲,京都里,您便是二小姐最亲的人。您这一落泪,孩子们岂不是更难受了。” 周家大夫人闻言,擦了擦泪。开口问她:“可是他欺负了你?” 第8章 周府 周云若摇了摇头回道:“伯母,不是因为他。 她回握著大姐的手,感慨道:“多年不见大姐姐,心中甚是牵掛,今日姐妹重聚,我心里高兴过了,便忍不住落了热泪。”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可同为女子,她又怎能看不穿。 姑娘家一旦嫁人,喜怒哀乐全都寄与一人。 便是嫁错了,也回不了头,世俗的枷锁,骨肉的羈绊,束缚捆绑著,如何挣脱的了。 可也怨这孩子自个儿,当初不听长辈话,非要按著自己的喜好选夫婿。焉知一辈子多长,韶华易逝。。 俊俏儿郎的情话,哪里抵得住岁月浸腐。 所以,长辈们给女儿找夫婿,最是看重家世人品。 谢府的小郎君,论人品,那是自己看著长大的孩子,错不了。 论家世,怎么看也是自家侄女高攀了人家。 最难能可贵的还是那孩子待她的那颗真心,便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他恐怕都要奋力摘上一摘。 然往事境迁。 如今她孩子都五岁了,便是后悔了,这世间也寻不来后悔药。 “哎~” 大夫人长嘆一声。 回头便让她大伯將那閆衡好好敲打一番,可她与他的日子,终究还是要过下去。 见她穿得素净,命下人拿来几匹亮色锦布,让她挑些好顏色,拿来做衣裙? 周云若挑了款胭脂紫的蜀锦。 大伯母见状,点头笑道:“嗯,这顏色衬你,最近京都贵女们都爱穿留仙裙,咱们也做那样的,配上你的好容貌,再好不过。” 周云若不自觉的露出了女儿娇態。 即使活到了八十岁,在长辈的宠爱下也觉得自己是个小姑娘。 三人敘著家常,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 因著周云若今日还要去城西牙行,走前她还想看一眼伯父,毕竟他们那么久没见了。 亲人只有失去过一次,才倍感珍惜。 没成想伯母说,府中来了贵客,伯父正在待客,一时走不开。 眼见天色不早了,她等不及,便婉拒了伯母的挽留。 出门前,见大姐眼神中流露出对自己的不舍,她笑道:“大姐,我如今人在京都,你想我时,便让人来送信,我去伯爵府看你。” 大姐闻言,嘴角上扬,笑意写在了她的脸上。 周云若心间一动,突然就想起上一世她死后,她的夫君孟盛如一生未娶,可直到周云若垂暮之年,偶尔听人提及已是建安伯爵的孟盛如养孌童。 大姐姐在世时,二人恩爱有佳,她那时只当是小人嚼舌。可如今看著大姐姐身体康健的模样,她不觉又往深的想了想,记忆深处,孟盛如的贴身小廝,是名唇红齿白的少年,没有男子身上的阳刚之气,反倒显得阴柔。 她心底泛起一股子凉气,再看向大姐姐,眸子深了深,看来这伯爵府,她得了机会必要走上一遭。 出了芳庭院,冬日的园子顏色单调, 入目是一弯清水鱼池,曲直的长廊依水而建。 几枝光禿禿的垂柳轻轻扫过水麵,带起丝丝涟漪。 微风中,周云若眉间舒展。眼前仿佛浮现出,年少时与哥哥姐姐们一起嬉戏的画面。 还有那莽撞的谢小郎。 十二岁的少年郎,每次下了学堂,手上或衣服上,都要沾些黑墨来。 她每每因此嘲笑他,他也只是红著脸挠头。 那时,她想要池中的粉荷,他浑身湿透了,也要为她摘来。她想看刚出壳的稚鸟,他便爬上树,划破了衣裳也要掏来给她看。 只是落有意,流水无情。 少女怀春,始於那年的新科状元。 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头戴簪,披红掛彩,由禁军侍卫开道,身跨白色御马。 行过之处,人群轰动。 他目若朗星,嘴角噙著一抹浅笑。俊美的仿若画中走出的謫仙。与人群中看了她一眼。 便是那一眼,让她丟了魂,入了相思。 回府后,茶饭不思,非闹著祖母去跟伯父打听那人。 伯父知道后,摇头说道:“那苏御名满京都,才貌惊绝,更是大长公主的独孙,满京都的高门贵女哪个不想嫁?咱家高攀不上,况且他自幼就与王氏贵女订了婚约。” 直到京中传来他娶亲的消息,满心酸涩,一颗心再也无处安放。 之后便遇见了閆衡。 一想到这,她眉间的舒畅瞬间没了。 忽闻几声童音,池上小亭,两个稚童闹了不快,大的是大哥元宏的长子,比她矮了半头的是三弟元载的女儿玉姐儿。 只见他用力抢过玉姐儿手中的荷包,语气不屑道:“我是你大哥,要你个荷包,哭什么,小气巴啦的,真没劲儿。” 说罢,將手中的荷包扬手扔进了池子里,玉姐儿哭得更伤心了。周云若看得揪心。 皱眉走了过去,见他还要推人,她冷喝:“敬哥儿,住手。” “胆子不小,敢打妹妹。” 他扬起脸,瞅了她一眼,好似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又见女童乖巧地依偎她身旁,唤了她一声姑姑。 顿时板著脸道:“她算哪门子姑姑,伯爵府的世子夫人才是咱们的姑姑。” 周云若看著这孩子,微微摇头,这是个紈絝,不学无术,待大哥死后,他依旧挥霍无度,后来更是將周家的宅子都卖了。 三岁便能看老,他今年都十岁了,想来是定了性了,顿时对他没了好脸色。 “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回去反省,再让我知道你欺负她,我告诉你祖父,叫他狠狠地收拾你。” “哟~~~~二妹妹好大的火气,敬哥胆儿小,你可別嚇著他。” 回身一看是大哥的夫人裴氏,她依旧板著脸道:“他欺负妹妹,目无尊长,这胆儿可大著呢!” 裴芙將孩子揽在怀里,也不睬她,只哄著孩子道:“敬哥莫怕,你二姑姑怕是心情不好,下次再瞧人脸色不好,就躲著些。” 自己嫁了没有根基的武夫,她看不上自己,所以连著她生的也瞧不上她这个姑姑,落了眉眼,她声线冰冷道:“躲不躲的无所谓,自是看不上我这个姑姑,往后见了便当不识吧!” 第9章 竟然是他 说罢,牵著玉姐儿的手,朝另一边走去。 玉姐握了握她的手,仰起头含著泪道:“姑姑,那是我母亲亲手绣给我的荷包,我捨不得。” 闻言,她目光看向池子里飘起的荷包,又见一棵柳树,朝池中横了一根粗枝。 心中有了主意,温声对她道:“別难过,姑姑去给你捡来。” 她爬上柳树,脚落到那根粗枝上,俯下身子,伸著手去够。 上方的水廊处,突然传出一声呼喊:“你做什么去,快回来。” 扭头一看,竟是伯父,他朝下探著身子,一脸担忧。 熟悉的面孔,隔世再见,她掩不住心头一阵悸动,脚下一滑,身子就是一歪,她忙抱著那根粗枝,姿势不雅,见伯父瞪大了双眼,一脸惊色。忙朝他喊道:“伯父,您別紧张,我心里有数的。” 说罢,身子往前一倾,伸手就从水中捞起荷包,上了岸,將荷包放入玉姐儿的手中,交代一番,就慌著朝上方长廊奔去。 行至拐角处,差点与一人迎面撞上,心下一惊,又一股淡雅的墨香混著草木的清新充斥在鼻间。 抬头望去,她瞬间呆愣了。 那男子锦袍玉带,阳光下光华流转。 “大胆~还不退开。” 旁边响起一声呵斥,下意识后退几步。脑袋微微发热。 察觉上方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耳边又倏地响起伯父的声音:“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都是做娘的人了,还往那树上爬,小时候还没爬够,回头我就把那树砍了。” 想著旁边还有外人在,周云若面颊一红,忙对伯父眨眨眼。 抬眸间瞥见那米家铺子里的冷傲少年,他立在他的身后,此时正恼怒地盯著自己,想起那日官轿中的男子,周云若恍然大悟。 是了,天下能这般风姿的男子,除了苏御,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眼前不凡的男子,面容俊美,一双精致的桃眼,本该给人温柔无辜之感,偏生又生得狭长,黑眸如寒星般璀璨。初看温柔,细看清冷,如高岭之,高不可攀。 饶是活了两世的周云若,也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瞧他。那埋藏在心底久远的悸动,似有鬆动。 她曾恋慕苏御这件事,伯父当然知道,此时见她这副模样,心道不妙。 忙乾咳了两声,对苏御道:“大人,下官新得了一幅墨宝,还想请您品鑑一番。“ 他闻言微微点头,目光不再停留。 矜贵的男子抬步离去,月白色的锦袍迎著微风轻轻拂动。不染一丝尘埃。若说她一生的不幸,是因为嫁错了人,那导致她去平洲的原因便是他。 她恋慕他的事,不知是谁传到了婶婶耳中,她自进门便与母亲不和,由此当眾奚落母亲,那时又正逢哥哥春闈落第。 母亲觉得顏面扫地,一怒之下,执拗地带著他们回了祖居平州。之后遇见了閆衡。想到此眉间一沉,又见那跟在他身后的少年郎,突然回头,瞪了她一眼,那一脸鄙夷,令她顿时也冷了脸,朝他翻去个白眼,转身离开。 吩咐车夫,去往城南的牙行,一路上想著苏御的脸。心中好似搅了一团丝线,掀开车帘吹了好一会冷风,才静下心绪。 到了牙行,说明要求,牙人引她到了后院。 一排茅草搭起的简易棚子里,大概有十几个女子。 牙人殷勤地介绍道:“贵人,这些人都是做惯粗活的,力气绝对有,您放心挑。” 记得上一世,石霞曾与自己说过,她是今年被卖来京都的。 具体哪家牙行,她也不清楚。 一一看过去,周云若蹙了蹙眉心,对牙人摇摇头道:“我要个子高的,会功夫的。” 牙人思考片刻,有些顾虑道:“您这要求有点高,不过倒真有这么一个人,就是这性子太烈了,不好驯服,小人怕她惊扰了贵人。” 她闻言一喜道:“不打紧,先带来让我瞧瞧。” 牙人立即招来两个魁梧汉子,吩咐道:“去將那下相来的母夜叉带来。” 两个汉子一听,面露难色,其中一人苦著脸道:“那娘们力气可大,俺哥俩好不容易才把她关进铁笼里,这会子要放出来,怕招架不住啊!” 牙人面露不悦,指著他们骂道:“一个两个都是怂包,连个娘们都制不住,白吃咱家粮食。” 两个汉子,挨了骂也不气,递上一串钥匙,笑道:“大哥,那就劳烦您带著贵人亲自走一趟了。” 牙人接过钥匙,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两眼,好不容易有人敢接这块烫手山药,这会子可不能退却。 转头换上笑脸道:“贵人请隨小的来。” 她跟隨牙人走进一处石屋,门一开,光线照进昏暗的室內。 只见一名身材不弱与男子的女子,被关在特製的铁笼內。女子见了人来,嘶哑著喉咙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贼人,我是良家子,若要我给人为奴为婢,我寧死不从。” 周云若盯著女子熟悉的面容,心口一酸,眼泪差点就落下来。 忍下泪意,她冷声朝牙人喝道:“你敢强卖良籍。” 牙人连连摆手道:“国法当前,可不敢行这违律之事。这女子是被婆家卖来的,小人这里有她公婆签字画押的凭证。出嫁从夫,她死了夫君,又没生育,身家自是婆家说的算,这买卖我们也是做得合规合法。” 石霞听罢,顿时捶胸嚎啕大哭:“爹啊~这就是你为女儿找的好婆家,你走南闯北,做了一辈子鏢师,若泉下有知,见女儿如牲畜般被他们买卖作践,怕是恨不能杀了他全家。” 周云若同样痛恨这世道的不公。 难道一纸婚书,就可以定人一生?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若无子,生死便皆有婆家人掌控。 凭什么? 自己丈夫混帐,儿子不孝,一生被困在万劫地狱里,一生任由蹉跎,又凭什么? 她不服,老天爷既让她重活一次,她便要撞碎这万劫地狱,爭个公道来。 “別哭,你的公道我来替你討。” 第10章 故人再见 石霞抬眸望著她,那双哭红的眸子,有一瞬的怔然。 周云若大声道:“打开笼子,我要她。” 牙人一伸手,张开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贵人莫怪,这女子比个汉子还野,一旦打开笼门,她跑了,小人没法向上面交代。” 给了银子。 她一把拿过牙人手里的身契,给到她手中。 石霞颤著手,似是不敢相信。又听她温声道:“以后没人能伤害你。” 她顿时朝她跪下,嗓音带著哽咽:“您助我脱离苦海,恩同再造父母,石霞无以为报。” 周云若扶起她,离近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长著些许雀斑,只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清澈。和初见时一样。 閆衡迎娶平妻的那年,自己生了场大病,下人们都去巴结新夫人,她躺在寂冷的屋里,觉得活不久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来给她餵药,跟她说话,一声一声的安慰著她。 醒来后,望见的就是这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上一世,石霞陪了自己大半生,想起她的死,周云若胸口抽痛。 这一世,她要看她平安终老。 又听石霞认真道:“石霞孤身一人,了无牵绊。恩人若是不嫌弃,就收下石霞,往后必结草衔环,报答您的恩情。” 周云若拉起她的手,说了声:“好!” 触到她满手的老茧,心下难过,她才二十岁上下,这样一双手,要做多少粗活,可想而知。 轻轻抚摸她的掌心。目光温柔而哀伤。 “以后不会这么苦了。” 几道阳光照在周云若细腻白嫩的脸上。 石霞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种莫名的感动悄然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那些过往的苦,好似消解了大半。 二人走出阴暗的屋子,外面日头正盛。 忽闻一阵吵声。 寻声看去,正见一名汉子擼起袖子,一脸凶神恶煞威嚇道:“你这个死胖子是存心找打。我念你是女人不与你动粗,你还来劲了。” “咱这是牙行,银子买人的地方,你成日在这叫喊卖身不要钱,啥意思?断人財路,如杀人父母,今日我必將你打得爹娘都认不出来,叫你还敢来。” 胖女子浑身是肉,衣服都被撑得紧绷,她闻言丝毫不怯。 反而凑到那汉子脸前,表情欠欠儿的道:“你要能打趴我,我以后再不来了,可若是打不过,得给我买一筐馒头。” 汉子只觉受了辱,不再与她废话,直接上了手。 紧接著“嘭”的一声,地上尘土飞起,再看那汉子已被抱摔在地,蜷著身子痛呼起来。 牙人见此,就要去报官,周云若及时拦住他道:“別急。” 说罢迈步上前,石霞紧跟其后,握紧拳头,將目光锁定在双福身上。 “你为何卖身不要钱?” 双福听到声音,扭头看她,一张胖脸,微微一笑,眼睛就眯成了缝。 “姐姐人美心善,我实在是吃不饱饭了才如此。不如你买了我吧!没別的要求顿顿管饱就行。” 这人倒是有意思。 周云若略微思考,问她:“瞧你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家人可能同意?” 双福哂笑两声道:“我爹娘年纪大了,家中两个嫂嫂都嫌我能吃,哥哥们为难。又无人肯娶,我便只能自寻出路,也没甚要求,我有力气,给顿饱饭吃,我啥都能干。” 说到最后,她神情捎带几许落寞。 周云若看了,生了惻隱之心,温声道:“那你就跟我走吧。我能让你有馒头吃,还能让你有肉吃,不过你得听话。” 一听有肉吃,双福眼睛都亮了,连咽了几下口水。天上掉馅饼,又怕砸坏脑袋,双手护著胸道:“勾栏瓦肆我可不去啊!” 闻言,周云若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连一旁的石霞与牙人也忍俊不禁。 那挨打的汉子,抬起头嘲讽道:“瞎子也不敢拿你卖身,瓦舍勾栏要能收了你,老太太都能掛牌子。” 这话说得难听,双福抬起脚就要踩他。 周云若朝她喊了声:“行了,打伤了人,是要进大狱的,那日日只能吃泔水。” 这姑娘一听乖乖收了脚。 再次確认一番,双方自愿,牙行之內,签订了契约,又给对方一些伤药费。 周云若带著二人到了聚仙来,京都最好的酒楼,迎客的小二见惯了达官贵人,此刻见周云若衣著素淡,又见石霞与双福衣著寒酸,立即板著脸拦住她们。 鼻孔里瞧人,指了指上方的招牌,冷声道:“识字吗?这是聚仙来~咱们这一杯茶都得二百文,出来进去的哪个不是达官贵人。看看你们,嘖嘖~” 说罢,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 石霞与双福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哪里进过大酒楼,平日里街边吃碗麵,已是满足。 可周云若上辈子活到八十岁,什么阵势没见过,即便不被夫家重视,也是閆家名义上的主母,便是宫里的宴席她也是吃过的。 此时,她微眯著眼,黛眉一挑,神色立现凌厉:“狗眼看人的玩意儿,双福掌他的嘴。” “好嘞” 双福立马上前甩了一巴掌,貌似力气大了,小二一时不慎被扇倒在地。 双福扭头不好意思地看向周云若:“主子,真没使多大劲。” “你们……” 小二显然是被打懵了,指著她们,说不出话来了 周云若朝他扔了一块银子,学著他的口气道:“出门右拐有医馆,一两银子你还赚,不用谢。” 掌柜得在堂內看著,虚虚地擦了把冷汗,京中臥虎藏龙,这女子容貌姣好,虽衣著普通,可那通身的气度,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养出来的。 他忙上前赔笑道:“新来的伙计不懂规矩,合该教训,贵人消消气,您里面请。” 又亲自为她推荐菜品。 “將楼里的招牌菜上了即可。” 说罢,豪横的甩出一张百两银票。掌柜的一看,忙吩咐人传菜,並亲自领他们去二楼靠窗的雅座。 百两银票,看的石霞与双福目瞪口呆,双福心中雀跃不已,心道,这哪里是抱了个大腿,分明是抱了个金腿。天爷啊!以后不愁吃喝了。 第11章 当下的问题 待菜上了桌,见二人迟迟不敢动筷。 “都愣著做什么,吃菜,不要浪费了我这百两银子。” 话音刚落,双福就动了筷子,口齿不清道:“好吃,太~好吃了。” 吃到红扒肘子时,竟流出两行热泪来。连呼:“主子,你就是我再生父母~~~~~” 楼下行人络绎不绝,远处红日落在山腰处,云霞漫天,好一片人间烟火气。 周云若笑看两个女子吃得满足,而后不经意扫了眼对面二楼的茶楼,目光一顿。 气质沉稳的男子手执茶盏,与她隔空相望。 她心头不免一涩。 谢家小郎,谢云舟 熟悉的面孔,几十年没见了,如今他一头乌髮年华正盛。 只是自周府一別,她拒了他的心意,此后一生,他再未同她讲过一句话,每次见了都冷脸装作不识。很是记仇。 想来他儿女都有了,还这般介怀,应是她当初拒他的话狠了些。 也罢,她如今都重活一世了,何必还要学从前一般每每都回他冷脸。 朝他招招手,嘴边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容,这便是主动示好了。 该是冰释前嫌才对。 那人一愣,手中的茶盏瞬间掉落,似是被烫了一般,猛地站起身来。 周云若忙起身,朝他那处观望。都做官了还这般莽撞,不知伤著没? 只见谢云舟转身离开。周云若失望的摇摇头,这人依旧是不给面子。 吃饱喝足,周云若带二人去了成衣坊。 双福的衣服最不合体,一身肉裹在偏小的衣服里,怎么看都不舒服,给她置办了五身合体的衣裳。 顏色都是她自己选的,奼紫嫣红都有,这会子乐的合不拢嘴。 石霞只选素色,低声道:“我男人生前没有苛待我,我要为他守丧。” 石霞一直都是有情有义的女子。 周云若默然付了银子,石霞不满二十岁,五官本就生得寡淡,不忍见她年纪轻轻的这般没朝气,又为她买了根镶银簪,顏色虽素,却不失雅致。 满意地点点头,才带著她们回閆家。 马车停在院门时,天色將暗。 下了车,便见隔壁大门前停了几辆马车,几个僕人正在搬运行李。 周云若神色一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又来一个送死的。 她转身进了院门,刚至门前,便见閆衡阴著脸,立在屋前的梅树下。 声音盛了怒意:“周府门人说你午时刚过就离府了,你做什么去了?” 周云若不想理他。 绕过他,直奔屋门而去,猛的身子被他一扯,人便被他霸道地锁入怀中。 “我沿著回家的路,找了你一下午。连个人影都没有,你到底去哪了?” 周云若撇开脸,皱眉道:“你先鬆开。” “怎么?孩子都给我生了,如今却不叫碰了。” 他起了疑,盯著她的眼睛,想瞧出些什么。见她躲闪,脸色不觉一沉,冷声道:“你若敢行对不起我的事,我会疯的,到时什么荒唐事我都做得出。” 这些话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以前觉得这是他太过在乎自己,现在想来他是绿了別人,所以更怕別人绿他。自己齷齪,也把人想得齷齪 挣脱道:“我行得端,做得正,无凭无据污衊我,伯父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可他就是冷著脸不撒手,石霞见状,上前阻他。 他恼了,抬起脚就踹,石霞连连后退。双福见状,从背后偷袭他,被閆衡察觉,一掌劈过去,双福虽胖,可身子却不笨拙。她侧开正面,双手一推,竟將閆衡推得一个踉蹌。 周云若瞧著,心中一乐,双福好样的。 两个女子配合相当默契,一时竟没让他占著便宜。 可閆衡十多岁就进了军营,习的都是杀人术,此刻反应过来,才知是自己小瞧了两个女子。 瞅准缝隙,纵身跃起,猛一抬膝顶向石霞腰腹,反手又將人提起,就要砸向双福。 见他如此手黑,周云若连忙向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她们是我新收的丫鬟,还不懂规矩,你莫要伤人。” 閆衡闻言收手,立刻打量起石霞与双福的面容,接著嫌弃地撇开脸道:“从哪弄来的?” “牙行。” “你下午去了牙行?” 周云若点点头。 他脸色一黑,肃声道:“胡闹,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子往里面闯什么?万一出了事······“ “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他走近了试图摸她的手,被她躲开。 閆衡眼中冷光一闪:“手都不让摸了?” 她脱口而出:“老夫老妻有什么好摸的。” 他眯起眼,嗤笑一声道:“不想让我碰你?” “·············” 见她不语,他勾勾唇,看向石霞与双福,咬著牙道:“好得很。” 而后又盯著她,无声冷笑。那样子,似乎唤起她前世的记忆。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时秋蝶走过来,福了福身子道:“大爷,夫人,该去用晚膳了。“ 閆衡沉著脸,扭头就走。 周云若抚了抚额,心中烦闷。见石霞无大碍,喊来夏婆子安顿二人,她便回了屋休息。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对他的爱意,早在四十年前就烟消云散了,这中间她等了他那么久,日日年年盼著他回心转意。 从不甘到憎恨,再到最后彻底冷了心,多少年了他何曾回过头看过自己一眼。 到了临死之时,他又破天荒地想起自己来,命儿子去请她,想见最后一面。她可不愿见他。 当夜他便死了,丧事一过,儿子便以此事为由,將她赶去庄子里,再不愿见她。 想到此处,她擦了擦泪痕,恨自己软弱。 如今,若没有母族的强大支持,和离难如登天。她不仅需要正当合理的理由,还需先徵得母亲同意。 心中盘算著,记忆中母亲与哥哥就要进京了,过了年就要春闈了,哥哥没有遗传到父亲的才智,屡试不中,至今也没考上功名。 第12章 华宝阁之行 可母亲执著此事,所以每逢大考,她必亲自带哥哥进京赶考。 母亲哥哥,她太想他们了。 这一夜忧虑过重,委实没睡踏实,清晨眼底暗了一圈,便是浮了粉,也遮不住这憔悴之色。 秋蝶端著洗漱水准备出去,周云若叫住她。看了看早已等候在外的石霞与双福道:“往后她们在这里当值,这屋你就別进了。” 秋蝶大惊,忙跪下身子,水溅在自己身上也不觉。 颤声道:“夫人,奴婢做错什么了?” 周云若轻笑一声问道:“我与大爷谁是你的主子?” 她怔了片刻才回道:“奴婢打小便服侍您,在奴婢心里您是唯一的主子,谁也越不过您去。” 周云若笑了,而后目光深深看向她说道:“如此甚好。” “二房最近出了乱子,我这当家娘子,不好袖手旁观。你是个稳妥的,过去帮衬一段时间,权当是替我周全了。” 秋蝶听了,揪紧的心瞬间鬆了。虽不大愿意,可也不敢说什么,总归还有回来的时候。她起身告了退,收拾一番,就去了二房院子。 周云若看了眼院中的夏婆子,低声对石霞二人交代了几句,起身就往前厅行。 刚来到厅外,便闻得欢声笑语,待她进去了,声音戛然而止。 一家人正围在桌子前享用著早饭,此刻见她来了,气氛突然就冷了。 一眼扫过去,那刚小產没几天的野,竟然也坐在桌前,位置安排的极是巧妙。 左边挨著閆二郎,右边挨著閆衡,一家子这会儿视她与无物。 閆昭先是看了看父亲,见他喝著汤,头都不抬。又转向祖父。 见无人搭理母亲,眼珠子转了半圈,偷偷翘起嘴角,埋头继续吃饭。 周云若只能面无表情的走到桌子前,扫了眼今日的菜色。 嘖嘖舌:“清蒸鱸鱼,牛乳蛋羹,肉油饼,炒鱔面,血参乌鸡,哟~~还有燕窝粥啊!” 她目光定在那女子面前独一份的燕窝粥上,忍不住冷笑一声。 那女子抬起清冷的眸子,有一丝得意。 她笑了笑,歪著头对著閆二郎道:“二弟,你可真偏心,弟媳坐月子那会儿都没吃过燕窝。” 閆二窘得脸通红。 閆二媳妇见状,搁下筷子对她道:“大嫂,那会家中不富裕,如今日子好了,盈盈伤了身子,是该吃些好的。” 盈盈?竟这般亲近了。看来是知道实情了,一家子合起伙来了。 她嘴角一勾:“你心地真好,那这银子你们二房便自己掏吧!反正我一口也没吃。” 一家人的脸骤然垮了下来,瞧著閆二娘子的脸由白转青,周云若嘴角翘起。 閆二郎见状忙看向閆衡:“大哥,你看这········” 閆衡蹙起眉头,撂下筷子,不耐地对她道:“一家人计较什么,不就一碗燕窝吗?这钱我出。” 说罢,大方地掏出一包银子,放在桌上,听声音有些重量,想必又是不义之財。 周云若毫不客气,一把拿过来,握在手中。开口道:“中郎將的母亲两日后过寿,我正愁没银子买礼物,这银子来得正是时候。” 不顾他错愕的表情,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什么都不如你的前程重要,我现在就去华宝阁,夫君放心,我定给你办好此事。” 出了院门,她掂了两下银子,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 留下石霞看院子,她带双福出门去。 华宝阁在长安街上。路过米家铺子,买了二斤羊肉,又去隔壁饺子馆点了四碗猪肉大馅饺子。 特意坐在店旁的棚子里,她喜欢边吃东西,边看形形色色的路人。 她年老时,过著冷冷清清的日子,如今哪里人气旺,她就爱往哪里凑。 两口一个饺子,在夹一筷子焦香四溢的羊肉,喝一口热气腾腾的麵汤。 她满足地眯了眼,双福吃得更是满足,羊肉很快吃没了。 她碗中饺子也见了底,双福的碗也见了底,不过双福那已经是第三碗了。 双福將最后一个饺子塞入口中,扭头对老板喊道:“再来三碗。” 周云若不由地摸向钱袋子,脸上泛起愁云,嫁妆已是所剩不多,往后离了閆家,更要银子傍身,需得钱生钱才是长久之计。可平洲的铺子都被她尽数卖了,银子大部分用来置办京都宅院,以及閆家一家人的开销。 哎~!想起那些银子,她只能无力地嘆著长气。 待双福吃饱,她们就去了华宝阁。 这华宝阁是京中一等一的珍宝古玩店,掌柜的倒是不势礼眼,见她进门,殷勤地给她一一介绍。 她开门见山,张口道:“掌柜的不用介绍,我不买別的,想买阁里独有的礼品盒子,价格您定。” 掌柜的听了,似乎也不诧异,想是买卖做多了,见惯了不同需求的客人,他神情自若道:“夫人,盒子十两银,不过不能盖我们华宝阁的紫章。” 这下周云若犯了难,不盖他们的章如何矇混过关。见掌柜此刻笑的和煦,她忍不住暗骂道:奸商。 愁楚间瞥见岸几上隨意摊放著一副未裱的山水画,一半耷拉在外。 她上前扶正细看,山石上一棵松柏画得傲骨天成。意境不俗。 开口问掌柜:“这是谁画的?” 掌柜哑然一愣,而后回道:“这是我们东家隨手画著玩的,阁里有名家大作,夫人可移步去看?” 周云若摇摇头,笑道:“我瞧著它赏心悦目,既入了眼,便是有缘人。弃它在这里蒙尘,不如结缘卖给我。您看可好?” 掌柜思考著,唇齿间吸气,抬头便往楼上望去,周云若顺著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二楼廊柱旁,一名穿緋色长袍的男子,半仰著躺在紫檀直欞长椅子,脸上盖著一本书,看不清容貌,仪態慵懒,似睡著了般,一动不动。 突然,那人抬了抬手指,掌柜似收到了指示,对她点头道:“既然如此,便收你····” 话说一半,又向楼上看去,似乎想等那人授意。见那人毫无动静,便又接著道:“一百两银子。” 周云若刚要答应,楼上一声轻咳,掌柜忙抬头,那緋衣男子轻轻一挥衣袖。 掌柜乾笑两声道:“一百两银子都不要,即是有缘人便分文不取,送您了。” 第13章 妾就是个玩意 周云若心下一喜,忙拱手道谢。 又问:“我若用盒子装它,可否盖紫章?” 掌柜的点点头,笑道:“既装了本阁的东西,自然可盖章。” 周云若闻言,脸上绽开笑容来。 忽然感觉楼上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她抬头去看,此刻长椅空空,不见了緋衣男子。 她茫然了一瞬,嘴角復又翘起来。 出了华宝阁,又去了墨雨斋,將画裱了起来,这般看起来,碧水丹山,笔触精细入微,意境悠远。真不像是隨手所画,倒像是出自名家。 几个文人墨士瞧见了,都讚不绝口,甚至有人想要出高价来买,听得周若云都心动了。 若是她也有华宝阁东家这做画的本事,还何愁赚不到银子? 拒了出价之人,心中抽疼不已。忙让双福抱著画,逃也似的出了墨雨斋,她是真怕自己忍不住给卖了。 一直逛到下午,看了几家租赁铺子,京都寸土寸金,这租金自然也颇高,她知自己没有经商的头脑,没把握的事,她也不敢轻易尝试。 回到閆家,她將屋门关死,挪开床边的小几,从床底抽出一个上锁的木匣子。 將提前备好的钥匙插进去,打开盖子,皱眉看著里面所剩不多的银票,又不甘心地数了数,顿时泄了气般倒在床上。 失望道:“果然就只有这些了。” 思索了片刻,掏出从閆衡那得来的银袋子,一股脑地倒在匣子里。嫌弃地將空银袋子扔出去。 又数了数,而后快速起身,手书一封信,一同放入匣子里,喊来石霞。 交予她手,叮嘱道:“你这就去城东周府,將这匣子亲自交到府里三公子的手中,他看了自然明白。” 又不放心道:“藏好了,切莫叫人看见了。” 石霞谨慎地塞入袖子里,回道:“主子放心,我这就去。定然安全送到。” 待石霞走没多久,夏婆子来请她进前厅用晚饭。她走出屋子,双福正坐在屋外的石桌前,一手拿著下午街上买的猪蹄,一手攥两大馒头,啃得正欢。 周云若轻笑出声,能吃是福,这姑娘真实不做作,她越瞧越喜欢。 声音满是暖意:“我小柜里有一包山楂干,那东西消食解腻,你拿去吃,吃完了再给你买。” 双福嘴巴一顿,除了她爹娘,还没人这么关心她,她感动得溢於言表,嘴里塞著食物,只得连连对她点头。 进了厅內,閆家人已是落了座位,那崔盈盈还如早间一般坐在閆衡的左边,不过这次也给她留了空位子。 她坐在閆衡的右手边,夏婆子端来一碗枸杞燉鸽蛋,独独放在那崔盈盈的面前。 周云若敛了眉,嘴角微收。 待菜上齐了,眾人才动筷子。 二房的小女儿,突然伸手去抓崔盈盈碗中的鸽子蛋,閆二娘子一把抓回她的小手。眼睛还不忘看向閆衡,神情些许忐忑。 食不语,周云若默默吃了一口白米饭,此时閆衡突然夹来一块蜜汁鸭腿。 放进她的碗中,低声道:“吃吧!我特意给你买的。” 这是示好?用他筷子夹过的鸭腿,还不知道沾了谁的口水,她抿紧了唇,目光触到崔盈盈,见她秀眉微蹙。 周云若嘴角一咧,笑道:“你这般看我,莫非也想吃这鸭腿?” 虽是在问她,可眨眼的功夫就將鸭腿送入她的碗中。 转头看向閆衡冷硬的侧脸,无奈道:“夫君,我是看她想吃才给的,你瞧她怪可怜的。” 閆衡用力嚼著口中食物,额角鼓起了一根青筋。 此时,崔盈盈將嘴唇咬得泛白,那脸色还透著一丝不正常的红。 周云若继续说道:“你快吃呀!別辜负我一番心意。” 见女子还不动筷又道:“弟媳已认下了你,那往后便是一家人,咱家也不学那大户人家,將妾室看作奴婢,你瞧婆母她多和善,都让你上桌同我们一起吃饭了,那往后便也能称我们一声哥哥嫂嫂的。” 她放下筷子,低声道:“你若不吃我夹给你的菜,便是不认我们。” 逼得崔盈盈只得动了筷子,瞧瞧,美人红了眼眶,也让人赏心悦目。 就在她颤著双唇,即將放入嘴里时,閆昭一把抢了过来。 没好气地指著她,大声说道:“不愿意吃拉倒,我留著餵狗。” 这小混帐,从来都是个没眼色的。 又听他道:“你不过就是我二叔的小妾,还敢给我娘拿乔,吃了两天好饭,真当你有脸了,我同窗史天齐说了,妾就是供男人消遣的玩意·········” 閆衡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呵斥他:“住嘴,老子了那么多银子送你去京都最好的学堂,你竟学了这些回来?“ 閆昭立即被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嚇怔了,而后被閆父抱进怀中,他才敢撇著嘴哭。 崔盈盈被羞辱得无地自容,这会儿捂著脸哭著跑出厅门。 閆父给閆昭擦著眼泪,心疼道:“乖孙儿不怕,不怕,祖父疼你。” 閆二两口子见閆衡发火,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閆母扫了一眼周云若,沉著脸道:“吃不到一块就別凑一起,以后各回各的院子吃。” 閆父本就因閆衡憋著气,正愁没地撒,这会子一听,也拍了桌子,扯著嗓子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子的家何时轮到你个娘们当家做主了?” 閆母骤然湿了眼眶,也不敢反驳,低眉瞅了瞅閆衡,又握著袖子拭泪。 此刻,周云若正若无其事地重新从盘子里,夹起一块蜜汁鸭子。 边嚼边道:“今日这鸭子甜而不腻,好吃得很。” 不顾閆衡冷冷的目光,又將那碗枸杞燉鸽蛋端到二房的小女儿跟前,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別浪费了。” 又夹了一块蜜汁鸭子,嘆了口气道:“往后这么好吃的东西,怕是不能经常吃了。” 垂下眼帘,拽了拽閆衡的衣角:“我今日掷重金为中郎將母亲购了一副松柏山水画,用光了你给的那包银子,还远远不够。我······我·····还当了你当年送我的定情之物。” 说道最后,声若蚊蝇。 閆衡一听,脸色铁青。 “那是我家的········”他话说一半,顾忌到一旁的閆父,咬了咬牙。硬是將后半句咽了回去。 第14章 夜半私会 追问她:“死当活当?” “死当。” “你·········” 他一把將她拉至面前。 气氛更加凝重了,只听他愤怒道:“你胆子是越发的大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幅画哪里值那么多银子?你现在就去给我退了。” “退不了,华宝阁的东西一旦离店,概不退货,何况就算退了,也赎不回来了。” “这画可不是普通的画,是前朝大儒亲手所画,在墨雨斋有人出一千两,我都没卖。你知道的,华宝阁从不卖贗品。” 閆衡硬著脖子,眯著细长的眼眸道:“如此,我还得谢你嘍?” 猝不及防,周云若抬手就拧住他的耳朵。 眾人都被她这一举动惊得倒吸一口气,要知道閆衡生气的时候,他老子都不敢招惹,她这是老虎头上拔毛,不嫌事大。 她用力一扯,將閆衡的脑袋拉近了,他的手也在这一瞬间暴起青筋,气压低得眾人屏声敛气。 閆母紧盯著儿子握紧的拳头,甚至前倾起身子,眼中满是期待。 下一刻,周云若凑近他的耳边,低语几句。 只见他阴鷙的双眼,由暗转明。嘴角一勾,顿时换了副笑脸,再次確认道:“当真?” 周云若丟了他的耳朵,点点头,又將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拨开,愁眉道:“我为你银子都光了,这以后怎么办?” 閆衡绕到她的背后,体贴的將椅子给她扶正,微笑道:“你只管將眼前的事办好了,银子我来想办法。” 閆家人看的茫然又疑惑,好似刚刚发威的不是他本人,这会子对著周云若,他照顾的殷勤周到。 望著长子被揪红的耳朵,閆家父母气的直咬牙,先后起身离开了。 一顿饭吃到最后,只有周云若吃的最香。 天刚黑,閆衡就以当值为由,出了家门。周云若乐得自在。 悠閒的坐在窗边,喝著茉莉香茶,胸口舒畅。 两个时辰后,石霞回来了,手里还提著一包点心。 她將点心放在桌上,转身回道:“主子,我已亲手將东西交给了三公子。” 见周云若盯著那包点心,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到的时候,三公子正与友人饮酒,这点心是那位友人赠的。” 周云若眼波微动,轻轻的打开纸包,目光瞬间定住了。 而后眉眼含了笑,伸手捻了块芙蓉酥,表面是沾满酥的芝麻,入口甜香酥脆。 这是彭城的特色点心,满京都只有谢府的点心师傅能做出这个味道。 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天底下除了母亲,也只有谢云舟会记得。 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当初没福分,错过了。 如今他赠点心与自己,便是对从前释怀了。如此甚好。 她也要重新开始了。 “娘~娘~” 一声接著一声,此时,閆昭在门外拍著门。 石霞刚打开门,他就跑过来,抱著她的胳膊,眼泪汪汪。 “娘~我梦见爹变成了吃人的妖怪,他要吃了我。好可怕,我今晚就要跟你睡。” 小混帐也不看人脸色,就一个劲地往她身上蹭,推开他又黏上来。 突然看到桌上有点心,拿起来就吃,嘴巴得了空,还要念叨人两句:“我还是不是你的亲儿子?有好吃的也不想著我。” 这会子吃著她的点心,还敢拿眼睛斜她。 周云若撇过脸,不去看他,沉声道:“吃饱了就回你自个屋。” 闻言,他眼珠子转了两下,也不说话。 晚饭闹了那一场,他根本没吃饱,这会只管吃。 吃得差不多了,又跑去窗边喝她的茉莉香茶。 此刻,吃饱喝足,翘著小腿晃晃悠悠,那德行跟他祖父一模一样,要搁从前,她一定会狠狠地训斥他。並告诉他,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这会周云若不去看他。 石霞见他那小模样,觉得有趣,笑了两声。 周云若轻声道:“你也辛苦了,我叫双福给你留了份烧猪蹄,在西屋的炉子上温著,你吃完了再睡。” 石霞点头,临走时还带著笑意,看了閆昭两眼,顺带將门带上。 只一眨眼的功夫,閆昭就爬上了床,小身子钻进了被窝。 瞧这样子,怕是撵不走了。 周云若沉了脸:“跟你爹一样死皮赖脸。” 閆昭露出半截脑袋,语气认真道:“娘说得对,爹就是死皮赖脸,还欺负小孩。祖父说他不是个好东西。” 上樑不正下樑歪,一辈传一辈。 深吸一口气,她起身从柜子里又抱出一床被。 夜深人静时,二房的院子里突然闪现一个黑影,他轻轻推开一扇未合紧的屋门。 屋內灯光微弱,崔盈盈靠在床前哭红了双眼。閆衡脱掉沾了寒露的甲衣,上前搂住她的身子。 將一包油纸包的点心,递到她面前:“知道你晚上没吃饱,我特地去聚福楼给你买的,你尝尝,比平洲珍味坊的点心还好。” 崔盈盈一扭身子,推开点心。 秀拳轻轻打在他的宽肩上,又哀怨道:“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若不是你成日纠缠,我怎会不清不白地跟了你?“ 说罢,抬起一双浸满泪水的眸子,黯然销魂。 “你既然与她恩爱甜蜜,当初又何必来招惹我?” 閆衡用手心抹去她眼角的泪滴,轻声道:“你別这样,我看得心疼。” 见女子负气地扭过头,他又道:“我若真爱她,又怎会与你来往?“ 他掰过女子的脸,直视著她道:“你以为我就好过吗?看你受苦,就如同往我心上扎刀子,当初不带你进京,就是怕你跟我委屈,原打算站稳脚跟,再正大光明地將你接来。” 他嘆了口气,眼神落寞:“如今闹成这般,还不是因为你不信我。” 女子一听,愈加委屈了,哽咽著说:“我怀了你的孩子,若被人发现,还怎么活?况且我那未婚夫已往我家下了聘礼,我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你的呀!” “没成想···········” 想起肚中死去的孩儿,崔盈盈顿时哭的不能自抑。 静夜里,声音格外显耳。 閆衡见状忙捂住她的嘴。 “你小声点。“ 而后抚了抚她的脸:“孩子以后还会有。” 他眸光闪了闪,低声道:“这往后要想升官,还得依靠周家,总归我的心在你这里,你暂且受些委屈,將来我一定加倍补偿你。” 第15章 閆昭闯祸 健壮的臂腕一收,崔盈盈顺势躺在他的臂弯中,窗外明月清冷,屋內慾火缠身。 几声女子的娇吟,伴著床板的咯吱声,让窗外偷听的秋蝶浑身燥热。 她微张著唇,脸上泛起潮热。 清晨露浓,天阴沉。閆家人陆续起了身,秋蝶端著一盆清水,进了崔盈盈的屋子。 见崔盈盈神態自若,穿戴整洁,若不是瞧见床上被褥凌乱,她都要以为昨晚是一场梦了。 將水盆放在架子上,语气生硬道:“崔姨娘请洗漱。” 崔盈盈走上前,刚把双手没进去,又倏地拔出来。惊呼道:“好凉,怎么是冰水?” 秋蝶冷冷瞥了她一眼。 崔盈盈见状,心生恼怒:“我小月子都未出,你给我用冰水,是要害死我啊。” 秋蝶心里恨恨骂道,娼妇~还有脸说自己没出小月子。 都能和男人睡觉,一点子冰水倒矫情起来了。 秋蝶盯著她反驳道:“这水是从厨房取的,和夫人们用的出自一锅,姨娘要说是冰的,奴婢也没法。” 说罢,转身就走。 崔盈盈气得一把掀翻了水盆,狗仗人势的东西,和她主子一样蔫坏。 早饭后,夏婆子將秋蝶得罪崔盈盈的事告诉了周云若。不一会秋蝶来给她请安。 她抿了一口茶,语气淡淡道:“听夏婆子说,你给崔姨娘用冰水,可有此事啊?” 秋蝶闻言,暗暗瞪了一眼夏婆子,又忙辩解道:“夫人,您別信夏婆子的话,奴婢全心照顾姨娘,是姨娘她········” 见她话语一顿,周云若打量了她一眼,而后目光定在她收紧的五指上,沉声道:“她怎么了?” “她··她因为奴婢是您的丫鬟,处处针对。” 周云若听了,嘴角勾出冷笑,拿別人当枪使,可惜,这招已被她用过了。 她挑起眉眼,轻声道:“不过一个妾室,还不值得我为她动怒,若不是顾念著二房,谁爱搭理她。” “把你分內的事做好了,她若鸡蛋里挑骨头,也不必处处忍她。” 说罢,看向夏婆子,冷斥道:“白活一把年纪,里外都不分,咱们院里的人被凭白污衊,你不想著替她说话,还落井下石,该打。” 话音刚落,双福上前就给她一嘴巴子。 夏婆子瞬间捂著嘴,又惊又怒。 周云若蹙起眉头,瞥了一眼双福道:“我不过隨口一说,谁叫你真打了。” 双福仰著脸,朝她憨笑两声。 周云若扭头就对夏婆子说:“罢了,权当给你个警醒,下次胳膊肘再往外拐,便是我不说,你瞅瞅,她们可能容你?” 此时,秋蝶与双福她们站成了一线,倶冷眼瞪著夏婆子。 这下干吃黄连,有苦也得咽。夏婆子只能耷拉著脑袋,捂著老脸,灰溜溜退出屋子。 待秋蝶也出门,石霞沉著脸进来,在周云若的耳边悄声说道:“大爷昨夜去了崔盈盈房中,凌晨才出来。” 周云若垂下眼眸,身子歪在长榻上,手轻轻地拨弄著茶盖。 石霞见她沉默不语,以为是伤心过了头。心中替她愤愤不平。 眼中不由地泛起冷芒,压著嗓子道:“只要主子一声令下,我今晚就將她绑了。” 周云若顿时掀起眼皮,问她:“绑起来杀了吗?” 不待人答,轻笑道:“杀了她,明天还有別人,后天,大后天,杀得过来吗?他哪里配我为他背上因果。” “隨他去吧,天生爱吃屎的狗,看不住的。” 说罢,视线越过窗口看向隔壁的宅子,又在石霞耳边低语了两句,石霞闻言,面色愈发沉冷。 走出屋子后,回想刚刚主子的交代,心中愤懣,这种男人,还不如死了好。 屋內,双福重新斟了一杯茶端给她,又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一小包栗子,问也不问,便往她嘴中塞了颗。 “主子,他不疼你,我们疼你。” 见她露出一丝笑意,又道:“我祖母活著的时候常说,人活一世最难求圆满。男人不好,子孙必好,总能占著一样。” 闻言,周云若无力的笑了笑,甜味在嘴中散开,却在心里蔓延出苦味,她是一样也没占著啊! 京都的冬日是湿冷的,阴沉的天空,不一会就洋洋洒洒地飘起雪,周云若取出一条雪白的兔毛领子,这还是离开平洲时,哥哥送她的。 戴在脖子上又暖又柔软,此时站在屋檐下,伸出白嫩的手。 没有难看的老年斑,也没有皱纹,多好的年华。 忽然,守门的下人匆匆忙忙地向她跑来,脚未站稳,便气喘吁吁的说道:“夫人,刚刚有人来报信,少爷在书院打了人,让您赶紧过去。” 周云若一怔,记忆中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几十年了,不提真想不起来。 又听下人报:“那人说,对方是魏家的子侄,还······还说见了血,小的已让人去寻大爷,可这正当值的时候,怕大爷去晚了,少爷吃亏。” 哼!吃亏?上著魏家的学堂,还敢打魏家的子侄。 他是在平洲囂张惯了,到了京都还以为他爹是原来的土霸王,没人敢惹。 这回碰个硬茬,对方可不是好缠的。当年为保閆昭的学业,她委曲求全,便是被那魏家人羞辱了,也含笑受著。 如今想来,愈加憋闷。 此时,下人见她不动,急道:“夫人,马车已在门外备好,老爷让你快些去呢!” 周云若一听,心里顿时生起一股恼意。平日里爹好,祖父更好,这会子怎么不去替他出头了。 他们惯出来的小浑蛋,惹出了祸,就將她这个当娘推出去挡灾。 待事后,她去管教儿子,他们一家子又会来充好人,指责她不疼孩子。 这也是前世,閆昭討厌她的原因之一。 书院门前 漫天的大雪停了,脚缓缓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故意放慢了速度。 身后跟著石霞与双福。 本是一刻钟的脚程,她愣是走了半个时辰。待她走到学堂前,一眼便望见雪地里跪著的閆昭。 只见閆昭半边脸上,布满指印,又红又肿,嘴角还留有未擦的血跡。 第16章 狗屁学堂 他咬著泛白的唇,直到周云若的脚步停在他身前,才倔强地扬起脸来。 在看清她的面容之后,小小的肩膀剧烈地颤动起来,一瞬间,晶莹的泪珠涌出眼眶。 “娘~~~~” 只见他伸出冻红的手掌,掌心赫然躺著一颗带血的乳牙。 默然上前扶起他,轻轻拂去他肩上的残雪。 此时,学堂的门开了,一名衣著华贵的夫人,牵著一名男童,从里面气势汹汹的走来。身后还跟著七八名下人。 “哼!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周云若幽幽的盯著她。 那夫人嗤笑一声,神色鄙夷的说道:“能养出这般没规矩的孩子,当娘的也好不到哪去。” 閆昭鼓起腮帮子,扯著她的衣角说道:“娘~是他先招惹我的,他取笑我爹是武夫,还说我不配与他一同读书。” 那夫人一听,抬手指著閆昭的脸,厉声道:“就因为几句话,你就將我儿的鼻子打出血,可不就是武夫的种,打娘胎里就带的野蛮。” 而后打量著周云若,嘲讽道:“一个蛮地来的校尉之子,也能进魏氏书院,怕是你们送了厚礼求来的。“ “如今,尊卑不分,竟敢动手打世家子弟,你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好,那便只能由我代劳了。” 这番话上辈子就听过了,她只低眉看向閆昭,问他:“疼吗?“ 閆昭皱著一团小脸道:“疼,怎么不疼的。” “知道疼,就別惹祸。” 说罢,才看向魏家妇人。 沉声道:“既然知道我是送了厚礼,那收了礼,不干人事的魏家人,好意思吗?” 妇人顿时抬起下巴,喝道:“对魏家口出不逊,给我掌她的嘴。“ 只见一名僕妇三两步衝到她面前,扬手就要掌摑,石霞一把握住她的手。 那僕妇疼的哎呦一声,又听周云若道:“双福掌她的嘴。” 双福当下就是一巴掌,打的僕妇倒地。 一直躲在门后的夫子顿时站出来,指责她:“无礼悍妇,岂有此理,来人啊!將他他们绑了送官。” 哼~绑她?她若只是校尉之妻也只能由著他们隨意按个罪名绑了,可她身后还有周家,这魏家也太猖狂了些。 上前一步,高声道:“仗著你家老太爷是国子监太傅,又教出一个苏家状元郎,便自称高等学府,如今一看,不过尔尔。” 縴手一指那夫子,冷然道:“只因为她是魏家人,你便一味諂媚逢迎,纵著她殴打自己的学生。读书人的风骨都被你踩在了脚底。” 夫子哑然,又听她道:“那状元苏御的祖上也是行伍出身,你们可敢称他一声武夫之后。” 妇人恼羞成怒地推开身旁的下人,高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与苏大人相提並论,他身上流了一半皇家的血统,岂是你这下贱之人可比的?”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周云若闻言,冷笑一声道:“我下贱?呵~~” 眼尾顿时挑起一抹凌厉:“我祖父出自汝阳周氏嫡脉,名门望族,论血统你才下贱。” 一句下贱气的魏家妇身形一晃,她父亲可是先皇亲封的南平伯,大怒道:“去~给我將她的嘴打烂。” ”主子靠后,让我们来。“ 双福与石霞早已憋了一肚子恶气,此时见对面七八人齐上,二人脑子一热,再不顾什么后果,下手毫不留情。 周云若暗爽,上一世,她去得及时,魏家五夫人將怒气全撒在了她身上。 自己不仅受了她一耳光,还要低声下气地与她赔礼道歉,只为了閆昭能继续在这里求学。 当下,心无掛碍,无有恐惧,嘴角勾笑,大声道:“给我狠狠地打,这学不上了,她魏家书院就是个狗屁。” 不远处,一座二层楼台上,围炉煮茶,蜀地来的蜜桔,被炙烤出浓烈的果香。 身穿红色官衣的俊美男子,本是凭栏赏雪,这会子目光定定地望著前方,见魏家下人被打得声声惨嚎,他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那眉眼俊极了!唇瓣含笑,神采飞扬,贵气中添了风流。 文远呆呆地望著,他家大人仪態优雅,平日里举止有度,很少见他如这般肆意的笑。 一旁的中年男子,伸手指著那方,连连摇头道:“有辱斯文。” 扭头斥责身边的山长:“百年书院的名誉,今日算是毁了,你这山长可是称职得很啊!” 山长一拱手,涨红了老脸,道:“不才失职。” 中年男子沉声道:“蛮缠悍妇,休与她纠缠,速去报官处理。” 身著官衣的男子听了,起身道:“我不就是官吗?“ 此时,閆昭站在周若云身前,回头对她竖起大拇指,咧著豁了门牙的嘴道:“母亲威武!” 魏家妇见败势已定,心间愤愤不平,忙命夫子速去喊人,夫子瞧著拥挤在窗口看热闹的学生们,迟疑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群护院,持棍而来,魏家妇一看,登时又来了底气。 指著周云若恶狠狠道:“给我狠狠的教训这泼妇。” 一群人顿时围住她们,双福与石霞紧紧护在她的身前,不慎挨了一棍。 周云若见状,弯腰就抄起地上的石头,当即就要砸人。 “住手!” 气势汹汹的男子,最先露面,眾人见了忙行礼:“家主。” 隨后,身著正红色官衣的俊美男子,自晶莹的雪松间,稳步而来。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人愣在当场,心跳也快了几拍。 书院里的夫子和学生,皆拱手行礼道:“给苏大人请安。” 苏御的目光却直直落在她的身上。 高洁的男子,眸光澄澈如水。 周云若握著石头的手不觉落了下来。 那人眉眼微动。 盯著她说道:“刚刚我都看到了。” 秋水般的深邃眼眸注视著她,她目光不觉落在他精致的下巴上,又落在那莹白凸起的喉结上。 指尖一麻,咬了咬唇。 刚要张口,又听他道:“错不在你。” 嗓音低沉有力,充满磁性。如同春日暖阳照在心间。 魏家家主闻言一怔。 魏家妇却不服道:“苏大人说她没错,是要人人都效仿她的恶行?” 苏御道:“我没觉她恶,她要站著不动任你打,只会让人觉得傻。” 妇人恼怒的指向周云若,分辨道:“可她辱骂魏家在先。” 苏御撇开脸,淡淡道:“我没听到。” 妇人一挥衣袖,又指向自家的下人,此刻个个鼻青脸肿,她声音颤道:“这你总该看见了吧?” 第17章 收银子 他扬起下巴,如精心雕琢般精致的下頜线,优雅傲然:“以多欺少,还打输了,確实看见了。” 妇人瞬间怒目圆睁,脸色铁青:“你~~~~~” 魏家家主忙冲妇人呵斥道:“大人面前,不可造次。” 见家主动了怒,妇人闭了嘴。 眼神却微妙地在苏御与周云若二人间快速地扫了一下。 这时,魏家家主盯著周云若,思索片刻开口:“即是苏大人的意思,此事便不追究了,將你的儿子带走,此后不得再踏入魏氏学堂。” 她冷哼一声:“二百两束脩退来。” 又看向一旁的夫子,手一指大声道:“还有你,收了我的三百两银票,也一併退来。” 魏家主的脸一时隱隱泛红,紧抿著唇,冷冷瞪了眼一旁的夫子,命人取来银票。 她接过银子,冷冷地扫视著魏家主。 “魏家主,?受人之礼,施人以礼,便是街头的商贩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你们魏家一个夫子也不明白这个道理,可真让人失望啊!” 她摇了摇头,神色略带讥讽。 而后牵起閆昭的手,来到苏御面前,恭敬地给他行了一礼,之后转身离开。 苏御凝视著她的背影,星眸中浮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深色。 这一幕恰好也落进了魏家妇人的眼里。 回到閆家,閆家二老一见閆昭的模样,心疼得不行,閆父听了閆昭的敘述,气得在院中指天大骂魏家。 周云若喝了口清茶,举头望著阴沉的天空,心说,若是劈声惊雷多好。 一杯茶喝完了,那閆父还在那扯嗓子骂著,此时閆衡回来了。 閆昭见了他,本要上前,忽而想起他昨晚嚇人的模样,脚步顿住了。 閆衡径直走向周云若,表情满是歉意:“是我来晚了,他们可有为难你?” 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周云若盯著他片刻,缓缓摇头。 他眉心一松:“没有为难便好。” 她將手心摊开,给他看閆昭的乳牙,低声道:“可你儿子的牙被魏家下人打落了。” 閆衡一愣,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閆昭。目光触及那一排未消的指印,眼中泛起冷芒。 他是个睚眥必报的小人,默默將儿子的牙齿收入手心,握紧成拳。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抬起头盯著她的眼睛郑重道:“让你们母子受委屈了,你放心,这口气將来我一定替你们出。” 上一世,得知她被魏家人当眾掌摑羞辱,他也是这么对她说的,后来他確实做到了,成为宣武將军,掌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羞辱了魏家五夫人,那手段黑的一般人还真行不出。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閆昭,目光一柔。 见此,閆昭瞬间向他跑来,一张嘴,豁口格外刺眼。看得閆衡双目阴沉。 “爹,他们嫌我是武夫之子,还骂我娘下贱,他们瞧不起人,这学我不上了。” 閆衡敛著眉眼,让人看不清神情,只摸了摸他的头,好一会才低声道:“好,不学了,王侯將相寧有种乎,功名利禄爹来给你挣。” 说罢,竟主动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递给周云若。 “哪来的?” 问话的空隙,钱袋子已被她收入手中。 “隔壁张家给的。” 又故意问道:“何故给你银子?” 閆衡玩味一笑:“人傻钱多唄!” 见她神色有疑,温声道:“你放心,商人敬官,自是有所求。这银子咱没白拿他的。” 周云若暗暗嘲讽,隔壁的张大富,若是知道会折了银子又赔夫人,怕是肠子都要恼绿了。 又听他道:“张家设了晚宴,邀你我共赴。” 她微微一笑,柔声道:“知道了,我会准备妥当。天色尚早,你快回任上,中郎將那边自有我替你筹办,如今是关键之时,莫要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说你玩忽职守。” 闻言,他欣然一笑,轻轻抚了抚她的手,温声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求。云若!我此生定不负你。” 周云若微微后仰,扯开一丝嘴角,看著他淡笑不语。 待人走了,她回到屋中,將手没在铜盆中洗得通红。 刚喝了口清茶,心未静,就听见推门声。 閆昭无所事事地晃到窗边,没一会儿,就手贱掐掉了兰刚抽出的骨朵。 揉捻后扔了,閒得无聊,又去拔叶子,一使劲带出了半截根。 扭头去看她,见她未动,眼珠子咕嚕一转,扔掉兰,手往胸前柔滑的绸缎上擦了两下。 那是她自己都捨不得穿的上等绸缎,不觉皱了眉,又见他去拿桌上的果子。 往床上一歪,翘起二郎腿,边吃边晃。 她看得肺涨,茶盏一搁,沉了脸肃声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在床上吃东西。” 閆昭嘴里咬著果子,似没长耳朵般,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手还不停地去拨弄床拔上的几串连珠。 他总能轻而易举地点燃她的怒火。 “你给我下来。” 他白了白眼,不情不愿地下了床。 哭丧著脸抱怨道:“我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来还要被你数落·········” 这孩子似是骨子里带著叛逆,无论她怎么引导,都依然我行我素。 说起谎话来,更是脸不红心不跳。 周云若冷眸一扫,沉声道:“外人面前我不说,你便真以为我不知道內情了。” “那魏家小儿为何对你出言不逊?还不是你猪八戒吹牛,能嘴说大话,招惹了是非。” 他左摇右晃,没个正形。踢了脚身旁的木架,震得架上水盆洒了半边水。 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得跟你亲眼看见了似的,再是我亲娘,也不能凭白污衊人。” “別跟我在这狡辩,不服就跟我去东街史家,看你的同窗是怎么评说你的。” 闻言,閆昭攥紧拳头,瞪著眼急道:“他敢,他要是敢说我·····” “把你的臭习性给我收了,这里不是平洲,今日魏家夫人所说,皆是事实。” “你父只是一个校尉。在京中权贵的眼里,就如一只供人差遣的鹰犬。” “真惹恼了人家,杀了也未尝不可。” 閆昭虽小,却也明白杀字之重。他抿紧了唇,不再言语,至於他记没记在心里,周若云不敢確定。 毕竟,在他祖父的霍霍下,他惯爱与人唱反调。 午后小歇一会,精神好了些,石霞笑著拿来一个黑漆描红卉纹的二层提梁盒。 “主子,周府派人送来的。” 第18章 张大富的娇妻 打开一瞧,竟是上次她选的胭脂紫蜀锦,如今已做成了京中盛行的留仙裙。 样式华丽,做工精细,让人瞧著就喜欢。 眼中染上笑意。 “主子,你瞧还有釵饰呢!” 二层里赫然放置著一支点翠缠金牡簪,还有一支蝶恋镶珠流苏步摇。 一股暖意流入她的心扉。 双福在旁看得一脸羡慕:“主子,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华丽的衣裳,待会儿去张家,您就穿这身,保管挣足了面子。“ 周云若微微一笑,吩咐石霞將衣服好生收进柜子里。 “今日的主角不是我,可不能抢了別人的风头。” 闻言,石霞眸色暗了暗,双福却摸不著头脑,疑惑道:“隔壁张家是做生意的,再是有钱,也不及您的身份贵重。他们········” 石霞打断她:“今日我陪主子去赴宴,你就在家守好屋子。” 今日收了两笔银子,是要守好才对。 双福年纪小,心性不如石霞沉稳,確实不適合陪她去张府。 毕竟,有些事姑娘家看不得。 梳妆檯前,石霞给她梳了流云鬢,发中斜插一支蝶恋镶珠流苏步摇。 周云若注视著铜镜,满意地点头道:“你这梳头的手艺不错。” 石霞笑了笑道:“未出阁时,常与邻家姐姐玩在一起,她爱美,喜欢梳妆,我们常拿著对方的头髮摆弄。时间久了,便也熟练了。” “真好,我少时母亲严厉,从不允我踏出外院,就连隔壁家孩子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她语气里满是羡慕,说完便见石霞神情有些怔愣,她微微诧异。 石霞低声道:“可惜,以后见不到她了。” “想见便见,过些日子我让人护送你回下相探亲。” 石霞摇了摇头道:“不回了,都不在人世了。” 气氛顿时变得伤感起来,周云若默默嘆了一口气,想必又是一个苦命的女子。 天將暗,閆衡准时赴约,二人同去张府。 虽同处一条街,可张家却阔气很多,四进的院子,雕栏画栋,外面有江南庭院的雅致,內里也不缺富有之家的奢华气。 张大富携著夫人前来相迎,二人的模样与记忆中一样,老夫少妻,论年岁,张大富恐怕都能做她父亲了。 两个女子目光对上,张家夫人率先露出友善的笑容。 灯火通明的宴客厅內,早已设好丰盛的宴席。 张大富面带微笑,热情好客道:“蓉儿,快引夫人入座。” 蓉夫人上前道:“夫人这边请。” 她说话的声音如丝绸般柔滑,口音里又带了些许江南女子的吴儂软语。 一袭大红簇束腰緋衣,更显前胸丰满圆润,与她嫵媚的长相,相得益彰。靠近了,一股芳香馥袭来,周云若微微蹙眉。 张大富热情好客,亲自给閆衡安顿座椅。 待他们落定,才携娇妻入座 几样应时鲜果,连著八凉六炒十燉,罗列满案。外加海棠糕,赤豆糕,奶黄酥,这个时节竟还有宜德的鲜玫瑰饼,当真用了心。 商人諂媚,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期间很是恭维閆衡。周若云从不饮酒,再醇香的酒,她闻著都头晕。 蓉夫人则不同,她是个好酒的女子,酒微熏,人微醉。渐入佳境,又多饮几杯。 閆衡酒量颇好,在他的盛情邀饮下张大富有些不支了。此时蓉夫人偷偷瞄了一眼閆衡,眼梢含了丝丝媚意,神情露了些许轻佻。 而后起身,手斟一杯递来,朝周云若笑道:“夫人,敬您一杯酒。” 周云若见状,露出为难的神情,看向閆衡,他是知道自己不喜酒的。 閆衡却朝他点了点头,似是带了些许醉意,缓缓说道:“稍饮些吧!莫拂了张娘子的好意。” 盛情难却,周若云勾唇笑了笑,起身將要接酒,忽然那蓉娘子手骨一软,那酒斜斜洒了出来,不巧都洒在了她自己的大红衣衫上。 红衣最忌酒水,一杯酒落了七八分在胸前,其色立即就改,她惊呼一声,唇瓣微启,声音婉转,不禁引人入胜。 浅福一礼,身子不由地向后晃了晃,双眼迷离道:“妾酒醉手软,持不甚牢,还望夫人包涵。” 张大富见状,重新斟来一杯酒,起身连连给她赔不是。 扫了閆衡一眼,见他心不在焉,显然注意力不在这里。周云若欣然接下,几人看著她仰头饮下,都露出了笑意。 宽袖里浸了湿意,她面无异色。 蓉娘子污了衣服,藉此更衣离席,閆衡又与张大富畅饮几杯,他微微垂头伏案,显然醉了。 此时周云若单手撑著下巴,好似身子无力,微眯著眼,將閆衡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 见他以出恭为由,出了厅门,眼神示意石霞,尾隨跟去。 这边周云若吩咐张府下人,给张大富备上醒酒汤。 她靠在椅背上,人很是精神。 这蓉夫人可不是什么张家夫人,她原本是张大富內侄儿的妻子。 二人罔顾纲常,乱伦已久,后被张大富的原配夫人发觉。 身为女子的蓉夫人,自知在劫难逃,於是拋夫弃子,煽动著张大富捲款与她私逃至京都。 买宅安家,以夫妻名义过起了恩恩爱爱的日子。 江南距离京都甚远,本来是可以瞒天过海的,可惜啊! 她耐不住骨子里的浪荡,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惹上閆衡。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到最后,不仅失了身,还失了心,害了张大富一条性命不说,还被他骗光了家產。 心黑的閆衡更是斩草不留根,待人没了价值,便將她与张大富乱伦姦情公布於世。 此事惊动官府,逼得这女人当夜悬樑自尽。至於是否自愿寻死,就无从得知了。 这事当时被人传得沸沸扬扬,她那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后来还是閆衡垂暮之年,吃醉了酒,玩笑般隨口一句,给她提了醒。 张府后院,一间独立的瓦房,偏居一隅。 屋內昏暗,女子的呻吟伴隨著男子的低吼,原始狂放的声响,无不昭示著屋內的激烈碰撞。 第19章 蛇鼠一窝 此刻猫在墙角的石霞,用力压著眉,恨不能啐他们一口,咬了咬牙,身影隱在夜色中。 窗下一声猫叫,周云若眸光微动,起了身道:“张家老爷,我有话要跟你说。” 饮了醒酒汤的张大富,恢復了些精神头。闻言神色捎带茫然,却也起身走过来。 低声朝他说了几句,这人饮了酒,有些呆头呆脑,见周云若走出厅门,眼珠子转动几下,脚步虽有些虚晃,也缓缓跟了上来。 越走越偏,待走到了灯火覆盖不到的僻静处,张大富挥手遣去跟来的下人。 夜色中,又一声猫叫,声音直指前方的屋子。 周云若耳聪目灵,甚至听得一阵靡靡之音。 眸中冷光乍起,脚步不觉加快,不曾留意身后张大富淫邪的目光。 直到那双淫手袭向她的腰窝,身子猛然被两只铁臂,从后方禁錮入怀中。 她脑中轰鸣,大惊失色之后满是震怒。 “夫人,夜色撩人,何不承欢快哉?” 怒火衝天,她狠狠地抬起手,又被他一把擒住。 只见他伸著脑袋,凑近了嗅了嗅,嘴里喟嘆道:“夫人的体香,迷人心醉,令张某心驰不能自拔。” 说罢,一张臭嘴就要挨上来。 “淫贼,放开我家主子。” 说时迟,那时快,石霞从暗中现出身影,大吼著,將那张大富狠狠撂翻在地。 酒壮熊人胆,痛呼两声后,他竟还死性不改地大放淫词浪语。 正与女人翻云弄雨的閆衡,闻了动静,快速提起裤子。 (请记住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走到门边上,瞧了一眼,情慾全消,神色中染了狠厉。 “穿好衣服,莫叫人发现。” 说罢从屋內走出,夜色中他健步如飞,近到跟前,见周云若捂著胸口,脸色苍白,惊色未定。 又见她束腰处有一处拉扯的痕跡。 剎那间冷眸中聚满了戾气,越过石霞,抬起矫健的腿,一脚將张大富踢出老远。 还不罢休,上前一把薅起他的衣领,两拳下去,张大富顿时血糊一脸,头髮也散落一肩。 那悽惨的模样,著实让人看得解气。 突然,又见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来,月光下泛起白森森的冷光。 他怒极了道:“哪只手碰了她,给老子伸出来。” “爷,我的亲爷唉~,张某错了,张某再也不敢了。” 不理他嚎哭的求饶,閆衡將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厉声道:“老子可没你这样的狗孙子,今日手和脑袋必须留下一样来。” 脖间冰凉的利器,立刻让他酒意全消,脑中紧紧绷著一根弦。 略微一顿,忙喊道:“官爷,误会了,误会了啊!张某醉大了,脑子糊涂,错把夫人认成了自家夫人,罪过罪过,只要您刀下留情,张某什么都答应您。” 闻言,他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狠厉的神色中多了丝谋算的意味。 就在这时,衣著整齐的蓉夫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只见她哭倒在閆衡脚边,抱著他的官靴不撒手。 声声哀求道:“官爷,您大人大量,他醉酒冒失认错了人,全是无心之错,求您放他一马。” “对对对,都是无心之错,官爷,张某愿尽力补偿。” 閆衡冷冷一笑:“我夫人的清白,你想拿什么来补偿?” 闻言,周云若胃中翻滚。 在他心中,她这个髮妻与旁人没什么不同,皆是他度量利益的工具。 即便一早就知道,还是忍不住愤慨,这样混帐的男人,怎配得她当初的一颗真心。 “张某一介商人,只余铜臭,若是官爷不嫌,张某愿········” 一咬牙痛心道:“愿奉上三千两,望夫人海涵。” 闻言,他勾了勾嘴角,从胸腔里震出几声低沉的笑,满脸阴气。 匕首倏地向前抵近,划过张大富的肌肤,瞬间带起几滴血珠。 “啊~官爷不要·········” 张大富剧烈的颤抖。 “三千两?老子的女人万金不换,你动了她便是动了我的底线。” 瞬间扬起匕首,锋利的刀尖泛起森森幽光。 “万金就万金,我给您一万两,给我留条活路吧!。” “·············” 他嗓子里含了哭腔道:“一万两已是张某全部身家,再多就真的没有啦!” 閆衡顿了动作,周云若不由的吸了口冷气。 论拿捏人性,他確实精通嫻熟。 此时,蓉夫人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哭道:“官爷若杀了他,妾今日也自绝与此。” 周云若注视著那高举匕首的手,缓缓下落,狠狠闭了眼,驀然一转身,夜风吹动她的衣摆,前行中发出咧咧的声响。 他让她噁心。 回到閆家,嫌恶地將外衫扯下,丟出房门。 仰头喝下半壶凉透的茶水,抬起下巴,凉意顺著脖颈流下来,眼中幽光闪烁。 纤细的五指扣著桌角,苍白得有些狰狞。 “主子,您保重身子·········” 石霞担忧地看著她。 她一摆手:“无碍,让我自己静静。” 真是蛇鼠一窝,烂到一处了。 本想趁此来一场捉姦大戏,闹开了,再將閆衡兄弟鬩墙的丑闻传出去,和离也就容易了。 该死!竟被一个色令智昏的张大富搅了局。 是她自己大意了。 待閆衡回到閆宅,刚至房门,便听见屋內传来的哭泣声。眉头一皱,推开门。 他脚步迈得轻巧,上前揽住她颤动的双肩。 “云若,对不起,是我没护好你。” 见她头也不抬,哽咽到抽搐。 慌道:“你別哭,都怪我,你打我,你狠狠地打我吧!” 她闻言,直起身子,当真就一掌扇了过去。 打得他脸歪向一边。 “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一万两?我还要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值钱。” “···················” 失望地对他摇了摇头:“一万两,你收好了,从此你我再无情意。” “你瞎说什么?” 他玉白的脸,恼得通红。 眼底竟又涌现出一丝痛意:“看见你的一瞬间,我何止想杀他,將他碎尸万段也不为过,可我不能为了一个张大富,赌上我们的未来,他一家死不足惜,可我怕牵连你,还有咱们的昭儿。” 第20章 诈干你的银子 她闻言,哭得愈发难过,閆衡见状,一把將她揽进怀中。 神情鬱郁道:“云若你要体谅我的难处。” 又道:“莫要说绝情的话来伤我,我自知出身配不上你,能娶你,已是我三生求来的福气。所以我无论做什么,都会首先考虑你。” “所谋的一切,也全都是为你!” 他衣服上的那股馥郁芳香,让她皱紧了眉头。 趁他不备,倏地从他腰间抽出那把匕首,猛地退开身来。 一瞬间將匕首横在细白的脖子上,她神色悲戚又决绝地对他道:“可我今日被那淫贼轻薄,失了清誉,你定是介意的。” “与其將来被你嫌弃,我还不如现在就自我了断。” 閆衡顿时大惊失色,手脚慌乱道:“那张大富都交代了,他只是抱了你一下,什么都没做,这算哪门子失清誉。快將匕首放下。” 她不听,她偏要將匕首往脖子上搁。 “姑奶奶,我求你了。你要有个好歹,让我和昭儿怎么活。” 眼见那匕首將要划破了她的肌肤,他顿时双膝一跪。 此刻,那双细长的眸子,急得通红:“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 她泪眼婆娑地望著他道:“你既这样说,那我便问你,一万两银子与我,哪个在你心里最重?” 闻言,他愣了愣。 聪明如他,此刻心里已经在盘算了。 下一刻,他换了副神情说道:“我对你的珍重,岂是银钱可以衡量的。要他一万两,也是不忍你为钱忧愁,你这般问我,还是小瞧我。” 说罢,起身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递到她面前。 盯著她的眼睛道:“我不是那等利慾薰心的人,那狗东西家中只有五千两,都在这里了,剩下的他三日付清。” 一瞬间拿过银票,她使劲压了压嘴角。 此时,閆衡看著空嘮嘮的手,眸底不觉划过一抹郁色。 夺过她手里的刀,瞪著眼不悦道:“何须这般试探我。你这样,跟拿刀捅我的心有何区別。” 到手的银子没了,可不是跟捅了心一般疼。 瞧著他鬱结的模样,她嘴角上扬有些憋不住,忙捂住脸故作伤心地哭起来。 哭得他脑瓜疼,无奈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莫哭了。” 閆衡思忖,她不是个爱抹眼泪的人,最近却频频落泪,又联想到她这几日对自己的忽冷忽热。 这一切好像都是从崔盈盈进门后,才开始的。 可自己也没有落了把柄给她,心下一嘆,怕是那天他情急之下抱走了崔盈盈,她瞧了闹心,故意与自己置气呢! 今晚的留下来,好好安抚她了。 一把揽过她的腰,闻著她身上清雅的香气,好久没碰了,即便刚泄完欲,这会儿又起了慾念。 火急火燎的就要將人带上床。 她猛然推开他,捂著鼻子道:“你身上有味道。” 闻言,他有些心虚,低头朝肩头嗅了嗅。 忽然將衣服一脱,大手一捞,便將她带到床上,霸道地压著她,见她反抗,只当是欲拒还迎。 慾火难耐时,被子里突然伸出一个小脑袋。 咧著豁牙的嘴,好奇地问:“爹~你在干什么?” “························” 突兀的童音,直接让他愣住了。 大眼瞪小眼,閆昭嘿嘿一笑,一下子就从被子里钻出来,爬到他背上。 “爹~我也要玩骑大马。” 閆衡顿时黑了脸,一把將他扯下来,自己也大刀阔斧地坐起身。 没好气道:“回你屋里去。” 他一挑眉:“先来后到的规矩你懂不懂?我先来的我先睡。” 说罢,撅起屁股又钻进被窝中。 閆衡正要发作他,突然门外传来顺子的声音。 “大爷,军中急招。” 他闻言,有些泄气地捡起衣服,回头看了周云若一眼:“今晚怕是回不来了,你不必等我。” 说罢,也不等她回话,扭头离开。 周云若揉了揉额头,神色凝重。 今夜虽免遭他的魔爪,可以后怎么办?夫妻间这种事,便是她拒绝,以他的性子,犯起浑来,定会对自己用强。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经此一事,和离怕是还要等些日子。 周家对閆衡来说不仅是靠山,更是他此时往上爬的阶梯。他一定不肯轻易放自己离开。只有坐实了他的罪,才能逼著他放手。 一夜辗转反侧。 次日,周云若特意穿上那件留仙裙,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略施粉黛,肤如凝脂,眉弯秀目,雍容柔美。 她的美,更胜在神韵。 走至外院,见閆昭与崔盈盈混在一处玩解蹦蹦,一根红线在她指尖交织翻成不同的样,逗的閆昭笑个不停。 瞧瞧,就算重来一世,他二人的关係也终究会其乐融融。 閆昭对上她的眼,想到她昨夜將自己赶出屋门,冷眼一瞥,扭过头,理都不理她。 好得很,这般她也能走得更加坚定。 皇宫外的长明街,是京都最繁华的地界,那里是贵族豪门的聚集地。 中郎將府就坐落在长明街的末尾。 石霞扶她下了马车,身著华服的夫人们,正络绎不绝地进到府內。 熟识的官家夫人互相打著招呼,她这般的生面孔,又生得这般好相貌,自是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见她气度不凡,都以为是哪家新贵家眷,有几位夫人率先对她露出友善的笑来。 只是当听到门人大声通报:“禁军校尉閆家前来祝寿。” 俱是收了笑脸,身子一转,瞧都不瞧她一眼了。 经歷过的人,心境大不相同,此时一双明眸宠辱不惊,举止投足落落大方,气度上已胜了她们。 上一世,就算閆衡遇到了那个让他爱惨了的女子,也只是以平妻迎她入门,这閆家主母的位子他始终未动,兴许是在她面前发多了毒誓,怕遭雷劈。 这一世,这位置她要拱手相让。 望著头顶这方门边,那“常”字格外显眼。 踏过步阶,锦色裙摆飘飘,风姿翩翩。 矗立在水榭旁的男子,痴痴望著那道倩影,不觉咽了咽口水,忙对小廝道:“二能,快去给爷查查这女子的来歷。” 二能歪嘴笑道:“是,国舅爷稍等片刻,小的马上將那女子的身家背景调查来。” 眼见那抹绝俗的身影消失,他急的一脚踹去:“囉里巴嗦,快给老子去查。” 二能歪嘴哎呦一声,忙抚著屁股跑开。 不消一刻,二能便跑来,將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地说给他听。 国舅爷疑惑道:“她夫君当真只是一个校尉?” 第21章 让他爱惨了的女人 二能点头回道:“听说刚从平洲过来。” 他嘖嘖道:“难怪从前没见过,可惜了,这般好的白菜,竟被猪给拱了。” 眸色一转,又道:“不过也好,得来全不费工夫!” ····· 寿宴之上,丝竹之声悠扬动听,满堂喜庆,女宾就座在內院,男宾席则设在外厅。 大家依次而坐,周云若被安排到末尾,临近窗子的地方。 高堂之上,常老夫人身著锦绣华裳,被女眷簇拥著端坐在寿椅上。 察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隔著距离,周云若看见了周家嫡长媳裴芙,上次闹了不快,她见自己看来,撇开了头。 此时,鼓乐齐鸣,祝寿仪式开始,常家子孙们依次上前,恭敬的献上寿礼,祝福声此起彼伏。 老寿星满脸喜色。 一名姍姍来迟的女子,从厅门处走来,步伐柔美,身著清冷云白的道袍,头戴道冠,气质高贵。 容貌脱尘,好似云端的仙子,身后还跟著两名手捧锦盒的宫装嬤嬤。 站定了,红唇微启:“玉翡祝祖母岁岁平安,年年健康,笑口常开,福寿绵长。” 上首的老寿星连连笑道:“好好好!” 又满眼怜爱,朝她伸手道:“我的娇宝儿,快来近处,叫祖母好好瞧瞧。” 握上她的柔夷,一阵唏嘘,又浮出一丝愁绪:“好孩子,难为你了。” “你常年陪太后在紫霄观中清修,日子清苦,祖母最是惦念你。” 玉翡抚了抚她的手,嫣然一笑,绝美的容顏仿佛春日里盛开的桃:“让祖母掛怀了,我在皇家道观一切都好的。” 老寿星凝视著她如般的脸,露出不忍的神情。 “哎~~你又何必这般痴啊!” 玉翡闻言,眉间露出一抹哀思。 转而一笑道:“祖母,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 冬日的暖阳透过窗子,照在周云若的身上,她眉梢一落,长睫却落下一片阴霾。 身旁又传来夫人们的窃窃私语。 “这常家大小姐也可怜吶!自六年前她的未婚夫意外身亡后,便生了不嫁的心思,一心陪著太后清修,是位让人敬佩的痴情女子。” “可我最近听闻长公主频频召见她,莫不是想给苏大人牵红线。” “苏大人品洁高雅,更生了副神仙姿容,便是给他做续弦,那也是极好的归宿。” “谁说不是呢!也是王家贵女没福分,嫁给苏大人三载,才怀上孩子,生產时又遭难產,一尸两命,可怜哟!” “是啊!苏大人伤了心,至今后宅还空置著,这常大小姐仙姿玉貌,品行端正,他二人若真能凑成一对,也是般配的。” 两名妇人你一嘴我一嘴地说著。 忽又低声笑道:“这次寿宴,听闻苏大人也来了。” “他这尊大佛一般人可请不动,我瞧著苏大人是红鸞星动了。” 笑声传入周云若的耳中,只觉刺耳得很。 常玉翡嫁苏御?下辈子吧! 苏御可没娶她,只有閆衡会巴巴的跟条狗似的,死舔著她不放。 而自己则成了他们爱情的试金石,她每每在后院一落泪,他便习惯似的將错都归咎到她身上。 自己在他心中只是个占了常玉翡正妻之位的糟糠恶妇。 他一生中有很多女人,可唯有常玉翡,他从未负过。 轮到宾客来送祝福时,周云若是最后被叫到的人,她走上前。 锦色的裙摆隨著她的步履起伏,摇曳生姿。 较好的容貌,却不能给她的身份加分, 厅內夫人们,自听到司礼口中的“校尉家眷”四字后,便纷纷移开视线,不再关注。 直到当那幅画作被展开,呈於眾人眼前时,常老夫人忍不住赞了声“好” 眾人才將目光投在她身上。 一位夫人靠前:“我家中收藏了一副苏大人的山水画,我瞧著这画与与苏大人的那副,画风颇像。” “莫不是苏大人的手笔。” 此话一出,玉翡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本是拿在手中把玩的蜜橘,霎时滚落下来,一直滚到周云若的脚边。 周云若目视前方,睬都不睬。 她才不会如前世一般,傻傻地为她拾起来,得她一句:“脏了,不要了。” 此时,她微微摇头否认了夫人的话。 夫人礼貌一笑,不再言语。 眾人又失了兴趣,纷纷移开目光,苏大人的墨宝从不轻易赠人。还以为他们有交情。 原是误会,是了!长公主与武安侯唯一的嫡孙,怎会认识一名不入流的校尉。 待她重新落於座上,常玉翡的目光也依如当初一般,始终落在她的脸上。 初见便现端倪,这大概就是宿命中,註定水火不容的直觉吧! 一道暖阳照在周云若的侧脸,她生了一张圆润的鹅蛋脸,眉形修长,末端微微上挑,眼睛则是丹凤眼,眼角微翘,配上瓣状的饱满红唇,端庄又嫵媚。 这样的一副面容,初看便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 此刻,隔著距离,她迎上常玉翡清冷的眸子。 谁能想到这样一张清尘脱俗的脸下,生了一颗黑透的心。 想到她种种恶行。 目光一冷,当下一记白眼翻过去。 上首的常玉翡被那记白眼翻地,只觉一口气憋在肺管子里,不上不下,涨得脸色难看。 席上,常府为女宾备了荔枝酒。 她平常不饮酒,却独独对这荔枝酒记忆尤深。记得这酒是从南方来的,味道极好。清甜的荔枝果香几乎盖住了微淡的酒味。 果香馋人,却也只敢饮一杯。 初时不觉,到了午宴接近尾声时,她竟有种脚踩云雾的飘然感,两颊浮上红晕,倒没有难受的感觉,反而是烦恼都被这股飘然感衝散了。 都说酒能祛百虑,这感觉当真妙哉! 午宴后,阳光暖人,嫣红的冬梅含苞欲放。 梅园內,三两个夫人结成一队,赏梅谈笑,拉近关係。 只她落单,倒也清净。 第22章 他喝了她的汤 石台小亭內,周云若单手撑著下巴。 见梅园深处,热闹得很。 一群男子,围著一名红衣男子。仔细一看,还真是苏御。 他无论在哪里都眾人的关注点 “好看吗?” 一抹云白道袍挡住了她的视线。 顺著道袍向上看去,一张冷清的美人脸映在眼中,她微微蹙眉。 这话问得好不礼貌,她若说好看,不符合她人妻的身份,若说不好看又岂不是给人留下话柄。 凤眼微挑,反问一句:“你说呢?” 常玉翡一愣,转而一笑:“苏御的风姿,人人皆赞。” 周云若歪了歪头,故意拉长声线道:“哦~那你就多看看吧!” 等过几年,嫁进閆家,可就看不到了。 说罢,起身將这绝佳的位置让给她。 她神色无波动,却上前一步拦住她:“我瞧夫人有些醉意,让丫鬟端了些醒酒汤来。” 话落,丫鬟上前,双手將汤药呈上,周云若盯著这碗醒酒汤。眸光沉冷。 这哪是醒酒汤,叫毁容汤还差不多,前世便是喝了她的这碗汤,片刻不到,就起了一脸的红疙瘩。 整张脸又疼又痒,瘮人得很,宴席只到一半,就匆匆离场。 素日无怨无愁,初见就给她下药,难不成她与閆衡这么早就勾搭上了? 她可不敢喝,刚想假装滑了手,突然一名年轻的男子,踱步走到她身前。 紫袍玉带,头戴金冠,好不风流。 常玉翡忙福了福身:“寧表叔安好。” 他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著周云若。 常玉翡在二人间一扫一眼,扯了扯嘴角。 “寧表叔,我给您引荐一下,这位是禁军校尉家的夫人。” 周云若挑眉,將已婚妇人引荐给陌生男子,她可没安好心吶! 见男子目光轻浮。 周云若低眉一笑,又抬眼,转而將手里的汤端给他:“这是常小姐送来的,瞧大人有醉意,给您喝。” 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让寧表叔满意极了,他伸手接过。 常玉翡大惊道:“寧表叔別·········” 话未说完,就见他一口喝了下去,哪还有空理她,一双看谁都深情的桃眼,正如鉤子般瞟著周云若。 周云若嫣然一笑,问道:“好喝吗?” 寧表叔勾起唇,那粘腻的目光,儼然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 “味道甚美~” “多谢夫人。” 她轻笑一声,微风拂过,如般染红的容顏更添瑰丽。 落进他的眼里,更是心痒。 活过一世的周云若,自是对这人多有耳闻,他是当朝的国舅爷,皇后一母同胞的弟弟。 胡作非为,恶名远播。实打实的一大紈絝。 瞥一眼常玉翡,她笑道:“大人该谢常大小姐,这醒酒汤本是她费心准备的。” 常玉翡目光一凝,冷眸瞬间对上她的凤眼。 那目光中除了深深的寒意,还有一丝探究。 寧国舅扬眉一笑,这才看向身旁的常玉翡:“侄女有心了。” 说罢,大方地从袖里拿出一方锦盒:“上好的羊脂玉,拿去玩吧!” 常玉翡虚退一步,清冷的眼底泛起波澜。 声音低低道:“谢表叔好意,只是侄女平日里要陪著太后娘娘清修,再好的玉石到了我这也是蒙尘,不若將这好物赏给这位夫人,也算一份善缘。” 周云若笑了笑道:“即是好物,好生珍藏,又岂会蒙尘。常小姐莫要辜负长辈的一番心意。” 说罢,索性將锦盒接过,直接塞进常玉翡的手里。 寧国舅瞧著,更是对她心生好感。这小美娘大方懂礼,不贪便宜。比那些平日里口是心非的女子,不知强过多少。 再看向常玉翡时,目光沉了沉:“这位夫人说得极是,说什么蒙尘,怕是看不上我的东西。” 常玉翡面露忐忑道:“侄女不敢。” 这个煞神,惯会仗势欺人。又是个睚眥必报的性子,得罪他,还不得脱掉一层皮。 此刻,满脑子都是那碗掺了料的醒酒汤,心下惶恐,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又见他朝自己不耐烦地一摆手:“行了,一边玩去。” 她躲瘟神似的,行了退礼。路过周云若时,狠狠地颳了她一眼。 周云若神情淡淡,只在看见寧国舅靠近几步时,微微蹙眉。 上一世,这廝就曾在常府调戏过自己,他將她堵在寂静的假山后,勾起她的下巴。 在看清她一脸疙瘩时,嚇得一怔愣,之后便是嫌恶的不得了,兴趣索然地离开了。 此时,再看他那双充满色慾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著自己,心下生厌,白瞎一双凤眼。 此刻,亭子里只有她与石霞两个女子,走为上策。 福了福身:“民妇也告退了。” 脚下如抹了油般,不等他开口,错开身就走。 “不急!” 寧国舅手伸到一半,被石霞挡住。 一旁的小廝厉声喝道:“大胆,敢挡国舅爷,仔细你的小命。” 不说对方是男子,单说他的身份摆在那,要一个下人的命,谁又敢说什么呢! 当下露出害怕的神色,那怯怯的模样,让寧国舅心尖一颤,一巴掌拍到小廝的脑瓜上。 “滚一边去。” “瞧把夫人嚇的。” 復又看向周云若,露出笑意。 “下人不懂规矩,夫人莫怕,我一向都很和善的。” 说罢,又绕到她的近处,探著脑袋问道:“你熏的什么香,好闻得很。” 那放荡不羈的模样,恨不能贴在她身上闻。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寧二~过来。” 带著不容忽视的震慑力。 抬眼看去,竟是苏御。 一双狭长的桃眼,此刻正锁著寧国舅,深潭般幽静的眸光,让人看不出喜怒。 却让寧国舅感觉到一股寒意,他眉头一皱。 自己也没招惹他,平日里都是绕著他走,这会儿勾搭个小美娘,碍著他什么事了,难不成还要天下男人都效仿他。 看了眼周云若,留恋不舍。却也出了亭台,朝他走去。 他苏御是天子近臣,皇帝跟前的红人,自己若不听,他明日定会在皇帝姐夫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上一通。 第23章 占了他的便宜 立在苏御身旁,耷拉著脸:“我如今已是国舅,你別一天寧二寧二地叫,让人好生没面子。” “国舅?” “你可够格。” 苏御嘴边噙著一抹冷笑。 被擢在心窝上了,寧国舅挑眉:“我够不够格,皇后娘娘说的算,你又操哪门子的心!” “难不成嫉妒我。” “可惜,你一根独苗,没得姐姐疼,嫉妒也白搭。” 这寧国舅不学无术,却生了个毒舌,惯会阴阳人。 “一辈子靠姐姐,你也就这点出息。” 苏御语气平常,却又是一针扎在他的心口。 他回头看了眼还在亭中的美人,又对苏御恼道:“我招你惹你了?” 苏御眸光一深,一丝寒芒射在他的脸上:“寧二,我劝你收敛些,离她远点。” “怎么?你也看上她了?” 说著寧国舅又扫了扫周云若的方向,眼神有些阴鷙:“早说啊!一个位卑的女人而已。” “回头我给她绑了,脱光了送到你的床上,如何啊?” “呵~” 苏御低低的冷笑一声,而后微眯著星眸。 “我也能叫陛下绑了你,扔进詔狱,你信不信?” 这满满的威胁,寧国舅此时才发现,苏御不笑时慑人,笑时更慑人。 他最討厌与苏御这种弄权的文人纠缠,表面是正人君子,实则腹黑,满身都长了心眼子。 害人性命时,从来都是滴血不沾身。 他晒然道:“我也是好意,你若不喜欢就算了,何故嚇唬人。” 说罢,又瞅了一眼周云若,即入了他的眼,左右都跑不了,不急这一时,转身就要走。 身后又是一声:“记住我话,不然,詔狱的大门必为你打开。” 声音沉冷,让人听了背后发凉。 寧国舅脚步一顿,却也没回头,径直走了。 周云若未听清他们的谈话,只从神態判断,寧国舅定然吃了憋。 苏御又帮了自己,当下移步,向他走去。 走在鹅卵石铺成的林间小径上,她步子有些发飘。 刚至人前,还未行礼,就脚底一滑。 心下一慌,完了,这摔到地上,顏面何存? 忽一温暖的臂膀將她接住。 一股甘松又一些书墨的体香,縈绕鼻间。 她脑子一时发涨,双手紧攥住眼前的红衣。 待回神,心臟骤停了一瞬,又砰砰的仿若要跳出来似的。 那双清冷的桃眼,映出她嫣红的脸。 慌乱之中,退了开来。 “我……我……” “无碍,夫人只是吃醉了酒。” 她身上的荔枝酒香,他闻到了。 微风轻轻起,带来梅的幽香,拂去了他眉间不常有的异色。 转眼间又是清冷自持的矜贵男子。 周云若朝他福了福身,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他比她高出许多,仰起头:“承蒙大人多次关照,我……” 话说一半,目光触及到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那是她少女时无数个夜里,朝思暮想的脸,一时脑子又混沌了。 竟忘记要说些什么了。 只见他嘴角带起一抹笑意,狭长的桃眼,竟是浮出一丝柔色。 清冷中透著温柔。 “阿娘~” 忽一道软软的声音响起,一个两三岁的女娃娃拽著她腰间蝴蝶状的香包。哭著唤娘。 她低头望著孩子不知所措。苏御落了眉,不著声色地向后退去一步。 “呜呜~阿娘抱抱。” 周云若见女娃娃哭得可怜,心道,这孩子定是调皮乱跑,与亲人走散了。 弯腰抱起她,连声哄著。 女娃娃趴在她的肩上,像是哭久了,寻到了慰藉,堪堪抽了几下,才收住眼泪。 而后睁开湿润的大眼,盯著苏御身后的隨从,小手一指:“阿娘,吃橘橘。” 苏御微微侧目:“文远。” 被唤道的少年郎,面无表情地將手中的一篮蜜橘送到石霞手里。 又听苏御浅浅道:“家中无幼子,拿回去也无用,你们留著吧!” 说罢,也不等她说话,转身离去。 周云若望著他挺拔的背影,略显寂寥。神色有一瞬间的暗淡。 他如今也有二十七了,竟然还没有孩子。 便是妻子不在了,勛贵家的男子,一两房妾室总该有的。怎没生个一男半女呢! 她收起思绪,看著这依偎在怀里的女娃娃,给她剥开一个橘子,一瓣瓣餵进她的小嘴里,娇娇软软的娃娃,边吃边满足地对她笑。 这女娃娃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很是可爱,她一怔,觉得有些眼熟,微微摇头,浅浅一笑。 该是她多想了。 轻声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你娘长什么样子?”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女娃娃发愣,嘟著小嘴,一句也答不上来。 这可愁人了。 主僕二人,抱著孩子,在梅园里走走停停,四处张望。 这孩子的亲人,此刻应该也在找她。 还没遇著她的亲人,竟先遇上了谢云舟。 二人打了个照面,不同以往,皆是点头问好。 他看向她怀里的孩子,有一瞬的愣怔。 声音略微低沉:“何时生了女儿,我竟不知?” 她有些焦急道:“在园子里遇著的,正在找她父母,你可曾遇著找孩子的人?” 谢云舟一怔,摇了摇头。 这孩子不让石霞抱,她一直抱著,此刻累出了些薄汗。 上前將孩子放到他怀里,见人不哭不闹,顿时一笑。 甩了甩酸胀的手腕:“她愿意让你抱,你且抱著吧!我实在是抱不动了。” 见谢云舟有些怔愣,她笑道:“你家女儿也这般粘人吗?” 他眸色暗了暗:“不知,有奶嬤嬤哄,我没怎么带过。” 周云若笑了笑,从篮子里拿出几个蜜橘,塞进他空閒的一只手里。 “你这做父亲的不合格,这橘子冬日里难得,你拿回去哄哄孩子。” 手心一热,他低头看向她的眉眼。 终於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话:“他,待你好吗?” 她笑容一凝,侧开脸,手摆弄著衣带。 “好!” 谢云舟眸子一冷,紧抿著唇,空气有些安静。 她每次撒谎时,都会不自觉地揪上衣带,怕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可他记得。 第24章 阮阮是个好孩子 握著橘子的手,驀然收紧,险些捏坏了。 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嗯”。 將脸转向一边,不再说话。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此时,一名小丫鬟从远处,慌慌张张地向这处跑来。匆匆行过一礼:“多谢二位恩人,这是我家小姐。” 谢云舟就要將孩子给她,周云若凝眉拦住他。 “怎么证明这是你家的小姐,你唤一声她的名字,她若应你,才能放心把孩子交给你。” 丫鬟忙唤:“阮阮小姐。” 阮阮?周云若心间剧烈一颤,被衝击得险些站不稳。 “可是翰林院薛大人家的阮阮。” 丫鬟脆生生地应道:“是的,夫人也认得我家大人?” 目光再次落在女娃娃的脸上,见她露出笑脸,软糯地应了一声,张开双臂,亲昵地让丫鬟来抱。 周云若顿时鼻尖一红,眼泪就直接落了下来。是上一世被閆昭伤透了心的阮阮,二十岁不到,就惨死的贤惠儿媳。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顺畅,??????????????????.??????隨时看 】 望著眼前这张可爱懵懂的脸,她再也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 记忆深处,她握著自己的手,嘴里不断唤著自己母亲,哭得那般伤心,枕上满是她吐的鲜血。 一瞬间,眼泪如决了堤般,任她如何隱忍,也控制不住。 这般伤心的模样不只惊了一旁的丫鬟,更是惊了谢云舟。 他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他从没见过她落泪,从没。 抬起的手堪堪停在空气中,再进不得一步。 默了一瞬,又听她哽咽的颤声道:“阮阮是个好孩子,以后定会福气满满。” 將一篮蜜橘,交到那丫鬟的手中。又將腰间的蝴蝶香包解下,放入阮阮的小手里。 “就当……就当留个念想。” 忙又背过身去,颤声道:“去吧!好生看护她。” 待丫鬟抱著阮阮离去。她才敢回头看一眼。 他自袖中抽出一方帕递向她。 轻声道:“知你没有带帕子的习惯,给你用。” 她接过帕子,扭过头,擦去泪痕。 再次看向谢云舟,扯出一抹笑:“让你见笑了。” 谢云舟只觉心口闷的生疼,她定是有事瞒著自己,眸光深深:“不用在我面前故作坚强,想哭就哭,我不会笑你。” 只会心疼你。 远处,一棵满树包的梅下,苏御久久望著他们。眸色更深。 一旁的文远,用脚抾开脚下残雪。 忍不住开口:“大人,何必將那一整筐的蜜橘都给了她,您给她,她又给他。” “我看她就是故意占您的便宜呢!” 身姿傲然的男子,微微蹙起眉:“占便宜吗?” 抚了抚胸前她攥过的衣襟,轻轻摇头:“也不全然是她。” “哼~现在的女子也不知怎么了,一见到您,妇德都丟到了九霄云外。” 苏御收回视线,转过头:“找几个人,悄悄跟著,留意著寧二的人,护送她安全到家.“ 末了,抬起下巴,眼眸微沉:“便也就罢了。” 文远打量著他沉鬱的侧脸,抿了唇不敢多言,拱手告退而去。 与谢云舟告別后,她径直出了常府。 马车內,石霞想起那些蜜桔,忍不住开口道:“主子,您怎的也不给小公子留几个?” 提及閆昭,她脸色瞬间阴鬱。 那个混帐东西,一心贴著常玉翡,更当著自己的面,认常玉翡为母。 后来还纳了常玉翡的侄女为贵妾,行了宠妾灭妻的事。 “他不值得我为他上心。” 对上石霞迷惑的眸子,她微仰著头,看不清神色,声音显得疲倦:“这閆家是虎狼之穴,不是我的归宿。” 石霞闻言一惊:“您当真要……” “帮我继续盯著隔壁张家,他作恶之时,便是我解脱之时。” 石霞低下头,这些日子,大爷有多混帐,她都看在眼里。 这事说破天也怪不得主子,捫心自问,此事若搁在自己身上也是容不下的。 心里下了决定,再抬眼,神色如她一般坚定:“主子,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石霞都陪著你。” 周云若握上她的手,心里满是感动,她待自己一如既往地至诚。想起那些悲苦的过往,眼底泛红,一瞬间又都化为支撑她前行的力量,不管前路有多少荆棘,她都要走出去,过另一种生活。 黄昏之时,周府送了礼来,说是奉了长房少夫人的命,送来几匹衣料。 石霞问她可要看看,周云若神色淡淡的摇了摇头。 “放库房里吧!” 这位大嫂是个人精儿,寿宴之上,她未同自己说一句话,怕也是嫌弃閆家位低。 不愿在夫人们的面前,落了面子。 她送礼物来,一是安抚,二是不让她在大伯母面前多嘴。 便是她不送礼,自己也不会说什么,本也不是多么亲厚的关係。她是三品大员家的女儿,看不上她,也是人心使然。 寧国公府 “好痛~好痒!” 寧国舅疼得张牙舞爪,又看到铜镜中自己一张满是疙瘩的肿脸。 一脚踹翻了镜子。 下人们慌作一团,那一张脸哪里还有平日的风流倜儻。说是画本里的恶鬼也不为过。 不仅是丫鬟僕从,就连宫里来的御医,也瑟瑟发抖。 他扶著案台,眼底充血:“常玉翡,你个贱人!竟敢给我下药。” 这种妇人家的阴私手段,他自小就领受过太多,他篤定是她。 这贱人表面清纯无害,实则是个黑心肝的,他一早就知道她的本性,也一贯是不喜她的。 只是,她今日竟敢算计到他的头上。 抬手指著御医:“你~回宫告诉我姐姐,就说是常玉翡给我下毒,让她在宫里好好帮我关照这个贱人。” 看著御医,逃也似的背影。 他忍不住双手捂住疼痛的脸,指缝里,传出阴邪的声音:“贱人,等爷好了,非扒了你的皮。” 寧国公府,灯火彻夜通明。屋子里传出阵阵痛苦的嚎叫,一群鶯鶯燕燕的女子跪到一片,皆嚇白了脸。 閆宅 夜里寂静,閆衡再次推开崔盈盈的房门。 崔盈盈侧臥在床侧,香肩侧漏,走进了瞧,就连酥胸也是半裸著的。 第25章 撕破脸 閆衡眸色一深,脱掉外衫,就压了上去。 二人火热地缠绵一番,她喘息声未定。便抚上他光滑的胸口。 “爷~我今日见她穿著一身蜀锦缎的留仙裙,那样式好看极了。” “盈盈从没穿过那般好看的衣裳。” 她垂下眼来,潮红的面上,露出些许神伤。 閆衡低低一笑,擒住她的縴手。 “一件衣裳也值得你伤怀。” “她是当家娘子,左右你也不能穿得比她好,她若不高兴闹起来,还不是你吃亏。” “她那性子你又不是没领教过,以后学聪明些,儘量远著她。” 崔盈盈柔柔应了一声,而后將脸贴在他的脖间:“閆郎,只要你的心向著我,我便不求那些。” “盈盈晓得自己比不得她出身名门,能与你相伴,三餐温饱,已是满足。” 閆衡闻言,轻轻为她拂去额角的一丝碎发,眼中少见地浮出几丝真情。 “她若有你半分懂事就好了。” 想起张大富今日送来的五千两。 他勾起她的下巴,声音低沉:“不用羡慕她,爷过两日也给你添一身行头。” 崔盈盈抬起头,亲上他的薄唇。唇齿相依间又是几声娇吟。 —— 京都的天,近几日都是阴沉的,不见阳光的冬日极冷。 屋里,炭盆烧得火热,周云若穿著厚厚的袍,懒洋洋的倚在小榻上,几上置著茶点。 双福陪著她说话解闷。 閆昭打开暖帘,一句问安也没有,来了就往榻上一坐。 看了眼桌子上的点心,一双眼睛生的与閆衡极像,此时瞅著周云若。 不悦道:“什么好吃的都往你自己屋里端,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儿子。” 她眼都不抬,冷淡道:“没有。” 閆昭鼓著腮帮子,本想將那点心给她掀翻,却也知道她的脾气。硬是忍住了。 半晌又道:“你给我做的云靴呢?” 自他出生以来,衣服鞋子皆是她亲手所做,她嫌外面买得不如自己做得仔细。 刚进京时,閆昭见小儿郎们都穿云靴,便央著周云若给他做。 想起那双烧掉的靴子,她眉间浮上郁色。 “不会做。” “你骗人,我都瞧见你做一半了。” “以后你的事我不管了,缺什么只管著下人去买。” “那我要你个这个母亲做什么?” 又是这一句。 她盯著他,眼底发凉:“我生来不是你的牛马,也不亏欠你什么,我如今不拘著你,让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不就是你一直希望的吗!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閆昭腾地从榻上跳起来,指著她的鼻子道:“亲娘不管儿子,就是不称职的母亲。” 又高声叫道:“谁叫你生我的,不生我,也不用你来做牛马。” “一双破靴子,爱做不做,谁稀罕,我让崔姨娘给我做去。” 说罢!气冲冲地跑出去,还將她的屋门用力一甩。 “嘭~” 胸口隱隱有些发痛,她身子不由地伏在小几上,片刻又苦笑一声,当真是生了一个债主啊~ 双福小步挪到她身前,轻声道:“小公子真过分,主子,要不您再生一个吧!” 她像是听到什么噁心的事,皱著脸道:“这糟心的话以后可別说了。” 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传来秋蝶的声音。 “夫人,奴婢有事跟您稟报。” “进来吧!” 秋蝶进来行了礼,垂头低声道:“夫人,奴婢今日去姨娘那服侍,见她穿著一件华丽的留仙裙。” “奴婢瞧著,像是前几日周府送来那匹料子。” “哦?” 周云若挑了挑眉,吩咐石霞去库房查看。 不一会儿,石霞一脸愤愤地回来。 沉声道:“主子,少了一匹。” 能打开她库房的只有閆衡,一个敢拿,一个还真敢穿,胆子不小啊! 她起身抚了抚裙摆,该是给她送个大礼呢! “走,找她去。” 一行人,来到崔盈盈的屋门前,双福上前一脚踹开门。 正在缝製云靴的崔盈盈,惊得手一哆嗦,绣针就戳破了指腹。 她“嘶”的一声,刚想发作,一见来人,惊慌得不敢言语。 身上这件衣裙,她只敢在自己屋里穿。 谁承想她会突然过来,又撞了个正著。脑子里正想著说辞,连礼都忘了行。 “好大的胆子,敢偷我们主子的东西。” 双福上前揪起她,將她丟到周云若的脚边。 崔莹莹被摔疼了,她苦著脸反驳道:“我没偷,这……是我从平洲带来的衣服。” 周云若双眸微眯:“你这是不打自招。” “我只说你偷东西,可没说你具体偷了什么!” 崔盈盈偏过头,恨得咬牙:“反正我没偷你的东西。” 石霞给她搬来椅子,她回身坐了上去。 气定神閒道:“別跟我说是平洲带地,你爹娘那间杂货铺,一年也赚不了几十两银子,糊嘴的买卖,可捨不得买给你穿。” 她竟打听过自己的父母,崔盈盈震惊了一瞬,又狡辩道:“这是二爷在平洲送我的。” “閆二娘子都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他会给你买?” “他爱我,他愿意给我买,不信你去问呀!” “呵~” 周云若笑著看向一旁忿忿不平的秋蝶:“听听,这做妾的,就是不自重,张嘴就是情啊爱的,贱不贱。” 她不服地叫囂道:“便是为妾,也没有卖身给你,由不得你隨意辱骂。” 周云若勾起唇角,前倾了身子:“我就骂你了,你能奈我何?” 她扬起脸,满眼怒意,伸手指著周云若骂道:“你这个泼妇!” “掌嘴!” 双福得令,上前一巴掌,扇得她脸偏向一边。 “给我扒了她这身衣裳,丟到院子里。” “你敢?” 周云若起身,懒得与她费口舌。 院子里,她被按在长登上,木板子一下一下打在她的屁股上。 “啊~閆郎救我,啊~” 声声惨叫惊了全宅上下。 从她踏进二房时,閆二娘子,便命人去寻閆衡了,此时他正火急火燎的赶回家。 一进门,便见崔盈盈被打的没了人腔,一张俏脸惨白一片。 他上前猛地夺过板子,狠狠掷碎。 第26章 崔盈盈承认 冷厉的眸子直直看向周云若。 “你好大的胆子,私府用刑,你怕不是想吃官司?” 见他归来,閆家二老以及趴在门缝边的閆二两口子,才敢出来。 閆母上前:“儿啊!你这哪里是娶回的媳妇儿,说是母老虎也不为过。” “不是娘不拦著,实在是不敢得罪她啊!” 閆昭也上前道:“爹~这样坏的娘我不稀罕,你撵她走。” 说不剜心是假的。 閆衡走到她面前,冷冷道:“瞧瞧,连你亲生的儿子都厌恶你,足见你平日里有多刻薄。” 周云若冷笑一声:“那你还真是娶错了人,现在后悔也不晚。” 閆衡不屑地瞪向她:“你除了拿这个威胁我,还会什么?真当爷离了你,就活不了。” 她挑了挑眉,不由地给他鼓掌道:“有骨气。” 双眸一沉又道:“是个男人,现在就写和离书。” 此话一出,閆家人急了。 閆母的脸色变得比翻书都快,上前一脸討好道:“说什么气话,夫妻俩吵架正常,哪里要闹到和离的地步。” 周云若冷冷扫了她一眼,嘴边噙著一抹嘲讽:“唱戏的见了你,怕是都要喊声师傅。” 閆衡一把拽起她的手,恼道:“长本事了,你当天下男人都如我一般忍让你,。” “石霞,双福,打包东西,回周府。” 她无所谓的態度,彻底激怒他,用力一扯,差点將人扯倒。 石霞与双福顿时上前,触及周云若制止的眼神,才站定了。 又听他怒道:“都是我宠坏了你,才让你这般肆无忌惮。” 她悽然一笑,直视著他的双眼,指著他的胸口:“你捫心自问,你有几分真心。” 閆衡一愣,眸光闪了闪。 她冷冷地扫视著閆家人:“这些年,你们吃我喝我的,像个吸血虫一样,吸乾了我的嫁妆,可曾有人记得我一分好。” “你个刁妇,谁吃了你的,喝了你的,我儿赚的银子哪去了?” “还不都落进你的兜里了。” 閆父怒目圆睁,上前扯拽开閆衡。 “她要走便走,这事闹到周府,也是她的错,对二房的妾室用私刑,大不了给她闹到官衙,看她周府未出阁的姑娘,以后谁家敢娶。” “呵呵~好得很,既要闹到官府,那便现在就去。” 周云若转身就往外走。 閆衡快速拂开閆父,拦住她,神色缓了几分:“別闹了行不行?还嫌不够丟人吗?” “丟人的是你。” 看她这副决绝的样子,閆衡心中不由得多想。 她虽强势,却也讲道理,又见崔盈盈被剥去了外衫,想起自己动了她库房的东西。 顿时猜到她是为什么动怒了。 “可是为那匹料子生气,那是二弟来求我的,想著你给它扔到库房,定是不喜欢,便做主给了他。” 被点到名的閆二郎,顿时猫著脑袋,瞅著自己娘子,暗地里摇头。 閆衡又道:“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回头我给你补上行不行?” 被打的崔盈盈闻言,顿时抬起头,他明明说是外面买来的,原来…… 自打来了閆家,她受了多少委屈,这般偷偷摸摸的日子,要挨到什么时候。 想到此,又恼又恨,眼泪刷刷地直掉。 周云若走到崔盈盈面前。 弯下腰,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眼中满是挑衅:“便是我不要的,扔了,烧了,送乞丐,也不会施捨给你。” 崔盈盈死死咬著唇,口里已经咬出来血腥。 又听閆衡道:“好好好,都依你,只要你不闹就行。” 闻言,崔盈盈一腔愤恨,终於忍不住指著閆衡大喊:“閆郎~你浑蛋。” “夜夜与我恩爱缠绵,下了床便对我如此绝情,你还算个男人吗?” 此话一出,眾人慌了。 最慌的还属閆衡。 忙道:“你浑说什么?她又没打你脑子,认清了人再说话。” 周云若幽幽盯著崔盈盈开口:“这次没打,说不定下次就该打了。” 崔盈盈顿觉,她这是想要自己的命。 左右都是被她作贱,她又何必还要忍。 看向閆衡,她眼中满是失望,一腔愤恨,又都化作对他的埋怨。 “閆郎,到了此时,你竟还要將我推给你弟弟,你怕她的什么?” 她浑身颤抖著既哀怨又悽惨。 周云若顿时直起腰,回身看向閆衡,那面无表情的脸,让他心头猛地一震。 这算是坐实了,任他如何狡辩也无用了。 其实他慌张了一瞬,也冷静了下来。 事情既然瞒不住了,多说也无意,想到今日那位贵人的召见。以后只要攀上这棵大树,便是不靠她周家,自己也能扶摇直上。 四品的官员与当朝国舅爷,如何比的。 他挺了挺脊背。 又听周云若开口:“你还要狡辩吗?” 他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你一开始就知道了吧!否则怎会次次针对她。” 她勾了勾唇,缓缓道:“我可没你的脑子好用。” 她若真的聪明,上一世也不会被他坑骗得那般苦了。 “石霞,双福,打包东西,我们走。” 他扬起下巴,狭长的眼睛冷冷瞥了瞥她:“想清楚了再走,不然你一个被休的妇人,往后会很艰难。” “休?你凭什么休我?” “凭你善妒,不敬公婆。” 她冷笑,目光倏地一沉:“兄弟鬩墙,你的官还做不做了?” 他双眸泛起阴鷙:“证据呢?凭你一张嘴,谁会信。” 又道:“爷在军中杀敌的时候,你还在闺中绣呢!” 他抬起手,唇角噙著冷笑:“爷能从一个兵卒爬到这个位置,你可知道我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她目光沉在他的脸上:“你杀的都是比你弱的人,这里是京都,你威胁不了人,若识相,就將和离书送到周府,不然你连兵卒也做不了。” 閆父一听,抱起閆昭,就走到她面前,愤恨道:“看清楚,这就是你狠心的娘,她要害你父亲,往后吃不饱穿不暖,也是你的命。” 閆昭握紧了拳,眼圈通红,哭著喊道:“你不配做我的母亲,你走,你走,我不要你了。” 这话他前世也说过,此时再听,已没了当时的巨大悲愴。 她冷然背过身,抬脚就要走。 身后却传来閆衡低沉的声音:“即使要走,这家里的东西,你也带不走一样。” 转眼,石霞与双福便被他推了出去。 连带她也被推倒,她摔在地上,髮髻乱了,手心也擦出了血。 第27章 他怒了 “主子~” 两人顾不得的疼,急著去扶她,又怒视著閆衡。他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周云若起身直直看著他:“好!就当我餵狗了。” 转身快步走出了閆家大门。 街上,人烟稀少,她狠狠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 回头问石霞:“银票收好了吗?” “收好了,还是主子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就让我们揣在身上,不然白白餵狗,想想就来气。” 周云若稍稍安了心,只要能离了这虎狼之穴,舍些珠釵华服,算不得什么。 “主子,咱们先去医馆吧!您的手……” “皮外之伤不打紧。” 眸子沉了沉道:“受了伤,总要让人看见的。” 说罢,三个女子向城东走去。 阴沉的天,寒风有些刺骨,她出来时並没有穿挡风的斗篷。 此刻,脸被吹得生疼,鼻尖也冻得通红。 髮髻被风一吹,更凌乱了。 一辆马车缓缓从她身边驶过,又忽然停下。 马车上,文远探出头,望著不远处的身影,皱了眉,回头对里面的男子道:“大人,是她。是那个拿您橘子送人的夫人。” 苏御执书的手一紧,掀开窗幕,一眼便望见那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影。 怔了片刻,才锁了眉道:“请她们上来。” “是~” 文远下了车,直奔那方而去。 “夫人,我家大人请您上车。” 周云若回过头,呼吸一滯,目光不觉落在停下的马车上。 將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垂下眸子低低道:“替我向你家大人道谢,就不麻烦他了。” 文远闻言,转身回去。 周云若也转过身,脚下的步子却不觉得急了。她不愿他看到她此时的模样。 身后,马蹄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一声“吁~”,车夫紧紧勒住韁绳。 马车停在身旁,车帘打开,苏御看著她道:“上车。” 那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周云若默了默,踩上车夫放置的方凳。 车厢空间宽裕,三个女子坐在侧面,苏御坐在上首,对面是文远。 车內燃著暖炉,暖气钻入毛孔中,身上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苏御不动声色地捕捉著她每一个举动。 目光落在她低垂的苍白脸上,红红的鼻头,长长的睫毛还微微颤著。 他清冷如水的深眸,有了一丝波动。將身旁的银貂披风,搭在她的肩上。 一瞬间泛起不安的眸子,让他心头一紧。 喉结动了动:“怎么弄的。” 凌乱的髮丝,垂在耳畔,她默然地垂下头:“不小心摔了一跤。” “把手伸过来。” 声音深沉而磁性,仿佛带著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 本搭在腿上的手,驀地收紧。 她抬起脸看他,轻声道:“手好著呢!” 触及他那双深邃的星眸,锐利得好似能把人看透了。自己的谎言倒显得幼稚。 她像个撒谎被发现的孩子,摊开手心,缓缓地伸到他面前。 不知是否被那抹红刺到了眼,他蹙眉,唇线抿得更紧了。 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一个小巧瓷瓶,倒在一方帕子上,仔细地敷在她的伤口上,绕了半圈,在手背处轻轻地打了一个结。 自始至终,手指都没碰到她的皮肤。 一滴泪,猝不及防地落在他还未收回的指上,溅起点点泪,仿佛被烫到一般,他白净的手一颤。 抬眼看她,只见那红红的眼眶中聚满了泪水。 又见她抬袖利落地都擦去,强压住哽咽,扬起嘴角:“有些疼,没忍住,一会就好了。” 牵强的解释似是安慰他,也像是自我安抚。 “主子,难过你就哭出来,別憋坏自己。” 石霞二人心酸得连眼眶都红了。 气氛变得有些伤感。 一杯暖茶向她递来,他什么都没说,却抚平了她內心的不安。 手心里传来丝丝暖意,她喝了一口,更觉得那股暖流直入心扉。 周府门前 与他道了谢,她转身向门內走去。 文远见苏御迟迟未收回目光,再看那抹就快消失的背影。 他家大人那温柔儒雅的外表下,其实隱藏著一种深不可测的冷漠。如同高耸入云的冰山,孤傲地独立在寒冷的高处。 天生矜贵冷漠的人,无论看谁都一贯古井无波。 今日却有些不同,文远陷入沉思,大人至今也是孑然一身。若是真的………… 忽而眉头一皱,握了握拳,不行不行。这也太不符合他家大人的形象。 马蹄噠噠,驶离周府。 文远终於启开唇,低声道:“大人,上次护送的人回来说,她家住城南,丈夫是个禁军校尉。” 见苏御重新执起典书,又恢復了那清如止水的样子。 又道:“大冷天的,她从城南徒步回周府,又是这般模样,大人不好奇吗?” “我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关心那么多做什么。” 文远顿时心下一松,说话便有些隨意了。 “我瞧著不像摔的,倒像是被丈夫打了,赶出去的。” “她兴许是不得宠的庶女,不然怎会隨便配个武夫。” “啪~”的一声,苏御合上书。 冷冷地看向文远:“妄自揣摩议论他人,该罚。” 文远慌忙低下头:“文远知错了,回去就抄十遍道德经。” 深邃的星眸,盯著指间,自唇间挤出一声沉音:“斟茶。” 茶水斟满。 “凉了。” 重新斟上。 “烫了。” 文远一时无措,茫然地看向苏御,见他压著眉,倏地將手中的典书掷在地上。 脸色阴沉。 他慌忙去捡书,他家大人极少动怒。这烦躁的样子,为了哪般,他握著书的手顿时颤颤巍巍。 暗暗叫苦,那是人妻啊!大人~万万不可…… 周府 三公子的溯竹院,茶室內元载正与谢云舟下棋。 门外小廝回稟:“三公子,二小姐回来了。” 元载回过头,明朗的五官,眼神清澈明亮,露出的笑容。 “她还捨得回来,入京两月了,就来了一次,还是我不在府中的时候。” 棋桌前,谢云舟落子的手一顿,又听元载道:“我才不巴巴地去贴她,你叫她来我的溯竹苑,就说我有好东西给她。” 小廝瞅了眼谢云舟,忙又低下头道:“她来不了。“ “嘖~我的话你也敢驳,怕是皮痒了。” 小廝抬了抬头,神色愁楚道:“你快去瞅瞅吧!二小姐······她是被夫家打回来的。” 第28章 归家 一句话,如平湖静水骤然掀起波涛,元载蹭得站起身。 怒道:“他閆家吃了熊心豹子胆,哪个动的手?” “听说是姑爷。” “混帐东西~” 震怒之下,才后觉谢云舟也在。他当初被二姐伤透了心,蹉跎了好多年才娶亲。怕是现在也没完全放下。 此情此景,他该远著些。更何况二姐那人最好面子,定是不想让他看到。 “这棋改天再下,你先回府。” 说罢,便急色匆匆的隨小廝离去。 屋內寂静,谢云舟用力捏著手中未落的棋子,驀的一掌拍在棋盘上,满盘棋子散落一地,倏地起身出了屋门。 主母的朝春院。 元载一进厅,便闻得母亲的怒声。 “自家主子被打,丫鬟婆子都是死的不成,竟还敢留在閆家,让姑娘自个儿回来。” “去~將秋蝶那丫头的老子娘给我叫来,先掌了嘴再回话。” 元载锁著的眉头更紧了。 他进到里间,一眼便瞧见坐在矮榻上的二姐,她散著头髮,垂著眉眼,一张脸略显苍白。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女医正解开她手上的帕子,那少了一块皮的血糊手掌,双眸仿若冒起火星。 上前气道:“是他推的你?” 见她抬起脸来,睫上还沾著泪痕,顿时一怔,心口涨得难受。 缓了缓语气:“他还打你哪了?给我瞧瞧。” 大嫂裴芙瞅了眼一旁的三弟媳妇,轻咳一声:“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不稳重,妇人家的伤你看什么。” 他头也不抬道:“她是我二姐,又不是旁人。” 见女医拿了崭新的纱布敷了上去,周云若抿了下苍白的唇。 冷了脸,皱眉道:“你轻些,別弄疼她。” 女医动作顿时放缓了几分。 周云若看著皱眉的元载,她这个三弟与自己同年,性子也明朗,与她性情相投,儿时常混在一处玩耍,几个兄弟姐妹里,就属他二人关係最亲近。 她轻声道:“三弟,也不是特別疼的。” “行啦!跟我这装什么,小时候被蚂蚁蛰一口,都能哭一晌午,这都见血肉了,怕是一会儿没人了,你得哭一夜去。” 虽是责怪的语气,却满是不忍的心疼。 又一想到,她这次不单单是伤了皮肉,怕是心也在滴血的。 顿时恼怒地起身,吩咐门外的小廝:“叫上人,隨我去找閆狗算帐。” 说著便往外走。 他夫人乔婉儿快步拦下他:“快別犯浑了,二姐是女子,不同於你们男子,你上门打他,叫二姐以后如何立足於婆家。” 他登时怒著道:“那样的婆家还回去作甚,叫我二姐与他和离。” “你住嘴!” 大夫人冷然呵斥他。 “你是男子哪里懂得和离对女子来说要面临什么样的艰难。” 他扯著嗓子反驳:“母亲,他都动手打她了,难道咱们还要让二姐这般受著吗?” “没有那个狗东西,二姐能活得更好,咱们周家能养她一辈子。” 大夫人一挥袖:“此事你不要插手,周家是诗书传礼之家,焉能向他閆家一般粗鲁行事。” “你祖母与二婶近几日就要回府,此事还要与她们商议。” 又看向周云若:“云若莫怕,你伯父定会给你討回公道,也绝不会轻饶了他去。” 周云若知道,和离之事,伯母做不得主,必得母亲与祖母首肯才行。 她默然地点了点头。 此时,两个婆子押著秋蝶的老子娘进来,她一进门,便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主母饶命啊!那死丫头怕是被嚇傻了,回头老奴一定亲自將她绑来,给二小姐谢罪。” 大夫人一听,脸上怒色再起。 气得牙根痒痒:“哼~你个刁奴倒会狡辩。” “给我接著掌嘴。” 裴芙忙给她端来一杯茶:“母亲,消消火,下人不懂事,发卖了便是。何必与她动怒,气伤了身子可不值。” “我如何能不气,二弟走时,她才五岁,一点点的小人儿,整日哭著找爹,弟妹骤然丧夫,又大病一场,那些日子都是我日夜守著她。” 说到此,她落下来泪来,哽咽道:“当初我就不该由著弟妹將她带到平洲去。” “若是留在京都,哪里能遇著那样的人。” “怨我啊,怨我。” 周云若顿时红著眼眶:“伯母~万般皆是我咎由自取,是我不听话,是我一意孤行。” 闻言,大夫人只觉胸口一滯,忙抱住她的身子,悲不自收。 “云若啊!可苦了你了!” 眾人看著这一幕,忍不住红了眼。 元载眼涨地撇过头,目光落在秋蝶的老子娘身上一沉。 “去閆府將那丫头绑来,与她老子娘一起发卖了。” 此话一出,地上的婆子扯著嗓子哭饶。 婆子们顿时上前塞住她的嘴,將人拖了出去。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大夫人抚了抚她的背:“好孩子,不哭了,二房的院子,我命人日日打扫著,你的闺房和你走时一样,归置得整整齐齐。” “你且回去休息一番,不要多想,剩下的事交给你伯父和兄弟们。” 周云若应了声,便由丫鬟搀扶著回了二房的紫云院。 进到闺房中,窗帘和帷幔都是粉色丝绸,如她走时一般,崭新温馨。 红木家具被擦得熠熠生辉,梳妆檯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绣绷子、针线盒、位置都没变过。 书架下的案台上还摆著记忆中描金瓶,瓶中还插著几枝新鲜的梅。 好似她没有一走经年,而是出去逛了园子又回来,宛如柔和的梦境,鼻子一酸,就险些落下泪来。 她声音微哑对石霞道:“折腾了半日,你们也累了,让院里的嬤嬤熬些红姜水,喝了再去歇息。” “嗯~” 石霞与双福刚一出门,便瞧见左前方窗子下,立著一位身姿修长的男子,他气质沉静內敛。 石霞认出了他,上前就要行礼。他轻挥衣袖,似乎不愿被打扰。 见双福板了脸要说什么,石霞扯著她就走。 第29章 你真的喜欢他吗 走出一段距离,双福不解道:“你扯我干什么?陌生男人站在主子窗边,这是偷窥,没安好心,还不打他出去……” “他是主子旧识,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是不是收了他的好处,我告诉你,这是卖主,我可不能答应。” 说著就拧回胖乎乎的身子,要往回走,石霞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拦下她。 “你当这里是閆家,三品官员的府邸后宅哪里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指了下院门处值守的两名护院:“这俩门神你当是吃白饭的,等閒的人岂会放进来。” 闻言,双福才放下心来。 寂静的闺房中,周云若合衣躺在熟悉的床上。 软枕上隱隱散发著她少女时最爱熏的逗宜香。 她將脸埋进枕间,闻得更真切了,一瞬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由自己地落了下来。心底压抑已久的苦楚好似寻到了出口。 她双肩不停颤动,开始是压抑的低低抽泣声,后来便如同撕裂的纱布,哭得让人心碎。 谢云舟站在窗外,听得真切。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抬手扶上窗柩,眼眸中少了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悲伤。 她曾是那般明媚的女子,一定是被伤透了心。他双肩沉了沉,好似有一副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她哭累了,想著已然离开閆家,疲惫的心暂且舒缓了些,人也渐渐放鬆了。 这一觉睡得既安稳又绵长。 醒来时,已到了翌日清晨。 用了早膳,丫鬟端来漱口水,下人们面面俱到精细的服侍,让一旁的石霞与双福看直了眼,想起她们在閆宅对她的服侍,不由得有些羞愧。 原来主子自小也是被金尊玉贵的养著的。想想她在閆家的生活,又觉得主子放著这种富贵日子不过,选择那样的人家,当初应是爱极了他的。 由此想到,她此刻该有多伤心,却在人前故作坚强的忍著。 不由的更心疼她了。 其实她刚嫁过去那会,家里带来的婆子丫鬟有十多名。 也是这般精细照顾著,只是閆衡认为这是娇奢。又或许是怕多养这十来口人费银子。 便只留下秋蝶与夏婆子。將其余人都遣返回去。 门外传来下人通稟声:“二姑娘,大夫人请您去朝春院。” 稍待整妆,她便去了朝春院。 一进门,便见夏婆子与秋蝶被堵著嘴,捆绑著跪在地上。 憔悴凌乱的样子,像是在柴房被关了一夜。 大伯母沉著脸坐在上首,看到她来,將她唤到身前。 凝视了她片刻才开口:“你如今也不小了,有些事不该瞒著你,该面对还是要面对。” 话落,瞥了眼一旁的嬤嬤。 “將你在閆府看到的,全都告诉二姑娘。” 那嬤嬤上前给她行了礼道:“回姑娘,老奴是在您屋里抓的这个贱人,她正与姑爷滚在床上。” 说完见上首的人没反应,便抬头看了过去。 却见二姑娘面色平静得好似一丝波澜也未起。 她有些诧异,这种噁心的事,一般妻主听了都会震怒。 她竟如此冷静,心下一时有些佩服起来,到底是周氏血脉,生来骨子里就带著骄傲。 大伯母见她如此,不觉有些心疼。这孩子这些年变沉稳了,天知道是不是磨礪的很了,连稜角都被磨平了。 转念一想,她自小就要强,自己选的人,更怕別人笑话,只会生生受著不肯道出。 怜爱的拉过她的手,温声道:“昨夜审问她们,箇中缘由伯母都知晓了,你这倔孩子,怎地忍到现在的?” “自家人便是知道了,又岂会笑话你,早早的说了,有家人给你做主,何故要受他这些磋磨。” 她低眉一笑,上一世,她就是太要面子,顾忌的太多,才忍了一辈子,落得那般下场。 这一世,不会了。 又听大伯母,沉了声,对嬤嬤道:“拉出去,杖毙。” 这就是高门主母的凌厉,再心善的女子,只要经歷过后宅的洗礼,都是如此,否则怎能镇住这满府的眾人。 嬤嬤一招手,进来两名小廝,拖起人就要走。 秋蝶“呜呜”的向她投来求救的目光,拼命回过头看她,嘴里发出呜咽的悽惨声音,儼然知道她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周云若突然想到她前世死后青白的脸。 她不想脏了大伯母的手,也不想沾上因果。 命人取掉她嘴里的布。 冷声问她:“你喜欢他吗?” 秋蝶白著脸,她哪里敢说,但是一看到大夫人那张阴沉的脸,她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说,都活不成。 可她还是要赌一把。 她朝周云若跪了下去,“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夫人,大爷是喝醉酒,错把奴婢认成了您。” 她打断她:“別说没用的,我只问你,是心甘情愿,还是被他强迫。我要听真话。也只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 秋蝶一怔,望著周云若微翘的凤眼。 似是看到了一线生机,她低下头抽泣道:“奴婢……奴婢喜欢他的。” “无耻~” 大伯母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 又听周云若淡然道:“允了。” “让她回閆家,以后生死皆不归我管。” 大伯母顿时看向她,压著怒意道:“傻孩子,后宅主母最忌心慈手软,你自小长在我跟前,心不狠,站不稳的道理,你还看不明白吗?” 她落了眉眼,微微一笑:“伯母,为他沾上因果不值得,秋蝶的命归他,不归我。” 大伯母心中一惊,她似是猜到了什么,挥退眾人。 问她:“你真的不打算回閆家了?” 周云若抬起眉眼:“是。” 那坚定的目光,如她当初执意要嫁他一般。让她心头一紧。 想著下人们的回稟,兄弟鬩墙,这事无论搁在那个女子身上,都要噁心死了。 心里顿时乱成一团,抚上额愣了半晌。微微摇了摇头道:“你先回去,別急著做决定。此事等你母亲来了再说。” 她抿著唇,未再多说什么。 走到紫云院的门前,便见一名小廝抱著一盒东西,朝她跑来。 行礼道:“二小姐,我家谢三爷命小人给你送些补品过来。” 第30章 我只是见不得她哭 她刚要婉拒,眼前就突然伸过一双手,接过盒子,元载脸色不怎么好看。 “东西我帮你还回去,你別多想。” 说罢,扭头就走。 谢府 元载沉著脸,將东西放在谢云舟的书案上。 “上好的血燕,鹿茸,老参,谢云舟,你想干什么?” 谢云舟坐在案前,抬起一双黑眸。 神色让人猜不透:“怎么?就只许你关心她。” 元载用力拍在那盒上,朝他倾了倾身子道:“我劝你死了那个心,便是我二姐和离,也不会给你做妾。” 谢云舟缓缓低下头,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双眼显得有些失神,低语道:“我怎会捨得让她做妾。” 见此,心里又有些不忍,元载语气不由的缓了几分:“你如今妻儿都有了,过往就別提了!以后远著她些吧!” 闻言,他起身盯著元载,仿佛在极力抑制著某种情绪。 什么都没说,却让元载呼吸一窒,仿佛想起来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他醉倒在路边,见自己来了,七尺男儿竟现了哭腔:“她爱慕苏御,我认了,谁叫我比不上他,可那个人算什么?我哪里不如他。” 被雨淋透的身子,颤抖著:“她为什么要他不要我,为什么~” 他撑著伞去扶他,烂醉如泥的他倒在自己肩头。 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从下巴滑落,哭得像个孩子般无助。 那时他刚中功名,一个人偷偷跑去平洲,想给她证明自己也不差,更想挽回她。 不成想,却瞧见二姐与閆衡牵手的一幕,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日日买醉。 不久后平洲就传来二姐要嫁人的消息。 他发了好一阵疯,又消沉了好久。 直到二姐生下孩子,他才有了转变,慢慢振作起来。 如今,他真怕谢云舟再闹起来。 “云舟,我知你对她用情至深,可你们终究是缘浅啊~如今便是你以平妻之位许她,她也不会答应。” “我们自幼一同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清楚,她那般坦荡的女子,怎会为了一己私慾去伤害他人。” “更何况你髮妻温婉贤惠,你忍心伤她吗?” 一番话,让谢云舟像是失去重心般,无力的倒在椅上。 片刻,缓缓道:“我……我只是见不得她哭。” 抬起手轻抚他的肩头:“她是女子,经不得一丁点流言风语,真要为她考虑,就该注意分寸,远著她。” 顿了一下,又道:“紫云院以后就莫要去了。” 闻言,谢云舟袖下的手,紧紧一握。 他望向窗外,神色落寞。 —— 元载径直回了他的院子。 乔婉儿亲自为他端来一碗燕窝粥,他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 將粥推了回去:“不想喝。” 她柔声问:“可是为二姐的事心烦?” “嗯。” “早间听公公说了,任命二姐夫为宣节校尉的文书被他压下了,也与中郎將打过招呼。” “他算谁的姐夫,以后不许这么称呼他。” 她莞尔一笑:“好好好,我的三爷,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又道:“还听说要寻个失职的由头,叫他挨军棍,这下可能消你的气了。” “该打,回头我还要拿银子贿赂行刑的人,让他给我狠狠的打。” “行了吧!真打出个好歹来,二姐將来怎么办?” 元载挑了挑眉:“就凭我二姐的长相,还愁改嫁不了,她这边和离了,那边就有人等著娶呢!” 乔婉儿赶忙捂他的嘴道:“你这嘴上没个把门的,这话传出去,二姐的名声怕是要被你毁了。” 他訕笑两声,擒住她的手:“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这样说,出了这个门,我哪敢乱说。” 她笑了笑,又转而嘆了一声:“二姐与他之间还扯著孩子,和离是不成的,你切莫在旁煽风点火,劝著她些为好。” 他听了,將头歪向一边,神色惆悵:“依我二姐的性子,怕是劝不了的。” “她那人最是要面子,不是逼到份了,绝不会回来,前些日子她托我在城外买了一个庄子,怕是那时就已经生了和离之心。” 嘆息一声又道:“六岁时,我偷偷带二姐去水池边玩耍,我抓青蛙,不小心滑进了水里,那水深得直接將我没了过去。” “二姐那时正爬在柳树上抓知了,她闻得声响,愣都没打,直接就从树上往水里跳了去。” “可你知道吗?她也不会游泳。” “从那么高的树上跳到水里,她还一直拼命往我身边扑腾,天底下就没她那般傻的人。“ “婉儿,我与你说这些不为旁的,只是要你记得我二姐的好。” “她若铁了心要和离,便是全家人都反对,我也要支持她。只愿你往后也待她好些。” 乔婉儿听了,有些动容,她握住他的手,温声道:“我晓得了。” 閆宅 一阵哭声划破静夜。 “呜呜~閆郎你不能这么对我。” 崔盈盈盯著床上未著寸缕的秋蝶。 閆衡衣衫松垮,仰臥在床间,胸前袒露的肌肤,还有点点吻痕。 瞥了她一眼,神色淡淡道:“怎么,你也想学她?” 崔盈盈含著泪,想起他过往的情话,痴痴道:“你不是说心中只有我吗?” 他扯起嘴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盯著她道:“我心中是有你,可也不能只有你一人。” 见崔盈盈一瞬间瘫软在地,他起身走过去,拉起她的手。 “乖~別贪心,更別学她的善妒,那样只会惹爷生厌。” 聪明如她,他將话说的这样明白。她自是懂了。 当初爹娘將她许给了棺材铺家的儿子,她是万分不满的。 那样的普通人家,怕是一辈子也买不起一根金釵。 就说她如今穿的衣裳,他做一年棺材也赚不来。 她这样好的相貌,要是嫁个平庸的人,一辈子都要过穷日子,那比杀她还难受。 她爱閆衡的俊顏,可也更爱他的权和財。 第31章 你可別感激他们了 明白了自己要什么,瞬间擦去泪痕,她扑进他的怀里。 “盈盈错了,盈盈以后不这样了,只要你心里有我,哪怕是角落里的一点点,盈盈也就知足了。” 他勾唇,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还是盈盈最乖。” 她仰起头,目光灼灼,深情道:“閆郎~盈盈不比她,我痴情与你,离了你活不成。” 此话,好似消解了他从周云若那里受到的挫败感,让他面色舒展。 崔盈盈靠在他的肩上,阴冷的眸光,却如刀子般直直射向秋蝶的身上。 秋蝶怒视著她,两个女子之间暗流汹涌。 —— 次日清晨。 雾刚散,閆衡神清气爽地从隔壁张宅走出来,手中还拿著刚从张大富那里搜刮来的红珊瑚。 他要拿这个去拜访国舅爷。 一个时辰后,他望著御赐的赤金门匾,眼中满是对权势的渴望。 不卑不亢地將请柬递给门外的侍卫。 厅內等了好一会,寧国舅才缓缓现身。 閆衡恭敬地行了礼,寧国舅扫了他一眼,这长相有倒是让人出乎意料,一个兵痞子竟长了张玉面郎君的脸。 这般站在眼前,宽肩蜂腰,雄姿英发。难怪那小美娘能相中他。 他有些不高兴,微微启唇:“说好了带夫人赴宴,怎么自己来了?” 他沉稳有度地回道:“她近几日得了风寒,卑职怕过了病气给您,便让她留在家里。” 寧国舅顿时沉下脸,拨动著手里的玉扇,语气不悦道:“可我听到的不是这样。” 他微怔,有些诧异,黑沉的双眸一动,脸上顿时露出为难的表情。 低声道:“大人见谅,卑职也是难以启齿。” “內人性子娇蛮,前几日闹脾气,回了娘家,卑职过两日就去府上接她。” “啪~” 寧国舅突然將桌上的茶盏摔到他脚边。 到底是见过血的武官,见此丝毫不胆怯,身躯巍然不动,只略微低了眉。 寧国舅冷著脸走到他面前:“接什么接,动不动就回娘家的女人,还要她作甚,休了她。” 见他投来莫名的目光,寧寧国舅声色一转道:“閆校尉这般的长相气度,便是京中的勛贵子弟也比不上。” “我第一眼瞧你,就觉得你英武不凡,现下只是暂居低位,若將来得了机会,大將军也能做得。” “她作闹你,就是看不起你,这样不贤的女子,要个我这,早给她撵出去了。” 閆衡低著头,让人看不清神情。 静了片刻,又见他嘴边扯出一抹苦笑:“卑职自入京以来,多仰仗岳丈一家提携。” “內人虽性子娇蛮,母家却对卑职多有扶持,耍些小性子,也无甚大碍。” “嘖嘖嘖~閆校尉你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你知不知道,朝廷任命你为宣节校尉的文书,被吏部的周大人给压下了。” 闻言,閆衡猛地抬起头来,面色十分难看,一双深沉的眼,隱隱透著寒意。 寧国舅用余光扫了眼他收紧的五指,微微勾唇。 “所以啊!你可別感激他们了,她当初下嫁给你,怕也是看你好拿捏。” “人说娶妻娶贤,你这是娶了尊煞神,一个不好,就把你踩到泥地里。” 瞅著他那越来越阴鬱的脸色,寧国舅回身坐到太师椅上。 摇了摇玉扇,脸上露出一抹得意。 而后又露出些许善意:“我这人最烦那些鉤心斗角的手段,遇著我也是你的造化。” “明日我去吏部走一趟,这宣节校尉一职,我给你保了。” 闻言,閆衡阴鬱的脸色,顿时明朗了些,忙拱手道谢。 寧国舅摆手道:“我瞧你顺眼,往后跟著我,不必巴著那周家。” “要我说,那样的女子就休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不等他答,就对一旁的小廝吩咐道:“去,將后院的那群舞娘都给我叫来,紧著閆校尉挑。” 午时过后,閆衡才从寧国公府走出来,身后还跟著两名身姿妖嬈的妙龄女子。 他回头看了眼寧国公府的门匾,眸色深沉,无利可图的事,没人会做。平白无故地帮自己,他定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 想起周家人对他的鄙夷,国舅爷这棵大树,即便是布满荆棘,他也势要攀上去。 只有站在高处,才不会被人俯视。 —— 最冷的腊月天,就要过去了。 近几日天气稍稍回暖了些。 周府下人们忙著布置年货。 早起,两位少夫人来给婆母问安,聊到閆家。 裴芙露出不满:“母亲,这么些日子,也不见他来接二妹,这二姑爷可真是端得住。” 大夫人闻言,脸色一冷:“哼~他这是攀上了高枝,要忘本了。” 想起前几日,听到的消息,裴芙有些生气:“国舅爷那样的人怎会突然赏识起他来?” 大夫人沉声说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他们这是臭味相投。” 乔婉儿也听过那国舅爷的恶名,闻言,轻声道:“跟著他落不著好,等吃了亏,后悔都晚了。” 大夫人蹙了蹙眉头:“提起他我就一肚子气。” 两位儿媳听了,忙换了话题。 乔婉儿笑了笑道:“今日武安侯府在南山举办了冬猎大会,世家子弟都去凑热闹了。” 大夫人抿了口茶,看了她一眼:“第一个凑热闹的定是元载。” “呵呵,母亲说的是,他天不亮就起身了,还把二姐也叫上了。” 大夫人闻言,顿时沉了脸:“这孩子也是惯会胡闹,那山野林子带云若去做什么。” 一旁的裴芙低头吃了口果子,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乔婉儿,唇边露出一抹嘲讽。 又转向大夫人道:“三弟也是有心了,他怕是瞧著二妹憋闷,带她出去散散心呢!” “您就放心吧!有府中护卫跟著,二姐定然安全无虞,说不定回头还能给您猎来一条狐毛领子。” 大夫人这才露出笑来:“你这张巧嘴儿就跟抹了蜜似的,罢了,就隨他们去吧!” 乔婉儿看著和顏悦色的婆母,有些失落。 她总也討不了婆母欢心。 南山围猎场 阳光明媚,天高地阔,几缕碎发隨风拂过脸颊,周云若眉眼舒畅。 她今日穿了身絳色骑装,那束带將她的腰身勾勒得轻盈又婀娜。 一眾女眷里,她姿容尤为突出。 “快看,苏学士过来了。” 第32章 狩猎大会 人群中,他一袭墨色骑装,身姿挺拔,胸前绣著一只威武的麒麟兽。 一把镶绿宝石的短剑掛在腰间,衣袂飘飘,步履间英气十足。 走过之处,眾男子皆行礼。 也引得一眾女眷纷纷朝他望去。 “苏大人年纪轻轻就做上內阁大学士,还兼掌吏部尚书一职,就是后宅一直空著。” “他如今是一品大员,一般的姑娘可入不了他的眼。” “是呀!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能有幸被他看上。” 女子们的议论声传入耳中。 苏御走过人群,余光中,瞥见一张熟悉的脸。步子慢了下来。 一旁的妙龄少女,顿时惊呼出声。 “他往我们这边看了。” 她母亲立马低声呵斥道:“不得胡言乱语。” 少女年岁不大,是个活泼的性子,道:“母亲,我觉得他在看我。” “噗嗤”一声,近处的女子闻言,捂唇笑她。 少女顿时羞红了脸颊,转头就要说什么,又被她母亲用力捏了一把。 脸上虽不服气,却也只是紧抿著唇。 苏御走到近处,脚步一收,竟直直地看向周云若,他那样子显然是在等她过去。 心尖微颤,纵使不看,周云若也知道眾人的惊讶,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到了他身前,福了福身子。 还未开口,便听他轻声问道:“伤好些了吗?” “劳大人费心,都好了。” “把我瞧瞧。” 她有些吃惊,怔然了片刻,却也乖巧地將手伸了出来。 目光触及那柔白的掌心,他眉头一皱。 “留疤了。” “手心的疤,不打紧的。” 闻言,星眸落在她的眉间,好似一晃。 又撇开了。 抿著唇,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那少女上前问道:“这位姐姐,你跟他什么关係?” 將人问得一愣。 又被她母亲慌忙扯了回去,回头对周云若歉意道:“她年少不懂事,贵人莫怪。” 眾人虽瞧著她面生,可能让苏大人主动搭话的人,必然也不是一般人。 他只是出於礼貌地问候一下,可旁人可不会这么认为。 这么多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让她不自在极了,无奈带著石霞,躲去了没人的地方。 前方是枫树林,冬日还稀稀落落掛著一些红叶,清澈的小溪蜿蜒流过。 她觉得景色宜人,便朝林子里走去。进了林子,突然远远地瞥见几道熟悉的身影。 眸光微动,放轻了脚步,示意石霞与她躲在一处青石后。 林深处,只见寧国舅怒视著被绑在树杆上常玉翡。 对一旁的閆衡道:“给我掌这贱人的嘴。” 待了片刻,见人迟迟不动手。 “怎么?你也想跟我唱反调?” 閆衡神色忐忑道:“卑职哪敢啊!只是打女人,卑职实在是下不去手。” “哼~” 擼起袖子:“今日本国舅就教你怎么震夫纲。” “啪~” “啪~” 他一连抽了她两耳光。 狞笑道:“老子正愁怎么把你从宫里揪出来呢!你倒自己巴巴地送上来了。” “表叔,真的不是我,你仔细想一下,对你下毒,与我有什么好处?我为何要那么做?” 她的声音哀婉动人,有人动心,有人噁心。 “啪~” 又是一耳光,看得閆衡皱眉。 “小贱人,还敢在老子面前耍心眼。” “老子可不吃你那一套,老子知道那毒是你下给她的,可我喝的时候你怎么不拦著。” 竟被他猜到了,可这会子哪里又敢承认。 “表叔,你冤枉人。” 那娇嫩欲滴的粉唇,此刻微微张开,水遮雾绕的眸子似乎漾出一丝娇媚。 再配上她那张清冷绝俗的脸蛋儿,能把男人的骨头都看酥了。 “去你娘的,跟我这卖骚,老子可不爱你这样的蛇蝎美人。” 转头看向一旁呆怔的閆衡。 狡黠一笑:“怎么,你喜欢?那就赏你了。” 常玉翡的小脸,顿时失了血色,她浑身颤抖著哭道:“表叔,我是你的侄女,咱们两家是亲戚,你不能这么做,玉翡求你了,求你饶了我吧!” “老子连亲爹都不认,还管你个小贱人是哪门的亲戚。” “閆校尉,给她先奸后杀,不留活口。” 她大惊道:“你敢,我父亲不会饶了你。” 寧国舅阴邪一笑:“谁能证明是我害的你,死人的嘴可不会说话。” 目光在閆衡与她之间微微一扫,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扭身就走了。 此刻的常玉翡悔恨不已,这寧国舅文不成武不就,狩猎大会他从不参加。 她最近在皇家道院闭门不出,就是为了躲他,这次出宫,也只是为了见苏御一面,没成想还是遭了他的暗害。 她看著眼前的陌生男子,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那一张轻尘脱俗的脸,如晨曦初见朝露的朵,微垂著眸子,盈光闪烁。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楚楚可怜,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 閆衡缓缓靠近她··········· 周云若扭过头,不去看他们,只小声道:“咱们也走。” “主子,那他……” 周云若驀然一笑:“他可捨不得伤她。” 二人退出林子,男子们已经上了马,奔去林子。 元载从远处向她跑来。 气喘吁吁道:“你去哪了,我找你半天了。” “隨便逛了逛。” 他拽起她的胳膊,有些兴奋:“我给你牵了匹性温的马驹。快上马,去晚了,好东西都要被別人猎去了。” 回头问石霞:“你可会骑马?” 她摇了摇头,普通百姓家的女儿,根本接触不到马,何谈会骑。 元载道:“有护卫跟著,你那丫鬟就別带了。” 路上又听他碎碎念:“你骑术不好,进去了別乱跑,只管跟著我,只当凑个热闹。” 一行人进了林子,枯叶伴著马蹄发出沙沙声,猎物隱匿於叶间,狩猎之戏正浓。 元载猎了两只野鸡,显然不满意,回头对她道:“二姐,林木深处枯枝繁杂,你就呆在这別乱跑,我往里探探,说不定有大货。” 马蹄声渐远,她看著身旁的护卫,有些不放心孤身前去的三弟。 “我在这等著,你们跟上去,保护好他。” 护卫见她发了话,一行人立即驾马追去。 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回,也不敢走远,就在附近转转。 “嗖”的一声,一支箭羽射来,若不是自己反应灵敏,怕是要毁容了。 第33章 疼了为何不喊出来 定睛望去,前方常玉翡正手持弓箭,一脸冷意。 她有些惊讶。 一般的女子,遇著这种事,得救的第一时间便是逃离险地,她倒是胆子不小。 二人远远对视一眼,她立刻从她的眼中读到了杀意,心下一惊。 又见常玉翡熟练地驾著马,再次搭弓引箭,目標清晰而坚定,箭矢带著恨意般向自己射来。 她敏捷闪躲,来不及多想,驾马就逃。 常玉翡是將门之女,骑术箭术一样也不差。 仓惶中,周云若只能紧紧抓著马韁,耳边风声呼啸,身后箭矢犹如追风逐影,此刻,她就像被追逐的猎物。 倏然间满弓之箭带著凌厉的威势,正中马腹,马儿发出猛烈的嘶鸣声。膝盖一软,坠落在地。 她被狠狠摔在地上,剧烈的痛意席捲而来,忍不住痛呼出声。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好似死神的追逐,瞥见前方的荆棘丛,她顾不得伤,一瞬间爬起来,拖著左腿不顾一切地向那处逃去。 步伐间充斥著生死攸关的紧迫感,徒手扒开满是荆棘的密藤,穿梭间,异常艰难。 她咬紧牙关,直到身后无一丝声响,紧绷的神经一松,疼痛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此刻,耳边只有风声与几声雀鸣,她大口喘著气,查看剧痛的左腿,只见一截树枝刺穿了她的小腿。 另一头穿插而出,还带著血肉,血染红了她的裙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无法抚平她的惊恐。 她知道这伤耽误不得,艰难地起身,一瘸一拐地前行著,眼中满是倔强,却掩盖不了那难以忍受的痛苦。 越走越觉得茫然,此刻已是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一瞬间失血惨白的脸上满是无助,她跌倒在枯叶间,仰面望著古树之上的苍天,既然让她重来一回,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把她的命收回吧!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藏书全,??????????????????.??????隨时读 】 这时,前方传来异动。 她警惕地躲在一颗粗壮的大树后,见林间穿梭著一抹墨色衣决。 確定不是常玉翡,她顿时朝那方大声呼救。 墨色的身影,闻得声音,掉转马头,向呼声处奔来。 她靠在古树下,在看清来人时,心间一震。 是苏御。 马上的苏御在看清女子的面容时,目光骤变。 快速翻身下马,飞奔向她。 待看清她此刻的模样,眼神猛地一颤,又触及那双鲜血淋漓的手。 好似一股汹涌的激流,骤然衝垮心防。 瞳孔一缩,倏地拂去絳色的裙摆,倒抽了一口气,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一把將人打横抱起,感受到她的颤抖。 低头看去,透过那双湿润的眼睛,仿佛看到她內心深处的脆弱和无助,心口抽痛了一瞬。 再不敢耽搁一分,纵马疾驰,女子鬢边髮丝飞扬,撩过他高挺的鼻樑,淡香与血腥气勾缠在一起,阳光下,他光洁如玉的脸上沁出一层薄汗。 呼啸的风声里,她听到他胸腔里震出的心跳声。 那股如兰的气息縈绕在周身,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拂在她浓密的长睫上,好似一场旖旎的梦。 咬著舌尖,逼自己清醒。 骏马疾驰而过,狩猎场中,人群惊惶。 只见烈马之上,苏御怀抱著一名女子,看不清面貌。 从眾人眼前一闪而过,奔腾的骏马出了场地,直奔城中而去。 眾人震惊不已,人群中的少女认出了那抹絳色锦衣。 顿时惊得合不拢嘴,面上又不觉满是失落。 拉著她母亲低声道:“苏大人抱著的是刚刚那位穿絳色衣裳的姐姐。” “果然如母亲说的一般,他们是一对儿……。” 妇人忙捂住她的嘴:“我的好姑娘,快別说了,被旁人听到,追著打听,还了得。” —— 气势恢宏的武安侯府连接著长公主府,坐落在宫墙之外。 此时满府惊动,下人们从屋门端出一盆血水,从苏御身前经过,他脸上顿时笼罩著一层寒霜。 歷来古井无波的星眸,露出急色。脚步一抬,就进了屋子。 屋內的府医见状,惊道:“血腥之处不吉,还请大人移步外间。” 他眉头紧锁,目光只看向那榻上虚弱的女子。 而后冷声呵斥医者:“多久了还未止住血,她若出了紕漏,你定然性命不保。” 府医闻言,心中惶恐不已。 大人一向儒雅端方,这般疾声厉色的要人性命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惊恐之下,忙回身:“姑娘,忍著些,老夫现就在为你拔取断枝。” 周云若死死咬著唇,被触碰伤口的一瞬间,她疼得满头大汗。 袖中的五指,猛地一握。苏御的眸光落在她惨白的脸上,竟是有些不忍看了。 两名嬤嬤按住她的下半身,府医双手用力握住断枝的一边,额上直冒冷汗。 忽然一咬牙,用力拔起。 周云若的身子剧烈一颤,竟是生生受著,一声未吭。 直到断枝完全拔出,她痛晕了过去。 惊得府医大喊:“快往她嘴里塞两片老参。” 苏御疾步上前,身子倾向她,那手落在她的肩上一点,又堪堪落了下去。 他心口好似被刺了一下,这种感受还是他生平第一次。 府医清理包扎后,想起苏大人的神情,他定是很看重她,哪里还敢有一丝懈怠,忙又亲自去熬药。 他挥手清退了其余下人,坐在榻前,目光凝在她憔悴的脸上。 抬起手,轻轻撩去她眉间被汗水浸湿的一缕碎发。 唇间动了动:“疼了为何不喊出声?” 指腹抚过她紧锁的眉头,好似撩动了心弦,他深邃的眼眸,满是灼灼之色。 公主府內 “什么?他当真的抱了一个女子回来的?” 年过六旬的长公主,满头银髮,脸庞上布满了岁月的印记,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好相貌。 她坐在金丝楠木的圈椅上,一双犹如琥珀般的眼睛里,闪烁著惊奇的目光。 见下首的人点头。 搭在香几上的手,微微一颤。 “可打听到是哪家的女子?” “小人不知,京中贵女里从未见过此人,况她受了伤,人到现在还昏著。” 长公主闻言,坐直了身子。语调沉稳,透著威严。 “传本宫之令,命陈御医前来医治。” 转头看向一旁同样震惊的武安侯,驀然一笑。 脸上浮上喜色:“他这根木头可算是开儿了!” 第34章 他莫不是想强抢人妻 武安侯起身道:“我得去瞧瞧。” “你瞧什么?” “你就不好奇那姑娘是个什么模样?” 长公主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扬了扬下巴,脸上满是自得:“能让他带回来的女子,必然是个一等一的绝色美人。” “那万一是个草包美人,我的乖孙岂不吃亏了。” 长公主放下茶盏,將他拉回座上。 “想不想抱玄孙儿?” “当然想,做梦都想。” 她笑了笑:“她若是个草包,给个妾位便是,总比他孑然一身的好。” 武安侯喟嘆,点了点头:“这么多年了,你往他房中送了那么女子,他一个也不要。 “罢了,只要他喜欢就好,若生下孩子,左右流著他的血脉,差不到哪里去。” 长公主笑著握住他的手,心里踏实了几分。只盼望他能从过往中走出来。 —— 暮色消沉,周府。 元载跪在宗祠內,面前便是他二叔的牌位。 周生承手持著棍棒,狠狠地打在元载背上。 一家人看得心惊胆战。 他们从没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 一旁的大夫人捂著胸口哭得不能自已。 乔婉儿忍不住跪到他身前,哭求:“父亲,求您了,別打了。” 元载红著眼喊道:“是我该打,父亲您狠狠的打吧~” 周生承见他落泪,鼻子也是一酸,目光看向上方的牌位。 手里的棍棒不觉地落了下来。 一把年纪竟也哽咽道:“二弟,大哥对不住你啊!” 脑海里闪过他临终的託付。 他那时拉著弟弟的手,信誓旦旦的说会护好他的孩子。 如今……如今却…… 身子瘫软在弟弟的牌位前,忍不住老泪纵横。 “大哥失言了……” 长子元宏,上前扶著他道:“父亲,府中的护卫全都去找了,巡城司的也去了,我们再等等看。” “大人~大人~有消息了。” 管家急冲冲的跑来,一家人顿时全都看向他 周生承慌忙起身:“好的,坏的。” 管家跑的气喘吁吁,朝眾人点头:“好消息,好消息。” 紧张的神色顿时一松,周生承忙拉著他追问:“人在哪?快带我去。” 管家顿时朝身后望去,只见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沉稳端方地走到人前,拱手行礼。 “人此时在武安侯府。” 一语惊了眾人。 又听他道:“事出紧急,她坠马受伤,被我家大人救回府,已请来御医救治,还请各位放心。” 大夫人听了,心尖一颤,忙问:“伤了哪~可是严重?” “夫人放心,伤口在腿上,没有伤了要害。” 文远转向周生承道:“狩猎大会由侯府承办,此事侯府有责。” 说罢,他偷偷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脸色,片刻迟缓,继续道:“御医说养伤期间不宜挪动。” “大人命我前来,与您打个招呼,伤好之后自会將人安然无恙地送回府里。” 周生承皱了皱眉头,看了他好一会,才道:“如此,便多谢苏大人了。” 待文远离去,他瞬间沉了脸,回身坐在椅子上,周家人也对此有些茫然。 得知她得救,元载如负重担,他寻了一天,又挨了家法,身子不支倒了地。 家人顿时著急忙慌將他抬回院子。 晚间 提了一天的心终於落了地,待女眷们都回了院中 周元宏才与父亲在书房谈起此事。 “父亲,你怎么看?” 周生承皱眉道:“苏御一向行事严谨,贸然將云若留在府里,这般落人口舌的行径不像他处事的风格。” 元宏跟著点头:“的確,將人妻留在他的后宅,这要传出去,两个人的名声都要毁了。” 周生承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一沉,大手拍在案上:“他莫不是心血来潮,想强抢人妻。” “父亲莫急,苏大人君子端方,断不会行这般下作的事。” “此次冬猎由武安侯府主办,二妹受伤,侯府理应有责,况且您一向与他交好,留她治伤,想必也是出於好心。” 周生承闻言,嘆了口气:“罢了,且看他要干什么,传话出去,就说人已平安回府,勒令全府上下,严禁口舌,违令者重罚。” 元宏点头,又想到元载的话,脸色沉了沉。 “父亲,元载回来时说,他遇见了閆衡。” “他將二妹失踪的消息告诉他,本想著他会一同寻找,没成想他应也不应,只护送著中郎將的女儿离开。” 周元承闻言,眼底泛起凌厉的寒芒。 冷哼一声道:“忘恩负义的东西,想攀中郎將的关係,门都没有。” 眉间沉了沉又道:“这事有些蹊蹺,好好的怎会坠马?你再去现场勘察一番,若是人为,必得揪出来严惩。” 元宏应了一声,就离去。 —— 夜幕深沉,醒时月色浸在窗欞。入目便是苏御略显憔悴的脸。 她微微眨了眨眼,確定这不是在梦里? 又听他温声道:“醒了!” 低沉温润的声音清晰好听,方才知这不是梦。 腿上传来痛意,她眉头紧皱,又听他道:“疼了可以说,可以哭。” 声音柔和如丝,温柔地拂过心田 他看向她,眸光微动,顿了一下:“就是別忍著。” 对上他如星海般深邃的深眸,她呼吸一滯。 又见他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 “先把药喝了。” 她抬手去接,绑了纱布的双手,落在他眼中,眉头紧蹙。 手指一动,竟舀了一勺药亲自餵给她。 她稍显慌乱,微微侧开脸,低声道:“叫下人来吧!” 他未说话,却又將药勺绕到她的唇边。深邃的星眸,执著地凝视著她,让人无法拒绝。 苦药入口,她小脸儿一皱。一枚蜜饯就递到她唇边。 苍白的脸上不觉浮上一层红晕,再喝那苦药好似也不苦了。 微亮的暖光照在他的脸上,仿佛縈绕了一层光晕,俊美的样子著实勾人心神。 眼睫微抬,望进一双灼灼星眸,心上微烫,忙垂下眼眸。 周遭的空气好似被点燃了一般,她心跳有点快。 第35章 坊间的传言 好不容易等到喝完药,丫鬟又端来一碗粥,避开那双星眸,却是怎么也不肯让他餵了。 沉寂的气氛中,仿佛能听到轻缓的呼吸声。 她咬著唇,尷尬非但不减,反而更甚之前。余光中瞥见那抹墨色身影缓缓走了出去。 她顿时鬆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疏解了片刻,又起波澜。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不知好歹? 丫鬟近身为她掖好被角。 “姑娘,大人守了您一晚上,晚膳都没用。” 眼前浮现他憔悴的脸,偏过头,目光凝在窗边落下的一抹月色。 又听那丫鬟说:“大人还是第一次带女子回府,他待您与別人不同。” 长睫微微颤动,內心深处泛起层层涟漪,那双灼灼星眸,在眼前忽明忽暗。 半晌,唇边扯出一抹苦笑,一场遥不可及的梦,歷经一世,更是无法触及她的现实。 —— —— 一晃好几天过去了,她腿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只是还不能走动。 下人们的好奇关注,隨著苏御在未踏足她的屋子,也就冷淡了。 可坊间却越传越离谱,更甚者还传出一些香艷的事。 长公主府 常玉翡一袭月白色的道袍,轻盈得像是落入凡间的仙子,淡雅而清秀。 她坐在长公主的下首,一双动人的美眸时不时地瞟向苏御。 近日她被京中的传闻,搅得心神不寧。 借给太后送帖的机会,来到长公主这里打探实情。她不相信苏御会带一个陌生女子进府。 此时,相思之人就在眼前,她望著他,心中痴迷。 长公主又岂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她其实也是看中了她。 只是和他提了几次,他都不答应。 “御哥哥,可是近日公务繁忙,瞧著有些憔悴了。” 常玉翡的脸上满是对他的关怀之色。 苏御闻言,宽袖下的手一收,面无表情地起身,转向长公主行礼道:“孙儿还有事,就不陪祖母了。” 说罢,无视她出了门去。 长公主看了眼委屈的常玉翡,微微嘆息,这么多年了,这姑娘又何尝好过。 一腔真情,痴得让人心疼! 心头不忍道:“玉翡,难为你了。” “他若不点头,便是嫁过来,日子也是苦的。” 常玉翡垂著下巴,闻言,抬起双眸,已是含了泪。 “御哥哥真的带女子回来了吗?” 见长公主点了点头,她顿时落下泪来。 又听长公主说道:“即是他看中的人,品性想必也是好的。“ 对上她的视线,面色沉静:“本宫自然也认可。” 这话便是要给名分,胸口一阵抽痛。 出了厅门,眸中浮出一抹厉色,好不容易死了一个王嬋,又来一个贱人,她倒要看看她能活到几时。 她並没有回道院,而是命贴身丫鬟打探到那女子的住处,转而往那里去了。 刚进院门,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冷声。 “你来做什么?” 她抿了抿唇,回过身来,对他一笑:“御哥哥~我是来找你的。” 苏御神色淡淡地撇过头:“知道何为自重吗?” 闻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难受。 低头瞅著脚尖:“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关心?” 一双略微长的桃眼,此时冷冷地看向她。 “我与你可没有这样的交情。” 她顿时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御哥哥,你怎么了,为何突然对我这般凶,可是玉翡哪里做错了,惹你不开心了?” 目光沉在她的手上,蹙了眉头,沉声道:“鬆手!” 声音不大,却满含上位者的威慑,让听者心下生怯。她缓缓鬆了手,心间泛起丝丝痛意,眼眶红了红。 “你明知道我的心意,为何还……” 他沉声打断她:“早前与你说明白了,常小姐还请自重。” 文远见状上前一步,也不管她哀泣的模样,一抬手语气生硬道:“小姐请回!” 他满脸的冷漠,如同利刃般刺痛著她的心,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她却觉得刺骨的冷。 出了侯府,回头望了眼气势恢宏的府邸。她做了那么多,等了那么久,凭什么要让后来者居上。 此刻,眼底赤红一片,对他的爱,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情感界限,变得异常疯狂和偏执。 酒楼包房內,她一人借酒消愁。 忽闻隔壁包房传出男子的议论声。 “谁都没看清那女子的样貌,只听闻她穿著一袭絳色骑装,身姿凹凸有致,曼妙得很。” “嘿~平日里瞧著他一副圣人君子的模样,內里还不是跟咱们一样,男人啊~食色性也,到了晚上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 “嘘~你小声点,他是一品官员,更是长公主与武安侯的独孙,你非议他,不想好了!” 这厢常玉翡听了,猛灌一口酒,眼泪都呛出来了。 又听他们换了话题。 “听说周家已婚的二姑娘,前几日在狩猎大会上失踪了,连巡城司都惊动了,你说,她会不会就是苏御带回府的女子?” “你若想死,自去掉脑袋,別连累我们,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亏你还知道那是已婚的女子,苏大人是陛下钦点的大学士,天下学子的楷模,他断然做不出抢人妻的下作事。” “范兄说得对,別说是苏大人就是咱们也万不敢做这种事,况且周家的那位姑奶奶当晚便找到了。” 此刻,一墙之隔的常玉翡如遭雷轰,满脑子都是絳色骑装,周府。 她恨得咬牙道:“是她,一定是她。” 满脸阴狠,恨那日自己没能一箭射穿她的脑袋。 想起多年前,在他书册里发现的那张小画,她登时將手中的酒盏摔得粉碎,转身离去。 —— 苏御坐在书案前,手里握著一支染血的箭矢。 这是他的人,在一只死马身上发现的。 他已確定过,这马是她的。 转动箭支,杆首饰金漆,白鵰翎,他眸光暗了暗。 想起那张倔强的脸,长睫落下一片暗色。起身推开窗子,冷风吹得他眼底清明了些。 她不想说,他何必要多此一举。他们之间本是没什么的。 —— 几日后,閆衡一脸冷色地坐在周府前厅。 “伯父我要见云若。” 周生承沉著脸,冷哼一声,撇开眼:“由得了你想见就见?” 他眸光冷了冷,隱忍道:“她是我的髮妻,也是昭儿的母亲,我来了两次,您都不让见,怕是不妥吧?” 周生承一想起他做的混帐事,就一肚子气,此刻愤怒地吼道:“你还知道她是昭儿的母亲,得知她失踪时你理都不理,狼心狗肺,不配为人夫。” “伯父~” “別喊我伯父,兄弟鬩墙,传出去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閆衡闻言,握紧的拳一松,脸色阴沉道:“我本想给人留些体面,可您既然这般说了,我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 “您迟迟不让我见她,怕是她根本没在府上。” 周生承倏地起身喝道:“休得胡言乱语~她此刻正在府中养伤,根本不愿见你。“ 他压著眉间的怒意,沉声道:“在哪个男人的府上养伤?” 第36章 刻意避嫌 闻言,周生承心中一惊,可面上不显,冷声喝道:“你要再敢污她的名声,我让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閆衡眼中泛起寒芒,压著怒意,拿出一封信,丟到桌子上,冷声道:“您不妨先看一看。” 周生承轻瞥了他一眼,刚展开信,就一把撕碎。 吼道:“混帐,这是造谣。” 閆衡扬起下巴,沉声道:“那就让我见她一眼,只要证明她此刻在周家,我自当为她澄清谣言。” “否则,外面的谣言只会越传越多,到时別说我与昭儿的脸面不存,就是周家的姑娘们也无顏立足京都。” 目光扫过周生承略微颤抖的手,冷眸乍然泛起厉色。 想著她此刻躺在別的男人身侧,那心放佛被人狠狠掐著,恨得他想杀人。 周生承稳了心神,冷冷地盯他道:“凭一张没有署名的书信,就污衊她的名声,你想谋算什么?” 他大声道:“他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与我是一体的,我怎会谋算她,这种事情放到任何男人身上,都受不了。” “我今日必须见到她。”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伴你閒,101????????????.?????超贴心 】 声音掷地有声,满是坚决。 周生承微眯了眯眼眸,冷著脸一言不发。 却是拂袖要走,閆衡上前一步道:“伯父~” 周生承背著手,朝他冷哼一声。直接大步离去。 出了厅,脚步略急,唤来管家,吩咐人速去武安侯府接人。 別看苏御那人表面风光玉洁,其实城府极深,喜怒皆不露与面上。 官场上尔虞我诈,论文人弄权,他是其中翘楚。自己那日虽恼,却也不敢真的去得罪他。 如今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武安侯府 长公主怒气冲冲带著一行人进了苏御的院子。 她今日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此刻心中又惊又怒。 待看清那名女子的容貌,瞬间有些明白他为何行下错事了。 確实生得好,她的伤自己也有耳闻,现下,虽是被下人搀扶著行礼,可动作里挑不出一丝毛病,这不禁让她有些侧目。 可想到她的人妻身份,脸色一沉,冷声道:“如今伤好得差不多了,你家中夫君怕是也等极了,今日便回去罢。” 不善的目光落在脸上,她微微垂下眸子,应了一声。 丫鬟给她拿来一套崭新的衣裙,她摇头道:“穿我来时的那件。” 转身取来那件染血的衣衫,待换好,她给长公主行了一礼:“承侯府之惠,感激不尽。” 她面色苍白,却忍著不適,眉头都未皱一下。 长公主打量著她,倒是生了副傲骨,转而冷眸中又浮出一丝嘲讽。 若真的长了傲骨,就不会不顾身份与御儿纠缠,现在装出这幅模样,著实令人生厌。 她眸光阴沉,眼中皆是威慑的寒光,盯著她幽幽道:“此事到此为止,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天家的公主,到了暮年,威严不减反增。那冷厉的口吻能瞬间定人生死。 她低下头:“民妇明白。” “民妇”二字她咬的极用力。 出了院子,暖阳照在脸上,她双眼被晃得生疼,隱隱有些红意。 丫鬟搀扶著她,由嬤嬤带著朝后门走去,见她瘸著腿,不肯落下一步,心头生出不忍。 好几次她都看见大人立在门外,却从未推开那扇门。 他身份尊贵,想要一个女子,还不是隨隨便便。那般又是为何,如今看到长公主的怒色,她才明白了。 目光一动,就望见不远处快步走来的苏御,他一身朱红色官衣,腰间束著金玉带,应是刚从宫中回来。 周云若刚要弯腰行礼,便被他扶住身子,她仓促后退。若不是丫鬟扶著怕是要摔倒了。 抬起眼眸,对他微微一笑:“受大人救命之恩,又得照拂,民妇感激大人恩德,如今身子好些了,再不能劳烦您了。” 他双手垂在身侧,胸前一只绣得栩栩如生的仙鹤,因胸间的起伏看著更生动了。 一双星眸盯著她,光华內敛,深不见底。 她微微有些心颤,又见他一声不发,扭头错开她,擦著她的肩走了过去。 周云若深吸了一口气,本就是坦坦荡荡,抬起脚一瘸一拐地向前继续走去。 走了十来步,突然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等她反应,瞬间双脚腾空,身子就被打横抱起。 嬤嬤大惊,刚要出声制止,触及那双瞬间看来的寒眸,心下一悸,默然垂下脑袋。 周云若颤著声音道:“大人,这於理不合,您放我下来。” 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素来温润的眼,此刻浮出丝丝缕缕的怨意。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在她的震惊中,他抱著她向前走去。一旁的嬤嬤望著他走的方向,擦了把冷汗,还好他没將她往回了抱。 那官衣上振翅欲飞的仙鹤仿佛將她带到了柔软的云朵之上。隔著锦衣他的温度贴著她的肌肤,她闭上眼,强压住心底的悸动。 出侯府的一刻,她將脸埋在他的胸前,唯恐被人看到。 他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低沉的声音从胸腔震出:“放心,即便是侯府的后门,等閒人近不得。” 抱著她的双臂,收紧了几分。 感受著那股力量,她的心更乱了。好像有什么要破壳而出。 待她进了马车,他挑开车帘,灼灼的目光烫得人不敢直视。 只见他递过来一个锦匣,声音低沉道:“宫里的丹参羊脂膏,若是不想留疤,便每日涂抹三次。” 见她愣了片刻,也是接下了,眸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松下帘子。 周府 官家刚备好马车要出发,便见一名小廝模样的男子跑过来,与他耳语了几句。 顿时神色一变,忙又回身跑进府门。 此时,等了良久的閆衡,再也忍不住,一脸怒意的衝进紫云院。 好似凶悍的匪徒,任谁也拦不住。 一股脑地衝进房中,推开阻拦的双福与石霞,一把掀开粉色的床帐。 第37章 你敢强抢人妻? 神情一怔,只见周云若脸色苍白,此刻正冷冷的盯著自己。 心虚虚的跳动几下,喘了口粗气,平復狂躁的心绪,近身来碰她,还未碰到,便被狠狠推开。 登时挑眉不悦。 “还没闹够吗?” 她勾了勾唇角,不屑道:“你怕是不明白,我是要与你和离。” “周云若~不要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我不吃你这一套。” 石霞闻言,忍不住怒道:“我家主子受了重伤,你未有一丝关心,还要来气她,哪里有这样做人夫君的。” 閆衡凌厉地扫视她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爷面前叫唤。” 她当即就回道:“你算谁的爷,我只认主子一人。” 见閆衡要对她动粗,周云若拿起枕头砸向他,声嘶力竭地吼著:“你滚~给我滚。” 声音已是带著哭腔。 此时周家二老带著两个儿子,一进门便听见她嘶哑的吼声,顿时怒从心起。 元载此刻再也压不住胸中的怒火,不管不顾地衝上前,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指著他的鼻子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不配站在我二姐身旁,更不配得我二姐的一颗真心。” “你当日护著常家小姐离开的样子,我歷歷在目,自是攀了高枝,就別来这噁心她。” 又怒吼道:“滚出去~” 閆衡舔了舔嘴角的腥甜,双眸冰冷含了一丝戾色,转向周云若,沉著嗓子说道:“你別听他瞎说,我绝无攀高枝的心思。” 说罢,不顾眾人阻拦,强行要抱走她。 周云若奋力地坐起身,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苍白的脸因怒极,隱隱有些发青。 他满脸慍色,刚要出声,便闻得一声惊呼。 双福奔上前道:“主子流血了~” 眾人看去,只见她露出的脚踝上染著一道鲜红的血色。 閆衡有一瞬的怔愣,那被掌摑的脸从怒色转为惊色。 抬手就掀开她的裙角,粘稠的鲜血从小腿流到脚踝,浸染了一大片,在白色的裤腿上,触目惊心。 大夫人顿时哭出声:“我的云若啊~” 周生承忙命人去请医者,元载和元宏,不由分说將閆衡拽出屋子。 经此一事,元宏也对他失望透顶。 元载冷声说道:“滚得远远的,別再来伤她的心。” 说完再懒得看他一眼,扭头进去了。、 待伤口重新包扎好,周生承见她脸色好转,让家人先回去,他独自留下来,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掉下马来的?” 手指不自觉的缠上衣带,低著声道:“被树枝绊了下,就掉下来了。” “真的吗?” 她点了点头,伯父见此再为说什么,这两日元宏也去查了,除了一滩血跡,再未发现別的。 伯父离开后,周云若望著头顶的帐子沉思,以她对常玉翡的了解,就算自己咬定是她,她也有一百种理由反驳,毕竟她朝自己射箭时无人看到,即便是闹到官府,没有证据,也是枉然,况且她背后还有太后撑腰。 她不告诉伯父,也是怕他为难,再者她既然玩阴的,那自己也不必和她明著来,早晚都有收拾她的那一天。 —— 日落西山,閆衡一个人走在街头,满脸阴鷙。 他今日受的耻辱早晚要从周家討回来。 路过街边的酒馆,点了一盘酱牛肉,要了两壶烈酒,沉著脸猛灌了两口。 当初在庙会只一眼,他就下定决心此生要得到她。 婚后,他宠她疼她,可两个人相处久了,那股子腻歪劲儿慢慢退去,对她的兴趣也就淡了。 眼前浮现她腿上大片的血色,饶是心肠冷硬的他,心底也隱隱泛疼,那毕竟是他的髮妻,也是他当初一眼便心动的女子。 喝了几口,就见寧国舅带著几名侍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將一干酒客全都撵了出去。 下人用衣袖將凳子擦了又擦,才敢让他坐,撩起衣摆,瀟洒地坐了上去。 看著閆衡,抽了抽嘴角:“听说你去了周家,可见著她了?” 他微微点了下头。 寧国舅本是揪紧的心可算是落下来了。这两日坊间突然传出,苏御那日带回府的女子,是周家已嫁人的二姑娘,著实令他烦恼不已。 即是谣传,回头他便命人给她澄清。 自上次常玉翡的事后,他对这閆衡生了不快,其实他是给他挖了个大坑。 想著常玉翡死了,太后一定会震怒,倒时就將他推出去抵命,那贱人死了,那小美娘成了寡妇,这一箭双鵰多好。 也不知他是真善人,还是识透了自己的计谋。总之以后得防著这廝。 轻轻摇头道:“借酒消愁,是她不理你吧?” 瞅著他那低落的神色,心下有了答案。 夺过他手里的酒杯,沉声道:“瞧你这点出息,天下何处无芳草,爷上次送你的女子滋味如何?” 扬起下巴又道:“若是不好,回头我再赏你几个。” 閆衡沉了沉眉:“大人的好意,卑职心领了,只是我现在没这个心情。” 寧国舅歪头打量他一眼,眼中闪过精光:“上次冒著被我责难的风险,也要放走那姓常的贱人,你说实话,是不是相中她了?” 閆衡苦涩一笑:“大人別开玩笑,她什么身份,卑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寧国舅瞧著他唇边那一抹苦笑,瞭然道:“我若说能让你抱得美人归,你信不信?” 又见他低垂的眸子一动,寧国舅摇著玉衫往后一靠盯著他道:“你若愿意,我便做回善人,你只要將人睡了,中郎將那边,我替你保媒,量他也不敢说什么。” 这番言语,也只有他敢说出来。 閆衡抬起眸子,朝他笑了两声,似是醉了,竟突然一头栽在桌子上。 唤了几声也没反应,寧国舅沉了脸道:“没用的东西。” 冷哼一声,带著一群人转身就出了酒肆。 待他走后,閆衡才缓缓从桌子上抬起上半身。 手指摩挲著腰间的刀柄,细长的眼,聚满寒意。 到了这会他要是还转过弯来,岂不是白混了那么多年军营,他玉面阎王的恶名也不是白得的。 他哪里是发善心,分明是动了歪念,变著法地让他停妻再娶。 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动了挖人墙角的心思,常年握刀的手,一瞬间死死扣著刀柄。 常玉翡他要定了,他的妻也绝不容別人染指。 —— 公主府 长公主“嘭”地摔碎茶盏,怒指著苏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苏御跪在她的身前,低垂著眼帘,肩微沉,背部挺得却笔直,仿佛背负著千斤重担,却依然屹立不倒。 “她从未纠缠过我,是我自己··········” “你给我住嘴,你难道要强抢人妻不成?” 沉疴在心底多年的情思,绞缠攀扯,欲挣脱开来。他倏然抬起星眸:“我不会以强权迫她,可若她点头,我便要谋她。” “你敢~“ ”与世俗礼法相悖,枉你读了一肚子圣贤书,你若胆敢行下世人不齿的事,我便·····我便不认你这个孙儿。”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锐,如同利箭一般直刺人心。 苏御紧握双拳,指节因愤怒而泛白,仿佛要將所有的不满都倾泻而出。 “您为什么要如此逼我?” 长公主胸口一窒,忽然就想起多年前,他成婚前夕,也是这般地跪在地上,说了同一句话。 第38章 委屈 此情此景,令她微微退了一步,缓了气,偏过脸,扶著案角问道:“你当年跪了一夜,求的女子,是不是她?” 他仰头望著祖母,如星海般深沉的眼眸,锐利而坚定:“是!她若过得好,我便罢了,她若过得不好,我势必要谋她。” “你·········你···” 一瞬间长公主捂著胸口,身子再也撑不住,神色痛苦地向下倒去。 苏御大惊,忙接住她的身子,紧蹙著眉头大喊:“来人,速去请府医~” 灯火通明的主殿內,武安侯握著老妻的手,满脸担忧,见她甦醒,紧皱的眉头稍缓了些。 安抚她一番,转身就要去找孙儿算帐。 长公主拉著他的手不丟,朝他摇了摇头道:“別·····他性子执拗,此刻更是入了心魔。” 將那女子与他的渊源娓娓道给他听,武安侯听了,眉头蹙得更紧。 想起唯一的孙儿,连连嘆气:“孽缘啊!早知如此,那时就该答应了他。” 长公主摇摇头,眼角泛起水雾:“我哪里知道他会这般长情。” “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那女子如今已为人妇,怕是孩子都有了,御儿这般执迷不悟,我真怕他·········” 武安侯垂下眼,眉头紧锁:“他一直都是心思深的,这样的事他既然敢认,便做了十足的准备。” 长公主想起早年间战死的儿子,当即哽咽出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著他为一个女子背负骂名,更不能·····看著他从云端跌落到泥里。” 武安侯抚了抚她的手,温声道:“你莫急,我去与他说,他自小就听我的,你放宽心,他既能放手一次,也能放手两次。” 书房內 武安侯看著面前一脸愧色的孙儿,无奈地嘆了口气。 唯一的儿子战死后,他唯恐孙子再步后尘,主动交了兵权。 一心守著老妻与孙子,只盼著他们平平安安,孙儿自小聪慧,一篇文章,读一遍,便能背下整篇,如今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朝中一品大员,人人都羡慕他有个好孙儿。 他一直深以为傲! 扶起他,轻声道:“自你父亲死后,你祖母便患上了心疾,如今年纪大了,更经不起刺激。” “御儿啊~~祖父一生征战,见惯了生死,如今身边只有你们二人了,你们若是有个闪失,还让我怎么活?” 见他垂著眸,一言不发。 他面色凝重,语气也沉了几分道:“御儿,就此放手,好不好?” 苏御瞬间抬起头,脑海里闪过那年灯会提兔儿灯的少女,那是他跪了一夜,也没能求到的人。 坚毅的脸上,顿时浮现几分苦涩又夹带几分委屈。 武安侯语气凝重道:“就当是祖父最后对你的请求。” 挺拔的身子一沉,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峰,朝他压了下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 窗外风声低沉,带著彻骨的凉意。他什么都没有再说。 —— 一晃进了年关,京都的天上又飘起鹅毛大雪。 她修养了一个月,身子已是大好了,她坐在窗边,望著大雪出神。 伯父来了好几次,每次都要提一嘴苏御相看姑娘的事,有青王府的郡主,还有南平伯的女儿。想来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每次说完还要偷偷观察她的反应,她又怎会不明白伯父的良苦用心。 本就是无缘的人,她又哪里敢去多想············· 如今只盼著与平洲的亲人重逢。 院中传来说话声。 她打开窗子一角,大雪中,几道熟悉的身影,自风雪中匆匆走来。 忍不住鼻子一酸,起身就往大雪中奔去。 一头扑进妇人的怀中。 哭著喊:“母亲~~~” 那委屈的声音,听得人落下泪来。 一旁的元善忙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她颤抖的肩上。来时已收到伯父的家书,她的事他们已然知晓。 如今瞧这般模样,更是心疼不已。 陈氏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眼眶湿润。 温声哄著:“不哭,母亲来了,以后再也不回平洲了。” 闻言,她眼中的泪又翻涌而下。前世痛楚如潮水,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人生几十载,她上辈子陪母亲的时间並不多,此刻闻著她身上温暖熟悉的味道,肺腑里的那股酸楚之意难以言表。 只能抱著她,无声抽泣。 “姑姑~” 十二岁的周琅月上前拉起她的手,眉头紧蹙著,隱隱就要落下泪来。 周云若赶紧抹了抹眼泪:“月儿別哭,姑姑也不哭了。” 又一道甜甜的童音:“姑姑~” 她低头看向六岁的景初,想起他成年后的模样,顿时破涕为笑。 他將来可是个能赚钱的主儿,不由得捏上他肉呼呼的小脸。 “景初又长胖了。” 嫂子吴氏笑道:“他啊~能吃能喝,就是不爱读书,可不是生了一身懒肉。” 元善笑了两声,又催促家人进屋再聊。 待进了屋子,石霞端了盆水进来,给她净了面,元善又命人取来一件大红羽纱麵皮里鹤氅。 献宝似的展开给她看:“喜欢吗?我特意请如意坊的阮师傅定製的,这顏色妹妹穿著定然好看极了。” 吴氏笑了笑:“在你哥哥心里,你排第一,母亲排第二,我呀!是排不上了。” 景初听了,仰著头道:“父亲,母亲装裹里有你送的金叉,还有金镶玉的手鐲,你都拿来给我吧!我能记著你的好。” 一家人顿时被他的鬼机灵逗笑了,欢声笑语暂时衝散了她心中的阴鬱。 硕大的周府因二房与太夫人的到来,热闹了许多,夜幕落下时,周云若与母亲坐在榻前,促膝长谈。 “给母亲看看你的伤。”说罢,就要去掀她的伤口,周云若忙捂住了不给她看。 腻在她的肩上:“母亲看了怕要掉泪,就別看了!” 她指尖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傻孩子~” 眼眸一落,又疑惑道:“你的骑术是你大哥亲自教的,怎么会掉下马来?“ “被树枝绊了下。 指腹轻点她的眉间:“你呀~打小做事就不仔细,可用了去疤的膏子。” 苏御送的丹参羊脂膏她日日涂著,手上的疤消了,可腿伤得深,怕是消不了。 第39章 柳氏的不安 “不会,就是有些红痕,过了这个冬天就淡了。” 母亲陈氏凝视著女儿的脸,眉间浮上愁云。 见她沉默了片刻,又突然开口道:“母亲,我与閆衡······” 立即打断她:“別提他,我现在提到他就生气。” 见人慾言又止,又抿紧了唇,做母亲的已然看出了女儿的心思。 心下嘆息,微微垂下眸子:“听闻你三叔在蓉城做出了政绩,年后就要带著一家人回京述职。” 顿了下又道:“到时你三妹也要回京议亲了。” 这话听得周云若心中一沉,她看向母亲,三妹议亲,母亲这是在提醒自己。空气静得发沉,她默然垂下头。 不愿刚见面,就惹母亲不快,左右她是不会回閆家,主意已定,就等些日子罢! 谢府 书房外,柳氏牵著一双儿女,被小廝拦在门外。 “夫人您回吧!三爷饮了酒,晚间歇在书房。”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进她屋了,她寻了几次,都被他拒在门外。 瞥了眼身旁的贴身丫鬟,那丫鬟顿时上前道:“你是越发的没规矩了,三番五次地阻拦夫人,是不是皮痒了?” 小廝为难道:“夫人,小人也是听命行事。” 丫鬟见她冷了脸,一把推开他:“一边去。” 推开门,走到里间,见谢云舟坐在椅子上,脚下还歪著几个打翻的酒瓶,她眉头紧皱,轻轻推了推两个孩子,孩子们瞬间上前唤了几声“父亲” 谢云舟睁开醉意朦朧的眼,低低应了一声,看向柳氏的眼中却有些沉色。 她心头一紧,他不高兴时便会这般看人。可想起他多日的冷待,心中也是生了不快的。 她弯腰將酒瓶拾起,又命下人去端醒酒汤。坐在他的身旁,揽过年幼的女儿。 轻声道:“囡囡好些日子不见你,念了好多回了,你这做父亲的可真狠心。” 谢云舟有些头疼地扶著额头,一声也不应她。 见状,她抿了抿唇:“从前也不见你饮酒,可是遇著什么烦心事了?说出来,我也能替你分担。” 谢云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是想说什么,又突然转过头。 只低声说了句:“我乏了,你也带孩子们回去歇著吧!” 柳氏闻言,眼眸中泛起了水雾:“你日日住在书房,叫旁人怎么看,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周到,惹你不快了?” 他微微吐了一口鬱气:“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事。” 她听了,只觉心凉了半截,成婚多年,外人眼里他们相敬如宾,可只有自己知道,那相敬如宾是疏远,是不冷不淡。 唯一炙热的一回便是洞房烛夜,他醉眼迷离,要了自己一回又一回,滚烫的身子紧紧缠著自己,末了,嘴里呢喃出一个女子的名字。 后来才从別人口中得知,他爱极的那名女子,是周家的二姑娘。 这么多年,与他有了一双儿女,他再未提她,她也逼著自己去忘记那个名字,可是如今······· 她咬著泛白的唇,一滴泪自眼眶中滑落。难过的又何止是她一人。 谢云舟重重嘆下一口气,抱过她手里的女儿:“明日我就回屋睡。” 这便是给了交代,她默然垂下眼,心中的忐忑却是一分未消。 翌日清晨 用了早膳,周家女眷聚在老夫人的房中。 老夫人坐在雕木椅上,衣襟上绣著繁复的莲图案颈间掛著碧绿的翡翠项链。 嘴角掛著和煦的微笑,但眼神中能看到岁月沉淀下的睿智。 儿孙媳妇伴在身边,裴芙笑著道:“还是平洲的水土养人,祖母去了一年,都变年轻了。” 老夫人闻言,笑开了嘴,瞅著大儿媳道:“瞧瞧,她又哄我这个老婆子来了。” 眾人笑了,她道:“我呀~年岁大了,最是怀念年轻时与你祖父在平洲相守的日子。” 似是想到逝去的人,不由得看向周云若,几个孙女里,就数她长得最出挑,容貌自是隨了她父亲,可惜嫁得也最差。 將她招到身前,褪下手腕上的雕金手鐲子,戴到她的腕间,柔声道:“喜欢吗?” 周云若眼圈微红:“祖母送的,我都喜欢。” 她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如儿时一般,每次见她哭,都会这般轻抚她。 “好孩子,祖母这半截入土的人,陪不了你多久,以后的日子还得靠你自己啊!” 眼中满是深意,她明白祖母的日子不多了,她熬不过下一个冬天。 她瞬间伏在祖母的膝上,埋了脸,不想让人看见她的泪。祖母长嘆一声,一下一下轻轻抚著她颤动的肩背。 温声道:“姑娘家別那么逞强,会哭会喊疼,才能让人更怜惜。” 再抬眸,苍老的眼里已是泛起点点泪意,她扫了一眼眾人道:“可別说我偏心,你们都有父亲疼,唯她与元善没有,我这老婆子自然是要多疼些的。” 大夫人轻声道:“母亲是该多疼她些,这孩子性子著实招人疼。打小就不骄纵,待谁都是一颗真心。只是这次来,我瞧她没了往日的欢脱,想必是日子过得不舒心。” 气氛陷入沉默,每个人都低头不语,当初她下嫁閆家,周家人都是不赞同的。如今这般也是让人无奈。 察觉上方一声的嘆,周云若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祖母,我自己的日子知道该怎么过,您莫要忧心。” 一旁的陈氏闻言撇过头,轻擦了擦眼角,她知道这懂事的背后是经歷了磨难。可人总要成长,即是选了这条路,就没了回头可言。 此时,下人来稟报:“老夫人,谢府的三夫人来拜见您。” 老夫人听了,眼神落在门外,眸光深几许。她能养育出两个进士儿子,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妇人,锐利的目光看向周云若,见她神色坦然,心下鬆了松。 此刻稳坐著身子,待柳氏进来行了礼,谢府下人將礼品呈上。 她微笑道:“婆母说您爱吃彭城的点心,不巧她今日要赴宴,走前儿特意交代我给您送些过来。” 老夫人命人打开点心盒,笑了笑:“谢家夫人有心了,这满京都里就属谢府的点心师傅能做出正宗的彭城味道,今日我又有口福了。” 说著从里面挑出一块芙蓉酥,递向身旁的周云若,温声道:“云若,你也有口福了,来~尝尝,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芙蓉酥。” 柳氏闻言,目光看向她,袖中的手驀然收紧,她精致的五官,如同盛开的芙蓉,那双微翘的凤眼,再搭配一张饱满的唇,既嫵媚又灵动,让人见之难忘。 比她想的还要貌美,本不安的心,此刻更是煎熬。 只见那瓣似的唇,绽开一道优美的弧线:“点心是好的,只是我现在口味变了,不爱吃了。” 周家老夫人听了,露出笑容来,將点心放回盒子里。 “儿时吃惯的,现下餵到你嘴边都不尝?也是,毕竟都是当娘的人了,焉能再同往日一般。” 第40章 她的坦荡 那话意有所指,眾人听著,心下顿时明了。毕竟谢云舟当初闹的那一场,两府人哪个不知。 柳氏自然也听懂她的话外之音,她偷偷打量著她,突然见她一双凤眸看来,心下一紧,她眼眸一落,避开了。 寒暄一阵,周府老夫人现了疲態,眾人也就回了。 微风徐徐,难得的好天,水榭旁,周云若从双福手里掰了块点心,揉碎了,洒进鱼池里,几尾锦鲤游来,她探著身子,眉眼舒展。 耳边传来一声:“二姑娘~” 她回头一看,竟是柳氏。起身嘴角掛著笑意:“谢夫人。” 阳光下,她笑容明媚,容顏更盛,柳氏眸光微动,轻声道:“传闻不如一见,二姑娘当真生的好顏色。” 她微微一笑回:“你也不差。” “恕我冒昧,听闻你与夫家闹了矛盾。” 见人愣了愣,柳氏欲言又止:“云舟他·······” 周云若知道她为何找自己,怕是听闻了她与谢云舟的过去。 她看著柳氏,眸光清澈,轻声道:“不是闹矛盾,是要和离。” 柳氏一听,吃惊的神色中透露出不安和担忧,脸色隱隱有些发白。 “你既然问了,我也没必要瞒著。” 她撇开脸,望著池中的爭抢鱼食的锦鲤,微风拂过脸庞,她神色从容地看向柳氏道:“谢夫人,你多虑了。” 柳氏紧握著手中的帕子,她的坦荡让自己无所適从,好似自己真的狭隘了。 但一想起谢云舟最近的反常,她咬了咬唇,还是开口道:“他若心中有你,你待如何?” 她眼眸清澄如水:“今看月浑相似,安得情怀似往时。” 嘴角绽开笑意又道:“岁月浅薄,我只愿自己有一片清净自在的天地。也愿你们岁月共白头,幸福绵长。”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好似縈绕了一层暖意,那明媚的笑容,坦坦荡荡,柳氏不由的看怔了,这样的女子,怎能让人不喜欢。 末了,她低声道:“你是个好女子,是我狭隘了。” 清风煦日,周云若望著那抹倩影消失在长廊尽头,余光中瞥见一抹浅蓝色的衣角闪过,她回身坐与廊下,神色淡淡。 今日只有裴芙穿了那样的顏色,她沉静地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这个大嫂除了出身好,別的也就那样了! 閆家 閆衡一进院子,便见閆昭坐在崔盈盈的腿上,一口一口让人餵著果子。 他微微皱眉,上前道:“別这般惯著他,养歪了就拧不过来了。” 崔盈盈將他放下,笑著迎上来:“昭儿活波可爱,我喜欢的紧。” “你倒是会笼络人心。” 崔盈盈听了,心头一紧,而后又眉眼含笑道:“閆郎的孩子,我看的可是比眼珠子都重,打心眼里疼爱他。” 闻言,閆衡微蹙的眉头舒展开,看向閆昭:“昭儿,想不想你娘?” “我有崔姨,想她作甚!” 说罢,又掀开脚给他看崭新的云靴,开心道:“父亲你瞧,这是崔姨给我缝製的,好看吧?” 閆衡瞥了一眼道:“没良心的,谁有奶,就认谁做娘,也不知道隨了谁。” 閆昭咧嘴就笑:“当然隨你。” 閆衡顿时瞪他一眼,嚇得小人撇了嘴,后退几步。 他上前牵过他的小手,低声道:“你外祖母进京了,爹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閆昭一听,小脸顿时荡漾起笑意,张口便应了一声好,可瞥见崔盈盈,瞬间挣了挣手,不开心道:“可我不想见娘,她坏,昭儿討厌她。” 閆衡闻言,顿时沉了脸,呵斥他道:“再坏也是你娘,子不嫌母丑,再敢说这种不孝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见昭儿要哭,崔盈盈忙上前安抚:“昭儿听话,隨你父亲去吧!你母亲性子不好,到了那切莫惹她生气。” “可我怕她回来再打你。” 崔盈盈瞬间泪目,將他揽进怀里:“有你这份心,姨娘便满足了,日子再难熬,有你也甘之如飴。” 见父亲来拽,他哭得更大声了,嘴里呼喊著:“我不要她,我只要崔姨。 秋蝶倚在门边,看得一肚子憋火,这贱人最会人前做戏。把別人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哄骗得不认娘,心肠不是一般的歹毒。 她走上前,蹲下身子,对閆昭温声道:“小公子,你娘生你的时候疼了两天三夜,一条命在鬼门关走一遭,她再不好,也比旁人待你真心,你可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啊!” 閆昭听了,又看了眼父亲阴沉的脸,有一丝犹豫,却也没了刚刚的那般牴触。 两个女子目光撞上,好似能擦出火。 想起这几日的床笫之事,秋蝶脸色有些难看,大爷每每与自己行那事,都要她梳同小姐一样的髮髻,还要她穿上小姐的衣服,逼著她做各种羞耻的动作。 由此可见,大爷心中还是有小姐的,此刻,瞅著崔盈盈那张可恶的脸,她压下心中的失落,起身得意地冲她笑了笑,等小姐回来,看她还怎么嘚瑟。 閆衡不由分说地抱起閆昭,看了眼崔盈盈:“你今日就別留在院中了,先去老夫人那安顿几日。” 说罢,抱著孩子,转身离去。 崔盈盈冷冷瞥了一眼秋蝶,见她神色得意,幽幽地笑了一声:“正主来了,你这个替身也就没用了,等著给人洗脚铺床吧!” 秋蝶恨不能撕烂她那张嘴:“那也比被人当眾扒衣服,打板子的强。” 看著对方瞬间恼红的脸,她心下舒坦,扭了身回去。 午时,得了下人传稟,周云若去了母亲的院子,进了门,神色一怔,只见閆昭被母亲抱在怀中,閆衡坐在一旁,见了她来,目光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一袭精致的织锦长裙,上衣绣著精美的纹,身姿曼妙,髮髻高高挽起,搭配流苏髮饰,通身的贵气,一张芙蓉面更是美得能让人一见倾心。 他好久没见过她这幅妆扮了,一时也是看怔了。难怪那寧国舅会对她动了心思。 想到这,他也有些不高兴。又见她冷著脸避开他,心里更是憋闷。 第41章 放下刀,那是你孩子的父亲 陈氏见女儿不给人好脸,到底是孩子气。 推了推昭儿:“去你娘那儿。” 閆昭撅起嘴,顿时不情愿地撇开脸。 閆衡见状,朝她走去,见她退了几步,脚下一顿,忍著难看,柔声道:“云若,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以后不犯浑了。” 周云若冷冷道:“没有以后,往后路归路桥归桥,再无牵扯。” 陈氏见状,温声道:“母亲刚刚已经狠狠训斥他了,他也同意將那女子赶出去,知道你心里难过,可哪个女子不是这般过来的,总归是有孩子在,日子哪能说不过就不过了,莫要孩子气了。” 周云若紧握的手,顿时颤了起来,她看向母亲,微红的双眸中竟满含悲戚。 陈氏心头一颤,她从未见过她这般神色。 只听她高声道:“我不是孩子气,今日就一次將话说个明白,这閆家我死都不会再回。” 一句话,让人震惊,閆衡死死盯著她,心口好似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他实难相信进京前还与自己憧憬未来的髮妻,竟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眼前浮现寧国舅的脸来,心下一狠,上前强硬地握住她的手,拔出腰间短刀,递到她手里。 “是我没能坚守对你的承诺,刀给你,你只管往我身上捅,只求你別再说剜心的话。” 周云若紧紧握著手中的刀,眼底是藏了一生的恨意,他蹉跎了她一生。 那些过往的悽惨苦楚,袭卷心头,此刻她眼眶赤红,竟抬起刀,对上他的胸口。 陈氏起身大惊道:“云若,你要做什么,放下刀,那是你孩子的父亲。” 閆衡怔愣的盯著抵在心口的刀尖,那刺骨的冰凉,好似真刺进了他的心臟。 他抬起微红的眼眸,凝视著这张明明熟悉却觉得陌生的脸,竟觉得每次呼吸,都异常艰难。 “父亲~父亲~別伤害我父亲。” 閆昭的哭声好似穿透耳膜直入心扉,她落下一滴泪。 “哐当~”匕首掉在地上。 陈氏一脸吃惊看著女儿,,她竟起了要杀他的心,这是恨极了他啊! 入京三个月,她到底经歷什么,明明离京前,二人还恩爱非常。 “你这个坏女人~” 閆昭捡起刀,刀尖直对向她,稚嫩的脸上满是对她的憎恶。 子要弒母,陈氏倏的倒抽一口凉气,战慄的身子就要撑不住。 尖厉的童音,带著恨意:“你要杀我父亲,我就杀你。” 陈氏红著眼,不敢置信,大声道:“昭儿,那是你的母亲啊~” 閆昭死死的盯著周云若,手中匕首攥得结实。 她转头看了閆衡,悽然地笑了笑:“这儿子是我给你生的,却不是给我自己生的。”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心臟好似被紧紧握住,閆衡眉头紧锁,又见她冷眸一沉,看向閆昭,清冷的声音里含著些许哽咽:“自今日起,我与你断绝母子关係,此后生死不问。” 陈氏瞬间瘫软在椅上,泪水翻涌而出,天下间哪有这样的母子啊~ 一双握刀的小手颤了两下,再抬眸,恨意中掺杂著狠意,竟又將刀抵近了几分。 閆衡大喊:“昭儿,放下刀。” 刀近到她的身前时,突然一道身影挡在她身前。 那刀擦上他的手背,被挥手打落。 谢云舟紧握著滴血的手,愤怒的情绪在脸上肆虐。 他看向閆衡,双眼仿佛喷射出熊熊火焰:“子不教,父之过,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目光在两人间扫视,確定他不是周家人,狭长的眼微眯。 “你是谁?” 谢云舟眸光一沉,抬步就要向他迈进,身后一只手倏地拉住他。 回眸,她脸颊上掛著泪水,却神色坚定地对他摇头:“我的事,你不要插手。” 那眸中的坚忍瞬间破了他的心防,低声道:“我做不到·········” 陈氏立即呵止他:“云舟~你要做什么?” 閆衡阴冷的目光,从他臂腕处的莹白软手,移到谢云舟的脸上,眼神中顿时泛起戾色。 谢云舟看她的眼神,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他对她有情! 此刻,閆昭大喊:“祖父说的没错,你就是想攀高枝了,你嫌弃我父亲,所以也连带著不喜欢我,说什么断绝母子关係,根本就是嫌弃我这个拖油瓶,怕我拖累你改嫁,你这个朝三暮四不贞的女人,我才不要认你。” 陈氏气得一把抓住他:“小小年纪,如此大逆不道,我算是白疼你了,你祖父的混帐话你也听。” 回头瞪向閆衡,冷冷道:“我还说,她为何死了心要和离,原来癥结在这里,为老不尊,教唆孩子忤逆亲娘,你閆家这是在剜她的血肉,当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閆衡敛著眉间阴戾,上前一脚踹倒閆昭,声音沉冷道:“跪下。” 閆昭显然是不服气,委屈地哭道:“她逼我读书,逼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做了,她又说我做得不好,写错字要打,说错话,要罚,我做什么她都看不顺眼,那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周云若落了眉眼,她自以为的好,在他这里全是错,字字句句如同一根利刺狠狠扎在心底。 她恨自己到了如今,还要为他那些话心痛。 陈氏怒指他道:“混帐东西,她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你好,没有哪个母亲会放任孩子不管,由著他將来长成一个废物。“ “便是你舅舅,少时不读书,也要打手板,可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她的痛一点不比你少。” 閆昭依然不服道:“可我就是不想要这样的母亲,我喜欢崔姨,她疼我,从不会逼我做不喜欢的事。” 陈氏瞬间起身,大怒:“这哪里是疼你,她这是捧杀你。” 閆昭有一瞬的怔愣,自来疼爱他的外祖母,还是第一次这般吼他。 閆衡上前拱手道:“岳母息怒,是我没教好这孩子。” “別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孩子被教唆成这样,绝不是一两天促成的,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知道,你由著家人詆毁她,孩子误解她,其心同样可诛。” 閆衡低眉道:“小婿確实不知,自入职以来整日忙於任上········” 陈氏冷冷打断他:“忙?忙著兄弟鬩墙,忙著与她的贴身丫鬟偷情,你好大的胆子,事到如今还要狡辩。” 第42章 拒绝他 说罢,看了一眼女儿,起身道:“將这逆子带回去!教不好孩子,后宅处理不乾净,就將和离书送来,我的女儿也不是非你不可。” 閆衡幽幽地看了眼谢云舟,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紧握著拳头,沉声道:“岳母,和离我决不会答应,云若既嫁了我,便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这话不仅是说她听得,更是说给谢云舟听得。 周云若看著谢云舟赤红的眼,眉间沉了沉,转向閆衡道:“你拿捏不了我。” 閆衡顿时走向她,却被谢云舟拦住 两人怒视著对方,衝突好似一触即发。 他咬著牙对周云若道:“这便是你执意和离的原因?” 对上她的冷眸,又冷嗤一声道:“痴人做梦。” 陈氏见此,心下一慌,连忙下了逐客令。 閆衡压著眉,回身恭敬地给她行礼:“小婿这就回去处理家事,过两日再来接她。” 说罢,抱起孩子离开。 陈氏望著风中萧瑟的一大一小背影,眉眼沉了沉,对谢云舟道:“谢大人也请回。” 谢云舟却看向周云若,轻声道:“別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只要你拿定了主意,我帮你。” 她敛著眉,低声道:“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 谢云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默然垂下头,一言未发,朝陈氏行礼,转身离开。 此刻,厅內只剩母女二人,陈氏静静地看了女儿半晌,上前几步道:“他若真能將后宅处理乾净,诚心悔过,你便同他回去过日子。” 她倏地抬起眉眼,双膝朝母亲一跪,神色坚定道:“母亲~我心意已决,再无迴转的余地。” 陈氏急道:“今日这场面,还不够乱吗?你让閆衡怎么想?他定以为你是为了谢云舟才执意和离。” “他怎么想是他的事,我是你生的,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我和离与谢云舟无一丝关係。” 陈氏沉声道:“即便如此,我也不同意,谁家过日子还没有个磕磕绊绊,成了婚焉能再向往时一般任性?” “母亲,我不是任性,无论您同意是否,我都要离开閆家。” 她拂袖道:“周家两辈人也没有一个和离的姑娘,不说你三妹议婚在即,只说他今日的態度,那是万分不肯和离的,到时你怎么自处,又能拿他如何?” 周云若面若寒霜,她咬紧唇,双眼透出坚定,语气不屈道:“那我就去官府告他。” “啪~” 怒极之下,陈氏打了她一巴掌。 她又气又急:“你是想气死我不成,女子状告丈夫,无论和离成否,皆要受两年牢狱之刑,真到那时你还有何顏面立足人前。” 看著女儿脸上的指印,她又心痛地捂住胸口,不觉落了泪:“当初我不答应,你誓死要嫁,这会儿又死活要离,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和离可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啊~” 周云若眼中隱著泪意,这是母亲第二次掌摑她,第一次是她执意要嫁他,如今,这满心的酸涩苦楚她说不出,却也不怪母亲。 自己亲手种的恶果,只能自己尝,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 她不怕受两年牢狱之刑,唯怕重蹈覆辙。 此刻她看著母亲,红著眼道:“母亲~是女儿不孝,可继续与他过下去,我会生不如死。” 说罢,不忍再看母亲伤心难过的模样,起身走了出去。 冷风拂过满是泪水的面颊,她咽下喉中的哽咽,石霞跟在她的身后,看著她瘦削而有力的肩,透出一股坚韧不拔。 目光也隨之坚定,不过是两年牢狱之刑,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替她去坐。 刚进紫云院,就见谢云舟立在前方,她停下脚步,眉头微蹙。 他走上前,盯著她微红的侧脸,眼底闪过心疼之色:“云若~” 她后退一步,侧过身,低声道:“都不小了,该注意身份,以后別来我的院子。” 谢云舟凝视著她,眉头紧锁,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极力克制內心的情感波动。 凉风拂动她耳垂下的珍珠,她的侧脸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柔和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双眸微颤,眼底泛起丝丝灼意,他盯著她道:“这满府的人哪个不知谢府的三爷,自幼便喜欢追著你跑。” “今时今刻,也依旧不改。” 此话一出,满院的下人皆垂下头,不敢去看他们。 她心头一紧,大声喝止他:“谢云舟,你闭嘴。” 石霞见此,忙將下人们唤走。 此刻,院中只剩她二人,他步步紧逼,红著眼道:“你大婚时,我去了。” 闻言,她眼中透出震惊。 他眼底赤红一片,痛苦道:“凭什么我爱了那么久的姑娘要让给他,我想把你抢回来……” 眉眼一落,又满是痛色:“可我望见你对他笑,眼里都是光,我便……逼著自己放手,哪怕我两手空空,年华虚度,再痛,我都放手,只要你幸福。” 周云若胸口好似被撞击,不觉间眼底浮出疼意。 抑不住情绪的翻涌,他瞬间抓著她的肩,低吼道:“可你不幸福,你哭了一次又一次,凭什么还要我再放手。” 她神情恍了一瞬,又撇开脸,不看他,沉声道:“你说这些也感动不了我,那都是你的一厢情愿,和我没关係。” 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那你为何不敢看著我的眼睛说。” 她心头一紧,避开他灼热的呼吸,又直视他的眼,冷声道:“谢云舟,记住你的身份,你不仅为人夫还为人父,別让我看不起你。” 闻言,他神思落寞,与她对视了片刻,身子虚晃一下,终是缓缓落了手。 避开她刺人的目光,呢喃道:“你可有一丝一毫的心疼过我。” 萧瑟的背影消失在她的眼前。 夕阳如血,缓缓沉入地平线,余暉洒满天际。 周云若倚坐窗边,自他走后,她便是这么发著呆,双福端来一碗红参鸡汤:“主子,您就用些吧!午膳您一口也没吃,这会子再不吃,身子怎么受得住。” 周云若挥挥手:“端走吧!” 石霞看著她这副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將鸡汤接过来,放在她身前的小几上。 轻声道:“主子,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见她不吭声,嘆了一口气,又低声道:“既是不忍心,又何故与他说那些绝情的话?” 第43章 龙阳之好 她微微侧目:“我若不把话说狠,他如何能死心。” 石霞惋惜地嘆了一声。 她唇边扯出一抹苦笑:“我原以为他对我只是少时的浅情,却不知竟伤他这般深,他那时一定很难过,是我欠了他。” 石霞不解道:“总归是要和离,您就没想过和他在一起吗?” 她转过头看著窗外的夕阳,神色惆悵,声色却坚决:“生为女子,已是不幸,又怎能让另一个女子因我受伤,何况我对他只是愧疚,他一腔深情,我既不能等同相付,就更不该误他,那样对他不公平。” 和离后,寻一隅清净自在地,洒脱安然的度过余生,这便是她期许的生活。 次日清晨 周府门前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接她的嬤嬤是周府的老人,见了她便道:“世子夫人本是要亲自来的,奈何小公子受了风寒,她一时走不开,又放心不下您,便命老奴来接您。” 想必是知道了她的境况,想要劝解一番。 马车刚离开府门,墙角猫著的两名男子,就起身往寧国公府跑去。 伯爵府邸,门前石狮威严,进到深深的庭院,青石铺地,古木参天,雕樑画栋比之周府更显气派。 大姐姐早已等候在厅堂,见了她来忙握住她的手一阵嘘寒问暖。 多日来的阴霾,好似散去了些,却是一句不提閆衡,只与她聊著儿时的事,两人相谈甚欢,仿佛回到了闺中之时。 天色渐晚,她本是要告辞,耐不住大姐姐的挽留,便答应同她小住两日。 晚膳之后,才见到孟盛如,二人相互道了礼,周云若不著声色地打量著他身后的小廝。 阴柔的少年,面容清秀,一头柔顺的长髮束在肩后,白皮红唇,细长的眼眸看向孟盛如时,竟闪烁著温柔的光芒。 微微蹙眉,又听他道:“常听书瑶谈起你们儿时的趣事,此次来了,便多住两日,多陪陪她。” 周云若微微一笑,应了声“好” 又听他对大姐姐温声道:“你们先聊著,我先回书房处理公务。” 说罢,便带著小廝离去。 周云若盯著他离去的方向,好奇道:“姐夫每晚都要处理公务吗?” “是啊~他公务繁忙,每日都忙到半夜才回,开始我也怕他熬坏身子,说了多回,还是老样子,便由著他了。” 深思之下,疑虑更深,据她所知,孟盛如虽在户部任职,可他如今只是书史令,这是个閒职,哪里有公务要回家忙到半夜。 面上不显,她又与大姐姐閒聊了会,大姐姐终於还是问了她:“二妹,你当真要和离吗?” 她顿了一下,回道:“大姐,我心意已决,此事你莫要劝了。” 周书瑶看了她片刻,神色担忧道:“当真没有迴旋的余地了吗?” 她沉默著摇摇头,眼中满是坚定。 见此,她长嘆一声,握住她的手,也不再说什么了。二妹的性子她是了解的,认准的事就不会改变,就如同她当初要嫁他一般。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解书荒,101????????????.??????超全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便是二婶以断绝母女关係要挟,她也丝毫不改,她看著那张瑰丽的容顏,也罢,即使和离,凭她的好相貌,也是能寻得好归宿。 此时,嬤嬤端来一碗汤,周云若闻到一股淡淡药味,便开口问道:“大姐生病了吗?” 嬤嬤忙笑著解释道:“二姑娘有所不知,夫人生小公子时难產,世子怜惜夫人,便每日都命人熬煮补汤,一日不间断地给夫人喝,您瞧,夫人的气色是不是比未出阁时还红润?” 闻言,她看向大姐,见她红润的脸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不由得说道:“当真是好气色,这般好的药方,我也想討了去,日日喝。” 周书瑶闻言,嘴角的笑意更甚:“刘嬤嬤待会去厨房拿些给二妹。” 嬤嬤笑著点头,服侍她喝下。 周云若看著她饮下,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夜色深沉之时,雾微浓,她带著石霞悄摸地走出厢房,避开下人,直奔书房的方向。 待进了,周云若对她道:“你习武脚步轻,靠近了听,我在这给你把风。” 夜色中,她的身影隱在雾中,不足一炷香的时辰便回来,直到两人回到屋內,她才看清石霞发红的脸。 顿时心中发凉,又听她道:“主子,如你所料,我在窗缝里看得分明,两个男人竟然脱光了做那种事,而且那被他压在身下的还是个没长成的少年郎。” 说著打了寒颤,末了,忍不住说了句:“真噁心。” 周云若死死握紧拳头,好个无耻至极的孟盛如,人前端庄持重,人后骯脏齷齪,勛贵之家竟养出了这种败类。 想起他每晚行了那脏事,还要同大姐姐睡在一起,异常恼怒。 再看桌上那几包药材,目光冷厉,她明日便回去,仔细地查查这些药。若他真的动了手脚,她定要他好看。 天微亮,薄雾未消,她便向大姐姐请辞,面对她的挽留,她说过两日再来。 出了伯爵府,路上清冷,马车一路向周府行去。 没走多久,马夫就调转马头,石霞问了才知,前方有路障,只能绕道而行。 马车行进一处窄巷,忽然又停了。探出头看去,只见前方大小不一的乾柴散了一地,挡了路。 窄巷不好掉头,石霞与马夫一同下去清理 突然,一个黑衣人快速钻进马车里,不待她张口呼救,一块布便捂了上来,她立刻失去知觉。 待她醒来,只觉燥热难安,忍不住想去扯衣领,她浑身都热,喉咙里忍不住地发出呻吟。 当既脸红心跳,她这是怎么了? 她扫视著这间陌生屋子,方桌上点著一盏香炉,升起裊裊香菸。 顿感大事不妙,咬上舌尖,嘴里的血腥气,让她昏沉的脑子有了片刻清醒。 强撑起身子,挪步到雕木门前,透过门缝见门外有人值守。 回身走到窗口,窗下是临河的巷道。轻手轻脚地打开窗,看了眼身后,纵身跳下去,恢復好的左腿,被摔得生疼,上方传来动静。 窗子再次被打开,两名男子探出身子,她转身就向巷子出口跑去。 身后脚步声紧追不捨,她拼劲全力撒开腿地跑。 第44章 他的吻 贼人在她身后紧追不捨,她皱紧眉头,转眼出了巷口,空旷的街上人烟稀少,她大呼“救命~” 两个贼人加快脚步,剧烈的奔跑让她血脉喷张,神情恍惚,四肢竟出现酥软的感觉。一个不慎摔倒。 恍惚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向她快步而来,身子瞬间被他拥住。 马车之上,她脸颊緋红,那股墨香混著松香的气息,让人心跳加速,身子靠在那挺括的肩上,抬眸便是男子喉间凸起的莹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內心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渴望,她竟朝那贴近。 隨之而来的便是一声男子压抑低沉的闷哼,文远进到马车就看到这一幅场景。 歷来禁慾清冷的苏学士,冷白的脸上泛起红晕,骨节分明的手青筋凸起,用力扣著她的肩。炙热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眼中闪烁著无法掩饰的渴望与深情。 他嚇了一跳,忙退了出去,只在车门外回稟:“大人,暗卫已將那两人抓获,我们现在去哪?” 低沉的声音从马车內传入耳中:“严刑拷打,审出幕后之人。” 紧接著又传出一声女子娇吟,声音断了片刻,又哑声道:“城郊別院。” 车內呼吸急促,衣料摩擦间好似擦出火来,她双手抱住他的腰,热意袭来,他身子微微颤抖。 又见她緋红的面颊,隱隱落下泪来,紧紧咬著唇,喉咙里发出几声哽咽。 他后仰的身子,向前一挺,抵近她,捧住她滚烫的脸,呼吸灼热:“看清楚我是谁?“ 她双眼迷离地看著他,忽然泪落得更甚了,柔软的手抚上他的侧脸。 “苏~御~” 瓣似的唇轻吐他的名字,带著丝丝情意,缠绵繾綣。 一瞬间,他眼神炽热,仿佛要將她融入心底,那份渴望如同乾渴的人渴望甘霖。 他落下唇,如同烈火般炽热,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由浅入深,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一声嚶嚀,他將她压在身下,眼中满是炙热的渴望,指尖触到她眼角的泪,瞬间收回落在她腰间的手,起身呼出灼热的气息。 仰起头,颈部勾勒出一道迷人的曲线。 他在做什么?即便是要,也要让她心甘情愿的给。而不是在她不清醒时,趁人之危。 “好热~” 低声呢喃传入耳中,他缓缓將她抱入怀中:“乖,再等等。” 那声音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宠溺柔情。 城郊別院,他的私宅。 老医者提著药箱从房中走出,对他拱手道:“大人,她已服下解药,只是这药太烈了,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恐伤了身,要好好修养一番。” 说罢告退,他眉间满是郁色,文远上前稟报:“大人,审出来了,是寧国舅乾的。” 俊雅的脸上,瞬间浮起不常有的戾气,低语了几句,文远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咧开嘴角,快步离去。 —— 寧国舅歷来是个晚睡晚起的主,日上三竿,早膳都没用,一脸春风得意地隨小廝去了那处院所。 走到雕木门外,侧耳听了听,神色不满道:“怎么一点动静没有,你別是把人药倒了,老子可不喜欢玩一动不动的。” 小廝坏笑一声:“小人明白您的喜好,那春药烈著呢!这会怕是慾火缠身,憋得难受,就等您了。” 闻言,嘴边漾起邪笑,推开门,口吻戏謔道:“小美娘,爷来安抚你了。” 床幔之后传来悉悉索索好似脱衣的声响,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搓著手上前,突然床幔里朝他扔出一件嫩黄色的小衣。 他弯腰捧起来,闻了闻,露出痴迷的神情:“香~真香~” 再按捺不住身体的欲望,一把掀开床幔,顷刻间人愣在当场,目瞪口呆。 只见两名敷粉的小倌,赤膊著上半身,裤腰松松垮垮地掛在腰下,妖嬈的用长腿勾住他的大腿:“哥哥,可叫奴家好等呢!” 仿若被雷劈了,呆怔了片刻,情慾全消,又羞又恼。用力將手中小衣扔到脚底,恨不能跳起来多踩几脚。 衝著门外的小廝怒喊:“二能~你个天杀的,给老子滚进来。” 喊了半晌也没人回他,反而是两名小倌又缠上来,一个抱腿,一个搂腰,声声好哥哥,唤得他满身鸡皮疙瘩。 怒极了骂道:“去你娘的哥哥,老子杀了你们。” 论力气,对方可是两个男儿身,自来养尊处优的他哪里敌得过,被两名小倌死死按在床上。 不一会儿身上的锦服便被扒了去,只余一条底裤,他死死护著襠部。额上冷汗连连。 大叫道:“老子是真男人,老子是·····” 说话间被小倌强行索吻。 “呕~~呕~” 他噁心的胸腔直泛呕,小倌顿时嫌弃地鬆开他,转眼间他竟真的吐了一摊酸水出来。 得了喘息,光著膀子狼奔豕突,直奔外面逃命。一口气出了院门,寒风颳在皮肤上,方知自己没穿衣服,此时街上人来人往,妇人们捂著眼惊叫。 男人们看得一怔,又见他身后跟来的两名衣衫敞开的敷粉男子,瞬间止不住地耻笑他。 还有那胆儿大的人说起了荤话。 “这位兔爷儿,您喜欢在上面还是下面啊~” 寧国舅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他抱著头躲开人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小倌竟又来缠他:“我的国舅爷~上屋去吧!我给您暖身子。” 一句话仿佛把他的尊严按在了地上摩擦,他气得跳起身就打。 眾人看得哈哈大笑。 —— 待她醒来已是月上枝头,身旁竟守著石霞。 她头疼得厉害,脑海里闪过那些旖旎画面,不由地咬上唇,心绪异常繁乱,强撑起身子,看向石霞:“你怎么找到我的?” 石霞扶住她回道:“是苏大人的小廝带我来的。” 她揉了揉昏沉的太阳穴:“可回府通知人了。” 石霞摇摇头:“苏大人不让说,怕影响您的清誉。” 见她疑惑看来。又道:“这事只有大小姐知道,她递了信儿回去,只说您在伯爵府要多住两日。” 第45章 对她负责 轻嘆一声,如此也好。 目光扫向这间屋子,窗户的窗欞雕刻精致,墙上掛著山水画,书桌上整齐摆放著笔墨纸砚,显然是男子的房间。 眼前闪过那双灼灼的星眸,薄唇侵略般地撬开自己的唇,手指不自觉地交缠在一起,时而搓捻著衣角,时而紧张地握成拳头,又缓缓鬆开,重复著这个无意义的动作,似乎是想藉此来平復內心那股难以名状的慌乱 怔愣间,石霞起身唤道:“苏大人。” 她顿时绷紧了神经,垂著眸子甚至不敢看他一眼。只听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你先下去。” 石霞先是扭头看了眼低头不语的主子,而后默默退了出去。 软褥一沉,他坐在了她身旁,那股松柏墨香钻进鼻子里,她耳尖都红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上她鬢角的一缕墨发,她抬起受惊的眼眸,霎时撞进那双温柔的星眸中。窗外洒下柔和而明亮的月光。 “还难受吗?” 声音柔和,带著丝丝情意,仿佛春风拂过心田。 温热的指尖掠过她的耳垂,带起她心底深处的悸动,她恍惚了一瞬,才觉自己被他挑逗了。 唇瓣微微收紧,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了隨便的女子,眼中升起不悦之色。 他眸光微动,压低了自己原本就低沉的嗓音:“我会对你负责。” 她倏地撇开脸,那缕墨发从他指间滑过,一丝失落好似心口被抽走了什么。 又听她冷然道:“我是什么身份,大人应该知道。” “那又如何?我助你和离。” 她顿时看向他,脸上缓缓泛起慍色:“和离之后,去做你的外室吗?” “没人让你做外室。” 她冷了脸:“苏大人的救命之恩,我谨记在心,可也只仅限於此,还请你谨言慎行。” 自来都是被女子捧惯的苏御,头一次被女子冷脸相对,星眸暗了下来。 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竟逼近了她,如兰的呼吸近在咫尺。 她闪躲,他霸道地擒住她的下巴:“占了我的便宜,就想这么算了?” 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唇瓣,缓缓道:“这里盖了我的印记,便属於我了。“ “苏大人~” 他指尖轻点她的唇,打断她:“別与我论辩,你讲不过我。” 明明他才是文人,此时此刻,她竟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压不住心头的恼怒,拂开他的手指:“纵是你位高权重,也別想玩弄人,我也不会受你逼迫。” 他盯著她,回想起她那声情意绵绵的“苏御”,眸光变得锐利而炽热:“我哪里逼迫你了,明明是你先主动的。” 又道:“让你做我的妻,可不是玩弄。” 她瞬间呆怔住了,妻? 她凝视著那张晃眼的俊顏,似是不敢相信。 又见他唇边勾起一抹魅惑的笑,仿佛是话本里勾人的狐狸精,哪里还有人前的端正持重。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应了。” 她脸颊瞬间泛起了红晕,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 那只大手不容拒绝地包裹住她的柔夷,倾身俯在她耳畔轻吐:“只需將心给我,剩下的皆由我来办。” 她思绪凌乱,內心悸动不安,脑海里回现出她十四岁初见他的场景,哪怕时间久远,也依然清晰无比。 隔著人群,他一双星眸望向她,那嘴边绽开的温柔笑意,好似只对著她一人。深深刻进了她的记忆里。 他是自己情竇初开的美梦,她从不敢想,美梦有一天也会照进现实。 心里有个小人在不断挣扎,她脑子乱成了一团。挣开他的手,背过身去,用被子蒙住头。 半晌才闷声道:“我可没答应你。” 被子外,他低笑两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翌日清晨 皇宫,乾元殿。年轻的帝王端坐在赤金龙椅上,脸色阴鬱。 御史台联名上奏,弹劾当朝寧国舅。御史们滔滔不绝,言辞激昂,將他昨日赤身裸体与男倌当街廝混之事,全部说给陛下。一顶有失国体的大帽子扣下来。 皇帝失了脸面,恼怒之下命人將寧国舅打了二十板子,罚跪永昌门。 苏御一身朱红色的朝服,一双赤黑官靴停在寧国舅的膝前。 他抬起阴狠的眸子瞪著他,除了他,没人敢整治自己。只他威胁过自己不许碰她。 抬起阴鷙的眸子,咬著牙道:“苏御,你给我等著~” 他神色淡淡,只一双偏长的桃眼,微挑著斜他一眼:“寧二,再有下次,就不是打板子这么简单了。” 冰冷的语气中满是威慑力,寧国舅握紧拳头,眉宇间升起戾气。 “我记著你了。” 苏御目视前方,侧脸冷峻:“没事多读点书,兴许还能通人性。” “你·······” 朱红色的衣角像是长了眼睛,掠过他的鼻尖,扇了他一脸,寧国舅气得脸色铁青,指著他的背影:“阴险小人,王八蛋~” 此话被刚好经过的御史大夫听了去,瞬间掏出隨身携带的小本子,又给他勾了一条辱骂一品大员的罪名,转身就往回走。 城郊私府 周云若气恼地坐在桌子前,对石霞道:“他想做什么?不让我回家,命人看著我,岂有此理,亏我还把他想得那么好。” 文远在门外听得一肚子气,转身进了屋。 “你这是恃宠而骄,我家大人神仙姿容,从来都是被女子高捧著的,他能放下姿態对你好,你不感恩戴德就罢了,还詆毁他,长没长人心。” 她蹭得站起身:“那我问你,把人关著不让回家,是什么道理?” 文远瞪著她道:“还不是担心你的身子。“ “我····我好著呢~“ 想起早上端来的那碗补汤,她突然就有些没底气了。 此时,苏御从门外走来,一身官袍未及换下,显然是下了朝就赶来了这里。 文远气鼓鼓地退到一边,又见他从下人手里接过食盒,走到她面前,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刚刚的对话。 这会儿竟亲自將食盒里的吃食摆了出来。 而后坐在她身旁,温声道:“我亲自买的,你尝尝。” 桌上摆了五六样,全是京都畅销的名吃,目光定在那碟炙羊肉上。 要说不心动是假的,昨晚她辗转反侧,反覆想著他那些话。 若时光倒流,她还是当初的十四岁少女,得他一句“为妻”大抵会欢喜地蹦起来。 第46章 以牙还牙 可她嫁过人,生过孩子。经歷过一世的背叛,最是明白,人心易变,爱的越深伤得越痛。 她怕了,也再不敢赌了。 与其把自己的余生託付给別人,还不如握在自己手中来得安稳。 片刻凝思,她看著他的星眸,轻声道:“苏大人,您不必为我费心,昨日冒犯之处,还请您看在我神志不清,莫要放在心上。” 他抿紧了唇,下頜线异常冷硬,那落在桌面的玉手,骨节分明地隱隱泛出青筋。 这般沉默冷然的模样,看得她心底有些打怵,她起身退后两步,朝他行礼:“大人,我要回家去了,您的救命之恩,我会稟告伯父。” 他唇间吐出一声轻笑,驀然抬起眼帘,那双耀眼的星眸,一瞬间竟满是破碎之感。 她怔了怔,心虚地避开他的眸子,这一刻竟有种自己欺负了他的感觉。 双手搓揉著衣角,只想赶快逃离。 这般想著也这般干了,脚下步子迈得飞快,还未出门,便被他一把揪了回去。 身子撞进他的怀中,他紧锁眉头,眉宇间透露出委屈,仿佛自己是个负心人,还欠他一个解释。 “大人,你···你你鬆手。” “你不能这么狠心对我。” 这副模样儼然和昨晚的霸道不同,让她一时不知所云,好似再多说一句狠话,都是伤人。 一旁的石霞与文远,別过头去,一个气红了脸,一个偷偷翘起嘴角。 他神情哀怨道:“挑拨了我,又不认帐。” 不等她开口又道:“不能因为你是女子,就可以不负责任。” 她怔住了,女子给男子负责?这是什么歪道理。 “大人,您这说得不对。” 他扬起下巴:“我不与女子分辨对错。” 说罢,將她带到桌前,沉声道:“我下了早朝,挨家给你买了这些,便是顾著我这番心意,你也要尝上几口。” 执起筷子每样夹了些,沉沉地放在她面上,盯著她,整个人气压低得让人不敢不从。 罢了~吃罢。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待碗底见了空,她扭头小声道:“这能走了吗?” “去哪,我送你。“ 不算和善的目光,让人心里打了警钟。心道,人啊~果然都是不可貌相。 想著大姐姐如今的处境,她还有正事要干。脑中想起一个人来,开口道:”云罗庵~“ 苏御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去云罗庵,將人送到地方,她不让他跟著,他便等在外面。 文远用力抠著指尖,还是忍不住开口:“大人,她哪里好?” 苏御瞥了他一眼:“你还小,不懂。” “可长公主那,您打算怎么交代?” 他星眸黯淡了几分,唇边又勾起自嘲的弧度,当年若是不妥协,如今又该是另一番景象了。 想著她如今是別人的妻子,心里绞得难受,眼底浮出慍色。 此刻,文远望著他,满是担忧,大人这是要夺人妻啊~要是被人告发还了的。 云罗庵的后院住著一位林道姑,善医道。 屋內瀰漫著浓郁的药味,她不由得捂住鼻子,年过四十的道姑,从不以真容示人,听说是年轻时被丈夫打坏了脸。 周云若能找到她,还得以与前世的閆衡,他夜夜独宠常玉翡,她却一直无子。 后来在她的房中发现麝香,她反咬一口,嫁祸给自己,为了证明清白,多方打探,寻到了林道姑。 把脉后,真相浮出,她本身就是不孕的体质。 她狠狠地嘲笑了他们,以至於后来的几十年他厌极了她。 如今故人再见,她露出和善的笑意。 命石霞將伯爵府的补药呈上来:“林师傅,请您帮忙看下,这药可有问题?” 她打开药包,看了几眼,神色冷冷道:“顶好的补药,能有什么问题?” 沉思片刻,她追问:“身体康健的人,若日日喝这补药,可会突然重病不起?” 林道姑闻言,冷眸打量著她。 周云若迎向她探究的目光,低声道:“喝这药的人是我至亲,她对我很重要。” 林道姑收回视线,目光再次看向眼下的药材,伸手拨弄了几下,略一蹙眉,从中挑出一块三七。 周云若凝眉:“这三七可是不妥?” 林道姑不答,只掰碎了,放在口中尝了下,突然吐出来,眉头一皱,沉声道:“这是土三七,长期服用可损伤肝臟。” 周云若瞬间脸色大变,握著拳道:“若是日日喝了八年,还有没有救?” 林道姑快速將药材扑在桌面,一一巡查,过了片刻才道:“真假三七混用,若照你说的算,这人怕是最多两年撑头了。” 闻言,好似被人当头一棒,她胸口压抑得难受,又愤怒的眼眶通红。 不甘道:“你帮我救她,我有银子。” 说罢,將钱包解下,倾身向前塞进她的手中:“不够,我再给你取。” 林道姑苦笑一声:“银子再好,也换不来將死之人的命。” 闻言,她红著眼眶跌坐在椅子上,指节泛白,原来重活一世,也挽救不了她。 林道姑见状,摇摇头。 回过身,开了一个药方,放在她面前:“按著这个方子每日煎服,可延缓毒发,我能力有限,若是能寻得黄药师也许还有一丝生机。” 黄药师?她倏地抬起头:“何处能寻到他。” “他行踪不定,近十年没听过他的消息,也不知是否还在人世。” 看似希望渺茫,失神地坐在那里,眼底突然又浮起恨意。 赤红著眼对林道姑道:“帮我配一副药,能让男子终身不举的药。” 林道姑冷然拂袖:“我是医者,只会救人。” “下药的是她夫君,是她孩子的父亲,这样的负心人,难道不该天诛地灭吗?” 林道姑站著微动,只一双眸子隱著戾色。 周云若起身一把掀开她的面罩,她惊恐地连忙捂住脸:“你做什么?” 走到她面前,盯著她手掌下的伤疤,怒然道:“你捂不住的,那伤不仅刻在你的脸上,同样刻在你的心里,做错事的人应该受到惩罚,不是吗?” 第47章 让他不举 林道姑被人揭开伤疤,惊怒之下,有一丝错愕,那双清水般的眸子,撞上她那双满是恨意的眼,似乎也燃起了自己心中的恨意。 终是打开药柜,取出一包泛黄的药包。 往桌上一扔,冷声道:“这药我一直没用上,今日便送你了。” 周云若打开看了看,皱了眉头道:“就一颗,怕是不够吧?” “一颗足矣,这药烈著呢!再多一颗能要人性命的。” 她闻言,顿时收起药,又拿起那药方,朝她行了谢礼。转身离去,出了屋子,便见苏御立在碧松之下。 他身姿挺拔,迎风而立,一张绝世容顏缓缓对她绽开温柔笑意,足以让万物失色。 她咬著泛白的唇,別过头,越是表面美好的人,越是要堤防,就如孟盛如。 他眉间蹙起,盯著她长睫上的湿润:“怎么哭了?” “被你气的。” 她孩子气的神態,让他神色一怔,而后翘起唇角,眼中满是瀲灩柔色,又勾得人心神一晃。 她撇开脸,道理讲不通,便也就不讲了,每次他一对自己笑,这颗心就不由自主的乱跳,以后该远远的避开他才是。 她没有回周府,而是直接去了伯爵府,临下车时,他拉住她,自袖中拿出一根紫玉釵,插在她的髻上。 目光灼灼,说了句:“给你的新年礼物。”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回过身就要走,驀地被又被他扯进怀里。 耳边是他温热的气息:“云若,等著我。” 他说的深情,她却不知他的深情从何而来。 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进了伯爵府的大门。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走了没几步,將头上的紫玉釵摘下来,这紫玉珍贵,整个京都怕也寻不到几支,她可不敢要,等回到周府就命人给他送去。 进了厅门,便闻得孟盛如的笑声,她压著眉间的恨意,进了屋子。 大姐姐脸上掛著笑容,见了她来,眸光微闪。转头对孟盛如道:“夫君,我陪二妹誑会园子,就不陪你了。” 他闻言起身,从下人手里接过白狐裘皮,披在她的肩上,温声道:“天冷,注意保暖,別去太久。” 周云若看的刺眼,別过头,一眼又望见那唇红齿白的少年。 感受到她的目光,少年回看她,周云若微挑凤眸。 少年心头一颤,避开她的目光。 二人来到园中的八角亭,周书瑶挥退下人,神色肃然道:“二妹,你糊涂啊~你如今是人妻,怎能与苏大人私下交往。” 那日她失踪,大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概以为是她自己跑下车,与苏御私会。 想著不该瞒她,便將事情全盘托出。 她听了,恼怒不已,一向温柔嫻静的女子,竟也忍不住骂起了人,將寧国舅骂了一通,又回过头来说:“你实话与我说,是否还忘不了苏御?” 她抿了抿唇:“少时的情动,早都忘了。大姐不用担心。” “可我看他像是对你动了心思,他那样的人何故要留你住在私府,出了那样的事,第一次时间该是將你送回来避嫌才对。” 第48章 元善的感激 午膳时,一家人坐在桌前,陈氏夹了块醋鱼放到她碗里。 周云若抿了抿唇,母亲想必也是在为那一掌自责,起身亲自为母亲盛了碗老鸭汤,轻声道:“母亲,今日这汤熬到浓稠,您多喝些。” 陈氏接过汤,目光轻轻扫过她的脸,虽什么都没说,眼里却是心疼之色。 用完膳,她带著琅月在园子里消食,遇到裴氏。 她上前笑著脸道:“二妹妹,这两日妹夫又来了,听说你不在,很是失落呢!担心你的身子,送了好些补药来呢!他一个月就那点子俸禄也是不易,你呀~就別与他置气了。” 人说不打笑脸人,可这会子看著裴氏她真的不想给好脸。 冷了脸道:“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好好管教孩子。” 裴氏一听,不高兴了:“二妹妹好话坏话都听不明白了,我这做嫂嫂的也是关心你,过两日就是除夕,你拋下孩子丈夫,在娘家过节,传出去可不好听吶~” 她眸色一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裴氏追上她:“我说什么了,你就动气,就你这性子,妹夫也够包容了。” 她回头,眸中的寒光射在裴氏脸上:“我的性子好不好,还轮不到你来说教。” 裴氏见此,也冷下脸道:“一家人拿你当个宝,谁敢给你说教,你这边一闹和离,人家谢家三房成天闹彆扭,前日谢三夫人哭著回了娘家,叫谢家人怎么想你?满府里也就我敢说实话,你还不高兴了,难不成真想和离了吃回头草,叫人唾骂。” 柳氏回娘家了,这个消息让她惊住了。 裴氏见她听进去了,又道:“我也不瞒你,柳氏与我是闺中密友,我见不得她难过。” 沉了脸看著她:“你要么回閆家继续过,要么和离回平洲,不是我这做嫂嫂的不容你,就谢云舟对你的执著,我实在是怕惹出什么乱子,不说我家惜姐儿,只说你侄女琅月,以后还如何说亲事?” 周云若默然垂下眸子,沉了片刻,低声道:“嫂嫂放心,和离后,我就离开京都。” 说罢,带著琅月离开。 十二岁的琅月,已经懂事了,她扯了扯姑姑的衣袖,轻声道:“姑姑~你別听她的,谢家三爷喜欢你,又不是你的错,回头我就找爹爹给你做主,总归咱们一家人是要在一起的。” 她欣慰的对琅月笑了笑,哥哥此次春闈依然是名落孙山,下次春闈要等到三年后了,到那时哥哥才会取得功名,被派往衢县做县令,一辈子止步不前,末了也只是一个县令。 她早前托三弟在衢县买宅子,也不知他办妥了没,这几日事著实多了些。 一个苏御,一个谢云舟,外加一个寧国舅,她忍不住扶额。要是不离开京都,她这名声怕是真要毁了。 可在离京前,她还得做一件事,来而不往非礼也。 进到院子,双福便將这两日张宅来的消息报给了她。 “主子,张家小廝说,张老爷这两日病了。” “可是中风的症状?” 双福摇头道:“听说是风寒。” 周云若躺在软榻上,闔了眼,看来事情有变,得烧把火了。 午睡起来没一会儿,元善来了,身后的小廝抱著大大小小的箱盒。 一进来就招呼小廝放在她的桌子上,一脸喜气道:“妹妹,哥哥有个喜讯要告诉你。” 周云若翻了翻桌上的盒子,微微吸气,好傢伙全是好东西,灵芝鹿茸、人参,上好的雪燕石蛙、海参、鱼翅。 惊讶道:“哪发的横財?” 元善朝后仰了仰身子,笑道:“不是横財,是遇到贵人了,你还记得苏学士吧?” 眸光微动,手瞬间从盒子上拿下来。 “他给的?” “是呀!他今日召见了我,说是你上次受伤,心里过意不去,特意交代我拿来给你补身子,他可真是个好人。” 她回身坐到椅子上,瞥了一眼实心眼的哥哥,也不知道隨了谁,三十岁的人,遇事从不会往深了想,难怪一辈子也只做到县令。 “怎么了?人家是好意~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又自顾自的说道:“我还特意拿了文章请教他,他只看了一眼,就能给我分析的透透彻彻,一招指引,你哥我脑子竟开了窍,还说春闈之前让我多去,帮我查缺补漏。” 说著就激动的伸过脑袋:“那可是天下第一才子啊~有他指点迷津,何愁榜上无名,哥哥是不是走了大运?” 她板著脸,张嘴就道:“你这次中不了。” “嘶~乌鸦嘴~” 他作势就要弹她脑门,见人冷著脸瞪她,心下虚虚一晃,哂笑两声:“忘了,妹妹大了,打不得了。” 起身,眉梢的喜色遮不住:“东西送到了,我回去复习功课了,这次哥哥一定榜上有名,给你们挣足脸面。” 说罢,悠哉悠哉地走出房门,周云若眉间浮上愁云,拿出那支紫玉釵,一併收进盒子里。 “石霞,將这些全部送到武安侯府。” 武安侯府 太阳快下山时,苏御处理完公务,回到府中,听了管家的回稟,盯著房中退回来的东西,眉眼染上郁色。 文远隨手打开一个盒子,嘴角一抽,撇嘴道:“大人,这个也给您退回来了。” 苏御只扫了一眼,便起身拿了玉簪,指节隱隱发白。 文远悄悄望了一眼,就低下头去。 大人不高兴,他也不高兴,这女子就是惯不得。 大人劳累了一天,还要被她扰乱心扉,文远守著他发呆,直到夜色都深了,也不用晚膳。 这不吃不喝的模样,看得文远心疼不已。 大著胆子道:“大人,您要觉得气不过,咱就找她理论去,就是別亏了您自己,该吃吃,该喝喝有啥大不了的,这满京都的姑娘,您勾勾手指,能来一群,何必单恋一朵上。” 苏御抬起眸子,神色变了变,起身就往寢室去,再出来已是换了一身夜行衣。 文远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声地问道:“您莫不是要夜探香闺?” 见苏御不搭理他。又道:“大人,这样不好,不符合您的身份。” 轻瞥他一眼:“不是你让我找她理论的吗?” 月黑风高夜,天上掛著一弯明月。苏御纵身跳上周府墙头。 第49章 夜探香闺 文远嘖嘖称讚道:“好身手,不亏是我家大人,爬墙头都好看。” 他將打包的东西,往上一扔,苏御抬手接下,又是纵身一跳,身影没在黑夜中。 文远蹲在墙角,仰面朝天,两手合十道:“老天保佑我家大人,千万別被人发现……” 石霞睡在耳房,迷迷糊糊闻得一声响动,刚起身,后脖颈猛地一沉,就昏了过去。 苏御脚步轻抬,寻著微弱的灯光,走到正房內,將手里的东西搁置在床前小柜上。 手指挑开粉色的床帐,只瞧了一眼就灼了心口。 她沉睡在锦绣被窝里,如同一朵娇艷的朵,一头瀑布似的长髮散在床间,暖光照在她的睡顏,温柔和顺。 往下看,呼吸更是一滯,月白色的寢衣领口微敞,裸露的皮肤细腻而柔软。腮边两缕髮丝勾得他心神荡漾。 缓缓坐在软塌上,拿出那支紫玉簪子来,执意地插进她发间,顿了片刻,又怕硌著她,取出放在她的枕边。 她略微翻身,胸口的领子又低了些。 夜色中,他心跳如鼓,终是克制不住內心的衝动,轻轻俯身,唇瓣触碰上她柔嫩的脸颊,如同羽毛拂过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似有所感,她睫毛轻颤,朦朦朧朧间又翻了一个身。 床幔外,苏御摸了摸下唇,那里还留有她的气息。 来时的阴鬱已然是不见了,自墙头一跃,落下双脚,文远赶忙上前。 “大人,可教训过她了?” 苏御闻言轻笑:“教训了。” —— 晨光透过窗欞,周云若迷濛地揉了揉眼,忽觉枕边似有异物,伸手一摸,竟是支温润的紫玉簪子。 心下一惊,猛地坐起,掀开床帐,目光扫过房间,只见,柜上摞著昨日送走的盒子。 脸色瞬间一白,又猛地掀开被子,检查完自己的身子,又下床四处查看,仿佛要在这静謐的屋內寻出那人的踪跡。 回到床上,目光落在那支紫玉簪上,又羞又恼。拿起来就想扔,可一想到这价值不菲,硬生生地忍住了。 生气地抽出枕头,摔了好几下。 “什么文人才子大学士……这种事情也做得出。” 此时,石霞扶著酸痛后脖领走进来。 “主子你怎么了?” 伸手指向柜子:“你自己看。” 石霞一看顿时瞠目结舌:“这……这怎么又回来了,我亲自交到侯府管家手里的啊~” 周云若气呼呼道:“昨儿晚上进贼了。” 闻言,她搭在脑后的手一顿,回过神来:“主子,您是说昨晚上苏大人来过。” 拿起那支紫玉釵给她看:“不是他还能是谁,夜探女子闺房,亏他还是世人敬仰的君子,根本就是个斯文败类。” 目光不由地停在主子衣领,她摸了摸鼻尖,小声道:“主子,他有没有对你·········” 顺著石霞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顿时脸又红了。这会也不称他大人了,一口一个苏御骂著他斯文败类。 早膳用完,她去了三弟的院子,一进院门就见乔婉儿牵著哭泣的玉姐儿往外走。 玉姐儿见了她,哭得更委屈了。她忙上前问道:“玉姐儿怎么哭了?” “二姑姑,是大哥哥,他···他又欺负我。” 乔婉儿却神色焦急道:“二姐,元载去大嫂那找敬哥儿了,他那脾气是个收不住的,你快帮我去劝劝他吧!別让他因为孩子们的小打小闹,让两房生了嫌隙。” 周云若沉了眉,低声道:“你这性子太过温顺,他三番五次地欺负玉姐儿,再不能纵容他,做爹为女儿出头没什么不对。” 闻言,她低著头:“二姐~我只是不想让他兄弟俩闹不快,大嫂她···她····” 周云若从她手中牵过玉姐儿:“一味的退缩忍让只会让他变本加厉,你回去罢,我带玉姐儿过去,这事本就是他不对,该给玉姐儿一个交代才是。” 说罢,牵起孩子就走。 一进厅堂,便见裴氏护著敬哥儿低声哀泣。母子俩哭成一团,大伯母冷著脸正在训斥元载。 “你还有做叔父的样吗?他才多大,你逮著就踹。” 元载正要分辨,周云若走了进去,冷声道:“该踹。” 裴氏指著她道:“到底是隔了一层血缘,你这姑姑可真是冷心,难怪敬哥儿一见你就害怕。” 这话说得,大伯母脸色一沉,看了眼藏在裴氏身后敬哥儿,又心疼了起来。 沉声对周云若道:“你也別向著你三弟,他这次做得属实不对。” 她將玉姐儿往前一推:“给你祖母瞧瞧你身上的伤。” 玉姐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敬哥儿,却是含泪摇著头不肯上前。 元载看著心疼不已,再看向敬哥儿的眼中,又起了怒意。 周云若冷冷瞥了眼那对装模作样的母子,一把掀开玉姐儿的袖子。 只见葱白的手臂上好几道青色掐痕,她冷声道:“伯母~您自己瞧瞧,到底谁不对?不是谁哭谁就有理,玉姐自来胆小,这是被欺负的狠了,才敢回家哭。“ 大伯母看了,神色一怔,眼底也泛起心疼,不由地揽过玉姐儿,温声道:“傻孩子,你怎么不早说?” 玉姐忍著哭腔道:“祖母~我怕你生气,也不想让····母亲···与父亲难做。” 一句话,让人心里难受极了。 元载顿时背过身,僵硬著身子:“是我这个父亲不称职。” 倚在门边的乔婉儿只觉心肝抽疼,瞬间上前抱住她瘦小的肩膀:“玉姐儿~我的玉姐儿,呜呜~是母亲没用。” “母亲~是我又让你们难过了。” 周云若眼眶红了红,她看向裴氏:“你自己的孩子是个什么样,能不知道?你纵著他,宠著他,可知这是在害他,自来溺爱易毁子,十二岁已是懂事的年纪,他还这般肆意妄为,算是被你养歪了。” 大伯母脸上的失望,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让裴氏感到压抑和沉重。 忙將身后的敬哥儿扯出来,呵斥道:“快跪下,给你祖母磕头认错。” 第50章 苏大人的官威 大夫人失望道:“他要认错的不是我,是玉姐儿。” 裴芙忙转向乔氏:“这事是敬哥儿的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了。” 大夫人看了眼裴芙:“你也是糊涂啊!在家犯了错,家人姑且能不计较,出了这个府门,没人能让著他。” 抬高嗓音道:“给我行家法,叫他跪去祖宗祠堂。” 显然是动了怒。 敬哥儿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忙哭道:“祖母,我知错了,求你別动家法,我害怕。” “来人,拖去祠堂跪著,待他父亲来,亲自行家法。” “母亲,敬哥儿还小,您就饶他一次吧?” 她冷冷拂袖:“他是家里的长房长孙,我自来对他寄予厚望,树不修不成材,人不管难成器,我都是为他好啊!” 两名婆子带走了敬哥,裴芙见她动了真格,知道再求也没用,不著声色的瞪了周云若一眼。而后也退了出去。 这时元载回过身来,给她行了一礼,什么都没说,抱起玉姐儿,带著乔婉儿离去了。 大夫人缓缓坐在椅子上,周云若上前安慰道:“伯母,三弟就这性子,他过两日就好了。” 大夫人垂眸,嘆了一声道:“他是觉得我偏心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一碗水我也是儘量端平著的,只是孙子与孙女到底不同,玉姐儿那性子怯懦,与我也不甚亲近。” 周云若微微嘆气,做长辈的便是偏了心也不肯承认,乔婉儿的出身比著裴芙差了一大截,当初要不是元载执意要娶,大伯母定然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即是不喜欢的儿媳,又怎会高看她的孩子。 安慰了一番,待伯母歇息了,才出了屋子,刚至院门,便被裴芙拦下,她瞪著自己,厉声道:“你这是存心报復我,就因为我与你说了那番话,你便存心害我的敬哥儿。” 周云若冷斥一声:“你当真可笑,我还犯不上与一个孩子过不去。” “你也知道他是个孩子,动家法,叫他如何受得住?” “可他不可能永远只是个孩子,做母亲的若是拎不清,將来养出个紈絝,我看你怎么收场?” “紈絝那也是他有那个资本,不像你的儿子,野调无腔,又无祖荫庇护,將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德行,他连你这个亲娘都不认,你还不自省自身,跑娘家来多管閒事。” 裴芙是个嘴毒的,知道哪疼往哪戳,此刻,周云若压著眉间怒意,高声道:“你的事我不稀罕管,只一样別让他再欺负自家姊妹,不然我下次见了也不饶他。” 说罢,就要离去,裴芙用力拽住她,而后身子往后一倒,竟摔在了地上,周云若自始至终也没碰她一下。 只见元宏从身后跑来,搀扶起裴芙,再回眸看向周云若的眼中含了恼意。 “二妹妹这是做什么?何故推倒你嫂嫂,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 她冷冷的瞥开眼,抬步就走,这种后宅妇人手段,她上辈子从常玉翡那经歷得多了,即认定了,她说什么,解释什么,都无用,也都是错。 进了屋內,石霞愤愤不平,忍不住开口道:“主子,你为何不为自己辩解?” 她垂下眸子,唇角带起一抹苦笑:“他即认定了,辩解便是狡辩,何苦在给自己找难看。” 目光落在窗台,和离归家之路,她知道不好走,她也只是想陪祖母过最后一个除夕。 待尘埃落定,天地辽阔,总有她的容身之处。 —— 宫门之內,守卫森严,閆衡刚调任宣节校尉,青色鎧甲腰间束著抹金铜带,身后还跟著一队禁军,看著很是威风。 他走过长长的宫道,拐角处瞥见一抹俏丽的身影,心头一动,目光便定在她的脸上。 走进了,素来冷峻的脸,绽开一抹柔和的笑意。 “常小姐~” 常玉翡回过头,对他微微一笑:“閆校尉~” 二人互相道了礼。 閆衡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同心结上,眉间一动:“你编的?” “嗯~” “真好看。” 她看向他道:“明日就是除夕,想必你夫人也给你编了同心结。” 闻言,他眉眼微垂,又轻笑一声:“她从未给我编过同心结。” 縴手捏著同心结,咬了咬唇,又递到他面前,笑了笑:“那我这个送给你。” 閆衡眸子一亮,再看像她时眼底起了灼色,他接过同心结,勾了勾唇。 此时,常玉翡却突然看向他的身后,顺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名身著朱红色官衣的年轻男子走来。 閆衡不觉眯了眯狭长的眸子,这人是监管吏部的殿阁大学士苏御,他也是远远地瞧见过一次。 见她目光灼灼地盯著人瞧,冷了脸,待人走进了,禁军全都躬身行礼,他也不例外。 低著头,只看见一双官靴子停在了他身旁。莫名的就有种被冷冽气压罩住的感觉。 这便是一品官员的官威,上方的人不发话,禁军们也不敢抬头。 又听常玉翡柔声道:“御哥哥,这是我特意为你编的同心结。” 閆衡低著头,余光中瞥见那握在半腰上的同心结,比自己的更精致。 手里的同心结,好似有些硌手,他倏地用力攥进手心里。 苏御冷声道:“同心结只能送给心爱之人,你这般见一个送一个,属实行为不检。” 一语凉了人心,她僵著身子,委屈泛出心口。 见他根本不看自己,一双星眸,只盯著閆衡,露出阴沉之气。 也不知他是为了自己送同心结给別人,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见人走了,常玉翡又痴痴注视著他的背影。 閆衡像是被打翻了醋缸,心中是前所未有的酸涩。 吏部大堂 周生承照例將每年各大文武官员的考核册呈於大案上。苏御一一查阅,手勾勒几笔,突然停下,眉头一皱,连勾勒两笔。 周生承顿时探著脑袋,瞧见那圈叉的竟是自家侄女婿,又忽感一道冷光射来,忙退后一步。 上方传来声响:“此人,玩忽职守,不堪大用,年后降回原地。” 下首的人闻言,低声道:“此事是不是还需徵询兵部?” 苏御眸子一沉:“吏部官员考核,何须兵部过问。” 触及上方那双威慑力十足的冷眸,周生承莫名打了个冷战。 第51章 除夕夜 应了声“是”,就退出堂內。眉头紧锁不觉往深里想。 苏大人这句降回原地,是要让他回平洲,那云若也得跟著回平洲,想起前日元善提过一嘴,苏大人给他授课。 又想起近几次,他对云若的態度,身形一震,驱逐閆衡,他这是在打云若的主意。这事要换到別人家就是天大的好事,可他高兴不起来,云若还是閆衡的妻子。 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 一整日神思恍惚,待回到家后,又听闻了云若与裴氏的事,见儿子开始埋怨云若。 他冷著脸道:“行啦~妇人间的事你个男人掺和什么?左右她是你妹妹,就当她是不小心推的。” 元宏一听,不高兴道:“父亲用词不当,即是推了,哪还有不小心之说。” 闷闷不乐道:“我知道你是偏向二妹,可芙儿未出阁时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不能因为嫁了我,就让她受委屈。” 周生承搁下手中茶盏,眉间不悦:“你还好意思指责別人,好好的孩子教成那般模样,若不是你二妹,我还被蒙在鼓里。” 元宏將脸歪向一边:“我今日已打了他,往后也会严加管教。” 转过头又道:“只是二妹该回閆家了,父亲有所不知,谢云舟连著好几日家都不回了,听说是因为二妹,两口子大吵一架,柳夫人被气回了娘家,我今儿还瞧见柳大人了,他看我的眼神都阴沉沉的。” 周生承压著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閆衡年后会被扁回平洲。” 闻言,他紧皱的眉头展开了些,轻声道:“如此甚好,就让她跟著回平洲。” 见父亲默然,又道:“这是父亲的意思吗?” “你想知道吗?” 见儿子露出疑惑的表情,將他招到身前,低语片刻。 元宏震惊道:“苏大人怎会突然看上二妹妹,她可是已婚妇人。” “我也是担心,且看他要做什么,要是抱著玩弄的心思,我也不能从他,她即便是和离再嫁,也是要做正妻的。” 元宏神色一怔,正妻,做苏大人的正妻吗?心下又是一缩。那可是未来的武安侯夫人。 “此事你知我知,切莫让第二个人知晓,听明白了吗?” 元宏连连向父亲点头,等回了住处,见裴芙还坐在床头抹泪。 嘴角下抿,缓缓上前轻声道:“芙儿~这次是二妹妹不对,我替她给你赔不是。” 她扭过身侧对著他:“就你周家的姑娘宝贝,別人家的都是草不成,我往常在娘家,谁敢给我这样的气受。” 他揽上她的肩,低声道:“关係能往好的处最好,若是做不到,你就远著些,就是別得罪她,切记~” 她不解地望向他,又升起一股子恼意:“凭什么?” 他肃然沉声道:“凭她背后的人,你惹不起。” 她愣了一下,不屑的笑了:“閆衡还不值得我放在眼里,谢云舟再能耐,也奈何不了我一个妇人。” 元宏不欲与她多说,只沉著脸,肃声道:“我说的话,你最好记住,不然以后吃了亏,別说我没提醒你。” 裴芙见他说得这般严肃,不由得深思起来。可思来想去也是茫然。 —— 除夕夜 爆竹声声,辞旧迎新,灯火辉煌映照著满堂笑顏,老夫人看著一眾小辈热闹地聚在一起,待过了年三儿子回京述职,这一家人就齐整了。 周云若坐在祖母身旁,见大哥总是频频看自己,她盯著他淡淡道:“大哥总看我做什么?” 元宏起身端了盏酒笑道:“二妹,前两天大哥不该凶你,哥哥给你赔不是,別生气了好不好?” 说著便將酒盏递来,似是想起她不喜酒,又温声道:“这是我特意留的果酒,浅尝几口也醉不了人。” 见状,她接过去,喝了一口,当真不辣,只是比著那荔枝酒的口感还差些。 又微微一笑道:“大哥,我不生气,你也莫要介怀。” 元宏点头笑了笑:“二妹妹,多吃些,我瞧你最近都瘦了。” 老夫人扫了眼裴芙,她可不信云若会无故推人,还好元宏是个明事理的,此刻见孩子们和谐相处,额首满脸笑容。 元善喝了几杯酒,从胸前掏出一本册子,献宝似的打开给眾人看。 “瞧瞧,苏学士亲笔给我標註的文章讲解,他还夸我才思敏捷呢~” 说罢,还特意在元宏的眼前显摆地绕了一圈,他与元宏同年生,可元宏打小读书比他强,成亲前就中了功名,母亲惯爱拿他与元宏比较。 这会子得了苏御的夸讚,人也膨胀了,那嘴角都快翘上天了。 周云若不由地扶额,暗道,要真是才思敏捷,何故考一次落一次。此刻,恨不能帮这个现眼包把嘴巴捂上。 裴芙默默听著,可心里已是起了波澜。眼神扫向周云若,这个二妹,年岁二十有三,虽说生过孩子,可那身段好的便是未出阁的姑娘也比不了。 精致的五官就更不用说了,她自小泡在京都贵女圈里,自是知道凭周云若的容貌,別说是勛贵子弟,当初只要她想,怕是公侯之家也进的。 这会子终於明白元宏的话了,苏御,长公主的独孙,母亲是清平郡主,如今也是镇北王的王妃。 拋开他的家世不说,单说他自己那也是个权臣,当真是惹不起的人。便是她父亲见了他也要行礼。 目光沉了沉,就不知道苏大人对她用了几分真心,心中冷笑一声,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子,在长公主那里,撑破天也就给个妾位。 给人做妾,自甘墮落。不屑地將目光从她身上收回。 老夫人乐呵呵地將元善招到身前:“好孙儿,咱们是大器晚成,既得了苏大人的金口玉言,此次春闈你必能榜上有名。” 元善顿时笑得心怒放,吴氏与陈氏也是心里欢喜。 周生承则握著酒盏,目光落在周云若的身上,眸色深了深,看来苏大人真是对她上心了,这几日左右思忖,要依自己的看法,这高枝不攀也罢。一个长公主,一个镇北王妃,怕是哪个也不能接受自家侄女的身份。 眉间染了愁绪,闷了口酒,直皱眉头。 晚宴结束,下人们得了赏钱,免了值夜,早早地歇下了,夜里雪轻盈地落下,寂静里只余细碎的雪落声。 周云若坐在窗边,脸颊微醺,眼神迷离,打开窗子,任由雪飘在她温热的脸上,嘴角不由地上翘,脸上掛著一抹微笑。 夜幕中一道挺拔的身影,隱在角落里,目光久久地凝望著她。將她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印在心底。 眼神时而专注炽热,时而温柔深情。 墨发上渐渐落了一层白,睫毛轻颤,唇角带起轻柔的笑。 第52章 祖母的慈爱 夜色深了,那扇窗也关上了。 次日,她是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的,睁开惺忪的眼,余光扫见枕前一抹红,定睛再看,竟发现是枚同心结。 她瞬间掀开帐子,四周张望,石霞上前给她更衣:“主子,您终於醒了。” 双福端来洗漱水:“主子是昨晚吃醉了。” 又道:“適才府里的子侄们来给您拜年了。” 她压下心头的异动:“怎的不喊醒我,还没给他们压岁钱呢!” 双福与石霞一怔,又都看向她疑惑道:“那桌上备的十来个福袋,不是您放的吗?” 周云若猛一抬头,唇角紧抿,又看了眼枕旁的同心结, 脑海里就闪过他的脸,皱了皱眉,让石霞將剩余的福袋拿来。一一打开,竟一下子倒出好些金豆子,沉甸甸的。 她顿时坐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地垂著,欲哭无泪,那送出去的金豆子,可叫她怎么还啊! 满脸愁云,早膳也只吃了几口,去给祖母拜福,一进门,小辈们就围上来,手里拿著福袋,欢声道:”二姑姑~” 一双胖乎乎的小手直接抱上她的腰:“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金豆子,往年父亲最多给我一颗。姑姑~我太爱你了。” 景初抱著她不撒手,还是吴氏硬把他扯回去的,裴氏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著一抹嘲讽,到底是攀上了权臣,出手可真是阔绰,被富贵荣华迷了心智,又怎肯安生地与閆衡过日子。 老夫人將周云若招到身前,小声道:“这金豆子分量可足,一人给一颗顶好了,何故给那么多?” 周云若扯出一抹苦笑,哪是她给的,她身上如今也只有那五千两,那可是她往后余生安身立命的本钱,这会子让她一人一颗,也是捨不得的。 想到苏御,她心里就乱糟糟的。又见祖母附到她耳边悄声道:“閆家递了信,明早儿你公婆亲自来接你,你母亲不让我告诉你,可我思来想去,还是得给你说一声,你和离我是不赞同,可若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我也不会拦著你。” 一句话让周云若愣在当场,她想过所有人的反对,唯独没想过,祖母会赞同她。 心底穿过一股暖流,一时之间有些泪目,又听祖母温声道:“大过年的不许掉眼泪。” 慈爱地抚了抚她年轻的脸庞:“人这一辈子终究是给自己活的,祖母也是到了晚年才悟出这个道理,每每念起过去的岁月,也总有遗憾。“ ”可这世上没有完全正確的选择,你当初选择他,就是当初想要的,如今这道理依然不变。” 她握住祖母的手,轻声道:“祖母~云若懂了!” 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蹉跎一辈子,那便是循环错误。 —— 閆家 新年的第一天,閆家的气氛沉抑。 饭桌前,閆父扯著嗓子大喊:“老子才不去接那恶妇。” 閆衡冷了脸:“你若不去,明日便回平洲去。” 閆父起身怒指他道:“你个不孝子,白眼狼,我是白养你一场了。” “养我?” 他冷哼一声,狭长的眸子盯著他:“不如说我养你们,我为何十三岁就进了兵营,还不是因为你们无能,我在平洲军营过的是什么日子,哪次回来不是浑身的伤,你们只顾著从我手里拿银子,有人关心过我一分吗?” 闻言,閆父目光躲闪,閆母更是羞愧地低下头。 又听他道:“你们如今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我给的,便是你嘴里的恶妇,那也是掏空了嫁妆给你们用,今日我就把话放在这,不管我院里將来有多少女人,这正妻之位都是她的。” 他看似对谁都深情,其实对谁都无情,想起前两日被他卖了的舞娘,崔盈盈暗暗咬著贝齿,只低著头不吭声。 閆昭拉了拉她的手:“姨娘,你別怕,我娘回来,我也护著你呢~” 她抚了抚他的头:”好孩子,姨娘没白疼你。” 此时閆二娘子站出来:“大哥,我明日也陪你们去接嫂嫂。” 閆衡轻扫了她一眼:“算你还有点良心。” 閆二娘子是个精的,自家男人没本事,可不就得巴著能耐的大伯哥。 回头看向閆母:“母亲,父亲不愿意去就算了,我陪您去,嫂嫂是刀子嘴豆腐心,咱们说些软话,顾念著昭儿,她也就回来了。” 闻言,閆衡突然就想起那日母子决裂的场面,冷不丁地瞪了閆昭一眼。 心里也愈发沉闷,近日多有不顺,兵部突然把他调离皇宫,他一个宣节校尉竟然去巡城司当值,儼然成了笑话。 此事一定是周家大伯乾的,他是在给自己施加压力。寧国舅自上次闹出丑事,门都不敢出了。 他如今是孤立无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目光扫过崔盈盈,命顺子將人领出去。 隨后提著她的行囊走去,狠了狠心道:“你先搬出去住,吃喝用度每月自有人给你备上。” “閆郎~”崔盈盈神色哀泣地上前。 擦了擦泪,看著他冷硬的侧脸,低声道:“只要你好,我怎么都行,便是你让我去死,我也是心肯的。” 他眼中有了一丝怜意:“先去城外安置一段日子,等我渡过难关,自会去接你。” 崔盈盈落了泪,点了点头,又默默回身。 ”姨娘~你別走~“ 身后突然传来閆昭撕心裂肺的哭声,她转身上前,一把抱住他,含泪道:”昭儿乖~姨娘走后,要听你母亲的话,別惹她生气,別让你父亲难过。” 这一幕再是心狠的人也动容。 閆二娘子站在远处,瞥了眼身旁的秋蝶,扯著嘴角道:“瞧瞧,人家这心机,两个你也赶不上。” 秋蝶冷哼一声:“天生的狐媚子,再能耐还不是要被赶出去。” 閆二娘子笑笑不吭声,要不怎么说她傻呢! —— 年初二 周书瑶归寧,孩子们都去园子里玩了。 里间厢房內,大夫人拉著女儿的手道:“怎的脸色不好?” 见孟盛如没来,又不免担忧道:“可是两口子闹了不快?” 第53章 撒泼打滚闹和离 周云若坐在一旁听著,见大姐笑了笑:“夫君前两日偶感风寒,我这几日照顾他,是有些操劳了,母亲莫忧,书瑶一切都好的。” 大伯母自是相信她,因为孟盛如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极好的人。 閒敘了一会,外间进来一名小廝。 “大夫人,二小姐,大人请你们去前厅议事。” 想必是閆家来人了,她起了身,周书瑶也隨著起了身:“妹妹,我同你一道去。” 姐妹俩相视一笑,三人一同去了前厅。 前厅侧首坐著閆母,旁边便是有些拘谨的閆二娘子,她还是第一次见这般阔绰的宅邸,只说她身下坐的这把红木椅子,寻常人家哪里见过。 周生承坐在正上方,陈氏及几个兄弟们都在,閆衡立在堂中。 待她一走进,眾人便將目光投到她身上。 閆二娘子起身,亲切地唤了声:“嫂嫂~” 她立在那里眼皮都没抬,閆二娘子只好尷尬地落回椅子上,空气静得发沉。 閆母瞥了她一眼,低泣两声:“是我这个母亲没用,让云若受委屈了,昭儿已知错,这姨娘哪有亲娘好,来前儿还跟我说,一定要將母亲给他接回去。” 周云若脸色不愉,未搭理她,只看向閆衡,语气冷淡道:“和离书带来了吗?” 一句话让閆家人长了脸,触及她那冷漠而疏离的凤眸,閆衡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而后看向周生承,恭敬道:“伯父,家中的妾室已被我赶出家门,还请您允我带云若归家。” 周生承抿了口茶未语,陈氏扫了眼低泣的閆母,心里有些不高兴:“这会子可別哭了,没得说我们欺负人,昭儿年幼不懂事,做长辈的总要拎得清,” 这话说得分明是不给自己脸面,閆母压著心头的恼意,低声回了句:“是,都是我们的错。” 这话说得含糊不明,好似受周家逼迫一般。閆衡见陈氏脸上起了薄怒,对閆母道:“母亲,此事父亲做得確实不妥,今个儿您得给岳母家一个交代。” 閆母咬牙看向儿子,他眸中的深意她一看便知,无奈起身走到云若跟前,温声道:“好孩子,彆气了,这几日大郎为此发了好大的火,吃不好睡不好的,我们瞧著都心疼,你公公是个粗人,说话委实不过脑子,这会儿也是愧疚自责,你自来都是懂事孝顺的,过去的就忘了吧!” “昭儿总归是你身上掉下的肉,往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陈氏这才缓了声色,刚要开口,就听一旁的周书瑶冷声道:“閆老夫人,这话讲得有些敷衍了,你一句懂事孝顺,便是让我二妹咽下委屈,她若不从便是不孝乖张。” “男子纳妾,虽无可厚非,可那都是过了明面,得了主母首肯,敬了茶才能进门,我二妹不吐口,你们也敢让孩子唤她一声姨娘,当真是不通礼法。” 到底是高门宗妇,她一开口,那气势压得閆母抬不起头来。 又听周书瑶对陈氏道:“二婶,此事我只听二妹的意思,她若不点头,谁也不能逼她。” 大姐这是搬出身份,给她做靠山。陈氏为难的看了眼大夫人。 大夫人本要开口,又见女儿朝她轻摇了头,便也就不说话了。 閆衡见此,沉了脸,对周书瑶冷声道:“我不会答应和离,她一日是我妻,便终生都是。” 周书瑶冷冷的回视著他:“那可由不得你。” 她看了眼云若,朝她点了下头,周云若瞬间拿出一张和离书,放在桌子上,回身看著閆衡:“签字。” “和离”两个大字深深印在眼底,他紧握双拳,全身颤抖,震怒之下,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声线异常冰冷:“怎么?想以强权压我?” 周生承看了侄女片刻,那眼底的决绝令他一愣,不由得多想,侄女执意和离是否是为了苏大人。 一旁的元宏却在想,若她真能进了苏御的后宅,哪怕是做个妾,也对周家助益颇大。 刚想上前威慑他,就见元善站出来:“妹夫莫急,妹妹就是耍耍小性子,我与她说说。” 又转向周云若,还未开口,便被她瞪了回去。陈氏见此,走到桌前一把將和离书合起来。 “云若別闹了,昭儿还在家等你呢?” 她失望地看向母亲,红著眼大声道:“他拿刀对我的时候,您不是都看见吗?他想弒母啊~这样的儿子我不认。” 此事,周家只有陈氏一人知道,如今她喊出来,在场的周家人都震惊不已。 周生承气地摔了茶盏:“混帐东西~” 大伯母也对陈氏恼了,气道:“这事你怎么能瞒著我们,难怪云若非要和离,女子的一生皆寄予丈夫与儿子身上,儿要弒母,这日子还叫她怎么过?” 陈氏低声道:“昭儿才五岁,他还不懂事~” 元宏道:“二婶糊涂啊~三岁就能看大,我看就依了云若的意思,这閆家不回了。” 闻言,閆母瞬间瘫倒在地大声哭起来:“呜呜~人说寧拆一座庙不毁一门婚,你们周家可真是心狠啊~这是要逼死我儿啊~今日你们要逼他和离,叫我孙儿没娘,我就去你府门前哭诉,让眾人评说孰对孰错。” 閆二娘子见状,也跟著哭起来,周家是书香门第,哪里见过这妇人撒泼的阵仗。 元载是暴脾气,上前就要將她们赶出去,閆衡一把钳制住他,上次打自己那一拳,他可记著呢!此刻见撕破了脸,也就没了顾忌,猛地將他推出去。 周家人顿时也恼了,可几个兄弟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周生承怒道:“放肆~我看你这官是不想做了。” 閆衡眸光阴鷙地扫了一眼周家人,冷笑一声。 閆母见状,爬起身就往外衝去,不顾下人的阻拦,嘴里大嚷著:“別拦著我,我这就去府门前让左邻右舍的人都来评评理。” 周家人一时也慌乱了,这要闹出去,往后家里的男人还怎么进朝为官。 周云若大声道:“別拦著,让她去,只她一人长了嘴吗?我也敢去,只要她不嫌丟人,我就將閆家兄弟鬩墙的丑闻说出去给外人传道。” 凤眸微挑,冷冷瞪了眼閆衡,学著閆母的样子扯著嗓子撒泼道:“谁怕谁~不要我好,你们也別想好,叫兵部撤了你的职,打回平洲,做个草民。” 眾人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都看愣了,她自小便是按著官家小姐的样子规训,言行举止皆是规步矩行,便是大著声说话也会被母亲喝斥。 第54章 閆衡的恨意 周云若一撒泼,閆母的气焰都被压了下去。 周书瑶执帕遮住笑,二妹妹今日可真让她开了眼,原来对付撒泼的妇人,便是比她更能撒泼。 閆衡面色阴沉,她是丝毫都不顾及他了。不由得想起谢云舟来,眼底仿佛能冒出火焰,不守妇道的女人,她这是想离了自己另嫁他人。 上前一把擒住她的手腕,那眼里再无一丝一毫的情意。 “我再说一次,无论是和离书还是休书,我都不会写,除非你死,不然一辈子只能做閆家妇。” 她心中的怒气如同被点燃的火,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绝不会任你拿捏。” “那就走著瞧。” 说罢,用力丟开她的手,扭头就走,那步子迈得极大,恨不能片刻就出了周府大门,閆母见状也带著閆二媳妇走了,临出门前还往她脚边啐了一口。 大夫人怒道:“粗鄙不堪~来人啊~~用清水给我泼出去。” 周云若扭头吩咐双福:“跟上去,点了炮仗扔她脚底。” “好勒~“ 双福得令,两条胖腿捯飭得飞快。 閆母二人匆匆赶到府门外,已是找不见儿子的身影了,她这边刚要走。 脚下一阵炸响:“噼里啪啦~” 直把她们嚇得一路逃窜,魂都要出窍了,门內下人们瞧著都忍俊不禁。 这边閆衡出了周府,直奔寧国舅的府邸。 一见面就將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寧国舅,求他为自己做主。 寧国舅懒懒的歪在金丝楠木圈椅里,身旁跪著两名妖嬈的女子,正小心翼翼地给他餵食蜜桔,每一瓣都要不留一丝橘络,稍有不怠便会被掌摑。 閆衡说完,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吭声。 握紧双拳,压著眉头,心下一狠道:“大人,她和离其实是为了嫁给旁人。” 闻言,寧国舅抬了抬眸子,终於开了口:“嫁谁?” “工部侍郎谢云舟,她二人怕是早都勾搭上了。” 寧国舅抬脚就將身旁的女子踹开,心道,他奶奶的,这多娇,他还没摘,就被人偷偷窃了香。又想到最近的遭遇,人都没亲上一口就惹了一身骚,心里更是窝了火。 他自来是个睚眥必报的性子,待那女子成了他胯下之物,苏御的脸一定很好看。 想到这,他阴邪地笑了,儼然忘了,眼前的是她丈夫。 寧国舅的神情,皆落入閆衡眼底,此刻他咬著后牙槽,与其让她落入別的男子手中,他寧愿她委身寧国舅,至少他还能落得好处。 寧国舅的手搭在圈椅外,一双多情的桃眼,沉了沉:“周大人好歹是三品官员,我也不能直接上人府里给你拿人,况且这御史台还盯著我呢~” “大人,明著不能,可以暗地来。” 寧国舅低低地笑了两声:“这样不好吧!” 顿了一下又道:“对我也没啥好处。” 閆衡垂下眸子,看不出神情,默然了一阵,声音黯哑道:“人若出了周府,三日后再送来閆家。” 寧国舅等的就是这句话,此刻靠在椅背上,勾著唇角,斜眼打量著閆衡,这廝可不是个好东西,自己就是再混帐,也不会把妻子拱手给別人玩弄。 深吸了一口气,也罢~他要是个好东西,还麻烦了呢!只要得了人,他玩够了就给他送去,以后再想了,也能隨时招来弄上一番,岂不是美哉! 天黑时,閆衡才回到宅里,他醉了酒,路都要走不稳了,进到屋子,秋蝶上前扶他。 他盯著秋蝶,大手猛地挥落桌子上的物品,用力將她押在桌上,几下就撕碎了她的衣裳。 秋蝶哭著求饶,他也不听,只粗蛮地对待她,嘴里满是污言秽语。 待將人折腾昏了,披著松垮的衣衫,晃晃悠悠走到周云若往常用的梳妆檯前,看著昏黄铜镜,那里好似浮现她的笑脸,耳中恍惚响起她甜甜的声音。 “閆衡~你发誓永远只爱我一人。” “閆衡~便是所有人都反对,我要嫁给你。” “夫君~我们的孩子叫昭儿如何?祈盼我与你,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夫君~” 他满脑都是她的声音,从相遇到成婚再到她决绝的要和离。他抱著欲裂的脑袋,忍不住嘶吼出声:“啊~~~” 而后疯了般,推翻铜镜,又去衣柜,將她的衣服全部扯出,扔进炭盆里。 火焰腾地燃起,映照著他眼底的赤红。 俯身咆哮道:“是你先不要我的,是你,都是你~” 在抬起脸,神色满是狠戾:“与其让你躺在別的男人身下,还不如让你死了乾净。” —— 新年初始,閆家风波不平,近几日门前是非不断,过来过往的人总要议论几声,夜里有往门上扔菜叶的,还有扔臭鸡蛋的。 大家都传閆家大爷与隔壁张家夫人背地里偷情,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有说亲眼看见閆家大爷半夜爬了张家的墙头。 此事,被閆衡知道后,发了狠誓要查出传谣的人,可大家都说,传的多了,也不知道最初从谁那传出的。 蓉夫人做贼心虚,约了閆衡半夜私会相商。 夜黑雾浓,閆衡再次来到张宅,蓉夫人哭著扑到他胸前,脸上薄沙轻落,一张脸满是掌摑后的指痕。 哭得梨带雨:“我实难见人了,我家老爷听信传言,不仅虐待我,还扬言要去官府告你我私通之罪,奴家害怕啊~” 閆衡眉头一皱,脸色阴沉:“敢告官,嘴角掀起嗜血的冷笑。那就送他上西天。” 蓉夫人听后,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才道:“如今外面將你我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此时要他性命,外人定会怀疑到我身上,若是官府验尸,再查出些什么,我岂不是也得赔上一条性命。” 说罢,在看向閆衡时,心中生了猜忌。 “官府若是查办我,你也落不著好。” 这便是威胁了! 第55章 花灯节 閆衡抬起狭长的眸子,精光一闪而过,而后揽上她的软躯,轻笑道:“是我思虑不周,一见你被打成这般模样,我也是心疼则乱,此事,莫急,容我再想想。” 这一想就想到床上,二人正搂得火热,张大富突然踹开房门,將二人抓了现行。 怒极了,拿起一旁的瓶就砸过去,閆衡身手敏捷,抬手一挥,就挡了出去。 閆衡衣衫不整地从床上走下来,那蓉夫人已嚇得容失色,颤抖著身子,躲在床角不敢出声。 张大富脸色铁青,呼吸急促,双眼赤红。目光从衣衫不整的閆衡身上,瞬移到赤身裸体的蓉夫人身上,全身因愤怒剧烈颤抖,竟忽然倒地抽搐起来。 蓉夫人披上衣服就上前查看,只见人口角歪斜,那眼珠子瞪著她,狠厉得像是要吃人一般。 她嚇得慌忙后退几步,閆衡冷笑著上前,抬起脚就踩在他的脸上,稍一用力,张大富的身子立马就不动了。 蓉夫人惊恐道:“別把他弄死了。” 閆衡蹲下身,试了试鼻息,微微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狞笑:“死不了,就是废了。” 这人怒极中风,重则不省人事,轻则也是个口不能言的瘫子,倒是省得他动手了。 回身穿好衣服,看了眼蓉夫人:“这下可安心了。” 蓉夫人见他要走,忙拉上他的手:“你这就走吗?我有些害怕。” 閆衡沉声道:“我不走,回头被人发现,岂不是连累你。” 见人哭了,他又安慰道:“你收拾一番,晚些时候给他找个大夫,怎么著也得给人做做样子,等风声平了,我再来,一墙之隔,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闻言,蓉夫人才止了泪,恋恋不捨地將他送到门外。待人走了,又赶紧將房门关上。 —— 正月十五灯节 自上次閆衡离开后,陈氏就闭门不出,她是个要强的性子,年轻时失了夫君,儿子屡试不中,如今女儿又要和离,她觉得丟了脸面,周云若去了几次,她都不见。 今日是灯节,每到这一天,城中就会举行灯展盛会。 元善非要周云若穿上自己送的大红羽纱皮里鹤氅,与他一同去看灯。 想想也有好几十年没看过那盛景了,只记得人潮人海,热闹非凡,无论男女老少人皆提著各式各样的灯出行,漫天的孔明灯飘在上空,好看极了。 带上双福与石霞与元善一同出门。 她脸上薄施了脂粉,双颊涂以腮红,微挑的凤眸更是风情嫵媚,瓣似的唇,轻点朱红饱满润泽,面容娇美明艷,再得益於锦衣相衬,瑰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不远处的谢府,谢云舟正扶著小廝,单脚踏上马凳,本要下马车的动作一顿,目光朝她看去。 耳边传来柳氏的轻咳声,又见周云若垂下脸,快速上了周府马车,车轮缓缓行去。 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转而下了马车,这两日孩子们哭著找母亲。他今日一早去接柳氏,如今才刚到家。 —— 元载回头看了眼,摇摇头,再看向二姐,故意板了脸道:“城中男子眾多,你这招摇的模样,回头被人调戏了,可別哭鼻子。” “我有石霞和双福,哪个敢来调戏,打得他满地找牙。” 她掀开车帘,街道逐渐拥挤,行人挑灯出行,不觉嘴角上扬,记得十三岁那年灯会,她穿著新制的红衣,围著白狐领子,瞒著母亲,偷偷跟著哥哥们去誑灯会。 那是她第一次见那么多人,人潮拥挤,她馋路边的葫芦,鬆了哥哥的手,转眼间就被人群衝散。 没买到葫芦,还找不到哥哥,红著眼无措地站在人群中。一个带面具的大哥哥,送了她一盏兔儿灯,陪她等哥哥。 见她盯著远处的葫芦,大哥哥就去给她买,可是人太多了,他也被人群挤散了。 她找到了哥哥,却也找不到他了。如今想来,那人的模样就如久远的梦一样模糊。 再次看这盛景,她心里还是欢喜的。 下了马车,元善还如儿时一般拉著他的手。千叮嚀万嘱咐:“跟好哥哥,莫要走丟了。” 她看著身侧的哥哥,露出如般的笑容,她的哥哥是天下最好的哥哥。 跟在哥哥身后,穿梭与行人中,虽有石霞与双福护在她身旁。路过的男子们也是不由地盯著她瞧。 平民百姓见他们穿著不俗,不敢靠近,偏是有那些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故意往她身旁凑。 双福擼起袖子亮起拳头,一一怒视,让人哭笑不得,男子们见她身旁的两名女子身材高大,也不敢跟得近了。 上了拱桥,长长的汴河流经如银河,官造夜游船缓缓自水而来,飞檐翘角、雕樑画栋,船身气派,在灯光映照下更显流光溢彩。 船上除了官员,皆是有名的文人墨客。 孔明灯携著文人雅士的题词诗作缓缓升上高空,人群拥到两岸,欢呼声震耳。 元善扯著嗓子大喊:“快看是苏学士,妹妹你快看啊~” 刚刚还是好哥哥,这会子她恨不能捂住他的嘴。船上的人生的龙章凤姿,一身白锦,肩上披著银貂大氅,迎风而立,威严且俊美,似乎听到了呼声,朝他们望来。 隔著波光粼粼的河水,元善喊得更大声了,扬著手踮起脚尖:“苏学士,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你別喊了。”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沸腾的欢呼声中,元善紧紧拉著她的手,一激动,竟也扯起她的手,向船上之人打招呼。 她尷尬地撇开脸,元善又將她推到人前,只见苏御竟也扬起手。 人群中呼声更高了,简直是震耳欲聋。她皱著眉,硬是用力地扯回手。 元善显然是对他崇拜得不得了,见人朝自己的方向挥手,扯著嗓子对人群大喊:“苏学士给我打招呼啦~” 周云若直接背过身去,这会儿都不想与他站一块儿。 元载勾著他的肩哈哈大笑,周围太吵,他嘴里说著什么,也听不清。 夜游船划过拱桥,一盏孔明灯自船上缓缓升起,眾人欢呼,只见孔明灯上字体瀟洒、飘逸,清晰写著,“玲瓏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第56章 许你的糖葫芦 元善看得如痴,竟追著孔明灯跑了起来,还不忘紧紧抓著周云若的手。 她被拉著跑出好远,急道:“哥哥,快停下,前面是河,是河啊~” 元善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激动道:“那灯是苏学士放的,那上面的字,笔势遒劲有力,藏露结合,只有他才能写出那般气韵的字,我认得他的字跡。” 她气喘虚虚无奈道:“那又如何,你是能飞……还是……能游河,追得上吗?” “我···我我就是一时激动,妹妹別生气,哥哥等会给你买兔儿灯。” 瞧著他傻头傻脑的模样,又不由得笑了。 “不就是几个字么,瞧把你激动的,他的手镶金边了。” “嗯,可不就是镶了金边,街市上他的字千金难求。我要是能临摹出那字体的十分之一,此生也无憾了~” 又望著那飘远的灯,轻念:“玲瓏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回过头,神色略带忧伤:“苏学士一定是思念亡妻了。” 她抬起头,望著那盏灯,轻声呢喃了句:“也许是吧。” 河岸旁布满小商小贩,一盏盏巨大的灯缓缓升起,照亮了整个夜空,人流如织,孩童们手持小巧的灯笼,在人群中穿梭嬉戏,欢声笑语不断。她望著这盛世美景,脸上写满了岁月的寧静与满足。 元善兴致昂扬地带著她,一家挨一家地走过去,给孩子们买灯盏,也给她买兔儿灯,石霞与双福也有份。 人群中有人高呼:“快看吶,那边有打铁表演。” 只见,空中划出一道道火红的亮丽,宛如流星雨般洒落,將周围的夜空点缀得如梦似幻。 人群开始涌动,她手里拿著灯,身体被拥挤的人群带著走。 一回眸就寻不见元善,不远处,石霞朝她挥手喊道:“主子別怕,我在这里呢!” 她嫣然一笑,漫天的火璀璨夺目,映照在她如的笑顏上,更动人心魄。 双眸微微一颤,人群中走来一名戴狐狸面具的男子,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长河,模糊的记忆,骤然清晰了。 挺拔的身形驻足在她身前,手里还握著一根诱人的葫芦。 目光轻轻落在那盏兔儿灯上,唇角微扬:“许给你的葫芦,这次终於赶上了。” 她细细打量这位久违的故人,缓缓伸出手,却不是去拿葫芦,而是掀开了他的面具。一缕风拂过面颊,带起她的心动。 眸光流转,映著天边绚丽的灯火。她低低地开口:“真的是你。” 苏御眸光瀲灩,嘴角轻扬:“嗯~” 语调很低,又有些软,尾音像是有一把小鉤子,勾挠著人心。 “妹妹~” “二姐~” 不远处元善与元载同时喊她,她驀地將面具继续覆在他脸上。 转身要走,又被苏御轻轻一拉,手里被塞进一根葫芦。 轻声道:“我在长安街尾,等你。” 说罢,还勾了勾她的鼻头,笑著离去。 鼻尖好似墨香縈绕,还留有他的温度,呼吸略微短促。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交织的心里,挥之不去。 元载跑过来,瞥著他离去的方向:“瞧瞧,被人搭訕了吧!” 轻蹙眉头,琢磨道:“这人怎么瞧著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他琢磨不出来,又见周云若咬上那晶莹的红果,就来夺:“陌生男子的东西,你也敢吃,快吐出来~” 她手一抬,舌尖满是酸甜的滋味,忍不住又咬一口,盯著元载眉梢上扬道:“甜著呢~” 元载挑了挑眉:“说不定抹了蒙汗药。” 她笑笑不说话,一口接一口吃得香甜,元善见她喜欢,忙將手里东西,全都交给元载,片刻竟扛了一桿的葫芦回来。 一人分一根,剩下的带回去给孩子们。 一路买了好些东西,实在拿不下,便让双福同石霞將东西先放去马车里。 经过聚福楼,二楼有人喊道:“元善兄,你何时来的京都,快上来与我一聚。” 元善一看是昔日同窗,欢喜不已,也顾不上她,兴冲冲跑进聚福楼。 空气中瀰漫著诱人的香气,街边各式各样的小吃摊贩在忙碌著,有热气腾腾的汤圆,还有香辣可口的烤肉串,让人垂涎欲滴。 她馋那白滚滚的汤圆,坐到小摊前,要来两碗。 元载皱眉道:“我不喜食甜腻腻的东西。” 这时上方又传来呼声:“元载兄,一同上来同饮啊~” 她咬了口汤圆,朝他点点头,囫圇一咽:“想去就去,可不许贪杯。” 见他有些犹豫,笑道:“你们在二楼能看见我。” 元载抿了抿唇,这才起身,叮嘱一番,进了聚福楼。 开始还时不时地朝她观望,推杯换盏间再望去,突然就看不见她了,倏地站起身,手中的酒水溢出,不管不顾地直奔楼下,元善见状也赶忙追下去。 二人寻遍附近的小摊,也没寻到他。想起她上次遇险,元载心下一紧,连声呼喊她。 元善也是惊慌不已,二人兵分两路,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寻找。 元善一直跑到街道的尽头,急得满头大汗,忽见前方停著一辆马车,疾步上前,又见閆衡从马车上下来。 慌忙抓住他问道:“见我妹妹了吗?” 閆衡温煦一笑:“兄长莫急,云若在马车上。” 他一听就要上车查看,閆衡拦住他,温声道:“我刚刚哄好她,此刻她正与昭儿在一起。” 怕人不信,又撩开帘子一角,元善看过去,只见她背对著自己,怀里抱著安睡的昭儿,身上还穿著来时的红色鹤麾,不觉放下心。 擦了擦额间冷汗,又被閆衡拉去一旁:“兄长,人我接回去了,你回去给家里交代一声,往后我一定好好待她,再不惹她生气。” 元善闻言,点了点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定要算话,既然妹妹愿意跟你回去,往后你也多让著她些,再惹她伤心,我可是不依的。” 第57章 无耻的寧国舅 本想去打招呼的,可见昭儿睡著了,想到母子分別多日,也就不去打扰了。 二人道別后,元善遇到元载,將事情告诉他,元载一开始不信,非得追上去。 等到了地方,马车已经走了,他恼怒道:“你当真看清是二姐了?她那般想离开他,又怎肯跟他回去?” 元善推了推他,连声道:“看清了看清了,自家妹妹我还能不认得,昭儿还躺在她怀里呢?” 见人还有疑虑,皱著眉道:“女子都是口是心非,那话都是反著说的,哄哄就好啦!她把昭儿当眼珠子一样宝贝,怎么可能狠心离了閆家不要孩子。” 元载非要亲眼看见,才相信,鬆开元善,就要前往閆家看个明白。 此时,放完东西回来的石霞与双福,正好遇见二人。元载是个衝动性子,元善怕他去了再闹不快,扯住他,对石霞二人道:“你们主子回閆家了,你二人跟上去,无论如何,明早都来周府报个平安” 二人先是一愣,石霞眉头紧锁,转身就快速往閆家跑去。双福紧隨其后。 元善瞅著元载道:“这下总能安你的心了吧!” 夜渐深,聚集的人群相继散去,热闹的街,午夜后变得异常萧瑟。 苏御站在长安街,手里提著一盏已经熄灭的兔儿灯,他轻轻抬眸,望向天上明月,沉默中透露出几丝落寞。 文远嘆声道:“大人,我去看过,整条街都没人,咱们回吧!” 他低垂下眼帘,沉默了半晌,终是未动。 —— 次日天將白,双福便来到周府,见了陈氏。 元载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如何?可见到她了,是否自愿?” 双福垂著脑袋,陈氏开口道:“她已与我说了,你二姐是自愿回閆家的。” 他目光中是深深的疑惑,幽幽地盯著双福道:“若敢欺瞒,我决不饶你。” 双福未抬起脸,只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主子確实是自愿回閆家的。” 闻言,元载握紧的拳头一松,转身离开了。 窗外几声鹊鸣,周云若缓缓睁开眼,太阳穴沉得发痛,她甩甩头,撑起身子,只记得自己吃了一碗汤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此刻身在何处,更是茫然。 她的喉咙发乾,打量著这间陌生的屋子,四周的一切似乎都藏著未知的威胁,心下不安。 昏昏沉沉地下床,门外上了锁,她推不开,就去开窗子,窗户一开,眼前一暗。 只见两名彪形大汉立在窗外,盯著她,目光露著凶狠,她慌忙后退几步。 此刻心跳如鼓,脑子里想著各种可能,是常玉翡,还是寧国舅,无论是哪一人,她都知道自己怕是不能善了。 上前將窗子猛地关上,目光扫到桌上的茶盏。拿起就摔碎了,捡起一块最锋利的碎瓷,收入袖中。 冷厉的眸子看向窗子,开窗之际,她看见外面的远山,猜测自己应是出了京都。 外面很静,这里应该是远离城镇的偏僻之地。 她闭了眼,养精蓄锐,该来的总会来。 日落西山,屋內清冷,她身上没鹤麾御寒,双手紧握,指尖微凉。 屋外传来噠噠的马蹄声,心下一紧,目光紧紧盯著屋门。 未过多久,门开了,寧国舅一袭华美的紫色锦袍,隨著他的步伐腰间摇曳,他双手搭在玉带上,拇指时不时抚著腰间镶嵌的宝石。 他停在她的身前,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眉梢上扬:“美人,等急了吧!” 一开口,那本俊逸的模样,瞬间就让人觉得的下流无耻。她用力的撇开脸,又挑起眼尾,凌厉地扫视他。 见他又来碰她,冷声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寧国舅嘖嘖了两声,歪著脑袋道:“那么凶做什么?不过爷更喜欢女子在床上叫得凶,你会不会啊~” 她勾唇一笑:“不会,要不然你叫两声给我听听。” “哈哈哈~” “有趣,有趣,爷就喜欢你这样带刺的美人。” 说罢,便伸手来抱,她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杀意,瞬间从袖中抽出锋利的碎瓷,狠厉地抵上他的脖子。 “放我离开,不然鱼死网破,我先杀了你。” 那脸上的鏗鏘狠厉,让寧国舅的神色露出惊愕。 小心翼翼往后缩了缩脖子,她手中的锋利紧贴著他的脖子抵近,他抽了一口冷气,轻声道:“放,我放,你····別激动。” 她起身道:“立刻叫你的人备马。” 他连连点头,朝著外面就大喊:“给老子备马~” 门外的小廝闻言,顿觉不妙,贴著门缝只瞄了一眼,两腿直打起颤来,这可不得了,国舅爷要有个好歹,他的小命也要保不住了,忙命人去备马。 又贴著门缝,紧盯著她的手,见那手微微发颤,小廝眼珠子一转,咬著牙猛地撞开房门。 那声响惊得周云若手一抖,寧国舅反手就擒住了她握瓷的手。 用力一击,碎瓷从手中落下。 他死死將她压在身下,满眼阴鷙,偏头对身后的小廝怒吼:“给老子滚出去。” 小廝慌忙退出屋子。 寧国舅嘴角噙著阴狠的笑,低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先办了你,再在把你丟给外面的汉子,让你哭个够。” 说罢,就去撕她的衣裳,一只大手落在她胸前的饱满,浑身泛起酥麻。 “放开我~” 这妖嬈的身段,在他身下挣扎起来,让他小腹一阵发紧,倒是让他捨不得给旁人享用了,邪肆一笑,就去掀她的裙摆。 她越反抗,他越兴奋,她身上的淡香让他痴迷。 “啪~”寧国舅的脸一阵火辣,一双桃眼再次泛起狠厉。 咆哮道:“你敢打我,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被女人打过,你娘的~” 反手就要扇回去,突然,窗外传来惨叫声,夹杂著刀剑碰撞的打斗声。 寧国舅猛地起身来,门被撞开,小廝惊慌失措地大喊:“爷快跑,有刺客,有刺客。” 闻言寧国舅神情大变,双眼瞪大,瞳孔中闪烁著警觉与不安的光芒。 周云若倏地爬起身,先他一步往外逃去,他眸光一沉,紧追而去。 第58章 山林一夜 她避开歹人从后院逃出来,一眼望去皆是荒芜山野,此时暮色降至,她往薄雾环绕的林子里跑去。 回眸间,见寧国舅紧跟著追来,暗骂,这不要脸的下流胚子,那伙持刀的刺客显然是奔他来的,不自顾自的逃命去,还来追她做什么?怕也是个脑子有病的。 想是有那几名彪形大汉抵挡,这一路逃得倒是顺遂,她实在是跑累了,靠在一棵大树下,回看著同样气喘吁吁的寧国舅。 “蠢货,那刺客是冲你来的,你跟我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连累我。” 寧国舅弯著腰同样大口呼吸,抬起苍白的脸:“你···你等等我,我一个人害怕。” 到此,才注意到林子里,暗的只能模糊看见人影。寧国舅直起腰就往她那处来。 伸著手道:“我怕黑。” 谁知道他又生的什么坏心思,她转身就跑,身后的寧国舅大吼一声:“你別跑,我保证不欺负你。” 吼完了,还是追著她跑,一刻钟后,天色已是暗得看不清路。 远处传来狼啸声,她顿时停下脚步,机警地打量四周。又是几声狼啸,一股子凉意顺著脊背窜到头皮,髮根都要立起来了。 寧国舅跑到她身旁,声音颤抖道:“有狼~” 身子颤颤巍巍,色慾早被他拋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都是儿时继母灌输给他的鬼怪故事,还有野兽拆腹吃人的故事。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打著颤音道:“野兽怕火,咱们快生火。” 说罢就掏出火摺子,燃起的亮光瞬间照在两人脸上,互相看著对方的脸。 寧国舅眼眸颤颤,被风吹落的碎发,散落在肩头与额前。 那鬼样子哪里还有昔日金尊玉贵的影子。 周云若蹙著眉头,將火摺子熄灭:“蠢货,此时生火,只会引来刺客。” 寧国舅吞咽一下,好似没听到那声蠢货,极温顺地收起火摺子。 又贴近她的肩膀,被她推了几把,依然如黏胶般粘来。 打量著四周,低声道:“你別推,我害怕~” 周云若咬了咬牙,厉声道:“离我一丈远,不然我就跑得远远的,再不管你。” 黑暗中,他当真与她保持了距离,却也步步紧跟。 二人在林间穿梭了会儿,周云若停在一棵树下,命他拿出火摺子,扬起手往上方照了照,又立刻熄灭。 嘴里道:“就这棵了。” 问他:“会爬树吗?” 他摇摇头:“没爬过,不知道。”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废物,你小时候怕是白活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不与你爭,只一样,別把我拋在这不管。” 虽是看不清神情,可那声音听著可怜兮兮。 她拍了下树干:“爬上去。” 抬头望了望,倒是听话:“我···我试试。” 磨磨蹭蹭好一会也没爬上去,又是几声狼啸,声音比刚刚更嘹亮,周云若急得满头大汗。 黑暗中 “脱衣服。” “你干啥,这会子我可没心情干那事。” “来不及了,不想成为狼的腹中餐,就快脱。” 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声,他冻得牙齿打颤。周云若將他的衣服打成死结,拧成绳状,缠在腰上就快速往树上爬。 待爬到树杆中的分枝上,將衣绳系在树干上,拋给他:“快点,狼声进了,没时间了。” 寧国舅一听,恨不能拿出吃奶的劲,废了老大劲儿,终是拉住了周云若的手,攀了上来。 她又道:“我托著你,你再往上爬两个枝干。 “还爬啊~我怕高。” “那我自己爬,呆会狼来了,跃上来扯你的腿,你別嚎。” 寧国舅竟现了哭腔:“別別別,我爬,我爬~你托结实了,这么高摔下来,会死的。” “那你对天发誓,以后別害我。” “我···我我发誓以后再不害你,否则天打五雷轰。” 听了这话,她才托著他上了树干,他爬上去后,才敢低声道:“你刚刚摸我屁股了。” “少废话。” 说罢,很快也爬了上去,说来也巧,粗杆之上,横著两根粗枝,二人各骑一枝,又都同时抱著粗杆。 重新將衣服穿上,还是冷得直打哆嗦。 “你给我暖暖手行吗?我快冻死了。” “別废话,碰我一下,就把你踹下去餵狼。” 那边又是一阵哼哼唧唧,也不知嘟囔的什么。 “闭上你的嘴,別发出任何声音。” 话音刚落,林下便传来异动的响声,是动物奔跑的声音。 低头望去,几十个绿幽幽的眼睛,朝树上望来,寧国舅嚇得嚎了一声,抱著她的手臂,瑟瑟发抖。 大手抓小手,四只手同时剧烈颤抖。 二人直接闭了眼不敢看,树干传来“嚓嚓嘶嘶『』的声音,那是狼爪子撕裂树皮的声响。 领头的首狼飞奔跃起,有力地敲击,引起树干的振动。嚇得二人死死抱住对方的手臂,咬住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树下没了声响,才敢睁开眼,狼群散去,林间只於风声与雀啼。 得了喘息,察觉寧国舅的手有些不老实,她一巴掌拍到他的脑袋上。 他大声道:“你还敢打我?” “老实点,我能让你上来,也能让你下不去,到时候让你掛树上变成风乾人肉。” 那阴冷的声音,让他直打怵,末了半晌,心气不顺道:“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 她懒得搭理,目光警惕著四周,突然瞥见远处有火光,心头一紧。紧接著就传来马蹄声。 寧国舅以为是他的人,就要出声,她倏地捂住他的嘴。 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个蠢货,是敌是友还未知,机灵点,別给我发出任何声音。” 他瞬间夹起脑袋,再不敢发不出声音,唇上是她柔软的掌心,黑暗中,看不清模样,却能闻得她的呼吸声,心臟砰砰直跳。 周云若只紧紧盯著那处灯光,待火把近了,一群蒙面带刀的人,骑著马在林间巡视。 寧国舅紧皱著眉头,朝她摇了摇头。又生恐惧,只见一群人停在了树下。 “大哥,找不到怎么办?” “给我继续找,必须杀了他。” 第59章 她给的安全感 这个他不言而喻,寧国舅颤得直哆嗦。马蹄踏著枯叶,发出慑人心神的声响。 寒冷的夜,二人嚇出了一声汗。只要那火把稍稍往上一照,今日便是她与他的忌日了。 心提到嗓子眼里,那火光来回穿梭,过来好久才渐渐远去。 见人走远,全都伏在树干上大口呼吸。 转危为安,紧绷的神经,也鬆弛了,这一夜谁都不敢提下树的事,熬到天际冒出第一道曙光。 二人才敢下树,寧国舅揉著闷疼的脑袋,这一晚上不知道被她拍了多少下。 满腹牢骚確是发不出,谁叫他忍不住犯瞌睡,挨打总比掉下去摔死强。 此刻又见她原路返回,忙拦住她急道:“你傻呀~这会回去,不是去送死吗?” “你才傻,连你都知道回去送死,刺客能不知道,他们也会认为你不敢回去。没有马,我们怎么回京都,靠两条腿吗?怕是还没跑进城就被杀了。” 说罢,也不理他,一路狂奔至山前的宅子。满地死尸,血跡斑斑。 这一幕让寧国舅忍不住捂嘴乾呕,连忙转身跑出去。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好用,??????????????????.??????等你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她蹙著眉头:“就这点胆子,还敢在京都横行霸道。” 嘴上这般说,可心里也是怕的,又想,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怕什么,她自己就是鬼。 进到院中,好在还有几匹马在,牵了两匹出来,见那寧国舅还在吐。 嫌弃地直皱眉,冷冷道:“马给你牵来了,各走各的道,別再跟我了。” 说罢,扶住马鞍上了马。 他闻言,又惊慌失措地大喊:“別扔下我,我不会骑马~” 从未说过粗话的周云若,都想爆一句粗口。 这世家子弟里怕是再寻不出第二个这样的草包,世家最重儿郎们的教养,不光是史学典籍,骑术射击都有专门的师傅教导,也不知道堂堂的寧国公,是怎么养儿子的。 她是真的不想多管閒事,特別是他的閒事,可他扯住她就是不放。 “你放心,只要你再救我一次,咱们就是共患难的关係,我把你当恩人,决不再欺负你,往后在京都我罩著你,没人敢小瞧你,你快拉我上马,別墨跡了,回头那帮人再杀回来怎么办?” 周云若凝思,这寧国舅身份贵重,万一死在半道上,皇后定会追究,她不敢保证自己被绑一事,无其他人知晓,若是因此受了牵连,別说她自己,就是周家也难逃追究。 罢了,瞧他也是个外强中瘠的草包,经此一事,往后怕也是要收敛性子了。 將人拉上马,他紧紧抱著她的腰,知道她要发火,忙道:“我不是在占你便宜,我真的是第一次骑马,太高了······害~怕~” 说到最后声若蚊蝇,怕是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双腿一夹马腹,马蹄带起尘雾,寧国舅抱得更紧了。太阳缓缓升上天际,周云若驾著马像京都的方向奔去,一夜未合眼,又滴米未进,不光饿了,还渴了。 可又怕杀手追来,一刻也不敢停歇。靠在她的后背上,寧国舅心里竟生出一股別样的情愫,纤细的背无形中有股力量,他抱著她不仅觉得温暖,还觉得安心。那股安全感就像儿时阿姐带给他的一样。 午时,终於进了京都大门,马儿累瘫在城门前,他疲惫无力地將腰牌递给守门兵卫。 喘息了片刻,一抬眼就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她是片刻都不想与自己呆在一起。 周云若又饿又渴,撑著疲惫的身子,来到路边餛飩摊,要了两碗餛飩,又叫店家多盛一碗汤水来,捧著碗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才觉饥渴消解了些,又是两碗餛飩下肚,脸上才有些血色。 起身付了银钱,就去车坊,她实在是没力气走了。 刚走到巷口,突然后颈一沉,人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在閆家,睁开眼便对上閆衡猩红的眸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记忆里,他最凶的时候便是这般模样。 他猛地將她压制在床上:“睡得怎么样?” 粗糲的大手死死禁錮著她的双手,指甲几乎將她的肌肤戳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好像一只要吃人的野兽,低吼道:“他要了几次?”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面色阴鷙,眼中闪著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咆哮道:“你们整晚都在一起,还敢给我说你不知道,那寧国舅到底要了你几次?说~” 身形一震,瞬间反应过来,压著嗓子道:“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在一起?” “··························” 瞬间的寂静无声,让她眼中仿佛燃起火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只知你薄情寡义,却没想到你这么下作,將髮妻拱手送人,简直禽兽不如。” 他怒吼:“你住嘴,若不是你招蜂引蝶,他怎会对你有意?” 眼中满是嘲讽道:“那你还不赶快写下和离书,留我这个失了贞洁的女子做什么?” 闻言,眼底闪过狠戾,低低笑了两声:“失了贞洁的女人,有何顏面苟活於世,你该自戕才是。” 凉薄的模样,让人冷得打了寒战,她瞪著他,满腔的愤恨咆哮而出:“你才该死,薄情寡义,见异思迁,狼心狗肺都是你。” 大手瞬间紧紧掐住她的脖子,他眼尾猩红。 “···········” 恐惧,痛苦,她越挣扎,那双大手越用力,瞬间不能呼吸,上一世死时的痛苦再次袭卷著她。 剧烈挣扎的双腿,渐渐无力,视线模糊,脑海里好像白茫一片,又突然漆黑一片。 他盯著她煞白的脸,突然心口剧烈抽搐,手一松,哽咽地颤抖。 眼前的白渐渐退去,她捂著脖子大口地喘息。眼角的泪也落了下来。 此刻,閆衡胸间剧烈的起伏,想让她死,可真到那一刻眼前又都是过往的恩爱,心臟好似被撕裂了一般。 他死死盯著她,双手又落在她的肩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我又不是不要你,这么多年我纵著你,宠著你,便是在床上,也捨不得对你用力,你说变就变,为什么········” 她嗓子嘶哑的说不出话,只是愤恨地瞪著他。 触到那双满是恨意的眸子,他眼底赤红一片,目光又落在她的胸前。 突然发了狠去撕她的衣服。 第60章 绝不认命 周云若拼命挣扎。 “啪~” 他给她了一掌,娇嫩的脸上顿时现出指印,她嘴里泛起血腥味。 前世即便是不爱了,他也未曾打过她,可他带给她的痛从不在表面。那是钝刀子割肉,噬心的彻骨之痛。 她抓住他的衣襟,双手因强烈的愤恨颤抖:“我此生唯有两件后悔之事,一是嫁给你,二是生下你的孩子,你没下死手,不是因为你捨不得我,而是因为你知道我死后,周家不会放过你,所以別把自己说得那么深情,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衡量利益的工具,从来无关情爱。” 閆衡仰起脖颈,似有些沮丧:“原来你是这般看我的。” 片刻后再看向她,眸光已是冰冷至极:“既然是工具,那就该充分利用。” 猛然间將她从床上拖了下去,一路拖到柴房,石霞被铁链捆绑著,见她被拖进来,红著眼朝他嘶吼:“你別伤她,有什么冲我来。” 周云若这才看向她,只见她身上满是鞭痕,一道道鲜红的血跡刺得她双目通红。 怒不可遏地大吼:“閆衡你不得好死。” 他抽出一根铁链,禁錮著她,將她双脚锁住,狭长的眸子冷冷的盯著她:“放心,我死也会拉上你陪葬。” 又擒住她的下巴:“在这里好好反省,若是给我下跪求饶,兴许还能饶你一回。” 她冷笑:“別高兴得太早。” 他猛地鬆开她:只要我不答应和离,你就是我的,永远要被我握在手心里。” 閆衡冷笑著出了柴房。 石霞挣扎著往她那里靠去,待两人靠在一起。石霞將那日的经过告诉她。 闻言,她眉头紧锁:“照你所说,大家都以为我是自愿回得閆家。” “三爷一开始不信,是·····是双福,姓閆的抓了她的家人,以她父母性命要挟,双福今早儿去周府报平安了,此刻他们一定认为你平安无事。” 乌云般笼罩在她的心头,如今只有自救,可二人皆被铁链困锁,根本逃不出去。 她时不时地瞥向窗外,眼见天色深了,门外传来脚步声。 目光警觉地盯著门,见秋蝶借著夜色,轻轻推开门。 快速闪身进来,见周云若被捆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小姐,大爷不是人,他是畜生。” 周云若心中一动,她也许能帮自己去周府报信了。 小声道:“秋蝶,他待你好吗?” 闻言,秋蝶呜咽一声,顿时又捂著嘴,连连朝她摇头。 “小姐,奴婢后悔了,奴婢不该背叛您,他把奴婢当泄慾的工具,根本不把我当人看。” “既如此,你帮我去周府报信,待我出去后,一定救你出閆家。” 秋蝶怔怔地看著她,眼中有犹豫也有挣扎,脑海里闪过閆衡对自己的暴虐。 咬著泛白的唇:“我若去周家,大爷知道了,怕是要打杀我了。” 心里一沉,周云若撇开脸:“那你就受著吧!说不定他哪日醉酒,就將你害了,一卷草蓆给你裹了扔乱葬岗去。” 秋蝶身形一颤,想起那晚被他弄昏了,醒来下身撕裂般的疼,那凶狠的模样,说要害她,也不是危言耸听。 颤声道:“小姐,我去,可您一定得带我一起走,不然我怕是活不成了。” “放心,我不会食言,快去。” 得了应诺,秋蝶俯身朝她磕了一个头,起身朝门外走去。 夜色渐浓,石霞感觉到她的身子微颤,扭头看过去,只见她唇色发白,精神有些萎靡,离近了。 “主子,你生病了。” “嗯~” 她目光看著窗外,昨夜在荒林呆了一夜,又赶了半日马,这身子本就是在强撑,只盼望周府能快来人。 石霞双手被束缚动不了,只用身子紧贴著她,眼底含泪:“你坚持住,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话音刚落,院中就传来秋蝶的哭声,还有棍棒的打声。 而后便传来閆衡暴虐的声音:“贱人,想去周府通风报信,给我狠狠地打。” “大爷,我不敢了,求你······啊·········別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听著那惨叫,她眼中唯一的光也暗了,闭了眼,身子冷得直哆嗦。 咬著舌尖逼自己清醒,血腥味瀰漫在空腔內,气血翻滚,浑身的血躁动,她猛地睁开眼,不能死在这,她重来一回,决不能再输得一败涂地。 看著脚上的镣銬,她隨手捡起一截木柴,不断地击打,一下接著一下,使出全部力气,石霞手脚都被捆绑,帮不上忙,急得眼泪都出来。 “主子,没用的,以木碎铁,毫无可能啊~” 她红著眼大喊:”那我也不要认命~” 转眼,手被木屑刺破,手心的血渍在木柴上。她紧皱著眉头,循环往復著同一个动作。 直到外面的打骂声停了,那铁链依然牢固,身子无力地倒在冰冷的地上。 目光定在窗外透来的一抹月色,累世的悲苦浮上心头,眼泪悄然划过眼角。 石霞已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没见过一个女子能这般坚韧,何况,她还是自小锦衣玉食的官家小姐。不敢想她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不能为人道说的苦。 石霞爬向她,紧紧贴著那副柔弱身子,希望可以在这个寂冷的夜温暖她。 月色渐渐隱去,窗外是青灰的白色。就在她要绝望时,木门猛地被撞开,双福衝进来,只看一眼,便愧疚地红了眼,二话不说,举起手里的斧子就朝镣銬猛砍。虎口被震裂也恍若不觉。 “嘭~” 镣銬赫然断开,扶起周云若,又双膝一跪:“主子,我对不起你,双福有愧於你,大爷上职去了,您快走,我来善后。” 周云若回头看著石霞,石霞朝她点点头。 她眉头紧蹙,转过身拖著沉重的身子就向门外走去,双福来扶她,周云若拂开她:“不用你扶,这条路本就该由我自己来走。” 第61章 告夫 走至院中,正好撞见被惊醒的閆家二老,他们命下人拦下她,双福衝过来,將她护在身后。 看见閆昭披著衣服站在屋门前,那凉薄的眸子看著她,就如閆衡一般。 冷风灌进嘴里,周云若冷得牙齿打战,再无一丝留恋转身就往大门走去,守门的小廝,早已被双福打晕。她毅然地走出閆家大门。 回望一眼门上的閆字,今日自己必將彻底抹去閆家妇的身份。 一路上跌跌撞撞,引得路人频频观望。 她咬著牙,迎著佛晓的第一道曙光,来到了大理寺,雄伟的石狮子旁,立著鸣冤鼓,但凡敲响,自己就要受两年牢狱之刑。 她抬起头,单薄的身子昂立在鸣冤鼓前,握住一旁的鼓槌,毅然决绝地用力击打。 寂静的清晨,鼓声震耳,路过的行人驻足观看。 她一身血污,有自己的也有石霞的,双目赤红。 一名老叟好心道:“妇道人家,这鸣冤鼓可不是乱敲的,你是女子,敲了这鸣冤鼓,虽能请来大理寺卿亲审,可也要先受杖刑。” 鼓声一下接一下的,越发的急切,老叟无奈地摇摇头。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鼓声很快引来了衙卫。 她被押至肃穆的官堂內,醒木一敲,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她跪在冰冷的地上,抬起下巴:“民妇周云若,状告夫君宣节校尉閆衡。” 大理寺卿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告夫,这女子好大的胆子。 冷声道:“何罪?” “他与隔壁张家的娘子私通,不仅谋害张大富,还欲杀我。” “女主告夫无论成否,要受两年牢狱之刑,现在后悔还来得急。” 她目光坚定:“绝不后悔。” 威严的官堂之上,余音绕樑。 “啪~”惊堂木一敲。 “依本朝律法,行杖刑。” 衙卫上前,一旁的寺丞忙道:“慢著。“ 又附在大理寺卿耳边小声道:“她夫君是宣节校尉,她姓周,大人这好像是吏部周大人家的女儿。” 主官闻言,蹙起眉头,再看向她时,眼神不似刚刚那般冷厉了。 周大人是苏御的左右手,得罪他,明年的政绩审核怕是麻烦了。 低声道:“速派人去通知周大人。” 又正声对下方的衙卫道:“传唤宣节校尉。“ 吏部官衙內,宽敞的大厅,內部堆满公文和卷宗,苏御坐在首座上批阅公文,时不时的咳嗽声,引得属官频频观望。 周生承命人给他上了热茶,上前轻声道:“大人若是身体不適,可先回去,这里有下官看著,出不了错。” 苏御抬眸轻瞥了他一眼,那目光微冷,让周生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自己与他打了多年交道,这人就像是冬日里的一杯温水,看似温暖,却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朝堂之上,但凡惹到他的人,没一个能落著好。 悄无声息地害人,还能落得好名声,才最让人害怕。 苏御突然开口:“周大人,这两日家里可好啊~” 周生辰垂首道:“好,都好的。” 他实是装著明白揣糊涂,苏御的心思自己还能不明白,可是云若已经回了閆家,他就是再想,也不能公然夺人妻。 想了想,还是决定断了他的心思:“宣节校尉的下放书,已传到兵部,不日他便要与下官的侄女一同回平洲。” “嘭~” 苏御手中的茶盏瞬间碎在地上,惊得属官们,都危坐著身子,不敢动。 星眸似凝了冰般,幽幽地看向周生承:“她回夫家了?” “是······前两日就回了。” 话落,便感觉周身的温度骤降,气氛瞬间凝固。 余光瞥见那双搭在案上的修长玉手,隱隱泛起青筋。瞬间眼皮直跳,周生承脚步发沉,想走,又抬不动步子。 怔愣间,门外衙卫走进来,拱手行礼:“周大人,刑部主官请您速去大理寺。” 他蹙眉道:“何事这么急?“ 衙卫看了看吏部诸位官员,不欲多说,只低头道:“事关您的家事,还请您亲自走一趟。” 周生承眉头一皱,回了身,朝苏御拱手道:“下官告退。” 说罢离去。 周生承一迈进大理寺的官堂,就见云若跪在地上,身上还有血跡,心下一紧,疾步上前:“这是怎么了,谁伤的你?” 寺丞上前將事情告诉他。 “伯父,我不是自愿回去的,是閆衡绑了我,还欲杀我。” 说罢抬起头给他看脖子的掐痕。 周生承目光落在她脖间青紫的指印,又见她半张脸红肿,嘴角还残留血跡,震怒之下,又是心疼。 可又想到她这是在状告夫君,眉头紧锁。伸手就要扶她:“先跟伯父回家,此事我给你做主。” 触到她身子的一刻,才惊觉她发了烧,身子滚烫。 此时,她拧著身子不动,朝他摇摇头:“不,我要自己討回公道。” 说罢看向高台:“大人,还请您传唤张大富夫妇,及家中姓薛的小廝。” 周生承急道:“快起来,咱们不告了,你可知道两年牢狱对於一个女子意味著什么,你熬不住的。” “伯父,不告他焉能和离的地了,他负我,伤我,杀我,六载,我当年的陪嫁,十间铺子,白银万两,全被他吞光了,这笔帐我誓要和他清算个乾净。” 他负她的又何止这些,又何止六载,目光一沉:“还请大人秉公处理,只他谋害妻子这一罪行,按照律法当杖责一百下,流放三千里。” 周生承双手紧握成拳,语气沉重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这又是何必呀!” 上手的人看了看周生承,斟酌道:“同朝为官,谋其位尽其职,这个道理,周大人想必也懂,本官也是爱莫能助。” “传宣节校尉上堂。” 閆衡沉步走进堂內,他上职不久,便得到消息,派人寻了一路,也没抓到她,没想到她竟敢来此处,他停在她的身侧,低头冷冷的盯著她。 她瞪著他,满腔的恨意,皆浮在眼中。 閆衡冷嗤一声,拱手朝上方行礼道:“大人明鑑,下官不曾谋杀亲妻子,自古夫尊妻卑,她不守妇德,作为丈夫有权小惩大戒。” 第62章 诬陷 周生承怒气填胸:“口说无凭,就是污衊。” 大理寺卿眉头微蹙,眼神示意一旁的寺丞。 寺丞忙道:“来人,给周大人置座。” 又道:“周大人,您请坐著旁听,主官自会问清事实。” 周生承不是刑部官员,自然不能过多插手。他沉著脸坐到一旁。 又听閆衡道:“大人,她不尊丈夫,不敬公婆,与亲子断绝关係,此乃三不从,无辜殴打妾室,此乃善妒无德。” 周云若冷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即使女子犯了七出,依照律法丈夫也不能隨意打骂,何况你自己还与人私通。” 閆衡打断她:“信口开河,诬陷亲夫,当判流徒、杖罪。” 扬起脸:“张家人一会就到,是不是污衊,自有论证。” 他嘴角微扬,狭长的眸子微眯著扫向她,这样的笑,让人不寒而慄。 此时,衙卫匆匆行来:“大人,张家夫人悬樑了。” 周云若的双眼猛地睁大,双手紧握成拳,呼吸变得急促而短促,本以为能打他个措手不及,他出手竟然这样快。 又听衙卫道:“张大富中风臥床,人已经痴傻了,还有······” 他说著看了一眼地上的周云若,继续道:“张家根本没有姓薛的小廝,查无此人。” 周云若再也控制不住撕裂的情绪,大声道:“閆衡~你杀人灭口,不择手段,就不怕遭天谴吗?” 他俯身盯著她,嘴角一勾:“污衊我,你在劫难逃。” 大理寺卿看向周生承,满是为难之色,依照国法,周家女不仅要受两年牢狱之刑,还要流放千里之外,她一个柔弱女子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周生辰大手紧紧扣著椅子的扶手,看向閆衡的眸光中泛起杀意。 死死的咬著唇,周云若驀然抬起头:“大人,可去调取周围百姓的口供,他私通张家夫人的事,无人不知。” 衙卫再次开口:“大人,仵作已验明尸体,確实为自杀,无他杀的痕跡。” 閆衡嘴角带著嘲弄:“谣言能杀人,却不能定人罪责,你太幼稚了。” ”是吗?“ 周云若突然冷笑一声。 眾人愣了愣,只见门外石霞满身伤痕的走进来。跪在她身侧,二人相视一眼,周云若朝她点了点头。 石霞望著高堂明镜,高声道:“草民有人证,也有他私通张家夫人的罪证。” 闻言,閆衡眸子微眯,大理寺卿肃声道:“呈上来。” 石霞自怀中拿出纸张展开,上面赫然写著,“锦幃初温,几叠鸳衾红浪皱。暗觉金釵,磔磔声相扣,兽香不断。” 落笔处是蓉儿思閆君,附带二人媾和的小画。 周云若勾唇嘲讽,蓉夫人生性淫荡,私下更爱淫诗浪词,这一幅小画,是她与閆衡偷情后,春潮澎湃之下自画的,私下无人时就拿来慰藉思郎之欲。 她让石霞盯著张宅,就是为了得到他们私通的证据,閆衡狡诈多疑,她怎会不留后手。 周云若看向大理寺卿:”大人,此乃张家夫人亲手所书,字跡可查验,谣言不是凭空而起,而是另有人目睹他衣衫不整,自张家后院翻墙而出。” “大人可传唤常在南街卖香瓜子的王婆,以证真偽。” 王婆被传唤至堂內,俯身跪地,將那日所看到的事一字不差地道出。 閆衡瞪著凶狠的眼睛,紧逼著王婆,低沉地威胁道:“做偽证是要蹲大狱的,想好后果了吗?“ 那声音如同恶兽低哮,让人不寒而慄。 王婆顿时伏地,战战兢兢道:“草民句句为实,绝不敢有丝毫欺瞒之心。” 鸟为食亡,人为財死。周云若给了她一千两,够她余生富足。只要她在官堂开了口,就没有后退可言。不然律法当前,別说银子,怕是命都保不住。 她讥笑一声,盯著閆衡:“你太幼稚了。” 將这话还给他,閆衡面目狰狞,一把扯起她的手,满身杀气。 周生承顿时起身,大声呵斥道:“大胆,此乃刑部大堂,你敢撒野?” 正在此时,门外走来一道身影,朱红色的官衣,胸前仙鹤振翅冲云霄,身后跟著两名带刀侍卫。 苏御眼神锐利,气场强大得让人无法忽视。 “放手。” 低沉的声色,足以震慑周围人。见人不放手,他眸色一凛,身后侍卫顿时要行动,却被他抢先一步。 苏御一掌拍出,閆衡身形一闪,猛地將周云若推开,巧妙地避开了这凌厉一击,知道对方的身份,他有意闪躲,不欲为敌。 哪只苏御攻势更猛烈,如猎豹般紧盯著他,反手一勾,將他拉入自己的攻击范围,出拳凌厉,震得空气都仿佛在颤抖。 二人皆出的军拳,閆衡的拳法刚猛有力,而苏御的武安侯真传,拳法正统,身法飘逸灵动,但却有著一种难以撼动的稳重和力量感,直击对手的要害。 大理寺卿从官位上惊起,脑门嗡嗡的。唯恐苏御有半丝损伤,这责任他可担不起。 別人不知,周生承却知道苏御为何如此,此刻冷汗连连,脚步打著颤,上前几步,又被他的气势震退一步。 周云若本就虚弱,又遭他用力一推,感觉身子都要散架了。 石霞扶起她,又去探她的额头,触手发烫,不由得心急如焚。 也许是閆衡好怕得罪一品官员,又或许是不敌,他竟被苏御一拳击中,瞬间吐出一口鲜血,倒地直不起腰。 苏御胸口起伏剧烈,自看到周云若的那一刻,他的心便疼的难受。他从来没这般失控过,暴虐的情绪压都压不住。 苏御看向周云若,每一次吸气都仿佛是在努力平復內心的波涛汹涌。 大理寺卿忙走下官位:“大人,您请上座。” 苏御收回目光,沉声道:“回你的位子,继续审案。” 说罢,走到一侧撩袍坐下,那双星眸如幽潭般满是慑人的深色。 大理寺卿命人给他上茶添水,又坐在了上手,目光时不时地扫向对方,见苏御冷冷瞥了自己一眼,忙又危襟正坐。 大理寺卿目光一沉,看向閆衡:“证据確凿,你还有何分辨?” 閆衡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看向周云若自嘲地笑了笑。 周云若回他冷笑,这已经够了,流放千里之外,此生再不会与他相见。 醒木一拍:“宣节校尉,与人私通,证据確凿。又殴打髮妻,双罪並行,免去官职,降为庶民,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来人立即押下去行刑。” 周云若上前一跪:“大人,慢著。” 苏御目光从她苍白的脸,落到她跪下的双膝盖上,眉宇间透露出阴鬱。他脸上极少出现这种神情。 第63章 庇护 大理寺卿沉声道:“你还有何异议?” 周云若抬起眼:“请大人让他当场写下和离书,还我自由身。” 閆衡眼底驀然一红,心臟好似被她死死握住,曾经的美好瞬间化为乌有。那种失落、绝望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痛得无法呼吸。 寺丞备好纸墨笔砚,他死死握著手里的笔,看著眼前洁白的纸张。 过往与她的一幕幕铺天盖地地袭卷心头,初见心动,迫不及待地追逐她,一颗心为她喜为她忧,得她一句相守,自己过往二十年的阴暗,放佛暖阳普照,洞房烛,十指相扣,极尽缠绵。 那个为他笑,对他体贴的女子消失了。 抬起眸子,閆衡直直地望向她,她毅然决绝的样子,眼中三分恨意,四分厌恶,还有三分冷漠。 他突然笑了,那笑声,断断续续,夹杂著哽咽,是痛苦到极致后扭曲的释放。 “周云若你背弃我。” 她回:“你若珍惜,我矢志不渝,你若负心,必成陌路,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因果~” 苏御眼眸微颤,袖下的手猛然收紧。那句“矢志不渝”,撞得他心口闷疼,落子无悔,可这步棋他悔了,一悔就是终身。 周云若拿著他写下的和离书,目光落在那句“自今日起夫妻恩断义绝,各还本道。” 落笔閆衡。 她双手颤抖,喘息声仿佛要抑制不住呼之欲出。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脸颊湿了衣襟。 那泪將苏御心口灼得一颤,唇角微微下垂。 周云若抬袖擦去泪痕,旧日阴霾隨风去。 从此她只是她,她的姓氏前面再不用冠上閆衡的姓,未来皆握在自己手中。 衙卫將閆衡捆绑,就要押下去行刑,中郎將突然迈著官步走进来,扫视著官堂內的人,目光扫到苏御时,有一瞬的错愕。 眉头紧皱,又想起女儿的嘱託,她二十有四,至今不嫁,这还是第一次主动为一个男子,开口求自己。这閆衡定然对她很不同。 沉了沉眉开口道:“此人曾在符山一战,立下擒敌杀將的赫然军功,律法有明,立军功之人无大错,不可定重刑,还请寺卿斟酌定罚。” 律法確实有明,大理寺卿目光瞟向苏御,见人冷冷的看著自己,眸光一闪,心下叫苦,苏御与周大人一向交好,这是摆明了要帮周家。 可律法当前,他也不好徇私枉法,不然中郎將和兵部追究下来,他也没法给陛下交代。 不由的扶了扶官帽,清了清嗓子道:“既是如此,就按以往惯例,发配溯北守边境。” 周云若神色淡淡,只將和离书仔细放入怀中。 醒木再响:“周云若敲响鸣冤鼓,状告夫君,杖刑可免。” 扫了一眼周生承,声音明显比刚才小了:“牢狱之刑不可免。” “啪~” 苏御抬手一挥,茶盏连同茶壶瞬间落地粉碎,微挑眼尾,微倾著身子,那深沉的眸子里,射出的寒芒,凛厉得让人天灵盖连颤,眼皮直跳。 他紧抿的薄唇启开,低压著嗓子道:“陆大人,你律法记得很嫻熟啊~” 吐出的每一个字,仿佛携带著沉甸甸的官威,苏御星眸幽沉,看似轻轻瞥著他,却好像剐人的刀,让人看上一眼,汗毛立起。 衙卫止了步子,垂下头不敢上前绑人。 大理寺卿忙看向寺丞,见人朝自己轻轻摇头,心下斟酌,喉结吞咽一下,又道:“苏大人谬讚,好久没翻律法典籍,怕有遗漏之处,先將人带下去,待我翻阅律典再议。” 閆衡嗤笑一声,官官相护,律法也只是用来约束无权之人。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哭声。 “大郎,我的儿哟~” 閆家二老带著閆昭衝破阻拦。 一眼瞅见被捆绑住的儿子,瞪大双眼,脸色由白转青,趁人不备衝上前,就给了周云若一巴掌。 苏御蹭得站起身,眼神锐利如鹰:“大胆~” 气势如同千钧之重,压得四周空气都似乎凝固。 身后的带刀的侍卫,瞬间上前,只一掌就將閆母掌摑在地,嘴角掛著一缕触目惊心的血红,人被打蒙了。 此时閆昭一头撞到周云若身上,小小的拳头,狠狠打在她的腹部。 哭著大喊:”你这个毒妇,害我祖母,害我父亲,我恨你,我恨你,你怎么不去死~” 小小的拳头砸在身上疼在心里,撕裂的痛感让她的灵魂仿佛都在颤抖。 那眼泪如绝堤的洪水,视线模糊间,嗓子里泛出一股腥甜,剎那间捂住胸口,喷出一口鲜血。 身体失重,竟一头栽了下去,苏御疾步向她奔去,步伐失了往日的沉稳。 周生承见此,心下一跳,绝对不能让苏御碰到云若,瞬间跑过去,挡住他,命石霞背起周云若往外走,他连头都不敢回,匆匆跟往。 歷来挺拔的身姿,有一些颓然,亲儿子这般对她,可想而知,她得多伤心,心里发疼,又心繫她的安危,整个人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弦,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短浅。 这一幕落进閆衡的眼中,心臟狠抽了一瞬,低下头,死死握紧拳,神情不明。 周云若做了一个冗长的梦,长成大人的閆昭成婚了,他一袭红衣俊美得如当年閆衡娶她时一般,高堂跪拜父母,他略过自己,朝常玉翡拜去,亲切地唤她母亲。 画面一转,他將自己推倒在地,咆哮道,你为什么要害死珊儿,他是我的挚爱啊~ 她解释,常珊儿毒害软软母子,她只是····灌了常珊儿一碗绝子汤,她没有下砒霜,她爬起来想给他擦泪,可他连一片衣角都不让她触碰。 而后是半白了发的閆衡,抱著死去的常玉翡,哭得撕心裂肺,她站在门外,笑得满脸泪痕。 閆昭的子孙,为常玉翡披麻戴孝,路过她身旁,恍若路人不识。 梦中有好多人,好多事,画面再次一转,她孤单地坐在城郊庄子门口。 第64章 年少喜欢你 半山的桃,瓣伴著风吹向她,落在她霜白的发上,枯老暗沉的手,捻起嫣红的瓣。 自山下行来一辆马车,停在她身旁,颤颤巍巍地起身,眼里满是希冀,想著是儿子来接她了,待马车上的人下来,她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 跟隨的侍从,唤他苏太傅,满头银髮的他,被人搀扶著,走到她面前,苍老的面容依稀能辨出年轻时的俊美,他定定地望了自己半晌,眸色太深,让她看不懂。 他声音低沉道:“路过此地,可否討碗水喝?” 她漠然转过身,拄著根桃木拐杖,佝僂著身子,腿脚不利索,本是很近的路,却用了很长时间才回来。 手里端著一碗水,门口却空无一人,马车渐远。 缓缓坐在竹椅上,落日余暉將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她坐在门边捧著碗小口喝著。 过了两日,举国掛白,就连普通百姓家的屋檐下,也悬掛著白色的纸幡。听说是帝师仙逝了。 她坐在那掛白的屋檐下,浑浊的双眼望著半山的嫣红桃,怔怔失神··········· —— 周府紫云院 周云若悠悠转醒,入目便是苏御布满血丝的眸子。 “你·······怎么会在这?”一开口才发现嗓音乾涩沙哑。 苏御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未说话,起了身,青衫玉带,像是坐久了,腰下有一道皱痕。 再回身,手里端了杯热水,坐在她身前:”渴了吧?“ 她抿了抿唇,嗓子眼乾燥,就要撑起身子。他放下碗,温热的手掌拖起她的后背。 隔著单衣,那股子温热触感,让她身体僵硬。 又见他端起水,送到她嘴边,她忙挺直腰,身体离开他的掌心,接过水,动作一气呵成,转眼就喝尽了。 “还要吗?”又是那种温润的嗓音。 她摇了摇头,伸头看了眼窗色,是暗的。 微微挑眉看向他:“翻墙进来的?” 苏御淡淡道:“你若想让我走正门进来,也不是不可以。” 她涩然回道:“你还是別来的好。” 空气静得发沉,苏御缓缓道:“你昏睡了两天,我担心你。” (请记住 追书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讚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解释的话语,尾音沉闷。 周云若双手抓著被子一角,沉默了片刻。那双星眸也注视了她片刻。 “咳咳~” 苏御抬手抵著唇咳几声,他脸色苍白,憔悴的模样让人看了心里生出些不忍。 “你生病了吗?” 苏御闷声道:“嗯,那晚在长安街等了你一夜,生了风寒。” 她心里一怔,好似真的看到他在冷风中站了一夜的样子,眉头紧锁:“大冷的天,我不来你走就是了,何苦这样。” 苏御沉肩,看著她的眉眼:“你为什么不来?” “我·········” “我说过会帮你和离,为什么不来找我,非得自作主张,把自己搞成这样?” 那口吻严厉,就像大人训斥小孩,她吸了吸鼻子:“我和离跟你没有关係,没必要找你帮忙。” 他身子向前一倾,逼近了她:“你再说一遍跟我没关係试试?” 那星眸陡然泛起的阴沉,让她本能地缩了缩脑袋。反应过来,又气恼他恐嚇自己。 微挑著眉:“本来就与你没··········“ 温热的唇瞬间贴面而来,呼吸都被锁了去,將她的话都堵在了唇间。他扣著她的后脑勺,冷冽的气息霸道又浓烈。 那股酥麻之意让她恼羞不已。用力捶打他的肩,一声哽咽,苏御鬆开她,只见她捂著唇,眼角含泪,那心肝顿时一颤。 泪水无声落了下来,他竟有些手足无措,慌乱地给她擦眼泪。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我知道······你对我有恩,我也是感激你的,可你以此挟恩,轻薄我算什么?” 苏御倏然落下手,心口闷堵。缓缓起身,沉了脸:“我帮你,从来不是为了挟恩图报。” 抬起那双憔悴的星眸:“我的心意,你不会不知,你……只是选择装作不知罢了。” 聪敏如他,早就看穿了她。 此刻的心情无法表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角抿成一道直线,背过身抬腿向外间走去。 望著他离去的背影,周云若心口泛起一股难言的紧束感。呼吸有些不畅。 眼角余光瞥见矮榻上他遗落的织银锦麾,眼睫一颤,他还病著,掀起被子就下了地,可身子无力,没走两步就摔倒了。 一声闷响,苏御脚步微顿,回头眸色一深,疾步上前,扶起她,声音很沉:“你起来做什么?” 她皱著眉头,看向矮榻,低低道:“你衣服忘拿了。” 他一把抱起她,將人安置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星眸锁著她,皱了皱眉:“不是討厌我吗?让我冻死算了。” 周云若抿了抿唇,这人有些小心眼,气量也不大。 想起梦中的场景,她眸光流转,清凌凌的眸中倒映著他的脸:“苏大人,你的心意我大抵是明白的。” “只是我要离开京都,余生大抵是不会再回来了,我没有討厌你,相反还觉得你很好,只是与我无缘。” 苏御微低著眉,那句“余生不会回来。”深深触动他的心。 沉默良久,他嗓音低沉:“你觉得我好,却又不喜欢,不过就是敷衍罢了。” 脑海里浮现鲜衣怒马,春风得意的状元郎,她藏了两辈子的心事,若不说出来总也是遗憾的。 垂著脸,一头墨发披泄在白衣上,几缕落到她的眼前,一张小脸还带著病色,眼睫微颤,轻声道:“当年,你高中状元,骑马游街,我就在人群里,怎能不喜欢。” 苏御胸口一颤,倏地抬眼。又听她轻声道:“那时,伯父说你定亲了,即便是不定亲,我也高攀不上你。” 说著,她眼底有些红意:“后来去了平洲,遇见了他。他初时待我真的好,不是后来的虚情假意。” “符山一战,他腹部中了两箭,被人抬著回来,却笑著跟我说,他挣了军功,得了官身,以后能让我过好日子了。” 她想,若是时光倒退,她还是当时的她,大抵还会选閆衡。因为那个时候他就是自己想託付终身的人。 第65章 十五岁的宋綰綰 周云若微仰起脸,直视著苏御的星眸:“人心会变,便是那般真挚的感情,也终成怨偶仇家。” “所以我此生不会再做谁的妻子,也不做谁的母亲,你也莫要为我这种凉薄的人费心思。” “…………” —— 寂静的街道,文远默默跟在苏御的身后,大人出了周家就变成这般模样,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被周家人发现。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转念一想,便是被发现,周家人也不敢说什么。那他到底是怎么了,自己从未见他这般失落过。 破晓的空气,冷得人牙齿打颤,苏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周府出来了的。 嘴里呼出白色的气体,薄雾让他看不清前路,脚下的路怎么走,也好似走不到尽头。 仿佛入了幻境,小姑娘与他遥遥相望。 清脆的声音:“大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能不能摘下面具给我看看你的脸。” “大哥哥,为什么不给我看你的脸,哦~我知道了,你是狐狸精,狐狸面具下,也是一张狐狸脸。” “呵呵呵········” 一张明媚的脸,笑起来灵动,突然跑出去,朝他挥挥手,和他道別。 “再见了,大哥哥。” 他加快脚步,可她走得很快,寒风中他跑起来,追逐著那抹越来越模糊的身影。 “你回来,我给你看,我叫苏御,我家住凤鸞街。” 文远紧追著他,听他胡言乱语,嚇了一跳。 “大人你怎么了?你····你別嚇我。” 文远看著空茫茫的街,汗毛都立起来了。 苏御越跑越快,直到路的尽头,薄雾散去,空无一人。 他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背影显得格外失落,胸口传来阵阵痛意,仰起头,无力喘息著。 失魂落魄地回到武安侯府,自来沉稳的步伐略显虚晃。 长公主等了他许久,见人来了寢室,隨即冷著脸道:“你这几日,夜不归宿,去了何处?” 苏御背对著她,嗓音儘是倦意:“我累了,只想睡会儿。” 长公主倏地拍了桌子:“你是想气死我不成,你那日在大理寺做的事,朝里都传开了,以权谋私为的谁我知道,夜不归宿去了哪里,我也知道。” 又冷声道:“你若继续与她纠缠,我不介意亲手送她上路。” “你敢~” 苏御驀然回过身,那双星眸失了往日的温润,满是戾气。傲然的身姿,因盛怒颤抖。 长公主一脸吃惊,从小到大,他从没吼过自己。君子如玉端方,更从不曾有过这般暴戾的神色。 苏御沉步靠近她:“你若动她,就是与我决裂。” “你···你你··” 长公主气得说不出话,武安侯突然冲了进来,怒道:“放肆,你竟敢顶撞你祖母,来人给我拿军棍。” 长公主忙朝武安侯摇头:“不可~你伤他就是往我身上捅刀子啊~” 武安侯扶住老妻,垂首嘆息,再看向苏御,失望地摇头:“你明明答应我,却转头变卦,你太让我失望了。” 苏御嘴唇紧抿,脸庞被哀伤笼罩,低沉的嗓音中带著一丝哽咽:“我事事以你们为先,你们让我做什么,我便努力做到最好,我从未开口求过什么,只一次,就求了一次,为什么就是不允我?” 那破碎的神情,让长公主心疼的落了眼泪。 伸手向他:“御儿,你別哭,祖母心疼~” 武安侯指著他:“王嬋与你是指腹为婚,是你父亲亲自定下的,你让我们怎么回绝~” “王嬋的人品样貌,满京都也寻不出第二个,那般优秀的女子,你成婚三年才於她圆房,她从未说过你半分不是,你有何不满的?” 苏御脸上是难以言喻的悲伤,泪水滴在冰冷的地面:“她哪里都好,只是嫁给了不爱她的人,伤了她,我亦难过,我与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她若不是嫁给我,也不会抑鬱成疾,兴许就不会死了。” 武安侯眉间沉了沉:“所以你孤身这么多年,不只是愧疚王嬋,还因为放不下周家女子。” 苏御肩膀微微颤抖,苦笑摇头:“这么多年,我以为自己放下了,可一见到她,当初的念头就控制不住……” 身形一颤,看著他们,哀哀道:“你们让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好似没了力气,身形一晃,竟往后倒去。 “御儿~” 长公主惊呼一声,忙抱住他,怀里的人脸色憔悴苍白,显然病了。 “速去请御医,快去~” —— 苏御朦朦朧朧地睁开眼,身旁坐著一位姑娘,他看了一眼,目光便定住了,抬起手抚上她的脸:“你回来了。” 软滑的手覆上他的手,她声音清脆,笑容灵动:“嗯~我一直陪著你呢!” 他自胸间震出一声笑来:“云若~” “我是綰綰。” 温柔的呼吸拂在他的面上,他神色一怔,手瞬间从她脸上落了下来。 又不觉贪恋那张芙蓉般的脸庞,看了又看,目光始终移不开。 好似幻觉,又那么真实,这张脸和记忆里的太像了。 ················· 文远去了前厅回稟长公主:“殿下,大人留下那姑娘了。” 长公主心下一松,待文远退下,她看向身边的武安侯:“还是你有办法,从哪找来的人,怎会与周家女子生得这般像。” 武安侯扯开一抹嘴角:“这世间上那么多人,总有相像的,只要用心,总能寻到。” 她微嘆一声,有一丝庆幸:“难得啊!这么多年,送过去那么多女子,总算有一个能让他看上眼的。” 武安侯点头:“这小姑娘是蓉城人,刚满十五,名唤林綰綰,身家清白,父亲是个秀才,给他做妾也算勉强凑合。” 长公主眯著眼看向门外:“像他这般年纪的人,孩子都有三四个了,侯府本就人丁单薄,只望他们能早日生下孩子,延续苏氏血脉。” —— 第66章 母女僵局 午时,马车停在閆宅大门,下人扶著陈氏下了马车,自那日之后,閆衡就被发配溯北,此刻閆宅门庭寂寥。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门內连个值守的下人都没有。 閆昭独自蹲在梅树下,手里拿著把小铲,不断刨著树根,梅树下落了一层瓣。 陈氏喊了声:“昭儿。” 閆昭回过头,眼眶通红,又撇过脸,颤动的肩,似极力忍著哽咽。 陈氏不觉心间刺痛,上前就將他抱进怀里,不觉落了泪:“昭儿,外祖母来了。” 捧著他满是泥污的小手心疼不已:“快別挖了,会伤手的。” 小小的人,嘴一撇,抬头望著树梢:“这是父亲亲手给她种的,她不配,我要將它挖了。” 说罢,用力抽出手,竟徒手去挖。陈氏惊得一怔,心中更是惆悵。 小小的手,好似不觉疼般,扯住露了半截的根系,发狠用力地撕扯。 陈氏慌忙抓住他的手:“手会流血的。” 屋內的閆家二老听到声音,跑出来將昭儿从陈氏怀中拽出来。 瞪著她:“你来看我们的笑话吗?” 指著大门:“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陈氏拭了泪,抬起眼:“我只是来给孩子送些物品。” 閆父一听,衝上前將她身后下人狠狠一推,吃食,衣物撒落一地。 他怒道:“別送这些不值钱的玩意来噁心人,我家大郎拿命换的军功,都被你女儿一招毁尽,你拿什么赔?如今我儿在边境,是死是活都不知,都是你们害的。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周府下人见状,呵斥:“再敢出言不逊,掌你的嘴。” 閆父转身回屋拿了把刀出来,凶狠地挥了挥:“老子儿子都被你们害了,早都忍不了了。” 閆母瞬间抱著閆昭哭嚎:“我苦命的昭儿啊~你是投错胎了啊~娘不爱,爹不在。这往后的可怎么活啊~祖父祖母年岁也大了,也赚不来银子,以后怕是要让你挨饿受冻了~” 哭得很是悲伤,閆昭也跟著哭。 看得陈氏心疼不已,忙掏出几张银票,送进閆昭手里:“好孩子,外祖母不会让你挨饿受冻,往后你的吃穿用的,还和以往一样,外祖母每个月都会给你送银子来。” 閆家二老见了银子,眸光一动,閆父拿刀的手,也不由的软了下来。 閆昭哭著双膝跪地:“外祖母,昭儿不能没有父亲了,求求你,帮我把父亲救回来吧!” 陈氏心痛地搂住他,无奈落泪。 “此事是官家判的,外祖母也无能为力啊!” 闻言,閆父就要发狠,閆母起身扯住他,轻轻摇头。两人不约而同瞟了眼那银票,眼中俱是贪意。 陈氏擦了擦閆昭的脸颊:“外祖母以后常来看你,你要听话。” 沉默片刻:“当年你母亲不管不顾地嫁给你父亲,足见一腔真情,可你父亲做的那些事,寒了她的心,有多爱就多恨,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又道:“母子之间,血脉相连,情深似海,纵有误会与摩擦,亦难生真正之仇怨。待她消了气,你去给她赔个不是,她定然不会忍心將你独自留在这里。” 閆昭死死的握著手里的银票,狠狠地推开她,小小年纪,眼里却满是恨意。 “错的是她,不是我。” “昭儿~” “呜呜呜……”閆昭突然放声大哭,陈氏再不忍心苛责他,只觉是女儿寒了孩子的心,抱著他温声安慰。 —— 周府 秋蝶跪著周云若的身前,颤著手握著身契:“奴婢永生铭记小姐的大恩。” 周云若命石霞將事先准备好的银子给她。轻声道:“带著你母亲,找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往后好好生活。” 秋蝶哭著给她磕头:“是奴婢对不起您。” 周云若撇过头再不看她,轻轻挥手:“去吧!” 石霞將她领出去,周云若看向窗外,这一世秋蝶能活著,也是造化了。只愿她往后好好做人,莫要重蹈覆辙。 石霞低著头进来,缓缓来到她身边,小声道:“主子,双福求见。” 回眸,目光沉了沉,又无声嘆息:“她虽背主,可也在最后关头救了我们,虽是功过相抵,终是缘分尽了,將身契还给她,便是断了。” 石霞犹豫了一瞬,而后闷头走了出去。 周云若深吸一口气,微仰脖颈,懒懒地靠在小榻上,眉间淡然。隨手拿来一本游记。 还没看见几页,就见陈氏走进来。她脸色不好,像是哭过。 周云若担忧道:“母亲,你怎么了?” “我今日去了閆家,见了昭儿。” 她说完,打量著女儿的神色,见周云若没什么反应。脸色一沉:“你就不问问他过得好不好?” 周云若微垂著眸子,继续翻著手里的游记,陈氏一把夺了过去:“他是你身上掉下的肉,纵使閆衡有错,昭儿也是无辜的,何故迁罪与孩子,他才五岁,便是对你做了不敬的事,也是年幼无知,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母亲不知道他的本性,更不知道她受了什么样的伤害,又怎能明白她的心。 周云若撇开脸:“我与他以断绝母子关係,母亲以后也別见他了。“ 听此,陈氏勃然大怒指著她:“身为母亲,若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何谈为人。” 周云若的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我不是没管过。” 管了一辈子,成了仇人,连一声祖母,他都不让孩子们施捨给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若是有选择,我寧愿做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子。” “混帐东西~” 陈氏狠狠將书砸到她身上:“你这么狠心,乾脆跟我也断了母女关係罢。” “母亲~” 陈氏冷冷地看著周云若:“你不认昭儿,就別喊我母亲。“ 她无奈地承受这份煎熬,却又无法控制地一遍遍回放著那些令人心碎的记忆。 又听陈氏沉道:“你一意孤行,不听劝告,鸣怨鼓告夫,怕是没人再敢娶你了,若是连儿子也不认你,你老了怎么办?” 周云若抬起眸子:“母亲,閆昭姓閆,他血脉里流了凉薄的血,便是我挖了心捧给他,他也嫌腥,子不孝母不慈,对他我自问无愧。” 陈氏陡然提高了嗓音:“荒谬,他才五岁,孩童心智,你怎能断定他將来不孝?” “你去將昭儿给我接来。” 陈氏拽住女儿,就將她往外扯。 “母亲,我说过的话,绝不收回。” 那坚决的样子,只让陈氏觉得心凉,陈氏无力地鬆了手,背过身,无力地摇头:“儿子无能,女儿悖逆,我这一辈子到底活的什么~“ 说罢,踉蹌地出了屋门。。 周云若眼眶微红,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將自己拖拽著。 不认亲子,状告夫君,对於常人来说,就是叛道而行,可没人经歷过自己的锥心之痛,这些苦,她也没法说,都只能自己咽。 石霞弯身捡起地上的书,见她眉头紧皱,绕到她身后,指腹轻揉她的太阳穴:”主子,您不会孤单一人,我这一辈子都不离开您。” 闻言,她面露欣然。 第67章 寧国舅衝冠一怒为红顏 —— 武安侯府 水榭暖亭,苏御靠在金丝圈椅上,身旁小炉上温著茶汤,他神色专注的看著一旁的綰綰。 綰綰执笔作画,嘴角轻轻上扬,灵动又俏皮,仿佛春天里暖柔的风,轻轻拂过心田。 阳光下,苏御的脸庞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 綰綰拿起笔,微微侧头看向他,嘴角微张:“大人,这一处,我总是临摹不好。” 苏御起了身,走近瞧了两眼,握住她执笔的手,二人瞬间贴近了。骨节分明的玉手,裹著她的手,在纸上勾勒著,綰綰灵动的脸,不觉染上娇羞。 一旁的文远欣然一笑,綰綰姑娘娇俏可爱,又与大人兴趣相投,难得大人能主动靠近一个女子。比起周家和离的那个女子,他更想让大人和綰綰在一起。 府內管家抱著一摞盒子,在暖亭外轻声道:“大人,適才有人送来这些东西,说是还给您的。” 苏御执笔的手一顿,纸上瞬间染了一道突兀的墨跡。文远快步出了暖亭。 对管家道:“给我吧!” 伸手就接了过去,东西有点多,他一个不慎,掉下一个盒子。 一摞银票夹带一支紫玉釵就那般从盒子里震了出来,苏御看过去,心口瞬间闷的难受。 撇开脸,鬆开綰綰的手,星眸暗沉。 綰綰先文远一步,拾起紫玉簪,眉梢含著喜色:“好漂亮。” 文远为难,大人不吐口,自己就得从綰綰手中拿走。 綰綰直接將簪子往头上一插,回过头:“大人,好看吗?” 苏御倏然沉了脸:“取下来。” 声线冰冷。 綰綰瞬间撇了嘴角,凤眸一眨,眼泪就落了下来,抬手取了,还给他:“大人,綰綰错了,您別生气。” 苏御握著簪子的指节,隱隱泛白。他凝视著綰綰,好一阵儿没动。忽而苦笑两声。 再是相像,也终究是两个人,綰綰会卑微地求怜爱,可她不会,她便是流泪,也会一把抹了去,不肯示弱。 他沉了双肩,默然走出暖亭,那萧瑟的背影,看的人心疼。 綰綰哭的更伤心了,文远上前低声道:“綰綰姑娘,以后莫要在大人面前哭,他喜欢爱笑的女子。” 文远抬手一抹眼睛,示范给她看。 “像这样,他就喜欢,懂了吗?” 綰綰被他说的一愣,倒是乖巧的照做了一遍。 “对对对,下次你就这样,大人定会怜惜你。” 说罢,笑著离开。 綰綰揪著衣角,有些难过,来前父亲说她命好,以后是要做贵人,让她好好服侍大人。 前路迷茫,她本来很害怕,可是见到大人时,就觉得父亲说得没错,能得这般风光霽月男子的相伴,她当真命好。 长公主日日都派人来询问房事,可她说不出口,大人至今也没碰过自己。想到此,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 聚福楼內,一名说书先生在堂內说得绘声绘色。 二楼雅座,寧国舅美人在怀,一杯薄酒下肚,美人又斟来一杯。 寧国舅突然蹙眉:“怎么?想把爷灌醉了,自己落得清閒。” 美人嫵媚一笑:“爷~香凝多日不见您,想您都来不及。” 俏脸微侧,附在他耳边:“您这些日子不来红袖坊,奴家夜未能寐,今晚您就別回府了,让奴家好好伺候您,好不好?” 寧国舅是红袖坊的常客,因这香凝房中术了得,他便包了一个月,这女子双腿能夹死人,也是让他欲罢不能,可最近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不想去了。 时不时地还想起周家女子,属实烦躁得很,他自来都是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么心繫一个人还是第一次。 近两日更是接连做了几场春梦,醒来底裤都湿了一片,自他十四岁初尝女人后,想了就要,从没这般饥渴过,这种感觉,让他有些害怕,总觉得自己要栽在她手里了。 本想著一个和离的女子,想要就弄来玩几次,可心里又有一种罪恶感,让他怎么都下不去手。 原想找这香凝欲解一番,可这会子又没了兴趣,一把將人推出去,歪著脑袋,靠在椅背上,蹙著眉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目光瞥向楼下,听那说书人说:“才子佳人的故事到这里就说完了,接下来咱们说周晓草状告夫君的故事。” “话说这周晓草本是官家小姐,未出阁前便勾搭男子,因生性轻浮,被家里下嫁给一名武官,不过安分了几年,又开始勾三搭四,因此惹恼了丈夫,被打了一顿,可这周晓草竟仗著家世,公然跑去官府状告夫君,顛倒黑白,污衊丈夫··············” 寧国舅心间瞬间燃起一团火,越听这团火燃得越大,猛地站起身朝楼下走去。 来到人前,一脚踹翻说书人,眾人惶恐,这寧国舅臭名远播,论仗势欺人,谁也比不过他。 他的隨从二能跟上来:“我的爷~脚疼不疼,小的给您揉揉。” “滚开。” 寧国舅挥开他,抬脚踩在那说书人的脸上:“说,是谁指使的你。” 寧国舅虽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可心眼子一点也不少,寧国公年轻时风流,后院女子爭宠不断,他自小经惯了后宅的阴私手段,这些女子间的爭斗他了如指掌。 这说书人的背后绝对不简单,若没人重金请他,凭他一个臭说书人,怎么敢去编排官家女子,如今京中谁人不知周家二房嫡女状告夫君的事,掩去名字,只留姓氏,这就是明晃晃地在说周云若。 说书人哀哀地叫了两声,苦著脸大喊:“大爷饶命,小人也是听別人说的,大家都在传,您揪著小人也没用啊~” 寧国舅大吼一声:“少废话。” “今日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把你绑去刑部,那里面全是吃人的鬼,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说书人顿时嚇得瑟瑟发抖,常在这块说书,这寧国舅的名號,他也耳濡目染。 又听寧国舅阴阴笑了两声:“不说是吧!来人给我將他绑了,送到提刑司,先生割他两片肉,再抹上辣椒水。” 说书人被踩得动弹不得,眼见几个壮汉来捆自己,失声痛哭:“国舅爷饶命。小人说,小人都说,前两日有个道姑寻到我,命我將此事说与眾人,小人也是受她胁迫啊~” 寧国舅神色一怔:“什么面貌的道姑?” “她戴了面衣,小人看不清,听声音像是个妙龄女子。” “穿的可是雪缎道袍?” 说书人转了转眼珠子:“没错,是雪缎,很是飘逸。” 闻言,寧国舅心中有了定论。能穿得起雪缎的道姑,只有常玉翡,她自幼娇气只能穿质地柔软的雪缎。虽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可常玉翡打小就阴,认定了是她害人在先。 寧国舅轻蔑地看了眼说书人,抬起脚扭头对护卫道:“绑了,扭送提刑司。” 说书人顿时睁大眼,爬到他脚边:“国舅爷,小人已据实交代了,罪魁祸首不是我,求您饶我一回~” 寧国舅邪笑著看向对方,拇指扣在玉带之上斜歪著肩,神色透露出邪恶与玩味。 “老子是来给她撑腰的,不是给你主持公道的。” 撩起袍子,一脚將人踹倒,命人將他绑起来,又怒目扫著眾人,高声道:“不瞒你们说,那女子我也认得,她根本不是水性杨的女子。” “今日爷就做个好人,给你们原原本本的讲一遍实情,她那夫君是个阴险小人,为了巴结老子,欲將她送给老子,老子是什么人,能做那等·····不······要脸的事。” “老子就问你们,这样的混蛋,配为人夫吗?” “···············” 见眾人沉默,他猛地將身前的椅子踹翻,眾人忙道:“不配不配·······” “这样的人,就该给他阉了,叫他不能人道。” 眾人异口同声:“对对对········” “所以说,周家女状告夫君,合情合理,再让我听见有人誹谤她,我叫他进大狱。” 目光冷厉地扫向聚福楼掌柜:“还有你,再敢让说书地进来胡扯,我砸了你的店。” 第68章 越描越黑 次日,寧国舅衝冠一怒为红顏传到了朝堂。坊间还传出了周家女子失身与寧国舅的谣言。 寧国舅被皇后训斥一顿,垂头丧气的走在宫道上,迎面遇上周生承,以往见了自己,他都是恭谨地打招呼,这次竟沉著脸,冲自己冷哼。 “国舅爷,您这是越描越黑啊~我家侄女的名声算是被你给毁了。” 一股无名之火从寧国舅的心中腾起:“我是在帮她澄清谣言,我是好心吶。” 周生承气地咬牙切齿:“你自己是个啥名声你不知道吗?但凡是跟你沾上关係的女子,还有名声可言吗?” “我············” 寧国舅憋得脸通红,又听周生承道:“让你这么一搅合,我家云若还怎么做人?往后谁还敢娶她?” “没人娶更好。” 周生承一听,脸色变得铁青,怒气冲冲拉著他:“岂有此理,走,你跟我去陛下面前评理去。” 寧国舅抬手甩开他:“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我刚挨完训斥出来,屁大点事还没完没了了。” 见人怒目圆睁气得不轻,寧国舅咧嘴一笑:“这么大岁数了,快彆气了,不若咱俩做亲戚!” 他一拂袖:“谁要跟你做亲戚?” 寧国舅撇了撇嘴,嘆了一声:“没人娶她,总不能叫她单著。” 扶著下巴,做难片刻:“这样吧!我就做回好人,勉强娶了她,也算解了你的难题。” 周生承一听,怒指著他:“我家云若便是出家做姑子也不嫁你。” 寧国舅脸一沉,当下大声道:“本国舅未婚,你家侄女来了我府里那就是当家主母,未来的国公夫人,我都不嫌弃她非完璧之身,你还装上了,我能娶她那是你家里烧高香了。” 闻言,周生承咬上后牙槽:“呸~满京都的姑娘,哪个见你不是绕道走,前两年皇后娘娘给你定了宋大人家的千金,没几日那姑娘就悬樑自尽了,就说谁敢嫁你吧~” 这一番话,就如往寧国舅心里插刀子,他胸膛剧烈起伏,双手紧握。 气急败坏道:“不嫁也得嫁,实话告诉你,我占了她的便宜,她也占了我的便宜,我们俩就这关係。她只能嫁我。” 话音刚落,就被人猛地掐住脖子,按在宫墙上,动弹不得。 苏御双眼赤红,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怒气:“你碰她了?” 他被锁住喉咙,面部充血,说不出话,拼命捶打眼前的手臂。 周生承从未见过苏御发这么的火,手心渗出了冷汗。 忙握住苏御的手腕:“大人,快鬆手,他是当朝国舅,伤不得。” 苏御泛白的手,愈加用力,好似誓要將寧国舅的脖子粉碎。 这时寧国舅突然浑身一软,闭了眼。 苏御鬆了手,寧国舅顿时倒在地上,周生承惊得脸色煞白,喊了好几声,他也不动弹。 苏御掏出帕子,嫌弃地擦擦手,又反手往寧国舅身上一扔。 “装死。” 语毕,寧国舅倏地睁开眼,一股脑跑出去老远,又突然停下身,满脸怒色朝苏御大吼:“老子就是碰她了,那一晚,我搂著她的腰,她摸著我的屁股,你再能耐她也不稀罕你,她就喜欢我。” 苏御猛地一回身,眼中闪射出一道摄人的寒光,寧国舅只觉一股凉意窜到了后背,转身就跑。 周生承身形一晃,扶著宫墙才站稳:“这下完了,云若算是彻底被他毁了啊~” 苏御脸色阴沉得可怕,回头瞪了一眼周生承,那一眼让人心臟猛地一跳。 周生承垂著头,直到那抹朱红色的袍子从眼前消失,才匆忙往家赶去。 刚进紫云院就见大儿媳正与周云若拉扯。 “你说,將来让我的玉姐儿怎么嫁人,外面都传成什么了,你自己不要脸皮,还要连累家里的姑娘。” 周云若冷声呵斥:“放手,我谁都不会连累,我会离开周家,自立门户。” “住口~” 周生承沉著脸上前,裴芙见他来,鬆了她的胳膊,红著眼道:“父亲,您得给玉姐儿做主啊~她本是要与魏家九公子相看,就因为二妹状告夫君,魏家今日来了信,说此事作罢,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周生承面色难看:“你先回去,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父亲······” “回去。” 严厉的口吻,显然是动了怒气,裴芙咬著牙,瞪了周云若一眼:“你最好自立门户,离开周家,不然我跟你没完。” 说罢,气冲冲地走了。 屋內 周生承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说~你与寧国舅是怎么回事?” 周云若眼睫一颤,自小到大,伯父从没对自己发过火,心虚地低著头:“我与他能有什么事?” “还敢撒谎,是不是非得逼我对你动用家法?” 她打量著伯父的神色,心头一惊,顿时双膝一跪,只得將那日被掳走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周生承猛地站起身子,指著她:“这么大的事,你也敢瞒著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伯父,还有没有这个家,那寧国舅现在一口咬定你失身与他,如今可怎么是好?” 周云若倏地抬起眼眉,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生承紧皱眉头,满脸愁云,原地踱步:“三日后是你祖母生辰,之后你就动身回平洲,不是伯父心狠,是你继续在这里,那寧国舅定会揪著不放。” 她压著眉道:“伯父,我要自立门户,去衢县。” “胡闹,你孤身一人去衢县做什么?听伯父的先去平洲,待风波停了,我给你寻一个地方官员,你好生嫁了,以后也有个依靠。” “我不回平洲,我要去衢县。” 周生承怒目一瞪:“这一次我不会由著你了,便是绑也要把你绑去平洲。” 周云若又垂下眉眼,伯父这是动了真格,她坚持也无用,不过再嫁是不可能的,她好容易才恢復自由身,想了想,不如先回平洲,待上一段时日再去衢县。 “伯父,我答应你回平洲,还请您让我自立门户,云若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家里小辈的婚事。” ”不行,这个家还是我做主,你也不用顾忌裴氏,那魏家九郎除了家室,其他都平平,这桩婚事我本就不看好,其他人你也不必顾虑。“ ”你状告閆衡虽是悖逆,可他与人私通在前,那张家夫人又死得不明不白,回头打发张家人在外说道说道,这事传出去,明理的人家也不会再说什么,不明理的人家,咱周家的姑娘也不能嫁过去。” 第69章 质问 扶起她又道:“你莫要担心这些,伯父好歹是三品的吏部官员,想巴结咱家的多的是,姑娘们不愁嫁。” 见她还要开口,就知道她又要犯倔性子,板了脸:“老实回平洲,待风波平息,伯父自有安排。” 周云若鼻子一酸,自己虽没有父亲,却有伯父护著,从小到大,伯父与伯母从未亏待过她,吃穿用度皆与大姐姐一般,想到此,她就有些愧疚。 “好了,別哭了,记著以后遇事一定要先和我商量。” 想了想,周生承又问她:“你与苏御又是怎么回事?可不许再撒谎了,实话实说。” 她缓缓抬起脸:“他······送我簪子,我没要,夜里······还翻过咱家的墙。” “什么?” 周生承显然很是吃惊,这也太惊人了,眉间一沉,忙又问:“他轻薄你了?“ ”嗯····也不算······不过我都给他讲清楚了,他也答应了,以后不来了。” 周生承看了她良久,越看越觉得自家侄女这相貌没得挑。想到今日苏御的震怒,他眸色深了深,轻声问她:“若是苏大人迎你做妾,你可愿意?” 她摇头:“不愿意。” “那要是聘你做妻呢?” 她也摇头:“伯父,咱家高攀不上他。” 周生承一怔,这是当年他讲过的话,可现在的苏御早已不是当年刚入朝的新科状元,他如今是手握重权的內阁大学士,他若想,別人怕是也拦不住。 不由的心间一动,端方持重的苏大人为他家女儿翻墙头,竟觉得有些隱隱自豪,想著若是有一日,他能恭恭敬敬给自己行礼,唤声伯父。这一想,鬍子都要翘起来了。 周云若看著伯父,有些疑惑:“伯父,你笑什么?” 周生承眸光闪了闪,清了清嗓子:“待你祖母寿宴一过,你就回平洲。” 他倒要看看苏御的態度,从紫云院出来,阳光照在身上,周生承腰板挺得更加直了。 傍晚,周生承又將长子叫到书房,因裴氏一事,將元宏狠狠训斥了一番。 元宏怒气冲冲地回了裴氏房中,又將怒火撒到她身上。 裴氏委屈地哭出声:“呜呜~你们周家欺人太甚,一个二房的和离女儿,个个当宝贝护著,把別人都当成草。” 元宏被她哭得更加心烦:“我说的话,你竟是一点都没听进去,都跟你说了,別得罪她,你偏不听,如今好了,母亲与祖母都知道了,我看你往后怎么自处?” 裴氏起身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就她有娘家撑腰,当谁没有似的,我这就回家告诉父亲。” 元宏一听,顿时恼了:“今日你若敢出这个门,就別回来了。” “周元宏,你浑蛋,不就是她勾搭了苏御,你也想借著她攀高枝,我告诉你,这根本不能,苏御的母亲是镇北王妃,祖母是长公主,他那样的家世,別说是周云若,就是玉姐儿和三房的书瑶也攀不上他。” “她周云若自甘下贱,进了侯府也是做妾的命,你们周家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啪~” 元宏竟打了她一巴掌,怒声道:“做妾怎么了?武安侯府人丁单薄,苏御至今没有子嗣,她便是做妾,也比做普通人家的主母强,將来若是生下孩子,那就是苏御的长子,武安侯与长公主的第一个玄孙。” “那可是流了我周家一半血脉的孩子,你看不上,你家姐妹怕是爭破头,他苏御也不要。” 裴氏挨了打,又被他羞辱,哭著大喊:“我家姐妹才不会自甘下贱给人做妾,亏你周家还是清流世家。” 元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说得好听,你怕是不知,前几日五节会,你六妹妹见了苏御,眼睛都要看穿了,人家睬不睬她一眼。” “好啊,你敢羞辱我家六妹,我这就回家稟告父亲,叫他来收拾你。” “你敢~” 屋內吵吵闹闹,还伴著摔东西的碎响,下人们在门外听得心惊胆战,这还是二人第一次吵架。闹到半夜才消停。 紫云院 周云若被寧国舅气得睡不著,双手用力扯著被角,好似那是寧国舅,恨不能撕碎了他。 辗转反侧了好一会,直到听见一声异响,她撩开床帐,就见苏御身姿矫健地从窗户翻进来。 惊道:“怎么又来了?不是都跟你讲明白了吗?” 苏御沉著脸,直接坐到她床上,她捂著被子缩到最里面:“你想干什么?” 他一把將她扯到身前,星眸隱著怒气:“拒绝了我,转头就跟了寧二,你是什么意思?” 周云若胸口顿时泛起怒意:“你浑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他了,你別往我身上泼脏水。” 苏御身上沾染了寒凉的露气,本就冰冷的脸,寒气更重:“你摸他的屁股,他搂你的腰,是不是?” 周云若一怔,此刻心里恨透了寧国舅,这般浑话也敢往外说,急促地喘著怒气:“他胡说,我没摸,是托。” “怎么托的?“ 见人冷著脸,问得认真,就张开双手做了个托举的动作:”就···是这样,这不算摸。“ 苏御看了,更生气,嗓门不觉也大了:“还说不是摸,这不是两只手都摸了。” 周云若瞬间也冷了脸:“你说摸了,那就是摸了。” 苏御一听,直接掀了她的被子,她穿著单薄的寢衣,身子一缩,曲线玲瓏,那鼓起的胸,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苏御瞬间搂上她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声音低哑:“他也是这般搂你的腰?” 周云若用力推他,越推他挨得越近,那胸前的丰满蹭到他的胸口,两人顿时都是一愣。 她目光躲闪:“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苏御耐心听完了她的解释,眉间郁色略收了些,手还是紧抱著她不丟。 ”你放手。“ 苏御执拗道:“不放,他屡次想占你便宜,你还救他,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你有完没完,都给你解释过了,你这般是不是存心占我便宜?” “对,我就是存心占你便宜,他能抱得,我为何抱不得?” 男子温热的呼吸带著松柏的淡香,一点点地逼近她。 周云若气急了道:“他是个浑蛋,你跟他比什么?” “若是能跟你在一起,我不介意自己是个浑蛋。” 说罢,头一低,就吻上她,那细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脖间锁骨上,带起一阵战慄。 第70章 他吃软不吃硬 苏御吻得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手也开始不老实。 隔著衣服那股强烈的衝击,让她浑身颤慄不安,恼羞成怒,趴在他的肩头就咬,他闷哼一声,吻得却更用力了。 周云若发了狠,直到嘴里有一丝腥甜,他的动作越发急切。 一声闷哼,周云若瞬间被他按到床上,墨发铺在枕上,绝美的容顏如桃一般嫣红,苏御的手又缓缓滑到她的腰侧,喉间滚动。 周云忍不住捶打他,眼角滴滴泪珠滑落:“你放开我~” 苏御动作一顿,终是抬起下巴:“我忍欲慎行,可你拒我,远我,叫我还如何再忍?“ “那是你的问题,你问我好没道理。” “可我一碰你就上癮,怎么办?” 周云若觉得他这话说得好无耻,比那寧国舅还无耻。 他抵在她的额间:“若不是你在马车里勾引我,我怎么会著了你的道。” 他明知道自己那时是中了春药,还揪著不放,寂夜里压著声音:“我如今名声已经够差了,你这样对我,传出去你这大学士怕也做不成。” “放心,我这官位稳著呢!旁人置喙不了什么。” “可我会恨你。” 冷冷的声音,让他一怔,缓缓起了身。他一身傲骨,周云若本以为他会就此离去,却没想到他静默了半晌,又脱掉靴子,侧臥在她身旁。 周云若颤声道:“你····你起来。” 苏御抬手就搭上她的腰,她身子不由的又是一颤,眉间紧蹙,什么风光霽月,端方持重,都是狗屁,男子都是一样的劣根性。 口口声声说不是戏弄自己,全是胡诌,对她上下其手,言行不一,心机藏得又深,比孟盛如还会偽装。 昔日对他的好感,经了这次,荡然无存。此刻心里对他全是防范。 將脸都埋进枕间,心中想著,等祖母生辰一过,回平洲,再偷偷去衢县,只让他找不到,过段日子他也就淡了。 他看著她,眸光如星海般深邃,他此生唯一对自己放纵的便是对她,那种交织的心底的渴望,反覆纠结,他克制压抑著,如丝络紧紧束缚著。 她不知道他听到寧国舅那番话的感受,好似心在啼血,那种被人扼杀的感觉,他再也不想承受了,他寧愿自己做一个坏人,哪怕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只要她呆在自己身边就好。 周云若努力睁著眼,她不敢睡,身旁的呼吸渐渐平缓,她偷偷看去,霎时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星眸。 他这是打算过夜了,不由得更恼了,顿时拿起软枕砸向他:“一个两个地都欺负我,当我是泥捏的不成。” 苏御坐起身子,將她紧紧抱住,低声在她耳边呢喃:“云若,別生气。” 他柔声哄著,又夹带一些情话。让人不由地沉溺其中。待反应过了,周云若猛地大喊:“来人!来人!” 声音划破静謐的夜,隱隱约约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她瞪著他:“还不走。” 屋內烛光摇曳,映出他嘴角那抹不羈的笑意,挑著眉看她:“被抓到也好,我也不喜欢偷偷摸摸的。” 周云若急了,眼眶瞬间泛红,声音带著些哭腔,却仍强作镇定:“苏御,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样不仅会毁了你,也会毁了我!” 苏御身形未动,嘴角勾起,那笑意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我怎会捨得毁你。我只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你与我,已不可分割。”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坚决。 此时,门外已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询问声:“小姐,出了何事?” 她的心跳如鼓,慌乱中回头,只见苏御目光温柔却坚定地望著她,仿佛在说:“有我在,別怕。” 外间也传来石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周云若猛地推开他,吹灭床头唯一的灯盏。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慌乱。 “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她的声音刻意压低,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著平静与淡然。 门外,下人的脚步声微微一顿,似乎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逐渐远去。 石霞却盯著漆黑的屋子,眉头紧锁,主子习惯夜里点一盏小灯,心里猜到了什么。警觉地杵在原地不动,但凡听到异响,她就衝进去。 屋內重归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夜风低吟,周云若呼吸声略显急促,愣坐在床上,心中惊悸,搬起石头差点砸了自己的脚。 窗外透进的微弱的月光,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周云若心道,这人当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她轻咳一声,再开口声音软了几分:“苏御,我知你心意,但你我之间,需得有些界限。我非泥人,亦有情感与尊严。我希望你能尊重我,莫要这般行事。你若真心待我,便应懂我之心。” 言罢,她轻轻垂下眼帘,等待著他的回应,屋內一时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他轻轻嘆了口气,什么都未说,缓缓起身,脚步微沉走到窗前,又停下,回头望了一眼周云若,月光在他脸上渡了一层银辉,那眼神中是不舍与无奈。 隨后,毅然转身离开。 周云若不觉鬆了口气,回身窝在被子里,又烦躁得睡不著。 夜色悄然退去,身侧床单处的褶皱,证明昨晚的荒唐,她皱眉伸手將褶皱抚平。脸上有些许憔悴,石霞进来服侍她穿衣。她昨晚也没睡好,在外间守了一夜,唯恐那人去而又返。 洗漱后,二人去了厨房,周云若亲自给母亲熬了一碗红枣银耳粥,来到母亲房中,她正在用早膳,见了她来,陈氏顿时板了脸。 周云若將热粥端到她身前:“母亲,我亲手熬的粥,你尝尝。” 陈氏闻言,依旧板著脸不吭声。 她挥退下人,坐在陈氏身旁,微沉眼瞼:“母亲,您別不理我。” 陈氏还是不理她,想了想,有事情该是让您知道才对,不然误解只会越深,挥退下人,缓缓启开唇,將閆衡的混帐事都告诉了陈氏 陈氏惊的筷子掉在地上,猛地看向她,双手抓住她的手臂,隱隱颤抖:“那你········” 她忙抚了抚母亲的手:“母亲別担心,我与寧国舅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陈氏愤恨地绞著手指,这该死的閆衡,若换做旁地女子,遇上这事,怕是要羞愤地寻死了。 不由得將周云若搂进怀里:“是母亲不对,你受了那样的委屈,我还打你骂你·····” ”母亲,我从未怪过你,您不知內情,生气也是自然地。“ 陈氏握著她的手,想著裴氏闹得那一场,她不想女儿受人白眼:“瑾萱议亲的事怕是……你三婶定不会善罢甘休,等春闈后,母亲就带你回平洲。” “怕是等不到春闈后了,伯父说,待祖母寿辰一过,就让我回平洲。” 陈氏眸色深了深,这么多年,大哥对她们一家多有照顾,此番怕也是难做了,嘆了口气。 “好,只是母亲想把昭儿也带走。” 周云若默默垂头心中苦涩,閆昭恨极了自己,即便是母亲想带他走,他也不会跟著来。更何况閆家二老也不会答应。 第71章 三房回来了 —— 周府门庭一片喜气,今日是老夫人七十岁的生辰。 府里拜寿的宾客络绎不绝,几位夫人招待宾客,大姐书瑶与周云若坐在內厅,陪著祖母说话。 管家匆匆而来:”老夫人,三爷回来了。“ 老夫人一听,顿时起身,一脸喜色地往外走,周生言携妻儿朝她跪拜:“母亲,不孝儿回来了。” 三爷周生言三年前被派往靖州做知府,如今回京述职,被擢升为礼部尚书省。 老夫人扶起儿子,忍不住眼眶一红:“回来了就好,这一家人总算圆圆满满了。” 三房的元怀元斐,带著妹妹瑾萱上前给老夫人送上寿礼。 “孙儿祝祖母松龄长岁,福如东海。” 老夫人怜爱地將他们拉到跟前:“哎呦~乖孙儿,你俩都变成男子汉了。” 这对双生子离京时才十五岁,脸上还稚气未脱,一晃三年,十八岁的儿郎风华正茂,看得人眼前一亮。 周瑾萱快步上前,挤开了周云若,抱著老夫人娇声道:“祖母偏心,都不理瑾萱。” 老夫人顿时捧住她的小脸,笑道:“瞧瞧我的三丫头,都出落成美人了。” 周瑾萱得意地瞥了眼周云若,她自小就被人拿著跟周云若比,她生得好,別人要说比她二姐幼时差些,她爱穿红衣,大伯母却说,红衣更適合二姐。 如今再看二姐,好看又如何,还不是过得不如人。 三夫人萧氏目光落在周云若脸上,就是一冷,她在京中做的混帐事,裴芙都告诉自己了。 丟人现眼的东西,连累家里姑娘的名声,这口气她咽不下。自家夫君如今是从三品尚书省,再也不用看大房的脸色行事,待今日过了,必要收拾二房。 上前恭敬给老夫人行礼:“儿媳恭祝母亲寿安。” 老夫人笑容微收,朝她轻点了点头,这个三儿媳出身荣国公府,身份高了,自是看不起別人。 当年若不是她处处针对二房,云若也不会被陈氏带去平洲,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 周云若被三房的人挤到一边,神色淡淡,转而去里间。 身后传来一声:“哟~二丫头也来了,怎么没见你夫君?” 一句话冷了场,周书瑶上前道:”来人,给三夫人上些热茶润润喉。“ 又对萧氏笑了笑:”三婶,舟车劳顿,想必也是口乾舌燥了,我早前给祖母备了云山毛尖,那茶很是不错,想必你也喜欢。“ 萧氏微扬著下巴一笑:“到底是世子夫人,嫁了好人家,吃穿用度样样都精,不像我们瑾萱,生得再漂亮,怕也是进了不了高户门庭了。” 说罢,冷冷地瞪了眼周云若。 周云若回头白了她一眼,转身就进了里间,倒不是怕了她,今日是祖母寿辰,她不想让祖母不快。 萧氏心里堵得难受,沉著脸欲进里间收拾她,周书瑶侧身挡住她。 “三婶,今日是祖母寿辰,府內宾客眾多,您是府里的长辈,莫叫人说閒话。” 萧氏挑眉,这大丫头自小就护著她,同是一家,她对瑾萱就冷淡多了。 大房处处偏袒二房也不是一两天,她不急,今时不同往日,早晚有收拾周云若的时候。 萧氏一回头,又见老夫人眸子冷冷地瞥著她,她只当瞧不见。 周生言朝女儿使了个眼色,周瑾萱忙扶著老夫人道:“祖母,宾客都到了,就等您了,咱们快去前厅吧。” 老夫人压下眸中的锐利,待她一到前厅,各家赴宴的女眷,俱是送上了祝福。 苏御的到来,引来一阵轰动,他身著一袭织金绣银的长袍,衣襟上绣著繁复的图腾,彰显身份的尊贵。 鼻樑挺直,唇色淡红,嘴角还掛著一抹温文尔雅的笑意,行走间,步伐稳健而优雅,犹如画卷中走出的翩翩贵公子。 眾宾客有些诧异,他一般不会参加这样的宴会,同僚之间,级別在他以下的,都是礼物到,人不到。 这周家老夫人寿宴,竟能让他亲自来,可见周大人与他关係匪浅。 文远將礼物呈上,一柄金玉如意,还有一幅他的亲笔画作,周生承亲自展开给眾人展览,老夫人看著那画,眉梢一弯,瞬间笑的合不拢嘴。 只见那画上,古松之下,老人家笑的慈爱,膝下还围著一群孩子,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画的微妙微翘,在细看,又不觉一怔,那画里有个梳双髻的小姑娘,灵动可爱嘟著小嘴,一双凤眼立即让她联想到云若。 忙命儿子將画拿近了给她瞧,越看越神似,笑弯了眼:“多谢苏大人,这画甚得我心。” 周生承抿著唇,心中有些窃喜,命人好生收好,又亲自引著苏御去男宾席。 隔著珠帘,女眷频频望向那抹傲然的身姿,周瑾萱绞著手指,娇羞之色难掩,不时地朝苏御那方望去,每看一眼,脸就红一分。 此时周书瑶与周云若姍姍来迟,看著满是笑容的祖母,她眼眶泛起红意,微垂下眸子,这也是祖母最后一个生辰,她捨不得祖母。 男宾与女宾隔著一道珠帘,她的神情俱是落进了苏御的眼中,握著酒盏的手微微收紧,心里认定她定是受了什么委屈。 恰逢周生承亲自给他敬酒:“大人,下官敬您一杯。” 苏御没动,只星眸微瞥,轻飘飘的眼神,带著沉甸甸的重量,让周生承眼皮颤了一下,疑惑道,这又是怎么了,晴一阵阴一阵的,自己又没有慢待他。 苏御忽然抬手示意他附耳过来,温热的呼吸,吐出的话却带著凉意:“管好家里的人,別欺负她。” 那个她,不言而喻。周生承垂了垂脑袋,苏御执起酒盏轻抿一口,眸光带著冷意从他脸上一扫而过,这是威慑。周生承手中的酒水不由的起了波纹。 不著声色顺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家侄女,嘴角抽了抽,谋算他的侄女,还敢给他脸色看。知道他苏御面白心黑,却没想到他这般霸道。 “寧国舅到访~” 眾人有些吃惊,齐齐看向门外,周府书香门第,与寧国舅自来不走动,坊间的传闻也多多少少听过,此刻见寧国舅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不由得猜测周府要与寧国公结亲了。 寧国舅紫衣金带,往堂內一站,只要不开口,那就是个风流倜儻的好儿郎,苏御盯著他,眉宇间泛起阴气。 第72章 寧国舅要娶她 寧国舅一抬手,身后的隨从捧来黄金打造的观音神像,唯恐別人不知道他身家丰厚,目光看向周云若,勾唇一笑。 “给老夫人拜寿了。” 老夫人有些惊讶,这礼物著实贵重了。 周生承赶忙道:“国舅爷这礼物太贵重,您还是拿回去吧!” 寧国舅脸色一沉:“送出去的礼物,哪有往回收的,况且,你我的关係,不必见外。” 他说著眼睛还不住往周云若身上瞟,周云若顿时狠狠瞪了他一眼,恩將仇报,不要脸的货,早知道就让他被狼啃了。 寧国舅被瞪了,却不生气,笑著拱手朝老夫人道:“祝周老夫人福寿安康。” 老夫人起了身,回了他一礼:“不敢担国舅爷的大礼。” 他一摆手:“老夫人不用客套。” 陈氏看向女儿,又看向寧国舅,恍悟,脸色一沉,就將女儿挡在身后。 寧国舅眉间一蹙,他好不容易才寻得机会见她一面,还没看上两眼,就被人挡住视线,心里的不高兴,顿时全写在了脸上。 冷冷瞟了眼陈氏,回身入席,小廝为他打开珠帘,一眼便望见苏御,不觉步子一顿,又想到这里这么多人,他定是不敢公然对自己怎么样,不由得挺直了腰板,入了座。 苏御的冷眸斜扫了他一眼,见他目光一直往周云若的方向瞟,握著酒盏的手紧了紧。 隔著一道珠帘,对面的人,周云若也看到了,她垂下眸子,宴席进行到一半,就藉故先行离开。 一个寧国舅,外加一个手握重权的苏御,她一个也惹不起。只能躲著。 行至廊前,神色微愣,就见谢云舟等在前方,这条路是她回紫云院的必经之路,行到近处,微微行礼。 见她表情疏离地错身而过,谢云舟伸手將她拦住,凝视著她:“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想到上一世谢云舟怨了她一辈子,她抬起眼眸:“我要回平洲。” 谢云舟神色明显慌了,抿了抿唇:“这次能不能为我留下一回?” 她咬了咬唇:“云舟,我不想骗你,此生就算是我欠你的,若是还有来世,我一定还你这份情。” 对上谢云舟哀痛的眸子,她眼睫一颤:“不是你不好,是我自己没福气,你如今已有家室,不该为我背负那么多,不值得。” 说罢,脚步不再停留,突然,一股温热从背后袭来,紧紧地將她包裹。谢云舟的手臂如同铁箍,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声音低沉而沙哑,带著一丝绝望的恳求:“云若,別走,给我一个机会。” 周云若身形一顿,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隨即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一阵冷冽的风拂过,苏御不知何时已悄然立於他们身后,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如同冬日里刺骨的寒风:“放开她。” 苏御的眼神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决,藏著冷厉。阳光斑驳地照在他们三人身上,將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映衬得更加鲜明而刺眼。 谢云舟回身,目光如炬,直视著苏御,两人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苏御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中藏著不容忽视的寒意,他缓缓抬起手,指向谢云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谢侍郎之举,是想与我苏御为敌?” 话音未落,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白。 周云若夹在中间,心跳如鼓,她紧紧拽著衣角,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游移,眼中满是焦虑与不安。苏御掌管吏部,又是皇帝的心腹,谢云舟若因自己得罪他,以后的仕途怕是要难走了。 她推了一把谢云舟:“你回去吧!” 谢云舟眉头紧蹙:“你拒绝我,是为他吗?” 她咬了咬唇,若说不是,此事怕会闹得没完没了,她不想谢云舟受自己的连累,紧紧握著手指,向苏御身边走去,便算是默认了。 谢云舟顿时身形一震,那眼眶又红了,看得人心里不是滋味。 她微垂下眸子,再不忍看一眼。 “原来如此。” 谢云舟苦笑两声,看向苏御,声音发涩。踉蹌著后退几步,红著眼道:“只要你高兴,我·····便也高兴。” 回过身,一滴泪自眼眶落下,他双肩微颤,走向相反的方向。周云若看著他萧瑟的背影,瞳孔微缩,胸口陡然间泛起苦涩,她想,若是他没成亲,她大抵是愿意与他相守的,毕竟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般对自己的人。他从不会逼自己。 一句你高兴我便高兴,从儿时到如今从未变过,周云若不禁哽咽一声。苏御盯著她湿润的眸子,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因內心的激盪而略显僵硬。 一把攥起她的手:“不许哭~” 她狠狠甩开他的手:“管天管地,还管得著我哭吗?” 说罢扭头就走,苏御三两步衝到她身前:“你与他什么关係?” 周云若擦去眼角的泪痕,吸了吸鼻子:“他与我三弟自幼玩得好,我一直將他当弟弟看,你別多想,也別为难他。” 苏御逼近了一分:“当弟弟看,能抱一起去?” 他咄咄逼人的样子,让她怔然,他有什么资格管自己。 正当苏御与周云若之间气氛紧张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插入这微妙的对峙中:“二姐姐!” 瑾萱身著淡粉色绣裙,踏著轻盈的步伐,从亭子后转出,脸上掛著两朵娇艷的红云,目光羞涩却又不由自主地落在苏御身上。 她轻轻福了一礼,声音细若蚊蚋:“二姐姐,你怎么在这里?还有……苏大人也在。” 苏御闻言,神色一凛,向后退开一步,恢復了往日的清冷。周云若目光复杂地看了苏御一眼,又见瑾萱已羞涩地低下头,手指轻轻绞著衣角,那模样分明是对苏御情愫暗生。 於是淡淡回道:“我正要回住处,不巧遇上了苏大人,他迷了路,三妹妹既然来了,就带他去前厅吧!” 说罢,转身就走,脚下步子迈得极大,恨不能一步跨出一丈远。 苏御眉头紧锁,盯著她的背影,烦恼压在心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瑾萱羞涩的微抬眼眸,看他盯著周云若,心中微颤,柔柔地唤了声:“苏大人?” 苏御收回视线,再看向瑾萱时,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悦和疏离感,甚至露出一丝不耐烦或厌恶的表情。 瑾萱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尷尬和羞涩交织在心底,让她不由得垂头。苏御一言不发地从她身旁走过。哪里是不认路的模样。 一只雀鸟从一丛绿竹间飞过,喳喳鸣叫,瑾萱抬眼看去,只见那绿竹间闪过一抹紫色的衣角。 此时,寧国舅正沉著脸往回走,他的步伐急促而有力,神態宛若烈火燎原,难以按捺。 第73章 不嫁就上山做姑子 早就看出苏御不对劲了,原来他也惦记她,还有那谢侍郎,该死~他狠狠地將路旁一簇长春,踩得一个苞都不剩。 小廝低垂著脑袋,大气不敢喘。 寧国舅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云朵,怔了半晌,心里左右挣扎,最后似下了决定,毅然地快步朝前厅走去。 宴席结束后,宾客纷纷告辞,寧国舅歪在椅子上,眯著眼睛假寐。苏御从他身前路过,冷眸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待客人都走了,周生承厅內的寧国舅犯了难。上前轻问:“国舅爷,可要我派人护送您回府?” 寧国舅起了身,越过他来到老夫人面前:“周老夫人~本国舅要求娶二房嫡女周云若。” 一句话让人震惊,老夫人更是惊得站起身子,心中焦急,这寧国舅可不是良人,周生承忙上前:“国舅爷,您身份贵重,我家侄女配不上,属实配不上,这话我只当您没说过。” 寧国舅歪头看向周生承,眉间蹙成了一团:“二房周云若,本国舅聘了,明早我就去求旨赐婚。” 上面赐婚,不嫁就是抗旨不尊,那还了得。不只是周生承慌了,老夫人与陈氏也是一脸急色。寧国公府可不是好归宿,寧国公宠妾灭妻,生生逼死了髮妻,满府里鶯鶯燕燕,死了一个又抬进一个。 这寧国舅更是行为不检,整日寻问柳,听说他后院里每年都要死上一两名女子,云若要是嫁给他,哪还有好日子过。 寧国舅扫了一眼周家人,脸色变得阴沉:“你们別不识抬举,她嫁给我,就是未来的国公夫人,比做末流武官之妻强万倍,过两日我就来下聘,你们也准备一番。” 说罢,转身就离去。出了周府就往宫里去,他想儘快定下此事,免得夜长梦多。不成想半路上竟被人劫了,直接绑到了刑部大狱。 —— 內厅 陈氏看著周生承,哀求道:“大哥您想想法子,云若不能嫁给他呀?” 周生承安慰道:”弟媳莫怕,我明日就进宫求见陛下,陛下是仁君,相信他也不会纵著寧国舅乱来。” 三房萧氏冷冷道:“我一入京就听闻她失身与寧国舅德尔传闻,都这样了,不嫁留在家里继续丟人吗?” 陈氏肩膀微僵,脸色有些苍白:“你也知道那是传闻,如何信的?我女儿清清白白,是那寧国舅口无遮拦,坏她名誉,错不在她。” 萧氏瞬间来到她的面前,瞪著眼:“错就是错,不是你三言两语就可以洗清的, 萧氏冷哼一声:“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若贞洁自持,那寧国舅再是混帐,又如何能传出那般的话来。” 陈氏紧握双手,想到女儿受的苦,紧闭的唇隱隱失了血色:“你这是落井下石。” 萧氏勾著唇角露出不屑:“她状告夫君和离,满京都也只有你的女儿干得出,那般不光彩的和离,又招惹了寧国舅,就是她自作自受,活该。” 大夫人听了,怒从心起高声道:“你住嘴,那寧国公府就是个魔窟,要是你的女儿,你能忍心让她嫁过去吗?” 萧氏斜瞥她一眼:“她如何能跟我的瑾萱比,我知道你处处偏袒二房,可今日这事,就是个火坑她也得跳,因她闹和离之事,姑娘们的亲事,都被牵累,你不顾惜玉姐儿,我还要顾惜瑾萱,何况她二房没有入朝为宫的男人,得罪皇后娘娘他们倒是无所谓,我们怎么办?几位爷往后如何为官?“ 元善眉头紧锁,他看了看母亲,愧疚地低下头,都是自己不爭气,母亲与妹妹才会被人看不起,吴氏见元善这般模样,心里堵得难受,瞪著萧氏:“你处处针对我们二房,不就是觉得我们好欺负,若是公公还在世,你还敢逼妹妹嫁吗?” 陈氏想起早亡的夫君,不觉哽咽,他那般疼爱云若,又怎能见她受委屈。 老夫人坐在上手,她虽恼萧氏,却也知道这事是二房落了把柄给人,本想由著萧氏撒撒怨气,此事也就罢了,却没想到寧国舅又来强娶,叫她更是借题发挥。 此时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周生言,不由地摇头嘆息,萧氏的哥哥刚坐上內阁首辅,三儿子便升迁为三品官员,他本就是个惧內的人,如今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周生承见此,紧抿著唇,脸色愈加沉了,往日他还可以压著萧氏,如今她大哥统领群僚,这满朝的官员,除了苏御,谁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萧氏冷冷瞥了一眼二房的人,那眼中满是不屑:“动不动就拿此事来说,唯恐別人不知道你们是失了依仗的孤儿寡母,这么多年家里不曾亏待你们一点,吃的用的也是捡著好的先给你们,自家女儿不检点,还要倒打一耙,指责別人的不是。” 冷哼一声,又道:“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你们这样的。” 陈氏气得双腿打颤,指著萧氏道:“你······你欺人太甚。” 元善扶著陈氏,怒视萧氏:“你不用说那些难听话,我妹妹固然有错,可也不像你说的那般,別人喜欢她,她又左右不了,我虽然没本事,可也不能任你顛倒是非,羞辱她们。” 萧氏陡然间提高了嗓门:”你既这般能耐,便带著你那不自重的妹妹出府去,別让她辱没了家门。“ 元善闻言,咬了咬牙,上前两步跪在堂中:“祖母,元善无能,至今也没取得功名,愧对家人,父亲不在,我便是母亲与妹妹的依靠,今日三婶出言不逊,羞辱她们,元善不能再忍了,求祖母允许我们出府,富也罢,穷也罢,我只愿她们开心,不受別人的指摘。” 老夫人顿时红了眼,连连嘆息。 周生承看向一旁沉默的周生言,冷了脸:“你倒是说句话,难道你也同意二房分府独过?” 周生言抿了抿唇,目光看向萧氏,被萧氏一瞪,又瞬间垂下脑袋:“大哥,这事著实闹得太大,眼见瑾萱议亲,元怀与元斐也要定亲事,我········” 周生承幽幽道:“翅膀真是硬了,这个家不若让你当吧!” 周生言低低垂下脑袋:“大哥这说的什么话,我怎敢越过你去,何况这事我也做不得主。” 说著还看了萧氏一眼,那样子似在说自己也是无奈。 萧氏瞥了一眼周生承:“大哥,你也別为难他,二房要走,就让他走唄~这么多年好吃好喝伺候著,也没拢住人心,何必呢~” 老夫人站起身子,神色冷厉:“萧氏,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当年元承和元谨同中二甲进士,这处宅子也是他兄弟俩挣来的,与你三房没有关係,你有何资格让他们走?” 萧氏一听恼了:“同是你亲生的儿子,你眼里只有大房和二房,生言这么多年苦苦打拼,也为这家里添砖添瓦了,他的付出你看不见吗?” 周生言目光沉沉地看向老夫人,萧氏的这番话,都说在了他的心坎里,自己从小在两个哥哥的光环下默默无闻,他们光耀门楣,被人称讚,而他就只是个陪衬,若不是娶了萧氏,自己如今也不能有这番成就。 他上前一步:“母亲,您难道要让我们离府吗?” 一句话,让老夫人哀伤得垂下嘴角,神色既失落又无奈。 周生承面色凝重:“二弟,你这般说就是在诛母亲的心。” 萧氏见周生言露出不忍的神色,沉了脸道:“好好的一个家,都是因为二丫头闹得不得安寧,大哥,我也不是非要让二房出府,只是这二丫头决不能继续留在府里,要么嫁给寧国舅,要么上山当姑子去。” 第74章 惩治寧国舅 周云若得了消息,就往老夫人这赶,一进门就见哥哥跪在堂中,母亲低头拭泪,又听到萧氏那番话。 心中顿时起了恼意,上前给长辈行礼,唯独略过萧氏。自从父亲走后,萧氏就开始针对二房,母亲没了依仗,对她多有忍让,可她从不收敛。 当年母亲执意回平洲,便是在一场春日宴上,有一位夫人,有意与二房结亲,萧氏竟当著眾人面说二房长子读书无用,还说周云若眼光高,连谢家四郎都没瞧上,一双眼睛长在头顶上,只盯著那公爵侯府的高门儿郎,叫那位夫人死了心,又道她没有父亲哥哥做依仗,將来便是进了高门也是做妾的命。 母亲被当眾落了顏面,回到家又听说自己跑去祖母和伯父那里,闹著要嫁苏御。一怒之下,將她带回了平洲。 此时,她冷冷看著萧氏:“因我不安寧?这话说得好似你是个省油的灯。” 萧氏顿时抬高嗓门:“放肆,敢顶撞长辈,你母亲就是这般教导你的。” “那敢问你母亲是怎么教导你的?上无长无尊,下不慈小辈,这就是你萧氏的教养?” 声声冷问,懟得萧氏脸色铁青,瑾萱被苏御落了脸,本就对她怀恨在心,见她对母亲不敬,怒指著她,大声喝道:“你詆毁萧氏污衊我外祖母,我舅舅若是知道饶不了你。” 周云若挑眉看著她:“你拿他的官威压人,你舅舅知道吗?” 目光看向萧氏:“便是官再大,也不能肆意妄为,更管不了別人家的私事。” 萧氏眸光冷厉:“自己做下那般不要脸的事,还敢在这里叫囂,我看你是皮痒了。” 周云若冷笑一声,那双微挑的凤眸盯著她凌厉非常:“我行得端正坐得正,问心无愧,倒是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父亲被诬陷贪污,是谁去求了魏太傅,解了你萧氏之困?” 萧氏愣了愣,她当然没忘,那是周生瑾,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温润如玉的脸,那是她豆蔻年华便恋慕的男子,可他心里只有恩师的女儿陈氏,目光看向陈氏,那样一无是处的女子,哪里比得上她,自己当初嫁给周生言,也只是想离他更近些。 她恨陈氏这个克夫的女人,更恨她生的孩子,她每每看见周云若和周元善,便会想起他们的恩爱缠绵。 萧氏咬著后牙槽,瞪著她道:“不用你来提醒我,我欠他的,这么多年都还给了周家,我为周家开枝散叶,相助夫君登科入士,可我却不欠你的,你更没有资格替他来向我討债。” 周云若唇边勾起一丝冷笑:“二房不求你记得当初的恩情,只求你,做个人吧!” 萧氏怒了,扬手就打来,周云若用力抓住她的手,厉声道:“別以为你哥哥做了首辅就可以仗势欺人,更不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世间事多变化,劝你收敛点,不然有一天大树倒了,人人都得踩你一脚。” 说罢,狠狠地甩开她,萧氏不由地踉蹌几步。 周生言见妻子落了下风,又听周云若诅咒萧首辅,那可是自己的靠山,顿时怒指著她,大声呵斥:“放肆,她是你婶婶,你目无尊长,我周家书香门第,怎能养出你这般悖逆的女儿?” 活过一世,周云若已明白,一味地退让,换不来同等尊重。適时示强,方不招人欺。 周云若直接走到他的面前:“先把自己身子立正了,再来给晚辈说教。” 他猛然抬起就要打她,周云若扬起下巴:“你但凡动我一下试试。” 扬起的手被那冷厉的眸子盯得不上不下,很是尷尬。 此时,元宏上前將周生言扬了半截的胳膊,按了下去:“三叔,二妹妹確实不是你能打的人。” 这话说得极隱晦,元宏朝他使了几个眼色,他也看不懂。不由得又抱怨道:“她如今这般模样都是你们惯的。” 老夫人猛地將身前的茶盏砸到周生言脚下,他身子剧烈一颤,老夫人轻易不动怒,可若真生气了,那也是凌厉非常。 “你眼里还有没我这个母亲,你纵著萧氏欺负二房,如今还想打我的云若。” 说著老夫人狠厉地瞪著萧氏:“今日我老婆子就將话放这了,谁若再敢逼她离家,我就將谁先赶出去。” 周生言紧咬著牙关,眼神中闪烁著不服,却又无奈地嘆了口气。 萧氏怨毒地看著周云若,老夫人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走著瞧,早晚让她后悔今日所为,跪著给自己磕头求饶。 此时门外又传来管家的声音:“大爷,苏大人派人给您送了信。” 说罢將信笺呈上,周生承拆开一看,顿时抬眼看向云若。又默默收了信。 沉声对萧氏道:“寧国舅之事休要再提,云若不会嫁给他。她明日便回平洲。” 见老夫人神色一凛,周生承忙上前解释:“母亲放心,只是暂时离开避避风头。” 又將自己的安排告诉了她,老夫人听罢,才稍稍安了心,看著云若,心中惋惜。又见孙女望著自己一直落泪,心口一酸,也落下泪来。 周云若跪在老夫人身前:“祖母,云若不孝,不能陪著您了。” 老夫人瞬间抱住她:“傻孩子,祖母就在这,过段日子就派人去接你。” 闻言,周云若哭得更难自抑,看著她哭的悲慟,大夫人眼眶泛红,情不自禁地也流下泪来 —— 刑部大狱 寧国舅被捆在刑架上,衝著刑部主事怒吼:“瞎了你的狗眼,连老子都不认识,你这主事算是做到头了,快放了我。” 主事撇开脸,就是不搭理他。 寧国舅心里愈加不安。骂了半天,嗓子也哑了。 “老子渴了,沏杯茶来。” 主事朝外面招呼了一声,不多久牢吏就送上水来。寧国舅喝了一口,倏地吐出来,皱著眉大喊:“这什么狗屁茶,难喝死了。” 主事嘴角微微一抽:“国舅爷,这里就这条件,您就將就一下吧~” 寧国舅瞪眼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在给老子甩脸子?” 一口一个老子,听得主事直翻白眼,別过脸,再不理他。 正在此时,苏御沉著脸走了进来,冷冽的目光,死死锁著寧国舅,每一步都好似踏在寧国舅的心弦上,他顿时绷紧了神经。 牢房內昏暗的油灯摇曳,將苏御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寧国舅苍白的脸上,他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道:“苏御,你竟敢对这么对本国舅,你就不怕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吗?” 苏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在昏暗中如同鬼魅,让寧国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自小与苏御在一个学堂念书,这苏御没少背后害自己,要说自己如何得罪他,也不过是一开始往他书里夹了只毛虫,打那以后这人就记住他了,见天儿地给夫子告黑状,三言两语又能挑唆著別人针对他。 他承认自己怕苏御,可再怕也不能將她拱手让给苏御。 第75章 她出京了 只见苏御从袖中取出一卷圣旨,缓缓展开:“陛下命本官教你何为礼义廉耻。” 寧国舅顿时瞪大双眼,满是怒色:“苏御,你这个背地里使坏的小人,我姐姐定饶不了你。“ 苏御轻蔑一笑:“你觉得我怕吗?” 眸光一凛:“你屡次伤她,坏她名节,今日之训,定要你铭记终身。” 说罢,微一抬手,身后走来两名酷吏,寧国舅一怔,这不就是昭狱两大恶煞,让人闻风丧胆的魏放和魏立两兄弟,但凡经他二人上过刑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寧国舅强撑著颤抖的唇道:“陛下让你教我礼义廉耻,可没让你给我上重刑?” “可也没说不能给你上重刑。” 寧国舅气急败坏道:“你乃天下第一大无耻。” 又冲那两个恶煞,高声道:“我是当朝国舅,你们若敢伤我,皇后娘娘定不会放过你们,苏御也护不了你们。” 魏放两兄弟嘿嘿一笑:“大哥,寧国舅这小嘴巴巴的,咱得给他治治。” “行,听弟弟的,国舅爷细皮嫩肉的,你可得温柔些。” “嗯呢!” 说罢掏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就用这个吧!我新研製了一种玩法,能让人嚎破嗓子,还说不出话来。” “好,你先来,我这也有新玩法,咱哥俩一前一后能叫他爽翻天!” 二人磔磔的怪笑声,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魏放將银针往赤黑浓稠的液体里沾了沾,好似聋了般,任寧国舅如何咆哮骂人,他嘴角始终勾著笑,掰开寧国舅的嘴。 寧国舅顿时发出悽厉的惨叫:“啊~~” 寧国舅脸色涨红又说不出话,浑身剧烈抽搐,身形几乎扭曲。 苏御坐在太师椅上,笑得勾魂摄魄。 寧国舅面如土色,仿佛身在炼狱,一双充血的眸子,盯著苏御极是阴鷙。 苏御勾了勾唇,一柱香后,才缓缓开口:“还敢娶她吗?” 寧国舅狠狠闭上眼睛,颤抖了片刻,无力地摇头,苏御一抬手,兄弟俩顿时收手。寧国舅猛吸了一口气,眼底赤红一片。 —— 日落时分,天际渐渐染上了一抹橘红,周云若亲自给祖母做了一碗长寿麵,依偎在祖母身旁:“祖母,云若今晚想跟您睡。” (请记住 追书就上 101 看书网,?????????s??.???超实用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老夫人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小脸:“一晃你都二十多了,祖母也老了,记得你小时候整日赖在祖母屋里,你父亲最疼你,每每下了职,就来我这,到了晚上怎么哄你,你都不跟他走,他可是抱怨了我好一阵。” 记忆久远,只记得父亲模糊的影子,常常一只手抱著她,一只手拿书,给她读诗经,声音温润好听。 她將头靠在祖母的肩上:“祖母多与我说说父亲的事,我喜欢听。” 房间里温暖,柔和细腻说话声伴著清脆悦耳的笑声,天色深了,月色绕过窗欞,照在床前。 周云若躺在祖母的怀里,听著祖母平缓的呼吸声,寂夜里,眼角湿润。 世人都逃脱不了生老病死,纵有万般不舍,她也改变不了,相比自己死时的痛苦,祖母走得安然,她是在梦中归去的。 只是这分离的苦楚太难受了,心中充斥著苦涩,彻夜难眠。 —— 翌日早朝,寧国舅的罪己书呈到了陛下那里,更是由他亲自宣读。句句深刻,条条痛定思痛,为周家女澄清了谣言,证了清名。 皇帝一句“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不仅表彰了寧国舅,还赏赐了苏御。说他育人有道,有帝师之姿。 吏部。 周生承为苏御呈上等待检阅的文书,却没向往时一般告退,苏御微抬星眸:“还有何事?” 周生承退后一步,拱著手朝苏御行礼道:”多谢大人替下官的侄女澄清谣言。” 苏御继续翻阅文书,微启唇:“不用你谢。” 周生承微微蹙眉,话里有话,不让他谢,那就是想让云若谢他。 清了清嗓子:“下官的侄女怕是谢不了您了。” 苏御认真的看著文书,好似没听到般,眼皮都不抬一下。 见他不愿搭理人,周生承抿了唇,转身退下。 其实他不知道,苏御这会还生著她的气,昨晚去找她,屋里又漆黑一片,一丝暖意都没有,她显然是故意躲著自己。一肚子的酸味,散不去半分,闹得他醋心。 —— 周云若一早就拜別家人,出了京都。 顶著一双哭肿的眼,在马车上小憩一会,醒来向外望去,薄雾轻绕,远山含烟,已是暮色。 石霞削了个苹果,去核分成小块,端给她。 “主子快到驛站了,您先吃个苹果垫垫肚子。” 周云若笑了笑:“你也吃些。” 见她不动,周云若拿起一块递到她嘴边。 又道:“往后不必將自己当成下人看,你在我心里就如亲人般。” 石霞望著她,眼底湿润,她自幼失了母亲,成亲后又失了父亲与丈夫。如一缕浮萍,飘零人世间,是主子给了她安身之处,如今又说视自己为亲人,这一刻的感动,全都化作热泪。 周云若放下苹果,紧紧握住她的手,坚定的眼神好似告诉她,余生无论发什么,她都会伴著自己。 擦去她面颊的泪:“好姑娘,不哭了。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往后都是高兴地日子,我们隨心而活,將来若是有缘,我给你寻个好夫君,你也能儿女成双,子孙满堂。” 石霞抱住她,连连摇头,鼻音浓重:“我不嫁人,我就要跟著你。” 周云若也抱住她,想起上一世,她就是孤家寡人,临了被閆昭赶出家门,死在外面连个收尸地都没有。 柔声道:“若是遇见好的,也不能错过,若是遇不到,那就不嫁,一辈子陪著我,我们吃遍人间美味,看遍美景,也不算枉活一世。” “嗯~” 第二日 苏御眼底暗沉,精神不济,早早地坐在吏部大堂等著周生承。他昨晚忍不住去找她,结果又是扑了一场空,恼得一夜睡不著。 此刻见了周生承,阴著脸道:“我帮她澄清谣言,按照礼数,她是不是该亲自来拜谢我?” 周生承皱了皱眉,昨日还冷著脸不理人,今日又变了,当真让人猜不透。 沉声说道:“怕是不能来了,她已离开京都。” 苏御身形一震,眸中闪过不可置信,隨即被恼怒所取代,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案上笔墨一阵跳跃,惊得堂內侍从纷纷侧目。 第76章 买凶杀人 周生承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嚇得一凛,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她去了哪里?你为何不告知我一声?” 苏御的声音低沉而压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周生承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她回平洲了。” 话毕,他暗暗观察,只见苏御脸色铁青,嘴角紧抿。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何时走的?” “昨日一早就走了,这会子怕是已走远了。” 苏御蹭得站起身子,桌椅因他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声响,堂內侍从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他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大麾在身后飞扬,刚到门口,又猛地转身,对周生承留下一句:“吏部之事你暂且处理。”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街道上,行人纷纷侧目,只见一位俊朗非凡的男子,纵马奔驰。 马车载著周云若途经小镇,她下了马车,在热闹的市集里穿梭。葫芦的甜香、杂耍的吆喝、每一处都让她心生欢喜。 她站在一座石桥边,望著桥下潺潺流水,阳光下波光粼粼,手中还握著刚买的热气腾腾的糯米糍,轻咬一口,软糯香甜。与石霞相视而笑,这般的逍遥日子,才是她想要的。 风和日丽,马车继续悠悠前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不一会便出了小镇,车內,周云若身著淡雅的青衫,手执一卷书,阳光洒在她柔和的脸庞上,静謐而美好。 傍晚时分,马车驶入蜿蜒的山道,两侧密林深深,车夫扬起马鞭,马蹄声愈发急促,出了山道,前方便是槐安镇了。 忽然,马车猛地一停,周云若只觉身子一晃,手中的书卷滑落在地,二人扶住车壁,方稳住身形,心中大惊。 石霞掀开车帘的缝隙,只见一群歹人,个个身形魁梧,手持寒光闪闪的长刀,刀尖闪烁著嗜血的冷芒。 呼吸一窒,风,似乎也在此刻凝固,石霞大惊道:“主子有劫匪。” 周云若听到外面有劫匪,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她迅速掀开车帘,周府的五名护卫已经下车,手中握著刀,但劫匪人数眾多,气势汹汹。护卫们不由地后退几步。 周云若从未经歷过这样的恐惧,感觉仿佛一根绷紧的弦即將断裂。 石霞一把拽起周云若,眼中满是急切:“主子,快跑!” 周云若踉蹌著几步,被石霞半拉半拽地带离马车。夕阳余暉下,两人的身影显得仓惶而无助。 身后,劫匪的怒吼与护卫的惨叫声交织成一片,石霞紧握她的手,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她们拼尽全力,在这狭窄的山道上奔逃,身后劫匪如影隨形,步步紧逼。 夕阳余暉被密集的树影切割得支离破碎,突然,前方去路被截断,一群劫匪从暗处涌出,前后都没了退路。 匪徒们的目光落在周云若的脸庞上,瞬间露出淫邪的神情,放肆地大笑起来。 石霞微微侧头:“主子,我拖住他们,你快跑。” 此情此景,理智告诉她快逃,可她就是迈不开步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別让我死不瞑目。“ 石霞的低吼声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她猛地一推,周云若踉蹌几步,差点摔倒。回头,看见石霞已经挡在了那群恶徒面前,眼神中满是决绝与无畏。 周云若心中一阵剧痛。 匪徒们发出阵阵怪笑,仿佛在看笑话。 “兄弟们,咱们是得了赏银还赚了个美人,等会一个一个来,都別抢!” 赏银?僱佣劫匪杀她。周云若怒视著这群恶徒,颤抖著大喊:“只要放了我们,我付双倍的银子给你们。” 匪徒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中闪烁著贪婪的光芒。 “大哥,那人给了咱们五千两杀她,她若是翻倍给咱们,那就是一万两,咱们若得了这些银钱,往后再也不用过这刀尖舔血的日子。” 他身旁的几个匪徒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著,有的面露贪婪,有的则担心这是场空欢喜。 “大哥,一万两啊~她有这么多银子吗?別是骗咱们的。”一个矮个子劫匪不安地问道。 周云若见劫匪们迟疑,瞬间从袖中抽出另一沓银票,夕阳下,银票在她手中轻轻颤抖:“这是昇和钱庄的银票,共计五千两,大梁国境內所有钱庄皆可兑换现银,只要你们答应放了我们,剩余的五千两,待我平安到了槐安镇,自会给你们。” 劫匪头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手中的银票,又狐疑地看向周云若,显然是怕她使诈。 她强作镇定,声音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然是为了银子卖命,那自然得向银子靠拢。” “你们不杀我你能得到更多的银子。” 劫匪头目盯著她手中的银票,勾起一抹冷笑:“我现在杀了你,这五千两也归我。” “你现在杀了我,剩余的五千两,就没了,而且我若死了,我家里人不会放过你们,你们或许不知我的身份,我乃汝阳周氏女,我家中叔父皆是京中三品官员。” 周云若说著目光扫过眾多劫匪:“你们杀人是为了银子,但我不缺银子,我只想活命。” 劫匪头目眼神在周云若与石霞间来回游移,最终定格在石霞身上,狠声道:“好,我们放你一马,不过,这女子得留下。” 周云若心头一紧,眼中闪过决绝:“不行,我不能丟下她。” 石霞却猛地一挣,跪倒在周云若面前,眼中含泪:“主子,求您快走。” 劫匪头目扯开嘴角:“槐安镇向东五里,秀水河岸,有一颗得年老槐,只要你將剩余的银票埋在那棵老树下,我自会放了她,若是少一两,我必要將她开肠破肚。” 周云若眸色深深,咬了咬牙:“我一定信守承诺,但你也得答应我,不能伤害她一丝一毫。” 劫匪头目答应得爽快,拿过五千两银票,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笑,並命人给她让出路,周云若深深地看了一眼石霞:“我一定会来救你。”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暉已沉入地平线,周云若不顾一切地向槐安镇狂奔。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胸腔的剧烈起伏。 身后骤然响起急促而坚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颤著空气。 周云若猛地转身,模糊间,依稀辨认出那策马而来的身影——苏御。心猛地一颤。 马儿仿佛也感知到了主人的急切,四蹄翻飞,扬起一阵阵尘土。苏御的脸庞在夜色中若隱若现,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直射入周云若的心底。 她愣住了,泪水在脸颊上划过。 第77章 云泥之別 烈马发出一声急迫的嘶鸣,苏御一路上都在恼她不告而別,想著见到她要如何惩罚。 直到经过那处鲜血斑驳的小道,空荡的马车里,还残留著她的气息。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重锤击中,恐惧与愤怒交织在一起。 此刻,倏地翻身下马,喘著粗气,跑向她。 他猛地伸出手,將她揽进怀里。动作中带著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 “別怕,我来了。” 脸埋在他温暖的肩上,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周云若哽咽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们·····遇到了劫匪,石霞····为救我·····还在他们手里。” 苏御將周云若抱上马背,稳住她的身形后,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枚精巧的哨箭,用力一掷。只见一道耀眼的红色火光划破夜空。 紧接著,远处传来阵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如同雷鸣般震撼人心。片刻间,十几名面覆黑纱的蒙面人骑著高头大马疾驰而来,他们动作整齐划一,下马后单膝跪地,朝苏御恭敬地行礼,肃杀之气瀰漫在空气中。 苏御调转马头,顺著周云若指引的方向进了密林。 片刻后,已能隱约望见那群匪徒的轮廓。月光下,石霞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正被一名匪徒粗鲁地推搡著,脸上满是惊恐与无助。 苏御眼中闪过一抹冷厉,微一抬手。 暗卫们寒光一闪,刀锋已至。瞬间,空气中瀰漫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匪徒们措手不及,惊慌失措地想要反抗,却哪里是这些训练有素的暗卫的对手。 刀光剑影中,一颗颗头颅滚落,鲜血四溅,染红了这片密林。石霞呆立当场,目睹这一幕,眼中满是惊恐。 周云若快速下马,奔向石霞,二人抱在一起。她的泪水滑落在石霞的髮丝间,带著几分余悸未消的颤抖。 石霞也泣不成声,双手紧紧回拥。 这一幕落进苏御眼中,映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那拥抱如此紧密,苏御眼神微沉,她都没这般抱过自己。 双手不自觉地握紧韁绳,骏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轻轻晃动著头颅,发出低沉的嘶鸣。 片刻后,匪徒伏诛。 火把照亮了四周,周云若方想起自己的银票,慌忙拿过暗卫手中的火把,往死尸中一照,瞬间作呕,这比寧国舅遭追杀那次血腥多了,眼前这些死尸,东倒西歪,脖子以上都是空的。一个不注意踩到一个人头,嚇得惨叫一声,慌忙后退,身后,苏御突然用手蒙上她的眼。 “別看,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剧烈发抖,却又迟疑道:“劫匪头目拿了我五千两银票,我·····我捨不得。” 苏御嘴角微抽了一下,又感觉指尖有些湿意。心间一沉,抬手擦去她的泪痕:“区区五千两也值得你哭,回头我赔给你。” 那声音低缓满是宠溺。 周云若撅著嘴:“你救了我,再拿你的银子,那我成什么人了。” 苏御不由得低笑两声,她回头冲他哭道:“你笑什么,这五千两可是我全部身家~” 他挨得近,独属於他的气息呼在脸上,让人不由得脸红,但满地的无头尸体,她又不敢离开他。 恰在此时,暗卫押著两名绑匪上前:“大人,据这两人交代,是受人指使。” 苏御神色一变,眼中已不復刚刚的温润,此刻眸光锐利得盯著瑟瑟发抖的两年贼人:“那人长什么样子?” 贼人颤声道:“是个年轻男子,带著面具看不清容貌,只说让兄弟们等在此处,见到有大鸟图腾的马车,杀……了里面的人。” 这大鸟图腾是周氏族徽,周云若凝思,閆衡远在朔北,没有赦令不得离开,他就是再恨她,也杀不回来。 那……萧氏,好像也说不通,她还没有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的必要,心中越发確定是常玉翡。 此刻,她恨得牙根痒痒,又听贼人哭喊:“求大人饶俺哥俩一命吧!俺家中还有个八十岁的老娘等著养活。” 苏御冷冷道:“你们杀人时,可有想过被杀之人也有亲人。” “大人,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將二人押至京中,命魏放两兄弟查出幕后之人。” 暗卫应了声是,便將人带走了。 一个时辰后,到了槐安镇,暗卫如鬼魅般,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此时,夜色已深。苏御与周云若坐在客栈的昏黄灯光下,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周云若现在身无分文,的全是苏御的银子,坐姿有些拘谨,时不时偷瞄一眼对面的苏御,心中五味杂陈。 他吃东西时动作优雅而从容,薄唇轻启,咀嚼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矜贵。 周云若看得有些出神,心中暗自感嘆,这样的男子,为何会对她这般不同。 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別之处,她嫁过人生过孩子,他瞧中自己什么了,若论美貌,繁华的京都最不缺美人。 见苏御突然抬起星眸,她倏地移开视线,咬著筷子,缓解脸上尷尬。 眨眼间夹来一筷子笋片,放进她的碗里。 周云若望著那只玉白的手,微微一愣,然后看向苏御,他静静地看著她,眼神中透露著一种温暖。 心里有些犹豫,却也吃了一片。 “谢谢。” “好吃吗?”苏御突然开口,声音温和而轻柔 周云若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面前的美食尝起来竟然带著苏御的味道,令她心头一颤。 她的声音有些含糊:“嗯~” 苏御眼眸一亮,盯著她蠕动的嘴唇,喉结微动。 石霞看著两人,心道,主子要是能嫁给苏大人,每天这样相处,好像也不错。 一顿饭吃下来,二人的关係好似有些微妙的变化。 进了厢房,一名暗卫將被血跡污染的银票恭敬地呈给他。他微微皱眉,又拿出一枚印章,命他去钱庄速取五千两银票送来。 今晚的拿给她,否则她要心疼得睡不觉了,想起她財迷的样子,不觉失笑。一炷香后,他拿著五千两银票敲开了她的房门。 周云若一见他手中的银票,本是无精打采的脸,顿时来了精神,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形,亮晶晶的,仿佛有无数颗细小的星星在眼底跳跃。 她抬眼,眸中满是感激之情,微笑著对苏御说道:“谢谢你。” 苏御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好好休息!明日跟我回京都。” 她愣了片刻,虽是朝他点了头,心里却明白自己不能跟他回京都,他与自己云泥之別,年少不懂事,以为喜欢便能在一起,可她活了两辈子了,已看透了很多事。 人生很长,只凭喜欢走不长远,单凭那日长公主对自己的態度,就能一眼望见结果,况且她想走的路和他不同,她要的,他也给不了。继续纠缠下来,只会两败俱伤,没有任何意义。 第78章 姐姐,你別伤他的心 夜深了。 厢房之內,暗卫跪在苏御身前稟报:“大人,暗线十三来报,我们派去的人已被诛杀。閆衡投靠了镇北王。” 苏御勾起唇角,带著一抹嘲讽的意味,隨即挥手示意他退下。 窗外传来风的呼啸声,苏御微仰著下巴,深邃而锐利的眸子,浮出戾气。 他此生想要杀的人,唯有镇北王顾临,他永远无法忘记七岁那年,他从噩梦中醒后,来到母亲的屋外,透过门缝看见顾临將母亲压在身下,父亲尸骨未寒,二人缠绵苟且,从那时起他便立誓总有一天要亲手杀了顾临。 十六岁时,他创建了暗隱阁,豢养杀手和死士,布下暗网,並得知父亲当年的死与顾临有关,父亲去世后,他的副將却突然消失。 直到后来,他终於找到了那人,却晚了一步,只在他的尸身下,发现一个用血写成的顾字,他確定父亲的死与顾临脱不了干係。如今他要杀的人又要多一个了。 天色未亮,周云若携著石霞轻手轻脚地下楼,她警觉地时而回首,眼角余光犹如夜猫般悄然扫视四周。 驀地,当她踏出客栈大门,一枚飞鏢破风而至,几欲贴近她足尖,心臟骤然提起,狂跳不已。慌神间,一个蒙面黑衣人挡在她面前。 冷漠的声音传来:“回去。” 认出是苏御的暗卫,她微皱眉头,苏御果然心思縝密,如同神算之术一般令人嘆为观止。心中悵然,她转身回到客栈,推门而入,只见苏御站在窗前。 他神情冷峻,手中握著她所留的书信,目光如冰刀一般锐利,书信在他手中瞬间化为碎屑,映照出他內心的愤怒与不满。 周云若心头一颤,微垂著脑袋,站在那动弹不得。 他咬紧牙关,咯吱作响,声音中透露著一丝愤怒和失望:“你就是这样回报救命之恩的吗?” 这番话,让周云若顿时没了反驳的底气,她心虚地別过头,自己这样对他,確实不像话。 可是好不容易走出了那个火坑,难道还要掉进另一个坑里,一生被困在后宅,守著一个可能隨时变心的人?想到那种煎熬的日子,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苏御上前几步:“现在就跟我回京都。” 说罢,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周云若拧不过他,跟在他的身后,马车缓缓启动,车厢內瀰漫著淡淡的檀香,苏御眼神犀利,仿佛要洞悉她的內心一般。 周云若蹙眉:“別看了,我逃不出你的法眼。” 苏御冷了脸,转过头,一路上马车急速奔驰,他再未同她说过一句话,暮色將近之时,马车进了京都。 未多久,便到了周府门前,她隨苏御下了马车,脑子里一直在想该怎么与家人交代,突然,迎面跑来一位姑娘,从她眼前一闪,扑进苏御的怀中,嚶嚶哭泣:“大人您去哪了?綰綰想您。” 他的手扶住她的腰,周云若看了一眼,就別开脸,他这个年纪府里有几房妾室也不稀奇。 一旁的石霞脸色一沉,家里有娇妾还来纠缠主子,这番行径让人不齿,难怪主子一直不愿意同他在一起。 石霞上前挽住周云若的臂腕,轻声开口道:“主子,咱们进去吧!” 周云若刚转身,身后便传来苏御的声音:“你安心呆在周家,过两日我会请媒人上门·····” 周云若心臟猛地一缩,倏然回道:“我不嫁。” 苏御呼吸一窒,握紧的手指微微泛白。 綰綰在二人间扫了一眼,顿时明白,眼前的女子就是大人喜欢的人。 离家前,父亲千叮嚀万嘱咐,男子最討厌善妒的女子,让她事事以大人的喜好为先。 忍著心里的苦涩,微微上前一步,柔声道:“姐姐,他是好人,值得你嫁。” 周云若淡淡扫了她一眼,突然神色一怔,刚刚没仔细瞧,此时才发现,自己上一世就曾在宫宴上见过她,她就是武安侯府未来的侯夫人。因为跟自己长得像,自己还特意多看了她几眼。 又听她轻声对自己道:“我……我不会与你爭宠。” 说著她又看向苏御:“綰綰只要能陪在大人身边就心满意足了,大人喜欢的女子,綰綰只会敬著,绝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负担。” 这话说得违心,同为女子,周云若是不信的。 如今正主儿在这,周云若觉得没必要继续与他纠缠不清,於是冷了声道:“这般好的姑娘,苏大人该好好珍惜才是,况且我对你无意,都这般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了吗?” 綰綰急道:“你別伤他的心·······” 话音未落,便被苏御扯了回去,他目光看向周云若,古井般的眸子,沉得让人心头髮颤。 綰綰抬起袖子擦去眼泪,对他道:“綰綰不该来的,是长公主下了令,等不来你,就····就不许我进府门。” 她哭得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抽泣声,用袖子掩住眼睛,委屈的胸口抽动。让人瞧著忍不住心生怜爱。 苏御沉眉,一瞬间拉起綰綰的手,看都没看周云若一眼,带她上了马车,不过剎那,马车就驶离了周府。 石霞看著周云若,嘆息一声:“主子您別难过,他走了也好,这样的人若是嫁了,將来也没素静日子过。” 周云若淡淡笑了笑:“我难过什么,人家本来就是一对儿,况且我也没打算再嫁。” 一进府门,管家迎了上来:“二小姐,老夫人和大爷在回春院等您多时了。” 周云若一愣,祖母和伯父竟提前知道她会回来,凝思片刻,凤眸微落,想必是苏御和伯父打过招呼了。 刚迈进回春院,就见一家人都到齐了,见了她来,纷纷看向她,神色各异。 陈氏扶著老夫人过来,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將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她安然无恙,才道:“老天保佑,我的云若福大命大,將来必有后福。” 又拉住她的手:“你放心,大理寺正在查办劫匪一事,待查出幕后之人,咱们一定法办了他,给你出这口恶气。” 陈氏捏著帕子拭泪,低声道:“往日里也未於別人结怨,到底是谁这般狠毒,要治她於死地。” 第79章 长公主下了帖子 说罢,还看了萧氏一眼,萧氏身子顿时一僵,顿时放下手中茶盏,瞪著眼高声道:“你看我做什么?莫不会以为是我乾的?” 见老夫人与周生承默不作声,她大呼:“苍天作证,我就是再不喜她,也不能让人去害她性命,你们可不要冤枉好人。” 瑾萱跟著附和:“就是,我母亲才不会害人性命,定是她自己在外招惹了仇家,被人记恨上了。” 周云若神色淡淡道:“三妹妹,都是大姑娘了,说话最好过遍脑子。” 又看向萧氏:“杀人这事,三婶的確不敢做。” 瑾萱还要在与她掰扯,就被萧氏制止,她轻抿了一口茶,眼神却锐利地放在周云若身上,早前儿还疑惑,她哪里来的底气,敢跟自己大呼小叫,今日算是明白了,原是攀了高枝,有了苏御这个靠山,可不是谁都不怕。 今日一早,长公主又下了请帖,只邀请了二房去长公主府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赏的不是,是人。 长公主自来眼高於顶,想来也不过是给个妾位,可即便是妾位,一般人也得罪不起她。 她明日得回萧府,將此事稟报给哥哥,他与苏御同朝为官,二人面和心不合已久,如今周府要与苏御结亲,那往后周生承更要以苏御马首是瞻。这对萧家可没有好处。 此时,周生承看向周云若,神色凝重,虽对凶手多有猜疑,可也得等大理寺抓住背后之人,才好下结论。万事都要讲究证据。 又想到,长公主的邀约,心中不免有些难安,若是有意聘云若为妻,便不会只邀请二房,此事怕是难称心了,端看苏御如何表態吧! 晚膳时,从祖母口中得知此事,周云若面露难色,想起长公主那张冰冷的脸,她到现在还介怀,可也不能不去。 以当初她对自己的態度,不可能让她进侯府,她也无意进侯府,那此番邀约是为了什么?况且就以今日苏御对那位姑娘的看重,回头那姑娘再哭上一回,怕也是对自己没了那样的心思。 老夫人又何尝看不出她的忧虑,命下人给她盛了碗燕窝粥来,轻声道:“快趁热喝,这两日让你吃苦了。” 她看了一眼,心中感动,这血燕难得,满府里也只有祖母这里能得些,可也不多。 突然就想起儿时嘴馋,偷喝了下人给祖母准备的血燕。萧氏知道后,逮著她发作了好一通,后来,祖母当著眾人的面,將库房里的血燕,全拿了出来,一人一份,才堵住了萧氏的嘴。 想起那些过往,她眼眶微红,老夫人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好孩子,路到山前必有路,明日见了长公主也莫胆怯,遇著事与你大伯商量,左右你不愿的事,没人逼得了你。” 这一刻,压在心底的情绪,突然就顶到了嗓子眼里,她颤抖著唇,伏在祖母的膝上。 轻轻唤了声:“祖母~” 那声音含著苦涩,让老夫人心里泛起疼意,自己虽然老了,可看人还是准的,寿宴那天,苏大人看云若的眼神与旁人不同,还有那幅画,分明画的就是云若。 她心里的苦,自己都知道,年少时喜欢苏御,知道他订了婚约,背著人偷偷哭了好几场,她都瞧著呢! 如今和离了,苏御又对她动了心思,要说她没有一丝心动,骗骗別人还可以,却骗不了她这个祖母。 老夫人轻嘆一声,长公主是先皇一母同胞的妹妹,便是当今的圣上,当年也是她亲手扶上的皇位。这样的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明日的邀约,怕是想给人立规矩呢! 老夫人低头看向她,轻声道:“別怕,明日谨慎行事,只看她要做什么。” —— 次日,陈氏牵著周云若的手,踏过长公主府那雕樑画栋的门槛,一眼望去,府中景致如画,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金碧辉煌中透著不凡的雅致,令人嘆为观止。 陈氏不禁轻声讚嘆:“真真是皇家气派,这两处府邸坐落在一起当真宏伟。” 周云若轻声道:“母亲可知长公主为什么只邀请我们,却没有邀请大伯母?” 陈氏左右看了看,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昨日听你大伯母说了,苏大人好像是对你有意。” 她见女儿神色有异又道:“你放心,这事只有大房知道。” 周云若顿时停下脚步,站得笔直,看向陈氏眼神中透露出沉静而深邃的光芒:“待会无论长公主说什么,都不要回应,此事我自有主张。” 陈氏眼中的光亮瞬间暗了下来:“你的意思是·······” 周云若仰头看著上方的楼阁:“母亲,她瞧不上我的。” 陈氏闻言,心头刺了一下,从前人家说她女儿想攀高枝,她生气,可如今女儿说別人瞧不上她,她这当母亲的心里属实难受,上前牵起女儿的手:“母亲知道了,本也不求你荣华富贵,只想你平安顺遂。” 微风轻拂,母女俩相视一笑。 进了后园,虽是早春时节,却是一园春色,美人菊,千丝海棠,红牡丹,练春梅,还有好多她没见过的,开得奼紫嫣红,比浓春时节开得还要繁盛。 女眷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低声细语,或笑语盈盈,皆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陈氏与相熟的几名女眷打著招呼,脸上掛著得体的笑容。忽地,人群中一阵骚动,年过六旬的长公主,身著织金绣凤的华服,头戴九尾凤釵,步步生莲,缓缓出现在眾人眼前。 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庞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却难掩眸中的锐利。一双眼眸轻轻扫过周云若,带著不容忽视的寒意。 周云若隨著眾人盈盈下拜,行著標准的宫廷礼仪,举止端庄,神色自若,仿佛丝毫未觉那如冰刃般的目光。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宛如两把小扇子,轻轻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眾人平礼,长公主脸上的笑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身上那股威严似是与生俱来。 第80章 抹黑 她缓缓行过周云若身旁,脚步未停,眼皮也都未抬一下。被眾人簇拥著走到明亮宽敞的亭阁內,坐在金丝楠木的宽椅上,女眷们陪著她说话,氛围融洽。 陈氏见了故交,二人相谈甚欢,那位夫人顺著陈氏的目光看向周云若,周云若上前微微给她见礼,夫人眼睛一亮,不由得讚嘆道:“生的可真美,竟將你俩的优点都占了,你瞧,她往那儿一站,这满院子的都要黯然失色了。” 陈氏笑笑,转移了话题:“你家二郎今年也来参加春闈吗?” 夫人抿唇一笑:“是啊~都考三回了,连个进士都没中,也不知这次怎么样?你家元善此次准备得怎么样········” 周云若听了一会儿,左右都是家常,她倚在石栏上,给石霞介绍的名字。 忽闻一声悠扬的琴声,寻声望向亭阁,一眼便看见常玉翡,端坐在玉琴前,玉指轻扬。 她微蹙眉心,眼中寒芒一闪,这一次不知道常玉翡又想干什么?唇边扬起一抹讽刺,左右不过是想害自己。 石霞低声道:“主子,她怎么会来?” “她巴著长公主,还不是为了苏御。可惜!苏御要娶的人不是她。” 周云若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綰綰身上,她也看到了周云若,隔著距离朝她露出一个微笑。周云若淡淡地收回目光。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超讚 】 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个常玉翡,一个崔盈盈,表面看著都是人畜无害,可哪个也不是善茬,人心难测,越是看著无害的越是危险。 长公主不著声色地看了眼綰綰,又將周云若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微收,拉过綰綰的手,向眾人介绍:“这是御儿新收的妾室。” “錚~~“ 悠扬的曲音陡然间断了,常玉翡惊觉自己的失態,忙起身给长公主致歉:“臣女瞧著她面熟,一时有些恍惚,就弹错了音律。” 长公主扯了笑道:“无碍,你与綰綰见过吗?” 常玉翡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空气,指向了倚在石栏边的周云若,声音柔和却带著几分挑拨:“殿下,您细瞧瞧,这位周小姐与綰綰妹妹,是否有著几分神似?仿佛镜中倒影,叫人分不清真偽。” 周云若的眼睫轻轻颤动,她心中虽波澜四起,面上却保持著淡然。 长公主眸光微沉:“过来让本宫瞧瞧。” 周云若缓缓步入亭阁,脚下的步子既轻且稳。 一时间,亭內眾人纷纷侧目,目光在她与綰綰之间游移,惊嘆之声此起彼伏。 两人並肩而立,確有八分相似,然而綰綰是小女儿的灵动娇美,周云若则是明艷瑰丽,容貌不相上下,可若看身形体態,则周云若风姿更甚。 她纤腰背挺,比例绝佳,宛如一幅行走的仕女图。阳光透过亭阁的雕窗欞,照在她露出的一截脖颈上,宛如凝脂。 微风拂过,带动她的髮丝轻轻飘扬,一双凤眸光华流转。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却让人无法忽视。 长公主笑了一下:“嗯~还是你眼尖,本宫都没注意到她。” 常玉翡微笑:“玉翡见过她几次,也听过她状告夫君的事。” 此话如寒风过境,让原本温暖的亭阁內瞬间多了几分寒意。 常玉翡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目光却锐利如刀,直视著周云若:“说起来,周小姐的夫君,平日里待人和善,在禁军中口碑极佳,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周小姐,竟让周小姐不惜告上公堂,真是让人好奇其中缘由呢。” 此言一出,亭內眾人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有的好奇,有的同情,有的则是幸灾乐祸。 周云若却依然保持著那份淡然,仿佛常玉翡的话对她而言,不过是秋日里的一片落叶,轻轻飘落,无声无息。 她的凤眸微抬,嘴角一勾,笑容柔和:“想必常小姐在宫中见过他几次,他这人见了美人就走不动路,也不知他与你说了什么,你对他印象好像挺不错的。” 一旁的夫人们听了,看常玉翡的眼神顿时复杂了几分,谁家还没个爱偷吃的男人,提起来都是一肚子的怨气。常玉翡又生得貌美,至今未嫁,不由得让人多想。 这番话更让常玉翡变了脸,冷声道:“我在宫中陪著太后清修,哪里会与一个校尉相谈什么?你这话说得好没分寸。” 周云若略显尷尬,捏著帕子遮住唇瓣:“是我说错话了,常小姐莫生气。” 又眨了眨眼,疑惑道:不过常小姐既然不认识他,为何说他好?“ “大理寺审案严谨,他与人私通,证据確凿,你却说他口碑极佳,难道是说大理寺也污衊他了?” 常玉翡眸光一暗,很快又对她笑了两声:“我不过是听了坊间传闻,你也不必断章取义。” 周云若微垂著眸子,缓缓嘆了口气,细声道:“我一提起那人胸口就泛堵,常小姐没成亲,不知后宅女子的难处,我也不怪你,只是大家同为女子,该互相体谅些,可別向著负心汉说话。” 常玉翡心里蹭得冒出一股怒火,上前一步:“你这是想抹黑我吗?” 她微微退了一步:“哎呀~我又说错话了么,是我不对,常小姐別生气。” 石霞在亭外,紧紧抿著唇,可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打从常玉翡一开口,陈氏就觉得不对劲,听了几句就气得脖子粗,这会子见女儿懟回去,只觉心气顺畅。 此刻,却见常玉翡眼眶微红,贝齿轻咬著下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看向长公主:“殿下,臣女並非有意提及此事,只是周小姐她……她总是这般曲解臣女的意思,臣女实在是有苦难言。” 她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仿佛真的受了极大的委屈。 然而,长公主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神色並无波澜,她轻轻启唇,声音清冷而威严:“谣言止於智者,玉翡,你身为大家闺秀,更该知晓何为谨言慎行。“ ”今日之宴,本是赏景品乐,你却当眾提及此事,实属不妥。况且,周小姐的案件已经过大理寺亲审,她有理有据,敢於对抗不公,勇气可嘉,你当向她学习,而非在此无端生事。” 第81章 出乎意料 此话一出,得到眾人的认可。 却让周云若一愣,实乃出乎意料,目光不经意地落在綰綰身上。 苏御的妾室!心中一紧,她这是想让自己也做妾? 陈氏在一旁,感激地望著长公主,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轻轻摩挲著,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来时是她娘俩心胸狭隘了,到底是天家的公主,胸量自是不同於一般的妇人。 一旁的常玉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尖不自觉地绞著帕子,几乎要將其撕裂。 她目光闪烁不定,时而望向周云若,时而又落在长公主的面庞上,心中犹如翻江倒海。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藏著几分不屑与狠厉,暗道,即便苏御对周云若有意,武安侯府的正妻之位,也轮不到她一个和离的妇人来坐! 长公主就是让她进府,也是做妾。只要这正妻之位还空著,她就还有机会。 常玉翡垂下眸子,上身微微前倾,轻启朱唇:“周小姐,方才是我一时心直口快,言语间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周小姐海涵。玉翡在这给你赔不是了。” 说著,她缓缓屈身,行了个標准的礼,面上掛著温婉的笑意,眼底却藏著阴翳。 周云若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而又不失风度的笑意。她轻轻抬手,指尖拂过衣袖,动作优雅地还了常玉翡一礼,既显谦逊又不失风骨。 只轻轻一句:“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阳光透过窗欞,为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更衬得她气质出眾。 常玉翡抬起脸,目光与周云若交匯,忽而一笑:“周小姐真是心胸宽广,令人钦佩。听闻周小姐精通音律,不知可否赏脸,与我一同合奏一曲《瀟湘水云》?也让我等领略一番周小姐的琴艺风采。” 说著,她轻轻挥手,侍女们迅速抬来一架古琴。周云若眸色一沉,世家女子皆通琴艺,可大部分人都只是略通。 这《瀟湘水云》歷代琴家公认的典范,对演奏者的技巧要求较高,若没有真本事,弹了便是自取其辱。这常玉翡师从展大师,自是弹了一手好琴音,只是这算盘打得太响了。 在座的都是人精,此时,有人暗暗鄙夷,有人等著看笑话。 陈氏知道自家女儿琴技一般,这曲子定是弹不了,於是上前给长公主行礼道:“殿下,当下鸟语香,臣妇觉得应该换首应景的曲子。” 长公主神色淡淡的瞟了一眼周云若:“你想弹什么曲子?” 周云若淡然一笑,款步上前,声音清脆:“常小姐师从展大家,琴技了得,臣女自愧不如,可常小姐相邀,臣女也不好拂了她的雅兴,今日就献丑了。” 长公主轻抿嘴角,本想给她个台阶下,免得她丟人。她却没有自知之明。锐利的眼眸轻扫她一眼,微一抬手。 琴声响起,常玉翡弹起上一段,一时之间,琴声缠绵悱惻,似诉说著无尽的眷恋。时而又哀婉低回,带著淡淡的忧伤,让在场的眾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常玉翡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不觉到了后半曲,她微一抬手,周云若双手轻轻搭在琴弦上,琴音在空气中缓缓瀰漫。 长公主眼眸微动,看向周云若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惊讶,她的曲音悠扬,却与常玉翡不同。 这曲被她弹出了另一种意境,没有哀婉只有破碎之感,忽而又如云水奔腾,愤慨之火如浪涛翻涌不息,曲音一转,又化作不屈不挠,每一个音符都扣人心弦。 曲毕,长公主微微点头:“不错,周家女子的琴技不凡。” 又道:“赏~” 赏了周云若金玉步摇簪,又赏了常玉翡一对儿兰垂珠耳坠,两相比较,自是周云若的更好。 精心算计的一局,如今却成了反衬周云若光芒的背景,常玉翡的指尖无意识地抠著掌心,直至传来阵阵刺痛,仿佛这样才能让她在这不甘与屈辱中寻得一丝清醒。 周云若对上她的目光,轻轻一笑,那笑意不达眼底,透著一抹冷然,这一手琴艺还是拜他所赐。 上一世,閆衡对常玉翡的琴技讚不绝口,最爱听她弹这首曲子,她自知比不上,就私下里拜师学艺,指间都磨出了口子,为了弹好这首曲子,整整练了两年。 可他听了,却不屑的说了句“东施效顰”,那时她才明白,他爱的不是这首曲子,而是弹曲的人。 赏宴进行到一半,长公主藉故离场。 綰綰跟在长公主身后,回头偷偷看了周云若一眼,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也难怪大人会喜欢,相较之下,又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暗暗失落。 长公主离去后,周云若觉得自己也该离开了,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长公主替她说话,赏她簪子,绝不是无故的好。 小声对陈氏说:“母亲我们也该走了。” 陈氏这会子与夫人们相谈甚欢,显然是不想走,周云若有些著急,轻轻扯了扯陈氏的衣袖:“母亲,我身子不舒服。” 陈氏一听,露出担忧的神色:“哪里不舒服?” “我······” 刚一开口,就见一名宫人走来,笑道:“周夫人,长公主请二位去內厅一敘。” 陈氏看了女儿两眼,脸色红润,不像生病的模样,於是拉起她的手,隨著宫人朝內厅走去。 常玉翡死死盯著周云若的背影,紧咬著下唇,几乎要渗出血丝来。 这一刻,她脑子里想的都是苏御对她的不同,就连那綰綰怕也是她的代替品。 眸色一凛,不!她不能让周云若进侯府,绝不能! 心中慌乱,脚步也乱了,转身离去。 这边周云若眉头紧锁,不由地鬆了沉氏的手,路过水榭,她想,要不要失足落水,可是这水深不见底,她有些怕。 第82章 她心中没有你 转眼要上了石桥,突然灵机一动,腰肢一斜,本想佯装歪了脚,却没控制好力道,竟真的歪了脚。 一声闷哼,几人都惊住了。 石霞快速扶起她,陈氏也转身而来,那宫人见状,忙道:“可伤著了?” 周云若的眉头蹙成一团,脚腕处的疼痛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她看著陈氏:“母亲,脚动不了了。” 陈氏心间一颤,忙对宫人道:“烦请公公回稟长公主,小女伤了脚,先行回府医治,改日再登门致歉。” 说罢,就赶忙让石霞背起她,一路上急色冲冲,时不时给女儿擦著额间的冷汗。 还要忍不住埋怨两句:“这么大的人,还这么不小心。” 周云若的脸垂在石霞的肩上,闷头也吭声。 刚至府门,就见外面行来一道朱红色的身影,周云若心尖一怵,忙用帕子遮住脸,催促石霞:“快点,別停。” 石霞自是知道她的用意,当下加快脚步,临近了,又背身对著苏御。 陈氏匆匆向他行了一礼,石霞只顿了下就疾步从他身边走过。 苏御回身盯著周云若,他看得分明,她是故意躲著自己。不由得攥紧拳头,听说她来了公主府,唯恐祖母为难她,一刻不停地赶回来,她竟是一眼都不愿看自己。 又想到她被人背著,那眸光一沉,抬起步子,就往长公主的殿里走去,行至內殿,见长公主沉著脸坐在宽椅上,脚下还有摔碎的茶盏,地上的溅开的茶汤还冒著热气。 长公主冷冷的看著他:“怎么?想兴师问罪,以为是本宫伤了她?” 平时里,她对苏御从不以本宫自称,这会子是气急了,她沉声道:“十一,你来说。”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从樑上跃下,他跪在苏御的身旁:“公子,属下暗中观察,她走到水榭时半只脚踏出石堤,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几次,又收回了脚。上拱桥时也是这般·······故意歪了脚。” 十一是苏御暗卫的一员,他是自己的人,他的话自是可信。 苏御听后,脸色瞬间苍白,仿佛被冬日寒风穿透心房,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周云若那刻意避开自己的身影。 他心上划过一道道细密的伤痕。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一股酸涩涌上心头。苏御缓缓睁开眼,她寧愿伤了自己也要避开他,那他的坚持,不就是一场笑话。 长公主见他那副模样,气恼的別过脸,其实她约周家人来,一开始是打算威慑一番,叫她母亲管好女儿。直到昨晚,苏御回来后將自己关在书房里,她听到下人回稟,亲自去了书房。 一进屋就见他伏在书案上,醉酒不醒,手掌下还压著一张泛黄的小画,那上面画著一个手拿兔儿灯的小姑娘,笑顏如。下面还注著,元承十六年春。 当下心口就是一酸,那年他十六岁,十年了他竟还留著,她忽然就狠不下心了。 一夜辗转反侧,终是说服了自己,不过一个女子,他要就给他,左右她如今和离了,给个妾位,別人也不敢说什么。 可那周家女竟然瞧不上,还敢给自己动心眼子,想到这,一肚子的气,猛地站起身。 “我邀她来,本是想与她母亲商量让她进府的事,可你看,她还瞧不上,她心里若是有你,怎会如此行事?” “御儿,断了这个念头吧~” “她心里没有你,你又何苦折磨自己呢!” 苏御的目光空洞地望向窗外,暖阳明媚,他的心却湿润冰冷。 他苦笑一声,是啊!强求一个不爱自己的女子,又能得到什么呢?不过是无尽的痛苦与折磨罢了。 默默回过身走出殿门,綰綰就站在门外,失神地望著他,一只暖柔的手牵住了他的手。 “大人,綰綰不介意自己是她的替身,你可以把綰綰当成她,只要·····只要你別难过。” 她眼眶泛红,却忍住即將滑落的泪,朝他暖暖一笑。这般模样落进苏御眼里,心里不由得有些动容。 —— 常玉翡刚进宫门,就碰上了寧国舅,脚步一顿,寧国舅也看见她。嘴角一歪,一看就不是好人样。 他最近一肚子怨气,正没地儿撒!此时见了常玉翡,想起前段日子,她找说书人抹黑周云若的谣言,心下生了狠意,就將常玉翡逼到了墙根上。 “小贱人,又出宫害人啦?” “表叔您又想干什么?” 寧国舅抬起手就弹了她一脑门:“长辈问话,你敢反驳?” 她护著额头,向不远处值守的廷尉投去求助的目光,寧国舅身子一挡:“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儿,人家都能当你爹了,拋瞎了眼,他也不敢管本国舅的閒事。” “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去害她了?”这个她不言而喻。 常玉翡恼得脸色涨红,却也知道他是个混不吝,越激越混帐。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低声道:“侄女如今可不敢害她,她马上就嫁进侯府了,谁还敢得罪她?” 寧国舅一听,脸色骤变,仿佛心头被重锤一击。他猛地抓住常玉翡的肩膀,力度大得几乎要將她的骨头捏碎,恶狠狠地问道:“你说什么?她要嫁进侯府?哪个侯府?” 常玉翡被他捏得生疼,却不敢挣扎,只得忍著痛楚,怯生生地回答:“还能是哪个侯府,自然是武安侯府,苏御苏大人的府邸。” 寧国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仿佛要將常玉翡生吞活剥一般。 他鬆开手,常玉翡趁机退后几步,险些摔倒。想著苏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寧国舅只觉一股怒气直衝头顶,脑海中又浮现出周云若那张瑰丽的面容,心中更是烦乱不堪。 他恨恨地跺了跺脚,常玉翡眼中闪过一抹幽光:“表叔,侄女知道您喜欢她,不瞒您说,我·····我也喜欢苏大人。” 寧国舅神色一怔,眯著眼睛打量她,忽而嘴角勾起:“有何妙计拆散他们?” “··············” “说~別墨跡。” 她示意他附耳过来,一阵窃窃私语后。 “哎呦~表叔您怎么又打我。” 常玉翡护住脑门,杏仁眼顿时疼得泛起泪光。 第83章 入皇家道观 寧国舅恶狠狠地盯著她:“小贱人,一肚子坏水,真不是个东西。” 常玉翡眉宇间轻蹙起一抹淡淡的云雾,嘴角下垂:“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眼睁睁看著她嫁给苏大人。” 寧国舅双臂交叉於胸前,一会摇头一会皱眉,仰头望著天边朵朵白云。想起京外庄子里的那一次触碰,柔软的腰身,鼓鼓的胸,触手娇软,每次脑海里出现那画面,身心就一阵悸动。 又想到若是她被苏御搂进怀里,夜夜侵占,当下就觉得喘不过气,好似胸口被勒住。 舌尖轻戳腮帮子,深吸一口气:“就照你说的办,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敢伤她一分,我让你还万分,听懂了没有?” 那语气里满是威慑的狠厉。 常玉翡心中暗恨,一个两个都爱她,她有什么好,面上却不显,朝寧国舅扯了笑:“如今知道她是表叔的心上人,侄女哪里还敢伤她?巴结她都来不及。” 寧国舅瞪了她一眼,好似在说,你敢骗我,打死你。 一炷香后,常玉翡左眼眶周围淤青一片,皮肤下隱隱透出的血丝,眼皮半肿,微微下垂,眼角还掛著泪珠。进了皇家道观。直奔主殿。 西太后端坐於宝座之上,一旁的香炉裊裊生烟,见了常玉翡这副悽惨模样,惊得手中香匙一颤,香灰轻扬,几点火星子险些溅落衣襟。 她连忙招手,示意常玉翡上前,语气中满是关切:“玉翡,你这是怎么了?快,到哀家跟前来。” 常玉翡踉蹌几步,跪倒在西太后膝下,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间溢出,哽咽道:“太后娘娘,臣女路上偶遇寧国舅,他似是听了周家二小姐的谗言,对侄女多有误会,拉扯之间,不慎……不慎伤了侄女的眼睛。” 言罢,她微微侧头,露出那淤青肿胀的眼眶,泪光闪烁,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一听是寧国舅,西太后气得咬牙:“这个混帐东西平日里囂张跋扈,被苏御教训了还没几日,又敢惹事生非。” 看向一旁宫人,怒声道:“去~把他给哀家叫来。” 常玉翡轻泣一声:“太后,这事是周家二小姐挑拨的他,您知道的,他惯是个衝动性子,玉翡委屈便与他顶了几句嘴,拉扯间不小心碰到的。” “玉翡不怪他,只恨那周家二小姐,仗著寧国舅对她有意,屡次挑拨他,表叔耳根软,受了她的迷惑,玉翡也不知何处招惹了她,今日在长公主府,她还当眾嘲笑玉翡的琴技。” 西太后一听,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她轻轻拍了拍常玉翡的背,以示安抚,隨后冷冷地哼了一声:“玉翡的琴技,便是宫廷里的乐师也难以企及,满京都里,又有哪个女子能及得上你半分?她竟敢当眾嘲笑你,还挑拨寧国舅来误会你,真是岂有此理!” 说著,西太后站起身,她的手指轻轻敲打著扶手,又听玉翡说出她状告夫君和离,与寧国舅还不清不楚。 心下更是恼怒:“书香门第竟养出这般不守妇道的女子,该罚。” 常玉翡眼神微微闪烁,自己所言,也不全为实情,若是太后下旨追责周家,周大人定然不服上书陛下,到时候闹大了,对自己可没有好处。 於是她低声道:“太后,那周云若自小没有父亲,所以才德行有亏,周大人为官清正,因她一人牵累全家,有失公正,不若让她进皇家道观,一则规训她,二则也能彰显您的仁德。” 西太后闻言,微微頷首,沉思片刻后:“玉翡说得在理,此事若大张旗鼓,確有不妥。那周云若既然德行有亏,便让她入皇家道观清修吧,一来磨磨她的性子,二来也显得哀家宽宏大量。让她即刻入道观,从此远离红尘,潜心修行。” 说罢,命人擬詔,送去周府。詔书下放到周家时,已是傍晚。 大房和二房的人顿时慌作一团,好好怎会突然命云若进皇家道观?周云若死死握著詔书,心里瞭然,定是常玉翡煽动的西太后。 她如今脚伤著,一旁的宫人还在催促她,老夫人送上银子:“大监可否宽宥几日,我孙女伤了脚,不能走路,烦请········” 话未说完,便被大监不耐烦地打断:“太后娘娘命她即刻入道观,杂家可不敢违抗旨意。” 说罢,又將银子推回。 这话更是说给周家人听的,抗旨不尊的帽子扣下来,周家难逃追责,陈氏顿时哭出了声,元善拉著妹妹的手,急得眼眶微红。 萧氏看向周云若,眼中露出幸灾乐祸,沉著嗓子道:“想必是太后娘娘听闻你的事跡,让你入道观也是为了让你修身养性,这是好事,赶快隨大监进宫谢恩吧!” 老夫人怒道:“你给我住嘴。” 萧氏还想张口,被周生承狠狠瞪了一眼,顿时抿了唇,只挑著眉盯著周云若。 她被石霞搀扶著,將詔书收进袖子里,忍著痛意给长辈们行跪拜之礼。 大夫人忙扶起她:“好孩子,难为你了~” 陈氏上前抱住女儿,哭得不能自已,本以为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成想又是乌云笼罩。 周云若替母亲擦去泪水,又看向老夫人:“祖母,你们放心,云若一定照顾好自己。” 老夫人紧紧握著她的手,老泪纵横:“切记谨言慎行,宫里不比家里,那是·······” 她想说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一旁还站著太后宫里的大监,这话自是不能说,只得交代她万事小心,多提防。 周云若一一点头应是,大监催促得紧,她都没来得及收拾衣物,石霞背著她上了宫里来的马车。 二人坐在车中,对面坐著大监,他板著脸,显然是对周云若不屑的。 天黑时,进了宫,入了道观。被安排在一间僻静,远离大殿的简陋屋室。 只一间屋子,屋內像是许久未住人,周云若坐在泛潮的榻上,满屋的霉味,房梁窗欞还掛著蜘蛛网。 石霞皱著眉头,打量著四周,忽觉一阵寒风自上方袭来,她仰头一看,顿时气道:“这哪是人住的地方?房顶都漏了,简直欺人太甚,我找那太监理论去。” 第84章 屋漏寒风 “回来,来时老夫人交代的你都忘了。” 石霞鼓著腮帮子,立在原地,眼眶泛红:“石霞住哪都行,可主子怎能受这种苦,我实在是心疼主子。” 周云若垂下眸子,这样的屋子,她住了將近十年,想起那些孤苦无依的日子,眼底驀地一红,她害怕这样阴暗潮湿的屋子,仿佛是做了一场美梦,又回到了那间彻骨冷的老屋。 良久未动,又听石霞道:“主子,您別怕,老夫人和大爷不会不管您。” 周云若微嘆一声:“天家的旨意,伯父怕也无可奈何。” “我怕·····怕自己老死在这里。” 石霞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会的,您才二十三,离老还早著呢!困顿只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能出去。” 她不知道,日子看著长,可十年又十年,回头再看也如白驹过隙一般,只余满腔悔恨悲苦,她便是那样熬过了六十载。 难过间,外头走进一名小太监。 “嘭~” 手中的碗往满是积灰的桌上,用力一放,两个沾了灰的馒头滚到桌角,还有一碟黑乎乎看不清是什么的菜。 他斜瞥了她们一眼:“甭管你来前儿是哪家的贵女,进了这道观,便与常人无异,收起你那小姐的做派,不然明日让你吃浆水。” 石霞听了更是恼怒,猛地站起身子,周云若紧紧抓住石霞的手,冲她摇摇头。 这里是皇宫,一砖一瓦都透著森严的等级,西太后是皇帝的生母,她若想杀自己,连藉口都不需要找。 这些宫人长期浸淫在阴暗中,更不是好相遇的,背后害人的法儿防不胜防。 周云若示意石霞不可衝动,太监的身影在昏黄的光影中拉长,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屋內,石霞迈著沉重的步伐关上了屋门,又回身看向桌上冷硬沾灰的馒头,眉间愈发沉了。她强作镇定,走过去拿起馒头,用袖子擦去灰尘。 踌躇了片刻,才拿给周云若,低声道:“主子,您勉强用些吧!” 她本以为周云若会拒绝,却见她伸手接了过去,將馒头放在嘴边,眉头未皱,咬了一口又一口。石霞別过头,不忍心再看。 她哪里知道,周云若上辈子被閆衡关在別院里,三天只给一顿饭吃,那时便是石霞翻墙去厨房给她偷馒头,偶尔回来,身上还有鞭痕。 周云若想起那些过往,鼻子一酸,咸咸的泪水落在馒头上,更难下咽。 石霞背过身,抬手擦去眼泪,夜深人静,这处无人踏足的僻静宫院,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和偶尔传来的夜行鸟叫声。 二人挤在一起,凑合了一晚,天微亮石霞便起了身,轻手轻脚地来到屋外。 晨光初破晓,皇家道观的这一隅偏僻小院显得格外幽静。小院墙角,一棵粗壮的桃树孤独地矗立著,初春时节,枝子上发出小小的绿芽。不远处还有一口水井。 她环顾四周,只见两间简陋的屋舍紧紧相依,其中一间显然是她和周云若的棲身之所,而另一间则堆满了枯枝树叶,杂乱无章。 石霞嘆了口气,拿起扫帚,开始细致地打扫起来。她先將杂物间里的枯枝败叶一一清除,清除蜘蛛网,又拿起抹布,仔细地擦拭著,直到整个小院渐渐显露出几分生气。 待到周云若起身,將她扶到了乾净的院子里,石霞又转身进去打扫。 她的身影忙忙碌碌,好一会才將屋子收拾乾净,扶著她坐到方凳上。 笑著说:“主子,今日阳光好,我把被子洗了,在开窗透透气,这屋子就没有霉味了。” 周云若看著明亮乾净的屋子,欣慰地笑了:“辛苦你了。” 石霞笑笑,只要主子舒心,她就不辛苦,又接著忙去了。 太阳出来,那个太监又来了,进了屋,微微有些吃惊,扯著嘴角:“哟~收拾得还挺利落,你倒是收了个勤快的丫鬟。” 说罢,又是將两个馒头隨意往桌上一扔,好似扔给小狗小猫一般。 又隨手扔来一个布包:“以后就穿这身衣裳。” 周云若静静地盯著他,那太监见状,皱眉吼道:“瞅什么瞅?” 周云若突然朝他招了招手,他恼道:“你唤狗呢~招招手我就过去。” 她垂了眼尾,轻声道:“公公,我脚受伤了,走不了路。” 又对他露出笑脸:“你过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公公眸光一动,上前两步,只见她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笑道:“初来乍到,劳你费心,小小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公公接到手里,依旧板著脸,打开荷包一看,微微愣了愣,再看向周云若时,眼里泛起笑意。 將荷包塞进袖子里,再开口,语气也不冷硬了:“安心养伤吧~太后娘娘这阵子忙著祭祀太素三元君,不会召见你。” 周云若闻言,额首道:“多谢公公提点,往后还要麻烦公公多照顾。” 他抬起下巴,抿著唇:“嗯~” 她又道:“自然···也不会让公公白忙活。” 他顿时勾起唇角:“你还挺上道的,行吧!以后需要什么吱个声。” “公公~我中午想吃红烧肉。” 公公愣了愣,嘴角微微抽搐,心想这女子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刚给了点甜头就蹬鼻子上脸了。 他微微板起脸:“嘿,你这要求可不低啊,我还想吃红烧肉呢!你当这道观是酒楼啊,想吃啥有啥?” 周云若见他不答应,眼眶瞬间红了,撅起小嘴,可怜巴巴地望著公公。 公公一怔,拿人手短,嘆了口气道:“行了行了,看你那哭丧样,中午给你送小炒肉总行了吧?差不多就行了,別得寸进尺啊!” 说罢,公公转身欲走,周云若却突然叫住了他,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甜甜一笑,道:“多谢公公,您真是好人!” 公公忍不住嘴角又是一抽,抿著唇走出去,见到院中的石霞正在晾晒被子。 “洗得挺乾净,我那也存了好些脏衣服,回头拿给你,一併洗了。” 第85章 寧国舅袒露心声 院中的声音,传进屋里,周云若暗暗咬牙。得了她一百两银子,不仅一盘红烧肉都不给,还想让石霞帮他洗衣服,想得美。 她小心扶著桌角挪步到窗边,目光落在石霞忙碌的身影上,眼神深邃,又渐渐变得坚定,她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忽而,察觉桃树颤动的怪异,扭头看去,临树的墙头上趴著一个脑袋,正探著身子去攀树。 石霞反应极快,她一眼便认出那人是寧国舅,拿起院角的扫帚,就要朝他打去。 周云若忙道:“別打~” 此时,墙上的人与石霞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周云若朝石霞摆摆手,又看向墙头。 “国舅爷,长能耐了,墙都会爬了?” 他一听,勾起嘴角,这揶揄人的话,却让他听得人心里酥酥痒痒。不由的身子往前一探,一双桃眼闪烁著璀璨的光芒。 “若若~” 这一声,瞬间让院中的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听他道:“为你,我不光学会了爬墙,还会攀树。” 说罢,长腿一翻,半截身子就滑到树上,只见他三两下从树上滑下来,瀟洒地撩起搭在胸前的长髮,又捋了捋华服,行至窗外,手隨意搭在窗上,身子前倾,眼眸里只映著她的面容。 周云若微眯著眼眸,她轻轻启唇:“你的消息倒是快,这道观里有你的耳目吗?” 窗外,寧国舅歪著头,前倾的身子几乎要贴近窗欞,桃眼眨了眨:“没有,就隨手抓了宫人,打听到的。” 阳光斜照,將他半边脸颊染上金色,却也映照出他眼神中细微的闪烁。 周云若目光锐利,紧紧锁定在他脸上,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他,让寧国舅心中一颤。 自己与常玉翡一唱一和,將她弄进道观里,这事绝不能让她知道。 寧国舅目光一转,看向屋內,顿时皱了眉:“就让你住这种地方?” 周云若侧开身子,桌上冷硬的馒头和稀粥顿时落进寧国舅的眼里。 他绷著脸,只觉血压上升,转身进了屋子,一股穿堂风吹过,他抬头一望,顿时咒骂一声,將桌上的吃食全都扔到地上。 石霞听到声响,忙跑进屋,只见周云若靠在窗边,板著脸:“你扔了,我们吃什么?” 寧国舅胸间起伏的厉害,上前就握起她的手,满眼心疼:“不吃这个,以后你的一日三餐我全包了。” 他说的真切,手也握得紧,周云若抽了几次也没抽出来,陡然间提高嗓音:“你给我鬆手~” 寧国舅一怔,又挨近了一步,盯著她道:“女子温柔点······不好吗?” 周云若躲他,不慎碰到脚伤,疼得蹙眉头,寧国舅顿时看向她的脚,身子一蹲,就去掀她的裙摆。 石霞急的上前,还没碰到寧国舅,就听哎呦一声。寧国舅仰面倒在地上,脸上还多了个脚印。 只见周云若收回脚,又捋了捋裙摆,才道:“你动手,我动脚,扯平了。” 寧国舅自他姐姐坐上皇后,便没被人打过,上次挨了她一巴掌,这次又挨了她一脚。人都被打麻了。 坐起身子,盯著她,气息粗重,甚至可以听到明显的喘气声。 周云若微微挑眉,目光看向石霞手中扫帚,手指一抬:“给他,他扔的就让他扫乾净。” 石霞神色迟疑,又偷瞄了寧国舅一眼,心道,这会子给他,他不得发飆。 寧国舅爬起身,一把从石霞手中夺过扫帚,又朝周云若扬起,周云若不由的往后一缩。 寧国舅只觉心头一软,握著扫帚的手隱隱发抖,而后一落,就往地上划拉,將碎掉的碗,扫成了一堆。 垂著眼眸道:“我就……扫地而已!” 周云若与石霞对视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寧国舅表情不自然地望向別处,又偶尔扫过周云若,嘴里小声嘟囔:“磨人的小妖精!” “你说什么?” “说你·····好看。” 说罢,又盯著她缓缓道:“眼睛,鼻子,小嘴儿,都好看,全都长在我的心上,若若,我·······喜欢你。” 周云若微微一怔,想到这人一向这么厚顏无耻,也就懒得搭理他。 寧国舅见她神情淡淡,追问:“你是不是喜欢苏御?” 见人不答,他又道:“他那人表面温润如玉,实则虚偽至极,心比墨还黑。就说你来这道观,他可有来看望你?” “我的坏,坦坦荡荡,从不藏著掖著。可我,对你,却是真心实意。我从没为一个女子如此牵肠掛肚,日思夜想。” 说著,他轻轻执起周云若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里,心跳如鼓,似乎要將满腔的情意都传递给她。阳光洒在他二人身上,周云若微微错愣。 倏地挣开手,她轻轻摇了摇头,髮丝在阳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泽。拒绝的话语虽未出口,但那淡淡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她的目光越过寧国舅,望向远方,心中描绘著自由生活的模样。 忽地,她的眼神重新聚焦在他身上,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阳光洒在她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她轻声开口:“我如今入了这道观,远离红尘,连自由都没有,又哪里敢奢求什么?” 寧国舅的心情仿佛从平地摔到谷底,又猛地升至云端,他扯开嘴角:“只要你答应跟我,我助你离开这里。” 周云若凝眉:“若是我不答应,你就不帮我了?” 眉眼一落,又侧过脸去:“那你的真心也是一文不值了。” 寧国舅忙道:“我知道自己的名声差,你信不过我也没关係,日久见人心,总能让你看见我的好,况且你入道观是太后娘娘的下的懿旨,要离开也得她亲口同意。” 他说著打量她的神色,轻声道:“能让她改变主意的只有陛下,那只有去求我姐姐,可我姐姐定要问原因,你说,叫我怎么回答?“ 他小嘴巴巴的,倒將她问的一愣,要说没关係,皇后娘娘肯定不愿多此一举。 —— 这边,周生承焦急的等在武安侯府前厅,一早听闻苏御告假,就匆匆来了此处,他心中实在焦急。那宫里每年都会莫名死上几个宫人。云若在宫里呆一天,就有一天的危险。 第86章 让她嫁进萧家 前段时间的买凶杀人案,至今还没查出真凶,又突然被西太后弄进道观里,除了长公主,他想不到还有谁要害她,只有长公主有理由这么做。 如今能救云若脱离苦海的只有苏御了。等了一会,却只见到文远一人来。 他道:“周大人请回吧!我家大人身体抱恙,今日不见客。” 周生承被落了面子,却稳坐在椅子上,坚持道:“我有急事见他,烦请你再去通稟一次。” 文远目不斜视地看著他,淡淡道:“大人说了,公事私事都不见。” 周生承站起身来,眉眼低沉:“既如此,还请你转告苏大人,以后我家的私事就不劳他费心了。” 说罢,拂袖而去。走出武安侯府,他气得面色铁青。 不由地回头看了眼巍峨的府邸,压著嗓子道:“招惹了又不负责,当我周家的姑娘是什么?” 他冷哼一声,转而吩咐车夫去往萧府,別无他法只能去求萧翎了。 进到萧府很快就见到了萧翎,他身穿锦缎蟒袍,腰间佩戴金玉带,更衬得他身姿挺拔,上位者的傲然气质不言而喻。他年逾四十,五官如刀削般深邃,带著岁月雕琢后的沉稳。 那双鹰眼仿佛能洞察人心,炯炯有神,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周生承心中一凛,连忙上前几步,拱手行礼,言辞间带著几分急切与恳求:“萧大人,下官有要事相求。” 他的来意,萧翎已经猜到,微微抬手:”周大人,坐下说。“ 待周生承坐下,隨侍立即给他斟茶,萧翎做了请的姿势:“御赐的洞庭碧螺春,知道你爱茶,特意命人泡了此茶。” 周生承拱手道谢,萧翎笑了笑:“你我就不必这些虚礼了。” 闻言,周生承微落了身子,品了一口,称讚:“这御用的碧螺春,果然品质非凡,今日有幸品尝,实乃沾了萧大人的光。” 萧翎微微一笑:“喜欢就好,走时带些回去。” 不待周生承婉拒,就道:“你我之间不必见外。” 话已至此,周生承只能拱手道谢,眉头一蹙,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卑职此次来,是为了二房的侄女·········” 萧翎微一抬手道:“此事我已经听说了。” 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继续道:“太后娘娘亲自下的懿旨,这事不好办吶!” 周生承闻言,忙起身抱拳行礼道:“大人,您与生瑾是同窗故友,他生前最疼爱这个女儿,请您想想法子吧!若是您也帮不了她,生瑾地下有知也难安啊~” 萧翎微眯了眼眸,句句都是生瑾,他这是唯恐自己忘了,周生瑾对萧家有恩。 萧翎缓缓端起茶盏,茶盖轻轻拨动著茶汤,那碧绿的茶叶在水中旋转、沉浮,一下又是一下。他的眼神透过茶雾,变得深邃而复杂。 妹妹前日回府时,提及周家有意与苏御结亲,想来是苏御不肯出手相助,周生承这才转而求到了自己头上。 他轻抬鹰眸,扫了一眼面前神色焦急的周生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只有一个办法,就怕你不愿意。” 周生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之光,连忙拱手道:“只要能救她出来,卑职在所不惜,请大人明示!” 101看书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全手打无错站 萧翎抿唇一笑:”让她嫁来萧府,如此,我也好在陛下面前开口。” “嫁谁?” 萧家適龄的都已成婚,周生承一著急就问出口,说完心头又是一沉,看向萧翎似笑非笑的眼,他心头又是一震。 难不成嫁给他?可他有妻子。 萧翎缓缓搁下茶盏,挑眉轻笑:“给我做贵妾也不算辱没她吧?” 闻言,周生承暗暗咬牙,好个不要脸的萧翎,他和生瑾平辈,却想娶生瑾的女儿为妾,他是怎么有脸说出口的? 此刻压下心头怒火,敛眉低声道:“这事,我三弟一家知道吗?” 萧翎鹰眸瞬间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他这是提醒自己,按照辈分,二房的女儿该称自己一声舅舅。 他站起身,走到周生承身前,沉声道:“周大人!陛下是至孝之人,若没有正当的理由,我如何去求旨,让太后娘娘放人。” “我豁出老脸不要,也是为了顾念与生瑾的情谊。如今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除了我也只有苏御了,周大人不若去找他想想法子,毕竟你与他一向交好。” 周生承紧抿著唇,咬著后牙槽,鬍子微颤,撇开脸,没有直接拒绝,只说此事还需要和老夫人商议,便告辞了。 萧翎盯著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心中更是確定周生承在苏御那里碰了壁,不然刚才定会一口回绝自己。 他摸著下巴,眸光深了几许,生瑾的女儿,他往时在周府见过她几次,一次比一次让人惊艷。软软地唤他舅舅,那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欢。 若是把她弄到手,一则能巩固与周家的关係,朝中看著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周生承是清流之士,若他能站自己的队,那自己在朝中更有威望。 二则嘛!就是藉此打压苏御。那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让人无从下手,自己就是想找他麻烦,也揪不出他一丝一毫的错来,若是纳了他喜欢的女子,看他还怎么沉著应对,这人只要动了怒,心绪就不稳,那就最容易出错。 周生承面色沉重,回到府中將苏御的冷漠和萧翎的提议一字不漏地转述给老夫人。 老夫人听后,手中的拐杖重重一顿,怒目圆睁,白的髮丝仿佛也因愤怒而颤抖。 “萧翎怎敢!他怎敢如此欺辱我们周家!”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可一想到被困在道观的云若,她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老夫人紧锁眉头,在屋內来回踱步,突然,她的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云舟,对,还有云舟!” 她喃喃自语,仿佛看到了救星。 周生承为难道:“母亲,云舟已有妻室,我们不能这样做。” “云若在宫里,犹如笼中之鸟,若是有人存心害她,还不是轻而易举?那西宫太后,手握大权,隨便找个藉口,就能將她置於死地。名声和性命相比,哪个更重要,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老夫人说著,眼中闪过一抹泪光,但又强忍著不让它落下。 第87章 柳氏自縊 “况且,云若嫁给云舟,总比那萧翎要强上百倍。云舟是真心爱她,捨不得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说我自私也罢,心思不正也罢,只要能救我的孙女,我这条老命,豁出去又如何!” 老夫人说完,狠狠地跺了跺手中的拐杖,仿佛要將所有的愤怒与无奈都发泄出来。 周生承长嘆一声,无力的垂下肩膀,心中对苏御愈发生怨,既然不是真心,又为何招惹她?若不是因为他,长公主怎会盯上云若?如今也不会落到如此难地儿! 二人都不知道,此刻隔窗有耳,裴芙悄摸悄声的离去。 次日一早,老夫人登门谢府,一见谢家主母,便紧握其手,泪光闪烁,將事情道出。 又哽咽道:“云若那孩子,命苦啊。只求您看在两家旧情上,让云舟救救她。只说暗地里两家定了纳妾章程,让他向陛下上书,求一纸恩旨,放云若出那皇家道观吧。” 谢母闻言,神色震惊,望著老夫人斑白的鬢角,心间不由泛起涟漪。 想起自家儿子对云若的痴情,心间隱隱有些鬆动,云若那孩子要说人品也是好的,唯有当初拒绝云舟这事她做得狠了些。 如今他娶妻生子,周家又来求,虽说只是个妾位,要的也不过分,可想到贤惠的儿媳,她就有些为难。 轻抚老夫人手背,说道:“此事干係重大,我需与老爷商议。只是,我那儿媳柳氏,性情温婉,若知此事,恐怕……” 说到这里,谢母嘆了口气,目光中满是犹豫与不忍。 老夫人忙道:“我知道此举对柳氏不公,可云若继续留在那,性命难保,我这老婆今日就厚著脸皮,求你了~” 说罢,老夫人身子一沉,膝盖就要触地,谢母惊呼声中,连忙俯身去扶,双手紧紧搀著老夫人的臂膀,眼中满是慌乱。 “老夫人,您这是何必呢!您这样,可真是折煞我的命了。” 老夫人泪流满面,声音颤抖,仿佛风中的枯叶:“我早年丧夫,中年丧子,我不能再眼睁睁看著她遭难啊。谢夫人,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救救云若吧!” “这·········” 老夫人看出她的犹豫,又道:“不瞒你说,如今已有高官要聘她做贵妾,可我不敢应啊!这世上唯有云舟不会负她,把她交给云舟,我才放心。” 谢母闻言一怔,这些日子,云舟整日闷闷不乐,知子莫若母,她又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若是此时不答应,回头云若再嫁给別人,那云舟知道了,可不得埋怨她一辈子,男子纳妾本也无可厚非,便是自己夫君,也有两房妾室。周家只求妾位,也不算过分。 就要开口应承,门外突然跑来柳氏的丫鬟,哭著大喊:“主母,四夫人自縊了。” 老夫人与谢主母闻言,如遭雷击,谢母脸色惨白,双手猛地一松,老夫人差点摔倒,幸好身旁的嬤嬤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 谢母无暇顾及,踉蹌著步伐,几乎是跌撞著往外奔去,嘴里还喊著:“婉儿,婉儿你可千万別做傻事啊!” 老夫人身形剧烈一震,如同秋日里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的老树,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带著无尽的悔恨与自责:“是我害的柳氏啊~我为了自己那苦命的孙女,竟害得她走上绝路,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说著,她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间溢出,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瘫软在椅子上,悲伤得不能自己。 —— 过了晨时,苏御才来到吏部,进了官厅,周生承正在批阅昨日积压的公文,见了他来,隨著眾官署朝他行礼,而后坐於位子上。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周生承眼底隱著怒火,脸色愈加阴沉,苏御唤了他两声才抬起头,身子未动,声线冷硬道:“大人有何吩咐?” 苏御微一眯眼:“听闻你昨日来过府里?” 周生承一听,更是气恼他装模作样,別过脸,继续翻阅公文。察觉上方射来一道冷光,他站起身子。 身旁的同僚,看了一眼苏御的神情,忙去扯他坐下。 周生承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双手一背,无视苏御就往外面走。 刚走出厅门,身后就跟来一名官属:“苏大人,传令你去內都堂。” 闻言,周生承冷著脸往回走,事到如今,他倒要看看苏御还要说什么? 进了內都堂,堂內只设有尚书的官位,苏御面无表情地端坐在官位上,周生承匆匆行了一礼:“大人有什么话,快些说,下官还要去道观探望侄女。” 苏御一听“道观”二字,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的疑惑,缓缓问道:“哪个侄女在道观?” 周生承紧咬牙关,腮帮子鼓起,仿佛强忍著满腔怒火,一字一顿道:“苏大人,你就別装了。若不是你,太后娘娘怎会知晓我家云若?又怎会让她进那清冷的皇家道观?” 苏御闻言,神色骤变,震惊之情溢於言表,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厅內气氛瞬间凝固,针落可闻。 又听周生承气恼道:“云若配不上你,我们又没强求你娶她,我都將她送回平洲了,是你自己把她追回来的,如今又由著长公主暗地里將人弄到那种地方,你们欺人太甚。” 苏御脸色铁青,双拳紧握,眼神中闪烁著不可置信与坚决反驳的光芒。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案上笔墨跳跃,厉声道:“你有何確凿证据,就敢妄言是长公主所为?” 周生承脖子一梗,满脸愤慨,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苏大人,证据?这世间之事,哪桩哪件又能全然寻得铁证如山?若非她从中作梗,又有谁能说动太后娘娘亲自下旨,將我侄女送入那清苦道观?除了她,我想不出第二人!” 周生承想不出,苏御却想到了一人,他蹭得站起身子,就往外走去,步伐匆匆,出了吏部,入了皇宫那深邃的宫门,一路直行,直奔皇家道观。 第88章 御哥哥,不是我 他亮出腰牌,跨过门槛,只见香菸繚绕,钟声悠扬,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宫檐,斑驳地洒在他紧锁的眉间。 两侧古树参天,苏御立於庭廊下,常玉翡得了消息,快步寻来。 待看清他挺立的背影,忙整理髮髻,又抚了抚衣裙,双手交握与腹部,端的仪態万千,缓缓走到他面前,柔声唤了声:“御哥哥~” 这还是苏御第一次主动找她,心中雀跃,眉眼含羞。 苏御回过身,那张俊美的脸庞上,往日的儒雅已被寒冰覆盖,一双璀璨的星眸此刻犹如寒潭,深邃而冷冽,直射向常玉翡。 他一步步逼近,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阳光在他冷硬的轮廓上投下阴影,显得更不近人情。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冰锥般刺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挑拨太后將她送入道观。你要不要也试试,我的手段究竟如何?” 幽幽的眸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她吞噬於无尽的寒意之中。 常玉翡的眼眶瞬间盈满了泪水,她颤抖著双唇,哽咽道:“御哥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啊~” 苏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却不含丝毫温度:“好~既然你说不是你,那我倒要看看,你能否承受得住我接下来的手段。” 他的眼神冰冷而决绝,常玉翡的心口猛地一疼,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哀声道:“这么多年,我默默守候,你就真的不能回头看我一眼吗?哪怕一眼也好!” 苏御低下头,目光如刀:“便是没有她,我的目光也不会停留在你身上片刻。你的执著,对我来说,只是多余的纠缠。” 常玉翡闻言,身形一晃,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她的双眼空洞无神,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 “为什么?”明明小时候他还会温柔的唤自己玉翡妹妹。 早年中郎將与苏御的父亲交好,每每中郎將来府里,都会带上常玉翡,二人幼时玩在一起,苏御初时也不討厌她。 直到那次,常玉翡一脸狠厉地將他的贴身丫鬟推入井中,丫鬟惊恐的眼神和绝望的呼救声,至今歷歷在目。 那一刻,她的狠毒与残忍,彻底顛覆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 此刻,苏御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冷漠与嘲讽:“你手上沾了谁的性命,还要我提醒你吗?那丫鬟惊恐的眼神,绝望的呼救声,我亲眼所见。你以为你能骗得了谁?” 常玉翡猛地抬起头,他竟看见了,那么久远的事,自己都要忘了。 难怪他对自己越来越疏远··········· 她顿时上前抓住他的手,哭著摇头解释:“御哥哥你听我说,我········” 苏御狠狠摔开她,又眯著冷眸道:“我来只是告诉你,她在这里若是出了紕漏,我便將你碎尸万段。” 那冰冷的话语,让常玉翡身子一软,瞬间瘫倒在地。他竟想杀自己,他竟这般厌恶自己? 多年的希冀祈盼,全都化为泡影,此刻痛的喘不过气来。 苏御冷眸扫过常玉翡,她碰了自己地的底线,今日已不全是警告她,转身决绝离去。 穿过幽长的廊道,他步伐匆匆,心中掛念著一人。 —— 小太监刚离去不久,桌上摆著今日送来的四菜一汤,却未见动筷。周云若正细心地將饭菜倒入一旁兔笼中,那兔子毛茸茸一团,正欢快地啃食著。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周云若眉头紧锁,这两日饭菜一日比一日好,倒叫她不敢吃了。 常玉翡的手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软软被害,她明明只是灌了常珊儿一碗绝子汤,不成想却被人加了砒霜。 种种跡象全都指向常玉翡,可閆衡心偏眼盲,处处包庇常玉翡,將罪名全扣到自己的头上。以至於閆昭与自己彻底决裂。 回头吩咐石霞:“將剩下的都倒掉。” 石霞轻声道:“主子,这兔子吃了两天,也没见异常,想必这饭菜没有问题,每次都倒掉,著实可惜了。” 说罢便要动筷子,周云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筷子:“有些毒不是吃下就会立即毙命,你忘了孟盛如是怎么害我大姐的?” 石霞闻言,脸色一白,愣了愣才低声道:“主子提醒的是,石霞以后不碰这些饭菜了。” 周云若不放心的再次提醒她:“这里是常玉翡的地盘,咱们一定得小心行事,这饭菜一口都不许吃,还有那口井,每晚睡前务必盖上井口,若是盖子有动过的痕跡,一定別碰那水。” “寧国舅送来的饭食,也得小心,他给我下过春药,要防著,以后我先吃,没有异常你才能碰。” 石霞急道:“主子,该是我给你试毒才对。” “你倒了,谁保护我,我又打不过他。” 石霞一想也是,不由的嘆了口气,什么都得防著,这日子可真不好过。 忽然,院中传来几声响动。二人同时向窗外看去,只见寧国舅提著食盒,小心翼翼的下了桃树。 一双桃眼熠熠生辉,一见她就眉开眼笑。阳光透过窗欞,斑驳地洒在地上,他脚步一停。 “若若~聚福楼的蜜汁鸭子,米家铺子的炙羊肉,春阳坊的桂糰子········” 小小的提盒竟然装了三层,桌上摆了大大小小摆了六样。全是她爱吃的,周云若轻抬眼皮瞥向石霞。 石霞心虚的低下头,昨日寧国舅问她主子喜欢吃什么,她心疼主子这两日消瘦,便全部告诉了寧国舅。 此时,又见寧国舅手中多了支葫芦,衣在阳光下泛著诱人的光泽,他笑得灿烂,將那支葫芦轻轻递到周云若面前:“喜不喜欢?” 他故意凑得极近,呼吸间都带著丝丝甜蜜,明亮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周云若略显惊慌的面容。 周云若本能地向后微仰身子,试图拉开一些距离,隨后,她迅速转头看向一旁的石霞,示意她拿些银子来。 转而又对寧国舅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能白吃你的东西。” 寧国舅脸色一变:“你看不起谁呢?” 那瞬间炸毛的模样,显然又要撒泼。 他气呼呼地大叫:“你这是拿银子来砸我的脸吗?我的一片真心,你拿银子还?我家缺银子吗?你个小没良心的,我········” 周云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葫芦,瞪他一眼:“你若不要银子,以后就別来了,送了我也不吃。” 说罢,將葫芦扔到桌上,他刚刚说的激动,那葫芦都快戳人脸上了。 第89章 藏的什么 寧国舅一听,俊朗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孩子般的倔强与委屈:“合著我给你送饭,是为了你那三瓜两枣的银子?” 周云若缓了语气对他道:“我知道你不差银子,可我不喜欢占人便宜。你每日辛苦给我送饭,已经是欠你人情了,你若分文不取,我吃的於心不安。” 寧国舅看了她良久,紧皱的眉头一松:“知道我辛苦,还算你有良心。”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推回周云若的银子,那动作中带著几分不容置疑的温柔。又道:“我不缺银子,你若觉得过意不去,就给我绣个香包。” 周云若本想瞪他一眼,却见他眼神中满是期待。又听他轻声道:“我娘走的早,没人给我绣过香包。你帮我绣一个好不好?” 男子未弱冠前,母亲都会在逢春时为儿子绣制香包,想到他都这么大了,还没人给他绣过香包,终是无奈地嘆了口气,轻点了头。 寧国舅嘴角瞬间绽开笑意,又兴致勃勃地描绘起来:“我要那种底边打缨络的,缨络会隨风轻摆。” 周云若望著他,心里竟泛起一阵同情,缨络香包是男子弱冠之时,母亲送的最后一个香包,她仿佛能看见,那个未被缨络香包装点过的弱冠男子,孤独地站在岁月的一隅。 她轻声:“嗯~就给你做那样的。” 又问他:“你喜欢绣什么图案?” 寧国舅想了片刻,回道:“往日见別人佩服的都是鸟图腾,我觉得不够特別。” 周云若看了看他,这人惯会作威作福,於是道:“老虎头的行不行?” 寧国舅撇著嘴摇头:“太凶了,不適合我。” “…………” 正思索时,院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瞬间惊动了屋里的人。 这里是道观,若是被人发现寧国舅在她这里,那可不得了。 眸光一闪,就让他快藏到床底下。石霞快速將桌上的盘子收进提盒里,一併藏进床下。 余光中,又瞥见桌上落下的葫芦。 屋门被推开,周云若背手靠墙,一瞬间心臟跳的更猛烈了。 苏御驻足在门边,此刻,看著周云若微微出神,青色的道袍松松垮垮地掛在她身上,显得格外纤弱。墨发只用一支素簪隨意挽著,鬢边几缕轻轻垂著耳边,脸颊消瘦了些。 又见一双凤眸紧紧盯著自己,眼睫颤动,这一刻,苏御的心口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泛起丝丝怜意。微凉的眸子,缓缓浮上柔色。 他向她迈了几步,忽听她急声道:“这是道观,苏大人怎可擅闯?莫要坏了规矩。” 脚步微微一顿,不只是听到她那句话,更因为在空气中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独特的香味还隱隱夹杂著些许甜腻之气。 又见周云若面色微红,他微微皱眉缓步上前,鼻尖轻嗅,那甜香愈发浓郁。瞬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著屋內的每一个角落。 周云若强作镇定,背后的手紧握成拳,葫芦的竹籤在掌心留下浅浅的印记,此刻,她心跳如擂。 苏御半眯著眼,声音低沉:“手里藏的什么?” 周云若心尖一颤,喉咙乾咽一下,索性从身后大方的拿出来,直接咬上一口,以此压压惊,囫圇道:“吾···咖里送来嗯~” 静默间,苏御星眸再次扫视屋內,石霞立在一旁,紧握的手心里出了层薄汗。 而周云若紧盯著他的目光之处,他哪里都看了,唯独没往床底下瞅。她提起的心瞬间落了半分。 苏御再次看向她,问道:“听说,你母亲来看你了?” “嗯,给我送了吃的来,都是我爱吃的。” 他盯著她,星眸深邃,空气沉闷得仿佛凝结成了一层厚重的雾靄,让人感到窒息。 周云若心间一颤,缓缓道:“苏大人,您来这里不合適。” 苏御一听,眼底划过一抹异样的光芒,他紧盯著周云若,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 直到將她看的低下了头,才轻声道:“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周云若的心轻轻颤动了一下,如同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她微微垂下眼眸,掩去了眼中复杂的情绪。片刻后,她轻轻摇头,声音细若蚊蚋:“苏大人,您的恩情我已无以为报,这次·····是我自愿留在这的。” 说著,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仿佛不愿与他有一丝纠葛。 良久,苏御从齿间挤出一个“好”字,那字音低沉而沉重。 他转过身,逆著光,身影被拉得极长,宛如一幅孤寂的剪影,被周遭的暗影紧紧包裹。 他的步伐走得极快,如同在发泄著內心的不甘与愤懣。 门扉在他身后轰然合上,带起一阵冷风,捲起地上的尘埃,也捲起了周云若心中那抹不易察觉的涟漪。 苏御的脚步声远去后,石霞赶忙將院门从里面栓住。 回来又见国舅灰头土脸地从床底爬出,拍打著身上本就不多的灰尘,一脸嫌弃。 石霞忙递上一块洁白的巾,他接过,细致地擦拭著手。隨后,他走向窗边,只见周云若静静地立在那里,目光穿过窗欞,投向远方,眼神中带著几分迷离与失神。 寧国舅心头一沉,眉头紧锁,不满地嘟囔道:“你不会真看上苏御了吧?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有什么好的!” 话语间,他伸手轻轻推了推周云若的肩膀,试图將她从思绪中拉回。 周云若身形微微一晃,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与寧国舅相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却未言语。 耳边,寧国舅的碎碎念如同夏日午后的蝉鸣,连绵不绝,字字句句都是对苏御的不满与不屑。 周云若坐在桌边,石霞將饭菜重新摆桌,香气扑鼻,却似乎被这嘈杂的声音冲淡了几分。 她拿起筷子,象徵性地夹了几口菜,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窗外,只是机械地咀嚼著,食不知味。 每当他的声音稍停,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苏御那句“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心中泛起的涟漪,又迅速平息。 寧国舅深深看了她两眼,突然默了声,手搭在腰间金玉带上,眉头紧蹙。 想甩脸子离开,可身体比心诚实的多,就是迈不开步子。 就在此时,院门又响了,好在石霞这次用木棍销了门。寧国舅急匆匆的爬上树,院门外传来宫人与周生承的声音。 “这门怎么推不开?” “大人莫急,奴才中午送饭时,还是开著得,她就在里面,想是午休了。“ 这时敲门声更大了,木门被震的晃动。石霞就立在门边,紧盯著爬到墙上的寧国舅,眼神急迫。 此刻,寧国舅却嚇呆了,只见,墙的另一侧正立著苏御,那阴测测的星眸,让寧国舅心底泛起最原始的恐惧。 第90章 寧国舅被抓现行 周云若探出窗子,见寧国舅骑在墙头,迟迟不下,急得揪下一个球就朝他脑袋砸去,被砸的寧国舅回头看向周云若,见她探出头,一脸急色。 这边是周生承,那边是苏御,左右都別想好了,咬牙一闭眼,顺著墙头就往外翻。那边一落地,一双飞云官靴就逼近了他。 这边,石霞將横著的木棍拿起,见了周生承就行礼:“给大人问安。” 周生承没多想,就往屋里走。命隨从將家里带来的物品转交给石霞,隨后就往屋里去。 周云若扶著桌子站起来,就给他见礼。周生承忙道:“快坐著,脚伤恢復得怎么样?” 周云若笑回:“比前两天好多了。“ 石霞搬了椅子来,待周生承坐下。 周云若又道:“家里怎么样了?” 周生承微微別过脸,知道这孩子是担心祖母与母亲。可一想到她如今的处境,心下又是一嘆。 今早老夫人去谢府,传来消息,柳氏寻了短见,好在被丫鬟及时发现,没有闹出人命,不然周家的罪孽就重了。 谢府刻意將这事瞒著谢云舟,所以云若进谢府是不能够了,眼下要离开这里,唯有指望萧翎。 可那萧翎和她父亲一般大,叫他如何开口。周云若看著伯父紧锁的眉头,猜测他有心事,便开口问:“伯父,你怎么了?” 见他垂头不语,心中著急:“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周生承摇摇头:”无事,你放宽心,你母亲与祖母都安好,就是······担忧你啊~” 周云若闻言,微落了眸子,想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伯父,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我离开这里?” 他闻言,深深嘆了一口气,沉默了半晌道:“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你离开这里了。” 看著云若明亮亮的眼眸,他迟疑了一下,终是开了口:“你可愿意给萧首辅做贵妾?” 周云若一听,愣住了,顿时慌道:“伯父,他与我父亲是同窗,况且我一直唤他舅舅,怎可········” 周生承打断她,神色哀嘆:“不是伯父逼你,是如今真的没法子了,太后娘娘亲自下的懿旨,没她的同意,谁也不敢放你,如今只有萧翎愿意替你出面,去求圣旨。” “云若不愿意给他做妾。” 她垂著脸,看不清神情,只声音黯哑得很。 周生承急道:“你难道还想著那苏御吗?” 她顿时抬起头:“我没有。” “你这几次遇险恐怕都是长公主做的,她容不下你,就要害你,你在这里,家人鞭长莫及,她想要你的命还不是轻而易举,性命攸关,伯父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周云若轻轻摇了摇头,她的目光坚定而清澈:“伯父,害我之人並非长公主,而是常家大小姐,常玉翡。” 周生承闻言,脸上闪过一抹错愕,眉头紧锁,不解地问道:“她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於你?” 周云若低垂眼瞼,仿佛在回忆著什么痛苦的经歷,片刻后,她缓缓抬起头,声音中带著一丝苦涩:“閆衡对她有意,而她的心却系在苏御身上。其中的纠葛复杂难言,我一时也讲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害我之人確实是她。因为,她曾扬言,要杀了我。” 说著,周云若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眼中闪过愤怒。 周生承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跳了起来,茶水四溅。常家大小姐甚得西太后喜爱,能让西太后亲自下旨也说得通,又想到眾人眼里轻尘不染的道姑,竟暗地里与两名男子牵连,还暗地里害云若, 他紧咬著牙,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咚咚作响。突然回身道:“难道你上次落马也是···········” 周云若点头,將冬猎之事据实告诉了伯父,周生承顿时满脸怒色,陡然高声道:“你当初为何不告诉我?” 周云若艰难地站起身子,眼眶微红:“伯父,云若知您在朝中为官不易,中郎將是正二品官职,云若不想您为难,更不想您为我在朝中树敌。” 周生承闻言,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他望著眼前的侄女,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酸楚。 缓缓伸出手,轻轻拍了下周云若的肩膀,那触感让他心头一颤——这孩子,何时变得如此单薄?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她儿时天真烂漫的模样,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絮,声音低沉而沙哑:“云若,是伯父没照顾好你,让你遭了这些罪。” 周云若的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著不让它落下。 她轻轻摇头,声音细若蚊蚋:“不是的,伯父待云若如亲女,云若知您的好,也知您的不易。父亲走后,这个家的重担全都落在您一人肩上,您既要忙於朝务,又要照顾家里,还要为云若操心。是云若不孝。” 周生承闻言,眼眶微红,这孩子从小就懂事,若不是嫁错了,何苦能吃这些苦。 想起苏御,眸色一沉,又道:“以后远些苏御,他家门第高,伯父怕將来护不住你。” 周云若点点头,回道:“云若晓得,只是苏大人为官清正,他是个好官,您莫要为了云若与他生了嫌隙,还有那萧翎,您一定要远著他,他虽为首辅,可心思不正·········” 她欲言又止,萧翎是什么人,周生承比谁都清楚,他嘆了口气:“如此说来,你铁定是不愿进萧府。” 周云若坚决地摇头:“伯父,云若困在这道观,只是暂时的,以后定能寻得机会出去,不急这一时。” “可她定会再下黑手,你叫伯父怎么放心?” 周云若道:“侄女有办法,不过还需伯父协助,下个月春分祭日······························” 她附在周生承耳边,將计划告诉他,周生承听后,眸色一深。 疑惑道:“这些阴私之事,你怎么会知道?” 第91章 特別的照顾 周云若隨意找了个说法:“侄女一直命人偷偷跟踪她。” 周生承沉思片刻,重新打量侄女,这样的城府若是生为男儿,可比元善顶用多了。 —— 另一边,宫墙之下,阴影如巨兽般匍匐,將两人身影吞噬大半。 苏御一步步紧逼,直至將寧国舅困在冰冷的墙角,夕阳余暉勉强穿透云层,却照不亮他脸上的阴暗。 寧国舅衣衫略显凌乱,强撑著最后的体面,色厉內荏:“这次,你还有圣旨可依吗?我警告你,若再敢对我动手,我必稟明皇后娘娘,让你吃不了兜著走!” 言罢,他试图从苏御的压迫中挣脱,却只换来对方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那笑,在昏暗中如同鬼魅,让人不寒而慄。 苏御的眼神冷冽如霜,轻声道:“放心,这次我不打你。” 话语间,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寧国舅的肩膀,那力度似乎是在安抚。 隨即,他语调一转,声音低沉:“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在她屋里,干了些什么?” 寧国舅的眼珠子飞快转动,乾笑一声道:“不过就是……聊了聊家常,还能有什么?” “…………” “葫芦是你买的吧?” “嗯~若若喜欢吃。” “若若~”苏御从齿间咬出这两个字。 压著嗓子道:“你倒是会套近乎!” 寧国舅勾唇,挑眉露出一抹得意:“她喜欢我,才让我这么喊她。” “·················” 苏御唇边勾起一丝玩弄的意味。 寧国舅心底一颤,他这表情一看就知道要使坏,身子一列,就开溜。 宫门外的隨从,一见寧国舅来就跟了上去,寧国舅回头看了眼身后,想他苏御再能耐也不敢轻易伤自己。於是大摇大摆地回了寧国府,又吩咐厨房做些药膳,打算晚些时候命人给周云若送去。 苏御那人蔫坏儿,以防万一,寧国舅打算这两天避著他些。 夜色深沉 寧国公府的屋顶突然闪过一抹黑影,肩上还扛著一个人。 寧国舅是被一阵恐怖的叫声惊醒的。 “呜呜~” 夜晚猫头鹰的眼睛幽森地掛在树梢,叫声低沉又带著阴森。 四周漆黑一片,他从潮湿的草丛中猛地坐起,冷汗涔涔,月光如银,冷冷地洒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一片惨白,他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借著微弱的月光,他惊恐地发现四周皆是大大小小的坟头,杂草丛生,一阵阴风吹过,草尖摇曳,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啊~~~”他顿时发出一阵悽厉的惨叫声,身影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好似鬼打墙般,怎么都跑不出去,哪哪儿都是坟包。 “啊~~” 他抱头继续逃窜,没注意到树梢上蹲著的黑影,正嘿嘿的笑著。 次日一早 院子里,来了几名宫人,抡起斧头就把桃树砍了,周云若趴在窗前,看的直蹙眉头,石霞不高兴道:“好好的树,砍它作甚,这些太监真是吃饱了撑的。” 石霞看了主子一眼,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主子莫担心,回头我在那墙角堆些杂物,方便国舅爷落脚。” 周云若轻轻摇头,这树砍得蹊蹺,以后他怕是来不了了。 又见一名中年道姑带著几个宫人走进来,指使他们修缮房屋。 转眼间,之前石霞用破瓦勉强遮住的洞口,就被他们起开,换上了新瓦。 那道姑高声道:“春日多雨,都仔细些,別留下一点缝隙。” 忙了一上午,两间屋子焕然一新,连门窗都换成了新的。 周云若与石霞互视一眼,又见那名道姑提了食盒来,身后还跟著那名小太监。细看脸上还有掌摑的痕跡。 只见他恭敬地將那一百两银票,放在桌上,跪在周云若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苦著脸道:“奴才该死,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周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才这回。” 周云若收起银子,瞪他一眼:“滚出去,別让我再看见你。” 待他离去后,道姑才上前给周云若行礼:“小姐,我姓郑,日后您可唤郑女冠。” 说罢,將食盒內的饭菜摆上桌。 並一一介绍道:“小姐,这血燕粥,乃滋补圣品,能润肺养胃,美容养顏。还有那当归羊肉汤,冬日里喝上一碗,暖身又补血。还有这枸杞红枣燉鸡汤,不仅味道鲜美,还能养肝明目,益气安神。” 说著,又指著另一道色泽金黄的精致菜餚:“这里放了活血化瘀的草药与鸡肉慢燉而成,对您的脚伤大有助益,您多食些。” 周云若未动筷,只盯著她问:“是谁让你来的?” 道姑脸上掛著得体的笑容,温声道:“周大人放心不下您,命我在这里看顾您,以后我就住您隔壁,有事您只管吩咐。” 昨日伯父走时,確实有说过会托人照顾她。 道姑似是看出她的疑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针,一一在菜上试毒,而后拿著亮白的银针,给她看。 “小姐,轻放心食用。” 见此,石霞將血燕窝端给周云若:“主子没毒,快趁热吃。” 周云若顿时放下心来,这两日石霞最是操劳,也该补补身子,她拉著石霞坐下。 药膳的香气扑鼻,周云若轻舀一勺血燕粥,粥色晶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带著淡淡的草本清香。 石霞则埋头於当归羊肉汤,热气蒸腾中,她的脸颊染上了健康的红晕,窗外阳光斜洒,两人吃得津津有味。 道姑出了院子,向另一边行去,刚出道观,就俯身行礼,將食盒打开给他:“大人,都吃完了。” 苏御满意的点点头,又拿出一瓶活血化瘀的药膏,吩咐郑女冠每晚用热水给她泡脚后涂上。 她低头应下,他才转身离去,出了宫,去了大理寺,亲自提审那名匪徒。 他將常玉翡认识的男子,全都画了下来,命魏放一张张的拿给那人指认。 匪徒看了一遍,突然指著一张画像,小声道:“大人,那人当时带著半张面具,半张脸似乎与这人有些相似。” 魏放將画像呈给苏御,苏御紧盯著那张画像,他薄唇轻启,吐出的名字带著不容置疑的寒意:“罗世杰。” 这个名字一出,整个审讯室都似乎被一层冰霜覆盖。 他手指轻轻敲打著桌面,苏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笑中藏著算计与冷酷:“竟然是常玉翡未婚夫的弟弟,有意思。” 第92章 寧国舅驱邪 护国寺 寧国舅躺在大殿中,一张脸白的放佛没有血色,一群身披袈裟的和尚,围绕著寧国舅,口中诵念经文,低沉而悠长的声音在大殿中迴荡。 “轰——”钟鸣响起,如同惊雷,寧国舅的身体剧烈抽搐。双眼猛地睁开,双手紧握成拳,额头布满细汗。 看到眼前的寧皇后,泪水夺眶而出,扑进她怀里,哽咽著喊:“阿姐,阿姐,紫渊害怕。” 寧皇后紧紧抱住他,眼中泪闪烁,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幼时被继母虐待,无助地蜷缩在黑屋子角落的弟弟,心疼得如刀绞。 如儿时一般,她温声哄著:“紫渊不怕,阿姐在呢!” 寧国舅从寧皇后温热的肩头,缓缓抬起脸,咬著牙道:“阿姐,是苏御乾的,我昨日不过与他绊了几句嘴,半夜醒来,就被扔进了乱葬岗。“ “阿姐~你得给我做主啊!他打小就欺负我,如今更是肆无忌惮,您要是再不管,紫渊这条命,迟早要被他害没了!” 说著,他颤抖的手指紧紧攥住寧皇后的衣袖,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 寧皇后生了双如他一般好看的桃眼,此刻仿佛能喷出火来,她紧紧咬著下唇,那双纤细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她回想起上次弟弟被苏御暗算,关进詔狱中的事情,心中便如刀割般疼痛。那次,弟弟虽受了苦,但身上竟未留下丝毫伤痕,让她无从为弟弟討回公道。如今,苏御竟又敢如此放肆,她决不能再坐视不管。 寧皇后轻拍著寧国舅的背,柔声细语道:“紫渊別怕,这次姐姐一定为你討回公道。你先在这护国寺住一段时日,养养心神,姐姐这就回宫里找陛下给你出气。”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言罢,她轻轻拭去寧国舅眼角的泪珠,隨即,她站起身,广袖一挥,寧国舅一把拽住姐姐的裙角。 “阿姐,紫渊不想一个人呆在这,紫渊想离你近些。” 寧皇后回过身,拉著他的手为难道:“阿姐也想陪著你,可是·········” 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哽咽道:“阿姐,我想去皇家道观,那里安全,也能离你更近些。” 寧皇后望著弟弟满是祈求的眼神,心中一软,便点了头。 皇家道观,分为东西两道场,东边是叶真人的道场,皆备森严,弟弟住进去,既保证了安全,也合乎规矩。 一行人穿过青石铺就的小径,步入道观,香火繚绕,钟鼓声声,寧皇后吩咐隨行侍卫妥善安置寧国舅,並派亲信道长隨身保护。 寧紫渊在厢房內,翘著二郎腿,这算是因祸得福了,以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找若若,想到这,眼底都是笑意。 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日一早,就溜到了周云若的小院。一进门,愣了一下,目光落在被砍的桃树桩子上,提著食盒的手微微发紧,进了屋,又见一桌子药膳,周云若正坐在桌前小口吃著。 面容一僵,双肩顿时耷拉在身子两侧,周云若看见他,有些吃惊,不由地问道:“桃树砍了,你怎么进来的?” 寧国舅咬著腮,斜著眼瞟向一旁端坐的郑女冠。接著,他將手中的食盒往桌上一搁,“砰”的一声,震得碗里的汤水都溅了出来,几滴晶莹的汤珠落在桌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板著一张臭脸,阴阳怪气道:“都吃上了,伙食不错啊!” 周云若正用小勺搅动著碗里的药膳,闻言她轻轻放下勺子:“大清早的,哪来那么大脾气。” 说著又打量他的衣著,今天穿的比昨日还哨, 一袭织金绣凤纹的锦袍,那袍子以大红为底,金线勾勒出繁复的图案,腰间繫著一条镶嵌著碧绿宝石的玉带,袍摆隨著他晃动的身姿,如同火焰般跳跃。 戴一顶镶嵌著明珠的紫金冠,冠上明珠熠熠生辉,与他那双桃眼交相辉映,浑身散发著一种紈絝子弟特有的不羈张扬。 一身华服,一尘不染,猜测他定不是翻墙而来。 寧国舅吊著眉梢,斜睨了周云若一眼,语气中带著几分酸意:“苏御那个狗官送的东西,你以后还是別吃了,不乾净。来,尝尝我的,这可是御膳房刚送来的,比他送的那堆玩意儿好多了。” 说著,他打开食盒,一股诱人的香气瞬间瀰漫开来,金黄的糕点、精致的菜餚错落有致地摆放著,色泽诱人,令人垂涎。 周云若却只盯著眼前的药膳:“这些,真的是苏大人送来的吗?” 她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郑女冠站在一旁,面容平静回道:“不是苏大人,是周大人。” 寧国舅冷笑一声,指著一碗冰燉海参:“她誑你呢!这冰燉海参只有长公主府的李师傅会做。” 周云若闻言,目光倏地转向郑女冠,那审视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直达心底。 她樱唇微启,却未言语。心头涌动的情绪复杂难辨,低头望向那碗冰燉海参,脑海里浮出苏御的那张脸,她明白,綰綰与他才是命定的良缘。 周云若深吸一口气,平復心绪,而后目光坚定地看向郑女冠,轻声道:“替我谢谢他,以后別送了,我消受不起。” 她的声音虽轻,却带著坚决。郑女冠闻言,微微错神,目光在周云若与那一桌药膳间徘徊,最终抿了抿唇,轻声道:“是,小姐。” 言罢,她缓缓转身退出了屋子,门扉轻轻合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吱呀”声。 屋內,寧国舅的勾起唇,亮莹莹的眸子盯著周云若,她不接受苏御的东西,却愿意接受自己的东西,那是不是说她喜欢自己。 想到此,心里甜滋滋的。扭头吩咐石霞:“把这些都收了,你家主子不喜欢。” 言毕,又將食盒里的东西摆出来,笑道:“来来来,吃我的,以后咱们一起吃,一起玩,一起住。” “································” 住?周云若顿时站起身,瞪著他:“你脑子有病,谁要跟你住?” 第93章 怂恿罗世杰! 寧国舅瞧著周云若柳眉倒竖,那气鼓鼓的小模样竟让他心里莫名一乐,隨即反应过来,忙訕訕地笑了两声,鉤子似的眼睛一转。 他轻咳一声,语调中带著几分玩味与调侃:“你误会了,我的『一起住』,不是你想的·······那样。” 特意將“那样”两个字咬得极重。 “我是为了保护你,特意求了阿姐,才住进了这道观里。” 说著,他还不忘挑挑眉,仿佛在说,看,我可是为了你哦。 闻言,周云若微愣,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隨即又缓缓舒展。她细细打量著寧国舅,心中暗自思量:这寧国舅虽名声在外,浪荡不羈,但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他似乎也並非全然不堪。 又想到,他是唯一让常玉翡胆怯的人,这个煞星就是常玉翡的克星,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与她眼中的狡黠相映成趣。她缓缓坐了下来,身姿优雅。往后怕是有好戏看了。 寧国舅瞅著她嘴角的那抹笑意,心里窃喜,亲自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放在周云若的身前。 他那双桃眸子,不经意间掠过她微微隆起的前胸,仿佛被烫到了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绷紧。 一抹不易察觉的粉红,悄悄爬上了他的脸颊。他撩起额前散落的碎发,手指轻轻摩挲著发梢,眼神闪烁不定,似是在掩饰那份不自然。 —— 常玉翡轻敷薄粉,掩去一夜未眠的憔悴,出了道观,去了汴梁河畔。春风拂动著她的衣袂与髮丝,宛若轻舞。 罗世杰一袭织银长袍,急切地上前来,温柔地执起她的手。 常玉翡的手微微一颤,隨即轻轻后退,眼中闪过一丝躲闪与挣扎:“世杰,这於理不合。”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可闻。罗世杰的眼中满是深情与坚定,他紧紧盯著她,那爱意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姐姐,他都死了那么多年,你还要我等多久?” 常玉翡眉间顿时染上了哀思,低声道:“我·······我就是放不下他。” 他双手抓住她的肩,显然有些激动:“那我呢?你心中就没有我吗?” 常玉翡身子一颤,泪盈眼眶:“也是···有的。” 罗世杰心中一暖,瞬间揽她入怀,柔声道:“我这辈子绝不负你,我回去就让母亲去你家里提亲?” 常玉翡突然哽咽一声道:“我被那姓閆的校尉轻薄,我配不上你。” 闻言,罗世杰眼底浮起恨意,又听她道:“上次你派人杀她不成,如今被她察觉,以为是我做的,为此勾搭上了我表叔,二人狼狈为奸,意欲害我,我不想连累你。” 罗世杰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他低吼道:“姐姐,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那姓閆的校尉和他的恶妻,如此欺辱你,我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常玉翡眸光一闪:“你要做什么?” 他眼底赤红,满是狠厉道:“他们如此伤害你,此仇不报,难消我心头之恨。” “我要杀了他们的儿子,让他们也尝一尝,心痛的滋味。” ”不要~” 她纤指轻抚他的唇瓣,落了泪,眉间满是苦楚:“稚子无辜,我们焉能同他们一般恶毒。”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罗世杰低吼出声。 常玉翡双肩颤抖:“我也咽不下,一想起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就噁心,可杀一个无辜的孩子,著实残忍。” 她垂著眸子拭泪,轻声道:“你若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若······不若將閆家人赶出京都。” 罗世杰看著她的眼眸,满是怜惜,轻嘆:“你就是太善良,不然也不会被他们如此欺辱。” 常玉翡垂著脸,眼中闪过狡黠,只要罗世杰动手,她就去挑唆閆家人,將那孩子送去周府,之后无论是武安侯府还是寧国公府,都不会接受一个带著拖油瓶的和离之妇。 她周云若,若敢不要孩子,自己就將这事散播出去,那拋弃亲生儿子的罪名,够她进大狱了。 —— 閆宅 閆昭推开崔盈盈的屋门,见了她就问:“姨娘,香包绣好了吗?” 崔盈盈正坐在窗边的小凳上,神色淡淡的从针线框里挑出一个天青色绣竹的香包,递给他。 閆昭的小脸瞬间皱成了包子,竖著手不接,撅著嘴道:“绣的什么嘛!一团绿,一点都不好看!我都给你说了,要老虎头的,你怎么还给我绣这种?” 话语间,不满的情绪溢於言表。崔盈盈一听,眉头微微蹙起,將那香包隨意丟回针线筐里,语气中带著几分无奈:“我绣不来,你若不喜欢,就让你祖母到街上给你买去。” 言罢,閆昭顿时臭著一张小脸:“春日香包都要母亲给做的,哪里有买的?” 崔盈盈头都微抬,只道:“我只是个姨娘,你嫌弃,找你亲娘给做去。” 閆昭虽小,却也听出她话中的揶揄,鼓著腮帮子气道:“姨娘,你变了,是不是觉得父亲不在,你就拿我不当回事了?” 崔盈盈顿时板了脸,那眼底满是寒凉:“十个好,一个不好,你就翻脸不认人,我如今还怀著身孕,为了给你做这香包,我熬了半休,还要落你埋怨,你这孩子好没良心,当真是隨了你那亲娘,把心掏给你,都落不著个好。” 閆昭一听,顿时恼了,指著她道:“你骂谁没良心?反了你了,我是主,你为仆,伺候我是天经地义。” 崔盈盈蹭得站起身子,一把挥落他的手,摸著自己的未显怀的肚子:“我肚子里怀的是你父亲的种,你敢说我是奴僕?” 她力气大了些,閆昭小身子踉蹌一步,站定了,怒火上了头,扯著嗓子就骂:“妾就是奴,生的孩子也是奴,我是家里的嫡长子,你们一辈子也越不过我去。” “你说什么?” 崔盈盈恼怒之下,就上前推了他一把,冷声道:“难怪你亲娘都不要你,像你这样討人厌的孩子,任谁都不喜欢。” 第94章 閆家的天,塌了! 这话刺到閆昭的心坎里,顿时扯著嗓子大哭:“祖父~祖父~呜呜~你快来,姨娘她打我。” 閆父在院中晒著太阳,听到他的哭喊,立马衝进屋里,指著崔盈盈就骂:“小浪蹄子,翻天了,敢欺负我的大孙子。” 说著就扬起手要打她,崔盈盈呜咽一声,抹著泪哭道:“閆郎~你怎么还不回来,盈盈和孩子快活不成了啊!” 閆父闻言一愣,又见她从架子上扯了根束腰带,往门樑上一掛,哭喊道:“这日子没法过了,盈盈和孩子这就下黄泉,省得遭人嫌弃。” 閆母闻了动静,忙跑过来,抱著崔盈盈,不叫她寻短见。 又连声安慰:“昭儿还是个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 崔盈盈顺势靠在她身上,哀泣道:“我怀的也是你们閆家的血脉,可老爷他竟还要打我,閆郎不在,就没人疼我了,盈盈还不如死了算了。” 閆母顾念她腹中的孩子,朝閆父摇摇头,示意他先出去,閆父狠狠瞪了崔盈盈一眼,又冲閆母厉声道:“都是你惯的,回头我在来收拾你。” 閆母心肝一颤,挨了他一辈子的巴掌,可不是嚇得慌。 见閆父带著哭闹不止的閆昭离开,又忙安慰崔盈盈:“你只管把孩子好好地生下来,若肚子爭气生了男娃,那老头子定也当个宝似地宠著,待大郎回来,还愁没有好日子过。” 崔盈盈渐渐止了哭声,一双剪水眸子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这边,閆父带著閆昭去了集市,挑挑拣拣也始终没买到老虎头的香包,閆昭很失望,嘴巴撅得老高。 閆父疼孙子,见不得孩子受一丁点的委屈,轻声哄著:“乖孙儿,別难过了,等那贱蹄子生完孩子,看祖父怎么收拾她。” 閆昭闻言,才露出些许笑意:“还是祖父最疼我。” 閆父抚摸著他的小脑瓜:“昭儿就是祖父的命根子,你爹我都不疼,就疼你。” 说罢,一把抱起他,亲了亲他的小脸,宠溺道:“走,祖父带你去看公鸡打架。” 閆昭高兴地欢呼一声,爷孙儿俩去了城南的斗鸡场。 斗鸡场里,尘土飞扬,人声鼎沸如潮。馆主站在高台上,手持铜锣,声如洪钟:“各位看官,今日北边新来了只斗战鸡王,羽毛鲜亮,斗志昂扬,誓要挑战我馆中的冠胜將军!“ ”今日特设加赌,五十两银子起价,上不封顶,押中了,那可就是一夜暴富啊!” 閆昭趴在栏杆上,眼睛瞪得滚圆,紧盯著斗鸡坑里那两只雄鸡,一只红冠高耸,一只黑羽如墨,皆气势汹汹。 他兴奋地拽著閆父的衣角:“祖父,祖父,咱们押那只斗战鸡王,肯定贏!” 閆父皱著眉摇头:“赌码太高,咱不玩这个。” 閆昭不依,跺著脚撒娇:“祖父,就五十两银子嘛,输了也没关係,我去找外祖母要!” 閆父耐不住宝贝孙子的哀求,终於咬牙押下了五十两赌注。閆昭兴奋得小脸通红,眼睛紧紧锁定斗鸡坑內,两只雄鸡正激烈交锋。 突然,斗战鸡王一记猛啄,冠胜將军的一只眼睛鲜血淋漓,观眾席上一片惊呼。閆昭激动的小拳头紧握,蹦起来大喊:“好!” 閆父也喜上眉梢,然而好景不长,斗战鸡王在一次激烈碰撞后,竟突然倒地,翅膀无力地扑腾,冠胜將军趁机一跃而上,铁爪如鉤,死死將其踩在脚下,尘土飞扬中,胜负已分。 閆父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心疼的不仅是那五十两银子,更是孙子那满含期待的眼神。 输家们纷纷发著牢骚,有的捶胸顿足,有的唉声嘆气,整个斗鸡场乱作一团。 閆昭的眼睛仍死死盯著那倒在地上的斗战鸡王,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喊了一嗓子:“这鸡怕是被人下毒了!” 这一声呼喊如同平地惊雷,场內顿时乱了套。人们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著,输的占多数,因赌金押得多,不少人趁机闹事。 馆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轻轻一挥手。瞬间,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从人群中挤出,如同饿狼扑食般冲向閆昭。 其中一个打手动作迅猛,一把揪住閆昭的衣领,小傢伙的双脚瞬间离地,惊恐的小脸憋得通红,无助地挥舞著小手,大声哭喊著:“祖父!祖父救我!” 閆父见状,双眼瞬间充血,怒火中烧,也顾不得许多,就冲向打手,怒吼道:“放开我孙子!”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打手,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狠狠砸向那人的脸。打手吃痛,手一松,閆昭趁机挣脱,跌落在地,哭著连滚带爬扑向閆父。 一群打手瞬间合围了爷孙俩,閆父死死將閆昭护在身下,壮汉们拳脚相加,閆父的头猛地被人重重一击,瞬间倒地,眼珠一阵翻白,未多久就闭了气。 人群慌乱,纷纷往外逃,大呼:“死人啦~死人啦~” 閆昭跌坐在地上,尘土沾染了他的衣角,小手颤抖著去触碰閆父满是尘土的脸,轻声喊著:“祖父,祖父……” 那双手,曾经温暖而有力,如今却冰冷僵硬,再也无法回应他的呼唤。他的声音从轻唤渐渐转为悽厉的哭嚎。 四周的人群早已散去,他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哭声在空旷的斗鸡场里迴荡,显得格外淒凉。 閆父的尸体被官府的人抬回閆家,閆家的天,塌了。 閆母满脸泪痕,眼神空洞,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双手紧紧抓住閆父冰凉的手,悽厉地哭喊著:“你起来打我啊~呜呜,你起来~你以前不是总说要打死我吗?现在你就起来打啊!我让你打,你活过来啊······” 閆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绝於耳。閆母大悲,竟哭晕了过去。 閆二郎抱住母亲,满是惊恐地放声大哭,閆宅门前围满了人。人们议论纷纷,有同情的,还有说是遭报应了。 次日,閆宅內外一片縞素,淒凉之气瀰漫。小小的閆昭,穿著一身不合身的重孝,跪在灵堂前,稚嫩的脸庞上满是泪痕,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第95章 你爹可不差你一个孩子 突然,閆母一身丧服,披头散髮地冲了过来,双眼赤红,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 她一把揪住閆昭的衣领,將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双手如同雨点般落在閆昭瘦弱的身躯上,边打边骂:“都是你害的!都是你!要是你不去斗鸡场,你祖父怎么会死!你这个扫把星!” 閆昭被打得踉蹌后退,小小的身躯摇摇欲坠,他嚇得双手抱头,大声哭喊著:“祖母,祖母,我错了,我错了……” 哭声在空旷的灵堂里迴荡,显得格外淒凉。 崔盈盈倚在门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感。閆二娘子跪在閆父的灵堂前,紧紧抱著两个嚇得不敢出声的孩子,目光冷漠地望著閆昭被打的身影。 閆昭以往仗著閆父的疼爱,作威作福,没少欺负自己的两个女儿。此刻,见他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閆二娘子只觉得一阵痛快。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白幡在空旷的閆宅內隨风飘荡,发出“哗哗”的声响。一名身著青衫的算命先生缓缓步入閆宅,手中紧握著一个罗盘,眼神四处扫视。 閆二郎见状,连忙扯住还在气头上的母亲,急切地指向正步入院中的算命先生,示意她看。 閆母顺著儿子的手指望去,这才鬆开了紧揪著閆昭衣领的手,閆昭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母子俩相继走出灵堂,一脸疑惑地盯著这位不速之客。 算命忽然停下脚步,闭目凝神,手指飞快地在罗盘上转动,隨后又掐指一算,眉头瞬间紧锁,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目光凝重地看向閆母,低沉而缓慢地说道:“你家,大难临头了……” 閆母踉蹌著上前,指著他大声道:“我家都成这样了,你还想来骗钱,你给我滚出去!” 算命先生轻轻摇头,神色淡然:“我路过这里,见你家宅子被煞气笼罩,出於好心才来提醒你们。今日绝不收你家一文钱。” 此时,手中的罗盘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低沉的嗡鸣声,算命先生目光如炬,瞬间上前几步,看到閆昭,脸色骤变。 101看书 閒时看书选 101 看书网,101???????????.??????超愜意 全手打无错站 他急切地伸出手,催促道:“快!报上这孩子的生辰八字。” 閆母愣在原地,眼神中满是疑惑,而閆二娘子已快步上前,声音带著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地说出了閆昭的生辰八字。 算命先生的手指在罗盘上飞快滑动,罗盘上的指针竟开始剧烈颤动。他目光如电,直视閆昭,掐指一算,倒吸一口冷气道:“这孩子,竟是煞星转世啊!” 言罢,他又匆匆瞥了一眼手中的罗盘,脸上瞬间浮出惊色,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连连惊呼:“哎呀呀~你家近日,恐还有血光之灾啊!” 閆母闻言,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閆二娘子也是脸色煞白,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 灵堂內的烛火在风中摇曳,閆昭突然站起身子,擦了一把眼泪,指著算命先生,破口大骂。 算命先生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如避洪水猛兽一般,转身就要走,嘴里还念著:“这满身煞气,谁沾著谁倒霉。” 閆母颤抖著手,目光在丈夫静謐的棺槨与算命先生间徘徊,终是鼓起勇气,拽住算命先生的衣角,声音带著哭腔:“先生,可有什么法子能破这煞气?” 算命先生眉头紧锁,欲挣脱閆母的拉扯,无奈閆母双手紧握,不肯放鬆。他嘆了口气,摆摆手:“我已道明那孩子的真身,此刻已是沾染了煞气,若是再多说,怕是要一同遭难啊。” 閆二娘子闻言,脸色更加惨白,上前拉住算命先生的另一只衣袖,眼中满是祈求:“先生,救救我们一家老小吧,孩子还小,不能就这么被煞气吞噬了呀!” 崔盈盈也跑上前,拉著算命先生苦苦哀求,二房两个孩子更是哭声连连。 见此,算命先生重重嘆了一口气,仰头沉声道:“即是遇上了,该我命中有此劫难。” 回过头留下一句:“若要去除煞气,必须將煞星赶出家门,这血光之灾也就破了。”就疾步出了閆宅。 閆家人顿时將目光转向閆昭身上,小小的人浑身颤抖,跑到閆母身边大哭:“祖母,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別把我赶出去。” 閆母犹豫了,若是將閆昭赶出去,往后周家就不会送银子来,那这一大家的吃喝嚼用从哪儿来? 閆二娘子看著閆昭,眸光闪动,先是大哥出事,然后又是公公,那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男人,想到此,心间剧烈一跳。 她看出閆母的顾虑,低声涕泪:“娘,您若是捨不得昭儿,就留在这里照顾他,我与二郎带著孩子们回平洲,我们不图富贵,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閆母闻言一怔,大郎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现在二郎是她唯一的依靠,平洲还有大郎之前置下的田產,左右也饿不著。 她目光瞥向崔盈盈的肚子,大郎又不是只有昭儿一个骨肉,便是他將来活著回来,以后也是要再娶妻生子的,少一个孩子也没什么,况且昭儿离开閆家,也不是无处可去,让他去找那蛮妇。 昭儿一出生,那蛮妇把他看得比眼珠子都宝贝,吃的用的样样打理得精细,也就这两年昭儿开始启蒙,她才对他严厉了些。 閆母低头看向閆昭,眼神不復从前的温和,一把拽起他的手:“閆家不能留你了,去周家找你亲娘。” 閆昭顿时后撤著身子,大哭:“我不去,我不去,我就要留在这。” 閆母用力把他往外拽,扯著嗓子道:“不走也得走,你是她生的,就该找她去,要煞人,也该煞她周家人去。” 閆昭突然大吼:“祖母要赶我走,我爹回来,你怎么给他交代?” 她冷哼一声:“你爹可不差你一个孩子。” 说罢,让閆二郎抱起他往门外走,任閆昭如何挣扎都没用。 周府门前 閆二郎將他往前一推,別过头:“昭儿別怪叔叔狠心,你祖母不要你,我也没法子。” 说罢,转身就走。 閆昭哭哑了嗓子,也没能让他回头看一眼。 门內下人认出了閆昭,忙去府內回稟,陈氏与元善匆匆赶来。 第96章 你给国舅爷送了个香包? 閆昭一身孝衣,蜷缩在周府门前,恍惚间好似看见平洲那熟悉的院落,那里有爹坚实的身影。 记忆中,娘喜欢梅,爹就种了满院的梅树,娘会轻轻唤著他的名字,双手张开,等著他扑进怀里。 爹则会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他们,眼里满是宠溺。画面一转,是爹离去的背影,娘看他的目光中再无暖意。 为什么就变了呢?泪水模糊了双眼,閆昭双手紧紧抱住膝盖,身体微微颤抖。 —— 皇家道院,周云若一袭青色道袍,也难掩明艷的容貌,三清殿內,香菸裊裊升腾,她隨眾人屈膝而跪,齐声诵读经文。 常玉翡手拿浮尘,走到她身旁,冷眸一扫,浮尘便打到她脸上。 “大点声念~” 嫩白的脸上顿现一道红痕,眾人见此,都不敢抬头看。 周云若站起身就往外走,常玉翡怒指她:“三清殿上不敬神明,给我抓住她。” 周云若脚好的差不多了,闻言,跑了起来,常玉翡追出去,只见她跑向隔壁男道观,心下大惊,大喊:“你给我站住。” 她才不站住,此刻,叶真人正在大殿上带领眾人诵读经文,周云若跑到殿门外,突然身子一软倒地,身后追来的女道士一把揪住她。 寧国舅当即就擼他起袖子衝过来,逮著那道姑就是几个大嘴巴子。 不解气,还要踹上几脚,叶真人无奈地摇头,这寧国舅的閒事,他也不敢管。 道姑哭著求饶,周云若扯了扯寧国舅的袖子,寧国舅一低头,她脸上的伤痕便落进眼里,当下心肝一颤:“谁打的?” 周云若怒了努嘴:“你问她。” 地上的道姑不等寧国舅开口,摆手道:“不是我,是常女冠。” 寧国舅一听是常玉翡打的周云若,擼起袖子,掐著劲腰,大步流星地就去找常玉翡,那走路的姿势极是囂张,眾人纷纷避让,生怕被这股怒火波及。 周云若起了身,抚了抚衣裙,隨即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炷香后,寧国舅拿著伤药寻到了周云若。 周云若歪著头看他:“我利用你,你不生气?” 寧国舅一愣,女子间的爭斗,他最是明白,却没想到她能这般坦荡的承认。 他扯了扯嘴角:“下次別故意摔倒了,多疼啊~” 周云若一笑:“你倒是眼尖~” 说罢从袖中拿出绣好的香包,往他手中一放。 寧国舅看著手中的香包,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用心做的,前面绣著一只栩栩如生的红眼兔子。他嘴角微微上扬。 她声音乾脆道:“我救过你,你帮我教训常玉翡,咱俩就算扯平了。” 寧国舅勾唇一笑,拿著香包,非得要她给他繫上。 春日的风轻轻拂过,带著淡淡的香与泥土的气息,周云若低垂著眼帘,纤细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寧国舅的腰际。 阳光透过嫩绿的叶片,映照在她的脸庞上,增添了几分温婉。寧国舅垂眸凝视著她,那双平日里带著几分玩世不恭的眼眸,此刻却异常专注。 —— 次日,一名宫人传唤她去玉皇殿,周云若行进殿门,就听到常玉翡与太后的说话声,她沉著眸子走进去,跪拜太后。 太后端坐於华丽的凤椅之上,金色凤袍熠熠生辉,声音威严:“抬起脸来,给哀家瞧瞧。” 周云若缓缓抬起脸庞,此时,常玉翡亭亭玉立於太后身侧,脸上掛著温婉的笑容,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她腰上的伤到现在还疼著,可她不敢告诉太后,因为寧国舅那恶棍,专挑私处打,打完了还威胁她,若是敢告诉太后,他就对外说自己轻薄了她,再把她弄进府里,作贱死。 可恨的是那些伤若是露出来,自己便是有千张嘴也说不清。 此刻,太后的目光在周云若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审视。 “这相貌倒是个好的,也难怪紫渊那孩子会被蛊惑。” 周云若微微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又听常玉翡细声细语道:“表叔这次可是认真了呢!听说,他將皇后娘娘赏的御膳都给了她。” 太后脸色一沉:“胡闹,皇家的御膳房可不是她的私人小灶,这事回头得告诉皇后,叫她停了紫渊的伙食。” 常玉翡低声应是。 又听上方传来一声冷斥:“听说,你给国舅爷送了个香包?” 早就料到常玉翡要生事,来前就命石霞偷偷去找寧国舅了,不过却没想到常玉翡会拿这事大做文章。 “没有,太后若是不信,可將寧国舅唤来一问便知。” “哼~嘴硬,来人给哀家掌她的嘴。” 周云若瞬间抬起头来,上方坐著可是当朝太后,皇权之高,別说掌摑,就是要她一条命,也没人敢说什么。 可就是耐不住心中这股子愤怒,她大声道:“您虽贵为太后,可也不能无故掌摑世家女子?” 太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著幽光。 “你不守清规戒律,与人私相授受,败坏道门风气,哼,別说是掌摑,就是今日要你一条命,周家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言罢,她轻轻抬手,一旁的太监总管立刻会意,上前两步,脸上带著冷笑,扬起手作势欲打。 周云若挺直脊背,目光如炬,直视著高高在上的太后,一道紫色身影快速衝过来,一把握著那高扬的手。 太后怒道:“寧紫渊,你无詔擅闯玉皇殿,此乃不敬,若再敢放肆,哀家连你一起打。” 寧国舅回头看了一眼周云若,鬆开那宫人的手,双膝一弯与周云若並肩跪著,侧头,对周云若微微一笑,那笑中带著安抚。 太后轻轻一挥衣袖,示意身旁的太监总管继续。总管面露狠厉,再次朝周云若扬起手,掌心带著风声,仿佛要將空气撕裂。 就在那手掌即將落下之际,寧国舅突然身形一侧,挡住了那一击,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大殿中迴响,他的脸瞬间红肿起来。 第97章 她勾引我!! 周云若瞳孔猛地一缩,这一瞬间来得太快,她看著他,似是不敢相信,寧国舅会为她挨打。 太后厉声道:“你以为哀家不敢打你吗?” 寧国舅嘴角勾起一抹不羈的笑意,眼神中满是戏謔:“您是长辈,想打就打唄,不过嘛,这脸打坏了,损的是皇家的顏面。” 他的话语中带著几分玩笑,太后却气得脸色铁青,手中的金镶玉护甲几乎要嵌入掌心。一旁的太监总管见状,手停在半空,进退两难。 整个玉皇殿內,气氛凝滯得仿佛能滴水成冰。 “长公主驾到~” 隨著殿外一声高呼,长公主缓缓走进来,路过周云若时,冷傲的眸子轻轻扫了一眼。 常玉翡见长公主也来了,嘴角一勾,来得可太是时候了,今日之后,长公主定不会再让她进侯府。 此刻,太后看向长公主,请她上座,又道:“皇姐~怎么来了。” 长公主余光扫向周云若,她来此当然为了这个女人,这几日御儿整日闷闷不乐,又从下人嘴里得知他从未与綰綰同房。 他都二十六了,膝下无子,这般下去还得了。左思右想,既是和离了,御儿要她,管她愿不愿意,她就得入府来。 可是,此时看著她与寧国舅跪在一起,心下一沉,微眯著眸子问:“这是怎么了?” 太后呼出一口浊气,恼道:“这女子败坏道观风气,与寧国舅私相授受,本要严惩一番,你瞅瞅,这国舅爷还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 长公主一听,面色倏然一冷,眼中仿佛有寒冰凝结。冷厉的眸子如同利剑,直刺向周云若,那眼神中分明带著浓烈的杀意,仿佛要將她生生凌迟。 “好一个不知检点的女子,竟敢同时勾引御儿与国舅,今日若不给你一个教训,真当我皇家无人了!” 周云若胸间起伏的剧烈,她高声道:“臣女没有勾引任何人,更没有对苏大人有非分之想!” 声音中带著不容置疑的坚定。 长公主冷冷一笑,眼神中闪烁著危险的火:“你的意思,是本宫的御儿纠缠你?” 周云若扬起下巴,目光直视著长公主,毫不退缩:“苏大人风光霽月,又怎么会纠缠我,况且我与他没有关係。” 没有关係?御儿想了她这么多年,她竟轻飘飘一句打发了。 此刻,心中恼怒,回身看向太后:“这样的狐媚子,留著也是祸害。” 太后闻言,眸光微闪,她缓缓扫视著跪在地上的周云若与寧国舅,最后將目光定格在长公主紧绷的脸上,心中已明了话外之音。 一旁,常玉翡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激动,手指轻轻绞著帕子,心中暗自盘算,即便自己无法得到苏御的心,但只要周云若这个绊脚石被除去,苏御的心迟早会空出来。 到那时,谁又知道结果呢?这想法如同野火燎原,在她心中迅速蔓延,让她整张脸都因兴奋而微微泛红。 太后瞥了一眼周云若,薄唇轻启:“赐鴆酒。” 第98章 当真不护她了? 长公主使了一个眼色,她身边的太监立刻將常玉翡拖进偏殿,伴隨著断断续续的哭声。 那太监走出来,看了眼太后,又朝长公主点点头。长公主脸上浮起怒色,转身往偏殿去。太后紧跟而去。 只听偏殿传来两声耳光拍击声,接著长公主怒道:“你这个贱人,竟然骗了本宫这么多年,难怪御儿不愿娶你。”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殿下、太后娘娘,请相信臣女,是寧国舅在胡说八道,这些伤是他给我掐的,我没有跟他··········” “闭嘴!”这是太后的声音。 寧国舅站在原地,勾唇一笑,周云若扯了扯他的袖子,沙哑地说:“你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寧国舅侧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是泼脏水,兴许我就是碰她了呢?毕竟我恶名昭彰。” 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让周云若心头一酸,自己利用他对付常玉翡,也觉得他恶名在外,不是个好人。 可天底下真有不在乎自己名声的人吗? “你也並非別人说的那般不堪,至少我信你不会碰她。” 只一个“信”字,让寧国舅微微一怔,而后眉眼舒缓了开。轻声道:“除了我阿姐,你是第一个信我的人。” 周云若的目光微微落下,心底不由地升起一丝柔软与不忍。 他为了救自己,不惜自毁名声,而自己却还一直对他抱有偏见,这对他而言,何其不公平。 寧国舅轻笑一声,靠近了,在她耳旁小声道:“不用担心我,我是国舅爷,那贱人是隨太后修行多年的女冠,此事一旦揭露,损的可是皇家的顏面。太后与长公主会將此事压下,不过你放心,我早晚替你收拾了她。” 周云若抬起眸子,他朝她眨了眨眼,唇角勾著笑。明明还是那个没有正形的人,却与初见时不同。 她小声说:“今日谢谢你,不过我与她的事,我自己来解决。” 苏御远远看见二人站得很近,他脚步微停,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苏大人~“眾人问安。 周云若余光捕捉到苏御的身影,凤眸闪烁。他身上的气场让她站定,屏息凝神。 苏御缓缓步入殿中,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轻轻掠过地上那滩不祥的黑色毒酒,隨后,目光落在了周云若身上。 寧国舅见状,本能地上前一步,身形微侧,挡住苏御的视线。 苏御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神淡淡移开。 长公主移步殿中,冰冷的目光直射周云若,而后对苏御道:“难道你也要护著她不成?” 苏御朝长公主行了一礼,声音冷淡:“她又不是孙儿的什么人,护她作甚?” 长公主凝视了苏御片刻,沉声道:“当真不护她了?” 苏御瞟了眼寧国舅腰间的香包,面无表情道:“她的事与我无关。” 周云若垂下眼帘,自己又不是未出阁的姑娘,早就对情爱看淡了。何况他那样的人想来对自己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如今他放手,待自己离开道观后,便可以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如此甚好! 长公主那双带著深深沉色的眸子盯著苏御,良久,低声道:“下月春朝节,可愿去相看姑娘?” 苏御沉默一下,回道:“自是要去的,孙儿后宅空置多年,是该添人了。” 长公主闻言,眉间的鬱结,消失了,露出了笑容,上前牵起孙儿的手,神色宽慰:“好孩子,祖母一定给你选一个品貌皆优的女子为妻。” 说著,她轻轻拍了拍苏御的手背,眼中满是期许。 苏御回握长公主的手,温声道:“祖母,我们回吧!” 长公主点了点头,路过周云若身旁,苏御星眸无波。 长公主走后,太监总管走来,命周云若闭门罚抄经文,未经詔命不得出屋子。又將寧国舅唤了偏殿。 寧国舅回头冲她微微一笑:“回去吧!我晚会儿去看你。” 此刻,寧国舅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閆衡走了,如今苏御也放手了,再没人和自己抢她。又深深看了眼周云若,眼底泛起灼意。她马上就是自己的了。 —— 一直到天黑,周云若也没见著寧国舅的影子。听郑女冠说,国舅爷被寧国公接回了府。还说闹了好大动静,寧国舅当眾撒泼打滚。 周云若听了,低头噗嗤一笑,眼前好似闪现出寧国舅撒泼打滚的画面。他那人也是有趣的。 夜渐渐深了,周云若与石霞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小院,不远处,一间厢房的窗户透出微弱的烛光,隨风摇曳,仿佛隨时会熄灭。 周云若凝视著四周,等了片刻,一道矫健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自窗欞间跃出,轻巧地落在地面,宛如夜色中的幽灵。 那黑影几步並作一步,身形快如闪电,瞬间便至周云若身旁,一把拉起她的手,两人身形一晃,已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回到小院,压低声音,眼中闪烁著狡黠的光芒:“主子,您那迷药真是绝了!我轻轻一吹,那姓常的主僕俩立刻就倒下了,睡得跟死猪一样。我將那药丸混在水里,灌给了她。” 说著,石霞比画著灌药的动作,一脸得意,周云若笑了笑。 “做得好,过两日就是春分祭,成败在此一举。” 二人低声聊著,却不知窗外,郑女冠正隱在暗处,將她们的对话全听了去,直到屋內灭了灯,她才缓缓离去。 次日 罗世杰刚出府,就被两名官差拦住。 “罗公子,我家大人请您去喝茶。” 罗世杰疑惑地问道:“哪位大人?” “苏大人。” 罗世杰一愣,他与苏御没有交情,他怎会请自己去喝茶?不过想到他的身份,也不敢拒绝,只能跟著官差上了马车。 待到了地方,一眼望见“詔狱”两个大字,罗世杰瞬间傻了:“有没有搞错?这是詔狱,不是说请我喝茶吗?” 官差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罗公子请进,大人给您备好了热茶。” 罗世杰冷哼一声,扭头就往回走。 官差一左一右,瞬间架起他的胳膊,就往詔狱拖去。罗世杰大呼:“你们放肆,我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子。” 第99章 手段稚嫩了些!! 官差嘿嘿一笑:“罗公子別怕,苏大人就是请您喝个茶。” 密室中,烛光摇曳,苏御身著一袭素色长袍,端坐於案前,手指轻扣著温热的茶盏,茶香裊裊升起,与周遭的沉凝气氛格格不入。 他微微抬眸,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温和,让刚被拖进来的罗世杰心头猛地一颤。 罗世杰强作镇定地盯著苏御:“苏大人,你这是何意?无故拘我至此,莫非是仗著权势,肆意妄为?” 苏御轻轻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他缓缓起身,踱步至罗世杰面前:“罗公子,上月中旬,你做了什么?还需本官一一提醒吗?” 言罢,罗世杰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做什么还要一一给你匯报不成?” 苏御笑了笑,抬手將官差们挥退,此时只剩下他二人。 轻声道:“上月中旬,槐安镇十里外,你买凶杀人!” “你胡说,这是污衊。” 苏御甩出他的画像,沉声道:“根据贼人的口述,画出了你的模样,还需要他当面指正你吗?” 罗世杰盯著画像,猛吸一口气道:“凭一张画像,就想定我的罪,苏大人想的也太简单了。” 苏御回身坐与椅上,微一抬眸:“这里还有一份斗鸡馆馆主与打手的供词,你要不要看一看?” 闻言,罗世杰顿时惊得脸色煞白。 苏御面无表情地递了杯热茶给他:“罗公子无需担忧,本官叫你来只是为了喝茶。” 罗世杰眼下可没心思喝茶,盯著他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御勾唇:“本官若想定你的罪,就不会將你请到这来,而是直接將证人交给大理寺,让他们法办你。” 苏御轻笑一声,那笑意更让罗世杰惶恐。一股无言的凉意,在密闭的空间里瀰漫,罗世杰放佛被人死死扼住了命脉,神经紧绷。 罗世杰问:“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苏御轻轻放下茶杯,眼神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声音低缓:“罗公子,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真相,以及……你日后的忠诚。” 罗世杰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目光惊疑不定。 —— 春分祭日 晨光初破,祭日大典拉开序幕。圆坛內,三门六柱的巍然矗立,身著华丽龙袍的皇帝,在眾大臣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坛內,隨著赞引官的一声令下,皇帝恭恭敬敬地跪拜在神位前。 隨后,在悠扬的韶乐声中,皇帝带领大臣们行三献礼。 五品以下的官员没资格进入日圆坛,只能在外围南场,周云若穿著青色道袍,隨著眾人念诵经文。 太后如寧国舅所言一般,將此事压下,道观平静无波,常玉翡依旧是眾人眼中清白的女子,今日她一袭月白仙袍,如画中走出的仙子,步伐轻盈,衣袂飘飘,走到高台之上。 祭品琳琅满目,摆放得整整齐齐,皆以精致的红色器皿盛放,散发著淡淡的光泽。她缓缓跪拜在神明之前,双手合十,闭目虔诚祈愿,脸上带著一抹温柔而圣洁的光辉。 周云若站在外围,目光穿透人群,望向祭台下的一名男子—罗世杰。眼中满是深意。 记得自己四十岁时,这罗世杰的夫人寻到自己,一通哭诉后,將罗世杰与常玉翡的书信来往,交予自己,那时她自以为凭此书信就能將常玉翡赶出閆家。 她找到閆衡,將书信交给他,閆衡大怒不已,將常玉翡关进柴房,不过半日又將人放了出来,而后寻到自己的院子,打砸一通,又一路將自己拖拽至罗府。 那罗夫人竟哭著说,从未给过自己书信,更没见过她。閆衡因此,將她锁进偏院,命人严加看管,三日只给一顿饭。 如果不是石霞,她早就饿死了。 此刻,湛蓝的天,突然暗了下来,周云若抬头望天,勾唇一笑,心中暗想,来了。 突然,空中乌云迅速聚集,狂风大作,將祭台上的红绸吹得猎猎作响,眾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得目瞪口呆,场面瞬间陷入混乱。 转眼间,大雨伴隨雷鸣而至,一道闪电直劈祭台。脚下猛烈震动,常玉翡惊得连连后退,眾人慌乱起身四处奔逃。 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周云若纹丝不动,常玉翡被丫鬟护著走下高台,往道观行去。 周云若示意石霞跟隨,然后自己跟上罗世杰。天色暗沉,磅礴的大雨打乱她的发,她故意將鬢边的发遮住半张脸,垂著脸走上前,將手中紧握的纸团塞进他手中。而后转身往回走。 窝在一处暗角,紧盯著罗世杰的背影,只见罗世杰转身折返。 周云若眸光一动,等他走过后,站起身尾隨而去。雨幕如帘,她被淋成了落汤鸡,风一吹,冷得打颤,脚步不停,视线模糊间,迎面走来一名执伞的修长身影,直到走近才看清是苏御。 他抬起伞沿,露出一双深邃的星眸,雨水如珠帘,不断地滑落,周云若只觉他的视线死死盯著自己,呼吸一窒,她加快脚步。 宫道好似被一层水雾笼罩,她的脚步重重踏在积水中,激起层层涟漪。 擦肩的瞬间,雨伞倾斜,遮住了她,周云若看向他,天空坠下的大雨,陡然淋湿了他的肩。 周云若將伞推回,一只大手瞬间擒住她的手,强行將她扯进怀里。 伞下呼吸急促,她眼睫微颤,还滴著水珠,苏御抬手触碰她耳边的碎发,周云若別开脸。 凤眸清冷:“苏大人,你又想做什么?” “胆子不小!” “…………” 周云若愣了一下,又听他道:“可是手段还是太嫩了些。” 雨声中他的声音却格外清晰:“罗世杰是太后的亲侄子,动他,你不要命了。” 他竟然知道?周云若惊得微张唇瓣。 一方乾爽柔软的帕子被他执於指间,轻轻擦去她脸上的冷雨,他喉结微动:“你只需置身之外,一切有我。” 第100章 狼尾巴露出来,他不装了 他的声音低缓,星眸锁定她的唇瓣。那目光让人不敢直视。 周云若推了推他,苏御眉头微蹙,神色不悦。 她又用力一推,他瞬间將她锁进温热的怀里:“別挑战我的耐心。” 闻言周云若身子一僵,此时,雨声中夹杂著脚步声,几名宫人走来。 苏御將伞沿压下,宫人只见半截朱红色的官衣,虽没看清脸,却也知道能穿朱红色朝服的唯有那几位重臣。 雨中他们俯身给他问安,而后脚步渐远。 伞下,苏御搂著她的细腰,呼吸灼热地喷在她额间。周云若抬脚就去踩他,他闷哼一声,却未松一分。 她用力揪住他的衣襟,手颤抖得厉害,眼中却盛满怒色:“苏大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低头看向她,星眸里隱著沉色:“这话要问你自己,你给他绣香包什么意思?” 周云若眸光一沉:“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送谁香包与你有何干係?” 他一双星眸幽深的可怕,凝了她片刻,手中突然出现那只香包。勾唇:“绣得可真难看。” 周云若心间一颤,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下意识问道:“你把寧国舅怎么了?” 话音未落,苏御眉宇间凝聚起风暴,指尖猛然一紧,精致的香包在他手中仿佛不堪一击,瞬间裂为碎片,落入脚下浑浊的积水中,红色丝线在水中缓缓晕染开来。 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男女大防,莫要再越界,不然·········” 那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眼中冷芒慑人。 周云若顿觉这人霸道的过火,知道男女大防,却屡次轻薄自己。 可也知道他的脾性,这人心机深沉,又大权在握,自己与他硬抗,也是无用。此刻,望著他的冷眸,心里生了怯意。 苏御大手一落,瞬间包裹住她的软手,拉著她往道观行去,一路上两人闭口不言,又都冷著张脸。 到了道观门口,雨势愈发猛烈,如同天河决堤,倾泻而下。 突然,一阵嘈杂声打破了雨幕,只见常玉翡被几名禁军粗暴地押著,踉蹌而出。 她的衣裳紧贴著肌肤,湿漉漉的长髮凌乱地贴在脸颊上,雨水混合著泪水,在她脸上冲刷出一道道痕跡,昔日的仙姿早已荡然无存。 她看见周云若与苏御並肩而立,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那怨毒的目光仿佛要將两人洞穿。 她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禁军的束缚,嘶哑著嗓子咆哮道:“周云若,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这贱人,抢走了我的一切!” 她的声音在雨幕中迴荡,带著无尽的恨意与绝望 周云若震惊在当场,目光在苏御与常玉翡之间来回游移。 苏御的面容冷硬如冰,那双星眸中毫无温度,直视著常玉翡,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尘埃。 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而冷冽:“常玉翡,你今日之果,皆由你往日之因所种,怨不得旁人。我早就警告过你,別碰她,可你偏不听,又能怪得了谁呢!” 言罢,他微微侧脸,低头看著周云若:“进去吧!別让她脏了你的眼。” 常玉翡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雨水顺著她下巴滴落,与地面的积水融为一体,那双怨毒的眼睛里,终於闪过一丝恐惧。 突然匍匐跪到苏御脚下,哑声道:”御哥哥,玉翡错了,求你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饶我一回吧!” 苏御回眸冷笑:“情分?我与你有何情分可言。” 说罢,拉著周云若从她眼前掠过,常玉翡盯著他的背影,突然红著眼,似疯了般发出悽厉的笑声。 那笑声让周云若后背一僵,手被苏御紧紧牵著,直到进了小院,见到石霞立在屋檐下,神色慌张似在等她,见了苏御神色又是一怔,默不作声地垂下头。 进到屋內,周云若立在窗前,呼啸的风夹杂著雨打在窗欞外,发出密集而有力的敲击声,她有些失神。 自己原先的谋划,是將常玉翡与罗世杰迷晕,脱了他们的衣服,再领著眾人去抓姦,那日给常玉翡吃的是假孕药。 本想以假乱真,让常玉翡身败名裂。可刚刚常玉翡被禁军押走的模样,可不只是毁名声那般简单。 凤眸再次看向苏御,他负手立在一旁,神色淡淡。 可那双星眸沉如幽潭,让她第一次觉得站在眼前的男子,不是温润的状元郎,而是手段凌厉的权臣,他只要略施手段,就能彻底毁去一个人。 这样的人,自己如何摆脱? 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苏御眉头一蹙,目光落在她湿透的裙摆,她脚下是一滩水跡。 转身出了屋子,石霞进屋,忙给她换了衣服,小声在她耳边说:“主子,我走到半路,被郑女冠截住了。她说,苏大人已有安排,让我回来等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周云若的半张脸隱在暗影中,低声道:“我这是出了虎口又入狼窝了。” 石霞错愣,刚要再问,就见门被推开,郑女冠端了一碗薑汤进来。 放在桌上,又恭恭敬敬地给周云若行礼道:“周小姐,大人走了,他留了句话给您。” “············” 郑女冠微抬眸子,看了她一眼,而后低头,学著苏御的语气道:“出了道观,老实在府里带著,若敢私逃,后果自负。” 周云若胸口一窒,又一股恼怒腾然而起。三两步过去將桌上的薑茶狠狠一摔。 胸间起伏的剧烈,以前装深情,这会子狼尾巴露出来,也不装了。 他这明晃晃的威胁,儼然是將自己当成了他的禁錮之物。 第二日午时刚过 太后便下了一道懿旨,放她出道观。 天上下著细雨,石霞撑著一把油纸伞,跟在周云若的身旁,离开道观本是开心的事,可主子却闷闷不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周云若觉得自己变成了苏御的提线木偶,仿佛命运被他握在掌心里。令她惶惶不安。 走著走著,便见一道朱红色身影,她心头一紧,濛濛细雨,那道身影缓缓走进。 时隔多年,周云若还是认出了他,此刻脸色一沉,又不能装作不识,只能垂眸给他见礼,唤了声:“舅舅~” 第101章 閆昭跪地喊娘! 萧翎看著这张芙蓉脸,只觉眼前一亮,上次见她还是多年前,那时她还是个刚长成的小姑娘。 此时再看,这张脸褪去青涩,竟如此明艷动人。 他勾唇笑了笑:“二丫头,好久不见。” 周云若抬起眼帘,清凌凌的眸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舅舅,云若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知道他对自己存了那种心思,总归心里膈应。礼数到了,便不欲与他多接触。 周云若抬起步子,就要走开,萧翎突然横跨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周云若微冷了脸:“舅舅,还有事吗?” 萧翎眸色深深,想必是周生承告诉她了,这是得知自己要纳她为妾,心里不高兴了! 他个子高出她许多,此刻低头凝著她的脸。 “本官又不是你的亲舅舅,何必那么介意,跟了本官虽然不是正妻,可荣华富贵隨你享用,以后多给我生几个儿子,我扶你做平妻,好不好?” 周云若闻言,冷脸顿时露出厉色:“萧首辅,云若可担不起你的厚爱,这话,我今日只当没听过。” “小丫头,脾气还挺大。” 他声音玩味。 周云若错开一步,没成想他又逼近了几分。伞檐相碰,细细的雨帘被隔开。 她冷冷道:“让开。” 他轻笑:“生气了?” 那样子分明是想调戏周云若,石霞瞬间上前,怒道:“大人,还请您注意言辞。” “啪~” 萧翎的侍卫,猛地上前甩了石霞一巴掌。 周云若顿时怒了,猛地抬手甩了那侍卫一巴掌。 “啪~” 那侍卫被女子掌摑,脸色铁青,却也只敢低著头默不作声。 萧翎勾唇,不由地拍手道:“好~这性子,舅舅喜欢。” 突然一道低沉且熟悉的声音传来:“萧首辅,为老不尊啊!” 话语中带著威严与讽刺。周云若回头,视线穿过细雨濛濛,只见宫道一侧的角门缓缓开启,一道挺拔的朱红色身影走出,正是苏御。 他身著官服走来,步伐沉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藏著锐利,雨丝似乎都避开了他,环绕在他周身的是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 他的目光轻轻掠过周云若,隨即又勾起唇角,看向萧翎。 萧翎却轻笑道:“苏大人,猫在那偷听多久了?” 苏御上前將他与周云若隔开。 沉声道:“萧首辅,明日御史台怕是要上你的摺子了。” 萧翎也道:“正好,我这有人递了你的摺子。” 苏御眼眸微挑,明明在笑,周身却散发一股凉意。扯了嘴角:“明日早朝,我等你。” 言罢,幽沉的目光也未曾离开萧翎分毫。 萧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笑中藏著几分挑衅与不屑。 脚步轻抬,擦肩而过时,萧翎那双锐利的鹰眸低低掠过周云若,仿佛一阵寒风掠过,带起周云若耳边的一缕髮丝。 让周云若心头猛地一颤,仿佛被什么锐利之物轻轻划过,留下一道不易察觉的痕跡。 此时耳边又响起苏御的冷声:“他何时对你生的心思?” 周云若冷哼:“不知道。” 话音未落,抬脚就走,直到出了宫门,元善迎了上来,却错过她,直奔向不远处的苏御。 周云若蹙眉,他怎么还跟著。 又见元善双手一拱,恭敬道:“苏学士,学生有礼了。” 苏御嘴角勾著一抹標准的温和笑意,仿佛春日里温暖的阳光,却又藏著不易察觉的深意。 他转而看向元善:“春闈在即,你书读得怎么样了?” 元善闻言,连忙神色恭谨回道:“学生每日都用功苦读,只是资质愚钝,脑子还有些不够用,作起文章来,思路总是混沌不清。” 苏御轻轻一笑,那笑容温润如玉:“我申时散值,你若有心,可来府中寻我,我亲自给你授课,助你理清文思,如何?” 言罢,他轻轻拍了拍元善的肩膀,那眼神中满是期许。 元善闻言,眼眶泛红,激动得手足无措,膝盖一曲,就要跪倒在地。 周云若见状,脸色一沉,连忙伸手去拽他的衣袖,急声道:“哥哥,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轻易下跪!” 元善却仿佛没听到一般,膝盖已触地,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他抬头望向苏御,眼中满是敬仰与感激:“苏大人亲自给我授课,就如同我的再生之师,跪拜老师是天经地义之事,此乃礼节所在。” 说著,他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苏御星眸微眯,伸手將元善扶起:“周公子,这礼我受不得。” 说罢,目光直直看向周云若。 周云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哥哥要是知道他对自己存了心思,不知又作何感想了! 元善拜別苏御,又扶周云若上了马车,直到马车驶离宫门,他还激动不已。 一路上碎碎念,全是对苏御的讚誉,周云若侧靠车壁,无奈得闔眼假寐。 元善自言自语了一阵,石霞斟茶递给他,脆声道:“二爷,喝口茶歇歇。” 元善接了杯盏,又突然想到閆昭,忙扯了扯周云若的衣袖,见人睁开眼,才將閆昭的事告诉她。 车轮发出轆轆声,元善的声音在耳边低回,閆昭的变故如巨石投入她心湖,激起层层波澜。 她紧蹙著黛眉,窗外的雨丝似乎也变得沉重,每一滴都敲打著她的心房。 上一世,閆父是寿终正寢,看来是自己的重生改变了他的命数。 閆昭的身影不断地在她脑海中浮现,她抿著唇,唇色因极力压制情绪而泛白。 马车到了府门前,周云若一下车,就望见閆昭,小小的身子依偎在母亲身旁,他怯怯地低著头。那样子和从前完全不同。 不知怎的,心口就刺痛了一下。陈氏拉著他走来:“昭儿,快,给你母亲见礼。” 閆昭这才抬起头来,一双狭长的眼,望著周云若,他试著唤了声:“娘~” 唤出口的瞬间,眼眶不由地红了。他如今只有母亲了,想到此,他顿时给她跪下了。 第102章 嫂嫂给你赔不是了! 周云若双唇颤动,手触到他的一瞬间,他瞬间扑进她的怀中,嚎啕大哭。 “祖父······死了,祖母···打我,他们不要······我,娘~你別不要我。” 昭儿悽厉的哭声,好似针一般扎在她的心头。 母性使然,心口狠狠一抽,她有多久没抱他了,几十年了~ 好似看到庄子里,那个白髮苍苍的自己,日日等在院门外,盼啊盼~从日升到日落,树叶黄了又绿,一年又年,至死也没盼来他。 可那满腔的怨恨,竟在此刻全化作泪水,由不得她自己。 陈氏心酸地捏著帕子低头拭泪,这天底下哪有不疼孩子的母亲,当年昭儿刚满周岁,生了场大病,高烧不退。 云若一步一磕头,拜了两千台阶,求到宏佛寺的佛祖像前,头都磕破了,只为求他平安。 这是她拿性命护著的孩子,做母亲的自然知道她舍不下昭儿。 此刻,元善红著眼,抚摸著昭儿的头,温声道:“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以后善待你母亲,舅舅的家就是你的家。” 閆昭握著周云若的手,乖巧地朝舅舅点了点头,又抬头望向母亲。 “娘~昭儿想读书。” 周云若一愣,他竟然主动要求读书,上一世他读书偷懒,她便看著他读,他写字,她也陪著他写,就这样陪了十五年,直到他二十岁中了贡士,有了功名后,他似报復一般,当著她的面將书房里的书籍,一把火烧了个乾净。 並指著她道:“我读书就是给你读的,如今功名有了,我再也不碰这狗屁书了。” 此时此刻,再看向閆昭,心绪复杂,她实难相信他能改了性子,可如今閆衡走了,閆家不容他,终归是自己將他带到这人世间,这份责任,是刻在血脉里的。 只是万不敢再同前世一般,为他倾尽心血。她深知把一个人看得太重,將来被辜负,那种痛是彻骨的。 如今,他要读书就让他读,吃穿用度也供著他,把他养大成人,尽了这份责任,便也无愧了。 进到府里,周云若先去寿春院拜见祖母。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吃惊了一下,老夫人的丫鬟翠英见了她来,连忙问安,看了眼屋內又小声道:“自二小姐走后,老夫人就病了,这会子刚吃完药歇下,您晚些时候再过来吧!” 周云若闻言,心中顿生惶恐,上一世,祖母是在梦中逝去的,平日里身子无恙,这会儿怎会突然病了,又联想到閆父的乍然离世,她心下更是担忧祖母。 小声道:“我就在门內,看她一眼。” 说罢,轻抬脚步,掀开珠帘,又绕过屏风,探头看向祖母。 这一看,瞬间落了泪,只见祖母紧闭著眼,一脸病色,往日里红润的脸此刻苍白了,眼底那片青色更是触目惊心。 周云若捂著嘴,手指微微颤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泣出声来。 又深深望了一眼,才扭头出了屋子,珠帘在她的身后轻轻晃动。 翠英轻步跟上,只见周云若伏在雕双开门边,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哭声被极力压抑著,只有偶尔泄露的一两声哽咽。 翠英望著这一幕,眼眶湿润了,默默站在一旁。 轻声道:“二小姐,老夫人牵掛您,早也念您,晚也念您,日日都要大老爷来报您的平安,如今您回来了,她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闻言,周云若心里更难过,她回望著祖母的寢室,眼泪簌簌而落。 片刻后,才抬脚迈出屋子,一路上神思恍惚,穿过竹林曲径,入眼是园子里盛开的一片海棠树,几个孩子追逐戏闹,裴氏与萧氏坐在石桌前,品著茶点,含笑低语。 远远地瞧见周云若,萧氏竟主动走过来:“二丫头~” 周云若脚步一顿,上前微一额首:“三婶唤我何事?” 萧氏见她眼眶还红著,心道,这是去看过老太太了,老太太那日从谢府回来就突然病倒了,病了也是活该,谁叫她跑去谢家丟人现眼的。 幸好柳氏没事,若真是出了意外,柳家人定要打上门来,那周家人以后还如何行走京都。 前两日又得知哥哥相中了这丫头,心下更是气恼,她娘家嫂子是个无能的,哥哥后院只两房贱妾,她都降不住。 这二丫头年轻貌美,若以贵妾进府,勾了哥哥的魂,那萧府將来可不就是二丫头的天下了,说不定自己往后回娘家,还得看她的脸色。 幸好今日裴氏告诉自己,她娘家有一位远房表哥,丧妻刚满一年,今春也来了京都参加春闈。裴氏已递了信过去,对方得知是周家二房嫡女,欣然答应,也愿意接纳閆昭。 她与裴氏说,无论如何也要將她配与那人,早早打发走。 省的哥哥再惦记,如今老太太病重,也不知能撑多久,这事得赶紧办,万一老太太哪日归了西,这二丫头孝期內不能嫁人,又不知道要生什么变故。 想到此,萧氏眸光微闪,挽上周云若的胳膊,带著她往石桌走去,温声道:“走了不过月余,脸都小一圈了,想是道观日子清苦。“ “我屋里还有些长山老参,回头送你院里,叫下人煨了鸡汤给你补补身子。” 周云若微微一愣,侧脸看著她,面上掛著笑,可心里全是防备。她从没对自己这般好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此刻,裴氏也起身迎了上来,拉著周云若坐在石凳上,又亲自给她斟茶端来。 “二妹妹,嫂嫂给你赔不是了,前段时日听信了谣言,误会了你,如今真相大白,才知妹妹是被那常玉翡陷害,我这心里著实过意不去啊~” 周云若听了,又是一愣,昨日刚抓的人,这消息竟传得这样快? 垂下眼眸,想来这背后定是苏御在推波助澜。 周云若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不著声色地打量著二人,又见裴氏捏了块茯苓山楂糕递过来。 “这是嫂嫂亲手做的点心,妹妹也尝尝。” 周云若扯了笑,接了过去,却没吃,只放在手旁的小碟里。 裴氏扫了一眼,笑了笑:“昨儿你大哥回来说,常玉翡的贴身丫鬟,亲口指认她僱人在京中造谣,毁你名声,还买凶杀你。全是因为她与閆衡有染。” 第103章 会不会太过分了啊! “那斗鸡馆馆主也交代,是她买通打手,欲加害昭儿,没成想閆家老爷拼死护下孙儿。” “这女子的心肠可比蛇蝎都毒!老天保佑昭儿,若真叫她得逞了,妹妹还怎么活哟~” 周云若握著茶盏的手猛地一颤,茶水溢出了几滴在指尖。 又听裴氏继续道:“人证物证皆有,她还死不承认,竟去攀咬罗家二公子,可铁证如山,焉能由她胡乱攀扯。” “大理寺卿当场判了她绞刑,可你猜怎么著,她竟有了身孕,按照律例,有孕女子不能判死刑,大理寺卿只得改判成流放岭南。” 裴氏缓了口气又道:“听说她当夜就在狱中发了疯,人是痴傻了,连中郎將都认不得。今个儿一早就被押上囚车,送去岭南了,女子流放大多都是死在半道上,妹妹这仇算是报了。” 周云若听完,暗恨这贱人竟將黑手伸到閆昭的身上,又气恼自己不该给她下那假孕药,让她因此捡回一条命。 想起苏御,复杂的心绪间又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自己上辈子和常玉翡斗了一辈子,还是了解她的。 单论买凶杀自己这事,常玉翡就不会出面去做,一定是她挑唆罗世杰做的。 可苏御手段高明,既定了常玉翡这个罪魁祸首的罪,又没连累周家,还让罗家和常家成了仇人。太后是罗家人,那常家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温润如玉的大学士,其实是个黑心狼。周云若有些害怕。 若是將来自己惹恼了他,他动动手指,別说她自己,怕是周家也是要一同遭难的。想到此,眉毛都快凝成了一团。 萧氏和裴氏的目光在空中交匯。裴氏会意,她起身绕过石桌,走到周云若身旁,那双手轻轻覆上周云若略显冰凉的手背。 “妹妹,嫂嫂被那些无端的谣言迷了心窍,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莫及,你別生嫂嫂的气,好不好?” 裴氏的声音柔和而诚恳。周云若望著裴氏,她轻轻抽出手,缓缓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大嫂,云若不生气了,都过去了。” 裴氏一听,露出笑容,缓缓道:“二妹妹乖巧懂事,往后嫂嫂一定真心待你。” 又道:“下月春朝节,是世家儿女们相看的大日子,婆母让我与三婶带著三个姑娘一起去,我怕顾不过来,你同我们一起去吧!顺便也能看顾琅月。” 此时萧氏也插了一嘴:“我也要看顾瑾萱,二丫头是琅月的亲姑姑,你陪著她去最好不过了。” 周云若一愣,她差点忘了,琅月就是在春朝节被那魏家九郎相中的。 可那时萧氏有意將瑾萱许给魏九郎,可恨那魏九郎色胆包天,竟偷偷命小廝传信给琅月,琅月年少单纯。將信给了萧氏,后来琅月便落到湖中,又被清河崔家的四公子救上了岸。 琅月被他当眾碰了身子,家里无奈,只能与崔家定了亲事。 出嫁那日,自己第一次见崔四郎,著实下了一跳,只听说相貌不雅,可哪里是不雅,分明是丑陋,一张口那满口齙牙,看的人生厌。 琅月生的容月貌,却要嫁那样的一个人,出嫁时,哭得不能自抑,不愿上轿,还是崔四郎硬抱著她上的轿子。 婚后他待琅月也是好的,可琅月不幸福,与一个不爱甚至討厌的人生活在一起,怎能不是一种折磨。 此时,周云若看了眼萧氏,眼底藏了冷意,又对裴氏道:“好,云若陪你们一起去春朝节。” 见她答应,裴氏露出一抹笑意。寒暄几句,周云若就起身去大伯母那。 待她走后,裴氏与萧氏不约而同地冷笑一声,而后裴氏也起身走了。 她去了对面的谢府,下人们打开帘子,裴氏走了进去,婉儿半臥在罗汉榻上,脸上带著些许憔悴。 见了裴氏来,忙唤了声:“芙姐姐~” 下人搬来矮凳,婉儿却拉著她的手,让她坐在塌上。 待坐定了,裴氏令下人们都出去,又附在婉儿耳边低语。 婉儿一听,神色略微吃惊,不安道:“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裴芙嗔了她一眼道:“那让她进门给你夫君做妾,將来生下孩子,以云舟对她的痴情,你这个正妻等同虚设,看著他们恩恩爱爱,你再寻短见去吗?” 婉儿闻言,想到那幅场景,心口顿时憋得难受,咬了咬唇:“好,我听你的。” 裴芙轻轻拍了拍婉儿颤抖的手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窗外,一阵风吹过,带动著帘幔轻轻摇曳,她低声在婉儿耳边继续密谋,婉儿的目光逐渐坚定。 二人说了一会,忽听门外传来下人给谢云舟问安的声音,裴芙站起身,对婉儿道:“我先走了,春朝节那日就看你的了。” 婉儿咬了咬唇,用力朝她点点头,裴氏满意一笑,转身往外走,迎面与谢云舟打了个照面,眸光一闪,就出了门去。 谢云舟走进內室,深深看了一眼婉儿,他手里拿著锦盒,坐到她身旁,將盒子打开。 温声道:“这是我特意找陈御医给你配的温补药丸,早晚一粒,吃上月余,你身子就好了。” 婉儿望著他,心中酸楚,其实她自縊只是为了阻止周云若进谢府。 谢云舟也並不知道她自縊的真实原由,婆母也未將周家老太太来求的事告诉他,他只当是自己一直冷待她,伤了她的心,她才如此。 这些日子他对她比以往好许多,下值就回来陪她。此刻看著那盒药丸,她眼眶又忍不住红了红。 若他知道自己与芙姐姐合谋的事,只怕会恨极了她。再不愿看她一眼了。 谢云舟见她落泪,心中不忍,伸出手指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痕,深深嘆了一息,低声道:“婉儿,为了孩子们,別再想不开了。” 婉儿含泪抬起脸道:“夫君,你心中有没有我,我只想听实话。” 他垂下眉间,紧抿著唇,沉默了好一会,直到听见婉儿的哽咽声,才轻启薄唇:“你是我孩子的母亲,若说一点没有也是不可能的。” 这话便是说,有,可也只限於一点。 婉儿蓄在眼眶的泪瞬间落了下来,滴在了谢云舟的手背,好似被烫到一般,他微颤了一下,而后缓缓將她揽进怀里。 轻声道:“放宽心,我既然娶了你,就会照顾你一辈子,绝不会弃你。” 婉儿伏在他的肩上,渐渐止了哽咽。 —— 周云若从大房回来,小憩了会,待醒来,日头微沉。屋子里很静,她起身走到梳妆檯,拿起木梳,理了理碎发。 铜镜里映出石霞缓缓走来的身影,周云若转头问:“脸好些了吗?” 石霞笑笑:“抹了您给的药,好多了。” 又道:“夫人派人来问您晚膳想吃什么?” 周云若神色淡淡:“刚睡醒,不觉得饿,我待会去陪祖母,晚上就歇在寿春院,你替我看好閆昭,別让他跑出去与敬哥儿接触。” 说罢,站起身。 石霞突然扯住她的袖子,咬了咬唇,低声道:“主子,申时,二爷带著小公子去找苏大人了。” ”什么?“ 周云若下意识惊出了声。 第104章 閆昭去了武安侯府 石霞垂著下巴道:“我知道时,他们已经走了。” 苏御对她存了那样的心思,哥哥还把閆昭带到武安侯府,若被长公主知道,还得了,他们会怎么想。 她来回踱步,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掐入掌心也不觉疼痛,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回身对石霞道:“你亲自走一趟,一定要快些把他带回来。” 石霞应声,就往外走去。 武安侯府 雅致的书房內,墨香縈绕。 紫檀书案一侧,元善手持毛笔,正聚精会神地在宣纸上標记著文章,偶尔抬头望向苏御,眼中闪烁著求知的光芒。 閆昭则紧挨著舅舅,坐姿端正却难掩孩童的天真,舅舅说,苏大人是天下文人的楷模,是大才子。 自己当初在魏家书院,也听夫子说过他的大名,还拿他小时候做的文章,给他们瞻仰。这次也是自己求舅舅带他来的。 他想沾沾苏大人的才气,將来去了学堂,不仅能跟同窗们炫耀,更能让夫子高看他。 此刻,一抹阳光透过窗欞,正好照在苏御俊美的脸庞上,他脸上縈绕著光晕,让人不自觉地生出敬畏之心。 閆昭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著苏御,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惊嘆。 光与影的交错中,苏御微眯了星眸,靠在椅背上,端得风姿卓雅。与閆昭相比,他神色冷淡,目光扫过閆昭那双狭长的眼,星眸中不觉染了些凉薄之意。 他记得这小东西,当日不仅诅咒亲娘还打她,將她气得吐血。修长的指尖划过砚台旁的压尺,发出缓缓低回的闷响。 閆昭盯著他的指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指尖,小手不自觉地攥成拳,试图藏起那不整齐的指甲,难怪娘不让他咬指甲。 这时,文远悄无声息地步入,脚步轻盈,手中托盘稳稳噹噹,其上摆放的点心形態各异,放於桌上。 閆昭的喉结不自觉地滑动,却又不敢违背舅舅的叮嘱,小身板挺得笔直,眼睛虽盯著点心,却努力保持著坐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甚是逗趣。 上次周大人来访,文远听从长公主的命令,瞒著大人未请示,差点被大人赶出府。如今长了记性,再不敢慢待周家人。 刚才听见这孩子唤周家二爷为舅舅,心里大概知道这是谁的孩子了。 文远露出和善的笑意,拿了块状的马蹄糕递给他。 閆昭也不作假,伸手就接了过去,一口咬下一半,小嘴撑得鼓鼓的,想是好吃,眉眼一弯,就对苏御笑了。 苏御神色一怔,那抿唇吃东西的模样和她很像,目光不由地落在他的嘴上,瓣似的唇形,也和她很像。 他眼睫毛轻颤,別开脸,默了片刻,又微微侧眸,见那孩子一直盯著蝶里的点心,明明还想吃,却不敢拿。 缓缓抬手將一盘点心推到他面前。 閆昭见状,朝他笑了,露出缺了一半的奶牙,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苏御抿著唇,又別开脸。 没一会儿,元善轻轻放下毛笔,小心翼翼地將刚完成的文章递给苏御阅览。 閆昭吃了点心,喝了茶水,小脸蛋红扑扑的,胆子也壮了起来。他灵活地从椅子上跳下,蹦躂到苏御身旁。 小眼睛紧紧盯著苏御手里的文纸,他个子矮,便扶住苏御的椅手,踮起脚尖,探著小脑袋,不知不觉间,整个人都紧紧贴上了苏御的臂腕。 苏御身子微微一僵,低头望向閆昭,眼中映出了孩子好奇又兴奋的脸庞。 小娃娃身子娇软,还带著一股淡淡的奶香,混合著点心的甜腻,繚绕在苏御的鼻端。 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心中竟泛起一阵奇异的涟漪,想像著,若是当年娶了云若,他们的孩子也该这般大。 有著云若的眼眸,和自己相似的薄唇,目光定在閆昭那双细长的眸子········画面戛然而止。 苏御微微侧开身子,閆昭自来是个没眼色的,又往他跟前贴近,那小脑袋都快伸到他胸前了,元善见状,赶忙將他扯了回来。 —— 夕阳缓缓下沉,石霞赶到武安侯府门前,刚好撞上元善牵著閆昭走出来。 她忙上前道:“二爷,昭儿没给您添麻烦吧?” 元善笑了笑,回头指著下人手里的提盒:“昭儿乖著呢!苏大人喜欢他,还给他拿了府里的点心。” 此刻,閆昭手里还攥著半拉点心,边吃边道:“苏大人还教我写字呢!他帮我安排了学堂,过两日我就去四门学院报导。” 石霞愣了愣,主子怕不会同意。 待三人回到周府,周云若得知后,果然如石霞所料一般,坚决不同意。 元善好言相劝:“妹妹,有苏大人作保,昭儿去了没人敢轻视,夫子也会照拂他的。” 周云若看著一旁撅嘴踢脚的閆昭,偏过头:“四门学院是国子监辖下的书院,录取要求极高,当年哥哥与元载都被拒之门外,何况是他。” 她不让閆昭去,不只是想和苏御撇清关係,还因为四门学院收取的皆是世家官宦子弟,都是经过层层筛选,那里的学子,都是被家族寄予眾望的。比之魏家学院要高出一筹。 只魏家书院,閆昭都呆不住,何况是那里,他不爱读书,又是爱惹是生非的性子。万一再惹出什么祸事,怎么收场? 此时,閆昭撅著嘴道:“娘~我好好学,绝不给你丟人,你让我去吧!將来我考取功名,让你母凭子贵。” 元善听了,欣慰地笑道:“昭儿未满六岁,就有这种觉悟,可见长大了定然是个孝顺的儿子,妹妹,叫他去吧!这机会多少人爭破头都得不到。” 周云若蹙眉看向元善:“哥哥,此事莫要再提,我绝不同意,以后更別去找苏御,他没你想的那么好,他接近你有目的。“ 元善一听板了脸。 抬高了嗓门:“我一个没有功名的落第书生,他能对我有什么目的?你可知有多少学子求到他门前,求他赐教。明明是我求著他,他能赐教,是哥哥我得了大气运。” “我苦读二十载,次次落榜,苏大人稍一提点,我一朝得悟,你却不让我去找她,你还是我亲妹妹吗?你难道就不盼著我好?” “哥哥·····他······” 第105章 閆军侯夜里唤你的名字! “別说了,我不想听你说他的不好。” 说罢,扭头就走。 閆昭见状,小嘴一弯,坐在窗下罗汉榻上,拿出苏御给他的点心,吃得香甜。又喝了口小几的茶水。 咧著嘴道:“我还想吃牛乳蛋羹。” 周云若回过身来,面露不悦,走到榻前,將点心盒子盖上:“这会子吃这么多,晚膳还能吃下吗?” 閆昭眉头一皱,將手里的点心,往地上一扔。 “哼~我做什么你都说。” 石霞刚想弯腰去捡。 就听周云若大声道:“叫他自己捡。” 石霞动作一顿,又见閆昭握著小拳头,瞪著周云若。 “捡起来。” 周云若沉著脸,语气很是严厉。 石霞见状,起身拉过閆昭,轻声道:“小公子,你娘是关心你,你正在长身子,点心吃多了,不吃饭,会长不高的。” 閆昭仰著脖子:“那她就不能好好说吗?总是板著脸训斥我,敬哥儿的娘就不这样,还有舅母对景初也不这样·········” 他说到最后,竟委屈地哭起来。 “都不疼我,生我出来干嘛!” 石霞回头看了眼周云若,只见她气得身子微颤。 石霞无奈走到梳妆檯,打开抽屉,拿出一个虎头香包,捏在手心,又走过来。 “你瞧,这是什么?” 閆昭一愣,止了哭声。 石霞又道:“这是你娘给你准备的,別人的娘可不会给你绣这个。” 周云若凝眉,那日给寧国舅绣香包,不知怎么的,就绣了这个样式。她压在枕头底下,没想到还是被石霞发现了。 只见,閆昭接过虎头包,嘴角翘了起来。 一瞬间又撅著屁股,捡起了点心,走到周云若身旁。 抬起湿漉漉的眼,喊了声“娘~” 周云若低头看向他稚嫩的脸庞,突然就想到他周岁时,第一次喊娘的模样。 心尖一颤,又执拗地撇开脸。 閆昭顿时沉下脑袋,小肩膀一抽一抽的,转眼下巴上也掛了泪珠。周云若看了一眼,觉得心口闷疼。 终是蹲下身子,捏著帕子给他擦泪。 閆昭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嗓子里发出抽噎声。 “娘~我还以为你不会给我做香包了!” 小小的身子是熟悉的温热,她不觉抬手,抚了抚他的背。 软了声道:“昭儿,四门学院不去好不好,那里都是身份尊贵的人,你这性子到了那会吃亏的。” 昭儿抽噎了两声,竟应了一声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好说话,周云若不由得抬起他的小脸。 似是不敢相信,又问了一声:“真的答应了?” 他吸了吸鼻子,张开嘴给她看那才冒出来的奶白门牙:“我怕再被人打掉,那就真成了豁牙子。” 周云若紧抿著唇,一旁的石霞却是笑了起来。 她沉默片刻,让石霞带閆昭去母亲那,自己则去寿春院。 步入长廊。晚风轻拂,携带著茉莉香,丝丝缕缕地缠绕著她的思绪。 她脑海中,闪现閆昭那掛著泪痕的小脸,与记忆中某个温柔片段重叠,让她的心头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酸楚。 睁开眼,长廊尽头,一盏灯笼轻轻摇曳,她轻嘆一声,片刻后,见到祖母,握著她满是皱纹的手。 “祖母,云若回来了。” 老太太回握著她的手,含泪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翠英端著药走来,周云若轻声道:“给我吧。” 她试了温度,不烫。餵给祖母,待见了底,才问:“祖母怎会突然病了。” 老太太深深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气:”想是年岁大了,身子不中用了。” 屋內烛光摇曳,映照著老太太斑白的髮丝。 周云若轻轻抚平祖母手背上的皱纹,声音有些哽咽:“祖母你有事瞒著我。”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到底是瞒不住她,长嘆一声:“祖母糊涂,差点害了柳氏的性命,这心里啊难受…………” 闻言,周云若落了泪,她回来时路过谢府,见谢府的门人,看她的眼神异样,回了紫云院,询问下人得知祖母前些日子去了谢府,回来后就臥床不起。心中已是有了猜测。 这会子听到祖母的话,就更加明了了,祖母这是为了她啊~ 抚摸著祖母的手,低声道:“祖母,我自己的路知道该如何走,您別为我忧心,云若只想您平平安安,您在,云若就觉得踏实。” 老太太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哄著她道:“不哭了,祖母一定养好身子,长长久久的伴著你,將来还要看你寻得如意郎君,风风光光的再嫁。” 云若垂了眉眼,她若告诉祖母自己的打算,她一定不答应。毕竟这个世道,女子都是依附男子而活,她不嫁人便是与世俗礼法相悖。 如今她也只希望祖母在最后的日子里,开开心心,走的没有遗憾。 於是朝祖母点了点头。 —— 溯北的风,呼啸而过,黄沙迷眼。常玉翡立身於这粗獷之地,一袭烟粉长裙隨风轻轻摇曳,与周遭灰黄的景致形成了鲜明对比。 城墙巍峨,城下的百姓,衣衫朴素,多为素衣灰衫。路过的男子女人都要瞧上她几眼。 在常玉翡眼中,这些皆是粗鄙的下等人。她扬起下巴,眼中满是鄙夷。 她差点就死了,是父亲买通了官差,在流放的路上,用一个面目全非的死尸代替了她。 父亲让她隱姓埋名,去溯北找閆衡,听说他投靠了镇北王,回京指日可待。 她知閆衡对自己有情,閆衡也恨极了苏御与周云若,同为天涯沦落人,她相信他同自己一样想杀了他们。 这么多年,她为苏御付出了那么多,他既然对自己无情,那便让他去死吧! 此时,一群兵士列队走来,为首的人一眼望见她,脚步一顿,常玉翡也看见他。 閆衡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身著细鳞鎧甲,风沙吹得他衣角咧咧作响,冷峻的脸庞如同雕刻般立体,他肌肤莹白,衬得周围那些肤色黝黑的兵士如同大地上的泥土。 常玉翡觉得他站立那里很是耀眼,轻轻唤了声:“閆校尉~” 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閆衡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走向她:“你怎么来了?” 常玉翡的眼眶一红,未等閆衡反应过来,就扑进了他的怀里,閆衡的身躯微微一震。 周围的士兵们见状,纷纷投来戏謔的目光,打了几声口哨,嬉笑道:“閆军侯,您艷福不浅啊!这姑娘生得跟天仙儿似的,难怪让您魂牵梦绕呢!您昨夜梦中还唤著她的名字,今日她就来找您了!” 常玉翡闻言,脸上浮起一抹羞涩的红晕,轻声问:“真的吗?” 那军士一乐,上前道:“真的啊~云若姑娘,閆军侯梦里唤你的名字,都流泪呢!” 第106章 今日之后,必有人上门娶她! 常玉翡好似被人重头一击,只觉整个人都站不住了,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脸颊泛起的红晕,瞬间被一层死灰般的惨白取代。 她双肩剧烈地颤抖著,破碎的神情剎那间又是一沉,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你知不知道,周云若马上就是苏御的女人了,她离开你就是为了嫁给苏御,你竟然还想著她?” 那声音如同魔咒,让閆衡冷峻的面容,浮出一抹狰狞之色。他压著眉,试图掩饰眼底的异色。 一旁的军士见状,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恨不能煽自己一嘴巴,又见閆衡眸色阴冷地盯著自己。脊背升起一股凉意。 忙解释道:“我听错了,是我听错了,姑娘別误会閆军侯。” 常玉翡冷嗤一声,若不是他亲口说的,別人又怎会知道周云若的名字。 眼中闪过戾芒,看向閆衡,沉声道:”她为了从閆家抢走孩子,与苏御一起谋害了你父亲,你父亲死了,死了~” 閆衡闻言,脸色骤变,全身僵住,唯有颤抖的双手泄露了內心的震惊与悲痛。 他踉蹌地背过身,紧咬牙关,不让泪水滑落。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復內心的波澜,但那失去亲人,被她背叛的痛楚,却如同利刃,一遍遍切割著他的心。 常玉翡缓缓靠近閆衡,伸出温软如玉的手,轻轻覆盖在他因痛苦而颤抖的粗糲掌心上。 她轻声细语:“你还有我,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我都会一直陪著你。” 閆衡低低笑了两声,而后垂下头,蓄在眼底的泪,落了下来。视线被一层水雾瀰漫,他好似透过这层水雾,看见大婚时,她一袭嫁衣,凤眸灼灼…… —— 晨光透过窗欞,洒在屋內。周云若坐在床边,手拿汤匙,轻轻搅动著碗中的热粥,她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吹凉,递到祖母唇边。 老太太笑眯眯地张开嘴,眼中满是欣慰,这几日她悉心照顾,她的精气神好了些。 待一碗粥见了底,老太太打量著周云若,微微摇了摇头:“今日望春楼举办春朝节,你就穿这身去?” 云若笑笑:“祖母,我是陪琅月去的,不易招摇,这身就挺好。” 老太太嗔视她一眼道:“今日去的可不只有未婚儿郎,还有要续娶的男子,让你同她们一块,可不是让你作陪衬的。” 云若暗暗嘆息,祖母的心思,她何尝不明白,祖母身子刚好些,不想她再忧虑。 微垂眼帘,轻声道:“祖母,我刚和离,这事传出去,人家该怎么看我,还是等等再说吧。” 老太太拉过她的手,眼里露出怜惜:“女子韶华易逝,岁月可不等人,你如今风华正茂,该好好为自个儿的將来做打算。” 嘆一声又道:“说来,你还是第一次去春朝节,你同琅月一般大的时候,云舟整日来府里,打著找元载的幌子,实为见你,两家嘴上不说,可也都默认了,只等著过两年,就结成亲家。” “你生得出挑,祖母唯恐你被那些紈絝子弟惦记上,京中的盛会,从不叫你参加,只想將来把你许给云舟,现下想来真是后悔啊!” “祖母从没问过你是否属意云舟,若是知道你没那种心思,早早的另作打算,那苏·······” 老太太欲言又止,想说,那时若是让苏御遇到云若,二人兴许就走到一起了,可又想到长公主,还是算了吧!她始终认为云若入道观,是她搞的鬼。 云若抬起眼帘,对祖母笑了笑:“祖母,过去的事不提了,您好好养病,等身子好了,云若陪你去外面走走,如今春意正浓,外面的儿开得可好看了。” 老太太抬指点了点周云若的额头,笑道:“我的孙女打扮起来,可比那满园的儿美多了。” 言罢,她轻轻挥手,示意一旁的翠英將妆奩拿来。翠英应声,步伐轻盈地取来,恭敬地放在老太太身旁。 老太太缓缓打开妆奩,琳琅满目的首饰映入眼帘,她挑出一只蝴蝶金步摇,那步摇上的蝴蝶振翅欲飞,金光闪闪,精致异常。 老太太轻轻摩挲著步摇,眼中满是回忆:“这是我年轻时最喜欢的釵子,別看它时间久了,我可保存得好著呢!你瞅瞅这缠金蝴蝶多亮眼。” 说罢,扬手就插在云若髮髻上,老太太的目光从步摇移到云若的脸庞上,不由地夸道:“好看,走两步给祖母瞧瞧。” 云若闻言,轻盈起身,那蝴蝶金步摇在光线下熠熠生辉,走动间金翅颤动,栩栩如生。 老太太眉间染了笑,点点头,又温声道:“我如今年纪大了,放在妆奩里也是蒙尘,今个儿就赏你了。” 周云若嘴角轻轻上扬,朝她福了福身子:“孙女谢祖母赏赐。” 老太太会心一笑,扬起下巴,吩咐翠英:“去將我准备的衣裙给二丫头换上,梳妆打扮。“ 云若看向老太太:“祖母~我刚和离,该低调些,不然別人会说閒话的。” 老太太闻言,板了脸道:“你是和离又不是被休,旁人说不得什么,从前怕这怕那的,不敢让你参加京中的宴会,別人只知你大姐美貌,却不知周家二房嫡女的风采,今日就让他们瞧一瞧。” 扭头对翠英道:“愣著做什么,快去给她梳妆打扮,別耽误了时辰。” 綰云髻,轻抹胭脂,眉如新月,唇点朱红,娇艷欲滴,又一袭絳红云綃长裙,流云裙裾,凤眸流转,明艷高贵。 老太太眼前一亮。这般打扮下来,说句国色天香也不为过。她的二丫头生得这样好,长公主瞧不上,自有人能瞧上。 此时,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二小姐,马车已备好,就等您了。” 老夫人满意地笑了笑,今日之后,必有人上门求娶她。 温声对云若道:“去吧!” 周云若温顺地朝她点点头,走出屋门,秀眉微凝,她抬手摸了摸蝴蝶釵子,刚想取下,翠英便跟出来:“二小姐,老太太命我今日跟著你,特意交代了,这簪子可不能取,还有这妆也不能擦。” 第107章 望春楼之行 周云若微嘆,祖母果然是了解她。 到了府门前,琅月便欢喜的跑过来,亲昵的挽住她的腕:“姑姑,您今日这般打扮,跟画里走出的仙女似的,好美啊!” 萧氏和裴氏却是脸色一沉,琅月隨了她姑姑七分长相,年纪小却也將自己女儿比了下去。本就心生不喜,结果周云若又这副打扮,更是將瑾萱和惜姐儿衬得暗淡失色。 萧氏脸上顿时露出不悦,斜了她一眼,冷哼道:“二丫头,这是想抢姑娘们的风头?” 云若捏著帕子掩唇一笑,却是看向瑾萱:“三妹妹。容貌是父母给的,这也是没法子改变的事。” 瑾萱唯独容貌比不上她,这一直是她的痛楚,又被她这样说,气的小脚一跺:“母亲,你看她又欺负人,咱们別带她去了。” 萧氏气恼,这是说她没有陈氏好看,目光又不觉落在她头上的簪子上。 咬牙阴阳怪气道:“老太太可真偏心,这簪子瑾萱求了多次,她都不给,如今却给了你。这没爹的孩子分量就是重啊!” 周云若勾起唇角,朝她笑笑:“没爹的孩子,婶婶难道也羡慕,这话若是给三叔听到,怕是要生气了。” “你……” 裴氏见状,忙扯了一把萧氏,冲她摇摇头,今日可有一齣好戏等著周云若呢!把人惹恼了,回头她不去了,那可就是得不偿失。 裴氏扯了笑道:“二妹妹这般好顏色,去瞭望春楼,这是给咱家长脸呢!三婶婶,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体验棒,??????????????????.??????超讚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萧氏顿时想到今日的安排,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等会有她哭的。 两辆马车先后从周府出发,直奔汴京城东的望春楼。 春朝节,是个大日子,路上行人拥堵,她们行了好一阵才到望春楼。 园林景致极好,周云若挽著琅月缓步前行,远远望去,两座桥樑架在溪上,与縹青的溪水相互照应,另一边则是山庭,假山林,亭阁高耸,豪华壮丽。 山庭內男子们吟诗作画,女子则是聚在水院,隔著桥樑,时不时地打量著对面。 萧氏是首辅的妹妹,裴氏未出阁时又常混在贵女圈里,她二人一到场就与这些夫人们熟络地聊起来。 眾人的目光在周云若与琅月身上流转,讚嘆之声此起彼伏。 今春流行淡雅的装扮,姑娘们多身著淡雅衣裙。周云若身著一袭絳红云綃长裙,与她们形成了鲜明对比,娇艷却不失高雅。加上五官生得精致,著实让人过目难忘。 有人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怎生得这么这般美貌?” 萧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她轻轻摆动扇子,朝眾人介绍道:“这位稍大些的,是我家二房的嫡女周云若,不过她可不是什么未出阁的姑娘,孩子都五六岁了。” 眾人一听她成过婚了,都鬆了口气,这容貌若是没成亲,今日怕是都要被她抢风头了。 又听萧氏道:“旁边那位是她的亲侄女,今年才刚满十三岁,二房就著急了,非得让我带她来。” 嘆了一声,无奈道:“她祖父走得早,父亲至今也没得个一官半职,全靠我们帮衬,她姑姑又和离了,可不是愁上加愁。” 眾人听了一阵唏嘘,世家联姻,不只是看相貌,更要看父兄的官职。现下,看她们的目光中不仅没了刚刚的惊艷,反而多了丝轻蔑。 早在萧氏一开口时,周云若就带琅月向一边走去,她了解萧氏,她定不会说什么好话,若是她自己定是要上前落她顏面的。 可琅月性子直,受不住別人奚落,若是说错话,叫萧氏钻了空子,以后说亲是要受影响的。 此刻,一桥之隔的山庭,山水相依,八角亭台內。 男子们的目光都被水院吸引。 “那是哪家女子,怎么从来没见过?” “赵兄,问得哪一位?” 赵姓男子轻声道:“宋兄,你觉得她怎么样?” 他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周云若那抹絳红的身影上。 宋姓男子顺著他的指引看过去,眼里顿时闪过惊艷,忍不住讚嘆:“望春楼上春风起,偶遇佳人心自迷。羞涩难掩面飞红,谁家儿郎不心动。” 苏御沿著石径,步伐缓慢,两侧海棠,被春风轻轻一吹,便抖落下了一肩的粉白瓣,如同点点繁星落在了他墨色的衣袍上,给那芝兰玉树的身姿添了几分不染尘埃的仙气。 那诗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苏御顺著他们的目光望去,只一眼就愣住了。 又听他们念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又来一句:“望春楼上观春色,佳人如映日红。” 苏御周身的气息瞬间冷凝,他半眯著眸子,厉色一闪而过。身旁的文远顺著大人的视线望去。 只见周云若正与身边的少女低语浅笑,眉眼间温柔繾綣,恍若春日里最动人的风景。 文远低声道:“大人,可要文远去……” 苏御未言,只是轻轻抬手,制止了文远的话语。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周云若身上,那眼底的厉色渐渐被复杂的情绪所取代,似怒,似恼,又似藏著无尽的深意。 隔著木,又见寧国舅带著一群小廝,招摇进了八角亭,一把玉扇连敲了好几人的脑袋。 “夜猫子发春啊!一个个的浪叫,你,你,你,还有你,再敢乱叫,嘴皮子给你们撕扯。” 他一一指著人脸,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让男子们敢怒不敢言。 玉扇撩发,挑眉跋扈道:“都把脸给我转过去,不许看她。” 几人暗暗翻著白眼,转过脸。不言语,可心里已经开始问候他祖宗了。 寧国舅这才回过身,看向周云若,扬起嘴角,她今日可真好看,让人看了心尖痒痒,抬脚就往她那处走。 身后跟著一群健壮的隨从,大摇大摆地上了桥。 水院的女眷们一见他来,四散开来,都知道他的恶名,將自家女儿护在身后,近处的则牵著女儿往远处走。 寧国舅完全无视他人的存在,一双桃眼只盯著周云若,走到她身旁,余光一扫,又注意到琅月。 第108章 柳氏与裴氏的算计 勾唇一笑,又看向周云若:“你妹妹?” 闻言,琅月好奇地打量著他,目光从他身上华丽的衣衫流转到他腰间的金玉带,那玉带在阳光下闪烁著耀眼的光芒,彰显著他不凡的身份。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脸上,那是一张英俊却带著几分玩世不恭的脸庞。 寧国舅微微挑眉,眼神犀利地看了过去。琅月被他看得心头一紧,顿时目光闪躲,低下头。 寧国舅撇撇嘴,张口就道:“黄毛丫头~” 周云若微微侧身,不著声色挡住琅月,低声道:“这是我侄女,你想做什么?” 他闻言一怔,又扯了笑道:“放心,我不调戏你侄女。” “我今日是为你来的,这些日子去了周府几次,你伯父就是不让我进门,没见著你,我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今个儿听说你来瞭望春楼,我立马就寻来了,你可別不理人。” 这人说话很没分寸,云若脸上露出慍色,瞪他一眼:“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夜不能寐?这话被人听见了,要害死人的。” 寧国舅嘴角一歪,晃著脑袋,无赖道:“我不管,我为你害了相思病,你得负责。” 说著,他还故意往周云若身边凑了凑,那股子痞气,不仅让她汗顏,便是琅月也捏了把汗。 她眉头紧锁,恨不能將他推一边去。 寧国舅却不自知,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她冷声说道:“你再这样无礼,我只当不认识你。” 寧国舅盯著她的眼睛,表情从恼火转成无奈:“行行行,都听你的,我算是栽你手里了。” 周云若沉声:“別杵这,回山庭那边。” 言罢,转身示意琅月跟上,这会与他站在一处,属实不妥。 寧国舅望著周云若的背影,眉间浮出一丝郁色。又见周围人看自己的目光,他倒是不在乎,只是怕她被別人指摘。 无奈摆摆手,带著隨从们悻悻离去。想著等会人群散了,他再来找她。 这边周云若带著琅月走出没几步,就见裴氏带著惜姐儿与柳氏一同朝她走来。 周云若微微一愣,她有些疑惑柳氏怎么会来。谢府好像没有適龄的姑娘需要相看。 二人互相道了礼,柳氏冲她微微一笑:“二小姐今日真美!” 周云若回她一笑,未语。 柳氏又转向裴氏,轻声道:“芙姐姐~熙春台有鼓表演,咱们一起去看看吧!听闻今年的表演尤为精彩呢!” 裴氏闻言轻笑,紧接著自然地挽起周云若的手,亲昵地说:“二妹妹,你还是第一次来春朝节,这鼓表演可不能错过,那热闹劲和精湛的技艺,定能让你大开眼界。” 说罢就拉著周云若,向著熙春台方向行去。 沿途,木繁盛,绕过山庭,便闻的鼓表演的乐声,抬眼望去,熙春台上,身著彩衣的舞者们正隨著鼓点翩翩起舞。 台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琅月与惜姐儿走在身后,裴氏一边挽著她一边挽著柳氏,穿过长廊,下了石阶,便到了近处。 熙春台依水而建,一侧,是露空的二层楼台,乃观景的绝佳之地。苏御坐在二楼的雅座中,周身环绕著淡淡的茶香。圆桌上,精致的瓷碟里摆放著各式果子,他轻抿一口香茶。 隔著一扇精致的雕屏风,端坐著一名女子。她是卫国公府的四姑娘,正值二八年华,今日特意装扮一番,与苏御相看。 虽然只能隱约透过屏风缝隙窥见对方,但那足以让四姑娘心生涟漪。 她轻轻抬手,以团扇半遮面庞,又偷偷瞄了苏御一眼,眼底不由得露出惊艷。 而苏御只是静静坐著,星眸微垂,目光落到楼下。 此刻,周云若和琅月正坐在一棵盛开的樱树下,真真应了那句人比娇。 琅月隨了周云若七分长相,皆是五官精致,气质脱俗。二人坐在一处,不言不语,却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夫人们顺著自家儿郎痴迷的目光望去,也是一愣。这两位姑娘,面貌虽生的像,可气质却各具风华,都是极好的相貌。 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姐妹,竟有如此风采。 周云若不经意的抬眸,霎时撞进一双星眸中,顺著他又看到屏风內,隱约有一道女子的身影。 唇角不觉勾出一抹嘲讽,一边纠缠自己,一边又相看姑娘,这就是男人的本性,管他生的如何芝兰玉树,但凡撕开那层偽装,都一样。 冷冷的移开视线,又见萧氏携著瑾萱走来,待落了座。瑾萱突然指著不远处道:”有人放纸鳶,惜姐儿你们俩想不想放纸鳶?” 二人年少,自是喜欢的,瑾萱就带著二人,到了湖边,也不知与人说了什么,那放纸鳶的姑娘就將纸鳶让给了她们。 此刻,周云若的目光,全都放在琅月身上,来的路上遇到了魏九郎,他看琅月的眼神,明显不纯。 这一次,她一定要护好琅月。 二楼,苏御前倾著身子,正盯著周云若,透过缝隙卫姑娘注意到他的异常,扭头朝楼下看过去。入目便是那道絳红色的身影。 柳眉微蹙,轻声道:“苏大人,再看什么?” “看人。” 短短两字,疏离冷淡,一股寒流侵入心底,卫姑娘眼中露出失落。 可她是个清醒的姑娘,明白婚姻是人生的大事,將就不得半分。沉默片刻,起身朝他行了一礼。 又望了眼楼下那抹絳红,嘴角勾起一抹冷淡:“既有心悦之人,大人就不该与我相看。楼下那女子明艷动人,大人若真的属意,就不该与我呆在这处。” 隨著她裊裊离去的身影,苏御神色怔然,而后星眸闪过一抹坚决之色。 楼下,见周云若的注意力不在这边,柳氏朝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神,那丫鬟便端著茶水朝周云若走来。 手中托盘微斜向她,就见周云若蹭得站起身子,丫鬟做贼心虚,手一抖,手中托盘洒落一地。 周云若这才注意身后的丫鬟,她认得这是柳氏身边的人。冷冷扫了柳氏一眼,那锐利的眸光,好似能穿透人心。 柳氏心虚,就要发作丫鬟,周云若却转身疾步离去。 一旁的裴氏望著她离去的方向,眸光一闪,眼底立现暗色,低声对柳氏道:“莫慌,我还有法子。” 说罢,起身朝通廊处快步行去。 不消片刻,通廊处走来一名男子,仔细看,他嘴角勾起一抹不自然的微笑,那笑容里藏著算计。 脚步迈得有些急,直奔周云若的方向而去。 裴氏隨后从庭廊处走到柳氏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婉儿放心,今日之后,她再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这边,周云若走的急,翠英追上她:“二小姐,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去?” 暖阳下,周云若的脸上出了一层薄汗,她来不及给她解释,刚刚只一转眼的功夫,就看不见琅月了。此刻已是心急如焚,悔不该同意她去放纸鳶。 到了湖边,一把扯过瑾萱:“琅月呢?” 第109章 乱中生乱!!! 二人这才回头,惜姐儿一脸疑惑:“妹妹刚刚还在这儿。” 看了一圈,又道:“怎么······不见了?”那样子像是真的不知道。 见周云若脸色阴沉且满是急色,惜姐儿顿时也慌了。忙呼喊琅月的名字。 瑾萱却不以为意,冲周云若扯著嗓子道:“腿长在她自己身上,我们哪管得住。” 周云若没时间跟她废话,沿路就去找。翠英这才知道二小姐为何这般著急了,紧隨其后,神色慌张。 惜姐扯著瑾萱的袖子:”三姑姑,咱们也一块去找琅月,她年纪最小,又是跟著咱们来的,若出了事,老太太饶不了咱俩。“ 瑾萱眉头一皱,其实她刚才看见琅月朝西边去了,她好像是为追一只断了线的纸鳶。 此刻见周云若朝相反的方向寻去,她勾了勾唇,拉起惜姐儿手,追上周云若,假模假样地跟著寻找。 一路回到水院,也没寻到,周云若更急了,转身就走上拱桥,这会子人多,她们也不敢唤琅月的名字,好好的姑娘不见了,嚷出去,只会损了琅月的清誉。 周云若上了拱桥,朝对面的山庭望去。 那边国舅爷正百无聊赖地倚著栏杆思春。 身旁的小廝突然看到周云若,忙对他道:“爷~快看,是周小姐,看样子是来寻您的。” 寧国舅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顺著小廝指引的方向看去,嘴角一咧,眉梢皆是喜色,抬步就朝她那处走去。 周云若站在拱桥上,瑾萱神色不满道:“二姐姐,难不成还想去山庭,要去你自己去,我们可不去。” 话音刚落,一名男子走上拱桥,朝几人问道:“姑娘可是在找人?” 闻言,周云若打量了他一眼,这人长了双的吊稍眼,眼尾斜斜地向上挑起,说话间眸光闪烁,面相不善。 周云若下巴微收,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人?” 男子露出侷促的笑:“刚刚遇到一个穿粉衣的姑娘问路,又见你们好似在找人,兴许······是在下多心了。” 一听粉衣,周云若心中一动,忙问:“你在哪见得她?” 男子回:“在下也是第一次来望春楼,说不清具体的位置,不过我可以带小姐去那处?” 周云若担忧琅月,唯恐她遇上魏九郎,也不再犹豫。让他带路。 几人沿著拱桥往山庭方向行去,瑾萱跟在周云若身后,眉间阴沉,那山庭是专为男子设的场所,她们怎么能去那里。 目光扫向桥下的碧水,这水深不见底,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幽光。 这一路走来,遇见的男子都只盯著她瞧,好似自己是空气般。自己明明也不差,可只要与她站在一起,就成了摆设。 若是没有她…… 想到此,眼中幽光又深了几分。 她盯著周云若摇曳的裙摆,待走到拱桥中央,周云若屈膝下石阶,瑾萱不觉迈大了步子,一脚踏在她的后脚上,身子顺势扑向周云若,宽袖下藏著的手,用力一推。 周云若半截身子就向外倒去,剎那间她张开双手,抓住瑾萱的袖子,將她一同扯入湖中。 只听“扑腾”两声巨响,二人双双坠湖。 寧国舅本藏在海棠树后,想等她过来,给她个惊喜,没成想见人突然落水,一瞬间飞奔著朝她那处跑去。 眾人见她们落水,大惊失色,又纷纷朝拱桥围过来。 只见湖中水四溅,两个女子奋力挣扎。周云若的头时隱时现,她大口喘著气。 惜姐儿顿时嚇哭了,翠英被哭声一惊,忙回过神来,连声呼救。可闺阁中的女子便是会水性,也不会为了救別人,当眾湿身,那损清誉的事,没人会做。 拱桥上的男子见状,扑腾一声跳下水,直奔著周云若的方向游去。 眾人唏嘘,这两名女子要是在水中被那男子碰了身子,除了嫁给他,再没別的出路。 之前吟诗的赵宋两名公子,也围上前,认出了周云若,二人相视一眼。 “赵兄,各凭本事了。” 说罢,就挤过人群,跳到湖中。那赵姓男子见此,望著湖中的美人,一咬牙,转身从另一侧跳到湖中。 这下子可热闹了,三个男子同时去救两名女子。寧国舅扒开人群,大吼:“谁他娘的再敢往里跳,本国舅就废了谁。” 说罢,自己就要往湖里跳,身后的一群隨从,紧紧拉住他,急道:“爷,我的爷~您不通水性啊~!” 他看著周云若挣扎的模样,急得眼底赤红一片:“你们给我鬆手~” 隨从们一拥而上,就是拽著他不松。 “爷,您要有个好歹,小的们脑袋也保不住了啊~” 寧国舅嘶吼,咒骂,都没用。他挣扎得越剧烈,隨从们抓得越紧。这一刻寧国舅仰天长啸,悔恨自己少时不学无术。 湖中,一时看到几位男子向这边游来,周云若瞳孔一缩。若是被碰了身子,这后果不堪设想。 紧张中,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她少时顽皮,夏日里常与元载在池边抓蝌蚪,摘荷。当初元载落水,她不顾安危跳下水救人,可是嚇坏了祖母,后来祖母不知从哪找来一个懂水性的婆子,教会了她游泳。 此刻,回想著久远的记忆,她试著蹬腿,扑腾了两下,身体竟奇蹟般地浮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开始有规律地摆动四肢。 瑾萱在一旁,显然没有这般好运,她手忙脚乱,呼救声已变得嘶哑。 周云若凤眸冷漠地看著她,她之前感受到身后的那双手故意推自己坠湖,所以才在最后关头,將她一同扯入湖中。 此刻,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今日就叫她自食恶果,转动身子,就向岸边游去,瑾萱忽然从身后扯住她。 “二······姐·····救····我···” 她突然按著周云若的肩头,拼命往上挣扎。周云若只觉身子往下一沉,呛了一口湖水,肺部疼的难受。 待她挣扎出水面,就见那吊稍眼的男子已经游到她身后。 周云若凤眸凌厉,奋力一搏,双手猛然划开水面,掀起一层汹涌的水浪,直击向那正逼近的吊稍眼男子。 水四溅,如暴雨般倾泻在他脸上,他猝不及防,双眼猛地被水淹没,瞬间视线一片模糊,只能无助地挥舞著手臂。 周云若抓住机会,腿脚並用,用尽全身力气,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胸口,將他远远蹬开。 她来不及喘息,立刻转身,准备摆脱紧紧缠绕著自己的瑾萱。瑾萱早已嚇得脸色煞白,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著周云若,两人一同在水中沉浮。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道挺拔的墨色身影,从水下浮现,迅速逼近。周云若心中一惊,定睛望去,那张面容,赫然是苏御。 他朝自己伸手,就在手掌几乎触碰到周云若的瞬间,周云若的眼中闪过决绝与算计。 她拼尽全力,猛地將身旁紧紧依附的瑾萱推向苏御。 瑾萱毫无防备,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动,扑进苏御的怀里。 第110章 情爱不是锦上添花 苏御身躯一晃,险些失衡。他目光死死盯著周云若,那眼神中不仅有厉色,更有滔天的怒意。 周云若趁机借力,身形一侧,如同游鱼般滑出几尺远。 世人眼中,纵使苏御有万般好,与她来说,也是枉然。情生怨懟,悔生恨意。循环往復,今朝復明朝。 所以,她不愿做人妇,更不愿做依附別人的丝萝。情爱不是锦上添,而是苦难的开始。 她要的唯有一生洒然自脱,转身,毅然向另一处无人的岸边游去。 此时,传来一声惊呼:“竟然是苏学士。” 眾人一看那水中救人的是苏学士,瞬间沸腾起来。 此刻,瑾萱的脸庞紧贴在他湿漉漉的衣襟上,喘息声急促而凌乱。 苏御星眸骤冷,那眼底好似没了温度。 而赵宋两位公子,见那抹降红浮在水面,向远处游去,便知自己没有机会了。掩不住心头的失落,双双嘆气,只能往回游走。 隨从们见状,也鬆开了国舅爷,寧国舅又见那吊稍眼男子,竟然还不死心地游向周云若。 蹭得跑下拱桥,抄起路边的一块石头,就朝那吊稍眼的男子砸过去。 “给老子砸死他。” 身后的隨从,立即开始朝男子投掷石头。砸得湖面水四溅。 转眼,就將那男子砸得闷在水里不敢探头。 寧国舅阴著脸,又指著另一边:“还有那两个,给我接著砸,敢挖老子的墙角,別叫他们上岸。” 说罢,就沿著湖岸,朝周云若游的方向飞奔。 惜姐儿一看,忙对翠英道:“快去寻乾爽的衣裳。” 翠英慌忙跑下桥,而惜姐儿见三姑姑已被苏大人救下,转身提起裙摆,就朝二姑姑那处赶去。 待周云若游到岸边,已经是精疲力尽,她伏在草地上,大口喘息。 “若若~” 寧国舅的声音传来,紧接著就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周云若惊觉,忙缩到近处的芍药丛中。瓣被她急促的动作拂落几片,轻轻飘落在她湿漉漉的髮丝和肩头。 她全身湿透,衣裙紧贴肌肤,勾勒出她曼妙的身体曲线。这副样子若是被男子看到,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她紧闭双眼,胸脯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苍白的脸上透著几分坚毅。 丛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隨之加速。 寧国舅的声音传来:“分明见她往这处来的,怎么没人?” 周云若竖起耳朵,等了片刻,也没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周云若抬眸间便撞进寧国舅灼灼的桃眼中。 他斜倚在丛外,上半身微微前倾,仿佛隨时都会压下来,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躲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周云若双手紧紧护住胸口,眉宇间拧成了一座小山:“你给我转过脸,不许看!”声音带著几分颤抖。 寧国舅却像是故意逗她一般,不仅没有转身,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著她。那目光灼热,让周云若异常不適,恨不能钻到地底。 瞬间,抓起地上的泥土,就朝他砸去。 他身子一闪,避了开,长臂又是一伸,周云若抬手打去,被他大手擒住手腕。 目光下移,一瞬间怔住,身体燥热,脸颊也不由的发烫。 这身段比他想的还妖嬈,那一片丰满隨著她的呼吸,上下起伏。 让他忍不住想起,往时与女人翻云覆雨的场景,这副身子若搂在怀里,那得多销魂。 他灼热的目光,让周云若心头一惊,自己对他虽有些改观,可上一世,他欺男霸女的行径,也不全然是假。若他真的在此刻犯起浑来,自己可招架不住。 眼睫一颤,垂下嘴角,眼圈红了红,紧接著仰起脸,双眸子已然盈满了泪水。 寧国舅一看,顿时慌了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无措:“你別哭呀!我···我又没怎么著你。” 她含泪看向他擒住自己的大手,声音带著哭腔,呜咽道:“你这样,就是欺负我。” 话音未落,泪水又滑落几滴。 那泪珠好似烫了他心,大手不自觉地鬆开了。 看她双肩颤抖,寧国舅突然就去解腰带,周云若大惊道:“你……你做什么?” 他解释:“我……脱衣服给你披上,你冷。” “我不冷~” 他眸子瞟向她的身子,那曲线让人想入非非,不由得开口:“不冷,也得披上,可不能被別人看了去。” “来人啊!有淫贼~ 寧国舅手一抖,还未反应过来,一把湿润的泥土已精准无误地扬了他一脸,细小的颗粒迷了他的眼,眼前一片模糊。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揉。 却越揉越糟,踉蹌著退后几步,脚下的草地湿滑,他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待到他终於费力地睁开眼,丛中,那抹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被惊落的瓣。 这边,周云若刚跑进林子里,就见惜姐儿和翠英疾步寻来。忙呼喊她们。 翠英快步跑过去,用衣物將她包裹住。 三人避开人群回到水院,厢房內,周云若换了一身乾爽的衣裙,翠英將她的头髮擦乾。 整理好仪容,刚出屋子就见琅月从长廊出走来。 琅月一见她,似找到了主心骨,快步跑向她。 一双凤眸隱隱含泪:“姑姑~” 周云若拉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担忧:“你去哪儿了?可叫我好找?” 琅月低著头,说了自己去追纸鳶的事,又看姑姑换了衣裙,想起刚刚那些女子的议论。 忙道:“姑姑,是你落水了?” 周云若见她没事,鬆了口气,安抚她:“嗯,不过姑姑是自己游上岸的。” 將她拉去一旁,避开惜姐儿与翠英,又小声问:“可有人给你递了什么纸条?” 琅月一怔:“姑姑怎么知道?” 说著就摊开手心给她看,周云若压著眉心,展开一看,可不就那魏九郎,自报家门,约琅月去长乐坡一敘,混帐东西。魏家人自詡清流,却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恨得咬牙切齿,將纸团揉碎了,扬了出去,拉起琅月的手:“这就是所谓的无耻之徒,你万不能著了他的道。” 琅月认真点头道:“琅月不傻,这样的人,我才不搭理呢!” 此刻,凝视著琅月如的面容,又想起她出嫁时,满脸泪水,哭著说不愿嫁的模样,轻声道:“好孩子,姑姑带你回家。” 这一世,她扭转了琅月的命运,也必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几人穿过水榭,迎面遇上裴氏与柳氏,二人见到周云若,面色不佳。 这一路走来,已是听说了,她与瑾萱同时落水,瑾萱被苏大人救上岸,而她自己游走了。 此刻,周云若看向二人,唇角勾笑:“见到我好好的站在这里,你们,不高兴吗?” 闻言,裴氏只得勉强挤出一抹笑:“二妹妹,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找你半天了,嫂嫂是担心你啊!” 周云若挑起眉梢:“是吗?” 话是对裴氏说的,可目光却冷冷地扫向柳氏。 柳氏眼神游离,不敢直视她。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微妙而紧张。 第111章 算计我,这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表妹~” 周云若回头看去,只见是那名吊稍眼的男子,脸色苍白,额头缠著纱布,鲜红的血还未乾。 看清她脸的瞬间,男子脚步一顿,神色顿时慌张。 裴氏朝那男子挤眼,示意他赶紧走。周云若冷冷一笑,已是心中有数,微微侧脸,縴手一指:“嫂嫂,这人我记下了。” 声音骤然转冷:“可这事,没完。 裴氏没想到她敢挑明了给自己难堪,瞧她这般豁出去的模样,怕是回去要去公婆面前要公道了。 不过她也不怕,只说是他自己见色起意,这事便能推得一乾二净。 她只恨徐平没將她轻薄,原本是打算让丫鬟弄污她的衣裙,带去厢房將人放倒,让徐平睡了她,这事也就板上钉钉了。 一次不成,又想让徐平將她引去湖边,演一出落水的戏码,当眾碰她的身子,叫她不嫁也得嫁。 可恨,又失算了。 “二妹妹这话何意?这人是我远方表哥,可你说的事是什么事?我全然不知。” 周云若轻扫她一眼:“你的意思是和你没关係?” “不过,这可由不得你!” 说罢,也不看她的反应,冷眸看向柳氏,良久,沉声道:“谢夫人该说你是交友不慎,还是物以类聚。” 柳氏顿时沉了脸,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又见周云若轻抬脚步走到她身旁,身子前倾,嫣红的唇靠近她耳旁,气息如兰,说出的话却让她浑身一颤。 “你这么做,谢云舟知道吗?” 拿谢云舟威胁自己,一瞬间柳氏只觉得心里好似被插上了一把刀,疼得难以呼吸,却又无力反抗。不由得大声道:“你敢!” 这般看去,哪里还有平日温婉的模样。 周云若半眯著眸子,冷笑:“你都敢,我为何不敢。”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贴心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了喉咙,柳氏嘴唇轻颤,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细碎的呼吸声 周云若看著柳氏,眸色深了深,她从没想过要和柳氏爭谢云舟。 她体会过被人横刀夺爱的剜心痛楚,推己及人,她万不会做那等连自己都痛恨的人。 可柳氏的丫鬟欲往自己泼茶水,显然是她和裴氏合谋自己。 这些妇人爭斗的伎俩,她上辈子从丈夫儿子的內宅中,都见识过了。无非是害自己失去清白,若是著了她们的道,那自己哪里又会有好下场。 她周云若不害人,可害她之人,她也绝不姑息。 目光转向裴氏,冷然一笑。 又道:“若是以死相逼,能让男人死心踏地,那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负心人了。” 这话明显是说给柳氏听得,说罢,就带著琅月往外走去。 过了前面的垂门,前方一拐就出水院了,忽然一道墨色身影从垂门的另一侧走出。 挺拔而冷峻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路,此刻,苏御的眼神深邃如寒潭,带著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与怒意。 风,轻轻吹过,带动他衣袂轻扬,却吹不散那周身縈绕的低气压。 周云若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尖因紧张而微微泛白。 出水院只有这一条路,看来他是刻意等在这的。 老太太寿辰时,翠英是见过他的,本想给他行礼,可看二小姐好似不打算理他,也就立在她身后,默不作声。 苏御缓缓向前踏出一步,好似踏在了她的心弦上,压得她闷下头。 青石板上的那双墨云靴缓缓走到她的眼皮子下。她顿感一股冷压將自己罩住,好似冷风灌进脖颈,浑身毛孔直立。 周云若不由得向左迈出一步,侧身贴著门边避开这双靴子,欲逃开。 墨云靴轻轻转动,抵住她的绣鞋,脚尖相对,挨得极尽,他的气息袭来,周云若后退,他逼近。 头顶的冷芒,仿佛能洞察人心,让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无处遁形。 翠英与琅月紧张地站在一旁,眼睁睁看著这一幕,琅月不解,翠英却是知道苏大人为何生气,她看得分明是二小姐將三小姐推到他怀里的。 忽然,又见他大手带著疾风落在周云若侧脸的墙壁上,一声闷响,周云若的身子剧烈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击中。 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停滯。 他低沉而冷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算计我,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著寒意。 周云若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身上散发著的危险气息,让她不禁后退了一步。 却再次被那墨云靴紧紧抵住脚尖,无路可退。 周云若缓缓抬起下巴,那双星眸直逼著她。 这一刻,她打心底怕了:“苏····苏大人,我不是故意的,三妹她不会划水,我那时没想那么多,就是·····人命当前,没想那么多。” 他低头盯著她微张的唇瓣,眼底好似有一股暗流涌动。 片刻,苏御退开一步。 周云若见状,含胸移开一步,见他分毫未动,撕腿就跑。 那慌乱急促的背影,看呆了翠英和琅月,二人下一刻也贴著门边,避开苏御,追她而去。 苏御回眸,深邃的眼眸,如深海般藏著不为人知的暗流与漩涡。 他静静地立在那里,却掩不住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冷冽与孤傲。 眼神复杂,是愤怒?是失望?还是別的什么,无人知晓。 良久,他缓缓转身,墨色的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一步步踏向远方。 周云若一路跑到望春楼外,抚著剧烈跳动的胸口。 隨即上了马车,等翠英与琅月上来,才催促车夫快些回府。 待回到府中,带著翠英直奔大伯母的院子而去。 第112章 云若只求一个公道 入了主门,伯母与伯父坐在楠木罗汉榻上,桌上置著茶果,伯母见了她,笑道:“听说今年的春朝节比以往热闹,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话音刚落,就见周云若屈膝朝他们跪了下来。 猝不及防,让人愕然,大伯母起身將她扶起。周生承也从榻上缓缓站起,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揣测著侄女这一跪背后的深意。 周云若眼眶泛红,低声道:“伯父、伯母,求你们给云若做主···········” 待她將今日之事道出后,周生承猛地一拍桌子,气得脸色通红。 喊来下人,怒声道:“去大门守著,待裴氏与二房的人回来,立即把她们给我带来。” 接著又命人去请长子。 下人应了声,退出屋子,大伯母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周生承负手,气道:“家门不幸,竟出了这等恶妇,自己妹妹都要祸害,这样的人怎堪为大妇。“ 转向夫人,沉声道:“明日,就將敬哥儿接来你的院中。她不配教养周家的嫡长孙。” 大伯母回过神,露出为难的神色,又拉起周云若的手,犹豫道:“云若,你素日与裴氏虽不亲近,却也无过大的怨仇,她为何这么害你,是不是误会了?” 裴氏出身好,平日里又会討大伯母欢心,她一时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可人心坏了,害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如常玉翡,自己就从未招惹过她,可两世初见,她都要害自己,这道理又如何去讲? “伯母,云若不会冤枉任何人。虽不知她为何这般行事,但那份恶意,却是实实在在的。云若只求一个公道。” 大伯母的手一僵,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周生承皱著眉头,询问翠英:“你当时在场?” 翠英应了声,上前行礼回道:“回大老爷,奴婢当时在桥上瞧著,那男子故意接近二小姐,二小姐都游走了,他还追著不放,若不是岸上人朝他扔石头,只怕二小姐要被他·········” 望著周生承愈加阴沉的脸,后面的话,翠英不敢说。 一炷香后,二房和裴氏回来了,一进门,裴氏看到公婆沉著脸坐在堂前,周云若则立在一旁,就知道事情不妙。 瞬间捏著帕子掩唇哭起来,三两步到了大夫人身前,哽咽道:“母亲,儿媳冤枉啊!那徐平是我娘家的远房表亲,多年不走动的亲戚了,儿媳都认不得他,可二妹妹非说是我指使的他,这是要冤枉死我啊!” 周生承瞪了她一眼:“认不得,他又为何会上前给你打招呼。” “父亲,难道打个招呼,就能说这事和儿媳有关係?儿媳知道您疼二妹妹,可也不能偏信偏帮。” 说著,看向周云若:“二妹妹,当眾给我难看,恐怕也是觉得家里人宠你,拿我这个嫂嫂不当回事。” 又道:“之前因外头的谣言,我是与你发生了不愉快,可我都给你赔不是了,你为何还要记恨我?” 周云若挑眉冷笑一声:“这事可不是你掉几滴眼泪,三言两语,倒打一耙就能推脱掉的。” 惜姐儿全程都看著,她知道这事恐怕和母亲脱不了关係,上前两步拉著云若的手,低声道:“二姑姑,能不能別……” 周云若打断她:“惜姐儿,你是个好孩子,可你母亲不是个好人。 “若是行了坏事,不用付出代价,那人心崩塌,公道何在?” 惜姐儿听此,不由地垂下脸,却被裴氏狠狠扯了回去。 扭头,对周云若厉声道:“少在惜姐儿面前胡说八道,想往我身上扣屎盆子,门儿都没有。” 说罢,转头朝贴身丫鬟喊道:“去,將徐平带进来。” 对公婆道:“是黑是白,你们一问便知。 未多久,徐平步履踉蹌地步入堂內。他脸色苍白,眼神闪烁不定。 一进屋,他便恭敬地朝周生承夫妇行了礼,表情显得极为惶恐。 礼毕,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周云若,眼神似是不甘,又带著一丝畏惧。 周生承见状,眉头紧锁,大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盅都微微颤动。 他怒目圆睁,官威赫赫,压得徐平顿时垂下脑袋,双腿不由自主地打颤,仿佛隨时都会跪倒在地。 “无耻之徒,妄想毁人清白,谁给你的胆子?” 徐平颤声道:“大人,误会了,在下没想毁人清白,当时小姐落水,实乃形势所迫,在下,只是想救人而已。” 周生承冷哼一声:“救人?她会划水,何需你救,眾目睽睽之下,你在水中追逐她,还敢狡辩?今日若不老实交代,本官可不轻饶你。” 徐平闻言,面色如土,急切地想要辩解,声音却因恐惧而颤抖得更加厉害:“大人明鑑,小人確实只是见情况危急,才贸然下水,绝无半分褻瀆之心啊!一时慌乱,哪知会被人误会至此……” 周生承闻言,怒气未减,目光如炬,猛地站起身,手一挥,差点扫落桌上的茶盏:“休要再狡辩!我周家女儿,岂容你这等宵小之辈玷污!来人,將他给我绑了,即刻送往提刑司!” 徐平扭头向裴氏看去,嚇得冷汗涟涟,眼中满是求救之意。 裴氏却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半眯著眸子,冷芒乍现。更让徐平胆颤。 他来此是受裴氏逼迫,半年前进京赶考,借住裴府,与府里的丫鬟青萍暗生情愫,二人偷尝禁果。 本是想等春闈过后,再去裴老夫人那求了她做妾,没成想青萍有了身孕,这事又被前段时日归寧的裴表妹发现。 她便以此要挟自己,若是不答应,就將这事上报官署,那他不仅会被取消参考资格,根据本朝律法,他的举人身份也保不住。 此刻,裴氏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轻轻抬起手,用帕子缓缓擦拭著指尖,动作优雅而决绝,仿佛对即將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徐平见状,呼吸变得沉重而艰难。暗自思量,若自己在此刻道出实情,那自己与青萍的事就会被她揭露,后果便是前程尽毁。 第113章 柳氏的背刺 若是不说,自己就是救人心切,一个“救”字,也没对周家小姐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何况就算是到了提刑司,自己是举人身份,拿不出证据,他们也不能对自己用刑。 於是便高声道:“即便是到了提刑司,在下也是这般说辞,何况当时跳下水救人的又不只有我一人,苏学士在湖中救了你们家的小姐,怎么不见你们把他请提刑司去。” “说白了,你们就是欺负我徐平无权无势,到了提刑司,我也要与官家分辨一番。” 这话一出,坐在一旁喝茶看热闹的萧氏与瑾萱,不乐意了。 萧氏蹭得站起身子,怒道:“大胆狂徒,竟敢与苏学士作比,苏学士是真心救人,岂能是你这宵小之辈可胡乱攀扯的。” 话落,裴氏瞪向萧氏,她这话是说徐平確是心思不纯了。 自己那日与她交心,她难不成还想反咬自己一口。 萧氏余光一扫,立刻冲裴氏笑笑:“我看,你这表哥就是看上二丫头的美貌了,又不好意思承认,假斯文。” 裴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缓缓转身,那华丽的衣裳轻轻摇曳:“婶婶说的是,二妹妹今日盛装出行,不就是想夺人眼球嘛!瞧瞧她之前那身打扮,恐怕连宫中的贵人都得逊色三分。” 说著,裴氏轻轻抚了抚鬢边的珠,那眼神中满是得意与挑衅:“只是,美貌若成了祸水,引得狂蜂浪蝶,可就怪不得旁人了。” 又道:“二妹妹啊,你这心思,怕是用错了地方,今日这齣,究竟是救人还是害人,你心里清楚。” 此话一出,大伯母的目光转向了周云若,开口道:“云若啊~想必是这徐平对你生了齷齪之心,你大嫂她平日里待人也算宽厚,应该是不知情的,你可別因此对她心生芥蒂啊。” 周云若轻轻抬起眉眼,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缓缓扫视著在场眾人,最终將视线定格在裴氏身上。 嘴角勾起一抹冷然而坚决的笑意:“说完了吗?既然都发表完了见解,那接下来,该轮到我说了吧!” 言罢,她唤了声早已等候在门外的石霞。石霞应声走进来,將手中的信笺呈给周生承。 周云若道:“伯父,伯母,云若自小是在你们眼前长大的,我是什么人,你们最了解,这信是谢府四夫人亲书,你们一看便知。” 话音刚落,裴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眼神在信笺与周云若之间来回游移,不可置信中夹杂著几分恐慌。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绞著帕子,帕角几乎要被扯烂。哪里还有刚刚得意的模样。 待周生承夫妻看过信的內容后,脸色骤变,大夫人猛地站起来,身形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一巴掌狠狠扇到裴芙的脸上,清脆的响声在厅內迴荡。裴芙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踉蹌几步,险些摔倒,脸上迅速浮现出红肿的指印。 大夫人犹不解气,又將那书信狠狠砸到她脸上,怒声道:“我算是看错你了,裴芙!你怎能心如蛇蝎,这般害她!你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我们周家吗?” 裴氏捂著脸颊,她捡起那封信,看了一眼,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便愤怒到扭曲。 她用力撕碎了,掷到脚底,大声道:“这是污衊,柳婉儿污衊我,我没有煽动她,这一切都是她做的,我一点都不知情。” 大夫人失望地摇头。 周生承用力一挥袖子:“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她为何污衊你,她怎么不去污衊你三婶?” 这话让萧氏面色一僵,眾人都知道,柳氏与裴氏是闺中密友,而萧氏处处针对二房,要说是萧氏害周云若,好像更能说得通。 此刻,柳氏证词在此,便是坐实了她的恶行。裴氏一时难以接受柳氏的背叛,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周云若看著她,眼神皆是冷漠,一进府门,她便让琅月去紫云院,传话给石霞,让她去谢府找柳氏。 蛇打七寸,揪住柳氏的命脉,她篤定柳氏不会为了裴氏,拿自己的婚姻冒险。 正在裴氏孤立无援之时,元宏来了。裴氏见了他,顿时放声大哭,元宏快步走来,將她扶起。 目光落在她脸上的指印,脸色一沉:“这是怎么了?谁打的你?” 大夫人冷冷道:“我打的,你待如何?” 元宏一听,神色不悦,眉宇间拧成一团,却也不敢顶撞母亲,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低声道:“母亲,芙儿平日对您恭谨孝顺,便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也不该动此大怒,动手打她。” 言罢,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红肿的脸颊上,满是心疼与愤懣。 裴氏靠在他的肩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大夫人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满是失望与寒意。 “这样蛇蝎心肠的恶妇,打她都是轻的,若不是念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我非要去裴家,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养的女儿。” “母亲~芙儿犯了何错,您要这般大动干戈?“ 大夫人冷哼一声,便將她今日所行之事,托盘而出。 元宏听了,震惊地看向裴氏。 裴氏哭道:”夫君,芙儿冤枉,是柳婉儿自作主张,害二妹妹,见东窗事发,又怕谢云舟怪罪,就推到我身上。” “你想想,我为何要算计二妹妹,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分明是柳婉儿因为谢云舟痴情二妹妹,怀恨在心,故意栽赃陷害啊!” 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元宏已然信了。 又听萧氏道:“芙儿说得不无道理,素日里无仇无怨,她没理由害二丫头,反而是那柳氏最有嫌疑。女子之间为了爭抢男子,明爭暗斗,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元宏听此,更加认定是二妹妹冤枉了自己的夫人。 他来时从下人口中听到,二妹与三妹同时落水,苏大人救了三妹,苏大人若对二妹真的有心,为何不去救二妹?可见二妹与苏御的关係,不是父亲说的那样。 既然如此,二妹就对自己没有什么用处,他也不必为她,委屈了芙儿。 元宏看向周云若,眸光沉冷,斥责道:”二妹,我信你大嫂没做这事,你莫要再诬赖她,气不过就去找柳氏,实在不行也可以去找云舟,拿你嫂子撒什么气。“ 周云若抬眼,目光如炬,直视著元宏,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却不与他分辨,走近几步。 轻声道:“大哥,可否移步侧二房,云若有几句肺腑之言,想与你单说。” 元宏认定这事是周云若无中生有,他倒想看看,她还想耍什么招,轻轻拍了拍裴氏的手背,以示安抚。 便隨周云若去了一旁的耳房。 冷著脸,不耐烦道:“什么话,快说。” 周云若回身就朝他福了福身子,微笑道:“大哥,云若给你道喜了!” 第114章 他若不娶,你能奈他如何?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人摸不著头脑,他愣了愣,皱眉道:“道什么喜,別扯些没用的,只说你欺负嫂嫂··········” “大哥~“周云若打断他。 朝他探头,笑道:“你那外室,快生了吧?” “····················” 元宏目瞪口呆,惊嚇之余又是不解。她怎么知道自己在外养了妾室,怀了身孕,就快临盆了。 周云若笑笑:“大哥,你把思思姑娘安置在城郊很不安全吶!” 元宏又是一惊,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云若的笑意中带著几分深意,她缓缓走近元宏,轻声细语却字字如针:“大哥,你以为把思思姑娘藏得那么隱蔽就无人知晓了吗?城郊翠竹小院,环境幽雅。“ “只是,那地方太过偏远,若有个万一,可就不太好了。” 元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瞪大眼睛,仿佛要將周云若看穿。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皇家道观,学了道术,能掐会算。” 她说著,又故作高深的掐指算了算:“哎呀,这一胎可是文曲星下凡,大哥,喜迎贵子,恭喜恭喜!” “················” 正堂內,裴氏见二人迟迟不出来,唯恐周云若蛊惑人,刚要走去耳房。便见元宏与周云若一前一后走出来。 只见,元宏突然指著自己:“恶妇,你给我二妹低头认错。” 这突然的转变,让人吃惊不已。 裴氏脸上顿失血色,上前抓住元弘的手,急道:“夫君,你莫要受她蛊惑,芙儿真的没有害她啊~” 元弘冷哼一声,又用力將她甩开,裴氏踉蹌几步,差点摔倒。 “若不是念在你为我生了两个孩子,今日非把你赶回娘家。” 一瞬间,裴氏只觉心口好似被重物狠狠撞击,看向周云若,怒从心起。 “你与他说了什么?” 周云若冷冷一笑:“实话实说而已。” 裴氏顿时满脸怒色,扬起手要打她。 周生承怒道:“给我按住她,拉下去禁足。” 周云若退了几步。 转眼,裴氏就被几个婆子拉下去。咒骂声渐远。 周生承又看向嚇傻了的徐平,想著家丑不可外扬,可又想到,今日云若要叫这人得了手,那將来九泉之下与弟弟相见,他如何交代。 看了一眼云若,眸色深几许,今日若是不惩处徐平,只怕会寒了这孩子的心。 於是大手一挥:“来人,將这混帐东西绑了,扭送提刑司,依法论罪。” 徐平被押下去,此事告一段落。 周生承又看向萧氏与瑾萱,目光一沉:“瑾萱,你与云若为何会同时落水?” 刚刚伯父严惩裴氏与徐平的样子,让瑾萱心生恐惧,不由看向萧氏,萧氏朝她点头。 她便起身道:“伯父,瑾萱下台阶时,不小心踩到了二姐的裙摆,眼看二姐要落进湖里,瑾萱便想抓住二姐,可没抓住,自己也跟著一同掉水里了。” 周生承目光一凝,又看向一旁的周云若。 “云若,你三妹说的可否属实?” 周云若微垂下眸子,眼底的异色,皆隱在浓密的长睫下。 她上前轻声道:“如三妹所说。” 周生承闻言,便不再说什么了,瑾萱见状,鬆了一口气。 又听周生承道:“苏大人救瑾萱,乃是形势所迫,可你们也知道他的身份,若是长公主不同意,此事,就到此为止。” 萧氏当即板了脸,站起身愤愤道:“大哥的意思是这么算了,那可不行,瑾萱被他当眾碰了身子,他就得负责。” 周生承沉声:“苏御是武安侯与长公主的独孙,世袭的侯爵,不仅是未来的武安侯,还是朝中重臣,他若不娶,你能奈他如何?” 萧氏反驳道:“可瑾萱被他碰了身子,除了嫁他,没的选择,如今哪家儿郎也不会娶她了,他若不娶,我就让哥哥去御史台参他。” 周生承暗道,这是指望著萧翎替她们出头,心中冷哼!萧氏怕是不知,最近朝堂上苏御突然朝萧翎发难,萧翎吃了暗亏,被陛下斥责,已经好几日,不被招进太和殿了。 他这会子恨不能將苏御扒皮拆骨。 可瑾萱到底是周家的女儿,还是要提点一二的,於是又道:“你萧家是新贵,如何能与开国勛贵相抗,苏氏百年的家族基业,武可安邦,文可定国,岂是你萧家能奈何的了的?” 萧氏听了,还是不服气,执拗道:“世俗礼法当前,他既然敢下水救人,就该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岂能由著他以权压人,便是闹到陛下那里,也要给瑾萱討个公道。” 周生承眉头紧锁,目光深沉,他深知萧氏的性子,她掐尖要强,如今哥哥做了首辅,若是女儿再嫁给苏御,那往后在京都,便是横著走,別人也要给她让道。 只是,这门亲可不是好攀的,周生承不由得看向云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 再看向萧氏,冷了脸,压著嗓子道:“做大哥得提醒你一句,他若不娶,你非要强求,那便是一顶小轿抬了做妾,进了侯府是死是活,可就由不得你了。” 言罢,他甩袖而去,留下一室的惊愕。 周云若见伯父离去,也告了退,经过萧氏与瑾萱身旁,她凤眸微挑,见二人脸色颓败。 突然就停下身,对瑾萱轻声道:“三妹,做姐姐的也要提点你一句,苏大人府里有个妾室,生的比你漂亮,又深得长公主与苏大人的喜欢。” 微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姐姐实在是为你担忧。” 周云若抚著袖口繁复的绣,缓缓走近瑾萱,声音柔和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三妹,这世间的男子,多凉薄,尤其是那等权倾朝野之人,害人时眼都不带眨的。” 说著,她轻轻拍了拍瑾萱的肩膀,那眼神,仿佛在看一朵即將凋零的。 第115章 閆昭,不见了! 忽略萧氏眼中的怒意,她转身就出了门。 路上,周云若不放心,又对石霞道:“这事別让母亲和祖母知道,回头你再给琅月交代一番。” 石霞蹙了蹙眉:“主子,老太太那儿不说也就罢了,为何还瞒著夫人?” 周云若停下脚步,轻轻嘆了口气,轻声说:“母亲要是知道了,又得哭一场,况且,哥哥过两日就要上考场了,我不能让他们为这些琐事分心。” 言罢,继续前行,石霞紧跟其后,穿过曲折的廊道,一阵春风拂过,带来叶片的沙沙声。 余光中,閆昭那瘦小的身影在迎春藤的掩映下若隱若现,只探出半边脸。 见到周云若投来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缩回身子,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跑开了。 周云若轻轻摇头,眉宇间凝结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见到自己就躲,他怕是又惹祸了。 闹了一场,这会子感觉体內寒气肆虐,头晕目眩之感愈发强烈,但她依旧强撑著,不愿在他人面前显露丝毫软弱。 转身朝紫云院行去。回了房中,周云若命人速速烧水沐浴,热水蒸腾起朦朧的水汽,她缓缓步入浴桶,暖意逐渐驱散了周身的寒意,但头脑却愈发昏沉。 刚欲起身,双腿一软,整个人便向前栽去。幸好石霞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 再次醒来,只见母亲正坐在床头,一脸担忧地望著自己,那双温暖的手正轻轻抚著自己的额头。 “好好的,怎么会受了风寒。” 周云若笑了笑:“春日天气多变,是女儿穿得单薄了,母亲莫担忧,明日我就好了。” 陈氏闻言,不由得想起和离那日,女儿被人抬回来的模样,眼眶微红:“你从前身子一向很好,极少生病,哪里是穿少了,分明是被那负心汉气伤了身子。” 周云若抚了抚母亲的手,目光看向窗外的晚霞,眉间的鬱结散去,轻声道:“都过去了,往后都是顺遂的日子,母亲,也莫要提他。” “好,母亲不提他,你哥哥去请庆余堂的李大夫了,你这身子该好好调养一番才是。” 庆余堂的李大夫,可是京中出名的圣医,请他,想必要费一番力气了。 二人正说著话,就见哥哥带著人,进了屋子,那人鬚髮皆白,却精神矍鑠,手提药箱。 周云若靠在床头,看向来人,微愣,上一世李大夫常入閆府为常玉翡调理身子。可这人显然不是他。 转而一想,李大夫一般人请不动,也就没往深处想。 隔著一层薄纱,大夫为她把脉,而后轻轻捋了捋鬍鬚。 看向周云若,露出笑容:“无碍,养两日就好了。” 一旁的元善,蹙眉:“你再瞧仔细些,我妹妹最近连生了两场病。” 那人眉头一皱:“老夫行了一辈子医,从没误诊过,她这身子骨,至少能活八十岁。” 隨即从药箱中取出几包草药,动作嫻熟地交代著煎服之法。 周云若怔愣地看著他,这人只是把个脉,竟能看出她能活八十岁。 神医啊!心中微动,见人要走,忙叫住他。 “神医留步,可否请您明日再来府中一趟?” 那人听她唤神医,眸子一亮,又笑道:“不来了,这药喝完,保管你身子恢復如初。” “不是为我诊治,是为我的亲人,她……” 周云若欲言又止,只因母亲和哥哥在场,她不能多说。 眼神带著祈求地看著他。 见此,他抚了抚鬍鬚:“明日没空,我后日来!” 周云若恭敬地朝他拱手道:“后日,您可一定得来。” 他微微一笑:“放心,老夫是守诺之人。”说罢,就转身离去。 陈氏疑惑道:“可是为你祖母?” 周云若笑笑不说话。待喝了药,母亲与大哥才离去。 —— 掌灯时分,也不见閆昭的影子。想必他去了母亲那。 於是吩咐石霞去寻他。石霞离去没多久,吴氏就带著景初来了。 见到景初,周云若心头一紧,只见他小脸儿上满是委屈,鼻樑处的青紫尤为刺眼,吴氏站在一旁,紧抿著唇,脸色不好。 想到閆昭躲著自己的模样,周云若顿时明白过来。 “景初,是昭儿打得对吗?”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景初轻轻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著没有哭出来。他哽咽著说:“姑姑,昭弟弟说我骗他,就……就打我。” “可我没骗他什么,是他自己看上我的木偶人,双方自愿,我就·····我就卖了他一两银子。” 说到最后,声音明显小了。 周云若闻言,垂眸轻咳一声。 吴氏上前两步,沉声道:“妹妹~先前昭儿就动过几次手,我都没说什么,可你瞧,他这次下手也太重了,景初鼻子都被打出血了,你可得好好管教他。” 周云若朝她点了点头:“嫂嫂,对不住了。昭儿打人不对,待他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他,明早就让他去给景初道歉。” 吴氏见她没有护短,又句句诚恳,便没再追究,可也没有平日里那般和顏悦色。 神色微冷:“道歉就不必了,也別叫他再来找景初,二人玩不到一处去,就远著些吧!” 说罢,转身带著孩子走了。 周云若捂著憋闷的胸口,气息有些急促,这孩子总是这般爱生事,偏又比一般孩子有蛮力,景初比他大一岁,也是打不过他的。 她眼前不由地浮现出閆昭那张不服管教的小脸,心中五味杂陈。周云若起身,缓缓走到窗边,望著院中亮起的灯笼。微微嘆气。 孩子打了人,做母亲只能低头给人赔不是,可又想到上一世,她那般严厉,他都没改。很是无奈。 等了一会,见石霞急色匆匆地赶来,身前身后,都没有閆昭的影子。 石霞进屋就道:“主子,小公子没在夫人那,大爷的院中我也去瞧了,也没有,满府里问了个遍,都说没见著他。” 周云若的心猛地悬到了嗓子眼,她披了件外衫,就快步出了屋子,石霞紧跟其后,急促的脚步声在静謐的长廊中迴响。 未过多久,惊动了全府上下,丫鬟小廝,挑著灯笼,到处寻他。 两个时辰过去了,能找的地方都寻了个遍,也没见著他的影子。 周云若顿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慌,她的声音已略带沙哑,却依旧执著地呼唤著閆昭的名字。 走过水榭,此刻,元载正带著人,火把往池水中照著,她望向黑沉沉的池水,双腿发软,差点站不住。 踉蹌地往池塘边跑去,夜风带著刺骨的寒意,吹在脸上,一片冰凉。 嗓音带著哭腔,呼喊:“昭儿,你在哪~你快出来,別嚇娘,娘不打你了,再也不打你了,你別怕,快出来!” 第116章 那小东西怎么样了? 元载眉头一紧,就朝她跑过来:“二姐,都寻过了,这处没有昭儿。” 周云若喃喃道:“府里都寻遍了,他能去哪儿?“ 元载突然一拍脑门儿:“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偏院往西,有个狗洞,他兴许是从那钻出去了,你莫急,我这就带人出府去找。” 夜色深沉,周云若带著石霞刚出府门,就见对面谢府突然跑出一群小廝,手拿著火把,为首的赫然是谢云舟,他翻身上马,马蹄行到周府门前。 月色下,望著她苍白的脸,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別怕,我帮你去找。” 谢云舟骑在马上,身姿挺拔,长街上,马蹄声与火把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周云若望著谢云舟远去的背影,心田好似流过一股暖流。可紧握的双手却未鬆懈半分。 陈氏与大夫人紧隨而来,陈氏拉住云若,担忧道:“你兄弟们都出去找了,你身子还病著,不能奔波,快回去。” 夜风吹过,带起她的衣缺,眼前不由得闪过閆昭蹣跚学步时,奔向自己的模样。 周云若抽出手,眼眶不由得红了。 再顾不得母亲与伯母的劝阻,带著石霞就往外奔去。 夜风淒淒,她带著石霞一路赶到閆宅,推开大门,院中亮著几盏小灯,屋內閆家人正在用晚膳。 见到周云若来,閆家人很意外。崔盈盈抚摸著刚显怀的肚子,起了身,指著她道:“恶妇~你还有脸来这。” 閆母狠狠撂下筷子,蹭地衝到周云若面前,一句话都不说,扬起手就去打她,周云若一把拽住她的手。 大声道:“我问你,昭儿可有回来?” 閆母一怔,神色愕然,看著她微红的眼眸,知道閆昭不见了,閆母也只是担忧了一瞬,转念一想,这恶妇害苦了大郎,也害自己与长子两地分离。 也该让她尝尝这母子分別之苦,这般想著,目光又扫向崔盈盈的肚子。 顿时朝周云若啐了一口:“呸~你生的孩子,我閆家不认,別说是他没来,便是来了也要给他打出去。” 周云若微眯了眸子,猛地用力將她甩出去,又命石霞一间一间的屋子去找。 閆母踉蹌几步,扭头就冲閆二郎喊:“还杵著瞧什么,快把她打出去。” 閆二郎犹豫地站起来,周云若一记冷眼扫过去,閆二郎顿时夹著脑袋坐了回去。 他没忘,往年吃喝嚼用,都是她给的。就连自己当初娶媳妇儿,也是这个嫂嫂出银子操办的。 如今,便是和离了,他也不敢造次,不仅是因为这些,还因为她曾是大哥豁出性命想娶的女人。 大哥那人確实风流,十四五岁就勾搭了卖豆腐的胡寡妇,不仅睡了人家,还让胡寡妇心甘情愿地给他赚银子。 他生得俊,又会言巧语,勾搭的女子不在少数,可唯独待大嫂与旁人不同,他能看得出来,大哥是真的对她动了心。 今日要是对她动了手,难保大哥回来不会发作自己。 閆母见儿子窝囊,忙去唤儿媳,閆二娘子无奈地走到周云若面前。 一声嫂嫂卡在喉咙里,憋了回去,低声道:“昭儿真的没来,你去別处找找吧!” 这时,石霞跑过来,朝周云若摇摇头,周云若刚要转身,崔盈盈就挡住她。 指著她高声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周云若目光落在她凸起的肚子上,冷笑一声:“你最好给我让开,不然你这肚里的种,只怕保不住。” 閆母闻言,忙將崔盈盈护到身后,大骂:“毒妇,你若敢伤她分毫,待我儿回来,饶不了你。” 周云若凤眸一挑:“他这辈子都別想回来,没了周家,他什么都不是。” 閆母一听,抄起板凳就要砸她,石霞一把掀翻了她,周云若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閆母和崔盈盈的咒骂,她此刻心中想的全是閆昭,这会子没空和搭理她们。 待她二人离开閆宅,一道黑影从屋顶中落下,隨后便传来閆家人,惊恐的求饶声。 华宝阁二楼 苏御靠在窗边,一双星眸幽然地盯著窗外的女子。 耳边传来她嘶哑的呼声,一声声昭儿在空荡的街头迴荡。 他眉头紧蹙,薄唇轻启:“那小东西怎么样了?” 身后的黑影回道:“大人,已按照您的吩咐,將他丟进西郊破庙里,这会儿怕被那群乞丐,欺负惨了。” 苏御抿了抿唇,目光追隨著楼下那抹单薄的身影,沉声道:“差不多了,將她引过去。” “遵命!” 身影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周云若脚步匆匆,穿过一条条狭窄的巷弄,夜风呼啸,她的髮丝被吹得凌乱,脸颊也冻得通红。恐惧在她心中不断蔓延。 突然,前方行过两名衣衫襤褸的乞丐,一人道:“没想到那小娃娃身上还揣了那么多银子,可惜,都被老二那群人抢了去。” 另一人笑道:“是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怪可怜的,这会子在城西破庙,怕是別那群小乞丐打得满地找牙呢!” 周云若闻言,心头一紧,上前拦住他们。 “你们说的孩子,是不是一个六岁孩子,这么高,穿著一身青色衣袍,衣领处绣著云纹。” 二人齐声说是,石霞忙扯住一人,大声道:“速速带我们去找他。” 一个时辰后,远远听见哭声,周云若只觉心口剧烈一颤,她猛地衝进破庙,眼前的一幕让她眼底发烫。 只见,閆昭小小的身躯无助地蜷缩著,脸上满是泪痕和污泥,一双眼睛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恐与绝望。 那些比他高大许多的小乞丐扒了他的外衣,此刻正將他压在地上。一人一耳光地扇他。 周云若怒吼一声,一把拽起一个下手最凶狠的小乞丐,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其他小乞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嚇得四散而逃,閆昭看见母亲,哇的一声扑进她怀里。 “娘~娘~“ 閆昭的小手紧紧抓著周云若的衣服,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依靠。他颤抖著身体,哭得更加厉害了,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第117章 聘妻之礼 这时那名小乞丐挣扎起来:“放开我。” 见他要跑,石霞將一把將他抓住。 周云若看了眼比閆昭大不了几岁的小乞丐,脏兮兮的小脸,面黄肌瘦。 问他:“你因何打人?” 小乞丐大声道:“他先前在酒楼,拿包子砸我,让我学狗叫,还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我娘没有不要我,她只是……死了。” 小乞丐说著,眼泪在眼眶打转,强忍著不让它落下来。 周云若瞬间软了心肠,让石霞放了他。 又拿出一锭银子递向他,轻声道:“拿著吧!算我替他给你道歉了。” 小乞丐看著她手里的银子,並没有接,转过脸,吸了吸鼻子:“他欺负我,我也打回去了,扯平了。” 是个有骨气的孩子,见他背过身,孤零零地往夜色中走去。 周云若心口莫名一酸,喊住他:“若是没地方去,我收留你。” 小乞丐脚步一顿,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著破烂的衣角,刚要回身。 閆昭就抬起头大哭道:“娘~他又脏又臭,还打我,你別收留他。” 闻言,那孩子不再回头,扬起下巴,倔强道:“我才不去你家。” 说罢,撒腿就跑。 望著那孩子离去的方向,周云若微微嘆息。 又低头看向閆昭一张红肿的小脸,那嘴角都被打出血了,心头好似被针扎了一般,那斥责的话一时竟也说不出口了。 待她们离去,一道黑影从破庙走出,一路跟隨到周府。才往另一处快速行去。 华宝阁內,黑影恭谨道:“大人,她们安全回府了。” 苏御微微頜首,星眸沉了沉,自那次她悄然离京,自己便命人监视周府,今日傍晚暗卫来报,小东西偷偷跑到街上。 大摇大摆地进到酒楼,亮出钱袋子,朝掌柜要了一桌子的菜不说,还点了一壶好酒,喝了一口就辣得直流眼泪。 吃饱喝足了,又朝掌柜要了一间上等厢房,家里人急得满处找他,他倒是吃喝不误,悠哉得很。 若是直接將他送回府里,那少不得还有下次,於是便命人將他扔去城西破庙。叫他吃些苦头,长长记性。 月光如水,落了他满肩银辉,他微微仰头,望向那轮皎洁的明月,一声轻嘆,难掩落寞。 —— 晨光初破晓,天边泛起温柔的鱼肚白,身著襦袍的考生们,缓缓向贡院匯聚。 守卫们身著铁甲,威严地立在入口,元善面带紧张,手指微颤,不时低头整理著衣襟,周云若站在一旁,知道这次哥哥中不了,有些为他惋惜。 母亲与吴氏守在他身边,低声嘱咐,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期盼,元善看著她们,目光一凛:“你们放心,这次我一定能登榜。” 周云若將备好的乾粮吃食递给他。柔声道:“哥哥尽力就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元善朝她点点头:“妹妹放心。” 又凑近了低声道:“这次的主考官是苏学士,哥哥得他指点,这次必中。” 周云若微落了眉眼:“哥哥,你一定能登榜。” 可惜,不是这一次。 隨著一声清脆的铜锣响,贡院那沉重的大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考官们身著整齐划一的官服,肃穆而立。 苏御立於最前方,那一身威严的官服在晨光中更显庄重,胸前的仙鹤展翅直衝云霄。 晨光中,他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斜飞入鬢,只站在那里,便耀眼夺目。人群静默,全都望向他。 他对眾人肃声道:“尔等歷经寒窗苦读,方得此一试之机。望诸君珍惜此缘。” “考场之內,无分贵贱,唯才是举。吾等主考官,定当秉持公正之心,严明考纪,诸君请各展所长,一决高下!” 言毕,考生们皆拱手给他行礼。 周云若却想起前日,他將自己逼到垂门角,那阴沉的脸,和逼人的气息。心里顿时冒起寒气,不由地移开目光。 待人群涌动,她再次抬眼,苏御的身影已淹没在人群中,只留下一抹挺拔的背影。 元善朝母亲拱手行礼:“儿子去了~” 陈氏眼中满是期待:“去吧~我儿这次一定能高中。“ 记忆里哥哥每次进考场,都是三步一回头,这次竟走得这般洒脱。倒是让周云若有些错愣。 隨著考生入场,人群渐渐散去。 一行几人,回到周府,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只见府里一片喜气,满院的聘礼堆积如山,从珍贵的珠宝玉器到精致的绸缎布匹,无一不彰显著聘礼的丰厚与对方的诚意。 周云若满心疑惑,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聘礼堆,指尖轻抚那些精致的礼盒,她环顾四周,只见下人们个个面露喜色。 不由得开口问:“府里谁定亲了?“ 话音未落,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尖厉的呵斥:“別碰,这都是苏大人给瑾萱的聘妻之礼,你一个和离过的女子,摸什么,要沾上你的晦气,如何得了。” 周云若的手僵在半空,她缓缓转头,只见萧氏一脸刻薄地站在不远处,眼中满是嫌恶与得意。 又听萧氏指著下人,高声道:“快去,用清水掺些硃砂,將她碰过的地方,仔仔细细擦一遍。” 闻言,几个丫鬟匆匆跑来,手中捧著装满清水和硃砂的盆,小心翼翼地绕过周云若。 其中一人拿起一块抹布,沾了水,用力擦拭著周云若指尖轻触过的礼盒,那认真的模样,仿佛在清除什么不可见的污秽。 陈氏见状,顿时衝到萧氏面前,怒声道:“萧氏,你未免太刻薄了,我女儿碰了又怎样,大不了赔给你。” 萧氏挑眉,神色中满是轻蔑:“你赔得起吗,看清楚这箱子里都装的什么?” 说著一一打开给她们看。 “黄金百斤,白银万两,玉器二十件,玉如意四柄,綾罗绸缎千匹,首饰釵环,商铺田契,数都数不过,隨便挑出一样,你都赔不起。” 萧氏鄙夷的目光,从陈氏脸上又扫到周云若脸上,皱了皱眉,朝她们甩甩帕子:“別杵这了,真晦气。” 这番话,让陈氏气得浑身发抖,双眼圆睁,怒视著萧氏,恨不能上去撕她。 周云若拉住母亲发抖的手,用力握了握。 第118章 今日这一掌,我记住了! 转头朝萧氏轻轻一笑:“三婶,您不说,我还以为这是纳妾呢!这男女婚配,三书六礼,到了瑾萱妹妹这,怎地只有聘財迎娶二礼?可怜三妹妹头一次嫁人,也是委屈了。” 说罢,惋惜的摇摇头,就拉著母亲避开这些红绸,朝庭院深处走去。 萧氏看著周云若的背影,眼中皆是嘲讽,想给苏御做妾,可人家不要她,不然也不会前脚从长公主府回来,后脚就被弄进道观里。 这会子说风凉话,恐怕心里正滴血了,回去了还不知道如何哭鼻子呢! 她哪知道,这婚事仓促,实乃是因为苏大人將婚期定在了五月,如今距离婚期不过两个月,可见,苏大人很满意瑾萱,想让她赶紧嫁过去。 萧氏高高扬起下巴,又命小廝將聘礼都抬回二房的院落去。 这边,周云若回了紫云院,石霞也从伯爵府回来,一见周云若便上前,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主子,大小姐今日来不了了。” 话音刚落,周云若便疑惑道:“为何?” “我去时,府里的下人推脱大小姐不在府里,连门都不让我进,我就去了偏门,听採买的小廝议论,孟盛如借酒发疯,打了大小姐。” 周云若闻言,猛地抬头,倒抽一口气,只觉胃里翻江倒海,一双凤眸隱著怒色,锐利如刀。 该死的孟盛如,他竟敢打姐姐,看来,此事,是该让伯父知道了。 她唤来管家,命他速去吏部请回大伯父,她则带著石霞去找元载。 一见面就將大姐的事告诉了他,元载似乎不敢相信,怔愣了许久。 周云若急道:“三弟,是真是假,你去伯爵府走一遭就知道了,咱们快些去,我担心大姐。” 元载倏地握紧拳头,大声道:“他要真敢如此,我饶不了他。” 说罢,就同周云若一起出了院子,临行前,周云若让石霞等在府门,叮嘱她,呆会儿神医来了,一定要留住他。 二人上了马车,直奔伯爵府而去。 一名鬼鬼祟祟的男子,从拐角处探出头,望了眼离去的马车,转身就往另一条路跑去。 停在一辆豪华的马车边,掀开车帘就道:“爷~她又出府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马车里伸来的一把玉扇砸了脑袋。 “没规矩的东西,本国舅是你的爷,她就是你的奶奶,以后唤她奶奶,再叫爷听见你她她她的喊,把你脑袋砸开。” 男子抱著脑袋,连声道:“是是是,奶奶往伯爵府去了。” 寧国舅坐在马车內,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命车夫也往伯爵府行去。 今日起了个大早儿,本想在考场外截住她,哪成想她母亲和嫂嫂也跟著,自己只能远远的瞧她几眼。 可那几眼,不解相思之苦。 伯爵府门前 元载揪起那下人的衣领,怒声道:“自家姐姐,我还见不得了?” 说罢,就往里面闯,管家带著一群护院急匆匆赶来,他扫视眾人,最终目光落在元载与周云若身上,先是行了一礼,才道:“三爷,世子夫人真的不在府里,不若您过几日再来。” 元载冷哼道:“便是不在,我进府等著就是,她还能不回来了,妻弟来了,他孟盛如见都不见,將我拦在门外,这便是你们伯爵府的待客之道?” “三爷,此事確有误会。但世子近日心情不佳,府中確有不便,还望二位能够理解,改日再访。” 言罢,管家轻轻抬手,示意门房关闭大门。 元载见此人,眼神凌厉起来,看来二姐说的没错,孟盛如当真打了姐姐,怕周家人知道,才不敢让他们进去。 突然,“嘭~”的一声,竟是周云若踹开了一旁的侧门。 看向元载:“大门不给走,走侧门就是。” 见二人从侧门,快速进了府內,管家一脸愕然,又无可奈何,好歹是亲家,总不能將人打出去。 隨即带著人跟去。 二人进了梧桐院,孟盛如立在紧闭的屋门前。 他冷眸落在周云若的脸上,眼底满是戾气,那药,周书瑶喝了八年,都没有猜忌,自她来了一趟府里,一切就变了,前后联想,定是这贱人发现了什么。 还有那药,他只喝了一碗,就突然不举了。定是她与周书瑶搞得鬼。 孟盛如暗自思量,闹开了,大不了休妻。周家已经出了一个和离的女子,再被休一个,那真是丟人了。他赌周家不敢与自己撕破脸。 只见元载瞪了孟盛如一眼,就用力推开门,门一开,大姐的丫鬟嬤嬤,便哭著跑出来:“三爷,二小姐,你们可算来了,小姐她·····她·······” 元载瞬间就拂开她们,脚步凌乱,往屋里奔去。 周云若刚要进屋门,便被孟盛如猛地一掌扇在脸上。 一声“贱人”脱口而出,孟盛如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周云若的鼻尖:“这里不欢迎你,日后再敢踏进伯爵府半步,我让你躺著出去。” 暴虐的语气,仿佛要將所有的恨意都倾泻而出。 周云若站立不动,目光如刀,穿透他的愤怒,直视他那颗腐蚀的心。 “孟盛如,今日这一巴掌,我记住了,你对我大姐所做的一切我更是铭记在心,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你的恶报,就快来了。” 他闻言,露出狰狞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是伯爵府的世子,今日便是打残了你,周家也奈何不了我。” 话音刚落,元载便从屋里衝出来,一拳打在孟盛如的脸上,发出一声低吼。 “你敢打我姐姐,给我还回来。” 说罢,二人打成一团,周云若压著眸子,走进屋子,去到里间,只望了一眼,就抄起架上的瓶,红著眼,朝外奔去。 “啪~” 瓶应声而碎,孟盛如只觉后脑一阵剧痛,紧接著一股温热流到脖子间。眾人大惊。 院中的丫鬟瞬间大喊:“杀人了,杀人了。” 家丁们瞬间衝过来,周云若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架在孟盛如的脖子上。 血气翻涌,朝伯爵府的人厉声道:“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宰了他。” 下人们神色惶恐,再不敢轻举妄动。 血越流越多,眨眼间,就浸湿了孟盛如的衣领,他脸色煞白,垂眸看向抵在脖间的锋利刀刃,稍稍一动,刺痛袭来,就带起几滴血珠。 第119章 周书瑶被打了 管家见状,眼皮直跳,这女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伤伯爵府的世子。爵爷夫人,定不会轻饶她。 高声道:“放下利器,让你走。” 心道,先保下世子,回头自有人来收拾她。 周云若目不斜视:“三弟,去將大姐带出来。” 元载咬著牙,转身进了屋內,再出来时,怀中抱著周书瑶,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衣衫凌乱,渗著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尤其是那露出来的一截皓腕,青紫交加,细瘦的手腕上还缠绕著几道已渗出血丝的绷带,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元载小心翼翼地抱著她,目光中满是愤怒与心疼。 就连府中的下人们见到她这幅模样,也震惊不已,他们只知道昨儿晚上,世子屋里传来夫人的哭声,只当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却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世子,竟能对夫人下这般的狠手。 周云若扯著孟盛如的衣领,刀不离手,挟持著他,沿著来时的路行去。行至半截,便见伯爵府的老夫人吕氏,带著一群护院,怒气冲冲的朝他们走来。 她看到孟盛如的惨状,惊得身子直颤,大吼一声:“莫伤我儿~” 周云若眸光一凛,高声道:“孟盛如殴打我大姐,我不信,你这个当家主母,一点不知,你纵著儿子行凶,良心何在?可配我大姐唤你一声母亲?” 吕氏闻言,眼中划过一抹戾色,毫无愧疚,怒声道:“这毒妇给我儿下药,致他断了子孙袋,打她都是轻的。” 周云若咬著后牙槽,胸间的恼怒压都压不住,高声道:“你儿子好龙阳,养孌童,他根本不配娶妻生子。” “你胡说!” “来人,將她给我拿下。” 她握著刀再次抵住孟盛如的脖子:“那就要看谁的刀快了。” “你若敢杀他,我必將你挫骨扬灰。” “你敢~” 只听一声怒吼,寧国舅带著一群隨从赶来。周云若见到他,有一丝错愣。 他走过来,先是看了眼周云若脸上肿起的指印,眸光扫向孟盛如,虽见他伤的更重,可还是有一股邪气迅速凝聚在眼底,倏地夺过她手里的刀。 看了吕氏一眼,猛的抽了孟盛如一耳光:“小娘养的烂货。” 打了孟盛如,更是辱骂了吕氏,因为那吕氏原本就是小妾扶正。 吕氏恼怒的衝上前,寧国舅回身就给了她一耳光。眾人倒抽一口凉气,这可是伯爵府的主母,他寧国舅再是尊贵,也不能打爵夫人。 寧国舅凝眉,眼底掠过一丝凉意:“我寧紫渊的女人,你也敢挫骨扬灰!找死。” 此话一出,周云若心头一紧,忙拉住他:“休要浑说,我何时成了你的女人?” 吕氏捂著脸,瞪著他们,顿时冷声道:“难怪敢如此行事,原来是攀上了国舅爷,你周家好门风啊!” 清者自清,寧国舅惯爱调戏女子,这样的话恐怕也对別的女子说过,不欲在与他们理论,这会子姐姐身子抱恙,须得赶快回府医治。 吕氏被寧国舅的一番威慑,见她走,倒是没在阻拦,这会儿只顾著儿子的安危。 周云若行到马车前,想著他那番话,她深吸一口气,终是忍不住回头对寧国舅低声道:“今日谢谢你,可有些话,我还是要与你说明白的好,我对你无意,以后別再见面了。” 说罢,也不去看他的表情,转身就上了马车。 寧国舅立在风中,直到马车看不见了,才回过身来,一双桃眸里,没有往日里的轻佻,而是沉重的郁色。 他不傻,一个女人对自己动没动情,还是看得出来的,他好几次都想说服自己就此罢了,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脱了衣服还不都是一样的睡。 自那次被她扬了一把土,他就有些心灰意冷,回去后包了瀟湘院的头牌,睡了两晚。身体上的躁动是消解了,可心里却愈发觉得空虚。 他討厌这种感觉,此刻,眸子里泛起一抹邪气。 微勾了唇,他从没对一个女子这般好过,既然她不领情,那就不能怪他硬抢了。 —— 周府 大伯母颤抖著手,轻轻抚过周书瑶青紫交加的脸颊,眼神里满是愤怒与无助,嘴唇囁嚅著,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啜泣声。 周生承坐在外间的太师椅上,此刻背影显得格外佝僂,双手无力地搭在扶手上。 片刻后,周云若带著神医从內室走出来,神医將周书瑶中毒的事,告诉了周生承。 周生承紧紧抿著唇,心就像被千万根针扎般疼痛。他死死握著颤抖的拳头,恨自己有眼无珠,竟將女儿嫁给那样的人。 周云若心中亦难过不已,眼眶中蓄著泪水,神医见此,深深嘆了一口气,人间悲苦!女子更是不易。 他看向周生承:“你的女儿,老夫能救。” 周生承闻言,猛地抬起头,起身激动的握住他的手:“阁下当真能解毒?” 周云若此刻也急切望著他,只见他轻声道:“能解,可那毒已伤及肺腑,想要活到老是不可能了。“ 见周生承神色悲痛,又道:“也不必太过悲伤,遇上老夫也算她命大,老夫可保你的女儿活到五十岁。” 大姐上一世韶华之年便撒手人寰,这一世能活五十,已是上天垂怜。 她看著神医,心中微动,不由的问道:“您就是黄药师吧?” 神医一愣,这女子竟然知道他的身份,抿唇点点头:“老夫正是黄药师。” 周云若瞬间弯下双膝,朝他行了一礼:“云若代姐姐谢过黄药师,不满您说,我一直在找您,这天底下,除了您就没人能救她了。” 黄药师笑笑:“这便是缘分吶!” 说罢,將药方递给她,周云若抬头望向黄药师,眼中满是感激:“黄药师,您的恩情,云若永生难忘。” 他微微摇头:“救死扶伤,乃我天职。” 又看向周生承:“此后一月,我便住在贵府,你们將以上药材备齐,我医治病人时,不喜人打扰。” 周生承朝他拱手执礼:“一切听从药师吩咐。” 说罢,便吩咐管家亲自去採买所需药材。 黄药师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对周云若道:“这段时日,你也得过来调理身子。” 周云若微愣,眸子眨了眨:“药师,我身子好了,不用吃药。” 黄药师抿唇,神秘一笑,他来周府,可不只是帮她姐姐治病的,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帮她调理身子,好叫那苏家小儿,三年抱俩。 第120章 日子要靠自己周全! 傍晚,周书瑶醒了。 周云若进到寢室,见大伯母还再捏著帕子拭泪,眉头轻蹙。 又见大姐仰面躺著,眼神空洞,那样子,让她心头升起一股酸涩之意。 脑海里闪过少时与大姐在园子里捉蝴蝶的画面。 那时,自己见了蝴蝶,总是迫不及待地扑上前去,双手胡乱挥动,惊得蝴蝶四处飞。 而大姐总静静地立在丛中,偶尔,双手轻轻一捂,再缓缓摊开,掌心就有一只蝴蝶。 青涩的脸上带著纯净的柔美,绽开的笑容,宛如春日里温暖的阳光,轻轻洒落在心田,既明媚又恬静。 而今,却躺在床上,那份活力与色彩仿佛被岁月悄悄偷走,只留下无尽的苍白与沉寂。 她轻步上前,抚了抚大伯母的肩:“伯母,休息会吧!云若在这陪著姐姐,您放宽心。” 大伯母哭肿了双眼,垂著眸子,睫毛轻颤:“你大姐醒来就这副神情,喊她也不应声,伯母担心········” 话音未落,便见周云若朝自己轻轻摇头。 “让她缓口气吧!” 又听她道:“前厅备了晚膳,您多少用些。” 她扭头看了一眼女儿,语重心长的劝解道:“再难的日子也有过去的一天,你莫要钻了牛角尖。” 说罢,缓缓起身,又对周云若小声道:“替伯母劝劝她。” 待伯母离去,周云若缓缓坐在大姐身旁,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满是伤痕的手。 窗外,夕阳的余暉斜洒进来,静謐的房间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辉。周云若不觉落了泪,泪滴在周书瑶的手心,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周书瑶微微侧脸,木訥的神情终於有了一丝反应。 目光缓缓聚焦在周云若含泪的脸庞上,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要回应妹妹的触摸。 记忆中,二妹双手撑著圆圆的小脸,“大姐~你长大了想嫁什么样的夫婿?” “哎呀!你怎么问这个,羞不羞?” “不羞不羞,女孩子长大了都要嫁人的,父亲说,等我长大了,就去金榜下给我抓个状元郎。” “呵呵~二妹妹,那你可得多读书,不然状元郎可要瞧不上你了。” “嗯,云若知道了,好好读书,將来嫁个状元郎,那你呢!你想嫁什么样的?” “母亲说,俊俏的男子多风流,我就·····嫁个清正端方的君子吧!” 儿时的稚语,如今歷歷在耳,好似岁月一晃,她们就长大了,可二妹妹没有嫁给状元郎,自己也没有嫁给清正端方的君子。 周书瑶手指微动,艰难地回握她的手,忍不住哽咽出声:“命运,对你我皆是不公啊!” 话音未落,泪水已顺著眼角滑落,滴在枕上。 周云若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痕,轻声道:“从前,我见识浅薄,以为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会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可过著过著就发现,將自己的幸福託付给別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大姐,日子要靠自己周全,明知不好,为何不逃离,非要去改变?” “我没想改变什么,只是放不下经儿,伯爵府与閆家不同,只一个世子之位,明爭暗斗,经儿是孟盛如的嫡长子,我若走了,谁来护他?” 周云若微嘆,大姐不知,即便没有祖荫庇护,经儿將来也能凭藉自己的本事,一展宏图。可这些话,她怕是说了,大姐也不信。 ···················· 夕阳余暉散尽之时,周云若走出屋子,夜风袭来,她立在院中,抬眸,弯月隱在暗云中,夜色,虽暗,却也有星光点点,它们不依赖月光,独自闪耀。 女子亦该如此。 回眸,目光如炬,大姐!你既然不愿和离,那这一程,云若护你。 次日一早。 孟爵爷登了门,当年大姐嫁给孟盛如,是孟爵爷一手促成,他自是满意大姐的,经儿又格外爭气,在四门书院,深得院长赏识,预言此子,有状元之资。 相比孟盛如,经儿才是伯爵府的希望。 昨日回府,吕氏哭诉,说儿媳绝了儿子的子孙袋,所以才遭毒打。 他不相信,自来贤惠的儿媳,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 审了管家,得知儿子有好龙阳的嫌疑,当夜便绑来了孟盛如的贴身小廝,鞭刑之下,得知了真相。 孟爵爷又惊又怒,如同晴天霹雳,让他感觉天旋地转,差点昏倒。 此事若是传出去,经儿的前程就毁了。 所以他一大早就来了周府,唯恐周生承將此事嚷出去。 此刻,周生承冷沉著脸,听完孟爵爷的话,蹭得站起身:“你儿子给她下毒,整整八年,若是没被发现,我就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你竟还想让她回去,平息此事。你做梦,我要去陛下那里告他孟盛如,毒害髮妻。” “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你孟家养出了一个好龙阳的畜生。” 孟爵爷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忙道:“万万不可啊~那逆子死不足惜,可经儿怎么办?他身上也留了你周家一半的血,这事若是闹开了,你叫他如何立足人前,难道你要眼睁睁看著那孩子被世人指摘?” 又道:“今日,我孟章以祖宗灵牌发誓,只要书瑶回来,平息此事,立即废黜那逆子的世子之位,立经儿为世子。” 周生承起身,一脸悽然:“你这是要我的女儿,一辈子守活寡啊!我不能答应你。” “父亲~” 周书瑶突然从里间跑出来,倏然跪在周生承的身前,哭道:“女儿不孝,为了经儿,我愿意回孟家~” 周生承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瑶儿,为父知道你的难处,可你怎能將自己的一生,都耗在那个混帐身上?” 周书瑶紧紧握住父亲的手,泪如泉涌:“父亲,女儿心意已决。只要经儿能好,女儿什么都愿意做。求您,不要让这件事毁了经儿的前程。” 说著,她重重磕了个头,额头瞬间红肿一片。周生承连忙俯身去扶,心口刺痛,却也只能无奈地嘆气。 —— 七日后,元善出了考场,他拖著沉重的步伐,面容憔悴,眼袋浮肿,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回到府里,面对家人的询问,闭口不言,倒头就睡了过去。 周云若从哥哥的院子出来,就带石霞出了府。先是去了城郊的破庙,將事先准备好的包子馒头,从马车上拿下来。 衣衫襤褸的小乞丐,瞬间围了上来,这些时日,她抽空就给这些孩子送吃食,如今已是熟识了。 看了一圈没见他来,不由地问道:“怎么不见子归?” 小乞丐拿著包子,咬了一大口,囫圇道:“他被人打了,在神像后,趟著呢!” 第121章 別惯著他,只管教训! 闻言,心口一窒,周云若將吃食交给石霞分配,自己快步进了破庙。 寻到神像后,瞳孔骤然一缩。 小人儿——子归,那个倔强的孩子,此刻,蜷缩在一张破烂不堪的草蓆上,瘦弱的身躯几乎被草蓆吞噬。他的小脸布满了青紫与肿胀,眼眶周围更是淤青一片。 见到周云若,他的眼眸亮了一瞬,泪隱隱在眼眶中颤动,却倔强地抿紧嘴唇,不让它们落下。颤抖著双手,强撑著虚弱的身子,缓缓坐起。 “云姨~” 一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沙子。 “谁打的你?” 他坐在角落里,垂著眼帘:“不认识!” 而后,嘴角带起一抹苦笑,又道:“街上乞討,哪有不挨打的,云姨不用担心,我骨头硬,打不死的。” 她眼底露出一抹心疼,蹲下身下,將他搂进怀里。 子归闪躲:“我·······身上脏。” 她听了只觉鼻子一酸:“好孩子,人心臟才是真的脏,在云姨眼里,你一点都不脏。” 瘦小的身子被她拥在怀中,温暖的手,缓缓抚著他的肩胛,子归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自母亲死后,没人抱过他。 “子归,跟我走,以后我护著你,好不好?”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瞬间抱住周云若。 春风拂面,破庙中一棵老槐,枝迎风,香阵阵。她牵著他的手,缓缓走出破庙。 子归!子归!殊不知,经年后,少年將军,英姿勃发,与城门前双膝一跪,一句:“儿!回来了。”让她红了双眼。 马车停靠街头,周云若带著子归从医堂走出,他脏兮兮的小脸洗乾净了,上了药膏,虽有青紫,却掩不住俊俏的五官。 路过卖葫芦的摊子,她买了两串,一串递到子归手里,另一串留给閆昭。 子归望著手里的葫芦,眼底一热,想起母亲活著的时候,为人浆洗衣服,只能赚几文钱,见他望著葫芦咽口水,便拿出一天做工的钱,给他买了一串,自己却是捨不得吃一口。 子归的小手紧紧攥著那串葫芦,衣在阳光下闪耀著诱人的光泽。他扬起手,葫芦轻轻触碰周云若的唇边:“云姨先吃!” 云若凝视著他亮莹莹的眸子,微微一笑,低头咬了一口,子归翘起嘴角,也咬了一口,两人相视一笑,那份甜蜜,在春风中轻轻荡漾。 二人上了马车,周云若不轻易掀起车帘,凤眸微抬,不期然地撞上一双星眸——苏御。 心头一惊,落下车帘,忙让石霞催促车夫快走。 苏御端坐在茶楼靠窗的位置,目光隨著她的离去,收回。 一杯清茶入口,端得风姿卓雅,星眸微落,好似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中,薄唇微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文远从楼下走来,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寧国舅的人解决了。” 苏御神色淡淡,声线中有一些冰冷:“將十一与云雀安插进她的院里,大婚前,不容她有一丝闪失。” “是!” 想了一下,又道:“上次,十一来报,周小姐被······孟世子打了一巴掌。” 苏御下巴微收,缓缓放下茶盏,温润的脸好似未起波澜,嘴里却道:“卸了他的胳膊。” “是!” 说罢,便转身去了。 —— 周云若將子归领回去,最吃惊的当属閆昭,他抱著云若的腿不放:“娘~你咋把他领回来了,你忘了他是怎么打我的?” “忘了!记不得了!” 閆昭一听,睡地撒泼,气的小腿直蹬地:“我不管,我不管,你给我將他送走!” 周云若抚了抚衣裙,牵起子归的手,温声道:“以后他若是欺负你,只管打回去。” 子归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刚刚提起的心,也落了回去。 朝她点了点头,眼底流转著笑意。 閆昭见状,倏地从地上爬起来,刚要发作,子归从身后拿出那串葫芦。 “云姨给你买的。” 閆昭抬手一挥,葫芦掉地,大声道:“你碰过的东西,脏死了,我才不吃。” 子归眉头一沉,就听周云若轻声说道:“別惯著他,只管教训。” 说罢,转身就走,房门一关,閆昭怔愣,又见子归挑著眉,晃著拳头朝自己逼近。 閆昭瞬间在屋子里逃窜起来。 周云若立在门旁,听著屋里传出的一声声求饶,忍不住掩唇一笑。 石霞拧著眉道:“主子,您不怕他把小公子打坏了。” 周云若回头笑了笑:“子归虽小,可心智早熟,他心里有数呢,况且昭儿这孩子,刁蛮无理,叫他有个怕头也好!”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暉温柔地洒在院子里,石霞牵著换好衣衫的子归,缓缓走出浴室。 他的头髮被仔细地梳理过,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崭新的淡雅蓝衫,衣摆隨著他的步伐轻轻摇曳。夕阳的光影交错间,忽略那些青紫伤痕,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小小少年。 与一旁玩耍的閆昭相比,自有一番不同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周云若將他拉到身前,又將閆昭唤过来,將二人的手叠放在一起。 这一次,閆昭虽板著臭脸,可也不敢再说什么难听话。 周云若柔柔笑道:“明日府里要来一位夫子,你们要恪守规矩,好好读书,万不可惹夫子生气。” 子归闻言,愣了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也能读书识字。 周云若抚了抚他的头:“立身以立学为先,跟著夫子好好学。” 子归的眼中闪烁著激动的光芒,小小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用力地朝她点头:“云姨,我一定好好读书。” 一旁的閆昭不由瞪了他一眼,抽出手,愤愤走开。 周云若摇摇头,嘆息一声,要是他有子归一半懂事,就好了。 天黑时,周云若与石霞扮作男子,从后门出了府。 几名小乞丐一见她就围上来。 “云姨~那人进了长春巷的一处院子。” 周云若闻言,眼中闪烁著厉芒。 在他们的带领下,寻到了那处院子,二人藏在隱蔽的巷角。 等了许久,夜色深沉,巷子里寂静无声。 突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孟盛如从里面,神清气爽的走出来。为避人耳目,並没有带隨从。 第122章 想像著她轻解罗衫的模样! 孟盛如走了没几步,忽然感觉身后有异动,刚回身,就被麻袋从头套住,未及他出声,后颈一沉,人便昏过去。 周云若盯著地上的孟盛如,从喉咙深处一出一声冷笑,眼底掠过一丝恶狠狠的杀意。 “孟盛如,你好龙阳也罢,打我也罢,可你不该摧残我大姐,她那样柔弱的女子,本该被人呵护在手心,你既毁她一生,那我也毁你的一生,叫你此生做个废人,再也不能碰她一下。” 说罢,从石霞手里接过浑铁棍,凤眸里仿佛燃烧著熊熊烈火。狠厉非常,棍子带著呼啸的风声,猛地砸向孟盛如的腿骨。 棍子与骨骼接触的瞬间,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声,伴隨著孟盛如一声惨叫,因剧痛扭曲的身形在麻袋下若隱若现。 又忽然没了声响,人,显然是疼晕了。 似是不解气,周云若又猛地砸向他的手骨,夜风淒淒!巷子里的风,穿梭而过,发出呜咽声。 两道身影快速消失在巷口,又一道黑影从暗巷里走出来,掀开麻袋,视线一扫,顿时瞪大眼睛,连连咋舌。 又搓搓手,將昏死的孟盛如拖走。 一个时辰后,黑影如鬼影般,穿梭在武安侯府的楼宇间。 六边浴池,雾气繚绕中,苏御微微仰头,闭上眼睛,一只手臂搭在池沿。肌肤在热水的浸润下泛著如玉的光泽。水珠沿著他精致的脸庞滑落,髮丝略显凌乱,却添了几分不羈的风姿。 屏风外,黑影单膝跪地。 “大人,卑职去时,孟盛如的胳膊已经断了。” 屏风內,传来低沉的声音:“寧国舅做的吗?” “不是,是周小姐·····她自己断了孟盛如的手骨。” 话落,等了良久,也不见人发话。 又道:“不仅如此,腿也给他打断了。” 闻言,浴池中的苏御缓缓睁开眼,勾起唇,水珠自他嘴角滑落,融入池中,泛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 他起身,裸露的肌肤在灯光下更显白皙,隨意披上月白的长袍,墨发鬆散地搭在肩头,更添几分慵懒与不羈。目光深邃,缓缓踱步至屏风前。 门外突然传来綰綰的声音,一眨眼的功夫,黑影就不见了踪影。 紧接著綰綰双手托著汤盅走进来,一见苏御的模样,她面颊緋红。却丝毫没有留意到苏御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新夫人就要进门了,可大人还未碰过她。长公主已经提醒了好几次,若是等到主母知道她还是处子之身。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看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只怕不会喝她的妾室茶,到时候自己身份尷尬,如何在侯府自处。 她缓缓上前,柔声道:“大人,这是綰綰亲手熬的红豆饮,加了玫瑰蜜,最適合浴后饮用。” 苏御淡淡道:“我不喜甜食,端走吧!” 说罢,离去。 綰綰低眉,眼睫轻颤,心底涌出一股酸涩,抑制不住溢出喉咙,发出一声轻泣。 门外,文远跟上苏御的步伐,苏御脚步一收,冷然回眸凝向文远。 “自去刑房领罚,再有下次,就回暗隱阁。” 文远闻声一颤,忙应道:“大人息怒,文远再也不敢了。” 大人的规矩,沐浴时不许人近身。可綰綰苦苦哀求,自己一时不忍。又想著她是唯一被大人留在身边的女子,也就放她进去了。 暗影阁那种不见光的地方,他可不愿去,下次,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了。 苏御回到寢室,屋內的薰香似是与往日不同。 丫鬟解释说,是长公主派人送来的凤髓香,不仅有活血行气之效,还能助眠。 苏御这几日確实睡眠不佳,心中的鬱气皆因周云若而起。 他没多想,上榻入寢。夜深人静时,醒来,只觉浑身燥热。不由想入非非。 此时,床幔伸来一只玉白的縴手,綰綰身著薄衣上了他的床。 暖黄的灯光下,她轻解罗衫,眉眼含羞地望向他,眸光流转。 空气中仿佛瀰漫开一股淡淡的芬芳,与室內的凤髓香交织在一起,更加撩人心弦。 指尖轻轻滑过锁骨,肚兜便滑落在锦被上,肌肤如凝脂般透亮,綰綰轻咬朱唇,一瞬间覆上他的身子,温软的唇落在他的颈间,动作笨拙。 苏御眼神一凛:“下去。” 綰綰动作一顿,眼泪便滴落在他的枕间。 此刻,那双星眸瞪著她,冷沉如幽潭,带起她心头一阵战慄。 她深深埋下头:“大人·····綰綰知错了。” “是长公主·····让綰綰来的,綰綰不敢·····不从。” 苏御闻言,眉宇间聚拢起寒意,室內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掀开綰綰,目光如刀,直刺向缩在床角的她。 綰綰颤抖著,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打湿了锦被。她无助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眼中满是惊恐与哀求。 苏御目光凌厉地扫视著她,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片刻后,他冷声道:“回你的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踏进这里一步!” 待她从房间离开,苏御打开雕窗子,夜风带著寒意拂面,却带不走他身上的热潮。 他往床上一躺,眼前不由得浮出周云若的脸,不觉微缩著身子,手紧紧攥著被角,片刻后,又缓缓滑向锦被里。 脑海里全是她温软的娇躯,想像著她轻解衣衫的模样,面色潮红,良久,喉咙里发出一声紓解的低吟。 起身,又去沐浴。 —— 近日,周府三房很是热闹,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风头已然盖过了大房。 萧氏携著瑾萱,姍姍来迟,瑾萱自与苏御定下婚期后,都在院里娇养著,极少露面,今日一见,满身贵气,衣裙华美,头戴璀璨的珠翠,步履间流光溢彩。 瑾萱停在周云若的身旁,微微一笑:“二姐姐,几日不见,你容顏怎的这般憔悴了?” 老太太如今身子大好了,她靠在罗汉榻的软垫上,余光扫了眼瑾萱:“你二姐孝顺,这段时日,为我侍疾,可不是憔悴了。” 扭头吩咐翠英:“去將我库里的,血燕鱼翅拿些来,给二丫头补补身子。” 扯了笑,又对萧氏道:“如今,你那里贵客轮番拜访,大箱小箱的礼品怕是私库里都没得放了,这血燕鱼翅,你恐怕也是瞧不上,就莫要再念嘴了。” 萧氏闻言,嘴角噙著一丝笑:“儿媳可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人。“ 说罢还瞟了周云若一眼。 又道:“近日来访的宾客確实不少,都是衝著瑾萱的婚事来的。儿媳都愁没地方安置这些礼品呢!” 又看向身后的丫鬟,得意道:“去我屋里,將桌上堆著的补品,给大房二房送些过去,省得放久了变质,扔了也是可惜。” 第123章 十里红妆嫁女儿! 闻言,大夫人与陈氏不约而同地斜睨了她一眼。 周云若却笑了笑:“三婶,听闻您昨日收了一颗百年的树舌灵芝,黄药师给祖母配的药方里,正缺这一味药引呢!怕您捨不得,也不敢张口,既然您主动要送,就让崔英去您院里取。” 萧氏瞬间抿紧唇,树舌灵芝珍贵非常,价格昂贵,常被皇室贵族所珍藏,这宝贝被她收在寢室的箱笼里,二丫头怎会知道? 可当下,看著老太太那张不冷不淡的脸,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不说话便当她是默认,周云若转头就对翠英道:“翠英快去三房取来,黄药师那里还等著用药呢!” 翠英转身就往门外走,那模样好似怕她会反悔般。 老太太娇嗔地睨了周云若一眼,眼里存了丝丝笑意。 萧氏见状,脸色愈发难看,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绞成麻,她强忍著心中的怒火与不甘,盯著周云若,那眼神仿佛要將她穿透,却又在老太太的注视下不得不收敛锋芒。 深吸一口气,看向大夫人,心道,大丫头前些日子被夫家打回了府,他们瞒得紧,便是老太太也不知。 可这事却瞒不住她,二丫头和离了,大丫头只怕也要步二丫头的后尘。生得好,命不好也是白搭。这一辈儿里,只有她的瑾萱才是尊贵不凡的命格。 想到此,心间的不快,便消解了一半,转而对老太太道:“母亲,瑾萱下个月就出嫁了,咱家瑾萱嫁的门第最高,这嫁妆属实不够看,我想从公中再多要些。” 老太太不动声色:“你想要多少?” “苏女婿,头婚时,琅琊王氏十里红妆,咱周家也是汝阳名门之后,不能让王家比下去,儿媳也不多要,比著王家不多不少就行。” 周云若听了,倒抽一口气,萧氏好大的口气。苏御的亡妻是王氏家主的嫡长女。而他们周家虽是汝阳周氏嫡脉,却不是掌家主房。 萧氏要比著王氏嫁女,那家里怕是要掏空一半家底。 此刻,全都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微眯了眸子,锐利的目光却突然扫了周云若一眼,又垂下眼帘,思虑片刻。 “好,就比著王家来。” 萧氏闻言,顿时露出喜色。 大夫人脸色一沉,欲开口,老太太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又看向萧氏道:“可我也是有条件的,將苏家的聘礼全部归於中馈,將来元斐与元怀的聘妻之礼皆由你三房自己承担,答应了这些,我才能允你。” 萧氏一愣,脸色瞬间由喜转沉。 她捏著帕子,不应声。 瑾萱见状,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母亲,我將来可是执掌侯府中馈的主母,有苏····夫君在,何须愁弟弟的婚事,將来怕是贵女们爭著嫁呢!“ 一句夫君,瑾萱脸颊通红,周云若嘴角微抽,还没成亲就唤夫君,別说是世家女子,便是平头百姓家的女儿也不会如此。 老太太当下就瞪了瑾萱一眼,眉间隱著怒气,转过脸,眼不见心不烦。 萧氏听了女儿的话,暗自思量,女儿还没进门,京中的夫人们便爭相送礼巴结,若是进了门,有苏家这门贵亲,勾勾手,只怕想送银子的多得是。 再则,女儿成亲后,元斐元怀以后就是苏御的妻弟,又有一个做首辅的舅舅,何愁没有贵女嫁来。 如今,只要瑾萱风光大嫁,在长公主那得了顏面,將来这主母之位便无人可撼动。 咬咬牙,朝老太太点头:“儿媳答应母亲的条件,可这十里红妆,掺不得一点儿次品。” 老太太沉了脸:“周家不会做那等不入流的事。” 神色一肃,又高声道:“十里红妆,就比著王家,一样不差。” 这话,让萧氏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彻底放下心。老太太这人自来说一不二,她若发话,那执掌中馈的大房,也不敢做弄虚作假的事。 大夫人虽心里不平,可到底也不算太吃亏,只说那武安侯府送来的聘礼,真金白银,数量不菲,没一样是虚的,全是值钱的物件。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呼:“中了!中了~我中了~” 只见元善高举著报帖,朝厅內奔来。 陈氏身形一晃,还是周云若扶了一把,她才堪堪站稳身子。 老太太起身,急切地望著门外,只见元善奔进来,朝她双膝一跪。连磕三头。 再抬起脸来,热泪盈眶。 激动的声音里带著哽咽:“母亲,祖母,我没给父亲丟人,我中了,二甲进士。” 二甲?周云若快步上前拿过他手中的报帖,看了一眼,似是不信,又揉揉眼睛,確认无误后,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她紧紧攥著报帖,上一世哥哥只是勉强中了三甲进士,名次排在了末尾。 此刻,掩不住心中欢喜。她嘴角掛著抑制不住的灿烂笑容,拿给母亲和祖母看。 报帖上清楚写著,二甲进士传臚,虽是最后一名,可也是货真价实的天子门生,以后便可留京任职! 陈氏颤抖著双手从女儿手中接过报帖,轻轻抚摸著,仿佛那是她最珍贵的宝物。 一瞬间,上前扶起儿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脸上却满是骄傲与欣慰。 周云若也握著哥哥的手,笑得合不拢嘴,那笑容如同春日里最明媚的阳光,温暖了整个屋子。 整个屋子里除了三房的人,大家都面带喜色。 老太太起身,轻声道:“老头子,咱家又出了一位二甲进士,你与生瑾地下有知,定然也骄傲。” 这边欢喜雀跃,孟家那边却恰恰相反,吕氏抱著儿子哀嚎不已,孟盛如听到大夫说,自己此生再也站不起来了,右手也不能再握笔了,此刻,躺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孟爵爷立在一旁,眼中虽有心疼之意,可一张脸却冷如冰霜。 开口道:“自作孽啊!” 吕氏满脸泪水,埋怨道:“儿子都这样了,你还要伤口上撒盐不成?” 孟爵爷抬手指著吕氏:“都是你给我生的好儿子,丟尽我孟氏祖宗的脸,前脚殴打完髮妻,后脚就买了个小倌养在府外,自己不举就虐待那兔爷,他若不是把人折磨得狠了,人家怎么会把他打残了,逃走。” “此事,还多亏苏大人,从中协助,才没让那人闹去官府。” 吕氏闻言,扯著嗓子吼道:“那苏御马上就是周家的女婿,他的话你也信,依我看,就是周家人暗害的盛如,他苏御为帮周家脱罪,从中和稀泥。” 第124章 银子哪有大人好! “见识浅薄的妇人,苏大人高风亮节,是天下文人的楷模,这话要传出去,文人墨客口诛笔伐,经儿以后还如何立足四门书院,就是陛下知道了,都要治你的罪。” 此刻,孟爵爷压下眉角,觉得孟盛如养成这般,与吕氏有不可脱卸的责任。 见吕氏还不罢休,冷冷拂袖道:“娶妻不贤,毁三代。当初就不该把你扶正。” 说罢,推开她,负手离去。 —— 紫云院內 周云若托著腮,定定看著匣子里的银票。之前托元载在衢县买的宅子,如今用不上了,她打算卖了。 刨去这段时日的开销,匣子里还有四千余两的银票,拿出三千两塞进袖子里,又將匣子锁上,站起身,步伐轻盈地穿过雕木门,步入院中。 见石霞正在院中与一名面生的护院说话,她微微一怔,石霞是个闷性子,別说是男子,就是院里的丫鬟她也很少和她们说话。 待她走进,那护院朝她拱手行礼,石霞回过头,脸上还带著笑。 “聊什么呢!这般开心。” 石霞笑道:“主子,他和我是同乡。” “哦?” 周云若饶有兴趣的打量著他,这人面容生得普通,却五官端正,给人一种憨厚老实的感觉。 开口问:“新来的,叫什么?” 男子恭敬回道:“卑·····小人名唤石一。” 周云若笑了笑,对石霞道:“原来不只是同乡,还同姓呢!” 石霞闻言,侷促地笑了笑。 周云若的目光在两人间流转一番,看向石一:“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 “二十一,家里没人,都死了。” 周云若点点头,便没在问什么了。 又对一旁的石霞道:“你陪我出去一趟。” 石霞跟著周云若走出两步,一回头见石一也跟来了。 不由得开口道:“主子没让你跟著。” 石一訕笑两声:“我是院里的护卫,职责就是保护小姐。” 周云若摸了摸袖口,揣著这么多银子出门,多个人跟著也好,於是便让他跟著了。 马车停在长安街,石霞扶著周云若下马车,石一立在一侧,站得笔挺,看似纹丝不动,可那双眸子,机警的扫视著四周。 周云若眸光闪了闪,问他:“之前在哪家当值?” 石一张口回道:“小人,之前在金陵甘家做护院。” 金陵甘氏,是个显赫的家族,想了想她又问:“因何离开甘家?” “男主子和女主子吵了架,没地方撒气,就把小人赶出来了。” 石一说著,神色还有些伤怀。 闻言,周云若摇摇头,也就不说什么了。 长安街繁华,人流不断,是做买卖的好地段,不过这价格也不菲,她一连问了几家,只租不卖,一年租金五百两,还必须一次付清三年。 周云若捏著袖中的银钱,犯了愁。石一见状,上前道:“小姐,小人前几日路过长安街尾,看见一个商铺写著急售,您不若去那处问问?” 闻言,周云若便去了长安街尾。进了铺子,眸子一亮,这处倒是宽敞很多,就是不知道价格如何。 主家是个老翁,听他出价四千两,周云若嘆了口气。转身就往外走,老翁忙追上来:“小姐,你若真心想要,价格还能商量的。” 周云若最多能拿出两千两,剩下的银子还要置办货物。 可人家要四千两,她不太好意思开口。 石一在她身后,双臂抱著胸,似无意般伸出两根指头。 老翁余光一瞥,皱眉道:“不瞒小姐说,我儿子今年中了进士,要往抚平去做官,我年纪大了,要跟他去享福了。这商铺虽是急卖,可少於两千两银子也是不卖的。” 闻言,周云若心中一动,轻声道:“老伯,我只有两千两银子。” 老翁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罢了!儿子都做官了,以后子孙也不会经商了。想你一个女子也不容易,两千两就两千两罢!老身只想赶紧卖了,省得耽误儿子上任。” 周云若顿时露出笑容,看来自己特意选黄道吉日出门是对的,万事顺遂,当真捡了个大便宜。 当下就与老翁签订了买卖契约,又去官府盖了章,周云若手捧房契,喜不自胜,最近好事连连,这日子是越过越顺心了。 石一则默默跟在她们身后,眼中露出一抹微妙的狡黠。 石霞为主子高兴,不由得问道:“主子,您打算做什么买卖?” 周云若绽开嘴角,声音清亮:“开粮铺,世人都要吃饭,这粮食买卖,最稳妥。” 记忆里,朝廷马上就跟西狄开战了,粮食的价格也会隨之上涨。 她是官家小姐,自是不能拋头露面的做生意,眼下,需儘快找一个有能力的掌柜,帮自己打理商铺。 她返回商铺,见老翁正拿著行囊往外走,周云若上前两步,朝他行了一礼,老翁有些受惊的回了她一礼。 周云若微愣,老翁清了清嗓子道:“刚才签订契约才知您是名门之后,老身一个商户,实不敢担您的大礼。” 周云若顿然,笑了笑道:“老伯,今日是我占了您的便宜,合该给您行谢礼。” 闻言,老翁摆摆手:“你情我愿的买卖,公平公正,老身预祝小姐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周云若眉眼带笑,神色奕奕道:“谢老伯吉言,也祝您一路顺风,晚年安康。” 老翁看著她,眼中不由的露出欣赏。 二人相互道別后,周云若打量著商铺,看样子这里以前是做糕点铺子的,只需稍微整理一下便可。 走到后院时,眸光一亮,左侧是一排青砖瓦房。右侧则是个小园。春日里,紫藤盛放,香四溢。 她欣喜不已,亮莹莹的眸子看向石霞:“回头带几个人过来,將屋里收拾一番,再把城郊破庙里那群孩子都接来。” 石霞微愣,犹豫的开口:“主子,二十多个孩子,都接过来吗?” 她笑笑:“放心,有这买卖支撑,就能养得起他们。” 又道:“再给他们请个夫子,教他们读书认字,读得好,就去考功名,读不好,也没关係,长大了,就是现成的掌柜。” 周云若立在紫藤下,笑容清朗,秀气的眉眼顾盼神飞,春风浮动她的裙摆。 上一世,她被困后宅,將自己的一生,毫无保留的託付给別人,回望那些岁月,毫无意义。想来也是糊涂。 老天既然让她重活一回,她总是要做些什么,用自己的余热,力所能及地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也不算白活一回。 她眸光瀲灩:“等赚了银子,我还要开分铺,將来有银子傍身,就什么都不怕了。” 石霞用力的点了点头,二人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石一立在一旁,不觉蹙眉。心道,银子哪有大人来的稳妥。 第125章 妹夫!你过分了 吏部 苏御刚从太和殿回来,周生承便寻了过来。 他是来问他要婚书的,聘礼已下,苏御却迟迟未送婚书来。三弟为这事,已经找了自己好几次。 其实他是不想开口的,自来婚书,皆是男方主动送来,哪有让女方来要的。 这亲结的可真没顏面。 此刻,掩下眉间的郁色,问道:“苏大人,两家亲事既然已定,这婚书何时擬定?” 苏御坐在官椅上,嘴角勾著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周生承瞥了一眼,心里不由地一沉,自己在他手下当值,这人喜怒不形於色,虽猜不透他的心思,可他只要像这般,静静看著人笑,准没安好心。 周生承垂眸,双手不自觉地握了握,又忍不住偷偷地拿余光去观察苏御,只见苏御的目光深邃而幽远,仿佛能洞察人心,让他更加不敢直视。整个房间內,气氛压抑。 一息后,见他递来一纸婚书,打开一看,周生承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愣,隨后眉头紧锁,又將婚书递迴。 认真地指著一处道:“大人,这处有误,不能只注周家女,要註明是周家三房嫡女周瑾萱。” 苏御长眉轻挑,微微眯著眼角,转而又从袖里拿出一张婚书。 周生承疑惑的看著他,却也是接了过来。再次打开,手一抖,差点没拿住。 颤著手,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周生承呼吸急促道:”大人,长公主知道了,这后果········” 苏御挺直腰背,星眸一凛:“后果我一人担。” “你说的轻巧,只怕到最后受苦的还是她,况且三房也不会罢休的。” 话音刚落,苏御瞬间起身,双手一拱,朝他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晚辈之礼。再抬眸,那眼中好似藏著千言万语。 —— 周云若刚回到紫云院,就见元善疾疾走来。 “妹妹,去哪里?哥哥等你许久了。” “哥哥最近忙著宴宾请友,今日怎么得空了?” 元善闻言,扬眉笑了笑:“就知道你要埋怨我,今日这宴席,就等你一人了。” 周云若愣了愣:“等我?” “哥哥中秀才的时候,曾许诺过你,中了进士就带你参观揽月阁。” 揽月阁,顾名思义,矗立於都城之巔,云雾繚绕间若隱若现,是除了皇宫最高的楼宇。那里的宴席匯集了五湖四海的名菜佳肴。有钱也吃不到,非名士门都进不得。 上一世,哥哥是个县令,自然进不了揽月阁,待到閆衡做了將军,她就想让閆衡带自己去,可閆衡说那里不让女子进,后来才知道,他每月都带常玉翡去。 如今,沾了哥哥的光,终於也能去见识一番了,换了衣裙,又打扮一番,光彩照人的跟著哥哥去了。 下了马车,周云若欢欢喜喜跟著元善入了阁內。 琼楼玉宇间华灯璀璨,悠扬的丝竹之声不绝於耳,大堂中央,还有身著华裳的舞姬,舞袖翩翩。宾客们身著华服,谈笑风生,举杯交错间,尽显名流风范。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解闷好,101????????????.??????超流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周云若一时看愣了。 这时,一名华服男子,迎上前,欲將他们带到揽月阁的最高层。周云若侧脸,小声对哥哥道:“听闻,这楼里是按等级分层的,以你二甲进士的身份,可到不了这最高层。” 元善闻言,勾唇一笑,扬扬得意道:“哥哥这是沾了苏大人的光。” 周云若脚步一顿:“沾他的光?难道他也来了?” “嗯!他是我的恩师,当然得请他。” 周云若心下一紧,扭头就往回走,元善一把拉住她,那力度不容分说,周云若被迫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不安。 她试图挣脱,却被哥哥紧紧握住手腕,低声道:“你不是一直想来揽月楼的吗?这会子走什么?况且,苏大人赏脸让我带上你,你可不能这时候给哥哥难看!” 回眸中,就望见楼上立著道挺拔的身影——苏御,他正被几名官员簇拥著,谈笑间,目光似乎穿透了喧囂,与周云若的视线在空中交匯,那深邃的眼眸好似漩涡般能將人沉溺其中。 周云若身躯微微颤抖,忍不住瞪了一眼元善。这会儿真是进退不得。 微微嘆气,罢了,总归有哥哥在,他还能吃了自己不成。 苏御与人低语了几句,就缓缓行上来,元善一见他就恭敬的行礼。 周云若站在最后面,微垂著下巴。 二人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哥哥吹捧他,他客气得自谦。 待进了雅间內,只见一张巨大的圆桌铺陈开来,窗外,月色皎洁,银辉洒落,与阁內灯火交相辉映,如梦似幻。 苏御坐与主位,其次便是元善,而她则坐在他们的正对面。 未多久,菜便上了桌,各式各样的精致瓷器,內中盛放著来自五湖四海的名菜,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 一排侍从为他们斟酒布菜,哥哥起身朝苏御敬酒,周云若就垂著脑袋,吃著碗里的食物。 侍从一一为她报上菜名:金齏鱸鱼膾,蟹胥,千里蓴羹,爆炒凤舌,水晶餚肉····················· 苏御执著酒杯,似有意无意的看向她。那张嫣红的小嘴,吃起东西来格外诱人。 她先是轻轻夹起一片晶莹剔透的水晶餚肉,放入唇间,细细品味。当侍从报上“金齏鱸鱼膾”时,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喜,用小银勺轻轻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咀嚼时眉眼舒展,似乎极为享受这鱼肉的鲜美。 偶尔抬头,与苏御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她微微一愣,隨即迅速移开视线,继续低头品尝著桌上的佳肴,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对面那双深邃的眼眸中。 肚子不觉吃撑了,放下筷子,微微朝他们福了福身子。 目光只看向元善:“哥哥,我想出去转转。” 元善笑笑,温声道:“去吧!好不容易来一次,多瞧瞧楼里的风光。” 周云若轻轻点头,转身走出去。 出了雅间,呼出一口浊气,饭菜好吃,可苏御目光慑人。她在里面是压抑的。 九层有一处露台,立在那处可俯览整个京都的地貌,她双手搭在栏杆外,春风带著暖意,傍晚的风吹得人髮丝轻扬。 她耳边垂著的珍珠坠子,隨著鬢角的一缕髮丝,来回摆动,衬著那张芙蓉面,更加灵动。 一股松柏的冷冽之气,混著淡淡的酒香,从身后袭来。 剎那间,身子便被他圈进温暖的胸膛,周云若呼吸一窒。 那力度让她挣不开半分,不由得冷声低喝:“妹夫,你过分了。” 一句妹夫,让苏御慪的胸口起伏。低头,半张微凉的脸便贴上她的耳边。使得周云若惊起一阵战慄。 那薄唇贴著她的耳垂,喘息声无比清晰。 “你忘了,马车內,我们耳鬢廝磨,你扯著我的玉带,娇声唤著我的名字,与我唇瓣相依。” “你住嘴!” 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害羞了,嗯?” 他声音黯哑,从胸腔带出了一声“嗯~”,魅惑里带著丝丝情慾。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自是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第126章 他欺负你了吗? 周云若的目光穿过云端,落向下方华灯初上的亭台楼阁,高处望去,它们竟显得这般渺小。人也同样如此。 “你这样很没意思,让人生厌!” 她声音冷沉,让人听了心间发涩。 “我真后悔当初没在马车里要了你。” 周云若当即就去掰他的手,掰不动,急眼了,指甲就掐进他玉白的腕间,她越用力,他抱得越紧。 就在她脸色涨红时,他抽出一只手,掰过她的身子,劲腰一旋,就將她抵在雕门上,发出一声轻响。 温热的掌心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过她柔软的唇瓣,眼神中闪烁著不容抗拒的光芒。 门上的七彩雕仿佛瞬间失去了色彩,只余他们二人在这方寸之间。 他突然俯身而下,覆上她微颤的唇瓣,温柔而深邃,带著不容置疑的侵占。 周云若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隨即被汹涌升腾的恼怒淹没,抬膝顶去,他单手按下,抬手挥去,他快速擒住。 待她齿间用力欲咬时,他又单手握住她的下頜,天生一颗七窍玲瓏心,总能预知她下一步要做什么,那股霸道包围著她,几乎要將她溺在他的气息中。 片刻后,他鬆开她,压著急促的呼吸,抬手抚了抚被她抓皱的衣襟,又深深看了眼她那微微红肿的娇唇。 待他转身离去,周云若贴著门的身子缓缓滑落在地,脸上潮红褪去,又是一片惨白。 夜色朦朧,她双手死死紧握成拳,春风拂面而来,却冷的她双肩微颤。 ············· 回去的路上,马车悠悠,周云若靠在软垫上,紧闭著双眼,长睫在她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元善捎带醉意,眸光一直注视著妹妹。 刚刚在揽月楼,苏大人的目光总往妹妹那处瞧,而妹妹眼眶红红的,似受了欺负一般。让他忍不住多想。 眉头拧成一团,暗暗道:不可能!苏大人品洁,如今还与瑾萱妹妹订了婚,他怎么会去欺负妹妹? 那妹妹又是为何不高兴? “妹妹?妹妹?” 一旁的人似睡了般没回应,其实周云若醒著呢! 她心里乱成一团麻,又有些埋怨哥哥,可想想,自己与苏御的事,他也不知情,即便是自己此刻將这事告诉了哥哥,也只是乱上加乱。 世人眼里的苏御如高岭之,高雅清贵,实则他是朵黑莲。 前世,从没听过他有妾室,只与那位綰綰姑娘举案齐眉,如今看来这些都是假的,只凭他今日这般对自己。就知道他也是个风流的。 这就是男人的本性。 待到了周府,周云若下了车,元善从身后拽住她,终是问了一句:“妹妹,可是苏大人欺负你了?“ 她抿了抿唇,问他:“哥哥觉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当然是好人。” 她垂下眸子,唇间溽动:“即是好人,就不会欺负我。” 说罢,径直进了府门。 留下元善,一脸的茫然。 她步入府门,穿过雕长廊,背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冷而决绝。 周云若缓缓停下脚步,望著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瓣隨风飘下。她的目光复杂,有不安,也有忧虑,最终化作一声轻嘆,消散在夜风中。 进了紫云院,见石一一瘸一拐的走在屋檐廊下,不由得上前几步:“这是怎么了?” 石一退后几步,拱手道:“小姐,小人刚刚巡视院子,没注意脚下,被一块石头绊倒了·····摔得也不严重,歇一夜就好了。” 闻言,周云若轻轻摇头:“既是摔伤了,就回去好好养著,回头让石霞给你送些伤药。” 石一点头应是,待周云若进了屋子,他就去了黄药师那。 擼起裤腿,露出一片血渍,那皮肉翻开了一块,黄药师皱眉:“幸好这飞鏢没毒,不然你这腿就废了。” 石一咬著牙恨道:“寧国舅前两次派来的人,武功平平,我三两下就解决了,没想到这次来的是个狠角色!也是我大意了!” 黄药师边上药边说:“周小姐那边还有云雀,你先养上几日。” 闻言,石一嘆了口气,这次虽受伤,可好歹完成了任务,没让寧国舅的人出现在小姐身旁。 —— 寧国府 “废物~没一个管用的,全都是废物!” 寧紫渊咆哮著,恶狠狠地踹向地上的男子。 “老子养你们做什么?连个女人都绑不来。” 男子本就伤得重,这会子又被他连踹几脚,忍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寧国舅嫌弃的让人將他拖出去。回身坐在椅上,满身戾气。又拿起桌上的酒壶,狠狠的砸在地上。 苏御! 定了周家三小姐为妻,还想霸著她,无耻之徒! 此刻,胸前起伏跌宕,他的脸色阴沉得如同黑夜中的深渊。 次日,寧紫渊难得起个大早,去了宫里,进了凤梧殿。 陪姐姐聊天,又逗著五岁的外甥,本来气氛融洽,直到午膳时,一名长相清秀的小太监给他布菜,寧国舅突然伸手摸了把太监的屁股。 皇后面色一白,忙叫人將年幼的太子带领出去。 待殿里只剩下姐弟二人,皇后沉著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晃了晃脑袋,没个正形:“阿姐,一个太监,摸摸怎么了!” 皇后心头一紧,想起他曾因与小倌廝混,被御史台参到陛下那里,不过,那会儿她是不信的,弟弟风流,后院里那些鶯鶯燕燕也不是摆设。想必就是一时好奇才做了那事。 可他今日这般…… “你·······喜欢男人?” 寧紫渊闻言,脸上竟泛起红意,在皇后的注视下,竟点了点头。 第127章 他喜欢男人? 皇后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站起身,手指微微颤抖,指向寧紫渊:“你……你简直是胡闹!你可知此事若传扬出去,会让皇家顏面扫地,让本宫和太子如何自处?” “阿姐,我知道这样不对,我也不想,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怎会控制不住,先前不都好好的,怎会突然喜欢男子?” 他可怜巴巴地望著皇后,解释道:“我大抵是生了心病,这段时日总是梦见儿时的场景,全是父亲房里的那些坏女人,各种害我,就……对女人提不起兴致了。” 他说著,眼眶还红了红,皇后见状,顿时又生出一股心疼来,母亲生下弟弟没多久就病逝了,父亲不足一年就娶了新夫人。 那继母人前待弟弟好,背后又使各种阴招,父亲见一个爱一个,后院里鶯鶯燕燕爭风吃醋。 庶子庶女一大堆,弟弟又是唯一的嫡长子,继母姨娘们,都想將他除去,为自己的儿子开路。 若不是自己拼著命地护著他,只怕他早就被那些明里暗里伸来的黑手害死了。后来继母更是嫌自己碍事,將十五岁的自己送进宫里。 她踩著別人的尸骨,从才人做到皇后,为的就是护住弟弟。这一路何其心酸。 此刻,见姐姐神色哀伤,寧紫渊心底有些愧疚,垂著脑袋不敢看她的眼睛,只低声道:“阿姐!我这心病兴许有得治。” 皇后闻言,看向他问:”怎么个治法?“ “不瞒姐姐说,我虽对一般的女子提不起兴致,可有一人例外!” 又听他道:“周家二房女子,我对她有些不同。” 闻言,皇后沉了眉,前段日子弟弟因她,被苏御在刑部大狱折磨。 加之在道观闹的那一出,太后都告诉了自己。 她本以为弟弟就是一时兴起,毕竟从前他也没少干这样的事。不过是一个和离的女子,想著过些时日遇见新人也就拋到脑后了。 此刻,冷了脸道:“你的意思是?” 寧紫渊本想让阿姐为自己向陛下求一道赐婚懿旨,这样她便不能再拒绝自己了,可看著阿姐突然转冷的脸,他抿了抿唇,压下嘴边的话。 突然起了身,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摆摆手:“算了,算了~“ ”她一个和离的女人,哪能配得上我,我还是更喜欢男人,刚刚那太监就不错,嫩得都能掐出水儿,我把他带出去玩两天,回头再给你送来。” 说罢,就要去殿外寻那小太监。 皇后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娇美的容顏上布满了怒意,沉声道:“紫渊!你清醒些,这么多年了,你要什么阿姐都给你,可这一次我决不能由著你胡来。” 寧紫渊微微转过头,眼神中带著几分戏謔与无奈。 他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又带了几分苦涩与自嘲:“阿姐,我就是个烂人,高门贵女都瞧不上我,喜欢男人也没什么不好。” 说著,他还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背,那动作里竟带著几分安抚的意味:“放心,以后我养的男宠都藏起来,决不让人发现。” 皇后惊得倒退一步,可也是心疼弟弟,见他继续向外走,忙叫住他。 “你先別轻举妄动,我让父亲去周家给你提亲,好不好?” 寧紫渊蹙眉,抿了抿唇,又摇头:“她只怕也瞧不上我,那周生承连门都不让我进呢!” 闻言,皇后挑起眉,脸色一沉,高声道:“她一个和离的女人,凭什么瞧不上你。” 寧紫渊撇撇嘴:“清流世家,傲气的很,阿姐,紫渊不想让你为难。” 皇后眉头紧锁,周家不答应,此事確实不好办。前两年与紫渊定亲的林小姐,便是自己求陛下赐的婚,可没几天她就自尽了,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林家也因此受了处罚, 如今自己也不敢求陛下给他赐婚了!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办法,她眸光闪了闪,拉过弟弟的手,仿佛是在哄著一个闹脾气的小孩。眼神里满是温柔,姐弟俩低语几句,寧紫渊双眼一亮。 —— 长安街的粮铺开业了,人满为患,生意好的有些让人意外。 每三日,掌柜便来给周云若送银钱。 掌柜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名唤路九娘,这人是她亲自选的,用她,不仅是因为她做帐仔细。还因为她善待那群孩子。 九娘將银票递到她面前的书桌上,恭谨道:“小姐,这两日新增几家酒铺来合作,收入比上一次又翻了一倍。” 周云若轻轻捏起那叠银票,笑容明亮。照这个速度,最多三个月就能回本。开分店指日可待。 九娘又朝她递来一封书柬,轻声道:“小姐,这是江家主重新给您报的进价。” 周云若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接过书柬展开。纸上,密密麻麻地写著各种粮食的新报价,每一项都比原先约定的低了不少。 见周云若一脸疑惑,九娘笑了笑:“听闻您救助城中的孤儿,江家主敬佩不已,他愿以最低价格给咱们供应粮食。” 窗外,阳光正好,洒在书桌上,她欣然一笑,又抬头望向九娘,轻声道:“孩子们最近听话吗?” 九娘点点头:“都是些苦孩子,格外懂事。” “辛苦你了。” “小姐,客气了,九娘是苦出身,跟著您能为这些孩子尽些绵薄之力,已是善缘。” 说罢,她恭敬的向周云若行了一个礼。 待九娘离去,管家又来了。 “二小姐,宫里来人了。” 周云若的心猛地一紧,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宫里?谁?” 管家微微躬身,神色中带著几分谨慎:“来的是皇后身边的李公公,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请二小姐明日去小汤山皇家园林参加宴会。” 言罢,管家递上一个精致的帖子,上面用金色丝线绣著繁复的图案,周云若轻轻接过帖子,目光在瑞凤图案上游走,眉头皱成了一团。 攥著帖子,指尖因用力泛起了微白。这事一定和寧国舅有关。 次日 吏部 周生承坐在下首,时不时的抬眸望向苏御,见他坐姿端正,专注地批改公文,脸上一丝急色都没有。 周生承心中焦虑如同潮水般翻涌。他忍不住起身上前开口,压低声音道:“大人,不去小汤山看看。” 苏御眼都没抬一下,只低声道:“周大人放心,寧国舅今日去不了。” 昨晚命人给他屋里吹了迷烟,那药量够他睡一天了。 周生承见状,还是有些不放心,正欲开口,就见文远疾疾走过来。 只见文远面色凝重,嘴唇几乎贴著苏御的耳畔,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砸在人的心上。 苏御的眼眸瞬间凝固,如同冬日湖面突遇寒风,波澜骤起。 他猛地站起,宽大的官袍下摆隨著动作轻轻摆动,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风,吹动了桌上的公文,纸张哗啦啦作响。紧接著就快步往外走去,那步伐又急又快。 第128章 你比苏御好 周生承心头瞬间涌起不安。只能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著跟上苏御。 小汤山园林。 上一世,周云若来过几次,对这里也算有几分熟悉,玉津殿外,各色卉品类极多。 今日的宴会並没有男子参加,出入其中的皆是名门贵女。她们互相熟悉,对周云若却是陌生的。 不过有一人,周云若倒是认识,那就是裴家的六姑娘,裴依依。 她立在牡丹丛旁,正与几位贵女相谈,眼眸有瞥,瞧见周云若,微微一怔,缓步上前,亲昵地挽上周云若的胳膊。 一张圆圆的俏脸,转向她:“云若姐姐!我是依依,你可还认得我?” 周云若回她一笑,唤了声:“裴妹妹~” 裴依依顿时笑开了顏,露出两颗亮晶晶的小虎牙,很是可爱。 她比自己小六岁,幼时跟隨裴夫人来过周府几次,与她几位姐姐不同,是个率真爽朗的性子。 此刻,又见她將自己拉去一旁,小声问道:“周瑾萱没来吗?” 周云若摇摇头。 裴依依皱了皱眉:“哼!她是不敢来,下次见著她,我非得收拾她一顿。” 周云若愣了愣:“她得罪你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0?????????????.??????超靠谱 】 裴依依撇了嘴道:“她与苏大人的婚事怎么来的,姐姐定也知道,现如今不只是我,大家都想找她算帐呢!” 说罢,偷偷指著不远处的一个女子给她看:“那是卫国公家的四小姐,春朝节那日与苏大人相看的正是她,她那人极好,若是她嫁给苏大人,我也是服气的,可换成周瑾萱,我就气不过。” 说著,拧著手里的帕子,又愤愤道:“都怪母亲,那日非不让我去,若我去了,我也··········” 她欲言又止,却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 姑娘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周云若见状,微嘆,自己少时见他也如她一般,觉得他千好万好谁都比不过。 现如今了解了,才知他是什么本性。 於是轻声安慰裴依依:“你还小,见识浅,这男子不能只看相貌,听你母亲的准没错,將来也定能寻个如意郎君!” 闻言,裴依依垂著脑袋,嘆气:“苏大人不仅生得好,人品也好,这天底下再找不出比他好的了!便宜周瑾萱了。” 周云若抿唇,上一世,瑾萱最后嫁给了萧翎的四子。成亲没几载,萧家倒了台,全家发配岭南。后来就没后来了。 这一世嫁给苏御,甭管受不受宠,只要她不作闹,总归是能保住性命的。 安抚了裴依依一番,又听掌事公公传召眾人入席,裴依依挽著她的手,就向玉津殿走去。 周云若看了眼身后的石霞,眸色深深,垂在身侧的手,瞬间便被塞进一方微潮的帕子,她握著帕子,趁人不注意,往脸上拭去。 走到殿门外,裴依依突然指著她的脸,大惊道:“姐姐你的脸?” 只见周云若的脸上遍布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很是可怖,眾人皆吃惊的望向她。 周云若摸了摸脸,也不遮掩,直接朝殿门前的公公走去,轻声道:”公公,民女怕是得了急疹。“ 公公见状,脸色一变,忙侧开身子躲避,语气中带著几分焦急:“快快,快些回去医治!这等场合,可不能惊了贵人们。” 周云若福身行礼,声音细若蚊蚋:“多谢公公体谅,民女这就告退,免得惊扰了圣驾与诸位小姐。” 说罢,她转身就走,裙摆轻轻拂过地面,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裴依依紧跟其后,满脸担忧,手中的帕子绞得愈发紧了:“云若姐姐,我陪你回去,这急疹可大可小,马虎不得。” 周云若回头道:“依依离我远些,別传染给你了。” 闻言,裴依依摇摇头:“我不怕。”执意地要跟上她。 周云若此刻只想儘快离开这里,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拐过八角亭,忽觉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回头就见石霞与裴依依昏倒在地。 心下大惊,还不待反应,就被人捂住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一睁眼,就是寧国舅放大的脸。欲抬手的瞬间,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在床沿两侧。 一双充满情慾的眸子,正盯著她。 声音低沉而沙哑:“你为了躲避我,不惜毁容,我就这么另你生厌吗?” 周云若咬著牙道:“寧紫渊,你发过誓不会害我的……” “我不会伤害你,今日之后,我娶你过门。” 说罢就去解她的衣裳,周云若瞬间瞪大了双眼,瞳孔骤然一缩,她奋力挣扎,但双手被绑在床栏上,根本无法挣脱。 “別怕,我会轻点的。”那声音带著寧紫渊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你这样会让我恨你一辈子。” 闻言,他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她。 忽然脸上泛起嘲讽,低吼道:“你寧愿做苏御的妾,也不愿意做我的正妻吗?” ”我从来没有要做苏御的妾,是他一直逼迫我,现在你也要与他一般欺负我,你们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她说到最后,声音慢慢低下去,眼角的泪不断地滑落。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就想安安静静过日子,为什么一两个两个地都逼著她。心里委屈,又想起前世的不幸,这眼泪啊!就止不住了! 寧紫渊看著她,一瞬间乱了呼吸。 抬手欲抹去她的泪,可那泪水来得汹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寧紫渊心尖一痛,瞬间解开她的手,一把將人拥进怀里。 轻声哄道:“你別哭,我错了,我混帐。” “以后不会了。” 指尖划过她的墨发,心底泛起丝丝疼意:“我娘死得早,没人教过我怎么爱人,你別怪我。” “可我对你动心了!没掺一点假,只要你答应嫁我,我將府里的女人全都赶出去,以后也不纳妾,只你一人好不好?” 周云若用双手抵住他的胸口,拉开些距离。她红著眼看了他片刻。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怕自己现在与他说真心话,他会抓狂。 垂眸,周云若与他商量道:“你没有別人嘴里说的那般不堪,至少在此刻,你比苏御好,放我回去吧!” 话音刚落,屋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苏御赫然立在门外,此刻,一双冷眸,放佛能冻结一切,直直盯著他们。 第129章 爱卿!委屈你了 门外的风带著一丝凉意,吹动他衣袍。阳光从破碎的门框间斜斜洒入,与他周身散发的寒意形成了鲜明对比。 周云若心猛地一紧。是惊愕,也是无奈。 而寧紫渊则是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挑衅。 这般看去,二人坐在床上,寧紫渊衣衫不整,而她的手心还贴在他的胸口。 耳边又迴响她的那句“你比苏御好”。苏御眼底愈发阴沉。 抬起脚,每进一步,屋內的温度便似乎下降一分,直至苏御站定在床边,周身散发的寒气几乎凝成实质,將空气冻结。 寧紫渊一瞬间怒指著他:“苏御,你都定亲了,还想怎样?要不要脸了?” 苏御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寧紫渊,你以为你是谁?” 说著,目光又转向周云若:“过来。”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想起他在揽月阁肆意欺负自己。 周云若起身走到他面前,冷冷道:“你又是谁,凭什么管我的事?” 疾步追来的周生承一进门,就见云若扬起脸瞪著苏御,那脸上还起著密密麻麻的红疹,惊得人眼皮直跳。 又见那寧国舅站在她身旁,跟著附和:“就是,哪有妹夫管姨子的。” 此刻,虽看不清苏御的表情,可从他那颤动的袖口,知道他动怒了。唯恐收不了场,忙上前拉过云若。 呵斥道:“没规矩,苏大人也是你能顶撞的。” 周生承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铁甲军士的靴声。 禁军,身著黑铁盔甲,手持长枪,將房间团团围住。 领头的將领目光锐利,扫视一圈后,最终定格在苏御身上,行了一礼,声音有力:“苏大人,皇后娘娘有请周小姐与国舅爷一同入宫。” 周云若心弦紧绷,快速扫了眼寧国舅,当下一狠心,咬破舌尖,以袖掩唇,又猛咳几声,拿下袖子,嘴角流出一道鲜血,人瞬间倒了地。 直到上了周府的马车,才敢睁开眼。 石霞一见她睁眼,忙道:“主子,您醒了,还有哪里疼?” 周云若直接坐起身子,在石霞震惊的目光中,问道:“你和裴依依是怎么回事?” “我·····我们醒来后,莫名其妙的在八角亭里,像做了场梦似的。” “然后,···就到处寻您,又遇见大老爷,他叫我来马车上等你。” 周云若点点头,心中的波澜却未平,自己刚刚那一倒,苏御和寧国舅抢著抱自己,差点打起来,幸亏大伯父背起自己跑了出来。 大伯父將自己送上马车,命车夫带自己速回府医治。 自己则替她去皇后娘娘那里请罪。这段时日,她是该装病,闭门不出了。 到了紫云院,周云若净了面,脸上的刺痒感才缓解了些。 之前那方擦脸的帕子,是用薯药汁泡过的。她对薯药过敏,但凡碰著那东西,就会起红疹, 此刻,摊在床上,扶著额头直嘆气。 “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 石霞为难地看著主子,默了半晌,小声道:“小姐,不然我们离开京都吧!” 周云若无奈的嘆了一息,哥哥留京述职,家业都置办了,还有那群孤儿,祖母与大姐,她一个也放不下。 石霞蹙著眉头,也跟著嘆气:“可装病也不是长久的法子。”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等苏御娶了瑾萱,他若继续纠缠,妹夫调戏姨子,我就告诉伯父,看他大学士的脸往哪放,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住他。” “那寧国舅呢?” “哎~” 周云若无力的嘆气,那也是个难缠的。 她心烦意乱,直到傍晚石霞端来晚膳,她还是一口也吃不下。 閆昭坐在桌前,没心没肺的吃的,子归起身端来一碗鸡汤。 “云姨,喝些汤吧!” 到底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她端著汤喝了一口,只是舌尖一沾热汤,痛得厉害,便放在一边对子归说:“你且去吃吧!这汤我晚会喝。” 子归眼眶突然就红了:“云姨,我娘那会就是吃不下东西,才··········” 周云若抚了抚他的头:“好孩子,別担心。云姨是长寿之命,等你做祖父时,我还健在呢!” 子归笑著点点头:“一言为定,云姨,等您老了,我每日都带子孙给您请安。” 似被戳到伤处,心口闷疼,周云若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到閆昭身上。 只见他正恶狠狠地咬著筷子上的红烧肉,每一下都似乎带著极大的怨念,那块肉在他嘴里被咀嚼得“咯吱”作响,油汁顺著嘴角淌下。 桌上的帕子不用,却故意用袖子来擦,周云若瞬间扭过头不去看他。 晚饭后,大伯父命小廝给她送了口信,说皇后和寧国舅那边不用她担心,没有询问她的病情,想必是从黄药师那儿得知了她是装病。 —— 深夜下了场春雨,窗外,芭蕉叶被细密的雨点淋得嗒嗒作响。 苏御沉著脸坐在金丝楠木椅上。 身前跪了一排暗卫,各个垂著脑袋,屏声敛气,气氛压抑,好似乌云盖顶。 苏御勾起唇,寒了一天的脸色又染上一丝戾气。 “不见了?” “回大人,今日寧国舅从宫里出来,卑职一直跟著,明明见他进了寧国公府,可晚上再去时,又和昨晚一样,是那替身,卑职一间间屋子查看,都没有他,这人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苏御缓缓起身,修长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打开窗子,目光穿过雨幕,看向黑沉沉的天空,挑眉冷嗤一声:“小子,变聪明了!可惜你惹错了人!不想出来,那就別出来了。” 次日一早 早朝后,陛下特意將苏御召到养心殿。 “爱卿~委屈你了。” “陛下,臣受委屈没什么!只是寧国舅损了您与皇后娘娘的顏面,再由著他胡闹,御史台那边只怕……。” 一说到御史台,皇帝就皱眉,一大早,御史们就纷纷上摺子。全是寧国舅对苏御欲谋不轨的恶行。 加之昨日禁军亲眼所见,寧国舅確实当眾撕扯苏御的衣衫,把人腰间玉带都给扯下来了。 第130章 为何下此狠手? 皇帝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苏御,面容俊雅,肌肤玉白,那麵皮嫩得好似能掐出水。別说女人,男人见了也赏心悦目。也难怪………… 片刻,正了正神色,才肃声道:“这个混帐,属实无耻。” 转而一嘆,又道:“可他终归是皇后一母同胞的弟弟,昨个儿皇后又在朕那哭了许久。” “朕就先打他三十板子,禁足一个月。下次他再敢对你不敬,朕绝不轻饶他。” “…………” “陛下圣明!” 走出养心殿,苏御迎著艷阳,身姿傲然,锐利的星眸撇向一旁跪著的寧国舅。 缓缓走近,抬手轻轻拍了下寧国舅的肩头,他微挑眼角,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的喜酒,你怕是喝不上了!” 阳光下,寧国舅只觉得苏御的笑容格外刺眼。 阴测测的盯著苏御,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勾唇一笑。 “这回喝不上,下回喝。” 苏御低垂著眼帘,闻言,嘴角不经意地上扬:“嗯~下回喝满月酒,也不错。” 说罢,从寧国舅面前走过,步履悠然,衣袂隨风轻轻飘扬,仿佛每一步都踏著春风的节拍。 寧国舅深深凝视著苏御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苏御的背影消失,他忽然抬起双眸,心里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周府 周云若睡了一夜,脸上的红疹都消了。早起去了寿春院。 刚踏进屋门,老太太就朝她招手。 “刚熬好的冰燕窝,快趁热喝些。” 周云若笑了笑,走到祖母身旁,轻轻揉著她的肩:“祖母,我刚喝完药,这会子喝不下。” 老太太扭头看她,不由地点头道:“嗯!气色不错,看来黄药师的药方是开对了。” 想起那药的苦涩,周云若皱皱眉:“孙女身子骨本来就好,真不想喝那劳什子的苦药了。” 话音刚落,就见黄药师走进来,睨了她一眼,板了脸道:“良药苦口利於病,身子骨再好,不注意调养也是要亏虚的。” 周云若微微一笑:“我也就嘴上说说,您老的药,我一滴都没浪费。” 他点点头,又从袖里拿出一个瓷瓶,往桌上一放。 “饭后涂,下次再不爱惜自个儿的身体,我就不管你了。” 周云若轻轻拿起桌上的瓷瓶,瓶身温润如玉,透著淡淡的草药香。 她朝黄药师轻施一礼:“谢谢药师。” 黄药师看了她一眼,嘴角勾出一抹別有意味的笑来。她可谢错人了。 这药是苏家小儿,托自己给她的。 老太太见状,回头拉过她的手,担忧道:“这是伤哪了,快给祖母瞧瞧?”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伴你閒,101????????????.??????超方便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周云若抬手,轻轻拍了拍祖母的手背。轻声道:“云若没伤著,就是昨日贪嘴,食了辣,嘴里上火。” 听此,老太太宠溺地点了点她的眉心。 “这贪嘴的毛病总是改不了。” ………… 正说话间,石霞立在门外,朝周云若眨了眨眼。 周云若眸光微闪,起身出了屋子。 石霞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子归和敬哥儿打架了,这会儿人被裴氏带走了。” 话音未落,便见周云若抬腿就走。 刚进鹿鸣院,就听见“啪”的一声。 心尖一颤,周云若快步奔进去。只见子归跪在地上。 裴氏扬起手掌还要再打,周云若上前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目光停留在子归低垂的侧脸上,那红肿的指印刺的她眼红。 即便此刻跪著,子归的脊背也倔强地挺直,不愿有丝毫屈服。 裴氏的手腕被她紧紧握住,她挣了挣手,突然朝里间喊道:”母亲,您快出来看看,二妹妹这是要打我啊!” 话落,大夫人便从里屋走出来,身后跟著敬哥儿。 只见那孩子,头上缠著绷带。 周云若顿时一愣,不由地低头看向子归,不敢相信,六岁的子归竟能將十二岁的敬哥儿打成这般。 来前儿,石霞只说子归与敬哥儿打架,她以为吃亏的定然是子归。 退后几步,朝大伯母行礼。 大夫人面无表情,沉步上前几步,又沉沉坐在椅子上:“这前因后果,你问都不问,就冲你大嫂发火,属实不应该。 说罢又转向子归,神色一凛:“为何下此狠手?” 子归抬起眸子,低声道:“我与昭儿在园子里玩,他上来就朝我们身上吐口水,昭儿还了一嘴,他上来就踹人,我气不过就用……石头扔了他。” 敬哥儿闻言,反驳道:“你胡说!我根本没踹昭儿,是你先拿石头扔我的!” 说著,还委屈地瘪了瘪嘴,裴氏心疼的將他揽进怀里。 看向大夫人:“敬哥儿受了委屈,您可得给他主持公道。” 大夫人眉头轻蹙,又听子归道:“明明就是你踹的!昭儿都疼哭了!” 他的声音明显带著一丝颤抖。 大夫人不由瞪了眼子归,眼中露出不悦。 周云若见状,转头对石霞道:“去把昭儿找来。” 又缓缓走到大夫人身前,轻声道:“伯母,你先消消气,等昭儿来,问清事实,再下结论也不迟。” 大夫人闻言,沉著脸,不语。 片刻后,昭儿是被石霞拽来的。他后撤著身子就是不愿上前。 周云若微眯了眸子,沉声道:“昭儿,敬哥儿可曾踹你了。” 话音刚落,敬哥儿冲閆昭喊道:“昭弟弟,你可要实话实说哦!” 他的目光如炬,让昭儿不自觉地颤了颤,小脸上满是挣扎。 终於,他鼓起勇气,小声说:“是……是子归踹了我,敬哥哥说了他几句,他就拿石头砸敬哥哥的头。” 第131章 男人的话,信不得! 说完,他偷偷瞄了眼周云若,又迅速低下头。周云若微眯了眼,神色冷了几分。 裴氏冷哼一声,指著周云若大声道:“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云若看向子归,只见子归正狠狠瞪著閆昭,脸上满是失望。 “昭儿,你討厌我,污衊我,都无所谓,可他骂云姨是娼妇,你怎么能无动於衷,那是你娘啊?” 闻言,几人大惊。 大夫人猛地看向敬哥儿。 敬哥儿连忙摆手道:“我没说,没说。” 周云若嘴角不觉带起一抹苦笑。 看向閆昭:我只问你一次,敬哥儿有没有说?“ 閆昭眼神躲闪,下沉的双肩微微颤动。却是紧抿著唇,不发一语。 周云若转过头,眼眶红了红,她声音有些黯哑:“当真是前世的冤孽,教不好了。“ 说罢,拉起子归的手。欲走,却被裴氏叫住。 她愤愤道:“打了敬哥儿,就想这么算了?” 周云若淡淡道:“人你已经打过了,还想怎样?” (请记住 海量好书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裴氏冷哼一声:“把这野孩子赶出去。” 周云若低头看向子归,低声道:“我的家就是他的家,你赶他便是赶我。” 大伯母走到她面前,沉了脸:“云若,敬哥儿总归是你的侄儿,何必为个外人和自家人闹矛盾。” 周云若眼底露出坚定之光,肃声道:“伯母,我决定认子归为养子,以后他就是我的孩子。” 闻言,子归猛地抬头看她,小小的肩膀一瞬间颤抖起来,挨打时都未哭一声,此刻却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周云若抽出帕子,弯下腰,轻轻擦去他的眼泪。 大夫人见此,锁著眉头,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与责备:“云若,你糊涂!怎能认一个来歷不明、品性还受质疑的孩子为养子。” 周云若抬眸望向大夫人,轻声道:“伯母,云若信他。” 话音刚落,子归便扑进她的怀里,双肩抽动,压抑的哭声,让人听了心里酸涩。 大夫人突然指著閆昭,对周云若沉声道:“你的亲生儿子就在这里,你让他怎么想?” 周云若的目光缓缓移向閆昭,二人目光交匯,那一双细长的眸子,带著刺骨的冷意,恍若和记忆里的那双重合。 周云若摇头苦笑,问閆昭:“羊羔尚知跪母,乌鸦亦求反哺,你可知孝字怎么写?” 閆昭双拳紧握,瞪著眼道:“我当然知道,夫子说,子承老者,方为孝,可你不是还没老吗?” 闻言,周云若落了眉眼,毅然牵著子归迈出门去。穿过海棠林,子归扯了扯她的袖子。 周云若停下脚步,子归的声音细若蚊蚋,却满载著期盼:“我真的……可以……喊你娘吗?” 她柔柔一笑,轻声回答:“傻孩子,往后我就是你娘。” 话音未落,子归的眸子倏地一亮,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隨即,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 春风拂过,携著海棠的芬芳,几瓣粉红悠然飘落,恰好落在子归的发梢,他猛地扑进周云若的怀里,瘦小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閆昭一路跟来,看到这一幕,呆立在廊前,春日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却暖不进他冰冷的心房。 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轻触碰眼角滑落的泪珠,泪水模糊,周云若温柔的笑容与子归幸福的模样,像是一根根尖刺,深深扎进他的心田。 他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只是那瘦弱的肩膀,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著,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小兽,在无人的角落,默默舔舐著自己的伤口。 片刻后,周云若起身再次拉起子归的手,二人相视一笑。 刚要走,身后就传来裴氏的声音:“收乞丐做养子,亏你行得出,將来带著两个拖油瓶,我看哪个男人敢要你?” 周云若凤眸骤然转冷,盯著裴氏:“那就不劳你操心了。” 裴氏却不恼,挑眉冷嗤一声:“苏大人马上就娶瑾萱了,你呀!被玩弄了。哦!对了,谢云舟那,你也別想了,柳大人前几日寻了谢家老爷,谢家再三给柳家保证,绝不会让你进门。” 周云若听了,神色淡淡:“说完了吗?说完我就走了。” 裴氏微愣,她以为会看到周云若愤怒或是悲伤的表情,然而周云若的脸上除了淡漠再无其他。 裴氏不甘心,正要再开口,却见周云若走了没几步,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裴氏,你的话,对我来说,起不了任何波澜。不过,我有一句话要提点你,大哥哥最近是不是常说公务繁忙,回来得很晚? 不等她开口,又道:“男人的话,不能信,你还是多留点心眼吧!” 说罢,转身就走,只余裴氏一脸惊疑。 周云若之所以提醒她,是因为大哥那外室比之崔盈盈不次。上一世,孩子长到六岁了,肚里还揣著一个,被大哥领回了家。 那孩子聪慧,才六岁,诗书倒背如流,比之已经长歪的敬哥儿,一个天一个地,大伯见了那孩子,直说,后继有人。 自此,母凭子贵,谁叫人家的儿子爭气呢! 裴氏干吃哑巴亏,那妾室人前人畜无害,背后挑拨离间,笼络大哥的心,令他夫妻二人爭吵不断。裴家也因此与周家生了嫌隙。 回忆往昔,大伯父去世后,裴氏也因累年的鬱结,缠连病榻,没几年就去了。后来便是大哥被下放岭南,周云若走在迴廊上,脑海中浮现出大哥被外放岭南时的场景。 第132章 没良心的,他哪里有我好! 那日,大哥身著青衫,面色凝重,眼中满是淒楚。他跪在大伯父的灵前,身形佝僂,似是不舍,又似无奈。隨后,踏上了前往岭南的路。 三叔又因萧家,一直不被中用,举家迁回平洲祖宅。 周家日渐没落,直到她被赶到庄子后,听闻,那外室之子在岭南做出了政绩,得到了新帝的重用,得以重回京都。后来的那些事她就不知道了。 记忆尤深的是自己被赶去庄子的那天,路过周府门前,硕大的金丝楠木门匾,已然不在了。 现下想来,世家关係错综复杂,而裴氏后辈也是出了两个能人,大哥的外放,兴许与裴家有关係,这一世,她不希望周家走老路。 裴氏虽对自己恶语恶行,可对大哥她確是真心付出了的,同为女子,总会有些同理心。 她若是聪明,趁那孩子还是襁褓之时,就该抱来膝下抚养。 回到紫云院,周云若凝眉看著子归的脸,从袖里拿出瓷瓶,打开闻了闻,一股清凉的淡香。 子归好奇地眨巴著眼睛,望著周云若手中的药瓶,就见她小心翼翼地倒出了些,轻轻涂抹在他的脸上。 清凉之感瞬间缓解了火辣辣的疼意。 子归的小脸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娘,不疼了,这药真神。” “那是,黄药师的药,外面银子都买不到。” 窗下,路过的石一,不由撇嘴。心道,这可是大人特意从宫里拿来的,她是一点不知情。只记得旁人的好。 哎!大人不易啊! 石霞迈出屋子,就见他立在窗外。皱著眉头。 以为他伤没好,是强撑著当值,便上前两步问:“伤好了吗?” 石一乾笑两声:“嗯,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石霞闻言轻笑:“那么大的人,走路还能绊倒,除了你,也没谁了!厨房还温著猪骨汤,我特意给你留的,回头別忘了喝。” 石一闻言,愣了愣,又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傻乎乎道:“石霞姐姐,你真好!谁娶了你,可有福气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石霞面颊一热,偏过头,本是要路过他身边往东厢房去的,不知怎的,脚尖一转,又背过身,往另一条路走了。 天色渐暗,閆昭没有紫云院,陈氏的丫鬟过来拿他的换洗衣裳,说是他这几日要住在陈氏那。 他是怕回来要受自己的责备,周云若这般想著,也便由著他了。 夜深了,又下起了濛濛细雨,周云若睡意正浓,窗扇缓缓推开,夜风带著湿润的雨气吹进来。 屋內小几上的灯火,忽明忽暗地跳动。隨著窗子合上,火苗渐明,又隨著墨色的衣衫轻轻掠过,再次跳动。 苏御缓缓坐在床边,低头静静注视著她。 湿了的发梢,匯聚成一滴雨珠,顺著髮丝滴落。就要落在她的鼻尖。 玉白的手心快速展开,堪堪接住。微开的薄唇,轻缓地吐出一息。 那滴雨珠在他掌心轻轻颤动,他轻轻地將雨珠拂去,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细腻的脸颊,带来一丝微凉。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触感所惊扰,却又迅速归於平静。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笑容里满是宠溺。 忽然又轻蹙眉头,神色间,划过一丝不满,低声呢喃:“没良心的,他哪里有我好!” 抬起修竹般的玉指,那饱满粉润的指甲,沾了水气,晶莹透亮。隔著暖香,一点点勾勒她的眉眼,挺翘的鼻尖,饱满的朱唇。 喉间不觉吞咽一下,修竹般的玉指继续在空中游走,那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眷恋。 灯光下,他眸光深邃,缓缓低下头,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肌肤,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只是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 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香气,那是她独有的味道,让他沉醉得无法自拔。 手指最终停留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挲著那柔软的触感,眼神中满是爱意与渴望。 忽然,手一顿,四目相对。 几乎是一瞬间,周云若坐起身,抄起枕头就砸他,他微一错身,让她砸了个空。 又见她皱起秀眉,嘟著嘴,举起枕头又砸来。他起身避开,她直接掀开被子,怒气冲冲追来。 那气呼呼的样子,似是一定要追上来,打他一顿。 他轻巧地在屋內旋身,躲过一个又一个枕头的攻击,嘴角掛著一丝玩味的笑。 周云若穿著薄纱寢衣,髮丝微乱,脸颊因怒气而泛著红晕,活脱脱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她气喘吁吁,却不肯放弃,双眼紧盯著他,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剥一般。 突然,他一个不慎,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周云若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猛地举枕,砸了上去。 他身形一闪,却故意慢了半拍,让她的手背轻轻擦过他的胸膛。 周云若一愣,脸颊更红,怒意转瞬化为羞涩,却也更加坚定了要“教训”他的决心。 她再次发力,两人一追一避,上演了一场“追逐战”。 春雨落在屋檐上,又急不可耐地滑在檐下的青石板上。发出噠噠声。 伴著屋內追逐的脚步声,倒也和谐。 她气喘吁吁,次次砸空,他却极有兴致的盯著她。 她抬起手指,指著他:“有种……你……別跑!” 他唇角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身形忽地一顿,不再躲避。 周云若一愣,手中的枕头带著一股怒气猛地砸向他,却在离他面门不到一寸处被他稳稳接住。 他含笑望著她,眼中闪烁著戏謔与宠溺的光芒。 周云若瞬间瞪大了眼睛,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怒意与羞涩交织,让她一时忘了反应。 他缓缓靠近,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小猫儿,闹够了没?该休息了。” 长臂一手,温柔且霸道地將她圈入怀中。 第133章 为她准备的生辰礼物 周云若恨恨道:“你吃定了我不敢將这事嚷出去,可我告诉你苏御,我真敢去官府告你,让你名声扫地,让你无法立足官场,让你……。” 他自胸腔震出两声轻笑,那不合时宜的笑,让她莫名一愣。 又听他低声道:“你不会!” 当下指尖轻抚她紧蹙的眉头,颇有些无赖之意。 周云若侧脸,避开他的触碰。 那玉指又擒住她的下巴,指尖微微用力,迫使她的唇微张,一双星眸看的认真:“让我瞧瞧,伤的重吗?” 周云若心中一紧,意外的看向他,自己咬破舌尖这事,外人可不会知道。 她眸光闪烁,口齿不清的说:“红……么伤?” 然而,他的脸却缓缓靠近,呼吸间带著淡淡的墨香,手指轻轻拨开她的唇瓣。 周云若只觉心跳加速,好似將那舌尖的丝丝疼意,放大了许多。 她双手更加奋力地挣脱,可腰际仍被苏御那只修长有力的手牢牢掌控,丝毫不得动弹。 她的芙蓉面上,覆了层细腻的薄汗,在灯光下泛著微微的光泽,眉头紧锁,眼中充斥著慍怒。 “苏御!你放开我!” 周云若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好似隱隱带著哭腔。 苏御微微一怔,隨即鬆手,周云若便从他的怀里逃开。 又突然回身,冷不丁泼出一碗茶。 苏御猝不及防,被那冷茶泼了个正著,茶水顺著他精致的五官滑落。 苏御愕然! 周云若手持空盏,立於几步之外,胸膛剧烈起伏,眸中怒火未消,仿佛刚刚那一泼,是她积压已久情绪的宣泄。 此刻,看著那张略显狼狈的脸,心中又升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他曾多次救过自己,可也多次欺辱自己。 她分明与他说得明明白白,他却依旧我行我素。 换谁不恼! 她冷冷道:“你是三房的准女婿,却总与我不清不楚,我次次隱忍,你愈却发放肆。” 见他立在那里,一双星眸看不出喜怒。 又瞪著苏御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家里的没有外面的好,外面的没有偷偷摸摸来的刺激。” “可我告诉你,你找错人了,我周云若不是那种女子,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谁,再敢欺负我,我···我·····” 她直视著苏御那骤然转冷的脸庞,心肝剧烈一颤。本想嚇唬人,反被对方的气势嚇唬住了。 苏御就这般定定地看著她,薄唇张开几次,又合上。 良久,低声道:“我以后不来了。” 周云若微愣,又听他继续道:“可你泼我一脸冷水,不对。” 星眸凝著她,眉间似有一丝幽怨之意:“以后……別这么对我。” 周云若眉头一皱,他这话说得矛盾。 刚要开口,便见他转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夜风带著凉意涌入,轻轻撩动著他的髮丝与衣袂。 周云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苏御的背影上,那挺拔的身姿,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萧瑟。眼睫轻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中蔓延开来。 直到那片墨色的衣角轻轻拂过窗欞,她才回过神来。 这边,苏御穿梭细雨中,石一执伞走来。 ”大人,保重身子啊!“ 苏御接过伞柄,伞面轻旋,挡开了细雨绵绵。他星眸中的幽光在夜色与雨幕中更显深邃。 石一低眉顺眼,嘴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轻声细语间透著股子狡黠:“大人,您就安心吧!只等大婚日,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人抬进府里。” 言罢,他退后一步,恭敬地垂下头。 苏御嘴角勾起一抹笑,伞下身影缓缓步入雨中,每一步都踏出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 清晨鸟鸣,喜鹊枝头喳喳叫。 元善一脸喜色的来到寿春院,进门先唤祖母,又转向周云若唤了声妹妹。 老太太会心一笑,目光扫过门外枝头的喜鹊,笑道:“可是朝廷的任命书到了?“ 闻言,周云若眸子一亮,微微侧头,看向哥哥的眼神中既有期待又带著一丝紧张。 门外,喜鹊的叫声更加欢快。 元善咧开嘴角,眼波荡漾著笑意:“祖母,朝廷任命我为翰林院编修。” 老太太一听,高兴地站起身,紧握住他的手。 “你確定是翰林院编修?” 元善点头笑道:“祖母,孙儿確实和父亲当年一样,入了翰林院。” 老太太欣慰地连连点头:”好好好~祖母就说你是大器晚成,这下可算是应验了。你现下虽是七品编修,可翰林们的升迁最优,有著一般进士所无法比擬的仕途前景。” 元善欣喜,又看向妹妹:“你高兴傻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周云若若有所思,闻言,起身向元善福了福身子:“恭喜哥哥!” 心中却生疑虑,按照旧例,二甲进士进不了翰林院,只有状元,榜眼,探,才有资格直接入翰林院。 父亲当年凭藉二甲第一的成绩,也不过是勉强做了翰林院的庶吉士,经三年考核才正式成为编修。 可哥哥这二甲最后一名,如何能有资格与一甲前三名,一同入翰林院做编修。 脑海里不由得闪过昨夜那张脸——苏御。“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个道理她自是明白!想到此,周云若就高兴不起来了。 —— 转眼进了五月,离瑾萱的婚期还有十余日。苏御果真如他所说一般,再没来过。 周云若这颗不上不下的心,渐渐平稳了些。今日,一大早,陈氏便来了紫云院,身后还跟著好些日子没见的閆昭。 丫鬟端来一碗长寿麵,小心翼翼放於桌上,陈氏拉著周云若坐在桌前,又扭头望向一旁低头不语的閆昭,温声道:“昭儿,今日是你母亲生辰,快把你给母亲准备的生辰礼物送上。” 话毕,閆昭缓缓上前,从身后拿出一幅书轴,打开,是一幅百孝图。稚嫩的字跡一看就是閆昭亲手所书。 陈氏看向女儿,柔声道:“昭儿,这些日子在我那里,每日刻苦练习,你瞧瞧,他写得多规整,可见是用心了。” 周云若坐著未动,示意石霞接过去。 陈氏见状,眉头轻蹙,將昭儿揽在身前,轻声道:“自己生的,总比別人生得亲,你认那捡来的孩子为养子,我不说什么,毕竟周家也不差这一张嘴吃饭。可要是为了他,让昭儿受委屈,那我是不答应的。” 周云若执筷的手一顿,就要入口的面,又轻轻放回碗內。 第134章 两个狗男女!! 目光掠过陈氏怀中的閆昭,最终落在他紧紧攥著衣角的小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屋內静默的只能听见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以及自己细微的呼吸声。 周云若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最终,也只是淡淡地开口:“母亲,没人让他委屈。” 陈氏微嘆一声,拉过女儿的手,又將閆昭的手放在她的掌心里。 小手触感温软,周云若垂下眉眼。掌心相贴,明明那样近,却觉得像隔了道鸿沟,怎么也越不过去。 閆昭抬头望向周云若,眼眸里有依赖,可母亲一眼都不看自己,眼眶渐渐泛红,小小的身躯轻轻颤抖著,轻轻扯了扯周云若的衣袖,声音细若蚊蚋:“娘……您,您不喜欢昭儿吗?” 说著,他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强忍著不让它们落下,周云若感受到衣袖上传来的微弱力量,缓缓抬眼,正对上閆昭那双充满期盼与不安的眸子。 她轻启朱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 忽然,又见閆昭朝她跪了下来。 “娘,那日是昭儿撒谎,昭儿错了,昭儿以后改。” 闻言,周云若浅嘆一息,片刻后,终是伸手扶起他。 此时,门外传来小廝的声音:“小姐,有人给您送来了生辰贺礼。” 周云若愣了愣,命人拿上前,又问:“谁送的?” 小廝回道:“来人面生,从没见过,只说是代人转交,放下就走了。” 周云若凝视著眼前精致礼盒,盒面上雕刻著繁复而优雅的云纹,她轻蹙眉头。 缓缓揭开盒盖,瞳孔骤然一缩,不禁打了个寒颤。只见盒子里放著一大一小两个木偶人,双双被几根铁钉,穿插心口。 五官遍布刀痕,却依稀可辨,那木偶的面容与她和閆昭有著七八分相似。 好奇驱使陈氏看了一眼,瞬间脸色煞白,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之物。 她的手指颤抖著,猛地一挥,那精致的礼盒如同烫手山芋般被甩了出去。 伴隨著“砰”的一声巨响,盒子裂开,两个木偶人滚落在地,铁钉穿透心口的位置显得格外刺眼。 待閆昭看到,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目光中满是恐惧。 陈氏忙掰过他的头,將他揽进怀里,不让他看。 小廝见状,双腿一软,顿时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周云若眸光一动,她走到跟前,弯腰捡起一张纸。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那双秀气的眉紧紧蹙起,目光如同寒霜,紧盯那上面的“死”字,如同毒蛇的信子,让周云若呼吸发颤。 她手指用力,纸条几乎要被揉碎。 眼中皆是恨与怒,但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將纸条紧紧攥在手中,仿佛要將那无形的威胁握碎。 这字跡她认得,这雕工她也认得。只因,当年閆衡在庙会初见自己,看她对摊子上的木偶,流连忘返。便为此学了一手雕工,每雕好一个,就掛在周家院墙边的合欢树上,给她看。 现下想来多么讽刺。 更让人意外的是这字跡与常玉翡当初写给罗世杰的一模一样。 一个流放岭南,一个发配溯北竟,也能勾搭到一处,当真是有情千里来相会。 这两个狗男女不仅咒她死,还咒閆昭!虎毒尚不食子。 閆衡简直畜生不如! 周云若吩咐石霞。 “將这些收起来,放好,以后有用得著的一天。” 石霞皱著眉头,將地上的木偶扔进盒子里,猛地盖上盒子,便走了出去。 陈氏怒道:“是谁?到底是谁干的?敢在你生辰诅咒你和孩子。” 又恍然道:“是不是閆家人,我这就让你兄长找他们算帐去。” 说罢,就要去找元善。 周云若制止她:“母亲,且慢!” “只凭这些,定不了他们的错。况且,哥哥刚入翰林院,言行举止都被人盯著,閆家如今只是平头百姓,贸然让哥哥去,定会被他们反咬一口。“ 陈氏愤愤不平道:”那就这么算了?“ 周云若冷冷一笑:“当然不能。” 说罢,走出屋子。 院中,周云若步伐坚定,风中衣袂飘飘,她的眼神冷冽如霜。 命石一叫上院里的护院,隨她走一趟閆家。 石一迅速领命,数名身著劲装、气势汹汹的护院。手持棍棒,紧隨在周云若身后,出了周府。 一行人穿过曲折的巷弄,来到閆府门前,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崔盈盈与閆二娘子正在院中逗著二房的两个女儿,忽听一听剧烈的响声,嚇得脸色一白。就见院门被人从外踹开。 閆母正在缝製婴孩小衣,那声巨响,让她手一抖,指尖便被针扎出了血珠。慌忙走出內院。 还未进外院,就见两个儿媳和孩子嚇得缩在一旁,而周云若正带著一群护院,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见状,閆母脸上惊色未定,就怒目瞪向周云若:“毒妇,你想做什么?持械私闯民宅,你想吃官司不成?“ 閆母话音未落,周云若已缓步至她跟前,眼神冷冽如寒潭,仿佛冬日里骤然凝结的冰凌。 “你这话说错了,这宅子是我用陪嫁的铺子置换来的。何来私闯一说?倒是你们,鳩占鹊巢,还妄图以主人自居,真是可笑至极。” 说著,她轻轻抬手,示意身后的护院上前,那些护院迅速將閆家人团团围住,棍棒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閆母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却壮著胆子,强装镇定。沉声道:“当初和离,分得明明白白,这宅子是我儿子的。” 周云若凤眸微挑:“律法有明,女子和离,可带回嫁妆。“ ”呸~你骄奢成性,娘家给的陪嫁都叫你没了,閆家哪还有你的嫁妆?这房契在我手中,清楚写著閆宅,就是我儿的家產,和你没有一个铜板的关係。“ 周云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袖中缓缓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张,轻轻抖开,那正是閆宅的房契。 “閆老夫人,你的那张早在和离之时,便被官府取缔了。我手里的这张才是官府登记造册的房契。 ”上面的每一笔,每一划,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包括它如何从閆家转到我的名下。” 第135章 给妹妹牵红线! 她优雅地举起房契,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得真切,閆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颤抖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冷的纸张,却又不敢真的伸出去。 周云若当初没有收回房子,只是因为閆昭姓閆。他虽不孝,可到底是自己生的,总要给他留一片棲身之所。 如今,閆衡诅咒自己也就罢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连閆昭一起诅咒。 他既然不留余地,那自己又何须给他的家人留余地。 微眯了眸子:“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拿上你们的东西,给我滚出这里。” 听到这话,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的閆二郎,脸色煞白,双眼无助地在周云若与閆母之间徘徊,见母亲瘫软在地。 他慌忙跑出来,颤抖著手搀扶閆母。 周云若的目光如刀,冷冷地扫过閆二郎,他仿佛被看得矮了半截,膝盖一软,就跪在地上。 “嫂嫂,求你別赶我们走。” 閆母恨其不爭,怒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给她跪什么?” 閆二郎回头看向母亲,哭丧著脸道:“母亲,嫂嫂最是心软,您快给她说几句软话,她兴许就不会赶我们走了。” 閆母顿时气得上气不接下气,颤抖著手,指著他:“难怪你大哥总骂你窝囊废,你可真丟人现眼。她都和离了,哪里还配你喊她一声嫂嫂。” 周云若闻言,嗤笑一声:“是啊!我可不配。” 目光瞥向不远处的崔盈盈,只见她挺著肚子,正怨毒的瞪著自己。见周云若望来,还特意挺了挺肚子,眼中露出一丝挑衅的意味。 周云若微挑凤眸:“你也做不成他嫂嫂,你的閆郎在溯北已经美人在怀了,你呀!这一辈子也就只是个妾而已。” 话音刚落,崔盈盈身体剧烈一晃,大呼:“不可能,你骗我!” 周云若轻笑:“每一个和他有染的女子,都以为自己是他的真爱,可他的心里除了那人,谁都没有。” 说罢,也懒得去看他们,命石一燃香计时。 “別怪我没提醒你们,这柱香燃完,若还不走,就打出去。” 閆家人怨毒的眼中虽满是不甘,可也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 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命丫鬟婆子收拾起细软,閆府陷入一片混乱与喧囂之中。 只余閆二郎无力地摊在地上,閆二娘子一把扯起他。 “怕什么,咱们回平洲祖宅就是。” 閆二郎听此,突然就伏地大哭。 “祖宅没了,卖了。” “什么?” 闻言,閆母与閆二娘子,差点昏厥倒地。 閆母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给说清楚,怎么就卖了啊·········“ 閆二郎捂著脸,用力摇头,老毛病又犯了,缩著脑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崔盈盈看著閆家人,踉蹌地后退几步,恍若天都塌了。又看向腹中的孩子,那眼底划过一抹坚决和狠戾。 一炷香后,閆家人如丧家之犬般,背著大大小小的行囊,从屋子里走出来。 閆二娘子一手牵著一个女儿,路过周云若身边,脸上露出深深的恨意。 这会子也不装了,咬著后牙槽,额角青筋显露。 ”毒妇,你害我们流落街头,大哥不会放过你,早晚会让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周云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滚~” 那“滚”字,仿佛带著千钧之力,震得閆二娘子身形一晃,脸色更加惨白。 她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眼中怒火中烧,却仍强撑著不肯示弱。 一阵风吹过,扬起地上的尘土,也捲起了閆家人落魄的身影,他们踉蹌著步伐,一步一顿。 周云若站在门口,冷冷地看著这一幕,仿佛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码。 回到周府已过了午时,府门前,遇上刚下职的元善,他从陌生的马车上下来,解释说:“咱家的马车坏了,高兄顺路载我回来的。” 话音刚落,车帘被打开,里面露出一道男子的身影。逆著光,周云若没看清他的长相,只微微朝他施了一礼。 那人拱手朝她还了一礼,待哥哥与他告別,车帘放下,目送马车离去。 元善笑道:“妹妹可知那马车里坐著的是谁?” 周云若摇摇头:“不知。” “他就是今次春闈的榜眼高天阳。” “哦!” 说罢!周云若抬腿迈上步阶。元善追上来:“他今年二十有八,丧妻。” 周云若脚步一顿,眸色一沉:“哥哥这是嫌弃我,想把我往外推!” “不是,哥哥不是这个意思,可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 “我就一辈子不嫁。” 说罢,就撇开脸。越过他一步,率先进了府门。 元善望著周云若决绝的背影,摇头一嘆:”又使小性子,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隨后去寻了陈氏,將这事告诉了她。 陈氏得知对方是今年的榜眼,父亲又是广陵太守,顿时也觉得这是门好亲事。 忙问:“他家中有几个孩子?可有妾室?” 元善如实回道:“他与亡妻有一儿一女,家中还有一房妾室,只得一个庶女。” 闻言,陈氏蹙了眉:“有嫡子不说,还有一房妾室,这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元善摇摇头,沉声道:“母亲,官宦人家,除了咱们周家,哪家没几房妾室。高天阳只有一房妾室,比照一般人算是好的了。” “他平日里,也从不踏足烟之地!加之他文采出眾,这可是榜眼啊!以后前途无量。妹妹的婚事,儿子不敢马虎大意,也是暗中观察,斟酌许久,才来跟您提的。” “况且,妹妹和离带著儿子,人家高兄也没说什么,只说要见她一面,才能给答覆。” 陈氏闻言,不由地嘆气。 元善说得没错,像周家这样不纳妾的人家,满京都找不出第二家。 那高天阳是榜眼,才学能力定是没得说。 他若真心愿意接纳昭儿,也算是难得了! 於是陈氏又问:“那他今日见了你妹妹,可曾说什么?” 元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母亲且放宽心。他今日虽未多言,可儿子敢打包票,他明日定会主动来找我。” 第136章 父亲,儿子想娶她为平妻! 陈氏闻言,神色舒缓了几分,轻声道:“这一次,可得仔细,一定得给你妹妹选个好人家。” “母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 次日,元善从早等到快下值,也没见高天阳主动提极此事,他时不时的看向高天阳,这人上午忙著起草文书,下午又忙著记录歷史文献。 一整日只知道埋头疾笔,一句话都未同自己说。元善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量:这高天阳究竟是何意?说好要答覆,却整日沉默不语。 元善转头望向外面。天色已进黄昏,从位子上站起来,捋了捋衣衫。 他迈开步子,穿过空旷的书房,走到院中,身后突然传来高天阳的声音。 “周兄留步。” 元善回过身,淡淡的看著他:“高兄!何事?” 高天阳走到他面前,笑了笑:“我想邀周兄去揽月阁小酌几杯!” 元善微微一愣,隨即点头。 未过多久,二人踏入揽月阁,被引至窗边的一桌,坐下后,元善手执酒杯,与高天阳对坐。 高天阳率先开了口:“周兄,若是令妹愿意,我就稟明父亲,择吉日请媒人上门。” 元善闻言,手中酒杯微微一顿,看了他片刻,又轻轻放下酒杯,抬首望向窗外,傍晚霞光漫天,揽月阁的琉璃瓦上,泛起柔和的光晕。 他转而看向高天阳,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高兄,你可想好了?我妹妹虽歷经波折,却心性高洁,不容有丝毫轻慢。” 高天阳闻言,神色一肃,正色道:“周兄放心,高某此生定不负令妹。愿以真心相待,共赴白首。”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杯中酒香四溢,空气里染上了几分暖意与期待。 酒过三巡,突然看见苏御被几名官员簇拥著走进揽月阁,他身著华服,头戴玉冠,面带春风得意之色,身后跟隨著的官员们皆是一脸諂媚。 “苏大人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是啊!大人大婚在即,咱们这是提前討喜酒喝了,也能沾沾大人的喜气。” 苏御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那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目光扫过阁內,便瞧见了窗边对坐的元善与高天阳,目光对上,二人忙上前来行礼。 官员们一见元善,又笑道:“周家二爷,恭喜了!你妹妹嫁给苏大人,当真有福气啊!” 元善笑了笑:“是啊!佳偶天成。” 几位官员纷纷附和,整个揽月阁內,顿时充满了諂媚与奉承的笑声。 苏御星眸深邃,目光扫过元善与高天阳,最终停留在高天阳身上。 “你二人今日似乎也有喜事相谈?” 闻言,元善笑道:“大人,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您。” 说罢,前倾著身子,靠近苏御小声道:“大人,我二妹的喜事也快了。” 苏御薄唇轻启,缓缓道:“你二妹?” 元善点点头,眼神直往高天阳那处瞟。见此,高天阳露出些许羞赧之色。 元善只顾著得意,显然没注意苏御眼中的暗芒。 苏御看向高天阳,阁內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他不语,只那周身散发的威压,一时让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片刻,苏御勾唇,语气中带著几分戏謔:“高榜眼,眼光不错啊!” 高天阳抬眸看向苏御,苏御明明在笑,可那凝著自己的星眸,却如冬日里结冰的寒潭。 他微愣一下,又欠身,面上保持著得体的笑容:“苏大人谬讚!” 苏御收回视线,目光又轻飘飘的瞥了眼元善。 “在御林院是不是太閒了?” “啊?” 元善半张著嘴,茫然的看著苏御。 苏御却抿了唇,抬步从他身前掠过。 元善愣在原地,目光隨著苏御挺拔的背影移动,直至他走远。周围官员的谈笑也远离了,。 才收回视线,元善困惑不解,不知苏御那突如其来的一问,究竟是何意。 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不时的喃喃自语:“我在翰林院,没閒著啊?” 直到下了马车,走到府门前,遇上谢云舟。才拉回思绪。 谢云舟递给他一本幼学琼林的书籍,轻声道:“二哥,听闻昭儿正在启蒙,这书我註解过了,你拿去给昭儿研读,不仅能增长知识,还能培养品德。” 元善看了看,没有接,而是上前轻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云舟,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我不能接,你有家室,不该把心分到別处。” 见谢云舟脸色一瞬间黯淡了,那握著书籍的指尖,还微微泛白,元善深深嘆了口气。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於是当机立断,挑明了道:“云若的婚事就要定了,你也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別想了。” 说罢,就要抬步上府阶,却被谢云舟拦住,只见他双眼微红,嘴角紧抿:“她定了谁?” 元善轻轻摇头,嘆气声在微风中飘散:“今春榜眼高天阳,云若虽为续弦,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高兄已向我保证,会善待云若与昭儿。云若有个好归宿,你也该放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 谢云舟指尖微颤,声音却低沉有力:“可……可曾纳采?是否已经交换了信物,定了婚期?” 元善沉默,目光复杂。 此时,一阵风吹过,吹起了谢云舟的衣角,他缓缓向前一步,將手中的《幼学琼林》轻轻放在元善手中,然后缓缓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去。 谢府 ”父亲,我求你了!“ 谢家老爷看著眼眶通红的么子,心中泛起疼意。 上前欲扶起他,可谢云舟双膝沉沉的跪在地上,未动半分。 “父亲~儿子不想·····再看到她嫁给別人,求你了!儿子唯有这一个心愿。” 说罢,就俯身给他磕头。 谢家老爷见状,心如刀绞,忙伸手去扶:“云舟,你这是何苦……快起来,地上凉……” 谢云舟却仿佛听不见一般,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次都伴隨著一声沉闷的声响,额前很快渗出了丝丝血跡。 “父亲,求您了……儿想娶她为平妻…………求您了……” 第137章 孽缘!!! 谢家老爷颤抖著手,终是没能忍心再让他磕下去,一把將他搂住,父子俩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拉长。 哀嘆道:“你这样置柳氏为何地啊!她为你生了一儿一女,无一丝错处,便是父亲答应,柳家人也不能答应啊!” 谢云舟一把拉住父亲的手:“儿子可以给柳家写保证书,绝不动婉儿的正妻之位,该给的尊重我一分不少,往后的家业也都给她母子,儿子会尽全力补偿婉儿。” 谢父轻轻摇头:“柳大人早就说过,你纳任何女子他都没意见,只周家女子不行。两家若是因这事闹起来,咱家没理!闹大了,你可是会被罢官的。” “儿子即便不要这官身,也要娶云若!” 谢父闻言,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痛惜。 他望著执拗的儿子,声音低沉而坚定:“云舟,你可知你此言何等荒唐?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肩上担的是百姓的期许,家族的荣耀。为了一己私情,弃仕途如敝屣,你让为父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言罢,谢父背过身去,烛光映照下,身影显得格外孤独而苍老。 谢云舟是谢家老爷最小的儿子,老来得子,自是偏爱非常。 当年,得知儿子心悦周云若,他也赞成。二人青梅竹马,知根知底,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 可周云若半途转嫁他人,害云舟伤透了心。 如今又是这般,现在看来这哪里是良缘,分明是孽缘! 此刻,又见谢云舟跪在地上,目光坚定,谢家老爷无声的嘆息。 这个儿子当真是个痴情种。 沉声道:“柳家绝不会答应你娶她为平妻。” 话音刚落,就见儿子眼底噙了泪,谢父不忍地別过头,一咬牙又道:“为父可为你舍了这张老脸,柳大人那我来说,就以妾之礼迎她过门。” “父亲~” 见他还要再求,谢家老家猛地一拍书案。 声音坚决:“为父都这把年纪了,你难道想气死我不成?你可以不要这官身,可为父不能眼睁睁看著你自毁前程。” 谢云舟闻言,无力的垂下双肩,声音有些嘶哑:“她不会给我做妾的。” 谢父面色严肃:“她会!前段日子,周家老太太来过!” “为的就是……求咱家给她一个妾位。” 说罢,背过身,不看儿子脸上的神色。 101看书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省心 全手打无错站 此刻,谢云舟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双眼失神地望向父亲。 “然后呢!你们……拒绝了?” 谢父背著身,沉默著。 谢云舟脑海里浮现周云若的面容。 记忆里,明媚的少女,夏日捧著桃子,坐在鞦韆上,看到自己来,捂著肚子笑道:谢小郎,学堂的墨又被你打翻了吧!” 冬日里雪纷飞,她穿著厚重的衣,小手冻得通红,却牵著他,满脸兴奋地溜进厨房。 她踮起脚尖,费力地从炉膛里掏出一块烤得焦黄的红薯,手和脸都沾了炉灰,却將红薯递到他面前,笑道:“谢小郎,你先吃!” 画面一转是她离开京都时,自己问她可会回来找自己,她说,不会! 室內烛火摇曳,映照著他苍白的脸庞,他看著父亲的背影,终是忍不住质问:“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又······为什么拒绝。“ 而后,屋里便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片刻,又是他喉间的哽咽声。 —— 次日一早,谢父出了府门,往柳家去了。傍晚才回到谢府,父子二人坐在书房內。 “父亲,柳家可答应了?” 见父亲点头,谢云舟的脸上终於露出一丝释然,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谢父看向儿子,却眼神复杂,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云舟,父亲今日还见了周家大伯。“ 闻言,谢云舟一怔,搭在膝上的手不觉收紧。 片刻才问:”父亲与他提了这事?“ 谢父的眼神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深沉,他抿了抿唇,点头道:“周家大伯说,这事要等到府里办完三房的喜事,再议。“ 话音刚落,谢云舟脸上顿时浮起急色:“父亲,等不及了,周家二哥说,云若要与高榜眼定亲了!” 谢父微嘆:“定不了。” 谢云舟闻言,神色露出困惑与不解。他怔怔地望著父亲,不明所以。 见此,谢父轻声道:“周家大伯说了,不会与高家结亲。” 说著,打量了儿子一眼,紧接著微微撇开脸,又低声道:“他自是这般说,便不会將云若许给高天阳,这事····就照周家大伯的意思往后推推吧!” 闻言,谢云舟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起身朝父亲行了一礼。 ”父亲,即是柳家鬆了口,周大人那边也给了话,儿子就再等上一等,只是,这事即是定下了,便不能变。” 谢父凝视著儿子那张坚毅的脸庞,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嘆了一声,终是点了点头,可心里却像压了块巨石,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 大婚前日,周府內外张灯结彩,喜庆的氛围几乎要溢出来。府门两侧掛著大红灯笼,红绸从屋檐垂下,宛如一道道热烈的火焰。 三房內,笑声此起彼伏。院子里,身著彩衣的婢女们穿梭在嫁妆之间,一箱箱精致的嫁妆,从屋內一直延伸至院门外,宛如一条五彩斑斕的长龙,蜿蜒曲折,蔚为壮观。 各房的主子都去给瑾萱添嫁妆了,二房自是也免不了,这是规矩。 周云若与陈氏,走在小径上,早起见到陈氏,她就这副神色懨懨的模样,此刻望去,眉间更是紧锁成一团。 周云若停下脚步,轻轻拉住陈氏的手,关切地问道:“母亲,可是身子不適?” 陈氏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想要开口,却又似犹豫,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嘆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昨日元善回来,怒气冲冲的说那高天阳突然反悔。问其原由,只说是家里不同意。 想必是高家嫌弃自家女儿带著个孩子,陈氏心里难受,如今进到三房的院子,见了这场景,愈发惆悵,倒不是眼红瑾萱嫁了个好郎君,只是担忧女儿的前路。 第138章 大婚前夕 母女俩进到屋內,就听见內室里传来的谈笑声。丫鬟给她挑开珠帘,萧氏挽著瑾萱的手坐在罗汉榻上,裴氏与乔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皆是一脸笑意。 一见她们母女踏入,屋內原本融洽的气氛瞬间凝固。 萧氏端坐在罗汉榻上,嘴角还掛著未及收敛的笑意,却只是轻轻一扫,那眼神冷冷划过周云若与陈氏的脸庞,隨即又漠然移开,仿佛她们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过客。 乔氏见状,忙不迭地从椅上站起,脸上堆满了和煦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亲热地拉起陈氏的手,寒暄起来,试图用她的热情融化这份突如其来的尷尬。 裴氏紧隨其后,动作略显迟缓,起身时目光在周云若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眼中闪过一抹轻蔑,微微朝陈氏福了福身子,又默默坐了回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却透露出几分疏离。 此刻,瑾萱上前拉过乔氏,笑道:“三嫂,你还没见我的嫁衣吧?” 说著,还特意瞥了眼周云若一眼,那眼中是掩不住的得意。 扭头道:“来人,將我的嫁衣抬来。” 话音一落,两名丫鬟便从她的闺房中抬出嫁衣,入目,便是布满珠宝锦缎的凤冠霞帔。 瑾萱嫁的是一品官员,自是有资格穿这样的嫁衣。 嫁衣的下摆轻轻曳地,轻纱如云,抬嫁衣的丫鬟们小心翼翼,生怕弄皱了这一片华美。 嫁衣旁,那双精致的绣鞋更是引人注目,与嫁衣上的云霞翟纹遥相呼应,闪烁著耀眼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 瑾萱站在嫁衣旁,嘴角上扬,语气里满是自得:“好看吗?“ 话音刚落,裴氏便恭维道:“还是三妹妹有福气!” 说罢,又转向周云若:“二妹妹,这样的嫁衣,你这辈子也是无缘穿上了!” 陈氏瞬间冷了脸,刚要开口,便见女儿掩唇轻笑道:“大嫂!你不也没穿过吗?” 裴氏被堵得一怔,这时,萧氏起身扫了眼陈氏,扯了笑道:“二嫂,这女儿有几分福气,那都是命里带的,命里没有求都求不来的呢!” 陈氏脸色一僵,又见萧氏缓缓走来,华贵的衣裳轻轻摇曳,如同湖面泛起的涟漪。 她目光落在周云若的脸上,嘴角勾起,那笑里藏著几分不屑与得意。 “云若啊,瑾萱能有此福分,也是她前世修来的。你嘛,还是多把心思放在教养昭儿身上,莫要肖想那些不属於你的东西。” 周云若抬头望向萧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却仍保持著得体的微笑。她轻轻頷首。 ”三婶说得对,福气天定,求不得,亦换不得。“ 吩咐石霞將添妆礼放下,又看向瑾萱:“希望妹妹,福气绵长!” 说罢,便挽起陈氏的手,出了屋子。 步入院子没几步,陈氏脚步一顿,憋了一肚子气,就要返回。 周云若拉住她,朝她摇摇头:“母亲,她明日就要出嫁了,大喜的日子,咱们就別和她计较了,免得人家说咱们眼红。” 陈氏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甘,但终究还是嘆了口气。 周云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阵微风拂过,母女彼此看著对方。 陈氏眼前好似闪过她幼时的面容,那时夫君抱著云若走在夕阳下,温暖的笑容如同春日阳光,他执著自己的手,眸光瀲灩:“娇娇,咱们的女儿长大了,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想到此,眼中不觉含了泪,怕女儿看到,別过脸,阳光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一方软帕伸到她的眼下,轻轻擦拭那泪滴。 ”母亲,你別哭,云若不苦。” 她抬起泪眼,见女儿盯著自己。 不由地握紧女儿的手,喃喃道:“不苦·····不苦···有娘在··就不苦。” 闻言,周云若侧过脸,抹去眼角的湿润。 再回过脸,绽开笑容,那双肖父的凤眸里,仿佛盛满了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轻轻拉起陈氏的手。 “娘~咱们回去。” 陈氏愣了愣,而后笑著点头。 穿过繁似锦的小径,回到紫云院,院內桂树下,石一正忙碌著,炭火上烤著几只金黄的鸽子,油脂滴落在火中,发出“嗞嗞”的声响,香气瞬间瀰漫了整个院子。 周云若微微错愣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香气勾起肚中的馋虫,石一见状,忙取来两个小碟,撒上细盐、孜然,一碟递给周云若,一碟又递给石霞。 二人接过,咬上一口,外皮酥脆,內里肉质鲜嫩。 周云若不由开口问:”好香,哪来的鸽子?“ 石一抬眸,笑的满面红光:“小姐,这几日总有几只野鸽子,在咱们院里打转,还咕咕乱叫,怕它们扰您清净,就给它们打下来了。” 周云若微微一笑,说道:“你倒是机灵,回头给我母亲和哥哥那也送些过去。” 石一笑著点头,而后又低头往鸽身上刷了一层蜂蜜,谁都没注意到他眼底闪过的狡黠。 —— 寧国公府 寧国舅被禁足在院子,皇帝还专门派了一队禁军看管他。他求出无门,那股子不安的预感,愈加浓烈。 月光如水,洒在寧国舅孤寂的院落里,映出他焦虑不安的身影。 寧国舅孤身坐在院中,抬头望向空中皎洁的明月,心中不安极了,他怀疑苏御想偷梁换柱,虽是猜测,也都写在了纸条上,让她多加堤防。 可他放了十几只信鸽,可没有一只回来的,若若到底有没有收到自己的飞鸽传书? 一阵夜风吹过,带来几片落叶的沙沙声,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地望向天空,只见一只信鸽扑扇著翅膀降落。 他倏地起身跑过去,擒住信鸽的翅膀,只见那信鸽腿上绑了个纸条,忙取下打开。 上面仅有两个字:“勿扰”。简短而有力,如同寒风中的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 月光映照下,他紧抿的唇边掛著一丝苦笑,手中的纸条被夜风捲走,飘飘悠悠落在地上。 半晌,嘴里嘟囔了句:“不识好人心!” 又想到,以她的精明,既然看了信上的內容,就一定会提防著苏御。 —— 周府 寅时,两道黑影掠过屋顶,一道没入紫云院,一道没入三房的院子。 第139章 以正妻之名,入我苏府 闺房內,瑾萱开始穿戴装扮,一旁的婆子丫鬟手持托盘,上面摆放著光彩夺目的珠冠,釵环耳饰。 她一身嫁衣,端坐在铜镜前,待一切准备就绪。萧氏手执柳枝为她三酒。 一旁的婆子朗声道:一撒驱邪祟,岁岁平安。 二洒…… 话至一半,忽见一名小廝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进来:“夫人~夫人~” 萧氏手一抖,差点洒到地上。扭头怒斥他:“大呼小叫什么?想找打不成?” 小廝跪在地上,脸色泛白,又因跑得急,这会子上气不接下气,急声道:“新郎来了!” 听闻此言,屋內眾人皆是一愣,紧接著是一阵慌乱。 萧氏面露出几分难色,又疑惑道:“怎来得这般早?宾客还都未到,这上头礼没行完,也没去祠堂焚香告祖·······” 一旁的喜婆上前道:“夫人,这是新郎官等不及要娶咱们姑娘了!” 话落,室內的气氛又添几分喜庆。 闻言,瑾萱的嘴角轻轻抿起,脸颊上迅速浮起一抹娇羞之色。 小廝见状,连连朝她们摆手:“错了,错了,弄错了,迎亲书上写的是二小姐的名字,不是三小姐。” 闻言,瑾萱的娇羞之色瞬间凝固,身侧丫鬟手中的梳子不慎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闺房中显得格外刺耳。 小廝的话如同冬日里的一盆冷水,浇灭了室內的所有喜气。 萧氏好似被雷劈了,半张著嘴,一脸惊愕,直到耳边传来瑾萱的哭声,她才回了魂,手中紧握的柳枝瞬间断成两截。 转身疾步出了屋门,直往正厅的方向奔去。 正堂內,烛光摇曳,映照著一张张错愕的脸庞。司礼的声音仿佛还迴荡在梁间。 那句,亲迎周府二房嫡女周云若。 每一个字都如重锤敲击在周家人的心上。周生言手中的茶盏剧烈晃动,差点脱手而出。 二房陈氏与元善更是一脸愕然,目光在迎亲书上反覆逡巡,似乎想找出一丝谬误。 高堂之上,只老太太一人沉稳的端坐在上位,周生承看著母亲,微愣,这事自己並没有告诉她老人家,可看母亲今日这神色,倒像是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 武安侯府的亲卫们,此刻就静默地站在门外,与厅內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 司礼扫视了一圈眾人,高声道:“请贵府接迎亲书~” 声音直穿耳膜,周家几位公子呆立在一旁,元载扯了扯元善的衣袖,压著嗓子道:“二哥~快接呀!” 元善这才回过神,目光看向俊美非凡的新郎官,还是不敢相信,犹豫道:“大人,您要娶的到底是我家哪位妹妹啊?” 苏御唇角微微上扬,一袭大红的锦袍,金线绣边,袍上绣著祥云瑞鹤,身姿傲然挺立。 “我要娶云若。” 此话一处,周生言迅速站起身:”苏御,您这是戏耍人!婚书写明了三房嫡女,聘礼也是送来了三房,临到大婚日,你又突然改口,至我家女儿为何地?” “你这分明是骗婚,我·····我要去陛下那里告你。“ 苏御缓缓回过身,目光落在周生言的脸上,眉头轻蹙,好似迷惑:“周家三老爷,何来骗婚一说?” 说罢,命一旁的媒婆拿出婚书,当著眾人的面,大声诵读。 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 好月圆,欣燕尔之 诗咏宜家,敦百年之静好 ……………… 媒婆声音洪亮,直至最后此证,苏氏嫡长孙苏御,周氏二房嫡女周云若。 话音刚落,萧氏便衝进厅门,她手里拿著一份婚书,怒视苏御,高声道:“我手里这封,明明写著新娘是三房嫡女。” 说罢,就打开给眾人看。 眾人看了,不由得倒抽气。 一旁的裴氏看著那两张一模一样的婚书,吃惊道:“怎么可能?侯府怎会同意周云若进门?” 萧氏见状,心头一惊,忙翻过来查看,瞬间双目圆睁,脸色惨白一片。只见手里的婚书和当初送来的压根不是同一封。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突然,她猛地抬头望向苏御,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愤怒。 萧氏声音尖锐:“苏御,这婚书,这婚书定是被你换了!“ 言罢,她竟不顾形象地衝上前去,质问苏御:“你放著如似玉的姑娘不要,竟要那个二房的残败柳,你眼睛瞎了不成?” 苏御脸色一沉,一旁的侍卫瞬间將她拦下。 星眸盯著萧氏,声线冷冽:”大喜的日子,念你是周家人,姑且饶你一回,再敢出言不逊,本官定將你法办!” 被侍卫拦下的萧氏,脸色铁青,她挣扎著想要衝破侍卫的阻拦,却只是徒劳。 苏御目光冷冽如霜,扫了眼周生言:“今日之事,本官记下了。三房若再有无礼之举,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言罢,周生言与萧氏呆立在堂中,凭苏御在朝中的地位,这番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他锦袍上的金线绣边在光影中闪烁,微一转身,朝堂上的老太太躬身行礼:“老夫人,婚书,迎亲书,皆写的我与云若的名字,还请您依照婚书,允我迎娶云若。” 老太太静静地看了他片刻,才缓缓开了口:“你祖母同意吗?” 苏御抬眸,星眸露出坚定:“祖母她老人家已首肯此事,云若將以正妻之名,入我苏府。” 言罢,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佩,其上雕刻著繁复的云雷纹。 “此乃我祖父所赐,今日赠与新妇,以示我苏家迎娶云若之诚意。” 老太太目光落在那枚玉佩,嘴角翘起,云雷纹乃苏家族徽,这玉佩赠新妇,便是认可了她正妻的身份。如此她就放心了! 起身肃声道:“元善,你父亲不在,长兄便为父!接迎亲书!“ 第140章 我不嫁! 闻言,周生言望向母亲,神色凝重。 萧氏猛地挣脱侍卫的束缚,踉蹌几步,跪到老太太面前。 “母亲,您不能这样偏心啊!瑾萱哪一点比不上那二房的周云若?如今这样让她如何自处?” 说著,她抬头,目光中满是哀求与不甘,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因情绪激动而扭曲。 老太太重重嘆了一声,眉间紧锁,看著萧氏道:”早跟你说了,女儿家的婚事,不能强求。可你偏不听,一门心思想著高嫁女儿,可知那高门大户里,若没夫君真心相护,便是做了正妻,也是枉然。“ 萧氏闻言,神色一僵,而后蹭的站起身,指著老太太,声音尖利道:“別假慈悲了,你就是偏心,你眼里心里只有二丫头,我的女儿不能高嫁,怎么到了二丫头这就能高嫁了?” 老太太露出失望的神色,对萧氏摇摇头:“求娶!求娶!有求,才能嫁。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你口口声声说我偏心,我老婆子也想问一句,你爱女的心真有这般纯粹吗?” “不过就是你的私心在作祟罢了!为了你能人前显贵,你將瑾萱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可知等待她的是什么?” 闻言,萧氏一愣,老太太的话直戳她的心门。 此刻,周生承缓缓起身开口道:”萧氏,婚书,迎亲书皆在,此事已经定了,对外我会帮三房澄清,只说是我弄错了。你莫要在纠缠,否则等宾客上门,別说是瑾萱,就是元怀和元斐將来也是不好说亲的。” 一旁的元怀和元斐,虽气愤,可也看出苏大人根本没有要娶瑾萱的意思,继续闹下去,只会更丟脸。 兄弟俩相视一眼,便一同上前扶起萧氏。 元怀对萧氏道:“母亲,咱们回吧!此事,已经无可挽回,相信大伯定会帮咱们澄清。” 元怀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萧氏心中最后一丝侥倖。 她缓缓起身,经过陈氏身旁,目光如同寒冰般,那眼神中既有怨毒也有不甘。 老太太转向陈氏:“速去紫云院,给二丫头换嫁衣,行上头礼,焚香拜祖,不可误了吉时。” 老太太一发话,元善再不迟疑,接过迎亲书,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看向陈氏:“母亲,別愣著了,快去紫云院,妹妹要出嫁了!” 陈氏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泪光,隨即看向苏御,他胸前的祥云瑞鹤,耀眼夺目。 当下,嘴角漾开温柔的笑容,那眼中满是欣慰。 “好,好,我这就去紫云院。” 说著,陈氏转身,步伐中带著几分急切却又稳重。 紫云院 周云若醒来便发现自己身著嫁衣,面前是两名陌生的女子。一人给她净面,一人正拿著珠翠冠在她头上比来比去。 她蹭的坐起身,那残存的睡意,一丝不见,满脸惊愕。 大声唤石霞,可没人应答,欲唤石一,耳边传来女子的轻笑:“小姐,別喊了,您的丫鬟怕是要睡上一天了。” 又抬手一指屋门:“十一正给我们守门呢!你唤他也没用,他可不敢违抗大人的命令。” 闻言,周云若脑中一片混乱,她瞪大了双眼,声音微哑:“你们都是苏御的人?他想做什么?” 那女子笑了笑:“小姐,婚服都穿了,您说他想做什么!” 另一人也跟著笑:“小姐大喜,快快梳洗打扮吧!过了今晚,您就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了。” 周云若用力摇头,声音已是带了一丝哭腔:“我不嫁!你们放开我,求你们了!你们去找他,找苏御,告诉他,他要娶的是瑾萱,不是我!” 她边说边试图挣脱束缚,但那双手被二人紧紧按住,如同被铁钳固定,纹丝不动。 她看著身上这身婚服,仿佛这嫁衣成了她命运的枷锁。要將她被推向一个她从未想过的未来。 珠翠冠上的珠翠隨著她们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脆而冷冽的声响。 一人轻抚著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小姐,大人疼您,就说您身上的这身霞帔,他可是废了很多心思呢!请了宫里內司服专为您赶製的,还有这领口袖边的珠络,颗颗珍品,皆是大人一颗一颗亲手选的。跟著大人您只管等著享福吧!” 另一人则手持梳子,为她梳理长发,嘴里念叨著:“快快梳洗打扮吧!可不能错过吉时!” 这两名女子,看著纤瘦,实则力气很大,她只要一抬手,那边轻轻一按,她瞬间就使不上力。 此刻急得满头大汗,心中暗骂苏御······························ 那两名女子手法嫻熟,未过多久,她的长髮便被梳理得一丝不苟。 一人束缚著她的身子,另一人將珠翠冠固定在她的髮髻上。 周云若咬著泛白的唇,紧紧盯著外间。 忽听一道开门的声响,伴著多而繁杂的脚步声,大房二房的夫人小姐们全涌了进来。 周云若眼眸一亮,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大声呼救:“母亲,伯母,快救我,她们要强迫我嫁·······” 然而,话未说完,便见陈氏与大夫人一脸喜色。 陈氏身著华丽的织锦长袍,髮髻上点缀著几朵金丝缠珠,嘴角掛著温柔的微笑;大夫人则是一身宝蓝色绣金边的衣裙,端庄大方。 她们身后,跟著一群身著彩衣的丫鬟婆子,手中捧著各式各样的嫁妆,整个房间瞬间变得喜气洋洋,与周云若脸上的惊恐与绝望形成了鲜明对比。 大夫人看著云若的这身嫁衣,神色满意道:“苏大人想得可真周到,不仅送来婚服,还让人提前给梳妆打扮了,这下总算是不能误了时辰。” 周云若却是面色一僵,一双凤眸里满是不安。 陈氏上前挽起她的手:”云若啊!是家里搞错了,苏大人要娶的是你,那婚书和迎亲书上,写的都是你的名字。” 周云若听了,只觉胸口像是被勒住了一般,她呼吸急促道:“母亲,他分明骗婚,我不嫁。” 第141章 出嫁!! 见状,眾人愕然。 陈氏急道:”云若,当年他娶妻,你躲到屋里,哭了许久,母亲都瞧见了。“ “如今,他来娶你了,你怎么又不愿嫁了?” 周云若抬起泪眸,眼神透出无助:“母亲,我害怕·········” 她话音未落,便被陈氏搂进怀里。 陈氏一脸心疼道:“人和人不一样,你莫陷在过去,要走出来,往前看吶!” 大夫人眉头紧蹙,吩咐身旁的婆子去请老太太。 暗自思量:这孩子打小就倔,说不嫁,那就是真的不愿嫁,可这会子轿都停在门口了,可由不得她了。 见眾人劝了好一会,她还是咬死口不嫁,大夫人只能板了脸,沉声道:“新郎上门,女方不嫁,这可不单单是损名誉的事,苏御是一品官员,毁他的婚,朝廷可是要降重罪的。” 闻言,周云若胸口一缩,无力地坐在那里,望著大伯母那张严肃而坚决的脸庞,一丝苦涩从舌尖蔓延开来,方知自己已无路可退。 原以为是自己算计了他,没成想反被他算计了,连自己院中的护院都是他的人。他布下天罗地网,只等这最后一刻,让她无处可逃。 这一招可真阴吶! 待到老太太赶来,天色已是不早了。府里也陆陆续续到了些宾客。 老太太一进屋,便见周云若坐在那里,低眉垂眼,微颤的长睫上还沾著未落的泪珠。那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疼。 又见陈氏与大夫人沉著脸,一左一右的立在周云若身旁。两个孙媳妇也是一脸的困惑不解。 她低声道:“你们都出去。” 闻言,眾人缓缓转身出了门。 周云若抬起泪眸,望向老太太,一声祖母,哽咽起来。 老太太缓缓坐在她身侧,抽出帕子给她擦泪。 又轻嘆一声:“祖母知道你怕什么!可你的那些担心,全是多余的。“ ”你开粮铺,置家业,祖母也都知道。” 闻言,周云若怔愣地看向祖母。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可是你不知道,女子置业谋財远没有你想的那般容易,两千两白银买长安街的铺面,你以为是你撞了好运?傻孩子!那是苏御名下的铺子。” 周云若的瞳孔骤然放大,仿佛被祖母的话语钉在了原地。 “你生意兴隆,酒铺掌柜爭相从你这买货,可曾问你要过一分好处?” ”·····················“ “京都可不只有你一家粮铺,用谁的粮,那可都是掌柜说的算,商人噬利,他不向你要好处,自是因为有人给了他好处。” 周云若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祖母,我不想做依託乔木的丝萝,我自己也可以撑起一片天地。” 老太太轻轻摇头:“这世道,男子掌权,规则皆由他们来定,你自以为撑起的天地,可经不起风雨。” ”丝萝只有依託乔木才能在高处见到阳光,否则就要烂在泥里。更何况,男子都要依靠家族,才能成家立业。” “聪明的女子不是摆脱依赖,而是该像丝萝一般,择参天良木而攀,借力共生!把自己放在主导位置,他的就是你的,而你的还是你自己的,这句话你要牢牢记在心里。“ 周云若凝视著祖母,眼中闪烁著异样的光芒,这番话顛覆了她从前的认知。 上一世,她始终把自己捆绑在情爱里,閆衡的床上每多一个女子,自己的心就要撕裂一块,直到一颗心碎地再也拼不到一处,再回首,才发现已到暮年。悔之晚矣! 她活到八十岁,从没有祖母这样的通透认知。 老太太见她听进去了,露出一丝欣慰,缓缓道:”这些日子,我总梦见你祖父,我说,再等等,等到二丫头有了归宿,我就跟你走!“ 闻言,周云若瞬间抱紧祖母,泪水盈满眼眶。 ”祖母~你別离开我!“ 老太太轻拍她的背:“傻孩子,命数天定啊!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深深嘆了一息,又道:”瑾萱那里也不用过分忧虑,真进武安侯府,才是害了她。” “那昭阳大长公主可不是吃素的,当年先帝驾崩,她力压大皇子顾临,扶持年幼的太子登基。那手段可凌厉得很吶!就三丫头那性子,在她手里走不了一回合。“ 闻言,周云若抬起脸来:“祖母,她那样厉害,我也害怕呀!” 她想说,长公主曾挑唆太后给自己赐毒酒,可又怕嚇著祖母,只能抿了唇,可心下打怵呢! 老太太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与瑾萱不同,记住祖母的话,但凡她欺负你,你只管哭。” “…………” 周云若睁大眼睛:“哭?” 老太太额首一笑:“对,哭了,自有人为你解难。” 这个人不言而喻! 老太太起身看著她,眸光深邃:“这便是祖母所说的,借力共生!” 周云若望著祖母,只见那双布满岁月痕跡的眼眸里,闪烁著睿智。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道:“这婚事既然定了,就改不了,祖母希望你能勇敢地迈出这一步。” 周云若静静听著,却脑中空白。 上妆,修容。陈氏执柳为她三酒········· 行过上头礼,又去祠堂焚香告祖。待到礼成,一顶红盖头遮面,又被人簇拥著送出去。 周云若垂眸盯著脚下,在一片热闹声中跨出门槛,指尖陷在掌心里,睡了一觉醒来,就嫁人,好似做梦一般,惶恐又茫然。 直到看到一双红靴立在自己眼下,紧接著手被一只大手紧紧地包裹进温热的掌心。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她被震得浑身一颤。瞬间又被那只大手,用力捏了捏手背,像是在安抚!可却让她抖得更厉害! 感受到她的颤抖,他贴近了她,那股子淡淡的墨香袭来,她脑中瞬间闪过一道强烈的白光,当下脚步错乱,身子不稳。 剎那间,他一把揽上她的腰,周云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撞上了他坚实的胸膛,耳边是眾人沸腾的笑声与祝福声交织在一起。 第142章 入洞房!! 隨著轿帘落下,大红的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四角悬掛的绣球隨著轿身摆动,流苏垂底。 街道两旁,喜庆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瓣在空中飞舞,如同梦幻般的场景,让周云若的心也跟著轻轻颤动。 十里红妆,隨著轿缓缓前行,侯府接亲的队伍骑著高头大马,身著华丽礼服,脸上洋溢著喜庆的笑容。 他们不时地从马背上俯身,向街边围观的百姓中撒下铜钱,引得眾人纷纷爭抢,欢声笑语不断。 街道上,孩童们兴奋地追逐著铜钱与朵,大人们则笑著聊这场盛大的婚礼。 街边停著一顶轿子,轿帘半掀,谢云舟隔著人群望向苏御,见他骑在带著红绣球的骏马上,端得仪態万千,嘴角噙著笑,一身红衣,当真风华绝代。 直到轿缓缓行过,谢云舟落了帘子,眉间浮起沉鬱之色。当年若不是他,自己和云若兴许就不是这般的结果。 一想到让她做妾,心里就隱隱泛起疼意!沉默了良久,谢云舟浅嘆一声,吩咐轿夫起轿绕道而行。 喜轿穿过凤鸣街,满地铺红,礼乐齐凑,直到停在武安侯府门前,中门大开,礼炮齐发。 周云若被牵著下来,周围全是热闹的贺喜声,即便是隔著盖头也能感受到场面的宏大,比周府热闹了几倍。 她被引著跨过火盆,五穀撒身,那只有力的手,始终紧紧牵著她,偶尔会隨著几声笑颤动几下。 直到进了正堂,周云若的手心不由得沁了汗,虽看不见,可也能感受到上方长公主与武安侯打量的目光,心里忍不住发颤。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別怕!祖母已经认可你了。” “····················” 高堂之上,长公主的目光如炬,落在苏御与周云若交缠的手上,长眉轻轻蹙起。 她也是昨日才得知此事,想起那会儿自己怒不可遏,手掌高高扬起,几乎就要掌摑在他的脸上,又堪堪落下,终是不忍心。 她本也是不答应的,可孙儿执拗,跪地不起,又请来黄药师说情。 直说这女子是长寿之身,能长久伴著孙儿,见自己还是不答应,又说,这女子是易孕体质,保管三年怀俩,这话一出,那盼玄孙已久的老头子可坐不住了。 对自己百般劝解,就差跟著孙子一同跪下了!整整一晚,念念叨叨,把孩子名字都起了! 又想到可怜的王嬋,那样绝色的女子,他都捨得冷待,换做周家三房嫡女,又能好得了吗? 罢了,只要这女子能儘快生下苏家的血脉,自己也认了。待將来归西,见了儿子,也能有个交代。 想到儿子,眼眶又不由得泛起一丝红意。 隨著礼乐声,拜堂仪式开始。 司礼唱赞:“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行礼~” “一拜天地,乾坤照拂。” 101看书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靠谱 全手打无错站 “”二拜高堂,育养恩重。“ “三拜,夫妻恩爱绵长。” “礼成!送入洞房!” 周云若被一群丫鬟婆子牵引著走入洞房。 直到坐在铺著生,桂圆,莲子,谷豆的新床上,那脸颊还红得发烫。 说到底,芯子里还住著八十岁老嫗,这会子拜天地,入洞房,总觉得脸上掛不住。 新房內,丫鬟们隔著盖头,好奇地打量著新夫人。 拜堂时她们可都瞧得分明,大人眉眼含笑,时不时地打量著新夫人。 记得大人初婚时,那可是全程板著脸,一丝笑意也无。 这会子,坐久了,周云若有些难受,稍稍动了一下,旁边的婆子就肃声道:“夫人,注意规矩礼仪。” 听这口吻,这两婆子应该是长公主身边的人,这一坐又是许久,心下气恼,却也只能受著。 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倒也没觉得饿,她这人有个毛病,一紧张就不觉得饿了,只是这会子確实渴了。 又挨了许久,终於听到推门的声音。紧接著便是丫鬟婆子的问安声。 隨著那沉稳的脚步声,一双红靴便停在她的身前。。 盖头挑起一半停下,几个呼吸后,才缓缓往上抬,周云若眼前一亮,又瞬间撞见他的星眸,烛光摇曳。 苏御呼吸一窒,她比他想的还娇美动人。 此刻,她黛眉轻挑,瓣状的红唇微张,胭脂霞红,这般模样,当真诱人。 婆子端著交杯酒送来:“大人,该喝交杯酒了!” 苏御接过,婆子又將另一杯端到周云若面前。见周云若迟迟未接。 提醒道:“夫人,请接酒。” 苏御缓缓將那酒接了过来:“你们都下去吧!” 等人都出去了,他將酒放在一旁,刚要近身,就见她快速起身,三两步到了桌子前,端著桌上的冷茶就要喝。 苏御上前轻按她的手:“別喝凉的。” 说著,又朝外唤了声,门再次推开,文远提著食盒走进来,四菜一汤便摆上了桌。 文远低著头,轻声道:“夫人,这是大人特意给您备下的。” 说罢,行礼退出屋子。 苏御亲自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菌丝鸡汤,递过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周云若总觉得那双看向自己的星眸,带著些小心翼翼的討好。 这会子渴得难受,一碗汤喝了个见底,方觉不渴了。 又见他夹了一碗菜递来,心中有股子衝动,想將他大骂一顿,可看著雕门外立著的几道影子,她又不敢,只怕这边刚骂,那边长公主就知道了。何况,这会儿再骂也是无用! 此刻,她虽记得祖母的话,可让她去对一个逼迫自己的人和顏悦色,她做不到。 於是站起身,对他道:“这事你做的不磊落,我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所以今晚,你睡那里。“ 苏御顺著她的手瞧去,那是靠墙的罗汉榻。星眸一沉,平生第一次被人嫌弃,情绪上了头,面色不觉转冷。 见此,周云若冷著脸道:“你莫要觉得委屈,我这人记仇得很。你既用手段迫我至此,我自然无法对你心生欢喜。” 言罢,她转身走到梳妆檯前,取下珠翠冠,一头墨发披在肩后,方觉头没那么沉了。 这一天很是疲倦,她也不去看苏御,就起身走到床边,將床上的红枣生······全都扫落在地上。 待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刚回身,只觉眼前一,身体便失去了平衡,仰面倒在了柔软的锦被上,苏御的身躯隨之压了下来,將她牢牢困住。 那双星眸与她对视,屋內烛光摇曳,他眸子里似染了那烛火的灼意。 呼吸一顿,双手就去推搡他的胸膛,却如同蚍蜉撼树,丝毫动弹不得。 呼吸近在咫尺,带著一缕清酒的甘冽,她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温热又沉重。 第143章 能不能別逼我?? 他挑起周云若的下巴,手指微微用力,迫使周云若与他对视:“新婚夜,不叫我上床,这说得过去吗?” 周云若瞪著他:“你骗婚,你还有理了!” 他缓缓逼近,鼻尖几乎触碰到她的,呼吸间带著不容抗拒的霸气:“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今晚,我上不上床,也由不得你。” 他的话,字字刺入周云若的心房。那逼近的威胁,更让她浑身紧绷。 下巴被擒著,双腿又被他的长腿压得动弹不得,紧紧贴著的身子,那股异样的触感,让她脸红心跳。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姑娘,自是知道他身体的变化,意味著什么。 可她不愿! 突然就想到祖母的话,哭! 泪水瞬间盈满眼眶,故意让声音颤抖,带著无尽的委屈与无助。 於是门外值守的丫鬟婆子,便听见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婉转哀啼,那哭声里,似乎还夹杂著细微的挣扎声,以及床板因某人情绪激动而不经意间发出的低沉闷响。 两名婆子相视一眼,赶忙吩咐丫鬟去备好热水。 屋內,烛光摇曳,映照著周云若那张泪痕斑驳的脸,显得格外柔弱与无助。 她身上此刻只剩最后一件里衣,衣领被扯到肩侧,露出洁白圆润的肩头。如玉的肌肤上落了几处红痕,苏御呼吸急促,从她胸前抬起脸。 二人都喘著粗气,烛光下,她颤抖得厉害,那处饱满隨著她剧烈的呼吸,仿佛要呼之欲出,几乎让他把持不住。差一点就强要了她。 那股强烈的欲望得不到紓解,他脸色涨红! 紧握著拳,指尖嵌进掌心,痛意让他稍稍清醒几分,而后缓缓扬起脖子,深呼吸!喉结微微滚动,俊美的五官与那精致的下頜线相得益彰,又添了几分魅惑。 喘了几口粗气,他再次低头凝视著她,大红绸缎上,她的墨发如瀑布般散落,与绸缎的鲜艷形成鲜明对比,更衬得她肌肤胜雪。芙蓉脸上掛著泪痕,双眸紧闭,长睫轻颤,似是在忍受著极大的痛苦与挣扎。 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指尖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动作轻柔。 隨后,他將她带起,紧紧拥入怀中,感受著她的体温与心跳。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低语道:“云若,我等你,等你心甘情愿地將自己交给我。” 周云若哑著嗓子,道:“不要脸·······浑蛋···” 嘴上骂著,捏紧的拳也一下一下地砸在他背上。 他刚刚可没少占她便宜! 这会子又装模作样,能把人慪出血来! 她只顾发泄心中的不满,却没看见苏御眼中的湿润。 灯节初见,十三岁的姑娘,一声大哥哥,让他春心初动。 此后经年,午夜梦回,十三岁的姑娘,成了他的执念。 如今,人就在他的怀里,名正言顺,终此一生,也是没有遗憾了! “再喊声大哥哥,好不好?” 闻言,怀里的人一顿,那拳头没再砸下来。 只闷哼一声:“你那会儿可没这么无耻!” 他低低一笑,也不恼,反而觉得心里满足。 “乖,今晚大哥哥搂著你睡!” 那口吻温柔得能溺死人,周云若明明是恼他的,可这会子心里又莫名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人都要恍惚了! 反应过来,她就推开他,欲將衣领拉上,可他不许,她合上一次,他就扒拉一次。 那模样无赖得很,最后一次,显然是力气大了些,直接给扯到腰间,那绣著牡丹的肚兜便毫无遮掩的露出来。 让他看怔了。 周云若面色涨红,猛地將他一推,又如泥鰍般滑进锦被里。绣著鸳鸯戏水的被子,被她紧紧裹在身上。 此刻,只露出半截脑袋,嘴巴闷在被子里:“要不·····你·····去找綰綰吧!” 话音刚落,人就被他从被子里提出来。双手护胸,又开始哭。 门外的丫鬟婆子听得面红耳赤,一名婆子小声道:“这样可不行,公主说了,只能行一次房,多了会损阳气。” 另一名婆子听了,微微侧开脸:“这也不是咱们说了算的,大人要,你还敢拦著不成,今晚就先这样吧!明早儿让公主点她几句就是。” 未过多久,內室里,叫了水,丫鬟们进去浴房送热水。 苏御撩起床幔,下了床,脚步凌乱,直奔浴室。 周云若仰面躺著,仔细看,双唇微微肿著,好似被狠狠蹂躪了一番。双手成紧握状,死死护著白色的裤腰。 烛光摇曳,她长长呼出一口灼热的气。祖母说的哭,好像不管用,她越哭,他越激动。 眉间拧成一团,只差一点点,他就············· 用力翻了个身,拿被子蒙住头。 脑子混乱,今日发生的一切,和她的初衷完全悖逆了。 这日子以后要怎么过?她要好好想想了! 过了好一会,没见他来,想著兴许是憋得难受,去找那綰綰了。 眉头轻蹙,翻身朝里,又过了一会睡意袭来!呼吸渐渐平了。 昏昏沉沉间,身子被人温柔地揽进怀里,周云若迷濛地微张凤眸,眼前是苏御轮廓分明的脸庞,他髮丝微乱,几滴水珠沿著坚毅的下巴滑落,滴在她的肌肤上,带来一丝凉意。 他轻吻她的额头,声音低沉:“睡吧!” 周云若侧脸避开他:“以后,我不愿的事,能不能別逼我了!” 良久,他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明日分开睡,行吗?” “不行。”他口吻坚决。 “你不是答应了吗?” “可以分被子,但是不能分床。” ··················· 后来,她再说什么,他都闭口不言。若不是搭在她腰间的手,时不时地动一下,她都要以为他睡著了。 见此,也不多说了,眼皮渐渐沉重。 卯时,外头就有婆子喊新妇起身! 周云若睁开眼,就撞进一双星眸,而此刻,二人墨发相缠,自己正枕在他的臂腕之上。 他身上的月白寢衣,略显松垮,露出一小片洁白如玉的胸膛,长眉入鬢,微挑的桃眼,勾人摄魄。 第144章 妾室茶!!!! 暗暗咬牙,恼自己,肤浅! 坐起身背对他,拢好衣衫。掀开床幔,屋內已是站了一排丫鬟婆子。 齐声喊道:“大人万安!夫人万安!” 隨后,苏御也起了身,丫鬟极有眼色,將他的衣衫双手呈给周云若。 新婚第一日,新妇要给丈夫穿衣。 周云若神色淡淡,接过丫鬟递来的月白色锦袍,手指轻轻摩挲过那细腻的布料。 她转过身,苏御正含笑望著她,她低头,乖顺地將锦袍展开,搭在他的肩头,苏御微微眯起眼睛,任由她摆弄。 一旁的丫鬟,忍不住偷瞄一眼,联想起昨夜听到的动静,脸颊泛红,默然垂下眼。 婆子手捧玉带走来,周云若从她手中接过,又特意看了那婆子一眼,玉带刚放到他腰间,那婆子就肃声道:“夫人,玉带要端正,腰上衣物不可有褶子。” 周云若瞬间將玉带往她身上一丟,婆子惊得后退两步,双手紧紧环抱著玉带,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玉带上的宝石熠熠生辉,让婆子惶恐。 又见周云若转身,对苏御轻声道:“夫君,这玉带太沉了,妾身拿不住,手酸。” 一声夫君,让苏御一怔,而后丫鬟们便看见不可思议的一幕,大人捧著新夫人的手,一边揉,一边轻声细语哄著。 至於说了什么,她们也听不清,只看见新夫人红著脸颊。胳膊肘还捣了他一下!大人不仅不恼,还笑了! 婆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最后那玉带,还是大人自己束上的。 片刻后,二人一同出了洗漱间,大人还牵著她的手。新夫人脸上却带著些慍色,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这下丫鬟们又吃惊了!自来喜怒不形於色的大人,平日里高高在上,冷冷清清。此刻,却像是下了云端沾染了凡尘的普通男子!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苏御牵著周云若的手,出了屋门。往公主府行去。 穿过雕拱门,是一片杏林,五月橙黄的杏子掛满枝头,周云若抬头,一见那杏子,眼眸亮了。 苏御扬手摘了几颗,放在她手心。见她喜欢,又命人多摘些,送回屋里。 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 他低声在她耳边说著什么,周云若的脸上渐渐绽放出一抹红晕,轻轻跺了跺脚,却並未挣脱他的手。 这一幕,让在场的丫鬟们纷纷低下了头,心中暗自感嘆,原来大人是这样的男子啊! 进了长公主的正厅,周云若恭恭敬敬地给二老行了礼,抬起眼便望见綰綰站在长公主的身旁。 她微落了眸子,公主的常侍端著茶水走过来。 周云若双手托著茶盏,步履翩翩,行到二人身前,双膝缓缓跪地,先敬给武安侯。 “祖父,请喝茶!” 武安侯接了过去,抿一口,抬手就赏了她一匣子的珠宝。这倒是让她吃了一惊。 上方响起浑厚的声音:“打开瞧瞧,还缺什么再给你添。” 闻言,周云若一怔,不由得看向武安侯,两相打量。 武安侯也是一怔,这女子竟生得这般好,目光又落到苏御身上,此刻,见他眼圈下浮青,心道,他想了那么多年,如今人到了床上,可不得往狠了折腾! 於是扭头对不远处的文远吩咐道:“去库里多取些锁阳,给你主子煎汤服用。” 文远听了,当即便去了。 周云若见此,脸上泛起灼意,打开匣子一看,脸又红了几分。 只见一匣子金玉,全是娃娃带的长命锁,金项圈、手鐲、脚鐲········· 合上盖子,身旁的丫鬟便接了过去。 周云若再次执起茶盏,端给长公主。 这次,茶盏都在手心里微微发热了,上方的人,也迟迟未接! 周云若双手稳稳托著瓷盏,那盏中茶水一丝波纹未起!隨后,苏御轻咳一声!长公主嗔了他一眼,才缓缓接了过去。 却没往嘴里送,只面无表情扫了她一眼,目光隨即又定在她脖颈上的一抹红痕,沉了嗓子道:”苏家人丁单薄,你要儘快为御儿开枝散叶!” 周云若心间沉了沉,面上却不显异色,只低著头,温顺道:“孙媳谨遵祖母的话。” 轻咬下唇,似是在心中默默盘算。又见长公主盯著自己,目光如炬,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她呼吸不畅。 但她依然保持著端庄的姿態,脖颈间的红痕在晨光下若隱若现,让一旁的綰綰看得眼眶发红。 又听长公主道:“御儿公务繁忙,身为人妻要好生照顾他的身子,莫贪欢!” 话音刚落,周云若便欠身道:“是,孙媳定当谨遵祖母教诲。” 声音乾脆利落,倒让人愣了一下。 武安侯打量了孙儿一眼,见他凝眉脸色不悦,暗暗道,素了几年,这会子开荤了,哪里收得住,怕是用力过猛,把人嚇著了。 抚了抚半白的鬍鬚,他越用力,这孩子来得越快。想到此,竟笑出了声。 本是冷凝的气氛,因他这一笑,又添了几分暖意。 长公主睨了武安侯一眼,才冷著脸,勉强抿了一口茶。隨后又赏了她一套珠翠首饰。 周云若只看了一眼,就知这套首饰能换长安街一间铺面。丫鬟小心翼翼的收过去。 而后缓缓起身,跟著苏御做到右侧的双连椅上。 刚坐定,常侍又重新端来一杯茶,隨后,綰綰上前,双手托起茶,走到周云若身前,屈膝跪地。 恭敬道:“夫人,请喝茶!” 周云若微微落下眼帘,神色不明。 綰綰举著茶盏,手都酸了,也不见周云若动一下。那样子显然是不打算喝。 一时间,气氛凝结。 长公主眸光一凛,微眯了眸子:“接茶!” 那语气中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綰綰的手微微颤抖,茶盏中的水面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周云若依旧保持著端坐的姿態,眼帘低垂,仿佛未曾听见那命令一般。 长公主的眉头紧锁,眸中闪过一丝怒火,微抬了手指,身旁的常侍立刻会意,上前一步,低声提醒:“夫人,请您接茶。” 周云若的睫毛轻轻颤动,终於缓缓抬眼,望向綰綰,那目光中带著几分审视与考量。 綰綰的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茶盏在她的手中似乎变得异常沉重。 周云若侧脸,看向苏御,视线交匯,苏御轻轻皱起眉头,那双星眸似乎藏著一汪深潭,让人无法窥见其底。 第145章 先委屈綰綰一阵!! 周云若心中冷笑,进门第一天就让自己喝妾室茶!她上辈子喝了那么多,现下看了就想吐。 於是便捏著帕子掩唇,当真呕出了声! 武安侯见状,瞬间起身道:“传府医,快~传府医!” 周云若起身回道:“祖父,孙媳怕是昨夜受了凉。” 说著,又呕了一声:“这妾室茶·····我喝不下!” 闻言,长公主猛地一拍桌子,指著她道:“在本宫面前装!你这手段可嫩了些!” 周云若身形微微一晃,却仍保持著冷静,目光直视著长公主,低声道:“祖母言重了,孙媳只是身子不適,哪有心思在您面前装模作样。” 她轻轻抬手,帕子掩住嘴角,再次呕了一声,那帕子上已沾染了点点水渍,显得格外刺眼。 厅內眾人皆是一惊,连綰綰也忘了手中的茶盏,目光呆愣地看向周云若。 长公主怒目圆睁,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站起身,手指几乎要点到周云若的鼻尖:“你……你竟敢如此无礼!” 话音刚落,苏御便起身走到两人中间,却是背对著长公主,此刻,星眸看向周云若,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指尖轻点她的鼻尖:“这茶,確实不该喝!” 闻言,周云若愣了一下!似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又见他转过身,面向长公主。 声音低沉有力:“祖母,可命人验明綰綰的处子之身!人我没碰过,可放她出府。” “咔嚓~” 茶盏碎裂的清脆声响在厅內迴荡,綰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碎片四散,如同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反观周云若,一脸疑惑,她稍稍歪著头,打量苏御冷峻的侧脸! 似是有所感应,他转过脸,眼眸瀲灩如晴水,继而薄唇一勾,露出一抹坦然的笑。 长公主坐回雕木椅上,指尖轻轻划过精致的衣袖边缘,目光在苏御与周云若之间流转,凝眉深思。 今日这妾室茶是喝不成了!不过,也不急这一时,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时,先委屈綰綰一阵,等御儿的新鲜劲儿过了,这妾室茶她早晚都得喝。 抬起手,一挥袖子:“本宫乏了,今日就到这吧!” 闻言,周云若隨著苏御给他们行礼,紧接著二人並肩一同走出厅门,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綰綰一眼。 长公主沉著脸对武安侯道:“你瞅瞅,进门第一日,就容不得妾室。还敢和御儿齐步同行,这妇德女经她怕是白读了。” 武安侯笑笑:“这茶喝与不喝也没啥区別,綰綰若是爭气,给御儿生下长子,隨时都能入族谱。” 綰綰颤抖著唇,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发出微弱的哽咽,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悲鸣。 他碰都不碰自己一下,她如何生孩子? 二人出了公主府,穿过雕拱门,就进了侯府。 树叶间漏下细碎鸟鸣,溪流潺潺,走上拱桥,成熟的樱桃掛满枝头,抬手可摘。 周云若捻一颗入口,轻轻一咬,甜美的汁水便溢满口腔,她弯了嘴角,一抹诱人的嫣红,带著果子的甜意。 苏御看得眼底炽热,伸出手,指尖轻轻拭去她嘴角的痕渍。 周云若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又彆扭地撇开脸。 默了片刻,轻声道:“这么多果子,吃不完烂在地上可惜,摘些送人吧!” 苏御轻笑著点头,隨后吩咐人摘了,送往长安粮铺。又抬手摺了一枝樱桃,放入她手里。 周云若低头看著手中的樱桃枝,轻轻一笑:“谢谢夫君!” 说罢!提起裙角就下了拱桥。 阳光下,她的背影在光影中闪烁,他立在桥上,眸光深了深。紧接著跟了上去。 周云若微微侧脸:“今日没有公务要忙吗?” “陛下给我放了三天假。” 闻言,她抿了抿唇。继续朝前走,待进了新房,將樱桃枝子隨意搁在桌上。 懒洋洋地歪在罗汉榻上,丫鬟端来一碟杏子,上面还掛著些许晶莹水珠。 她拿起一颗,放在嘴边,小口吃起来。 閆昭爱吃杏埔,往时在平洲,每到这个时节,她总要亲手为他做上一筐,冬日里,他就坐在暖炉前,翘著小腿,等她一颗颗烤温了,送他嘴里。 直到后来,去了庄子上,她每年也都为他准备杏埔,可他从没来拿过! 想到这,心里就难受了! 手里的杏子咬了一半,落下来,微闔了眼。 苏御进到屋子,余光扫过桌子,星眸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郁色。 目光看去,就见她望著窗外发呆,眉间染了哀愁。 浅嘆一声,走过去,坐在她身旁。轻轻执起周云若垂落在颊边的一缕髮丝,绕於指尖把玩。 “想孩子了?” 周云若掩去眼中的情绪,这种被人轻易看穿的感觉,让她觉得不舒服。 她轻轻摇头,未置一词。 苏御落下手,轻轻覆盖在她的手背。感受到她轻颤了一下。他的心莫名一紧。 “后日回门,將他接来,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 闻言,周云若眼睫颤动,凤眸流转,缓缓看向他。 阳光透过窗欞,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她嘴唇微微开启,话到嘴边,却又倔强地逼了回去。只化为一声轻轻的嘆息。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苏御轻声道:”怎么?怕我欺负他?” 她嗯了一声,语气认真道:“怕你忍不住打他。” 苏御低声道:“树苗长歪了,还要修理。何况是不服管教的孩子。” 听此,周云若摇摇头,又望向窗外:“到底不是亲生的!” 她这亲娘打他,他都能记一辈子的仇,何况是他,自己都能想到,閆昭看到苏御是何种反应,怕是恨不能咬他几口。 周云若感觉那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沉了几分。缓缓抬眸,见他冷了脸。 她就想抽回手,可他却用了力道,不容她抽离。 他目光深邃,直视著她的眼睛:“他身上流了······你一半的血脉,我苏御的妻子所出,我自然也是能爱护他的。” 周云若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轻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摇头。 侯府与长公主府,两府相通,入侯府对閆昭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苏御静静地看著她,没在说什么,只是眉间隱著鬱气,似赌气般,別开脸。 二人陷入沉默,空气愈发凝结,苏御周身散发的冷气,让她觉得不適,偷偷看他一眼,恰好对上他的星眸。 长臂一伸,把她圈进怀里。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相信我。” 不知怎地,她眼眶就红了,这话,当初閆衡也同她说过。 第146章 快滚!你娘嫁人了!! 可男人要是变心了,狠起来能要人半条命!就如今日这妾室茶,她喝与不喝,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只要想,她也拦不住。 好在这颗心,她还守得住。 外间传来脚步声,隨后,便是文远的声音:”大人,宫里急报,让您即刻进宫。” 闻言,苏御鬆开她:“天黑时,我若没回来,你就先睡。” 见人点了头,疾步离去! 皇宫內 苏御穿过层层朱红门扉,脚步急促,官靴敲击青石地板的声音,不断迴响,他的眉头紧锁,心知,非军机大事,陛下不会在这个时候急詔自己。 待他进了中和殿,朝中重臣集聚,见了他来,纷纷围来。 大殿內烛火摇曳,气氛凝重。 兵部尚书紧握著战报,眉头拧成了川字:“苏大人,昨夜的战报,西狄夜袭奉城,连攻下两城,边关告急!局势危急啊!” 说著,他將战报递到苏御手中。苏御展开战报,眉头越皱越紧。 內殿疾疾走来一名內侍,行礼道:“苏学士,陛下传你去內殿议事。” 闻言,苏御收起战报,走去內殿。 一进门,就见陛下沉著脸坐在紫檀书案前,脸色阴沉得可怕。前方掛著一张军事图。 苏御行礼完毕,目光落在军事图上。 陛下的手指轻轻敲打著桌面,沉声道:“卫將军已率兵出征,可西狄这次联合周边部落,势如破竹,朕今早下旨,命镇北王发兵北戎,攻打西狄的腹背。” “只是这次,他又要狮子大开口了。” 苏御微微俯身,侧脸如玉,长睫垂下一片阴翳:“陛下,如今形势紧迫,他要便给他。” 陛下皱眉,搭在扶手上的手,倏然收紧,咬著牙道:“他恨不能掏空朕的国库,一个手握重兵的藩王,你让朕怎么给?” 苏御拱手道:“陛下,兵法有言,欲擒故纵·········” ··························· —— 周府,朝春院。 “呜呜……呜呜~我要娘,你们把娘还给我!” 厅內,閆昭坐在地上大哭,子归立在一旁,眼眶也是红的,只不过这会子咬著唇,隱忍著没哭出声罢了。 大夫人一脸无奈地看著閆昭,这孩子昨个从二房哭到老太太那,白天哭,晚上哭,今儿一早又跑来大房哭。 果子给再多也哄不好,当真难缠得很! 旁边的敬哥儿捂嘴笑他,被大夫人瞪了一眼,才收敛些。 好话说了一箩筐,他就坐在地上不起,这无赖模样可真隨了閆家人。 这会子又抹著鼻涕,指向大夫人,大声质问道:“你说······你说,我娘去哪了?呜呜····” 敬哥儿见他敢拿手指著祖母,顿时吼了一嗓子:“你娘嫁人了,不要你了,快滚,別在这儿烦我祖母。” 周云若嫁人的事,老太太和陈氏没敢告诉閆昭,只说他娘出远门了。 当下听到这个消息,閆昭愣住了,而后,又跟发了疯似的躺在地上打滚,那嗓门大得直穿耳膜! 陈氏大老远就听见了,顿时加快步子。 “哪个天杀的娶我娘~~啊~啊~谁让你们把她嫁啦~啊····呜呜~” 说著,又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红著眼就扑向大夫人。 “是你,肯定是你,你把娘还给我,还给我啊~~我不要她嫁人~~” 边哭边往人身上撞,可把大夫人嚇得不轻,一旁的婆子忙去拦,刚攥住他的手,他低头就咬。 婆子惨叫一声,再看那手背,上下一排牙印,皮肉外翻,血珠还往外冒著。狠的咬牙,却也拿他没辙。 敬哥儿见状,上去就是一脚,閆昭倒地,抱著肚子,张著嘴直嚎。 大夫人一把拽回敬哥儿,又赶忙去扶他,手伸到一半,被婆子拦下了。 伸手给她看伤口,摇头道:”这孩子牙厉,夫人可別碰他,回头再被咬了,怎么是好。“ 子归见閆昭被打,死死握紧拳头,小小年纪,盯著敬哥儿,那眼中的戾气让敬哥儿看了,都不由得后退一步。 陈氏匆匆跑来,就见閆昭抱著肚子哀嚎。心下大惊,抱住他,看向大夫人:“你们打他了?” 此时,閆昭扬手指著敬哥儿大喊道:“他踢我,他踢我~” 陈氏听此,心中难过,这没娘的孩子,只能任人打。 见状,大夫人神色复杂,轻嘆一声:“弟妹,你莫生气!昭儿刚才撞我!敬哥儿看不惯····就····踢了他一脚,回头我一定罚他。” 陈氏没有说话,只扭头吩咐身后的石霞,抱閆昭回院子,又命丫鬟快去请黄药师,握著閆昭的手,边走边道:“昭儿乖,不哭了,外祖母心疼你········” 閆昭在外祖母的安慰下,渐渐止住了哭声,抽噎著,泪眼婆娑地望著外祖母:“我娘真的嫁人了吗?” 陈氏知道瞒不住,便点头:“是的,昭儿,你娘她……已经嫁人了。” 陈氏说著,眼眶也不禁泛红,她轻轻抚摸著閆昭的头,试图给他一丝温暖。 閆昭的泪水再次滑落,小小的身躯颤抖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那……那我还能见到她吗?” 閆昭的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陈氏的耳中。她心疼地看著閆昭,心中五味杂陈。 柔声哄著:“你娘过两日就来,你听话,说不准,他就同意带你走了。” 閆昭眼神空洞地望著远方,当真不哭不闹了,这比哭泣更让人揪心。 石霞手指轻轻摩挲著他的发顶。 轻声道:“小公子,你別怕,主子一定不会拋弃你。” —— 武安侯府 直到第二天清晨,苏御也没从宫里回来。 早起,还未及用早膳,婆子便唤周云若去长公主那里问安,说是梦华翁主来了! 第147章 回娘家指手画脚,这是哪家的规矩? 周云若进了外厅。 丫鬟通稟了一声,隨后为她掀开帘子, 周云若轻抬莲步,跨过门槛,一股暖流夹杂著淡淡薰香迎面扑来。 长公主身旁坐著一名妇人,约莫四十岁,通身的气派,外貌端庄而华贵,与长公主有几分神似,想必这位就是梦华翁主——魏家的主母。 她上前施礼:“祖母万福!” 而后又转向梦华翁主:“姑母万安!” 梦华翁主轻瞥她一眼,疏离冷淡:“倒是生了副好相貌,只是比著先头那位,气度上差了些。” 长公主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耐不住御儿喜欢啊!” 二人当面,一来一回地对周云若品头论足,儼然没把她当侯府的女主人。 周云若双手交叠在胸前,只静静地听著,眼里未起一丝波澜。长公主瞧了她两眼,目光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却故意对她板著脸。也不叫人给她添座。 周云若微微侧首,不经意將一缕垂落的髮丝轻轻別至耳后,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周遭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轻抬眸子,恰好对上一名妙龄少女的目光。 她落落大方,朝周云若行了一礼:“芷兰见过表嫂~” 周云若亦回了她一礼。 芷兰左右看看,好奇道:“表嫂,你与她生得好像。” 周云若自是看见了一旁坐著的綰綰,主母站著,连妾室都算不上的綰綰却坐著。 她轻笑,目光温柔地掠过綰綰,那笑里藏著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意与淡然。 “是啊,这世间总有相似之人,却也各有千秋。” 綰綰抬眼,视线与周云若交匯,一双美眸似受惊的小鹿,无措中,又怯怯地落下眼帘。 梦华翁主的目光在二人间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对周云若道:“武安侯府嫡一脉里只有御儿一人,为了延续血脉,他身边不能只有你一个女子,你理应大度些,將后宅打理好,不能善妒,凡事要以御儿为主。” 不等她开口,又道:“蝉儿在世时,每日卯正都来给长辈请安,以后你也必须遵循。” 周云若低著头,好似她那些话,都没入耳般。 见状,梦华微眯了眸子,不觉加重了语气,冷声道:“你之前状告夫家的事,我都听说了,今日,丑话给你说前头,到了这得守苏家的规矩,把你从前的那些陋习全都改了,否则能让你嫁进来,也能把你休出去。” 周云若直视著梦华翁主,语气中带著几分玩味:“翁主所言极是,云若既已嫁入苏家,自当恪守妇道,尽心尽力侍奉夫君与长辈。” “只是,云若也有一事不明,什么时候嫁出去的女儿,也能回娘家指手画脚,这是哪家的规矩?” 梦华翁主的脸一沉,缓缓起身,长裙曳地,踱步到周云若面前。她高高的髮髻上珠翠摇曳,冷冷的目光如同冬日寒冰,直刺向周云若。 二人目光在空中碰撞,像是火四溅,空气中瀰漫著无形的张力,让整个屋子都为之一静。 “你是第一个敢顶撞我的人。” 话音刚落,便是:“啪~“ 周云若的脸颊迅速泛红,当下眸中闪过一丝愤怒与屈辱。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丫鬟们低垂著头,大气也不敢出 周云若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缓缓抬起眼眸,直视著梦华翁主:“这一巴掌,我记住了。” 梦华瞪著她,眼中一半厉色,一半鄙夷:“记住就好,苏家乃勛贵名门。不是你那上不了台面的前婆家,由不得你半分撒野。御儿的母亲不在,我这个姑母便是你半个婆母,下次再敢不敬,就不只是这一巴掌。” 手背因过度用力而泛起了青白,周云若的目光越过梦华翁主,落在长公主身上,此刻,她抿著茶,眼皮都未抬一下。 窗外阳光斑驳,与室內阴沉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周云若深吸一口气,鬆开紧握的手,掌心已是一片湿润。 难过吗?当然难过,可苏家確实与閆家不同。以权压人,苏家人当属其中翘楚。 此刻,周云若缓缓挺直脊背,仿佛將所有的屈辱与不甘都化作了力量,凝聚於身。 她的目光再次掠过在场眾人,最终定格在长公主身上:“他苏御只要一日不休我,我便是侯府的当家主母。” 抬手一指:“而你,梦华翁主,没有资格打我。” 梦华微眯了眸子,盯著她指向自己的手,平生第一次被人用手指著,很是恼火,当下就喝令婆子掌摑周云若。 长公主猛地放下手中茶盏,茶杯与桌面的轻触声在这凝固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长公主沉了脸:“梦华,你逾越了!她是御儿的妻子,还轮不到你来打。” 说罢,看向周云若,面容添了几分深沉:“这主母之位,你做不做得稳还不一定,若是聪明就该收敛性子,早日生下嫡长子,不然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周云若轻轻摇头,冷笑:“既然如此,我还是早些离开为好!等您孙儿从宫里回来,我就去问他要休书。” 说罢,转身就走。 长公主起身:“给我拦住她。” 闻言,几个婆子迅速行动,粗壮的手臂拦在周云若面前。周云若的脚步一顿,却並未退缩,她的目光如同利剑,一一扫过这些阻拦者。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等待著她下一步的举措。 此时,綰綰突然跪倒长公主面前:“殿下,求您原谅夫人,綰綰愿意替她受罚。” 说罢,就伏地磕头。 周云若猛地回身,上前扯起她:“这事和你没关係,不用你替我受罚。” 目光扫视著长公主与梦华,眼中皆是不屈:“况且,我也没错。” “好个没错!” 长公主怒指著她:“拉下去,罚跪祠堂。” ·········· 周云若被两名粗壮的婆子押著,步入了昏暗的祠堂。 祠堂內,周云若的衣裙轻轻拂过冰冷的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隨即便又是一声沉闷的跪地声,綰綰就跪在她的身侧。 周云若目视前方:“你跪什么?她又没罚你。” “綰綰想陪著夫人。” 周云若侧首看向身旁稚嫩的小姑娘,她双手轻轻交叠放在膝前,显得乖巧温顺。 第148章 閆衡,我要你一战成名! 这一跪便到了天黑,祠堂外,寒风透过窗欞的缝隙,带著刺骨的冷意侵入,烛火摇曳,映照在二人苍白的脸上。 一旁的两名婆子,始终盯著她,不容她有一丝懈怠。手不许撑地,腰要挺直。 周云若额间泛著冷汗,她微微看向綰綰,小姑娘咬著泛白的唇,眼眶中打转的泪珠仿佛隨时会落下,却又被她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她嘆了口气,想要开口劝阻,却见綰綰朝自己微微摇头,声音黯哑:“夫人,我没事。” 寒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剧烈摇晃,两人的影子倒映在墙上。 “你傻不傻?” 綰綰闻言,垂下脸,片刻后,声音里隱著一丝哭腔:“夫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除了依靠大人,別无他法。 “我爹是个秀才,没什么本事,从我十三岁开始,他就对我待价而沽,若不是被带到这里,我如今恐怕已经给知府老爷做妾了。” “左右都是被卖的命,可我庆幸遇见的是大人。” 说著,綰綰落了泪。 “我·······喜欢他。” 綰綰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在祠堂內清晰地迴荡。泪水滑过她清秀的脸庞,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瞬间消失不见。 周云若心中微动,她望著綰綰,心口又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苦涩。 脑海里闪现当年在宫宴中见到她的情景,她手里牵著一双儿女,朱釵华服。 苏御立在不远处,孩子们跑向他,嘴里唤著:父亲。 那年自己三十五岁,已生了白髮。站在綰綰身侧,相似的面容,却不及她半分緋丽。 苏御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直到綰綰唤他,才收回视线,现下想来,他当初应是认出了自己,就是当年手提兔儿灯的故人。 如今重活一世,她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別人的人生轨跡。 不禁想,若没有自己,綰綰依旧会是苏御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周云若低眉,心中那份复杂的情绪来得汹涌。她討厌第三者,更恨后来者居上。可此刻,自己又是什么人呢! 下頜线紧了又紧,终是无力地长嘆一声!周云若声音低沉:“回去吧!明日一早来给我敬茶。” 綰綰闻言,身子微微一颤,抬头望向周云若,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烛光映照下,周云若目光中似乎藏著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綰綰咬了咬唇,最终低下头,轻声答道:“是,夫人。” 婆子见状,忙上前搀扶起綰綰。 綰綰起身时,腿已跪得麻木,身形微微摇晃。周云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直到她踉蹌著走出祠堂,消失在夜色中。 片刻,外面又走来一名婆子將周云若搀扶起来。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眼祠堂內的牌位,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回到住处,丫鬟捲起周云若的裤脚,只见双膝一片淤青,就要上药,却被她拦下。 “下去吧!” 屋內隨著关门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周云若坐在铜镜前,眉宇间凝结著化不开的忧愁,镜中映出的脸庞略显憔悴,眼底微红。 周云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將这满室的压抑一併吸入心底,再缓缓吐出,只化作一声不易察觉的嘆息。 —— 溯北边境,城墙之下,火把在呼啸的夜风中熊熊燃烧,將夜空染上一抹橘红。 閆衡身披厚重的鎧甲,骑在高大的战马上,腰间,一把寒光闪闪的军刀紧紧束著,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气。 常玉翡立在他的马下,仰望著他:“閆衡,我要你一战成名。” 他低头看著她,狭长的眸子,被火光映著,耀眼灼热。 俯身向下,勾起她的下巴,粗糲的手指摩挲著她的娇唇:“只这一句吗?” 她嘴角微绽:“等你凯旋,我们·······重回京都。” 閆衡手指轻抬,离开她的唇,直起肩背。 目光穿透夜色,夜风带著大漠特有的凉意与粗獷,吹动著他披风的边角,猎猎作响,也吹乱了他额前几缕散落的髮丝。 记忆里,她立在那棵合欢树下,七月里,粉红的绒开了一树。 他即將出征,她为此哭红了眼。 “你能不能······不去。” 他摇头:“我出身低,若没有军功,你家里不会同意你嫁给我。” “你不用担心,母亲疼我,我哭几场,她也是能同意的。” 她拉住他的手:“不管你有没有军功,我都嫁你,閆衡,我什么都不求,只想你平安。” 他抬手將她鬢边一缕墨发拂开:“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娶你。” 回过神,閆衡眼底起了红意,她怎么就变了呢! 最近他总是重复做著一个梦。 梦里他成了古稀老人,临死之际,床前围满了人,唯独没有云若。 他抓住儿子的手,问他:“你娘呢?” 儿子说:“父亲,见她做什么!您不是最厌恶她吗?” 厌恶?厌恶吗?不!他怎会厌恶她? 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低吟一声,马蹄轻刨地面,向前走了几步。 閆衡转身,对常玉翡投去一瞥:“我若归来,与你共赴京都繁华。若我······死了,將屋里的木雕送到他们母子手中。” 说罢,猛地一夹马肚,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色如墨,閆衡的身影迅速融入其中,只留下震天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常玉翡呆立原地,风,更急了,捲起她的衣裙和髮丝,手中的帕子被无意识地绞紧:“閆衡,若你死了,他们也活不久。” —— 天亮了,苏御又是一夜未归。 卯时刚过,綰綰便来了。 一盏妾室茶,周云若喝得一滴不剩,饮尽了,她发誓,此生再也不喝了。 打发走綰綰,她用了些早膳,整理了仪容,坐在厅里等他,眼见辰时就要过了,人还未来。 起身轻嘆,不等了! 第149章 回门日,大人没来! 两个婆子立在门侧,见周云若走过去,一旁的丫鬟小声道:“嬤嬤,咱们不跟上吗?” 婆子轻暼,唇边勾起一抹嘲讽:“进门第二天就被梦华翁主掌摑,又被长公主罚跪一天,今日回门,大人都不来,咱们跟著去做什么?” 丫鬟闻言,抿了抿唇:“可那日瞧著,大人对夫人极好,兴许是有事耽搁了········” 话未说完,丫鬟就被婆子戳得一个趔趄:“回门日,大人不回,公主问都不问,这態度还不明显吗?” 丫鬟被眼中闪过一抹惊惶,却仍不死心地望著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低语:“可夫人她……终归是咱们府里的人,这般被冷落,传出去怕是对大人名声也不好吧?” 婆子冷笑一声,直指前方:“名声?哼,在这皇城根下,权势便是名声。夫人自己不討喜,怪得了谁?咱们啊,还是乖乖守好本分,莫要被这趟浑水给卷了进去。” 昨日的事,府里已经传开了,周云若一路走到府门,下人们能避就避,避不开的就隨意行个礼。 这情景与久远的记忆重合,周云若心中苦笑。 她出了府门,回头望了眼巍峨的府邸!心底就生出一股恐惧。 街边租了辆马车,鬼使神差,脱口而出:“出京!” 待马车行到城门,她才惶觉,又让车夫调转马头,去周府。 等到了周府门前,她擦乾眼泪,下了马车,忍著膝盖的疼意,儘量让自己的步態保持正常。 门人一见她是自己回来了,面露惊色。隨后又上前迎接。 听闻,家人都等候在寿春院,她便去了寿春院。一进门眾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她身上。 她俯身行礼,大夫人迎上来,又朝她身后望了几眼,欲言又止。 老太太坐在上首,朝她伸出手:“好孩子,过来坐。” 刚坐定,抬眸看去,没有看到陈氏,不由问道:“母亲呢?” 老太太抿唇,连嘆几声,眼眶微红,声音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这时,一阵珠翠轻响,伴隨著细碎的脚步声,萧氏携著瑾萱款步走进寿春院。 瑾萱一脸怨毒的盯著她,萧氏面带嘲讽:“呵呵~真是报应啊!” 老太太见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萧氏,你莫要得寸进尺!” 萧氏冷冷一笑:“母亲,你们费尽心力骗来的婚事,也不过是个笑话,回门日,一个人回来,满京都她可是头一份。儿媳就等著看她何时被休了!” 周云若坐在一旁,抬头望向萧氏,只见其嘴角掛著冷笑,眼神中满是得意与挑衅。 突然,瑾萱按捺不住內心的嫉恨,猛地向前一步,手指几乎要戳到周云若的脸上:“新婚夜过得过好吗?你一个破鞋苏大人想必是嫌弃了吧!不知廉耻的贱妇!你这一生都註定要被男人拋弃!” 话音刚落,一只布满沧桑却仍旧有力的手猛地一挥,伴隨著“啪”的一声脆响,茶杯粉碎在瑾萱脚边,四溅的茶水烫得她猛地一缩脚,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老太太的手还悬在半空,颤抖著道:“周家世代诗书传礼,怎养出了你这样品行低劣的女子!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 萧氏见状,將瑾萱护在怀里,恨恨的看向老太太:”你越偏爱谁,谁的命就越苦。你恐怕还不知道,大··········” “萧氏,你闭嘴。” 周生承一袭官服从门外走进来,萧氏被他的冷喝打断,脸色铁青,嘴唇微颤,恨意在她眼中翻涌。 此时,寿春院內的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丫鬟僕人们大气都不敢喘。 萧氏不甘心地瞪了老太太一眼,本想用大丫头的事刺激老太太,可周生承那冷厉的眼神,让她死死咬著牙,不敢再说。 只见周生承走到老太太跟前,又看了眼周云若:“朝中有紧急政务,想必他是脱不开身。” 老太太闻言,心中瞭然。却见云若低著头,没有应声。想起閆昭,老太太又失神了。 瑾萱瞪著周云若,冷笑一声:“骗来的婚事,长久不了。” 周生承面色一沉,对瑾萱道:“你听清了,这婚不是云若骗来的,而是苏御求来的。” 一个“求”便能说明一切。 萧氏握了握瑾萱的手,对她摇摇头。哥哥最近被陛下冷落,他们三房也跟著受累!此时,不能和大房闹得太僵。 她带著瑾萱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朝周云若冷笑道:“儿子差点淹死了,当娘的还在这里等男人,你可真是冷心冷肺。” 周云若身躯一震,她倏然抬起眸子,看向老太太:“祖母,昭儿怎么了?” 老太太神色一黯,眼眶迅速泛红,声音不觉带了哽咽:“云若,昭儿他……昨晚落了水,我原想等你回来再告诉你,怕你担心。” 言罢,周云若的脸色瞬间失去血色。 大夫人见状,忙道:”云若,你別急,多亏子归那孩子跳下去救他,两个孩子现在都没事,就是受了寒。黄药师已经给他们医治了,这会子估计已经退烧了。” 闻言,周云若的心绪稍安。与祖母告退,就转身回紫云院,路过萧氏母女身旁,冷冷扫了一眼,眸光深深。 瑾萱扯了扯萧氏的袖子:“母亲,她·······” 萧氏抚了抚她的手背,只目光幽幽的盯著周云若的背影,眼中划过一抹厉色。 紫云院 一进屋,就见二房的人全都守在床前,看到周云若,陈氏就掩面哭泣:“母亲,对不住你~” 躺在床上的两个孩子,一见她全都坐了起来。 閆昭朝她伸手,委屈的大哭:“娘~” 周云若快步走过去,握住閆昭的手,又见子归也红了眼。那模样让人看了心疼。 不由得开口道:“不怕,娘来了。” 石霞垂著头,自责不已:“主子是我没看顾好他们。” 周云若看向她:“怎么会落水········” “昭儿这两日哭著找你,昨晚他跑出去,说是········有人从背后將他推下去的。” 闻言,周云若一愣,隨即眸光一凛。 看向閆昭:“看清是谁了吗?” 閆昭摇头,怯怯道:“天黑,没看清。” 子归皱了皱眉:“娘,我听见落水声,就往那处跑,见到一个身影。” “看清脸了吗?” “没看到正面,可那背影·····像是······” 陈氏打断他:“子归,小孩子不可以乱说话!” “我没乱说,我真的看见了,她·········” 陈氏还欲打断他,周云若回头:“母亲,让他说,我要听实情!” 第150章 你以为我愿意嫁吗? 周云若的眼神坚定而迫切,紧紧盯著子归。 子归咽了口唾沫,小脸上满是认真:“娘,那人背影很熟悉,像是……像是三小姐身边的丫鬟,春梅。” 屋內骤然安静下来,只有閆昭偶尔的抽泣声打破了这份沉寂。周云若的心猛地一沉,她脑海中闪过瑾萱那挑衅得意的眼神,以及萧氏幽幽盯著她的目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衝头顶。 她缓缓转身,目光如炬地看向陈氏:“母亲,此事必须彻查。若真是她所为,绝不能姑息!” 言罢,她大步走向门口,准备亲自去找那春梅对质。 陈氏冷冷道:“回来!” 她起身走到周云若面前:“只凭一个模糊的背影,她根本不会认。” “不试一试,怎知她不会认。” 说罢,转身离去。 出了院子,石霞跟在身后轻声问:“主子,苏大人待您好吗?长公主有没有为难你。” 周云若眸光微暗,顿了会儿,扯出一抹苦笑:“长公主一向都是瞧不上我的,好不好,也无所谓。” 石霞默默跟在她的身后,暗自嘆息。 一个时辰后,春梅被带到了周云若的面前。 她一见周云若,忙要回走,石霞猛地將门关上。屋里的光线瞬间暗了。 “二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周云若走到她面前,凤眸微挑:“偷了我的东西,还问我要做什么?” “奴婢,什么时候偷您东西了?” 周云若冷冷一笑。 又听她道:”你····你这是污衊。“ 她逼近春梅,凤眸中闪烁著寒光,伸出手,轻轻捏住春梅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我房中的玉佩,为何会出现在你的床下?若非你偷的,难道它还会自己长腿跑过去不成?” 春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我没有··········” “有没有,让人去你房里,搜一搜,就一定能搜到。“ 春梅错愕了一瞬,眉头一蹙,转身就去推门,周云若一个眼神,石霞將她绑了起来。 “依照府里的规矩,丫鬟偷了东西,要打十板子发卖,可是,那玉佩不是普通物件,那上面刻著苏氏的族徽,是我身份的象徵。如今东西在你的床底下,是好是坏,还不知道呢!万一损坏了,那可是要命的事。” “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否则,后果自负。” ······················ 暖室里,瑾萱放下手里的绣绷子,丫鬟端来一杯香茶,她轻抿一口,好半天没见春梅,就问一旁的丫鬟:“春梅去哪了?” 丫鬟翘首望了望窗外,凝眉道:”老太太房里的翠英,刚才来寻她,说是她娘病了,去了好一会,该是回来了才是。” 春梅的娘是老太太院里的粗使婆子,所以翠英来寻她,院里的人也没多想。 可瑾萱听了这话,手一抖,茶汤洒在她的衣袖子上,也顾不上擦,就急匆匆的去找萧氏。 等母女俩去寿春院要人时,一跨进门槛,就见老太太与周生承,坐在上位。 周云若立在一侧,地上还跪著春梅。 母女俩相视一眼,瑾萱不觉面露惶恐! 萧氏缓缓上前,目光扫了他们一眼,又落在春梅的身上,微眯了眸子,一抹幽光闪过。 “这是怎么了?” “三婶,春梅已据实交代了,该是我要问瑾萱,她为何要对一个孩子动杀心。” 瑾萱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她紧张地绞著衣角,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在极力掩饰內心的慌乱。 她缓缓走到春梅面前,蹲下身子,直视著春梅颤抖的双眸。 “春梅,你是我身边的丫鬟,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污衊我?” 春梅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目光看向周云若,身子一颤,低头囁嚅:“三小姐,我·······” 周云若冷冷地看著这一切,忽而抬手指著春梅:“周瑾萱,我问你,她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动杀心,你怎么张口就说她污衊你,你这是不打自招啊!” 闻言,瑾萱心头一惊,眼中皆是慌乱,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一旁的萧氏猛地瞪向周云若:“一派胡言,你儿子落水,和瑾萱有什么关係,口说无凭,就是污衊。” 周云若缓缓走向萧氏:“春梅就是证据,你要是不嫌丟人,我不介意报官处理。” “你·······” 萧氏恨得咬牙,可也知道这事闹到官府,瑾萱的名声就毁了。 不由地看向老太太与周生承。 “母亲,大哥,难道瑾萱不是你们周家的孩子吗?你们要眼睁睁地看著她被二丫头毁了!” 见二人不搭话,又抬手怒指周云若:“好好的姑娘,被姓苏的在水中碰了身子,又被你抢婚,现在她都不敢出门见人,你还要如此对她,你这是往死里逼她!” 闻言,周云若冷然的眼,驀然一红,高声道:“逼她?若不是她当初把我推下水,又怎会有这一遭,我又怎会嫁给苏御,到底是谁害谁?” “如今,你们还要来埋怨我,你以为我愿意嫁吗?” 话音刚落,苏御走了进来。 他一身朱红色的朝服,显然是刚从宫中赶过来。 此刻,他凝视著周云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老太太稳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变,倒是周生承见了他,心下一慌。看著苏御阴沉的脸,心知云若的那番话,全被他听到了! 第151章 心疼她!! 刚要起身,就被老太太制止,她低声道:“这里,没有官阶品级,他再能耐,到了咱家也要先给你行礼。” 周生承不觉擦了把冷汗,屁股坐在椅子上,总觉的发麻! 老太太目光如炬,直直盯著苏御。无论他公务多繁忙,今日让云若自己回门,就是他的不对。 方才从门人口中得知,二丫头乘的是租来的马车。身后没有一个下人跟著。这样的委屈,二丫头回来一句没说,可她却更心疼! 由此可见,整个侯府根本没把云若放在眼里。 此刻,苏御看向老太太,缓缓弯下腰,双手交叠置於额前,行了一个標准的晚辈礼。 “祖母伯父,小婿来晚了,望多担待!” 苏御的话语中带著几分诚挚的歉意,老太太微微頷首。 周生承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望著这一幕,微颤的手指不自觉摩挲著茶盏的边缘。 苏御行过礼,回身,看向周云若,轻声唤她,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回应他。 苏御喉结再度滑动一下,像是在克制著情绪,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瑾萱注视著苏御,长睫微颤,柔弱又无辜。轻声质问:“你碰了我的身子,转头却娶了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苏御站在那里,身姿笔挺,眸光冷疏,放佛云巔之上覆著皑皑白雪的山峰,让人难以接近。 冷冷道:“我下水不是为你,而是为她。” 说著,一双星眸凝向周云若。可她眼底一片冷色,甚至没有看自己一眼。 星眸一暗,又听瑾萱大声道:“可你碰我的身子,这是事实!” 苏御挑了眉看向她:“你硬往我身上扑,我推你了,推了几回,你心里没数吗?” 闻言,瑾萱语塞,隨即便开始抖著身子哭。萧氏瞬间將瑾萱搂进怀里,红著眼瞪著苏御:“苏大人,你莫要欺人太甚!” 他只轻飘飘地扫了萧氏一眼,又轻轻整理著衣袖,细微的动作里透出冷意。 “今日,是谁欺负谁?我也要一个说法。” 看似说得不经意,可那口吻,却满是高位者的威压。 老太太心中微动,这事瑾萱確实做过了,可到底也是周家的孩子,若真是经了苏御的手,瑾萱焉能有好果子吃。 好在昭儿没事!云若也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的女子,还有几分缓和的余地。 於是开口道:“云若,这事交给祖母处理,好不好?” 周云若缓缓看向老太太,祖母顾大局,她的意思自己明白。也相信祖母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朝祖母点了点头,看了眼惊恐落泪的春梅,自己事先答应了她,要保她一条性命。 目光转向老太太,低声道:“祖母,这丫头也是受人指使,罪不致死,就赶出府吧!” “好,祖母答应你。” 说罢,一扬手:“来人,將三丫头押去祠堂,行家法。” 瑾萱瞬间抱住萧氏:“母亲救我!” 周生承起身怒道:“还不见好就收。” 又看了眼苏御,压著嗓子对萧氏道:“真想闹到官府不成。” 萧氏见状,咬紧牙关,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两个婆子將瑾萱拉下去。 临出门,她冷冷扫了周云若一眼,暗骂:贱人!看你能得意几时!老太太这般年纪活不久,哪日苏御要是不要你了,我要你的命! 苏御的目光好似能穿透人心,他叫住萧氏。 冷眸凝向她:“收起你害人的心思,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萧氏身形微颤,被苏御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神定在原地,她嘴唇翕动,却只发出微弱的颤音。 而后转身,离去的脚步声急促而不安。 这时,老太太又將云若唤到身前,与她低语了几句,又看了苏御一眼,朝他招手。 苏御上前,老太太將二人的手叠放在一起。而后看向苏御,温声道:“你恐怕不知道,她十四岁时在街上瞧见了你,回来就闹著要嫁你,听说你有婚约,难过了许久,你娶亲那日,她可哭了一晚上········” “祖母,你·····別说···这些·····” 苏御定定地看向周云若,见她不自然別过头,眸子微落。 他原本还气她说了那些话,可听了老太太的这番话。 那些话,就都不介意了,想起那些过往,心中涌起莫名的酸涩。 又听老太太道:“我將她交给你,保她一世平安喜乐,可好?” 苏御握住周云若略显冰凉的手,看著老太太的眼睛,神色坚定:“祖母放心,云若既已是我的妻,我定会倾尽所有,护她周全,让她一生平安喜乐。” “好~” 老太太会心一笑,又转向周云若:“你这夫君多少女子可都惦记著呢!莫使小性子,可得看好嘍!” “祖母~” 周云若轻唤一声,此刻,手被苏御紧紧握著,即便不看,也知他一直注视著自己。 周生承起身对苏御道:“大人,前厅已备好酒席,家里子侄已等候多时了。” 苏御朝他行礼:“伯父,私下里,我是晚辈,您不必如此客套。” 这下,换周生承不適了。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苏御比自己高了两级,平日里高高在上,也没少板著脸训自己,如今这般恭敬,著实让他心惊了一下。 心里又不由的感嘆,这亲结的好啊! 老太太满意的頷首微笑:“去吧!” 走出寿春院,周云若便丟下苏御,往另一边去了。 到了大姐的芳婷院,屋子里空无一人,丫鬟说她昨早便被伯爵府的人接走了。 她失落地坐在屋子里,眼眶不由地红了。 大姐是那样好的女子,却要与孟盛如绑在一处,度日如年! 她心里为大姐难过,也为自己將来的路迷茫。 坐在雕椅子上,眉宇间笼著一层淡淡的忧鬱,屋外走来一道身影,她抬眸,是苏御! 她又落了眉眼。苏御缓缓走近,影子投射在她的脚边,他轻轻蹲下,双手缓缓覆盖上她的那双手,感知到她指尖的微微颤抖。 苏御凝眉,手肘不经意间擦过她的双膝,见她不由自主地蹙起眉,似有疼意在眼底一闪而过。 捕捉到这一瞬的微妙变化,立刻就去查看她的膝盖。 她死死护著不让他碰。 苏御面色一凛:“把手拿开!”命令的口吻里满是慑人的威压。 第152章 閆昭入侯府 见她露出怯意,方察觉自己的语气重了!忙放缓语调,柔声细语的哄了两句。 待到掀开裙摆,捲起裤腿。 苏御呼吸一滯,隨后便是长久的沉默,空气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周云若想抽回腿,却被他紧紧握住脚踝,动弹不得。 他的目光落在那淤青上,仿佛被人在心上狠狠掐了一把。 怔了好半晌,薄唇轻启:“怎么没上药?” “怕····祖母闻到药味!” 他抬眸看著那张让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 “对不起~” 周云若低垂著眸子,看不清神情,只是低声道:“我討厌听这三个字!” “知道了!” 她微愣,抬起眼帘,对上他的星眸,刚才都没怎么看他,这会离近了,才发现他走了两日,面色竟憔悴了许多,那眼底布满了细细的红血丝。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望著对方,窗外的光线映射在眼底。周云若的心口止不住起伏了一下。 “苏御,你当真能保我一世安稳吗?”这句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她压下心头的丝丝异样。 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閆昭的呼声! “娘~娘~你在哪~” 周云若抽出手,忙把衣裙整理好。隨后走出房门,昭儿一见她就快速跑过来。 待看见苏御从屋里走出来时,脚步一顿,他记得这个人,舅舅说,他是天下文人的楷模。 此刻,见他与母亲並肩站在一起,瞬间明白,这就是母亲的新丈夫。 小脸一皱,抬手就指向苏御:“我娘是我爹的,你凭什么娶她?” “昭儿~” 隨后赶来的陈氏喝道。 “你忘了外祖母的话了!” 閆昭眼圈红了,他没忘,外祖母说,要想和母亲长久地呆在一起,就要和他处好关係。 可想起爹,他就难过。爹要是知道娘嫁人了,一定很伤心。 周家人都说父亲对母亲不好,可记忆里,父亲分明对母亲很好。 他们都说,父亲忘恩负义!他虽不知道这是何意,可大概也能明白,是因为父亲有了別的女人。 他曾趴在门缝里,偷瞧父亲与崔姨睡在一起。 父亲骑在她身上,很凶!崔姨哭著喊疼,他也不撒手。 他也曾偷瞧过,父亲与母亲一起的时候。那时父亲一点也不凶,还会轻声哄她。但凡母亲哭了,他就放开她。 还有那秋蝶,父亲都打她呢!祖父说,那些妾就是供男人消遣的玩意儿。 父亲对母亲和她们不一样,他从不惹母亲哭,可是母亲却让父亲哭了! 他记得,那次父亲喝醉了,抱著自己,流了泪,说母亲变心了。 如今再看母亲与这个男人站在一起,他心中就升起一股恨意。 紧接著就大声质问:“你对得起我父亲吗?” 周云若闻言,心中苦笑,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啊! 她看向閆昭:“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他,我问心无愧。” 话音刚落,就见閆昭坐在地上大哭。陈氏忙去抚他:“地上凉,你身子还没好,快起来。” 閆昭晃著身子依然哭闹:“我要爹,我要爹,我要去溯北找我爹。” 见状,周云若心里堵的厉害,她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子,握住他的双肩,看著閆昭稚嫩的面庞,红著眼一字一顿道:“想活命,就別去找他。” “还记得那两个穿心的木雕吗?那是他亲手所做,一个是我,一个是你,他想抹杀与我有关的一切。” 閆昭摇头,泪水模糊:”不可能,你骗人·······” “那木雕你不觉得眼熟吗?” 听此,閆昭双肩一沉,平洲的家里,有一箱子形状各异的木雕。他记得,那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又想起当初祖母赶他出閆家时说过的话,你爹不差你一个孩子。 “昭儿,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你们又何曾对我公平过,他负我,弃我,连你也···················” 过往的画面一幕又一幕重重地砸在心间,让周云若哽咽了。明明过了那么久,还是让她痛得无法呼吸! 那样子,显然是嚇坏了閆昭,他怔愣地望著母亲。 又见那人將母亲揽在怀里,一双忽明忽暗的眸子,盯著自己:“入侯府,做我苏御的养子,我能给你的,是你父亲一生也无法企及的。” “只一个要求,孝顺你娘。” 他胸前的绣金仙鹤,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这样的图腾,閆昭只在夫子的画本里看过,夫子说,这是一品官服,百姓见了要跪拜,文人见了也要折腰。 沉默片刻,抬起眸子再次看向母亲:“娘,我不去溯北,我要和你在一起。” —— 傍晚,周云若带著两个孩子,同苏御回到了侯府。 下人们一见她同大人一起回来,还带来了两个孩子。 全都吃惊不已。 先前也曾听过,新夫人是和离过的女子,可没听说过有两个孩子,如今这俩孩子还被大人牵著手,可见其对新夫人是格外重视的。 行到主院,亭子里丫鬟婆子们正围成一团议论著。 “我当时就站在厅里,梦华翁主二话没说,一巴掌就扇在新夫人脸上,那声音可响了。” “哎呦~新婚第二日就被扇脸,那往后谁还把她当主母看。” “听说还是个和离的,身子都被人睡过了!大人怎会娶她呀?” “原来竟是个残败柳,难怪会被长公主罚跪一天,回门日,大人都没回府,可见也是嫌弃的··········” 丫鬟婆子们正唏嘘著,一人抬头,猛地就是一跪。眾人回头看去,瞬间全都匍匐跪地。 只见苏御沉著脸,胸腔剧烈颤动,如同压抑著翻涌的怒涛。 “给我打!” 声音在院中迴荡,隨著他一声令下,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立刻上前,將那些嚼舌根的丫鬟婆子们反剪双手按倒在地。 棍棒挥舞,破空声此起彼伏,伴隨著丫鬟婆子们悽厉的哭喊声。 第153章 兴师问罪!!! 閆昭和子归嚇得瑟瑟发抖,周云若让石霞先將两个孩子带进屋里。 丫鬟婆子的哭喊声,声声入耳。 苏御负手立在那里,一身凛冽,他不喊停,即便有人疼晕了,护卫们也接著打。 隨后冷厉的眸子又转向周云若:“她打了你,为何不告诉我?” 周云若轻撇了嘴角:“一个是你姑母,一个是你祖母,连著血脉。说了,你又能怎么样?不过就是嘴上说两句,然后······我就成了挑唆你的不贤妇人。过后,你们还是一家人,我反而就是祸害了。” 话音刚落,手就被他擒住,只见他眸中翻滚著怒火。 “我说过,我与他不一样。” “是不一样,你家一个公主,一个翁主,哪一个我都惹不起。” “你不愿嫁给我,怕的就是这些对吗?” 她微嘆,眸子里带著稍许怨懟:“这不都明摆著吗?不是一路人,非要往一起凑,日子哪能安稳的了!” 苏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逼近了:“我能娶你,就能给你安稳,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些。” 公主府 梦华翁主与长公主坐在雅阁內插,芷兰在一旁制茶,气氛融洽。 一个丫鬟走进来,脸上带著不安:“殿下,大人往这边来了。” 长公主轻抬眼眸,扫了那丫鬟一眼,手中的君子兰往桌子上一丟,看向梦华:“兴师问罪的来了!” 梦华拿起那束君子兰,右手的剪刀,“咔嚓”朵应声而落。 嘴角噙著一抹浅笑:“看来,是那一巴掌打轻了。” 长公主睨了她一眼:“梦华,这次你打错人了。” “母亲,她一个和离的女子,本就配不上御儿,您当初就不该由著他自作主张,女儿本欲將芷兰许给他,亲上加亲,郎才女貌,多好的亲事,可您就是不吐口。如今娶了个二婚妇人,您知道京中贵妇们是怎么议论的吗?” 长公主目光幽然转冷:“我只问你,王嬋比之你的芷兰如何?” 话音刚落,芷兰倒茶的手一颤,又不著声色地擦去了茶渍,垂眸端坐著。 梦华撇过脸:“王嬋自恃清高,御儿不碰她,她也不愿意自降身份去討好,只表面装得云淡风轻,实则都闷在心里,生生將自己闷出了病,这样的女子最是无用。” 长公主沉眉:“我不吐口,是怕芷兰步了王嬋的后尘,御儿成亲三年才与她同房,你可知道为何啊?” “不是你在他茶中下了药吗?”梦华说著,抬手將一朵兰插在芷兰的发间,母女俩相视一笑。 长公主目光看向窗外,只见夕阳下,孙儿正冷著脸,向这边走来,眉头轻蹙:“你也说了,王嬋清高,那茶她如何会给御儿喝。” 说罢,起了身,神色一凛:“周云若与元承十九年重阳节那日出嫁,御儿便是那日和王嬋圆了房!” 闻言,芷兰手中的茶盏倏然落地。抬眸间就见苏御沉步走了进来。 苏御踏入雅阁,扫过几人,最终定格在长公主与梦华翁主身上。 长公主面无表情,对苏御道:“坐下说话。” 待他坐下,丫鬟添茶倒水。茶香四溢,苏御却未动一下,他看向梦华翁主,眼里没什么温度。 梦华翁主只垂眸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故作镇定,长公主的话迴荡在心头,倒是小看那女子了。 “姑母,她是我苏御的妻子,你掌摑她,是不將我放在眼里了?” 低沉的嗓音带了几分斥责。 梦华挑起眼尾,欲开口,便被长公主抬手打断,转而对苏御道:“你不要只听一面之词,她不敬长辈,公然顶撞,你姑母不过是小惩大诫······” 长公主的话音未落,苏御便道:“她没在我面前说一句,要不是院里的下人议论,我未必知道!您说她公然顶撞,为何顶撞?” 说罢,缓缓转头看向梦华,神色冷峻:“姑母,你来说。” 室內茶香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梦华翁主紧握茶盏的手指微微颤抖。 “御儿,你怎能质问我,当初她状告夫君,与寧国舅还传出过那种谣言,我不过是教她守规矩,可她不仅顶撞我,还口出狂言,张嘴就要休书。” “这京城之中,哪家的媳妇敢如此放肆?她周云若,不过是个再嫁的妇人,若非侯府怜悯,她怎会有今日?你却为了她,与我反目,真是可笑至极!” 言罢,她狠狠地將茶盏置於桌上。 室內茶香愈发沉重,苏御眼皮轻掀,眉峰间的锋利,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满是戾气。 梦华心下一颤,这个侄子向来进度有度,极少动怒,此刻却死死盯著自己,那双深邃如墨的黑眸里泛著极度危险的冷芒。 “我费尽心思娶到的人,入门第二日便被你逼得要休书。” 说著,他起身挥袖扫落桌上的茶盏,那碎裂的声音,让在场的人也隨著一震。 芷兰见状,起身朝他走了两步,声音带著颤意:“表哥,你消消气,我替母亲给你赔不是。” 他看向芷兰,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打了人,你来赔不是,你的脸未免太大了些。” 话音刚落,长公主冷喝:“御儿~不可对你表妹如此说话!” 此刻,芷兰看著苏御,嘴唇微颤,眼中起了水汽。 梦华微眯了眸子,冷笑:“翅膀真是硬了,这是想让我亲自给她赔不是吗?” “不必,我来就是和你说一声,以后不许你踏进侯府半步!” 长公主猛地站起身子,指著苏御:“放肆!她是你嫡亲的姑母,你想断亲不成?” 苏御回眸,看向长公主,眸若寒冰:“扯著血脉关係,自是断不了,可这侯府她是別想进了。“ 又道:“她口中的再嫁妇人,是我苏御求来的,当年若是您答应,她又岂会被別人染指半分。” 话毕,整个雅阁內,只余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长公主捂住胸口,眼底划过一抹痛意:“你这是在怪我?” 说著,缓缓靠近苏御,盯著他的冷眸道:“自始至终,我都没答应,可你不也娶了她,当初你虽娶了王嬋,可纳她做妾,也不是不可以,你为何不纳?还不是你自己主动放弃了!” 苏御一愣,心头像是被一把无名火烤著,眼神忽明忽暗。 第154章 一品誥命夫人!! 长公主见状,撇开脸,不去看他。 只道:“过往种种,皆是命数。但你须记得,她若不能生下苏家的子嗣,我不会承认她。” 压下心头的万千情绪,苏御低声道:“祖母,您既然想要玄孙,就別伤了她,这孩子什么时候来,谁也说不准,万一伤著了,您如何给苏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长公主心头一紧,虽气恼孙儿拿这话恫嚇自己,可一想起黄药师的话,和新婚夜婆子的回稟,半夜屋里还闹动静,这肚子里有没有,还真不好说,不由得有些后怕。 又见孙儿对梦华冷脸道:“从一品的翁主,掌摑大梁正一品的誥命夫人,这事我要去魏家討个说法。” 心下一惊! 梦华看向长公主:“什么一品誥命夫人?母亲您为她请封了?” 长公主皱起眉头:“她夫君是一品官员,何须我去给她请封。” 扭头望著苏御,沉声道:“这么大的事,你竟不知会我一声。” 苏御凝眉:“我少时读书,祖母不是常说,苏家先祖一刀一枪,博得封妻荫子,我读书登高亦可封妻荫子。如今我做到了,祖母不是该高兴吗?” 本书首发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超全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梦华起身扯住长公主的袖子,皱著眉头道:”母亲,御儿这官做大了,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姑母了,他刚才说,要去魏家,这是一点脸面都不给我留了。“ 话音刚落,就听苏御冷声道:”哪家的姑母,会掌摑娘家新妇,你把手伸到我的院里,我去魏家,礼尚往来罢了!” “母亲,您可不能让他去啊!这魏家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传出去我······我以后还如何掌家?” 闻言,长公主的目光在苏御与梦华之间来回游移,长嘆一声。他拿自己这个祖母没法子,就拿梦华开刀。这是摆明要给自己难看。 不悦地低声道:“御儿,家丑不可外扬,你身为苏家子孙,当知轻重。梦华虽有错,但她毕竟是你的嫡亲姑母,此事若闹大,对苏魏两家都无益。你且冷静些。” 苏御拱手行礼,不接她的话,只道:“孙儿告退了。” 一口气憋在胸口,瞧这架势,这魏家他是非去不可。长公主再次捂住胸口。 见人跨过门槛,长公主身子一歪就朝一旁的梦华倒去。 “外祖母~” “母亲~” “来人,快传府医。“ 凤台殿 武安侯得知消息赶来,进了外殿,就见孙儿跪在地上,来前已经听说了事情的起因。 武安侯眉头一蹙,手指几乎要点到苏御的鼻尖,眼中满是痛心与严厉:“为了个女人,把你祖母气成这样,你可知道,她一把年纪,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我可告诉你,你祖母要是有个好歹,我这条老命也是活不成的。想想你小时候,她是如何疼你的,你只顾自己的私情,丝毫不顾她的身子,你对得起她吗?“ 苏御垂著下巴,脸上一片阴翳,双手握拳置於身侧。祖父的责备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他心上,让他胸口越发憋闷。 他抬眸,紧蹙的眉头下是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那脸上的疲惫与憔悴看的武安侯一怔。 边关战事吃紧,军报疾疾,便是深夜,也是不间断。孙儿这几日,定是彻夜未眠,既要处理军机政务,又要牵掛家中新妇,这么瞧著,人清减了些。 於是沉声道:“回去休息吧!下次別再惹你祖母生气了。” 说罢,便疾步走去內殿。 一进去就瞧见梦华和芷兰,坐在臥榻旁,他深深看了妻子一眼,又转向梦华板了脸道:“都是你惹的祸,人家新婚燕尔,你上来就打她,御儿能不气吗?” 梦华侧身向长公主委屈道:“母亲,您瞧父亲他又偏心了。“ 长公主摇摇头,將梦华母女支出去。 此时,武安侯坐下身,凝著老妻:“好好的装什么病,嚇我一跳。” 长公主眼底闪过一道狭光:“我若不装病,哪能制住他,他去魏家问罪,岂不是伤了两家和气?” 武安侯闻言,眸光一深,压著嗓子道:“你以为他还是当年刚入翰林院的状元郎,他如今可是內阁大学士,那萧首辅在他手里都吃瘪,魏家岂敢和他叫板。“ “你一手带大的孙子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这口气要不叫他出了,回头还不知道使什么阴招,这次得叫梦华服软。” ········· 掌灯时,苏御回了主院。 院中已重新换了一群丫鬟婆子,他进了里屋,见石霞正给云若上药,拿过药,让人都下去。 坐在榻上,指腹沾了药膏,轻轻涂在她的膝上,灯光下,她小腿玉白,他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见人垂著脸,长睫微颤,耳尖粉红。 他喉结微滑,眼前闪过新婚夜那些旖旎的画面,起身坐在她身侧。 周云若弯腰將裙摆整理好,自始至终未同他说一句话。 此时,门外传来文远的声音:“大人,前厅布好了晚膳。” 周云若起身,忽地双臂被他抓住,用力往他的方向扯,而后便被他摁在怀里抱著。 紧接著他使了劲儿,抱著她的后腰,將她整个人托到自己身上,之后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抱著她,这个姿势曖昧又亲昵。 周云若有些急了:“你快撒开,两个孩子还等著呢!” 身后灼热的气息,抵在她的颈间。 他扭头吩咐文远照看两个孩子用膳,然后又看向她。 “你有没有想我~”他声音有些哑,像蒙了一层雾气般,带著不均匀的喘息声,低低沉沉。 听得人心头髮颤,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红晕在周云若脸上快速掀起一阵波澜。 於是,窝在他怀里,一下也不敢动了! 微不可察地抿了下唇,她眉梢轻拧:“在你祖母那受数落了?” 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他浑厚的闷笑,后背贴著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震动。 继而是他意味不明的语调:“你明日有两桩喜事!” “·········” 见人沉默,又轻啄上她的侧脸,周云若浑身一颤,紧捏著手指。 “你別这样·······。” 说著就想挣开他的禁錮,可他双臂一收,搂得更紧了,仿佛要把她嵌进去。 第155章 与其抱怨,不如想法把日子过好!! “让我抱会。” 他呼吸灼热,拇指摩挲著她的手背。 周云若不由的低头看向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头好似被轻羽挠了一下。 他抱了会,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著丫鬟走进来,往桌上轻置了几盘小菜汤盅。又都低头退了出去。 他握住她的手,將人带到桌前,周云若看了眼桌上的膳食,微不可察地撇了嘴。 昨日他不在,菜色就没这样好。偌大的武安侯府,钟鼎之家,竟也学小门小户的那一套。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苏御低声道:“我换了厨房的管事。” 说著,亲自盛了碗汤,放在她身前:“你放心,从明日起,府里没人敢怠慢你。” 她抬眸望著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两日不见,他消瘦了些。 终是心头一软,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苏御的碗里。 苏御盯著碗里的菜,唇角渐渐地弯起来,这是不同自己置气了! 吃完饭,天色已彻底暗了。 苏御从洗漱间走出来,身上穿著一袭素白的寢衣,衣襟鬆散,露出锁骨处的一片肌肤,灯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泽。 周云若躺著床上,透过半开的床幔,只看了一眼,就翻身朝里背对他。 见到臥榻上,有两床被子,苏御眉头轻蹙,並没有直接上床,而是走到屏风后,周云若竖起耳朵听著,一阵窸窣声,而后又是熟悉的脚步声。 她忙闭了眼,假寐! 突然被他掰过身子,一个赤金描边的雕匣子,就塞进她怀里。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是我的私產,都给你。” 周云若凝著苏御,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眼神中有一丝討好的意味。 手中捧著那沉甸甸的雕匣子,指尖隨著心跳轻颤。 烛光摇曳,將匣子上的赤金光泽映得忽明忽暗,如同她此刻复杂难辨的心情。 打开的一瞬间,不由得倒抽一口气,银票多得一时数不过来,更有田契庄契,还有好几张房契,半个长安街的铺面都在这里了。 这真的是私產吗?前世,整个將军府加一起也没这么多。 又听他轻声道:“侯府的產业如今都在祖母那,早晚我都给你拿来。”话语中带著几分孩子气的认真。 周云若一愣,隨即笑了起来。 苏御见她笑了,眼中也染上了笑意,他伸手轻轻颳了刮她的鼻尖,宠溺地说道:“你笑什么?我可是说真的。” 这话,让她心湖掀起涟漪。 思绪不由得飘回上一世,將军府中,常玉翡端坐在主位,面带微笑,手执帐本,自己则坐在一旁,看似尊贵,实则无权。 閆衡说,她连自己的陪嫁庄子铺子都守不住,又如何能执掌偌大的家业。可他却只字不提那些產业的亏空,全都贴补了閆家。 如今,她的嫁妆,苏家不会动,她也不贪图侯府的產业。 却被他主动送了这么多,她有些忐忑。 不由得开口:“这么多產业,你交给我,万一亏损了,怎么办?” “亏了,我再给你挣。”周云若不知道的是,苏御拿出的只是他自己的私產,他父亲留下的私產更多,不过那些银子,还有大用处,他暂且不会动。 二人目光交织在一起,苏御眸色渐深,突然,很用力地把她禁錮在怀里。 那模样像个要奖励的孩子。 她抵著他的胸膛,炙热的触感,让她心里发烫,侧过脸。 他一手紧紧环抱著她的腰,另一手则缓缓抚上她的发顶。 两人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拉长,交织出一幅缠绵悱惻的画面。 屋外猝不及防地传来一声:“娘~娘~我要跟你睡。” 隨后又是砸门声,紧接著是文远的声音:“小祖宗!你娘没空,快回来。” “哼~我就要跟娘睡。“ “嘭~嘭~”几声踹门声,接著就是石霞的声音:“公子,快別踹了,大人会生气的。” “呜呜···娘~我害怕,我要跟你睡。” “唔唔~” 好似嘴被人捂住了,又是一声闷哼! 隨著撞击声,门开了,脚步噠噠,閆昭跑了进来。掀起床幔就钻了进去。 一瞬间,大眼瞪小眼。 苏御半坐起身子,微眯了眸子,閆昭噘著嘴,故意从他身上跨过,动作丝滑,一下就钻进周云若的怀里,搂著她的脖子。 仰起脸蛋:“娘,他瞪我,昭儿害怕。” 苏御搭在膝上的手,倏然握紧。 一瞬间对上周云若的目光,又將紧握的拳,轻轻抵在唇边,遮掩住眼底的一抹复杂情绪。 隨后他起身,披了衣衫,穿鞋的动静比平时大,隨著关门声,屋里就只剩下母子二人。 “娘,你抱抱我,昭儿冷。” 周云若低头凝视著閆昭那双带著狡黠的眼眸,心中五味杂陈。 她轻柔地拉起閆昭的小手,触感冰凉,用被子裹住他的身子。 记忆里的那张脸,再次和眼前的这张小脸重合。她缓缓闭上眼,一夜辗转又是几声长嘆。 次日清晨 从石霞嘴里得知,苏御昨晚去了书房,天刚亮又动身进了宫。 又听闻,文远带著子归和閆昭去了四门书院。 周云若愣了许久,接著又从梳妆柜里拿出一只紫玉釵。 这釵子当初还给他了,不知何时又被他放在这里。似是等著她主动簪上。 看了看,浅嘆一声,缓缓抬手对镜插入髮髻。 整理好仪容,周云若出了屋门,侯府下人全都等候在院中,整个院子都站满了。见了她来,一齐俯身问安。 下人搬来一把雕梨木椅,周云若缓缓落座,裙摆轻拂过地面,宛如一朵静静绽放的莲。 石霞恭敬地站在她身旁,手执一柄绘有山水图的扇子,轻轻煽动,为她驱热。 一一望去,每个人都毕恭毕敬。周云若轻轻頷首,这一刻,终於体会到祖母话中的深意。 侯府不比閆家,和离或休弃,皆不可能。 与其抱怨,不如想法把日子过好,逃不开的命运,那便勇敢面对。 择苏御这棵参天大树,借力共生,这颗心给与不给只她自己说的算! 守住心,便不会重蹈覆辙。 此时,丫鬟小心翼翼的递来一杯温茶,周云若轻抿一口,润了喉。凤眸带著一丝冷厉扫过院中眾人。 第156章 魏九郎与綰綰?? ”妄议不敬主子,什么下场,昨日你们也都瞧见了,当以此为戒。尔等各当其职各安其分,我自不会亏待你们。“ “否则,必当严惩不贷。” 说罢周云若神色一凛,院中眾人皆低头垂眸,大气也不敢喘。 管家弓著身子,额头几乎贴到地面:“老奴谨遵夫人教诲,定当以身作则,督导府中上下,严守礼法,绝不让半分乱象扰了侯府的安寧。” “夫人宅心仁厚,又铁腕立威,实乃我侯府之福。请夫人放心,老奴与一眾下人,定当尽心竭力,辅佐夫人。” 言罢,他缓缓抬头,眼中满是忠诚。 周云若睨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马屁精,昨日她回门,他在院中大老远见了自己,故意躲著。此刻却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真是滑稽。 周云若轻轻抬手,示意他起身,目光却未离开他那张堆满笑容的脸。 又听他討好道:“夫人,今早梦华翁主来了,被老奴拒了。大人吩咐,以后不许她踏进侯府半步。” 周云若心起波澜,苏御竟做到了这一步,这一点可比只会说不会做的閆衡要强得多。 刚要挥散眾人,就听一声:“圣旨到!” 眾人隨著周云若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 兹有內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苏御,国之重臣,忠诚可嘉。 其妻周氏,淑德含章。为彰表其夫之功绩,朕特赐为“一品誥命夫人”,享受相应之俸禄与特权。 钦此! 谢恩后,宫人离去,周云若愣愣的捧著手中明黄的圣旨,眼前是那件璀璨夺目的翟衣,金色与朱红交织,熠熠生辉。 她指尖轻轻摩挲过那细腻的织锦,眼眶驀然一红。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日,也是阳光明媚,常玉翡身著翟衣,站在將军府的高台上,接受著自己子孙们的祝贺与跪拜。 而她,只能萧瑟的站在人群中,默默注视。 眼泪落在手背上,閆衡给的三品誥命,可比不上苏御给的一品誥命。 此刻,她该笑才对! 可眼泪就是落个不停,石霞心疼地用帕子轻拭她眼角的泪珠,温声道:“主子,刚进门就得誥命之身,这是多少女子求不来的福气,夫荣妻贵,您呀!可算嫁对人了。” 周云若看著石霞,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声音略带哽咽:“是啊!这誥命,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荣耀,从前我盼了一辈子,他不给,如今换个人,竟来得这般容易。我是该高兴的······” 石霞疑惑:“一辈子?” 周云若未语,只盯著这道明黄的詔书,帝王亲自下詔,意味著受朝廷庇护,这份荣耀伴隨她终生及身后,荣及子孙。这是苏御给她的保障。 她缓缓坐在檐下,眼前好似看见了那个满头白髮的老嫗,回身对她笑了,那身影在夕阳中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一片绚烂的光影之中。周云若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触碰到虚无的空气············· —— 午后,丫鬟来报,魏家公子来了! 厅內,周云若坐於主位,神色淡然,目光轻轻瞥过魏家九郎——梦华的嫡亲儿子。 他上前给自己行礼道:“表嫂,今日我来替母亲给您赔罪,母亲也后悔那日所行,这是魏家给您的谢罪礼,请您务必收下。” 魏九郎语毕,双手恭敬地呈上一个雕精致的锦盒,盒面上泛著温润的光泽,隱约可见內里物品的贵重。 周云若微微抬手,示意石霞接过。 詔书!谢罪礼!这便是苏御昨晚所说的两桩喜事。他对自己当真没有一点敷衍。 梦华的儿子亲自登门道歉,礼到了,诚意也到了。於礼她自然要接。 目光瞥向魏九郎,他也正在看自己。心知他不是个好东西,移开目光,淡淡道:“魏公子客气了,既是你母亲的心意,我自当领情。只是今日我確实身体不適,不宜久谈,改日你表哥空閒,再请公子来府中做客。” 言罢,她轻轻抬手,示意石霞送客。魏九郎见状,只得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了厅堂。 周云若起身去了里屋,等了好一会也不见石霞回来,微蹙了眉,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寻她。 片刻后,石霞面色凝重地走进来,脚步也比往常沉重了几分。 见状,周云若挥退屋里的丫鬟,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可是那魏九郎为难你了?“ 石霞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主子,他为难的不是我,是綰姨娘。” 闻言,周云若眸光一凛:“他做什么了?” “他出了院子,朝长公主府去了,可没走多远,奴婢就见他转身,走了另一条路,奴婢就偷偷跟著,然后·······” “就见他堵住綰姨娘,摸了几把,綰姨娘哭著闪躲,看那样子不像是第一次了·······” 周云若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怒意:“好大的胆子!” 又问:“她身边没下人跟著吗?怎么叫他钻了空子?” “綰姨娘在杏林里摘杏子,奴婢没见著有下人跟著。” 周云若倚在软榻上,抿著唇,眉头紧锁。 又听石霞问:“主子,这事咱们要管吗?” 周云若想了想,对她道:“不急,先把她屋里的丫鬟婆子唤来,问清楚了再说。” 待石霞离去后,周云若独自坐在静謐的內室,想起那时苏御拉著綰綰手的模样,微微嘆息,他应是在乎她的,不然上辈子也不会与綰綰做了一世夫妻。 窗外阳光斑驳,她轻抚著桌上未拆的锦盒,眼神渐冷。 不多时,綰姨娘屋里的丫鬟婆子们被一一唤至,她们神色各异,有的惶恐,有的躲闪。 周云若一一审视,声音不高却带著威慑:“魏家公子与綰姨娘的事,你们需如实道来,若有半句虚言,我绝不轻饶。” 室內气氛紧绷,丫鬟婆子们低著头,在周云若的冷视下,终於一个丫鬟怯生生地开了口。 第157章 我不能既要又要!! “夫人,魏····魏公子曾多次调戏綰姨娘,还···威嚇奴婢·······” 说著,丫鬟的眼眶泛红,就朝周云若跪下身。声音中带著几分哽咽。 “夫人,求您为我家姨娘主持公道,魏家公子见她不得大人喜爱,就屡次骚扰她,姨娘性子软,越是隱忍,他愈发地胆大。“ ”今日在杏林,他藉口荷包丟了,让奴婢去帮他找,奴婢不愿去,他就说是奴婢私藏了他的荷包,要稟了公主,剁了奴婢的双手·····奴婢害怕,所以就··········” 周云若袖下的手微微收紧,目光扫向其余人:“她说的可否属实?” 两名婆子也立即跪到地上:“夫人,老奴不知道啊!老奴整日守在院子里,实不知姨娘遭了这恶事,老奴要是知道怎敢欺瞒不报?” 另一名婆子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跪在周云若脚边的丫鬟,眼底露出不安。 “夫人,她是姨娘的贴身丫鬟,姨娘迈出这院子半步,都是由她贴身伺候著。老奴们几个,平日里也就在这四方院子里打转,尽心尽力地服侍著。” “魏家公子,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老奴们连见都没见过几回,属实不知情啊!” 周云若面色淡淡:“如此说来,这个贴身丫鬟知情不报,倒是该罚。” 言罢,两名婆子连忙点头附和,周云若不著声色打量几人脸上的神色。那丫鬟张著嘴,欲说什么,可触及到婆子的眸光,又咬著唇,浑身颤抖。 周云若心中冷笑,薑还是老的辣,这俩婆子精著呢!今日若认了,先不说魏家公子会不会报復她们,只依著府里的规矩,她们皆要受罚。 魏九郎是长公主的外孙,而綰綰只是个没有子嗣的妾,一旦闹起来,他魏九郎要是说一句,她勾引我,那綰綰便洗不清了。这罪名也只能綰綰自己来背。 周云若身子往后一靠,沉眉凝思,这件事情自己但凡沾上边儿,长公主和梦华就会怀疑是她想一石二鸟,藉机报復。 所以这事自己不能出面。 周云若的目光在屋內缓缓流转,最终定格在窗外摇曳的竹叶上。 她轻启朱唇:“这丫鬟留下受罚,其余人退下。” 婆子们闻言,如获大赦,纷纷叩谢后,起身退出。 门扉轻合,周云若的目光也隨之变得深邃。她起身,步至丫鬟面前。 目光直视著丫鬟满是泪水的眼睛,轻声问道:“想救你家姨娘吗?” 丫鬟闻言,浑身一颤,双唇微张,点了点头。 周云若微微侧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傍晚 苏御一进院子,就见一名丫鬟坐在地上哭,石霞则冷冷瞪著她。 他认出这丫鬟是綰綰屋里的,走近了几步。 只听那丫鬟哭道:“我今日陪姨娘在杏林里摘杏子,遇到了魏公子,他说荷包不见了,命我去寻,若是寻不到,就要剁了我的手,我寻了许久都没寻到,又听人说,魏公子今日还来了夫人这,我就想著是不是落在这里了····石姐姐,你让我进屋里找找,兴许就找到了呢·····” 话音刚落,石霞就指著她道:“大胆,你在院中寻了一个时辰,没寻著,还想进屋里寻,那荷包乃外男贴身之物,我家主子还会私藏它不成,都给你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你与其在这里哭,不如去找你家姨娘帮你想想法子。” 那丫头抬起泪眼:“石姐姐,我来时,姨娘正在屋里哭呢!我家姨娘说,她自己都护不住自己,那魏公子对她动···········” 话音未落,便看见了苏御,忙咬住下唇,垂著脸,不敢吭声了! 上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冬日寒风穿透薄雾:“魏公子对她怎么了?” 丫鬟颤抖著抬起头,目光恰好对上苏御的眼眸,忙又低下头,双手紧紧交叠,带著哭腔:“大人饶命,奴婢真的不敢说……魏公子他……他对姨娘无礼,奴婢害怕……” 话未说完,苏御面色一沉,眸光愈发冷厉。 重重道:“说!” “奴婢····奴婢回去时,见姨娘手腕上有一道红痕,像是被人攥出的痕跡,姨娘哭得很伤心,奴婢也不敢问。” 话音一落,苏御便转身往外走。 石霞望著他凌厉的步伐,不由地蹙眉。她紧抿著唇,目光紧隨苏御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院门外,心中五味杂陈。 院內,风穿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与远处隱约传来的更鼓声交织在一起,更添了几分夜的寂寥。 屋內,周云若散了长发,身著一身月白寢衣,坐在床畔,手里拿著一本游记,指尖轻翻。 “昭儿的手好些了吗?” 石霞一边铺床一边回道:“抹了药,估计没那么疼了,这四门书院的夫子也未免太过严厉了,打个瞌睡而已,竟抽他十戒尺,听文远说,小公子哭了一路。” 周云若摇摇头:“可不是,嗓子都哭哑了。” 浅嘆一声又道:“他送昭儿去四门书院也是好心,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我总不能不领情,况且,子归今日还得了一只毛笔,说是夫子奖励他的,那夫子赏罚分明,咱们也不好说什么。” 石霞点头应是,目光落到另一床锦被上,皱了皱眉。 她的神情被周云若尽收眼底。 轻声道:“把这床被子收起来,他今晚不会来了。” 言罢,石霞眼神复杂,似又夹杂著几分无奈。 “主子,都怪我,若不是我多嘴········” 周云若打断她:“我如今是侯府的主母,府里要是闹出丑闻,他折损顏面,我也要落个治家不严的错处。” “可大人今晚同她在一起,您真的不难过?” 翻书的手一顿,又缓缓將书置於腿上,扯了一抹淡笑:“我不能既要又要,贪图的多了,会生怨懟。就又要画地为牢了。” 言罢,轻轻合上眼,任由夜色与思绪一同沉静。 石霞微嘆一声,刚要放下床幔,外间的门猛地被推开,声音在寂夜里格外震耳。 二人探头看去,只见苏御一身寒意地走进来。 石霞的手僵在半空,床幔轻轻摇曳。又听他压著嗓子,声线冰冷对石霞道:“下去。” 隔著幔帘,他的脸隱在暗处,唯有一双眸子,冷冽如寒潭,深不见底。 第158章 你周家有今天,是活该····· 周云若一怔,当下用眼神示意石霞安心,隨著一道关门声,苏御走近了。 她从没见过他这种眼神,好似自己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不由得错愕,暗道,有火也不该冲自己来啊!找那魏九郎就是。 微蹙了眉,心说,难不成是觉得自己没管好他的后宅,可她才进门几天········· 这般想著,就放下手中的书,目光柔和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静静地等待著,只看他要做什么。 他停在了床前,却没有立即坐下,而是凝视著她,那双眼眸在昏黄的烛光下更显得深邃莫测。 周云若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身上的寢衣。 他声音低沉略带沙哑:“你的这颗心是石头做的么?” 说著,他伸出手,指尖对著她的心,周云若凝眉,心间带起一丝细微的颤慄。 不明所以,却也耐著性子问他:“我哪里惹你了?” 苏御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整个人阴沉沉的。 “关於綰綰,你就没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她心中一跳,手指紧了紧,眼底露出一抹隱忍之意:“魏九郎是你表弟,我不好插手,况且,她是你的人,自然该你来管。” 言罢,苏御一把擒住她的手:“我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懂吗?” 被他猛地一提,周云若也是恼火了! “我说得很明白,你的人,你自己护,別朝我发脾气。” “我的人?是不是隨便一个女子跟你说是我的人,你都要喝她一盏妾室茶?” 闻言,周云若一怔,眼底划过一抹异色,隨即又站起身,光脚踩在床上,这一站比他高出许多。 只见她睁大眼睛,高声道:“你想得美,別以为给我请封了一品誥命夫人,便可以左一个右一个地纳妾,她林綰綰在我之前,我就忍了,再有其他人,丑话给你撂这,来一个我打出去一个,也別想著在外边偷偷养女人,叫我知道了,一杯毒酒餵了去。” 听了这话,苏御愣了愣,隨即勾起唇,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但也只是一瞬,又冷了脸:“这妾室茶,你既然喝了,多喝几盏又何妨!” 他这话,著实气到她了,想起上辈子喝了那么多妾室茶,若是以后还喝·····当下眼眶就是一红。 颤抖著手指著他:“我说我不嫁,你非要娶,娶了又要我喝妾室茶,苏御枉我把你高看了。” 说著,喉咙里泛起一丝委屈的哽咽,又去床下找鞋子,胳膊被他一扯,人又落回床上。 苏御压著嘴角,问:“穿鞋要跑吗?” 周云若扬起脸,眼角滑落一滴泪,只听她带著哭腔道:“偌大的府邸,都是你的人,我能往哪······” 谁知话未说完,人就被他扯进怀里,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占据。 他低头,温热的唇瓣轻轻掠过她的额头:“夫人如此彪悍,为夫日后怕是要谨言慎行了。” 言罢,就要去吻她,周云若的眼眶依旧泛红,微微侧头,但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却泄露了她內心的波澜。 打从苏御开口问出那句妾室茶,她便隱约明白他为何生气! 刚刚也只是试探,可他后来那句话,也著实气得她胸口疼。此刻,二人身子紧紧相贴,她知道他要做什么!自己也没有理由一直拒绝。 可这会子想到那句话,她心气不顺,自然也不能让他顺心。双手紧紧交叠在胸前,倔强地別过头去,就是不让他靠近。 苏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却仍温柔地哄著:“云若,別闹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著一丝不容抗拒的宠溺。 他缓缓俯身,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安抚她的情绪。 周云若的身体微微颤抖,脸颊上染上了一抹红晕,与眼角的泪痕交织在一起。 苏御眸色深了深,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原本要送她走的,那茶你不该喝,綰綰我从前没碰,以后也不会碰。” 闻言,她回过脸,唇擦著他的唇边而过,二人都是一愣。 片刻,她声音带著微微颤意:“你心里没她吗?” 他嘆了气,轻抚她发红的眼角,语气似认真又似漫不经心:“我就一颗心,都被你塞满了,哪里还能装的下旁人!” 长发凌乱的散在他的臂弯里,周云若轻微喘著气,盯著他的眼眸,想看出些什么,却被他纯粹的目光看的心臟莫名揪紧。 又见他眼眸一弯,顿生波光粼粼,笑容说不出的风流。 他伸手拨弄了一下她耳边的一缕墨发,而后平直盯著她,声音又低又磁:“情爱之事,你情我愿才好,我总能等到你愿意的那天。” 周云若望著那一双瀲灩的星眸,十四岁时,为他情动,那时她多想落进这一双星眸里,此刻,那里面就映著她的面容。 这一瞬,竟缓缓抬起手,指尖抚上他的眉峰。 苏御驀然一怔,又见她微微仰著头,那一双氤氳繾綣的凤眸,正水盈盈地看著他。 剎那间,呼吸交织在一起,夜色缠绵,一屋旖旎,纱帐轻垂,她泫然哭泣,声音带著丝哽咽,那声音是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柔媚。 —— 边陲之地 墨云蔽月,火光在黑暗中肆虐,铁蹄轰鸣,战鼓震天,廝杀声与惨叫声交织,空气中瀰漫著浓重的血腥味。 火光中,閆衡的身体缓缓滑落,他的视线好似被血染红了,却仍固执地望向那支插进他胸膛的羽箭。 四周的廝杀声好似渐渐远去,只有他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 眼前闪过的画面,是她將一枚玉佩戴到他的脖间:“这是我在寺庙替你求的平安扣,只要带著它就能平安归来。” “閆衡,答应我的事,可不能食言。” “閆衡,我图的是你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军功,我等著你来娶我!” ············· 他手指微微颤动,试图去抓住些什么,却最终无力地垂下。 “云若······” 天际露出第一道曙光,硝烟逐渐散去,荒芜的战场上,遍地是死尸,鲜血瀰漫。 风吹过,带来一阵阵血腥与焦糊的气味,閆衡猛地坐起身。 他大口的喘息,狭长的眸子似侵染了岁月的流光,直愣愣的看著远方。 倏地拔掉胸口的箭羽,带出几滴鲜红的血液,隨著箭羽的拔出,几块碎掉的玉片也隨之掉落。 他颤抖著手,拾起那些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他的手指,鲜血与碎玉混杂。 他痛苦地闭上眼,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而绝望的呜咽,如同被遗弃的野兽。 他紧握著那些碎片,脑海里闪过那些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她屈膝给他下跪,“閆衡,我求你,帮帮我大哥,別让他去岭南,他要是走了,周家在京中的根基就毁了。” 她哭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她比自己年岁小,自己还未生一根华发,她却白了鬢边。 他怎么会推她,又为什么要拿茶水泼她。 那句:“你周家有今天,是活该·······他们从前看不起我,如今落难了,我高兴都来不及,为何要帮········” 她脸上的泪痕瞬间凝结。 第159章 他····粗鲁,孙媳害怕! 而自己却在笑! 一句:脏糠之妻没让你下堂已是恩典。 踏著她的脊樑而过。 碎裂的画片,渐渐拼聚,绘製成岁月的长河,他抬头,目光穿过一层层青云, 风声呼啸,带著刺骨的寒意,旷野中,他发出一声声嘶吼········ 天际的曙光渐渐明亮,却照不亮他心中的阴霾。 —— 武安侯府 石霞立在门外,听著屋里的动静,双手不觉的捏紧了。半夜才消停,天未亮,又开始了。 她耳朵灵,隱约听见主子在哭,可那动静一点也没收敛,石霞吩咐婆子去备热水时,故意抬高了声音。 这人表面看著温文儒雅,没成想在房事上却是个没节制的,主子受得住吗? 她心中忧虑,脚步不自觉地迈向窗边,离近了,那声音越发清晰,几声压抑的啜泣声与粗重的喘息声交织····· 石霞的脸一红,忽然,额头被打了下,不怎么疼,却让她惊得后退几步。 左右看看,就几个丫鬟婆子,一夜备了几次水,这会都倦得无精打采。 目光瞥见地上的零星碎泥,当即抬头望向屋檐,心道,这屋檐上乾乾净净,哪里来的泥?捂著额头訕訕摇头,又一脸迷惑。 等了好一会,屋里叫了水。 石霞立在门外,片刻之后,才见他神清气爽地从屋里走出,一袭朱红色的官服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宛如天边云霞,將他俊朗的面容映衬得更是龙章凤姿。 走起路来,官步威仪,文远双手捧著官帽跟在他身后。 石霞拧眉,直到主僕二人走远,才推门进屋。 瞥见床边散落的衣物,轻唤了一声:”主子,您没事吧?“ 帐子里传来微微沙哑的声音:“扶我起来沐浴。” 闻言,石霞上前撩起床幔,目光看去,心下一紧,只见她半倦在被里,裹著潮气的眸子,半睁半闭,眼尾泛起一片淡粉。莹白的肩颈处,布满吻痕。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石霞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將床幔撩至一旁,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等到了洗漱室,裊裊白雾中,她白皙的肌肤在水的映衬下更显柔嫩,那身上的痕跡却异常明显。 石霞蹙著眉心,终是忍不住嘀咕了两句:“他怎么这样····不是文人么!怎的跟个武夫似的····” 周云若微仰著身子,缓缓道:“苏家祖辈都是征战沙场的將军,就只出了他一个文人。一样的血脉,他不过是人前假斯文罢了。” 语气中带著不满,恼他床笫之间,霸道专横,事后又柔声细语地哄人。可哄好了,下一次依旧不改。就如刚刚……… 水声潺潺,她没入水中,筋骨被热水浸泡片刻,身上的酸痛才稍稍缓解一些。 辰时,还要去长公主那里请安,便起身更衣,特意穿了件立领上襦,又让石霞给她梳了一个墮髻,好將脖子上的痕跡遮掩住。 凤台殿 一进厅,綰綰也在,给长公主行了礼,綰綰又上前恭谨的给她行礼。周云若微微额首。 主次分明,綰綰坐在周云若的下手。 丫鬟婆子添茶置果,周云若来得急,还未用早膳,此刻,拿起一块马蹄糕,小小的一块,就著茶两口就下了肚。 长公主余光瞥去,只见她吃了马蹄糕又去拿核桃酥,没一会儿那碟里就去了一半,还在吃。 这核桃酥御儿也爱吃,两人倒是口味相投。扭头吩咐一旁的常侍:“让人多给她备些。” 周云若抬眸看她,见长公主也望过来,眉眼一弯:“谢谢祖母,这核桃酥甚是美味。” 长公主神色一怔,这般討巧的模样,看著好像也没那么討厌。听綰綰说,她喝了妾室茶,赠了綰綰一套头面,也没为难人,还给綰綰院里添了几名丫鬟婆子。 自己怕她使坏,还特意命人查了那几人的底细,结果都曾经服侍过御儿,原先也都是从公主府过去的,这般看倒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目光又移到她的领口,五月的天已是热了,穿这样严实的衣领,用意瞭然。 不觉看了看綰綰,昨晚御儿头一次进了她的屋,听下人说,他进去了一个时辰,只闻綰綰的哭声,也没叫水,后来便走了。 想是小姑娘青涩害羞,没这已婚的妇人会勾弄人。也罢!只要御儿进了綰綰的屋,这事早晚都能成。 长公主轻轻挥了挥手,那些等閒的丫鬟婆子们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偌大的厅內只余下几人。 她再次看向周云若,面色疏淡如水:“你与綰綰,都是御儿身边的人,自当要一同照顾好他。你虽为正妻,却也不能总把人拘在自己屋里,侯府要开枝散叶,该让他雨露均沾,方能显得你大度贤惠,可懂了?” 言罢,她轻轻抿了一口茶,目光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周云若抿了抿唇,用帕子擦去指尖沾染的果子屑,动作优雅而从容。 目光掠过一旁低垂著头、脸颊微红的綰綰。 隨后,周云若缓缓起身,面向长公主,福身行礼,声音温婉:“祖母,孙媳定然谨记您的叮嘱,尽心尽力,与綰綰妹妹一同照顾好夫君,让侯府上下和谐美满,子孙昌盛。请祖母放心。” 这话说到了长公主的心坎上,疏淡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她微微頷首,褪下腕间的鐲子:“今日这话说得討喜,赏你了。” 说著,就抬手示意她来拿,周云若上前,双手接过,道了谢,却踌躇在原地不走。 长公主敛眉瞥她,却见她突然红著眼,轻轻擼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大大小小的淡紫。 当下心头一紧,脸色也隨之一变。又见周云若凑得更近了些,声音细若蚊蚋:“祖母,我也想他雨露均沾,可·····可他粗鲁·····孙媳实在害怕。” “他·······掐的。” “嗯~” 周云若用力地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著不让它落下,那模样,楚楚可怜,令人心生怜悯。 长公主神色凝重,眼中满是惊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那芝兰玉树,謫仙般的孙儿,能干出这事。 第160章 苏御你夺我心头所爱···· 自己年轻时,武安侯可不敢这么粗鲁。 又想著,这么多年,孙儿对她求而不得,积压的久了,总要叫他紓解。 綰綰好奇的探头,夫人背对著自己,也不知她们具体说了什么,她只看见长公主眉头拧成了一团。 又听长公主说:“这事別让第二人知道,传出去,会损了御儿的声誉。” 夫人连连点头,声音似哽咽:“孙媳不告诉別人,只是雨露均沾这话,孙媳不敢同他说,怕他折磨我,祖母····您自个去同他说罢。” 说罢,还低头抹泪。 见状,綰綰就更好奇了!大人喜爱夫人,怎会折磨她? 此时,又见长公主轻轻嘆息,唤来常侍,拿来一个盒子。递到夫人手中,放缓了声色:“男人都这样,你忍著些。这庄契和百亩良田,你收著。他要做什么,你且由著他,等怀了孩子,就让綰綰来服侍他。” 隨后,就见夫人捧著盒子和鐲子,笑眯眯的离开了。 这时,长公主唤自己过去,又让常侍拿来一本册子,封面绘著淡雅的兰,递给她:“男女和睦相处的秘诀,你拿去好好研读。” 闻言,綰綰才明白过来,当下就羞红了脸。 —— 吏部 散了早朝,苏御从宫里回到官署大堂,往常只要他往那一坐,清冷的眸子轻轻一扫,属官们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忙公务,唯恐被那双冷眸盯上。 今日却鲜见的对谁都是和顏悦色。眉梢眼角带著温润的笑意。让原本清冷的大堂瞬间多了几分暖意。 气氛不压抑了,底下人也活跃了些,时不时的打趣周生承:“周大人好福气,家里出了一品誥命夫人,可载族谱。” 又瞅著上位的苏御,小声对他道:“连我们也跟著沾光了。” 周生承笑著连连摆手,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哪里哪里,都是託了苏大人的福。 说著,偷偷瞥了眼上位,紧了紧手中的文书,趁著苏御心情好,周生承鼓足勇气,轻步上前,微微俯身:“大人,工部员外郎因急病告假,尚书大人已呈上文书,提议儘快选拔合適人选以补空缺。” “下官斗胆,提议驳回尚书大人的文书,工部员外郎,不仅才学兼备,且对工事颇有见地,只有他能胜任此职,下官认为该保留其职位……” 他故意停顿,目光中带著一丝试探,望向苏御。见人脸色幽然转冷,眼皮子一跳。 “工部员外郎,谢云舟~” 苏御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手指轻轻敲打著案几,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苏御爱记仇,得亏云舟要纳云若的事,他不知道。 那日,谢老爷寻来,自己將事情原委道明,此事便被压下,云若出嫁的第二日,云舟才知道实情。 那孩子痴情,一时难以接受,竟是病倒了。 终归是自家侄女欠了他的情,总不能再叫他因此降职。 见苏御这般模样,心下隱隱不安。 苏御的手指停止了敲打,缓缓抬起眼眸:“谢云舟之事,本官自有考量,你且退下。” 周生承闻言,脚步未动,以自己对苏御的了解,他这么说就是敷衍人,说不定扭头还要给人落井下石。 於是咬了咬牙,周生承小声道:“大人,这事您得费心啊!谢周两家是世交········” 说著,他偷偷抬眼观察苏御的神色,只见苏御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直视著周生承:“周大人,公私分明是为官者的本分。” 言下之意就是不帮。 周生承心中一沉,紧抿著唇,只得躬身退下。 抬眸间,就见六扇门外,一道紫色的熟悉身影往快速朝这边奔来。 心里咯噔一下!不好,寧国舅这廝来闹事啦! 忙转身:”大人,您快躲躲,国舅爷来者不善。“ 苏御冷眸一扫,微扯了嘴角,起身捋了捋官服,还故意將白净的衣领往下拉了拉。露出一抹红痕,当即让周生承臊红了脸。 “苏御!你给本舅爷出来!挖人墙角的狗东西,你把若若还给我!” 寧紫渊一脸怒容,红著眼,墨发些许凌乱。简直一副吃人像。 见到苏御,寧国舅更是火冒三丈,疯了般就冲了进来,待离近,脚步一顿,猛然注意到苏御衣领下那一抹曖昧的红痕。 瞬间愣在原地,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半张,好似心臟被人狠狠攥住,呼吸停滯。 一旁的官员,刚要上前劝阻,就听他突然嚎了一嗓子,嚇得几位大人面色一白,止步不敢上前。 还没摸清头绪,又见他一把揪住苏御的衣领:“你跟她睡了?你俩睡了·······” 苏御挑眉,轻轻抬手,握住他因愤怒而颤抖的手腕,力度恰到好处得让寧紫渊无法挣脱,也无法更进一步。 “我与她共度良宵,是她自愿,亦是我心之所向。” 说著,苏御轻轻一侧头,露出颈间那抹更加鲜明的红痕,仿佛在无声地炫耀著昨夜的温存。 寧紫渊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鬆手,然后踉蹌后退几步,突然,又是脚下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地捶打著地面,嘴里喃喃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若若,我的若若……” 眾人低头看去,国舅爷竟落了泪。恶名远播的寧国舅哭了,这倒是个新鲜事。 往常被陛下罚跪在武昌门,那腰板可是挺的直直的,路过的人但凡多瞅他一眼,那是张口就骂啊! 这会儿苏大人两句话就给他弄哭了,著实令人惊讶! 周生承嘆气,摇摇头,心说,脑子不行,玩不过人家,这会人都嫁了,嚎破嗓子也无用。再说就他那名声,谁敢將姑娘嫁他。 周生承正暗自感慨,却见寧紫渊突然抬头,双目赤红,爬起身,指著苏御破口大骂,从他祖宗辈骂到子孙辈。眾人拦都拦不住。 苏御却只是静静地站著,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他骂了半柱香,苏御一杯茶也饮尽了。 就见六扇门外走来一队禁军,紧隨其后的公公,扬声道:“陛下口諭,国舅爷不守礼法,辱骂官员,即刻押回国公府,无詔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几名禁军迅速上前,將寧紫渊架起,他挣扎著,口中仍不停咒骂。 “苏御你夺我心头所爱,我此生与你势不两立。” 第161章 得知谢云舟病了! 武安侯府 从长公主那回来,周云若抱著怀里的匣子,眉梢带笑,嘴角翘著。 石霞一边帮她整理著衣襟,一边笑道:“主子,长公主出手真阔绰,良田百亩外加一个庄子。” 周云若轻轻一笑:“她这是拿钱封我的嘴,不过,这钱拿得倒也让我舒心。她虽护短,可也不算刻薄。” 以往閆母知道儿子在外面胡来,不仅揣著明白装糊涂,还帮著儿子瞒她,更要算计自己的银子。 与之对比,长公主显得光明磊落。 將匣子收好,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夫人,掌柜们来给您送这个月的帐簿。” 一进厅门,屋里站满了人,见了她来,齐声问安。一一上前匯报这个月的收支,並呈上帐簿。 目光望去,就见那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华宝阁掌柜,也垂首站在厅里,双手交叠在前,毕恭毕敬。 周云若唇角微翘,唤他上前:“你还认识我吗?” 他抬头,打一进门,自己就认出来了。她就是华宝阁自开业以后,第一个不钱能从店里拿走礼品的人。想到此露出笑容。 “夫人,自上次您走后,大人画了好几幅画,说是,等您来了全送您,可惜,您再没来过,那画如今还摆在案上呢!” 听此,她的睫毛轻颤,想起那抹緋色衣角,继而一笑:“下次来,把那画都带来。” 掌柜闻言,连忙躬身应承。 一一听过来,已是过了快两个时辰。又將路九娘唤了来,对接帐簿银子,周云若又询问了那些孩子的近况。 听闻安好,便吩咐丫鬟带著九娘去园子里摘些应季的鲜果,给孩子们捎带著, 刚歇了片刻,管家又来通稟,吴氏带琅月进府了。忙起身去迎接。 出了门,就见嫂嫂和琅月已穿过迴廊,朝这边来了,周云若迎上前,挽著二人进了屋子。 落了座,吴氏的目光在屋內流转,从精致的瓷器到华丽的窗帘,皆透露出武安侯府的富贵与品味。 她笑道:“妹妹,瞧瞧这屋里的物件,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还有那园子,听说比御园也不遑多让。你嫁得好啊,家里也跟著沾光。” 说著,忽地想起閆家,吴氏似乎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不妥,忙又换了话题,拉著琅月的手,三人一同在软榻上坐下,继续著家长里短的閒聊。 聊到元载,他被派去临平督建河道,已月余,成亲那日,他不在,听说还要两个月才能回京。 祖母身子也康健,这次还让嫂嫂给她带了些爱吃的果子糕点。 说到琅月的婚事,吴氏面露忧色,拉著云若道:“二妹妹,昨日魏家给我下了帖子,后日宴会,让我带琅月去,这事被萧氏知道了,又闹了一通。” 闻言,周云若不由得想到魏九郎,萧氏一开始属意他,不过就想攀附梦华翁主和长公主。 目光复杂地看向一旁的琅月,魏家这是在打琅月的主意。藉助这层姻亲,与苏御亲上加亲。 让石霞领著琅月去园子里逛逛,见人离去,才看向吴氏道:“嫂嫂,帖子是梦华翁主亲自下的吗?” “是,想必是要魏九郎和琅月相看。” 周云若沉眉,附在吴氏耳边將魏九郎乾的噁心事,告诉她,顾虑侯府和苏御的顏面,只將綰綰换成了府里的丫鬟。 吴氏一听,顿时脸色铁青,眼中闪过愤怒:“这魏九郎,竟如此不堪!若是让琅月与他结亲,岂不是要受尽委屈。” 心下不安,手指不觉绞著帕子,皱眉道:“只是梦华翁主亲自下了帖子,我不好推脱啊!” 周云若轻轻拍了拍吴氏的手背:“总不能拿琅月的婚事,给她卖情面,到了那日,嫂嫂自己去,就说琅月被我邀来侯府了。” 如此,梦华就不会迁怒周家········· 吴氏想了想,点头:“好,就依妹妹所言。” 轻嘆一声,眉间浮上一抹愁思,又握住周云若的手道:“琅月就快满十四了,嫂嫂想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周云若凝思,哥哥如今是翰林编修,琅月的婚事相较从前要更容易。 就是不知嫂嫂相中了哪家? “嫂嫂可有合適的人选?” 吴氏心中是有一个人选的,只是这事有些棘手。 她看向周云若,嘆道:“从前,二房处处不如人,如今境况好了,你又是陛下亲封的一品誥命夫人,琅月是你的侄女,这身份也跟著拔高了,况且琅月生得好,·······” “嫂嫂,您就直说看中哪家了?” 吴氏抿了抿唇道:“听闻裴家二公子文武双全,又人品贵重,若能结亲,对琅月而言,自然是极好的归宿。” 周云若暗自思量,嫂嫂的眼光不错,那裴家二公子是裴芙的侄儿,年少有为,今年春闈也是入了二甲,將来更是挑起裴家大梁的人物,人品能力皆好,若琅月许给他,裴家与周家的关係便又深了一层。 总不至於若干年后,再被裴家落井下石。 只是,裴二公子再好,也要看他对琅月如何?若是无意,就作罢! 又见吴氏愁眉道:“妹妹,嫂嫂前两日和裴氏提了一嘴,被她直接回绝了,我想著这事······还得劳烦你去与她说。” 周云若笑了笑:“我和她说什么,要说也是和裴二公子的母亲说。” “嫂嫂怕她从中作梗。” 周云若轻轻摇头:“莫担忧这些,今时不同往日,裴家大夫人自有考量,这事你等我的信儿。” 说话间,石霞和琅月回来了,琅月欢喜地上前,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姑姑,那园子可真漂亮,简直就是人间仙境!还有那果园,四季果树都有,掛满了果实,若是景初见了,定会吵著要爬树摘果子。” 周云若亲昵地拉著她的手:“过些日子,园里的甜桃熟了,姑姑就派人去接你们,叫景初摘个够。” “嗯,到时候把玉姐儿也带来。” 周云若笑著点头,用过午膳,又聊了会,吴氏见天色不早,便带著琅月回了。 临走前拉著她的手,思忖了片刻,还是与她说了谢云舟的事,待她们走后,周云若失神的坐在椅子上,目光穿过雕窗,望著远处的云霞,思绪万千。 第162章 云舟,你喊得挺亲! 记忆深处,她坐在马车里,雨淅淅沥沥地下,十三岁的谢云舟,被雨淋湿的面孔略显稚嫩,他双手死死抓著车窗。 红著眼问她:“你还会回来找我吗?” “不会。” “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谢小郎,我只把你当弟弟看·······” 他摇头,眼里好似蒙了一层水雾:“我知道自己比不上他,可他再好,也没我对你好,你等我,三年,最多三年,我一定登科及第,去平洲接你。” “我不愿意。” 雨水顺著他的髮丝滑落,滴落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与他的哽咽声交织在一起。 他缓缓鬆了手,车帘落了下来。 马车驶出,她掀开车帘一角看了一眼,雨幕中,他竟追了上来,又在雨水中,摔倒了。 “云若~” 那一声带著哭腔的呼喊,亦让她不觉红了眼。 那时候她年少无知,不知道真心的可贵。伤了他,亦错过了这世上待她最好的男子。 三年后,他当真中了进士,来了平洲! 可那时自己满心满眼都是閆衡,所以故意对他视而不见。 他离开平洲时,自己就站在城墙上目送他远去。 再后来,她被閆衡关在偏院里,也曾后悔过,若是当初喊他一声,该多好!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人会永远站在原地不动。 傍晚 苏御下值刚至府门,就被等候在外的內侍请去了公主府。从公主府出来时,天色已暗,他脸色难看。 一路上都在想著怎么收拾她,可进了主院,就见她提著灯笼立在屋檐下,那灯笼的光晕柔和而温暖,照见自己,就迎上前。 “夫君~” 声音很柔,瞬间让他心头一软。他不由得揽上她的腰,她则顺势贴近,將头靠在他的胸口。仰头,凤眸瀲灩:“怎回来得这般晚?” 灯光下,她细腻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睫毛轻轻颤动。想起昨晚的缠绵,他心里一阵悸动。 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就见她咬著下唇,一丝红霞从耳际升腾而起,瑰丽可人, “被祖母唤去训斥了一番。” “··············” “怎的不说话,心虚了?” 她抿了抿唇,微微侧脸,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了翘。 见此,苏御眉梢轻拧:”我掐你了吗?“ 她扬眉:“和掐有什么区別?” “我那是亲······” 话到一半被她捂住唇。 “快別说了,羞死人了。” 说著,又挽著他的胳膊,进了屋里,丫鬟们將晚膳摆上桌。 苏御净了手,一转身就见她亲自盛了一碗汤,送到他面前:“我亲自给你煮的莲肉粥,趁热喝。” 心中一暖,连喝了几口,她给自己夹菜添饭,一顿饭吃下来,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待他吃饱了,又拿山楂糕餵他,说是助消化,苏御感觉自己掉进蜜罐里了。 握著她的手顺势往怀里一带,半张脸埋进她的发间,贪恋著她的暖香。 石霞见状,忙转身带著丫鬟出了屋。 隨著房门的关闭声,他抱起周云若,进了里间。 將人放到床上,又覆身。擼起她的衣袖,盯著那一片红痕。又放在唇边。 “我以后轻点,你別什么都和祖母说。” 闻言,周云若轻笑,眸中闪烁著狡黠的光芒,她轻轻推开他,坐起身来:“你每次都这样哄人。” 苏御侧臥在床间,指尖似有意无意地勾著她的衣带,挑逗她:“几次?” 话音刚落,她红著脸,將衣带扯回,隨后,见人蹙眉,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隱忍,又温顺的把衣带送到他手里把玩。 苏御星眸一闪,手指微紧,缓缓道:“你是有事求我吧?” 闻言,周云若愣了愣,手指不自觉地绞著衣角。她轻咬下唇:“其实,我……我想让你帮帮云舟。” 话音一落,房间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片刻,又响起他一声低笑。 他坐起身,星眸凝著她:“云舟,你喊得挺亲。” “夫君,我·······” 苏御突然逼近她:“知道我是你夫君,还敢惦记別的男人?” 那声音里带著威压,让周云若心颤。 “他与元载同年,我从小就把他当弟弟看。” “可他没把你当姐姐看,他喜欢你,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別告诉我你不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我已经嫁给你了,他也有家室······” 苏御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正因为他有家室,你才没有跟了他,是与不是?” 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那些细微的表情全落进他的眼眸里。 “你……你別胡思乱想····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病了,是因为我,若再因此丟了官职,我心里········” 话未说完,他猛地一把拽过周云若,盯著她泛红的眼圈,自她嘴里吐出“他病了“那三个字,她的眼眶便红了。 这些都被苏御看得清清楚楚,她已经是自己的人了,怎能再为別的男人难过!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意:“与我有什么关係?我为何要帮?” 周云若一怔,好似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凉意沁入心底,又泛出疼意。 突然,耳边就迴荡起閆衡的那句:我为何要帮? 同样的话,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她迅速撇开脸,那泪瞬间落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头一颤,连带著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喉间滑动,缓缓鬆开她。起身,背对她嗓子低哑:“你今日对我的温柔体贴,是为了他,就连那碗你亲手熬的汤,也並非全然为了我。”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绪。 “····················” 周云若未发出一丝声音。 苏御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声音中透著压抑的自嘲:“你竟是一句解释都没有!” 他的背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拉长,接著一步步走出屋子,打开门。 门外的风趁机涌入,吹散了屋內残留的温情。 第163章 他也是她的依靠! 周云若呆坐在床边,望著那扇缓缓合上的门,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闭上眼。 喃喃道:“·······不过是各取所需,有什么好难过的!” 这一夜,苏御再没回来。 清晨,目送小廝带著閆昭和子归去书院,又去公主府请安。回到侯府,想起閆昭管自己要杏脯,便让丫鬟婆子摘了一筐杏来。 去核,洗乾净,一层杏瓣,一层,醃製了六个时辰,每一步都是她自己完成的,往时在平洲,这些她也从不让旁人插手。 閆昭嘴刁,但凡一步做错了,味道变了,他都不爱吃。 期间綰綰来了,送了些她亲手做的杏仁酥,见周云若在做杏脯,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模样乖巧。 每当周云若抬头,她便迅速递上一个怯生生的笑容,那笑容里带著一丝小心翼翼的討好。 偶尔还会看著渍的杏瓣,咽咽口水,周云若浅笑,到底还是小姑娘。 捏起一块,递到她嘴边:“你尝尝,这甜味可適中?” 綰綰眸子一亮,杏瓣入了口,眼睛瞬间弯成月牙状。 她点头,声音里满是稚嫩的欢喜:“姐姐,这杏脯酸甜可口,比我做的杏仁酥还要好吃呢!” 说完,綰綰又偷偷地看了周云若一眼,目光中带著一丝怯意与渴望,似想与她亲近,又怕她不喜。 周云若再次捏了几块杏脯放在她手中,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綰綰身子微颤,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带著綰綰在一旁坐下,廊外木栏上粉蔷薇开了满藤,清风拂过,满院香。 周云若问:“想家吗?” 綰綰闻言,低头看著手中的杏脯,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想我阿弟,不知道继母还打他吗?” 说著,眼眶不由地一红,綰綰就赶紧往嘴里送了一块杏脯,她细细地咀嚼著,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小时候娘也给我做过杏脯,跟姐姐做的一样甜。” 她抬头望向周云若,微风再次吹过,瓣落在綰綰的发梢,也落在周云若的心头,轻轻抬手,为綰綰拂去发梢的瓣。 轻声道:“放心,你如今是他的人,你继母忌惮著侯府的势力,绝不敢像从前那般。” 綰綰看著她,眼中泪意未消:“姐姐,谢谢你,若不是你,綰綰还不知道要被魏九郎欺负到什么时候。” 她轻嘆一声,侧脸看向一旁:“他也是你的依靠,以后遇著难事,去找他就是。” 话音刚落,温热的小手,覆上她的手面:“姐姐,幸好大人娶的是你,若换了旁人,只怕恨不得我被魏九郎糟蹋了。” “听文远说,大人狠狠打了魏九郎一顿,还吩咐管家,以后不许他进侯府。” 周云若淡淡一笑,那笑容里藏著几分不易察觉的释然。 待綰綰走后,她將醃好的杏瓣带汁液一起倒进锅內,收了汁,晾晒。 忙过这些,閆昭和子归也下学归来了。两个孩子自上次落水后,关係缓和了不少,閆昭一边吃著碗里的杏脯,一边说:”母亲,夫子今天没打我,他还夸我。” 闻言,周云若露出笑容,能被四门书院的夫子夸奖,確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她轻声问道:“夫子怎么说的?” 閆昭放下手中的杏脯,小手不自觉地学著夫子捋著並不存在的鬍鬚,一脸正经地模仿道:“竖子见解独到,也算可造之材。望你再接再厉,莫负韶华。” 说完,閆昭还故作老成地摇了摇头,那模样逗得周云若和一旁的子归都忍俊不禁。 “母亲,昭儿不明白,他夸別人时都是直呼姓名,为何到了我就变成竖子了。” 周云若笑著將他拉倒身前,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閆昭咧嘴一笑:“知道了,下次我也这样说。” 在四门书院上了几天学,这孩子似乎懂点礼了。 眸光一闪,周云若注意到子归的手,忙握了过来。 “手怎么破了,有人欺负你?” 他摇头,还想用袖子去遮挡。 周云若顿时看向閆昭,语气肃然:“是你乾的吗?” 閆昭拧眉,一脸的不高兴,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河豚:“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我呢?再说我也打不过他。” “那这伤是怎么来了?” 閆昭见子归闷著头不吭声,忍不住斜了他一眼:“你就是窝里横,打我的时候可凶,见了那卫兆麟就怂,他个子高,你打不过不能跑吗?就杵那不动叫他打,跟个傻子一样。” 听此,周云若转向一旁低著头的子归,温声道:“子归,是他打的你,对吗?” 子归抬头,眼眶微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似乎有难言之隱。 “子归,你若还当我是你母亲,就告诉我事情。” “母亲~皮肉伤,不疼,他那点劲伤不了我。” “为何不还手?” 子归再次低头沉默。 閆昭往嘴里塞了杏脯,翘著二郎腿,晃晃悠悠道:“卫兆麟知道他是被母亲从乞丐堆里捡的,瞧不起他,嫌他是贱民,还说子归不配同他一起上课。” 那语气,事不关己,还有点看笑话的意思。 周云若看向閆昭厉声道:“子归也是你喊的,他比你大,你要唤他一声哥哥。” 閆昭嘟起嘴,满脸的不情愿:“我才不喊,被他们听到,也要笑话我。” 周云若的目光如炬,閆昭在她的注视下,渐渐垂下了眼帘。 “昭儿,”周云若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你落水,是谁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拼死將你救上岸。若他不救,你还有命站在这吗?” 閆昭一怔,那晚黑色的池水,好像吞人的巨兽,子归游向他:“昭儿,別怕,抓住我,抓住我。” 那些画面歷歷在目,閆昭不由得低下头。 又听母亲道:“你与他同唤我母亲,那便是亲兄弟,他们看不起子归,你袖手旁观,旁人焉能看起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要明白。你捫心自问,若换位处之,別人打你,子归可会袖手旁观?” 閆昭抬起头,看了看子归,突然想起,那次敬哥辱骂母亲,还踢自己,子归为护自己被他狠狠摔在地上,又爬起身,將自己护在身后的样子。 閆昭的心有一丝触动,缓缓走到子归面前,主动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下次,谁欺负你,我也帮你打回去。” 闻言,子归的眼眶微微泛红,他抬头看向閆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比你大,该我护著你。” 周云若默默看著两个孩子,心底终於有了丝慰藉。 目光又落在閆昭的小脸上,不知怎地,看著看著,眼眶就红了。她慌忙转过头去,就见苏御静静地站在门口。 星眸凝著她,有一瞬的失神。 第164章 想起边关受苦的儿子!!! 周云若快速压下眼中的泪意,刚要站起身,他就转身走了。 自唇边带起一抹苦笑,周云若站起身,替两个孩子整了整衣襟,又给子归上了药。 “明日,母亲陪你一起去书院。” 子归低著头:“母亲,您不用来,他是卫国公的孙子···········” 说著又抬起头,笑了笑:“他打得不疼,这点伤,不算什么!” 周云若轻轻抚过子归额前的碎发,心中瞭然,也越心疼:“卫国公的孙子又怎样?我的孩儿,绝不容许任何人欺凌。你记住,无论对方身份如何,你背后有母亲,明日,母亲定要陪你一同前往,让那卫兆麟知晓,我周云若的孩儿,不是任人欺负的。” 说著,她轻轻执起子归的手,轻轻吹了吹那伤口,子归眼眶不由地红了。 他静静看著周云若,一股暖意拂过心头,好似瞬间吹散了他所有的疼痛与委屈。 晚膳时,苏御没来,管家说他去了公主府用膳,顿了一下又说,綰姨娘也在那。 周云若轻轻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 桌上的菜色很丰盛,辣炒鸡丁,外焦里嫩,火腿笋汤,鲜香爽口。蜜汁酱肘子,入味软烂···············合她的口味,孩子们也喜欢。 用完膳,交代一番,便回了臥房。 梳妆檯前,石霞轻柔擦拭著她的湿发,她身上带著沐浴后的香,空气中还瀰漫的她身上自带一丝暖香。周云若闭上眼,享受著这份寧静。 石霞抿了抿唇,轻声道:“主子,给他服个软吧!” “嗯~明日就去给他服软。” 周云若的目光看向窗外,声音透著一股无奈。 片刻,又道:“无论如何,也要帮云舟一次。” 石霞闻言,眉头紧锁,满是忧虑:“主子,这事您就別管了,回头再惹恼他,怕是不好收场。” 缓缓摇头,周云若浅嘆:“年少时,我肤浅无知,伤了云舟的心,如今又伤他一次,是我亏负他,我不能让他再因此丟了官职。” “与云舟的苦相比,我服个软,又算得了什么!若是能保住云舟的官职,给他下跪也不是不行。” 声音穿透夜色,苏御立在窗外,身影在夜色中微微一晃,他紧握著拳,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凝著那扇半掩的窗欞,星眸里的光点似有破碎之感。 他昨晚在书房,等了半夜,也不见她来寻。 心里恼她,可挨到下值,腿又不听使唤,就想去找她。 门前,见她红了眼眶,自己就已经心软了。 只要她唤一声,他一定停下脚步。可她没有。 一句:给他下跪也不是不可以。 如重锤砸在他心上,那股闷疼反覆震盪,桃眼角若隱若现地发潮。 忽而眼眸闪过一抹狠意,苏御转身离去。 —— 次日一早 周云若牵著两个孩子来到府门前,小廝安置车凳,周云若刚下步阶,就见武安侯骑著马从外归来。 周云若上前给他行礼:“祖父万安。” 閆昭抬头望著马上高大的身影,他那身蟒袍,威风凛凛,金色的蟒纹在阳光下闪耀著耀眼的光芒,让他看直了眼。 想像著若是自己有一天也能穿上这样威风的衣裳,骑著高头大马,那得多威风。 子归紧隨著周云若给他行礼,武安侯轻轻抬手,他平日里都在公主府,虽知道这两个孩子被孙子带进府,却也是第一次见。 目光瞥见一旁的閆昭,微微蹙眉。 见状,周云若唤了一声,閆昭这才回神,抬眸对上武安侯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眸,身子一颤,又给他行礼。 武安侯移开视线,看了眼门前的马车,问:“你这是要去哪?” 周云若轻声道:“孙媳带孩子去四门书院?” 他上下打量了周云若一眼:“孩子们上学堂,你个妇人跟去做什么?” 周云若微微垂眸:“回祖父,子归在书院被同窗打了,儿媳想亲自前往,与书院师长沟通。” 闻言,武安侯面色一沉:“哪个打的?” 她瞬间拉起子归的手,给他看:“祖父,是卫国公的嫡长孙,他把子归的手都踩破了。“ “他奶奶的,又是那卫蛮子,年轻时跟老子抢军功,生的小蛮子也不是个好东西,走,上马,我亲自带你找他去。” 说罢,长臂一伸,武安侯將子归抱上了马背,子归紧张得小脸通红。 马儿轻轻嘶鸣了一声,他转头对周云若沉声道:“这种事哪能让妇人出头,你回府等著,我定给这孩子出这口恶气。” 话音未落,他已策马扬鞭,骏马如同疾风般朝著四门书院的方向奔去。 周云若望著他们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 武安侯与卫国公自年轻时就不睦,京都人人都知道。 此番,武安侯亲自带著子归去,一则给他出气,二则也能让书院的眾人知道,子归是被侯府看重的孩子,那往后就没人敢轻视他了。 閆昭瞪大了眼睛,满脸羡慕地望著那远去的背影,拽著周云若的衣袖:“母亲,我也想骑大马。” 周云若牵起閆昭的手,將他送进马车里,轻声道:“有福不会享,坐马车可比骑马舒服。” 说罢,吩咐小廝照顾好閆昭,待马车驶出,她才转身进了府,丫鬟僕从们恭恭敬敬地跟在她的身后。 巍峨高大的府邸,宽阔的街道,白玉石的高阶。 閆母站在街边,目光贪婪地扫过每一处细节,那高耸的飞檐翘角,在阳光下泛著金光,红漆大门威严地敞开,仿佛在诉说著这家族的辉煌与荣耀。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周云若一个被儿子玩过的残败柳,竟能穿著绣金线的华服,在这等高门府邸中悠然自得。 想起在边关受苦的儿子,閆母死死咬著后牙槽,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穿过层层叠叠的繁复雕,直刺向周云若。 大郎卖了祖宅,害得閆家人如今无处安身,自己也是最近才知道,那卖宅子的银子,是被大郎拿去赎祖传的鐲子了。 那鐲子被这娼妇当了,还是死当,大郎了大价钱才赎回来。 閆家沦落至此都是因为她,想到此,目光越发怨毒,双手紧紧攥著粗布衣角,切齿之恨,让她双肩颤动。 一旁的閆二娘子嘆道:“婆母,看来外面传的都是真的,大嫂她真的嫁入高门,做了一名誥命夫人。” “闭嘴,再让我听到你唤那个娼妇为大嫂,我撕了你的嘴皮子。” 第165章 等我的大郎回来,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荡妇 閆二娘子暗暗咬牙,自从崔盈盈偷了家里仅剩的银子跑了,这老婆子就变得越发尖酸刻薄。 想起周云若如今显贵的模样,再看看自己,一身灰扑扑粗布麻衣,头髮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挽起,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布鞋,已经旧的不堪,鞋面上还沾著泥点。 再看看那巍峨的府门,她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閆二娘子攥紧了手中的篮子,里面装著刚从市集上换来的几个野菜糰子,那是閆家人的午饭。 閆二娘子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婆母,这样的日子,咱们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閆母转过脸,一脸尖酸:“怎么?你也想跑?” “您这说的什么话,我是二郎明媒正娶的妻子,又为閆家生了两个孩子,岂能与那野路来的姘头一般。” 闻言,閆母冷哼一声,目光再次怨毒地看向巍峨的府邸。 “瞪著瞧吧!等我的大郎回来,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荡妇。” 閆二娘子看了眼篮子里的野菜糰子,想起家中两个面黄肌瘦的女儿,眉心紧锁,沉声道:“继续这样下去,咱们只怕是要饿死了,哪里还能等到大哥回来。” 閆母细长的眸子闪过一抹狭光:“她的银子还不都是我孙子的,你没瞧见,昭儿刚坐的那马车,镶金嵌玉,哼,我自有法子让那不守妇道的娼妇,將银子吐出来,滋养咱们閆家。” 闻言,閆二娘子撇嘴道:“您都將他打出閆家了,昭儿那孩子记仇,还能再认咱们吗?” “笑话,他身上流著閆家血,打断骨头连著筋,由不得他不认。” 说罢,就夺过閆二娘子手里的篮子,拿出两个菜糰子,一手一个,像是饿急了,三两口就塞进嘴里。 閆二娘子又急又气,就去抢夺她手里的菜糰子。 “婆母,两个孩子就指望这几个菜糰子渡命,您都吃了,是想饿死她们不成?” 閆母恶狠狠地推开她,將仅剩的菜糰子也塞进嘴里。 噎的直捶胸口,待好受些,將空了的篮子往閆二娘子身上一丟:“为了几个菜糰子,也敢跟老娘大呼小叫,我閆家还没倒呢!回去把锅刷乾净,等著老娘给你们拿肉来。” “等到昭儿认祖归宗,这武安侯府的荣华富贵,都得咱们閆家人来享!” 说罢,转身就朝那马车离去的方向追赶。 —— 午膳时,管家疾疾来报,武安侯抱著子归去了公主府,孩子满身是伤,脸上都是血。 周云若手中的玉箸“啪嗒”一声掉落桌上,她猛地站起身,裙摆摇曳,慌不择路地冲向门外。 她满脑子都是子归受伤的模样,神色惊慌,进了凤台殿就喊:“子归·····子归······” 武安侯匆匆从內室走出来,朝她轻喝:“小声点,孩子刚睡著,別吵醒了。” “祖父,您不是说给他出气吗?怎么叫他受伤了。” 那语气里不觉带了埋怨。 武安侯却不生气,还面带笑容,他指了指內室的方向,那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轻微呼吸声。 周云若轻步上前,待看清子归的模样,心间一疼,仿佛一根细针扎入。 子归半张脸又青又紫,肿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细小的伤口上还残留著乾涸的血跡。 即便是沉睡中,他小小的眉头依旧紧紧锁著。 周云若眼眶一红,走出屋子,蹙眉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子归怎么会受伤?” 武安侯笑了笑:“放心,就是些皮外伤,我已经命人请来了最好的大夫,上了药,保管过两日,还你个生龙活虎的儿子。“ 又道:“这孩子了不得啊!小小年纪,身上有股不服输的狠劲,那卫家小儿比他大三岁,自幼习武,愣是被他打趴下了。“ 一想到那副场景,武安侯就满脸得意,拍著大腿连声叫好:“你是没瞧见啊!子归这孩子有勇有谋,这么大点的孩子还知道避其锋芒,抓其要害。” “从那卫蛮子和他孙子今日顏面尽失,子归这孩子,日后必成大器。本侯决定让他入苏家族谱,將自己这身本事都教给他,也算后继有人。” 周云若一怔,目光落在武安侯的脸上,子归入苏家族谱好归好,可一想到,学了武安侯的本事,那將来要上战场,刀剑无眼······· 想到此,瞬间死死捏住手里帕子,他自家的孙子当个宝贝,即便是交了兵权帅印,也不让苏御上战场。却让子归学武,冠他的苏姓,这是拿命去搏啊! ”我不同意,子归只从文不从武。” “你个妇人懂什么?天生的將才,叫他从文岂不是埋没了?”武安侯眉头一皱,声音中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如炬。 “你看这天下,哪一位名將不是从刀山火海中磨礪出来的?子归有此等天赋,若是不加以培养,岂不是对不起他这一身的筋骨和胆识?” 周云若直视著武安侯锐利的眸子,沉声道:“你孙子也能打,你咋不叫他从武?” 见他黑了脸,周云若嘴一撇,抽出帕子就哭:“谁的孩子谁疼,你孙子,自幼聪明伶俐,你何曾让他涉足那凶险的战场?而今,你却要让我的子归,去走那条凶险路……我这做娘的怎能答应?” 没成想武安侯张嘴就道:“他又不是你亲生的,他人在苏家,就是苏家人。” 见状,周云若哭的更大声了,她蹲下身,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哭得梨带雨。颇有耍赖之意。 武安侯气的跺脚,指著她嘖嘖道:“妇人之仁,头髮长见识短。” 周云若闷著嗓子抽泣道:“女子怎么了?祖母也是女子,不也能撑起大梁的半边天。” 武安侯怒目一睁:“顶嘴,你········” 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 只见长公主从门外走来,低头扫了一眼周云若,冷声呵斥:“长辈说一句,你有十句等著,谁教你的规矩。” 第166章 即便你此刻跪在我面前,也没用! 言罢,她缓缓步入屋內,步伐中带著不容忽视的威严。 周云若轻声低泣:“祖母,子归虽不是我亲生的,可我同他感情深厚,我怎么忍心叫他长大了上战场,万一······” “行了,好歹也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说著,回身落在紫檀椅子上,神色不耐的朝她一摆手:“回吧!等这孩子养好伤,就给你送过去。” 闻言,武安侯不答应了。 “不行,我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可造之才,哪能由著他被埋没。” 长公主不悦地斜了武安侯一眼:“这孩子学文亦或是学武,你们说的不算,要看他自己的意思。” 听此,周云若起了身,子归最听自己的话,等他回来,与他言明学武的坏处,他定是不会隨武安侯学武。 待周云若走出雕门,武安侯指著她离去的方向,对老妻道:“你瞧瞧,就这伶牙俐齿的模样,一点也不討喜,也不知御儿喜欢她什么?” 长公主勾唇露出一丝笑意,她刚才那句”长公主能撑起大梁的半边天”说得甚得她心,也算討喜。 夫妻俩因这事意见不同,绊起了嘴,最后还是长公主揪了武安侯的耳朵,好一通臭骂,武安侯才消停。 傍晚 苏御下值,绕过主院,径直去了书房。直到天黑也没出一步。周云若询问了厨房管事后,亲手做了几样他爱吃的小菜。 又命石霞去请他,见石霞独自回来。低声道:“大人说今日公务繁忙,不让人打扰。” 周云若闻言,轻轻嘆了口气,吩咐石霞將饭菜装入食盒。亲自提著去了书房。 到了门口,书房门紧闭,文远立在一旁,见她来有一瞬间的慌张。 訕笑两声:“夫人,大人说了,不让人打扰。” 话音刚落,屋里就传出綰綰的声音。 “大人,我觉得这兔子应该画黑色的眼睛,红色太凶了。” 又是一声轻笑。 周云若双肩微沉,唇边掀起一丝苦笑,剎那间又隱了下去。 她没有理会文远的话,上前一步,推开了房门。 苏御与綰綰並肩站在书案前,二人同执一只笔,听见门响,又同时抬头望向她。 周云若握著提盒的手,紧了紧,又瞬间扯开一抹笑容。 “夫君,我准备了几样你爱吃的小菜。” 说著,错开目光,脚步轻抬,一一將菜摆在书案左侧的圆桌上。 再次望向他们,苏御已坐在太师椅子上,綰綰对她笑著轻声道:“姐姐,我用过了,就先回去了。” 刚转身,就被苏御扯了回去,她一个不慎跌坐在苏御的怀里。如受惊的小鹿,仓皇无措,就要起来,又被苏御摁住。 苏御抬起星眸,凝著周云若。薄唇,侧脸,皆比平时显得锋利,带著一丝不近人情,清冷严峻的面容,让她觉得陌生。 周云若暗暗咬唇,指尖用力的陷在掌手里,疼意让她清醒了几分。 再次抬起凤眸,周云若的眼中已是一片坚定与冷静。 那表情落在苏御眼里,袖下紧握的五指隱隱颤动。 周云若转身去倒了一杯热茶,烛光在她柔和的侧脸上勾勒出淡淡的金边,动作轻盈,双手送到他的面前,热茶升腾起裊裊雾气。 见他不接,周云若將茶杯轻轻放在案上,发出细微却清脆的声响,如同她此刻的心情,表面平静无波,內里却波涛汹涌。 她翘起嘴角:“夫君,用膳吧!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苏御的目光如寒冰,凝固在周云若身上,却仍固执地单手揽著綰綰,不愿放鬆分毫。 屋內气氛凝滯,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呼吸。 綰綰的目光在两人间跳跃,像是误入复杂棋局的旁观者,既困惑又无措。 烛光摇曳,將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地面上,交织出一幅错乱而微妙的画面。 “夫君?” 她又唤了他一声,却让苏御冷笑出声。 他身子前倾,与綰綰的身子瞬间紧贴在一起。 只听苏御压著嗓子,声音又沉又冷:“即便你此刻跪在我面前,也没用。“ 他凝著周云若的凤眸,一字一句道:“谢云舟被调往彭城,已成定局,此生都不会回京。 周云若闻言,身形一晃,目光紧紧锁住苏御,她的唇微微颤抖:“你……怎敢?” 苏御垂眸,袖下的手握得愈发紧,他沉默著,隱忍著。 烛光映照下,周云若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缓缓后退几步,直到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整个书房內,只有烛火的噼啪声与三人沉重而复杂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压抑至极的氛围。 綰綰在他的怀中显得愈发娇小无助,她抬头望向苏御,眼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又看了看周云若,见她竟落了泪,瞬间挣扎起身。 ”姐姐,你別哭。大人在说气话呢!他不是有意惹你生气的。“ 说著,就去拉她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他就是有意的······” 一声带著哭腔的喊声,在寂静的书房內迴响,如寒风穿透窗欞,让门外守候的文远与石霞同时一凛。 石霞的脸色骤变,目光闪烁不定,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门框,仿佛要藉此稳住內心的慌乱。 文远则是肩头微颤,偷瞄了眼紧闭的房门,两人的影子在昏黄的烛光下拉长,与门缝中漏出的微弱光线交织。 隨著一声杯盏破碎的声音,书房的门猛地被拉开,周云若衝出书房,髮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快速穿过庭院,周身的怒火仿佛要將这夜色都撕裂开来。 石霞快速跟上,文远好奇地探头往屋里看了眼,脸上瞬间浮起惊愕与不安的神色。 待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屋內又响起剧烈的瓷器坠地声。 桌上的精美瓷器应声而落,碎片四溅,綰綰惊恐地缩在一旁,双手紧捂小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烛光映照下,苏御的脸庞阴晴不定,掌心的血顺著指尖滑落。紧皱的眉头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第167章 母亲,我想跟隨侯爷学武!! 夜风掠进屋內,灯火摇曳,案上散落的文书,被风轻轻翻动,发出细碎声响。 苏御坐在阴影中,死死盯著那处,綰綰顺著他的目光看去,文书页角轻轻颤动,那里落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周身散发出寒意,那双猩红眼眸中仿佛有火焰在跳跃。 血滴从指间的缝隙滴落,綰綰大惊,忙上前捧住他的手,眼眸湿润:“大人您流血了。” 他缓缓抽回手,任由綰綰的泪珠滴落在手背,冰冷与温热交织,却丝毫未减他心中的怒意。 他猛地站起身,带起一阵冷风,吹散了桌上的文书,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血滴落在文书上,与“谢云舟”三字交织在一起,晕开一片赤红。 —— 近几日,周云若都去看望子归,每次都会亲手做几样可口的小食带过去。 今日做了一盘水晶冬瓜饺,,一碗香甜软糯的蒸酥酪。子归却迟迟没动,他凝视著桌上精致的吃食。 两只小手不自觉地交叠在一起,眼神中带著几分挣扎。他轻轻抿了抿唇,仿佛在做著什么艰难的决定。 周云若望著他,眸色深了深。 突然,子归朝她跪了下来,红著眼对她道:”母亲,子归想跟隨侯爷学武。” 她看著眼前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双手將他扶起,什么都没说,只牵起他的手,带他去了苏氏祠堂。 祠堂里,庄严肃穆,烛光摇曳,將鐫刻著颂扬將军功绩的楹联和图案映得斑驳陆离。 一排排苏氏族人的灵位静静地佇立在供奉台上,泛著幽幽的光泽。 周云若牵著子归的手,缓缓走过每一个灵位,目光凝重。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寿终正寢,他们有的马革裹尸,有的尸骨不存,世人只知道武安侯府的光辉荣耀,却不知这背后流了多少的血与泪。” 子归的小脸紧绷,他悄悄地抬头望向母亲,只见周云若的眼中闪烁泪光。 “武安侯苏鸣兄弟五人,一位十六岁死在溯北,尸骨被北戎人梟首悬掛城楼,一位十八岁死在西狄,尸骨不存。一位二十三岁被西狄俘虏,自刎与阵前,还有一位三十五岁,被西狄北戎合围,他与两个儿子,死战到最后一刻,马革裹尸。” 说著,她带他走到最后一个灵位前,烛光映照下,灵位上的“苏牧”二字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却又透著几分沉痛与哀伤。 她轻轻抚摸著子归的头:“苏牧,是苏御的父亲,他是长公主唯一的儿子,本该有著锦绣人生,却在二十五岁那年,遭遇敌军埋伏,身中数箭,一人一枪斩杀百人,最终力竭而亡,天之骄子,尸骨不全。” 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味,与子归身上清新的童稚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与悲悸。 周云若的声音低沉而颤抖:“如今,苏氏儿郎里,只剩下苏御一个人,母亲自私,不想你走他们走过的路。” 她轻轻抚过子归稚嫩的脸庞,眼中满是疼惜与不舍。 子归的眼眶也湿润了,他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目光坚定地望著她,声音虽小却充满力量:“母亲,如果人人都畏死,那谁来守护天下?” 说著,他又看向烛光下的灵位,眼中满是敬畏,仿佛看到了苏家儿郎身披鎧甲,手持长枪,衝锋陷阵,英勇无畏的模样。 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坚毅与决然。语气坚定道:“母亲,子归想成为像他们那样的英雄。” 周云若蹲下身子,目光温柔而复杂地凝视著子归。这些话若是对昭儿说,他怕是要嚇哭的。 可子归不一样,这孩子天生一副不屈的英雄骨,难怪武安侯会如此看重子归。 眼眶渐渐湿润,她抱住子归,沉默良久,终究还是妥协了。 “母亲尊重你的选择,只是,你要答应我,无论將来身处何种境地,一定要护住自己的性命。” ………… 从祠堂出来后,周云若將子归交到了武安侯手里,朝他行了一个大礼。 “祖父,子归身世可怜,小小年纪吃了很多苦,今日孙媳將他交给您,望您多加照拂他。” 闻言,子归也跪在武安侯的身前:“侯爷,母亲救我与危难中,在我的心中,她与生母一般,子归此生只冠她的姓氏,还望您准许。” 小小的人,此刻跪在地上,眼眶通红。却神色坚定。 周云若不觉红了眼,拉起他的手,温声道:“既然选择学武,就冠上苏姓吧!这个姓氏將来能让你在军中一呼百应。” “不,男子汉顶天立地,子归不需凭藉谁的光,子归就要跟母亲姓,等我长大了,也能给母亲撑起一片天。” 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破防,周云若拥住他小小的身子,眼泪滚滚而落。 武安侯紧抿著唇,目光在周云若与子归之间来回游移,最终落在子归那稚嫩却坚毅的脸庞上,心中的柔软也被触动。 年幼的子归,此时还不知,待十年后,他一身戎装,立在院中,嘴角噙笑,望著那倚在树下,执书的少女,无比庆幸自己不姓苏。 周云若从凤鸣殿出来,行到垂门前,与一人不期而遇。 身后的丫鬟婆子屈膝朝他行礼。 “大人,万安!” 自那日之后,二人已经好几日没见了。 第168章 主子待您不一样!! 这个时候在府里,想必是休沐。周云若神色冷淡,脚步未停,从他身前走过。 忽然,被他反手拽住。 她头也未回,欲甩开他的触碰。可他的手死死握著她的手腕,一丝鬆开的意思也没有。 不由得冷声道:“放开。” 闻言,他非但未放,反而用力一拉,將她扯至身前,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那双深邃的星眸中,情绪复杂难辨,似有怒意,又藏著几分无奈。周云若被迫抬头,直视著他。 那双明显哭过的眼睛,看得他心中微颤,手指轻轻摩挲她纤细的手腕,每一下都似在试探她的底线,而她,则紧咬牙关,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 “闹够了吗?”苏御嗓音低沉,又带著一丝疲惫。 周云若抿紧的唇瓣透露出一丝倔强:“到底是谁在闹?” 她可没忘,那晚他將茶盏用力摔碎的冷厉模样。 “当然是你。”他低吼,俊雅的面容上布满了阴霾,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风暴在酝酿。 周云若顿觉心口堵的难受,怒视著他:“你凭什么说是我在闹?我好声好气求著你,可你做了什么,你不仅不帮他,还落井下石。”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用力,手臂紧紧圈住她的腰身。 一瞬间,丫鬟婆子都低下了头。只有石霞压著眉,紧紧盯著苏御。 “你为他求我,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声音沙哑而低沉。 周云若唇边掀起一抹苦笑:“与他相比,你的感受,不足为道。你不过是私心作祟,一味地想占有罢了。” 周云若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刺入苏御的心房。 他眼中划过一丝痛意:“占有?我若只想占有你,何必等到现在。” 说罢,他低下头,极力想要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脸颊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带著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周云若闭上眼。 缓缓道:“苏御,不管你信不信,我对谢云舟只有愧疚。” 说罢,挣脱他的桎梏。 看著那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垂门后,苏御神色怔然。 石霞却没走,她垂著头对苏御道:“大人,那晚主子特意向厨房掌事打听您的口味,唯恐自己有遗漏,全都记在了纸上,您看不清,奴婢却看得清楚,主子待您不一样。” 闻言,苏御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从公主府回来就去了书房,这一坐就到了午后,午膳也没用。目光落在书架上那本不起眼的书籍上,封面已略显磨损。 他缓缓起身,踱步至书架前,轻轻抽出那本书籍,翻开,指尖轻轻拂过画中人,她浅笑盈盈,眸中仿佛有星辰闪烁。他凝视著,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深深嘆了一息,罢了!日子还长,何必计较眼前,自己比她年长几岁,该是让著她才对。 唤了一声,文远走进来。 “大人,可是饿了?” ………….. 待文远走出书房,不由地蹙了眉头。 这几日,大人被夫人气得饭都没怎么吃,早前长公主知道了这事,发了好一通脾气,派了两个出名刁钻的嬤嬤来教夫人规矩,半道被大人截了回去。 祖孙俩在屋里聊了许久,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长公主,这事才罢了。 可惜这些夫人不知道,还一味地往他心窝里扎针。 相比之下,綰綰就乖巧懂事多了,这几日知道大人不高兴,日日都来给大人送吃的喝的。 即便大人碰都不碰,她还是每日都来,换著样给大人做吃食,大人怎么就看不见她的好呢! 还有那个姓閆的小浑蛋,人前无害,人后不干人事,昨日他的贴身小廝,还跟自己诉苦。 这几日下学,都让马夫绕道从城西回府,说是要吃城西马家的餛飩,进去了还不让小廝跟著,小廝担心他的安危,好心提醒了他一句,小浑蛋张嘴就骂,骂完了还要踹人几脚,真不是个东西。 傍晚时,文远提著食盒进了主院,將食盒放在外厅桌上。瞥了眼旁边的閆昭,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幽光。 而后面向周云若道:“夫人,这是大人特意在揽月阁给您订的湘菜。” 周云若淡淡道:“拿走吧!我不喜欢湘菜。” 文远面无表情地朝她拱手:“小人只负责送到,您若不喜欢,可亲自去与大人说。” 说罢,退了出去。 一旁的石霞,看著那逐渐消失在门边的文远背影,眉头轻蹙。 转而又看向周云若:“主子,您明明对湘菜情有独钟,怎的今日却说自己不喜欢了呢?” 言罢,她轻巧地转身,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湘菜香气瞬间扑鼻而来,红椒绿葱交织其间,色泽诱人。 她小心翼翼地从食盒中取出一碟色泽鲜亮的剁椒鱼头,温声道:“您这几日食慾不佳,大人这菜送得正是时候,您且用些吧!” 周云若微微侧脸,避开那碟诱人的菜餚,只摆摆手:“撤了吧!” 石霞的手悬在半空,紧接著摇头嘆气,刚想开口,被一旁的閆昭抢先道:“这么辣的菜谁爱吃。” 扭头对周云若道:“母亲,我想吃聚福楼的蜜汁鸭子,还有巧记的糯米卷子。” 提起蜜汁鸭子,周云若脑海里闪现那个人的面容,面色一沉:“鸭子吃多了,人要变笨的,以后都不吃鸭子。” 说罢,不经意的扫了眼閆昭的腰间,神色一怔:“你腰间的玉佩呢?” 閆昭正低头摆弄著手指,闻言抬头,神色无异,张口回道:“早上起晚了,忘戴了。” 他眼神清澈,语气自然,仿佛真的只是遗忘了一件日常小事。然而,他下意识地攥了攥衣角,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周云若的眼睛。 她皱了皱眉,没吭声。那玉佩是他从苏御那得来的,因为价格不菲,他向来不离身。 对他交代道:“长辈赠的礼物,一定要好生保管。” “知道了。” 閆昭点头,过了会又缓缓靠过来,一副犯了错的模样,低头道:“母亲,我·····不小心將学友的端砚碰掉了,他说那端砚价值百两银子······我,我当时嚇坏了,也没敢跟您说。我想用自己的零钱赔给他,可,可是我的银子远远不够······” 说到最后,閆昭的声音已近乎哽咽,眼眶也微微泛红,那无助又懊悔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禁心疼。 端砚名贵,要百两银子也正常。 周云若抽出帕子,给他擦泪:“別哭了,弄坏了別人的东西,当然要赔,母亲回头把银子给你,记住,诚信乃为人之本。” 闻言,閆昭低下头,嘴里应了一声。 晚膳后,閆昭回了寢房,周云若命人唤来了閆昭的小廝。 第169章 求你,別伤我祖母! 小廝垂著脑袋:“夫人,事情就是这样。” 周云若轻点了下头,待小廝离开后,她坐在软榻上,双肩微沉。天色渐暗,风带著潮意轻拂过她的耳畔,几缕青丝垂落在颊边。 石霞轻声道:“主子,事情还没弄清楚,您別想那么多,说不定是个误会呢!” 周云若低著头,看不清表情。 “他撒谎的样子,瞒不住我。” 石霞浅嘆:“连著血脉,哪能轻易断的了。 话音刚落,风夹杂著细雨涌入,雨丝扑面,石霞眼疾手快,一把將窗子合上。 雨声淅沥,敲打著窗欞。 周云若缓缓抬头,眼中仿佛也下起了一场无声的雨,冰冷而决绝。 ··········· 夜深了,小几上置著一盏暖黄的灯盏,窗外,雨声潺潺,如同细语呢喃。 周云若窝在软被里,呼吸平缓。青丝隨意地散落在枕上,与柔软的锦被交织出一幅静謐的画面。 苏御出神地凝著她的睡顏,被角外露著她纤细的手腕。 他轻手轻脚地將滑落的被角掖好,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腕,心中不由一紧。他缓缓抬起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温暖那片凉意。 室內瀰漫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温馨与安寧。 良久,將一道文书轻放在她的枕间,他凝视著她恬静的睡顏,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隨即缓缓起身。 床上的人,未睡。隨著关门声,她坐起身,目光凝固在那份文书上,“留任谢云舟”加盖了吏部印章。 窗外,雨声依旧,每一滴都像是敲在她心上,激起层层涟漪。她的眼神由最初的震惊转为深深的思索。 她低头看向那一片被他温暖过的肌肤,一股暖流悄悄在心间荡漾。掀起被子,赤脚踏在冰凉的地面上,一步步走向房门。 手轻轻搭在门閂上,正欲打开,却忽然顿住。 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是苏御与綰綰並肩而立,两人执笔共绘,笑语盈盈。 双手缓缓落了下来,她垂下的眼眸里,藏著深深的无奈与释然。 —— 次日 閆昭下了学,又命车夫往城西行去,到了地方,朝汴梁河畔的马家餛飩铺走去,还是不让人跟著。 他走进窄巷里,將一张银票递到閆母手里。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要走,却被閆母拉住。 ”昭儿,祖母对你说的句句属实,那算命的就是你母亲找来的骗子,她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把你从閆家夺走。“ 閆昭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我是小,可不傻,她想不想要我,我看得出来。” 閆母闻言,神色一怔,而后就抱著他哭了起来。 “昭儿啊!你怎么就不信祖母呢!你祖父死了,爹不在,那周家有权有势,祖母护不住你啊!你走后,她还带人打上门,把我们都赶了出来,还威胁我们必须离开京都。” “可祖母捨不得你,只要能时不时见你一眼,就是在京都要饭,祖母也心甘情愿。” 閆昭皱眉:“你別哭了,引来人,被母亲知道了,咱们都別想好。” “我知道你是怪我当初打了你,好孩子,那时,你祖父突然离世,祖母是伤心过了头,人不清醒了,才打你,昭儿,原谅祖母吧?” 閆母哭哭啼啼,閆昭看著巷子口,心下愈加不安,一把甩开她。 “那玉佩值千两银子,加上我今日给你的,已经很多了,你以后別来找我了。” 说罢,就要走。又被閆母抱住,哭道:“你是不是嫌弃祖母穷,所以不认我了。” 閆昭摇摇头,小脸上满是急色:“祖母,你鬆开我,母亲要是知道我和你们来往,也会把我赶出来。” “知道我会把你赶出来,为何还与她来往?” 一声冷喝之后,就见周云若在小廝的带领下,走进窄巷,閆昭嚇得双腿一软,不由得后退一步。 閆母瞬间將他护在身后,指著周云若:“我是他祖母,你没有权力不让我们来往。” 周云若看了看閆昭,又盯著閆母,轻笑:“你们祖孙俩既然不能分离,那我便做个好人,送你们回平洲如何?” 闻言,閆母横眉撇嘴道:“有了新男人,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我看你就是嫌弃昭儿是个拖油瓶!” 周云若冷冷一笑,逼近一步,閆母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却依旧强硬地挺著脊樑。 閆昭躲在閆母身后,眼神闪烁。 又听閆母大声道:“別拿这个威胁我们,也別想轻易赶我们走!” “不然我就去官府告你,拋弃亲生儿子,叫你这誥命夫人做不成。” 周云若低头看向閆昭,低声道:“听见了吗?她根本不想要你!她来找你全是为了银子。” 閆昭瞬间抬头望向母亲,眼眶一红。 声音带著一丝哽咽:“我知道她不会要我,可你不也一样,嫌我是累赘……每次看到你对子归那么亲近,我就在想,如果我不是你和父亲的孩子,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对我了?” 说著,就抽泣起来。 他的一双小手紧紧地捏著衣角,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周云若心口一涩,又是一阵钝痛。她凝著閆昭的小脸,声音在喉咙里打转。 閆母却在此时冷哼:“你与那姦夫,怕是早就勾搭上了!当初和离时,我可记著他呢!” “那你为何记不得你们是怎么掏空我的嫁妆,他閆衡又在外面做了什么!” 閆母闻言,扬起下巴,理直气壮道:“谁掏空你的嫁妆了?那都是你为討好我们,自愿给的,我家大郎生得好,又有能耐,打小就招女子喜欢,多少女子倒贴著要嫁他,他娶你,是你的福气。” “呵·········” 周云若被气笑了,转而面色一冷:“福气?这福气还是留给別人享用吧!” 凤眸瞪著她:“玉佩银票拿来!” 声音冷厉,神如寒冰般刺骨。身后石霞和小廝瞬间上前,閆母慌忙后退。 大喊:“一品誥命夫人抢人银子了,大家快来看吶!” 石霞瞬间捂住她的嘴,挣扎间那张被她揣在怀里的银票便落在了地上。 “娘!” 閆昭喊了一嗓子,就突然跪在地上。 哭道:“昭儿求你了,別伤我祖母。” 周云若低头看向閆昭,红著眼道:“冤孽!真是冤孽啊!” 那眼神中既有失望也有决绝。 閆母打他骂他,將他赶出家门,他都可以原谅,唯独对自己狠心。 脑海里闪过自己死时的场景。 手紧紧攥著那张银票,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深吸一口气,似乎要將所有的愤怒与不甘都咽回肚里。 转身,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空气中迴荡:“若想跟著我,就与閆家断个乾净!” 说罢,留下小廝,带著石霞出了巷子。身后传来閆母的哭叫声。 “昭儿,你去,你快去將那银票给我夺来。“ 閆昭小脸苍白,只盯著周云若的背影,双眼赤红。 “·····························” 第170章 新夫人怎么跟先夫人一样…. 周云若回到侯府,园子里遇见綰綰。 二人打过招呼,周云若就走了。 綰綰眉间轻蹙,想了想,还是追过去,跟在她身后,低声道:“姐姐,大人这几日心情不好,饭也没好好吃,他昨日只用了一餐。” 言罢,就去看周云若。 见人神色淡淡,不觉蹙了眉。 “你那晚走后,大人摔了瓶,伤了自己的手,我从没见大人发那么大的火。” 周云若的脚步微微一顿,綰綰轻扯了下她的衣袖:“姐姐,我虽不知道你们因何闹不快,可大人待你是真心实意,你····你能不能別和他置气。” “不置气了。” 周云若低低的道。 闻言,綰綰试探性的轻问:“那你能不能去哄哄他?” 周云若微愣一下,又抬眸看她,綰綰眼眸清澈,这般看著毫无一丝偽装的痕跡。 见她不吭声,綰綰突然摊开手心给她看,只见掌心几个细小的水泡上,有的已经结了痂,有的还泛著红。 “我这几日费心给大人准备吃食,烫了好几个水泡,可大人一口都没吃。” 这事周云若听院里的王嬤嬤说了,她给自己念叨了几句,说綰綰是趁机钻空子勾引他。 可这会子她坦诚的与自己说,倒显得旁人多心了。 周云若扯了笑:“他不吃,你就別做了。” “他不吃饭,我看著心疼。” 说著,綰綰的眼眶突然就红了。小姑娘委屈起来,也是好看的。 周云若將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不觉加快了脚步,进了院子,跨过门槛。 王嬤嬤立在屋內,身板站的笔直,她曾是王嬋的陪嫁嬤嬤,周云若也是这两日才知道。 此刻,见綰綰跟进了屋,王嬤嬤脸色略沉。 又见綰綰突然跪在周云若的面前,颤声道:“姐姐,綰綰求你了,你给他做几样小菜,他一定会吃。” 王嬤嬤顿时上前,板了脸道:“你是妾,要唤主母为夫人,主母为上,岂能被你指使?真是没规矩!” 闻言,綰綰身躯轻轻一颤,她跪得笔直,双手紧紧交叠放在身前,眼神里满是恳求与无助。 “夫人……綰綰知错了,但大人他……他已经好几日未曾好好用膳了,綰綰实在不忍心……” 她的声音带著哭腔,细若蚊蚋,却字字清晰,让人心生怜悯。 王嬤嬤见状,眉头紧锁,脸色愈发严厉。她刚要开口训斥,却见周云若轻轻抬手,制止了她。 周云若的目光在綰綰身上停留片刻,最终嘆了口气,缓缓道:“起来吧,我知道了。” 言罢,又命丫鬟將她扶起。 轻声道:“回吧!我累了,要歇歇。” 待綰綰走后,王嬤嬤低声道:“夫人,您未免太好说话。” 周云若淡淡笑了笑,他说过不碰綰綰,可那一晚,他却將她揽在怀里。他对不喜欢的人向来冷淡,他亲近綰綰,意味著什么,她懂! 他那样挑剔的人,若是不喜欢,怎会与綰綰相守一生,共育子女! 压下心头的异样,周云若目光沉静如水,轻启朱唇对王嬤嬤吩咐道:“以后她与大人的事,不必打探,也不必回我。” 言罢,她缓缓起身,裙摆轻扬,步入了里间。 王嬤嬤望著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眉头紧锁,转向一旁的石霞:“新夫人怎么跟先夫人一样。” 石霞疑惑地问:“哪里一样?” 王嬤嬤指了指脑袋:“不开窍。” 两声嘆息后,二人又望向里间,同时皱眉。 周云若小憩一会,再睁眼时,屋內掌了灯,窗外漆黑一片。 她起身下床,石霞听见动静走了过来。 “主子,刚刚大人来过了。” 说著端出一盘荔枝,笑道:“大人从宫里带来的,说是叫荔枝,听文远说,陛下只赐了一盘,大人一颗都没动,全给您送来了。” 石霞细心地剥开一颗,递到她唇边,那清甜的香气瞬间瀰漫开来,周云若轻轻咬下,汁水四溢,很甜。 这荔枝她也只在父亲活著的时候吃过一颗,父亲参加宫宴,统共得了三颗,祖母一颗,母亲一颗,她一颗,哥哥没分著还撅了嘴。 那时父亲说,等来年补给他,可来年父亲就不在了,哥哥再也没有吃到荔枝。 想到此,她按住石霞的手,不让她剥了。 將盘里的荔枝分成四份,一份给祖母,一份给哥哥和母亲,还有一份给子归,包起来让石霞送过去。 石霞望著剩下的那一份,抿了抿唇,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小廝来报,小公子去閆家了,天热,这果子不好存,您就別给他留了。” 说罢,低头走出屋子。 周云若怔了怔,而后露出一抹苦笑。 她看著那盘中仅存的几颗果子,喉间不觉发出一声悠长的嘆息! 周云若出了屋子,王嬤嬤挑著灯,跟著她,一路上念念叨叨。 “夫人,见了大人说两句好听的,可不能使性子…….这日子好不好过全指望他呢!真把人惹恼了,回头进了綰姨娘的屋,生几个孩子给你添堵,那日子可就难熬了……” 见人不说话,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待她进了书房,王嬤嬤立在门外,竖起耳朵听著。 听了片刻,也没听见声音,不觉又往门缝边贴了贴耳朵。 文远板脸,冷哼一声!王嬤嬤扭头瞪了他两眼。 她知道文远与綰姨娘走的近,想起他上次送餐时,对夫人態度,也朝他冷哼了一声。 此刻,书房內,一个坐著,一个站著,谁都不开口就那么对视著。 第171章 云若,给我生个孩子吧!! 书房內,灯火明亮,苏御將她脸上的神情全部尽收眼底。眉头轻蹙,又在此刻展开。 她轻抬脚步,绕过书案,走到他的身侧,低著头,手心里还抓著几颗荔枝。 见状,苏御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將身子轻轻往后靠了靠,仿佛这样能离她更近一些。 她身上的暖香如丝如缕,缠绕著他的感官,带著淡淡的荔枝清甜,令人心旷神怡。 只见她剥开一颗荔枝,白嫩嫩的果肉,泛著晶莹,被她捏在指尖,一下就塞进他嘴里。让他猝不及防。 汁水丰盈,放佛带著她指尖的温度,他轻轻咀嚼,目光未曾离开过她低垂的眉眼。 一颗剥好的荔枝再次袭来,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喉结滑动一下:“我嘴里还没吃完呢!” 似刻意般,他的声音又低又磁,尾音带著柔软的气音。 见他要吐核,周云若伸手去接,待手心放在他下巴处,才觉得不妥,有些恼自己。可这会子也不能往回收了! 查觉手心柔软温热,抬眸,就见他將下巴搁在她的掌心之上。 嘴里的果子核,不知被他吐去了哪里。 想起他与自己缠绵时总爱勾著自己的下巴,这会,她也勾起两根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苏御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却也顺从地任她摆弄。 “男人家,生气不吃饭,倒学起小姑娘家家的使性子了?” 她的话语中带著几分调侃,几分温柔,眼底还有三分笑意,明媚而生动。 他先是一愣,继而笑了,眸光瀲灩如晴水,薄唇微勾。 “你饿了吗?” 周云若微愣,想著自己睡醒就来了,晚膳还没用,就“嗯”一声。 “正好,我也饿了。” 他长袖一展,她还没意识到便被他密密地拢在怀里,鼻端嗅著熟悉的味道,又对上他的灼灼星眸,脸颊不由自主地染上了緋红。 他的唇,轻轻触碰上她的,由浅入深。 余光落在案角那幅画上,她微微一颤,一棵梧桐树下两只白兔嬉戏。兔子不是红眼睛而是黑眼睛。 袖子下的手紧紧攥著,她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吻著自己。 苏御的吻温柔而深情,而她袖下的五指终是鬆开,又环上了他的颈项。 他喉间发出一声低哼,抱起周云若便去了屏风后的床榻。 锦被柔软,轻纱摇曳,映照出两人交缠的身影。 一室旖旎! 周云若死死咬著唇,不发出一丝声音,直至结束。他满足后,搂著她,低头,唇贴著她的额角。 “云若,给我生个孩子吧!” 闻言,她愣了愣。又想起閆昭,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只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哄著:“你只管生,我来教,不会让他们惹你生气。” “他们?” 周云若挑眉:“我可生不来那么多!” 话音刚落,头顶便传来他低低的笑声。 “那就先生一个。” 说著,苏御的唇又要落下,周云若羞涩地別过头,脸颊緋红如霞。 书房外,文远羞赧地低下头,脚尖轻轻蹭著地面,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王嬤嬤在一旁掩嘴偷笑,眼神里满是过来人的狡黠与得意,打趣道:“瞧你这模样,以后娶了媳妇还不得天天红著脸?別杵这了,去厨房吩咐一声,给大人和夫人备点夜宵,省得他们累坏了身子。” 文远朝她撇了撇嘴,想起刚刚綰綰端著饭食,站在门外的模样,心头一阵不忍。 —— 天明,周云若醒了,昨夜被他缠得太晚,倦极了,他何时走的都不知道。 收拾一番,出了书房,王嬤嬤立马扶住她。 脸上堆著笑,小心翼翼道:“夫人,您慢著些。” 穿过水榭长廊,远远的看见綰綰与芷兰走在一起,微微一怔。芷兰是魏九郎的姐姐,按说这二人是走不到一处的。 王嬤嬤盯著她们,微眯了眸子,低声道:“夫人,这芷兰小姐你可得防著些,她喜欢大人·····” 说到最后王嬤嬤的声音压得很低。 周云若微微一愣,又听王嬤嬤说:“这綰姨娘和她一块玩,准没好事。” 周云若的思绪被王嬤嬤的话拉回现实,她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 回了主院,厨房的管事送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补汤,说是奉了苏御的命令,让她喝完。 王嬤嬤接过汤碗,只看一眼,就笑了,轻轻附在周云若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云若一听,脸颊微红。 自己进门刚一个月,长公主和武安侯就已经提了好几次,京中像苏御这么大的男子,少说也有两个孩子了。 她轻嘆一声,饮了汤后,就见石霞从外走来,欲言又止。 王嬤嬤很聪明,立马退了出去。 石霞这才上前道:”主子,小公子今日没去书院,他去……” 石霞咬了咬牙道:“跟著她祖母去街边乞討了。” 闻言,周云若蹭得站起身来,垂在身侧的手隱隱发抖。 他们的那枚价值千两银子的玉佩,何至於要乞討?这分明是为了抹黑自己。 既然如此,就別怪她心狠。 附在石霞耳边吩咐了几声,石霞点点头,就立马出了房门。 长安街,閆母带著閆昭坐在街边,面前还放著一只破碗,閆昭的脸被她抹得黑乎乎的,此刻身著一身不合体的破衣裳。 閆昭面上有些掛不住,他扯了扯閆母的袖子。 低声道:“祖母,非得如此吗?” 閆母压低声音:“昭儿,她心里若有你半分,自不会看著你在街上乞討而无动於衷,你只等著她亲自来接你,要是不来,祖母也会给你討个公道,让世人知道,一品誥命夫人,为了荣华富贵,拋夫弃子。“ 第172章 大人拿戒尺追著他打!! 说完,閆母又往破碗里丟了几枚铜钱,发出清脆的声响,引来更多路人的侧目。閆昭低下头,身上的破衣裳隨风轻轻摆动,显得格外淒凉。 此时,閆二娘子跌跌撞撞地跑来,脸上还掛著泪痕。 “婆母,不好了,咱家招贼了········” 话音刚落,閆母蹭得爬起身,也不管閆昭了,只快速朝租住的宅子奔去。 待进了瓦屋,屋內被翻得乱七八糟,忙爬去床下面。 不多久,閆昭与閆二娘子赶来,还未进屋,便听一阵声哀嚎声。 进了屋子,就见閆母手里捧著一只绣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银票····银票不见了。” 哭了几声又是一顿,目光幽幽地看向閆二娘子,倏地爬起身,朝著閆二娘子脸上扇去。 “说,是不是你偷的。” 閆二娘子被打蒙了,她捂著脸,瞪大双眼:“婆母,你这是要冤枉死我啊!咱们一家人就指望著那些银子吃饭呢!我就是偷,也不能偷自家银子。” 话音刚落,又是一巴掌扇来。 閆母的指尖几乎戳到閆二娘子的脸上,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今早出门,是不是交代你看好家,哪里都不许去?家里招贼,你去哪了?” 不等人说话,又厉声道:“別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肠子,你想拿了银子偷偷回平洲,是不是?” 闻言,閆二娘子气恼不已,她是想回平洲,可婆母不同意,二郎没主见,事事都听婆母的,自己没办法只能断了回平洲的念想。 今早閆母出门后,两个女儿闹著要吃餛飩,便让二郎带她们去了,自己留下看家。 可人总有三急,她不过是去了趟茅房,回来便见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当下就去寻婆母了。 可她不由分说,就认定是自己偷得,又想起这段日子她对自己和孩子们的苛待,再也忍不住了。 收拾孩子们的衣物就要回平洲,並对閆母大声道:“二郎不走,我就跟他和离,我要带孩子回平洲,我娘家虽不富,可也不至於让两个孩子饿肚子。” 閆母一听,怒火中烧,又去打她,死死扯住閆二娘子的头髮:“偷了我的银子就想跑,想得美,要走也得把银子给老娘吐出来。” 閆昭望著祖母发疯般的模样,突然觉得很陌生,他记忆中的祖母一直是善良可亲的,此刻,听著婶婶悽厉的哭声,和她狠厉的巴掌声,閆昭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他害怕那狠戾的巴掌会再次落在自己身上,他慢慢退到门口,转身就跑。 石霞远远跟在閆昭身后,见他往武安侯府的方向行,提起的心缓缓落了地。 从城西到城东,步行需要两个时辰,閆昭一直被金娇玉贵地养著,哪里走过这样远的路,半路累得摊在地上,还有人將他当成乞丐,往他身上扔铜板。 也有同龄的小童,朝他身上吐口水,他爬起身就去打,被对方的娘,来回扇了两个巴掌。 石霞看得揪心不已,但想起他做的混帐事,硬忍著没上前,该让他知道,离了娘的孩子是草芥,看他往后还敢不敢跟別人走。 閆昭被打,路人冷漠。他蹲在墙角缩成一团,哭了好久,又擦乾眼泪,继续朝前方走。 黄昏时,才走到武安侯府门前。 想是他穿了一身破烂不堪的衣裳,门外侍卫呵斥他离开,待看清了他的脸,才放行。 閆昭一进府门就开始哭,边哭边喊娘,尤其走到院门口时,哭得更大声了。 周云若坐在房中,远远就听见了他的哭声。 將玉佩收好,周云若缓缓步出屋门,閆昭小脸满是泪痕,小跑著跌跌撞撞地扑向她,脚下的破鞋几乎要飞出去。 “娘!”他抱住她哭喊著,声音中带著委屈与渴望,仿佛要將所有的害怕都倾诉出来。 周云若的目光落在他脏兮兮的脸上,那脸颊上的红肿,刺得人眼疼。 她缓缓蹲下身子,平视著閆昭。 肃声道:“还要跟她来往吗?” 閆昭眼眶突然一红:“娘,昭儿知道祖母是为了银子才接近我,昭儿愿意给,更多是顾念著祖父…..他是为了护我,才死的。” 说到这,閆昭哭得很伤心,不似平日里的哭嚷,而是垂著头,双肩颤动得厉害,发出一声声沉重的抽噎。 閆父是个自私的人,年轻时不仅打閆母,还打骂两个儿子。可唯独对閆昭不一样,他打心底里疼爱閆昭。 周云若缓缓抚上他瘦小的肩膀, “昭儿,你祖父死了,閆家再没有人会对你有善意。” 她看著閆昭清澈的眸子,抿了抿唇,眼底露出一抹坚决,道:“你必须和他们断乾净。” “娘,昭儿知道了!” 他答应得很快,周云若的心却沉了一下。 “记住,再有下次,我不会再管你。” 闻言,閆昭抬起泪眸,略微迟疑,又见周云若微挑的凤眸,陡然间变得冷厉,让他心里一颤。继而点头答应! 一直到天黑,苏御也没有回来,听闻,西狄战事有变,他被陛下留下议事。 石霞从韶光院回来,將从閆家翻出的银票交给她。 “主子,你怎么知道閆婆子会把钱藏在那里。” 周云若淡淡一笑,这件事还是当初閆衡酒后告诉自己的秘密,他爹爱喝酒,他娘就把钱藏在鞋子里。他爹翻箱倒柜地找银子,却从没掏过他娘的鞋子。 所以她娘就养成了把钱藏在鞋里的习惯。 如今,银子和玉佩都拿来了,閆母没有得逞,定还会再生事。她得想个办法,儘快把閆家人驱出京都。 而后,石霞又將閆昭在路上的遭遇都告诉了周云若,周云若面色看著平淡,可石霞注意到她的手微微抖了几下。 於是轻声对周云若道:“主子,他祖母利用他,就连他父亲也诅咒他,他才刚六岁,能依靠的只有您这个母亲了。“ 闻言,周云若沉默良久,唇角又掀起一抹苦笑,声音低哑:“儿子能拋弃娘,做娘的却总也狠不下心·········” “主子,他从前被閆家人挑拨,才对您多有误会,自从离了閆家,小公子也有改变,虽不多,可也算是懂些道理了,就说这次,他明知道閆婆子誆骗他,却还拿银子给她,说明他不是冷心冷肺的人。” “还有上次,您与大人爭吵,他不知从谁那听说了,跑去····跑去质问大人。” 闻言,周云若一怔,又听石霞道:“小公子话说得难听,大人····拿戒尺追著他打,他也没朝您说。要放在从前,他还不得找您哭闹。” 苏御打了昭儿?又想起昭儿今日被人掌摑的事,心口微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昭儿骂他了?” “没·····公子就说,等他爹回来,再把你娶回去。” 周云若嘴角一抽,难怪苏御抽他。 正说著话,门外传来请安声,苏御回来了。 他眉宇间似有一抹愁云,到了她身旁,又快速隱了去。挥了挥手,石霞退了下去。 將她圈在怀里,埋在她的颈间,好一会没动。 周云若轻声道:“怎么了?” 第173章 有人立了军功!! “西狄投降了。” 闻言,周云若愣了愣,记忆里这场杖要打到年底。閆衡便是在这场战役中,立了军功,升了官,进了兵部,后来又有周家扶持,慢慢的才坐上大將军。 如今,他人在溯北,这场战役定是和他无关。 可为何打了不到两个月就停战了? 心里疑惑,便轻声问:“可有人立了大功?” 闻言,苏御半眯的眸子瞬间睁开,从她颈间抬起脸,漆黑的眸子如同寒潭沉星,眼底藏著未明的情绪。 他轻轻摩挲著她的髮丝,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为何这样问?” 又缓缓道:“抑或是,你心中已有了一个猜想的人选?” 周云若心口剧烈一颤,苏御总是这样能够轻易的洞察人心。她垂眸掩饰眼底的异色。 “我……我只是想到大梁连失两城,这般短的时间西狄就投降了,想著是不是有人扭转了战局……” 苏御的手指在她柔顺的髮丝间穿梭,带来一阵阵酥麻的触感,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著几分玩味:“嗯!確实有人扭转了战局。” 她差点问,是谁? 可触及他眼底的异色,紧抿了唇。又笑了笑:“这是好事,你愁什么?” 他静静地看著她,直到周云若蹙了眉。他轻笑:“是啊!好事。” “镇北王妃下个月也要进京了。” 周云若微愣,他没有唤母亲,而是疏离的称她是镇北王妃。听闻他父亲去世刚满丧期,他母亲便拋下他,改嫁了镇北王。 此刻,再看他眉间的鬱结,周云若缓缓抬起手,轻抚他的眉间,没有言语。 苏御的眉头在她的轻抚下微微舒展,深邃的眸中忽然又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云若,你会离开我吗?” 她浅浅一笑,反问他:“你会放我离开吗?” 闻言,苏御凝眉看向窗边,沉默良久,又盯著她,目光深邃如潭,一字一顿道:“除非我死。” 话音刚落,便见她红了眼,心间一紧,忙將她揽进怀里。 “不哭,我一定陪你到老。” 他哄了好一会,她才抬起脸来,一双凤眸湿润著,又格外清亮。想起他老时的模样,突然破涕为笑。 又听他问:“饿了吗?” “不饿。” “可我饿了。” 说罢,便拉起她,周云若羞报地低著头。 “你怎么就知道想这事。” 苏御侧脸看她:“是我想,还是你想。” 闻言周云若,抬眸看他,便见他嘴角噙著笑,眼里闪过狭光。 “你要是想,也得等我吃饱了,不然,没劲儿。” 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她腾的脸色迅速躥红,轻轻別过头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羞赧的模样,只留下一抹娇艷如的侧脸。 声音微糯:“你·····你就会欺负我。” 苏御轻轻一笑,凑进她的耳边,低语间,气息温热,拂过她的耳畔,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让周云若的身体不禁轻轻颤抖了一下。 忙推开他,出了屋子,吩咐人去传膳。 烛火下,苏御的脸色骤然一变。他看著她离去的方向,眼底的异色翻涌开来。 他总有种抓不住她的感觉,如今,这种感觉隨著那人要回京,更加强烈。 为了杀他,折了五名暗影阁杀手,如今他攀上顾临,又立下赫赫军功,他比自己想的更难对付。 此刻,有些后悔放虎归山。 次日 閆昭出了府门,刚要上马车,就见閆母疯了般冲向他。 閆昭嚇了一跳,连连后退。 小廝忙將他护在身后,又唤人去赶閆母。 门外的侍卫瞬间上前钳制住她,閆母冲閆昭大喊:“昭儿,你不要祖母了吗?” 想起她打人的模样,閆昭缩著脑袋,不敢看她。 閆母哭喊几声,见他都无动於衷,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便衝著府门处嚷嚷:“贱妇,挑唆我孙子不认我,你不得好死,等我儿子回来,饶不了你。” 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被这突如其来的叫骂声吸引。 閆母见状,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出口,声音愈发悽厉,泪水与鼻涕交织在一起,她一边挣脱侍卫的束缚,一边大吼:“娼妇,还没和我儿和离就找好了下家,如今还不让我这个祖母看孩子,你好狠毒的心。“ 行人指指点点,都疑惑她嘴中的人是谁,閆昭眼神惊恐。 大吼了声:“你別说了。” 閆母猛地看向他,眼神锐利如刀:“她敢做,我为何不敢说。当日大理寺,你也在场,那个男人你记不得了吗?“ 阳光斜照,閆母面容扭曲。 閆昭看著她,眼眶微红:“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家宅被抢走,我无处可安身,饭都吃不饱,我怎能不疯?” 閆母的怒吼,仿佛能撕裂空气。 周围的路人纷纷投来震惊的目光,閆昭脸色一白,他试图上前,却被小廝拉住。 他看了眼閆母披头散髮的样子,冲閆昭摇摇头:“公子,別过去,这人八成是疯了。” 此时,石霞走出府门,下了白玉台阶,停在閆母面前。 让人鬆开閆母,靠近了,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主子请你去里面拿银子。” 閆母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抬头挺胸,正要迈步向正门走去。 却被石霞抬手拦住,她指著一侧,沉声道:“你只能从侧门进。” 閆母顿时瞪眼:“那我便不进了,我就在这门前,將她的破事全抖出来,让她在京中抬不起头做人。” 石霞冷冷一笑:“可以,不过,我劝你最好掂量一下,你头顶的可是御赐的门匾,一等一的勛贵之家,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你。 闻言,閆母脸色骤变,抬头望著那高高在上的门匾,阳光从门匾上反射,金光闪闪,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脚下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閆母心知肚明,对方沾了天家一半的血脉,位高权重。真闹大了,杀了自己泄愤也有可能。 她本也没想闹大,只是想借昭儿管她要银子。她让贴身丫鬟来请自己,证明她害怕了。 她一个和离的女人嫁入高门,想是在长辈面前不得脸,唯恐自己这个前婆母上门来闹。自己就是捏准这一点,逼她给自己拿银子。 第174章 昭儿以后不姓閆!! 此刻,迫切地想要银子,於是便从侧门进了侯府。 一进门,就被石霞打晕了。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座陌生的小院中,浑身都湿透了,显然是被人拿水泼醒的。 她猛地坐起身,就见周云若坐在不远处,日光正盛,將她一身华裙,照得熠熠生辉,手持一柄精致的团扇,轻轻摇著。 她神色淡淡,显得冰冷而疏离。閆母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高声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做什么?” 周云若笑了笑,那笑意不达眼底。 “放心,我不伤你。你不是要银子吗?要多少?” 闻言,閆母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四周,確认院中確实只有周云若一人后,心中更是篤定,周云若是怕人知道此事。 眼中再次露出贪婪,她勾唇一笑,朝周云若竖起一根指头,开口:“给我一万两白银,我离开京都,自此再不去打扰你们娘俩。” 她要一万两,周云若也不算吃惊,毕竟她儿子当初也讹了张大富一万两银子,上樑不正下樑歪。 周云若起身,踱步到她身前。 “我没那么多。” 閆母蹭的爬起身,脸上满是威胁:”我告诉你,这银子你要不给我,我就继续闹,让你抬不起头做人,到时候侯府也会休你出门,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哦!给你一万两,你真的不会再来骚扰昭儿了吗?” “不会。” 她回答得乾脆。 周云若又问:“可昭儿是你的长孙,你万一哪天后悔了,要认回他怎么办?” 閆母冷哼:“你生的孩子,我们閆家不稀罕,更不会认,我家大郎相貌出眾,还愁没人给他生孩子,实话告诉你,閆昭可算不上閆家的长孙,大郎十五岁就搞大了刘家儿媳的肚子,那孩子虽姓刘,却是我家大郎的第一个孩子。” 闻言,周云若笑出了声,是啊!当年那孩子寻到將军府认爹。 可惜,閆衡没认他,只因常玉翡嫌他上不得台面。閆衡便让下人將他赶了出去。 如今,听閆母炫耀,她觉得简直是个笑话,笑完了,又觉得噁心。 曾经与他的每次耳鬢廝磨,都让她觉得噁心! “好,我给你一万两,立下字据,以后昭儿不姓閆。” 閆母见她答应,眼中贪婪之色更浓,仿佛已经看到了白的银子在向她招手。 当即就要纸墨。 待石霞拿来纸墨,她写完,將笔一扔,朝周云若伸手要银子:“给了银子,才能给你字据。” 周云若又问:“你確定不会后悔吗?” 閆母急切地想拿银子,不耐烦道:“后悔什么,你的儿子就是个丧门星,若不是他,大郎的爹怎么会死?” 闻言,周云若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 她缓缓走近閆母,凤眸突然凌厉:“我的儿子不是丧门星,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这个字,我一定拔了你的舌头。” 閆母一怵,她狠厉的表情,像是恨不能现在就拔了自己的舌头,閆母喉咙不由自主地紧缩。 又见周云若拿出一沓银票,往她脸上一甩,当下就不顾脸面地去捡。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閆昭从屋里走出来。他冷冷看著閆母,很反常,一声都没有哭。 閆母捡完了银票,起身望见了閆昭,她嗤笑一声,脸上没有一丝愧疚,更多的只有决绝和冷漠。 閆昭默默走到周云若身旁,小手握住她的手,六月的天,很热,可閆昭的小手却带著凉意。 周云若低头看他,轻声道:“別怪母亲心狠,我想让你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娘!昭儿以后不姓閆!” 说罢,又看閆母,猛然握紧了拳:“滚!” 閆母拿了银子,目的达到了,也不想与他爭执,狠狠瞪了眼母子俩,就转身离去。 周云若手里捏著那张断亲的字据,心里有了底,又塞进袖子里。 她牵著昭儿走出了京郊的小院,一出院门就见苏御站在一侧,长身玉立,一身緋色官袍,矜贵出尘。 她扬唇一笑:“你怎么来了?” “怕你吃亏,来看看。” 他语气平常,唯有一双眸子沁了柔色,在明媚的晚春里,动人心魄。 她心里驀地一动,又滑过一丝暖意。 轻声道:”她拿了咱家的银票,你得给我追回来。“ 闻言,苏御笑了,心里反覆念著咱家,很是受用!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放心,保管一张不少的全给你拿来!” 閆昭不著声色地打量著二人,心里突然就泛起一股酸涩,曾经,母亲是依偎在父亲怀里的。 他鬆开周云若的手,独自上了马车。閆昭昨日就没去书院,周云若吩咐小廝先送他去书院。 而后望著离去的马车,心里莫名地发涩。 回了侯府,苏御又去上值了,管家来报,说是长公主请她过去。周云若心里咯噔一下,长公主手眼通天,想必是知道这事了。 到了公主府,梦华也在,旁边还有个面生的美貌女子,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却恭恭敬敬上前给长公主行礼,可也记著梦华那一巴掌,没多看她一眼,就回身坐了下来。 梦华冷冷瞥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周云若余光扫向那名美貌女子,丰胸细腰,这身段······· 不觉扫了眼梦华,恰好梦华也在看她,嘴角还噙著抹不坏好意的笑,顿时心中瞭然。 只听长公主冷哼一声:“听说,有人闹上了侯府,那人你可认识?” 她想都没想,张口就道:“不认识。” 长公主將手中的茶往桌上用力一搁:“你惯会撒谎,你当本宫不知道她是谁吗?” 周云若低低道:“孙媳如今是苏家妇,与那人没得半分关係,祖母又何必揪著过往说事?” “可她闹到侯府门前,丟的是侯府的脸面。” “祖母放心,她在府门前,没提名道姓的说,况且夫君已经知道了此事,他亲自处理的,那人以后不会再来了。” 周云若这话是告诉长公主,这事她孙儿已解决,她若揪著此事不放,她孙儿知道了也是不高兴的。 长公主听了,微微一愣,孙儿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他自是出面,那这事就一定能处理稳妥。 她今日唤她来,敲打她为次,主要还是梦华给御儿物色了一个美人,已命大夫检查过,是个易孕体质,保管同房一次就能怀孕。 周云若进门两个月,这肚子也没反应,想必是御儿为了娶她,串通黄药师,骗了他们。 就说她之前成亲多年,只得一个孩子,可见是个不易怀孕的。 她与侯爷都这般年纪了,可等不了! 於是对周云若低声道:“这女子你领回去,给御儿做通房。” 第175章 明摆著欺负人!! 周云若心中冷笑,终於说到重点了。 她看了看梦华,勾唇一笑:“梦华翁主还真是热心肠,我瞧著这女子身段妖嬈,容貌嫵媚,寻得这样的美人,想必是废了心思了。” 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这事我可做不得主,上回喝了綰綰的妾室茶,夫君同我好一顿闹呢!” 看向长公主,眼底淡淡:“祖母您知道的,他前段日子,那样对我,我害怕呢!不若您去同他说,不过是一个通房,我是不介意的。” 闻言,长公主面色沉了沉,这话说得漂亮,让人挑不出理,可孙子要能同意,自己何必找她来说。 綰綰是个没用的,看样是指望不上了,她只能另想別的路子。 冷了脸对周云若沉声道:“你还好意思说,前几日,你叫他睡书房,本宫还没找你算帐呢!” 周云若一听,委屈道:“祖母,您可冤枉我了,我去书房寻他,他不理人,还摔东西。” 梦华诧异,御儿可不是个暴躁性子,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火。 沉了眉对周云若道:“你定是做了惹他生气的事。” 周云若也不看她,只低著头道:“是,我是惹他不高兴了。” 抬起头看向长公主,凤眸湿润,嘴唇颤动:“祖母,您知道的,他那样子,我实在受不住······” 长公主脸色一变,忙呵斥她:“住嘴。” 御儿这事可不能让旁人知道。 又道:“本宫的田庄,可不是白给你的。” 她垂眸:“祖母,孙媳不说,只这事您知道就行,这通房您亲自送,我是万万不敢的。” 梦华闻言,不悦地看向长公主:“母亲,你给她田庄了?” 长公主可不乐意看她脸色,回了句:“本宫的东西,愿意给谁就给谁。” 梦华蹙眉捏紧帕子,知道母亲的脾气,也不敢多说了。只恨恨地瞪了眼周云若。 上回打了她一巴掌,御儿跑去魏家,当晚夫君便斥责了她,冷了她好几夜。 如今,知道御儿看重她,也不敢再打她,可她给自己添堵,自己也的回给她。 这女子自小便被人精心培养,那身子就是药膳养出来的,不仅房中术了得,还是好孕体质。她可是了大价钱才买来的。 无论如何,这人都得塞进侯府去,叫她也闹闹心。 梦华看著周云若,虽不知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认定了她是不想让人进府。 笑了笑:“这事我倒有个主意。” 周云若紧了紧手指,料定她要出餿主意。 就听梦华说:“你若真不介意,就收微念做贴身丫鬟,这人常在御儿身边,时间久了,不就水到渠成了。” 长公主一听,点了头:“这个注意好,就这么办。” 扭头看向周云若:“你这就將人领回去,要真是贤惠,就该给人创造机会,不然就是善妒。” 周云若心口一堵,也知道长公主仗势欺人惯了,这会子自己若敢反抗,定没好果子吃,起身朝长公主施了一礼。 “祖母放心,我这就將人领回去,今晚就安排她给夫君宽衣洗脚。” 说罢,便看了那女子一眼,淡淡道:“跟著。” 一路上,憋著口气,青石板上,那女子的影子跟在她的影子后,走起路来晃啊晃,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心里就更难受。 叫微念的女子跟著自己进了屋,立在一旁,垂著眸子,哪都不敢看,规矩倒是学得好。 王嬤嬤与石霞,一左一右把微念夹在中间。她也不动,就那么杵著,看起来神態自若。 周云若微眯了眸子,隨即认识到这是个难对付的。 心里憋著火,这会子就想吃口凉的,吩咐王嬤嬤:“去厨房端碗酥山,多放些蜜。” 她觉得嘴里又苦又涩。 王嬤嬤低声道:“夫人,早上才喝了助孕汤,这会吃凉的不好。” 周云若撇开脸:“那汤我不喝了!” 说罢,起身就去了里间。 歪在软榻上,推开窗子,吹来些许微风。吐出一口鬱气,待王嬤嬤端了碗酥山,她低头吃了起来。 王嬤嬤立在一旁,她每吃一口,王嬤嬤就皱一下眉头。 不由得开口道:“夫人,少吃些!这还没进暑呢!吃多了要闹肚子的。” 她低著头,也不听,正要往嘴里送,一只手伸了过来,將她手里的银勺夺了下来。 一抬头,正对苏御一张冷脸。这人不是上值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不待她开口,苏御便一脸严色地对一眾丫鬟婆子道:“我不在,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她的?都出去领罚。” 他一身官服,冷著脸,满身威压,把一眾婆子丫鬟嚇得不轻。 屋里静得只剩二人,周云若抬头看了他几眼,不悦道:”我自己愿意吃的,你训斥她们做什么?“ “早上喝了补汤,扭头就吃冰,你还想不想给我生孩子了?” 他的口吻里满是指责。 一提这事,她心里更憋闷。扭过头:“你单了几年也没孩子,怎的我一进门,就催我生。” 自己进门两个月,左一个妾,右一个通房,往好听的说是给苏家开枝散叶,可谁家也没有新妇刚进门,就给送通房的,这不就是明摆著欺负人吗! 闻言,苏御也是憋闷,这话就是往他心窝子扎针,他匆匆赶来,就是听闻她从公主府带了女子回来,唯恐她又自作主张的把人留下。 憋了一肚子的火,总要发泄,上前就把她抱起,进了里间,將人往床上一压,就去解她的春衫。 见人不情愿,就附在她耳边轻声哄,见她还是护著领口,就去掀裙摆。 天黑时,前厅用膳,周云若拿著筷子戳著碗里的菜,见苏御吃了一碗,又让人添饭。周云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直到现在她双腿还发软,腰也酸。谁能想到人前端方持重的苏御,床上会拿著春宫图······那东西他是从哪弄来的,鬼知道! 第176章 等你有了身孕,我就把綰綰送走! 经了几次,她有些怕他,这人在床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自己是真的受不住。 饭桌上,他动作优雅地夹起一筷子细嫩的翡翠豆腐,轻轻放入她的碗中,那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与之前床笫之间的狂野判若两人。 “多吃些,省的晚上饿。” 闻言,周云若心间一颤,抬眸正对苏御那双深邃的眸子,心底就泛起一丝怯意。 余光看向微念,她正盯著苏御的侧脸,那眼中的惊艷藏都藏不住。 人是长公主让领来的,即便是送回,也要找个合適的理由,不能牵扯到自己身上,不然长公主会以为是自己善妒,故意挑唆苏御。回头她定会想法子收拾自己。 参与过夺嫡的天家公主,自己可招架不住。 方才苏御已经表態,她就等著看他怎么做。用过膳,微念端著漱口水,递给苏御。 苏御面色淡淡,伸手去接,二人指尖相碰,苏御手星眸一沉,微念忙跪在地上。 侧抬脸,眉眼含泪,那模样柔柔弱弱,因害怕,胸口微微颤动,那一处丰满格外晃眼。 苏御落眉,漱口,又饮了茶,就是不让她起身。她只能一直跪著。 她就將目光投向周云若,一脸可怜相! 周云若见状,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苏御,柔声道:”夫君,让人起来吧!“ 见苏御眸光幽幽地看来,她笑了笑:“新来的,不懂规矩,回头让王嬤嬤调教一番就是,何必动怒。” 说罢,就亲自將人扶了起来。 也不去看苏御了,转身朝里间走,石霞为她打起帘子。进了洗漱室,出来后,换了寢衣,隔著屏风,又见苏御进了洗漱室。 她走出屏风,瞅了眼一旁的微念。见人看过来,周云若就给她使了个眼色。 小声道:“机会难得,还不进去伺候著。” 刚才那一遭,微念虽有些怕他,可自己打小学的就是如何伺候男人。姆妈常说,自己这副身子但凡男子看了都把持不住。 片刻犹豫,就走了进去。 石霞盯著她的背影,皱眉道:“主子,你咋还让她进去,您就不怕·······” 周云若打断她:“这种事,若是男人想,拦也拦不住。” 说罢,掀开床帐,就钻进了被窝里。石霞退了出去,与王嬤嬤站在外间,竖起耳朵听著。 先是淅淅沥沥的水声,而后是一声女子的娇吟。 二人面色一沉,就都往洗漱室看去。 突然,又是一声女子的痛呼,紧接著门开了,苏御披著一件织金墨色大氅走了出来,仔细看,那胸前裸露的肌肤上,有两道划痕,在玉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他朝外唤了一声,便进来两名护卫。 “绑起来,从哪来的扔哪去。” 声音冷冽,转身就朝里屋走,走得很快,三两步就进了床帐。一身凉意將周云若从被子里揪出来。 脸色阴沉,压著嗓子道:“你还真是大方,你男人的身子,你就隨便叫人看,我若是定力不足,可就被她得手了。” 原本答应了她,將人弄出院子,可没成想,她竟趁自己洗澡,將人放进去。他虽知道她是试探自己,可还是忍不住生气。 借著烛光,周云若盯著他胸口的红痕,就去扒拉他的衣襟。 “她挠你了,还碰你哪了?” 苏御擒住她乱动的手,见她这般模样,那股子气,也就散了。 面色一转,低声道:“她想摸来著,我避开了,她就脱了衣服往我身上压,裤子都给我扯乱了。” 周云若抽出手,就要下床,苏御又拽去她:“干什么去?” 她凤眸隱著怒气:“她挠你,我找她算帐去。” 忽地又被他摁在床上,就听他低低笑道:“我自己挠的,回头与祖母说是她挠的,这事就算有了交代,你放心,我把话同祖母说清楚,保管没人再给你添堵。” “你也別跟我闹脾气,等你有了身孕,我就把綰綰送走。” 周云若一怔,神色惊讶,他要送走綰綰,他真捨得? 他將脸埋进她的颈窝,蹭了蹭。 “那晚在书房我是故意气你的,那画摆那,也是气你的。我受不了你心里想著別的男人。” “兔子……还是红眼睛的好看!” 她心间一动,搁在心中的壁垒瓦解鬆动。 至少这一刻,她心动了! 他的吻如雨点般密集,若不是他又拿出春宫图,她也不会恼他。 屋里的动静,让门外石霞与文远听红了脸,只有王嬤嬤靠在门边,听得有滋有味。 男子的喘息,女子的低泣。一声又一声。 王嬤嬤捂著嘴,转过头对石霞小声道:“乖乖~大人还有这种爱好啊!你们听见没,他逼著夫人唤他大哥哥······” 话音刚落,就是“哎呦”一声,王嬤嬤捂著头,退后几步,朝屋顶看去。 “该死的影卫,砸我做甚?” 话音一落,又是“哎呦”一声,王嬤嬤抱头躲到石霞身后。 文远挑眉一笑,幸灾乐祸道:“该打~叫你嘴欠!” 石霞抬头往漆黑的房顶望去,啥都没瞧见。 听王嬤嬤这般说,才恍悟,原来是影卫,难怪她最近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注视著自己,还以为是先夫人的鬼魂跟著自己,嚇得她好几晚都睡不著。 又想起自己也被他砸过,顿时朝暗处骂了句:“狗东西,就会偷袭人,有种明著来。” 躲在暗处的十一,勾唇一笑,决定今晚就去会会她。 —— 自上次在书房外,听见那种声音,綰綰的心都要碎了,难过了许久,几日没见他,又思念得紧。 芷兰小姐说,自己是大人第一个留在身边的女子,可见大人不討厌自己。 她求得不多,只要能日日看见他,就满足了! 用了早膳,綰綰就去了主院,听说大人今日休沐。最近他总是躲自己,可她想他了。 一进屋,就见二人坐在软榻上,紧挨著,大人一手执书,掌心贴在夫人的手背上,时不时地摩挲一下。 他声音清润,竟是在给夫人读游记! 綰綰看得眼底起热,极力压下心口的酸涩。 上前行礼! 苏御放下书,看向綰綰,神色淡淡道:“何事?” 綰綰顿觉心里酸涩,自己也是他的女人,他的宠爱为何就不能分自己一点点。 眼神不由自主地望向苏御,长睫轻轻颤抖,眸子里似蒙了层淡淡的水雾,氤氳著盈盈光泽。 她紧抿著唇,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丝毫颤抖。 “大人,綰綰给你和夫人煮了清络饮。” 说罢,吩咐身后的丫鬟便呈上桌。 苏御收回视线,看了眼周云若,见她抿著唇,神色不明。 指尖微动,再次拿起书,翻开下一页,声线清冷:“这些事以后別做了,回去吧!” 话音一落,綰綰就忍不住哽咽出声。 见状,周云若走到她面前:“你在我这里哭,传出去,別人会以为我欺负你。” 闻言,綰綰抬起泪眼,摇头道:“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大人总是不理我。我········” 话到一半,綰綰突然触及到苏御眼中的疏冷,所有的言语都冻结在了喉间。 周云若的目光在二人间游离了一瞬,转身出了屋子。 这话綰綰不该对自己说,或许真如王嬤嬤所说,她太好说话了。 妾和妻本就是对立的!没有例外。 今日他休沐,答应了陪自己回周家探亲。周云若在马车上等了好一会,苏御才来。 他坐到自己身旁,仔细瞧,他胸前的衣襟上沾了星点泪痕。 第177章 该给她放放血 马车缓缓行驶,她掀开车帘看著街景,风,拂动她的珍珠耳坠。晨光照在她润白的耳垂上,苏御看的呼吸一窒。 大手合上车帘,炙热的吻落在她的耳垂,她往后一仰,避开他。 又被他摁在软垫上:“她自己撞上来,我推开了。” 说话间气音很重。 “嗯,我知道了。” “你不信?” ”那倒没有,就是你让我等得久了,我有点生气。“ 他笑了,星眸瀲灩如晴水。 “你吃醋了是不是?” “········有点·····” 闻言,心神一晃,仿若春风吹进胸口,一双星眸灼灼明亮:“让你久等,是我不好,我刚与她说清了,她已明白我的意思,等你怀孕了,就送她走,到时候祖母那里也好交代。” 周云若星眸微闪,似有不置信,轻启朱唇:“她同意了?” “嗯,她明白自己的位置,也懂我对你的心意。” “左右我也没碰她的身子,给她一笔银子,足够她余生无忧,也不算亏待了她,將来嫁人也体面。” 周云若顿时仰起头,眸子里闪烁著复杂的情绪:“你当真捨得?” 他轻轻拥她入怀,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因她让你与我离心,可不划算?往后我身边不会有其他人,你也不许想著別人,更別跟我闹脾气,好不好?” 她闻言,鼻尖莫名一酸,胸口剧烈起伏,那些关於前世他与綰綰的记忆,如同晨雾般朦朧而遥远,渐渐在心头散去。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著苏御怀抱中的温度,那真实得让她心安。 —— 马车停在了长安街,二人下了马车,只因二人站在一起,容貌太过出眾,一时让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苏御带著她进到一个卖首饰的珠宝铺子。 掌柜的一见他来,就恭恭敬敬地行礼,又命伙计將店里最贵的珠宝拿出来,供他们挑选。 周云若正挑著,就听苏御对掌柜说:“全包起来。” 她本是给家里人挑选礼物,一人一件,这些也多了,而且这铺子卖的首饰可不便宜。全要了,少说五千两银子。 她忙对苏御说:“要不了这么多。” 苏御握了握她的手,小声在她耳边说:“放心,不咱家的银子。” 见她疑惑地看来,勾唇一笑:“我姑母的铺子,该给她放放血。” 周云若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隨即嘴角微微上扬,带著几分戏謔望向苏御。 苏御的笑意更深,他轻轻拉过周云若,两人贴近耳语:“等会儿咱们再挑些別的,权当给你赔罪,也让姑母心疼心疼。” 说著,他轻轻捏了捏周云若的脸颊,那动作温柔而宠溺,让周云若的脸颊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 掌柜自听见那句“全要了”满脸堆笑,忙命人精心打包,不一会,文远与石霞就抱了满怀的锦盒。 一行人出了铺子,掌柜立在门口,望著马车离去的方向,眼含泪,久久不能回神,整整一万两啊!这铺子三年的收入就这么没了。 到了府门前,石霞与文远立在一旁,苏御亲自扶著周云若下马车,门口的老奴,看见他们,忍不住眼眶一红,二小姐终是嫁了如意郎君,二老爷在天有灵,也是心安了。 周云若走了两步,不觉朝对面的谢府看去,眼前一暗,就被苏御挡住了视线。 他面上浮出有一抹慍怒,又很快隱匿在眼底。 虽没说什么,可牵著她的手,明显加重了力道,让周云若微微不適的蹙眉。 周府昨日就收到他们要来的帖子,苏御休沐,周生承就得在吏部顶替。 其余人这会子都聚在寿春院里,远远地瞧见二人携手而来。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瞧瞧,这新婚燕尔多么登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陈氏与大夫人坐在一旁,也是满脸笑意。 大夫人笑道:“如今京中人人羡慕咱家云若,夫贵妻荣,进门几日就被陛下赐封一品誥命夫人,可见苏贤婿对她珍爱非常。” 看向陈氏,笑声朗朗:“弟妹,往后啊,你也有福享了。” 陈氏眉眼含笑,眼中满是骄傲与欣慰。 唯三房的人,面色不佳。 这一幕让瑾萱看红了眼,只见苏御身著华贵的锦袍,腰佩玉带,气质非凡。那样的男子为何偏偏会看上一个和离的女人? 又见周云若一身精致的绣长裙,头戴珠翠,本就容貌瑰丽,这么一打扮,通身的贵气。比那宫里的娘娘也不次。 与苏御並肩而立,宛如一对璧人,令人艷羡不已。萧氏看了女儿一眼,抚了抚她的手背,示意她稳住情绪。 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贵为一品誥命夫人,可是得罪不起了,府里姑娘的婚嫁之事,皆因她的尊荣,受益良多! 她就是再恨二房,此时也得夹著尾巴做人。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怕的不是周云若,而是她背后的苏御。 待二人进了厅,朝长辈们行礼。苏御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尽显尊贵,他先是恭敬地向老太太行了大礼,隨后又一一向在座的长辈们问好,动作从容优雅。 周云若紧隨其后,行礼时裙摆轻摆,头上的珠翠在阳光下闪烁著柔和的光芒,本就瑰丽的脸,美得不可方物。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好。” 元善与元宏,突然被苏御施礼,皆起了身,侷促的又都给他回礼。 苏御轻轻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元善与元宏见状,动作比先前更加恭敬。 周云若见两个哥哥这般模样,微微皱眉。她没经过官场,自是不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苏御刚刚那一礼,两个哥哥是万万不敢受的。 长辈们问话,苏御皆回,且態度谦逊。 元宏看向周云若,心道,还是二妹妹会调教啊! 从前,这苏御见著自己,眼都不带抬一下,那时,他哪敢想,有朝一日,他会对著自己施礼,唤一声大哥, 这般想著又不由得羡慕元善,有这样的妹婿做靠山,谁不高看一眼!元善如今在翰林院,那是如鱼得水。还不都是託了二妹妹的福。 余光扫了眼一旁的裴氏,自打二妹妹进门,她就板著张臭脸,好似谁欠她的一般。事到如今还摆这高高在上的姿態,当真是个拎不清的蠢妇。 相比温婉懂事的思思,他是越来越不喜她了,又想起二妹妹的话,那孩子是文曲星转世,他得儘快將母子俩接进府里,给他们一个身份。 外间男人们说著话,老太太將周云若唤去了里间。 第178章 云舟的病情···只怕严重了! 一进屋,便询问她的近况。周云若只捡好地说,听闻,长公主送了她庄子良田。老太太也稍稍放下心。 嫁人两个月,过得好不好,看模样也能猜出个大概。 首饰釵环华服皆是外物,只看孙女如今的面容,越发瑰丽,气色也是顶顶好的。 老太太打量著周云若,越发的满意。 周云若將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一一送上。 最高兴的还是几个孩子,围著她嘰嘰喳喳,上回琅月回来朝他们说了侯府的园子,都求著二姑姑带他们去瞧瞧。 特別是景初,说是筐子都准备好了,就等著去摘桃子了。屋里的欢声笑语,传到厅里,苏御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 聊了一会,前厅里备好了宴席,苏御被周家几兄弟簇拥著去了。 周云若陪著老太太一行人在偏厅用膳,席间,萧氏朝瑾萱使了个眼色,瑾萱便起身,给周云若端了一杯酒。 低声道:“二姐,从前是我不对,这杯酒当是我给你赔罪了。” 说罢,一饮而尽,想是酒量不行,辣得眼睛通红,紧接著斟了一杯,敬给周云若。 周云若见状,轻轻抬手,示意瑾萱坐下,目光温和却带著几分疏离。 “三妹,过往之事就不必提了。只是这酒,我近日身子不適,不宜饮酒,还望三妹莫要见怪。” 瑾萱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尷尬,却仍强顏欢笑,坐回了原位。只袖子里的手捏得死死的。 一旁的萧氏见状,抿唇笑了笑:“二丫头如今出息,这气度也不同以往了,將来啊!这弟弟妹妹们的婚事,还得你多费心吶!” 周云若心中冷笑,她这是想让自己给三房的孩子保媒,的亏没喝那杯酒。 ”三婶说笑了,我一个再嫁的人,可不能插手弟弟妹妹的婚事,怕不吉利!“ 这话是她当初说给自己的,今日就照搬还给她。 萧氏一听,笑意僵在脸上,像贴了层假面,很难看。 即便此刻,她恼得想去撕烂周云若的嘴,也只能忍著,只因隔壁厅里坐著苏御。 想到瑾萱的婚事,萧氏咬著牙,硬是咽下了这口窝囊气,前段日子回娘家,听哥哥说魏家想与周家结亲,看重的就是苏御与周家的这层姻亲。 她今日委屈瑾萱给周云若赔礼,就是想让周云若给瑾萱保媒。周云若既然不答应,她就去磨老太太,总归是他们欠了瑾萱的。 老太太要不给办这事,自己就天天来寿春院闹。叫老太太不得安寧,看周云若帮不帮! 席间,翠英慌慌张张地走进来,附在老太太耳边轻语了几句,老太太皱紧了眉头,目光有些失神。 片刻,搁下筷子,说是饱了,就回了里屋。 周云若自是察觉到祖母的异常,她也放下筷子,跟了过去。见祖母坐在罗汉榻上,单手撑著额角,满脸愁云,不觉心头一紧,上前问:“祖母,可是有心事?” 老太太微微抬眸,看了她良久,终是哀嘆一声,开了口:“刚才谢府递了信,想叫你······过去一趟。” 老太太欲言又止,云若已是苏家妇,叫她去谢府见云舟,本就是难为人,前段日子,谢家主母为这事来了一次,被自己回绝了,今个儿想是看到侯府的马车停在府门外,知晓云若归寧,才又命人来传信。 云舟那孩子,生了心魔,病得愈发严重。將心比心,她也是於心不忍!可叫云若去见他,万一······被苏御知道了,可就说不清了。 回头闹起来,如何收场? 又怕云舟真有个好歹,这罪过就大了! 此刻,看著云若微红的眼眶,老太太愁得眉间鬱结。难过了片刻,犹豫道:“不若···將这事告诉孙女婿,听听他的意思。” 闻言,周云若呼吸一顿,长长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的复杂情绪。 祖母不了解苏御,他表面温润如玉,实则內里霸道专制,他眼里容不得沙子,绝不会同意自己去见谢云舟。 一室沉重,周云若垂眸,手指轻轻摩挲著衣袖上的精致绣,能让谢家递信,只有一种可能,云舟的病情···只怕严重了。 好似巨石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静默了良久,还是冲老太太摇摇头。 轻声道:“祖母,他不会同意我去,只怕还会迁怒谢家,那云舟在朝中的处境更难,谢府我不能去,我·····只能写封信给他。” 老太太嘆气,也只能如此了! 这便要吩咐人去拿纸笔, 珠帘轻响,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翠英从外面走了过来,看了看周云若,抿著唇,神色忧虑。 老太太看出她有话要说,这般为难,想是谢府又来人了,便让她直说。 翠英低声回道:“老夫人,谢四夫人来了,此刻,人在院子里,说是想见二小姐一面。” 老太太皱眉,又看向周云若,轻声问:“要见吗?” 她来定是为了谢云舟的事,看来事情比自己想的严重,周云若缓缓起了身。 “祖母,我去去就回。” 说罢,转身出了屋子。老太太看著她的背影,心间微沉。 隨即眼神一凛,扭头对翠英说:“立刻去前厅,將元宏给我唤来。” 未过多久,元宏来了。 老太太低声交代了他几句,元宏神色顿现慌乱。老太太眸光沉了沉,肃声道:“想法子將他灌醉了,切记,別让他出厅门。” 元宏惶恐,可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领了命,硬著头皮往前厅走去,心中盘算著如何不著痕跡地完成老夫人的吩咐。 刚踏入前厅,便见苏御端坐在桌前,谈笑举止间尽显温文尔雅,却难掩那身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 元宏暗自叫苦,这样的人物,要想灌醉他,谈何容易。 他硬著头皮上前,藉口敬酒,试图一步步引导苏御多喝几杯。苏御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却並未点破,只是浅尝輒止。 元宏急得满头大汗,频频举杯,言语间越发諂媚,企图勾起苏御的酒兴。 苏御应允了几杯,但那眼神清明,丝毫不见醉意。 元宏心中暗叫不好,这人酒量好,可也只能硬著头皮继续,厅內气氛一时微妙起来。 第179章 他心里的执念 柳氏推开屋门,周云若走了进去。 绕过屏风,最先看到的是一只苍白的手,血管隱现。似带著凉意轻垂在床沿。 走近了,视线沿著那只手向上,他紧闭著双眼,透出一种病態的脆弱,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 似是有所察觉,谢云舟缓缓睁开眼,看到是周云若,他眸心微动。 “你来了。” 周云若的眼眶红了红,缓缓蹲下身子,与他平视,声音里夹著一丝苦涩:“云舟,我想你好好的。” 如上一世般,安稳到老,儿孙满堂。 他苦笑一声,眼泪先她而落。 两次,他亲眼看著她嫁了两次,痛到了骨子里。他如何能好? 此刻,他凝著她,满腔的委屈与不甘,又全都说不出口。 毕竟嫁给苏御是她最好的选择,自己给不了她正妻之位,也给不了她一品誥命夫人的荣华,能给的只有这一颗真心,可那也是她从来不想要的。 见他这般模样,周云若的心头涌起一股负疚感,过往一幕幕拂过心头。 她低声道:“该遗憾的人是我,不是你。 “你如今这样才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谢云舟沉默了良久,问她:“云若,如果我没有家室,你会选我吗?” 四目相对,周云若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知道这是他心里的执念。也是他的意难平。 …………….. ·················· 待她出了屋门,柳氏向前朝她施礼,此刻看著周云若,柳氏的眼中没有算计和防备,有的唯有一抹释然。 出来半柱香的功夫,周云若不敢耽搁,快步回到寿春院,老太太见到她,提起的心才算落地。 又將前厅的情况给她说了一遍,等她过去时,就见元宏醉得不轻,酒杯都端不稳了,身子斜斜地歪在椅背上。 反观苏御,他端坐於席间,眼神清明如寒潭之水,此刻,轻轻转动著手中的酒杯,神色复杂难辨。 周云若轻唤一声:“夫君!” 他的目光便准確无误地锁定了她,那眼神却让周云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本欲上前的脚步一顿,堪堪停在几步之外。 片刻,那种被锁定的压迫感,消失了。苏御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走了过来,离得有些近。 “吃饱了吗?” 周云若的脸瞬间一红,被他戏弄了几次,她如今对这话有些敏感。 看了他一眼,就垂下眼帘,紧抿著唇。 见状,苏御眸色深了深,转身又坐了回去。 接著闷了口酒,也不说话。 元善见状,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先去用饭。他以为苏御是未尽酒兴,不想被打扰。 周云若缓步走出前厅,回望了一眼,心间莫名一紧。 一个时辰后,苏御醉意朦朧,被文远小心翼翼地扶上雕马车。 车內,苏御的头斜倚在柔软的靠枕上,双目紧闭,长睫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一路上,未同她讲过一句话,即便她唤他,他也不应。 她心头一阵不安,总有种被他看穿了的感觉。 车轮滚滚,他的呼吸带著丝丝酒气,车內盈满了他独有的气息。 她的目光沿著他面部的轮廓游走,那如远山般深邃的长眉此刻微微蹙起,仿佛藏著未解的忧思。 鼻樑挺拔而优雅,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他微启的薄唇上,那唇色因酒意而略显緋红,有点勾人。 周云若不自觉地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唇瓣。 一瞬间,手指似被烫了般快速缩回,她脸颊上染上了緋红,像是夕阳下天边的云霞。 慌乱间掀开车帘,她扭头看著外面的街景,却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进去,只是转动著眼珠。 待马车停在府门时,苏御终於睁开了眼,他目光甚至没在周云若身上停留,直接下了马车,又被文远扶著进了府。 这一刻,周云若確定苏御知道了。 石霞扶周云若下车时,低声道:“主子,大人·····是不是··知道了?” 闻言,周云若的脚步踉蹌了一下,石霞连忙稳稳地扶住她。 “主子,慌也没用。” 石霞看出她的不安,凝眉想了想说:“要不您主动给他认错,哄哄他。” 周云若绞著手中的帕子,心绪烦乱。 晚膳时,苏御没来,周云若也没胃口,倒是閆昭吃了不少。 掌灯时,閆昭回了自个的院子,周云若去了厨房,亲自熬了些山药粥。 苏御没回主屋,便让石霞去打听,石霞来时,周云若正在盛粥,听说人不在书房。 手一抖,粥液顺著瓷碗边缘滴落,洒在周云若的手背上,瞬间腾起一片红晕,细密的水泡在痛楚中悄然浮现。 她本能地抽回手,轻呼出声,眼里闪过一抹痛意。 石霞忙取来冰水,想是刚开锅的热粥,太烫了,冰了好一会,水泡也不见消。还是通红一片。 灼热的痛感仿佛直透心扉,让她的心也跟著颤抖起来。他不在主院,也不在书房,这个时辰也不可能去公主府,那就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空气中瀰漫著山药特有的香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糊味。周云若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转身出了厨房,门外丫鬟婆子们见了她来,忙请安。 王嬤嬤见她捂著手背,忙去查看,见手背上起了一片水泡,倒抽了一口冷气。 就要去请大夫,周云若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石霞去府医那取烫伤药了。“ 说著,就进了屋。 王嬤嬤联想起早上大夫人出了院子,綰姨娘在屋里哭哭啼啼,她往里头瞟了一眼,就见她扑进大人的怀里,抱著不撒手。 看不清楚大人的神色,倒是见大人推她了,后来,说话的声音小了,没过一会綰姨娘就哭著跑出来。紧接著大人也出来了。 很明显大人不待见綰姨娘,既然如此二人又为何闹了彆扭? 王嬤嬤心中疑惑丛生,脸上写满了不解。 服侍著周云若洗漱,卸了釵环,换好了寢衣,又坐在铜镜前,抹了面膏,香味淡雅。她不由地拿起来多闻了几下。 见状,王嬤嬤道:“这是大人特意从太医院给您带来的,听说宫里的娘娘都用这款。” 周云若捏著粉盒的手指紧了紧,又轻轻放了回去。 第180章 他的惩罚 密室內,灯火明亮,苏御端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 两名暗卫半跪在他身前,一人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 “大人,一万两皆在此,按照您的命令,没有伤及无辜,只断了那婆子一条腿。” 苏御指尖轻敲桌面,那名暗卫退下。 此时,苏御看向另一人,一封带血的信笺便呈到他手里。 拆开,苏御的面色在灯火下更显阴沉,忽然,一拳狠狠砸在桌案上,震得烛火剧烈跳动,银票散落一地。 暗卫低著头,大气也不敢喘,只能感受到上方传来的压迫感越来越重,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良久,苏御眼皮轻掀,怒火虽隱於幽寂之下,却仍未消散。抬手將人挥退。 他走到火烛前,轻轻一扬手,信纸被火苗吞噬,化为灰烬。缓缓转过脸,与平日里人前的温润不同,漆黑的眸中倒映出遮天蔽日的黑气。 主屋內,周云若正倚在床边,手中拿著一本翻开的书,却因心不在焉,书页久久未动。 听见脚步声,以为是石霞取药回来了,將手往外伸去。 片刻,没等来回应,又觉掌心被一股温热紧紧包裹,她的视线往上一抬,就撞见苏御的脸,空气滯住一瞬。 苏御盯著她烫伤的手背:“怎么伤的?” “你去哪了?” 二人异口同声。 四目相对,周云若轻轻咬了咬唇,眼神飘向一旁,先回了他:“在厨房……给你熬山药粥,不小心烫伤了·········”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苏御耳中。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间微动,可想起她今日所行,心肠又冷了。 他要的从来不是她的刻意討好。移开目光,淡淡道:“我去祖母那里泡了汤池。” 长公主府有一处温泉,周云若也只是听说过,从没去过,以往去公主府请安,她就只去过凤台殿。 他身上確实没了酒气,还有一股沐浴后的清新。 知道他没去綰綰那,刚刚还烦乱不安的心,莫名的舒畅了。 又听他扭头吩咐外间的文远去请府医。话音刚落,便见石霞带著府医来了。 床帐外,周云若只露出手背,府医用细细的银针挑了水泡,每挑破一个水泡,苏御的眉头便微微蹙起,仿佛痛的是他。 周云若望著他专注的神情,心中涌动著莫名的情愫。 待涂了药,包扎好了,人都下去,屋里只剩下二人。 苏御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放在床前的小几上。 “银子,我给你拿回来了。” 钱拿回来,也就了结了她一桩心事。 说罢,苏御脱了外衫,里衣单薄,他身姿挺拔,线条流畅,平时穿著官袍显得分外修长清瘦。可退去衣衫,那副身躯肌肉线条分明,块垒分明。 七月的暑气在屋內被冰块中和,却因他的存在,空气中似乎瀰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 他熄了灯,屋里暗了,只窗边一缕朦朧月色如水般洒落,他躺了下来,却是背对著周云若。 周云若静静地望著他宽阔的肩背,咬著唇,心中挣扎,要不要主动交代? 她半仰在软枕上,心中五味杂陈。屋里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很沉重! 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最终有一个占据上风。 她动了动,在黑暗中朝他靠近! “我…..错了,你別生气!我….” 剩余的话,未来得及吐露,皆被他炙热的吻堵在了嗓子里。 这一次,没有由浅入深,他很用力,便是她哭著求他,也丝毫不减力度。 微光照在窗台,他才彻底停下来,而后又起了身,丫鬟婆子进屋,服侍他穿衣。 床边,周云若的衣物散落一地,尤其那抹嫣红的肚兜被揉搓成一团,落在地上,格外显眼。 便是年长些的婆子,看了也不觉面红,丫鬟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周云若蜷缩在薄被中,隔著床帐,看著那道挺拔的身形走出去,长出一口气。 昨夜,他钳制著自己的双手,力度大得让她反抗不得,也不给她丝毫解释的机会,分明是在惩罚她。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如今更是怕他了。 片刻后,石霞与王嬤嬤进了屋子,服侍她起身,轻轻掀起床帐,看到她的模样,石霞瞳孔一缩,又低下头去。 周云若穿上小衣,双脚落地,差点没站稳。还是王嬤嬤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看她身上的痕跡,便知昨晚大人要的狠了,王嬤嬤蹙眉,大人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往同先夫人在一起时,他可没这般热衷床事。 自打圆房后,每月同房例行两次。期间也不过要一次水。 新夫人得他宠爱,本是好事,可昨晚那般折腾,她在外听得都心疼夫人。属实过了头。 两相比较,谁也没比谁好过多少! 王嬤嬤看出周云若的不適,忙叫石霞再去府医那取药。石霞不知取什么药,被王嬤嬤嗔了一眼,又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石霞顿时才明白,红著脸去了。 最后那药,还是周云若自己涂的。 用了早膳,石霞又给她涂了一层烫伤药,周云若闻著身上的药味,微微蹙眉。 夏日里,味道不容易散,给长公主问安时,那药味被长公主闻到了,连连蹙眉,让她坐远些。 当著一屋的丫鬟婆子,周云若面上有些下不来台,坐到门口的位置,腮帮子微鼓。 綰綰见周云若坐在门口的位置,便起身走到她身旁站著,她知晓的自己身份,自是不可以坐到主母前头去。 长公主目光看向綰綰,出身虽低,可规矩学的好,知进退,是个可人,可惜御儿不碰她。 早前梦华送去的微念,也被退了回来。想到此,长公主面色一沉,锐利的眸子看向周云若。 明面上大度,让人去服侍御儿沐浴,可满府里谁不知道,御儿沐浴时从不让人靠近。 她借御儿的手,將人送回来,跟自己耍心眼。胆子还真不小。 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是看御儿对她新鲜劲还没过,再加上朝堂最近不安寧,不想扰他分心罢了! 只是,新婚两个月了,她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想独占著御儿,这事自己不能依她。 沉声对周云若道:“这个月初五,本宫要去相国寺祈福,你也一同前往。” 第181章 她当真求得不多吗? 周云若闻言,目光低垂,温顺地答道:“是,孙媳遵命。” 心中却如鼓点般快速盘算著此行可能的意味。 从凤台殿出来,满腹心事,又见綰綰追了过来,周云若神情不冷不淡,没怎么看她。 走了没多远,她突然上前拦住周云若。 扑腾一声,就朝她跪了下来,又哭著给她磕头,隨后缓缓抬起掛泪的小脸,皮肤白的人,哭起来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红的,我见犹怜。 ”姐姐,綰綰不想被送走,求您开恩,让我留在这里吧!” 夏日园子里,还有不少下人忙碌著。儘管都低著头,可周云若知道,这些人里有不少都是长公主的耳目,此时耳朵可都竖著呢! 回头这事传到长公主的耳中,自己真真是要做实了这善妒不容人的罪名,不由得蹙眉。 王嬤嬤见状,顿时厉声呵斥她:“谁是你的姐姐,夫人是主母,你应当唤她夫人,况且,夫人何时说要送你走了?你无缘无故地说这些话,是想坏了夫人贤德的名声不成?” 听此,綰綰连连摇头,看向周云若,眼中的泪滚滚而落:“夫人,大人要送綰綰走,可綰綰没有地方去啊!” “綰綰可以不做他的妾室,就在府里做个丫鬟奴婢,綰綰所求不多,只要能有一处容身之所就行。” 夏日的微风轻轻拂过脸庞,带走了几分燥热,可心口却似寒风穿过。周云若看著她,眼神不觉冷了。 “离府,给你宅子银子,足够你一生富足无忧,这是极好的选择,你当真不要吗?” 綰綰缓缓摇头,眼神中充满了乞求:“綰綰,不求那些,只想留在这里,只要能偶尔看他一眼,就很知足了,夫人!离开他,綰綰会活不下去的。” 她先前说自己没有容身之地,可如今给她安稳富足的生活,她又不要,她当真求得不多吗? 此刻,心底里对她的那点惻隱之心,全都没了。 周云若冷冷的看著她:“林綰綰,他要你,亦或者不要你,我都左右不了。何况,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好到可以和別人分享丈夫。” 闻言,綰綰的身躯微微颤抖,继而,唇边又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她倔强地抬起脸,哭著说:“可我能怎么办?这颗心由不得我自己,便是知道他满心满眼只有夫人,我也放不下他。” ”既然如此,你就自己去和他说,何必来为难我?“ 说罢,再不看她,错开一步,从她身前掠过。 走出园子,周云若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王嬤嬤看了她一眼,出声:“夫人,对待妾室决不能心慈手软。” “老奴说句不敬的话,她与您生得像,如今您姿容正盛,而她稍显稚嫩,暂且还看不出什么,等过上五六年,可就反过来了········难保大人不会对她动心思。还是趁早的將人打发走的好。” 周云若抿了抿唇,色衰爱弛这个道理她自然明白。自己也是亲身经歷过的。 前日,祖母同她说的话,她也都记得。 女子可以一生只爱一个男子,可男子却大多都做不到。 这段时日与苏御的相处,也让她觉得有些累。目光望著深深的墙院,她紧锁著眉,眼中浮出一抹黯然之色。 —— 穿过月门,周云若去练武场看望子归,这会没见著武安侯,只见子归正在射箭,小小的人,拉起弓来有模有样。 见了她来,就放下弓箭,跑过来拉著她的手,笑容灿烂。 “母亲!” 周云若微微一笑,又感觉到他的手心有些异样,就去查看,果然手心里有两个血泡,赫然在目,瞬间刺痛她的眼。 “这是何时伤的?怎的不与母亲说?” 子归抬头看她:“母亲,不疼,儿子受得住。” 她眼底驀地一红,都磨出血了,怎能不疼? 轻轻拉起他的手,温柔地吹了两下, 子归的小手微微颤抖,看著她眼底的湿意,子归的眼中也浮出一丝水光。 低声道:“母亲,你別哭,你一哭,子归也想哭,可是侯爷说了,男儿流血不流泪。” 日头正盛,他额头上出了些汗,眼角明明红了,却收紧了下巴,清凌凌的眸子看著她,眼中有依赖。 周云若心间一动,轻柔地用帕子拭去他额上的汗珠,动作细腻。眼中满是怜爱之色。 “这血泡不能放著不管,母亲先带你回去上药。” 他摇头笑道:“抹了药也没用,侯爷说了,等磨出茧子,就再也不会起血泡了,儿子还得继续练箭,下午还要扎马步,母亲,天热,您回去吧!晚些时候,子归去看您。” 听了这话,周云若的手轻轻落在子归柔软的发顶上,听武安侯说,他每日都要射满百箭,不中靶心不休息。 想著抹了药他还要跑来练箭,还不如等他练完了,晚上再给他上药,睡一晚上,好得也快。 於是温声道:“好,母亲给你做些酥山,放你最喜欢的牛乳。” 子归乖巧的点头,等她转身后,子归的嘴角瞬间压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母亲俯身抱他时,衣领下露出一片紫红,他从前被人打,身上也会留下这种痕跡。 在这府里能欺负母亲的,只有那人。 晚膳前,子归去了侯府,没有去找母亲,而是先去寻了苏御。 书房前,听小廝说,閆昭在书院犯了错,被夫子训了,此刻正在苏御的书房。 子归靠近房门,里面传来苏御严厉而低沉的训诫声,夹杂著閆昭偶尔的啜泣。 “哪只手撕得书?伸出来。” “啪~“ “呜呜····疼····我··告我娘去。” 接著又是“啪”的一声,子归在门外听得心颤,他知道那是戒尺打手的声音。 他不仅欺负母亲,还打昭弟弟,子归猛地攥紧拳头,一推门,就闯入书房。 第182章 若真后悔,还不如一拍两散 他疾步向前,小小的手臂紧紧护住不停抽噎的閆昭,怒视著苏御。 苏御手中的戒尺,停在半空中,显得格外醒目。 子归声音虽颤却坚定:“苏大人,您欺负母亲,还打昭儿弟弟,不是大丈夫所为!” 子归挺直了小小的脊樑,眼神与苏御对峙,毫不退缩。 閆昭在一旁,抽噎声渐渐停歇。惊讶又带著一丝敬佩地看著挡在自己面前的子归。 书房內一时静默,苏御凝眉盯著子归,那目光很是慑人。 “我何时欺负她了?” 閆昭听了这话,也是一头雾水。 这时,子归板著脸,质问苏御:“母亲颈下红了一片,这府里除了你还有谁敢伤她?定是你也打她了。” 话落,苏御还没出声,閆昭就伸著脑袋,对子归道:“那不是打,是亲的。” 这话一出,苏御脸色骤变看向閆昭。 一旁的子归哪里懂得那么多,他大声反驳:”不是的,我从前被人打,身上就是那样的伤痕。” 閆昭撇了撇嘴,像看傻子一般看子归。 “那印子我也看到了,那真不是打的,从前我娘同我爹在一起,也有那样子的印子,就是亲的,我爹亲的时候,可温柔了。他对別人就·······” “你给我闭嘴。” 那声音冷锐,强压著一股冷躁,像是野兽攻击前喉咙发出的颤动。 饶是胆子大的子归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不由得脚底发颤。更別说閆昭了,此刻,他缩著脑袋,躲在子归身后。 片刻,又忿忿不平,小声嘀咕了句:“我好心帮你解释呢!咋还生气了?” 隨即,苏御猛地站起身,戒尺带起一阵风,呼啸著向閆昭打来。反应不及,閆昭本能地闭眼。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並未降临,戒尺在离他头顶不到一寸处猛然停住。 苏御双肩隱隱颤动,星眸中翻滚著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 子归看到苏御这副表情,一时怔住。纵是他看不懂,也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危险的气息。 忙拉著閆昭逃出书房,回头观望时,心下又是一惊,那人眼眶好像红了,隱隱沁出些水光。 等到了母亲的屋里,子归的心绪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晚膳时分,烛光摇曳,映照著满桌精致的菜餚,却少了那个本应坐在主位上的身影。 母亲的目光,偶尔会飘向空荡荡的座位,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子归默默地观察著母亲,隨即夹起一块母亲最爱吃的糕点,轻轻放在她碗里。 周云若对他笑了笑,那眼中的黯淡似消解了几分。 苏御不来,閆昭小脸上洋溢著不加掩饰的喜悦,他那人规矩比母亲还多,和他呆在一处,閆昭总觉得透不过气。 吃饱喝足,他想吃杏脯,可母亲不叫他晚上吃甜食,在厅里转了一圈,又趁著母亲给子归抹药的空隙,偷偷从柜子里拿了包杏脯,才同小廝回了住处。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贴心,101????????????.??????等你读 全手打无错站 周云若给子归抹了药,又细心地交代他:“练武不急於一时,刻苦也要有度,你年纪尚小,一定要量力而行,伤了筋骨,身子会留下隱患的。” 子归一一应下,天色渐晚,侯爷命人来接他,子归走到门口,抿了抿唇,终是返回身,將閆昭今日同苏御说的那番话,告诉了周云若。 大人的事,他不懂,只是见苏御刚才的反应剧烈,他总是不放心,唯恐母亲受牵连。此刻,见母亲神色无异,他稍稍安了心。 待孩子们都走了,周云若坐在塌上,垂著眸子,空落落的心里,升起一股无力之感,心间又莫名的发疼,原来他是听了那些话,才不来的。 可她嫁过人,生过孩子,已是事实,他一开始就知道,他也娶过妻子,也同別人有过孩子,虽然没生下来。 他们都有过往的经歷,当初是他逼自己嫁过来的,如今再介意,又有什么意义? 若他真后悔了,与其这般纠结著过日子,还不如一拍两散,她离开京都,从此,隨心而活,也不用时刻被他牵动著心绪。 —— 七月初五,晨光初破晓,相国寺外已是人声鼎沸,香菸繚绕。周云若身著淡雅的素色衣裙,头戴精致的帷帽,跟隨在长公主身后,一步步踏上石阶。 这次出行没有大张旗鼓,长公主身边只带了两个嬤嬤,侍卫们都在山下,並未跟著上山。 而且出侯府时,没有走正门,天未亮时,她们是从侧门离府。周云若猜测,长公主是故意隱匿行踪。 踏入寺门,古木参天,绿叶婆娑,钟声悠扬。 仿佛能洗净人心中的尘埃。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味,让人心神寧静。 长公主被主持请去了殿后的经室,周云若停在一棵古树下,不远处是一弯寂静的山泉湖。 石霞陪在她身边,微风拂面,一点也不觉得燥热,反而有一丝凉爽,二人找了地方坐下,都觉得很愜意。 石霞见主子眉间舒展,心情也跟著好起来,近几日大人都不进主子的屋。 听说他搬回了从前的院子居住,府里的下人也会在底下议论。只是这话她是不会对主子说的。 自那晚后,二人便没见过面。 主子嘴上不说,可她眉间总隱著一丝忧愁,別人发现不了,却瞒不住自己。 “主子,听说相国寺的香火很灵验,好不容易来一次,咱们也上一炷香吧!” 周云若轻轻頷首,隨即两人起身,沿著蜿蜒的小径走向香火鼎盛的大殿。 殿外,香菸繚绕,周云若上了一炷香,才走进殿內,虔诚地跪在蒲垫上,她双手合十,眼眸中映著佛陀慈悲寧静的面容。 心间不由的涌起酸涩,佛说,今生的因是前世种下的果,一切有为法。 想是她无尽的怨念,消不了,投不了胎,又兴许是累世中她积攒了大功德,才有了重来的机会。 可她摆脱了閆衡,又陷入了另一个无解的迷局。她拼命地想改变,却一次次地不能挣脱命运的安排。 她始终没有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啊! 此刻,她不知道该求什么? 她想问佛祖,自己重生的意义在哪? 殿內的光线柔和,她跪了许久也没有感悟。 一位老僧的念经声传入耳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周云若垂眸,心中苦笑,是啊!心里若没有他,又哪里会被他左右心绪。 她起身走到十方普贤像下,想为上一世无缘的女儿,点一盏灯,可点了两次也点不著,一旁的老僧摇头道:“施主,点不著便是缘分未尽。” 听此,周云若心间剧烈一颤,又久久不能回神,良久,喃喃道:“是我的暖暖,要来找娘了吗?” 说著,她缓缓抬起眼眸,再次望向那慈眉善目的老僧,眸中闪烁著复杂难辨的情绪,又好似还有一丝的期盼。 第183章 他回来了! 得知长公主要留宿,周云若面色虽同方才一般淡然,可胃里却如翻江倒海般不適,隱忍著未曾表露分毫。 晚膳时,她吃了两口,就觉得饱了。长公主没用完膳,她就不可离桌,这是规矩。 身份尊贵的人吃起饭来,总是格外的慢。 好一会儿用完膳,又漱了口。长公主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只用一双锐利且深邃的眸子盯著周云若道:“但凡有本事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想叫他守著你一人终老,那是不可能的!” 周云若手里捧著一杯茶盏,茶水泛起波纹。 她低声回道:“是,孙媳知道。” 长公主往后靠了靠身子,扬起下巴睨著她:“口是心非的伎俩,太拙劣。” 听了这话,周云若笑了笑,语气平缓:“那您希望我说什么?我总不能说,不叫他纳妾,不叫他碰別的女人。” 长公主听了,凝眉冷哼:“所以,你就嘴上答应,背后攛掇著御儿赶綰綰出府,即便是她下跪求你,你也丝毫没有动容。” 果然,这事传到了她的耳中,就是自己的错。 低声道:“祖母,他那样的性子,岂是我可以左右的?况且,他纳谁,原本也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闻言,长公主忽然一拍桌子:“你休要拿御儿做挡箭牌!我瞧著你就是心术不正,容不得人!” 她声音冷冽有力,话语间满是威压! 周云若身形微颤,她深深吸气,压著翻涌的情绪,平静道:“您瞧不上我,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这么多年他身边就綰綰一人,他没碰,也都相安无事,如今,他不碰她,怎么就是我的错了!” 茶杯砰然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如同室內骤然紧绷的气氛。 长公主面色沉冷,盯著她语气坚定道:“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你。他违逆我,也是因为你。” 长公主动怒,是因为想起王嬋,若是没有周云若,御儿不会冷待她,她也不会抑鬱,那孩子说不定也能平安出生。 周云若静静地看著她,神色中露出几分苦涩与无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说是我的错,那便是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了,说罢,起身就要离去。 一旁的嬤嬤拦住她,只等著听长公主的指示。 就听长公主沉声道:“你给我呆在这,抄一夜经书,好好地反省。” 说著踱步到她身前,沉声道:“你在府里是怎么对他的,本宫一清二楚,御儿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你要真是个聪明的,就该好好对他,儘快给他生下子嗣。” “他是本宫一手带大的,本宫比谁都了解他,他是个睚眥必报的性子,如今他对你有兴趣,尚可不跟你计较,若哪天厌烦了你,你对他使的那些小性子,背地里耍的手段,他会加倍还给你。” 石霞在门外听得胆颤,等长公主的人走了,她快步进到屋里,见周云若呆立在原地,脸色有些苍白。 石霞心疼地上前,小声道:“主子,你怎么样了?” 周云若缓缓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却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没事!” 长公主的话,是威慑也是提醒,她想起上一世閆衡厌弃自己的面孔。 他爱自己时,自己对他使小性子,他不仅包容甚至还觉得可爱。等他不爱时,就会揪著那些,说自己如何任性,如何不懂事。 这一夜过得很漫长,次日清晨,周云若捧著抄录的经文,寻到长公主的厢房外。 却听僧人说,她已经下山了。 石霞气恼道:“身为长辈,怎么能这样,让您抄了一夜经书,还把您扔这不管,也太欺负人了。” 周云若望著不远处裊裊升起的香菸,神色淡淡道:“她从来没有认可过我,又怎会把我当成晚辈来看。” 说罢,將经文交给僧人,看向石霞:“咱们有腿,自己走回去就是。” 石霞眉头紧蹙,主子从前不愿嫁进侯府,自己还有些想不通,此刻,是彻底明白了。 离了閆家进了苏家,不过是从一个坑里跳入另一个坑里。 晨光中,她看著主子纤瘦的背影,没由来的就红了眼眶。追上去,默默陪在她身侧。 二人下了山,走了好远的路,才租到一辆马车,周云若没有直接回侯府,而是在城中转了转。 高门规矩多,自从进了侯府,她就不曾独自外出过。午时,周云若带著石霞进了一家酒楼。 点了几样爱吃的菜,坐在二楼的临窗雅座,一边吃著一边看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位身著粗布衣裳的老嫗,手拿著人,逗著身旁的稚龄小童。 不远处,一对年轻夫妇正细心地为对方擦去额角的汗珠,眼神中满是柔情蜜意。 她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世人皆苦,亦皆有乐。忽略不开心的事,她享受著难得的自由时光。 忽闻,一声:“神锋军凯旋了!” 街道上的百姓爭相观望,只见远处旌旗招展,一支铁骑队伍缓缓行进,鎧甲在阳光下闪耀著冷冽的光芒。 浴血归来的將士,脸上的肃杀之意,好似还未消退,个个面容冷峻。 队伍最前方,一面巨大的军旗迎风招展,上面绣著的“神锋”二字,百姓们自觉地退到路的两旁。 周云若坐在窗边,目光穿过喧囂的人群,倏地,瞳孔骤然一缩。 心剧烈震动,好似翻涌起惊涛骇浪。 穿透层层喧囂与尘土,那人骑在战马之上,面容冷峻如霜,嘴角紧抿,一双狭长的眸子,宛如两道锋利的剑光。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人群,似乎有所感应,突然就向周云若的方向看过来。 她猛地背过身去,心臟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紧紧攥住。 怎么会·······他不是在溯北吗? 惊愕之下,又意识到他身穿明光鎧甲,还与卫將军並行,心下又是一沉。 石霞隨著周云若背过身,出声道:“主子,他怎么回来了?” 周云若迅速拿起帷帽戴在头上,遮住脸,也不敢往后看,起身拉住石霞的手,低声道:“快隨我离开这里。” 当下已经明白閆衡就是苏御嘴里的立功之人。 与他过了一世,周云若最是了解他,他是个报復心极强的人,得了权势,要做的第一件事,定然是报復自己。 她不確定方才他有没有看见自己,但是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危险之地。 刚要下楼梯,楼下就传来小二諂媚的声音:“军爷,您楼上请。” 紧接著,是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周云若快速往一边闪去。 此刻,她与石霞紧贴著墙壁,透过门后的缝隙望去。 只见閆衡上了楼,快速看向她刚刚坐的位置,隨后倏然转身,眼神锐利如鹰,又在楼上扫视一圈,周云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第184章 大人矫情!! 周云若屏住呼吸,帷帽下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衣角。直到小二的声音再次传来:“军爷,您找什么?” 他一把揪住小二的衣领,又指著窗边,焦急的声音里带著冷厉:“刚刚坐在这里的女子呢?” 他身上的鎧甲闪著幽幽光泽,腰间別的军刀,似乎散发著血腥气,小二嚇破了胆,这会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又怕惹怒他,於是牙齿打颤道:“走····走了·····就···刚走。” 閆衡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他猛地鬆开小二,小二如蒙大赦,踉蹌著退开。 閆衡大步流星迈向窗边,目光穿透熙熙攘攘的街道,试图在人群中捕捉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紧抿的唇线透出一丝不甘,手指不自觉地摩挲著腰间的军刀柄。 此时,一名军士小跑著,来到他身边,行礼道:“军侯,將军唤你。” 紧接著又是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閆衡下了楼。 石霞轻声道:“主子,您已经与他和离了,还怕他做什么?” “他就是一条阴冷的毒蛇。我不能在落单时被他发现。” 接著往外看了一眼,又道:“这会还不能出去,他生性多疑,只怕这会躲在暗处等著我呢!” 待到酒楼的客人走光后,周云若才与石霞出了酒楼,一上马车,就命车夫快些往侯府赶。 掌灯时,回到侯府。 路过园子,忽听几个婆子小声议论著什么,见了她来,又都嚇得直接跪下身来。 周云若微眯了眸子,盯著她们发颤的膝盖,冷笑一声,转而继续朝前走。 刚至月门,便撞见两名小廝抬著一卷鼓囊囊的草蓆。她脚步猛地一收,两名小廝见到她,神色显得尤为慌张,错开身子,下意识地躲闪。 眼见他们就要往另一条路走,周云若叫住他们。 “等等。” 她知道这蓆子里裹著的是死人。 厉声问:“抬的谁?” 像是被她冷厉的口吻嚇到,一人没抬稳,蓆子带著沉重的声响著地。 瞬间滚落出一具衣衫不整的女尸,檐下的灯盏隨风摇曳,周云若后退一步。 那张惨白的脸,她认得,是微念。脑海里闪现各种画面,周云若脸色很是难看,石霞见状,忙让人抬走。 “主子,您先回院子,我去打听一下,稍后就回。” 说罢,就疾疾去了。 周云若愣在那里,前世秋蝶惨白的脸和微念的脸重合。 她瞬间捂住唇,呕了几声。 恍恍惚惚进了屋子,就见閆昭百无聊赖地歪在软榻上,瞧见她顿时来了精神,抱住她,皱著小脸道:“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温软的小手,贴著她的腰窝,还用脸蹭了蹭她的腹部,周云若微愣,又缓缓道:“我去寺庙祈福了,没有不要你。” 閆昭闻言,露出了笑脸。 与她坐在软榻上,王嬤嬤適时地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周云若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那茶香瞬间在口腔中瀰漫开来,胃部的不適减轻了些。 閆昭依偎在她身旁,小手摆弄著衣角,偶尔抬头望向她,眼神中满是对母亲深深的依恋。 周云若低头注视著他,手不由地搭在小腹上,浅嘆一声,问他:“昭儿,你以前为什么恨我?” 摆弄衣角的小手顿了顿,垂著脑袋低声道:“我···没有恨过你。” 说著,打量著她的脸色,带著些小心翼翼。 又说:“你是我娘,我不会恨你。” 闻言,周云若想起他拿刀对著自己的模样,嘴角带起一抹自嘲,又有些寂寥。 而后低声道:“不求你长大了能孝顺我,只要······別恨我就行。” 閆昭抬头,狭长的眸子带著懵懂望著她,忽然,想起祖母常说父亲娶了媳妇忘了娘。 就想说几句好听的哄哄她,往她身上靠了靠:“娘,等我长大了,娶一屋子的媳妇伺候你,哪个不听你的,我就休了她。我保证做个孝顺的儿子。” 话音刚落,他额上落了几滴泪,抬起头,就见母亲满脸泪痕。 他无措地用袖子给她擦泪:“我···不惹你生气了,你別哭··” 就在这时,文远在门外急声道:“夫人,大人请您过去。” 周云若慌忙別过脸,想起自己被丟在寺庙,他也不来寻,脸色一沉,命王嬤嬤將人打发走,就说自己睡下了。 王嬤嬤抿了抿唇,想劝几句,见她脸色不好,也就没敢多说,转身去同文远说了。 可文远却没走,继续在门外说:“夫人,大人中了春药,这会子药效发作得厉害,您就別与他置气了,快去瞧瞧吧!” 听了这话,又想起那具死尸,先前的猜测被推翻,她想了想,起身走了出去。 此时,文远急得在门外直跺脚,显得格外焦急。 见周云若终於出现,他连忙上前,语速飞快:“夫人,您可得快些,大人那情况怕是不妙,这春药猛烈得很,再拖下去只怕……” 周云若脚步未动,打断他:“府里有大夫,实在不行叫他泡冷水。” 文远被她冷硬的態度噎得半晌无语,不由得暗暗叫苦。 影卫明明告诉他,那女子在他的膳食里下了药,他还故意吃,分明就是想藉此,叫夫人来见他。 大人矫情,想了,直接找她不就行了,非得让人来寻他。这会子药也不喝,也不泡冷水,纯粹是和自己较劲! 现如今见周云若不愿意去,文远又急出了汗。 “夫人,您就当可怜可怜小的,大人他……他真的撑不住了,这会子正难受得紧呢。”说著,他几乎要哭出来。 闻言,周云若眉头轻蹙,眼前好似浮现他痛苦的面容,又想到这种时候,他没去找綰綰········ 犹豫片刻,刚迈出步子。 閆昭就探出头来问:“春药是什么?” 王嬤嬤忙捂住他的嘴,將人往屋里带,嘴里还说著:“我的小祖宗,可不能乱讲。” —— 周云若穿过庭院,停在房门前,耳边隱约传来几声低沉而压抑的喘息。手轻轻搭上门扉,指尖紧了紧,似在衡量著什么。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还是推开了那扇半掩的门,屋內的烛光摇曳,她轻步走到床榻前,刚要撩起床帐,就被突然伸来的大手,扯了过去。 紧接就落入他炙热的怀抱里,他喘著粗气,一边吻她,一边去脱她的衣裳。 想起那晚他的狠,周云若拼命反抗。 见状,他停了下来,眼底赤红一片,凝著她。 第185章 我抱著你睡,什么都不做 “我····来月事了,不方便。” 话音未落,苏御猛地翻身而下,又一拳砸在床上,震得床帐颤动。 周云若微愣,几日不见,脾气越发大了。抿了抿唇,还是试探著问:“要冷水还是····唤綰綰?” 他本是垂著头,听了这话,抬起下巴,那赤红的眼底竟渐渐泛起水光来。 周云若的心被这目光紧紧揪住,她从来没有见过苏御这般神情。 片刻后,他仍维持著那个姿势,只是眼中的水光已化作欲滴未滴的泪珠,掛在长长的睫毛上,裹挟著委屈,颤抖著。 她的心臟猛地一缩,忙改口:“不要綰綰,要冷水。” 说著,就唤人备水。 忙了半宿,他渐渐平復。 可周云若抄了一晚经书,又熬到现在,在床边,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倦色。 苏御躺在床上,侧脸朝里,好似睡著了。周云若缓缓起身,动作很轻。 刚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沉重的嘆息,她脚步一顿。沉默片刻,终是回过身。 走到床边,脱了鞋,仰面躺在他身侧,紧接著他的身子靠过来,手掌贴著她的小腹。將脸埋进她的墨发间。 这股淡香总能舒缓他的心绪,那晚过后听王嬤嬤说,她用了药。他当下就后悔了。 昨日遇到谢云舟,他脸上还有些许病色。 擦肩之时,他叫住自己,说了很多,自己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望你好生待她,別负了她对你的情意。 关於爱她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比不上谢云舟,谢云舟放手是为了成全她,可自己当初的放手是因为妥协。 两相对比,他自以为的深情就显得微不足道!回府后听闻她被祖母带去了相国寺。 他心生警觉,命十一与云雀去相国寺暗中保护她,祖母对她做的事,他自是清楚,所以他要了那个女子的命。 为的就是提醒祖母,他这双手不只会写字。 让他憋闷的是她竟要將自己推给綰綰。 无奈发出一声嘆息,好在最后,她没走。此刻,知道她在装睡,又將她抱紧了。 “谢云舟的事,这次······就作罢,只是以后你別见他了。” 话音刚落,他明显感觉怀里的身躯轻轻颤动。 隨即就听她应了声。 昏黄的光线下,她眼角似有些湿润,苏御心中一颤,又听她道:“你的过往我不问,我的过往你也別介怀,若是····你能做到,我们就好好地在一起,若是不能········” 他打断她:“我答应你,以后不提过往,你也別说伤我心的话。” 这句话在周云若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苏御的手贴著她的小腹,很暖! 苏御低下头,鼻尖轻触她细腻的肌肤。手渐渐地开始不老实了,周云若按住他的手。 又听他轻声哄著:“你把衣衫脱了,我抱著你睡,什么都不做。” ······················ 天將白,苏御换好了官衣,出门去了,院子里遇见石霞,脚步一顿,突然开口问:“她月事来几天了?” 闻言,石霞愣了愣,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回道:“昨日来的!” 话音刚落,就见苏御沉著脸走了。 石霞拍拍胸口,差点就说漏嘴了,还好自己反应快。 进了屋子,就对周云若道:“主子,我打听过了,两个爬床的,一个杀了,一个禁足了。” 又听石霞说,那个禁足的就是綰綰。周云若微微一愣,平日里乖巧的小姑娘竟也爬了床,可她此举无疑是绝了退路。 用了早膳,周云若便带著石霞出府,前段时日自己给裴家大夫人递了信,今日相约碧华堂一聚。 周云若先去周府接了琅月,琅月今日穿了一身烟粉色的襦裙,裙摆绣著细腻的樱图案,发间斜插著一支珍珠簪,面若桃,眸光流转间,儘是少女的灵动与娇俏。 一下马车,两人並肩而行,笑语盈盈,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姑姑,那人好看吗?” 记忆中,周云若只见过裴家二公子中年时的模样,想了想对琅月道:“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闻言,琅月面颊上泛起淡淡的粉晕,又细声道:“那他要是看不上我怎么办?” 周云若瞧著她这般模样,不由得掩唇一笑,握著她的柔夷:“放心吧!姑姑担保他能相中你。” 琅月羞涩的垂下头,待进了碧华堂,掌柜亲自引著她上楼。 轻步踏上木质楼梯,到了二楼雅室,一股淡雅的茶香扑鼻而来。 裴大夫人身著华贵的宝蓝色织锦长袍,端庄地坐在茶桌前,见了周云若来,起身相迎,二人互相道了礼。 隨后,裴大夫人的目光落在琅月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惊艷,当下就拉著琅月的手,细细打量。 笑道:“好漂亮的姑娘,生得跟朵似的,让人见了就心生喜欢。” 说著,就褪下腕间的鐲子,套在琅月的手腕上。周云若笑了笑,见琅月望向自己,朝她点头,示意她收下。 裴家大夫人是个聪明人,若是能结了这门亲,她儿子將来就要唤苏御一声姑父,这对他以后的仕途助益颇大。 换句话说,不管成否,裴家大夫人此举,也算结个善缘。 第186章 梦华闹上门! 现下就要看两个孩子的意愿了,毕竟婚姻之事,也需两厢情愿,勉强不得。 待落了座,裴大夫人又命丫鬟,拿来一个锦盒,她亲自递给周云若:“苏夫人,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你笑纳。” 见周云若接下,她笑了笑,继续道:“芙儿自小被家里宠坏了,上回归寧,婆母已训斥过她,之前的无礼之处还望你別往心里去,总归是一家人,往后相处的日子还长,今日我这个大嫂得替她给你赔不是了。” 说著,裴大夫人缓缓站起身,双手轻轻交叠於腰际,微微欠身行礼,姿態优雅而谦逊。 周云若见状,连忙起身扶住她:“裴家嫂嫂,您可折煞我了,姑嫂之间拌嘴而已,我不会往心里去,往后咱们两家还要多亲近才是,您这样客气,倒显得我生分了。” 说著,周云若轻轻拍了拍裴大夫人的手背,两人相视一笑。 裴大夫人从前常听裴芙抱怨这位二小姐,以为她刁蛮任性。今日亲自见了,才知她举止端庄,是个十分懂礼的人。回去了,也要据实告诉婆母。 又聊了会,见天不早了,三人走出屋子,下了木梯,突然就撞见了魏九郎! 他目光扫过琅月,眸色一亮,又瞬间上前,朝周云若拱手问好。 抬起眸子直往琅月脸上瞧,裴大夫人见他目光轻浮,顿时拉下脸来,眉头紧锁。 她身子往前一凑,挡住了魏九郎那放肆的视线,护住了身后的琅月。 琅月感受到裴大夫人的庇护,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魏九郎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目光落在周云若身上,眼神中带著几分戏謔:“表嫂,这是去哪?” 周云若暗恼,怎么会在此时碰见他?知道他的本性,也属实不想搭理他,淡淡道:“我去哪?还需给你报行程吗?” 说著,拉起琅月就走,刚出门,就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儿郎,朝她们走来,他身著月牙白的长衫,腰间束著一条玉带,风姿俊秀,嘴角掛著和煦的笑意,朝裴大夫人行礼唤道:“母亲。” 裴大夫人脸上瞬间绽放出慈爱的笑容,接著他侧身又朝周云若与琅月施礼,举手投足尽显温文尔雅。 看到琅月时,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瞬间有星光闪烁。 琅月不禁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再看那裴家二公子耳尖都红了。 周云若见状,不觉心中欢喜,与裴大夫人相视一笑。再看二人,都觉得甚是相配。 身后的魏九郎见状,脸色阴沉如水,顿时明白了,这是两家在相看! 先前母亲有意让她与自己相看,被周家婉拒了,这会子转脸就与裴家相看,他们看不上自己,就是看不起魏家。 他这就回去將事情告诉母亲,求外祖母给自己做主。 周云若看著他离去的背影,微眯了眸子,只怕他要使坏了。 与裴大夫人道別,姑侄就上了马车,透过缝隙见那裴二公子一直往这处望。 周云若微微侧脸,见琅月也透过车帘望向他,察觉得姑姑的目光,琅月瞬间低下头。 周云若瞧这她这般模样,就想起自己如她这般大的时候,遇见状元郎,四目相对,被他看红了脸,也是头都不敢抬。 想到这里,脑海里又回现他昨晚哄自己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琅月见她笑,以为姑姑是笑自己,红著脸背过身。 將琅月送回府,天色已是不早了,直接就回了侯府。石霞扶著她下马车,管家匆匆迎了上来。 神色惶惶道:“夫人,梦华翁主带著公子,闹上门了。长公主请您过去呢!” 周云若闻言,秀眉轻蹙,知道今日被魏九郎遇上,他定要出么蛾子,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穿过雕长廊,隱约能听见殿內传来魏九郎委屈的哭诉,还夹杂著梦华翁主尖锐的嗓音。 石霞紧跟在周云若身后,眉宇间满是担忧的神色。 “主子,我这心莫名跳得厉害,怕不是好预兆,您別去了,等大人来,叫他出面,省得她们为难你。” 周云若小声道:“我若叫他替我出面,长公主只会更生气,往后只怕更不消停。” 说著,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跨过门槛,步入正厅,只见长公主端坐上位,面色铁青,魏九郎则一脸委屈地坐在她身旁,旁边就是梦华。 一见她来,梦华直接起身走到她面前,手指几乎戳到了她的面门:“周云若,我当初给你周家下了两次帖子,算是给足了诚意,她不是病了,就是去你那了,念著御儿,我都没跟你们周家计较。” “你明知道我有结亲之意,却让她与裴家相看,你这是打我的脸啊!” 周云若推开她的指头,没回她,只看向长公主:“祖母,魏家公子早前调戏綰姨娘的事,想必您也知晓,孙媳怎能將侄女许给他这种人?” 长公主闻言,胸口一堵,这事自己是知晓的,目光扫向魏九郎,也是恨其不爭! 魏九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梗著脖子辩解道:“是她主动勾引我的,那贱人硬往我身上贴,我才一时著了她的道,况且也就是摸了几下而已。” 第187章 母亲,您得给我做主! 周云若挑眉睨了他一眼,嘲讽道:“她勾引你,你表哥为何不罚她,却单单打了你。” 这事梦华不知道,震惊之下,忽然就想起前段日子,儿子鼻青脸肿地回来,说是酒后摔了一跤,才伤了脸,那会自己可心疼坏了。 这会子知道是被苏御打的,又想起他最近讹了自己万两银子,那股子恼意,就一股脑的冲周云若发了出来。 扬起巴掌就想再掌摑她,被她一手接下,周云若冷冷地瞪著她:“怎么?打我还打上癮了,我是陛下钦赐的一品誥命夫人,打我之前,你最好掂量一下后果。” 说罢,猛地一甩,叫她踉蹌地后退了两步。 长公主是护短之人,她一生就得了一儿一女,个个都当宝贝似的宠著爱著。 虽知,这事自己外孙和女儿不占理,可她的女儿便是无理,也不容她周云若如此羞辱。 长公主怒目圆睁,一手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微颤,怒声道:“周云若!梦华是我女儿,不是你仗著品级高,就可以隨意打压的人,便是她有错,也轮不到你来说教。” 周云若看向长公主:“祖母,我哪敢说教她,我自来没招惹过她,进门第二日她就掌摑我,如今一言不合,还要打我。分明是她欺人太甚。” “您是长辈,她有错,您不仅不制止,还看著她打我,我不过是与她讲明道理,您却来指责我·······” 说著,眼眶一红,就捏著帕子边哭边抹泪。 “她打孙媳的脸,便是打夫君的脸,脸都没了,孙媳还顾忌什么,大不了传出去,看外人怎么说。” 梦华见她牙尖嘴利,心里的恼怒更甚,哭!谁还不会。她瞬间哭著扑到长公主的怀里。 “母亲,您得给我做主!女儿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般委屈。” 长公主好多年不曾见女儿落泪,她这一哭,长公主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看向周云若,目光锋利如刀! “看来,上次的教训,你没记住,既然如此,我便亲自教你什么是规矩。“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说著,冲一旁的嬤嬤高声道:”给我上家法。“ 一旁的石霞紧张地攥紧手中的帕子,目光紧紧跟隨著那嬤嬤,只见她手里托著戒尺走来。 看向周云若:“夫人,还请您配合。“ 嬤嬤脸上有为难之色,今日这事她也觉得错在梦华,打了人一次,还想打第二次,著实过分了些。 况且,这魏家公子,確实不是良人,往时在府里也没少调戏丫鬟。 就说前年,他还把府里的一个丫鬟弄大了肚子,梦华一碗落胎药下去,孩子没了不说,还把那丫鬟卖去了勾栏院。 长公主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到底是下人命贱! 如今,女儿和孙媳对上,那定然是女儿更亲。 周云若冷冷的看向长公主,上一次罚跪祠堂,这一次又来上家法。 自己若反抗就是不孝不敬,还真是没处讲理啊! 这时,石霞突然衝过来跪到长公主的身前:“长公主,求您让奴婢替主子受过。” 说著,就去磕头。 周云若眼眶一热,就要制止她。 长公主却在这时冷声道:“给我將这不懂规矩的丫鬟拖下去,杖责十板子。” 眼见小廝就要將石霞拖走,周云若就去阻拦他们。 小廝自是不敢碰她,见状,全都退到一边不敢靠近。 梦华见状,无声冷笑,还真是主僕情深,她起身上前,猛地一巴掌抽在石霞的脸上,她不能打周云若,那便打她的丫鬟。 打完还得意地冲她露出挑衅的笑容,这下周云若彻底恼了。 她不能打梦华,因为她是长辈,目光瞬间移到一旁看热闹的魏九郎,脚步快速迈向他,魏九郎未及反应,便挨了周云若一巴掌。 当下,全都惊了。 她看向梦华,冷声道:“这一巴掌,你儿子是替你受了,挨得不亏。” 长公主,蹭得站起身,就要亲自掌摑周云若。 周云若不躲,反而扬起脸,就一个动作,双手护住肚子,长公主扬起的手当即停在半空中。 目光盯著她的肚子,整个人愣了一下。 放下手,就命人速去请府医。见状,魏九郎还以为是外祖母心疼自己,为自己请大夫。捂著脸,凑上前委屈道:“外祖母,孙儿被她打得牙都疼了,您可不能饶她。” 长公主这会子心绪起伏不寧,看都不看他,只一双锐利的眼眸盯著周云若的肚子瞧。 见人这会气得脸色发白,忙让嬤嬤收了戒尺,又让丫鬟给她上茶。 此举,让魏九郎呆怔了好半晌,梦华哭著上前:“母亲,她推女儿,还打九郎,您怎么就这么算了?” 话未说完,就见府医急匆匆地赶来,周云若端坐在椅子上,隔著薄纱,府医给她诊脉。 梦华见此,方才恍悟。她盯著府医的脸,唯恐他说出有喜二字!要是那样的话,这周云若更要恃宠而骄了。一旦生下苏家子嗣,那她的地位可就无法撼动了。 第188章 有喜了!! “恭喜夫人,您有喜了!” 闻言,长公主原本紧锁的眉头瞬间展开,顷刻间又绽出笑容。 忙唤人:“快去给侯爷和御儿报喜。”小廝得了令跑得飞快。 石霞快速上前,欢喜道:“主子,您有身孕了,太好了。” 她激动得溢於言表,主子有了身孕,別人就不能欺负她了。 此时,周围的丫鬟婆子们纷纷跪拜祝贺,厅內顿时洋溢著一片欢腾与喜色。 唯有梦华母子脸色难看! 梦华时而看向周云若的肚子,时而瞥向一旁满脸喜悦的长公主。仿佛吞了颗苦胆。 周云若见状,心中一动,当下就哭了起来,她双肩颤动,压抑的抽泣声,委屈不已。 “祖母,您为了魏九郎要打孙媳,在您心中夫君怕是比不上他这个外孙。” 长公主闻言,神色有一瞬间的凝固。 “九郎虽是本宫的外孙,可御儿才是本宫的心头肉,本宫刚才那是嚇唬你呢!哪里会真的打你。” 適才自己差点伤了她。万一伤了她腹中的孩子,不说御儿会怎样,只说侯爷也要闹翻天了。 自己也无顏面对苏家的列祖列宗,见她此刻哭得身子颤动, 又耐著性子道:“双身子的人可不兴这么哭的,对孩子不好。” 闻言,周云若抬起泪眼,低声道:“祖母,公公走的早,婆母又不在,夫君常说您是他最亲的人,也时常告诫孙媳,要好好孝敬您。” 长公主听了这话,就想起別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疼爱,只他的御儿得不到这份温情,又回忆起他母亲改嫁时,他立在门口,看著轿远去,咬著唇倔强的不肯流一滴泪。 仰头看著自己说:孙儿有祖母就够了。 想到他那时依赖自己的模样,长公主心酸的眼眶湿润。 周云若见状,忙道:“祖母,孙媳不怪您,您也是受了有心人的挑拨。” 话音刚落,梦华就瞪向她:“注意你的言词,別以为怀了孩子就可以目无尊长,这苏家还没有到你只手遮天的时候。” 听此,周云若又哭出声:“祖母,府里没有公婆,只有您和祖父是我和夫君的依靠,孙媳进门第二日就被她掌摑,如今怀了身孕,她还要闹上门打孙媳,如今还说是孙媳目无尊长,好没道理。” “孙媳是苏家妇,梦华翁主是魏家妇,孙媳的脸若是由著她打,岂能对得起苏氏列祖列宗拿命为后代换来的尊荣。” 周云若的话语落下,梦华翁主的脸色变得铁青,她猛地一挥袖子,身旁桌上的茶具应声而落,瓷片四溅。 她怒视著周云若,仿佛要用目光將她穿透,“我姓苏,你姓什么?你不过是个再嫁的继室,凭你也配冠苏氏的尊荣。” 言罢,似要上前,却被身旁侍女紧紧拉住。 周云若余光一扫,直接站起身,双手护住小腹,冷声道:“我肚中怀的可是苏家的血脉,甭管我之前姓什么,我如今是苏家妇,便要冠上夫姓,你嫁了魏家,你也要冠上魏姓。” 梦华闻言更加恼怒,这是说自己冠了夫姓,就没她尊贵了。 自己身子里可流了皇家一般的血脉,她周云若又算个什么东西,她那身子伺候过两个男人,如何能同自己比得? 再看她此时囂张的模样,梦华顿时指著她高声道:“休要得意,先不说你那肚中是男是女,能不能生下来还未知呢!” 当著眾人的面诅咒未出生的孩子,何况有王嬋的例子在前,长公主是又惊又怒,刚要出言呵斥,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快速窜进来。 “啪~”巴掌声凌厉。 梦华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她捂著脸,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一脸怒容的武安侯。 颤抖的双唇:“父亲!您打我?” 又快速转向长公主,哭道:“母亲,父亲打我。” 长公主虽心疼,可想想她刚才的那些话,也是气的別过脸去,不愿理她。 梦华自小骄纵,武安侯只偶尔训斥她几句,从未打过她一下。 如今,当著丫鬟僕从的面扇了梦华的脸,梦华哪里受的住,当即就哭闹起来。 武安侯见状装,指著她吼道:“你还有脸哭,老子好不容易盼来一个玄孙,你也敢诅咒,你这是想让苏家断了香火啊!” 闻言,梦华瞪大了眼,双拳紧握。 她没想到父亲会发那么大的火,更没想到自己这个亲生的女儿竟比不过一个未出生的玄孙。 梦华哭道:“父亲,她怀的若是女孩,您也要这般护著吗?” 武安侯一怔,隨即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带著你那不爭气的儿子,滚!” 见状,长公主知道梦华这是戳到了武安侯的逆鳞,上前来劝慰他:“梦华也是一时说话没过脑子,你也打了她,消消气。叫她回去反省几天就是。” 武安侯闻言,当即大声道:“我活到这把岁数,唯一期盼的就是在有生之年抱上玄孙,现如今她怀了苏家的血脉,那就是延续苏家血脉的功臣。” 又看向梦华,一脸怒色道:“你身为苏家的女儿,却诅咒苏家子嗣,你这个女儿,老子不认了!” 这话说得重,梦华先是惊愕,继而目光看向周云若,见她垂著脸,还在断断续续地啜泣。 梦华心中又好似燃起熊熊烈火,她死死咬著唇,极力克制住情绪,再次看向武安侯:“父亲,女儿何尝不希望苏家子孙满堂,女儿气急之下说错了话,还望父亲原谅我,也莫要说不认我的话。” 梦华的声音已带了几分嘶哑,说完,也如周云若一般轻声啜泣。 那副伤心的模样,让长公主看得动容。 武安侯见状,喘了口粗气,沉声道:“回去好好反省!” 虽还是冷著脸,可语气已不如先前那般严厉。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周云若也没想过武安侯会真的不认梦华,他不过就是说几句重话,让梦华知道分寸。 —— 中和殿,閆衡一身紫袍官帽,身姿挺拔。他被陛下封为宣威將军。 奉城一战中,他诱杀敌方主將,致使敌军大乱,大梁军队连收两城,西狄败逃。 此战,他立了首功。 第189章 一室温馨 出了中和殿,萧翎饶有兴趣的看著閆衡。 閆衡自然也知晓萧翎与周家的关係,狭长的眸子盯向他,二人视线交匯。 萧翎不禁微微蹙眉,他对危险的气息总是格外敏感。 这人危险! 萧翎手指轻轻摩挲著腰间的玉佩,那冷冽的触感让他稍感心安。 閆衡收回视线,活不久的东西,不值得他上心。 此刻,他的目光只盯著一人! 苏御一袭朱红色的官袍,腰间玉带似映著春暉,阳光下华光流转。 他傲立在白玉阶上,眸似深幽,冷冷的薄唇微微翘起,仿佛带著讥讽,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態睥睨著自己。 閆衡眸子闪烁,早晚自己要將他踩到泥地里,狠狠地碾压。 已解夺妻之恨! 苏御缓缓下了步阶,周生承隨在他身侧,二人经过閆衡身旁时,周生承只当不识。 一声“伯父!”瞬间让周生承冷了脸,侧脸向他:“宣威將军唤错人了,本官不识你。” 说罢,就要走。 閆衡轻轻一笑,拦在周生承面前,语气不紧不慢:“大人如此绝情,气度小了些!” 周生承被气得面色铁青,却也知道不应在此时与他发生爭执。 这时,苏御缓缓转过身来,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却未达眼底,反添了几分寒意。 “閆將军,你拦著周大人,此举有失风度。” 文臣一向看不上武官,他们看向閆衡的目光不觉冷了几分。 閆衡闻言,身子一侧,给周生承让出路,又看向苏御:“大人,下官没有拦著周大人,问候两句而已,您不用紧张。“ 言罢,他轻轻抬手,示意二人继续前行。 苏御轻扫了他一眼,声音低沉而清晰:“如此,才识大体。” 说著,回过身被官员们簇拥著往外走去。 閆衡站立在原地,低头掩下眸中的一抹杀意。 —— 文远得了消息,就来宫门处等他下值,此刻,恨不能插了翅膀飞进去告诉大人这个喜讯。 他焦急地在宫门外踱步,抬头间就望见一行穿官袍的官员,缓缓走过来,为首的就是自家大人。 他忙冲向前,刚要开口,就见大人面色不佳,一双冷眸凝著自己。 训斥道:“君子步从容,立端正。” “你匆忙踉蹌的做什么?” 文远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低下头,生怕一个不慎,就惹来更大的责备。 周围的官员本是步履匆匆,听了这话,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只听一句:“夫人有喜了。” 苏御走得比谁都快,那速度超乎寻常,衣袂都飘起来了。转眼间就上了马车,马夫得了令,驾车就走。 文远追在车后:“大人,等等我啊!” 黄昏日落,苏御进了府,听闻她在长公主那,便向那处行,穿过垂门,在长廊下遇上梦华母子。 二人见了他,神色异样,苏御盯著魏九郎,微眯了眸子。 魏九郎本就心虚,见他这般盯著自己,以为他是知晓了今日之事。 又想起上次被他打的那几拳,心下害怕,脚底抹油,撒腿就跑,却被苏御一把揪住后脖领子。 魏九郎当下就喊:“表哥饶命,母亲没打著表嫂,她还扇了我一巴掌呢!” 苏御闻言,顿时瞪向梦华,声音冷厉:“你还想打她?” 梦华心弦一颤,又想起自己不仅没打著她,还挨了武安侯一巴掌,连儿子也挨了打。 吃亏的明明是自己,她心虚什么? 於是直视著苏御的冷眸,抬高了嗓门:“怎么著,別说我没打,就是打了,你个小辈还能打回来不成?我可是你姑母,你先前打了九郎,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见他冷冷盯著自己,又见儿子被他勒得脸色涨红,当下就急吼:“还不放开你表弟!” 苏御唇角冷勾,猛然一脚將他踹翻,魏九郎倒地哀嚎。 看著儿子被打,梦华恼羞成怒,当即扬手就想掌摑苏御,临到跟前又是一顿。触及他那双如刀般冷冽的眸子,她的手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梦华的脸因愤怒和不甘扭曲著,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了手,心知这一巴掌要是打下去,这后果自己担不起。转身去扶起儿子。 又回头瞪向苏御,眸光锐利:“你和慕氏真不愧是母子,一样的无情无义,冷心冷肺。“ 苏御眼中陡然间露出一抹幽光。冷笑中压著嗓子道:“莫要仗著长辈的身份欺负她,行事之前多为你的儿子想想。” 那话中的冷意让梦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这是拿九郎威胁自己,这狼崽子还真是隨了他娘。 梦华面色阴沉,咬著后牙槽,强压下胸口的翻腾,只能扶著哼哼唧唧的魏九郎离去。 苏御心里牵掛著她,快速朝凤台殿行去,一进厅便见桌上摆满了菜餚。 他心心念念的人正坐在桌前,两位长辈和两个孩子也在,屋內点了明灯,一室温馨。 她进门两个多月了,还是第一次在公主府用膳。 武安侯看见苏御,忙命人给他添置碗筷。 苏御净了手就坐在周云若身侧。 石霞在一旁细心地给她布菜,她小口小口地吃著,嫣红的瓣唇轻轻抿动。 苏御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他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 周云若稍抬眼瞼,就撞进他的星眸里,见他不动筷子。亲自给他夹了菜。 轻声道:“夫君,吃菜。” 苏御眉眼含笑,拿起筷子也给她夹了菜,轻放在她面前的瓷碟中。 低头看她时,满眼的宠溺与温柔:“你多吃。” 周云若脸微红,轻轻頷首。 长公主与武安侯在一旁看著他们,神色各异。 武安侯不由地看向长公主,见她脸色略沉,忙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的碗里。 声音不觉也放柔了:“吃菜!” 见状,长公主板了好久的脸,方露出一丝笑意。 武安侯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醇厚的酒香在口腔中缓缓化开。 他目光转向一旁的两个小童,两人吃得欢快,不时地还把筷子伸进对方的碗里。一个瞪眼,一个咧嘴笑。 武安侯看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以往与老妻坐在这张雕楠木桌上用膳,他总觉得少点什么,今日终於明白缺的是什么了。 武安侯轻轻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孙子和孙媳的身上,想像著未来这张桌子旁,围坐著孩童,孩童们嬉笑打闹。 武安侯瞬间咧开嘴,笑声在温馨的饭厅里迴荡。 长公主蹙眉,以为他是喝多了酒,才失了形。忙叫人把酒撤了。 用过膳,府里掌了灯。 小廝带走了閆昭,苏御牵著周云若的手走在廊下。 他时不时就去看她的肚子,隨后又伸手去摸。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著,周云若看著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嘴角泛起温柔的涟漪。 “这会什么感觉都没有,等过两个月你再摸,说不定会踢你。“ 闻言,苏御眼眸一弯,俊美的眉眼逼人的夺目。 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微微挑了眉道:“你昨晚骗我!” 第190章 我叫时雨,出生在雨天! 听了这话,周云若別过脸,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那个样子,我害怕。” 苏御靠近她,呼吸有些灼热:“那今晚轻点行不行?” 身后的丫鬟婆子,见二人举止亲昵,全都自觉地背过身去。 ·········· 当晚,芙蓉帐暖,床榻上周云若躺著,苏御坐著。 他手执一本医书,目光盯著上面的字,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周云若侧脸看他,嘴角微勾:“继续读。” 闻言,苏御原本略微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却还是沉著嗓子道:“保胎以绝欲为第一义········盖欲寡则心清,胎气寧謐·····” 念了几句,又是语气一滯,接著书页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的一声落在床尾。 周云若挑眉看他:“又想发脾气了?” 他低头不语,长睫下落了片阴影,片刻又从身后拿出本游记。 声音平缓道:“那医术读的枯燥乏味,不如这游记有趣味。” 言罢,便轻声给她诵读,他嗓音低沉,带著撩人的气音。 窗外,月光如洗,王嬤嬤与石霞蹲在雕窗子下,听得饶有兴致。 一声鸟啼传入耳中,石霞抬头望向屋顶,神色微怔。 后半夜换了值,石霞回到住处,刚合上屋门,一道矫健的黑色身影便从樑上轻盈跃下,那人脸上掛著顽皮的笑容,怀中紧紧抱著一包用油纸细心包好的东西。 他揭开油纸一角,露出里面金黄诱人的栗子糕,香气瞬间瀰漫开来。 “石姐姐,快尝尝,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劲,托人从下相买回来的栗子糕,看看还是不是你小时候熟悉的味道。” 石霞定定的看著那包糕点,心头莫名的感动。上次自己隨口一说,他竟真的给她买来了。 记忆中,爹每次赚了银子,都会去枣巷的李家铺子,给她买上三五块栗子糕。 穷人家的孩子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里会捨得给孩子买糕点吃。可爹寧愿自己少吃几顿饭,也省著银子给她买。 自从爹死后,她就再没吃过栗子糕。 石霞咬上一口,唇齿轻合的瞬间,那熟悉的味道,让她眼眶不由地湿润了。 耳边仿佛响起他的声音:妞儿,爹回来了,给你买了李家的栗子糕! “你怎么哭了?我买栗子糕是想让你开心······” 石霞嘴唇颤动,却极力压下眼中的泪意,看向他轻声问:“石一,你本名叫什么?” 他愣了愣,先是抿唇笑了一下,继而低声道:“我的真名,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了。” 语气间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他低著头,偶尔偷看她一眼,自上次摸进她房里,被她扯下了面巾,认出自己后,又因著上次自己隱瞒身份的事,先是臭骂了他一顿,后得知他是大人派来保护夫人的暗卫,她便没那么生气了。 他白日里偷看她,夜里也想来找她,云雀说,喜欢一个人便会时时刻刻想和她待在一起。 初见她时並不觉得好看,可接触下来,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特別是她那一双眼睛,清澈得仿若深山中的清泉,不含一丝杂质。笑起来时柔柔的,挠得他心里发痒。 此刻,看著石霞,他缓缓道:“我姓时,出生在雨天,阿爷便为我起名时雨。” “我和阿爷相依为命,十岁时阿爷死了,我也差点死了,是大人救了我。” 所以,他这条命是大人给的,他是暗卫也是死士。他是大人的剑,也是盾,生命早已不属於自己。 云雀说了,像他们这种人便是喜欢一个人,也要藏在心底。 此刻,见她眼底闪烁著泪光。他心间不由得一紧,就笨拙地去给她擦泪:“你怎么又哭了?” 石霞轻轻避开他的触碰,抬手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眼神看向时雨,扯出一抹笑来,温声道:“你没有亲人,以后我来做你的亲人,我比你大两岁,你唤我姐姐可好?” 闻言,时雨心中涌动著复杂的情绪,沉默半晌,他压下心头的情愫。 终是看向石霞,说了声:“好!” 暑夜闷热,石霞与时雨並肩坐在窗前,一包栗子糕,一人在吃,一人在看。 微风都躲进了夜的深处! —— 天將白,苏御轻手轻脚地起了身。 唯恐吵醒她,没有唤来下人,自己轻轻穿上衣袍,又回身凝视了她片刻,眼中满是繾綣,隨后,他轻轻推开门。 周云若睁开眼,坐起身,眉间微蹙。他前半夜很老实,后半夜就…….荤招很多! 想到別人形容他时,总是说,公子如玉,一身风华。 周云若微微撇嘴,若非亲身体会,谁又能想到,这看似温润的公子,在夜深人静时会有那样的举动。 她坐起身,换了乾净的肚兜,才唤来王嬤嬤。 服侍她穿衣时,王嬤嬤想起大人出门时的模样,不觉抿唇一笑:“夫人,长公主免了您早起问安,何不多睡会?” 周云若轻轻摇了摇头,髮丝隨著动作轻轻摇曳。 “心中有事,便是躺下也辗转难眠。” 说著,就命王嬤嬤將閆昭的贴身小廝唤来。 王嬤嬤闻言,心中疑惑,小公子最近安分不少,夫人何故晨雾未消就要传唤他的小廝? 此刻,王嬤嬤看著她的面色,没多问,唤了个丫鬟进来服侍,就去了。 待小廝进来时,周云若已端坐在厅內。 小廝低垂著头行礼,双手交叠置於身前,声音中带著一丝小心翼翼:“夫人,您唤小的来,可是有事交代?” 周云若轻轻抬手,示意他上前,小廝这才敢微微抬头,目光却不敢直视她。 只见她朱唇轻启,声音温婉却带著一丝不容忽视的威严:“我且问你,最近昭儿去书院的路上,可有遇上什么人?是否有反常之举?” 小廝闻言,想起上次的事,心中一惊,连忙细细回想,生怕遗漏了任何细节。 第191章 昭儿不怕,父亲回来了! 片刻后摇头道:“夫人,近几日小的將公子送进书院,就在门外等候,散学后,他隨小的上了马车,路上也没下去过,没见什么异常。” 闻言,周云若表面平静如水,但那双眸子却隱隱透出些许波澜与深思。 她微微倾身,目光如炬,看著小廝,低声道:“自今日起,盯紧他,別让他和外人接触,但凡发现异常,立刻向我稟报。” 小廝身子一颤,虽不知是什么人要见公子,可见夫人如此严肃地叮嘱他,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 他连忙点头如捣蒜,保证道:“是,夫人,小的明白了,一定寸步不离地跟著公子,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第一时间来向您匯报。” 周云若轻轻頷首,隨后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小廝连忙躬身行礼。 待他走后,石霞望著周云若,眉宇间拧成一团,忧心忡忡道:“主子,您担心他要与您爭夺公子?” 窗外晨雾朦朧,周云若的脸庞明暗交错,想起上一世,閆衡不认亲子,將那孩子拒之门外,还扬言,再敢上门就打断他的腿。 他一生先后有五个儿子,他宠閆昭,只怕也是因为閆父偏爱閆昭的缘故。 眼神看向石霞,低声道:“还记得我生辰那日,收到的木偶吗?” “他已对昭儿动了杀心。“ “那样狠毒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不能让昭儿靠近他。” 言罢,她手指轻轻扣著桌边,发出一篤篤的声响,如同她此刻不安的心。 昨夜她本想从苏御那打探閆衡的情况,可又怕他多想,没问出口。 回想起那日,自己在门缝间窥视閆衡摩挲刀柄的动作,她记得他每回想杀人时,都会有那样的动作。 当下,她便让石霞回周府,让她去大房打探一番。 知敌方可不殆! 石霞去了周府,直到午时才回来。她面色凝重將从大夫人那得知的消息告诉周云若。 周云若闻言,心间一沉。 他竟还如前世般做了宣威將军,可自己明明记得他当初隨卫將军出征西狄,並未立下那斩杀敌军主將的头等战功。 他只是作战英勇,受了表彰,后被伯父举荐去了兵部任职,才一路升至宣威將军。 这突如其来的宣威將军之职,让周云若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惶惶不安。 —— 小廝谨记周云若的交代,一直等候在书院门口,待书院散学,他踮起脚尖,探著脑袋,在人群中搜寻著閆昭的身影。 终於,他看到了閆昭,他正和几个同窗谈笑著走出来。 小廝连忙迎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跟在閆昭身后,时刻留意著周围的动静。 忽然,閆昭脚步一顿,小廝也跟著停了下来,顺著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一名男子身著一袭华丽的云纹锦袍。 阳光下,袍上的银色丝线熠熠生辉,彰显著他不凡的身份。 他身形威猛,面容俊朗,剑眉斜飞入鬢,只一双狭长的眸子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生怯。 周围的学子不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路,小廝又低头看向小公子,见他目光直直地望著那人,眼眶红得厉害。 小廝顿时紧张得瞪大了眼睛,心中暗自戒备。 此刻,那男子缓缓朝他们走来,他的目光始终看著小公子,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藏著千言万语,让閆昭的身体微微颤抖。 小廝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能感觉到閆昭的情绪波动,立时警铃大作。 拉起小公子的手,就要將他往马车上带。 却又被两名突然出现的带刀的军士拦住去路,小廝深吸一口气,声线中露出一丝慌乱:“两位军爷,不知有何贵干?” 军士们面无表情,一把扯开小廝紧握閆昭的手,就將他拉去一旁。 小廝想向路人求救,他们猛然抽出一半刀刃,刺目的寒光,令小廝的瞳孔骤缩,求救的话语哽在喉间,发不出一丝声音。 閆昭抬头看著閆衡,那声“父亲”堵在嗓子眼里,憋得他唇角颤抖。 想起祖母的狠心,与那两个穿心而过的木偶,他不觉后退了一步。 閆衡见状,眸子深了深,又不觉蹲下身子伸出手,如从前一般轻抚在他的头顶。 “昭儿別怕,父亲回来了。” 閆昭眼眶中蓄满著泪水,感受到那只手的温暖,心中的壁垒在一点点瓦解。 哭著唤:“父亲·····呜呜·····” 小小的身躯在閆衡怀里颤抖,泪水打湿他胸前的衣襟。閆衡紧抿的唇隱隱有些颤动,他轻轻拍著閆昭的背。 低声哄著:“不哭了,父亲以后都不走了。” 閆昭从他怀里抬起脸,红著眼看他,又突然哭道:“你骗人,你们都不想要我。” “祖母打我,骂我,將我赶出家门,连你也········” 閆衡回京,去了閆宅,宅里空荡无人,他命人去平洲打探。 得知他们借住在弟媳的娘家,让人將他们接了过来。母亲的原话是閆昭是她抢走的,和翡儿的说法一致。 可他没信,此刻,听到母亲打骂儿子,他不觉握紧了拳头,稍稍平復心绪,他看向閆昭,轻声道:“这一切都是你祖母做的,爹不知道。” 话音刚落,閆昭猛地后退,大声道:“你撒谎,你诅咒我和母亲去死,那对用钉子穿心的木偶是你亲手所刻,我记得,我都记得呢!” 闻言,閆衡猛然一怔,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颤抖得愈发厉害。寒意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此刻,耳朵里充斥著閆昭悲愤的哭喊声。 “你为什么诅咒我们死,为什么?” 此话如同寒风中的利刃,割裂著閆衡的心。 他指尖轻轻颤抖,看著閆昭的眼睛:“木偶是我雕的,可那上面没有诅咒,爹发誓没有。” 他托商队將雕刻好的木偶,送到周家,他只是想让她记起他们过往的美好。 听了这话,閆昭嘴唇颤动,又想起祖母的话,他微垂著眼眸。 “可祖母说,我不是你的长子,你外面有儿子。” 说罢,又抬起眸子,盯著眼前的父亲,那双眸子里交织著委屈与不解。 “我瞒著母亲给祖母送银子,可她却拿我要挟母亲,讹了母亲一万两银票。” “祖母变了,你变了,母亲也变了,父亲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 第192章 活该她断腿! 閆衡看著儿子满脸的泪痕,心仿佛被千万根针同时刺痛。心疼儿子的同时又恼怒閆母。 她瘸了腿,对自己说,是回平洲的路上遭遇劫匪,可劫匪杀人夺財,又岂会留下活口? 单说老二媳妇,就逃不过一个先奸后杀的下场。一家人只母亲一人被打断了腿,他早就猜到不是劫匪所为! 此刻听到儿子的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拿孙子换银子,活该她断腿! “昭儿,別信她的话,父亲只你一个儿子,如今父亲回来了,没人能够伤害你。” 说著,將他紧抱在怀里。 閆昭伏在父亲的肩头,知道父亲没有拋弃自己,閆昭心里是开心的,可一想到母亲怀孕了,他心里又难过起来。 哽咽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母亲嫁人了。” 闻言,閆衡眼底幽然一暗,抱著閆衡的大手不觉紧了紧。 想到她在那人身下承欢,他彻夜难眠,愤恨地想杀人。 战场上,他將每个西狄人都想像成苏御,狠狠斩掉他们的头颅。 上一世的记忆里,翡儿就曾告诉过自己,苏御与她有过私情。苏御的书房中至今还留有她的画像。 他一开始不信,直到后来偶然见到苏御的夫人,那女子竟与云若生了七分像。 他突然就想起初遇她时,她立在卖木偶的摊子上。 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偶,有书生、武將、仙子,还有各式各样的动物。 她唯独挑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状元木偶人。 以至於后来,他觉得自己为討她欢心学习雕刻,成了一场笑话。 想到上一世的荒唐,閆衡心中苦笑。是自己亲手將她推给了他。 如今,再看儿子稚嫩的脸庞,他心里更是苦涩。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父亲给你保证,早晚会把你母亲从他手里夺回来。” 閆昭闻言,垂丧著脸道:“晚了,母亲怀了身孕······” 话音未落,閆衡的双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几乎要將怀中的閆昭勒得喘不过气来。 閆昭的小脸瞬间憋得通红,又见他眼底赤红,閆昭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直到哭出声,閆很才鬆开手。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著,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閆昭感受到了父亲的愤怒与痛苦,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父亲,你还有昭儿,昭儿会一直陪著你。” 昨晚得知母亲怀孕,閆昭的心就沉甸甸的。等母亲生下孩子,只怕会更加不待见自己。 此刻,閆昭看著父亲锦绣的衣袍,和他身边带刀的侍卫,心间一动。 “父亲,昭儿不想再被人说成拖油瓶了,昭儿想跟著父亲。” 閆衡原本是打算带閆昭回將军府的,可此刻得知她怀了苏御的孩子,他就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轻轻抚了抚閆昭的头,温声道:“昭儿,你想让母亲生下那个孩子吗?” 閆昭想也不想,张口就道:“当然不想。” 他唇角微微勾起:“父亲也不想。” ····························· 閆衡回到將军府时,天色已是暗了,府內灯笼高掛。陛下赐的府邸,和前世一样,雕樑画栋,飞檐翘角,很是气派。 这府邸他住了几十年,不同於前世初见时的喜悦,他淡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府中的僕人们见他归来,纷纷行礼,他也只是轻轻頷首。 走在熟悉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踏著回忆的涟漪。 穿过曲折的迴廊,他来到了一处庭院,那里有一池碧水,月光倾泻而下,波光粼粼。 望见主屋亮了灯,他神色一怔,而后蹙紧了眉,沉著步子就进了屋子。 屋里几个丫鬟正在收拾常玉翡的物品,见了他来,纷纷停下动作,朝他行礼。 坐在罗汉榻上品茶的常玉翡听见声音,忙起身欢喜地迎上前。 “閆大哥,这处院子幽静典雅,翡儿很喜欢。” 閆衡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这院子虽好,可临水太近,夏日里住著凉爽,冬日里就潮冷许多,翡儿还是换个院子住吧!” 常玉翡闻言,微微蹙眉,这处院子位於內院东侧,门外是小厨房和女使管事厅,门內是两侧厢房,正中间是主屋,后院是五间上房。这样的布局只有主母才有资格住。 他不叫自己住在这里,便是不想给她正妻的身份。 在溯北时,他多次想要自己的身子,可她没给,她知道太过容易得得到的东西,不会被珍惜。 得知他封为將军,镇北王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她终於能重回京都。 进將军府两日,自己住在北院的厢房,他来了几次,对自己还是温柔的,可她总觉得他变了,从前但凡她稍稍靠近他些,他眼中就会露出炙热的欲色。 她轻抬眸,缓缓走近閆衡,清丽的面容在烛光下更显柔和。 閆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温柔却似乎隔了一层看不见的雾,不再如从前那般炽热直接让她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袖口,声音细若蚊蚋:“閆大哥,翡儿知道你心疼我,可翡儿喜欢这里,这里同我旧时的院子很像。冬日里多燃些红罗炭,是不觉冷的。” 闻言,閆衡直接掠过她,看向丫鬟们,声音略低:“將物品搬去西院的清漪堂。” “这两日总觉得你有些不同,是翡儿哪里做得不好吗?”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那里更適合你。” 屋內一时陷入了沉寂,只有丫鬟们忙碌收拾物品的声音在迴响。 常玉翡怔愣,一时难以接受,自来妾居西侧,他这是想让自己为妾。 她咬著唇欲张口,他却丟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就转身离去。 留下常玉翡一人愣在原地,望著他离去的背影,眼中划过一抹阴冷之色。 閆衡头也不回地走出院落,常玉翡是除了周云若之外,他唯一爱过的女子。 她的身体,没人比他更熟悉。他记得她年轻的身体,也记得她衰老后鬆弛的皮肤,同她睡了几十年,如今已是提不起什么兴致了。 他一路去了北苑,閆母与二郎一家被安排在那处。 推开门,一家人正坐在梨木圆桌上用饭,此时看过去各个锦衣华服,就连閆二娘子头上也簪了金釵。 第193章 她不想活了!! 一见他来,閆二郎夫妻俩忙站起身,满脸堆笑地给他打招呼,连两个孩子也一併拽了起来。 閆母正拿著筷子扒拉著碗里的一块肘子,嘴角掛著几滴油渍。 閆衡站在门口,看到她那副样子,眉间阴鬱。 父亲死了,她没了顾忌,愈发行为无状。若是父亲在世,就她这副吃相,定要拿筷子把她的头敲破。 此时,閆二郎夫妇见大哥突然冷脸,心生胆怯,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再看閆母吃完了肘子,也不等丫鬟给她布菜,擼起绣丝绒的长袖,筷子朝蟹粉狮子头夹去。 閆衡阴阴勾起一侧嘴角,那模样在閆二娘子看来最是瘮人,不过,她心里却隱隱有些期待,因为那双狭长眸子盯著的是閆母。 此刻,又听閆衡沉著嗓子道:“我今日见到昭儿了!” 闻言,閆母手中的筷子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沾了油汁的嘴角微微蠕动,似乎在斟酌著每一个字。 转向儿子,神色带著几分討好:“昭儿那孩子被她娘教唆,定不会说我们一句好话,以后怕也不会与咱们亲了。” “你如今出息做了大將军,还愁没人给你生孩子吗?依娘看,那住在西厢房的沈小姐就不错,听说她还是镇北王义弟的女儿,这身份相貌,娘瞧著都强过那蛮妇。” “你把她娶了,来年就能抱儿子。” 说罢,她依旧看著大儿子,却见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阴冷。閆母不由得心间颤动。 又听他压在嗓子道:“不必在我面前装慈母,你对昭儿做了什么我一清二楚。” 说著,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閆母那瘸了的腿上,嘴角忽而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这腿断得不亏,若非拿孙子换银子,又何至於此?” 閆母身子一抖,差点瘫在地上,她颤抖著手指向閆衡,痛心道:”你····你···这个不孝子,你怎么能如此说我,我何时拿孙子换银子了,明明是他不认我?” 见状,閆衡冷冷一笑,狭长的眸子看向閆二郎夫妇:“这事你们也知道吧?” 閆二郎看了閆母一眼,顿时缩著脑袋,不敢吭声。 “怎么?吃我的喝我的,还想著骗我?” 闻言,閆二郎娘子站出来:“大哥,確有此事,婆母去侯府要银子……” 话未说完,就见閆母扔下筷子去打她,揪著她的头髮骂道:“没良心的小贱人,你也敢来指责我,我还不是看你那俩孩子饿的可怜,要银子也是给你们吃了了。” 两个孩子见母亲挨打,一时哭了起来。閆二郎看著妻子挨打,虽是急得跺脚,却不敢上前。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閆二娘子,她侧著身子,朝閆衡大喊:“大哥,是她贪心不足,都是她做的,和我们没关係,那给昭儿的断亲书也是她亲手写的。” 閆衡听到“断亲书”三个字,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他跨步上前,一把拽起閆母。 “断亲书?你凭什么给我的儿子写断亲书?” 閆母嚇得脸色发白,连声叫疼,见他没反应,又哭道:“我的儿啊!亲娘只有一个,那儿子没了还能再生。” “况且,你又不是只他一个儿子,刘家的大孙子,还有那跑了的崔盈盈,算著日子也快生了。都是你的种,养不养在身边,又有什么关係?”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体验棒,101????????????.??????超讚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閆衡闻言,怒极反笑,他猛地一用力,將閆母狠狠甩到一旁。閆母如断线的风箏,踉蹌几步,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她疼得眼泪直掉,却仍不住地拍著大腿,哭喊道:“你怎能如此对我?我可是你的亲娘啊!” “亲娘?呵!” 閆衡冷笑一声,眼神如寒冰般刺骨。 “你给我听清楚,与儿子相比,你这个亲娘有没有都无所谓。” “念在你生了我,我可以让你留在府里,不过,你得有自知之明,別想著倚老卖老,否则,就把你送回平洲。” 閆衡的话音刚落,閆母就打了个寒颤,好不容易过上这样富贵的日子,她可不愿意回平洲去。 “大郎,娘以后都听你的,你可不能送娘走啊!” 閆衡见她態度转变得如此之快,挑眉冷哼一声,多看她一眼都嫌弃,转身走了。 閆母看著儿子的背影,脸上闪过不满之色,隨即又抬手將发间的几根金簪扶正。 閆二娘子见状,看著她的眼神带著三分讥讽四分戏謔。又想起西边厢房的沈小姐,身姿曼妙,肤如凝脂,清丽的好似画中的仙子。 尤其是昨日,她在园中抚琴,琴音动人,自己从没听过那般美妙的琴声。 这沈小姐的风姿,確在周云若之上,难怪大哥会心动。 往后要想安安稳稳地在府里生活,需得和她处好关係才行。 —— 武安侯府 周云若听完小廝的匯报,沉著脸坐在宽椅上,想到刚才閆昭见到自己一句没提他父亲的事情。 他存心隱瞒,必有猫腻。这事自己得多提防。 正思虑著,就见石霞匆匆走了进来。 她眉头紧锁:“主子,綰姨娘那边闹起来了!” 路上,石霞將事情告诉她。 原来是苏御派人送她走,她不愿意,便將自己反锁在屋內,谁喊都不应,无奈小廝撞开门,就见她掛了根白綾在樑上,脖子都伸进去了,只差一点就踢倒凳子。 周云若还是第一次踏足她的院子,四方的院子此刻人群攒动,屋门大敞,昏黄的烛光从屋內溢出,映照在门外眾人焦急的脸上。 哭声从屋內传来,綰姨娘的丫鬟小翠一见周云若来,眼眶瞬间红了,不顾礼数地衝上前,跪倒在地,哭喊道:“夫人,您快救救姨娘吧!她……她不想活了!” 周云若微微蹙眉,抬脚进到屋里,就见綰綰手里死死握著一根白綾,脸色苍白,哭得不能自己。 一旁立著两名男子,一人道:“您別为难我们啊!让您走是大人的意思,您要死要活也没用,真死了也是一卷蓆子裹了,扔乱葬岗去。何必呢?” 说著,又弯身將散落到她脚边的银票房契重新收入锦盒里。 “这么多的银子,您一辈子也用不完,还有啥想不开的。” 綰綰使劲摇头,看也不看那財物一眼,余光看到周云若的瞬间,哭得愈发大声。 第194章 不甘、屈辱与愤怒! 见状,门外的下人都不觉往屋里瞧。石霞眉头一蹙,就要去关门。 周云若抬手阻止她,目光看向綰綰。 沉声道:“不用关门,叫大家都看著,省得以为我欺负她。” 这些僕从里有不少都是长公主的人,听此,又都低下头去。 又听周云若道:“你二人再说一次,奉谁的令送她走?” 两名男子俯身道:“回夫人,小的们是奉大人之令。” 周云若转而对綰綰肃声道:“听明白了吗?从你为妾的那日便该知道,妾乃男子的私属物。去留皆由他说的算。” “梁律疏议更是有言,妾乃贱流、妾通买卖。他如今给你银子房契,让你余生无忧,已是仁至义尽,你再哭闹,便是你的不对。” 闻言,綰綰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你以为我愿意为妾吗?可出身就是如此,我做不了自己的主。来京之前我就想好了,若对方磋磨我,我就一死了之,可我遇见的是大人,我是真心爱慕他。” 说著,三两步上前,朝周云若跪了下来。 脸上带著决绝之意,坚持道:“夫人,我所求不多,只要大人不赶我走,我愿意在府里为奴为婢。” 周云若方才看过那锦盒里的银票数量,一万两有余,还有一张蓉城的房契,这些足够她使奴唤婢富足一生。 可她不要,她寧愿为奴也要留在府里,她当真所求不多吗? 又想起王嬤嬤的话,周云若看她的眼神不觉沉了几分,她要的是苏御,是自己的夫君。 周云若盯著她的泪眸,低声道:“你求的,从来不是安身立命之所,而是他的心。” 每一个字都如重锤,敲击在綰綰已近崩溃的心防上。 周云若又將地上的锦盒,托起来放进綰綰的怀里,继续道:“他让你走,便是心中没有你。他再好,只他不爱你这一点,你做再多都没有用。 “与其在这里蹉跎岁月,离开才是你最好的选择,拿上这些银子,去过余生安稳的日子。” 綰綰的唇微微颤抖,她呜咽了几声还想爭辩,却突然被那两名男子一左一右地架起胳膊。 她身体微微挣扎。目光紧紧锁住周云若,那双眼中既有不甘,又有绝望,仿佛要將这一刻刻入骨髓。 待长公主得到消息,綰綰已被送出了府。 她身边的郑常侍上前一步,躬身轻声道:“殿下,可要把人追回来?” 长公主眉头紧锁,面色不佳。片刻后,她出声:“不必了,一个妾室而已,不值得本宫费心。” 自上次綰綰爬床不成,她就知道綰綰是个不成事的,如今送走她又是御儿的意思。 綰綰成为弃子,已成定局。即便是將她追回也是无用。 事情分轻重缓急,周云若肚中怀了孩子,不容有一丝的闪失。即便是要另寻妾室,也要在等等。 —— 马车出了城门,綰綰哭得撕心裂肺,她此生大抵是见不到大人了! 她满心怨懟,將这一切归咎於周云若身上。从周云若进门后,大人的目光就再没为她停留过。 綰綰知道自己是个替身,打从在周府门前见她那次就知道了!她羡慕夫人能得到他的爱,慢慢地,羡慕就变为嫉妒。 再到书房外,听到那样的声音,她心里就控制不住地恨夫人。 有时候也会告诫自己,大人不爱自己,不是夫人的错。可每到夜深人静时,心底里的恨意就会无限疯长。 世上为什么要有两个相似的人,若是没有她,大人兴许就会爱上自己。 脑海里闪过曾经美好的画面,大人会温柔地看著自己,也会靠近自己,执手教自己作画。 那时的她,以为自己是特別的,以为可以永远拥有这份温柔。然而,现实如利刃,將美好一一割裂。 那执刀的人就是夫人!便是自己卑微地给她下跪,她也不给自己留一丝的退路。 此刻,车轮滚滚,綰綰蜷缩在摇晃的马车一角,泪水无声滑落。 马车遽然一停,綰綰的身体猛地一晃,险些撞上车壁。她惊恐地抬起头,望向车帘。 只见一只大手猛地撩开车帘,一张陌生的脸庞便映入眼帘。 綰綰心中一紧,缩在马车的角落里,神色惊惧道:“你是谁?想做什么?” 男子盯著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抚过綰綰的脸颊,綰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嚇得浑身一颤,眼中满是惊恐。 男子的手指沿著她的轮廓缓缓滑动,最终停留在她的下巴处,轻轻抬起,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这张脸生得比瀟湘馆的魁娘子还美,赚银子的同时还能睡美人,这活接得好! 此刻,看到那男子露出淫邪的目光,綰綰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挥舞著拳头,想要挣脱男子的束缚。 “放开我,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睡你,哈哈·····” 月光如银,车下横趟著两名男子的尸体。 车內,他毫不留情地撕碎綰綰的衣衫,將她压倒在马车的软垫上,任由她的哭声在狭小的空间內迴荡。 事毕,男子的手掌贴著她裸露的肌肤,嘴角勾著一抹玩味:“竟是个没开苞的。” 綰綰初经人事,却被他粗暴地折腾了许久,她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交错的痕跡。 此刻,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灵魂,只剩下躯壳在冰冷的马车中颤抖。 她声音嘶哑:“你到底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男子笑了笑:“你得罪了谁,心里没数吗?” 綰綰的心猛地一沉,脑海中闪过无数张面孔,最终定格在周云若的面容上,可她又不愿相信,她是这样恶毒的人。 男子的笑声在车厢內迴荡,带著一丝嘲讽。他轻轻拍了拍綰綰的脸颊,就像是在拍打一个玩物:“好好的姑娘非得给人做妾,成了主母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惜啦!” 说著,男子就抽出一把匕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让我將你先奸后杀,可我破了你的处子之身,这会有点下不去手。” 綰綰心头猛地一颤,盯著他手中的匕首,顷刻间,心中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將她理智吞噬殆尽。 她咬紧牙关,嘴唇几乎要被自己咬出血来。那恨意中夹杂著不甘、屈辱与愤怒。 “让你来的人,是否与我生得很像?” 男子闻言,眼神闪过一丝错愕,隨即嗤笑出声。 他凑近綰綰耳边:“像?確实有七分相似,但那又如何?你不过是她眼中的一粒尘埃,轻轻一拂便不復存在。” 綰綰睁开眼,对上他戏謔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用尽全身力气,將男子紧紧缠住,声音中带著一丝哭腔的媚意:“求你怜惜我,別杀我。” 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隨即被欲望所替代。他低吼一声,將綰綰重新压倒在软垫上,车內顿时响起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第195章 奴婢要赎身! 天將白,苏御轻轻起身,刚欲下床,衣角却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扯住。 一只手软绵绵地搭在他的胳膊上,周云若坐起身自然而然地倚靠在他的肩头,乌黑的髮丝如瀑布般垂落,与他身上的寢衣交织在一起。 声音里带著刚睡醒的慵懒与娇柔,周云若呢喃道:“昨日收了帖子,母亲让我今日回府一趟。” 说完,她便去看苏御的神色,视线被他捕捉,见他轻轻皱眉。 自从她怀孕后,苏御日日都命府医给她请脉,他好像格外紧张,周云若想,兴许是因为他之前的妻子难產而亡,给他留下了阴影。 她轻声道:“你不必那么紧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 闻言,苏御的眉头微微舒展,他握住周云若搭在他臂上的手:“你如今有了身孕,万事都需谨慎。” ”嗯!放心吧!”她轻声应著。 “那你多带些丫鬟隨身侍候著,我下值后就去周府接你,你等著我。” 周云若微微一笑:“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被他突然抱进怀里,他线条分明的下頜抵在她的发间。 又莫名其妙地问了她一句:“如果当年,我没有娶妻,你还会嫁给他吗?” 周云若愣了愣,想起那些过往,她心中微涩。 沉默了一会,轻声道:“你那会都不认识我!又哪里来的如果?” 闻言,苏御心间好似被针扎了一下,那时他骑在马上,一眼就认出了她。 可先放手的是他,所以他说不出口。 唇边掀起一抹苦笑,他声音低沉道:“是我眼拙,未能早些认出你。都是我的错。” 周云若觉得他有些奇怪,却也没问什么,只轻轻推开他,示意他去看窗外的天色。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顺畅,??????????????????.??????任你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又轻声道:“天色不早了,该去上朝了!” 待苏御走后,周云若已梳妆完毕,正在厅里用著早膳,就见伺候过綰綰的丫鬟小翠,等候在门外。 周云若凝眉,綰綰走后,她就做了庭內洒扫的活,这会子怎么上自己这来了? 命人將她唤进来,一进屋小翠就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接著直起腰板,看向周云若:“夫人,奴婢要赎身。” 周云若微愣,隨后命人將管家唤来,得知小翠当初卖身確实是签的活契,按照府里的规矩。赎身需五十两银子。 三等丫鬟的月例是五百钱,小翠进府三年,便是不一分都攒起来,也不超过二十两银子。 那这五十两她是从哪来的?周云若有些疑惑。 要说奴婢赎身,那都是家里人拿著银子来领人,丫鬟自己拿著银子赎身,这倒是头一次见。总要问清了,才好还她身契。 於是周云若便问她:“你哪里来的五十两银子?” 闻言,小翠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蚋:“奴婢的大哥在外头做生意,赚了些银子,前几日就递了信,奴婢一直捨不得綰姨娘,迟迟未应。” “大哥有生意要忙,他等不了,就把赎身的银子先给了我。如今綰姨娘走了,奴婢也没了牵掛。夫人!这银子確实是奴婢的大哥辛苦所得,绝无半点不实。” 说著,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叠整齐的银票和碎银。 周云若闻言,轻轻点头,收了银子,便命王嬤嬤將身契还给她。 小翠磕了个头,眼眶微红,转身离去时,脚步很是轻快。 望著她离去的身影,王嬤嬤皱了皱眉,她在侯府呆了十年,对小翠还是有些印象的,她刚进府那会,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因为吃相不好,常被丫鬟们笑话。记得她说过,父母早逝,她打小就没吃过饱饭。哥哥是个赌鬼,要把她卖到妓院还债,所以半夜里逃出来。 恰逢侯府招工,才跟著进了府。 一个要卖妹妹的赌鬼,改邪归正可没那么容易。王嬤嬤担心小翠被人誆骗,便將这事告诉了周云若。 听了这话,周云若面露担忧之色,忙命管家叫上两名机灵的小廝,偷偷跟上她。 临走前,又吩咐:“只悄悄跟著,別让她发现,摸清她的落脚处就回来稟报。” 待用完早膳,周云若便带著石霞出了府门,马车已等候在门前,还未上马车,便见两名侍卫跟上来,说是奉了苏御的命令保护她。 待到了周府已近巳时,石霞小心翼翼地將她扶下马车。 进了周府那两名侍卫依旧跟著她,府里的僕从纷纷朝周云若请安,进到二房的院子,母亲身旁的嬤嬤便迎了上来。 “二小姐,夫人在厅里等您了。” 周云若抬脚迈进门槛,嫂嫂吴氏正坐在厅中品茶,见周云若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陈氏更是一脸喜悦,紧紧拉著周云若的手,关切地询问一番。得知女儿一切都好,陈氏才放心。 周云若看向母亲与大嫂,来之前就想过,母亲这般急得叫自己来定是有事要说。 “母亲,可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陈氏看向吴氏,周云若见状,心中顿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眼神看向吴氏,询问道:“嫂嫂。可是为了琅月与裴二公子的事?” 吴氏嘆了口气,低声道:“你大哥竟在外面养了外室,还生了孩子,昨日那外室上了门,裴氏闹翻天了。” 第196章 你就是想看我的笑话! “今日叫妹妹来,琅月的婚事不是首要,主要还是为裴氏。她不仅在大房闹,还跑到咱们二房闹,说这事与你有关。” “嫂嫂与母亲自是不信她的话,想把这事问明白了,省得她到处吵嚷,污衊你。“ 闻言,周云若面色一沉,当下就想起自己曾提醒过她一次,那话说得隱晦,只是想叫她多留意一下大哥的行踪。可她那会没听进去。 现今怕是想起了这话,怨恨自己当初没把话给她讲明白。可这种事谁会直白地说出来? 她若是个聪明的,当初听了自己那番话,就该提早防范,哪里又会让那女子抱著孩子寻上门来? 想到此,周云若凝眉沉思,这时间与上一世对不上,记得她是六年后才寻上门的,如今又为何会提前这么多年? 此时又听陈氏道:“云若,裴氏非得说元宏和那女子是你牵的红线。你告诉母亲这中间可是有什么隱情?” 周云若皱眉,事到如今裴氏不想法子解决眼前的问题,竟还无凭无据地污衊自己,裴氏的聪明可真是用错地方了。 压下心头的怒气,周云若看向陈氏,她定是不能像当初骗大哥一般,说自己能掐会算。 想了想,低声道:“母亲,我曾偶然见到大哥与一名女子走在一起,瞧著关係是不一般。可也不敢確定,就隱晦地提醒裴氏多留意大哥的行踪,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听了这话,陈氏大抵是明白了,不由得沉声道:“如此说来她是恼急了,胡乱攀咬你!此事,母亲会与你大伯母解释清楚。” 闻言,周云若点了点头,又担忧地问:“大伯母如今怎么样了?” 陈氏抚了抚她的手:“你伯母没事,裴氏就是再发疯,也不敢在你伯母跟前放肆!” “只是你大哥昨日受了家法,如今还躺在床上呢!” 周云若淡淡道:“做错事总要叫他受些惩罚。” 祖母规定家中男儿不许纳妾,可他倒好,直接把人养在外头,还弄出个孩子。想到此,周云若又忙问:“母亲,这事可瞒住了祖母?” 陈氏轻轻頷首,她压低声音:“你祖母年岁已高,这等腌臢事若是让她知晓,定要气坏了身子。你大伯已嘱咐了下人,严密封锁消息,绝不能让此事传入寿春院半句。” 闻言,周云若才稍稍安心,片刻,又看向吴氏:“嫂嫂,琅月与裴二公子的婚事,你也莫要担忧,那日裴大夫人给我来了信,他们对琅月都极为满意。” 可吴氏想起裴氏昨日说的那番话,蹙起眉头,嘆声道:“她昨日闹上门,说琅月与裴二公子的事,她大嫂做不了主,非得她母亲点头不可。” “好在两家还没有换庚帖,若是不成,也不会对琅月有什么影响。” 说著,又摇了摇头,无奈地惋惜道:“只是二人相配,这般错过了,觉得可惜!” 闻言,周云若微微一笑:“嫂嫂,裴氏的气话,你莫要信。她再生气也不会同大哥和离,只要周家与裴家有这层姻亲在,裴老夫人就不会拒绝这门婚事。” 听此,吴氏眉头渐渐舒展,她轻轻握住周云若的手,轻笑道:“若真是如此,便也放心了,嫂嫂只盼琅月能有个好去处,也不负咱们这番苦心。” 话音刚落,丫鬟面带急色地进来稟报:“夫人,她又来闹了,似是知道二小姐来了,非得要见二小姐。” 闻言,陈氏猛地站起身,神色有些慌张,扭头又对周云若道:“她这会子情绪不稳定,你別与她碰面,母亲去见她。” 说著,就要出门,被周云若拦下。 “母亲,我若躲著只会让人觉得我理亏,叫她进来,对与错总要分辨个清楚。” 见母亲犹豫,知晓母亲的忧虑,便將让石霞將那两名侍卫叫进来。 转头对陈氏道:“我带了侍卫来,您莫担心,便是她发疯也近不了我的身。” 陈氏想了想,便又坐了回去,吩咐丫鬟將她请进来。 不消一刻,裴氏踏进屋子,丫鬟给她看座,她理都不理。只一双红肿的眼睛直直盯著周云若。 周云若亦看向她,此时的裴氏面容显得格外憔悴,眼底通红,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不知怎地,她就突然想到当年崔盈盈携子进门时,自己也如她这般。同为女子,能体会她此刻的剜心之痛。 却见裴氏突然伸出手指,颤抖著指向周云若,声音尖锐刺耳:“周云若,那女子一定是你送给他的,你就是想看我的笑话,看我如何被夫君背叛,是不是?” 闻言,周云若眸色一沉,心里那点动容瞬间消失不见。 当即就回:“这事和我没关係,你自私狭隘便把別人也想成同你一般,我自幼长在大房,损害大房的事,我绝不会做。” 裴氏冷笑一声,眼神如利刃般射向周云若:“你大哥与我成亲十几载,从未碰过別的女子,自从你和离回来,我们总是因为你发生爭吵。“ “你说和你没关係,那我问你,人若不是你送的,你为何一早就知道他在外面养女人?” 周云若心间沉了沉,对於他们夫妻俩因自己吵架这事,她从来不知道。 此刻,先將对母亲刚刚说过的那番话,对她重复一遍。又道:“你总是习惯將错归咎与別人身上,难道你自己就没有一点错吗?“ 话音刚落,就见裴氏身形一晃,一脸的怒色朝她衝过来。嘴里叫囂著:“我有什么错,他养外室还成我的错了?” 侍卫们反应迅速,身形一闪便挡在周云若面前,如同铜墙铁壁般坚不可摧。 裴氏被这股凌厉的气势震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脸色发白。 第197章 他小心眼,爱使性子 周云若看了她片刻,隨即命侍卫退开,裴氏不会在此刻动自己,因为她肚中怀的是苏家子嗣。 此刻,她冷冷地看向裴氏:“你说那外室是我送的,简直荒谬,女子怀胎十月方能生產,你自己推算一下,她刚怀孕那会我才刚进京,还未和离,更没和你发生过任何矛盾。只这些就说不通。” 见裴氏眸色微动,周云若知道她听进去了,又道:“以你我的关係,我当初只能那般提醒你,可你依旧觉得我没安好心。” ”这事和我没有任何关係,你揪著我不放,毫无道理。“ “与其跟我掰扯,你该想想如何拢回大哥的心。我劝你此刻就回去,大哥受了家法,这会躺在床上。你越跟他闹,那外室越高兴。只怕这会子正守在大哥床前嘘寒问暖呢!” 闻言,裴氏心底顿生一股不安,想著那贱人此刻守在自己男人的床前,裴芙恨得咬牙切齿,转身就要回去。 身后却又传来周云若的声音:“大嫂,提醒你一句,她敢公然寻到府里,凭的是孩子,母凭子贵,却也不分嫡庶。” 这意思就是告诉她,即便不是她生的,只要好生养在身边,將来就是她的依仗。 端看她能不能想通了! 裴氏身形一顿,她没有回头,而是加快步子走了出去。 陈氏见此,终於鬆了口气,看样子裴氏是听进去了,只要她不闹,那琅月与裴二公子的亲事也就没有阻碍了。 想到此,陈氏与吴氏相视一笑。 三人聊了会,周云若便起身去寿春院探望祖母。 路上,石霞不解地问道:“主子,裴氏那样对您,您为何还好心提醒她?” 周云若轻声道:“父亲走后,母亲生了场大病,差点也隨父亲去了,这么多年伯父和伯母处处照拂我们。我顾念的不是裴氏,而是大伯母和伯父。” 闻言,石霞点点头。 只望裴氏能真的听进去。 到了寿春院,还未进厅门,就听见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 紧接著就传来祖母的震怒声:“你给我滚出去。” 周云若心头骤然一紧,忙加快了步伐,几乎是小跑著进了屋子。屋內,老太太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地捂著嘴,咳嗽声伴隨著喘息。 另一只手则无力地扶著桌边,翠英站在一旁,满脸焦急,手里拿著一块手帕,时不时地替老太太轻轻拍打著背,试图缓解她的不適。 萧氏与瑾萱却镇定的坐在椅子上,一脸冷漠地看著老太太。周云若眉头一皱,快速上前。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顺畅,??????????????????.??????隨时看 全手打无错站 “祖母,你怎么了?” 老夫人抬眸看见她,忙取下手,忍著不適,朝她露出笑容:“祖母没事,好著呢!” 周云若望著祖母的脸色,心口一涩,祖母在强撑,她明明是难受的,想起上次黄药师的话,祖母撑不到明年春天。 她眼泪倏然落下,余光扫过地上碎裂的茶盏,她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地射向萧氏母女,嗓音因愤怒而不自觉地抬高:“你们对祖母做了什么?为何她会如此生气,甚至气到摔碎茶盏?” 萧氏轻启朱唇:“二丫头,你可別血口喷人,我们什么也没做。你祖母只是偶感不適,与我们何干?” 说完,她还挑衅般地勾了勾嘴角。 周云若欲上前,却见老太太喘息声愈发沉重,手中紧握著的手帕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缓了片刻,老太太又看向萧氏,低声道:“你们俩,现在、立刻、给我出去!” 萧氏脸色微变,却依然故作镇定。而瑾萱则显得有些慌乱,眼神闪烁不定,双手不自觉地绞著衣角。二人依旧坐著未动一下! 意识到她们是在故意气祖母,周云若怒火中烧,当下唤来门外的两名侍卫,指著萧氏母女,声音冷厉:“將她们拉出去。” 两名侍卫得令,瞬间朝母女二人逼近。萧氏脸色骤变,她没想到周云若竟敢真的动手,怒道:“周云若你敢,这里是周家,轮不到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耍威风。” 说著,又看向老太太,高声喊道:“我好歹也是她的长辈,您就看著她这般无礼,肆意妄为吗?” 此刻,老太太只是冷冷地看著萧氏,那双曾经充满威严与慈爱的眼眸此刻已变得冰冷至极。 周云若再次对侍卫道:“拉出去。” 两名侍卫闻言,一左一右,分別架住萧氏与瑾萱的胳膊。 瑾萱气得脸色涨红,却也明白要想与魏九郎结亲,还需周云若从中牵线,所以自己只能忍气吞声。 待她嫁给魏九郎,成了梦华翁主的儿媳,自有机会整治她。 一旁的萧氏试图挣扎,可耐不住侍卫力气大,转头看向周云若,神色中带著些得意:“我明日,后日,大后日,日日都来。我看你能赶我几回。” 待二人被拉出屋子,声音渐渐远去。 一旁的翠英脸色却愈发沉重,她实在是担心老太太的身子。 於是红著眼眶上前来对周云若道:“二小姐,三夫人日日来此,就是想通过老太太给您施压,想让你帮三小姐与魏家九郎结亲。老太太今日是气急了!奴婢斗胆,求您应下这事,不然,老太太身子会受不住的。” 闻言,周云若看向祖母愈发衰老的模样,心口好似被针扎了般难受。 她转身来到祖母身前,缓缓蹲下身子,拉起她颤抖的手,哽咽道:“祖母,您为何不告诉我?” 老太太重重地嘆了一息:“梦华翁主自小就刁蛮,长公主瞧不上你,她的女儿又岂会待你和顏悦色。” “你这孩子,每次来都只说好的,坏的是一点不朝我们说。单说魏家给琅月下帖子这事,咱家没应,她少不得要为难你一番。” “外人为难你就罢了,自家人怎能再去为难你。” 周云若闻言,顿时伏在她的膝上,哽咽地抽泣。祖母心疼自己,自己又何尝不心疼她。 老太太见她哭,也不由得红了眼眶,想著孙女如今还怀著身孕,忙轻抚著她颤动的背。 “你有了身孕,这般哭可不行。” 感受著背上令人心安的轻抚,如儿时一般温暖。可明年的时候,她怕是见不到祖母了。 想到这,她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此刻,苏御就立在门外,心臟一阵一阵的抽疼。 他不放心她,特意早下了值,却没成想看见这一幕。 又听老太太问她:“怎哭得这般伤心,可是在夫家受气了?” 周云若抽泣,片刻后,应道:“嗯!他小心眼,爱使性子。” 门外的苏御身形微微一晃,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她·····竟这样认为自己。 又听周云若出声:“他还专横霸道。” 床笫间只顾自己贪欢,最近不知又从哪里弄了本书,夜里缠著自己········ “祖母!我有时候甚至怕他。” 第198章 他有多爱,就有多恨! 一阵清风徐来,他的衣角隨风拂动,老太太察觉到门边那抹緋色衣摆,微微一怔。 转而低头看向孙女,缓缓道:“有本事的男子,大都带些专横霸道的性子,可我瞧著他对你和风细雨,你这怕从何而来啊?” 周云若自是不能说在床上怕他,想了想,轻声道:“我一点不顺他意,他就生气。我害怕他生气的样子。” 闻言,老太太点了点头:“这点著实不好,得改!” 说罢,老太太目光微不可察地往门外看了一眼。 转而,她的眼神变得柔和而深邃:“你只说他的缺点,优点呢!” 周云若闻言,似想到了什么,微皱的眉心缓缓舒展。 “他言出必行,送走了妾室,还將私產都交给我。“ 老太太闻言,眉间舒展,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两人过日子得互相包容,他那样身份的人,能做到这些已是难得了。” 这个道理,周云若也明白。她只想苏御能在夫妻同房之事上体贴自己一些。 “祖母,他的好我都知道,我也就是受不了他的小性子,在您这诉苦。省得您老说我回来只报喜不报忧。” 听了这话,老太太愣了愣,目光看向她微红的眸子,想到哪天自己走了,这孩子怕是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心口就发涩。不由得將她搂进怀里。 窗外,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斑驳地洒在屋內。 祖孙俩抱在一起,良久,周云若抬起头,看向老太太:“祖母,三婶那边我去说,您別为这事操心。” 老太太沉声道:“我不赞同与魏家结亲,先前你嫁苏御,別人不知道內情,梦华必定知道。瑾萱的事她不会同意的。” “云若只帮她与魏九郎相看,成不成与咱们没关係。” 闻言,老太太轻轻頷首:“萧氏自寻难堪,拦都拦不住,也罢,且由她去撞南墙吧!” 二人正低声细语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著,苏御的身影映入眼帘。 进门后,他先是恭敬地向老太太行了一礼,起身时,那双深邃的眼眸转向周云若。 乍一见他来,周云若心中莫名一紧,当下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温声道:“夫君!怎来得这般早?” 他盯著她,薄唇微启:“怎么?不欢迎我?”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说罢,苏御细细地打量著她的神色,见她朱唇微开,长睫微颤。 他微怔,从前竟没留意到,她这些细微表情下流露出的小心翼翼。 不觉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扬唇一笑,面容瞬间明朗起来。 “我告了假,想早点来陪你,顺便带你出去转转。” 望著他柔光瀲灩的眸子,周云若莞尔,又朝他浅浅笑开。 见状,老太太心中欣慰,他心中有没有云若,只看那眼神就知道,想必方才听了那些话,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午膳后,周云若看著老太太喝了药,確定她身体暂无大碍,才同苏御离开。 马车上,周云若被他看得不自在,微微侧过头想避开他。 忽然,身体就被他锁进怀里。 柔软的唇瓣瞬间覆了上来,他轻柔地吻她。好似得不到满足,又用舌尖顶开她的皓齿,直到將人吻得软在他怀里,羞涩地埋起脸。 车厢內本就燥热,因两人的亲密更添了几分温度。苏御轻轻抬手,车帘被优雅地捲起,一股夹杂著淡淡香的微风顺势涌入。 周云若的视角也隨之开阔,街上人来人往,小贩们高声吆喝著,手中挥舞著各式商品。还有热气腾腾的小吃……每一处都洋溢著生活的烟火气。 周云若饶有兴致地看著,眼珠子转个不停。苏御侧脸盯著她,眉眼继而舒展开来。 命人將马车停靠,他牵著她的手走在街头,石霞与文远则跟在二人身后。 周云若顿住步子,指著街边的摊子道:“夫君,我想喝漉梨浆!” 苏御轻笑,朝她点了点头。 夕阳的余暉洒在二人的肩头,苏御目光宠溺地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扬。 周云若捧著碗喝了一口,眉眼一弯,又將碗递到他面前,踮起脚尖。 “夫君,你也尝尝。” 苏御俯身向下,浅尝一口,耀眼的星眸映著她的面容,此刻,他好像忘记了庙堂上的那些权谋诡计。 只想做一名普通男子,与她閒时看,雨落听雨!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做到这个位置,一旦失势,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復! 不远处的酒楼二层,雕窗边,坐著寧国舅与閆衡。 窗外街景熙攘,而他们眼中唯有那对璧人。 寧国舅死死握紧拳头,他的目光时而炽烈如炬,时而阴鷙似冰。 他放了那么多信鸽过去,现在看来她不是没看到,而是假装看不见。 他们郎有情妾有意,只自己一人被蒙在鼓里,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这般认真,却没想到被她当猴耍了! 此刻,他有多爱,就有多恨! 相较於他,一旁的閆衡看起来就平静多了。 閆衡收回视线,看向寧国舅:“我离京后,以为她会跟了你,没成想她本事还挺大,竟做了苏御的正妻。” 说著,閆衡看向寧国舅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又道:“国舅爷,一个小女子都拿不下,你这手段···嘖嘖!比不上他。” 寧国舅闻言,眼神愈发冷冽,他盯著閆衡,嗓音低沉:“与你拜过天地的女人,如今被他睡了,你什么感觉?” 閆衡搭在桌上的手猛地一颤,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笑,缓缓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咱俩彼此彼此!” 说罢,举杯邀他同饮! 寧国舅身子后仰,挑眉斜了他一眼:“卖妻求荣的人,不配同本国舅一起饮酒。” 閆衡低声一笑,隨即搁下酒盏,接著目光看向远处的周云若和苏御,眼中闪过一抹暗芒。 “卖妻求荣,我还真不是个东西。” “不过,他苏御夺人所爱,更不是个东西。” 话音急速一转,又道:“听闻,苏御要升任太子太师,让他教导你的亲外甥,你就不膈应吗?” 寧国舅勾唇冷笑:“你想利用我?” “你也可以利用我。” 第199章 我想跟著爹 街边,餛飩摊子上,周云若捧著碗嗦了一口汤,吃了一口餛飩,那吃东西的模样,落进苏御眼里,十分討喜。 他盯著她,唇角渐渐小幅度地弯了起来,周云若抬眼,撞上他的目光,心底一阵颤动。 无论是他轻轻扬起的嘴角,还是眼神中流露出的温柔,都让她觉得异常迷人,无法移开视线。 天色渐暗,二人携手走进府门。 苏御低头看她:“以后我有空了就带你出来,好不好?” 周云若低低“嗯”了一声。 他心间微动,忍不住轻轻颳了刮她的鼻尖,动作里满是宠溺。周云若微微一怔。 四目相对时,苏御先开了口,低沉的嗓音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晚上你得奖励我。” 闻言,周云若嘴角微抽,自己刚对他有些改观,他又这副德性,心中不禁泛出几分不悦。 这便要抽回手,他却攥得更紧了。 文远看著他们亲昵的模样,不由得想到綰綰,心中既无奈又心酸。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进到屋子,王嬤嬤目光落在二人紧握的手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转身就去为他们准备热茶。 周云若进到里间,目光扫过窗边一盆茉莉,不觉多看了两眼。 王嬤嬤端了茶进来,见她一直盯著那盆茉莉瞧,笑著对周云若道:“夫人,晌午匠送来的,只一盆就香了满屋子,听说,闻了还有助於入睡。” 周云若神色无异,接过王嬤嬤送来的茶,轻抿一口。这边苏御又靠了过来,可还未近她身,閆昭就跑了进来。 “娘!你去哪了?” 说著,就往她身上扑去,王嬤嬤和石霞同时一惊,又见苏御伸手拦住他,才松下一口气。 苏御紧紧盯著閆昭,星眸沉了沉,这孩子的动作有些刻意,平日见著云若,即便是亲近,也没这番举动。 苏御手臂用力,將閆昭轻轻拉至一旁,眼神冷冽,仿佛要看穿他。 閆昭看了眼他冷肃的表情,驀地委屈出声:“娘,昭儿就是想让你抱抱我。” 周云若脸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她看了看苏御,又看向閆昭,语气稍低了些:“昭儿,上回你说不想姓閆,母亲打算让你改姓,可好?” 閆昭一怔,接著又摇头。 周云若心中一沉,挑眉:“不姓苏,跟母亲姓也不行吗?” 他抿紧唇,依旧摇头。 看著閆昭,周云若心中苦笑,他只见了閆衡一面就如此坚定的摇头,看来心已是偏向閆衡那边了。 他刚刚的动作自己看得分明,那双小手朝著自己肚子伸来。即便不是被苏御挡住,自己也要推开他的。 閆衡想干什么,她清楚,閆昭是自己的儿子,他怎么想的,自己这个母亲大抵也能猜到。 此刻,周云若眼神复杂,哪怕閆家与他断绝了关係,哪怕閆衡对他生了杀心,只要閆衡一句好话,閆昭就能与自己离心。 心里明白了,自己在閆昭的心中永远没有他父亲的位置重。 她不由地低下头,轻抚著小腹,上一世没护好暖暖,这一世谁也不能伤她。 眼神看向閆昭,低声道:“我知道他来见你了,不改姓,是想回閆家吗?” 此话一落,閆昭握了握拳头,他是想回閆家,可父亲说不想母亲生下这个孩子,他也不想。 他目光落在母亲的肚子上,刚刚只差一点,就能狠狠撞过去,只要母亲不生下別人的孩子,父亲就还会同母亲在一起,那自己就不是拖油瓶。 当下眼眶不由得一红,閆昭大声道:“別的孩子都有父亲母亲疼,就我没有,跟著母亲就没有父亲,跟了父亲,你就不要我。” “为什么非得逼著我选,我就只有一个母亲一个父亲,可你们將来还会有別的孩子,就剩我是多余的。” 苏御看著周云若,閆衡去书院的事他知道,其实他等的就是她主动告诉自己,来依靠自己。可她没说,他原是有些失落。 此刻,见她偏过头,衣襟上沾了几滴泪渍。他心口驀然发疼。 片刻,又见她缓缓转过头,直视著閆昭,声音有些颤动:“我与他,你只能选一个。” 閆昭攥紧拳头大吼:“为什么?” 这一声质问,让周云若呼吸一窒。 养得了姨娘,却养不了自己这个亲生母亲。 从无人问津的偏院到孤寂的老屋,几十个春秋。她也想问一问,这是为什么? 此刻,她目光坚定且锐利地盯著閆昭:“有因必有果!只凭你的心,选吧!” 说罢,她撇开脸,不去看他。其实她心里是知道答案的,她这个母亲对他来说,总是可有可无的。 异常安静的內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水成冰。 閆昭不知道什么是因果,他想说,爹知道错了,他以后再也不纳妾了,自己也做一个听话孝顺的好儿子。她能不能与这个人和离,回到父亲身边。 可目光触及苏御幽幽的冷眸,他心生怯意,转而又去看母亲的肚子。一声“娘!”划破了空气中的沉寂。 紧接著又是一句:“我想跟著爹。” 闻言,旁边坐著的苏御倏然收紧五指,下意识地看向周云若。 她嘴角细微地颤动著,胸口更是起伏得剧烈,那明明是想哭,却不愿露出一丝软弱的神情。 让苏御看的难受,心像是被什么紧紧揪住一般,又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转向閆昭的目光不觉冷了。 欲起身,却见她先自己一步站起身,快速走向外间,石霞跟在她身后,低声急道:“主子,您冷静些,真把小公子送过去,万一有个好歹,您后悔可就晚了。” 她一言不发,从柜架箱里取出当初閆母写给閆昭的断亲书,她眼眶湿润,手颤抖了一瞬。 忽然,整个身子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住,鼻尖縈绕著他身上清爽凛冽的松木香。 苏御轻抚她的眼角,轻声哄著:“跟孩子较什么真!” 第200章 银子从何处来? 感受到她胸腔的颤动,苏御的心也跟著颤了几下。 轻抚著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轻声道:“想哭就哭,別忍著。实在不行打他一顿,回头我替你哄他,就是···別闷在心里。我看著难受。” 话音刚落,便见她伏在自己肩上,细碎的墨发轻轻蹭著他的颈窝,喉咙里发出颤颤的哽咽声。 他一手紧紧环著她的细腰,另一手则轻柔而有节奏地抚拍著她的背,试图抚平她內心的波澜。 一旁的石霞与王嬤嬤瞧著,眼睛也是有些发涩了,儿是娘的心头肉,母子分离,那便是拿刀割肉,哪里会不疼? 可她们不知道她心里的疼远不止这些,那些过往的记忆,一遍遍凌迟著她的心。 里间的閆昭听到母亲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微微回身,目光不经意扫到柜上的几包杏脯,眼中纠结了一瞬。 手缓缓地握住腰间的那枚香包。低头看去,又倏然用力的扯了下来。 母亲再好也没父亲好! 父亲如今做了大將军,自己回去了,就是將军府的嫡长子,比他在苏家做个拖油瓶强。 这般想著,要走的心更坚决!抬起脚步走到外间。 走到周云若身旁,朝她跪了下来。 这一举动,让周云若心里的痛意更强烈。记忆里,他从没主动给自己跪过。 此刻,又见他望著自己说:“娘,爹说了,那木偶被人动了手脚,他从没想过伤害我。” 周云若闻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復下来,她知道閆衡的狠毒,也知道昭儿的心性隨了他爹,父子皆是善於偽装之人。 他今日想撞自己,那明日兴许就想推自己了。她决不能拿暖暖的安危冒险。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始终在说自己逼他,这一次自己就放手,由他去! 她从苏御怀里退开身子,又缓缓走到閆昭面前。將当初閆母给的断亲书,递向他,她轻启朱唇,声音低沉而坚定:“去留隨你。” 见閆昭接了,苏御星眸微闪,却也只是静静的看著这一幕。 他瞧她难过,本想留下这孩子,可看他一门心思要离开这里,就知晓强留只会徒增怨懟。 又想著终归是她亲生的孩子,回头暗中派人护著就是。 —— 夜深了,此刻,屋子里很静,苏御搂著她,她虽闔眼,他却知道她没睡。 苏御回想著她之前的反应,他总觉她有事瞒著自己,她心里在想什么,他看不透。 天將破晓,淡蓝的天光悄悄爬过窗欞,屋內渐亮。待苏御出了房门,周云若也缓缓起身。 铜镜前,石霞轻轻执起桃木梳,细致地穿梭在周云若如瀑的长髮间。 周云若看著铜镜中这张年轻的面容,好似与上一世那张苍老且满是泪痕的脸重合。 她在京郊的庄子等了他十年,日日盼著这个儿子能回心转意,接自己回去。 她病重时,托庄头给他递了信。可等回来的是一副棺材。他的原话是,念在她十月怀胎生了他,舍她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叫她葬在荒郊,不入閆陵。 她到死望著那扇紧闭的屋门,也没能闔眼! 死后重生,她满心怨恨他,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可每当他一脸懵懂的喊自己“娘”,她的心总会莫名的刺痛一下。 她恨自己无用,为什么就狠不下心,像当初他捨弃自己一般,捨弃他。 她一边恨他,一边又憧憬著他能有所改变,可到底是延续了閆衡那身凉薄的血脉。 想著过往种种,这颗心算是凉透了!如今,她只想守著暖暖,看著她平安出生,从婴孩长成小姑娘,再到大姑娘,將来还要看她儿女成双。 此刻,耳边突然响起石霞的声音:“主子您真的打算放手不管了?” 周云若闻言,轻轻点了下头。 “各有各的渡口,各有各的归舟,一念放下,才得解脱。” 闻言,石霞的手一顿,她目光深深地看向周云若,良久,轻嘆一声,转身又从妆奩取出那只紫玉簪,轻轻插入她的半边髮髻。 浅浅一笑:“主子,还是这根紫玉簪最配您。” 周云若抬手轻抚髮簪,凤眸中带著一丝释然。 “嗯,確实。” 说话间,王嬤嬤进来稟报:“主子,管家来了。” 周云若想起昨日让他跟著小翠,想是来回稟自己了,起身走到外间,命人將他唤进来。 他一进来,周云若就发现他脸色不对。 行礼后,又听他言:“夫人,此事恐怕不简单。那小翠离府后,往京郊的杏村去,咱们的人一路跟到那里,打听到她哥哥一年前就被人打死了。” 闻言,周云若深思,她哥哥死了,那她的银子从何处来? 又听管家道:”咱们的人也生了疑,欲將她带回来审问,可一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呼救声。” “好在去得及时,可惜没抓住那贼人。小翠虽身中一刀却没伤著要害。今早已將人带进府,如今人就安置在偏院。” “夫人可要去瞧瞧?” 闻言,周云若便起身隨著管家往偏院去。 进到偏院的一间屋子,小翠脸色苍白。此刻正无力地躺在床上,身体微微蜷缩,见了她来,双手紧紧抓著被角,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 周云若立在床边,目光审视著小翠。声音低沉:“別怕,告诉我,银子从何处来?又是谁要杀你?” 小翠的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囁嚅,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见状,周云若凤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小翠是綰綰的贴身丫鬟,綰綰离府一日,她便突然拿了银子来赎身,其中必有猫腻。 又见小翠眼神闪烁了几下,一有气无力的开口:“夫人,是·····綰姨娘给奴婢的银子,她····顾念主僕···恩情。才·····” 话音未落,周云若冷声打断她:“你撒谎,若是綰姨娘给的银子,当初为何不说?非要谎称是你哥哥给的银子?” 第201章 常玉翡还活著! 在周云若的逼视下,小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乾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夫人,真的是綰姨娘……她让奴婢离府谋个生路。还有····昨日伤奴婢的是窃贼。” 闻言,周云若的目光沉了沉,看似说的合情合理,可其中漏洞百出。 赎身时咬定这银子是她哥哥辛苦所得,这会子又咬定是綰綰给的。还真是个谎话精! 周云若將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窃贼只为財来,逼不得已不会伤人,你一个弱女子他打晕了就是,又何必非得要你一条命?” 曹管家最会察言观色,此刻,俯身上前道:“夫人所言极是,这其中的確疑点重重。小翠的说辞,难以自圆其说。” 曹管家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小翠的心上,让她惶恐不已。 此刻,管家又看向小翠:“依我看不像窃贼,倒像是专门来杀你的。” 他声音不大,却如凛风穿心而过,让小翠浑身一颤,脸色较之方才愈发苍白。 周云若將她的神情尽收眼底,高门大院的手段她不是没见过,想到小翠是綰綰的贴身丫鬟,周云若的心间不由得泛起一股忐忑不安。 小翠神情虽明显带有异样,可依旧是抿著唇不说话。 见此,周云若微眯了眸子,既然如此也没必要跟她废话了。 扭头对管家道:“即是不愿说,便罢了!她如今也不是侯府的人,是死是活,本也与侯府无关。” 接著又扔出去一句:“將人抬出府!”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小廝们得令,將床单卷在小翠身下,稍一用力,她便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一瞬间翻涌的泪水滑过苍白如纸的脸颊,她嘴里发出呜咽声。 小翠明白,自己挨了一刀,本就是捡回的一条命,若是此刻被抬出府,难有活命的机会。 看著即將走出屋门的周云若,小翠颤抖著手,下意识的想开口,可想起自己做的事情,按照侯府的规矩,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她在侯府为奴三年,见过不只一个被乱棍打死的下人,前段时日她就曾亲眼目睹微念被活活打死,那悽惨的模样,歷歷在目。 此刻,她的双手紧紧抓著床单,咬紧牙关,既然左右都是死,她寧愿自己被一刀毙命,至少死的没那么痛苦。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跑过来,屋门前,他扑通一声跪在周云若的脚下,小翠胸口猛地一颤。 他怎么会来? 只见他跪在周云若的面前,哭求道:“夫人,求您发发善心,救她一命吧!” 周云若看著眼下的男子,这人穿著青布短衫,是府里的家生子,因生的面丑,鼻上有一颗大黑痣,所以周云若记得他。 曹管家看了一眼,对周云若道:“夫人,这是厨房管事张嫂的儿子——李贵。” 周云若点了点头,目光在他与小翠之间来回看了一眼,转而又看向李贵问:“你二人什么关係?为何要我救她?” 李贵跪在地上,双手紧紧交握,他抬头望向周云若,眼中满是恳切与焦急。 “夫人,小人····喜欢她,求夫人救她一命,无论她犯了何错,小人都愿意替她受罚。” 说著,李贵的眼眶泛红,他目光转向屋里的小翠,那双眼眸中满是怜惜与不舍。 小翠目光复杂地看著李贵,苍白如纸的脸上,驀然划过几滴热泪。有惊讶、有感动,还有深深的愧疚。 他竟···竟这般护著自己,这是自己始料未及的。 李贵生的丑,平日里丫鬟们见了他都嫌弃,自己也是如此。那日他老子娘寻到自己,说她儿子相中了自己,见自己不答应,便是一番威胁恐嚇。 在这显贵的府里,下人们也分三六九等,管事是上等,而自己只是最末等的丫鬟。 她扬言,自己若不答应,只她一句话,自有巴结她的人来收拾自己。到时候要了自己的命,都有可能! 她害怕极了! 每次在府里遇见李贵,看著他那张丑陋的脸,想著要同这样一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她就噁心的想吐。 於是她就有了逃离这里的打算,又恰逢得到一个机会! 她也曾摇摆过,可一想到自己悲苦的命运,她就不甘心这般认命。 她自小死了爹娘,与不务正业的哥哥生活在一起,吃不饱,穿不暖。哥哥说打就打,从来不拿她当人待。 好不容易逃出来,却要被逼著嫁给这样一个丑陋的人,她不想再屈服。 於是她违背良心,答应了那人! 她单纯地以为,只要得了银子,就能过上好日子。 没成想,被利用完,那人又要杀自己灭口。 此刻,又听夫人问李贵:“便是她犯了死罪,你也要替她死吗?” 李贵的嘴唇微微颤抖,又深深地看了小翠一眼,突然伏地朝周云若磕头。 “小人愿意,只求夫人救她一命。” 一声声沉闷有力的磕头声,无声地诉说著他的心意与决心。 小翠瞬间泪如雨下,她生如草芥,这条贱命,竟也有人愿意·······拿命护著。万千情绪交织在心底,她后悔了! 她挣扎著想要起身,却因伤口疼痛而无力。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李贵,你这是何苦呢?” 李贵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头望向小翠,丑陋的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 “小翠,我娘逼你的事,我不知道。我若知道你不愿意,定然不会答应。你快將实情告诉夫人,只有这样,夫人才能救你性命。” 小翠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挣扎,默了一瞬又哽咽道:“我若说了,也逃不过被活活打死的命运。又怎能牵连你为我去死?” 听了这话,李贵瞬间愣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震惊。 片刻,又是眉间一紧,他看向周云若:“夫人,要打就打我,只求您饶了她。” 周云若怔怔的看著李贵,心中不禁动容!李贵虽貌丑,可他愿意拿命救心爱的姑娘,这世间男子又有几人能做到他这般,诚然这份真心,难得可贵。 她缓缓看向小翠,这姑娘好命! “小翠,只要你说出实情,念著李贵这份世间少有的痴情,我愿意饶你一命。” 闻言,小翠心间一动,眸子凝著周云若,她是当家主母,既然当眾说了这话,就应该不会事后反悔,否则以后恐怕难以服眾。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所有的勇气,颤声道:“夫人,奴婢对不起綰姨娘,奴婢將她回蓉城的行踪透露给那人。” 闻言,周云若心中猛地一惊,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她连忙上前几步问:“那人是谁?” “常····常家大小姐。” 周云若一怔,她不是死了吗?死在流放的路上。猛地攥紧五指,指尖抵在掌心,那疼意瞬间让她清醒了几分。 第202章 十一好厉害! 沉声问:“你亲眼见到她了?” 小翠含泪点头:“奴婢从前在大人院里做洒扫,她那会儿经常来府里,奴婢认得她,也认得她的声音。” 周云若闻言,又心生疑惑:“你身处內院,如何见得了她?” 小翠咬著唇,埋下头,低声道:“是芷兰小姐的贴身丫鬟萍儿,因芷兰小姐与綰姨娘走得近,奴婢便也同她熟络了,那日晌午,她来寻奴婢,说有熟人要见奴婢,奴婢便同她去了后门。” “她虽带著面纱,可暑天热,那面纱极薄,奴婢一眼就觉得她像常小姐,再加上她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奴婢就更加確定是她。” 闻言,周云若眉头紧锁,身体紧绷,整个人进入了一种高度戒备的状態。 閆衡回京,常玉翡也来了,这对狗男女凑一块儿,定是要谋害自己。 常玉翡假死脱困,想必是中郎將从中襄助,这是包庇罪。 此番回京,她定然不敢公然回常家,恐怕已经有了新的身份。 只是刚进京就敢將手伸到侯府,她未免太猖狂了。只凭閆衡一个没有家族依仗的三品武將,也想和百年基业的侯府抗衡,简直是自负。 又想起梦华翁主的女儿芷兰,她竟然和常玉翡勾结,平日里见了自己总是一副温婉和善的模样,表面还与綰綰交好,背后却这样算计人。 此刻,最令她担忧的还是綰綰,以常玉翡的阴毒,只怕綰綰凶多吉少了。 心中烦乱,她转头吩咐管家:“交代府中的大夫医治小翠,閒杂人等,不得靠近此院,確保她在侯府的安全。” 又道:“吩咐下去,任何人不许放芷兰进侯府,违令者重罚。” 周云若的眼神冷冽,话语落下后,管家连忙应声,匆匆离去安排事宜。 她回身再次看向小翠,声音冷肃:“你此举只怕是害了綰姨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你伤好后,再行责罚。” 闻言,小翠羞愧得低下头来,想到綰姨娘平日里待自己的和善,她落下泪来。自己属实该罚。 此刻,地上的李贵又给周云若磕头,眼中满是感激:“谢谢夫人救她,她的罚小人替她受。” 周云若低头睨了他一眼,又看向小翠,眉间蹙了蹙:“这样赤诚的男子,世间少有,得之是你之福。” 闻言,小翠看向李贵,那张丑陋的脸上此刻还掛著泪痕,那是为自己流的,他是第一个为自己落泪的人。眼眶一热,这一刻,也就不觉得他丑了。 又听周云若声色沉了几分,继续道:“犯了错,就要受罚,我答应免你死罪,可没答应让李贵替你受罚。你对不起綰姨娘,她若被害,你此生都將活在愧疚中,一生不安,那才是真正的惩罚。” 说罢,再不看她,转身离去。 回到主院,王嬤嬤上前道:“夫人,小公子走了。” 周云若神色平静,低低应了声“嗯” 王嬤嬤见状,不觉嘆息一声,昭公子著实令人寒心,临走前也不来拜见夫人。听送他的小廝说,去將军府的路上,他心情愉悦,下了马车,头都未回,直奔閆家大门去了。 自己虽一生无子,可活到这把岁数,也是第一次见这样冷心冷肺的孩子。 之前还替夫人惋惜,如今见他这般行事,就觉得夫人做的决定是正確的。 还好夫人有子归,那孩子爭气又孝顺,虽住在公主府,可每日都要过来给夫人问安,无论颳风下雨,他从没落下一次。 亲生的还不如捡来的,当真是前世过来討债的冤孽! 片刻后,周云若藉口休息,將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清退。只留了石霞一人, 她坐在外间的雕椅上,抬头望了望樑上,虽没发现异常,可石霞告诉自己,十一就藏在隱蔽处。 仰头朝樑上喊道:“十一,下来。” 声音落了许久,也没见房樑上露出一片衣角。这时,身旁的石霞出声提醒:“主子,他在这。” 闻言,周云若目光一落,就见十一已然出现在她身旁。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眸子,单膝跪地,拱手的姿態中带著十分的恭敬。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周云若错愕,这是什么功夫? 又听他声音有力道:“主子,十一在此,任凭差遣。” 周云若正了神色,肃声道:“你速去蓉城一趟,沿途留意著綰姨娘的行踪,若是人无恙,將人重新安置。若是······” 说到此,她顿了一下,面色凝重了几分:“人死了,好生安葬。若伤了,带回来,安置在京郊庄子,著人好生照顾。” 闻言,十一眉宇间拧成了结,露出的眸子闪烁著为难与挣扎之色。 他微微抬头,望向周云若:“主子,没有大人的命令,属下不能擅自离开。” 周云若眉梢轻挑:“我的话,便是他的意思。你喊我主子,却不听我的,回头我告诉夫君,叫他狠狠打你。” 听了这话,十一身躯微微颤动,夫人是大人的心尖宝儿,她若哭两声,大人可不只打他那般简单。 保不成要將自己发配到京外执行別的任务,那样的话,自己就不能日日见著石霞了。 这会儿,十一忍不住偷偷瞄向一旁的石霞,只见她低眉垂眼,嘴角似乎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的心猛地一紧,仿佛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想到若是大人將自己派往別处,那两三年回不来也是正常的。 十一咬了咬牙,虽不知道大人是否答应了这事,可也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夫人。 想了想,决定先听从夫人的指令,回头让云雀给大人知会一声,大人要是怪罪,自己就找夫人求情。反正她哭两声,不叫大人上床,比啥都管用。 下定了决心,他恭敬地磕了个头,声音坚定:“遵命,主子,十一即刻起程前往蓉城。” 说完,他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屋內。 门未动,人却一眨眼不见了。主僕二人都不知道他从哪走的,互相看了一眼,怔愣的脸上都露出茫然的神色。 周云若不由得看向石霞,惊奇道:“这是什么招数?好神奇,等他回来,要叫他把这本事教给子归。” 石霞闻言,抿嘴一笑,又不觉赞道:“主子,十一的轻功在江湖上可是数一数二的,您瞧,他刚刚就像一阵风,眨眼间就消失了,连门都没动呢!” 说著,石霞比画起来,双手轻轻一挥,笑容绽放。 周云若仔细端详著石霞,那平日里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闪烁著灵动的光芒。她还是第一次在石霞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 想起二人在周家时的亲近,周云若的嘴角微微上翘。 声音里带著一丝笑意问:“这么厉害的人,给你做夫君好不好?” 第203章 孕妇碰了,会伤娠! 石霞一怔,继而又微微侧开脸,低声说道:“主子,我····我就是把他当弟弟,不是您想的那样。” 周云若盯著她的侧顏,笑了笑:“那你脸红什么?” “哪··哪红了。” 说著,就快速转过身去:“我去···给您倒杯茶去。” 周云若静静望著石霞的背影,思绪隨著她轻盈的步伐,飘向了久远的记忆。 大雪纷飞的冬夜,閆衡带著一身酒气,闯进自己的屋里,一双眼赤红的可怕,什么都没说就將自己死死压在床上,十几年不碰自己的男人,竟强行想要侵犯自己。 她用力挣扎反抗,却依旧不是他的对手,他一边侵犯她一边辱骂她。 是石霞,她不顾自身安危衝进屋子,拿瓶砸伤了閆衡,奴伤主,是要被打死的。 石霞被拉至院中行杖刑,自己便用身子护住她。 閆衡兴许是不想落下一个虐打妻子的恶名,叫人停了手,可转眼又將石霞赶出了府。 自己那会孤立无援,閆衡又不准她离开偏院半步,她便向儿媳阮阮求助。 可等回来的消息是石霞死了,她在被赶出府的当夜就投湖自尽了。 周云若记得,那夜冷极了!那湖水定是刺骨冰冷。 她死的时候五十一岁,身后无儿无女,是阮阮將她葬在城外。 想到这些过往,周云若眼眶驀然红了,待石霞端著茶走来时,瞧见她那般模样,神色一慌。 “主子,您哭什么?” 说著,就拿帕子去给她擦泪。 周云若拉过她的手,凝著她此刻年轻的面容,柔声道:“霞儿,我想看你嫁得良人,將来儿孙满堂,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闻言,石霞心间一动,眼眶也是不由的湿润了。她垂下头,轻声道:“主子,良人难遇。我想陪在您的身边,守著您我就不觉得孤单。” 听了这话,周云若莫名的心痛起来。 眼神看向石霞,温声道:“嫁了人,也能日日陪在我的身边。不管那人是十一还是別人,只要你认定了,我就给你做主,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石霞愣了愣,而后回握住周云若的手,声音略带哽咽:“这世上除了爹,只有您待我最好。” 闻言,周云若心里瞬间涌起一股酸楚,上一世她照顾了自己大半辈子,这一世自己要护她一世安稳。 周云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凤眸流转间又不经意地扫了眼窗边。 阳光透过窗子照在那盆茉莉上,长势旺盛,朵竞相绽放,香气扑鼻。 她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冷意。 这时,王嬤嬤在门外稟报。 “夫人,周府给您送了信过来。” 闻言,周云若让她递上来,待拆了信,周云若眉间微舒。母亲说,裴氏不闹了,竟还主动將那孩子抱去自己院里抚养。 反而是那外室日日哭,惹得大哥不快!言说,要將她送去庄子上。 母亲信上还说,裴家那边也来了信,已定下日子两家交换庚帖。信中裴老夫人提起了自己,字里行间皆是对她的夸讚。 收起信,周云若舒了一口气,裴氏算是聪明了一回,她只愿这一世裴家別再与周家生了嫌隙。 只要大哥与裴氏好好过日子,待將来落难时,相信裴家也不会对他落井下石了。 目光再次落向那盆茉莉,一旁的王嬤嬤也跟著瞧了两眼,脑海里一时浮现一张秀雅的面容。 思绪万千,忽然就出声道:“先夫人不爱薰香,一年四季都爱在屋里放上一盆茉莉,自她逝去后,府里极少见到这了。” 王嬤嬤的话音刚落,就见周云若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屋內的气氛也隨之一凝。 她的目光凝固在那盆茉莉上,当下就问:“怀孕时,她这爱好也不变吗?” 方才见她脸色突然变了,王嬤嬤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现在又听她这般问,眼中满是困惑。 却也据实回答:“一直没变过,她在闺阁里就喜爱茉莉,老奴记得她刚怀孕时吃不下东西,常常呕吐。屋里的丫鬟便將茉莉穿成手串戴在她腕上,每每呕吐时,闻上一闻就能减轻很多。” 闻言,周云若心臟猛地一颤,她当即站起身,走到窗边,盯著那紫砂盆,眼神一凛,瞬间拨开表面那层土,又拿起香勺往里挖了挖。 隨著香勺的深入,一抹异样的顏色映入眼帘,黄棕色与泥土混在一起,若非有心根本分辨不出。 小心翼翼地挖出一勺,吩咐石霞取火摺子来。石霞与王嬤嬤都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待取来火摺子,又见周云若,打开吹了几下,用火苗烧勺上的泥土。 那泥土竟燃了起来,还冒出微小的黑色油泡,隨之溢出一股香气。王嬤嬤闻见那香,瞬间衝上前一把打落周云若手中的勺子。 瞪大了双眼,惊道:“夫人別碰,这是麝香,孕妇碰了会伤娠。” 此话一出,屋內气氛瞬间凝结。 茉莉的香气与屋內燃起的麝香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香气。 反应过来,石霞忙推开窗子,让气味散出去。 此刻,周云若紧咬著下唇,眼神中满是愤怒,她目光看向王嬤嬤,见她脸色苍白,停在半空的手颤抖得厉害。 嘴里还喃喃道:“茉莉·····麝香····茉莉芳香,两香中和·····” 似乎猜到了什么!她猛地后退一步,目光惊惧地望向那盆茉莉。 周云若忙问:“王嬤嬤,她生前的屋里,可还有那盆茉莉?” 第204章 这盆土里掺了麝香 愣神中王嬤嬤想起从前的种种,瞳孔猛地一缩,神色惶惶。 忙回道:“老奴来您这之前都在芜归院当值,那尚在,可先夫人丧礼一过,匠就给那换了新盆。” 匠!周云若眸光一冷,她握紧手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之所以察觉这的异常,是因为上一世自己怀上暖暖时,閆衡的一房小妾,就曾给她送来一盆茉莉,她初闻那香也觉得怡人,便留下了。 有一次,閆昭不做功课,自己把他唤到屋里,狠狠斥责了他,他不服气与自己顶嘴,气急之下打了他一巴掌。 他当即就撒泼,不巧那盆离他最近,他一脚踹翻了,盆落在地上,迸裂了一地的泥土。 自己恼了,就要拿竹棍打他。半大的小子发起疯来,拦都拦不住,拿起燃著的蜡烛,就要放火烧她的屋子。 石霞衝过来制止他,拉扯中,蜡烛掉在地上,地上的泥土瞬间燃了起来。 自此,才知道这泥里掺了麝香。閆衡知道后,將那小妾吊在院中毒打。 那小妾连连哭喊,说自己是受常玉翡指使。那时,常玉翡刚嫁进將军府,与閆衡爱得火热。閆衡想也不想,就认定小妾嫁祸常玉翡。 小妾被打得奄奄一息,却还依旧看著常玉翡的方向喊冤。常玉翡见状,伏在閆衡肩上哭了两声。 閆衡当即就抽出刀,將那小妾的舌头活生生割了下来。那一幕的残忍,周云若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浑身恶寒。 当初若不是閆昭歪打正著,自己只怕也要同王嬋一样毙命了。 想到王嬋,周云若眉间紧了紧,她没想到常玉翡会这般早地將毒手伸到苏御的后院,她害自己说得通,可她为什么害王嬋? 又想到前世苏御娶了綰綰,而常玉翡是年近三十岁才嫁给閆衡。 当初閆衡苦求了她很多年,一开始许她的只是妾位,后来苦求无果,便许了平妻之位,可她依旧没答应。 人的劣根性,越得不到的越想要。以至於閆衡爱惨了常玉翡,得到时与她抵死缠绵,从洞房夜开始连著三日,二人顛鸞倒凤,就没下过榻。 此刻,心中已是瞭然,常玉翡之所以谋害王嬋,是因为想得到苏御。 她大抵也是苦求了苏御多年,而他閆衡只是常玉翡苦求无果后的一个替补者。 想到这,让周云若觉得解气。閆衡爱了一辈子的女人,爱的却不是他。 閆衡那样自负的人,若是知道了,会是何种反应? 不过,常玉翡倒是本事不小,刚回京就勾结了芷兰,还能再次唆使府里匠行恶,就是不知道这府里还藏了她多少暗线? 之前常听王嬤嬤说,苏御对王嬋冷淡,他在自己面前也从未提及过与王嬋的只言片语,好像那个人未曾存在过一般。 可昨晚自己注意到,苏御进屋看到那盆茉莉,分明也是恍惚了一下。若真的对王嬋无情,就不会有那种反应。 他要是知道了真相,定要发狂的。 想了想,周云若决定將这事交给他处理,毕竟事关他亡妻的死因。 也只有让他知道了,才能摸查出常玉翡在府里的其他暗线。 周云若看向王嬤嬤,低声道:“把盆移到外间,先別惊动匠,以免他狗急跳墙。” 又对石霞道:“派人速去请大人回府。” 二人闻言,立即行动。 午膳前,苏御匆匆回府。 周云若斜靠在软榻上沉思,隨著珠帘颤动,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缓缓抬眸,恰好对上他焦虑的目光。 苏御立在她眼前,一身官服都未及换下,红衣玉带,头上还带著乌纱帽,整个人显得威严而庄重。 他胸前的仙鹤图腾,在急促的呼吸中微微起伏,仿佛也隨著主人的心情而波动。 额上还冒出些许薄汗,脸上的担忧,似在看到自己安好的一瞬,疏散了不少。 周云若起身,抬起手想为他擦汗,剎那间又被他温暖的大手包裹住。 苏御知道她昨夜没怎么睡,一直担心她,又见府里的小廝著急忙慌地寻来,说她急唤自己回府。 他当时心里一紧,手中的笔就不由自主地掉落在了案几上。顾不得属官们异样的眼神,心急如焚,大步流星地就向外走。 此时,他眉峰微凝,垂眸道:“这般急著唤我,可是身子哪里不適?” 听他这样问,周云若先是愣了愣,又想到可能是那送信的小廝没讲明白。 朝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和徐缓:“我身子无恙,叫你来是因为府里有重要的事,需要你亲自处理。” 话音未落,就被他密密地拢在怀里。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温声道:“我真想做个普通男子,这样就能时刻呆在你身旁,知道你吃没吃饭,心情好不好,有没有背著我哭。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走到哪都牵掛你。” 闻言,周云若心间縈绕起一股暖意。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样温情的话。 这可比他在床上,说那些让人脸红的荤话,动听多了! 周云若睁开眼,那彰显尊贵的仙鹤就印在眼帘,她其实很喜欢他穿官服的样子。 这样想著,也便这么说了!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他的闷笑声,继而是他意味不明的语调:“那我今晚不脱了,就穿著它搂你睡觉。” 周云若见他这般不正经,推了他一把,转而又想起自己唤他来的目的。 抬起眸子望向他,却见他低头亲了过来,周云若忙用手指抵住他的薄唇:“別闹,我叫你来,真的是有事告诉你。” 见她神情严肃,苏御总算察觉出一丝异样,眉间一沉,低声道:“何事?” 周云若將他带到外间,指著那盆茉莉:“这盆土里掺了麝香。” 话音刚落,苏御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孔上,倏然浮现寒冰一般的冷冽之色。 霎那间又解下腰牌,命文远速去宫里请御医。 周云若见他这般紧张,不由地想,一定是王嬋的死对他打击太大,所以他才这般担忧。 若是当初苏御再细心点,凭他的精明,十个月的孕期总能发现些什么,兴许王嬋就不会死了。 此刻,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他紧绷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脸上的戾色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与閆衡发怒的样子不同,那双星眸里此时毫无波动的跡象,好似古井一般沉寂。 可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害怕! 第205章 可怜的王嬋 命人將搬出去! 周云若抿了抿唇,对他轻声道:“芜归院的盆,在她逝去后,被换过。” 说罢!特意看了看苏御的神色,隨即是本能的退后一步。此刻,他周身散发的冷压,让她下意识地想离远些。 这时,沉沉的星眸瞥向她,周云若眼睫轻颤,她早就想好了说辞。 “夫君,若不是我今日给鬆土,还发现不了那匠的居心叵测。前后两次谋害,一个匠哪来那么大的胆子?这背后定是受人指使。” 说著,眼中又闪过一丝后怕:“还好发现得及时,不然我怕是也要向王嬋一般,悄无声息的……” 话音未落,苏御猛地握住她的手,力度大得几乎让她感到一丝疼痛,他直视著她的眼睛:“不许胡说!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有事。” 周云若一愣,她的本意是想让他彻查全府,將幕后的常玉翡连根拔起。 此刻瞧著他眸心颤动,眼底还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红意。她心里忽然就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当下就轻声安抚他:“夫君,是我说错话了,你別紧张!” 苏御这才鬆了手,只是一双眸子沉得愈发让人胆寒,接著就见他转身走了出去。 周云若低头看了眼被他攥红的手背,微微蹙眉。 又见他突然回来了,不等她问,就牵著她的手去了厅里。 盯著眼前丰盛的午膳,周云若愣愣道:“不是应该先去审问那匠吗?” 话音刚落,一筷子金乳酥轻放她的碗里,又端来一碗黄燜鱼翅。 苏御眉眼未动,只將她平日爱吃的菜,都夹进她的碗里,待碗里放不下了,才看向她:“听说,你早上只喝了一碗粥,中午得多吃些,我看著你吃完再去。” 见她不动筷子,苏御眉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此事交给我处理,你无需忧虑。我保证,往后府里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他眼眸中的坚定,好似能在一瞬间抚平她的心绪。 周云若落下眉眼,朝他轻轻点头,而后执起筷子,待一碗菜吃完了。 就催促他:“你去吧!我身子无碍。” 他这才缓缓起身,行走间步伐沉稳和平时无异,周云若盯著他的背影,不觉凝思,这人温怒不露於外,难怪上一世他能成为举国敬重的帝师。 苏御走后没多久,文远便匆匆步入厅內,身后跟著一位身著官服、手提药箱的御医。 御医缓缓上前,先是行了一礼,隨即打开药箱,取出丝帕搭在周云若的手腕上,开始细细把脉。 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出声,周云若便问他:“胎像可稳?” 御医收回手,隨即笑了笑:“夫人,莫担忧!这脉象沉滑有力,加之尺脉跳动明显大於寸脉,您这胎怀得稳健,胎儿健壮啊!” 闻言,屋里的丫鬟婆子都露出喜色,御医说胎儿健壮,那夫人怀的很可能是位小公子。 周云若倒没想那么多,前世暖暖孱弱,只哭了两声便咽气了。这一世只要她健康就好。 御医走后,门外来了一名小廝,说是奉了苏御的命令,將府里的僕从全部唤至思齐堂。 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去了,一直到傍晚,下人们才从思齐堂回来。脸上都带著怯意,仿佛刚从一场风暴中逃生。 廊下立著的丫鬟,与院中洒扫的婆子,俱是低著头,谁也不敢言语,往时活跃的院子,此时沉寂了许多。 周云若坐在窗边,静静地看著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思。 这时,王嬤嬤也回来了,进了屋子,周云若瞧见她双眼通红,似是哭过了。 將她招至身前,轻声问:“嬤嬤,查出来了吗?” 王嬤嬤听了,用力地点头,眼中露出愤恨:“那匠开始不承认,但大人只用了几个回合的审问,他便招供了。原来,他背后確实是有人指使,是那常玉翡!” 说著,王嬤嬤想起可怜的王嬋,她是那样好的女子,忍不住哽咽道:“常玉翡喜欢大人,我家小姐也是嫁给大人后,才知晓的。她常常借著探望长公主的由头来府里。” “我家小姐从未针对过她,甚至有一次还和大人开口,若是大人喜欢,就做主让她进府,那次大人为此发了好大的火,小半年都没进我家小姐的屋。” “夫人,您说她怎么就这般恶毒?一尸两命啊!我家小姐死的时候,下身都是血,惨啊!” 周云若听得动容,也不由地为王嬋难过。 她拿起帕子给王嬤嬤擦泪,轻声道:“嬤嬤,如今真相大白,她一定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王嬤嬤止了哭,抽噎著道:“万幸被您发现了,不然您恐怕也要遭她的毒手。老奴现在想想都后怕,她竟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说著,王嬤嬤双手紧握成拳,又道:“匠是受她胁迫,逼不得已才为之。那匠入府之前曾是琼居的种师。他发现妻子与东家通姦,一怒之下失手將妻子掐死,埋在院中的玉兰树下。” “之后对外道妻子与人私奔,后来就入了侯府,常玉翡不知从哪知道了这事,以此威胁他,言说,这次之后,就將手中的证据销毁。並给他一笔丰厚的银子,让他远走高飞。” 王嬤嬤嘆息一声又道:“真应了您那句恶有恶报,老天爷总算开眼了。只是可怜了大人,这么多年,王家一直误认为是大人冷待小姐,让她抑鬱成疾,才在生產时没撑过去。” 周云若闻言,眼前不觉浮现他那道挺拔的背影。 那些被误解的日子,他是如何默默承受,又如何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默默舔舐著自己的伤口。 想到此,心底就泛起丝丝疼意来。 王嬤嬤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疑惑的神情,问道:“夫人,老奴想不明白,之前听说她被流放了,她在千里之外,是怎么將手伸到您这里来的?” 第206章 终是负了她! 闻言,周云若眸光转冷,精致的眉眼染上一抹阴沉之色。 “她假死逃生,现在人就在京都,只怕已经有了新身份!” 如今想要定她的罪,需得先拿出她假死的证据,此事牵连到中郎將,有些棘手。 中郎將虽是四品武將,可常家老太爷身居兵部大司马,位列三公之一。她不懂朝政,可也知道朝中势力错综复杂。 常家可以捨弃一个常玉翡,却不会允许有人撼动中郎將的地位。 苏御动中郎將,便是与大司马结仇。 前段日子自己也曾听大伯说,苏御与萧翎明爭暗斗,二人已是水火不容。 古往今来,凡是在朝中树敌过多的人,大都没有好下场。 一个是內阁首辅,若在加上一个位列三公的大司马,对苏御而言,无疑是步步荆棘。 就算退一步,只说她谋害了王嬋,明面上她已经死了,只凭匠的供词,死无对证。 王家那边会不会信? 常家又会不会认? 周云若望著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 掌灯时,未见苏御回来,石霞打探到他从思齐堂出来,独自去了芜归院。 周云若沉默良久,终是浅嘆一声,起身往芜归院行去。 王嬤嬤提著灯笼给她引路,主僕二人绕过垂门,沿著东侧厢院前门的碎石幽径前行,不一会侧入正院。 入目是大红柱子旁的海棠树,七月底的天气,已落尽。只余枝叶翡绿茂密,夜风袭来,带著一股舒爽的清凉。 周云若细细打量著这处院子,廊院亭桥,草檐角,处处清雅素净。 即便是她逝去多年,庭院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机盎然。可见苏御待她是有心的。 她停在主屋门前,右手是一株芭蕉,紧挨著雕窗子。屋里透出暖黄的光晕。 她看了片刻收回视线,轻轻推开屋门,脚步迈得很轻。 屋內清雅別致,处处都透露著主人的高雅。 一旁的黄松木架上摆满了书籍,见到一本是摊开的,周云若微愣了一下,继而又垂眸,继续往里走。 进到里间,见他垂头坐在美人榻上,脚边是一盆碎裂的茉莉,瓣散落一地。 他手里紧握著一封泛黄的信件,信纸也因长时间的紧握起了褶皱。 烛光映照在他紧锁的眉头上,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他仿佛陷入深思,连自己进来都未发觉。 她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苏御闻声转过头来,他通红的眼睛,让周云若心弦一颤,不觉轻步上前。 待近了,才发现他嘴角残留著一抹未乾的泪痕,哭过的神色,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与哀伤。 心中的惊讶与心疼交织,她轻柔地伸出手,指尖触碰他未乾的泪痕。 苏御的目光与她相遇,他微微颤抖的唇瓣开启,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如鯁在喉。 周云若缓缓蹲下身,將头靠在他的膝盖上,他身体因长时间紧绷而略显僵硬,屋內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一想到他人前强装镇定,背后躲在这里难过,心口就便泛起阵阵疼意。 侯府人丁单薄,他自小被长公主护在羽翼下,大抵是没有见过后宅女子的阴私手段,所以才没察觉常玉翡的阴谋。 王嬋的死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他到如今才知道真相,应是难过自责极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这样守著他。 一滴泪从他眼中滴落,恰好落在她的眼角,泪水滑落,又落在他的衣袍上,已分不清是谁的泪了! 夏日里穿著单衣,察觉腿上的细微湿意,苏御心上灼热,低眸凝著她。 衣料摩挲间,响起一阵细微却清晰的瑟瑟声,他指尖触碰她的眼角。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丝绵绵,落在芭蕉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苏御抬眸看向窗外,想起第一次与她睡在同一张床上,还是因为得知云若嫁人了。 成婚三年,他还是忘不掉云若,就想自私一回,把她纳进府里,给不了妻位,就拿別的补偿她。 他那时刚去吏部任职,故意接近周生承,可还没等他开口,便从属官嘴里得知,周生承去平洲参加她的婚礼了。 想到此生错失所爱,难过之际也觉得自己该放手了。 那晚他喝多了酒,第一次碰了王嬋的身子。 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与云若只见过两次面,怎么就忘不了? 心中愧疚王嬋,所以极力的想忘掉云若,可总也忘不了。 灯节穿红衣的小姑娘,已然成了他的心魔。 他有多爱云若,对王嬋就有多残忍。 得知她要和离时,自己甚至庆幸王嬋不在了。 这对王嬋何其不公? 他恨自己,没有护好她。 因为不在乎,所以从未关心过她,若是当初自己对她多点关怀,察觉到她身子的不適,她也就不会死了。 握著手里的那封信,苏御的泪水划过脸颊,原来她早就预感自己撑不过去。 这封信是她写给自己的诀別信,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上。 若不是今日无意翻开那本书,他这一生都不会知道她有多爱自己。 他·······终是负了她。 雨声密集,將他喉间的哽咽声隱匿其中。 周云若伏在他的腿上,好似能感触到他的悲伤。不知怎地,心口抽搐得厉害,那泪便落个不停。 直到门外传来文远的声音。 “大人,来消息了。” 闻言,苏御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復內心的波澜。 此刻,周云若抬头看向他,他睁开眼,眼神已恢復往日的冷静。放佛刚才的脆弱与哀伤只是短暂的幻觉。 余光又瞥见他极快的將那封泛黄的信,收入袖中,眼神望向自己时一片清明。 缓缓朝她伸出手:“该回去了。” 周云若跟在他的身后,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他的背影。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出了屋门,屋檐下的雨幕如细丝般绵绵不绝,廊下灯火通明。 文远抿唇看了眼周云若,得到苏御的示意才开口:“大人,常玉翡此刻就在將军府,暗卫没能將她带出来。” 说著,低下头,声音渐小:“还····折损了一名暗卫。” 苏御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如水,感受到苏御身上散发出的冷意,文远低著头,大气也不敢出。 周云若看向苏御,他动作倒是快,不过,暗卫对上閆衡没有胜算。 自己与閆衡生活了几十年,知道他的手段,他生性弒杀,自小又在军营磨礪,杀人时专挑人命脉下手。 旧年在平洲军营,他就有玉面阎王的称號。 第207章 子肖其父!! 眉间轻蹙,小声道:“夫君,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见苏御看过来,她微微侧脸看向廊外的雨幕,將芷兰与常玉翡勾结的事告知他。 风裹著雨丝拂面而过,那股凉意好似驱散了整个暑天的闷热,一雨便成秋。 她目光穿过雨幕望向漆黑的夜空,轻声道:“綰綰,怕是也遭毒手了。“ 说罢,默然低下头,没去看他的反应,因为她知道綰綰是他前世认定的妻子,同王嬋一般,亦曾让他动过心。 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出声,又见一件外衫轻轻搭在她肩上,带著淡淡的墨香。 她抬眼便撞进他的星眸里,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回去吧!” 说著,便命王嬤嬤拿了伞来,周云若未说什么,转身同王嬤嬤走了。 半夜雨停了,也没见他回来。困意袭来,一觉天明,睁开眼,周围似残存著他身上独有的淡淡松墨香。 暖帐里只有她自己,可她確定他回来过。 早膳后,公主府来了人,周云若站在一旁,常侍躬身靠近,手中捧著一只镶嵌著宝石的精致木盒,脸上洋溢著恭敬的笑容。 “殿下得知胎儿康健,很是欣慰,特意命咱家过来给您送些滋补佳品,都是宫中御用之物,愿小公子能茁壮成长,福泽绵长。” 周云若笑著让石霞接了过去,面上不动声色,等常侍走后,她眉间微蹙,待到暖暖出生,长公主看到是女孩怕要不高兴了。 好在暖暖是苏御第一个孩子,他一定会疼爱她。 转而又想到这个时候赏赐自己,想必长公主还不知道这事。不过,苏御若从芷兰那下手,那长公主很快就会知道。 到时候女儿和孙子,不知道长公主会站哪边? ——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藏书全,101???????????.??????超靠谱 全手打无错站 雨后,天气凉爽了许多。 閆昭回閆家一日了,昨晚见到父亲没一会儿,他就被人唤走了,说是府里进了贼人,父亲出门后就没回来。 他闷闷不乐地坐在厅里,此刻又见閆母舔著脸来和自己套近乎,他可没忘记她写的断亲书。 当下就板了脸:“我没你这样的祖母,以后离我远点。” 閆母脸上的笑容一僵,这小东西被那贱人养了一段时日,跟自己是一点不亲了。 若不是大郎上回闹了一场,让她知道这孩子在他心中的分量,自己也不会想和他缓和关係。 原本想著小孩子好哄,自己说上两句好话,他就能像从前一般,同自己重归於好。 如今看他这態度,分明是哄不好了。 小没良心的,怕是忘了自己姓什么! 失了耐心,当即冷了脸道:“你既然不认我这个祖母,就別认我儿子做父亲。” 又道:“这將军府的嫡长子也不是谁想做就做的,等你父亲娶了沈小姐,他们生的儿子才是这府里真正的小主子。” “若是不想將来討人嫌,就去侯府找你那不要脸的娘去,让她把那男人伺候高兴了,兴许以后还能分你点家业。” 从她说第一句开始,閆昭就气得浑身颤抖,听到最后已是气红了眼。 突然就想起祖父在世时骂她的话,此刻张口就来:“臭婆娘,给你脸了,三天不打你,你就皮痒痒,天生的贱皮子。” 说著,还学著閆父当初的样子,解下自己的腰带,猛地扬起朝她脸上抽去。 閆母初听他骂人的话,人都怔住了,那是閆父活著的时候常掛在嘴边的话。 想起閆父,她不由得鼻子发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镶玉的腰带抽到面门上。 当下只觉疼痛非常,閆母就蹲下身去,一只手捂著脸,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指缝迅速渗透出来。 厅里的丫鬟们见她眉角处鲜血滋滋地冒出来,顿时惊呼出声,手忙脚乱地去寻帕子来给她止血。 閆昭看到血的瞬间,也是怔愣了一下,隨即又想起她对自己做的一切,又心生恨意。 他瞪视著閆母,听到閆母的哭声,竟觉得心中畅快。 伴隨著丫鬟们的惊叫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股淡香隨风拂过,閆昭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著月白软云纱裙的女子款步而来,纱袖轻扬,如同云中仙子,不染尘埃。 女子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查看閆母的伤势,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轻轻按压在閆母的伤口上。 此时,閆母看向她,哀泣道:“沈小姐,这孩子刁蛮狠毒的性子隨了他亲娘,他连我这个亲祖母都打,將来怕是也敢打你,你要告诉我家大郎,这样的孩子留不得啊!” 闻言,沈小姐转头看向閆昭,她昨日就听闻周云若的儿子回来了,此时还是第一次见这孩子。 她的目光扫过他的眉眼,狭长的眸子和閆衡如出一辙,待看清那瓣似的唇形时,神色一凛。 脑海中顿时浮现周云若的模样,那是她此生最恨的人。 不经意间又瞥见閆昭手中滴血的玉带,她眼眸深处,杀意悄然蔓延。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復內心的汹涌波涛。 周云若夺走了自己的一切,自己恨不能现在就杀了她的儿子泄愤。 可又想到他死了,周云若只是痛一下,那多没意思。 慢刀子割肉才最痛,折磨一个母亲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亲生的儿子唾弃她,诛心远比杀人有趣得多! 如今隱去身份,她不再是常玉翡,而是镇北王义弟中信侯的女儿。 閆衡暗地里投靠了镇北王,有这层利益牵扯,他早晚都会娶了自己。 此时,再看向閆昭稚嫩的小脸,心中冷笑,她一定会给周云若养个好儿子出来。 她起了身,裙摆轻轻摇曳。在閆母的注视下,她缓缓走到閆昭身边,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微微一笑:“昭儿,別怕,你父亲的家就是你的家,没人会赶你走。” 说著,她轻轻伸出手,试图触碰他的身子。 閆昭猛一抬手,狠狠將她的手打落。 经歷了閆父之死,閆家人都对自己露出丑恶的嘴脸,再加上一个崔盈盈,他早就不是原来那个別人说什么都信的孩子。 閆昭盯著常玉翡嘲讽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说这话。我父亲会不会娶你还不一定呢!” 父亲昨晚和自己保证了,他早晚会接回母亲。到时候他们还会像在平洲时一样。 而这个女人顶多是父亲的妾室,一个妾室还敢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 不知死活的东西! 閆昭紧紧握著玉带,盯著她的唇,但凡她说出一句不敬自己的话,这玉带立马就会抽到她嘴上。 第208章 是她买凶栽赃我! 閆母见状,大呼:“小东西,沈小姐是镇北王义弟的女儿,可不是你能隨意折辱的人。” 说罢,又捂著伤口,转向常玉翡,好心劝解道:“对这孩子可不能心软,他小小年纪就这般恶毒,长大了可不得了。要是將他留在府里,由著他成日搅和著,你与大郎的日子,可不好过。” 常玉翡眯著眸子扫了眼閆昭紧握玉带的小手,眸色微沉。看样子,这小东西比自己想像的难缠。 能生出这种阴毒的东西,足见周云若也不是个好东西。 此刻,压下心间的情绪,耐著性子,温声道:“昭儿,你误会我了,將军府是你的家,沈姨只是借住在府里,与你父亲更是清清白白。是你祖母会错意了。” 闻言,閆昭紧握的手鬆了松。 又见閆母瞪大了眼,目光在常玉翡与閆昭之间来回游移。 最后看向常玉翡,眼神里带著些许锐利:“我是为你著想啊!你怎么还向著他说话?” 常玉翡回过头,神色淡淡:“老夫人,我只是就事论事,昭儿打您是不对,可您身为祖母总是针对他,还想让他走。天底下可没您这么做人祖母的。” 见閆母脸上露出恼意,常玉翡又温声道:“我知道您不喜欢他母亲,也恨他母亲当初害閆將军充军溯北。” “可稚子无辜,他夹在中间本就不好过。父母决裂,最可怜的就是孩子。您身为祖母更该对他关怀备至,而不是將对她母亲的恨意,迁至到昭儿身上。” 说罢,常玉翡特意留意閆昭的神情,见他看向自己,眼神中的敌意与戒备都不见了。 常玉翡朝他温柔一笑,轻声道:“昭儿,沈姨知道你的不易,你定是逼急了,才会与你祖母动手。等你父亲回来,沈姨也会据实將你祖母今日所说之话,尽数告知你父亲,想必他也会理解你的。” 閆昭听著常玉翡温柔的话语,眼眶微微泛红,想起这些日子的遭遇,他也是委屈得很。 他在侯府虽然过著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他始终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家,母亲怀了身孕,她也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母亲了。 回到閆家,閆母还要撵他走。只因为父母和离,他就没有家了,他心里的难过又要对谁说? 常玉翡的话,句句说在他心上,长时间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好似找到了疏解口,得到了一丝安抚。 看向常玉翡的目光,也没有刚刚那般凌厉了。 常玉翡看到他神情的变化,心中暗笑,小孩子总是好哄的,她就慢慢哄,哄到她周云若的孩子,跪著朝自己磕头喊娘。 哄到他仇恨唾弃周云若这个亲生母亲!一想到那副场景,她就觉得畅快无比。 閆母见状,当下心中恼怒异常。指著常玉翡高声道:“说了半天,你在这装好人,我倒成了恶人了。你比那崔盈盈还虚偽,口口声声说自己与我儿清清白白,这话说出去,可有人信?” “满府里的下人,眼睛可都雪亮著呢!我儿大晚上去你房里可不止不只一次,府里人都瞧见了。“ “沈小姐,老身倒要问一问你,清白的姑娘,会让男人大晚上往闺房里钻吗?” 说著,嗤笑一声,看向常玉翡的眼神中带著几丝鄙夷:“你这话,也就只能骗骗閆昭这不通人事的小孩子。” 闻言,閆昭眸光微闪,刚放鬆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他半眯著眸子审视常玉翡。那模样与他父亲冷脸看人时极像。 见状,常玉翡站起身,眼神看向閆母,眼中倏然含了泪,嗓音颤动:“我是中信侯的女儿,你污衊我的清白,待我父亲与镇北王回京,知道了此事可不会轻饶你。” 听了这话,閆母不觉害怕起来,镇北王,中信侯,她做了一辈子老百姓,平日里见著官爷膝盖都发软,更別说是镇北王这样的天潢贵胄了。 此刻,被她以强权相压,不同於以往对周家的外怯內梗,这一次她打心底里畏惧。 閆母被丫鬟扶到椅子上,她无力地歪在椅背上,哀声道:“被砸了头,话都说不明白了,沈小姐別介意。” 闻言,常玉翡捏著帕子往眼角擦了擦,又低头看向閆昭:“昭儿,你瞧,她自己都承认会错意了。我与你父亲之间是清白的。” 说这话的同时,她暗自思忖,早晚要叫閆昭主动开口,求自己给他做母亲。到那一天自己再承认对他父亲有情,岂不是更好! 閆昭看了看常玉翡,又看了眼閆母。没回她话,只將腰带重新绑在腰间,扭头走了。 常玉翡望著他的背影,凝思起来。这时,她的贴身丫鬟走了过来,附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常玉翡勾起唇角,转身也出了厅门。西侧厢房后有一侧门,进了那门拐进西南角,接著又推开一扇木门。 屋內,綰綰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往时温婉柔和的面孔,围绕著一层阴沉之气。 床边放著一碗未动的药汤,常玉翡走到綰綰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看向自己,常玉翡眼中露出疼惜。 转身端起汤药,舀起一勺,餵到她乾裂的唇边,见她紧抿著唇不喝。 常玉翡轻嘆一声,温声道:“你若死了,最高兴的当属周云若。” 说罢,似想起自己的伤心事,眼眶红了红,低声道:“我当初被她陷害,也如你这般生了寻死的心,可转念一想,我若死了,她岂不是要逍遥一世。” “我活著回到京都,就是要找她寻仇,当初她知道长公主想把我许给御哥哥,所以背地里就想除去我。我常年隨著太后在道观清修,哪里能接触到匪盗之徒?分明是她买凶嫁祸与我。” 第209章 除了你,我还能想谁 “可御哥哥不仅相信她,还助紂为虐,帮著她对付我。让我成了京中人人喊打的恶人,被家族除名。你不知道流放途中我都经歷了什么?她也像对你一般对我,买通了官差,让他们在路上糟践我。” 说到此,常玉翡哭出了声。 綰綰呆滯的脸上终於有了一丝变化。赤红的眼被泪水淹没。 又听常玉翡哽咽道:“她表面人畜无害,其实心如蛇蝎。我们都被她骗了,当年她就想嫁给御哥哥,可苏家早於王家定下婚约。” “她家里人知道后,怕她惹出麻烦,便將她送去平洲。嫁给閆大哥后,还不安分,一进京就勾引御哥哥,又为了对付我,勾搭寧国舅。” “为了和离,陷害閆大哥不说。更是暗地里杀害了閆大哥的父亲。这样歹毒的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她从前对你好,不过就是为了在御哥哥面前营造她贤妻的形象。” “你若死了,她的真面目就没人知道了,难道你想看著那种心如蛇蝎的女人,与御哥哥相亲相爱的过一生,叫她誆骗御哥哥一辈子吗?” 闻言,綰綰的眼神瞬间变得坚毅,她猛地坐起身,带翻了常玉翡手中的药碗,药汁洒在被褥上,洇开一片污渍。 她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要將心中的愤恨与不甘都凝聚在这一瞬间。 声音颤抖却坚定:“我不会死!我活著回到京都,就是为了找她復仇,揭露她的真面目,不让大人被她蒙蔽双眼。” 听此,常玉翡心中暗自得意,装作关切的模样,上前扶住綰綰的肩膀:“对,就是这样,揭穿她的真面目,將她对我们所做的事一一还给她,叫她也尝尝失去所有,被人糟践的滋味。” ·············· 从綰綰那出来,常玉翡回到厢房中,坐在小榻上,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自己利用綰綰,虽杀不了周云若,可也足够让她在京中成为人人唾弃的毒妇。 到时候,她这一品誥命夫人是做不成了!待她生下孩子,长公主定不会允许一个有污名的女子留在御哥哥身边。 等她被休弃,周家也不会让她进门,一个嫁过两次人的女子,便是乡野粗夫都不会娶她。她的亲儿子更不会认她,死了都没人给她收尸。 这般想著,脸上的笑意更甚。 “在笑什么?” 冷不丁一道声音传入耳中,常玉翡抬眸就见閆衡出现在她眼前。 心咯噔一跳,又瞬间恢復平静。 笑著看向閆衡:“閆大哥,你何时回来的?” 閆衡盯著她瞧了片刻,低声道:“来了好一会,你都没发现。想谁呢?这么专注。” 常玉翡闻言,露出一丝小女儿的娇羞,微微低下头,轻声道:“除了你,我····还能想谁。” 听了这话,閆衡勾了勾唇角,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他伸出手轻轻抬起常玉翡的下巴,声音里带著一丝戏謔:“想我哪了?” 常玉翡一怔,她从没被男人这般调戏过,之前在平洲,他虽然多次想碰自己的身子,可只要她拒绝,他也就消停了。更没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荤话。 此刻,他一只手搭在她身侧,將她半圈在怀里,另一只勾著她的下巴。 常玉翡竟有些期待他吻自己,自他做了大將军,她就不排斥他的触碰。 甚至有一晚瞧见他穿著一身威武的將军服,她都有种想与他耳鬢廝磨的衝动。 此刻,看著他的唇瓣近在咫尺,那温热的触感仿佛已经提前触碰到了她的肌肤,激起一阵阵战慄。 閆衡註定要成为自己的男人,这般想著,她便主动贴上他的唇。 她能感觉到他的喘息突然重了起来,接著便是他长驱直入霸道的吻。 他们吻得难捨难分。 他双臂用力,將她抱了起来,慌乱中她抱著他的脖子。 一直吻到床上。 常玉翡眼中闪烁著慌乱与羞涩,却又忍不住微微扬起下巴。他越吻越深,唇瓣耳根都是他的气息。好似要將她一颗心给淹没一般。 他脱去衣物,常玉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健硕有型的身躯吸引,宽肩劲腰,肌肉线条充满张力,每一寸都透露著力量。 常玉翡心跳加速,脸颊緋红,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欣赏过一个男人的身体,那种强烈的视觉衝击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却又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 他的手开始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为所欲为,直到將她的衣裙尽数脱下。 閆衡抚摸著她的身体,这副身子还和记忆中一样,却没有第一次那般让他血脉僨张。 此刻,欣赏起来,她的身形纤细,天鹅颈很美。可没有云若初次带给他的衝击大。 云若穿衣时显瘦,一旦脱了衣服,那肌肤相触的感觉总能让他战慄,除了细腰盈盈一握,该圆润的地方都极为丰满,她是天生尤物。 想到那副属於他的身子,现在被苏御侵占了。他吻常玉翡的动作一顿,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苏御占有她的画面。 閆衡的双眼驀地赤红一片。 手下不觉用力,常玉翡的眉头一蹙,当下就发出一声痛呼。呼声中带著一丝不可置信,紧接著便是一阵又一阵的痛呼声。 再到她哭著求停下,那动静却越来越大。 窗下,蹲著一个小人,閆昭阴著脸將墙角一株盛开的牡丹,连枝折断。他就知道这女人在誆骗自己。 口口声声说她与父亲是清白的,转眼就將父亲带到了床上。前有崔盈盈的哄骗,他岂会再轻信她。 屋內传出一声声求饶声。 “閆大哥,求求你別这样。我疼!我疼!” “·····呜呜·····” 听到她的痛哭声,閆昭又突然咧嘴笑了。 活该! 再想到父亲对待秋蝶的凶狠,他的嘴角咧得更大了。 早晚父亲也得那般对她,但凡上了父亲床的女人,哪个不是嚎破了嗓子! 只母亲除外,父亲只对母亲温柔。 —— 武安侯 到了下值的时辰,也没见苏御回来。 天色暗了,屋內只点了几盏昏黄的灯火,周云若沐浴后,身著轻薄的寢衣,坐在床边,长发如瀑,带著沐浴后的清新香气。 石霞站在她身后,手里拿著一块乾爽的巾,动作轻柔而细致地擦拭著她的长髮。 巾与髮丝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寧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云若微微闭著眼睛,忽听石霞嘆息一声,她睁开眼,看向她问:“好好的嘆什么气?” 石霞抿了抿唇,低声道:“主子,您有没有察觉大人这两日不一样了?” 闻言,周云若微微一愣,自得知王嬋与綰綰的事后,他便不怎么来她这里了。 是与从前不一样,他往常下了值第一时间就来她这里。 又听石霞道:“晚间听闻大人回府了,却没来咱们这里用膳。我偷偷打听了,他也没回临风院。问了一圈都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210章 暖暖是谁? 闻言,周云若神色平静,低声道:“腿长在他身上,咱们可管不住,惹那烦心事做什么。” 石霞眉头一蹙,擦拭的动作也不觉停了下来,眼神看向周云若:“主子,您当真不在乎吗?” 周云若轻轻垂下眼瞼,唇角勾起一丝苦笑,那笑很浅,转瞬即逝,宛如静謐湖面上未起一丝涟漪。 “一丈之內即为夫,一丈之外是男人。他那样地位的人,我可以图他的金银权势,唯独不能妄图他的心。” “我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这颗心,荣华富贵的过一生,求一个安稳就是。” 石霞闻言,神色复杂,手中的面巾无意识地在手中绞紧,仿佛要將心中的不解与忧虑都拧入这方寸之间。 半晌不见她动,周云若转过头看向石霞,凤眸盈盈含笑:“霞儿,我们如今的日子,已经比从前好过很多了。” 人生在世不称意为多,再炙热的爱也会隨著时间流散。 苏御会为王嬋落泪,至少证明他不像閆衡那般薄情寡义。只要自己安分守己,他总能给自己一片安稳之地。 这番话石霞不能完全理解,记得当初主子带自己离开京都,一路上她的笑容明媚而纯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那才是发自內心的快乐。 此刻,轻嘆一声,石霞又继续为周云若擦著湿发,动作轻柔而细致。 屋內瀰漫著淡淡的薰香味,周云若微微闔眼,轻声问:“十一还没消息吗?” “嗯,算著日子该是快回来了。” 周云若抿了抿唇,又闭上了眼。 夜深了,屋內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灯。床上,周云若秀眉紧蹙,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漫天大火熊熊燃烧,浓烟滚滚,遮蔽了天空。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庞,恐惧与绝望在眼中交织。 眼前是閆衡拿著染血的刀,缓缓逼近。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娘” 低头就见身旁站著一个梳双髻的小女孩,她仰头看著自己,圆圆的脸,是个漂亮的孩子。 她扯著自己的衣角:“娘,我是暖暖。” “暖暖!” 转眼閆衡逼近了,她拼尽全力抱住暖暖,然而怀里却突然一空,空气中迴荡著一声悽厉的“娘——”。 她眼睁睁看著无数只扭曲变形的手从熊熊烈火中伸出,如同地狱的恶魔,狠狠地抓住暖暖的脚踝,毫不留情地將她往火海中拖拽。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自己嘶吼著,挣扎著,却被閆衡死死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那张扭曲的脸孔贴近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阴森:“你逃不掉的,周云若,无论是生是死,你都得和我在一起。” “不·····我要暖暖!” 她猛地坐起身,才知道这是梦境。颤抖著身子,双手护著肚中的小生命,心中的恐惧让她剧烈喘息著。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梦,梦都是反的。 窗外,一阵夜风拂过,带动床帐轻轻摇曳,余光中一只手撩开了床帐。 她呼吸一窒,猛地往后缩去。 待看清人脸时,又是一怔,接著眼中露出一丝慍怒。 “大晚上来了也不吱声,你想嚇死我!” 昏黄的光线下,苏御一身玄色衣装,与平日里的温润如玉截然不同,眉宇间透著一抹深沉。 此刻,正静静地凝视著床榻上惊魂未定的周云若。 声线略低:“侯府守卫森严,这个时辰除了我,別人可进不来你的屋子。” 周云若觉得他这话说的不对味,张口便道:“我怕鬼。” 他微怔,隨即低低笑了一声,身子斜倚了过来:“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 “暖暖是谁?” 周云若一愣,隨即反应过来,想是自己梦里喊出了声。 凤眸缓缓看向他:“是我们的孩子。” 闻言,苏御星眸落在她的小腹上,片刻蹙起眉头:“这名字不好听,太女气了。” 周云若心间紧了紧,试探著问:“你不喜欢女儿吗?” 他愣了一下才说:“喜欢!” 又道:“万一生个男孩,叫暖暖总归不合適。將来去了学堂会被人笑话的。” 周云若皱了皱眉,语气颇有些无赖的意味:“我不管,就叫暖暖。这是咱们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你都得把她放心尖上宠著。” 闻言,苏御突然一笑,俊美的眉眼逼人的夺目,一改刚刚的沉鬱之色。 笑容里带著一丝玩味,朝她勾勾手:“过来,让我抱抱。” 周云若望著苏御那抹突如其来的笑容,心中莫名的一颤,她犹豫片刻,往他那处挪了挪屁股。 苏御见状,嘴角的笑意更甚,张开双臂,等待著她的靠近。当周云若终於投入他的怀抱时,他轻轻环住她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鼻息间是她髮丝的清香,混合著淡淡的薰香味,让人沉醉。 这一刻,他紧绷的心弦得到了彻底的放鬆。 轻声在她耳畔说:“你打算给我生几个孩子?” 周云若想了想:“两个。” 前世他与綰綰就生了一儿一女,自己如今怀了暖暖,总要再给他生个儿子继承苏氏的香火。不然,她这主母之位也坐不稳。 苏御低下头来看她,轻声笑了笑:“三个。” 女人生孩子,便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他明知道却····· 此刻,周云若看著他嘴角的笑意,怎么都觉得刺眼。 冷了脸撇开头,苏御却不肯罢休,大手轻轻用力,迫使她的脸庞重新面对自己,低头吻了下来。 他吻得很凶,唇瓣被辗转碾磨,带著微微的刺痛。她本能地想要推开,双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却如同蚍蜉撼树。 她一急就咬了他,他闷哼一声,抬起头,一双星眸里好似翻滚著一团墨云。 见他不高兴,周云若也不想哄他,背过身去,將薄被盖到胸前。 —— 早起,石霞端著铜盆轻轻推开门扉,周云若坐在床沿,她的髮丝略显凌乱,几缕碎发贴在脸颊旁,更添几分不经意的娇媚。 石霞轻手轻脚地走近,將铜盆放在架上,待洗漱后,石霞偷偷打量她的神色,和平常无异。又想起方才大人出门时那张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脸。 不由得开口问:“主子,他昨夜好不容易回来,您怎么还惹他生气了呢?” 周云若坐在铜镜前,她隨手拿起一支镶嵌著珍珠的釵子,轻轻比在发间。 “我没惹他,是他自己三天两头的找气生,心眼比针尖都小。” 就说昨夜他那般用力的亲,谁能受得住,只顾自己,从不管別人的感受,咬他一下,他疼了就生气。半夜里还故意与自己抢被子,不是大丈夫所为。 第211章 我在这里,你怕什么? 石霞接过她手中的珠釵,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轻声道:“他下嘴唇好像破皮了,您咬他了?” 闻言,周云若脸颊微微泛红,她那会急了,是用了些力。伤没伤著,自己倒真没注意。 想著自己没怀孕时,他对自己使的那些蛮力,觉得他破了点皮,也不算什么。 梳妆完毕,刚走到外间,就见石霞將屋里的丫鬟婆子全都请了出去,又把门关上。 见此,周云若便知道十一回来了。 她落了座,端起茶的功夫,一身黑衣的十一就已经立在了屋中。 躬身给她行礼道:“夫人,她没回蓉城,人不见了,卑职打探到送他的车夫也消失了。” 闻言,周云若的手紧了紧,脑海里浮现昨晚的梦境,閆衡与常玉翡联手,事情还是朝著她想的方向发展了。 看向十一:“这几日,我不出府,你不用在我这护著。你去將军府后门守著,兴许会有发现。” 十一低声回道:“夫人,大人已命人去那守著了!” 听此,周云若点了点头,动作快,行事也够严谨,是他苏御的作风。 —— 马车內,常玉翡撩起车帘,看了眼皇宫左侧的登闻鼓,又缓缓回头看向一旁的綰綰,眸色深了深。 沉声道:“前方便是登闻鼓,敲响它,將周云若对你所做的一切,都告诉围观的百姓。大理寺卿会亲审你的案子。” 綰綰红著眼问她:“周云若如今有誥命在身,我状告她真的能扳倒她吗?” 常玉翡心中冷笑,当然没那么简单。不过,只要闹了这一场,京中人就会知道周云若是个毒妇。 林綰綰这颗棋子的作用就是为了坏周云若的名声,做到这一点,她的死活就与自己无关了。 常玉翡握了握綰綰的手:“你可还记得自己孤身一人回到京都,是怎么遇见我的?” 綰綰含泪道:“当然记得,我那时拼著最后一口气,想撑到侯府,將她的恶行告诉大人与长公主,谁知半路又碰到两个醉汉,若不是遇到你,我怕是······” 说著,她轻声啜泣起来。 常玉翡捏著精致的绣帕子,动作温柔而细致地为她擦拭著眼角的泪痕,眼神中却藏著不易察觉的冷漠与算计。 “我当时就与你说过,即使你回到侯府,见到长公主也没用,周云若自来狡诈,她定会说你污衊。况且,她怀了身孕,为了她肚中的孩子,长公主只会全力保下她。你怕是连苏御的面都见不著,就被她灭口了。” 说罢,常玉翡又掀开车帘,给她看登闻鼓:“她把你害得这么惨,你只能將这事闹大,闹得人尽皆知,才能让苏御知道真相。” 綰綰紧握住常玉翡的手,眼中满是焦虑与不安:“姐姐,她要是反咬一口怎么办?我不怕死,唯一怕的就是扳不倒她,叫她继续逍遥快活。” 常玉翡轻轻拍了拍綰綰的手背,她望向远处忙碌的市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別怕,待会你只管哭,把苦水都倒出来。我会安排人在人群中煽风点火,让舆论都站在你这边。她周云若再狡猾,也敌不过悠悠眾口。” “到时候,看她还如何在人前抬起头来。” ············ 等到綰綰下了马车,常玉翡放下车帘,笑容里藏著几分得意与狠厉。 过了好一会,没听到鼓声响起。常玉翡的眉头拧成了结,伸手欲掀开车帘。 就在这时,马车门猛然被外力推开,她愕然抬头,只见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手中握著一块沾了迷药的帕子,还未来得及惊呼,那帕子便已捂上了她的口鼻。 —— 武安侯府 午膳后,大理寺来了人,传唤周云若过去。 周云若心头一紧,忙吩咐石霞將小翠也一同带去。 刚迈进大理寺官署,周云若猛地脚步一缩,只见閆衡立在堂中,隔著距离目光正紧紧盯著自己。 她不由得想起昨晚的噩梦,双脚好似灌了铅,重的迈不动步,双手不自觉地护在小腹上。 閆衡见到她这动作,眼底情绪翻涌,如同暗潮汹涌的海面,藏著复杂的情绪——有恨、有痛,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哀。 他紧抿的唇,直视著周云若,那眼神仿佛要將她整个人穿透。 突然眼前一晃,一道緋色的身影瞬间挡住了周云若的视线。 苏御低眸凝著她,声音低沉有力:“我在这里,你怕什么?” 说著,就握住她的手,周云若被他牵引著走过閆衡身前。 经过时,她有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后背忍不住发寒。 苏御將她护在身后,自己则大步流星地走向堂前,背影挺拔如松,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让周云若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復下来。 直到看见堂中跪著一名女子,那背影化成灰,她都认得。 心绪再起波澜,周云若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眼神再次看向身前的苏御,顿时觉得他周身散发著耀眼的光芒。 她都忍不住要崇拜他了,才两日功夫就將常玉翡提到了公堂上,这么能耐,难怪能做到帝师。 只是想到他昨晚跟自己抢被子的模样,这高大的形象又好似矮了几分下去。 目光看去,堂上大理寺卿危襟正坐,堂下则设有案几,分別坐著十余名大理寺官员,两旁官差挺立,手持兵器。 看样子,大理寺官员全部到场了,这可比她上次状告閆衡的声势大多了。 另一旁也设了座,坐了两名中年男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一丝不明的意味。 此时,苏御看向大理寺卿,肃声道:“陆大人,证人俱已到齐,开始审案。” 话音刚落,惊堂木便发出一声巨响。大理寺卿威严地审视著堂下跪著的人。 第212章 常玉翡你可知罪? “常玉翡你可知罪?” 堂下跪著的女子抬起头来,那张面孔在座的官员大多都是见过的,她常年隨太后清修,宫宴时亦会伴在太后身侧,那副仙姿玉貌,任谁见了都记忆尤深。 周云若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同样的面孔,唯有眼角下方多了颗红痣。 世间有容貌相似之人,就如自己和綰綰七分像已是难得了,这十分像的容貌却是没见过。 常玉翡亦看向她,周云若从她的眸子里读到了浓浓的杀意,想到同样的招数,她对自己使了两次。 周云若当下凤眸微挑,又往苏御身侧靠了靠。仰头看著苏御,轻声道:“夫君,她瞪我,我害怕。” 闻言,苏御长臂揽过她的肩膀,大手摸摸她的头:“不怕,夫君在这里。” 声音很轻,可听到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宠溺之情。 难得见到苏大人如此柔情的一面,堂內属官都不觉多瞧了两眼。 唯有常玉翡与閆衡,两人的神情截然不同。 閆衡一双狭长冷冽的眸子,死死盯著苏御揽在周云若肩上的那只手,下顎咬得紧紧的,手无意识地搭在腰后露出的刀柄上。 只一瞬,手又缓缓从刀柄上滑落,重新垂於身侧。再看他那张脸,无一丝异样。 此时,苏御转向常玉翡,那眼神骤然转冷,声音一改之前的温润,变得凌厉非常:“陆大人问话,为何不回?” 常玉翡低著头,看不清神情,声音却清晰坚定:“大人,我乃中信侯的女儿沈知凝。並非您口中所说的常家小姐。” 话语落下,周围官员们面面相覷,议论声四起却又迅速被压低,只余下低沉的嗡嗡声迴荡在大堂之中。 隨后,常玉翡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著苏御,那双眸子里闪烁著复杂的情绪,转而目光变得锐利。 “敢问这位大人,您为何要污衊我?” 听此,大理寺卿脸色一变,便是內阁首辅萧翎也不敢公然对苏御说污衊二字,当下就是一声惊木拍案。 他怒目圆睁,鬍鬚微微颤抖,厉声道:“大胆!竟敢在公堂之上对苏大人出言不逊!来人,杖刑伺候!” 话音刚落,两旁衙役便手持水火棍上前。 一声:“慢著!” 閆衡身形挺拔,负手立於堂中,声音冷肃,身上散发出的威仪,如同长期身居高位沉淀下的沉稳与威严,让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与轻忽。 周云若看著这样的閆衡,眼皮莫名一跳,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抓紧。她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又很快被她掐灭。 又听閆衡沉声道:“陆大人,她是中信侯的女儿,你对她用刑,恐怕不妥。” 大理寺卿端坐在官椅上,目光却沉在常玉翡的身上,当初常家小姐的案子虽不是他亲审的,可她的事眾所周知,况且,这张脸,他见过不只一次,心中確定她不是中信侯的女儿。 当下肃声对閆衡道:“閆將军,中信侯常驻溯北,他的女儿本官没见过,可她这张脸,在座的少卿及寺丞可都见过,她就是半年前犯下重罪,已被常家除名的常玉翡。” 话音刚落,堂內又进来一名中年男人,他面容刚毅,高声道:“谁说她是我常家的女儿?”话语中带著不容反驳的决绝。 中郎將步入堂中,锐利的眼眸扫过苏御,又看向堂上的大理寺卿。 沉声道:“常家长女已获罪,死於流放途中。陆大人,您可要看仔细了,再问话?” 陆大人闻言,心中不悦,中郎將的品级在自己之下,他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凭的就是他家老太爷位列三公之一。 目光扫过堂下的苏御,又微不可察地扫了眼坐在他身旁的两名男子。 这两人是今日才入京的王氏家主之子,自己也是第一次见。 苏御和王家联手,就是大司马亲自来,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更何况是一个四品中郎將。 大理寺卿的目光转向中郎將,眉头紧锁,声音肃穆:“中郎將,你此言何意?难道是在质疑本官的审案能力?还是在藐视我大理寺的威严?” 又道:“常家小姐死在流放途中,押送她的官差也死了,此事疑点重重。” “堂下之人相貌与死去的常家小姐一模一样,中郎將,你瞧见她就不好奇吗?” 中郎將冷笑一声:“陆大人,流放途中死亡的犯人,每年都有几例,实属正常。” 说著,又冷眼睨著常玉翡,神色无一丝波动,放佛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字一顿道:“此女不是常家女,请陆大人明断。” 常玉翡闻言,身形微颤,她紧握的拳头微微发白,指甲几乎嵌入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她自始至终也没敢看父亲一眼,只因分別时父亲说过,想要保命,人前见了他,一定要装作不识。 她回京时,中信侯也对自己说过,她假死逃生,已是死无对证。只要自己不承认,凭藉沈家小姐这个新身份,没人能將她怎么样。 此刻,常玉翡挺直肩背,目视明堂:“大人,小女不知道您口中的常家小姐是何人?官家判案要的是证据,您仅凭相貌相似,就认定我是她,小女不服。” 话音一落,堂內气氛紧绷,如同弦上之箭,一触即发。 大理寺卿將目光转向苏御,只见他站在那里,眼神复杂难辨,此刻正似笑非笑地凝视著常玉翡。 “你方才说本官污衊你。”苏御的声音辨不出喜怒。 堂上爭执了半天,他一句话又將话头引到原处。 周云若站在苏御身旁,微微偏头,凝著他冷白的侧脸,英挺的鼻樑下是半边精致的薄唇,又见他唇角微收,眼尾上挑。 周云若莫名就觉得他要出阴招。 第213章 你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据 又听他开了官腔:“污衊?本官尚未言明,你便急於撇清,莫非心中有鬼?” 常玉翡亦望向他,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常玉被他看得心中一紧。 她之前被迷晕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身在大理寺的官堂內,衙役押著她跪在地上,没人告诉她是以什么罪名扣押的自己。 此刻,听苏御这般问,她最先想到的是綰綰,她敢肯定綰綰已经落入他的手中。 她盯著眼前的苏御,一身緋色官袍,胸前仙鹤尊贵,立在人前总是那样耀眼。那张脸俊美得宛如神祇,让人不敢直视,却又难以移开目光。 即便他对自己嗤之以鼻,即便他想杀自己,这颗心还是不由自主地为他跳动。她恨不能剜了这颗为他跳动的心。 她用力咬著下唇,极力压下心底的悸动。目光看向一旁的閆衡,自己已是他的女人,这世上唯有他是自己的依靠,也只有他会一如既往地护著自己。 隨即目光变得坚定,看向苏御:”大人,小女听不懂您话中之意,小女醒来就被人押在这公堂上,您一来,大理寺卿就审问小女,小女实在不明白自己犯了何罪,让您兴师动眾地唤来这么多人,当堂质问我?“ 闻言,苏御薄唇微勾,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謔,他缓缓踱步至常玉翡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著她。 阳光透过窗欞,洒在他的肩上,映得那抹緋色更加耀眼。 低声道:“你或许不明白,但本官却清楚得很。你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据。” 常玉翡抬头,对上苏御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被漩涡吸引,无法挣脱。 她心跳加速,几乎要跳出胸膛,却又在苏御的注视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因一张脸就想定人的罪,大人您未免太自负了。” 闻言,苏御唇角上翘,眼中却无一丝笑意,他看向大理寺卿,肃声道:“陆大人,可以传证人上堂了。” 话音一落,明堂之上惊木拍案而响。 待证人上堂,常玉翡呆呆地望著那人,胸间如惊涛骇浪般翻涌。 她扫视著周围,目光又倏然看向周云若,心间重重的一颤,是她自己大意了,单凭一个林綰綰还不至於惊动大理寺一眾官员。 她惊惧地看著那名匠,脑子里飞快的运转著,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慌,匠只能证明是常玉翡谋害王嬋与周云若,可她不是常玉翡,她是沈知凝。 只要她不是常玉翡,就没人能动得了她。 这时,大理寺卿沉声问那匠:“你可认识她?” 那匠跪在地上,颤抖著身子,一双通红的眸子直直盯著常玉翡,那满腔的恨意仿佛都凝聚在这目光之中。 大声道:“大人,草民识得她,就是她勒令小人谋害侯府主母,那磨成粉末的麝香就是她给我的。” 话音未落,常玉翡便厉声反驳:“你胡说,我不认识你。” 匠指著她,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决绝与恨意:“就是你!四年前就是你找到我,用重金诱惑我,让我將麝香粉末混入侯府主母屋里的盆中。” 此话一出,堂下坐著的两名中年男子,猛地站起身来。 又听那匠哽咽道:“王夫人自来待下人和善,我不从,你便以我杀妻的罪证,威胁我。逼得我不得不从!” 说著,匠从怀中掏出半张被火燎过的泛黄纸张,颤抖著展开:“这是她当年用来包麝香的纸张,小人原本是要烧掉的,可无意中发现这上面有她的字跡!小人怕她事后將我灭口,便偷偷留下以备后患。” 此刻,常玉翡瞪大了眼睛,盯著那半截纸张如同看到了催命的符咒,她记得当初包那麝香的纸张,好像是自己隨手从书案上抽的一张废纸。 当下她就朝大理寺卿拼命摇头:“他血口喷人,我不认识他,更不识那上面的字跡是谁的,四年前我人在溯北。” 又道:“大人明鑑,他口中之人想必就是你们刚说的常家小姐。” 闻言,中郎將面色一沉,他定定的望著常玉翡,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失望与哀痛。 来前老太爷就告诉自己,便是常玉翡被当堂斩杀,自己也要装作不识,老太爷说此事牵连甚广,常家担不起。 他开始还纳闷,直到此刻才算明白,她竟然谋害了王嬋,那可是琅琊王氏家主的嫡女。 此事一旦认定是常家女儿做的,那牵连的就是常氏一族,苏御和王家联手,常家有灭族之祸啊! 她为了逃脱罪责引祸到常家,她这是想一人独活,置父母兄弟与不顾。 与家族相比,中郎將寧愿捨弃这个不孝之女。 此刻凝著常玉翡,怒声道:“休要胡乱攀咬,我常家长女已死,此事与常家无关。” 常玉翡顿时抬眸看向中郎將,她明白父亲这是打算放弃她了。 可谁又愿意去死呢! 当下就道:“我不是常玉翡,我是沈知凝,四年前我人不在京都,这事不是我做的。” 闻言,匠怒视著她愤然道:“是你,都是你逼我做的,先夫人死了,你又故技重施,逼我害新夫人。” 说罢,就看向大理寺卿:“大人明鑑,她前段日子又找上小人,命小人將麝香放进盆里,以茉莉香掩盖住麝香的气味,置於新夫人的屋里。若是没被发现,新夫人只怕也要一尸两命。” “小人已铸下大错,这条命死不足惜,只求大人將这主使之人,绳之以法。” 常玉翡转头怒视匠,胸前剧烈起伏著,厉声朝匠吼道:“你口中的人是常玉翡,我是沈知凝,只是碰巧与她容貌相似而已,我不是她。” 匠闻言,怒极反笑:“我从来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我只认得你这个人,你这个声音。四年前和四年后,皆是你指使的我。” 听此,常玉翡彻底慌了神。她看向閆衡,眼中满是求助之色:“閆將军,我没有谋害她,我这段时日一直借住在你府上。只今日出了一趟府门,此事,你要为我证明。” 閆衡唇线紧绷,只目光幽幽地盯著常玉翡,堂內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从他听到“那盆掺了麝香的茉莉”时,他的心绪就再也不能平静了。 他记得当初云若怀女儿时,她屋中同样也有那盆掺了麝香的茉莉。 思绪翻涌间,閆衡的目光再次与周云若交匯。 她那双清冷如寒星的眸子,此刻正闪烁著淡淡的讥讽之光,那眼神,与记忆中那张冷漠的脸重合。 閆衡的心猛地一颤,她是从什么时候有那些记忆的,想到此,一种难以名状的苦涩在胸腔中蔓延开来,大抵是第一次不让自己碰她。 从前但凡他想了,她都给。只那一次她不让自己碰,之后便开始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不与自己行鱼水之欢。 他最开始还以为是她发现自己与崔盈盈偷情,恼了自己,才一走不归。 原来不是······· 她在用自己曾经背叛她的方式,狠狠的报復自己。 记忆中,她曾哭著对自己说:“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你想让我怎么做,只要你说,我都改。你能不能回头·····” 那般高傲的女子,也曾卑微地求过自己。 他以为她爱的是苏御,可现下想来,她若是爱苏御,那时候为何不与自己和离,但凡她去求苏御,苏御就会要她。 可她却守了自己一辈子,若是不爱怎会如此? 过往恩爱的一幕幕闪现在脑海里,閆衡確信她爱自己,她只是在报復自己而已。 突然,眼前一暗,苏御挡住閆衡的视线。 薄唇微启:“本官的夫人,你没资格看。” 第214章 閆大哥,你信我吗? 閆衡微眯了眸子,一种无名的妒火在他心中呼腾。 狭长的眸子与星眸视线相撞,那瞬间,空气中仿佛真有火迸溅。让旁观者都能感受到那股暗流涌动的张力。 忽地,閆衡歪著脑袋低笑两声,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你莫不是忘了,你的夫人是我儿子的母亲。” 隨即目光越过苏御,捕捉周云若的身影,却只看到她那双清冷如寒星的眸子斜瞥了自己一眼,又漠然地別开脸去。 閆衡就觉得她那双眸子似鉤子一般,勾挠著他的心。继而冲周云若说道:“昭儿想娘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他?” 苏御娶了周家女,而这个女子曾是朝中新贵閆將军的髮妻,这件事在座的大理寺官员多少都有些耳闻。 此时,堂上官员都不由的把目光移到周云若身上,只见她缓步上前,葱白的指尖轻轻扯了扯苏御的衣袖。 她微微侧头,望向苏御的眼神温柔繾綣:“夫君,莫要与閒人浪费时间。我来前给你煲了杜仲鸡汤,早些审完了咱们回家喝汤。” 闻言,苏御侧头看她,继而洒然一笑,嘴角勒出一抹顛倒眾生的弧度。 他脸上的乌云骤然散去,好似明媚的日光瞬间倾泄满堂。那俊美的模样,令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为之侧目,连空气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他倾身向她凑近了几分,声线乾净温柔:“劳夫人记掛,吾心甚慰。” 閆衡盯著二人,下頜线条紧缩,漆黑的瞳仁中翻滚著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他费力地移开视线。 见此,常玉翡心底猛然涌上一股不安和恐惧。 她曾经拥有的一切都被周云若毁了,若是连閆衡的心都抓不住,那往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不敢想。 有些后悔昨晚將身子给了閆衡,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会被珍惜,就如从前她对苏御掏心掏肺,换来的却是他对自己嗤之以鼻。 那就只好换一种方式对閆衡,即便自己再需要他,也不能被他看出来,要让他產生自己会隨时离开的危机感。 这般想著,常玉翡咬了咬唇,踉蹌著站起身,仿佛身体內的所有力量都在这一刻凝聚。 她猛地扑向閆衡,动作中带著一股决绝与疯狂。 閆衡眼神一凛,却未来得及反应,腰间锋利的刀已被常玉翡一把抽出。 寒光一闪,横与脖间。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滯,紧张的气氛瀰漫在整个大堂之中。 苏御护著周云若,眼睛死死盯著常玉翡手中的刀刃,唯恐她突然调转方向挥来。 此刻,常玉翡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握著刀柄的手微微颤抖,却又坚定地看向閆衡。 “既然你不愿意为我证明清白,那我就以死自证。” 常玉翡的皮肤在刀光下显得异常白皙,那刀刃锋利异常,轻轻一抵,便带出几滴血珠。 “不要!”閆衡大吼一声,猛地向前一步,眼中是掩不住的焦灼。 继而又道:“把刀放下。” 闻言,常玉翡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她脸上满是委屈的神色,抽泣时单薄的双肩微微颤动。让人看得不由得心疼。 中郎將紧握著手,手背上青筋突现。他的眼神在常玉翡与閆衡之间来回游移,最终定格在女儿那张梨带雨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挣扎与痛楚。 老太爷的话歷歷在耳,即便他再不忍心,也不能有任何护她的举动。 又听常玉翡哀泣道:“我说什么都没人信,与其被他们不明不白地按上罪名,我寧愿以死自证清白。” 见状,地上的匠咬著牙,將纸张扬起,大声道:“是不是你,不是凭一张嘴说的,你可敢当堂將这字再写一遍,让各位大人辨个真假。” 闻言,常玉翡眸色微闪,当即哭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是我写了,真假还不是凭著你们来定。” 说著,目光转向周云若:“我都不认识你是谁,又为何要谋害你?” 听了这话,周云若心中冷笑,竟然还敢质问自己。 当下看向常玉翡,冷声道:“你说不认识也罢,反正我也不想认识你。可我夫君的名號天下皆知,你前后谋害他的妻子,因何?为何?若非要给个理由,男子们不懂,身为女子,我大抵是知道的。” “我夫君生得俊,文采又出眾,但凡他往人群里一站,別说女子了,就是男子见了,都想多瞧几眼。“ 说著,又看向在座的大人,问道:“各位大人说是不是?” “是··是··確实·····” 寺丞开口应著,他想趁机拍几句马屁,想著今年升迁就有指望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身旁的寺正扯了一把,这才收住嘴。 又听周云若道:“我和王嬋与你无冤无仇,你害我们,只是因为我们是苏御的妻子,你喜欢他,你爱慕他,你见不得他娶別人,这便是你害人的理由。” 周云若说得振振有词,目光咄咄逼人盯著常玉翡,瞧见她神色错乱,半开著唇好似要反驳。 周云若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继续道:“別说你人在溯北没见过苏御,中信侯往年朝贡也带家眷回来过,你就是看我夫君生得好,见色起意。你妒恨他身边所有的女子。” 周云若冷冽的声音在大堂中迴响,如同冬日里最锋利的冰刃,刺入常玉翡的心。 常玉翡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异常苍白,被当眾揭穿她爱慕苏御,对於一个女子来说,顏面尽失。 周云若的指控如同巨石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几乎窒息。 常玉翡握刀的手愈发颤抖,她冲周云若大声道:“你满口胡诌,我不认识你的夫君,更不曾爱慕他。” 说著,一双泪眼又看向閆衡:“閆大哥,你信我吗?“ 第215章 閆衡的偏爱! 闻言,閆衡的眸色深了几分,他无言的回应就如锋利的刀刃,再次刺入常玉翡的心房。 常玉翡脑中一片混乱,她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直到口腔里瀰漫著血腥味。 她再次看向閆衡,神情中交织著悲伤与失望:“你竟然不信我?那我便用自己的命向你证明!” 说罢,常玉翡闭上眼,就要狠心用力。 千钧一髮之际,一只布满厚茧的大手猛然间从旁伸出,紧紧握住了锋利的刀刃。 鲜血瞬间从閆衡的指缝间渗出,一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常玉翡猛然睁开眼,她眸心微颤,注视著閆衡那被鲜血染红的手指,眼中露出惊愕。 心中却是窃喜! 她堵贏了! 此刻,閆衡凝著常玉翡的面容,记忆深处,是她临死之际,握著自己的手。哽咽著说:“夫君,谢谢你始终信我、护我、爱我、与你相伴我此生无憾。” 这是曾经与他执手到老的女子,他不能眼睁睁看她去死。 心中莫名一慟,又侧过脸,目光盯著周云若,她也是陪了自己一生的女人,可自己负了她一生。 想到那些过往,閆衡的眼底竟是浮出了泪意。 周云若见状,神色一怔,前世今生,她统共就见他落了两次泪。一次是常玉翡发丧时,一次就是现在。 嘴角不由地掀起一抹嘲讽,閆衡负了自己,负了崔盈盈,甚至那些妾室通房,都只是他泄慾的工具,在他眼里连个人也算不上。可他却从未负过常玉翡。 他的偏爱都给了常玉翡!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唯有她自己傻傻地看不清!从韶华等到白头,他始终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白白为他蹉跎了一世! 那些刻骨的痛!那些为他落的泪,全是她活该!比起恨他,她更恨自己眼瞎心盲!她恨的双目通红。 那眼中的红意落入閆衡的眼底,他当下呼吸一窒,心臟好似被一只大手猛的攥住。 他倏然用力,將刀从常玉翡手中夺过,掌心的鲜血如细流般沿著刀身滴落。 閆衡眉头未皱,只一双狭长的眸子紧紧锁定在周云若身上,那赤红的眼眸中闪烁出心疼之色······· 周云若无声地笑了,她可不信常玉翡会自刎,不过是人前做戏罢了! 可閆衡心疼了,周云若看著閆衡眼角的泪,觉得快意极了! 比起前世他们往自己心口扎的刀子,如今这点痛又算什么 忽而眼前一暗,苏御抬袖遮住她的眼。他立在周云若的身后,薄唇抵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地启唇,嗓音如浸入雪水般冰冷:“脏东西,不值得你看,更不许你为他掉一滴泪。” 苏御的气息温热而清晰,她睫毛轻颤,却未挣脱那遮掩她视线的衣袖。 周云若微微侧脸,他的唇擦著她的耳珠而过,周云若只觉耳边一阵酥麻。 一瞬间又低下头:“確实脏。” 耳边顿时传来一声轻笑,又一句:“为夫速战速决,晚上要你亲手餵我喝汤,答不答应?”那声音听著不大正经,偏又带著一股磁沉的威慑力。 “嗯!” 她声音柔柔的,轻轻的。隨之苏御落下了衣袖,他的神色也变得冷冽,转身看向立在门边的一名男子。 肃声道:“呈上物证。” 话音刚落,那名身著浅青官衣的男子便走到堂上,从匠手中拿过那半截纸张,又从袖中拿出一张写有小诗的宣纸呈给大人们观摩。 那上面的字体一模一样,显然是同一人所写。 大理寺卿沉脸看向常玉翡,冷声道:“人证物证皆在,你可认罪?” 见状,常玉翡的脸色惨白如纸,她原以为只要不承认自己是常玉翡,苏御就不能定自己的罪。 可没想到苏御所有的证据都不是指向她的身份,而是指向她这个人。 她颤抖著唇,再次狠狠咬了舌尖,一股腥甜涌上喉间,隨即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子软绵绵地倒在了閆衡的怀中。 常玉翡的双眸紧盯著上方,泪水滴落到衣襟上,与衣上的血渍相融,显得异常淒楚。 “閆大哥,那是偽证,是有心人模仿我的字跡,故意栽赃我。” 那名男子闻言,当即对她冷喝道:“我乃大理寺司直,这张纸是官差们从你的厢房內搜出来的物证,何来偽证一说?” 閆衡心中一沉,苏御先让大理寺將自己传唤过来,再命官差去將军府搜查证据。每一步都是他算计好的。 此时,又见常玉翡颤抖著手,指向苏御:“我是中信侯之女,你陷害我,我父亲不会饶过你,镇北王也会迁怒你。” 闻言,堂上的官员窃窃私语,而王家人听到这已是震怒非常。 当即上前怒声道:“中信侯之女?哼,你可知你害的是我琅琊王氏长房嫡女。她腹中的孩子可是苏家子嗣。” “如今人证物证皆在,由不得你不认。此等罪行,即便是镇北王也保不了你。” 听此,苏御星眸微垂,一丝阴冷从他的眼底一闪而逝,他不是没有办法证明常玉翡的身份。 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他就命人挖了顶替常玉翡葬在城外的那副尸骨,他找到大司马,言明只需滴骨验血,便可证明常玉翡还活著。 他之所以不那么做,一是震慑大司马,二是为了將这祸水引到中信侯身上。 他要常玉翡的命,也要王家因此掣肘中信侯,要斩敌人,首先要断其臂膀。而中信侯就是镇北王的臂膀。 而此刻,常玉翡怔然的看著眼前两名陌生男子,王氏?这两名男子竟是王家人! 隨后,目光又看向中郎將,见他撇开脸不看自己。 常玉翡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凉,父亲的无声便是对自己彻底的放弃。 她的手紧紧缠绕著閆衡的臂腕。指甲几乎嵌入他的肌肤,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此刻,他就是她唯一的依赖。 閆衡感受到怀中之人的颤抖,冷冽的眸子看向苏御。 记忆里,苏御一生都稳坐高位,萧翎死於他手,镇北王也死於他手。他双手沾满了鲜血,却能被世人称讚政绩斐然。 这个人有多难对付,閆衡是知道的。 可这一世老天爷叫自己占了先机,苏御註定要败与自己手中,这是他抢自己女人所要付出的代价。 第216章 半年多没见,做梦都想你! 閆衡收回视线,低头附在常玉翡耳边,低语了几句。 常玉翡愣了愣,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抬头看向閆衡,见他朝自己微微点头。 常玉翡紧咬的唇瓣缓缓鬆开。 她看向明堂上的大理寺卿:“陆大人,这罪我不认,你若判我的罪,中信侯一定追你的责。” 闻言,大理寺卿心下一紧,握著惊堂木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又听王家人厉声道:“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他中信侯还想一手遮天不成。” 这句话从王家人嘴里说出来,非同小可! 大理寺卿眉头紧锁,目光在苏御与王家人来回游移。 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中,王氏族人占据了近十分之一。 纵观朝代更迭,琅琊王氏始终屹立不倒。 他们的势力可不是中信侯一人可对抗的。 犹豫了片刻,惊堂木拍案而起。 大理寺卿看向常玉翡:“沈知凝,谋害苏家先后两位主母,证据確凿,依照律例,判处绞刑。” “来人,將她关押入狱,秋后行刑。” 话音一落,衙役们瞬间上前,閆衡紧抿著唇,眼神复杂地將常玉翡扶起。 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臂弯,只一瞬又鬆开,任由衙役架起常玉翡的双臂。 常玉翡未说一句话,一双眸子死死地望著周云若与苏御。 周云若微微蹙眉,常玉翡没有丝毫挣扎,如此顺从,这不像她。 她与閆衡是一路人,即便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也会百般狡辩。 察觉一道目光落到自己脸上,周云若看过去,只见閆衡凝视著自己,嘴角还掛著一抹难以捉摸的笑。 周云若的心头滑过一丝微妙的寒意,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转头去看苏御,却见他已走到另一侧,与王家两名男子低声交谈。 声音极小! 又忽觉身前站了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那股熟悉略带压迫的气息,让周云若不由地退后半步。 迅速抬眸,对上一双狭长幽深的眸子。 “閆將军,这般看著我做什么?” “半年多没见,做梦都想你!” 周云若一愣,他威胁恐嚇甚至辱骂自己,这些她都不觉得意外,唯独他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让她觉得意外。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她眼睛微微眯起,带著嘲讽的笑意:“你对我做过什么,莫不是都忘了?亦或者说,你做梦都想杀我?” 听到这话,閆衡眸光微暗,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低声:“我从没想过杀你。” 即便是自己最混帐的时候,也从没想过要去杀她。 他承认自己厌恶她衰老后的模样,可也时常想念她年轻时的容顏。 就如现在这般,他望著她的容顏,心中莫名悸动。 却见周云若轻嗤一声:“那最好,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道。” 闻言,閆衡觉得心口一紧,好似被什么锐利之物刺中,疼了一下。 一阵风带著凉意,从半开的门中溜进堂內,轻轻拂过周云若精致的衣裙。 閆衡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紧紧锁定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想到那里面怀了苏御的种,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一瞬间鲜血从指缝间滴落。 他突然扯开嘴角,幽幽道:“你只看到苏御表面风光霽月,可我告诉你,他的心比我还黑。” “他手上沾的人命比我还多。他的阴暗面你未曾见过,所以,话別说得太早。” 说著,上前抵近她一步,继续道:“你以为跟了苏御便可高枕无忧吗?男人食色性也,他苏御也不例外,他妻子死了这么多年,府里连个通房妾室都没有,你就不好奇他是怎么解决男人需求的?” “但凡你查一查,就会知道侯府抬出去的女子比寧国舅那也不少。” 周云若凝著閆衡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心中微颤,面上却一丝波澜未起。 “你说了那么多,是为了证明自己比他好吗?那我来给你补充一下,嫁给他,我的嫁妆完好无缺。他给我的田產铺面金银珠宝,多得我数不过来。” “他还为我请封一品誥命夫人。” “这些別说你从前没有,就是你有,你也不会给我半分。” 她字字句句如刀般插入閆衡的心头,让他想起自己曾將许诺给她的誥命给了常玉翡。 她那时什么都没说,只是从那以后她再未对自己笑过。 又想起將军府的中馈自己从未交给过她。 冬日里,自己明知道府里人剋扣她的炭火,也没管过她。 想到此,閆衡心中苦笑,从前是自己对不住她。 此刻,他看著眼前姿容正盛的女子,从前没给她的,现在他想给。这般想著脚步也不觉向前。 周云若眼神一凛,忙退后一步。 苏御一个不经意的回头,恰好看见这一幕,脸色骤然转冷,当即转身大步走过来。 他停在周云若身旁,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那姿態,既是保护,也是宣示主权。 周云若侧脸看他:“夫君,我们回吧!” 他低声应了一声嗯。 脚步却未动分毫,星眸盯著閆衡,脸上看不上喜怒,只嗓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閆將军,以你的品级见了一品誥命夫人需行礼。” 閆衡敛眉一笑:“是,下次见了,我一定给夫人行礼。” 他的態度看似恭敬,可口吻里却透出几丝戏謔,那“夫人”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著一种莫名的曖昧与挑逗。 苏御凝眉,眼里虽有慍色,可语气无甚波澜:“閆將军,明日早朝再会。” 閆衡听了这话脸色陡然一变。 还没待周云若细究他这话的深意,就被苏御带出了官堂。 周云若上了马车,本以为苏御也要同她一起,却见他立在马车一旁,对自己说:“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膳我就不回去用了。” 她忍不住问:“那汤还给你留吗?” 闻言,苏御眉眼舒展:“留著,晚上等我回来。” 周云若朝他轻轻点头,车帘放下,隔绝了视线,待马车驶离。 石霞才小声道:“主子,小翠没用上,这会被文远送回府了。林綰綰失踪的事,大人在堂上一句都没问那姓常的?我这心里总隱隱不安。” 周云若的目光轻轻落在桌上放置的一盘鲜果上,神色淡淡。 隨手挑了一枚最红的桃子,递到石霞手中。 轻声道:“吃桃,这个季节的桃子最甜。” 石霞嘴角微撇,皱眉道:“主子,我没心情吃桃,我担心的是大人他······” 说到一半停了,又悄悄打量周云若的神色。 她倚在车窗旁,石霞只能瞧见她的侧脸,看不清神情。 石霞想到,那次离京时,主子坐在马车里,手里执著本游记,给自己读各地的山川地貌,她嘴角始终掛著笑,和现在的神情儼然不同。 自己都能猜到的事,主子又怎会猜不到。 第217章 你戏弄老子,很得意是吧? 行到长安街,周云若叫停了马车。她带著石霞去了聚福楼。 石霞问:“主子,不回去用晚膳吗?” “一样的口味天天吃,总要腻的,咱们今日也换换。” 周云若脸上带著浅浅的笑意,进了聚福楼,还是临窗的雅座。要了一桌子菜。 石霞知道这家菜贵,上次一桌菜就了主子百两银子。 她有些心疼,眼神看向周云若,轻声道:“主子,就咱们两个人,点这么多,吃不完就浪费了。” 周云若笑著看她:“你主子我现在不缺银子,以后什么贵咱们就吃什么。” 说著,夹了一块胡椒醋鲜虾,放入嘴中细细品尝。觉得好吃又夹了一块到石霞的碗中。 继续道:“多吃些,等会我带你去綺仙坊,前日大姐姐给我来信,提到綺仙坊的浮光锦云烟裙,说是极美,咱们也去置办两身。” 闻言,石霞瞪大了眼:“主子那料子寸锦寸金,一件衣裙估计要五百两银子。就別给我买了,太贵了。” 周云若听了,微微一笑,又拿起筷子,夹了块色泽红亮的辣煮鸡,轻轻地放在石霞的碗中。 “你呀,总是这么节省。不过,这银子不我的。” 石霞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笑容。 想到苏御曾给过林綰綰万两白银,主子他这些银子,真真算不得什么。 当下就拿起筷子,吃了口鸡肉,又辣的蹙起了眉头,却见周云若喜欢吃。 酸儿辣女,难道主子怀的是女儿。又想到长公主与侯爷的期盼,若是主子生的是女儿,只怕那二位要不高兴了。 想到此,石霞的眉头皱得越发紧。忍不住问:“主子,你最近有没有想吃酸的食物?” 周云若摇摇头:“不想,我这胎怀得顺,胃口也好。不像怀昭儿时,好几个月吃什么吐什么。” 听了这话,石霞不觉咬了咬筷子,等生了女儿,长公主怕又要急著给大人纳妾了。 周云若似猜到她的心思,浅笑道:“有本事的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有些事不是想求就能求到的。” “咱们现在这样已经比从前好多了。就说你今日见到的那位大理寺卿,出了官堂,他要遇上我,按照礼制,也得给我行礼,朝廷每年还会给我俸禄。” “银子位份握在手里,才是切实的东西。” 闻言,石霞看向她,这话说的是没错,可还是觉得心口堵得慌。目光不觉看向窗外,落在街道上,神色一怔。 “主子,是双福。” 周云若顺著她的目光望去,白白胖胖的小姑娘正与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站在一处。 她还是那副圆滚滚的身型,身上穿著一袭鹅黄襦裙,倒是看著很合体。 双福盘了妇人髮髻,想是离开自己,嫁了人,看样子日子过得还不错。 街上人来人往,周云若依稀听见二人的谈话。 “娘子,为夫记得,你方才吃了三碗米饭,两个鸡腿,一盘桂糕和半斤肘子!怎的这会又饿了?” “我饭量小,哪里吃得下这么多,还不是肚里的孩子贪吃。不是我要吃,是他要吃。” 说著拉住男子的手,一边晃一边说:“夫君,人家就要吃张家的餛飩,再配上米家铺子的炙羊肉。” 男子看向双福,疑惑的眼神中带著探究:“羊肉配餛飩,这是什么吃法?” “夫君还记得我曾说过的那位姐姐吗?就是她带我去吃的,可香了。” 男子无奈地点头:“买买买,我给你买,快別晃了,人都要被你晃晕了。” 双福听闻男子答应,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状,嘴角边的梨涡若隱若现。 她撒娇地又晃了晃男子的手臂:“不晓得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让我嫁给夫君这样好的男子。” 男子眼中有笑意,却假装板起脸道:“大抵是上辈子为夫刨了娘子家的祖坟了吧!” “························” 看著吵吵闹闹渐渐远去的二人。周云若眉间舒展,当初閆衡以双福父母性命逼迫双福背主,她那时恨閆衡,也埋怨双福。 可事后想想,若是別人拿自己家人的性命威胁,自己想必也会如她一般。 现下看她过得好,也算释怀。 回过头,看向石霞,唇角微微一翘:“她都能寻得如意郎君,你的呢?” “主子,您就別打趣我了。”石霞脸颊微红,低头轻声道,双手不自觉地绞著衣角。 周云若轻笑:“我看十一就不错,功夫好,相貌生得也端正。” “主子,您快別说了,回头叫他听见了,要羞死人的。” 周云若笑笑,目光一转,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只见寧国舅带著一群侍从,朝自己这边走来。 他一身华贵的紫袍,稜角分明的脸上少了从前的玩世不恭,更添几分冷峻。 一行人来势汹汹,让周围的食客纷纷避让,周云若的心猛地一沉。 自己嫁给苏御,这廝怕是气不过。 就见他走过来,撩起长袍,一脚踩在周云若身旁的空椅上,斜倾著身子,手肘抵在膝上。 这副囂张的模样,显然是来找麻烦的。 石霞蹭得站起身,却又被寧国舅的隨从挡在外围。 此刻,寧国舅盯著周云若的脸庞,他眉宇间透露出的恶意极其明显。 眼中无一丝柔情,好似一下回到了初遇他的时候。 “你戏弄老子,很得意是吧?” 第218章 他今晚不会来 周云若垂眸,掩去一瞬间的隱忍:“国舅爷,这么多人看著呢!你此举不合规矩。” 他冷哼一声,脸上的恶意更甚:“规矩?这会跟老子讲规矩,你他娘的在道观给老子绣香包,誆骗老子给你送吃送喝,把老子的一颗心揉得稀碎,那会儿你怎么不给我讲规矩。” 周云若此刻怔怔地望著寧国舅,她没想到他会把话说得这样难听。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抓紧。 她语气清冷,暗含薄怒:“香包是你让我绣的,你护我,我也救过你的命,那些吃食我也没求你送。” 说著,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拍在桌上,抬眸凝著他:“还你饭食钱。” 闻言,寧国舅半眯的眸子瞬间睁开,晃出一抹狠厉的光来,倏地拿起银票一把撕了粉碎,猛地砸在周云若脸上。 银票碎片散落在周云若的脸颊与肩头,她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却仍倔强地挺直脊背。 又被他猛地一把拽过手腕,迫使周云若与他四目相对。 周云若吃痛,眉头紧锁,却强忍著没发出半点声响。 周围食客见状,纷纷投来惊异的目光,有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无人敢上前劝阻。 “原是我高看你了,你与那些贱人本性一样,你对我的好全是利用。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心软,就该在床上睡了你。” 石霞见状,怒吼:“把你的手拿开,你这般詆毁她,你算什么男人。” 寧国舅慢慢扭过头,看向石霞,桀驁地笑了起来。 “你是她的贴身丫鬟,她明里拒绝苏御,暗里又勾搭我,这些欲擒故纵的手段,你不是看的最清楚吗?” 话未说完,石霞就大声道:“我家主子才没有欲擒故纵,更没有勾搭任何人,都是你们见色起意。逼迫她,她明明谁都不想嫁,她只想离开京都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可你们就是不放过她。” “各个嘴上说著喜欢,伤她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狠。你们的喜欢一文不值。” 寧国舅当即吼道:“我何时伤她了,我恨不能把心掏给她看,可她扭头就嫁给苏御。是她负的我。” 说罢,手一用力,將周云若抓到身前,大声道:“我放了那么多信鸽,传书给你,可你还是嫁给······” 话到一半又停了,只因眼底倒映出她的泪眸。 寧国舅那满腔的愤怒一瞬间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他望著她,便感到心底里泛起疼意,疼得心慌意乱。 又听一旁的石霞喊道:“你胡说八道,我们根本没见过什么信鸽。” 说著,石霞挣脱的动作又是一顿,她仿佛想起当初十一烤的鸽子肉,当下抿紧唇,心里已经把十一骂了个遍。 寧国舅听到这话,错愣了一瞬,隨后猛地鬆开周云若。 撇开脸,低声道:“別给老子装,老子已经看透了你,你给他脖子上留下的印记,他都给我瞧了,你就別在我这装纯了。” 闻言,周云若一怔,隨即心头升起一股恼怒。恼寧国舅,也恼苏御。 寧国舅冷哼一声,又退开一步道:“你当初的救命之恩,我寧紫渊还清了。以后我不会再对你顾念任何旧情。” 话音一落,他的侍卫也退开,石霞忙奔到周云若身前,担忧道:“主子,您没伤著吧?” 周云若忽略腕间的痛意,拉起石霞的手,再没看他一眼。快步下了楼。 刚踏出聚福楼的大门,只见楼內一只精致的瓷瓶从窗子上砸了下来,紧接著,又是沉重的实木桌子被狠狠地掀翻的响动,一阵碗碟桌球落地声。 街上行人纷纷抬头望过去,透过窗口,寧国舅的身影隱在破碎的光影之后,而聚福楼內,一片譁然,食客们惊慌失措,四散躲避。 周云若头也未回拉著石霞上了马车,也没心情再去綺仙坊。 回到侯府,管家见她脸色不好,便没敢进屋,只將今日周府的帖子交给石霞,便匆匆退下。 周云若去大理寺的事,府里人都知道。见她回来这副模样,虽是心下疑惑,可也没人敢背后议论。 丫鬟婆子全都屏声敛气,做起事来格外小心翼翼。 掌灯时,王嬤嬤进来问:“夫人,大人还未回来,晚膳还留吗?” 室內烛光摇曳,周云若静坐在铜镜前,镜中倒映出她模糊的身影。 她淡淡说了声:“不必留。” 王嬤嬤又想起她煮的汤,轻声问:“那汤还要留吗?” “倒了。” 声音听著虽平静,可王嬤嬤就是知道夫人不高兴了。她走出屋门,望著天上的繁星,嘆了一声,又摇摇头。 大人去哪了?怎么也不回来哄哄。 屋內,周云若釵环已卸,石霞正拿著梳子,轻柔地为她梳理及腰长发。 石霞低声道:“主子,汤倒了,他回来喝什么?” 闻言,周云若微不可觉的抿了唇,微微垂眸:“他今晚不会来了。” 窗外传来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石霞望了望天色。 天色已是不早了! 石霞眉梢轻拧,转过头,轻声道:“那您早些睡,今晚我给您守夜。” 周云若起身道:“不用,累了一天,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说著,便先去睡了。 待石霞回到下房,没一会,十一便悄摸地进来。 瞅见他,石霞板了脸,没好气道:“今日那寧国舅欺负主子,你跑哪去了?怎么不打他一顿。” 十一凑上前,歪头打量她:“你別生气,暗卫的规矩,主子若没遭遇人身攻击,我们就不能现身与人前。” 说著,拿出一枚飞鏢给她看:“那会我手里就拿著这枚暗器,但凡他再敢进一步,我就拿这个扔他。” 听到这话,石霞才对他露出笑意。又道:“这事別告诉你家大人。” 十一蹙眉:“这恐怕不行,夫人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我每日都得向大人稟报。” 闻言,石霞脸上又露出不悦的神色,嗓音里也染了怒:“我看你家大人就是让你打著保护的幌子,监视我家主子。” 十一眉头一皱:“別胡说,大人这是关心夫人。” 话音未落,便听石霞反驳道:“他若关心夫人,就不会夜不归宿。主子做什么他都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鬼知道。” 十一一怔,这个知道的鬼,就是云雀。 见他不说话,石霞盯著他:“你家大人在外面做了什么,想必你也知道。” 十一忙摇头:“我不知道。” 见她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又连连摆手道:“真的不知道。” 他生了一双精明的眼睛,却在此刻故意朝石霞露出一抹憨气。 第219章 他的身边不会只有自己一人! 石霞见状,睨了他一眼,脚步一挪,背过身去。 “天儿不早了,你走吧!” 十一探身问道:“生气了?” “没生气。” “口是心非。” 说著就凑到石霞跟前儿,轻声道:“你別生气,大不了今日这事,我不告诉大人就是了。” “真的?” “嗯!” “好弟弟!” 闻得这声弟弟,十一的脸冷了下来,他是暗卫,也是暗影阁排名前十的杀手。他只是面相生得稍善,平日里在石霞面前,也是刻意露出温顺的一面。 其实他们这些杀手,都是刀尖舔血之人。哪个不是冷酷无情! 此刻,稍稍冷脸,那眼中的煞气便隱隱约约的显露出来。 那模样正巧被石霞看个正著,不觉心尖一颤。 声音里带著些许小心,问道:“十一你杀过多少人?” 烛火忽明忽暗,十一低下头,他轻轻摩挲著手中的飞鏢,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开口。 声音又低又沉:“很多,多到我已经记不清了。我不杀別人,別人就会杀我。” 石霞望著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想到他小小年纪失去亲人,做暗卫实为生活所迫,也是可怜人! 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十一的肩膀。 “那你往后跟著主子,是不是就不用杀人了?” 十一抬了眼,凝著石霞清澈的眸子,握著飞鏢的手紧了紧,又悄然鬆开。 他朝石霞略略一点头:“嗯,跟著主子,比以前清閒了许多。” 闻言,石霞露出一抹微笑。 窗外,月光如水,微风拂过,带动院中竹叶轻轻摇曳。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 (请记住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1??????.???超顺畅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石霞脑海里突然浮现双福与夫郎嬉笑的画面。 此刻,再看十一,她心里竟有些悸动。又见十一突然直勾勾地盯著她瞧,石霞迅速別开脸,半掩在发下的耳根悄然红了。 一缕髮丝不经意间垂落,她抬手轻捋,动作中带著几分不经意的娇羞。 十一心口止不住地起伏了一下,不觉凑近了几分,声音哑了些:“霞儿,你真好看。” 隨著女子一声低斥,院中,一只夜行的猫儿悄然掠过,带著几分慌乱,惊扰了枝头的几朵未眠。 暗夜里,十一坐在高高的屋脊上,翘起脚,指尖反覆摩挲著自己的唇瓣,那里好似还残留著她的温度。 嘴角掛著笑意,片刻后,眉宇间又浮上愁楚。 —— 次日清晨,石霞去了主屋,听王嬤嬤说大人昨晚一夜未归,石霞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角。 转而进了里屋,见周云若已经自己穿好了衣裙,坐在床畔,眉间似还有一丝阴霾。 石霞上前倾身附在她耳边道:“主子,要不要向十一打探大人昨晚去哪了?” 闻言,周云若轻轻摇头:“不必。” 早膳时,子归来了,周云若一见他,脸上便浮上笑意。 母子坐在一起用膳,他吃著菜,眼神却总是时不时地往她肚子上瞟。 周云若见状,笑著问他:“子归,想要妹妹还是弟弟?” 子归想也不想,张口便道:“要妹妹,母亲给我生个漂亮的妹妹吧!” 周云若闻言,眼中闪烁著温柔的光芒,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伸手轻抚子归柔顺的髮丝,笑道:“嗯,那你將来可得护好妹妹?” 子归闻言,眼睛一亮,小脸蛋上满是期待,他伸出小手轻轻握住周云若的手指:“母亲放心,子归长大了不仅会护好妹妹,还会护好母亲。谁敢欺负你们,我第一个不依。” 望著子归那认真的小模样,周云若柔柔一笑,心里满是欣慰。 手缓缓落在微微隆起的腹部,三个月的肚子竟隱隱有些显怀了。 上一世她怀暖暖四个月才这般大,想是她平时吃得多,也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 这一世她要好好活,至於林綰綰,即便她前世是苏御的妻子,现在也不是了。 京都除去周家,那些高门贵族的儿郎十四岁,家里就给安排通房丫头。 苏御那种身份自然也是有的,他便是生得再好,內里也是个男人。 就像他在床上那般对自己,一看就是个经验多的。 上一世他位列三公,是朝中人人敬重的帝师,这种身份的男子身边怎会只有綰綰一人。 当然也不会只有自己一人。 重活一回,她可不能再被情爱捆绑住,只要苏御不將人往回带,她就假装不知道。 誥命加身,银子在手,儿子爭气又孝顺。这是多少女子羡慕的事。 这般想著,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这时,子归扯了扯周云若的衣袖,轻声道:“母亲,我昨日在书院碰到昭儿弟弟了。” 言罢,打量著母亲的神色,见她脸上未起波澜,凝思几瞬又道:“昭儿弟弟说想你,上次他走时忘拿你给他做的杏脯了,央求我给他捎带过去。” 闻言,周云若眼角微微往上一抬,面色还如方才一般淡然。 “杏脯生虫了,已经扔了。” 说著,又夹了块牛乳菱粉香糕,放进子归碗里。 温声道:“秋季多食些牛乳,长得快。我瞧你最近似乎又长高了些,该是要添新衣了,下了学早些过来,让裁衣匠给你量量尺寸。” 子归应了一声,看了看周云若的神色,抿唇再未提閆昭的事。 待子归走后,一名丫鬟进了外间,朝周云若轻声道:“夫人,梦华翁主来公主府了。” 周云若朝她点点头,隨即起身对石霞道:“咱们也该去给长公主问安了。” 石霞蹙眉道:“主子,不等梦华翁主走了再去吗?” “今日要见的就是梦华。” 闻言,石霞愣了愣,她有些不明白,主子不喜梦华,平日里若是知道梦华在公主府,都是远远避开的,今日怎么还上赶著要见她。 又听周云若道:“萧氏昨儿给我递信了,催促我给她办瑾萱和魏九郎的事,信里可说了,若是再推脱,她就要去祖母那念叨。” 听了这话,石霞皱眉道:“主子,她上次把老太太气成那样,还不罢休,照我说,您就別由著她,將这事告诉三老爷,叫三老爷管管她。” 周云若扯了笑道:“我三叔若是个孝顺的,就不会由著她去祖母那里闹。这事祖母没告诉大伯,想也是怕大伯与三叔闹不快。” 说著,周云若眉间沉了沉,转身已是出了屋子,石霞跟在她身后,又听她道:“萧氏为了和梦华结亲,三番两次地拿祖母威胁我,她们都不顾惜祖母,我又何必要顾惜她们。” “这根红线,是她们逼著我牵的,將来好过难过都是她们自己的事,赖不著我。” 说话的功夫,就到了公主府。 进了大殿,瞧见梦华同长公主坐在一起,旁边还坐著芷兰,这会子正在哭鼻子呢! 第220章 表嫂,你帮帮我 长公主面色很沉,一双锐利的眸子锁著芷兰,透著一股说不出的凌厉。 芷兰垂眸拭泪,侧脸印著五个清晰的指印。 周云若只扫了一眼,就撇开脸。想著只打了她一巴掌,长公主还是留情了。 这时梦华看向周云若,嗓音里沉著怒意:“你来这做什么?看我们的笑话吗?” 周云若抿唇笑了下:“翁主,我若真是想看你的笑话,只会关起门来,事不关己。哪里会往你跟前凑。” 梦华瞪著她,欲要开口,被长公主喝止。 “你自己女儿闯了祸,怪得了谁?” “母亲,此事是芷兰的贴身丫鬟绿珠做的,和芷兰一点关係都没有。” 长公主闻言,脸色愈发的沉,冷声道:“收起你的小聪明,这套说辞,骗骗外人也就罢了。你们可骗不了御儿,若是聪明,就老老实实的和他去认错。” 话音刚落,梦华眼眶瞬间泛红,她转头望向一旁低垂著头的芷兰,眼中满是疼惜与无奈。 再次对长公主道:“母亲,別说是认错,给他磕头都行。可御儿太狠了,他根本不见我,他煽动夫君和魏家人,逼著芷兰远嫁,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这是要我的命啊!” 一旁的芷兰的身体微微颤抖,哽咽声一声接著一声。 片刻,芷兰突然起身跪到周云若面前,哭道:“表嫂,你帮帮我,你的话,表哥一定听得进去。” 梦华见到女儿这般卑微地给周云若下跪,当下是又心疼又恼怒。 就要上前拉起她,却见周云若突然起身,將芷兰扶了起来,还拿著帕子给她擦泪。 温声道:“芷兰妹妹,快別哭了,你这模样我瞧著都不忍心,更何况是祖母他们,夫君他在气头上,回头我去劝劝,哪能真的叫你远嫁。” 话音一落,厅內几人皆是一怔。 就连芷兰也没想到周云若能这么容易答应,毕竟自己当初也是想借著常玉翡的手除去林綰綰,再拉周云若下高台。 另一边长公主盯著周云若,神色若有所思。 一个被赶出去的妾室,已是弃子。她是生是死於侯府没有关係。 芷兰会与常玉翡勾结谋害綰綰,这箭头所指是谁,但凡有点脑子都能猜到。 周云若能发现小翠的异常,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的常玉翡,只这一点,就说明她足够聪明,这背后针对的是谁,她也是知道的。 按说她巴不得芷兰远嫁出京,为何要帮芷兰呢? 这般想著,又见周云若看向自己:“祖母,苏家和魏家是世交,更是姻亲,两家在朝堂互帮互助。若是因为孙媳让两家生了嫌隙,孙媳就是罪人了。” 说著,望向梦华:“翁主,自我进门您便针对我,想必是看不上我的身份。可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是苏家妇,您是苏家的女儿,都是一家人,何必总是针锋相对。” “若是因为妇人间的不睦,让苏魏两家远了关係,这事就是咱们的不对了。外人也会看笑话的,芷兰妹妹这回就是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闻言,梦华暗思,她这一番言辞,说得处处是道理,可细究就是她贤惠识大体,而自己和芷兰心胸狭隘。 怔愣间,长公主发话了:“梦华,云若说的话,你可听进去了?” 梦华的手指轻轻绞著帕子,强压下心头的情绪,嘴角勾起一抹勉强而得体的笑容:“母亲,云若所言极是,自家人是该和睦相处的。” 说著,她冲周云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她笑得和煦,可心里却在暗讽周云若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苏御態度这般强硬,为的可不是她周云若,而是林綰綰。 苏御为了林綰綰的事大发雷霆。 对夫君言说,要是不把芷兰远嫁,就与二房交好。自己当初掌摑周云若,也没见苏御这般大动干戈。 可夫君能做上魏家家主的位置,凭的是与苏家的这层姻亲关係。 老二一直覬覦家主之位,以苏御如今的声名地位,他若扶持二房,夫君这家主之位能不能坐稳还真不一定。 如今苏御將林綰綰藏在外面养著,这事只怕周云若还不知道呢!先叫她得意一时。 苏御卖不卖周云若的面子,自己暂且不知,可母亲的面子,他一定是给的。 眼下要保住芷兰,她得顺著周云若的台阶下,否则母亲会认为自己不识大体。 此时,周云若同样看著梦华,她亦没有错过梦华眼中闪过的那抹暗色,她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给长公主看罢了! 芷兰是长公主的亲外孙女,犯错了,长公主甩她两个巴掌,已是重罚了,叫芷兰远嫁,长公主绝对不会答应。 与其等她开口,倒不如自己主动开口,左右都是这个结果,还不如自己討个乖。 只是想到昨日公堂上的情形,她总觉得隱隱不安,於是决定再给长公主烧把火。 “祖母,那常玉翡害了王嬋一尸两命,如今又要害我和腹中的孩子,她这是想让苏家断子绝孙。这样的人何其恶毒?” 闻言,长公主眉头一压,眸光锐利。 她沉声道:“真正想让苏家断子绝孙的不是她,是她背后之人。” 周云若闻言一怔,常玉翡的新身份是中信侯的女儿,这事长公主已然知晓了。而中信侯是镇北王的义弟。 推敲下来,周云若心中一紧,她还记得当年镇北王造反,在京中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那时閆衡带兵剿杀叛军,回来时一身血腥气,鎧甲军刀上满是血渍。 自己见到他都嚇了一跳,他还打趣道,城外堆积的尸体能绕京都排一圈。 他还说镇北王被苏御一刀梟首,不仅如此,苏御还亲手杀了同母异父的兄弟。 第221章 谁是受气包! 苏御与镇北王·····周云若不敢往深的想了。 此刻,长公主没有像自己想的那般生气。 反而身上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庄严气息,这是一种过分的沉稳。 她本来还打算烧把火,让长公主命人在狱中把常玉翡害了去,省得夜长梦多,再叫她逃出去。 现在看来,自己这把火白烧了。这祖孙俩倒是极像,都让人猜不透。 周云若的目光又转向梦华,扯了笑道:“翁主,上回您想和周家结亲,这亲上加亲本是好事,是我考虑不周,云若给您赔不是了。” 说著就起身给她福了福身子。 梦华看著她,疑惑的眼神中带著探究。 又见周云若转身,对长公主笑道:“祖母,我家三妹妹当初与夫君原本就是误会一场,这事您也知道。三婶前段日子求到我,希望我给三妹妹寻一门好亲事。” “可我与京中的贵妇们还不熟络,孙媳斗胆,想请祖母为我三妹妹牵根红线。” 说罢,周云若还衝梦华笑了笑,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梦华闻言,脸色一沉,绕了半天,原来在这等著自己。 当初周家三小姐被苏御从湖里救上来,这事人尽皆知。 周云若叫九郎娶苏御不要的女子,分明是看不起九郎。 梦华当下就想拒绝,却听长公主对周云若温声道:“念在你这般识大体,本宫应了,回头定给你三妹妹寻个好夫君。” 说罢,就看向梦华,那眼中的深意,让梦华心弦一颤,想说的话便也不敢说了,只得咬著牙,暗恨。 待周云若离去后,长公主轻轻抚摸著案几上的茶具,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片刻,缓缓开口:“九郎好色成性,你只一股脑地想给他寻一等一的贵女,贵女焉能受得了他那荒淫无度的样子,万一闹起来,还不是你难看。” 梦华闻言,面色又是一沉:”母亲,即便不娶一等一的贵女,也不能娶周家三姑娘,那姑娘差点嫁给御儿,別人不知,咱们可都是知道的,您让九郎娶她,这不是打九郎的脸吗?” “他若是个要脸的,当初就不会调戏林綰綰。”长公主陡然拔高了音量,让梦华惊得一颤。沉默了很久。 又听长公主沉沉地嘆了一息:“你的心思我明白,可你有没有想过魏家人敬你,是因为你是苏家的女儿,可这苏家的天是谁在撑著,你应该也知道。“ “你与御儿闹成这般,待我与你父亲老去,这苏家的门你怕是进不来了,一旦失去苏家的庇护,凭你自己的本事,在魏家可还能立得起来?” 梦华闻言一怔,她紧紧捏著手中的帕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魏家人表面敬自己,背后怕是没多少人服自己的。 九郎也无甚真才实学,在魏家儿郎里属实不出眾。 若是將来父亲与母亲不在了,苏御不认自己这个姑母,那她在魏家还真没了底气。 又听长公主言:“自己掂量掂量吧!別到时候两边都討不著好。” 说著,就起身往里间走去,梦华呆呆立在原地,紧皱的眉头久久未能舒展。 —— 周云若穿过垂门,一进园子,便见管家疾疾向她走来。 “夫人,府里来客人了。” ”···········“ “周家三爷来了。” 闻言,周云若眸光一亮,眼底的喜色藏都藏不住,这便加快脚步,往厅堂去。 她轻提裙摆,石霞紧跟在她身后,满脸担忧地提醒:“主子,你怀著身孕呢,可得慢些走。” 周云若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只顾著往前,进了院子,便见元载立在厅门外,长身玉立,眉目慵懒。 见了她来,嘴角缓缓上翘:“二姐,想我了没?” “臭小子,走时都不给我打招呼,我才不想你。” 他缓缓凑了过来,佯装委屈道:“这事可不赖我啊!都怪工部的刘子义,那个老王八就因为我酒桌上没恭维他,次日就將我派到京外修河道,走得属实匆忙。你是不知道我这三个月是怎么受过来的。” 说著就擼起袖子给她瞧:“你瞅瞅,全是蚊子咬的,差点给我吸乾了,这印子怕是一整个冬日,也消不掉。” 只见那胳膊上满是蚊虫叮咬过的痕跡,密密麻麻的。周云若看得心头一紧。 忙把元载带进屋里,又让石霞去里间拿御用的去疤药。 二人坐在相邻的椅子上,元载看著周云若,刚刚还嬉皮的模样不见了,只一脸认真地问:“他待你好吗?” 周云若给他擦药的手一顿,默然点了点头。 头顶又传来元载的声音:“那我就放心了。” 又道:“当初,我一收到消息,人都惊呆了。原以为是三妹妹嫁给她,临到上轿却变成你,他把咱们一家都蒙在鼓里。” 周云若低低道:“谁能想到他来这齣,我要知道早跑了。” 说著,又擼起元载另一只胳膊,似是嫌棒涂抹得不均匀,周云若就用指腹给他抹药。 元载嘆了嘆:“你从前不是喜欢他吗?为他还抹过好几回眼泪儿!这会子如愿以偿了,咋还说起酸话来了。” “那会儿和现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话是从门口传来的,周云若心间一紧,扭头就望见苏御那张不冷不淡的脸。 “夫···夫君回来了。” 她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只是那笑落在苏御的眼中,觉得很牵强。 苏御缓缓步入屋內,目光在周云若与元载之间流转,神色莫测。 他走到周云若身旁,目光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轻轻拉开她落在元载胳膊上的手,目光又落在她指腹上,语气淡淡道:“在给三弟擦药?” 元载和苏御见过几次面,加之他又是个洒脱的性子。 这会子只將擼起的袖子放下,看向苏御:“姐姐给弟弟擦药怎么了?我二姐小时候还餵我吃饭呢!” 都是男人,元载听出他那话的醋味了,觉得他这人有些小心眼。 想著他是使手段强娶的二姐,害得云舟大病一场。又见二姐对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像个受气包似的。 他心里这股气就平不了。 见苏御阴测测的俯视著自己,元载猛地站起身,虽然身高不及苏御,可那气势却拿捏得十足。 他直视著苏御:“你这般瞧著我作甚?” 苏御似笑非笑地睨著他:“火气挺大,修了三个月的河道也没把你这脾气磨平了,看来是磨礪得不够啊!” 闻言,周云若太阳穴突突直跳,忙去扯苏御的袖子。 “夫君,我三弟天生说话大嗓门,他跟谁都这样,你別与他计较。” 第222章 给你提个醒! 元载却在这时挑眉道:“二姐,你別怕他,甭管他官做多大,回到家里也是你夫君。” 说著又看向苏御:“你別再仗著我二姐喜欢你,就拿她不珍重。现在是你使手段娶得她,我二姐可没硬攀你。” 听了这话,苏御星眸锁著周云若,启唇:“你方才说从前与现在不一样,什么意思?从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见周云若低垂著脑袋,元载扭头冲苏御没好气嚷道:“不喜欢,能给你怀孩子。” “你闭嘴。” 苏御冷喝他一声,又看向周云若:“我就想听你说。” 她微微抬眸,撞上他深邃的眉眼,静謐的对视中,她不由自由地屏息。 片刻,唇边漾起浅浅的笑意:“人都是你的了,还问这种傻话。” 见苏御挑眉,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答案。 她乾脆一咬牙:“喜欢,喜欢得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从早想到晚,唯恐你被外面的狐狸精勾走了魂,你昨夜未归,我抓心挠肝的难受。” 说罢,突然抬手指著他的鼻尖,气鼓鼓地道:“说,昨晚被那个小狐狸勾走了?” 苏御一愣,忽地又低头笑了起来,大手包裹住她的纤指,將人往身前一带,掌心落在她的腰间。 轻声哄著:“没有的事!昨晚有事耽搁了。今早一下早朝,连吏部都没去,就急著回来了。 周云若推开他,目光看向一旁呆怔的元载,轻抬眉梢:“三弟瞧见了吧!他官再大,回来了也不敢给我耍官威,你就放心吧!二姐过得好著呢!”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闻言,元载訕訕笑了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苏御那边瞟。 他回京第一时间就来看二姐,唯恐她过得不好,如今见苏御被二姐指著鼻子都没动怒,心下稍安。 却仍旧放话:“你要敢欺负我二姐,我元载第一个不答应!” 苏御扫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这脾气不適合在工部。” 闻言,周云若暗里挠了挠他的掌心,一双凤眸嗔著他:“我三弟好不容易回京述职,你想干什么?” 苏御低头睨著周云若,嘴角微勾:“给他升官行不行?” 周云若微愣,接著又点头,朝元载使眼色。 可元载却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不用,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今日若得了他的好处,以后就要对他礼让三分。待你將来受了气,谁替你出头。” 周云若听了,心间一暖,元宏对自己好,是为图苏御带给他的便利。 哥哥呢!妥妥的崇拜苏御。谁敢在他跟前儿说苏御的不好,那是立马就急眼。 这家里除了祖母,就属三弟最向著自己。 此时,又见苏御对元载沉著脸道:“脾气臭,嘴也不討喜,你与御史台那帮犟驴倒是合拍。” 一听御史台,周云若眉开眼笑。 “三弟,还不快谢谢你姐夫。” 元载紧皱眉头道:“二姐,他骂我是犟驴?” “骂两句给升官,换做大哥,骂他百句他都乐意。” 元载听了,依旧梗著脖子:“他是他,我是我。” 眼神看向苏御:“我没官癮,今日来也不是朝你討官职的。我来一是看望二姐,二也是为了告诉你,我们周家男子不纳妾,周家女儿也不兴夫君纳妾。” “给你提个醒,我二姐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若將来敢纳妾,她势必要与你离心。那姓閆的就是你的镜子,即便是你官大,也没用。” 闻言,苏御握著周云若的手微微一僵。 又见元载转身离开,周云若隨即抽出手,追了上去。 苏御的手一空,心也跟著颤了一下。 他回头凝著周云若的背影,五指一点点的收紧。 待周云若將元载送出侯府,折返回来。 见苏御还那般站著,阳光从雕窗子延至到他脚下,一身緋色官服,仪容更甚往昔。 她眸子中浮过一抹暗芒,很快又隱匿其中。 上前拉起他的手,眸光一转,笑盈盈道:“夫君,三弟刚进京,家都没回,就来看我。这会是急著回去见媳妇儿,无礼之处,还望你多担待。” 又道:“他那脾气確实不適合呆在工部,你是他姐夫,能帮上的地方,就帮他一把。左右我记著你的好。” 言罢,拉著他往里间走,自衣柜里取了套常服,贴心的要给他换上。 手刚碰到他的玉带,就被他一把擒住。 稍稍用力,就把她锁进怀里,一时间鼻尖縈绕著一股异样的墨香,细闻掺杂著淡淡的女儿香。 周云若眉头一蹙,下意识地推开他。 四目相对。 “你身上不好闻,去洗洗吧!” 扭头又唤王嬤嬤,吩咐人给他备热水。 待回过身来,又见苏御盯著她,眸色忽明忽暗。 她故意问:“怎么了?” “昨夜与同僚饮了些酒,想是沾了酒气。” “哦!” 她轻轻应著,脚步绕至屏风內,又给他取了件里衣,握著柜门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刚转身,就被他倏地抵在柜门上。 她手里的衣物瞬间掉在地上,手掌贴著他的胸口,微微用力推拒。 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在揽月楼,六部尚书来了一半。他们叫的胡姬,我一下都没摸。有一个故意往我怀里倒,估计是那会儿沾了些脂粉味。” “哦!胡姬啊!难怪呢!” 那香味虽淡,可周云若闻过,所以记得。那是綰綰身上的雨檐香,自製的香,別的地方买不著。 此刻,看著苏御,不想听他胡扯。 转了话头:“我今日去了祖母那,听说,你给魏家施压让芷兰远嫁?” 苏御唇角微收,片刻才回:“她勾结常玉翡我不能容。” “夫君,算了吧!別叫祖母在中间为难。” 闻言,苏御面色一沉,抵在她胸前的身子,往后收了收。 他压著嗓子:“芷兰的事,你勿要多管。” 第223章 我夫君不差钱 周云若垂下眸子,低声道:“她们二人针对的是我,我这个受害者都不追究,你何必还要深究?” 话音刚落,苏御就转身出了屏风,听著沉沉脚步声,停在了里间,並未出屋子。 周云若心中冷笑。 又听屏风外传来他的声音:“受害者不只你一人。” 她微开了唇,轻声喃喃:“原来不是为我啊!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著走出屏风,也不去看他,將衣物隨手往软榻上一丟,转身出了屋子。 石霞候在门外,屋里的说话声她也是听到了,这会子见周云若往院中走,跟上去问:“主子,离家出走吗?” 话音刚落,就被周云若轻点了下额头:“傻样儿,我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走不了了。” “那您这是去哪?“ ”去他的银子。” 主僕二人,上了马车,直奔綺仙坊。 进了店,周云若言明要浮光锦,那綺仙坊的东家是个三十开外的女子,本是坐在二楼品茶。 一听她要浮光锦,连忙起身下楼,待看清周云若的样貌,忍不住夸讚。 “夫人当真生的容月貌,开店这么些年,见过的女子里属您最美。” 说著,命侍女將店里的浮光锦成衣,全部拿出来,供周云若挑选。 见周云若一下要了四套,东家眉开眼笑,连忙请她上楼。 “贵客,咱家店里有一件珍品,是用上好的浮光锦,由江南最有名的绣娘,耗时三月,一针一线精心绣制而成。穿在您身上,定能衬得您如九天玄女下凡,风华绝代。您请隨我来瞧一瞧。“ 说著,东家亲自引领,上了二楼,步入一间雅室。只见中央摆放著一件流光溢彩的华服,周云若一眼就相中了。 当即对东家道:“要了。” 东家一愣,她就没见过这么爽快的客人。 不由开口道:“您都不问价格吗?” 周云若嘴角一翘:“我夫君不差钱。” 闻言,石霞最先笑了一声!一扫来前的阴霾。 眼神看向周云若:“主子,您这会换上吧!叫我也饱饱眼福。“ 待周云若换了那身衣裙出来,那东家眼都看直了。 她要不是个女子,石霞都要呵斥她了。 只见那緋红牡丹凤尾裙,牡丹盛开其上,金线勾边,隨著她的走动,竟像是盛开在她脚下一般。 往雕窗前一站,阳光照在上头,衣料又流光溢彩。 她肤如凝脂,五官精致明艷,那緋红一上身,將她瑰丽的容顏又衬出了嫵媚之色,凤眸流转间,美得令人窒息。 “美,太美了,夫人这衣裙就像是为您量身定製一般,您要穿这身回去,保管能將你家夫君迷得神魂顛倒,再也移不开眼。” 东家由衷地讚嘆著,眼中闪烁著惊艷的光芒。 石霞在旁更是一脸得意,她从未见过主子如此明艷动人的模样。 京中贵夫人都以淡雅为美,平日里,周云若也多是素雅装扮, 而此刻,她身著緋红牡丹凤尾裙,嫵媚中透著高贵,让人不敢褻瀆。 说是艷压群芳也不为过! 石霞痴痴地看著,这样的主子,任是谁见了都会心动! 立在一侧的东家暗自思量,她这店里只卖上品,高门主母那也是常接待的,可她们也都要先问价。 毕竟主母们操持著府里的大小开支,也不能肆意挥霍。 又见周云若生的緋丽,猜测她定是哪家高门极受宠的贵妾。 想著冤大头上门,不宰白不宰。 当即开口:“夫人,这件衣服价值四千两,楼下选的那些按底价给您,只算两千两。” 石霞闻言,倒抽一口气,却见周云若神情自若:“记我夫君帐上。” 东家见她不还价,当下心中欢喜,搓著手喜笑顏开:“好嘞!夫人您夫君是哪家老爷?” “內阁大学士苏御。” 她语气淡淡,可那东家一听,不淡定了。 惊得手中帐本险些脱手,眼睛倏地瞪圆,嘴半张著合不拢。 东家腰身不自觉地弯了几分,赔笑道:“原来是苏夫人,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您今日能光临小店,真是蓬蓽生辉,这衣物,小店愿意半价相赠,聊表心意。” 说著,还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替周云若整理著裙摆,眼神中满是諂媚。 周云若笑笑,转身出了雅室,下了木质楼梯,脚步又是一顿。 遇见了不想见的人。 只见寧国舅坐在楼下的贵宾椅子上,手中端著茶盏,身旁站著两名娇艷的女子。 店里伙计站了一排,手里托举著各式各样的女子衣裙,供两名女子挑选。 跟在周云若身后的东家一见寧国舅,忙殷勤地唤道:“国舅爷,您今日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快楼上请,楼上雅座备著上好的龙井呢!” 寧国舅眼皮轻掀,目光顿时定在周云若身上,手中的茶盏一晃,险些洒出。 他身旁的两名女子见状,娇嗔地挤眉弄眼,却也忍不住顺著他的视线望去。 周云若只看了寧国舅一眼,就別开脸。 那冷然的模样,让寧国舅心下泛起一片凉意。 当下摔了茶盏,怒道:”破茶,破店,什么破人都让进。“ 说罢,那双桃眼还特意扫了周云若一眼。 周云若这次不想再让著他,当即就说:“好好的綺仙坊,什么破人都能进来坐。”一边说一边下台阶。 那边寧国舅闻言,剑眉凌厉地隆起,本是斜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往前一倾。 眼底闪过一道狭光:“长胆子了,连我都敢顶撞?” 话音刚落,他身侧一名女子就扭著细腰朝周云若走去,神色厉然,还不雅地擼起袖子,露出白藕般的手腕,这一看就不是良家女子。 周云若就站著不动,与寧国舅互瞪。 那女子刚扬起手,就被石霞一巴掌扇在脸上。 当即捂著脸,对寧国舅哭道:“我的爷,她打奴家。” 寧国舅勾唇邪笑:“打你活该,谁让你手贱。” 说著,又將身旁另一名女子搂在怀里。 “相中了哪件,爷给你买。”寧国舅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女子生的嫵媚,闻言,娇软的胸故意往他怀里蹭了蹭:“爷,我相中她身上那套了。” 女子伸手指向周云若,寧国舅低低笑了一声。 “好眼光!” 东家见状,眉头锁得更紧,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心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下没跑了。 第224章 你才是我此生挚爱! 硬著头皮上前道:“国舅爷,小店只这一件,已被苏夫人定下了。小店还有其他上品,皆是一等一好料子····” 话未说完,就被寧国舅提腿踹了一脚。他恼的是东家嘴里的那句苏夫人。 东家也是个心眼子活的,见此,直接倒地装晕。 周云若嘴角微抽,抬脚就从东家横著的腿上迈过去,径直往门外走去。 却被寧国舅长臂一展,拦住了去路。 周云若脚步急收,那身子差点就撞上他的手臂。 寧国舅的目光肆意地从她脸上扫到她鼓起的胸上,喉结浅浅滑动,声音很轻:“苏御在外面养女人,你知道吗?” 闻言,周云若抿了抿唇角,眼神看向他:“知道。”她说得云淡风轻,让寧国舅错愣。 问她:“后悔吗?” 周云若嗤笑一声:“后悔什么?男子不都这样吗?” “你若嫁给我,就不会是这样。” 周云若目光瞥向一旁满脸醋意的女子。 “你说这话,就不怕咬了自己的舌头。” 他垂下手臂,背脊微弯,面上平淡至极,却又让人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 声音又低又沉:“我的好与坏全是摊开了给你看,从未有隱瞒。我第一次想和一个女子长相廝守。” “可你不信我,更对我的真心不屑一顾。” 他驀然抬眸,一双桃眼赤红一片,盯著她:“所以,你活该!他负你伤你,都是你该得的报应。” 周云若拢在袖子里的手,一瞬间攥紧,面上却浮出一个微笑。 声音如击玉般冷冷:“易得之心,难守之恆。我这一生只求安稳。所以,他伤不了我,亦负不了我。” 说罢,抬步就走,擦肩的一瞬,寧国舅扯开嘴角:“城南青吟巷,朝东第一户。你看过之后,再来说这话也不迟。” 周云若脚步微顿了一下,继而又加快脚步从他身旁走过。 一旁的女子见寧国舅让她走了,身子靠在寧国舅肩上,软声道:“爷,奴家喜欢她那身衣服。” 寧国舅缓缓转头看她,阴沉沉的脸,带著戾气。嚇得女子踉蹌后退一步。 又听寧国舅狞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喜欢她的东西。” 风月场所的女子早就练成了一副厚脸皮,当下眼中泛起一抹潮意,撒娇:“爷,您是不是不喜欢奴家了?” 寧国舅嗤笑,侧首撩起眼皮:“喜欢你骚,喜欢你浪,臭不要脸的,跟爷谈喜欢,脑子抽风了吧!” 扭头又冲方才欲掌摑周云若的女子道:“还有你,但凡你今日碰了她,老子非把你的手剁了不可。” 两名女子闻言,皆是面色一白,那欲掌摑周云若的女子更是嚇得容失色,双手紧紧绞著衣角,目光中满是恐惧与不解。 又见寧国舅回走了两步,眯著眸子打量著地上装死的东家。 ”再装,老子砸了你的店。“ 闻言,地上的东家猛地坐起身来,苦著脸道:“国舅爷,小人这是哪得罪您了?” 寧国舅沉声道:“將她身上那件衣服,重新做一件,要一模一样的,一个月之內送与我府上,否则,老子就砸了你的店。” “是是是,小人遵命。” 言罢,寧国舅凝著周云若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 午膳后,周云若才回到侯府,一进院子就见王嬤嬤迎了上来,见她这身打扮也是不由得多瞧了两眼。 又想起方才大人发怒的模样,心下焦急,忙道:“夫人,您去哪了?大人在屋里等您许久了,这会子怕是正在气头上呢!待会进去了,您和他说两句软话,別再把人气走了。” 周云若抿紧唇,朝屋门走去。 石霞跟在身后,小声提醒道:“主子,十一没將您遇到寧国舅的事告诉他,他生气想必是因为您出府没告知他。” 近到门前,丫鬟给她打开门,珠帘微动。 周云若进了里间,一眼就瞥见苏御换了她走时拿出来的那套常服。 他执书坐在软榻上,目不斜视,闻得她的脚步声,眼都没抬一下。 周云若心中冷哼!转身就往回走。 身后果不其然传来一声:“回来!” 她脚步一顿,半侧回身,眼神淡淡地瞥向他,却见他星眸直勾勾地看过来,那手中的书似没拿稳般,瞬间落在地上。 然而下一刻,他就急步走了过来。 还不待她反应,双脚腾空,身子就被他打横稳稳地抱在怀里,他脚步略急,大步往床榻走。 周云若脑中空白了一瞬,下意识攀住他的肩膀,声音里明显带著慌乱:“你做什么?” 他胸间起伏,步伐很快,转眼就到了床上。 床帐里瀰漫著他身上的气味,沐浴后的皂香与冷冽的墨柏混合在一起,是好闻的。 高大的身躯压在她的身上,唇凑在耳边,带著惩罚意味,咬住。 “你,去哪了?” 周云若吃痛嚶嚀。 他灼热的唇还在允吸著她的耳垂,鼻间的喘息声被无限放大,急促而磁性。 “你別这样,我就是···嗯····去···嗯···” 她被他挑逗的语不成声。 有力的大手肆意在她身上游走,薄唇辗转至她的唇瓣。 苏御嗓音低灼:“去綺仙阁,买了漂亮的裙子,招摇过市,一路引得那些男人一个个看直了眼,是不是?嗯?” 他的话语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与占有欲。 周云若侧著脸,避开他灼热的呼吸:“与你比,差远了。” 他抬起头,矜贵的面容,此刻染了欲色,说不出的风流:“你是我此生挚爱,天下女子皆不如你。” 这话他说得动情,可听在周云若耳中只觉得讽刺。 她眸光微暗,男人在床上总是极尽諂媚。下了床,这些话就会被拋到九霄云外。 她怎么还会再信? 见她挣扎,苏御一瞬间抓住她的手,单手扯去自己的腰带,將她的手覆与他紧致的腹部,一点点地引诱著她。 用近乎蛊惑般的声音问:“喜欢吗?” 周云若知道这会若说不喜欢,他只会更加作弄自己。只得依著他说:“喜欢,可是我怀孕了,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不能······” “黄药师说了,满三个月可以行房事。” 第225章 臣来搅乱这盘棋 说著,便伏在她的锁骨下方,肆意妄为,緋红的衣衫被他褪至腰间。 苏御感受著她温软的肌肤,似身心得到了巨大的愉悦,喉间发出一声低吟。 “我轻点。” 周云若指尖用力嵌在他的肌肤里,怎么都拧不过他。 眼眶发热,泪珠子都浸了出来,怕人听见,她咬著唇压住呻吟声,却被他撩拨得浑身颤慄,些许低低细细的轻泣声从唇间泄了出来。 落进他的耳中,越发的收不住。 事后,叫了水,周云若难为情地闷在被子里。 他又將她抱出来,亲自给她擦洗。 洗到一半,周云若实在受不了他那副欲求不满的眼神。一把推开他,带著恼意將他逐出洗漱间。 待她出来,发现她新买的裙子,不见了。 就问他:“我裙子呢?” 他懒洋洋地靠在榻上,隨手递给她一套浅碧色衣裙。 也不吭声! 周云若就去衣柜里翻找,找了一圈也没有。扭头就冲他嚷嚷:“你藏我衣服做什么?” 他不知何时拿了一本书,这会子侧著身子,看得入迷,也不理她。 周云若瞬间恼火,回身走到他身前,就去夺他手里的书,没抢过,却发现他手里的书是倒拿的。 气不打一处来,当即道:“堂堂的状元郎原来是个睁眼瞎。” 话音刚落,就听他低笑一声,將书轻轻一放,朝她招招手。 “过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周云若瞅了他一眼,见他嘴角憋著坏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转身就坐到梳妆檯前,拿著梳篦梳头。 从铜镜中,周云若瞥见苏御的身影缓缓靠近,她故意別过头去。 他站定在她身后,隨即,一只修长的手越过她的肩头,轻轻展开一个璀璨夺目的赤金盘螭瓔珞圈。 周云若从铜镜中望著垂到胸前的珠玉,真真的华贵。她从没见过镶嵌这么多珠宝的项圈。 又见他附在自己耳边:“喜欢吗?” 周云若的眼眸在镜中不经意地与他对视,眼尾微微上翘:“配我那裙子极美。” “那裙子以后只能穿给我看。” 闻言,周云若侧脸抬眸看他,想到他的专横霸道,又想到他一边与自己恩爱,一边与綰綰纠缠不清。 还將二人缠绵留下的痕跡给寧国舅看,其心不正。心里那股子恼怒就挥散不去。 目光落在他洁白的脖子上,似报復一般,双手猛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喉间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待周云若鬆开他,那脖子上留下了一片红痕。她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他喜欢给人看吻痕,那便让他给人看个够。 转而又柔柔地对他笑道:“谢谢夫君,这项圈我喜欢极了。“ 待周云若退开后,苏御对镜照著自己脖子上的印记,嘴角带起一抹浅笑。 次日一早,他穿戴好官袍,又去梳妆檯上翻翻找找。 周云若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著外面的动静。那些脂粉半夜都被她藏起来了,此刻,耳边传来他的脚步声。 她赶紧闭上眼,床帐被掀开。感觉他的目光停在自己脸上。 片刻,才听他道:“云若,你的脂粉呢!给我用用。” 她学起他昨天的模样,翻身朝里,紧抿著唇,故意不回应。 等了许久,预期的离去声並未响起,反而一股温热的气息逼近,带著他独有的味道。 他温热的唇瓣狠狠落在她的脖颈间,仿佛要將她每一寸肌肤都烙上他的印记。 周云若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抖,却仍倔强地没有回头,只是脸颊渐渐染上了緋红。 —— 中和殿 苏御站在殿前,身姿笔挺,宛如青松,神色寧和。 皇帝批阅奏报,目光偶尔会瞥向苏御那边。片刻,放下御笔。 抬手指著苏御的脖子,沉声道:“像话吗?” 苏御拱手道:“回陛下,不像话。” 皇帝闻言,板了脸:“不像话,你还由著她?” “臣失仪,望陛下恕罪。” 皇帝眉头紧锁:“爱卿马上就要升任太子太师,平日里该是注意些。” “是。” 又听陛下沉声道:“镇北王和中信侯不日进京,朕这心里总是隱隱不安。昨日,镇北侯的奏书,你也看到了。“ “朕知道你是想利用沈知凝这颗棋子,挑起琅琊王氏与镇北王的纷爭,可这两家不一定会入你的棋盘。” 苏御眉心微皱,薄唇微启:“陛下,下棋的人是您,只要您执了棋,这盘棋下与不下由不得他们。” “此话何解?” “臣来搅乱这盘棋,陛下执子拨正棋盘。” 君臣间相视一眼,皇帝端坐在椅子上,眼睛微微眯起。 “你想逼他造反?” “陛下以为他不会反?” 此话一出,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 顾临是先帝的皇长子。先帝驾崩前,曾有意传位於顾临,可最后被长公主摆了一道。 长公主將顾临生母汐贵妃以巫蛊之术诬陷先皇后的证据呈给了先皇。 先皇一怒之下,赐死汐贵妃,將皇位传给了只有九岁的四皇子。 这么多年,一直是长公主扶持著四皇子。待到四皇子长成,坐稳了皇位。长公主放权,退居公主府。再不问朝政之事。 这份恩情,皇帝一直都记著。 如今,姑母老了,顾临在溯北日渐做大,拥兵自重。 成了一把悬在皇帝头顶隨时可能落下的刀,若是苏牧还活著,皇帝也没那么怕顾临。 此刻,苏御看出了他的顾虑,上前一步道:“陛下,镇北王在溯北豢养私兵,侵吞朝廷粮草。此举为何?昭然若揭。” “苏家虽分了兵权,可神锋军与神武军皆在。除了卫將军,还有臣。臣亦可上马为陛下平天下。” 闻言,皇帝眼神微闪,他起身绕过龙案,走至苏御面前,目光如炬:“苏家忠良,歷代功勋卓著。神锋、神武二军,乃皇权之壁垒。爱卿亦是国之栋樑。得卿之言,朕心甚慰!” 皇帝的目光穿透殿门,投向远方,晨光初破云层。 他回头深深看了苏御一眼,沉声道:“朕此次詔他进京,就没打算放他回去。” —— 苏御出了殿门,下了白玉台阶,抬眼就望见閆衡朝这边走来。 擦肩而过的瞬间,秋风拂过二人的衣袂。 閆衡的眼神落在苏御脖间那片红痕上,脚步倏然一顿,他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情绪翻涌。 似怒似痛! 苏御侧首,勾勾唇角,云淡风轻地道:“怎么,閆將军这是羡慕了?” 言罢,他轻轻抚了抚颈间的红痕,那动作里有炫耀,更多的却是挑衅。 第226章 为她赎罪!! 閆衡的双拳紧握,他努力克制著內心的翻腾。 秋风中,两人的身影对峙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苏大人,该是你羡慕我才对,毕竟我是她第一个男人。她的第一次那才真是销魂。” 閆衡盯著苏御骤然转冷的脸,心中狞笑。他就是要故意激怒苏御。 他想看人前端庄持重的苏大人如何发怒,世人皆有七情六慾,凭什么他苏御稳坐高台,一副尘埃不可犯的模样。 閆衡伸了伸脖子,低声说道:“苏大人,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在乎。可那又怎样?她的处子之身给了我,那种滋味,你永远也体会不到。” 说著,閆衡故意挺直了腰板,仿佛要將这份得意与轻蔑深深地烙印在苏御的心中。 对峙中,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 閆衡盯著苏御身侧紧握的拳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等的就是苏御朝自己挥拳。 然后,再一点点將他拉入泥潭。 苏御的星眸如暗涌的潭水,翻涌了一瞬。隨著他嘴角掀起的一抹笑,消匿无形。 那紧握的拳头也缓缓鬆开。 轻笑出声:“她少时喜欢我,对我求而不得才选的你。閆將军你只是个替代品。我不在乎她的第一次,因为她终此一生都是我的了。” “我与她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槨。便是到了黄泉她也是我苏御的女人。” 此话一出,閆衡眼中的得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意与不甘。 閆衡咬牙一字一顿道:“世事无常,话別说早了。” “你是怎么娶到的她,我知道。她嫁你不是自愿,若是有选择,她一定不会选你。” 就如上一世,自己那么对她,她依旧没有选择去找苏御。就凭这一点,苏御就比不过自己。 想到此,閆衡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待错开苏御的肩。他嘴角的笑意又瞬间消失,神色中只余狠戾与决绝。 进了中和殿,朝皇帝叉手行礼。 皇帝正在批阅奏摺,眼都没抬,只低声说了句:“閆將军免礼。” 自上次早朝,苏御对陛下进谗言,说自己在溯北深受镇北王赏识,与中信侯关係匪浅。 陛下就將自己视为镇北王的心腹,原本要將自己调入神武军的詔书也因此搁浅。 他此次来就是表忠心的,双膝一跪,正声道:“陛下,臣在溯北时曾发现中信侯私吞兵器。臣已暗中调查,並得知那些兵器被藏在苍山。“ 说著,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件,又道:“这是中信侯与武部司员外郎勾结的书信。” 御前太监快步上前,將那封信件呈递到陛下面前。 皇帝没有立即打开那封密件,而是凝眸看著閆衡,眼神中既有审视也有考量,仿佛要將閆衡整个人看穿。 殿內寂静无声,只有殿外偶尔传来的秋风声,閆衡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 片刻后,陛下启唇:“这种密信,你从何得来?” 閆衡垂眸回道:“回陛下,臣故意接近中信侯之女,就是为了有机会接近中信侯。” 说著,閆衡抬起头,眼中闪烁著坚定的光芒,继续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忠君之事。臣十四岁入平洲军营,从一名小兵做起,歷经无数战火硝烟,每一场战斗都身先士卒,只为保家卫国,不负陛下厚望。” “那中信侯私吞兵器,意图不轨,臣怎能坐视不管?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言罢,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欲立先破,有舍才有得。这个道理閆衡明白,上一世中信侯死在苏御手中,这一世自己得了先机,用中信侯的人头换陛下对自己的信任。 他中信侯也算死得其所,至於镇北王,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得了自己的先机,镇北王只会更加倚重自己。 此刻,皇帝上下打量他一番,幽沉的目光,由暗转明。他缓缓扬唇一笑,那笑容中带著几分讚许与深意。 “你的一片赤诚之心,朕已明了。起身吧!”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大殿內迴响。 閆衡闻声,却未起身,只將额头紧紧贴著冰凉的地面。 声音中似透著一丝颤意:“陛下,臣斗胆,有一不情之请。沈知凝虽出身中信侯府,却深明大义,愿助臣揭露家族罪行,此乃大义灭亲之举。” “臣恳请陛下网开一面,让她將功折罪,得以保全性命。臣愿以余生之功绩,为陛下尽忠,为沈知凝赎罪。” 第227章 这一世,该还给云若了 皇帝闻言,眉峰微凝,食指轻轻敲打著龙椅的扶手,发出篤篤的声响。 閆衡跪在地上,只觉那敲击声一下下敲在自己的心上。 突然,皇帝停止了敲打,沉声道:“閆衡,沈知凝之举,確乃大义灭亲,但她谋害苏御的妻儿,此罪亦不可恕。” 閆衡心头一紧,抬头迎上皇帝的目光。 “陛下,苏学士的妻儿於四年前身故,四年前沈知凝在溯北。自回京后,沈知凝就未出过將军府,臣可以为她证明。” “你的意思是苏学士污衊了沈知凝?”陛下嗓音低沉,閆衡明显感受到那语气中的不悦。 忙俯首道:“臣不敢质疑苏学士,只是这其中兴许是有什么误会。” “且沈知凝对微臣情深意重,微臣实在是不忍心看著她去死。” 言罢,閆衡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殿內陷入了长久的沉寂,皇帝的面容隱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片刻,只说了句:“也算是个痴情人,回吧!此事朕再斟酌一番。” ········· 閆衡出了中和殿,又去了大理狱,地牢內昏暗。 “閆大哥,怎么样?陛下答应了吗?” 常玉翡紧紧抓住閆衡的手,只顾打探消息,却未留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记忆中,常玉翡永远都是仙姿绰约,美得轻尘不染。 可如今,她在牢狱中关了几日,头髮凌乱,脸上身上皆染了污,靠近了,身上还散发著一股难闻的味道。 这副模样让閆衡皱眉,他微微后退一步,避开她的触碰。 “你的命算是保住了,只不过这身份以后就更见不得光了。” 常玉翡闻言脸色一白,不安的眼神看向閆衡,喃喃道:“什么意思?那我以后是什么身份?” 他撇开脸,低声道:“为奴为婢的身份。” 常玉翡身子一晃,瘫倒在地。双臂忍不住环住瘦弱的肩,微微颤抖。 堂堂的常家大小姐,为奴为婢,一辈子见不得光,这比杀了她还痛苦。 她哀泣地看著閆衡:“你不要我了?” 閆衡侧脸看她:“这是我能给你爭取到的唯一生路,你放心,你的奴籍会充入將军府。” “不!我不要做你的奴婢,翡儿想做你的妻子。” 閆衡皱了皱眉,他看著她,一双精明的眼睛中翻腾著异样的情绪,上一世自己偏爱了她一辈子,她不能生育。 自己与云若的子孙便认她为亲娘,亲祖母。外人只知道將军府的主母是常玉翡,云若这个髮妻却无人知。 她享了一世荣华,这一世,该还给云若了。 他对常玉翡道:“你是罪奴的身份,別说是妻,连妾也做不了。这一生我保你性命无忧,別的你就莫求了。” 听了这话,常玉翡怔怔地望著他,眼底聚集的泪水,簌簌而落。 她紧咬著唇,脸上的不甘与愤恨,任她如何压制也掩饰不住。 那神情落入閆衡的眼中,狭长的眸子微眯。 “你背著我想害她一尸两命,这事我只让你这一回,再有下次,我绝不容你。” 闻言,常玉翡猛地抓住他的衣襟,气急道:“她那样对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出气啊!” 閆衡盯著她,好似是第一次才看清眼前女子的真实模样。他的眼中有失望也有嘲讽。 为自己出气?说得好听,若是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他就信了。同样的手段她对云若使了两次,她到底是有多想杀云若。 想起公堂上云若说的话,閆衡猛然一怔,待想明白了,心口又似翻江倒海一般。 她迟迟不嫁,等的不是自己,只因苏御不娶,她才转投了自己的怀抱。 而他却误会了云若一辈子! 閆衡喉结滑动了下,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倏然抬手握住常玉翡的手腕,那力度大得让常玉翡痛呼出声。 “你杀云若不是为我,是为苏御,你一早就知道苏御喜欢的人是云若,是不是?” 常玉翡瞬间脸色煞白,却下意识地摇头:“不··不是,我是为你,他苏御算个什么东西,我恨不能杀了他。” “呵·······” 閆衡冷笑著將她甩开。 此时,看向常玉翡的眼中无一丝温度,“你如今落得这般,皆是你的因果。我警告你,再敢对她下手,我不介意亲手送你下黄泉。 他说得极为缓慢,眼中露出如毒蛇一般的光芒,如跗骨之蛆,紧紧地攀上跌在地上的常玉翡。 常玉翡浑身一颤,仿佛被扼住咽喉,她看著閆衡那张曾经温柔如今却冷漠如霜的脸,心中涌起恐惧。 她匍匐在閆衡脚下,无比卑微地哀求道:“閆大哥,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求你別不要我,翡儿只有你了。” 第228章 他那会大抵没多少喜欢我 閆衡仰起脖子,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只要你乖,我会给你条活路。” 毕竟他曾深爱过她。 待到閆衡出了牢门,常玉翡从地上坐起身,她瞪视著閆衡渐行渐远的背影,泪水再次滑落,她低声呜咽著。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爱的男人都喜欢周云若? 那股子怨恨绞得她心如刀割,常玉翡捂著心口,再次趴在地上,双眼赤红,泪水混杂著泥土,糊满了整张脸。 渐渐的她嘴角又勾出一抹怨毒的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地牢里显得格外狰狞。 —— 武安侯府 厅內,周云若悠哉地品著香茗,王嬤嬤隨侍在一旁,见她眉宇间舒展,想是喜欢这茶的口感。 笑道:“夫人,这白露茶是陛下赏赐给大人的,大人知你爱茶,自己是一点没留,让文远全都送来您这里。大人待您可真好。” “还有那血燕也是命人日日给您熬著,早晚不差地送您屋里来,便是当初先夫人在时,他也没这么用心过。” 周云若握著茶盏的手紧了紧,没吭声。 只垂下一侧的手,捏了捏自己丰腴不少的腰身,自打她嫁进来,吃穿用度,苏御从不薄待自己。 她虽也是出身钟鼎之家,可这血燕希贵,一年里也只有身子不適的时候才能喝上一碗,还是祖母省给她的。 如今跟了苏御,过得富贵,倒是见什么都不稀奇了。 轻抿了一口香茶,齿间留香,当真是好茶。 又想起她少时同元载一起偷伯父书房里的御赐之茶。那茶同她手里的这盏一般香。 不过,元载却为了那茶挨了顿戒尺。想到这,周云若轻笑一声,回头她得留出些给元载送去。 待一盏茶喝了一半,还没见石霞出来。她便放下茶盏朝屋里喊道:“霞儿,你换好了没,快出给我们瞧瞧。” 话音刚落,便见石霞扭扭捏捏地从屋里走出来,烟粉色的浮光锦,穿在石霞的身上,当真让人眼前一亮。 粉嫩的绣裙硬生生將她衬得如同二八年华的小姑娘。 连王嬤嬤也不由地称讚:“难怪人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咱们石霞这么一打扮,跟那未出阁的官家小娇娘似的,水灵灵的,真好看。” 闻言,石霞不好意思地埋下羞红的脸,那手一时都不知道往哪放了。那模样让周云若瞧得眉眼一弯。 抬头就朝樑上喊了一嗓子:“十一,我家霞儿好看吗?” 话音刚落,一阵微风吹过,房梁之上,一道黑影猛然现身,又迅速隱匿,只留下一抹黑靴的残影。 紧接著,一声闷响自梁顶传来,似乎是什么重物碰撞。 周云若当即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她眉眼弯弯,看向石霞,打趣道:“为了看美人,十一这脑袋怕是撞晕了。” 石霞闻言,脸颊上瞬间染上两朵红云,羞报地低下头,双手轻轻绞著衣角。 “主子,你····你又打趣人。” 说著,转身就往屋里逃去。 门外的丫鬟婆子闻得厅里夫人欢快的笑声,都忍不住往厅里瞧。 这会子又见王嬤嬤仰著脖子,掐著腰,一副凌厉的模样,冲樑上咋呼:“小东西,就是你朝我头上乱扔泥巴,有种你下来,老婆子今日非把你的脸皮撕烂不可。”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充满了笑声,连门外的丫鬟们也跟著笑了起来。 不多时,管家带著各大掌柜们过来了。 周云若端坐在厅內,掌柜们將这个月的帐本纷纷呈上来。態度恭敬。 华宝阁的掌柜递了帐簿后,又双手呈给她一幅画。 “夫人,这是大人曾在阁里给您留的画作。” 一旁的王嬤嬤接了过来,展开给周云若瞧,那上面画著一个红衣小姑娘,左手提著一个兔儿灯,右手拿著一根葫芦,眉眼含笑。 那模样画的显然是十三岁的周云若。 王嬤嬤喜笑顏开:“夫人,这画上的人可真像您啊!” 说完,恍惚一怔,疑惑道:“咦!难不成您少时就与大人相识?” 见周云若將画收了起来,没吭声。这便是默认了! 王嬤嬤蹙眉喃喃道:“既如此,大人当初为何还要娶我家小姐?” 周云若扯了抹淡笑:”他那会大抵没多少喜欢我,况且,你家小姐自幼与他定亲,又身份贵重。” 世家联姻看重的皆是利益,苏御如今在文人中能有这般影响力,有一半也要归功於琅琊王氏的声名。 她已不是当初那个见识浅薄的小姑娘,自是知道即便是他那时对自己有情,两相比较,他也不会娶自己。 待掌柜们递交完帐簿,周云若单独留下路九娘。 將路九娘唤进寢室,只因她的寢室十一是不敢进来探听的。 路九娘將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周云若。 “主子,大人確实在青吟巷藏了位女子,我亲自在那盯著,今日一早,大人身边的隨侍还提了食盒去了那处宅子。” 闻言,周云若久久不语。 石霞面色凝重,小声问:“主子,可要去抓姦?” 第229章 夫君,能不能算了 抓到了又怎么样?让他再將人带进府吗? 周云若靠在软垫上,浅浅闔上眼。轻抬手让人下去,她想静静。 路九娘走到珠帘前,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回头说:“主子,与其等人在外怀了孩子,不如將人弄进府,眼皮子底下看著才放心。” 周云若轻点了下头,以示她听见了。 待屋里只剩下她自己,她望著窗外,后知后觉竟是落了泪,一瞬间抬手擦了去。 唇边染了抹自嘲的笑,活了两世,还不通透,上辈子的眼泪算是白流了! 午后她侧臥在榻上小憩了一会,醒时发现外面下了雨,屋里有些暗,周云若莫名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雨丝轻轻拍打著窗欞,走到窗边,轻轻推开木窗,几株翠竹在雨中轻轻摇曳。 一阵夹杂著泥土芬芳的凉风拂面而来,雨幕中的庭院更添了几分幽静与雅致。 远远地瞧见一人打著伞匆匆而来,待近了才看清是长公主身边的夏嬤嬤。 片刻,外间便传来夏嬤嬤的声音。 “夫人,大人在公主府正罚跪呢!已经跪了一个时辰,您快过去劝劝吧!” 石霞打开珠帘,周云若从里间走出来,看了夏嬤嬤一眼,淡淡开口:“他为何被罚跪?” 夏嬤嬤低声道:“为了表小姐的事,殿下说您上回答应劝大人,可大人今日又朝魏家施压。她让您將大人带回府,表小姐远嫁的事,也让你务必劝住他。” 周云若闻言,心头不觉泛起苦涩,又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此时王嬤嬤已经拿了伞立在廊下,望著她道:“夫人,咱们快去吧!下雨天地上泛潮,大人跪久了,膝盖要受寒的。” 廊下青石板上泛起点点水光,周云若脚步轻抬,身后石霞跟来,在她肩上搭了件彩云帔子。 “入秋天寒,您怀著身子,不能著了凉,不然有的罪受了。”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好用,??????????????????.??????等你读 全手打无错站 周云若对她笑笑,紧了紧身上的帔子。 “雨下得大,有王嬤嬤跟著,你就別去了。” 说罢,继续朝前走。 路上雨势愈发滂沱,即便周云若一行人紧贴著廊檐行走,那精致的绣鞋也难免被飞溅的雨露打湿。 雨幕中的凤台殿,远远看去雾蒙蒙一片。 待走进些,廊下跪著的身影若隱若现,周云若心中五味杂陈,步伐不自觉地加快。 苏御跪在廊下,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缎子的锦袍,腰悬玉珠,金冠束髮。本是玉树瑶阶,偏那一双星眸里此刻聚满了阴翳。 看到周云若时,脸上的阴翳更甚,星眸冷然地扫了夏嬤嬤一眼,夏嬤嬤嚇得浑身一激灵,垂下脸不敢看他。 隨后他的视线便落在眼下半湿的绣鞋上,微微蹙眉,未去看周云若,只低声道:“你回去吧!” 话音落了许久,那双绣鞋也未动分毫。 苏御这才抬眸去看她,映入眼帘的是她隱在阴影中的半张芙蓉面。 那双总让他心动的凤眸,此刻看过来,显得格外清冷。 他的心猝不及防地颤了一下,又突然见她也跪了下来。 苏御倏然抬手拽起她的胳膊,他力气大,即便是他此时跪著,也能一把將她拽起来。 “来人,带她回去。” 他的声音冷肃,一旁的王嬤嬤立马上前去搀扶周云若。 周云若拂开王嬤嬤,盯著苏御冷硬的侧脸,她心里莫名一酸,又极力克制著。 “非得这样吗?” 迎著苏御的目光,她继续道:“你这样倒是让我为难了。” 他为了替林綰綰要公道,寧愿跪著也不愿妥协。 既如此重要,当初又何必假惺惺地送她走,乾脆娶她得了,又何必来招惹自己! “你逼芷兰远嫁,让祖母情何以堪?” 苏御闻言,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而后他缓缓转头,看向周云若:“这事,你能不能別插手?” 周云若看了看缩在门边,头都不敢抬的夏嬤嬤。唇边漾起一抹苦笑。 长公主亲自命人来请自己,摆明了让自己出面,便是她不想来都不行! 缓缓道:“我三婶要与梦华翁主结亲,我也答应了祖母来劝你。” “夫君,能不能算了?” 他为了给林綰綰出一口恶气,已经跪在这了。 这態度已经很明显了! 可她还是想亲眼瞧瞧他会不会为自己改变心意。 闻言,苏御那双星眸倏然一凛,里面似乎还藏著股淡不可见的火苗。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这不是门好亲事。” 周云若深吸一口气,还是耐著性子给他解释:“我知道,可三妹当初因为你,婚事受阻。三婶便见天儿得去祖母那里闹,祖母被她气病了。她相中了魏九郎,我也是没法子。” 雨势愈发猛烈,每一滴都像是天空落下的重锤,敲击在廊檐上,也敲击在两人的心上。 苏御沉声道:“你三妹的婚事我来想法子,周家与魏家不能结亲。芷兰之事,你也別劝,我心意已决,再无更改。” 她低头看著苏御,心没由来地疼了一下,还是低声问:“为了她,你连祖母都不顾了?” “什么意思?” 见他明知故问,周云若唇边掀起一抹苦笑,背过身不愿再看他。 冷冷说:“你心知肚明,何必多问?” 第230章 现在就给我休书 將要抬步,身后又突然传来一声。 “綰綰她·······” 脚步微顿,不想等他先开口,周云若咬了咬牙,打断他:“她不是好好的被你养在外面么。”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沉寂片刻,周云若垂下眸子,低声道:“將人接回来吧!在外面偷偷摸摸的也不是长久之法。被人瞧见,传出去,恐怕都以为是我善妒,才逼得你如此。” 话音刚落,苏御蹭得站起身来,一把抓起她的手腕。 “这是你的真心话?我在你眼中算什么?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我对你的好,你竟一点都看不见。” 他说的急,待说完了,才看清她眼底蓄著泪水,苏御心间猛地一颤。 又听她冷声道:“你的好是什么?一边给我锦衣玉食,一边却又在別处温柔繾綣。这样的好,大可不必强加给我,我不稀罕。” ············ “嘭!” 殿內,常侍闻得那声响动,惊得一哆嗦,垂著头屏声敛气。 殿外的雨声与爭吵声交织在一起,更添了几分纷乱。 长公主猛地站起身,衣袖隨著动作轻轻摆动,带起一阵冷风,她大步向殿门走去。 待她出来一看,碎裂的盆,泥土与瓷片四散。 长公主目光如炬,瞬间锁定在苏御半截染了污泥的靴子上。 她没看到这盆是怎么倒的,可她看到周云若的鞋面上是乾净的,且那盆是碎在苏御脚边,她便以为是周云若踢翻了盆。 长公主眼神凌厉地扫向周云若,下一刻便劈头盖脸地训斥她:“放肆,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嫁过人的女子,能嫁给御儿,已是高攀了他,竟还敢顶撞他?今日若非看在你怀了身孕的份上,本宫定要让你知晓何为规矩!” 她让周云若来,是想她温柔小意的將孙儿劝走。她心疼孙儿下雨天跪在地上。 可孙儿刚刚顶撞自己,她自来是高傲的,即便是心疼,也拉不下脸去说软话。 这会子见周云若不仅没將孙儿劝住,还將孙儿气得脸色铁青。 长公主压在心里的这股子怒火,便一股脑的都想朝周云若身上发。 可周云若听长公主这般说,心下更是觉得委屈。 她当下也是冷了脸道:“您难道没看到是他一直攥著我的手吗?他在外面养人,我好心好意成全他。这也是错吗?” “我是什么身份,也不需您时常掛在嘴边提醒,既然看上我,当初就不该由著他用手段娶我进门,我本来也没想高攀你们。” 长公主闻言,面色沉得可怕,她抬手指向周云若,目光却看著苏御:“听听,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祖母一早就告诉你了,她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偏要强求。娶了又能怎么样?她还不是对你一肚子怨气。” “够了!” 苏御低吼。 长公主一听,更恼了。 再次看向周云若:“既是想走,也没人留你,待你生下孩子,给你休书就是。真当御儿离了你活不了,你这边走,王家那边便有比你年轻的姑娘许给御儿。” 闻言,周云若身形一晃,心中凉了一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就得有自知之明。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当下挺直了脊樑,冷冷道:“既如此,那还等什么,现在就给我休书,我立刻就给王家姑娘腾位子。” 此话一出,苏御拽著她的手腕,就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扯,力道不算轻。 周云若仰头,视线被他冷峻的脸占据。 他的目光紧锁著周云若,声音有些哑,冰凌似的声线被蒙了一层雾气般,带著不均匀的喘息声,低低沉沉:“怀了我的孩子,还想离开。你做梦!” 此刻,周云若的眼底蓄了泪水,却极力不想將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给他们瞧见,驀然埋下脸。 “我又不是你养的金丝雀,腿长在我身上,你管不住。” 说著,她就去甩苏御紧握的手,可他越握越紧,让她挣脱不了。 就在此时,子归从雨中快速奔来。 小小的身影,浑身都湿透了。上前就廝打苏御,没打两下就被一旁的小廝们拉住。 他怒视著苏御,依旧哭喊:“不许你欺负我母亲·······” 长公主刚要开口训斥,就见武安侯从另一侧走来。 他冷著脸上前对苏御冷喝:“还不快鬆手。” 这时,周云若又是猛地一甩,终是甩开了他的桎梏,三两步来到子归的身旁。 解了身上的霞披裹住他湿透的身子。 子归抱著她就哭:“母亲,是儿子没用,打不过他。” 见子归哭得满脸是泪,周云若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眨眼间,母子抱在一起哭。连一旁的丫鬟婆子们看著都觉得心酸。 更別说是苏御了,他定定地看著她落泪,心下抽痛。 他方才一听她要休书,情绪就控制不住。 现下见她落泪,又觉心臟似扎了密密麻麻的针,疼意翻涌,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这时又听武安侯沉声道:“她可怀著身孕呢!你们这是做什么?” 被长公主瞪了一眼,武安侯就將目光对准苏御。 “九年前,你跪了一夜求她,这会子终於把人娶了,你又把人欺负哭,回头带著孩子跑了,看你怎么办。” 这话如重锤一般,不仅砸在苏御的心上,也砸在了周云若的心上。 第231章 自己惹哭的,自己哄! 她抬起泪眸怔怔地看著武安侯,此时武安侯也看过来。 见她满脸泪痕,当下眉头一蹙:“快別哭了,怀孕的女子不能哭,不然生下的娃娃也爱哭。” 周云若却开口问道:“祖父,您刚刚说九年前,他跪了一夜,是什么意思?” 武安侯登时回头看了苏御一眼,见孙儿低著头不语,心道,这傻小子竟没告诉她。 当下就要告诉云若,还未开口,就听长公主咳了一声。 他便向长公主看去,见长公主轻轻摇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摆摆手:“人老了,记性不好,忘了说的是哪句。” 雨声大,子归哭的声音也大,她只听清了前半句,后面的话听得模糊。 她自己也不敢確定,便没再问了。 此刻又见子归仰头看她,一双清凌凌的眸子里闪烁著泪,语气坚定道:“母亲,你等我十年,十年后我定给你好好教训他。” 说罢,还瞪了苏御一眼。 长公主见此不悦,就要呵斥子归,却被武安侯拥著朝殿內走。 走了几步,又回头对苏御道:“杵那做什么?自己惹哭的,自己哄。” 苏御这才抬起头,刚想朝周云若走去,就见她转身牵著子归走了。 他立在原地,心口堵得越发厉害。 ··········· 武安侯拥著老妻进了寢室,自己的妻子是什么性子,他自是了解的。 孙儿好不容易娶到的媳妇,定不会无缘无故把人惹哭,这事不用想都知道,是老妻闹的。 当著眾人的面,他也只是嘴上训斥孙儿,待进了屋,便板了脸对长公主道:“她如今怀了苏家的子嗣,你这脾气该收收了。” “真要把人气个好歹,伤了孩子。我到了地下都没法见祖宗。” 长公主鬱气未消,当下就抱怨道:“你看看她,哪里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刺蝟,一靠近就扎手。” “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她倒好,句句反驳,句句带刺。这也就是我老了,脾气收敛了,要隔从前··········” 武安侯搂著她的肩,接了她的话:“要隔从前一杯毒酒赐了去。” 说著,又笑著摇头:“那是对別人,自家孙媳妇,肚子里还揣著咱俩的玄孙,你捨得?” 闻言,长公主无奈嘆了一声:“自是捨不得,嘴上教训她两句罢了。” 说著,她气呼呼地坐到了床沿上,拿起手帕擦拭著眼角,仿佛真的被气得不轻。 “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要受她这气,真是作孽啊!” 武安侯凑近瞧了两眼,嘿嘿一笑:“一滴子眼泪都没有,快別誆我了。有本事你也学学御儿媳妇,那眼睛一眨,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闻言,长公主蹙了眉,隨即又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似乎是在笑自己被丈夫看穿了心思。 武安侯见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他轻轻拍了拍长公主的背,仿佛是在安抚一个闹彆扭的孩子。 “以后別欺负她,你没瞧见,咱孙儿刚刚那心疼的模样,我瞧著他眼眶都红了。” “真的?” “嗯,我离得近,看得清清儿的。” 长公主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心疼之色,转而又道:“这满京都也找不出比咱御儿更优秀的孩子,可他一见那女人就跟掉了魂似的,一肚子圣人诗书全拋到九霄云外,我看他就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幸亏你刚刚没告诉她,要叫她知道御儿爱慕了她这么多年,她更要恃宠而骄,那往后还不得將咱御儿拿捏得死死的。” 武安侯瞧著长公主那一张一合的嘴,笑著打趣她:“是是是!公主说的是,微臣保证对此事守口如瓶。” 长公主娇嗔地睨了他一眼,又用食指点了下他的额头:“老不正经。” 片刻,又想起芷兰的事,眉间又浮上愁楚。 武安侯似猜到她心中所愁之事,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安慰道:“闹了这一场,御儿这几日恐怕都得忙著哄媳妇。趁著这几日你抓紧给芷兰定个好人家,等他回过头来,也是没辙了。” 长公主眼眸一亮,睨著武安侯笑道:“苏家这一辈里就属你歪心眼子最多。” “歪心眼子不多,哪能把你骗到手。” 长公主闻言,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红晕,又轻轻啐了他一口,眼波流转间儘是娇嗔之意。 武安侯见状,笑得更加开怀,放佛想起了二人年轻的时候,他伸手轻轻捏了捏长公主的脸颊,那动作里满是宠溺与柔情。 —— 周云若在清风苑呆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子归安睡,她才离去。 回去时,雨还一直下著,刚出清风苑,便见廊下立著道修长的身影。 她別开脸,脚下的步子迈得愈发快。 第232章 告诉他们隨便玩 周云若为避开他,绕道从另一侧走。 雨声淅沥,王嬤嬤紧握著伞柄,脚步追隨著周云若,还不忘回头看几眼,远处,模糊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只留下雨中一抹倔强的背影。 王嬤嬤不觉眉头紧皱,大人那样高冷的性子,能主动等在清风苑,就算是放低姿態给夫人低头了。 夫人却见好不收,小吵怡情这没错,可也要適当,不然次数多了,大人只怕要失了耐心。以后遭罪的可就是夫人了。 这般想著看向周云若,好心劝解:“夫人,后宅主母的命运皆系与夫君身上,日子好与坏都要依仗夫君的心情。该服软的时候可不能硬刚。” 方才二人爭吵时,王嬤嬤就在跟前儿听著。从夫人说了那句把人接进府里,別偷偷摸摸。之后大人就发怒。 夫人看不清,可她这把年纪还是能看清的。大人恼的就是这句话。 她在侯府呆了多年,自家小姐活著的时候,大人就没纳过妾。 高门世家儿郎,在年龄长到玉葵饱满之时,家里都会安排通房丫鬟,教他们通男女之事。 小姐刚嫁进来时,大人屋里也有一个,生得极为標致。 小姐念在她服侍了大人多年,本来想给她个妾位。可大人不同意,细问之下才知晓,那丫鬟竟还没开苞。 这么多年,长公主变著法儿地往大人屋里送女人,大人一个也不收。 要不是先夫人怀过身孕,府里人都要以为大人那方面不行。 从前,王嬤嬤以为他是一心扑在朝政,不热衷男女之事。 直到新夫人进府,她整晚听著墙根,才知大人如此重欲。 一晚上要好几次水,夜间折腾也就罢了,临到早上还要折腾一回,他舒服了,可把值夜的丫鬟婆子累得不轻。 夫人就更不必说了,自己服侍她沐浴时,那身上大大小小的吻痕看得她都不好意思。 特別是那些私密处,想是被大人折腾得不轻。 好几次,她见夫人早起走路时,腿都打晃。 由此可见,大人极为喜爱夫人。 可夫人待大人就有些不冷不淡,拋开大人的身份不说,就说大人那长相,脱了衣服上了床,换哪个女子不得抱著不撒手。 王嬤嬤又想起昭公子身边小廝的描述,新夫人前夫君身高八尺,宽肩蜂腰,腰间挎著军刀,很是威武。兼之还生了张玉面郎君的俊脸。 王嬤嬤虽没见过,可听人描述,那也是个生得极好的男子。 难道夫人是忘不了前夫君? 想到此,她打量著新夫人的侧脸。心下喟嘆,大人爱她,她爱他。这可要命了。 当下更能体会大人为何这般生气了! 夫人能轻易地接受大人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还管大人要休书。 这不就是往大人心上捅刀子吗? 想了想轻声道:“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大人这样洁身自好的男子天下难寻,夫人该珍惜的。” 闻言,周云若脚步一顿,看向王嬤嬤,反问一句:“洁身自好会在外面藏女人吗?” 王嬤嬤听她语气冷然,不觉低下头,小声道:“夫人,老奴在侯府呆了这么些年,先夫人逝去四年间,大人从未碰过女子。方才听你们提及离府的綰姨娘,老奴猜测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 “您总要与大人开诚布公地谈一谈,问清了才好。” 周云若抿了抿唇,嘆了口气,穿过长廊,继续朝前走。 侯府密室里 苏御一袭月牙白的长袍,染了些许刺目的血红。 一名男子赤身裸体被捆绑在铁架上,那身上的血顺著胸口蔓延至脚下,他痛得浑身颤抖,充血的眼睛无比害怕地看著苏御。 苏御手里把玩著一把染血的匕首,刀刃寒光凛人。他隨意一抬手,那男子就嚇得战慄。 被堵住的嘴,发出呜呜声。 苏御嘴边勾著一抹邪笑,与他平日芝兰玉树的模样大相逕庭。 他稍稍用力,那刀尖便剥下男子身上一块巴掌大的皮肉。 男子疼得浑身抽搐。 鲜血顺著刀背流到苏御乾净的指尖,他扬唇一笑,满脸邪气。 一旁站立的两名黑衣人,瞧见那笑容,汗毛倒立。 十一紧绷著脸,大气都不敢喘。 大人的阴暗面,也只有暗影阁的杀手们见过,他曾亲手凌迟过镇北王的暗探。 那开肠破肚的血腥场面,看得他都想吐。可大人脸上始终掛著笑,一丝异常也无。 他真怕此时大人再將人一点点地开肠破肚,他刚吃过饭,吃得饱饱的。 万一撑不住看吐了。那大人定要降罪自己。 此刻,苏御手起刀落,反覆几次。 那男子抽搐的厉害,即便只能发出呜呜声,也能听出那嗓音里的悽厉。 苏御最后一刀是落在男子的腿部,然后起身,转过脸,那俊美的脸上,被喷溅了几滴血,极致邪魅。 云雀及时给他递上帕,苏御擦了脸,又去擦手,帕一丟。 坐於太师椅上,淡淡出声:“茶!” 文远便送上一杯热茶。 苏御轻轻吹拂著茶麵的热气,眼神未曾离开那颤抖的男子,眸光让人不寒而慄。 “说吧!” 闻言,十一取下男子嘴里的布,此时,男子已是强弩之末,也终於知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物。 他嗓音嘶哑得如同被风乾的树叶,在喉咙里艰难地摩擦著:“我说,我都交代,只求你给我个痛快……” “允了。” 闻言,男子像是得了赦令,痛苦的神情下,多了丝解脱。 他慢慢转动著眼珠,望向苏御的方向:“是……是罗世杰,他给了我银子,让我……让我姦污她,还让我告诉她是····是一名和她生得极像的女子指使……” 说到此处,他喘息加剧,眼神空洞,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桩买卖,是做错了。 再次听到罗世杰的名字,苏御缓缓起身,神色冷厉。 唇间轻吐”罗世杰“三个字,笑得阴翳。 看了眼铁架上的男子,薄唇微启:“將他交给魏放兄弟二人,告诉他们隨便玩,留口气就行。” 说罢,走出厚重的石门,身后传来男子的咒骂声。剎那间又归於沉寂。 第233章 他后悔了,后悔极了! 夜深了,主院屋里 周云若换了身淡青色的寢衣,坐在床沿,床前小几上置了一个四方锦盒,旁边还放了一瓶打开的药膏。 石霞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她腕间上药。 纤细如玉的腕间红白相交,格外刺眼。 石霞轻轻地用指尖蘸取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处,动作轻柔。 想到刚才打探到的消息,石霞眼眶不由地红了红,声音微哑:“手腕都肿了,他定是用了大力气。他这般跟您动粗,长公主不仅不说他,还朝您发火,太过分了。” 话音刚落,闻得上方一声轻嘆,石霞缓缓看向周云若,见她垂著眸子,眉眼间浮出些许落寞。 石霞愈发心疼她,她生在市井,听过也见过男子打妻子,这男人一旦对女子动了手,以后少不得还有下次。 想到苏御在床上狠劲折腾主子,让主子苦不堪言,便是怀了身孕,也不消停,她就慪得慌。 又想到主子在閆家受的苦,若是再受一回,她都不敢想主子能不能撑得住。 当下小声道:“主子咱们带上子归跑吧!去边境,实在不行去塞外,叫他寻不著。” 闻言,周云若笑笑:“跑不了,我是誥命之身,身后还有周家,就他那性子,我跑了,他准把怒火撒到我大伯身上,他若是拿我家里兄弟们开刀怎么办?” “还有家里那些未出阁的几个侄女,以后如何说亲事?我不能只顾著自己逍遥,置家里人与不顾。” 石霞默然垂下头,心里又恨起十一,都是他搞的鬼,若不是当初他截获寧国舅的信鸽,主子就能提前知道苏御的计划,定能跑得远远的。 沉默间,门外传来王嬤嬤请安的声音。 周云若面色沉了沉,本以为他会同之前一般,生气了就回之前的院子住。没成想他还能回来。 隨著推门声,沉稳的脚步声愈发近了。 周云若收回手,盖住腕间的伤痕。 就见他大刀阔斧地坐在对面的软榻上,像是刚沐浴完,换了衣衫,絳紫色的长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 他不说话,面若冰雕,那双星眸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感觉他浑身气质极冷,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压迫感。 周云若心口止不住起伏了一下。 她低头看向石霞:“回去歇著吧!” 石霞闻言,慢悠悠的起身,她只回头看了苏御一眼,心头就咯噔一跳,他这满脸的煞气,可不像是来哄人的。 当下一脸担忧地看向周云若,唇间囁嚅。 “我···在外面守著,有事您叫我。” 说罢,就出了屋子。 石霞驻足在王嬤嬤身侧,又趁其不备將王嬤嬤挤到一旁,学著王嬤嬤惯常的模样,竖起耳朵贴著门缝,听了起来。 王嬤嬤立时斜了她一眼,神色不满地嘀咕道:“年纪轻轻不学好,我老婆子绝了葵水,听听是消遣。你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听了,半夜里可要想男人的。” 石霞是个闷性子,听了这话不高兴,也只是拉长了脸,不搭理她。 王嬤嬤訕訕地撇嘴,又顺著墙根往窗子处移步。 刚贴耳靠前,就是哎呦一声,她抱著脑袋,怒道:“小东西,哪天被我逮著非撕烂你的脸皮。” 末了又说了句:“凭啥她能偷听,我就不能。我看你是没安好心眼子,叫她听,让她晚上想男人,好叫你爬床。” 说罢,立即抱住脑袋,本以为又要挨一下,等了半天,啥动静也没有。 王嬤嬤就走到石霞身侧,小声提醒道:“霞儿,那暗卫不是个好东西,你睡觉时可得把门插紧嘍!” 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下,这次被糊了半脸稀泥。 王嬤嬤气得仰头直骂娘! 屋內,周云若脱了鞋,抬手將床帐放下,將苏御那慑人的视线隔绝在外。 而后,盖了被子侧臥在床上。 片刻听见脚步声,她眉头紧锁,快速用被子蒙住脑袋。 眼不见心不烦! 床帐被掀开,一股子凉气袭来,任她如何压著被角,那被子还是被他扯开了。 紧接著背后传来一股冷意,苏御的胸膛一向是暖的,此刻却是格外的冷。 他整个身躯紧紧贴在周云若的背后,手还故意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 周云若当下抬起左腿就往后踢了一脚,正中他的膝盖。不知道他疼不疼,反正周云若的脚是觉得疼了。 他抬手揽上她的腰,声音低磁:“我冷,给我暖暖身子。” 周云若用力捲起被子,欲起身去软榻上睡,又被他大手扣住腰,她使劲挣脱。 耳边一热,苏御的唇抵在上面:“你再动一下,我立马就上了你。” 这些荤话,他在床上常说,可这一次让她莫名地颤慄。只因他的口吻极冷。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微妙的张力,让人心悸。 她不挣扎了! 苏御便只搂著她,身子紧贴得无一丝缝隙。 几个喘息后,又听他问:“綰綰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街上碰到了寧二,他打小就嘴贱,定是他给你说的” ”以后没我陪著,不许你出府。“ 周云若闻言,心头愈发恼怒,他自己做了见不得光的事,还反过来制约她。 她紧抿著唇,只当没听见。 搭在她腰间的手一瞬间滑进她单薄的寢衣內,摸到她的胸部,带起一股酥麻。 周云若咬紧牙关,直到被他揉疼了。 带著压抑的哭腔道:“你別欺人太甚。” 身子瞬间被他掰过来,四目相对,苏御看著她泛红的眼角。 声音软了几分:“我也就是在床上偶尔欺负你一下,下了床我疼你都来不及。” 周云若手腕上的伤,现在还疼著,此刻,见他耍无赖,胸口憋闷不已。 “你不用说这些话来哄人,我不是记吃不记打的人。” “你喜欢綰綰大可以將人接进府,完全没必要骗我。我亦不会善妒去伤害她。” “我只想管你要一个承诺。” 苏御的目光幽幽转冷,却极力克制著翻涌的情绪,顺著她的话问:“你想管我要什么承诺?” 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三年亦或者五年,等你腻了我这副身子,放我走好不好?” 话音一落,苏御眸光一凛:“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和綰綰生得像,你只是偏爱我们这种长相的女子。可我如今二十四了,最美的年华很快就会过去。” 说著,她声音突然变得低哑:“色衰爱弛这个道理我明白,我就想要你一个承诺,等你厌烦了,別把我困在这。你不知道我经歷了什么,所以你也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话音未落,苏御猛地坐起身,他一拳砸在床栏上,整个床都跟著颤动。 周云若盯著他暴戾的模样,心下一惊,缩著身子。 又见他突然侧过身,红著眼眶低吼:“这么多年,他到底都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姓閆的都是怎么对你的?” 他后悔了,后悔极了! 之前听閆衡说与她的第一次,他虽然嘴上逞强,可心里就像被撕裂般难受,现在又听她说这番话。 世间的女子无不渴望嫁个好夫君,唯她一人只想著逃离婚姻。 她嫁人后到底都经歷了什么?为何如此惧怕婚姻? 此刻,再看她蜷缩著身子落泪,苏御一把將她扯进怀里。 第234章 你在吃醋? 她每抽泣一下,他的心就抽痛一下。 苏御抱得很紧,恨不能將她嵌入自己体內。 “我要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闻言,周云若的心沉到了底,她用力捶打他。 似不甘似发泄! 任她如何打,他都不鬆手。五指扣住她的后脑勺,紧紧束缚著她。 她嫁人后,自己就放手了。 她是低嫁,他想,她一定是爱极了那个男子。 她这样好的姑娘,嫁给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儿子,那男子想必是待她极好。也定会珍之爱之。 她生下孩子那年,周生承意欲將閆衡调至京都,他想也没想就给驳回了。 他是私心作祟! 后来,周生承又递了几次文书,皆被他驳回。 最后一次,是在酒桌上,他饮了酒,听周生承絮絮叨叨,一直再说,她一走九年,想回京····· 鬼使神差,他便在酒桌上应了周生承。 这么多年,他深扎朝堂,拉拢势力,朝內朝外斡旋各种纷爭,他没时间分心。 也刻意不去打探她在平洲的生活。 现下想来,她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绝不止背叛那么简单。 苏御抱著她,肩头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痛意, 她在咬他。 苏御低声:“隨你怎么咬,我都不会给你这种承诺。你若是敢逃,我第一个要办的就是周生承。” 果然······ 周云若发了狠。 直到嘴里有了腥甜的血味,周云若再也咬不下去。 这时,苏御捧起她的脸,目光紧紧锁著她的泪眸。 “云若別伤我的心。” 她哽咽:“明明是你·············” 他打断她:“我与綰綰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告诉你,是怕你多想。” 周云若也盯著他,苦笑:“苏御,你的藉口真拙劣。” 他靠近她的唇,呼吸近在咫尺。 “我逼芷兰远嫁不全是为綰綰出气,还牵扯魏家在朝堂之事,实为给魏宣平一个教训。” 说罢,他微抬周云若的下巴,二人本挨得近,这一抬,周云若便被动贴上他的唇。 她后撤,他抵近。 周云若记得他衣衫上的雨檐香,当下就去推他,不仅没推动,还被他压在身下。 “你起开。” 他盯著她,深邃的目光好似能穿透人心。 “我那晚是见她了,只是出於同情,別的再无其他。” 周云若別开脸,二人若不是抱在一起,他身上怎会染上她的气味。 厚顏无耻! “你压到我肚子了。” 闻言,苏御一怔。 隨后,身子抬了抬,可人还是伏在她身上。 第二遍:“你起开。” “不起。” 而后,就贴著她的耳,一堆的情话隨著窗外的雨落下。 周云若越听越烦,沉著脸道:“明日我去將她接进府,省得你夜不归宿,见天儿地往她那跑,两头骗也怪累的。” 苏御眉头一蹙:“那我明日就把她嫁了,省得你整日疑神疑鬼,见天儿地往我心里捅刀子。” 听了这话,周云若愣了愣,凤眸审视著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些许破绽。 见此,苏御不悦地蹙眉:“肩膀给你咬了,人也答应给你嫁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做?” 她紧抿著唇,將脸转向一边,他霎时间掰过她的脸,声音低磁:“你在吃醋?” 周云若抬手推他:“谁吃你的醋了,我就····是···討厌欺骗。” ”云若,承认你心里有我就这么难吗?” “·····························” “你到底再怕什么?七年,你嫁给他七年,你受了多少委屈,你告诉我,我一样一样给你討回来。” 她和离后,没人问过她受过多少委屈。便是祖母和母亲也没问过。 閆衡是自己不惜与家人闹翻也要嫁的人,落得那般下场,全是她咎由自取。 她满腔的悔恨,说不出,那些委屈和痛,只能深深埋在心底。 如今被他这样问,她一时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些过往的心酸无助,催著她落泪。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那泪足够说明一切。 苏御双目赤红,除了顾临,他从没这么强烈地想杀一个人。 他吻她的眼角,轻啄至她的唇边。 薄唇微启:“我苏御纵是负尽天下人,也不会负你。我偏爱的不只是你的容顏,是你这个人。” “你就会在床上骗我。” “那我把这话写下来,掛在墙上,你日日看著,也给咱们將来的孩子看著,以此为证。” 这一夜,苏御著实磨人。 翻来覆去地吻她,问她爱不爱他。 情动时竟还埋在她肩上落了泪,在她身上极尽魅惑。 有些疯! 待到天明,她是被手上异常的感觉弄醒的。大手包著她的小手,周云若瞬间羞得满面通红。 等他结束了,悉悉索索地起身,片刻又来给她手腕上药,全程周云若都是闭著眼。 他动作轻柔,中间有停顿。 直到他走了,周云若才睁开眼,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发麻的手心,让她轻拧眉心。 洗漱时,她特意多洗了两遍手。 石霞打量著她,抿了抿唇,昨晚她听见那声动静,以为他又对主子动粗,这边就要衝进去。 可王嬤嬤抱著她的腰不撒手,言说要她再听听。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主子的哽咽声,她当下就急了,可王嬤嬤就是死死抱著她的腰。 片刻,又听见一阵靡靡之音,那声音持续了很久。 算上早上那次,他叫了三次水。 此刻,再看主子,眼尾薄红,撩起眼皮望过来的时候,眉眼间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嫵媚之色。 她耳边就突然迴响起,昨夜她贴在门缝边听到大人的那句“舒不舒服” 当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早膳后,公主府的夏嬤嬤又来了。 递了一封魏家的请柬。 周云若看过后,將请柬丟到一旁,对夏嬤嬤说:“告诉祖母,芷兰的事,让魏家家主亲自去与夫君谈,兴许有转圜的余地。” 夏嬤嬤闻言,应了声。 待到夏嬤嬤將这话带给长公主后,长公主深思了良久。 而后打落了手边的茶盏,嘴里骂了句:“该死的魏宣平,他怕是忘了自己是怎么坐上魏家家主的。” 又道:“去把梦华给我唤来。” 午膳前,梦华翁主到了凤台殿。 一进门就见长公主冷著脸,那双锐利的眸子盯著她,没什么温度。 梦华心下咯噔一跳,缓缓上前:“母亲急唤我来可是为了芷兰的事?” 长公主微眯了眸子,盯了她片刻,未出声。梦华看得更是心颤。 小心翼翼道:“母亲这般盯著我······做什么?” 长公主冷笑一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底是远了。” “母亲!”梦华膝盖一软就跪在她身前。 “女儿不明白。” “不明白你跪什么?” 第235章 只要出了京都,杀苏御易如反掌。 “我……” 触及长公主那双锐利的眸子,梦华心虚了。 长公主別开脸,不愿再看她。 片刻,重重的嘆了一息,想到孙儿这么多年在朝中斡旋,他的不易与坚忍。不由的泛起一股心疼。 外人都以为他年纪轻轻身居一品高位是仗著自己这个祖母,可实际上他凭的全是自身的才能。 陛下对苏家有感激之情,可这背后也有猜忌。 他高中状元,在翰林院一呆就是三年,这无疑是陛下的试探。 他试探的是自己,但凡她动用朝中势力为御儿铺路,就是弄权。 皇权之上无亲情可言。 这么多年,御儿始终在权力的刀锋边缘游走,一步步拆解帝王的猜忌试探,他能稳坐这个位置,付出的努力是常人的双倍。 他苦心经营,保苏家立於不败之地。 可他们················ 长公再次盯著眼前的梦华,冷冷道:“魏宣平因为什么惹恼御儿,这件事我不信你这个做妻子的一点不知。” 闻言,梦华脸色一白。 见此,长公主的眼中满是失望。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超讚 】 “你明知道,却还想利用御儿对我的孝心,来拿捏御儿,梦华啊!苏家白养你一场了。” “母亲,是御儿不认我这个姑母,是他先不顾亲情……” 梦华的话音未落,长公主已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目光如炬。 “亲情?若真不顾念亲情,就不单单只是用芷兰给你们敲警钟。” “你捫心自问,这些年,魏宣平借著他的势,得了多少好处?如今却来怪御儿不顾亲情,真是可笑至极!” 长公主看著昔日疼爱的女儿,觉得陌生极了。 她沉声道:“回去告诉魏宣平,魏家谁做家主不重要,重要的是听话。” 梦华一惊。 “母亲,您要放弃女儿吗?” 长公主低头凝著她,片刻后,抬手轻抚她的发顶,眼中有怜惜之色:“你是我的女儿,母亲割捨不下你。” 闻言,梦华提起的心落了下来,虚惊一场! 哥哥不在了,自己就是母亲唯一的孩子,她定不会不管自己。 只要母亲顾及自己,宣平的家主之位就保得住。 又见长公主对她笑了笑:“梦华啊!魏宣平不中用了,不如,母亲给你换个夫婿?”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惊慌。 长公主的笑容格外温柔,手指轻轻划过梦华的脸颊,留下一丝凉意。 又道:“母亲最疼你,新的人选,定能让你满意。” 闻言,梦华的心隨之一颤。 ········· 朝堂之上,陛下狠狠將奏摺摔在苏御脚下。 怒道:“江南科举舞弊,学子集体抗议。你这个吏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苏御跪下请罪,吏部一眾官员也全都跪。 “给朕彻查张之行。” 说罢,陛下看向苏御,怒斥:“张之行是你举荐之人,此事你亦要担责,朕先罚你一年俸禄。” “臣领罚!” 苏御拱手:“陛下,江南舞弊案,疑点重重。臣请派吏部侍郎周生承,会同梁应、耿路年以及淮南道刺史梁世昌前去详审。” 皇帝端坐在高位,思虑间,周生承俯首道:“臣附议,恳请陛下奏准。” 见状,閆衡上前两步拱手道:“陛下,与其让周大人去,不如让苏大人亲自前往,他深受天下文人推崇,若他亲自去,定能平息江南学子之怒。” 閆衡的话语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只要出了京都,杀苏御易如反掌。 周生承闻言,眉头紧锁,回头狠狠地瞪了閆衡一眼:“你只知舞刀弄枪,哪里懂得朝堂之事!” 闻言,閆衡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隨即轻轻瞥了一眼萧翎。 萧翎便上前对周生承道:“周大人,战场之上,策略与智谋同样重要。江南科考舞弊,关乎朝纲稳定,吾等自当各展所长,以大局为重。” 言罢,大殿內,一时寂静无声。 皇帝面无表情地扫视著一眾官员,目光最终停在一直未出声的魏宣平的身上。 “魏爱卿,你以为呢?” 魏宣平站在原地,眼皮直跳,他目光不觉向苏御看去。 只见苏御微微偏头,只一个眼神,便渗出一种无形的威胁。 魏宣平当下心头涌起一股无处可逃的压迫感。 他心虚地低下头,江南舞弊案,其中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若在此时与苏御唱反调,只怕他到了江南第一个要办的就是自己。 片刻犹豫,回道:“陛下,臣不赞同閆將军的提议,苏大人不仅是吏部尚书,更是陛下倚重的股肱之臣。” “臣以为,苏大人应留在朝中,以稳大局,至於江南舞弊一案,周生承大人公正严明,梁应、耿路年二人亦是干练之才,加之淮南道刺史梁世昌地熟人和,定能查明真相,还江南学子一个公道。” 魏宣平言罢,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他偷眼望向苏御,只见对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笑,那微勾的薄唇好似在说:算你识相。 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 皇帝点点头,沉声道:“就依爱卿之言。” 散朝后,苏御带领吏部官员出了殿门,白玉阶上閆衡与萧翎並肩而站。 双方视线交匯。 苏御勾唇一笑:“你俩站一块还挺配。” “配!” “绝配!” “呸!” 吏部官员与几位翰林,你一嘴我一嘴。 吐沫星子都扬了出来。 閆衡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暗骂这群老东西。 这时卫將军走了过来,他抬手勾上苏御的肩:“一个老傢伙配一个小白脸,不搭配。” 瞅著苏御又是嘿嘿一笑:“我觉得咱俩挺搭,傍晚下值来神锋军大营,咱俩比试比试。” 苏御嘴角微抽:“没空。“ “嘿!你小子自从成了亲,就不来找我玩。一身蛮力竟往你媳妇身上使,你媳妇可能受得住?” 周生承闻言,一把將卫將军那只搭在苏御肩头的大手掀了开来,语气中满是不悦:“卫將军,言语粗俗,有失体统。” 几位官员一边附和,一边推著卫將军下台阶。 閆衡的耳中却反反覆覆迴响著卫將军方才的那句话。 肺腑里窜起一股无名之火,他盯著苏御,那眼神中藏著利刃,仿佛能瞬间將人穿透。 苏御未错过閆衡眼底的异色。 他身子微倾:“閆將军,操之过急了。” 閆衡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朝堂风云变幻,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復。你可得小心了。” 言罢,閆衡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苏御微眯了眸子,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而后,回过头上下打量著面前的萧翎。 轻笑:“白白搭了个女儿给魏家,萧首辅今晚安睡否?” 第236章 缺心眼 口吻里带著不言而喻的讽刺。 萧翎的脸色难看至极,锐利的鹰眸,闪过幽光。 “苏御別得意太早,镇北王明日就进京了。与其在这里嘲讽我,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应对吧?” 苏御的嘴角轻轻上扬,阳光洒在他精致的脸上,好似浮著一层淡淡的金辉。 衬得他格外耀眼夺目。 “萧翎,接下来站好队,不然,死得快。” 说罢,苏御昂首挺胸,迈著四平八稳的官步下了白玉阶。緋色官袍隨风微微飘动,光华內敛。 萧翎闻言,神色一怔。 苏御是个笑里藏刀的狠角色,自己与他斗了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威慑自己。 难道········· 萧翎心臟猛地一缩! 加快步子出了宫门直奔周家,到了三房,清退下人。 萧氏见他这般神色,不安像藤蔓般缠绕上心头。她轻移莲步,靠近萧翎:“哥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翎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將今日苏御的反常告诉萧氏。 窗外,乌云遮日。 半晌,他又沉声道:“苏御那廝,今日之话,意味深长。恐怕,他要动萧家。” 萧氏闻言,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纸。 哥哥若是行得端做得正,便是苏御想动萧家也无处下手。 她眼神审视著萧翎,沉声问道:“哥哥除了受贿,还做了什么?为何这样害怕?” 萧翎紧紧握著拳,勾结中信侯,私售逐鹿铁石。 这些足够萧氏全族流放。 他做贼心虚,如今只是怀疑。他敢和中信侯勾结,一是中信侯给的好处太诱人,二是中信侯是镇北侯的义弟,这样的人轻易不会倒,况且这事做得隱秘。 苏御从何得知? 萧氏见萧翎一言不发,心中一沉。又暗自思忖,哥哥来找自己估计是想藉助二丫头稳住苏御。 当下就问:“哥哥,想让我做什么?” 萧翎目光闪烁,终是开口:“妹妹,坊间传闻苏御宠妻,你设法让云若从中周旋,探听苏御虚实。” 萧氏闻言,面露难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与二房的关係,那二丫头如今高嫁,狗眼看人低,一点好脸色都不给我。” 说罢,沉眉看了眼萧翎,小声道:“况且,你那会要纳她为妾,这事她可都记著呢!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哪里会帮咱们?” 萧翎沉思片刻,缓缓道:“那就从她哥哥那下手。” “元善?” 萧氏想了想,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这倒是个好主意,那孩子隨了他娘,是个缺心眼。拿捏住他,不怕二丫头不听话。” ························ 元善下值,巧遇三房元裴,他身边还跟著一名锦衣男子。 这人元善认得,是萧翎的长子萧济,父亲活著的时候,他常隨同萧翎来周家,与他是少时玩伴。 这会子见面,倒也无需元斐引荐,二人熟络地打招呼。 寒暄几句后,元善便看向元斐:“五弟,你二人聊著,为兄先走一步。” 见元善抽身要走,萧济朝元斐使了个眼色,元斐一把拉住元善,笑容中带著几分不易察觉的狡黠。 “二哥,既是遇上了,你便同我去萧府坐坐嘛,难得今日表兄设宴,咱们兄弟许久未曾聚聚了。” 说著,元斐轻轻拍了拍元善的肩头,萧济也適时上前,拱手笑道:“是啊,元善兄,家父常念叨起往昔与周伯父的交情,咱们少时也常玩在一起,自从你去了平洲,好几年未曾相聚了。今日特备薄酒,望兄能赏脸一敘。” 元善是个隨和性子,见人家盛情相邀,不好薄人脸面,当下就应了。 酒过三巡,元善面色潮红,他觉得有些燥热。 於是道:“济兄你给我喝的什么酒?怎的这般烈,烧得我心口灼热。” 萧济转身朝小廝唤了声:“去厨房备些醒酒汤。” 言罢,才看向元善笑道:“这酒是风炉春的陈年老窖,我可是了大价钱才得来的,好酒入口纯绵,后劲自然大些。” 一听是风炉春的老窖,又是难得的珍酿,元善又要喝,却被萧济劝住。 “元善兄,不宜贪杯,吃菜多吃菜。” 席间,二人聊到儿时的趣事,笑声不断。 不一会,元善靠在椅子上,喘著粗气,眼神迷离,似乎已醉得不省人事。 元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见毫无反应,便与萧济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两人默契地起身,一左一右架起元善。 夜幕降临! 厢房猛地被人推开,哭声与斥责声连成一片,如同深夜中的惊雷,撕裂了厢房內的静謐。 元善猛然惊醒,只觉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模糊。他费力地眨了眨眼,昏沉沉的脑海中,一道道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模糊却也真实。 床上赤身裸体的女子缩成一团,泪水滚落,嘴里不停地哭喊著:“你要为我负责!” 元善愣住了,房內萧济元斐皆在。他直直看著二人。 还未开口,就见元斐沉声道:”二哥,你怎的如此糊涂,怎能將我表妹给······” 说罢,摇头嘆气。 此刻,又见萧翎与一名妇人急步进了屋,妇人定睛一看床上的乱象,瞬间上前廝打元善。 “畜生,你这个畜生竟敢糟蹋我的娇娇··········” 妇人边打边骂,指甲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元善被打得懵在原地,只能本能地抬手护住头部,眼神中满是惊愕与无助。 萧翎脸色铁青,怒目圆睁,上前一把拽过妇人,厉声道:“够了!” 妇人哭得更加撕心裂肺:“老爷,他姦污了咱们的女儿,这事你得给我討个说法。” —— 武安侯府,大清早屋里传来几声“啪” 格外响,像是掌摑声。 门外值守的王嬤嬤,惊得一脸白。 一个小丫鬟小声道:“嬤嬤,大人怎么打夫人啊?” 第237章 想儿子了? 王嬤嬤回过头,冷喝:“去!一边去。再乱说,撕了你的嘴。” 丫鬟缩著脑袋,退到一旁,再不敢多言。 屋內 周云若浑身上下只穿著一件赤红的红肚兜,胸脯鼓鼓。 她坐在床上,一双凤眸泛著水光,直直瞪著苏御。 苏御盘腿坐在她的正对面,身上松垮披著一件月白的薄衫。 敞著怀,精壮的胸膛露在空气中,上面落了五指巴掌印,在冷白的皮上格外显眼。 他活了二十七载头一次被打,这会子又见周云若鼓著腮帮子,纤指恨不能戳到他脸上。 “下流无耻,一身做贱人的手段,你从前怕是没少逛楼子。” 苏御抬眸,润泽的眼珠微微一转,显得迟疑又无辜。 从身后拿出一本册子指著给她看。 低声道:“我没逛过楼子,都是从这上面学来的。” 那册子上各种男女交合的姿势,不堪入目。其中一幅插画就是他方才使的招数。 周云若猛地伸手抢过册子,脸颊烧得通红,怒视著苏御:“这、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苏御见她如此反应,嘴角勾笑。 端得一本正经:”卫英送我的,他夫人怀孕时,他亲自试过。你放心,保证伤不了孩子。” 话音刚落,那册子便飞到他脸上。 “物以类聚,那卫將军送你这种东西,他不是好鸟,你也不是个好鸟。” “夫人说话粗俗了,妇道人家哪能出口鸟不鸟的,难听!” “你····你·······你还有脸说我。” 周云若双手押著他的脑袋往下:“你喜欢你自己来。” “····················” 苏御从她手里挣脱,见她又来撕册子,忙將册子藏在身后。 “別闹,这是寧国公亲自画的,满京都就这一本。回头得还给卫英!”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闻言,周云若更气,寧国公那老色胚的东西,他亲儿子寧国舅都不碰,苏御竟当个宝贝。 当下就加快了手速,势要给他撕了。 “呲~” 要不是苏御的手快,那册页就不只被周云若撕掉一角。 他猛地回头,周云若伸出的手在空中凝固,仿佛被苏御的目光钉住了一般。 苏御冷脸瞪人时,那股子威严与冷冽,就连周云若的伯父周生承见了都要心生怯意。 此刻,一股无形的压力自苏御身上散发开来,周云若不由得心臟微缩。 须臾,又见苏御唇角一勾,轻笑:“你刚刚打我的时候怎么不怕?” 倾著身子向她靠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怕什么?我又不吃人。你要是能在床上满足我,我隨你打。” 周云若瞬间推他下床。 “你······下回再让我看见这册子,我·······定给你撕了。” 言罢,转身朝里。 床帐掀开一角,苏御探头进来:“以后就这样,別怕我。我是你夫君,不开心了,能打也能骂,我不恼你。” 说完了,又退出去。 隨即便传来他的穿衣声,苏御穿衣时不喜人侍候,听府里的老人说,他十四岁身体刚长成,有个贴身丫鬟,半夜爬床。对他说了一堆淫词浪语。 打那以后苏御穿衣洗澡皆不允许丫鬟靠近。 想到这,周云若披了件外衫,下了床,从他手里拿过官袍。 轻声道:“还是我来帮你更衣吧,以往是我疏忽了。” 她细心地將官袍展开,轻柔地帮他穿上,苏御微微低头,配合著她的动作,目光里满是柔和。 “卫英说他夫人喜欢,我便以为你也喜欢,我下次不弄了,今日就將册子还给他。” 晨光透过窗欞洒在他们身上,两人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和谐。 苏御圈住她的腰,抵著她的胸,低头睨著她的饱满,喉结滑动。 “今晚別睡太早,等我。” 他声音清润,说这话的时候,尾音拖长,听起来曖昧又繾綣。 薄唇轻触她细腻的颈项,带来一阵阵颤慄。 周云若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緋红,她轻轻颤抖,两人的呼吸渐渐交织在一起。 片刻,苏御轻轻推开门,门外,王嬤嬤弓著腰,距门不过咫尺。 冷不丁见门开,一个趔趄,险些撞进苏御坚实的胸膛。 苏御眼疾手快,一手稳住门框,一手轻轻扶了王嬤嬤一把,笑容温煦:“嬤嬤小心。” 王嬤嬤稳住心神,连声道谢。 苏御错开身,又忽然勾唇一笑:“嬤嬤,我瞧著餵马的吕老汉身强力壮,不若將你俩凑成一对儿。自己体验总好过听人墙角。” 王嬤嬤闻言,脸上先是闪过一抹愕然,隨即涨得通红,连耳根子都热了起来。 她慌忙摆手:“哎哟,大人您真爱开玩笑,老奴都这把年纪了,哪还能想那些事儿。不合適,不合適啊。” 一旁的文远憋著笑,双肩颤动,他偷偷瞄了一眼王嬤嬤涨红的脸,心中暗自佩服自家大人,这调侃人的功夫,当真是无人能及。 待苏御背过身,文远咧开嘴,回头朝王嬤嬤扮了个鬼脸。 回过头就见苏御正对著他,文远赶忙抿紧嘴。 听他冷声道:“你最近往青吟巷跑得挺勤?” 文远一惊!当下就要跪身,被苏御一把托住。 二人继续朝前走,不知苏御说了什么,文远双脚猛然一顿。片刻,又跟了上去。 —— 镇北王的车輦与午时缓缓驶进城门,龙纹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车輦由四匹雄壮的黑马牵拉,车輦四周,黑骑兵身披重甲,手持长枪。 前方击鼓开路,队伍后方,各式马车、步兵络绎不绝,无不彰显著镇北王的赫赫威势,引得两旁百姓纷纷驻足。 苏御率领礼部官员,立於明恩门。远远望见车队行来,苏御眼底一片冷色。 车輦內,一名身著华衣的贵妇人轻轻掀开车帘,一双明眸闪烁著复杂的光芒,直直望著前方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支粗壮的手臂从旁伸来,轻轻地將贵妇人揽入怀中。 魁梧的中年男子身穿蟒袍,剑眉凤目,是冷峻的长相。浑厚的声音在贵妇人耳畔响起:“想儿子了?” 语气中带著几分戏謔与宠溺。 贵妇人靠在他肩头,柔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道:“是啊,十年未见御儿了,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魁梧的中年男子,即镇北王,轻轻拍著她的背:“放心,小兔崽子长能耐了,如今手里握著大权,谁也没他过得好!” 第238章 镇北王进宫 妇人美眸流转:“你呀!別老是唤他小兔崽子,被他听见,又该生气了。” “他敢!” 慕王妃察觉他语气中的不善,垂眸低语:“临哥,顾著我的情面,別与他计较,这回见了他,我定会好好劝他。” “柔儿,我若不是顾著你,早些年他羽翼未丰之时就对他下手了。” 慕王妃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临哥,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可他毕竟是我十月怀胎所生。” 镇北王一听这话,神色一凛:“那孩子本就不该出生,是苏牧当年强迫的你,顾凤歌夺我帝位,她儿子从我手中夺了你。你知道我有多恨苏家人。” “这么多年我没碰他,他反倒来触我的逆鳞。我若再让著他,指不定他哪日就提著刀来砍我的头了。” “临哥·········” 慕王妃话音未落,便被镇北王打断:“柔儿,他犯我不只一次,上回那刺客,若不是欢儿替我挡了一剑,你可就成寡妇了。” 说罢,见慕王妃眼眶微红,镇北王深吸一口气,缓了片刻,才道:“只要他这回给我下跪认错,我便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否则,我不会容他。” 慕王妃闻言,眉头蹙得更紧,御儿那性子想让他低头,太难了。 明恩门前,阳光斜洒,慕王妃隨著顾临缓缓步下了马车。 抬眸间,望见苏御一袭緋色鹤袍,立於礼部官员之前。 他拱手道:“臣苏御,率礼部眾官,恭迎镇北王、王妃殿下。” 礼部尚书及眾官员亦隨之行礼。 慕王妃望著这个十年未见的儿子,二十七岁的男子,与记忆中那个十七岁的少年身影悄然重叠。 他褪去了青涩,面容坚毅而冷漠,曾经的锋利似乎被深藏,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眉梢眼角皆是疏冷。 慕王妃心中一慟,他已不是当初那个会追著自己唤娘的孩子了。 她眼眶不觉湿润,微微侧头,不让泪水滑落,心中五味杂陈。 镇北王见状,瞪著苏御,沉声道:“小兔崽子,见了你娘怎么不跪?” 此话一出,眾多官员心下惶惶。苏御是一品官员,镇北王当眾唤他小兔崽子,无疑是打他的脸。 却见苏御身姿未动,只面无表情地盯著镇北王,肃声道:“官袍在身,只跪天子。” 镇北王脸色当即一沉,风雨欲来。 周围的官员们大气都不敢喘,整个明恩门前,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 见状,慕王妃走到镇北王与苏御之间,双手轻搭在苏御胳膊上,又望向镇北王,柔声道:“明恩门前,跪我是不合適的,今日是团圆之日,別让小事扰了兴致。” 话音刚落,便见镇北王身后走出一名十七八岁的儿郎,身形修长,眉宇间带著几分不羈与傲气。模样肖似镇北王。 他迎著眾人的目光,挑眉一笑。 “苏大人,好久不见。”声音里带著几分戏謔与挑衅。 慕王妃转头睨了他一眼:“欢儿,这是你兄长。”虽是责怪的语气,可神情中难掩宠溺。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闻言,顾欢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缓步至苏御面前,目光在他官服上流转,细细打量。 “兄长?多年未见,苏大人风采依旧,只是这身上的官威,倒是让我这做弟弟的有些胆怯呢。” 他的话语中带著几分真假难辨的亲近与疏远,伸出手似要拍打苏御的肩,触及苏御的冷眸,动作一顿。 转而落在慕王妃的手上,轻轻一扯,便將慕王妃搭在苏御手臂上的双手,拽了下来。 看嚮慕王妃轻轻一笑:“母妃,你见了他,眼中便没我了!” 慕王妃浅嘆:“你们都是母亲的孩子,手心手背皆是肉。只是你兄长与我相隔千里,母亲见了他,自然要多关心关心他。” 说著,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苏御脸上,却见苏御凝眉退开一步。 他的目光越过慕王妃,望向镇北王,声音沉稳:“请镇北王进宫礼拜陛下,勿让陛下久等,以免落人口实。” 闻言,镇北王勾唇冷笑,走到苏御身侧,用只有二人能见的声音道:“小兔崽子,长能耐了。” “听闻你屋里的女人是你夺来的,这点还真是隨了你爹。” 抬眼见苏御平静如水的脸上,起了丝波澜,镇北王轻笑:“不过,夺了別人的女人,迟早是要还的。比如你爹·······” 苏御的眸光瞬间凝聚,面上却依旧维持著冷静与克制。 抬手示意:“请!” 镇北王嗤笑一声,错身而过,那笑声中带著几分不屑。 待一行人的背影逐渐远去,苏御缓缓抬手,动作优雅,轻轻弹了弹被慕王妃触碰过的衣袖,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 他微微偏头凝视著远方逐渐模糊的背影,眼底冷色慑人。 武安侯府 石霞端了盏热茶递到周云若手中,立在她身旁,目光再次落到墙上那幅字上。 这是晌午前文远送来的,说是大人给主子写的保证书,石霞不懂字,却也觉得这字写得十分好看。 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此刻,嘴角轻抿,声音里染了抹笑意。 “主子,您今早是不是收拾他了?” “···················” “王嬤嬤说,早上听见巴掌声了。” 周云若眉梢向上轻跃,又强行拉了下来。 “这话可不兴乱说,传到长公主耳朵里,少不得发作我。” 凤眸微沉,又道:“王嬤嬤这嘴著实快,回头罚她月银。” 石霞笑著道:“主子,嬤嬤就告诉了我一人,您要罚她月银,她一准得埋怨我。” 话音刚落,就见王嬤嬤走进来,手里还捧著个锦盒。 恭敬地上前道:“夫人,周家三房送来的。” 说著,轻轻打开锦盒,內里是一串光彩熠熠的珍珠项链,上好的东珠,价值不菲。 又另附一封书信。 周云若目光轻轻掠过那串珍珠项链,隨即移开,仿佛那不过是一件寻常之物。 只將那信打开,看了片刻,唇间勾起一抹冷笑。 梦华的速度还真快,不过两日功夫竟將魏九郎与瑾萱的亲事定下了。 萧氏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按照她的性子,只会认为,苏御欠瑾萱的,自己帮瑾萱更是应当应分。 想到此,她眉头轻蹙,扭头吩咐石霞:“你去库房取些血燕送去寿春院,告诉祖母,过两日夫君休沐,我们就回去探望她,再將那包白露茶拿给三弟,顺便去探探三房的动静。” 石霞得令,出了门。 未过多久,管家便急匆匆地来稟报。 “夫人,宫里来了人,让您酉时前到麟德殿。” 闻言,她不由得开口问:“大人那边可有信?” 见管家摇头,周云若心存疑虑,按说宫里宴请,那都是提前三日就递了请柬,各家官夫人也都是早早的准备著。 且,苏御上值时也未同她提过这事,此刻越想越不对头。 怔愣间,又听管家道:“夫人,来人是司礼监的冯內监。” 这人周云若知晓,在司礼监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亲自来,想必是不敢假传消息。 管家看了看外面的日头,面露急色:“夫人,快进酉时了。” 闻言,周云若眉间轻蹙,冯內监亲自来,无论如何这一趟她都是要走的,转身进了里间。换上繁复华美的翟衣,重新梳妆一番。 第239章 这人是閆衡! 丫鬟们忙前忙后,为她点上朱唇,描上黛眉,镜中的女子端庄高贵。 待她坐著马车到了宫门,冯內监亲自为她引路。 她从袖中掏出一包银子,塞进冯內监手中。 笑道:“劳烦冯內监亲自跑一趟了。” 能在宫中混出脸面的人,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儿。 冯內监脸上瞬间堆满了諂媚的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能为夫人效劳,是咱家的荣幸。请夫人隨我来,麟德殿那边已备好席位,就等著夫人这样的大贵人了。” 说著,他轻轻一挥手中的拂尘,引领著周云若穿过宫门。 周云若跟在他身旁,小声问:“公公,怎的这一路行来,没见到別家的夫人?” 冯內监脚步不停,脸上笑容更甚,压低声音道:“夫人有所不知,今儿这宴啊,是皇上特地为镇北王及家眷设的,来的都是朝中重臣,旁地夫人自是无缘得见。” 周云若心中一紧,镇北王进京了。记得上一世镇北王进京不足半年,便发生叛乱。 想到这场腥风血雨是由苏御主导,周云若愈发惴惴不安。 走了一段路,周云若顿住步子,沉声道:”公公,这不是去麟德殿的路。” 冯內监听了这话一愣! 据他打探的消息,这位苏夫人自幼父亲早逝,先前的夫君虽是閆將军,可閆將军从前只是个校尉,这宫宴她该是第一次来。 怎么知道去麟德殿的路? 心里虽起了猜疑,可面上却无一丝异样,笑著回道:“夫人,这確实不是去麟德殿的路,来前儿镇北王妃特意交代杂家,先带您去德昭殿,她要见您。” “可见她对您这个儿媳极为重视。” 闻言,周云若微微垂眸,心潮却开始生出起伏。 隨著前世的发展,苏御亲手斩杀了镇北王与同母异父的兄弟,那么在他心中镇北王妃这个亲生母亲,能有几分重? 天色渐暗,假山旁,溪水潺潺,一群锦鲤悠然游弋。 寧紫渊携著年仅七岁的太子,坐在八角亭內,太子手中拿著一根人吃得香甜。 远处站著一群太监宫婢,齐刷刷的目光紧盯著他们这处。 太子刚换了门牙,还未长齐整,说话有些跑风:“还是舅舅最疼孤。这人可比御膳房的酥美味多了。” “舅舅好吗?” “好,等孤长大了,赐你一群美婢。” 闻言,寧国舅蹙了眉头:“舅舅不好这口了。” “那你好什么?” 寧国舅想了想道:“舅舅想做官,比苏御的官大一级就行。” 太子上下打量他一眼,皱了皱眉,继而又肃声道:“孤能赐你金银珠宝,良田美婢,唯独不能让你做官。” “为何?” “外戚不得干政,这是父皇说的。” 寧国舅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尷尬,隨即又恢復了笑意,他轻轻颳了刮太子的鼻樑,笑道:“舅舅是跟你开玩笑的,舅舅怎会不知这规矩呢?等你长大了,別叫苏御欺负我就行。” 闻言,太子正色,端的老成,小脸上满是认真:“舅舅放心,等孤长大了,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包括苏学士。孤的话,他们还是要听的。” 寧紫渊扬唇一笑,忽地又小声对他道:“苏御不是个好东西,回头你跟陛下说,別让他做你的老师。” 太子想也不想就道:“不行,父皇说了,苏学士有帝师之才,孤不认他做老师,那谁来传授孤治国之策。” 寧国舅挑眉:“那你下次別想让我给你带吃的玩的进宫。” 太子嗦了一口人:“孤以后也不护著你,叫苏学士再把你关进詔狱里。” “嘿,长能耐了你。” 说罢,就去夺他手里的人。 嘴里还不停嘟囔著:“还给我,我这就丟了餵鱼,也不给你吃!” 说著,作势真的要將人往池子里丟。 太子急了,小脸蛋上满是焦急与委屈,他一把抱住寧紫渊的胳膊,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舅舅別扔,孤错了,孤以后再也不敢了!这是孤最喜欢的人,孤还没吃完呢……” 见他不还,太子眼珠子一转,指著前方:“舅舅快瞧,有美人。” 趁著寧紫渊回头的间隙,他一把抢回了人。唯恐舅舅再来夺,全塞进了嘴里。 半晌也不见他回神,太子不觉上前两步。 “舅舅,別瞧了,那女子虽美,却穿著一品誥命夫人的翟衣。回头她告诉自家丈夫,闹到父皇那,你可没好果子吃。“ 说罢,寧紫渊还是一动不动地盯著那处瞧,待人走进,他突然翻身越过雕栏杆。 冷不丁挡住周云若的去路,把人嚇得一怔。 冯內监眼皮子一跳,不由往后退了两步,这个煞神,他可惹不起。 早前儿被他踹过裤襠,的亏自己是个阉人,要换做正常男子,能活活疼死。 这会儿又见寧紫渊拇指扣著腰间的金玉带,一身邪气,冲周云若道:“打扮得枝招展,勾搭谁去?” 周云若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措手不及,秀眉轻蹙,继而声音染了怒色:“寧国舅言重了,我不过是遵镇北王妃之命前往德昭殿,何来勾搭一说?” 她敷了薄妆,此刻,那张美人面落进寧紫渊的眼中,让他不觉地放缓呼吸。 周云若望见他眼底的那抹灼意,侧过脸,却不知灯下的侧脸更美。 寧紫渊心里那股痒意又悄无声息地涌上来,就想逗逗她。 身子前倾,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周云若的脸颊。 引得周云若浑身一颤,她猛地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羞怒与戒备,却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嗓音又低又磁:“我昨晚梦见一只红毛狐狸,化成了一个红衣娇娘。与我共赴······” 话音未落,周云若冷喝:“寧紫渊!闭上你的臭嘴。” 他挑眉坏笑:“哟!生气啦!” 见他还要靠近,周云若赶忙后退。 一声:“舅舅!” 小太子挡在了二人间,周云若见著这张脸,想起上一世见过的圣顏,当下俯身行礼。 “臣妇拜见太子。” 小人儿眼皮未抬,只淡淡道:“平身。” 隨即拉起寧紫渊的手,语重心长道:“他人之妻美艷无双,却非舅舅可瞻视之物,当守礼自持,目不斜视。” 小小年纪说起话来,一板一眼。 说著,他又朝冯內监使了个眼色。 冯內监赶忙带著周云若快步离去。 背后传来寧国舅气急败坏的声音。 冯內监不由的脚步一顿,却见周云若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当下紧隨了上去。 待走出了寧国舅的视线,冯內监突然捂著肚子说內急,叫周云若稍等片刻,便急匆匆地去了。 周云若紧紧捏著手中的帕子,望著静謐的宫院,心中有些不安。 此时,身后的门倏然打开,未及回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嘴,猛地扯了进去。 屋內没有点灯,很暗。 一股熟悉的冷冽之气將她包围,身子被他裹挟。 闻著这股气息,周云若心间一沉,这人是閆衡。 第240章 姓閆的,你想死 他从背后钳住周云若的腰,另一手死死捂著她的嘴。 压低嗓子:“我夜夜睡不著,想的都是你躺在他身下的模样。我快疯了。” “··········” 周云若剧烈挣扎。 他贴著她的耳,轻声呢喃:“云若,我错了,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说著,他突然吻上她,炙热的唇瓣沿著她的脖子,掠夺、侵占。 周云若痛苦地挣扎,她受不了他一丝一毫地触碰。 快速抬手拔簪子,却被他擒下,瞬间又掰过她的身子。 他的吻从脖颈缓缓向上,带著不容抗拒的柔情与霸道,如同狂风骤雨般席捲了她的所有感官。 周云若齿间用力,咬破他的唇,可他好似不觉疼般,愈发用力地吻她,仿佛要將她的气息全部吞噬。 血腥味在二人的嘴里扩散,周云若当下胸腔作呕。她脸色煞白,凤眸中满是惊恐与无助。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阉货,你不说她在这里吗?怎么不见人?” “奴才刚刚內急,就让夫人就等在这了,这好好的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啪!啪!”寧紫渊连抽他两耳光。 冯內监双手捂脸,弓身道:“国舅爷息怒啊!夫人第一次进宫,想是走迷了,奴才这就带人去找。” 闻言,寧国舅脸色更加阴沉。 “腌臢东西,突然內急?老子叫你內急。”提起脚就往他裤襠踹。 又一把揪起他的衣领,语气狠厉:“別他娘的给老子装,说,收了谁的好处?把她引哪去了?” 冯內监疼得呲牙咧嘴,又惊又怕。 他哪里知道寧国舅这廝不学无术,可坑害人的手段他最是门清儿。小时候被满院子的姨娘见天儿的害,他凭著直觉就能闻到坏味儿。 冯內监仗著乾爹是內侍省掌监,这两年收受贿赂是愈发的胆大。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得罪苏御,这事若是別人指派,他定然不答应。 但指派他的人是镇北王,他不敢不从。 镇北王让他將人带到这处,一刻钟再来领她。 冯內监虽不知道镇北王为何这般交代,可既然让他一刻钟再来领人,那苏夫人定然无恙。 谁能想到他刚走开,就迎面碰上追来的寧国舅。 到了此刻,冯內监知道,不说自己也许能活,说了必死。 见状,寧国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里藏著阴冷与狠绝,他一把將冯內监甩到地上,靴底狠狠碾过对方颤抖的手指,每一下都伴隨著冯內监痛苦的呻吟。 “说,还是不说?你的命,可就在你这一哆嗦之间。” 冯內监趴在地上,痛呼音效卡在喉咙里,突然,又猛地抬头,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救命啊!国舅爷要杀人啦!” 伴隨著他的呼声,身后的屋里传出一道“嘭” 似椅子倒地的声响。 寧国舅猛地回过身,目光快速锁定那扇红漆木门。撩起衣袍就冲了进去。 屋內漆黑一片,寧国舅一时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见一股呕吐后的酸味。 此刻,冯內监的呼声,引来一队羽林卫。 灯光照进来,寧国舅眼中清晰映出周云若的脸庞。 寧国舅看著她,一双精明的眼睛带著深深的探究,人虽好好地站在那,可她脸上的异样,逃不过他的眼,尤其是她的唇。 他面含怒气,拳头握得咯吱作响,目光快速在屋里扫视一圈,“你方才和谁在一起?” 周云若缓了缓急促的呼吸,强装镇定:“谁也没有,我方才有些不舒服,便进来屋里歇歇脚。” 她声音略低,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其实她心中是感谢寧国舅的,若不是他,自己还摆脱不了閆衡。 只是,她此刻绝不能说出实情。她曾是閆衡的髮妻。 若被人知道她同閆衡同处一室,便是她长了两张嘴,也解释不清。 闹大了,以閆衡的德性,他定会反咬自己一口。一旦被他污衊,等待她的將是灭顶之灾。 羽林卫虽没见过周云若,却认得她身上的衣服,行了礼,为首的上前一步:“夫人,可要请御医来?” 周云若摇头低声道:“不用,这会儿好多了。” 寧国舅却在此时靠过来,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他强迫你是不是?” 周云若的瞳孔猛地一缩,她本能地想要逃离,却被寧国舅轻轻按住了肩头,那力度既不过分,也不轻柔。 羽林卫见状,面面相窥,却也知道寧国舅横行霸道惯了,谁都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一位宫装嬤嬤进了屋子,看了一眼,沉声道:“夫人,宴席就要开始了,王妃命奴婢来接你。” 待周云若隨著嬤嬤离开,寧国舅也出了屋子,被夜风撩起的紫袍咧咧作响。 未过多久,他在麟德殿的偏殿,堵到了閆衡,一把揪起对方的衣领,鼻子敏锐,是那股酸味。 目光下移,閆衡的肩上湿了一片。虽被擦拭过,可离近了那股子酸味愈发浓郁。 他一把將閆衡摜在墙上,对上閆衡晦暗不明的眸子,声音冷冽如冰:“你对她做了什么?” 闻言,閆衡抬起狭长的眸子,冷冷地射了他一眼,语气轻缓:“当然是做男人对女人该做的事。” “姓閆的,你想死。” 寧国舅扬起拳头直捣他的面门,霎那间却被閆衡反制。 他五指用力包裹住寧国舅的拳头,常年握刀的手稍稍用力便让寧国舅疼得咬牙。 閆衡冷笑:“寧紫渊,今时不同往日,本將军的脸可不是你这个草包能碰的。” 第241章 脖子怎么了? “你一个没有家族庇护的三品武將,想和我斗,你知道后果吗?“ “寧紫渊,苏御升任太子太师的詔书已颁布。你这个国舅空有虚名,连这点事都办不了,你不过就是个被权力边缘化的可怜虫罢了。” 说著,他还抬手拍了拍寧国舅的脸颊。 寧国舅何时受过这种侮辱,当下就要唤人。閆衡一把將他反扣在地上。 押著他的腰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儘管喊人,本將军就说你对我行齷齪之事,你好男色的名声,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喊啊!怎么不喊了!最好把皇后娘娘也引来,让满朝文武都来瞧个乐子。” 閆衡的话,如利刃般直刺他的心底,寧国舅脸色涨红。想到阿姐,张开的嘴瞬间抿紧了。 他是混帐,可关键时候也不想给阿姐添麻烦。 閆衡见他不挣扎了,起了身。冷笑:“寧紫渊,你最好识时务些。” 不然,將来等你姐姐不是皇后了,有你哭的时候。 待閆衡离去,寧紫渊缓缓从地上坐起身,死死盯著閆衡的背影,眼底儘是阴翳冷戾之色。 ………… 周云若先是去了德昭殿,见了慕王妃,她是个长相极为柔美的女子,看起来很年轻,一点也不像年过四十的妇人。 慕王妃对她的態度说不上多亲近,也不算冷。 初次见面赏赐她一套金质累丝嵌宝头面首饰,十分华贵。 未聊上几句,便见一名男子进了殿中,暗紫锦袍,绣著大朵金莲,姿態张扬。 周云若看了他一眼,想必这就是镇北王之子,十七八岁的男子,生得面容俊朗。 可若与苏御的相貌相比,就差太远了。 由此猜测那镇北王,定也没有苏牧生的好。 此时,男子上下打量著周云若,那目光让人不適,他轻笑,语气戏虐:“长得不错,难怪能引得两个男人爭夺。” 闻言,周云若凤眸一凛,很显然,他没將苏御当成自己的哥哥。她是陛下钦赐的一品誥命夫人,当下就要开口呵斥。 此时,慕王妃出声:“欢儿不得无礼。” 话虽是这样说,可语气神態中並无责备之意。 又见她转头看向自己:“他性子不拘小节,惯爱说笑,你別当真。” 听了这话,周云若心中冷笑,起身抬起下巴,轻轻一笑:“世子自小长在溯北,听说那里民风粗獷,想是沾染了那里的风气。只是京都不同与溯北,世子这习惯还是要改改的。” 顾欢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挑衅后的恼怒。刚欲发作,却见周云若已转身,对著慕王妃行了一礼。 “云若就不叨扰王妃了。” 刚转身,又被顾欢扯了一把。 “你给我站住,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训斥我。” “放肆。” 一声威严的冷喝从殿门处传来,紧接著就见苏御走了进来。 他头戴乌纱帽,腰系金玉带,一身緋色官袍,如同火焰般炽热而耀眼,行走间官威赫赫。 “夫君!” 周云若轻声唤他。 他抬手將她护在身侧:“让你受委屈了。” 苏御一直在养心殿与陛下议事,云若进宫,还是太子身旁的女官给他递的消息。 他当即就急匆匆地赶来这里,正巧撞见这一幕。此刻,冷厉的眸子,直射向顾欢。 顾欢愕然,他在苏御眼中看到了杀意。 虽然那道杀意,只是一闪而过。却足以让他怒火中烧,身侧的手紧倏然紧握成拳。 慕王妃见状,连忙起身,眉头紧锁,眼神在苏御与顾欢之间来回游移。 “御儿,欢儿,都是误会,有话好好说,別伤了和气。” 苏御冷哼:“误会?你儿子对我夫人无礼这叫误会,慕王妃可真会顛倒是非。” 殿內气氛绷紧。 一声慕王妃,凉薄得让她心口发颤。 慕王妃看著眼前这张冷漠的脸,眼眶不由地红了。 “十年未见,你竟连一声母亲都不唤我,你当真要如此凉薄吗?” 苏御薄唇微勾,冰冷嘲讽的轻笑声,刺得慕王妃浑身发抖。 “你比我更凉薄。” 话音刚落,就见慕王妃身子踉蹌几步,跌坐在椅子上,顾欢瞬间上前。 担忧道:“母妃,您没事吧?” 慕王妃轻摇了下头,可那双美眸此刻却盈满了泪水。她颤抖著唇,终究未能挤出一句话来。 顾欢瞪著苏御,怒道:“你等著,看我父王怎么收拾你。” 苏御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仿佛对顾欢的威胁毫不在意。 他缓缓上前一步,气势逼人,与顾欢仅有一尺之遥。 “我等著,你也给我记住,若再敢对我夫人不敬,可就不是这般轻易了结了。” 说完,他牵起周云若的手,转身离开。 路上苏御问她:”嚇著你了?“ “没有,就是有些心疼你。” 闻言,苏御脚步一顿,他怔了片刻,又缓缓转头看她。 忽而抬手轻轻拂过她的髮丝,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温柔的目光中是深深的眷恋。 “有你陪著,我此生就没有遗憾。” 周云若闻言,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眉梢眼角不自知地染上温情。 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他满头白髮站在庄门外,朝自己要水喝的模样。 不知那会儿他有没有遗憾! 似想到了什么,周云若抿了抿唇,不觉侧开脸。 “脖子怎么了?” 周云若一惊! 他的手瞬间落在她的脖子上,手指拨动她的衣领。 周云若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双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 “没事,可能是刚刚路过园子,被虫子叮咬了。” 苏御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她颈间那片微红的肌肤上:“可能?” “嗯,就是虫子咬的,我刚还觉得痒,挠了几下呢!” 说完了,又被他锐利的眼神盯地闪躲起来。 他沉默,她心下不安。 片刻,他又牵著她继续走,周云若低头看著二人紧握的手,心绪烦杂。 上一世,即便是苏御亲手斩杀了镇北王和同母异父的兄弟,世人也未曾指责过他。只说他是大义灭亲。 他是一代名臣,一生被人敬仰。 可如今,以苏御对自己的占有欲,她不敢想他知道后会如何发疯。 万一在宫里闹起来,不仅会被陛下降罪。他名声也要受损,她不想苏御因她留下污点。 一路上二人沉默不语。踏入麟德殿,殿內金碧辉煌,烛光摇曳,映照出两侧席位上精致的坐垫与华丽的屏风。 宫人轻声指引,周云若被引领至西侧席位,东侧席位上,苏御端坐著,目光不自觉地穿过人群,与周云若遥遥相对。 忽然,閆衡停在苏御身前,不知道说了什么。 苏御冷厉的目光,像锋利的剑,瞬间穿透了人群,直刺向她。 周云若呼吸一窒,手指因用力交握而微微泛白,她努力想读懂苏御眼中的情绪,却见他低下头,不再看自己。 东侧 閆衡落座在苏御的不远处,他单手支著下巴,尾指点在唇上,那里赫然破了皮,渗出点点血跡,为他平添了几分不羈。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神注视周云若,轻舔了舔唇瓣,漆黑的眸色,一片炙热。 苏御握著酒盏的手青筋暴起,只一瞬,他眼底聚满风暴。 第242章 我比你有经验 周云若对上閆衡的目光,她胃內再次翻滚,一股酸涩直衝喉间,当下捂住唇。 乾呕! 一旁的宫婢见状,忙递了水给她。 閆衡扭头对身后的內侍道:“去,准备些山楂蜂蜜水,给她送过去。” 说罢,侧脸看向苏御。 “她怀昭儿的时候也是整日吐,我比你有经验。” 此话一出,內侍的脸都嚇白了,目光偷瞄苏御,双脚似被钉住一般,寸步迈不开。 苏御手里的杯盏应声裂了,二人视线对上,火四溅。 閆衡嘴角勾出一抹讥笑,昨日昭儿从书院回来告诉他,云若给肚里的孩子起名暖暖,那一刻他就知道苏御输了。 暖暖是他与云若曾经的女儿,她忘不了那孩子,就说明她心里还有自己。 此刻,他看著苏御薄红的眼角,心里是说不出的快感。 又见苏御移开视线,那动作里藏著不易察觉的隱忍。 內侍的手微微颤抖,重新为他添置酒盏,斟满。 苏御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酒液滑过喉咙。 方才还阴沉得的脸庞,竟平静下来,再也窥不见一丝內心的波澜。 见状,閆衡握著酒盏的手指紧了紧,城府再深又如何,能贏得过天机吗? 片刻后,镇北王携家眷入了席位,几位朝中重臣也已就位。 慕王妃与西太后坐於上首,依次是各位嬪妃,周云若的位置安排得极好,既不靠后也不靠前。恰好隔开了慕王妃。 隨后,皇帝驾到,他身著龙袍,威严端坐,身旁坐著皇后娘娘,周云若隨著眾人缓缓起身行礼。 席间,丝竹之声悠扬响起,舞姬们轻盈起舞。 周云若目光时不时地看向苏御,他仪態端方地坐在那,除去给陛下敬的那杯酒,再未见他多饮,菜也未见他用。 反而是閆衡一杯接一杯地饮,他那人嗜酒,酒量也极好,只是酒品不行。 这会子饮了酒,狭长的眸子直往自己这里瞟。 周云若暗暗咬牙,他今日敢对自己说那些话,只怕对苏御也起了恶念。 她回忆起从前,他大权在握时,表面对苏御极为巴结,只是回到府里,但凡多饮了酒,就会在自己面前咒骂苏御。满嘴的污言秽语。 还逼著她同他一起骂,她自小受的教养岂会同他一般。 他便气急败坏地在她屋里摔东西,开始自己还反抗,可每次反抗换来的都是他的变本加厉。 他会脱了自己的衣服,逼著自己与他行鱼水之欢。待酒醒后,又骂自己下贱,还对常玉翡说是自己勾引的他。 想起那些过往,周云若就恨得咬牙切齿。 目光狠狠射向閆衡,她五指收紧,凤眸凌厉,若是眼神能杀人,閆衡早已千疮百孔。 察觉苏御的目光,周云若的视线与之对上。 她眸色清明,无畏他审视的目光。 片刻,苏御移开视线。 此间,乐声停了,顾欢起身对陛下道:“皇叔,借著酒兴,侄儿想为您舞一曲剑。” 闻言,陛下放下酒盏,先是看了镇北王一眼,继而看向顾欢笑道:“好!难得你有此兴致。” 又对身边的常侍道:“取朕的宝剑来,让侄儿舞一曲。” 苏御面无表情的看著顾欢,心中冷笑,御用宝剑,陛下这是给他挖坑。 但凡他磕了碰了,亦或者敢將剑尖指向陛下,那便是有罪。 镇北王老谋深算,自是猜到了陛下的用意。 镇北王缓缓起身,直视龙椅上的帝王,声音沉稳有力:“陛下,欢儿虽武艺超群,但此剑之重,非一般人所能承受,更不宜轻易示人,以免折煞了其威严。微臣斗胆,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这边话音刚落,顾欢已走到殿中拔剑出鞘,回头朝镇北王笑道:“父王这剑虽重,可儿子拿得起。” 此话一出,殿中气氛凝结。 苏御薄唇微勾,顾临是溯北的王,溯北百姓不识天子,只识顾临。他的儿子在溯北称王称霸,来了京都,这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 一句“拿得起”显然是忘了这江山姓顾,可天子却只有一人。 陛下心中这根刺只怕扎得更深了。 剑已拔,话已出。如同覆水难收。 镇北王眸光沉了沉,可转念一想,他与母妃谋划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剷除了东宫。最后却便宜了顾燁。 他顾燁既不是先帝长子也不是中宫嫡子,一个宫婢所生的低贱之人,顾家的江山凭什么给他? 镇北王的目光幽幽地扫到苏御身上,若不是苏家从中作梗,如今坐帝位的就是自己,他与柔儿的儿子就是大梁太子。 悠扬的乐声再次响起,顾欢身形隨之舞动。剑光如龙,引得在场眾人纷纷侧目,讚嘆不已。 陛下露出一抹笑意,只是那笑却未达眼底,他轻轻鼓掌,眾人也跟著鼓掌。 顾欢身姿矫健,剑尖划破空气,带著凌厉之势,倏地一转,朝著苏御的脖子刺来。 眾人大惊,慕王妃更是惊出了声。 “欢儿,住手。” “夫君,小心。” 闻得那声夫君,苏御的目光直直看向周云若,身姿却巍然不动分毫。 那剑在离他脖颈不足一寸处猛然停住,剑尖轻颤,带著细微的嗡鸣。 周云若一脸惊恐,她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盯著那近在咫尺的剑尖,生怕它有丝毫的晃动。 苏御缓缓伸出手,轻轻地將剑尖推开:“你嚇著我夫人了。” 凉薄的声音带著森然的寒意,隨之星眸看向顾欢。 大殿之上,敢对一品官员挥剑,他挑衅的不只是自己,是朝纲,更是陛下的顏面。 却见顾欢毫不在意地撇撇嘴,发出两声轻笑。 陛下当即冷了脸,沉声道:“皇侄剑指朕的臣子,想做什么?” 第243章 夫君,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此话一出,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周围的官员们或低头屏息,或面面相覷,却无人敢妄动,整个大殿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寒气所笼罩。 顾欢的目光在苏御与陛下之间徘徊,似乎在衡量著下一步的行动。 镇北王稳坐一旁,神色很镇定。 他敢进京,就做了十足的准备。京都二十里外,有他的五万精兵,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神武军的兵符已在閆衡手中,他可牵制神锋军。 剩下的十万禁军不足为惧。 他顾燁只要敢先发制人,自己就有理由动手。 此刻,父子俩相视一眼,镇北王安抚的眼神如同给他吃了定心丸。 面对天子之怒,顾欢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將那宝剑轻轻一旋,归入鞘中。 他转身,衣袂轻扬,若无其事地朝高位上的陛下深深一揖:“陛下息怒,皇侄不过是见哥哥风採过人,一时技痒,想与他切磋一二。” 言罢,他直起身,像没事人一样,一脸淡然。仿佛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游戏。 这副无所谓的態度,让陛下的脸色愈发阴沉。 苏御星眸闪烁,昨日密探来报,镇北王在京外藏了五万精兵。 不只如此,顾临的苍虏大军,已兵分两路出了溯北,距京都虽遥。可真打起来,以骑兵的行军速度,要不了十日就会抵达。 五万精兵的战力,足以拖到援军抵达。 顾临好算计!不过···················· 苏御缓缓起身,对皇帝道:“陛下,即是切磋,那就让臣与世子好好切磋一番。” 顾欢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轻轻摇晃著手中的宝剑,剑尖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跡,发出细微却清脆的声响,如同战鼓初响。 顾欢以为苏御是文臣,只通文墨不通武学。 可慕王妃知晓,苏御五岁便跟隨武安侯练武,这个儿子自小聪慧异常。 学什么都比常人快,且学得还比別人精。 她起身道:“欢儿,你哥哥不仅文采出眾,武艺也得了武安侯真传。陛下面前,你就別献丑了。” 她想劝住顾欢,可顾欢听了这话,心里很不爽。他八岁第一次隨母亲进京。 所有人都称讚苏御了不起,说他才高八斗,公子无双。 可在他眼里,苏御不过就是个孽种。他不配得到母妃的爱,更不配与自己相提並论。 “母妃,切磋而已,你不必忧心,孩儿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慕王妃见他不听自己的劝告,心下焦急,扭头看向顾临,希望他能制止顾欢。 可顾临只是微微一笑:“柔儿放心,兄弟俩练手而已,欢儿心里有数的。” 苏御只工於心计,论武艺他可比不上自己亲手所教的儿子。 陛下见状,轻笑一声,眼神中带著几分玩味与期待,缓缓看向苏御:“爱卿,皇侄师从名师,你却是擅文不擅武。” 话音一转又道:“爱卿虽为长,也不必处处谦让。” 闻言,苏御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拱手道:“臣领命。” 说罢,轻解衣襟,露出墨色劲装,竟是有备而来。 周云若盯著苏御,紧揪的心,霎时间鬆缓了。继而嘴角又抿出一抹笑意。 苏御转身,手持一柄长剑,剑身泛著寒光,轻轻一抖手腕,长剑隨之微颤,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嗡鸣。 顾欢嗤笑一声,不过是个架子,当下出招,剑气碰撞。 苏御出剑极快,让人眼繚乱。 周云若看著他矫健的身姿,特別是那劲腰出剑时格外有力。脑海里不觉浮现一些画面,脸不觉红了。 他腰上的功夫极好。 须臾,顾欢脸上的得意,就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剑影交错间,一道银光闪过,苏御的长剑已抵在了顾欢的咽喉。 镇北王与慕王妃二人蹭得站起身来,却见剑尖轻点,未伤分毫,也足以让顾欢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顾欢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一向以文人著称的苏御,竟有如此高深的武艺。 苏御余光瞥向一旁的閆衡,星眸一凛,猛地一个回腿踢,顾欢如同断线的风箏,狠狠撞向閆衡。 閆衡猝不及防,被这股巨大的衝击力带得倒退数步,两人一同摔倒在地,酒菜撒了一身,狼狈不堪。 周云若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大殿肃静,眾人都还在震惊中,忽闻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全都看过来。 苏御望著她,呆愣了一瞬,他极少见她这般开怀的笑,不觉心湖泛起涟漪。 可他依旧板著脸,方才閆衡的话,让他腹內绞疼。 又见閆衡挣扎著起身,那张脸气的涨红,而顾欢趴在地上,平日里骄傲的脸庞此刻扭曲变形。 皇帝瞥了瞥顾欢,嘴角微勾。 又看向脸色阴沉的顾临,语气中带著几分调侃:“皇兄,小辈们切磋,做长辈的可不能失了风度。” 顾临闻言,低低一笑,对著皇帝道:“陛下说的是,苏御文武双全,以后必大有作为。” 陛下微微一愣,他既依靠苏家,也防著苏家。 神武军的兵符自建朝以来一直握在苏家的手里,若不是武安侯主动交出兵符,苏家就是他第二个心腹大患。 苏御自是知道陛下的担忧,他上前两步:“陛下,苏家世代忠诚,歷来以国为重,臣身为苏家人,定当竭力以报国家,不负陛下厚望。誓保龙椅永固,社稷长寧。” 这话说到了皇帝心坎里,身为帝王,最怕的就是坐不稳身下的龙椅。 而如今威胁他龙椅的不是手无兵权的苏家,而是手握重兵的顾临。 陛下笑道:“爱卿,文武双全,乃国之栋樑!朕心甚慰。” 言罢,皇帝轻轻挥手,內侍总管便捧著一壶佳酿与一只精致的玉杯上前,皇帝亲自斟满玉杯,递予苏御,目光中满是讚赏与期许。 苏御双手接过,一饮而尽,喉间滚动,尽显英姿。 君臣相视一笑,眼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一旁的镇北王眼底掠过一抹暗色,余光不著声色地扫了一眼閆衡。 气氛微妙! 顾欢受了伤被带下去医治,宫宴行到一半,陛下与皇后先行离开。 片刻后,苏御起身,走到周云若身前朝她伸了手。 閆衡盯著二人离去的背影,眼眸骤然转冷。 前方,宫婢手提著琉璃灯为二人引路。 周云若依旧被他牵著手,她微微偏过头看他,见他板著一张脸,又想到閆衡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心下忐忑。 微微嘆声道:“夫君,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 他不语。 周云若顿住脚,他每回生气了,都不理人。 拽住他的手,刚要开口。 就见慕王妃疾疾走过来。 “啪!” 猝不及防,她竟给了苏御一巴掌! 第244章 我有过一个女儿 “欢儿已经站那不动了,你为何还要踢伤他?” “他好歹也是你的弟弟,你下手不分轻重,是想要他的命吗?” 说著,又扯住苏御的衣襟,神情激动道:“你说,你到底想让我这个母亲怎么做,才肯罢休?” 苏御站那一动不动,只因对方是他的生母,他便只能任她打骂。 周云若心口驀地泛起疼意。 她一把扯开慕王妃,挡在苏御身前,皱眉道:“十年未见,你来了就给他一巴掌,有你这样做母亲的吗?” “他顾欢挑衅在先,这些你也都看见了,敢问慕王妃,谁家的弟弟会剑指兄长的脖子?” 慕王妃被她扯得一个踉蹌,神色一怔。 先前在德昭殿,就看出她不是个温婉性子,可万万没想到她敢对自己如此无礼。 一旁的嬤嬤,伸手扶住慕王妃的身子,看向周云若面色一凛,怒声道:“大胆········” “啪!” 那嬤嬤一张口,就被周云若扬手打了一巴掌。 “我是朝廷一品誥命夫人,凭你也敢跟我大呼小叫。” 嬤嬤捂著脸,一脸的不可置信,她跟了王妃半生,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从没人敢掌摑她。 当即怒道:“你不调和他们母子间的矛盾也就罢了,还在这里添油加醋,你这一品誥命夫人德行有亏。” 周云若冷哼:“便是这一品誥命夫人不做了,我也不能帮著別人欺负自个的夫君。” 说著,看嚮慕王妃:“你不心疼他,我心疼。” “只因你是他的生身母亲,他便只能任著你打。可你如今不是苏家妇,管不著我。你再打他一下,我拼著誥命不要,也要与你掰扯一番。” 苏御心口触动,第一次被她护著,那股子暖意,衝激著他的五臟六腑。 又见她转过身,握住自己的手,抬起一张芙蓉脸,刚刚那股子凌厉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会子对著他柔声细语:“夫君,我们回家。” 走了两步,身后再次传来慕王妃的声音:“御儿,你斗不过他,唯有放手才有生路。” 苏御脚步微顿,却未回头。 101看书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101???????????.??????隨时读 全手打无错站 夜风淒淒,深秋的寒意浓了。 这一次是周云若牵住他的手,小手只能裹住他的五指。 感觉到身侧的人异常沉默。 周云若凝视著他紧绷的侧脸,心间縈绕著一股心疼。 马车上,她用冷水浸湿了帕子,敷到他的脸上。 轻声问:“还疼吗?” “··········” 他依旧沉默。 大抵知道他为何不理自己,周云若抿了抿唇:“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他要听的可不是这一句,转过头,星眸一片沉色:“为什么给我们的孩子起名暖暖?” 闻言,周云若心臟陡然剧烈收缩··········· “他都给你说了什么?” 见她反问自己,苏御只觉心里更加憋闷,他再次撇开脸。 苏御但凡回头,就会看到她惊白的脸。 他拧著头,不吭声,也不看她。 又听她喃喃道:“他是不是与你说,我与他曾经的女儿叫暖暖?” 闻言,苏御猛然回头,眼中墨云翻涌:“你承认了,所以,你给我们的女儿起名暖暖,是忘不掉你与他的过去?” 他的手指冰凉而有力,紧紧握住她的双肩。 “你为什么不否认?”閆衡的那些话,以及她脖子的红痕,让他恨不能当场削了閆衡的脑袋。 他如今只想要她亲口给自己一个解释,但凡她说了,他就不会这样生气。 周云若低垂著下巴,情绪翻涌,沉默了良久,终是缓缓开了口:“我有过一个女儿,一生下来就死了········” 闻言,苏御震惊,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片刻,耳边又传来她压抑的抽泣声。 “我都没来得急抱她,她就咽气了。被閆衡扔到乱葬岗,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苏御只觉呼吸一滯,一把將她锁进怀里,紧得仿佛要將她揉进骨子里。 她竟遭了这样的罪,他不敢想她当时得有多难过! 又听她哽咽道:“上回陪祖母去寺庙,一位老僧说,我与那孩子缘分未断,回府后,我就有了身孕。” “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你若不喜欢便不叫这个名字,可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你將来有几个孩子,你都把她放在第一位。好不好?” 闻言,苏御心口酸涩得厉害,眼角若隱若现的发潮,大手在她肩上轻轻摩挲。 他轻声道:“好,无论將来我们有几个孩子,我都把咱们的暖暖放在第一位。我一定做个好父亲。” 周云若一怔,继而抬眸,他薄红的桃眼角,此刻就映在她晶莹的瞳孔里,她不觉伸手,指尖轻触那片湿意。 “还叫暖暖?” “嗯,不管男孩女孩都唤暖暖。” 他的尾音带著柔意,像一帐羽毛轻轻在她心上挠。 她瞬间埋头在他颈间,这一刻,不想將来以后,只想將一颗心毫无保留地给他。 夜风从半开的车窗溜进,吹散了马车內的闷热。 他伸手拨弄她耳边的碎发,目光不经意扫过她脖子上的红痕,星眸一沉。 “可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能骗我。” 她柔柔地应了一声“嗯” 又听他压著嗓子道:“那就据实交代。” 闻言,周云若从他颈间抬起头,双手不自觉地绞缠。 ········· 待说完了,又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见他脸冷得和冰川一样,让人瞧了不寒而慄。 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我吐了他一身,还咬了他,他没占多少便宜。” 闻言,他直直盯著她的瓣唇,脸色更黑。 见状,周云若忙道:“我漱口了。” “不够。” 话音刚落,他低头吻住她,唇齿绞缠,他吻得热烈。有那么一瞬,她似失去了五感,除了唇的触感,什么都感觉不到。 第245章 你再多疼疼我 半晌,唇上的温热触感才消散。 她伏在他胸前,轻微地喘著气:“你以后得小心閆衡,他这人阴险狡诈。” 稍作喘息,又道:“这次多亏寧国舅,不然,我没那么容易逃脱。” 苏御眸色深了深,低头嗔著她:“你觉得寧国舅怎么样?” “嘴贱爱骂人,和夫君比差远了。” 听了这话,苏御忽地敛顎笑了,一身的冷气散了大半,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 “今日怎的这般会说话?” 周云若凤眸微闪,他这性子,自己若说寧国舅半句好,他定要与自己闹。 见她不回答,大手隔著衣衫握著她的柔软,周云若惊得一颤,即便与他做了夫妻,还是会脸红。 她咬著唇,双手握住他的手腕:“你別这样。” 脸上羞红未褪,说这话时有种说不出的娇。 苏御每每与她缠绵,都极爱听她的娇吟。 这会子感受著她的娇软,他身子紧绷,手也愈发的不老实。 “宫宴时,你一直盯著我的腰,是不是想了?” 话音一落,就感觉她的身子紧了一下,他抵在她耳边轻笑,轻轻痒痒。让人一阵颤慄。 马车停在公主府的门前,周云若疑惑道:“这么晚,来祖母这做什么?” 苏御贴在她耳边轻语了两声,周云若转身就要逃,被他一把捞住,紧接著又被他打横抱起。 温泉池边,烛光摇曳,轻纱朦朧,周云若泡在池子里,满面羞红。 香汤白气裊裊,水波一阵阵地荡漾。 周云若咬著唇,喉间溢出几声轻吟。 她凤眸里含著春水,瀲灩得要溢出来,唇边微肿,透出艷极的緋色。 过了许久,她香肩倚在光滑的白玉壁上,双手抵著苏御赤裸的胸膛,连连摇头。 苏御托著她的腰:“你不是说心疼我么!你再多疼疼我。“ 他声音里带著不均匀的呼吸,低低缠上来,撩拨得人耳尖发麻发烫。 ··················· 翌日清晨,苏御神清气爽地上值去了,周云若睡眼惺忪。 石霞进了屋子,立在帐子外,將昨日打探的消息回稟了她。 周云若瞬间睡意全无,起身吩咐石霞备纸笔,她低头写了一纸书信,唤来府里一名小廝。 让他將信送到路九娘那里,匆匆用了些早膳,就出了侯府。 待到了周家,直奔哥哥的院子。提裙迈进屋里,见嫂嫂吴氏掩面哭泣。 陈氏坐在一旁,见到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紧紧握著她的手。 一脸哀愁地对女儿道:“想必你都知道了,你哥哥是酒后乱性。” “他对那女子无心,可如今萧家闹得厉害,要你哥哥以贵妾之礼,迎那女子进门。不然,他们就要去御史台参你哥哥,万一······“ 陈氏说著,捏著帕子哭了起来。 周云若一边安抚母亲,一边看向吴氏。 吴氏胸前起伏的厉害,声音里满是愤懣:“十几年,我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业,事事为他尽心。” “他名落孙山我从不嫌弃,如今得了功名,日子好过没几天,他就生出肠子。家里人为保住他的官位,一个个地都来逼我,我不答应,我绝不答应。” 周云若望著嫂嫂,將心比心,她能体会吴氏此刻的心情。 又听母亲道:“我知道你有怨言,可咱们不答应又有什么法子,那萧家岂肯罢休?” “你不为元善著想,总要替孩子们想想,琅月定了门好亲事,万一因为这事生变,你这做母亲的,罪过就大了。” 闻言,吴氏伏在桌上,肩头剧烈起伏,哭声无助,愈发难抑。 周云若扭头对陈氏道:“母亲我不赞同哥哥纳妾。” 吴氏顿时抬起头,眼含热泪地看著周云若,所有人都逼著她答应,唯独这个妹妹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此刻,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又不觉想起自己曾经因为昭儿与景初打架,对她说的那些冷言冷语。心下生出懊悔来。 又见周云若拿著帕子给她擦泪,温声宽慰道:“嫂嫂,快別哭了,越到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云若不信哥哥会做这种事,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哥哥除了你,可曾多看过別的女子一眼?” “往年在平洲,那些乡绅富豪为了巴结周家,明里暗里没少给哥哥送女人,可哥哥哪次不是跑得远远的。回家还要一一说给你听。” “他那样真诚坦率的性子。哪里会有弯弯绕绕的肠子?这次分明是著了有心人的道。” 经她这么一说,吴氏情绪渐缓,凝眉沉思,元善確实不像这种人。 那晚他回来,被挠了脸,当时自己嚇了一跳,又见元斐跟来,与她说了事情的经过。 她当即就闹起来,元善只一股脑地躲,她自始至终也没听他解释。 想到这,吴氏心中五味杂陈,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周云若:“云若,你说得有道理。我们一起去问问他,看他怎么说!” 出了屋门,从母亲嘴里得知,哥哥挨了家法,又不敢见吴氏,这两日都躲在书房里。 很快到了书房,推开门,一股子药味扑鼻而来。 入眼是哥哥被抓的脸,红棕色的印子交纵在脸上,见了她们来,眼眶一红,闷在被子里不敢出声。 见他这副模样,周云若眼睛发涩,忙走到床前,温声道:“哥哥莫怕,云若信你。” 闻言,蒙在被子里的人,发出一声呜咽。 周云若不觉看向吴氏,沉声问:“嫂嫂,哥哥这脸是谁给挠的?” 吴氏提起这事气恼,用力绞著手里的帕子,低声道:“妹妹莫要误会我,我便是再气,也捨不得伤他一下,他从萧家回来,脸就这样了。想必是萧家人干的。” 闻言,周云若掀开被子,元善便將脸埋在枕间。 低声道:“妹妹別看,是哥哥没用,做了错事,给你丟人了。” 旁边陈氏见儿子这般说,心疼得直落泪。 周云若掰过他的脸,红著眼道:“哥哥,一家人说什么丟不丟人,我心疼你呢!” 闻言,元善更是心中愧疚。 他先是看了看妹妹,又去看吴氏,颤抖著唇,低声道:“夫人,是我对不住你。” 听了这话,吴氏心口抽痛,做了十几年的夫妻,见他这般怎能不心疼。 嗓子眼堵得难受,当下就握住他的手,哽咽道:“夫君,前两日我只顾著与你生气,都没听你解释,如今母亲和妹妹都在,你实话告诉我,那姑娘你真碰了吗?” 第246章 算计!!!! 元善眉头紧锁,极力回想,忽然又用力拍打脑门。 神色痛苦,低声道:“我记不太清,只知道那酒的后劲大,我浑身热得难受·············就····就······” 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小,目光瞥了一眼吴氏,就抿紧了唇。 吴氏咬著泛白的唇,满心的失望,一双眼再次溢满了泪水。 见状,陈氏抬手轻抚吴氏的肩,重重一嘆:“母亲知道委屈你了,可这是没法子的事。” 周云若眸色深了深,扭头看向元善:“哥哥方才说,浑身热?” 元善点头,自责道:“风炉春珍酿难得,我贪杯了。” “可我醉酒时,从没那般燥热难受过!” 闻言,周云若拢在身前的手,紧了紧。 哥哥从未涉足过烟之地,对那些腌臢之物从无接触。 “哥哥,你是怎么去的萧家,事无巨细的说一遍。” ··············· 听完了哥哥的敘述,周云若眉头紧锁。 苏御与萧翎不睦,萧家算计哥哥纳他家的女儿,图得什么? 目光落到哥哥的脸上,心下恼怒。 萧家算计在先,还敢伤哥哥的脸。 欺人太甚! 周云若目光转向吴氏:“嫂嫂,你出来一下。” 姑嫂二人走到院中,坐与凉亭中,清退一旁的丫鬟婆子。 “嫂嫂,哥哥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吴氏紧了紧手中的帕子,沉声道:“喝了酒浑身燥热,你哥哥怕是被人下了春药。” 说著,又恨恨道:“这事分明是萧氏连同萧家,算计了咱们。” “嫂嫂明白就好。” 吴氏怔愣了一瞬,看向周云若道:“母亲的意思是生米已煮成熟饭,为了元善的前程,要应了这事。妹妹也是这样想的吗?” 周云若摇头:“咱们若是应了,岂不是顺了他们的意。” 说著,示意吴氏附耳过来。 低语几句,吴氏瞬间瞪大了眼睛:“当真?” 周云若拍了拍她的手背,笑了笑:“千真万確。” 这边说著话,那边萧氏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 “我说怎么一大早的喜鹊喳喳直叫,原来是二丫头来了!” 萧氏步伐轻快,脸上盈满了笑意,到了跟前儿,神色一顿,又道:“哎呦,瞧瞧我这张嘴,如今可不敢唤你二丫头了,陛下钦赐的一品誥命夫人,更是未来的侯夫人。” “这往后外头见了,婶婶不仅得唤你一声苏夫人,还得给你行礼呢!” 说罢,萧氏竟真的弯下了腰,作势要行礼。 周云若眼疾手快,连忙起身,一手轻扶萧氏的肘弯:“婶婶,您这可真是折煞我了,您是长辈,若是真让您行了礼,传出去,外人要说我不敬长辈,刁蛮跋扈,这日后我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说著,轻轻用力,將萧氏稳稳扶起。 萧氏掩唇一笑:“是婶婶思虑不周,嫁得再好也是周家的女儿,回了娘家,自是不能摆谱。” 话中有话,再配著她尖酸的声音,让人生厌。 吴氏冷哼一声:“我妹妹前脚来,婶婶后脚就跟来,莫不是你院里的喜雀成了精儿,能说人话了。” 闻言,萧氏淡淡一笑,大大方方地往吴氏身旁一坐,拉著她手道:“瞧瞧,眼都哭肿了,怪可怜的。可我娘家侄女更可怜,出了这事,她在家寻死觅活。家里人好说歹说,才劝住她。” “大家都是女人,该互相体谅。况且,文贞性子温顺,等她嫁进来,定能与你和睦相处。” 吴氏猛地抽出手,气得脸色铁青。 “站著说话不腰疼,换做三叔在外面找女人,你还能说得这般轻鬆吗?” 萧氏闻言,一甩帕子,冷脸道:“好好的姑娘被元善破了身子,这错总归是在元善身上。我又是婶婶又是姑母,只能两边劝和。” “可到头来,两边不討好。你都不顾自家男人的仕途,我这个婶婶的纯粹瞎操心。这事我是不管了,隨你们闹去。” 说罢,起身欲走。 周云若一把拽住萧氏,陪著笑脸道:“婶婶莫气,嫂嫂说气话呢!这事是哥哥不对,方才我与嫂嫂也说了,她已经应了。” 话音刚落,萧氏就看向吴氏,挑眉道:“真应了?” 吴氏捏著帕子掩面低泣。 “不然还能怎么著,我总不能叫他毁了前程。“ 闻言,萧氏嘴角微勾,目光不觉看向周云若,见她冲自己笑,萧氏心中得意。 果然拿住了他哥哥,就能拿住她。 任她如何能耐,这会子还不得巴巴地求著自己。 待文贞进门后,再让她攛掇元善,去苏御那给元斐元怀行方便,那仕途定会顺畅许多。 周云若站在一旁,將萧氏脸上的得意尽收眼底。 她抿唇一笑:“不巧伯父去了江南,听夫君说,下个月能回来。父亲走得早,大伯便是长辈。” “云若想著等伯父回京,再让萧姑娘进门。即是贵妾,也该宴请宾客,婶婶以为呢?” 萧氏淡淡一笑:“这事我说的不算,得问我哥哥的意思。” 说著,她轻轻抚了抚鬢角的珠,目光斜睨著周云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二丫头,要搁从前,念著与你父亲的旧情,哥哥想必不会为难你们。” 说著,话音一转又道:“只是最近,苏大人与我哥哥闹得不太愉快。只怕···········” 周云若故作疑惑地问:“这事我倒没听他说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萧氏訕笑两声:“为了何事我也不清楚,不若你旁听侧击地打听打听?” “若真是误会说开了,岂不是皆大欢喜。哥哥那我去说,苏大人那你得费费心,这姻亲扯著姻亲,以后都得互相帮衬著。” 闻言,周云若笑了笑:“婶婶放心,我回去了就旁听侧击地问问他。哥哥这事,还得麻烦婶婶多费心。传出去哥哥污了名声,只怕还要连累家里姑娘的亲事。” “瑾萱妹妹与魏九郎的亲事,我可是废了好大劲儿才促成。万一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只怕梦华翁主会以为咱们家风不正,到时候·······” 瑾萱的婚事来之不易,萧氏自是知道轻重。 看向周云若笑道:“婶婶省得。” 待萧氏走后,周云若又去了寿春院,用过午膳,才离府。 马车里,石霞见周云若一直掀著车帘往外瞧,笑著道:“主子,不如咱们下去逛逛。” 周云若摇摇头:“不了,这几日犯小人,我还是小心谨慎点的好。” 马车行出了闹市,前方又传来喧闹声。还夹杂著男女的哭声。 车外有人议论道:“今儿可是热闹,一连抄了两家。这武部司的员外郎和中信侯勾结,私吞兵器,犯了大罪。” 第247章 老浑蛋,脸皮越发厚了! “听说,中信侯在宫中被镇北王当场斩杀。” “嘖嘖····王爷这是大义灭亲啊!男子砍头,女眷充入奴籍,这沈家算是绝种了。” 前方,沈府朱红大门敞开著,禁军们如潮水般涌入府內,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女眷们被赶上囚车,男子们被枷锁束缚。 接著朱红色的大门內走出一人,他身著黑色战袍,腰间束著黑玉带,身后还跟著一群禁军。 一双狭长的眸子,扫视著四周,忽而一顿,目光定在周云若的脸上。 接著便大步朝她的方向走来,一旁的百姓见他一身战甲,威风凛凛,全都给他让路。 石霞惊慌! 抬手就要落下车帘,周云若阻止了她。 “有十一跟著,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况且,她还有一件事要和他確认。 很快,閆衡走到车前,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想我了?” “呵!” 周云若冷笑一声。 “老浑蛋,脸皮越发厚了。” 一句老浑蛋,让閆衡的心猛地一颤。 这是她暮年时常骂他的话。 周云若直直盯著他,凤眸微眯:“耳熟吗?” 他大手搭在车窗上,靠近了几分,勾唇笑道:“说的什么话,我哪里老了?” 周云若探出头,小声在他耳边说:“还记得兰儿吗?她和我说,你的身体鬆弛油腻,她每次和你同房后,都噁心得想吐。” 说完后,她立即退开,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只见青筋爆起。 他那双狭长的眸里,交织著愤怒和愕然。 周云若冷笑,兰儿是他七十岁纳的小妾,骨朵般的年纪,被他狠狠摧残。 那姑娘死的时候,皮绽肉开,连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 此刻,周云若静静看著他,確定他回来了。 他低下头,似掩饰,轻笑一声:“兰儿是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猛地將车帘放下。 他又一把掀起,这一次他红了眼:“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 周云若幽幽地看向他:“离我远点,不然,新仇旧恨与你一次清算。” …………… 马车行出一段路,石霞放下车帘,回过头看著周云若:“主子,他好奇怪,站那一动不动,跟掉了魂似的。” 周云若懨懨地靠在软垫上:“他活该!” 马车到了侯府,周云若下了马车,忽听一声:“娘!” 就见閆昭奔过来,双臂一展,紧紧抱住她的腰。 周云若呆愣! 閆昭亲昵地將脸埋进她的腹部。 “娘,昭儿想你了,昨晚还梦见你了。” 周云若下意识地抬手握住他的肩,欲推。 又见他突然抬起脸来,举著功课本子,兴高采烈道:“娘,昭儿得了好多优,夫子说,照这样学两年,我就能去考童生了。” 说罢,歪著脑袋问:“你开不开心?” 她的手颤了颤,好半晌才开口:“你怎么来的?” 閆昭挠了挠头,低声道:“想娘了,我就自己跑来了。” 说著,又从怀里掏出一把乌梅,一股脑地往她手里塞。 不小心掉了几颗,又弯腰捡起来,往自己衣襟上擦了擦,再次塞进她手里。 “这是父亲命人去平洲赵阿婆店里买的,我想著娘也爱吃,就给你也带了些。” 说著,剥了一颗,踮起脚尖往她嘴里送。 周云若抿著唇,没动。 閆昭与自己都喜欢赵阿婆家的乌梅,只是这经了閆衡的手,她不敢吃。 閆昭见她不吃,转而又放进自己嘴里,低下头,声音里带著哭腔缓缓道:“娘,没有毒。昭儿,喜欢妹妹的。” 周云若心口一缩。 这话,和前世重合,那会他也这样说过。 她扬起脸,想將泪意憋回去。 耳边又传来他稚嫩的声音:“娘,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就只见他背过身,垂著脑袋,一步一顿。 “昭儿!” 她忍不住叫住他。 他好似就在等这一声,当即回过身,哭著跑向她。 “娘!” 再次將脸埋进她怀里,抽噎著。 “失去娘,昭儿才知道娘有多好,昭儿以前不懂事,伤了你的心,昭儿知错了。” 这一句“知错了”,她等了一世,到死也没等来。 如今得了他这句话,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马车內,閆昭依偎在她怀里,乖极了! 待將他送到閆府门前,他从她怀里抬起脸来。 “娘,你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不用担心我!” 周云若一愣。 又听他继续道:“爹待我很好,有他护著,祖母也不敢欺负我。我一有空就来看你,他若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找他理论去。” 这话一出,就连一旁坐著的石霞都不由得面露惊讶。 说罢,他就下了马车。 周云若垂眸,又瞥见他落下的功课本子,当即拿著下了马车。 “昭儿!”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刺耳的骂声。 “周云若,你这个贱人。” 閆昭与周云若同时看过去。 只见那人蓬头垢面,穿著囚服,一身脏污。被几名禁军押著朝这边走来。 若不是熟悉的人,定然认不出这是从前仙姿玉貌的常玉翡。 周云若神色一凛! 中信侯抄了家,还能把她一个死囚犯放出来。 閆衡使了什么手段,竟能在苏御和王家人眼皮子底下把她救出来? 想著她做的那些恶毒事,周云若心头窜起一股怒火。 “给我掌嘴。” 话音刚落,石霞便上前。 几名禁军见旁边的马车上,刻著苏氏徽章。 一个个都低下头,只当看不见,由著石霞掌摑她。 直到將人的嘴打出血,石霞才退了回来。 常玉翡吐出一口血沫,缓缓抬起头,盯著周云若,那眼神狠得好似能吃人。 忽而又大笑起来。 她嘴角流血,神色狰狞。 第248章 谁让你怀孕的! 她伸著脖子,狞笑:“周云若,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贏家,我等著看你的结局。” “娘,昭儿害怕。呜呜!” 閆昭突然抱住周云若的腰,他嚇哭了。 常玉翡见状,神色倏然一变,朝他伸手,温声道:“昭儿別怕,沈姨疼你。” 那细长的指甲里满是积垢,让人不禁皱眉,閆昭更是避之不及。 “娘,她好噁心啊!” 说著,就躲到周云若身后。一眼都不愿多看。 常玉翡的手一僵,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傻孩子,你娘为了男人,拋弃你。她可没沈姨疼你。” 周云若听了,不觉嗤笑出声:“常玉翡,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演戏。你害了王嬋一尸两命,你真的以为有閆衡护著,王家和苏御就会放过你吗?” 她嘴角那丝牵强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大喊:“我不是常玉翡,我没害她。” 周云若上前一步,锐利的眸子锁著她:“自欺欺人,你坏事做尽,老天爷才会叫你一辈子生不了孩子,这就是你害王嬋的报应。” “你敢诅咒我,我撕了你的嘴。” 常玉翡显然是不信她的话,当下发疯般的挣扎。 两名禁军瞬间將她按倒在地。 看著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周云若的脑海里浮现过往她尊处优的模样,那时,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她年轻时,看自己的眼神中带著讥讽与嘲弄。 暮年时,又带著不加掩饰的轻蔑与无视,仿佛自己只是她脚下的一粒尘埃,不值一提。 如今,她那双曾经高傲的眼眸里只剩下惊恐与不甘。 昔日风光不在。 周云若走进,脚尖抵著她的下巴。 像当初她践踏自己一般,踩上她的脸。 倨傲地俯视著她,冷声道:“风水轮流转,这一次轮到你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她常玉翡诛自己的心。 她坐享其成,將自己的子孙据为己有。 每当想起那些噬心之痛,她的心中就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恨意。 常玉翡受辱,怒吼:“周云若,你不得好死。” 周云若脚下猛然用力,碾压她的脸。让她痛得说不出话。 她俯身更近,声音低沉有力:“我自问与你无冤无仇,可你从第一次见我,就陷害我。王嬋亦与你无冤无仇,她的冤魂夜夜啼哭,你却安享荣华。” “常玉翡,这一次,不得好死的人一定是你。” 常玉翡从没被人这般羞辱过,从没······· 此刻,愤恨得几乎喘不过气,剎那间,身子抽搐。 一旁的禁军见状,忙道:“夫人,这罪奴是閆將军指定要的人,还请您脚下留情,不然,我们没法给上面交差。” 周云若不想为难不相关对人,她缓缓抬起脚,盯著常玉翡那张扭曲而痛苦的脸。 她轻启朱唇:“罪奴不能赎身,你这辈子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这报应才刚刚开始,你可得撑住了。” 常玉翡艰难的抬起下巴,赤红的眸子,死死盯著周云若。 咬牙切齿的说道:“王嬋的死是和你没关係,可她的不幸皆是你造成的。” “王嬋嫁给苏御三年才圆房,都是因为你。” 周云若的心臟猛地一颤,神色错愕。 又见她颤抖著手指向自己:“元承十年,你勾搭苏御,骗得他为你守身如玉,他把你的小像夹在书册里,不只是我,连王嬋也看到了。” “她还傻傻地问我,见过这画上的女子吗?” “我那时没见过你,但是我立誓要找到你,並且,亲手毁了你。” 闻言,周云若神色复杂! 各种情绪在心头翻滚、衝撞。让她全身颤抖,再看常玉翡,她竟然还在笑。 当下心头生起一股无名之火。 一脚踹在她的身上,怒声道:“因为一张画,你就无所不用其极地毁我。” 前世,她夺走了自己所珍视的一切,將自己的心撕得粉碎。 竟是因为她对苏御的执念,她的爱,偏执且阴暗。 周云若盯著她:“你简直就是条疯狗。” 此刻,常玉翡脸上的污秽被泪水冲刷出一道道痕跡,通红的眼底露出疯狂的恨意。 “你得意什么,他爱你又怎样,和王家带给他的好处相比,你什么都不是。他连个妾位都不敢许你,眼睁睁地看著你嫁给別人。” “他今日爱你,明日若有人许给他更多的好处,他照样会拋弃你。” 听了这话,周云若心间一紧,可也只是一瞬,就恢復如常。 “你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吧!” 说著,缓步后退,露出一抹讥讽的笑:“瞧瞧你现在的样子。” “你的閆大哥若是见了,怕是连回忆里的美好都要被你这一身污浊给玷污了,哪里还会对你有半分念想。” 常玉翡一怔! 突然就想起上次閆衡看到自己时,那副嫌弃的模样。 她五指收紧,近乎扭曲。心中愤恨,將错都归咎於周云若身上,若不是她,自己还是常家的大小姐,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 就是嫁不了苏御,凭藉她的家世,进宫做娘娘也是够格的。 又怎会落到被一个武夫嫌弃的地步。 她奋力挣扎,似是对命运的抗爭,却被禁军牢牢压制。 欲张口,又被一旁的禁军拿破布堵住嘴。 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呜“声。 周云若转身將功课本子放进閆昭手里。 沉声道:“以后离她远点,她擅长给人下毒,凡是她碰过的东西,你別碰。她给的东西更是一口都別吃。” “听明白了吗?” 閆昭认真地点点头:“娘,昭儿记住了。” 又朝她笑了笑:“你放心,有爹在,她不敢害我。” 待周云若坐著马车离开,閆昭回身看向常玉翡,咧唇一笑,隨手招来一名小廝,命人將常玉翡拖进府里。 常玉翡被人粗暴地拖行,当即大吼:“放开我,我是將军的女人。你敢对我不敬,待將军回来饶不了你。” 閆昭捏著鼻子,跟在她身后,蹙眉道:“你又臭又脏,我爹才不会要你。” 说著,又下令將她关进后院柴房。 常玉翡闻言,突然大声道:“我怀孕了,我怀了將军的骨肉。” 閆昭神色一顿,上前两步,盯著她平坦的小腹问:“怀孕了?” 常玉翡点头:“昭儿,沈姨怀孕了,你快让他们放了我。” 话音刚落,閆昭两只小拳头就猛然朝她肚子上打去。 嘴里咆哮道:“谁让你怀孕的,你生了孩子,我娘就更不会回来了,你去死,去死。” ············ 第249章 綰綰和文远? 武安侯府 周云若倚在软榻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元承十年,她十三岁,只在灯节见过苏御。 后来,便是他高中状元游街,她记得那会,他是多瞧了自己几眼。可也仅限於此。 脑海里又反覆想著苏御成婚三年,才同王嬋圆房。 思绪烦乱间,路九娘来了,她步入屋內,轻声道:“主子,事情办好了。” 说著,便將一个四方小盒子,递到周云若手中。 她打开看了一眼,露出满意的神色。 “辛苦你了。” 路九娘朝她欠了欠身,姿態恭谨:“九娘能为您分忧,心里开心!” 说著,看了看那盒子里的药丸,轻声问:“主子,您给那道姑写的什么,她先前还不愿给药,看完信,又哭又骂,当下就去配药。” “两个时辰不到,就做成了药丸。九娘实在觉得困惑。” 周云若轻嘆一声:“被负心人伤过的女子,总能找到共鸣。” 她看著盒子里的药丸,眼神暗了暗。 隨即又吩咐路九娘:“你派个机灵的人去閆府门外守著,但凡见到有蒙面的女子出门,速来稟报我。” 路九娘应声。 又听周云若道:“再去找个能言会道,懂道术的人··········” “只要能把人誆住,银子给够。” 路九娘闻言,点头。 似想到了什么,她蹙眉,抿了抿唇,小声道:“夫人,前两日大人又去青吟巷了。” 闻言,周云若喝茶的动作一顿,隨后又淡淡问:“呆了多久?” “大概一个时辰。” 周云若放下茶盏,一言未发。 待路九娘走后,她发了好一会儿呆, 隨后又起身朝苏御的书房走去。 她前脚刚走,苏御便回了府。 王嬤嬤告诉他,人去书房了。 苏御隨即转身去书房,走到书房外,朝值守的小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立在屋外,透过门缝往里面看去。 那道鹅黄色的倩影在书架前轻盈地移动,抽出一本书册,迅速翻阅,又放下继续翻找,动作麻利。 似乎在寻找著什么。 苏御微眯了眸子,突然又见她移步到书案前,扬手去拿上层的那本书籍。 他心头一紧,忙推开屋门,带起一阵微风。 周云若仓惶转身,鬢边的髮丝轻轻拂过脸颊,一双凤眸睁得圆圆的,手中还握著刚从书架上抽出的书籍。 见状,苏御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却故意板起脸,沉声道:“夫人,这是在做什么?潜入为夫的书房,莫非是想找什么秘密?” 周云若脸色一白,她心虚! 又见他走过来,长臂一伸,周云若以为他要抱自己,他却只是动作一晃,瞬间夺了她手中的书籍。 她当即沉声道:“吃饱了,就不认人。” “拿你一本书都不行,真小气。”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一声闷笑,继而是他意味不明的语调:“你吃饱了,我还饿著呢!” 说著,他抬脚向前,將她抵在书架上。 见周云若撇了撇嘴角。 他薄唇微勾:“这书不適合女子看。” 说著,故意將书脊展示给她看,上面赫然写著《兵法策略》。 她暗自思量,想著他刚刚的动作,越发觉得可疑。 当下就道:“我喜欢看。” “你若真想看,得先给点甜头。” 他说得一本正经,又指了指自己的唇:“亲一下,就给你看。” 周云若不依,踮起脚尖,试图从他臂弯间夺回那本书。 他低笑一声,故意退后半步,让周云若够不著。 她瞪了他一眼,继而假装生气地转过身去。片刻,也不见他来哄自己。 又缓缓转过身来,迅速在苏御的脸颊上印下一吻。 接著就去他手里拿书。 “给我····” 话未说完,身子被他揽进怀里,继而带著她稳稳的落在太师椅上,低头便吻住她的甘甜。 似觉得不够,捧住她的脸抬起,倒压性的撬开唇齿,久久的吻。 ················· “肚子好像又大了些!” 苏御一手揽著她的腰,一手摸著她圆滚滚的肚子。 怀里的人,拿著那本《兵法策略》一页页地翻过来,却什么都没发现。 秀眉紧蹙,抬眸,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洁白的脖子,和凸起的喉结。 想到他瞒著自己,又去了青吟巷。牙根有些痒痒,当下一仰头,朝著他的喉结咬去。 猝不及防的一下,让苏御身子一抖,隨即嗓子里发出一声闷哼。 那声音很欲! 听得人身体发软。 周云若瞬间鬆口,双手压著他的肩,借力起身。 却又被他强制摁在腿上,一双星眸炽热地盯著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撩完了就想跑?这可不地道。” 周云若脸颊緋红,手在他胸膛上推搡。 他抬手擒住她的手,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畔:“害羞了?” 周云若耳尖更红,她咬紧下唇,负气地別开脸。 他的目光从她脸上落到胸上,喉间忍不住滑动。 她怀孕后,胸前愈发丰满,那柔软他一只手都握不过来,肤色也越发细腻红润,如同春日绽放的桃。 总能轻易挑起他的慾念。 每每行欢之时,如瀑的长髮铺散在枕间,小脸緋红,撩起眼皮望过来的时候,像一只清纯近乎妖的狐狸。 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要狠狠欺负她,此时此刻,他又起了那股衝动。 抱起她就去屏风后的小榻。 周云若慌乱! “我怀著孩子,你不能这样没节制。” “我就摸摸。” 他黏胶一般地缠了上来。 她泫然欲泣,声音带著丝哽咽:“你就会欺负我,每次都骗我。” 她说得委屈,泪珠子都浸了出来。 苏御一怔! 从她胸前抬起脸来,触及她眼角的泪,他瞬间慌乱。 无措地去给她擦泪,她却撇开脸。 轻泣:“你不许我骗你,可你却一次又一次地来骗我。” 闻言,苏御的手僵在半空,眼神迷茫,似有不解。 周云若红著眼眶,那委屈的模样更是让他心尖一颤。 只听她说:“你最近做了什么亏心事,还要我挑明了给你说吗?” 听了这话,苏御润泽的星眸微微一转,须臾,温声道:“吃醋了?” 见他装模作样,周云若心里更不是滋味,紧咬著下唇,凤眸一眨,又落下几滴泪。 见状,他心肝微颤,瞬间將人揽在怀里,大手摸摸她的头:“彆气了。” 想了想,又道:“我前两日去见綰綰,是为了给文远定亲事。” 闻言,周云若神色一顿,接著缓缓转过头。 疑惑道:“綰綰和文远?” 他低低一笑,用指腹蹭了下她还发红的眼角。 “文远喜欢她,我便跟她提了。” 周云若嘴角微抽:“文远还没长成,怎么娶她?” 听了这话,苏御噗嗤声笑了。 “他生了张娃娃脸,看著显小而已。男儿十六岁,哪哪都长成了。” 周云若愣了愣,文远论相貌,那也是姣姣好的儿郎,只是身份摆在这。 又想起綰綰对苏御的痴情。 轻声问:“那綰綰答应了吗?” 第250章 你寿终之时,会想来见我吗? “嗯,应了。” 周云若继续问:“没哭没闹?” 他勾唇,要笑不笑道:“哭了,没敢闹。” 闻言,周云若诧异。 当初綰綰为了留在他身边,连悬樑这种事都做了。 苏御让她嫁人,她就只是哭几声那么简单? 此时,苏御手指勾著她耳边的一缕墨发,指尖轻轻缠绕。 周云若被他弄得有些烦躁:“你別弄了。” 她眼眶红,说这话的时候鼻音也重,像个小可怜。 苏御的心,软成了一潭春水。 其实她每次为了綰綰生气,他心里都窃喜。喜欢她在乎自己的模样。 低低在她耳边柔声道:“我没法子刨开心给你看,可日子长著呢!十年二十年,我总能让你看清我的心。” 周云若抬眸看著他,重生回来,任何誓言,只要是男人说的,她都不信。 她筑了厚厚的心墙,以为能坚固不摧,可苏御就像挖墙的贼,撬动,渗透。 让她被动的不由自已。 想起常玉翡的那些话,又忆起暮年时与他见的最后一面,她心绪起伏不定。 她想问他,那年灯会,他是否一眼钟情自己?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多余。 当年游街,他装作不识自己,后来迎娶王嬋。足以证明,那时自己在他心里是可有可无的人。 她犹豫了片刻,问他:“如果我们错过了一生,你寿终之时,会想来见我吗?” 苏御一怔,缠著她墨发的手指微颤。 继而沉声道:“说什么傻话?我们不会错过。”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他语气加重,瞬间沉了脸。 “这种话莫要再说了。” 说罢,他缓缓起身。 二人静默许久,直到外面传来文远的声音。 “大人,长公主邀您和夫人过去用晚膳。” 周云若坐起身,低头整理被他弄乱的衣衫。隨即走出书房,未待反应,苏御近身给她披了件斗篷。 烟粉色的浮光锦,做工精致,领口帽檐皆镶了珍珠。 他低头凝著她:“喜欢吗?” 他送的样样都精贵,她想不喜欢都难。 只是这顏色太粉嫩了,像小姑娘穿的。她抬起盈盈小脸对他道:“好像不太適合我的年纪。” 苏御轻笑,刚刚还阴霾的脸色,好看不少,这般瞧著灼灼俊雅。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姑娘。” 她垂眸,面颊羞红。 公主府 子归牵著她的手:“母亲,你穿这衣服真好看。” 说著,又去瞧她的肚子。 “妹妹,又长大了些。” 此话一出,武安侯和长公主瞬间板了脸,二人同时瞪著子归。 武安侯道:“明日多蹲一个时辰马步。” 子归瘪了嘴:“知道了。” 周云若揽著子归,对武安侯笑了笑,温声道:“祖父,小孩子的话,不当真的。” 说这话,她其实是心虚的。 子归却道:“可是母亲,我真的很喜欢妹妹,我还梦到过妹妹对我笑呢,笑得可好看了。” 此话一出,二老的脸色更沉,苏御却来了兴趣,问他:“她长什么样?” 子归想了想,目光盯著苏御:“长得像你,好看。” 这话把一家人逗笑了。 属武安侯笑得最大声:“好好好!像他就是个带把的。” 长公主轻咳一声,桌下的手扯了扯武安侯的袖子。 武安侯高兴过了头,扯回袖子。 “就是个带把的。” 周云若这会子只低垂著脑袋,想著生下女孩,这二老怕是要失望了。 用过膳,回到侯府,天色已暗。 管家送来一个盒子,附带一张请柬。 打开盒子,是慕王妃那日送给自己的首饰,她当时没拿。 又看了请柬,慕王妃邀请自己去参加镇北王府的赏菊宴。京都人人都知道慕王妃是苏御的亲生母亲。 镇北王府的赏菊宴,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参加。她若不去,外人私底下定会议论苏御与慕王妃母子不合。 为官者不敬母,这可要不得。 周云若看向苏御:“夫君,无需烦忧。我在眾人面前露了脸,寻个由头就离开。” 苏御点点头,虽未说什么,可心里已然有了主张。 —— 秋意渐浓,这时候的天气是最好的,不冷不热,阳光充裕。 周云若坐在外间的罗汉榻上,將刚缝製好的一件男子里衣展开,凤眸流转间染了抹笑意。 帘子从外掀开,石霞走了进来。 “主子,人来了。” 闻言,周云若將衣服收了。 “让她进来吧!” 隨后,门外走进来一名风华正茂的女子,见了她就行礼,神態有些拘谨。 甚至带著些怯意。 来人是萧家的五姑娘,如今是魏九郎的小妾。 原本是送给他老子的,然梦华是个母老虎,魏家主有心无胆,放在后院被魏九郎收进了屋子。 这姑娘生得容月貌,就是胆子小了些。 自己是瑾萱的二姐,她兴许以为自己是来敲打她的。不过,她想错了,自己可没那閒功夫管瑾萱的事。 周云若朝她笑了笑:“坐下说话。” 她落了座,石霞给她上茶,目光从她脖子上一扫而过。转过身来,朝周云若使了个眼色。 周云若瞭然。 淡笑了下:“请你来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闻言,萧姨娘身子微微一颤,双手紧握在膝上,她抬头,小心翼翼地望向周云若。 见状,周云若神色温和道:”你莫紧张,我找你来,是为了你四姐萧文贞的事。” 她与萧文贞是双生姐妹,容貌相似,性格却截然相反。命运也截然相反。 前世,一个早逝。 一个由妾扶正,风风光光过了半生,若不是苛待原配的女儿,也不至於后来被人揭了短,爆出那等丑闻。被撵去庄子上。 此刻,萧姨娘暗自鬆了口气,来前儿,她还以为苏夫人是为瑾萱敲打自己。 想到姐姐,萧姨娘不觉蹙了眉头。姨娘偏心文贞,入魏家为妾,父亲原本是要文贞去的。 可姨娘知晓魏家水深,便將自己推出去顶替姐姐。 此刻,她看著周云若,低声道:“夫人,认识我姐姐?” 周云若先是朝她笑了笑,接著將萧文贞与元善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但凡是个聪明的听了,都知道这是萧家算计人。 说完了,周云若不露声色地打量著她,见她放在膝上的手,握得更紧了。 片刻,又听她低声道:“我们虽是亲姐妹,可姐姐打小就不与我亲近,不怕夫人笑话,她自来看不上我,与我也从不交心。” 周云若轻嘆:“你父亲也是心狠,他已身居高位,实在没必要將女儿送人做妾。” 说著,神色惋惜地看著萧姨娘:“多好的姑娘,若是生在好人家,哪怕是庶女,至少也能配个庶子做正妻,可惜了,这样好的容貌,却落到魏九郎那个混不吝的手里。” 声音一顿,又道:“萧姨娘,他没少打你吧?” 第251章 好好待她!! 闻言,萧姨娘表情错愕,嘴巴微张著,似是震惊周云若怎会知道这些隱晦的事。 父亲把她当玩意儿般送给魏家,她的死活他是不会在意的。 她在魏家挨打,万般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吞。 看出她脸上的疑惑,周云若低声道:“梦华护子,对外瞒得紧。我也是嫁进苏家,才知晓他的真面目。他从前在公主府,没少作贱丫鬟。” 周云若虽想利用她,可也是打心里同情她。 魏九郎打女人,是王嬤嬤从公主府相熟的嬤嬤那打探来了。 接著又道:“瑾萱与他的婚事,我原本是不答应的,奈何你姑母相中他的家世,硬是强求,我也是没法子。” “瑾萱好歹是正妻,顾忌著周家与我,魏九郎不敢苛待瑾萱。可你怎么办?身后无人可依,只能由著他作贱。” “一辈子早著呢!你这日子何时能熬到头?” 一番话听下来,萧姨娘的眼中已是含了泪,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室內一时静默,只余窗外偶尔传来的秋叶摩挲声。 周云若敏锐地捕捉她脸上的细微变化。 温声道:“萧家不顾及你这个女儿,你又何必替他们周全?” 说著,起身走到她身旁,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一道青色指印。 周云若不觉放缓了语气:“你帮我这个忙,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魏家的事兴许我能帮上你。” 闻言,萧姨娘沉默良久。 似是想通了,又缓缓抬起双眼,看著周云若问:“夫人,您想让我怎么帮你?” “帮我找出那个人,其余的事我来做。此事绝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好,我帮你。” 她颤声说著,又突然跪在地上。 哽咽道:“夫人,文锦也想求您帮帮我。” 周云若微嘆,伸手扶她:“起来说话。” 她不起,只哭道:“文锦命不好,姨娘不疼,父亲不爱。我身后没有依仗,在魏家生不如死,那魏九郎每晚都折磨我,但凡我反抗,他就拿鞭子抽我。” 说著,擼起袖子给她看。 周云若看了一眼,当下倒抽一口气。 只见那娇嫩的肌肤上,鞭痕交错,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泛著鲜红的血丝。 萧文锦前世早逝,外面传的是暴毙。如今看著,倒像是被活活磋磨死的,这般打法,哪个女子能受得住。 当下又生出惻隱之心,將她扶起来。 “你想离开魏家对吗?” 萧文锦用力地点头,泪水瞬间滴落在周云若的手背上。 周云若微愣,又是一个命运多舛,想逃离火坑的女子。 “我帮你。” 闻言,萧文锦再次跪倒在地,额头轻轻触碰著冰凉的地面,声音中夹著哽咽:“多谢夫人,文锦来生愿为夫人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周云若顿时也觉得眼眶发涩,又遥想前世,大伯在世时,她若想逃离閆家,也未尝不可以。 可她没有文锦这样的勇气,她懦弱,整日活在悔恨中,从没想过怎么去改变现状。 现下想来,她当真无能。 扶起文锦,她转身进了里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锦盒。 递给文锦:“这里有一张庄契以及一张宅契,待你离开魏家后,千万別回萧家。” 周云若怕將来萧家倒了,会连累她。 又继续道:“拿著这些去官府立女户,我会差人提前为你打点好。” 萧文锦看著这些,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在锦盒上,她颤抖著手接过锦盒。 突然就失声哭了起来。 她是妾,没有嫁妆傍身。 周云若静静地站在一旁,递上帕子:“一切会好起来的。” 她抬起泪眸,神色坚定道:“夫人,您等我三日,我一定將那人的下落告知您。” ························ 华宝阁 梨木书架前,吴掌柜枯瘦的手指缓缓探入暗格,他轻轻一转,伴隨著一阵厚重的吱呀声,书架竟缓缓向右滑动,露出其后的一方幽暗空间。 门后,微弱的光线透出。 男子一袭墨色衣衫,腰系玉带,半面赤金面具,將他容顏隱於神秘之中。未被遮掩的薄唇紧抿。 他身型挺拔,缓步走入暗室,前方越走越宽阔。 彷如踏入了一座地下宫殿。烛火摇曳,映照在冰冷的石壁上,更添了几分幽深。 脚步踏在柔软的红毯上,无声无息。 中央,有一水池静静地躺臥,池水清澈见底。偶尔有几尾金鱼悠閒地游弋,泛起层层细腻的涟漪。 四周站了一群黑衣蒙面人,身上皆佩戴武器。 齐声道:“拜见阁主。” 男子坐於高台之上,微微侧首,目光从眾人脸上划过,锋利且无情。 好似最微小的情绪变化也逃不过他的视线,那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令人心生畏惧。 他抬手一指,两名黑衣人,瞬间上前几步,单膝跪下。 “阁主,请指示。” 他声音低沉:“五日后,王府赏菊宴上,护好她,但凡她伤了一丝一毫,你二人提头来见。” 话音刚落,吴掌柜便把周云若的画像拿给二人。 二人齐声道:“谨遵阁主之命。” 苏御抬手,二人退下。 紧接著又一名黑衣人上前,俯首道:“阁主,卑职在平洲打探到,她从前在平洲,並未生下过女儿,消息確切。” “另外,从閆宅老僕口中打探到,二人在平洲关係极好,閆衡对她也十分宠爱,並亲手为她栽种了一院子的梅树,此事,在平洲传为一段佳话。” 闻言,苏御深潭般深沉的眸底,漾起一丝涟漪,隱在面具下的脸,神色莫辨。 半晌沉默,问:“苍虏大军的行军路线可查清了?” 另一人上前回:“稟报阁主,苍虏军兵分二路,一路进了无妄山,另一路绕过墨江在凉城以北。此后,再无动静。两军驻扎位置·······未得知。” 说著,看了一眼上方的人,触及那双幽幽冷眸,他的心跳骤然加速,“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交叠,诚惶诚恐地举过额头。 “请阁主恕罪,对方探马狡猾异常,多次设伏诱导,致使卑职未能截获更多情报……” 他的声音带著颤音,在空旷的大厅中迴荡。 苏御凝眉沉思,一北一东,一旦进军,可成包围之势,夹击京都。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即是想反,便助他一力。 —— 苏御从暗道走出后,便换了来时的緋色公袍,端得风姿绰约,又不失威严。 门外,侍从早已恭候多时,见他出来,纷纷低头行礼。 他上了官轿,往侯府行去。 路上他掀开轿帘,问文远:“日子选好了吗?” 文远嘴角抿起一抹笑意,细看耳尖浮上了一层粉晕。 “我娘说,下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寓意也好,十全十美。” 文远是苏家的家生子,祖父也曾同武安侯出过征。自小伶俐,苏御便將他收到身边,在暗影阁训练了五年,別看长得人畜无害,刀子耍得却是极快。 苏御浅浅一笑:“青吟巷的宅子算是我送你们的新婚大礼,往后·········” 说著,他停顿了一下:“好好待她。” 隨即放下轿帘,靠在软垫上,微微闭上眼。 黄昏时,他回到侯府。 见著周云若正坐在外间的小几旁,一口接一口地吃著东西。 苏御走过去坐在她对面,窗外,几棵绿竹隨风摇曳,发出沙沙声。 几缕残阳斑驳地洒进室內,他星眸盯著她,半张脸隱在交错的光影中。 “你喜欢梅?” 第252章 林綰綰来了 桌上放著四样碟子,有黄燜鱼翅,醋溜鱼,乳酪羹。白玉虾圆。 周云若往嘴里送了一口白玉虾圆,待嚼咽了,淡淡道:“不喜欢。” 他听了抿唇不语,只静静地看著她 又见她望过来:“我午膳吃得少,这会饿了,你要不要一起用些?” 闻言,苏御拿起银勺,吃了一勺乳酪羹。似是不合胃口,蹙著眉头,將勺子往桌上一放,就不动了。 周云若不著声色地瞄了他一眼,接著又低下头,不紧不慢的吃著醋溜鱼,不一会去了大半。 又拿起他吃过的乳酪羹,吃了起来。 苏御愣了愣,心头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目光注视著她的唇,他方才心烦意乱,那乳酪又甜得发腻,他实难下咽。 这会儿见她吃得香甜,他嘴馋了,倾身向她。 “餵我。” 周云若撩起眼皮瞥他一眼,他从进来脸色就不对,问自己喜不喜欢梅。 猜想他不是无缘无故。 她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待他张嘴,周云若手腕突然一转,快速送到自己嘴里。眼神中带著几分戏謔。 苏御嘴角微抽。 又见她將那盘吃剩的醋溜鱼推给他。 “你不爱吃甜的,还是这盘醋溜鱼比较適合你。” 苏御皱著眉头,隨后竟真的夹起一块,送入口中,醋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炸开,与他此刻错综复杂的心情莫名契合。 她又道:“晚膳让厨房再给你加盘醋溜白菜,还有醋溜山药,醋溜·······” 话未说完,便见他绕过桌子,强势地將她拦腰抱起。周云若惊呼一声,双手本能地环上他的脖颈。 屋內的丫鬟婆子们见状,忙不迭地低头,小碎步快速退了出去,门轻轻合上。 他將她禁錮在软榻上,抵在她耳边说:“你乾脆把我泡醋缸里得了。” 周云若轻笑,縴手点著他的鼻尖:“你自己就是个醋缸子。” 他低笑:“你也一样。” 说著,欲吻她。 周云若眉头一蹙,发出一声闷哼。 他忙鬆开她问:“怎么了?” “孩子······踢我了。” 闻言,他將手轻轻搭在她的手上,两人一同感受著微弱的胎动。 他一双星眸凝著她眉梢眼角的笑意,眼中不觉露出柔情。 此刻,只想守著她的当下,心无旁騖。 次日早起,周云若將那件里衣给他穿上,苏御低头看了看:“府里哪个缝衣匠做的?倒是与我从前穿的不太一样。” 她挑眉看向他:“不喜欢吗?” “喜欢,回头让那人多做几身,就是这领口单调了,让绣娘用银线绣些文竹。” 说著无心,听著有意。 帘子外的石霞接了话:“大人,这衣服是夫人亲手做的。刺绣熬眼,夫人怀著身孕,多做几件,身子怕是吃不消。” 闻言,苏御愣了愣,又见周云若来脱他身上的衣衫,苏御闪躲了一下。 周云若轻笑:“先脱下来,我给你绣上文竹,等两日再穿。” “这样就很好,我喜欢得紧。” 听罢,周云若嘴角上翘,她转身去拿他的官袍,突然又被他从身后抱住,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好一会儿都不动。 “上朝的时辰快到了,你再不穿衣,可真的要晚了。” “不去了,我今日抱病。” 她极少见到他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回身,抬手轻触他的额际:“好好的,哪里病了。” 苏御薄唇微勾,带著她重新躺回榻上,颇有几分无赖。 “今日哪都不去了,在府里陪著你。” 周云若推了他一把,正色道:“吏部是六部之首,平日里公务最是繁忙。你懈怠了公务,陛下可是会怪罪你的。” 苏御望著她认真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隨即坐起身来:“夫人教训的是,为夫这就起身,去处理那些烦人的公务。” 言罢,他缓缓起身,披上衣袍,周云若也起身帮他整理衣襟。 待苏御离府后,周云若用了些早膳,正在园子里散步,王嬤嬤匆匆走来。 “夫人,林綰綰来了。” 周云若一怔。 一旁的石霞当即就蹙眉道:“她来做什么?” 王嬤嬤看了周云若一眼,抿了抿唇道:“她说·····来感谢夫人。” 闻言,周云若眉梢轻拧:“谢我?”似是不明所以。 王嬤嬤拢在身前的手,紧了紧。 “老奴也纳闷,下人撵她也不走,说多了,她就哭。人就杵在大门口,过来过去的人看著,影响属实不好。” 周云若眉头紧锁,命王嬤嬤將人领过来。 亭子里,秋风拂面,带著些燥意。 “主子,好不容易將人弄出去,还让她进来做什么?找两个粗壮的婆子,將她赶走就是。” 周云若轻嘆:“她摆明了来道谢,我若將人赶走,岂不是要落个刻薄待人的名声。况且,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谢我。” 不多时,远远地瞧见王嬤嬤领著个女子过来。 待看清她身上穿的那件斗篷,周云若面色一沉,当即解了自己身上的斗篷,扔进身后的丛里。 见状,石霞心头一紧,她也看清了綰綰身上那件相同的斗篷。 只见林綰綰进了亭子,朝周云若微微福了福身子。 “綰綰给夫人请安。” 她稍稍抬头,两个月未见,整个人变化很大。 眉眼间的青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 一举一动间皆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风情,既不过於妖嬈,也不失女子的柔美。 若做比喻,她从前是未开的骨朵,如今是初绽的牡丹,艷而不俗,瑰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双生的与她极像的眸子,此刻仿佛蕴含了秋水,风流婉转。 便是周云若一个女子看了,都觉得美。 她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幅画面:前世宫宴上,林綰綰依偎在苏御身旁,那时的林綰綰,眼中闪烁著幸福的光芒,苏御眼中亦有柔情。 那画面剎那间刺痛周云若的心,让她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泛白,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烟粉色的斗篷上。 又微微別开脸,淡淡道:“听说,你是来感谢我的?” 綰綰上前一步,將手中的盒子搁在周云若面前的石桌上。 柔声道:“綰綰閒来无事,给您和大人的孩子做了几件衣裳。” 第253章 綰綰,这几日,总是莫名乾呕 说著,打开盒子,里面叠放著几件精致的小衣裳。上好的云锦料子,价格不菲。 綰綰垂眸,低声道:“上次遇险是大人救的我,夫人也大度,綰綰心中感激不尽。这些衣物,虽不足以报答大人与夫人的恩情,却也是綰綰的一片心意。” 周云若听了,浅浅一笑:“大度?他救你与我无关,你口中的大度从何而来?” 綰綰抬眸:“夫人,您知道大人將我安排在青吟巷,却未赶我走,綰綰心里感激您呢!” 周云若的笑在秋风中轻轻消散:“你错了,我並非对你大度,只是对苏御的选择无从置喙。他將你安排在什么地方,是他的决定,我干涉不了。” 听此,綰綰长睫微颤,眼尾微微下挑,显得柔弱又无辜。 细声道:“夫人,您生气了吗?” 见她明知故问,石霞顿时上前几步,还未开口,綰綰便好似受了惊,怯怯地后退两步。 石霞个子高出綰綰一个肩头,若是从远处看,倒像是她在欺负綰綰。 綰綰却在这时突然乾呕两声。在场的人皆是一愣,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石霞的怒意僵在脸上,王嬤嬤更是面色一沉。 空气中仿佛凝固了一瞬。 綰綰身形微晃,似风中弱柳。 “夫人,恕罪。” 周云若强压內心翻涌而上的情绪,努力保持著镇定的坐姿。 一双凤眸凝著她,启唇:“恕你何罪?” “綰綰····綰綰,这几日,总是莫名乾呕。在夫人面前失了礼仪·······” 她声若蚊蚋,下巴低垂,细白的脖子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柔弱。 周云若眸中划过一抹暗讽,她缓缓起身:“这些衣物,还是留著给你自己用吧。” 言罢,周云若轻轻一挥衣袖,转身离去,石霞与王嬤嬤亦同她一起离开。 只留下林綰綰一人立在亭子中,微风拂过,带动她的髮丝轻轻飘扬。 她目光落在丛中的一角烟粉上,低下头,掩住翘起的嘴角。 长长的庭廊下,阳光斑驳地洒在周云若的脚下,她面上佯装镇定,可凌乱的步伐,昭示著她內心的不平静。 待回到屋里,石霞盯著低声道:“主子,您为何不质问她身上和您一样的斗篷从何而来?” 周云若沉声道:“那上面镶嵌的珍珠,一颗就价值二十两,文远的月银可不够买的。 “便是我问,她也会找藉口搪塞,我又何必自找难看?” 她先前就想过,苏御为何把綰綰许给文远,明知道綰綰喜欢他,却將她留在身边人的身边。 她有过猜测,只是苏御对自己太好了。让她不知不觉中,选择相信他。 如今看来又是一场笑话了! 石霞深深地嘆了一口气,又问:“咱们要不要派个人去,打探她是否真的怀孕了?” “不用那么麻烦,她若真的有孕,苏御就不会把她嫁给文远,咱们且等著瞧就是了。” 傍晚苏御回了府。 他一进府门,就听管家说綰綰来过。 心头一紧,不觉加快步伐,往主院走去。 刚至门外,便听见她的笑声。 丫鬟轻轻掀开绣著精致鸟图案的帘子,苏御跨步而入,子归正坐在周云若身旁,小脸蛋兴奋地泛著红晕,手舞足蹈地比划著名,给她讲述学堂里的趣事。 周云若时不时发出悦耳的笑声,氛围温馨而和谐。 见苏御进来,子归小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苏御点点头,便坐到周云若身旁。 她脸上掛著笑,柔声道:“夫君,今日怎回得这般早?” 苏御的目光在周云若的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她的笑容中读出些什么。 片刻,温声道:“今日朝中事务处理得早些,便想著早些回来陪你。” 说著,他自然地拉起周云若的手,掌心的温度传来,带著一丝暖意。 周云若笑了笑,另一手將子归拉至身前。 又睨了苏御一眼,娇嗔道:“你往后见了子归,別总板著一张脸对他,也多对他笑笑。” 说著,周云若轻轻抚了抚子归衣衫上的折横,眼神里满是宠溺。 子归偷偷的瞄了苏御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下。 苏御观察入微,自是没错过子归脸上的表情。 按说子归懂事,可他就是对子归亲近不起来。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直至多年后,被他拐走了掌上明珠,苏御才明白这种感觉不是莫名而来。 子归用过晚膳就回去了,苏御入了洗漱间。 寢室寂静,周云若卸了釵环,散了一头墨发,坐在软榻上,窗欞上月光縈绕,她眉头紧锁,想著心事。 不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声在静謐的寢室內响起,带著一丝急促。 周云若抬眼望去,便见苏御穿著一条白色的里裤,上身隨意披著一件同色系的大氅,衣襟微敞,露出紧致结实的腹肌。 烛光下,他挺拔的身子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將周云若小巧的身影笼罩其中。 双臂圈著她的腰,下頜抵在她发间,鼻尖縈绕著他身上清爽凛冽的松木香,掺杂著淡淡的薄荷香,本是让人鬆弛的气味。 却让周云若紧绷了身子。 苏御低磁的嗓音又缠上来:“昨晚憋得很了,今晚能不能········” 周云若斜瞥了他一眼:“我肚子大了,不方便。” 声音低柔,带著娇软的鼻音。 苏御沉默了片刻,又將她抱起来,转身走向床榻,动作轻柔地放下她。 隨即躺在她身侧,揽上她的腰。 好半晌在她耳边说了句:“文远的婚事定在下月初十。” 周云若低低应了一声,淡淡道:“今日綰綰来了。” “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嗯,什么都不问,这让周云若微微蹙眉,一双凤眸直直看向他:“她今日穿了件与我一模一样的斗篷。” 第254章 他怎么显得比自己还委屈? “你怀疑是我送的?” “不然呢!“ 话落,搭在她腰间的那只大手移开了。 屋內再次陷入一片静謐,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显得有些压抑。 片刻,他缓缓道:“斗篷出自云衫坊,我能买,別人自然也能买。” 闻言,周云若闭口不言,翻身朝里侧臥。 身后又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我只买了一件,信不信由你。” 周云若未回应他,苏御也没再开口。 天亮时,她將金玉带细心地束於他的腰间。 他挺拔的身躯一动不动,任由周云若的手指轻巧地穿梭於带扣之间。 完成后,她轻轻退开,目光低垂,不与他的视线交匯。 耳边传来他不冷不淡的声音:“那衣服扔了吧!回头让人给你量身定製,保证满京都找不到第二件。” 说罢,他就转身出了屏风。 周云若望著他离去的方向,愣了许久。 用早膳时,也是食之无味。 想著想著,她忽地用力放下筷子,心间升起一股恼意,应该生气和委屈的不是自己吗?他怎么显得比自己还委屈? 好似是自己辜负了他一般。 王嬤嬤发出一声轻嘆,周云若便看向王嬤嬤,轻声问:“嬤嬤,你觉得林綰綰和两个月前有什么不同吗?” 听了这话,王嬤嬤神色微沉,压低了声音:“小姑娘变成女人了,举手投足间,那股子风情是藏不住的。” 周云若沉眉,连王嬤嬤都感觉到了,看来自己的直觉没错。 林綰綰进府,穿了一件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斗篷,若说是巧合,周云若是不信的。 这时,王嬤嬤又道:“夫人,她昨日呕吐,若真怀了,照著日子推算,定然不是文远的。” 大人將她嫁给文远,恐怕是不知她有了身孕。 她看向周云若,自己都能猜到的事,夫人定也明白。 王嬤嬤不禁皱眉,綰綰刚进府时,大人对綰綰还是挺好的。 后来突然就不怎么往她那去了,再后来夫人进府,大人眼里就更没有她了。 不过,綰綰在府里时,逮著机会就往大人书房跑,今个儿送汤,明个儿送糕点。 也不知大人是哪会动了心思,这男人只要想办事,半柱香的时辰也够了。 此时看著周云若,王嬤嬤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刚想劝慰几句,就见石霞从外面走进来。附在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夫人当即站起身,命人去备马车。 王嬤嬤倚靠在门边,看著二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京中赌坊。 一名长相俊俏的年轻男子,趴在地上,衣衫凌乱。 他双手被两名壮汉死死按住,一把锋利的砍刀,抵在他的五指间,只需用力一压,便能切断他的手指。 男子神色惊恐,不断地扭动著身体,口中喊著:“好哥哥再饶我一次,我······我保证三日之內將欠你的银子还上!” “这话,老子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赵宣,你今日若不把银子还上,老子就一根一根將你的手指全剁嘍!” “大哥,这次是真的,我前两日勾搭上刘家的姨娘,那娘们有银子,你容我三日,不、不,容我一日,就一日,我保证把银子给你送来。” “呸~” 赌坊老板往他脸上啐了一口浓痰,骂道:“前段日子你勾搭城西酒肆的郑娘子,骗了她百两银子,转脸就去城南的赌坊输了个底朝天。你他娘的那会怎么不来还我银子。” 说著,赌坊老板眼睛一瞪,满脸横肉隨著表情颤动,他狠狠一挥手,示意手下动手。 两名壮汉应声而动,其中一人紧握砍刀,刀尖已抵在赵宣颤抖的小拇指上。 他瞳孔骤缩,拼命地摇头,声音几乎要撕裂喉咙:“不!不要!” 眼见那砍刀缓缓下压。 “住手。” 石霞带著帷帽上前:“他欠你多少银子,我家主子给。” ··················· 片刻后,赵宣跟在石霞身后出了赌坊,对她感激涕零。 进了酒楼的雅间,赵宣神色一怔,只见屋內端坐一名女子。 她带著白色帷帽,白纱下只露出小巧精致的下巴和一抹嫣粉的唇色。 赵宣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瓣唇,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大胆!” 隨著石霞一声低喝,一道劲风快速闪过,“啪啪”两声,赵宣被打得身形不稳,跌坐在地上。 玉白的脸瞬间肿红,鼻血都流出来了。却不知是谁打的,他目光扫视四周,满脸惊恐。 周云若也不与他废话,拿出一包银子往他脚下一扔。 “帮我做件事,事成后再给你二百两白银。” 一见银子,赵宣眼中闪过一抹贪婪,也不问做什么事,连鼻血都顾不上擦,諂媚地笑道:“贵人但有吩咐,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云若轻抬眼帘,眸光锐利:“记住,你的命,现在攥在我手里。办好了,银子少不了你一分,若是办砸了,我能救下你,也能让你死得更惨。“ 赵宣浑身一颤,刚才自己被打,没看清是谁打的,他料定这女子身后有高人。 又见她气度不凡,穿著华贵,定然不是寻常百姓。 她这话不是危言耸听。 当下颤抖著喉咙,小声问:“贵人想让我做什么?” ······························· 待周云若说完了,赵宣沉思片刻,抓著银子的手紧了紧,目光看向周云若,转而又諂媚地笑道:“能不能再多加一百两?对方可是首辅的女儿,这事嚷出去,京都我可就呆不了了,我总得多备些银子,好跑路。” 闻言,周云若淡淡瞥了他一眼:“依你,再给你加一百两,可要是办不好,我保证你跑不出京都,不只断手,还断脚。” 赵宣被嚇得面色一白,连忙道:“小的明白,小的定当倾尽全力,为贵人办好此事。” —— 第255章 无论是你还是昭儿,我未曾亏欠 出了酒楼,便是汴梁河畔,沿街的铺子很是热闹。 一阵秋风吹过,午后的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二人停在河边,石霞好奇地问:“主子,萧家庶女的事,您怎么知道?” 周云若笑了笑:“萧文锦告诉我的。” “她说了吗?那日我怎么没听见。” “你那会儿去倒茶了。” 石霞闻言,眉头微松,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娘!” 周云若回身,寻著声音望去,最先看到的不是閆昭,而是閆衡的脸。 他手里牵著閆昭,眼角带了笑意。 一旁的閆昭也是满脸喜悦,亮晶晶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星辰。正望著自己。 周云若愣了愣,这幅熟悉的画面,在前世,曾在她的脑海里反反覆覆的回忆。每想一次就落一次泪。 平洲没有汴梁河,却有秀水河。 閆衡閒暇时,常带著她去那里散步,从两个人到一家三口。 她驀然背过身,大步朝前走。对身后传来的一声声娘,置若罔闻。 忽然,手腕被一只大手握住。 “放手。” 石霞抓住他的手:“她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你没有资格碰她。” 闻言,閆衡狭长的眸子冷冷扫了一眼石霞,放了手,接著又看向周云若隆起的肚子。 他眼神稍暗,將閆昭往她身前推了推。 一双小手瞬间抓上她的衣角,轻轻摇晃:“娘,你別凶爹,他会难过的。” 周云若看了眼閆昭,猛地抽回衣角。那无情的模样让父子俩俱是一怔。 “別拿孩子跟我套近乎,你与他曾对我做过什么,还需要我一一提醒你吗?” 閆衡目光闪躲:“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周云若冷冷一笑:“好,你不懂,那我便帮你回忆一遍·········” 他打断她:“別在孩子跟前说这些,你从前最疼他,他生病,你求到菩萨像前,头都磕破了,你都忘了吗?” 他说得动容,眸子里好似有一抹化不开的忧伤。 这副深情的模样,让周云若作呕。 她低头看著閆昭:“我若知道他会那么对我,当初我便不会求。” 閆昭记得外祖母说过,母亲为求他平安,磕破了头,如今听她这样说,当即大哭起来。 ”娘,你不疼昭儿了吗?” 见状,閆衡眉头紧锁:“云若,別说气话。” “这不是气话。” 说著,她面色一凛:“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態,从前你百般厌恶我,如今我离开,给你心爱之人腾出位置,你应该高兴才对。” 閆昭眼角掛著泪珠,他仰著脖子看著二人,听得一头雾水。 周云若深吸一口气,让石霞將閆昭带去一旁,今日既然碰上了,有些话她是要与他说个明白的。 石霞想著十一就在这附近,便带著閆昭走远了几步。可目光始终不离二人。 “只要你回来,曾经欠你的,我一样一样补给你。” 閆衡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哑。 她忍不住嗤笑出声:“从前的周云若死了,在你死后,被亲生的儿子赶去京外庄子,死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无人送丧,更无人哭丧。” ”葬在荒郊野岭,也算是应了当初的那句,与你死后不復相见。” 字字句句好似刀子一般插在閆衡的心上,他脸色苍白,泛红的眸子里闪过震惊。 临终时,他唯一觉得亏欠的就是她,对儿子的遗言,也是叫他好生敬养母亲。 待她寿终后与自己合葬。 他分明说过的,昭儿也答应了。 此刻,见她冷冷地看著自己,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冷漠得让人心颤。 閆衡摇头,他不能承认那些过往,只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做那些事。 “云若,你是不是梦魘了,昭儿不会那么对你的,我也捨不得你。” “我从未真正背叛过你,崔盈盈和秋蝶,只是我一时的消遣,我没对她们动过真心。至於常玉翡,我更没动过心。我只是利用她。” “我这颗心对你,始终如一。” 他语气诚恳,眼中闪过一丝悔意。 听了这话,周云若只觉得噁心,她冷笑:“閆衡別装了,你谁都不爱,只爱你自己。” “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 閆衡却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声音沙哑:“云若,你误会我了。我从前……” 话未说完,似被什么东西击中,他踉蹌后退几步,差点站不稳。脸上露出痛意。 周云若知道定是十一在远处用暗器打了他。 眼神看向他,沉声道:“无论你怎么装都没用,从你说出暖暖这个名字,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他急道:“什么回来不回来的,我真的听不明白,暖暖这名字是昭儿告诉我的,他也是从子归那听来的,不信你现在就可以去问昭儿?” 周云若冷哼,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他自来是这般,满嘴谎话连篇。 “閆衡,別利用閆昭。” 说著,她上前两步,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更別帮著镇北王对付苏御,你贏不了。” “反贼是要被诛九族的。” 说罢,退后。 看向不远处的閆昭,眸色深了深:“若没有閆昭,我当初就不只是与你和离那么简单。” 閆衡一怔,红著眼道:“你想让我死。” 她回头,凤眸中带著一股恨意:“是,想过无数次。可杀了你,我又嫌脏手。” 闻言,閆衡呼吸一窒,整个人愣在原地。 过往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里反覆闪现,即便是她这般戳自己的心,他也对她就生不起任何怨言。 只要一想到她死的时候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被葬在荒郊野岭。 他的心就剧烈地抽搐! 见她背过身去,閆衡抬起手,可伸到一半又落在身侧。 她走了一步,又停下来,沉声道:“閆衡,无论是你还是昭儿,我未曾亏欠过你们。是你们先负了我,你若还有一丁点的良知,就別来打扰我的生活。” 话音刚落,閆衡猛地跪下双膝。 这一跪,引得沿街的行人纷纷侧目。 在外人眼中,閆衡生得一副玉面郎君的模样,兼之身材高大威武。 这样姿容不凡的男子,竟红著眼眶跪在一个女子脚下。 行人驻足议论,都在猜测二人的关係。 此刻又听他道:“云若,我做不到,更放不下你。从前是我不对,我改,我全都改。我对天发誓,以后再不负你,你回来好不好?” 周云若怔了一瞬,她万万没想到閆衡会当街给自己下跪。 这时,閆昭又突然跑过来,同閆衡跪在一起,哭著恳求:“娘,您就原谅爹一回吧!昭儿以后好好读书,听您的话,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昭儿求求你了,呜呜·····別不要我和爹。” 第256章 孩子可不能乱认啊! 她紧抿著唇,盯著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眼中似笼了一层雾,年轻时她盼著閆衡回心转意,盼著閆昭长大后懂事。 盼到暮年落了一场空。 直到最后一刻,她望著老屋的门,久久闭不上眼,到死也没能等来他那句,“娘,我错了。”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復內心的波澜。 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冷决绝。 她紧紧盯著閆衡,一字一顿:“有些错,一旦犯下,便是永恆的裂痕。” “重来一次,我不会给那些背叛与伤害留任何余地,因为那些痛,一次就足够刻骨铭心。” 说罢,她转身大步离开,丝毫不理会閆昭的哭声。 閆衡死死握著拳头,像是被她的话刺激到,他眼底惨红一片。 围观的路人,见他这副痴情模样,又听闻他与女子间决绝的对话,不禁心生怜悯。 有人摇头嘆息:“世间缘分强求不得,好好带著儿子过日子,向前看吧。” 閆衡站起身,对周围的声音,置若罔闻,目光只盯著周云若远去的背影。 片刻后,父子俩走在路上,閆昭仰头看著父亲,这一路他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閆昭心疼父亲的同时,也埋怨周云若心狠。他哭著喊了那么多声娘,她竟连头都不回。 何况,爹一个大男人都当街给她跪下,她还那么绝情。 閆昭不觉皱眉:“爹,她真狠心。要不·····咱们別要她了,反正她都怀上別人的孩子了。” 閆衡猛地脚步一顿,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 声音响亮而清脆,閆昭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他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地看著父亲。 閆衡怒视著他,胸膛剧烈起伏,牙齿紧咬著:“你为什么那么对她,她是你娘,是生你的亲娘,你怎能將她··················” 话到一半顿住,他看著閆昭眼中不断滚落的泪水,心间驀地一慟,昭儿固然有错,可这错的始作俑者是自己。 过往一幕幕闪现,从他欺她,负她。再到昭儿推她,骂她。 皆因他的放纵。 此刻,低头看著閆昭,他不由得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抚上他红肿的脸颊。 “昭儿,爹做错了事,你娘恨我。你帮帮爹,帮爹把你母亲求回来?” 閆昭被打蒙了,这会又见父亲低声恳求自己。 他愣愣地点头。 夕阳的余暉斜洒在父子俩的身上,地上投了两道孤寂的身影。 父子二人回到閆府,管家疾步迎上来:“將军,您可回来了,今日来了一位女子,她抱著个婴孩,说是您的孩子。这会子人在前厅里,与老夫人吵得不可开交。” 闻言,閆衡眼眸微眯,他大步流星地穿过庭院。 閆昭盯著父亲的背影,心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前厅內,吵闹声夹杂著婴孩的啼哭。 推开门,一名身著素衣的女子,怀中紧紧抱著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孩。 她面容憔悴却难掩其俏丽之色。閆母则坐在主位上,面色铁青。 见到閆衡来,屋里的人全都看向他。 “閆郎~” 崔盈盈瞬间扑进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閆郎,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盈盈想你想得好苦啊!” 说著,抱著孩子给他看:“这是我们的孩子,你看他与你生得多像。” 閆衡的目光落在那孩子的脸上,缘分这个东西果然很奇妙。註定要成为自己儿子的人,兜兜转转还会回来。 眼前这张娃娃脸,同记忆中一模一样。 閆衡轻轻伸出手,指尖颤抖著触碰婴儿柔软的脸颊,婴儿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来自血脉深处的亲近,小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手指,瞬间止了哭声。 崔盈盈顿时露出笑容:“閆郎,你瞧,他与你多亲近。咱们的俊儿定是认出你是他爹爹了。” 这一幕,正巧被隨后跟来的閆昭看见。他眼底微红,却没有急著上前,而是將目光定在閆母的身上。 只见,閆母猛地站起身:“大郎,她走了那么久,谁知道手里抱著的是不是当初肚里怀著的那个,孩子可不能乱认啊!” 閆二郎夫妻俩亦怒视著崔盈盈,她当初偷走家里仅剩的三百两银子,害得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两个孩子差点都饿死了。 可閆二娘子敢怒不敢言,便朝閆二郎腰上掐了一把。眼神示意他上前说几句。 閆二郎无奈起身木訥道:“大哥,她当初偷了家里仅剩的银子跑了,我和母亲差点饿死,这样坏心肠的女子,大哥別轻易信她。” 闻言,崔盈盈用力摇头,一双剪水眸子,泪水盈盈,我见犹怜。 “閆郎,事情不是那样的,宅子被收走后。婆母就变了样,她日日苛待我。这也就罢了,可我偶然听到她与二夫人商量,等我生下孩子,就將我卖了。” “盈盈害怕,便拿了她的银子,可我只拿了一百两,给他们留了二百两。他们是你的亲人,盈盈纵是怨他们,也不忍看他们挨饿受穷。” “你胡说,你明明全拿走了··········” 閆母说著,作势就要去薅她的头髮。 崔盈盈便往閆衡怀里躲。 “够了!” 閆衡大吼,震得眾人皆是一凛。 他紧皱眉头,双眼如炬,扫视著厅內眾人,那气势仿佛能瞬间冻结空气。 接著一把將崔盈盈从怀中拽出,將她推向一旁,动作粗鲁。 崔盈盈踉蹌几步,险些摔倒,一脸愕然地看著閆衡。 “閆郎,你········” “跑了那么久,谁知道跟过几个男人,这孩子我不认。” 他神色冷酷,眼中无一丝温情。 崔盈盈抱著孩子,脸色陡然煞白,她双肩直颤,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会这般绝情。 听闻,他做了將军,她千里迢迢从平洲赶来。满心期望与他团圆。一路上,幻想著往后荣华富贵的生活。 如今,他一句话,將她打到了地狱里。 崔盈盈悲愤过度,张著嘴,竟是一时说不出话,被他的凉薄,寒得浑身颤抖。 她怀中的婴儿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发出“呜呜”的哭声。 第257章 赏菊宴 那哭声越来越大,传进閆衡耳中,他面容愈发冷峻,紧绷的下頜微动。 “念在你跟我一场,给你些银子。若是聪明人,就拿著银子走人!否则,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此话一出,除了崔盈盈,閆家人都满意。 崔盈盈看著眾人的表情,苦笑出声。 隨后说了句:“那你可得多给我些银子。” 閆衡盯著她,丝毫不意外她会这么说,这个女人贪財且不守妇道。 上辈子,自己独宠常玉翡,她耐不住空床寂寞,与府里年轻的侍卫暗通曲款。 最后落了个被活埋的下场,这一世就放她一马。打发她些银子,让她带著孩子离开。 他这后院必须得乾净,不然,云若不会回来。 —— 武安侯府 路九娘坐在周云若身旁,將閆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周云若笑了笑:“让你派人在大门外留意著常玉翡,你怎么还盯到他院里了。” “前两日,將军府里招小廝,小柱子非得要去,说是进去了能帮你看顾昭公子。” 小柱子是乞丐中最大的一个孩子。 路九娘见周云若眉间露出一抹忧虑,忙道:“主子放心,那孩子生了一张巧嘴,脑子也机灵。出不了事。”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见天色不早了,路九娘告辞。 夜深时,苏御才回来。 周云若半梦半醒间,揉著朦朧的睡眼,从柔软的锦被中坐起,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坐在桌边,眉宇间难掩倦意。 似是有所感知,他微微偏头看向她,视线对上,谁也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 一声浅嘆,周云若轻手轻脚地下床,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苏御身体微微一震,隨即转身,將她密密地拢在怀里。 她轻声问:“出什么事了吗?” 和他相处了几个月,周云若对他的性子也算了解几分。他性子內敛,极少在人前露出忧虑的神色。 周云若猜想他必定是在朝中遇到了棘手的事。 “······” 他沉默了一下。 “没事,只是今日饮了些酒,精神不济。” 他將脸埋在自己的发间,说话的声音闷闷的,和平时很不一样。 她嗅了嗅,確实有酒气。 “早些歇息吧!” 他应了。 软被下,他紧紧拥著她,恨不能將她嵌入身体里。 反反覆覆问她爱不爱他。 她仰著秀容,被他缠得娇喘连连。 眸间有些迷离之色。 待她嘴里说出那个字,他用力地吻了下来。 ······················· —— 次日一早,周云若坐上马车,前往镇北王府。 抵达镇北王府,府门大开,红毯铺就,两侧菊爭奇斗艳,香气袭人。 宾客络绎不绝,皆是京城中的显赫人物,衣饰华丽,谈笑风生。 周云若在石霞的搀扶下,步下马车,刚入王府,就遇见了萧氏母女,身旁还站著一名女子。 只一眼,就认出这女子是萧文贞,她与文锦生得极像。 她上前福了福身子,柔声道:“文贞见过苏夫人。” 一旁的瑾萱阴阳怪气道:“五妹妹,二房的荣华富贵可系在我二姐一人身上,你可得把她哄好了,不然,以后进了府,她朝你甩脸子,那整个二房都不会给好脸色。” 萧氏暗暗扯了扯瑾萱的衣袖,又对周云若笑了一下:“瑾萱说笑呢!你可別往心里去,往后你三妹妹嫁去魏家,还得你多照拂呢!” “母亲,我嫁进魏家,有九郎护著,何须她照拂。” 周云若眉梢轻挑,九郎?还没进门便这么亲昵地喊上了,看来二人发展得很快。 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三妹妹说的是,我是苏家妇,这手可伸不到魏家去。这以后的日子,还得靠你自己过。” 萧氏听了这话,心中不悦。 “別家的姐妹出了嫁,都是互相扶持。二丫头高嫁,攀了苏大人这根高枝。可不能只顾著自己享福。” 话音未落,又一道声音响起。 “女子嫁人后,这日子好坏都是自己过的,哪能事事依靠別人呢!” 只见周书瑶款步走来,她停在周云若身旁,姐妹二人相视一笑。 周书瑶亲昵地腕上周云若的手腕,又看向萧氏:“三婶,我和二妹妹许久未见,想与二妹妹说些话,就不陪您了。” 说著,就带著周云若往王府里面走去。 待二人走远了,萧氏才收回沉沉的目光,看向瑾萱,微微蹙眉:“以后別招惹她,与她处好关係,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瑾萱將脸撇向一边,却掩不住眼中的傲气。 “我嫁进魏家就是翁主的儿媳,未来的魏家家主夫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她仗著苏家的势,明日还不知道谁高谁低呢!” 说著,她狠狠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萧氏望著瑾萱的背影,眉头紧锁,隨即目光又落在身旁的文贞身上,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文贞,进了周家,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早些生下子嗣。只要你为元善生下了儿子,抓住了元善的心。这辈子的好日子就不用愁了。” 文贞低眉顺眼,温顺地点了点头,她轻声应著:“文贞明白。” 这边,周云若与大姐姐挽著手,穿过长廊。 前方就是菊台,各色菊巧妙布局,色彩纷呈。 周云若看向周书瑶,轻声问:”大姐姐,那吕氏有没有再为难你?” 她扯了笑:“前段日子,苏大人给爵爷送了一个美娇娘,不仅曲子唱得好,那身段舞技更是没的说,直把爵爷迷得神魂顛倒。吕氏整日忙著爭风吃醋,如今是自顾不暇了。” 闻言,周云若一怔。 不觉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前段日子,从大姐的信中得知,吕氏成日作妖,总是针对大姐姐。 她便让苏御去孟爵爷面前提点两句,没成想他竟给人送女人,这手段挺黑。 不过,他从哪弄来的美娇娘,会唱曲还会跳舞,定不是好地方寻来的。 周书瑶见她突然不说话,转头看她,又见她揪著帕子,眉间紧蹙。 轻笑出声:“二妹,你这表情可真像是醋罈子打翻了。” “我才没有。” “別嘴硬了,你那脸上都写著呢!不过,你真得把他看好了,他位高权重,朝中多有巴结他的人。这巴结的手段,无非是送珍宝和女人。” 第258章 嫂嫂这般急著走作甚? 说著,两人已行至菊台前,香宜人。 “苏夫人!” 一眾夫人纷纷迎上来,將她围在中央,有的福身行礼,有的轻声问候,言语间满是恭敬。 场面一时热闹,周云若有些应接不暇。 未嫁给苏御前,出席宴会,她自来是默默无闻的那一类人。 夫人们会因为她较好的容貌,多看上两眼。 待得知她的身份后,又都表现得漫不经心,转而谈论起某位权贵之女的嫁妆多么丰厚,或是哪家的公子即將尚主。 前世,更是如此。 閆衡宠爱平妻,她这个髮妻就沦为各家夫人们聚在一起的笑柄与谈资。 而如今,当初笑话她的那些人,全都爭相与她结交。 “苏夫人真是天生丽质,就连怀了身孕,也这般美。说是二八少女都有人信呢!” “可不是嘛,听闻苏学士对夫人宠爱有加,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夫人真是好福气,能得苏大人如此深情厚意。” 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脸上笑容堆得满满当当。 周云若笑著应对,心中却是淡然,她知道,这一切的转变,不过是因为苏御的地位与权势。 看到周书瑶被夫人们挤到了一旁,周云若忙藉故抽身,款步移至周书瑶身旁。 “姐姐,咱们去別处逛逛。” 言罢,她轻轻挽起周书瑶的手。 王府的园虽大,可比之武安侯府的景致稍显逊色。 秋风拂过,姐妹二人走在鹅卵石铺就的曲径上。 此处幽静! 忽闻一声女子娇呼。 二人脚步一顿,寻声望去。 透过竹林的缝隙,隱约可见不远处,一名玄衣男子,正抱著一名女子。 那女子穿一袭水绿色长裙,细腰上扣著一双大手。 “公子,你放开人家。” 女子声音低柔婉转,很勾人。 男子轻笑:“是你故意往我怀里撞的。” “我方才是被一只耗虫惊了,慌乱间才不小心撞到你。” 说著,假意挣扎,腰肢拧动,鼓囊囊的胸跟著身子晃动,擦著男子的胸膛而过。 男子面色一沉,猛地將她一推。 女子瞬间摔在地上,痛呼一声。 又听男子声音戏謔:“我也是不小心推到你了。” 说罢,不仅不理会她的哭声,还撩袍直接从她脸上跨了过去。 丟给她一句:“你这种艷俗之货,可入不了我的法眼。” 待男子离去,姐妹二人,这才敢动。 离开那处,周书瑶拍拍胸口:“好险,二妹你也认出那女子了吧?” 周云若点头,萧文贞与哥哥的事,大姐姐並不知道。此事,被她压下来。 萧家门风不正,这萧文贞更是胆大妄为。 又听周书瑶低声道:“只是这男子瞧著面生,能让萧家五姑娘做出这等不顾脸面的事,想必他身份不凡。” “大姐姐,那男子是镇北王府的世子。” 周书瑶闻言,神色瞭然,轻嘆一声:“难怪,她能这般豁得出去。” 又道:“这般也是她自找难堪了。” 两人边说边行。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嫂嫂!” 周云若回头,只见顾欢立在不远处,一脸的不怀好意。 她心头一紧,也不知他是何时看见自己的,上回宫宴他没占著苏御的便宜,只怕这会儿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世子唤我何事?”周云若嘴角勾著一抹浅笑,眼神中却带著几分戒备。 顾欢走近几步,笑容玩味:“嫂嫂这般急著走作甚?莫非是怕我?” 他的话语中带著几分挑衅。 周云若凤眸微眯。 一旁的周书瑶见状,转头看向周云若,惊道:“哎呀!妹妹,你头上的簪怎么掉了一个?” 周云若抬手摸了下,“想必是方才落在菊台那处了。” 说著,周云若对顾欢扯出一抹得体的微笑:“世子爷,女子饰物,若落入他人之手,恐生不必要的误会。我和姐姐就先去寻簪子了。” 言罢,姐妹二人转身就走。 顾欢盯著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 隨即对身旁的隨从低语几句。 片刻后,姐妹二人穿过曲径,突然,一只狼狗从一旁的灌木丛中猛地窜出,呲牙咧嘴,双眼泛著凶光,咆哮著扑了上来。 二人脸都嚇白了,千钧一髮之际,石霞挡在二人身前。 只见那狗前肢跃起,就要咬上石霞的胳膊。 “霞儿,小心。” 周云若惊呼出声。 又听,“嗖嗖”两声,狼狗嘶叫一声,呲著牙,四肢抽搐几下后便再无动静。 狗头上和肚子上同时破开个血窟窿,青石板上很快流出一摊鲜红的血。 周云若快速查看石霞的胳膊,见她没受伤,提起的心,稍安。 她目光快速扫视四周,不远处只有一名修剪树枝的老翁,见那人弯著腰,走路都打晃。她摇摇头,收回视线。 暗自思忖,赏菊宴,守卫森严的王府怎么突然出现疯狗,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前脚遇见顾欢,后脚遇疯狗。 绝对不是巧合,明知她有身孕,还放狗扑咬自己,顾欢心肠歹毒。 还好,有惊无险,只是十一进不来王府,这暗中救自己的人会是谁? 疑惑中又被大姐姐抓住手。 她惊色未消,慌张道:“二妹妹,这狗想必是那顾世子放的,他与妹夫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听说二人不睦,他这分明是存心害你和孩子,此地危险,不能久留,快跟姐姐离开这里。” 周云若应声。 经了此事,石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將周云若紧紧护在身边,待出了园子,前方便是菊台。 赏品宴,夫人们陆陆续续开始入席。 远远地瞧见她们,先前打过招呼的夫人们迎上前。却见周云若脸色不好。 忙问:“苏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王府內遇到疯狗,这事顾欢做得出,周云若也不会给镇北王府留脸面,当即將遭遇告诉了几位夫人。 又道:“若不是身边的丫鬟练过武,有几分力气,今日只怕······” 她说著,將手贴在鼓起的肚子上,驀然红了眼。 高门贵妇都是人精儿,听了她的话,唏嘘的同时,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別说是守卫森严的王府,就是寻常府邸办宴席。也不容许发生这种事。 苏御是慕王妃的亲子,她定不会去害怀著身孕的儿媳。 想害苏夫人的只有镇北王父子二人。 堂堂的皇室宗族,竟能做出这种下作的事,著实令人不齿。 夫人们面照不宣,连声安慰周云若。 见状,周云若捏著帕子佯装擦泪,微红的眼角在她的按压下,变得愈发红了。 瞧著让人心疼。 她看向眾位夫人,声音轻颤:“诸位夫人的关怀,云若心领了。今日之事,虽惊无险,可我著实被嚇到了,这会子心臟还揪著,一阵阵地发疼。” 言罢,她轻轻抬手抚上胸口,神情里带著几分无助与后怕。 秀眉微蹙著又道:“宴会即將开始,你们先入席吧!莫让这些不愉快打扰了赏菊的雅兴。我就先回去了。” 说著,就在石霞的搀扶下,与夫人们告別。 刚走,就见一名嬤嬤走了过来。 行礼道:“苏夫人,我家王妃请您去前厅一敘。” 第259章 我夫君不会给他下跪 嬤嬤就是在宫里被周云若掌摑的那位。 周云若面上不显,只捂著胸口,低低道:“烦请嬤嬤回稟王妃,我方才在府里遇到只疯狗,受了惊。这会子难受,脚也发虚,实在是去不了。” 那嬤嬤先是一愣,接著目光轻轻扫过一眾夫人的脸。 又看向周云若,沉声道:“夫人是不是看错了,王府里並没有养狗。” 此话一出,眾人面面相覷。 一旁的周书瑶瞬间沉了脸,衝著那嬤嬤冷哼道:“当时在场的不只她一人,还有我。你是说我们二人都在撒谎吗?” 闻言,那嬤嬤丝毫不怯,神色镇定,微微扬起下巴,依旧沉声道:“王府確有规矩,不可隨意豢养宠物,以免惊扰宾客。奴婢斗胆,想是夫人眼或是误会,绝无冒犯之意。” 见此,周书瑶柳眉倒竖,眸中似有火。 一旁周云若轻轻扯了扯周书瑶的衣袖,她嘴角掛著一丝苦笑。 细声道:“姐姐,她是王妃的贴身嬤嬤。身份摆在那,你別与她起爭执,她说没有便没有吧!” 闻言,夫人们看著那嬤嬤的眼神皆冷了。 这赏菊宴上的夫人都是受邀而来的贵宾,哪一个不是出身名门,哪一个不是家中掌印之人? 岂能容一个嬤嬤在眼前放肆。 当即就有一位夫人开口:“王妃的嬤嬤又怎样,便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郑女官,见了誥命夫人,也得恭敬行礼。你一个没有品阶的奴僕也敢在苏夫人和孟夫人面前趾高气扬,简直是不知死活。” 夫人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鏗鏘。 那嬤嬤听了,嘴角微微颤抖。 夫人们的目光如锐利的箭矢,一时间將她团团围住。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最终只能低下头:“是奴婢失言,请诸位夫人宽恕。” 闻言,夫人们才肯罢休。 周云若这便要走,又见慕王妃从一侧走来。 她心中无奈,只得朝慕王妃行礼道:“云若见过王妃。” 慕王妃缓缓上前,轻轻扶住周云若,脸上掛著一抹温婉的微笑。 这温煦的神色让周云若微微错愣。 又听她轻声细语道:“云若啊,今日之事让你受惊了,是母亲管教不严,回头定当重重责罚。你先隨我去前厅歇歇,喝杯热茶压压惊。” 言罢,慕王妃轻轻拍了拍周云若的手背,不由分说带著她往茶室行去。 周云若回头看了一眼大姐姐,眼神示意她不必担心。 慕王妃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带走的云若,她是苏御的生母,云若肚里孩子也是她的孙儿,这般想著,周书瑶提起的心稍稍落地。 这边,进了茶室,慕王妃神色骤然转冷。 一双冷眸盯著周云若,沉声道:“你好大的架子,竟要我这个做长辈的亲自请你。” 她看著慕王妃冷肃的面容,垂眸淡淡道:“王妃息怒,云若第一次来王府,就遭了恶狗扑袭。属实害怕。” 慕王妃听了这话,嘴唇紧抿。 周云若看了她一眼,眸色微沉,又道:“您唤我来,是有何事?” 闻言,慕王妃想到唤周云若来此的真正目的,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我瞧著御儿待你真心,你去劝劝御儿,让他別与王爷作对。这般僵持下去,苦的终究是你们。” 周云若凝眉,苏御行事沉稳,更不容人置喙。就如先前,他执意要將芷兰远嫁。 若不是长公主匆匆给她定了户人家,苏御势必不肯罢休。 况且,镇北王之事牵扯朝堂,他是逆贼,而苏御是一代名臣,他二人註定水火不容。 兹事体大,不是她一个內宅妇人可以过问的。 周云若低声道:“这事,我怕是劝不了。” 她没做过多的解释,前世苏御会亲手斩杀镇北王和顾欢,她想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慕王妃听了这话,神色一顿,似是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般乾脆。 一时间,茶室內气氛凝滯得几乎令人窒息。 片刻,慕王妃突然哽咽了一声。方才还姿態倨傲的慕王妃竟然流泪了。 周云若心中一紧,又见她红著眼眶看著自己,“他现在不见我,我是没法子了,才找上你。上次打他········我那都是做给王爷看的。他伤了欢儿,我若不打他那一巴掌,王爷定会想法子整治他。” 说著,又是一声哽咽。 “这一次,王爷被他逼得交了兵符。他是真的对御儿动了杀心,我劝不住。” 周云若手心微湿,镇北王竟会主动交兵符? 不觉想到昨晚苏御的反常,周云若心里有一瞬的混乱。 又见慕王妃突然抓住自己的手,含泪道:“你劝劝他,让他来给王爷磕头认错,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听到“跪”字,周云若眉心拧成了一团。 他那般傲然的男子,怎会给镇北王下跪。 她轻轻抽回被紧握的手,声音清冷如水:“王妃放心,我夫君的命,他取不了。” 话音刚落,慕王妃陡然抬高了嗓音,大声道:“你凭什么这么篤定?你可知道,御儿这次惹下的是滔天大祸!” 说著,她眼眶中的泪水已经决堤。 “苏牧当年手握二十万神武军,他那样心思深沉,手段毒辣的人,都斗不过王爷。” “更何况失了兵权的苏家,就如一只失了獠牙的猛兽。只是表面看著厉害,实则不堪一击。” “御儿只是一个文臣,他拿什么和王爷斗?” 说到这,慕王妃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压力与痛苦。 周云若静静地看著她,心中五味杂陈。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可从慕王妃的话语中,可知苏牧的死和镇北王有关。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这大抵便是苏御要杀顾临的原因! 而且据她所知,苏牧生时宠爱慕柔,侯府园那一片杏林,便是苏牧亲手为她所栽。 不同於閆衡对自己的虚情假意,苏牧一生只有慕柔一个女人。 慕柔明知苏牧的死和镇北王有关,还在苏牧丧期刚满之时改嫁镇北王。 想到此,周云若便觉得她的眼泪一文不值。 撇开脸,沉声对她道:“一个文臣,能逼他交出兵符。已非池中之物。“ “我夫君绝不会给他下跪。” 慕王妃闻言,身形一震,她红著眼对周云若厉声道:“顾临的兵符与苏家的兵符不一样,他若不跪,我必白髮人送黑髮人。“ 说著,又抬手指向她:“你,也会早早地成为寡妇。” 第260章 自食恶果 前世,顾临与顾欢父子二人死后,陛下念在苏御护国有功,免了他生母慕柔的株连之罪。 她削髮为尼,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想到她上一世的结局,周云若心中没有多少怜悯。 从她决定改嫁顾临的那天,就註定了这个结局。 她启唇:”王妃,园子里的杏林,到了春日很美。可惜,每年的期您都错过了。” 说罢,周云若缓缓朝她施了一礼,转身向茶室外走去,留下慕王妃一人在原地。 满室空寂。 慕柔咬住嘴唇,泪珠不断滴落,宛如破碎的珍珠难以收拾。 她脑海里浮现出苏牧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立在那里,面容俊魅孤傲,一双子夜寒星般的星眸。 只有看向自己时才会泛起柔情。 那样骄傲的人,却死无全尸。 他的棺槨被人运来时,她甚至不敢看一眼。 二十载,他一次也没入过自己的梦。 应该是怨极了她!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超顺畅,??????????????????.??????任你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她辜负了苏牧,也骗了顾临。当年,苏牧並没有强要她的身子,那一晚,她是自愿的。 她的心给了顾临,身子却臣服苏牧。 慕柔不由地捂住脸,细碎的啜泣声从指缝间溢出。 —— 出了王府,与大姐姐告辞,她也上了马车。 却没有急著走。她要等著看一场好戏。 秋风撩起车帘的一角,缝隙中观得王府宾客陆陆续续走出。 目光中熟悉的身影出现,金漆牌匾下,萧氏挽著瑾萱,一旁还有萧文贞和萧家主母。四人缓步下了台阶。 赵宣突然从一旁的石狮子后面现出身影,衝著她们方大喊:“贞贞!” 赵宣衝上前,紧紧盯著萧文贞:“贞贞,你让我寻得好苦!我几乎踏遍了半个京城,生怕你与孩子有个万一。” 周围的宾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萧文贞呼吸猛地一滯,心跳险些骤停。她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个人。 三个月前,她隨嫡母去护国寺上香,偶然间听到福王府的小郡王也来了寺里。 她想著左右都是做妾的命,与其等著父亲將她隨便配人。还不如趁机攀上小郡王,做郡王的妾可比做寻常官宦的妾风光。 她贿赂一名小僧,打探到小郡王在后山的雅苑。她便偷偷跑到后山。 当真遇到一个气质非凡的男子,他生得面如冠玉,又身穿一袭月白长袍。 从前听哥哥说过,小郡王爱穿白衣,她便以为他就是小郡王。 与他在后山林子里行了那事。 事后,她將自己的香包给了他,那上面绣了自己的名字。她露出自己的身份,想让他来萧府提亲。 他看了却说,自己只是寻常百姓,萧文贞起初以为他是故意隱瞒身份,来试探她。 她便指天发誓,真心爱慕他这个人,无论他穷富贵贱,自己都嫁他。 后来,他们每隔半个月便在后山相会一次,直到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以为凭藉孩子就能嫁进王府。当她满怀期待將这个消息告诉他,他竟说要带自己私奔。 萧文贞这才觉得不对劲儿,一番细问打探下,才得知他真的不是小郡王,只是一个白身。 空欢喜一场。懊悔的恨不能当即要了他的命。 她假装答应,他相约私奔。 到了那夜,她雇了杀手,埋伏在相约的地点。可杀手传回的消息却是,他根本没来。 她暗恨,又不得不先解决肚子里的孩子,於是偷偷吃了墮胎药。 此事,只有她的贴身丫鬟知道,別人一概不知。 可他竟敢自己找上门来,还是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如此大张旗鼓。 萧文贞无助地躲在萧夫人身后,声音颤抖道:“母亲,女儿不认识这个人,他是····存心污衊女儿的名声。” 萧夫人怒目圆睁,无论真假,这种场合决不能认。 她挡在萧文贞面前,厉声道:“大胆狂徒,我女儿冰清玉洁,岂容你如此詆毁!再敢胡言乱语,就將你送交官府严办!” 一番威慑后,赵宣心里也是害怕的,可那位贵人说了,只要办好此事,他才能活。 办不好就要自己的命。 他心下思忖,左右是她主动投怀送抱,便是闹到官府,按著律法,也不能把自己怎么著。 再说,这些官宦人家,都极要脸面。他们只是嘴上恐嚇自己,哪里敢真的去官府,闹得人尽皆知。 待他从贵人那得了银子,连夜逃出京都,有了银子还愁没地儿逍遥快活。 当下,赵宣面不改色,从怀中掏出一块绣著“萧氏文贞”字的香包,高举过顶。 大声道:“此乃萧小姐赠予我的定情信物,这上面绣著她的闺名,她曾发誓非我不嫁,天地为证,我赵宣所言句句属实!” 此话一出,那些世家夫人纷纷交头接耳,面上或惊或疑。 一位夫人,手持团扇半掩面,眼中满是不屑,低声与身旁人道:“这萧家小姐看著端庄温顺,没想到竟能做出这种辱没家风之事。” “哎!萧家又不是世家名门,哪有什么家风可言,听说,萧家已经送出两个庶女给人做妾了。” “嘖嘖!” “……….” 眾人的议论声,传进萧氏耳中,如刺穿耳。 她与哥哥费心筹谋,一招全毁。此刻,恨不能狠狠扇萧文贞的脸。 又听萧夫人气急败坏唤来府里侍卫,这就要將他抓了。 那男子大呼:“我与贞贞相爱,你们却要棒打鸳鸯,逼得贞贞不敢与我相认。天子脚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萧夫人大怒:“给我將他抓住,堵住他的嘴。” 见状,赵宣转身就跑,衣袂翻飞间,一溜烟就跑远了。 马车內,周云若轻轻掀起车帘一角,目光追隨著那仓皇逃窜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石霞不禁笑出了声。 “主子,这人跑得可真快。” “不快哪能行,被抓住了,萧翎能要他半条命。等会差人將银子给他送去。” 石霞应了一声。 又听她吩咐车夫驾车。 “主子,外面正哭著呢!这会子死不承认,咱们不再看看了?” 周云若身子往后一靠,淡淡道:“方才那香包上的字,宾客们可都看得清清的。 萧夫人却问都不问萧文贞,只急著抓人,这欲盖弥彰,太过明显。” “害人害己,终食恶果。叫她们闹去吧!” 第261章 顾欢这笔帐,以后我给你討回来 回到侯府,午时已过。 她肚中不饿,喝了碗牛乳,就躺在榻上小憩。 醒来时,已是黄昏。 石霞端来一盘切好的蜜瓜:“主子,快尝尝,塞外来的蜜瓜。宫里面赏的。” 说著,就递了一块到她嘴边。 周云若接过去,咬了一口。瓜肉细腻,格外香甜。 於是拿了一块给石霞,她却摇头,推了回去:“我方才在厨房吃了碗鸡汤麵,这会吃不下別的。 周云若眉梢轻拧,执意递到她嘴边。 见状,石霞也不好意思推拒了。 二人坐在圆桌前,吃著瓜。 从前吃不到的稀罕物,如今沾了苏御的光,时常能吃到。 吃穿用度,他给她的样样精贵。 外面的人都传苏御宠妻,周云若仔细想了想,他下了床,是知道疼人的。 要是能改掉专横不討喜的性子,就更好了。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石霞:“他还没有回府吗?” 石霞轻笑:“主子,您越发在乎他了。” 周云若微微一愣。 又听她道:“您刚嫁进来那会,他彻夜不归,您也丝毫不关心。可现在,每到他下值的时辰,您的眼睛就时不时地往屋外瞧。” 说著,又歪著头,细细打量周云若的神色,认真道:“您现在这副模样,就像是一个盼著心上人归来的小姑娘。” 听了这话,周云若的面颊烧了起来,迟缓片刻,又浅浅吐了一口气。 她少时见苏御,惊为天人,对他喜欢极了,他的一顰一笑,都縈绕在她的心间,挥之不去,每次想起他,心臟都会砰砰直跳。 重活一世,她偶尔看著枕旁熟睡的脸,恍惚觉得好似一场梦。 也会忍不住用指尖轻轻勾勒他脸上的轮廓。 那藏在心底的悸动,一旦入了夜,就如蓬勃生长的藤蔓,一层层包围她的心,让她满心都被他占据。 凝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 文远在门外稟告:“夫人,大人邀您去揽月阁一聚,他酉时正点来接您。” 话音未落,石霞一脸喜色,比周云若还要激动几分。 她快步走到妆檯前,打开梳妆盒:“夫人今日定要好好打扮,让大人见了眼前一亮。” 说著,她精挑细选,挑了一支缠金蝴蝶簪子,这是当初老太太给的,周云若一直捨不得戴。 又拿来苏御前段日子送的瓔珞项圈。 一一给她戴上。 转身取了胭脂水粉,这便要给她涂上。 周云若无奈地摇摇头:“我与他是夫妻,日日见著,这般打扮,倒显得刻意了。” 她五官本就生得精致,稍描黛眉,远山含烟。朱唇浅点,又添了几分娇媚。 她身著一袭鹅黄软云大袖衣,淡红如意百鸟裙,裊裊婷婷,梳著朝越髻。淡雅中透著嫵媚。 苏御进了院门,穿过墙,就望见她站在廊下,那模样好看得让他移不开眼。 又见她朝自己浅浅笑开。 苏御微顿,近日来的疲倦,好似得到疏解。 继而唇角噙上笑意,星眸里盛满光芒,好似一捧星屑落在里面。 不觉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她身前,握著她的手顺势往怀里一带。半张脸埋在她的髮丝里。 温热的呼吸,透过髮丝传来,让周云若的心湖间盪起阵阵涟漪。 二人姿势曖昧,石霞与丫鬟们都低下头,唯有王嬤嬤半掩著嘴,眼神偷偷瞄著这一幕。 他的大手轻轻摩挲著周云若的背脊,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鹿。 “今日让你受惊了,顾欢这笔帐,以后我给你討回来。” 周云若唇角微翘,小声道:“那疯狗怪嚇人的,你派人暗中护我,该提前让我知道才对,那样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嗯,是为夫的错。”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勾挠著人心,让周云若的脸上不觉浮出一层薄红。 马车上,他抱著她的腰,將她整个人托到自己身上来,他腰间束著的红玉腰带,將周云若耻骨硌得生疼。 见她蹙眉,苏御低头查看,隨即抽掉腰间的玉带,衣襟大敞,里面穿的是她亲手做的那件里衣。 周云若轻轻侧头,红著脸道:“你快穿上,这样成何体统。” 他挑眉:“我不是怕硌著你吗?” 说著,又將脸埋进她的胸口:“我就想抱抱你。” 霸道里又带著些孩子气,语气莫名的乖,属实惹人喜欢。 周云若便由著他蹭。 半个时辰后,苏御扶著她下马车,端得风姿卓雅。 凉风拂面,周云若脸上的灼意,却丝毫未减。 苏御的目光,一时间黏在她的脸上,好似能拉丝。 片刻后,进到阁內,他才收敛。 她怀了身孕不宜爬高,雅间便定在二楼。 推开门,便看见卫將军,他身旁还坐著个女子。 路上,苏御已与她说过。 今日是好友小聚会。 那女子一见她,就起身走过来,不等苏御开口。 就主动拉著她的手,眼睛都快黏她脸上了:“妹妹生得真好看,难怪苏御看不上我家四妹妹。我要是个男人也喜欢你这样的美人。” 她说著,目光又落在周云若的胸前。 周云若愣了愣,反应过来,又闹了大红脸。 苏御一把將周云若揽了过去,睨著她:“我夫人胆小,你別嚇著她。” 女子闻言,非但不收敛,反倒拉著周云若的手,摸了好几把:“好妹妹,你这手怎么这样软,擦的什么香膏子。” 说著,又去摸她的脸:“哎呦哟,这小脸更嫩。” 周云若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緋红,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苏御瞬间沉了脸,瞪向一旁身材健硕的男子:“卫英,她这样你都不管?” 卫英无奈地摇摇头:“我怕媳妇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见状,苏御將周云若拉进怀里,死死护著。 女子顿时笑出了声,笑容很是明媚。 “罢了罢了,今日我不逗你家夫人了。” 说著,她豪爽地挥了挥手,转身回到卫英身旁坐下,还不忘朝周云若眨眨眼。 周云若从没见过这般恣意洒脱的女子,被她的表情逗得抿嘴轻笑,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 听闻,卫將军的妻子唐念,从小长在边关,父亲是一名武將,她还曾上过战场。 今日一见果然和京中的女子不同。 只见她豪迈地拿起桌上的酒壶,为卫英斟满一杯,自己亦不落下,仰头一饮而尽,那姿势瀟洒至极。 周云若看得入了迷,心中暗自讚嘆,这样的女子,真真是活出了自己的风采。 唐念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忽而扬唇一笑,探身向她:“妹妹生得美,生的孩子定然也好看。我家里有三个小子,妹妹若得了女儿,就许给我家吧!” 话音未落,便见苏御黑了脸,“不行。” 语气很是慑人。 第262章 只是没求到 唐念一听,猛地一拍桌子,“我家三个小子任你女儿挑,咋就不行了?” 她说话的语气与神色像个女悍匪,周云若瞧著眼皮也跟著一跳。 又见苏御微微眯眼,扫了唐念一眼,语气不善道:“休要惦记我的女儿。” 孩子还没落地,就被別人家惦记上,苏御心中不爽。 唐念轻抬眉梢:“还不许人惦记,这你可看不住。只要你家生了女儿,待到她认人了,我就叫三个儿子,轮番上你家去,总能有一个能把她哄来的。” 话音未落,苏御彻底冷了脸。 “你敢!”声音震得空气都为之一颤。 “夫君~”唐念转而神色一变,一声夫君喊得娇娇软软,指著苏御又道:“他凶我。” 儼然与刚刚的女悍匪不是一个人,能把人的骨头都喊酥了。 周云若饶有兴趣的盯著她,她撒起娇来的模样,自然,不做作。 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反而会觉得她性子率真。 卫將军这会儿拉著她的手,柔声哄著。 ”你別跟他生气,他自小与人订下婚约,长大后又遇见了心爱的姑娘,当年,为了退掉婚事,他跪了一夜,家里也没答应。他这心里落了阴影,最怕订娃娃亲,咱们应该理解他。” “卫英你闭嘴。”苏御急了。 周云若听了这话,不免心头一颤,她怔怔地看著苏御问:“你错过了谁?” 话音刚落,卫英便接了话:“他不会没告诉你吧?” “卫英!” 隨著一声大喝,苏御眉间泛起厉色。 卫英愣了愣,眼神在苏御和周云若之间,来回扫视。露出些许困惑。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唐念是女子,她见苏御这般反应,以为他从前一定是另有所爱。 这会儿当著现任夫人的面说出来,那回去了夫妻俩定会为了这事闹彆扭。 於是她赶紧捂住卫英的嘴,脸上带著几分歉意对周云若笑道:“我夫君喝多了酒,就爱胡言乱语,胡编乱造。咱们还是继续聊聊孩子们的事吧?” 说著,她还给卫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別再乱说话。 卫英被捂住了嘴,只能瞪大眼睛,一脸无辜。 见状,周云若看了看苏御,心里生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她抿著唇,朝唐念笑了下,既然苏御不愿说,她便也不问了。 一顿饭用下来,周云若没吃多少,她眼神低垂,面前的碟子里堆满了苏御为她夹的菜。 见她吃不下,苏御微微凝眉,又轻声道:“吃不下,就算了,不用勉强自己。” 说罢,一双星眸便冷冷地盯著卫英,那眼神满含怨气,好似在指责人。 卫英饮了不少酒,自方才说了那话,苏御就不给他好脸看,酒也不陪自己喝。 他忍了许久,此刻,再也憋不住了,酒杯用力一放。 “嘭。” 酒撒了出来,卫英双手撑著桌子,站起身。 见状,唐念对卫英板起脸:“你发什么酒疯?” 周云若也抬头看著他们。 卫英这会儿不理会唐念,只抬手指著苏御,大声道:“我最討厌你这別彆扭扭的性子,喜欢就告诉她,瞒她做什么?” 说著,又目光锐利地看向周云若:“还有你,我兄弟待你这样好,你给他甩什么脸色。你不吃菜,他也不吃,你俩是不是有毛病?” 周云若喉间一哑,秀眉轻轻蹙起。著实没弄明白卫英为何会这样说话。 就在这时,苏御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隨之倒地。 他冲向卫將军,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气势凌厉。 见状,周云若也站起身,凤眸里带著慌乱:“夫君,快鬆手?” 话音刚落,就听卫將军低吼:“你为何不告诉她实情?” “你住嘴,你明知道我·······” 卫英直接打断他:“你没有对不起她,更不曾亏欠她。” “当年你为她跪了一夜,你不是没求,你只是没求到。她成亲那日,你哭成那样。那时我就让你去抢,可你说想成全她。” “当初你要是肯听我的,一刀砍了那狗男人,把她抢过来。管她愿不愿意,睡了就是你的。也不至於白白蹉跎了这么多年?” “如今,终於如愿娶了她,你还瞒著作甚?难不成还想把这些事带到棺材里不成。” 说著,卫英突然看向周云若,张嘴想说什么,又见周云若已是满脸泪痕。 卫英就什么也说不出了!转过身拉起一旁呆怔的唐念,出了房间。 屋內,苏御就站在那儿,低著头一动不动,也看不清神情。 周云若含泪盯著他,她想过他从前就喜欢自己,却认为那喜欢只是初见时的好感,可有可无。 娶王嬋带给他的好处是切实的,放弃一个有好感的人,不算什么。 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就如当初伯父说过的,自己的身份攀不上他。 耳边又响起那句“他跪了一夜,不是没求,是没求到。” 他求过,也曾为了她,甘愿放弃家族联姻带来的利益。哪怕只有一次,也够了。 她哭是因为,她与他错过了一生,若是没重生回来,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爱过自己。 此刻,他倾身过来,周云若便埋头在他胸前,他的心跳声很快,一下一下敲击她的耳膜。 “你是不是怨我?”他嗓音低沉沙哑道。 “嗯。”她鼻音很重。 “我也怨自己。” 闻言,她抬起脸来,鼻头,眼睛皆是红红的。 这模样让苏御看得心尖揪疼,他当初跪了一夜,祖母也没有答应。 她说:“要想立於朝堂,必须娶王家女。” 后来,他在父亲的灵牌前,坐了一日。最终,在权力和她之中,他选择了前者。 只有手握大权,才能对抗顾临。 他原以为对她的感情,会隨著时间流逝。可事实却並非如此,那股子不甘与无奈交织在心底,时而隱匿,时而剧烈翻涌。 经过冗长的反覆揪扯,变成了积年的沉疴。 想到那些爱而不得的日子,他红著眼眶,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又捏著袖子替她拭去脸颊处湿润的泪痕。 他永远也不会告诉她,是自己主动放弃了她。这个秘密他就是要带进棺材里。 星眸锁著她:“云若,我当初刚入翰林院,手中无权无势,我违抗不了家里············” 第263章 从前不懂,现在懂了! 周云若抬眸凝望著他:“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讲真话。” 闻言,他神色一顿,继而手落在她的肩上,轻轻摩挲。睫羽覆盖下来,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须臾,温声道:“你问,我一定讲真话。” “你喜欢綰綰吗?” 苏御一怔,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他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喜欢她的脸,像你少时的模样。” 听了这句真话,周云若亦沉默良久,又问他:“若是我没有和离,与他过了一世,你寿终前会不会来见我最后一面?” 这一次,她声音里带著一丝颤抖。 苏御又是一怔,这是她第二次问自己这句话,目光复杂地打量著她。 片刻,缓缓开口:“若真的错过了,我大抵在死前,也是想见你一面的。” “见我·····你会说什么吗?” 苏御低头看她,提醒道:“你已经问完两个问题了。” 说罢,又见她眼眶红了,心中一急,有些无措:“你问的问题好奇怪,我也不知道会说什么,兴许会找藉口跟你討杯水喝·······” 话音刚落,她就埋进他的胸前,双肩抽动得厉害,哭出了声。 苏御怔愣! 那滚烫的泪水好似浸透了衣襟,一路蔓延到他的心上,疼得他心慌意乱。 不由得將掌心贴在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直到她渐渐平復下来。 须臾,周云若抬起脸来,一双哭过的凤眸,像雨过天晴的湖光山色。 她唇角倏尔一弯,这一笑,眉眼弯弯,竟是极为动人。 看得苏御心口发痒,双手一下捧住她的脸,低头就要吻。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 周云若快速推开他。 只见卫英与唐念,一前一后只探进半侧身子。 唐念朝周云若眨眨眼:“別停呀!再多哭两声,叫他今晚多疼疼你。” 听了这话,周云若脸上不由地泛起红意。 卫英眉头轻蹙,扭头对唐念道:“你这促狭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还打趣人。” 接著又回头,看向苏御,正色道:“陛下急召,让你即刻进宫。” 闻言,苏御眉间沉了沉,隨即又看向周云若:“让卫英他们送你回府,晚上不用等我了。” 说罢,就往外走,周云若跟到门外。 轻唤:“夫君。” 苏御回过头,温声道:“別担心,我忙完了就回去。你晚膳用得少,回去再吃些,別饿著自己和孩子。” 周云若轻轻应了一声,又伸手为他整理微皱的衣襟,素白的手指划过他的领口,细声道:“万事小心。” 听著这话,苏御嘴角扯起一抹弧度,笑著对她点了点头,隨即身影消失在一片喧囂中。 回府的路上,周云若忧心忡忡,陛下急召,上一次,是为了西狄来犯。 这次是为了什么?若是军机大事,应该也会詔卫將军进宫。 待到了苏府门前,周云若终是忍不住快步朝卫家的马车走了过去。 车夫本要驾车走了,见了她来,又勒紧韁绳。 周云若立在车窗外,唤了声:“卫將军。” 卫英便掀开车帘,看向她:“弟妹,你怎么不进去?” 她眼底透著不安,问:“卫將军,你可知陛下为何詔他进宫?” 卫英黙了一瞬,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男人的事你就別操心了。” 这时,车上的唐念探出脑袋,轻声安抚她:“你如今怀了身孕,好好回去歇著。睡一觉他就回来了。” 说著,又狡黠一笑:“过两日,我带家里三个小子去你府上认门,以后找媳妇不迷路。” 话未说完,便被卫英扯了回去。 隨即马车便驶离了苏府。 主院 王嬤嬤立在门前,见到周云若,喜笑顏开地迎了上来,又朝她身后看了两眼,疑惑道:“大人怎么没同您一块儿回来?” 一边说一边扶著她进了廊下,丫鬟挑开帘子。 “他被陛下詔进宫里。” 王嬤嬤听了,皱了皱眉头,又一脸担忧道:“都这个时辰了,陛下还詔大人进宫,只怕是朝中出了大事。” 周云若坐在雕椅子上,眉头紧锁。接过王嬤嬤递给她的茶盏,捧在手里,也没喝。 见状,王嬤嬤弯腰低声道:“夫人,大人深得陛下重用,想是有紧急公务,寻他相商一番,您不必忧虑。” 周云若垂眸,嘆了一声:“可我这心里总是隱隱不安。” 半开的窗欞,被夜风吹得砰砰作响,颤动声在寂静的恶屋里格外清晰。 王嬤嬤轻嘆一声,走到窗边,轻轻合上窗欞,室內顿时安静了许多。 她转身,缓步至周云若身旁,轻声道:“您且宽心,老奴去为您准备些安神的香汤,泡个澡,好好睡一觉,明日醒来,大人定已安然归来。” 说著,王嬤嬤转身吩咐丫鬟去准备。 ················ 夜深了,窗前洒了一地清冷的月辉。 周云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想著前世与他见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面。 每一次他都会多看自己两眼,可她从不敢想他会喜欢自己。 她少时喜欢他,所有人都说她高攀不上他。 那会儿萧氏更是嘲笑自己,连给他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慢慢地她也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后来隨母亲去了平洲,前两年时常想念他。 可只要一想到他娶妻了,和別的女子日日同床共枕。她便逼著自己不去想他。 他再好,也不是自己的。 再后来,遇见了閆衡,渐渐地她想他的次数越来越少。直至后来,再也不想了。 寂夜里,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嘆! 周云若想起他暮年时,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即便老了,那份沉稳与儒雅依旧不减,反而更添了几分岁月沉淀的风华。 那会儿不懂他为何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现在她懂了! ········· 晨光微明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紧接著门开了。 第264章 夫人开窍了! 床帐撩开一角,入目就是那张俊美的脸。 周云若不觉微微仰起上半身,几缕髮丝不经意间拂过脸颊。 她凝著苏御,凤眸流转间是一种不自知的娇媚。 领口因她的动作而斜斜敞开,春光外泄,水红色的肚兜,映著她的雪肌,十分诱人。 苏御不禁呼吸一滯,整个身子便倾向她。温热的手探进水红色的肚兜,肆意游走。 纱帐拂动,须臾,那只大手,閒散地搭在床沿。隨著一声闷哼,又骤然紧握。 紧接著便是一阵急促的喘息,交织著男子低低沉沉的闷哼声,似极致的欢愉。 主屋叫了水,片刻后,又唤了人。 石霞与两名丫鬟进到里屋,见苏御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春凳上,面颊上竟浮著一抹緋红。 石霞微怔,却也没敢多瞧。 待掀开床帐,石霞又是一怔,只见周云若半坐在床间,身上松松垮垮地披著薄纱,那双凤眸瀲灩生光,似荡漾著一弯温柔至极的春水。 丝毫没有往日被他欺负后的萎靡之色。 石霞忽然就觉得,这次被欺负的好像是大人。当下忍不住翘起嘴角。 早膳时,周云若小口喝著汤,瓣似的唇半含银勺,每喝一口,苏御喉结都会滚动一下。 王嬤嬤在一旁细心地布菜,石霞则站在王嬤嬤身后,见他这般模样,眼中露出些许困惑。 又见主子舀了一勺,餵到他唇边:“多大的人了,还咽口水。” 三两句话,便使大人那白皙清冷的脸染得更红了。 他下意识地张开唇,轻轻含住了银勺。一双星眸直勾勾地锁著周云若。 她看著他,忽而一笑,眼波流转间,带著几分嫵媚与戏謔。 举著勺子,问他:“还要不要?” 闻言,他耳尖上瞬间蒙上一片红霞,细致明艷。 竟是羞涩了。 这一幕,让一旁的人都看呆了。 王嬤嬤布菜的手停在空中,目光在苏御与周云若之间来回游移。 又见大人,轻咬薄唇,红著脸小声道:“要。” 王嬤嬤的手旋即一抖,差点握不住筷子。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来高冷矜持的大人,会露出这般神態。 待一碗汤喝完了,二人携手出了屋门。 王嬤嬤呆愣原地,依旧不能回神,石霞缓步到她身前,笑道:“嬤嬤,夫人开窍了!” 王嬤嬤回神,喟嘆:“难怪早上听著声音不对,真真是反过来了。” “什么反了正了,嬤嬤说话让人听不懂。”石霞一脸茫然。 王嬤嬤听了,神秘一笑,眼神往屋顶一瞟:“听不懂就去问樑上那位,他门儿清著呢!” 说罢,又瞅著石霞怪笑。 石霞好似明白了什么,当下就红了脸,再不敢和王嬤嬤搭腔。 ········ 马车往周府行去。 车內,周云若靠在苏御肩上,二人十指相扣。 “夫君,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闻言,苏御轻跃的眉梢,缓缓沉了下来。 片刻,面上又浮出一个微笑:“不是什么大事,我应付得过来。” 周云若听了,眉头轻蹙,按照前世的轨跡,苏御会杀了镇北王,可如今很多事都改变了。 她心里隱隱有些难安。 前世,她只知道陛下詔镇北王进京,没几个月又放他离开。 镇北王带家眷离开京都,没几日就带著叛军攻城。 京中人人自危,唯恐那城门被攻破。 閆衡走前告诉自己,万一城破了,就让她带著昭儿躲进护国寺,那里供奉著镇北王生母的牌位。只有那一处是安全。 半个月后,街上有人传城门要破了,她便將昭儿送去护国寺,她那时给伯父也传了信,可伯父却迟迟没带家人来。 她放心不下家里人,便独自折返回去。 城外的硝烟和战鼓声,传进城內。平时热闹的街巷一个人也没有,家家门窗紧闭。 她拼命地往周府跑,半路上遇见一大队神武军。领头的正是苏御。 他骑马行在最前,一身银色耀甲,腰间繫著狮蛮宝带。身后还背著一桿长枪,枪头染血。 她藏在一处石墩子后,看得分明,苏御一脸肃杀之色。 马蹄声震耳,从前方疾驰而过,只一晃便远了。 紧接著便听见有人奔逃大喊:“城破了,叛军来了!快跑啊!” 无奈,她只能原路返回护国寺。 没过几日,就听说叛军伏诛。她带著昭儿回到將军府,閆衡也回来了。 閆家二老还跑去閆衡面前告状,说她拋下他们不顾,只顾自己逃命。 可那会儿她分明让他们一起走,是他们自己捨不得府里值钱的物件。执意要留下来。 想到那些糟心的过往,周云若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怎么了?” 苏御指尖轻抚她眉间的鬱结,周云若回神。 “夫君,你一定要小心閆衡。” 闻言,他面色微顿,片晌后,轻飘烈了句:“杀了他怎么样?” 周云若一怔。 就见他漆黑的眸子盯著自己,眼神不可捉摸,却明显不对劲。 想到上回閆衡当街给自己下跪,那会十一就跟著,这事苏御应该早都知道了,却未在自己面前提过半句。 这会儿他大抵是想让自己表態。若她说不行,他兴许又要生气,误以为自己对閆衡还留有旧情。 周云若笑了下,朝他点头:“嗯,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 这话一出,苏御直勾勾地盯著她,沉默了片刻,忽地低头笑了起来,眉眼舒展开,唇边的梨涡若隱若现。 周云若打量著他,宽肩窄腰小梨涡,怎么瞧都好看。 她靠近他,轻吐气息在他耳畔,眼神中透著狡黠。 “夫君,你笑起来真好看。” 苏御身子一僵,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两下。下一刻,明白自己被她调戏了。 自来都是他占主导地位,可如今却被她连连挑逗。又想起她今早那般勾缠自己,让他近乎失控。 他就有种想將人狠狠摁在怀里,欺负回来的衝动。 见她突然往后靠去,两人间的距离就这般拉开了。 苏御眸色渐深,缓缓靠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 嗓音低哑,带著一丝戏謔:“夫人这是在玩火。” 第265章 回周府 说著,他猛然间將她拉入怀中,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肢,不允许她有丝毫逃脱的机会,眼神中满是霸道与宠溺。 待马车停在周府门前,马夫放下脚凳。苏御身姿挺拔,先一步下了马车。 周云若站在车板上,习惯性地朝他伸出手,而苏御却微微扬起下巴,没有如往常般伸手相接。 她一怔,想到刚刚在车內,没如他的意,他这是占不著便宜就想使性子。 凤眸斜了他一眼,旋即垂下手,轻提裙摆。 迈出右脚,脚尖还未触到脚凳,整个人腾空而起,惊呼未出,便被苏御拦腰抱下来。 稳稳落地后,又霸道地与她五指相扣。 周云若下意识侧头看他,恰好对上他微微上挑的嘴角。 他启唇:“你说声,夫君我错了,晚上我就饶了你。” 周云若闻言,咬牙软声道:“你再使性子,晚上就別上床了。” 这话一出,苏御便不吭声了。 文远捧著礼品,立在一旁,心里嘀咕:多少女子想爬大人的床都爬不上,夫人还矫情上了。偏大人还吃她这一套,也不知夫人是不是给他灌迷魂汤了? 文远正想得入神,一抬眼,见二人已经进了府门,忙快步跟上。 寿春院 翠英守在门前,瞧见二人便迎上前行礼。 “姑爷二小姐,老太太和几位夫人都在屋里了。“ 说著,就挑开门帘,屋內的说笑声,传了出来。 “母亲,您瞧我做的虎头鞋可漂亮。” “不错,还是你手巧,云若那一手秀活也是得了你的真传,前些日子她给我做了抹额,那上面的兰绣得栩栩如生。比外面买的都漂亮。” “二媳妇,你大嫂给云若的孩子做了虎头鞋,你这做外祖母的给准备了什么?” 便见陈氏正拿著一件小儿红色布兜,上面用金线绣著“平安吉祥”四个字。 说话间,就见苏御和周云若进了屋子。 老太太扬唇一笑:“正念叨著,你就来了。快来瞧瞧你母亲和大伯母给孩子准备的衣物。” 二人给长辈们见过礼,周云若便笑著上前,双手接过虎头鞋,又接过母亲手里的肚兜。 眉梢眼角皆是喜色。 她转身朝长辈们福身子,大夫人托住她的胳膊。 目光落在她鼓起的肚子上,眼中闪烁著喜悦:“云若啊,你这肚子又渐长了,往后要仔细当心身体。” 见她乖巧地应声,大夫人又笑问:“孩子,在里面可乖?” 周云若点头:“乖著呢!打从怀她起,身子爽利,胃口也好。” 一旁的陈氏听了,也笑道:“看来这孩子是来报恩的,还没出生就知道疼娘,长大了定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这边,苏御端坐於雕梨木椅上,翠英將茶点放在他面前的小几上,退至一旁。 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茶盏的盖子,轻轻撇去浮於表面的茶沫,那动作行云流水,透著矜贵。 屋內的欢声笑语,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周云若身上,眸子里带著温柔的笑意。 老太太望著苏御,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眼神中满是欣慰。 这女子嫁对人了,一生才能顺遂喜乐。 当初,二丫头死活要嫁閆衡,她是一万个不满意。那閆衡除了生得好,哪样都没入自己的眼。 偏二丫头被他那张好嘴儿哄得晕头转向,著了他的道,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兜兜转转,还真叫二儿子说准了,他的女儿还就嫁了个状元郎。 才高八斗,生的更是龙章凤姿。这样的男子打著灯笼可都找不著,偏他自己硬往二丫头跟前凑。 八百个心眼子恨不能使了个遍,终是被他得了手。 若是嫁了谢小郎,他定会对云若视若珍宝。那可就没苏御什么事了。 无奈,月老的那根红线,偏就绕开了谢小郎,绕了一大圈还是牵上苏御。 这缘分深浅命中注定,皆是定数啊! 老太太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孙女身上,她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周云若过来坐。 周云若在老太太身边坐下,苏御的目光也隨之跟了过来。 阳光透过窗欞,洒在屋里,暖意融融。 老太太拉起孙女的手,小声问:“还怕他吗?” 周云若闻言,不由得去看苏御,视线对上,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半张脸上,眸底晕开一抹柔波。 那张脸逼人的夺目。 她眸心微动,轻声道:“不怕了。” 老太太顿时一笑:“看来他那日是听见去了。” 周云若不明所以。 老太太含笑道:“好孩子,你这次嫁对人了。” 又道:“这日子跟谁过真的不一样,选择对了,结局大不一样。” 听了这话,周云若心间触动不已。嫁给苏御確实不一样,她晓得日子久了,新鲜感总会过去,可责任和教养不会。 …………. 用过午膳,从寿春院出来,苏御被大哥请去了书房。 周云若去了三房,方才母亲告诉她,自萧文贞的丑事爆出后,萧家再未提让哥哥纳她为妾之事。 萧家想必知道,一个已经失贞的女子,便是做妾,周家也不会答应。 若是再闹,只会更丟人。 如今哥哥的事情解决了,她答应文锦的事也该兑现了。 据她所知,文锦给魏九郎做妾的事,是在他成亲后才对外公开的。 上一世,魏九郎娶了王氏二房嫡女,周云若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时王氏女与他成婚不足三个月便闹和离,轰动了整个京都。 魏九郎成亲前做的那些混帐事,都被梦华瞒了下来。她对外只说自己的儿子,洁身自好,府中没有通房妾室。 故意营造她儿子的好名声,为的就是让他娶个一等一贵女为妻。 待王家女嫁进魏家,才发现他后院有一房妾室,两个通房。可生米煮成熟饭,王家女便是再后悔,也已经与魏九郎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只能含泪认了。 魏九郎成亲后,依旧死性不敢,整日与府里丫鬟眉来眼去,据说他院里的丫鬟。但凡有点姿色的都被他睡过。 没多久,他又把手伸到王家陪嫁的丫鬟身上。 王家姑娘发现后,一怒之下,將魏九郎的齷齪事,全给抖了出来。 自此,魏九郎的本性才暴露人前。 而如今,萧氏和瑾萱只知道文锦进了魏家做妾,却不知道她是魏九郎的妾。 第266章 你想嫁就嫁 要帮文锦离开魏家,还得萧氏出面。 周云若穿过廊桥,行了没多远,便进了三房的庭院。几名丫鬟婆子看见她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都上前给她弯腰行礼。 十分恭敬。 她目光轻轻掠过那些低垂的眉眼,嘴角微扯,三房的僕从,从前见到自己,可没这般毕恭毕敬。 夫贵妻荣,自嫁给苏御,她算是切身体会了一番。 院里的大丫鬟引她去了內厅,她这边刚坐下,萧氏便来了。 一见面,便握著她的手嘘寒问暖,那脸上的关怀之色,好似真的一般。 周云若扯了笑,心中明白,萧氏暗中和萧翎算计哥哥,是想利用萧文贞拿住哥哥,顺便也拿捏自己。好为他们行方便。 只是没想到算计不成,反惹了一身骚。 这会儿见大势已去,又怕自己反应过来与她秋后算帐。 当然,她怕的不是自己,而是苏御。 周云若面上不显,只笑著与萧氏客套几句,又恰逢一名丫鬟给她奉茶,周云若便將手从萧氏那边抽出来,接过茶盏。 一旁坐著的萧氏笑容僵了一下,却未露出丝毫的不满。 早上给老太太问安,得知周云若要归寧,她便寻了个藉口,溜回来。 她想著能不见就不见,文贞那死丫头闹出这等丑闻,元善的事只怕二丫头已经起疑。前日大哥还叮嘱她,千万別跟二房闹翻。 他说,苏御最近在朝堂上被镇北王牵制,整日黑著脸,正憋著火没地方撒。若在此时触他的霉头,他指不定要把人当作出气桶,狠狠发作。 方才一听说她来了,自己著实惊讶!这二丫头打小不爱往三房来。 四五岁的时候,他三叔拿果子引她,她都不来。 这会突然来,只怕是来发作人的,萧氏想著伸手不打笑脸人。 自个儿委屈一下,总好过二丫头回去了吹枕边风,再叫那苏御给人下黑套。 前段日子,就听裴芙说,他给孟爵爷送了个美妾。害的人家两口子闹不合。孟爵爷都要休妻了。 他若將黑手伸到自己男人这,可怎么得了? 这会子瞧著,二丫头面色平和,一句也没提文贞的事。让人有些猜不透。 周云若抿了一口茶水,抬起眼帘,目光轻轻瞥过西侧雕窗子,日光倾斜,那里浅浅映出一道暗影。 她將茶盏轻轻一搁。对萧氏笑了笑:“三婶,云若今日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萧氏听了这话,心头不由一紧。 又见她垂眸,嘆了一声:“眼看三妹的婚事近了,这些话虽知不该讲,可不讲又不好。” 说著,脸上还露出些许为难的神情,继而又问她:“萧家有位庶女进了魏家为妾,这事三婶知道吗?” 萧氏微愣。 这事她还真不知道,萧家孩子多,除去嫡出的孩子,她一般不会关注庶出的女儿。 这妾生的姑娘给人做妾,本也没什么。 只是,想到这妾送到了魏家,萧氏心里咯噔一下,她看著周云若的神情,顿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萧氏摇摇头。 接著又听周云若继续道:“那位庶女,正是魏九郎才收的妾。” 此话一出,萧氏脸色骤变,目光紧紧锁住周云若:“不可能,魏九郎洁身自好,我都打听了,他后宅没女人。” “此事確切,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三婶若是不信,可以回萧家问问。” 话音刚落,瑾萱从门外衝进来。 沉著脸,抬手指著周云若:“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九郎才不会纳妾,他答应过我,一生一世与我一双人。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故意抹黑他,想让我嫁不出去,是不是?” 听了这话,周云若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一生一世一双人,一个敢说,一个敢信。二人私下里怕是没少见面。 周云若不想和傻子多说,抬脚欲走,萧氏见状,叫住她。 “二丫头,等等。” 周云若回眸,就见萧氏起了身,上前问:“你说的那个妾是萧家哪位姑娘?” ”萧文贞的姐姐,萧文锦。“ 萧氏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复杂难辨。 再看瑾萱也是一脸愕然,她的手微微颤抖,却依旧指著周云若:“你以为自己指名道姓,我就会相信吗?舅舅知道我要嫁给九郎,他那么疼我,怎么可能会那样做?” 周云若轻瞥她一眼,淡淡道:“你舅舅为了拉拢魏家,亲生女儿都能捨得出去,对你这个外甥女,又能有几分真心疼爱。” 闻言,瑾萱红了眼,三两步来到萧氏面前,伸手抱住她的胳膊哭道:“母亲,她胡说,你別信她的,她就是见不得我好········” 萧氏打断她:“你闭嘴。” 说罢,命人將瑾萱带回屋子。 瑾萱推开上前来的两名婆子,瞪著周云若:“你休想破坏我和九郎的婚事·············” 话音未落,又被周云若打断:“谁要破坏你们的婚事,你想嫁就嫁。” 说著,又看向萧氏眼神中带著几分凝重:“三婶,我来就是给你提个醒。萧文锦在魏家,虽是妾室,可萧首辅是內阁从一品大员。而三叔只是四品的礼部官员,世家联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更是利益交换。” “魏家是百年世家,底蕴自是没得说。而萧家虽是新贵。可耐不住萧首辅手里有实权。你想想,若两家互相借力,萧文锦这个妾,又怎会只是个简单的妾呢?” 闻言,萧氏踉蹌了一步,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大哥与苏御不睦已久,他定是为了对付苏御才和魏家攀亲,他想拉拢魏家。 大哥这样做,无疑是打自己的脸,也丝毫未顾及瑾萱的感受。 当然,她也不信二丫头会这般好心提醒自己,二丫头只是不想魏家被萧家拉拢,那样对苏御不利。 可无论怎么说,瑾萱与魏九郎的婚事都不能出现紕漏。 萧氏旋即看向周云若:“二丫头,你三妹与魏九郎两情相悦,你得帮帮她啊!” 周云若笑了笑:“三婶,这事还得你出面去魏家,就说他魏九郎婚前纳妾,不合规矩。让魏家將人休出去。” “梦华翁主最在乎儿子的清誉,她大抵是会同意的。” ”若是不同意呢?” 周云若挑眉笑道:“那我便告诉夫君,让他去与魏家谈。” 说著,又看向瑾萱,方才听了自己那番话,她这会子正低头抹泪呢! 见周云若看过来,强撑著说:“九郎说过她只喜欢我一人,我才不信你的话。“ 说罢,扭头就跑出去。 萧氏担心女儿,忙让贴身丫鬟跟出去照看。 接著,又凝眉沉思,文锦决不能留在魏家,她要替女儿扫清一切障碍。 须臾,看向周云若:“我明日就去魏家,若是谈不拢。这事还得仰仗你。” 有生以来,头一次见萧氏用这般討好的语气与自己说话。 周云若起了身,朝她淡淡一笑:“三婶放心,去了魏家,拿出你在府里的气势,別轻易被魏家人拿捏就好。” ···························· 回二房的路上,经过水榭。不巧与元载遇上了,与他一起的还有谢云舟。 三人皆是一怔! 第267章 年少的眷恋,懵懂又炽烈 元载有些无措,他要是知道今日二姐归寧,说什么也不会邀云舟进府。 此时,既不好掉头回去,也不能装作不认识。 元载侧头看了眼谢云舟,见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二姐身上。脚步都不觉放缓了。 秋风拂过,卷落几片枯叶,正好飘落在谢云舟的脚边,他的目光也从她的身上落了下来。 待近了,一双绣著白莲的鞋子印在眼底。谢云舟抬眸,撞进一双清凌凌的凤眸。 彼此看著对方。 须臾,又都是一笑。 两相问安,错身而过。 衣袂轻拂间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声,身后忽然响起谢云舟的声音,晴朗明润。 “云若,孩子的满月酒,上一回我没去,这一次別忘了给我下请帖。” 周云若回眸,目光深深地望向谢云舟,恍知这才是真正的释然。 前世,他与自己形同陌路。看似怨了自己一辈子,现在想来,又何尝不是內心深处的无法忘怀。 凤眸里映出谢云舟的脸,恍然间就和记忆中那个一见自己就脸红的少年重合。 释怀了便好。 她眼底缓缓绽开点点笑意:“好!” 话音未落,他眼角下弯,顿了一下:“礼尚往来,明年我添丁,你也得来。” 周云若一愣,旋即嘴角上扬,笑容在暖阳下显得格外明亮。 她点头:“嗯!我一定去。” 秋风再起,落叶低语。 周云若望著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带著一丝温暖的笑。直至他完全消失在秋日的余暉中。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她才回过头,忽然又是一怔! 就见苏御立在檐下,光线错落地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周云若心道不好,正想解释,他走过来,直接捏住她的下巴,星眸滚黑,一字一顿道:“你的眼睛怎么不乾脆长他身上?” 她微哽,秀眉凝了一下。用力別开脸:“我若真把眼睛长他身上,还有你什么事?” “你···············” “你什么你,见天的吃飞醋,拿话戳人心窝子。我先前不与你计较,是我大度,往后你再这样,我可不饶你。” 苏御被她堵得一愣。 他方才见她盯著谢云舟的背影久久不回神,一股子气绞在心口,扯得心又涩又疼。 三个情敌,唯独谢云舟是他心里最防备的那一个,亦明白若是谢云舟没娶妻,云若一定愿意嫁给他。 想到刚刚的一幕,胸口的酸意顶进了嗓子眼里。 “我不管,你以后不许看他,不许和他说话。不然,我就把他调出京都,一辈子不叫他回京。” 话音刚落,她倏地踮起脚尖,抬手拧上他的耳朵,苏御被她扯的头一歪。 整个人都愣了。 这个角度看过去,水榭廊下,几个洒扫的婆子,正朝他们这处看过来。 苏御的脸腾地红了。 咬牙低声道:“鬆手。” 声音中不觉带著高位者的威压,是命令的口吻。 周云若的手指依旧倔强地拧在他的耳廓上,瓣似的唇微微嘟著。 “不松,你说过,我不高兴了,可以骂你也可以打你。我现在就不高兴了。” 说著,手腕稍稍带著些力,將他往自己跟前扯了扯。 那模样既娇嗔又带著点孩子气:“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 苏御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的神情,莫名觉得可爱。 不知怎么的,那股子鬱气散得一乾二净。 软了声:“我说的是气话,不当真的。” 那模样哪有半点平日的威严,倒像是被娇妻拿捏的死死的普通男子。 “你这样,我官威何在?” 周云若轻哼,隨即鬆了手。 一瞬间,他又搂上她的腰。薄唇微勾,弧度有点坏。 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周云若的脸瞬间躥红,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又被搂得更紧了。 廊下干活的婆子们,看著相携离去的二人,都不由地露出惊讶的神色。 ·················· 紫云院,屋门一关。 苏御反手抱住她,似报復般狠狠吻住她。直把她吻到了床上。 周云若气息不稳,在他耳边微喘:“別闹,在这里不合適。” 他低声呢喃:“我当初就想在这张床上,睡了你。” “我那会儿夜里翻窗,就想这样,这样········” 他说著,一样样的演示给她看。 周云若羞得满面通红。 “你·····別这样,万一等会儿母亲和嫂嫂过来了·········” 他不听,动作越发大胆,转眼就將她的衣衫半褪。 周云若急了,又拿他没办法。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苏御猛地坐起身,下床弯著腰往床底下看。 嘴里念叨著:“左边还是右边。” 她拢好衣衫,轻笑:“中间,红木雕的方匣。” 苏御伸出手,往床底探去。不一会便摸出一个匣子。 那上面落了一层积灰,苏御喜洁,这会子却不嫌脏,徒手拂去上面的灰尘。 有些急不可耐地打开盖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他神色一顿,只见方匣中盛满了香囊。 有的上面绣著卉,有的绣著动物,每一个都不一样,可又每一个上面都绣著他的名字。 周云若从侧面打量著他,就见他眼角驀地掉下一滴泪。 猝不及防,让她的心也跟著一颤。她望著眼前的苏御。 遥记得,那日,阳光正好,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色的状元服,穿在他身上格外耀眼,仿佛他是从画中走出的人物。 马蹄缓缓行进,在她的心上,激起层层涟漪。 自此,少女怀春,睁眼闭眼都是他俊美的模样。 年少的眷恋,懵懂又炽烈,知他与自己无缘,便將一腔爱意,倾注在这些香囊上。每做一个,都会绣上他的名字。 他大婚时,自己將这些香囊藏进床底,以为此生都不会打开了。 更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还能送到他手上。 第268章 石霞有孕了 她看著苏御,眼眶也有点红,不由得伸出手,指腹轻抹他的眼角。 缓缓道:“我从前为你落了好些泪,如今就当你还我了。” 苏御的手紧紧握著那些香囊,闻言,侧过脸看她。 嗓音沙哑:“对不起!” 不等她反应,已被他牢牢抱在怀里,宽大的肩膀厚实温暖,令她感到久违的安心。 她伸手环在他的腰上,將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嗓音娇软:“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也努力过,只是,我不知道。我若知道,一定等著你来。” 闻言,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从他心底翻滚,汹涌地衝到他的咽喉处,堵住到让他发不出声音,只將她紧紧地抱住,恨不能揉进骨子里。 当初对她一见钟情是真,主动放弃她也是真,他怕她知道,所以不敢说。 如今,又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外人都道他聪明,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现在才知不是所有人想事情,都会像自己这般剥茧抽丝。 云若就不会! 他若早说了,云若就会像现在这般,与自己敞开心扉。何至於多走这些弯路。 想起与她大婚那晚,他就更懊恼了。那会要是告诉他,当晚就能睡到她,也不至於憋得难受,半夜里洗冷水澡。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此刻,她闷在他怀中,轻声道:“我瞧不得你落泪,这次就罢了,以后不许你哭。” 说著,又往他怀里拱了拱:“我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好看。” 苏御爱极了她这副模样,心软成了一滩春水。他低下头,用鼻尖轻触她的发顶,轻轻地笑。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日日都笑。” —— 长安街 閆衡走进华宝阁,曹掌柜眼尖,盯著他腰后別的那把军刀,其上雕著虎纹。便將他的身份猜测出一二。 见他在阁內缓缓踱步,目光掠过柜檯上琳琅满目的玉器与古董,曹掌柜悄然上前:“这位军爷,可是想寻些什么稀世珍宝?” 閆衡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掌柜的脸上,肃声道:“听闻华宝阁藏有一副『虎啸山林』图,不知可否一见?” 曹掌柜闻言,神色微变,旋即恢復如常。 “不巧,昨日卖了。”曹掌柜面上带著一抹礼貌的笑,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閆衡盯著曹掌柜,声音低沉:“哦?卖了,还真巧。” 言罢,他的手不经意间搭在刀柄上,轻轻摩挲。 曹掌柜轻笑:“说明军爷和它无缘。” 听了这话,閆衡摩挲在刀柄上的手一顿,偏过头来斜睨著他:“无份有缘,也是缘。” 说罢,又扭头朝里面走,曹掌柜跟在他身后,眸光变得锐利。 见他脚步不停,曹掌柜上前一步拦住他:“军爷,里面是我们东家的私间,不待客,还请您移步外间。” 閆衡朝里面多瞅了两眼,未说什么,转身就往外走,直到他出了华宝阁,驀地回身,看著华宝阁的招牌,嘴角掛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武安侯府 苏御回到侯府便被长公主唤走了,周云若坐在茶室里,品著香茗,午后的暖阳照进室內,暖洋洋的。 石霞坐在一旁半闔著眼,一阵阵地打盹。周云若瞧著笑了笑:“霞儿,晚上没休息好?” 听见声音,石霞睁开睡意朦朧的双眼,看向周云若,不好意思地笑了:“想是犯了秋懒,这几日有些嗜睡。” 说著,她轻轻打了个哈欠,脸颊微微泛红。 周云若温声道:“困了,就去耳室小憩一会儿。” 石霞犹豫了一下,又想到今儿晚上轮到自己守夜,她得补足了精神,於是起身行了个礼。 刚转身就见王嬤嬤进了屋,手里还端著一碟三丝炸春卷。 轻放在几台上,看向周云若:“刚出锅的春卷,香脆可口,夫人趁热吃,尝尝味道如何。” 周云若夹起一块,咬了一口,当下就说好吃,又夹了一块给石霞。 石霞不知怎地,一闻著那味道,胃里就翻滚,当下又忍不住捂住嘴,乾呕两声。 周云若一怔! 忙上前道:”可是吃坏了东西?“她边说边轻轻拍著石霞的背。 扭头又命王嬤嬤去请府医。 王嬤嬤瞅著石霞,眉头拧成了结,却也转身快步向门外走。 到了门外,逮著一个小丫头:“快去请府医来,要快!” 说完,又回头望向石霞,继而又挑著眼角往房上瞄。 屋內,周云若一脸担忧,反观石霞的脸,有些苍白。 片刻后,府医提著药箱匆匆赶来,朝周云若行过礼,问清状况,便打开药箱,取出脉枕,动作熟练地为石霞诊脉。 须臾,府医打量著石霞,眉头蹙得愈发紧。 周云若原本以为石霞只是吃了寒凉之物,伤了胃。可这会见府医这样的神色,她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 扭头让屋里的丫鬟婆子都出去。 见状,府医收了脉诊,起身说道:“夫人,她有身孕了。” 闻言,二人都是一愣。 回过神,周云若命府医將这事守口如瓶。待府医离去,她看向石霞。 见石霞低著头不敢抬眼,便蹙眉问:”孩子的父亲是谁?“ 石霞紧紧攥著袖口,她从前嫁人半年,也没怀上身孕,前婆母总说自己是不下蛋的母鸡。 她没想到和他就一次,也能怀上。 刚才干呕,她是真的没敢往那处想。 直到瞧见王嬤嬤打量自己的眼神,她心中才猛然惊觉。 未嫁人就有了身孕,是不贞不洁,自己给主子丟人了。 那晚是他跑到自己屋里,说难受,问了才知是替大人试吃食物,中了春药。 他红著眼睛,缠著自己,左一声好姐姐,右一声好姐姐,自己被迷了心志·········· 她羞於启齿,可又不想骗主子,埋著头,声音细弱蚊蚋:“是···十一。” 话音刚落,周云若便衝著樑上大喊:“十一,你给我死下来。” 樑上灰尘似乎都因这一声怒喝而轻颤,十一的身影在梁木间一闪,与平时轻巧落地不同,这次重重地落地。差点站不稳。 他单膝跪地,低头,不敢直视周云若凌厉的目光,更不敢看一旁石霞。 十一喉咙滚动,艰难开口:“夫人,是我一时衝动。我······” 周云若盯著他,凤眸凌厉:“是她自愿,还是你强迫的她?” 话音未落,石霞便跪在地上:“主子,他没有强迫我。” 闻言,周云若竭力压下上扬的嘴角。 沉著脸看向十一:“敢做敢为,你可愿娶她?” 第269章 明日这婚能不能成? 此话一出,二人同时看向周云若。 转而,又看向彼此。 石霞已经好久未见他了,自那次后,他便没来找过自己。此刻,又见他抿著唇不说话,就连平日里看起来轻佻的眼角都沉敛了下来,她的心臟驀然一痛。 他这是不想娶自己。 那眼底积蓄的泪水,当下便溢出眼眶。 见她这般模样,十一眼眶发酸,苦涩在口腔中蔓延,却始终不敢吭声 那日,大人在长公主府,正巧碰见芷兰小姐,她给大人送了一盒糕点,自己在暗中瞧著,大人不仅不要,还把人骂哭了。 芷兰小姐哭著跑了,那糕点遗落在亭子里,云雀说那糕点是宫里御厨做的。怂恿自己去拿。 他便拿了,还用银针试了,確定没毒。便与云雀一人一半分了。 他那份没捨得吃,想留著给霞儿。 云雀见状,又多给了他一块,他便吃了,谁知道那里面竟有春药。 忍到天黑,实在挨不住了。跑到她屋里,一瞧见她,人都恍惚了。 那会什么都不想,就想哄著她与自己翻云覆雨。 事后清醒,他自责羞愧不已。不是他不想负责,他是暗影阁的暗卫,也是死士。这条命不属於自己。 他怕將来有一天自己死了,霞儿会成为寡妇,那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 所以,自那天以后,他便没再去找她。 这会儿,石霞哭了,而十一又不表態,儼然是不想负责。 周云若心头顿时泛起一股恼意,抬手指向他,怒声道:“你不想娶她,为何要碰她?” 十一的身形一震,他缓缓抬起头,眼眸中分明带著痛楚和挣扎。 方才在暗处听到霞儿有孕了,他心里是高兴的,可高兴之后,又是担忧。 “我··········”他的声音哽了一下,目光转向一旁默默垂泪的石霞,有多喜欢,就有多心疼。 见他还是不开口,一张嘴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周云若越发气恼,想到他是在玩弄石霞,当下忍不住摔了茶盏。 苏御走到门口,忽闻那声响动,心头一紧,当下推开屋门,就见十一和石霞双双跪在那。 他神色一顿! 隨即沉步走过去,到了跟前儿,见周云若红了眼,而石霞满脸泪痕。 星眸一凛,盯著十一:“你干什么了?” 语调平静却充满威慑,莫名让十一感到一阵窒息的压迫。 十一喉咙仿佛被堵住,半天挤出一句:“我……我犯下了错。” 苏御闻言,微微眯眼:“不会说话,便把舌头割了吧!” 他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却让石霞瞳孔骤然一缩:“大人,您別割他的舌头,错的是我。” 说著,又看向周云若哭道:“主子,我不叫他负责,我一个人也可以养大孩子。” 闻言,周云若忍不住落泪。苏御瞧见她这般模样,心尖一颤,將她往怀里一带,一手揽著她的腰,一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別哭,我心疼。” 周云若未吭声,只一直看著石霞,前世石霞一生无儿无女,跟了自己大半辈子,最后落了个悽惨的下场。 如今有了孩子,这是好事。 他不娶也罢,反正强扭的瓜不甜。 周云若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將石霞扶起来,柔声道:“霞儿,不怕,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半点委屈。” 见状,苏御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十一,又落在石霞平坦的小腹上,一切已瞭然於胸。 他语气低沉,看著十一:“起来说话。” 十一起身,垂首而立,不敢直视苏御。只觉胸腔起伏的厉害,他从前挨刀子的时候都没哭过,可这会儿他莫名有种想哭的衝动。 苏御冷眸扫著十一:“惹哭了自己的女人,还把我的女人气哭,这一顿打,你跑不了。” 十一闻言,猛地抬头,他才不怕挨打,此刻,脑子里反覆想著大人方才那句“惹哭了自己的女人。” 自己的女人? 大人这是······· 十一怔怔地望著苏御,又听他道:“继续做暗卫还是娶妻生子,你自己选?” 十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心臟几乎要跳出胸膛。 周云若睨著他,见他还不吭声。 当即气恼道:“滚一边去,不叫你娶了。我的霞儿你配不上。” 话音未落,十一便一把將石霞搂进怀里。 “我娶,我做梦都想娶。” 一开口,声音都哽咽了。 石霞推开他:“你骗人,方才明明不愿意娶,还躲了我那么久,我不嫁你。” 十一再次抱住她,常年练武的手臂坚实有力,让她挣脱不开。 见此,苏御唇角微勾,揽著周云若的腰,走出茶室。又见周云若频频往茶室看,苏御掰回她的脸。 正色道:“人家亲热,你瞧什么?” “我····怕他欺负霞儿。“ 他挑眉轻笑,语气中带著不正经:“我欺负你的时候,什么感受?” 周云若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红晕,她娇嗔地瞪了苏御一眼。 那样子勾人得很,勾得他心痒难耐。旋即將人打横抱起,周云若咬著下唇,耳尖都红了。 细声道:“你快放我下来,有人看著呢!” 苏御轻笑:“都低著头呢!” 她目光轻扫,只见一旁的僕从们皆低著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又见苏御唇角勾著一抹坏笑,她启唇:“你想做什么?” “回屋,欺负你。” 说罢,抬脚就往主屋行去。 —— 时间一晃步入了十一月,京都入冬早,冷气从四面八方袭来。 苏御知她怕冷,命人烧起地龙。这种奢华高效的取暖方式,除了皇宫,也就侯府和长公主府有了。 周云若窝在软榻上,肚子是越发的大了。她掰著手指算著月份,还有四个月暖暖就该出生了。 一旁的石霞低头绣著手里的婴儿肚兜,十一恢復了本名,现在大家都喊他时雨。 从暗卫变成了侍卫,他与石霞的婚事定在这个月底。 这段日子,文锦如愿离开了魏家。 子归武艺又精进了,武安侯每次提起他都讚不绝口。 昭儿也来过几次,每次来都给她带功课本,那上面全是夫子给的优。 若不是苏御去问了四门书院的夫子,她一度都怀疑那是昭儿偽造的。 这孩子变了好多,著实让她惊讶。 周云若浅浅一嘆,目光看向窗外。 明日,綰綰和文远大婚,这期间九娘回稟说,苏御没去过青吟巷。 算著月份,若綰綰真的怀孕了,此时,也有三个月了。差不多也该显怀了。这件事是扎在她心里的隱刺。 她好几次都想问苏御,可想想,之前他一直说没碰过綰綰。再问只怕也是这个答覆。 如今,她只等著看明日这婚能不能成? 苏御最近很忙,早出晚归。每次回来眉间都隱著阴鬱,对著自己的时候又都在笑。 可她能看得出来,那笑不是发自真心。 第270章 算计他 这些日子她隔三岔五的就回去陪伴祖母,祖母的日子不多了,等到十二月,京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祖母便走了。 所以她想多陪陪祖母,可因著她常回周府,被长公主训斥了。 她对自己肚里的孩子,看得比眼珠子都宝贝。月份越大,长公主越是小心翼翼。 特意派了贴身嬤嬤来照看自己的起居生活,三餐更是讲究至极。 自己挺著孕肚频繁回周家,长公主自然是不高兴。发了好大一通牢骚。 这不,她连著三日都没敢出门了。 石霞放下手中的绣活,伸了个懒腰。周云若瞧著她:“又困了?” “也不是困,就是浑身懒懒的。” 周云若笑道:“这孩子只怕也是个懒的。” 说罢,两人都笑出了声。 这时,门外传来路九娘的声音,听著像是有急事。 丫鬟掀开帘子,九娘进屋就道:“主子,等了一个多月,那常玉翡终於出府了。” 闻言,周云若神色一顿。 石霞瞬间站起身,看向周云若:“主子,您快把药给我,我这就去。” 话音刚落,周云若便起身走到里间,不多时出来,將药盒交到石霞手中。 叮嘱道:“你如今也怀了身孕,我派两名小廝暗中跟著你。自己多注意些。” 石霞应声出了屋子。 窗外,寒风瑟瑟,周云若望著石霞渐远的背影,眉目肃然。 前些日子回周府,听大哥说,朝中现在分了三股势力。 镇北王和苏御对立。 閆衡又与萧翎联合,二人在朝堂,意欲制衡苏御。前有狼后有虎,苏御步步艰难。 而今大伯父人在江南,原定的一个月归京,这都一个半月了,江南科考舞弊案依旧未结案,大哥很是担心。 周云若倒是不担心大伯,前世大伯也去了江南,时间久远,她记不清具体去了多久,可大伯平安归来了。 且,做出了政绩,陛下还嘉奖了他。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无论镇北王还是萧翎都不是苏御的对手,她唯一担心的是閆衡。 他有前世的记忆,当年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他比自己这个居於后宅的妇人更清楚。 这是一个大隱患。 自己虽然警告了他,但他还是和萧翎勾结。他既然想算计苏御,那自己就要算计他。 —— 街上熙熙攘攘,常玉翡带著帷帽,行色匆匆。 她今日好不容易偷跑出来,就是要去见罗世杰。这些时日在閆家,她过得並不好。 她日日给閆衡暖床,却连个妾都算不上。閆家从老到少都拿她当低贱的通房丫鬟看待。 閆衡也对她日渐冷淡,在床上时,明显兴趣索然。 更可恨的是昨日他喝醉了,把自己当成周云若那个贱人。 一遍遍要著自己,那动作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温柔。没有横衝直撞,而是一点点吻她的身子,与她十指相扣,极尽缠绵。 末了,又抱著她落泪,嘴里声声唤著:云若,云若······· 那一刻,她恨极了。 她自小眾星捧月,岂能甘愿被閆家那些市井出身的人轻贱? 她要逃离这样的生活。 正走著,突然瞧见街边一个算命摊子,有人吵嚷。 她本不欲停留,可却发现吵嚷的人,竟是周云若的贴身丫鬟。 她不觉放缓步子。 穿著道袍的白鬍子老头,死死扯著那名丫鬟的衣袖,两人爭抢著什么,那道士嘴里大呼:“我不卖你,快把药还我。” 丫鬟不给,皱著眉头说:“说好的价儿,临到跟前你又涨价,一涨就是两倍。我身上就三百两银票,都给了你。” “你就別为难我了,我今日若办不好这个差事,回去是要挨板子的。” 白鬍子老头不依不饶:“六百两少一文都不卖,你想拿药,得先付清银子。” 那丫鬟苦著脸:“你就放心吧!一文都少不了,你先让我把药交给夫人,拿了银子,才好给你送来不是。” 老头倔强就是不答应,周围的人听到六百两,都好奇地围过来。 有人打趣道:“老头,你卖的什么神仙药,竟敢要六百两的天价。不会是骗子吧?” 老头一听,恼了。扯著嗓子道:“我卖的还就是神仙药,两颗仙丹为一副,男女分食,可让男人对女人神魂顛倒。药性长达十年之久。六百两都卖少了。” 此话一出,眾人哈哈大笑。 一个婆子笑道:“照你这样说,那姑娘们要想嫁高门儿郎,只需买你的药,就能心想事成。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嫁高门了!” 被人戏謔,老头气得脸色铁青:“我不与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论道,你们不买是因为你们穷,买不起。我这药只卖贵人。” 围观的百姓听了,都不高兴。 有人转向丫鬟,指问:“你是哪家的丫鬟?可敢说出来给大家听听?若说不出来就是骗人的。” 丫鬟死死攥著药盒,一声不答。又见眾人都看过来,当下脸色惶恐,就想跑。 可那老头一手扯著她的衣袖,一手擒住她的手腕。 丫鬟挣脱不开。 老头扬声道:“你告诉这群俗人,你家主子是不是买了老夫的药,才嫁了如意郎君,且让那如意郎君对她痴迷不已。你要为我正名,今日我就將药赊给你。” “·····················” 见她说不出,还一脸忐忑。 人群中议论纷纷。 “你瞧,说不出来了吧!我就说他们是一伙的,合伙誆骗人银子呢!“ “就是,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神奇的药。若真有,那女子们岂不是想嫁谁就嫁谁?” 老头闻言,气得跳脚。 “天下能炼製这药的人寥寥无几,且这药珍贵异常,三十年才能炼製一副,我活到这把岁数,也不过炼成了两副,启是你们这群凡夫俗子,想买就能买到的。” 围观的人听了,只当他是吹牛皮的江湖骗子,纷纷嘲讽。 老头急了,用力一扯丫鬟,怒目圆睁:“她家主子是个和离的妇人,就因为买了我的药,餵给一位大人,才叫那大人对她死心塌地,不惜违逆家人,也要將她娶回家。” 第271章 风雨欲来 此话一出,眾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唯有站在人群后的常玉翡凝眸紧紧盯著那丫鬟手里的药,神色晦暗。 丫鬟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愈发慌张,她低低垂著脸,生怕被人认出。 手中的药盒仿佛成了烫手山芋,几次想要扔掉,却又捨不得。 眾人將目光定在那丫鬟身上,都问:“你家小姐姓什么?那位大人又是哪家的?” 老头也跟著说:“我上次没问你家小姐姓什么,你现在告诉他们,我这药就赊给你。药就只剩这一副。错过了,下回再寻可就难了。” 那丫鬟闻言,抬起头来,急得眼眶都红了,却还是死死咬著唇。 老头见状,一把將药夺了回去。 瞪著她道:“不说也行,六百两再翻倍。” 丫鬟看著老头手中的药,一咬牙道:“道长,我家小姐身份不寻常,不是我不说,是实在不能告诉外人。“ “您別走,我这就回去稟报小姐,您等我两个时辰,天黑前我一定將银子给您送过来。” 说罢,转身就挤出人群,跑得很快,眨眼间就远了。 这老头扭头冲眾人冷哼,旋即坐回摊前,朝眾人道:“都別走,等那姑娘取银子来,你们就知道我是不是骗子了。” 说罢,就闭目养神。 眾人自是不信,见没热闹瞧了,都纷纷摆手,谁也不愿意因一场闹剧等到天黑,渐渐地都散了。 老头始终坐在那里不动,常玉翡缓缓上前。 “道长,您这药可否卖我?” 老头掀起眼皮,睨著她,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头:“想买就一千两,不还价。” “刚刚你也瞧见了,我给那丫鬟出价一千二百两,她回去拿银子了。我要你一千两可不多。” 常玉翡將身上的银票全掏给他,不够,又取了手上的金鐲子,腰间的玉佩,头上的金釵玉簪,最后连耳朵上的翠玉坠子都给了他。 “道长,您瞧瞧,这些饰品都是货真价实的珍品,加起来足够一千两了。” 白鬍子老头眯缝著眼,慢条斯理地拿起每一件饰品,细细端详。隨即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嗯,瞧你诚意满满。这药就卖给你了。” 说罢,拿药给她。 又交代:“红色药丸女子吃,黑色这颗给男子吃。这药遇水就化。切记不可吃错了,否则不仅没有药效,那男子还会更加厌恶女子。” 常玉翡拿了药,朝他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武安侯府 石霞一走就是两个时辰,天都要黑了,她还没回来,周云若立在屋檐下,望著院门。心中难免焦急。 王嬤嬤在她肩上披了件厚氅,又往她手中放了个手炉。 “夫人,起风了。不若回屋等吧!” 周云若轻轻摇头,在檐下又站了会儿,忽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长廊尽头走来。 还未到跟前,就朝她笑道:“主子,事成了。” 闻言,周云若一笑,迎上前握住石霞的手,將温热的手炉放入她手中。 领著她往屋里走,问道:“常玉翡可有起疑?” 石霞回:“照您说的,我们给她演了场戏,九娘安排了几个人混在人群里起鬨。” “我前脚刚走,她就將那药买了。” 说著,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主子,您不知道,她把身上的首饰全摘了,连耳坠子都取了。叫那假道士大赚一笔。都不管咱们要赏金了。” 闻言,周云若也不由得笑了,拍了拍石霞的手背,讚许道:“做得好,这次多亏了你。” 石霞小声道:“听九娘说,那药加了双倍的剂量。主子,能把人毒死吗?” 周云若垂眸片刻,復又抬眸,低声道:“死不了,却能叫他一辈子躺在床上下不来。” 顿了一下,又道:“做个废人也好,至少昭儿没有丧父。” 石霞默然! 心中明白,若是他们之间没有孩子,他那样对主子,主子大抵会要了他的命。 等二人进到屋,王嬤嬤命人端上晚膳。 石霞凝眉道:“大人又不回来用晚膳?” 周云若朝她点点头。 石霞嘆息:“大人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瞧著人都瘦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忙完。” 话音刚落,王嬤嬤就给石霞递了双筷子:“朝中的事,咱们也不懂。大人这样忙碌都是为了保这一府的荣华富贵。” 说著,又去看周云若:“他也是不容易,长公主和侯爷年纪都大了,这偌大的府邸,都得靠他一人支撑。” 大人最近陪夫人的时间很少,王嬤嬤说这些话,是希望夫人別埋怨他。多体谅他一些。 周云若本也没有怨他什么,外人都道苏家风光无限,却不知他每日殫精竭虑,如履薄冰。 高官厚禄的背后是行差一步,大厦倾倒。 她懂他的不易。 王嬤嬤见她似是听进去了,转身盛汤,端到周云若面前,温声道:“今日这汤煨得浓稠,夫人多用些。” 说著,又去给石霞盛汤。 自从石霞怀孕后,苏御不在的日子,周云若都叫她与自己一起用膳。 这会子见王嬤嬤忙碌,周云若浅浅一笑:“嬤嬤,这会儿没有別人,你也坐下与我们一起用膳。” 王嬤嬤听了,摇头道:“夫人和善,遇著您这样的主子,是老奴的福分,可主僕有別,这规矩不能破。” 说著,端著汤走向石霞,石霞起身去接。 王嬤嬤对她笑道:“丫鬟嫁人,主子给陪嫁两间铺子,满京都里你是头一个。” 听了这话,石霞不觉看向周云若,眼底不由的红了红:“主子,我第一次在牙行见您,就有种错觉,好像我们曾经认识一般。” 听了这话,周云若明显一怔,继而握住石霞的手。 缓缓道:“也许我们上辈子就认识,见到你,我就心疼。这辈子就想护著你,想看你儿女绕膝,平安喜乐。” 听了这话,石霞感动地落泪,王嬤嬤亦看得眼眶发酸。 晚膳后,下起了雨。 王嬤嬤一一检查窗子,確认关好,才退下。 软榻上,周云若手里拿著一本游记,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听著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手指握得泛白,不知怎么了,莫名觉得心慌。 第272章 她要是失去孩子,会活不成的 “嘭!” 门突然被推开。 周云若惊了一下! 王嬤嬤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夫人,不好了。” 她指著外面,气喘吁吁:“大人一身是血··········” 话音未落,周云若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 又听她道:“文远死了,时雨,也死了······” 周云若只觉灵台一震,整个人都站不稳了,王嬤嬤一把扶住她, 外面突然响起哭声,如同寒风穿堂而过,悽厉而绝望,撕扯著周云若已近崩溃的心弦。 她踉蹌衝出屋子。 院中,灯火昏黄,几个侍卫抬著一个满身是血的人,鲜血浸透了衣衫。 石霞扑在他身上,雨滴狠命地砸在两人身上。 “时雨,时雨··········” 哭声撕裂,迴荡在庭院中。 周云若红著眼,驀然回头紧紧盯著王嬤嬤:“大人呢!” “我·····方才瞧见大人一身是血,抱著······” 王嬤嬤声音顿了一下,又低低道:“抱著林綰綰往秋水居去了。” 门外,雨势似乎更大了,与廊下沉重的气氛遥相呼应。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霞儿晕倒了。” 周云若瞬间衝进雨中。 廊下的丫鬟婆子们见状,惊慌不已,忙打著伞追去。 十一月的雨冰冷寒骨,周云若冷得浑身颤抖,她抱住石霞,声音沙哑:“快去请府医来。” 她的目光落在时雨惨白的脸上,他胸口有一个血窟窿。 只一眼,周云若便收回目光,她觉得快喘不上气了。 早上走时还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此刻,已了无生息! 她仰头看向黑沉沉的天空,眼泪止不住大颗滑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人。 他们两个人明明离幸福这么近,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不该! 雨,依旧在下。夜,依旧深沉。 石霞被匆匆抬进厢房,王嬤嬤一脸焦急,手忙脚乱地指挥著丫鬟们给她换去湿衣。 周云若呆立在厢房中,一名丫鬟正拿著乾爽的帕,小心翼翼地为她擦著湿发。 又一名婆子拿来了乾爽的衣物,这就要给她换上。 门外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夫人,綰姨····” 声音一顿,似是想到她如今已不是大人的妾室,临时改口:“林綰綰受了刀伤,命悬一线。府医们都在为她医治,这会儿怕是来不了。” “小人已命人去府外请大夫,您再稍等片刻。” 话音刚落,就听屋內传出:“不好了,霞儿见红了。” 接著,厢房的门猛地打开。周云若跑了出去。 王嬤嬤跟在她身后,急声道:“夫人,您慢些,雨天地滑。仔细脚下。” 隨后又是几名丫鬟跑上前,一左一右的护在她身旁。 秋水院,灯火通明。 雨水打湿了她的髮丝,周云若不顾小廝的阻拦,一身狼狈地闯进去。 一名丫鬟正端著一盆血水出来,差点撞到她身上。 水盆落地,溅了她一脚血水。丫鬟瞬间跪在地上磕头。 她看也没看,只往里屋去。 进了里面,一眼望见苏御坐在床边,领口袖子上,皆染了血跡。 但显然不是他的。 再看床上躺著的綰綰,脸色惨白,唇边还掛著一丝血跡。 苏御正紧紧握著綰綰的手,似是没想到自己会来。 下一刻,放开綰綰的手。 一双通红的眸子,看向她。 眼神中带著意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交织在眼底。 驀地又是星眸一凛,他看向她身后的王嬤嬤,声音冷冽:“你是怎么照看她的,竟让她淋了雨?” 王嬤嬤身子一颤,膝盖猛地砸在地上,她一脸惶恐:“大人息怒,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没照顾好夫人。” 周云若沉声道:“不关嬤嬤的事,是我自己。” 说罢,將王嬤嬤从地上扶起来,不去看苏御,只快速揪住一名府医。 声音急切:“快跟我去救人。” 说著,就扯著府医往外走。 “回来。”身后响起苏御低沉的声音。 那府医顿时定住脚,不敢前进一步。 周云若猛地回头看向他:“两个府医,我叫走一个,不过分。” 又道:“霞儿见红了,她要是失去孩子,会活不成的。” 话音刚落,林綰綰便发出一声痛呼,紧接著,另一名府医便惊慌失色道:“大人,孩子要保不住了。” 孩子? 周云若一怔! 又觉心臟猛然一痛,努力压制心间剧烈翻滚的情绪。 继而抬眸盯著苏御:“时雨是为救你而死,他与霞儿的孩子,你不能不救?” 话音刚落,耳边又突然响起一道冷厉的声音:“一个下人的孩子,如何跟苏家的血脉相比。” 隨即长公主便出现在周云若的面前,锐利的眸子凝著她:“是你挑唆御儿將她赶出府,若她肚里的孩子没了,你,就是整个苏府的罪人!” 见状,苏御就要起身,手却被林綰綰拽住。 见她哭著摇头,苏御顿了顿。 周云若看著这一幕,心中凉了一大片。 却也明白,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石霞还等著人去救。 她盯著苏御,神色焦灼:“她的命是命,霞儿的命也是命,她见了红,等不及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圈都急红了! 见状,苏御神色一动,猛然站起身,还未至她跟前,就被长公主拦住。 她厉声道:“你明知道苏家子嗣单薄,还將怀了身孕的妾室赶出府,你对得起苏家列祖列宗吗?” “今日,你若再受她挑唆,敢放著自己的骨肉不救,去救一个下人的孩子。就別怪我狠心。” 她眼中满含威慑,又目光如刀地扫向周云若。 咬牙切齿道:“红顏祸水,你就是第二个慕柔。” 周云若一窒,指尖深深陷进掌心。 猛然开口:“我不是,若他待我一心一意。下黄泉我也陪著他。” 此话一出,屋內骤然陷入一片寂静。 周云若红著眼,看向一旁的苏御。 “可是你却骗了我。” 说罢,她转身跑出去。 他们坚持不放人,周云若明白再耽搁下去,石霞会更危险。 她得想別的法子。 身后传来长公主惊慌的声音:“快···快別让她这般跑,滑到了可怎么得了。” 周云若刚跑出去没两步,迎面就撞见一人,她神色一顿,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亮光。 上前用力抓住他的手:“黄药师,你快隨我去救人。” 话音刚落,黄药师就朝她身后的方向,问了声:“苏家小儿,要救的到底是谁?” 周云若心间一沉,当下疾呼:“王嬤嬤快带他去救霞儿。” 世人皆有私心,与綰綰相比,王嬤嬤更在乎石霞的性命,当下也不管事后会不会被苏御责罚。 抢了黄药师的药箱,拉著他就跑,唯恐人再被截走。 周云若瞬间回身,就见苏御已站在她身后。 她忙张开双臂,意欲拦他,却不想被他抱进了怀里。 第273章 时雨,他回不来了 无视她的挣扎,他嗓音闷沉:“我没骗你,孩子不是我的。” 闻言,周云若一怔。原本幽沉的黑眸,慢慢地染上水光。 又不觉皱眉,他身上的血腥气钻进她的鼻子里,让她极为不適。 侧开脸,低声道:“那你为何方才不在人前说?” 闻言,他俯身,轻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云若听了,睫毛轻颤,难掩心中的震惊。 她缓了片刻,轻声道:“我知道了。” 她推开他。 “我要回去了。” 苏御目光微沉,落在她的湿衣上,眉头紧锁,刚要开口,一名小廝跑过来。 神色慌张:“大人,孩子没保住,她······她····哭著找你。” ·········· 周云若盯著苏御猝然离去的背影,眸光沉了沉,继而往回走。 清晨,天色阴沉,细雨朦朧。 石霞一睁眼,就见周云若坐在床边,似是熬了一夜,眼底布满血丝。 她启开唇,嗓音嘶哑:“主子,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时雨死了。” 听了这话,周云若的心又痛了起来。 她沉默半晌,目光定在石霞苍白的脸上,伸手在她额间轻轻摩挲。 如同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目光中满是心疼。 石霞微微侧头,轻声问她:“时雨回来了吗?” 周云若喉间一哽! 在最相爱的时候失去爱人,那是痛到骨子里了,石霞定是痛极了,才会选择逃避现实。 昨晚要不是黄药师,这个孩子就没了,那样的话,石霞也活不了了。 如今她肚子里有时雨的孩子,即便是余生要带著这样的遗憾而活,可为了孩子,她总归会活下去。 周云若垂下头,声音哽咽:“霞儿,时雨他……回不来了。” 说罢,就见石霞的手指紧紧抓著被角,像是抓住最后的支撑。 “你骗我,他……怎么会回不来?他昨日还答应我,要去下相给我买枣巷的栗子糕。他不会食言的。” 闻言,一旁的王嬤嬤忍不住垂泪。 石霞的目光扫过王嬤嬤,又看向周云若。 她脸上努力保持的冷静在眾人无声的泪水中显得格外脆弱。 石霞垂眸,泪水不停的涌出。 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抽噎声,像是她心中支离破碎的声音。 周云若一遍遍给她擦著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最后她抱住石霞,轻泣:“时雨走了,你肚子里还有他的骨肉,你要把他生下来,好好的抚养长大。” “霞儿,你不是孤身一人,你有孩子,还有我,我们都会陪著你。” 听了这话,石霞的哭声再也压不住了。 —— 閆府 常玉翡天不亮起身,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此刻正手持长勺,轻轻搅动著锅中的粥,眼神专注。 这药,她最想给苏御吃,可如今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苏御。 想来想去,只能给閆衡吃,他虽比不上苏御,可也不算差。模样好,身材好,那方面更好。 只要他对自己死心蹋地,往后跟著他,日子也是滋润的。 厨房人多眼杂,自是不好下药,她提著食盒出来,故意走了条僻静的幽径。 路上停下脚步,见四周一个人也没有,掀开盖子,將药丸快速放进去,用银勺搅拌两下,又快速盖上。 又將另一颗红色药丸含入口中,片刻,將空了的药盒扔进草丛里,嘴角上扬。朝閆衡的屋子走去。 今日之后,他的心里眼里就只有自己了。 等她得到他的心,第一件事,就是挑唆他將周云若生的那个小混蛋,赶出府。 一想到那个小混蛋,对她所做的一切,她就恨不能掐死他。 就说,昨日自己走著好好的,他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朝她身上扔了一大把虫子。 那虫子噁心至极,爬到她的头上和脖子里,她拼命大叫,那小混蛋就站在一旁,拍手大笑。 那就是个天生的坏胚子,也只有周云若的肚子里能爬出这样的货色。 她行到屋门外,收了油纸伞。值守的小廝说:“將军还未起身。” 常玉翡听了,暗暗咬牙,听说他昨晚到半夜才回府,猜他昨夜定是去了秦楼楚馆,才会累的起不来。 见小廝不放自己进去,她冷了脸对小廝道:“我是將军唯一的女人,你若不让我进去,回头我稟了將军,將你发卖。” 见小廝不让开,她不觉抬高了嗓音:“还不快让开。” 小廝仍挡在门前,想著她如今也是府里下人,却每次都对他们颐指气扬。 小廝心中不快,声音冷硬道:“將军有令,未得传唤,任何人不得擅入。” 常玉翡柳眉倒竖,正欲发作,屋內传来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待她进去,閆衡慵懒的斜倚在榻上,披了件曲水紫锦的宽大袍子。 他胸口半露,放荡不羈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 白皙的皮肤衬托著淡淡桃红色的嘴唇。 常玉翡不觉心尖一动,不可否认,他这副皮相生的好,只是和苏御比还是差了些。 她缓步上前,將提盒放在床前的小几上,取出粥。 “閆大哥,听老夫人说,你喜欢喝红枣山药粥,我一早就起来给你熬了,你可得多喝些。” 说著,就亲自舀起一勺餵到他嘴边。 閆衡看著那粥,不觉想起从前在平洲时,每回他饮了酒,云若都会给他熬这粥,那会儿他故意缠著她餵自己。 她便一口一口的吹凉了餵给自己。每回餵到一半,自己都会把持不住,將她扯到床上云雨一番。 他从前明明那样爱她,怎么就把她弄丟了呢! 此刻,再看常玉翡的那碗粥,他微微蹙眉,这粥和云若熬的不一样,云若熬的色泽红润。 而这碗顏色混浊,让人瞧了没食慾。 见他抿著唇不张口,常玉翡便凑近了,软了声跟他撒娇。 “閆大哥~玉翡熬了一早上,就想让你早晨能喝上一口热乎的暖胃粥。你尝尝嘛,这粥我特意加了些鹿茸和枸杞,对你身子好。” 前世,閆衡最喜欢她这样跟自己撒娇。此刻,心中虽没什么触动。 却也是张开了嘴,常玉翡心下窃喜,忙舀了满满一勺粥,往他嘴里送去。 第274章 求你救救我 “有毒,別喝!” 窗户猛地从外推开,接著一把泥巴精准地砸向常玉翡。 常玉翡惊呼一声! 泥屑迸溅开来,污了她的衣裙。好在她护著碗,没让泥落进去。 閆衡蹙眉看著翻窗而来的閆昭,“有毒”二字,让他生了警觉。復又看向常玉翡手里的粥。 常玉翡见他不去斥责閆昭,反而眯著眼打量自己,心下一颤,惊觉他这是听信了閆昭的话。 可自己放药时四周没人,这个小浑蛋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故意使坏。 再说自己放的也不是毒药,她没什么好心虚的。 当下自己吃了一口,看著閆衡,一脸委屈:“要是有毒,就第一个毒死我。” 说著,眼圈一红,捏著帕子佯装擦泪。 “閆大哥,你就这般信不过翡儿吗?” 閆衡生性多疑,单凭她两句话几滴泪,原本不会信她。可是她方才喝了一口,閆衡就放下了戒备。 转头就要去训斥閆昭,却见閆昭近身,拿出一个方形药盒给他看。 “父亲,我亲眼所见,她將这盒里的药放进粥里了。” 常玉翡一见那盒子,惊得手一抖。儼然没想到真被他瞧见了。 不过她反应极快,当即反驳:“小孩子乱说什么,要是有毒,我怎么会吃?” 閆昭张口就道:“你兴许放的是慢性毒药,吃一次死不了,多吃几次就死了。” “你胡说,你爹是我唯一的依靠,我害他岂不是害自己?” 閆衡微眯著眸子,这番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不巧前两日罗世杰找过自己,要以重金换取她。 前世他就怀疑过两人,如今她在府里身份低微,若真的生出什么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当即就命人去请医者验粥。 见状,常玉翡心里一紧,隨即又想她没放毒药,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可惜了这药,三十年才能炼成一副,下次再寻可就难了。 她看著閆衡,咬住嘴唇,哀哀淒淒地说:“閆大哥,我敢对天发誓这碗粥没有毒药,方才我都尝过了,这是我辛辛苦苦熬的,念著我对你的这份真心,你哪怕喝一口也好。” 閆昭在旁撇嘴道:“爹,你可別喝,那药她喝了没事,很可能是她服过解药了,命就一条,你可不能信她的。” 常玉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恨不能撕碎了他。 閆昭眼皮子一眨:“爹,我怕·····” 当即张嘴大哭,扑进閆衡怀里。 却被閆衡猛地推开,又一手捂住被碰到的臂膀,疼得咬牙,额上很快浮起一层薄汗。 閆昭疑惑道:“爹,你怎么了?” 他沉著脸,眉心紧锁。 “都出去。” 一旁的常玉翡立马起身端著粥往外面走。 身后突然传来閆衡的声音:“把粥放下。” 常玉翡脚步一顿,她咬了咬唇,片刻,將碗搁在小几上,转身就走。 回到偏院厢房,常玉翡气得將桌上的茶盏全都摔了。嘴里咒骂不停。 这会儿她只是心疼那药,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待一个时辰后,閆衡带著人,一脚踹开了她的屋门,就见她躺在床上,抱著肚子喊疼。 看见他来,像是见了救命稻草,朝他伸手:“閆大哥,我肚子好痛。” 话音刚落,人就被狠狠地摔到地上,常玉翡脸色煞白,惊惧与疼痛交加。 她看著閆衡震怒的神情,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贱人,你竟敢给我下药?” “我·····没有···没有····。” “没有?” 閆衡一把揪起她,手一伸,小廝瞬间將那碗粥递上。 他捏住她的下頜:“给我喝了它,一滴不剩地喝乾净。” 常玉翡刚要张开嘴自证清白,就见閆昭站在门边一脸坏笑地盯著自己。 当下心中猛然一惊。 毒妇生毒种,她目光又定在这碗粥上,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腹中的绞痛,和閆衡震怒的脸,无不昭示,自己被周云若骗了。 一股凉气直衝天灵盖,她挣扎剧烈反抗著。 “不···不·····我被周云若骗了,是她····一切都是她。她们骗我说,这药只要让你吃了,你就能死心塌地爱我。我不知道这有毒,不知道。” 她拼命摇头,眼泪滚滚而落。身体的痛和心里的惊恐交织在一起,一瞬间她的脸都扭曲了。 閆衡愣了愣,斜靠在门边的閆昭却突然扯开嗓子大声道:“爹,你別信她的,她惯会狡辩。我娘在侯府,又没来过咱们这,她们都没见面,我娘怎么去骗她?” “她就是见事情败露了,想污衊我娘。” “你闭嘴,你娘是毒妇,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说罢,腹內又一阵剧烈的绞痛,她死死抓住閆衡的手。 “閆大哥,我好痛。她骗我,那药丸是一副,我也吃了一颗,我不想死,求你救救我。” 閆衡看著她惨白的脸,那痛苦的样子不像作假。 手上动作不由一顿。 又听閆昭说:“爹,她方才还说没有毒,见你要给她喝,又说是我娘骗她下毒,我一个七岁小孩,听了都不信·····” 常玉翡这会子痛得脑子发昏,听了这话,当下对他吼道:“我对你那么好,你却想让我死,你和你娘一样歹毒。” 闻言,閆衡手上用力,一双狭长的眸子死死凝著她道:“她若真的歹毒,早把我杀了。” “我与她未和离时,她有的是机会给我下药,可她没有,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想过要我的命,这点我確信无疑。” 说著,就要將粥餵给她。 常玉翡摇头痛哭:“不···你不能这样对我。” 閆衡冷笑:”翡儿,你想跟罗世杰,直说就是,只要你说,我定会答应。你不该给我下这种药,你既然要害我,那我就不能留你了。” “不是的,閆大哥,翡儿喜欢的是你,只喜欢你,我若是对罗世杰有意,当初就不会千里迢迢孤身去溯北找你。翡儿没想害你,只是想让你多爱我一点,是周云若她骗我,一切都是她,她想借我的手毒害你。” 閆衡一脸漠然地听著她的哭诉,连眼皮都未掀一下。 重来一世,他已明白,当初是因为苏御不要她,她才会跟了自己。 每每想到这,他都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第275章 只信你这最后一次 此刻,看著常玉翡,想到他差一点就废了,心底里对她仅剩的那点旧情荡然无存。 半眯的眸子瞬间睁开,晃出一抹狠厉,当即用力捏著她的腮,將一碗粥硬生生灌进她的嘴里。 常玉翡无力反抗,她双目圆睁,五官都扭曲了,那模样狼狈至极。 閆昭在一旁看著,暗中叫好。若不是前段日子,听子归说,她想害母亲,自己还蒙在鼓里呢! 这个女人想害死母亲,让自己没有娘,她就该死! 待碗底空了,閆衡猛地鬆开她。 常玉翡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著,面容扭曲。用双手死命地抠向嗓子眼,企图將粥吐出来。 此刻,她嘴角溢出些许混杂著唾液的粥渍,那样子狼狈不堪。 閆衡只扫了一眼,就嫌弃地出了屋子。 医者说了,这药虽不致命,可会让人摊在床上,一辈子成个废人。 她想害自己,跟罗世杰跑,那就让她做个废人,看看罗世杰还会不会要她。 —— 武安侯府 周云若交代一番,命王嬤嬤寸步不离地守著石霞,回了主屋。 她昨夜虽换了乾衣,可到底是受了寒,又一夜未闔眼,头沉得厉害。 沾枕就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耳边隱约传来低语,她睁开眼,就见苏御沉著脸,坐在床畔。 见她醒来,他眼中的阴霾一晃便散了,浮出些许温柔。 俯身凑上来,用额头蹭了蹭她的鬢角,轻声问:“还难受吗?”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与平时不同。 “我怎么了?” 话音刚落,便看见黄药师端著药走过来。 “你烧了一天,人也昏睡著不醒。” 说罢,睨了一眼苏御,摇摇头:“他守了你一日,水米未进,你要再不醒,他怕是也要病倒了。” 闻言,周云若看向苏御,见他眼里布著细红的血丝,脸上的疲惫之色很明显。 她嘴角微动,又归於平静。 昨夜,他未归。 她那会儿陪著石霞,其实心里是盼著他能来的。 可他陪了綰綰一夜,又来陪自己。 这算什么? 苏御接过药碗,舀一勺药餵到她嘴边。 她坐起身,直接从他手里拿了药碗。 “我自己喝,你去休息吧!” 苏御微愣,继而沉默。 待她喝完了,他给她递了蜜饯,周云若抿唇摇头。 他便去接碗。她绕过他的手,將碗放在床前小几上。 转而又躺下,侧脸朝里。 黄药师看著二人,又想到秋水居的那位姑娘,大概明白了。 他忍不住嘆了一声,拿起空碗,瞥了一眼苏御:“小媳妇吃醋了。“ 说罢,转身出了屋子。 屋內静謐,隱约可闻浅浅的呼吸声。 苏御伸手去握她的手,平日里软乎乎的小手,在他手心僵了下。 她转过头,直视著他的眼睛,声音闷闷地问:“时雨和文远为什么会死?昨晚发生了什么?” 闻言,他神色一顿,搭在床畔的手,缓缓收紧。片刻又鬆开。 “昨晚在京外,遭遇刺客伏击,他们是为救我而死。” 周云若一怔。 盯著他问:“你为何会出京?” 想起昨晚的情景,苏御眸底渗出一抹荫翳冷戾之色。 那双眸子落入周云若的眼中,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苏御似是有所察觉,瞬间敛去眸中的戾气。 再抬眸,眼中已是一片温润之色。他抬手抚摸她的脸,大拇指轻轻从她唇边划过。 温柔的嗓音又低又沉:“你靠近点,我都告诉你。” 周云若顿了一下,他的神色转变太快,好似刚刚只是她看错了。 一晃,他还是那个温文尔雅,气质斐然的苏御。 见她神色呆怔,苏御一把抱起她,將她按在自己怀里,额头贴著她的侧脸。 在她耳边低声道:“昨日,一伙人绑了綰綰和文远,他们用綰綰要挟文远,逼他交代······” 说到这,苏御顿了一下。 又继续道:“云若,我做了一些事,一些不能被別人知道的事。” “我带人赶到时,文远已自绝。” 他声音低哑,缓了片刻才道:“他们是冲我来的,时雨是为救我而死。” “綰綰也替我挡了一刀,若不是他们,我兴许就回不来了。” 闻言,周云若心间一颤。 又听他道:“云若,綰綰救了我的命,我不能不管她。” 听了这话,周云若心里堵得厉害。 她缓缓道:“你的意思是让她留在府里?” “总要让她把伤养好了。” 周云若垂下眸子,眸底闪过一抹黯芒,成婚前一天,新郎官被杀。 这巧合,她不信! 见她久久不语。 苏御低头看她:“云若,我跟她之间什么都没有,孩子的事,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见那个人。他如今被关在詔狱,还吊著一口气。” 周云若语气淡淡道:“不用了,你说没有便没有。” “你不信?” “我信。” 她抬眸,眼神深深地看向他:“只信你这最后一次。“ 闻言,苏御的心颤了颤。 他愣了半晌,又捏了捏她的手心,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缓缓开口:“等她伤好,我一定把她送走。送得远远的。” 见她还是沉默不语,又道:“昨晚是我疏忽了,我只想著救人,没考虑你的感受。更没照顾好你,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只求你別与我离心,我受不了你对我冷淡的样子。” 他嗓音沙哑,隔著衣料也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周云若低著头,再开口,声音已是哑了:“你陪了她一整晚,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苏御侧脸看她,见她眼尾通红,烧了一天的脸,本就苍白,又一副隱隱要哭的模样,他的心瞬间揪成了一团,一阵阵的发疼。 不由得將她抱得更紧了些,小声道:“我没陪她一整晚,半夜我出府了,天亮才回来,一回来便听说你起了热,你昏睡不醒,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听了这话,周云若缓缓將脸埋进他的怀里。 她享受这一刻的温存,也心疼他满身的疲惫。 她想让他休息一会儿! 至於林綰綰,若这些都不是巧合,她定要她给死去的人偿命。 第276章 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待苏御睡下,周云若坐起身,躺著的时候没觉得多难受,这会儿坐起来,才觉浑身无力。 她缓了一会儿,目光不觉落在苏御的脸上,他最近確实瘦了些。 加之一天一夜未睡,此刻,紧闭的双眼下印著一片暗青,憔悴的模样让人瞧了心疼。 想著他晚膳没用多少,便披了件外衫,穿上鞋子,朝外间去。 值守的丫鬟见了她来,忙上前行礼。 周云若轻声问:“霞儿那边怎么样了?” 丫鬟低声回道:“早上不肯吃饭,连水都不肯喝,中午嬤嬤好说歹说,她也不听。后来听说,您病倒了,她才勉强喝一碗粥。晚上喝了一碗鸡汤,又都吐了,这会儿刚睡下。” 闻言,周云若心中压著的那块大石仿佛更重了,沉沉地嘆了一息,交代道:“去厨房吩咐一声,炉上备些夜宵,另外把鸡汤换成枸杞鸽子汤。霞儿那边的膳食以清淡滋补为主。” 丫鬟应声,出门前,又交给她一封信,低声道:“夫人,傍晚路掌柜来了,她让奴婢把信,交到您手中。” 周云若缓缓坐在软椅上,身侧的圆桌上燃著一盏琉璃灯,灯火明亮。 她展开信,凤眸微凝。片刻,火舌吞噬信纸,跃起的火光印在她的眼底,跳跃著,如同她此刻起伏不安的心。 那两颗药丸,本是一人一颗,让他们做一对儿废人。却没想到,閆衡没吃,常玉翡暴毙。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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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若推门进屋,一眼就望见石霞坐在床畔,怀抱著那袭红色嫁衣。 她面容憔悴,只一双通红的眼,印著嫁衣的鲜红,那般淒楚的模样,深深刺痛周云若的双眼。 她喉间哽咽,不觉加快步子,几乎是衝到了石霞面前,一把將她紧紧拥入怀中。 石霞的身体微微颤抖,周云若轻轻拍著她的背:“好霞儿,不哭,时雨若在,定也不愿见你如此伤心。” 她埋头在周云若温软的怀里,哽咽地缓缓诉说:“我第一个男人是爹给选的,成亲前,我只见过他一面。谈不上喜欢,爹说他老实本分,跟著他能有安稳日子过,我便嫁了。” “穷人家的女儿,嫁人只图一个安稳。我从来不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直到遇见时雨。我才知道与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是那样的欢喜。” 想起与时雨过往的一幕幕,石霞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抽噎声。 周云若抱著她,心疼极了! 又听她缓缓道:“主子,我要与他完婚,想一辈子守著他的牌位,生是他的妻,死了也要与他埋在一起。” 闻言,周云若闭上眼,泪水悄然滑落。 良久,她轻抚石霞的后背,轻声道:“好,我应你。你乖乖吃饭,好好睡觉,平安生下你与时雨的孩子。待百年后让他將你们葬在一起。” “····························” —— 皇宫中和殿 陛下震怒。 “朕的一品大员,在京外被人刺杀,给朕查!朕要砍了他的脑袋。” 大殿內除了天子的咆哮,一眾朝臣垂著头鸦雀无声! 閆衡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苏御,狭长的眸底黑色暗涌。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还活著,要是没死,总归是个隱患。 他略微沉眉,似想到了什么,薄唇又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心道,她只要不是得了失心疯,就不会主动供出实情。 第277章 四面楚歌 毕竟这事,和她脱不了干係。自己只是稍作挑拨,说她是苏御命定的妻子,她便深信不疑。 陷入情爱的女子最是好骗,她想要苏御,而自己想要回云若。她便与自己一拍即合,做了那场戏。 她以为自己会帮她杀了不想嫁的男人,然后再让她替苏御挡一刀。好叫苏御愧疚,让她顺理成章地回到侯府。 而作为回报,她爬上苏御的床,让云若与他离心。 这女人压根就没想过,自己想要的不只是云若,还有苏御的一条命。 若不是苏御身边的侍卫,自己那一刀捅的就是苏御的胸口。 可惜了,只差一点点。 大殿上,苏御突然出声:“陛下,那群刺客,有一人被砍伤了臂膀,且,那人刀法,似军中之人。” 闻言,官员们面面相覷。 陛下原本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眼神不觉扫了镇北王一眼,见他神色一派镇定。 眼神继而扫向大殿上的武將,这时,卫英上前两步:“陛下,苏大人出身將门,他即说了似军中刀法,那便无疑是军中之人,此事非同小可,依臣之见,要对京中武將,一一验身查证。” “微臣身为神锋军將领,首当其衝。愿当场验身。” 说罢,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陛下看了苏御一眼,隨即应允。 卫英便当场脱去上衣,露出两侧臂膀。 而后將衣服重新拢好,看向一旁的閆衡。 挑眉道:“閆將军,该你了!” 閆衡出列,立於大殿上,神色镇定自若。 而后,缓缓解开衣襟,肌肉线条分明的胸膛逐渐显露,他缓缓转身,让所有人都能看清他的臂膀上並无伤痕。 隨后,他重新整理好衣衫,目光直视苏御,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苏御眸光微沉,那晚天色虽暗,閆衡蒙了面,可自已跟他交过手,熟悉他的招式,確定那人是他,也確定自己的暗卫挥刀砍中了他。 没有外伤,只有一种可能,他穿了金丝软甲。 閆衡迎上苏御的目光,一丝阴冷的笑容,从他的嘴角一闪而逝。 他確实穿了金丝软甲,西狄一战,他差点殞命,自那以后,他便时刻穿著这软甲,以防不测。 只是外伤没有,內伤却是有的,前两日被閆昭撞的那下,叫他疼得咬牙。好在这两日恢復了些。 苏御便是认出自己又能如何?没有证据,他定不了自己的罪。 出了大殿,入了宫道,閆衡叫住了苏御。 “苏大人,可否单独聊聊。” 苏御回眸,阳光下,白玉雕的容顏,清华高贵。只轻轻一瞥閆衡,那副与生俱来的高贵凛然,好似能將旁人衬作泥埃。 閆衡最厌恶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横跨一步,立在苏御面前。二人身高齐平,气势对峙。 “苏御,你已四面楚歌。就別装了。” “你还没有资格跟我说这话。” ”可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苏御勾唇冷笑:“再等等,你就知道了。”说罢,错过步子要走。 閆衡伸手拦住他。 “京中已经传开了,你將小妾嫁给贴身小廝。成婚前日小廝却死了,小妾又被你抱回了府,你猜御史台会不会弹劾你?” 苏御轻笑:“你似乎忘了,御史台由谁掌控。再者,一个女子而已,何时成了他人弹劾我的把柄?” “是吗?那云若呢!她怎么想?” 苏御心中一凛,面上却不显,扯出一抹冷笑:“常玉翡死在你的府上,你还是想想怎么给中郎將交代吧?” 閆衡一怔! 他盯著苏御离去的背影,想起常玉翡的死,心头一阵阵发紧,他以为那药不致命。 按照医者的说法,她是服用了翻倍的剂量,才会暴毙。 她这次没有说谎。 一想到云若要害自己,他的心就剧烈疼痛起来。她从前没有对自己下狠手,为何这次会这样! 他望著苏御离去的方向,脸上渐渐浮起一抹毫不掩饰的狠厉之色。 ··········· 出了宫门,一名陌生男子,往閆衡手里递了个纸条。便匆匆离去。 他刚要打开看,就见中郎將朝自己走来。 顿时將纸条没入掌中,他身姿挺立,直视著中郎將,如今自己是三品武官,而中郎將是四品,他自是不用再像从前一般对中郎將行礼。 中郎將面含怒气走到他面前,一双眼睛死死地盯著閆衡。 “你为何要害她一条性命?” 话音刚落,閆衡露出一丝悲慟之色。 “害她的人不是我,是苏御。他为了给王嬋报仇,买通府里的下人,暗地里给她下毒。” 话音未落,中郎將猛地一步上前,声音冷冽:“你以为我会信你的片面之词?玉翡死在你府上,你脱不了干係!” 閆衡不退反进,作无辜状:“中郎將若不信,大可去查。苏御曾派暗卫多次潜入我的府中,意欲杀害翡儿。他一心要害翡儿,我是防不胜防。” 见中郎將强硬的神態鬆动了几分,閆衡又低声道:“因我保下翡儿一事,苏御处处针对我,今日在朝上你也看见了。只怕他下一步就该衝著我来了。” “常大人,你是翡儿的亲生父亲,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都没有站出来保护她,我为她做了这么多,你有何资格指责我?” 中郎將闻言,身形微颤,閆衡的话如针般刺入他的心,让他一时无言以对。 又听閆衡道:“你要为女儿討公道,该去找苏御,而不是在这冲我嚷嚷。” 说罢,错身向前走去。 閆衡眼中露出一抹得意之色,暗自思忖,这一回苏御又失算了。 要不了多久,中郎將也会是镇北王的人。 行到无人处,他打开纸条看了一眼,又是勾唇一笑。 —— 京郊一处別院,正厅里,地上铺著绒毯,金丝楠木的长几上供奉了一尊菩萨。 顾临轻轻吹开茶麵上的浮沫,悠哉地品著香茗。 閆衡手执茶杯,却未饮,目光时不时地落在顾临身上,似乎在思量著什么。 顾临抿了一口茶,抬眸间,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事成后,除了想要那个女人,还想要什么?” 第278章 大人心里也是有我的? 閆衡放下茶盏,起身朝顾临行跪拜之礼。 “王爷,臣只求髮妻一人,此生有了她,別无他求。” 闻言,顾临淡淡一笑。 “閆將军,真乃重情之人。你如今之境况与本王当年一般,那兔崽子夺人所爱,属实可恨。” “本王答应你,待功成后,苏家將彻底消失在京都,那女子自然是你的。” “谢王爷!” ”只是,她肚里的孩子是苏家的骨血,不能留,这一点你可明白?“ 閆衡略微垂下眸子,將眼底的异色隱匿其中。每每想到云若肚子里有苏御的种,他的心就好像插了无数根铁针。 他巴不得那孽种死。 可如今她为了苏御,想要谋害自己。他若再害她的孩子,她必会恨毒了自己,即便是得到她的人,也再难与她重归旧好。 想到这些,閆衡心里烦躁,却未在脸上显露半分。 低声道:“微臣明白。” 顾临听了,轻轻抬手示意他起身。 待閆衡再次落回椅子上,顾临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这一次,本王损了上百名死士,却未能伤他分毫。这笔买卖算来算去,还是本王亏了。” 此次刺杀,是閆衡向顾临献计。失败了,这责也得他来担。 閆衡听了,脸上未现丝毫慌张,反而还露出一抹笑意,不紧不慢道:“王爷,这笔买卖您不亏,还赚了。” 顾临闻言,眉梢轻抬,饶有兴趣看向閆衡:“本王赚了什么?” “苏御豢养杀手的老巢,已被我发现。” 顾临听了这话,幽幽笑了下,苏御豢养杀手的事,他早就知道,若不是怕伤了柔儿的心,他早就对苏御下手了。 那兔崽子长大了不仅会咬人,还想吃人。 留不得了! 而今,那帮暗道里的老鼠,屡屡坏自己的事。他早就想一锅端了他们。 奈何,一直抓不到切实的证据。 此刻,目光定在閆衡的脸上,不觉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来。这是一把好刀,由他来杀苏御,柔儿就怪不到自己身上。 顾临笑道:“好,你只管放手一搏,事成后,本王保你如愿得到那个女子,武安侯府的一切也皆是你的。” 閆衡心中冷笑,这些身处高位的人,既想別人替他卖命,又怕別人图谋他。 所以,方才顾临问他除了云若还想要什么,他说无求。只有这样,才能让顾临信任他。 侯府的一切,自然包括爵位。他不求,顾临才能放心地给。 —— 武安侯府 偏院,素白的灵堂,被换上红绸。 石霞身著一袭红色嫁衣,她怀里抱著时雨的牌位,立在堂中,王嬤嬤带著一眾僕从见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二人都没有亲人,这高堂拜的自然是周云若。 隨著司礼一声,夫妻对拜! 石霞对著一旁的棺槨拜了下去,眾人见著这一幕,都忍不住落了泪。 周云若自始至终都面带笑容,只这最后一拜,叫她哽咽了。 隨后,一阵风吹进灵堂內,带起红绸飞舞。 也掀开了石霞脸上的红盖头,露出一张泪痕斑驳的脸。 隨即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石霞双手紧紧抓著棺槨边缘,泪水落在冰冷的棺木上。 “时雨…..你在对不对?时雨……” 这一幕让眾人惊愕。 此番异象,不明所以的人兴许会觉得害怕。可周云若不怕,她是死过一回的人,要说鬼,她自己就是还魂的鬼。 周云若看著棺槨,声音中夹带著哽咽:“时雨,放心走吧!霞儿和孩子,我会替你照看好。” 话音刚落,风止了,阴沉的天,却飘起雨丝。 须臾,她忍下眼泪,对眾人肃声道:“礼成,换丧服。” 红绸撤下,灵堂掛白。石霞依旧伏在棺槨上,窗外,细雨绵绵。 周云若缓缓走到石霞身旁,她抱著石霞,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 阴阳相隔,最难过的不是当下,而是日后思念的点点滴滴。 ············ 从灵堂出来,周云若擦去眼角的泪痕,她去了秋水居。路上,王嬤嬤將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夫人,她肩部被刺穿,这几日喝了黄药师的药,已是能坐起身了··············” 王嬤嬤刻意不提她流產失血过多的事。今早她听管家说,大人走前吩咐了,给她用最名贵的药材,她怕夫人听了,心里不舒服。 丫鬟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药味縈绕鼻尖,周云若將屋里的人都清退,並命王嬤嬤守住门。 她进去时,林綰綰正在喝药。 见了她来,对方神色淡然,只目光轻轻扫了一眼,继而又垂下眼睫,继续喝著药。 待她喝完了,还往嘴里放了颗蜜饯。 周云若睨著她,冷笑。 “文远尸骨未寒,你这蜜饯吃得可算甜?” 闻言,她缓缓看过来,一双眸子瞬间泛起水雾, “夫人,您什么意思,难道想让我去殉情不成?” 周云若凤眸凝冰,盯著她道:“你对文远没有情,又何来殉情一说。” 话音刚落,就见她露出一副淒淒哀哀的模样,哭诉:“你既然知道我对他没有情,又为何挑唆大人,让他把我嫁给文远?” 听了这话,周云若的神色越发冷漠。 “你错了,让你嫁给文远是他的决定,和我无关。” “你每次都说与你无关,可若没有你,大人就不会赶我出府,我就不会·······”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抬起泪眸瞪著周云若,恨意从眼中一闪而过。 继而又含泪道:“从你一出现,什么都变了。我那么卑微地跪下求你,可你就是不容我。” “大人爱你不假,可他心里也是有我的,不然,也不会把我留在青吟巷。” 这话,如刺般扎在周云若心口,她从前看破没说破的事,如今被林綰綰挑开了说,心里疼开了,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片刻,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不知是笑自己,还是该笑林綰綰。 压下心口的苦涩,她再次看向林綰綰,面前这个人,表面柔弱无害,其內却生了一颗蛇蝎般狠毒的心。 她沉声:“这些不能成为你害人的理由。” 爱一个人不为错,可若因为爱他,就去害別人的命,这爱就是罪恶的慾海。 周云若想起初见文远时的场景,翩翩少年郎,生得唇红齿白。 他虽是奴身,可他打小跟著苏御,论相貌能力,皆不是普通男儿可比。 武安侯的家生子,又是苏御的贴身隨从,即便是蓉城知府见了,也要將他奉为上宾。 而林綰綰只是一个秀才之女,文远配她,並没有辱没她。 第279章 林綰綰,你杀不杀? 更何况,文远是真心待她。若是不想嫁,完全可以直说,没必要害人性命。 她害了文远,害了时雨,更害苦了霞儿。 这样的人不配活著! 拢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抽出一把匕首。 见状,林綰綰瞬间瞪大双眼,惊恐地大叫:“你要干什么?” 周云若冷笑:“当然是替无辜死去的人,向你討命。” 听了这话,林綰綰捂著未好的伤口,惊白了脸:“你若杀我,大人不会原谅你,长公主也不会放过你。” 周云若淡淡一笑:“我不在乎。” 她一步步逼近,凤眸一凛,手中的匕首高高举起。 只一瞬,刀被夺下。周云若猛地回身,看向身后抢了刀的黑衣蒙面人,有一瞬间的恍惚,好似看见了当初的时雨。 可时雨的尸首已经躺在了棺材里,不可能是他。 周云若看著眼前的暗卫,后退一步,一切好像都被验证了。 如此心思縝密之人,未雨绸繆,他怎么会看不穿林綰綰的把戏。 她侧过脸,凝著林綰綰,见其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周云若眼神暗淡了一下,未语,转身离开。 回到主院,王嬤嬤见她脸色阴沉,心里也不是滋味。屋里的谈话,她多多少少也是听到些。 林綰綰流掉的孩子,不是文远的。只有一种可能,她出府前就被大人碰了身子。 王嬤嬤忍不住嘆气,又疑惑,从前长公主送了那么些女子过来,大人一个也没碰,这般又是为何? 不觉看了看周云若的脸,王嬤嬤大抵是明白为何了。只是这事大人做得確实不地道。 世家子弟,三妻四妾原也正常,便是多纳几房也没人置喙,只这背后偷人要不得。这是毁名声的事。 王嬤嬤一声接著一声地嘆气,周云若看著她轻声道:“嬤嬤,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去石霞那吧!她那屋里,夜里也不能离了人。你们好生守著,这几日辛苦你们了,明个一早都来我屋里领赏。” 王嬤嬤应了一声,出门前又特意安排一名丫鬟在门外守著。才放心离去。 苏御回来时,已是深夜。 推开门,他愣了一下。 平常这个时辰,她人都在床上了,可今晚,她端坐在外间的雕椅子上,一双凤眸正沉沉地凝著自己。 苏御想起傍晚时云雀给自己的传信,又见她这副模样。心下瞭然。 凑近了,俯身看她:“生气了?” 周云若的目光定在他的脸上:“林綰綰,你杀不杀?” “杀!” 出乎意料,苏御说的斩钉截铁,未有丝毫犹豫。 听了这话,周云若的心口骤然翻滚。 好半晌,她才沉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她去登闻鼓告你的那天,我就没想过让她活。” 他说得稀鬆平常,像说一件小事。 周云若愣住了。 她在林綰綰屋里看见暗卫。便隱隱约约猜到了什么,可她不敢確定。 她方才问苏御那句话,是试探。 那个蛰伏在心里的念头,渐渐清晰,浮出水面,让她不寒而慄。 目光看著苏御,问道:“你將林綰綰许给文远,一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对吗?” 苏御顿了顿,他本不想这般承认,可被她这样看著,到了嘴边的谎话,又改成真话。 “是。” 闻言,她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的內心。 忍不住问出那句:“文远和时雨的性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重要吗?” 闻言,他直起身,一双含著水色的眼睛打量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柔润的水色背后好似藏著深不见底的漩涡。 须臾,伸出手温柔地抚摸著她的侧脸。 轻声道:“云若,不管你信不信,时雨不在我的预料內。那晚我没让他来,可他还是偷偷跟来了。” 说著,他又蹲下身子,將脸埋在她的膝间,低声道:“当年,父亲的棺槨被抬回侯府,母亲一眼都未看,她也不让我看,可我太想父亲,便偷偷去看了。” “他死得很惨,二十年来,每每想起他躺在棺材里的样子,我都害怕。” “我若败了,也会和父亲那般万劫不復。閆衡会抢走你,这一府的人都得死。” 说著,他抬起脸,眼尾猩红:“云若,我不能输。” 周云若望著他,心里驀地一疼。 他的算计与心狠,在文远这件事上显露无疑。可深思下来,处在他这样高位的人,手上染血也不奇怪。 又想到他如今的处境,一个拥兵二十万的顾临,还有一个老奸巨猾的閆衡,苏御若是心慈手软,只怕会被吞得渣都不剩。 她正垂眸想著心事,苏御便站起身,直接把她抱进了里屋。他將她压在床上,吐息落在她耳畔。 “···························” 他与她说了很久的话,周云若开始是震惊,后来便是疑惑, 她轻声问他:“你当初怎么就能確定閆衡一定会找上林綰綰?” 闻言,苏御笑了笑,一双星眸凝著她不说话。只轻轻摩挲著她的脸颊,动作温柔。 片刻,又霸道地吻她。周云若喘息著推开他。 “你不说,就別碰我。” 苏御轻声:“我把她藏在青吟巷,让別人误会,这样才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说著,又凑上来,周云若捂住他的嘴,板了脸道:“你当初怎么不告诉我?” 他將她的手拉下来,握住手心里,轻轻捏了捏。 “开始见你吃醋,我有点开心。后来,便真的不能说了,怕你觉得我心狠。” “我是想过这么做文远会有危险,可这一局我也將自己的生死押在里面了。” 听了这话,周云若的眼眶微微泛红,想到那晚他以身犯险,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 苏御顺势將脸埋进她的髮丝,嗓音低沉:“你只需记得,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不会输。” 临睡前,周云若似想到了什么,趴在他耳边问了一句,他哼哼点了下头。 周云若又问:“他去哪了?” “出京了。” —— 入了冬,又下过几场雨,天气骤然转冷。 周云若拿了件银貂大氅,轻轻搭在苏御的肩上。转而又拿了一个暖炉塞到他手里。 下一刻,人便被他锁进怀里,因著她肚子大了起来,他没敢用力抱她,只將下頜抵在她的发间。 周云若见他抱著自己久久不动,唯恐他误了上朝的时辰,刚想催促他。 一只有力的大手掌扣住她的脑后,压得她反抗不得,用力吻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婆子见状,都低著头不敢看。 满腔繾綣,直到察觉她快喘不过气了,苏御才鬆开她。 周云若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同,直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她压下心头的丝丝异样,目光看向西侧厢房。 时雨本不在局中,偏偏他自己入了局。 第280章 一品誥命夫人,做到头了 苏御设了这么大一个局,把她都誆住了。 若不是她要杀林綰綰,猜到他的意图,他定会继续在自己面前演下去。 他的城府,深得可怕。 周云若不由地想,若是哪天他要算计自己,只怕她也会像林綰綰一般,死了还要替他谋福利。 想到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慢慢回过身,低头摸著肚子:“好孩子,可不能隨了他,心眼子太多,长大了没人跟你玩。” “母亲!” 身后突然传来子归的声音,接著又伸出一只小手,贴在她的肚子上。 “母亲,我愿意跟妹妹玩。” 周云若轻嘆,若暖暖真隨了他的性子,只怕子归见了,都要躲起来。 想到那幅场景,她又不觉失笑。 拉著他的手问:“早膳想吃什么?” “母亲,昭儿弟弟说,他今早要来府里看你。他还说,想吃府里的黄燜鱼翅,还有五味蒸鸡········” 周云若愣了愣,这孩子好些日子没来了。 其实她忘不掉前世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每当他一脸委屈地望著自己,一声声唤娘的时候,她的心就狠不下来。 吩咐丫鬟去厨房说一声。 閆昭嘴刁,他点的那几样菜,做起来很费功夫。 早膳,周云若和子归用了些肉羹。 眼见天色不早了,也没见著閆昭的影子,子归望著院门念叨:“怎么还不来?” 周云若笑了笑:“他惯爱睡懒觉,只怕这会儿才刚起呢!” 闻言,子归也笑了。 片刻,又仰头看向周云若:“母亲,昭儿弟弟的父亲,每日都亲自接他下学。好几次见了我,都向我打听你。” 她神色微顿,“他打听什么?” “就是问你身子好不好,府里有没有人欺负你。昨日见了,他突然问,你与大人有没有分床睡?” 子归蹙眉:”儿子弄不明白,您都与他和离了,他问这些做什么?” 周云若面色沉了沉:”他没安好心,你以后別理他。“ “嗯,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告诉他,大人每晚都抱著母亲睡。连洗澡都一块。” 闻言,周云若一怔,继而又红了脸颊。 “你······听谁说的这些?” “大人总带你去温泉,公主府的下人都知道。” 又道:“母亲,您知道吗?他听完那些话,脸色大变。昭儿弟弟喊了他好几声,他才有反应。” 说著,拉住周云若的手,稚嫩的面孔上露出几分肃然之色,沉声道:“儿子在他眼里读到了杀意。母亲,他很危险。” 周云若握了握他的手:“母亲知道。” 她凝眉沉思,閆衡表面看是浪子回头,对自己旧情难忘,实则都是假象,他只是不甘心。 他这个人骨子里带著凉薄,从来不懂什么是真心。他想要就拼尽全力去得到,不想要了,就隨意丟弃。 前世,他那样偏爱常玉翡,最后还不是翻脸无情。 自己与他做了一世夫妻,在他的认知中,他可以不爱自己,可自己必须是他的。 他利用林綰綰害苏御,这一步棋他走错了。 一步错,苏御便会要了他的命。 他的命,自己不在乎。 只是閆昭········那也是个报復心极强的孩子。閆衡若折在苏御手里。 將来他长大,定会来找苏御寻仇。 想到这,周云若眼神变得凝重。 她深吸一口气,立在窗前,目光穿过婆娑树影,仿佛看到那个长成大人,满身戾气的閆昭。 周云若忽然就想到慕王妃,她虽与自己的遭遇不同。可未来某一日,也许自己会面临和她一般的抉择。 她忽然用力握紧手,决不能让自己陷入循环中。 子归看著周云若,他看不懂母亲复杂的神色,可他看出母亲有心事,当下握住她的手。 “母亲別怕,我会护著你和妹妹。” 周云若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有你在,母亲不会害怕。” 至少今生不会再像前世那般老无所依。 冬日午后,阳光穿过竹叶缝隙撒在窗台上。 閆昭一直没来。 厨房做好的黄燜鱼翅和五味蒸鸡,午膳时,周云若都让子归吃了。 这会儿他回去练武,周云若坐在软榻上发呆。 王嬤嬤轻步走进来,將石霞的情况回稟了。 听到她午膳用了半碗米饭,周云若揪紧的心,稍稍鬆缓了几分。 想去看看她,於是起身缓步往门外走,王嬤嬤跟在她身后。 刚出门,忽见管家惊慌失色地跑过来。 周云若极少见他这般失態的模样,心头咯噔一下。 还不待她开口询问,又见院门外,涌进来一队禁军。 一院子的僕从如惊弓之鸟。有的四处逃窜,有的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身后的王嬤嬤惶恐道:“老天爷,这是怎么了?大人他犯了何事?” 待周云若看清那领队之人,心间猛地一沉。 閆衡一身玄衣,腰间束著革金带,他右手搭在刀柄之上,狭长的眸子凌厉地扫视整个院子。 直到看见周云若,他眸光一闪。 隨后又抬起一只手,声音冷肃:“给我搜,书房寢室,一处都不能落下。” 禁军们闻言,迅速分散开来,军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都给我退回去。” 周云若大喝一声。 禁军们脚步不由得一顿。 又听她肃声道:“閆將军,你带人闯进侯府,想干什么?造反吗?” 閆衡立在不远处,望著廊下的周云若,那张令她朝思暮想的脸,还是那么美。 这些日子,他食不甘味,寢不安席。脑子里想的都是她与苏御如何缠绵。 他恨不能立即衝进侯府,杀了苏御,將她抢回来。 此刻,大步走向她,一双狭长的眸子紧紧锁著她。 待走近,閆衡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缓缓伸出右手,想去触碰她的脸颊。 这一举动惊了管家与王嬤嬤。 王嬤嬤瞅著閆衡,好似猜到了他的身份,下一刻將周云若护在身后。 “休得无礼,我家夫人是陛下亲封的一品誥命夫人面前,你胆敢造次,陛下会治你的罪,我家大人也不会放过你。” “呵········”閆衡冷笑。 “你家大人,如今已被下了大狱。自身都难保了。” 话虽是对王嬤嬤说的,可他的目光却紧紧盯著周云若。 薄唇微勾:“你这一品誥命夫人,也做到头了。” 闻言,周云若脸色刷的一白,惊讶了一瞬,又很快调整过来。 故作镇定道:“你要搜府,圣旨呢?” 他逼近了几分:“我奉的是陛下口諭,阻拦者,格杀勿论。” 周云若一窒! 他要搜什么,自己不知,但是她敢確定,以閆衡的卑劣,此番来,必定会给苏御扣上一个污名。 决不能让他进苏御的书房,周云若从王嬤嬤身后走出来。 “口说无凭,我要见圣旨,没有圣旨,任何人不许搜府。” 閆衡勾唇笑了笑,歪著头打量著她:“你说的不算,我搜定了。” 周云若直视著他,眼神中是少见的锐利之气。 “那就从我身上踏过去,否则,別想进他的书房。” 闻言,閆衡嘴角的笑容隱没下来,眼神定定地看著她:“为了苏御,连命都不要了。他有那么好吗?” “比你好。” 第281章 我为你夜不能寐,你却夜夜与他欢愉 “周云若,你非得这么对我吗?”閆衡咬牙切齿地低吼。 她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目视著前方,对一眾禁军大声道:“陛下未定苏家的罪,我若有什么损失,你们都得担责。” 闻言,一眾禁军都止步不前。 苏大人虽下了大狱,可陛下並未定苏家的罪。 况且,她此刻还怀著身孕,若真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说陛下,只怕长公主也饶不了他们这些人。 见禁军都杵著不动,閆衡面色一沉,厉声道:“陛下的口諭,你们敢不听?” 禁军们身形一震,又见他突然抽出刀。 “违令者,当场斩杀。” 闻言,一眾禁军四散开来。只是脚步比方才沉重了些。 周云若刚要开口制止,突然被他抓住手腕。 当下,一脸怒气:“閆衡,你疯了。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凝视著她,漆黑的瞳仁中翻滚著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 “我就是疯了,我求过你,甚至带著儿子给你下跪。可你一丝动容都没有,我为你夜不能寐,你却夜夜与他欢愉。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话音未落,身后便是一阵拔刀声。 周云若定睛一看,是赶来的府兵, 苏家的府兵,祖上皆追隨苏家祖辈上过战场,骨子里都有血性。 一人高声道:“苏家军功赫赫,满门忠烈,岂容你们在此放肆。“ “速速放开夫人,否则,兵戎相见。” 闻言,閆衡冷笑:“不怕死的儘管上前来。” 周云若知道他是巴不得兵戎相见,这样就可以给苏家定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当下肃声道:“都把刀放下。” 苏家不比別的府邸,没有陛下的口諭,閆衡绝不敢带著人闯进来。 她方才管他要圣旨,只是为拖延时间,等长公主与武安侯来。 此刻,她看著閆衡,低声道:“你死的时候,我说了什么。你若是忘了,我再提醒你一遍···········” “够了,我不想听那些话。那都是从前的事。” 周云若凤眸一凛,他终於敢承认了。 心底积压的怒火瞬间翻涌而起。 怒声道:“即回来了,就该知道我有多恨你。我没杀你,你就该知足。你不该勾结镇北王。更不该谋害苏御。” 闻言,閆衡猛地將她扯进怀里,这一举动,让一旁的王嬤嬤气性直上。 当下张著五爪就去挠他的脸,还未近身,又被他突然扬起的刀嚇的一个踉蹌。 若不是旁边的小丫鬟眼疾手快拉了一把,王嬤嬤就撞到刀口上了。 周云若开始还剧烈地挣扎,可隨著他愈发地收紧,她怕伤著腹中孩子,便不敢动了。 见状,府中的侍卫们又要衝过来,周云若心头一紧。 府里人一旦动了刀,就不只是抗旨,恐怕还要被閆衡和镇北王歪曲成谋逆。 余光中,又瞥见石霞跑出来,见她夺了府兵的刀。 一副要与閆衡拼命的模样! 周云若大惊,唯恐他伤了石霞,双手本能地抓住他握刀的手腕。 就在这一瞬间,一枚暗器重重地击在他的刀身上。 隨著一声刺耳声响。 閆衡踉蹌一步,可大手依旧紧紧握著刀柄,未松分毫。 周云若趁机从閆衡怀里挣脱,跃至石霞身旁。 迅速从石霞手里拿出刀,而后举刀对著閆衡:“休要再进一步。” 閆衡被偷袭,未发现是何人所为,本就恼怒。 又见她举刀对著自己,心里越发憋闷,就要上前夺刀。 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敢来我苏家撒野,胆子不小!” 话音刚落,便见武安侯与长公主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武安侯虽交了兵权,可他的威名,军中无人不知。 他十八岁征战南川,一举歼灭叛乱的南平王。 后又征战北戎,以一万人马对战十一万北戎军的围攻,不仅守住了城池,还斩杀了七万余敌军,一度让北戎大军闻风丧胆。 这样的人物,即便是老了,身上的锐气,也足以震慑周围的禁军。 閆衡握刀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脸色更显阴沉。 武安侯的目光从閆衡脸上划过,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你是第一个敢在我苏家拔刀的人。” 閆衡眼神幽幽地看向他,挑眉:“侯爷,苏御豢养杀手,东窗事发,如今已被陛下关押。我奉陛下口諭来府中搜查他的罪证。” 说著,身子微微前倾,又道:“您难道想违抗圣令吗?” 闻言,武安侯轻轻一笑,可那笑容却像带著寒冰一般:“即是陛下的口諭,那便搜吧!”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有人胆敢趁机栽赃陷害,夹带脏物混入其中,一律就地正法。” 说罢,一抬手,身后涌来一大队黑甲军,周云若认得这甲衣,他们是神锋军。 紧接著,又听武安侯下令:“两人盯一人,严防死守,但凡发现不轨者,不必请示,直接杀了。” 闻言,閆衡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武安候带了神锋军来,看来他们早有防备。 狭长的眸子闪过一抹凌厉的光,冷声道:“侯爷,这些人可都是禁军,是陛下的亲卫。您若误伤了他们,陛下那里可不好交代?” 听了这话,一直未说话的长公主嗤笑出声。 她缓缓走到閆衡面前,扬起下巴:“今日本宫就算將这些禁军全杀了,陛下也不会说什么。” 长公主习惯仗势欺人,从前周云若不喜她这一点,可此刻,见长公主这般將閆衡懟的哑口无言。 顿觉心中畅快,这缺点也就变成了闪光点! 又听她道:“尔等听令,但凡有不守规矩者,只管杀!后果我担著。” 此话一出,禁军们面面相窥,脸上皆露出惶惶之色。 第282章 你拿著休书回周家吧! 禁军搜府,神锋军提刀盯著,这是头一遭。 禁军们一边害怕,一边又觉得窝囊。哪里还有心思仔细地搜,都恨不能快快离开苏府。 周云若暗暗吐了口气,想著有神锋军盯著,就不怕閆衡使坏。 又察觉閆衡在看自己,周云若拧眉,凤眸看过去。 虽是无言对视!可周云若却感到一股冷冷的压迫。 知晓他骨子里不再是那个二十五岁的閆衡,而是歷经血雨、手握重兵的一军统帅。 不觉想起那个噩梦,周云若心绪不平。 又见他当著长公主和武安侯的面,直勾勾地望著自己。 心中气恼!不由得暗骂。又往长公主的身旁靠了靠。 长公主眉头微蹙,目光定在閆衡的脸上,当初二人和离的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她原先以为这男子应该是怨恨云若,想要报復。 可如今瞧著,他看云若的眼神中分明带著情意,他是旧情难忘,想与她重归於好。 意识到这点,长公主又將目光落在周云若的脸上,方才她与侯爷故意来迟,就是想看这个孙媳会怎么面对前夫君。 她但凡敢由著人搜府,那她就是第二个慕柔,自己绝不会容她。待她生下孩子的那天就是她下黄泉的时候。 可她没有让自己失望,她方才的言行,皆是向著御儿,且,还敢拿著刀与他对恃。 这会儿也是刻意迴避他,无一丝的留恋。 长公主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周云若微愣! 又听长公主温声道:“不怕,有祖母在。” 这一幕,落在閆衡眼中,眸光暗了几分,之前听闻长公主为难她,如今瞧著却不是传闻中那般。 手腕一沉,刀锋落入腰间的刀鞘之中,收刀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隨即皮笑肉不笑地勾唇:“长公主恐怕还不知道,今早陛下震怒,当朝就剥了苏御的官袍,褫夺了他太子少师的身份,他如今已是阶下囚。“ “这罪名有多大,长公主应该知道。” 长公主闻言,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那神態好似站在高处俯视著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启唇:“你可知,与虎谋皮,他日必为虎所噬?” 閆衡轻笑:“自然知道,只是我不谋虎皮,只谋一人。” 说著,眼神別有深意地看向周云若。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长公主盯著他,眸光转冷。 这个男人,她虽是第一次见,可从气度上也能看出,他非池中之物。 只是,他想谋御儿的人,可不容易。 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儿是个什么性子,她最清楚。 无论他表面端得多么温润如玉,內里还是隨了苏家人的弒杀之性。 他那双执笔的手,杀人不见血。比他父亲还要狠。 他父亲当年有机会对顾临赶尽杀绝,可他为了慕柔,选择放虎归山。 而以御儿的性子,势必会对这个男人赶尽杀绝。 沉思间,一名禁军上前来稟报。 “將军,搜过了,未发现罪证。” 閆衡听罢,神色淡淡。 武安侯撇了他一眼,冷声道:“搜完了,还不走?” 閆衡沉默了一下,只眼神看向周云若:“下个月老宅的梅就开了,到时候我去给你摘来。” 他口吻柔润,眼中溢满宠溺之色,好似他们之间没有和离,没有那些不堪的过往。 周云若冷冷瞪了他一眼:“我早就不喜欢梅了,见了那我就想吐。” 閆衡自是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 想著等苏御死了,把她带回閆家,上了他的床,她也就不这么嘴硬了,日子长了她总能回心转意。 又看了眼苏府,閆衡眼底闪过一抹幽光,他明白苏御不会蠢到將罪证留在府里。本来是想给苏御偽造些罪证。 可惜,侯府的消息快,武安侯事先做了准备,这偽造罪证的书信,也派不上。 不过,便是没有这罪证,也能定苏御的罪。毕竟华宝阁地下通道已被打开。 华宝阁是苏御的產业,他脱不了罪责。 虽然大部分杀手都跑了,可好歹也抓到两人,还有那名掌柜,大刑伺候,不怕他们不交代。 他轻轻抚过腰间刀鞘,扭头对武安侯道:“本將军便不打扰了。” 言罢,转身大步离去。 周云若望著他的背影,神色复杂。 ·········· 厅內一片寂静,武安侯端坐在椅上,面容沉凝。 周云若立在一旁,眼神不安地看著武安侯:“祖父,夫君他真的被关进詔狱了吗?” 见武安侯点了下头。 她心间一沉,愣了片刻,又问:“那这豢养杀手的事,是不是他所为?” 武安侯和长公主对视一眼,谁都没吭声。 见二老这般神情,周云若的眉头皱得愈发紧,手里的帕子也不觉被她揉成了一团。 她知道苏御城府深,也不是善类。可她真没想到他一个文臣能去养杀手。 如今,还被陛下知道了,按照国法律例,他岂不是要……. 想到这,周云若心臟骤然一缩。 又听长公主嘆了一声:“御儿已被罢官,这罪名牵连家人。” 说著,长公主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休书,往桌子上一放,沉声道:“我和侯爷商量过了,你肚子里怀著他的孩子。且,此事,你本也不知道,趁著陛下还未下罪书,你拿著休书回周家,好歹也能保下你和孩子的命!” 周云若听了这话,整个人一僵,她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封写著休书二字的信笺上。 她之前虽害怕,却也抱著侥倖的心態。苏御保证过,他不会输。 他那样睿智的人,前世稳胜了一辈子。 周云若不由得將视线转向武安侯,见其一脸凝重,又看向长公主,她呆呆地望著他们,心中渐渐浮起一层恐惧。 “祖母,连你也救不了他吗?” 问这话的时候,周云若声音哽咽地发颤。 长公主闻言,眼眶微微泛红,瞧了她好一会,默然地点了头。 见状,周云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第283章 试探 外间隱隱传来长公主与武安侯的爭吵声,她这会子昏昏沉沉,也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 黄药师见她睁开眼,伸手从她头上百会穴取下银针,什么都没说,只摇头嘆气地提著药箱走了。 周云若偏过头,一颗颗泪珠从眼角滑落。 枕间锦被上,皆有他身上的味道。好似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崩塌了。 耳边又传来脚步声,接著便是长公主的声音。 “宫里不知道何时下罪书,你还是早早走了好。” 话音落了片刻,周云若缓缓坐起身,有些无力地靠在软垫上,她看著长公主,一双凤眸红得厉害。 “祖母,我不走。” 长公主无奈嘆气:“朝臣豢养杀手,等同谋逆,你这会儿不走,命可是会搭进去的。” 周云若摇头,不觉喉间哽咽。 “我十四岁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他。可別人都说我配不上他,说的人多了,我便也这么觉得。“ “他大婚时我哭了整整一夜,那会我就想,若是嫁他的人是我该多好,便是让我拿命去换,我也是愿意的。” “我从来不知道他那么早就喜欢我了,我一直都以为他不喜欢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 “祖母,我与他错过了好长的岁月。” 整整一世,他寿终前来看了自己,他死的时候应该也是带著满腔遗憾去的。 想到此,周云若的泪水便止不住的流,她抽噎道:“黄泉路,我陪著他走,做不成人间的夫妻,我便与他到地下做夫妻,左右我们一家三口是不能分离的。” 这话让长公主听了动容,又见她哭得双肩颤动,当即坐在床畔,抬手轻抚她的肩。 上回在秋水居,听她说,下黄泉也甘愿陪著御儿。那会儿,自己一点都不信,觉得她在矇骗御儿。 因著当初自己邀她进公主府,想给她妾位,可她扭头就故意把脚歪了,打那开始,自己就对她有了偏见。 认为她心思不纯,看不上妾位,是覬覦正妻的位置。后来她嫁进侯府,自己虽住在公主府,可她在侯府的一举一动,自己了如指掌。 她三天两头的惹御儿生气,想著她一个二嫁的妇人高攀上御儿,还敢给他气受。 心里恼她,便纵著梦华欺负她,平日里也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 大难临头各自飞,此番本是试探她,前有慕柔,御儿又隨了他爹,是个痴情种,她唯恐御儿所爱非人,再步了他父亲的后尘。 想著她若不是真心待御儿,趁机休掉她,也让御儿看清她的本质。 可没想到,她竟说了这番话。 原以为二人早在十年前就相识,也认定是她勾引的御儿,却没想到,这么多年,她从来不知御儿爱她,甚至以为御儿不认识她。 当年,御儿红著眼,跪在地上求自己,那会他只说自己看上一个小姑娘,非她不娶。 他跪了一夜,自己也一夜未闔眼。 天一亮,他又去了祠堂,在他父亲灵位前坐了一整日。后来便再也不提了。 现在想来,他那会得多难过。为了替他爹报仇,他放弃了喜欢的姑娘,甚至都没亲口对她说出那句喜欢。 又不觉看向周云若,两个人互相喜欢,却彼此不知道,错过这么多年,怎地不是遗憾。 她誓死相隨御儿,也不枉御儿这么多年的痴恋。 这个孙媳,自今日起,她认下了。 见人还在落泪,长公主温声道:“不哭了,陛下不会要御儿的命。” 闻言,周云若抬起眸子,水雾朦朧的双眼,定定的看著她:“陛下……真的不会杀他?” 长公主朝她点头,又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周云若怔了片刻,又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被长公主骗了。 这一家子都是人精,骗起人来跟真的一样,她也是关心则乱,竟真的信了,白白落了这么些眼泪。 心头虽是懊恼却也散了满心的阴霾。 又去看长公主,见她此刻看自己的目光格外柔和。 周云若一愣。 又见她握著自己的手,声音也温和:“好好休息,別胡思乱想,你方才那样可把你祖父嚇得不轻。祖母现下想来也是胆战心惊呢。” 自嫁进侯府,长公主对她从来都是自称本宫,头一次对她自称祖母,这突然的转变让周云若有些恍惚。 她呆呆地看著长公主。 长公主见她这般瞧著自己,笑著嗔她一眼:“怎地?非得叫祖母像从前那般对你冷著脸,你才习惯?” 周云若怔了一下:“祖母,您变了。” 闻言,她笑了笑,眸子微微垂了一下:“过去的事不提了,以后祖母好好待你。” 听了这话,周云若低下头,鼻腔泛起一股酸意。 嫁进来大半年,长公主没给过她好脸色。 天家的公主,身份贵重。看不上自己也是自然,她不喜自己,却也从未像閆家二老那般算计过自己。 她从不去委屈什么,可其实她心底里也是希望被人认可的!如今得了长公主这话,莫名觉得眼眶发涩。 长公主见她这般,心尖也是软了。 温声道:“你只將身子养好了,福气都在后头呢!待明年生下孩子,祖母便將府里的中馈交给你,御儿那儿你也不用担心,祖母明日就进宫,万不会叫他有事!” 周云若听了,低低点头。 屏风外的武安侯一字不落將二人的对话都听了去,紧绷的心弦,也舒坦了。 方才见她晕了过去,武安侯著实嚇了一跳,唯恐这来之不易的玄孙有个好歹。 他一开始就不同意这样嚇唬人,可长公主执意如此。刚刚为了这事,二人在外间也是好一番爭执。 好在结果让人满意,武安侯心中甚慰。 不觉想起被下了大狱的孙儿,这心里面又不是滋味了。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也不知御儿能否受得住。 ········ 天色渐渐暗了,屋外的风声一阵急一阵缓。 周云若傍晚睡了会儿,睁眼就见石霞坐在床沿。灯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縈绕著一层暖晕。 她垂眸看著周云若。低声道:“主子,头还晕吗?” “睡了一觉,好多了。” 说著,就从被子里抽出手,搭上石霞垂在床沿的手背,摸著不凉才放下心。 “你先前见了红,黄药师交代过,叫你臥床休息半个月,你怎地又不听话了。” 第284章 詔狱 晌午,因閆衡闹了那一场,石霞出了屋子,等禁军撤了,周云若立马將人送回。瞧著她躺在床上,才放心离去。 这会儿,又见石霞来了她这,周云若担心她的身子。 “霞儿,安胎药要吃,饭也要吃。你好了,我才能少一块心病。” 闻言,她低低应了一声。 眼神看过去,石霞脸上还带著憔悴之色,比之前几日的苍白算是稍稍好了点。 周云若暗自嘆气,握住她的手,沉默了良久。 她苦口婆心地劝慰石霞,可將心比心,换做她自己,她也是熬不过的。 窗外的风声不断,想到苏御被剥去官袍,早上穿的银貂大麾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这样寒冷的冬夜,那牢里定是冷极了。 脑海里好似浮现他蜷缩身子瑟瑟发抖的模样,周云若垂下眉眼,心口一阵阵的发疼。 屋內寂静,石霞微微抬眸,眼神看著她,低声道:“主子,您万不能有事。” “霞儿只有您了。” 这话触动周云若的心扉,她不觉联想到前世,在閆家与石霞艰难度日的情景,忍不住落了泪。 王嬤嬤绕过屏风,瞧见这一幕,当下將手里的药膳放在木几上。 捏著帕子就来给她擦泪,“夫人哟!您这一天哭了好几场,这眼睛都快哭成核桃了。” “这怀了身孕的女子,可不兴这么哭的。” 周云若闻言,压下泪意,“嬤嬤,我不哭了。” 又看向石霞:“打明儿起,咱们谁都不许落泪。” 石霞点了点头,又侧过身,端起药膳,餵到周云若的嘴边。 王嬤嬤见状,伸手托住碗,目光看向石霞:“让我来吧!你回去躺著,把身子养好了,夫人才能安心。” 听罢,石霞將碗递给了王嬤嬤。 待她离去后,周云若对王嬤嬤低声道:“我瞧著咱们院里的瓶儿,是个稳妥的丫头,今日若不是她拉你一把,嬤嬤可就遭罪了。” “是啊!可嚇死老奴了,多亏了她。” “以后就让她进屋里伺候,霞儿那边,你还得盯紧些,我总怕她想不开。” 王嬤嬤听了,嘆息:“老奴晓得,她那屋里白天夜里都有人守著。等过个三五月,她肚子大起来,念著孩子,她也就挺过来了。” 一碗药膳,周云若用了一半。就怎么也吃不下了。 王嬤嬤收了碗,走了两步,又回身看著她道:“夫人,如今府里人心惶惶,您得赶快好起来,这一府的人,主心骨都在您这呢。” 周云若轻轻点了点头。 待人走了,屋里静謐。她看著帐顶陷入沉思。 脑子里將事情,前前后后捋了一遍,苏御利用林綰綰引閆衡入局,按说被关进詔狱的应该是閆衡。 苏御明明可以让閆衡早他一步下大狱,可他迟迟未动,等的是什么。 又不觉想起他昨晚的话,出京做什么去了? 这件事她总觉得奇怪! 次日一早,听闻长公主和侯爷进宫了。 周云若用过早膳,就坐在暖室缝製衣。 有王嬤嬤的帮忙,一件夹的袄子,半日功夫就做好了。 早上吩咐厨房准备他爱吃的吃食,又特意让掌事多蒸些肉包子,她从前听人说,詔狱给犯人吃泔水。窝窝头都是苦面做的,硬的咬不动。 苏御养尊处优,只怕寧肯饿死,也不会去吃那种东西。 这会儿定是饿著肚子呢! 冬日天冷,肉包子好存放,用布包好了,便是凉了也不会硬。 包好衣,又怕热气腾腾的饭食,凉得快,便往提盒內,放了一个手炉。 王嬤嬤提著东西,跟在她身后,刚出屋子,便见管家远远引著一个人过来。 周云若定睛一看是萧氏,心下一沉,苏御的事,只怕京中已经传开了。 想著萧氏这会来,准没好事。 快速转身,带著王嬤嬤拐进一旁的侧廊。 从侧门上了马车,一炷香的功夫到了詔狱门前,王嬤嬤扶著她下马车。 翘首望去,高耸厚重的赤铁门,竖立著两只形態狰狞铜狮,让人望而生畏。 周云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走到门前,王嬤嬤从袖中摸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满脸堆笑,將银子塞到其中一名狱卒手中,低声道:“两位军爷,通融一下,放我们进去,绝不会耽误太久,这点心意,还望笑纳。” 狱卒沉了脸,將银子推回她手中。 冷喝:“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詔狱关押的都是由圣上亲自下詔关押的特殊犯人。若无手书任何人不得进入。” 王嬤嬤听了,眉头一皱,转头望向周云若。 还好周云若早有准备,她从袖中拿出武安侯的腰牌,赤金的牌子一出,两名狱卒瞬间躬身行礼。 “不知夫人身份,冒犯之处,还请您见谅。” 周云若示意王嬤嬤將银子递给他们。 二人互视一眼,达成共识。 当下恭谨地接了银袋子,眼神盯著王嬤嬤手中的食盒,又低声道:“夫人,上面有规定,您带的这些东西,小的们得逐一检查过,才能放您进去。” 闻言,周云若没有犹豫,取出衣交由他们检查,又叫王嬤嬤打开食盒。 正检查著,门內走出两名男子,二人腰间束著皮革带,其上镶嵌著银质徽章。从著装看不像普通狱卒。 那二人走近,其中一人將目光落在周云若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周云若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帕子,这俩人面相生的恶。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王嬤嬤见他不怀好意地盯著夫人瞧,面色微变。 又见那人挑眉,冲周云若轻笑:“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生得可真好看。” 第285章 吃不饱,穿不暖! 一旁的两名狱卒一听,面露惊色,忙要提醒。 “魏提点,这是……” 可他还没等人说完,就伸手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白亮亮的肉包子。 咬上一口,眸子一亮,吧唧著嘴:“嗯,香。” 说著,又伸手去拿。 周云若要阻止,被王嬤嬤拦住。小声在她耳边提醒:“夫人,咱们別招惹他,叫他吃两个就是。” 那提盒底下一层,统共就装了不到二十个肉包子。 被人一下拿走两个,苏御就要少吃两个。 周云若气得咬牙。 那男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將头扭向一边,“大哥你也吃一个,这包子香得很。” 隨即,又看向周云若,双眉上挑:“你喊声好哥哥,这肉包子我就不拿了,不然,我都给你端走。” “大胆!” 王嬤嬤猛地大喝一声,中气十足。 那男子一听,剑眉倒竖。 在詔狱谁不知道他的名號,还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当下手痒得难受,就要上前教训。 两名狱卒忙拉住他的胳膊,小声提醒:“魏提点,可不能造次,这······这是苏大人的夫人。” 话音刚落,“咳咳·····” 男子瞬间弯腰猛咳。 下一刻,他身旁的男子將还未来得及吃的包子,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 转身,又是一脚踹在那男子屁股上,揪起他的耳朵,“大人家的包子,你也敢吃,还不快给夫人赔礼。” 那男子苦著脸:“夫人,我嘴贱。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別告诉大人。” 说到最后,几近哭腔。吃包子事小,只他那句好哥哥,要是传到大人耳朵里,他好日子就到头了。 耽误了许久,菜和包子都要凉了,周云若不欲与他们多说,拿上东西,就进了詔狱的大门。 越往里越阴森,牢里阴冷潮湿,深处隱隱传来哭嚎声。 王嬤嬤脚步紧隨周云若,前方有狱卒给带路。 那两名男子,刚刚还跟在她们身后,这会儿却是不见踪影了。 拐角处,周云若一行人猛然顿住脚步,只见两名狱卒正拖行一个浑身是血的囚犯,那人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 他们行过的地上,血痕蜿蜒。 周云若绕过那些血跡,面上佯装镇定,想著苏御是长公主的独孙,按照辈分,陛下是他表叔。 现如今罪书未下,应该不会有人伤他。 行过暗道,迎面走来一名狱卒,“夫人,小的为您带路。” 原先那名狱卒与他对视一眼,当下便默不作声地转身回去。 詔狱很大,他们又走了片刻,狱卒才指著前面说:“大人就关押在前面。” 周云若不觉加快了步子,王嬤嬤一脸担忧地跟在她身后提醒:“夫人,您慢些,当心脚下。” 一阵铁链响动,狱卒打开了牢门,周云若瞬间迈进去。 神色一顿! 只见四方牢笼內,苏御侧臥在破败的草蓆上,穿著一身污白的囚服,背身朝里,听见声响动也不动。 周云若望著他,心口猛地一窒。 三两步衝上前,“夫君,你怎么了?”出声已是哽咽。 闻得这声夫君,苏御猛地回过头。 光洁如玉的脸上,此刻,染上了泥污。几缕凌乱的髮丝贴在额前,这般瞧著让人心疼极了。 他瞬间坐起身,一把將周云若搂进怀里。 王嬤嬤瞧著,一边抹泪,一边將衣拿出来。 上前来:“大人,这大冷天,您竟穿得这样单薄,好在夫人心细,一早起来就给您缝製衣。您快穿上吧!” 经王嬤嬤一提醒,周云若顾不得擦泪,赶忙去解他的囚服。 苏御按住她的手,扭头对王嬤嬤道:“先放一旁,我等会换。” “不行,现在就得换。” 周云若挣脱他的手,去解他的衣襟。方才他抱她的时候,身子都是凉的。 “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官袍脱了也就罢了,可那银貂大氅,是咱们自个儿的,他们凭什么给你脱了。” 又想到他这样冻了一晚,眼眶又是一红。 苏御低头,见她眼底起了泪意。 忙抬手轻抚她的眉眼,压低了嗓子,声音又低又磁:“你別哭,我这不是好好的。” “吃不饱,穿不暖。哪里叫好?” 她低眉含泪地说著,手上动作却是没停,眨眼的功夫就將囚服脱下来,目光定在他洁白的里衣上。 苏御喜洁,他身上的衣裳从里到外,从来都是一天一换,她记得他走时里面穿的是一件月光白的里衣。 她昨日被长公主骗了一遭,这会子缓缓抬起凤眸,目光凝著苏御。 好一阵无语。 却见他神色坦然,拿过一旁的衣,不紧不慢地穿在身上。 又朝她浅笑:“这衣穿著真暖和。” 说著,搓了搓手,又来捧她的脸,小声道:“还凉吗?” “凉!” “那你给我暖暖。” 话音一落,那双大手,便探进她的袄子里。 周云若想要躲闪,却被苏御紧紧扣著腰窝,那手继续往上摩挲。 “別闹,先吃饭。” 她轻声嗔怪,试图推开他,却反被他更加用力地拉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 苏御低笑一声,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 “好,先吃饭,不过,你得餵我。” 王嬤嬤侧身,用余光偷瞄二人。 当真是餵一口吃一口,这般模样,可叫王嬤嬤开了眼,简直不敢相信,一贯端正严谨的大人,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不像个大官,倒像个邀宠的小官人。 观望间,忽觉苏御的冷眸扫过来,王嬤嬤心头一颤,当即垂下脑袋,再不敢偷看。 待他吃饱了,周云若將包子用布仔细地包起来,放在他怀里。 她其实有好多话想问他,可瞧见那狱卒就守在门外,话含在嘴里又化为嘆息。 眸光看向苏御,轻声道:“这包子够你吃几日的,我来了许久,该走了。” 说罢,王嬤嬤上前从她手里接过食盒。 周云若回身又深深看了苏御一眼,见他站在那里,子夜寒星般的眼眸,眨也不眨地凝著自己,她抿唇道:“你在这里一日,我就一日睡不安稳。” 话音未落,人便被他扯进怀里。 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眉间,又落在她的唇间,先是轻舔慢咬,后又觉得不够,舌尖撬开,温滑地探进去。 “唔~“ 周云若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那声音听得苏御一激灵,忙捂住她的唇,低语:“这种声音,只能让我一个人听。” 她羞得面红耳赤,还不是他刚刚太磨人了。 门外,那狱卒背对著牢门,双手抱臂,站得笔直,实则耳朵听著里面的动静。 王嬤嬤方才被他瞪了一眼,这会儿是不敢看了,一双眼睛只往外瞟。 看到一人,她突然抬手一指,大声道:“大人,就是那人······他刚刚调戏夫人呢!” 第286章 我也没法子 此话一出,就见苏御一把拉开牢门,一身的寒意令狱卒浑身一颤。 周云若愣在原地,又见王嬤嬤跟上去,指著前方,满眼愤慨:“就是他,拿了夫人两个肉包子,他还让夫人喊他好哥哥。” 话音未落,便见苏御迈著长腿,径直大步朝那方去。 周云若心头一紧,三两步紧隨而出,拽住他的胳膊。 “夫君,你如今人在詔狱,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他就是嘴上占些便宜,也没做什么·····” 他猛地转身:“不是一个也不是三个,偏偏拿两个,这还叫没做什么?” “···········” 周云若怔愣,又见他眼眸漆黑,显然是怒了。 她驀地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嘴唇翁动片刻。 又忽听苏御朝那人的方向,高声:“魏立,你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冷冽的声音,如同千年寒冰,在幽然的詔狱一层层盪开,让正在逃跑的魏立,双脚一软,险些一个踉蹌趴在地上。 魏立? 前世,周云若曾听闻过这个名字。魏立和魏放,是魏家二房庶出的两兄弟。 二人是詔狱里恶名昭著的两大酷吏。 如今虽是提点,可后来一个做了提司,一个做了典狱长,他们的恶名常被寻常百姓拿来嚇唬不听话的孩子。 想到此,周云若扯了扯苏御的衣袖,“夫君!人在屋檐下就得低头。这是他们的地盘,你可莫要招惹他。” 又道:“寧得罪君子不招惹小人,你人被关在这里,不比从前了。便是你想给我出气,也得等出了这大牢才行。” 她一脸担忧的说著,下一刻,就被苏御揽进怀里,他低头,大手拂过她鬢角的髮丝。 “云若,委屈你了。” 她闭眼靠在他的胸前,轻声道:“夫君,你答应过我,一定会贏,这话现在还算不算数?” 他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答应你的事,桩桩件件都会做到。” 周云若听著这话,这几日的忐忑没了,此刻,只满心安稳,双手环著他的窄腰。 方才换衣时,看见他的里衣,就隱隱猜到了。 他走时穿的是月白色里衣,现今穿的是纯白色。 人在牢里,还能换衣衫,若不是陛下首肯。哪能有这待遇。 就如现在,他出了牢门,那狱卒身子紧贴墙根,一下都不敢动,儼然是怕他的。 若不是自己拦著,只怕他能满昭狱去追那魏立。 魏立何许人也,那可是昭狱一霸。方才一听自己是苏御的夫人,脸都嚇白了。 这会儿更是被苏御一嗓子嚇跑了! 可见,他不是真的失了权。陛下也不是真的恼了他。 想著只要他平安无事,自己便不去计较他骗人的事。 周云若抱了他好半晌,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凤眸看著他:“祖母说,等明年孩子出生,就將府里的中馈交给我。” 苏御听了先是一愣,继而又笑了:“这是好事,祖母她认可你了。” “可我还想等一等。” “等什么?” 她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只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等咱们的女儿出生,我要再给你生个儿子。”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他的笑声,肩膀和胸膛微颤,带出浅浅的气息。 周云若落下脚尖,看到他唇边的梨涡。继续往上,一双好看的桃眼,此刻正凝著她,满是笑意。 见他这般笑,周云若一时竟有些侷促了。 又听他轻声道:“儿子要生,但是得等等。” 接著,单手抚上她的肚子,薄唇贴上她的耳。低语几句。周云若的脸刷的一红。 又垂眸低低道:“过了年你就二十八了,与你同龄的人,儿子都快议亲了。” 说著,声音越发的小,“大不了你把卫將军的册子拿来,我依著你就是。” 闻言,苏御神色一顿,隨即两颊飞红,比她的还要红。 一旁的王嬤嬤,满眼困惑,她听了半响,也没听懂。 从詔狱出来,二人上了马车,王嬤嬤左思右想还是不明白,於是忍不住问:“夫人,你到底与大人说了什么?老奴还是头一次见他脸红。” 周云若掩唇一笑,这话可不好告诉王嬤嬤! 一路上,她耳边反覆迴响著他那句“我馋你的身子”,面颊上的红云就没消过。 回到侯府已近黄昏。 刚进院子,迎面跑来一名小丫鬟,疾疾道:“夫人,您可来了,周家三夫人在厅里等您许久了,好像有急事。言说见不到您,就不走了。” 周云若眉头一皱,缓步朝厅门走去。 微沉的天色,凉风阵阵,浮动她额前的髮丝。 她眼底多了一抹暗色。 苏御被当朝剥下官袍,外人必然以为他失势了。 多得是拜高踩低,急与撇清关係之人。 萧氏会急著找自己,不用想也知道是魏家那边有了动作,梦华一直看不上瑾萱,之所以会同意结亲,全是迫於苏御的威势。 如今认为他大势已去,以梦华和魏家的德行,想悔婚也不奇怪。 丫鬟掀开帘子,厅內的暖气迎面扑来,周云若刚跨过门槛,便见萧氏一脸急色的站起身,三两步跨到她面前。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张嘴就道:“魏家要悔婚,你想办法保住瑾萱的婚事。” 周云若抿著唇,侧身从萧氏身边走过。 王嬤嬤跟上来,从她手里接过半凉的手炉。一旁的瓶儿又上前解下她肩上披风。 全程没人看萧氏一眼。 萧氏等了一下午,心里都快急出火了,好不容易等来人,又见她这般冷淡的態度。 心里憋的不行,眼睛看向周云若,见她坐在堂前的椅子上。 萧氏闷著火气,转身便往她身旁走,又一屁股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 一旁的王嬤嬤见了,直蹙眉头,心中暗自嘀咕这周家三夫人怎地如此不懂规矩,堂正为主位,两侧为客位。 她倒好,径直坐在夫人身旁的主位上。 再看周云若,她神色淡淡,目光並未落在萧氏身上,只端著一盏热茶,抿了几口。 萧氏竟伸手一把夺了她手中茶盏。 接著又將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搁:“你三妹在家寻死觅活,你还有心情喝茶?” 厅里的丫鬟婆子见状,全都沉了脸,看向萧氏的目光都不觉冷了几分。 周云若斜斜看了萧氏一眼:“夫君被下了大狱,魏家要退婚,我也没法子。” 萧氏听著周云若的话,沉眉:“你怎会没法子,只要你去求长公主,由她出面,魏家就不会退亲。” 周云若面色微沉,萧氏自私自利,她早就看透了,也没指望她会体谅自己的难处。 “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明白,这门亲是怎么来的。” 萧氏闻言,面色一僵。 又见她冷眸扫向自己:“你先是以祖母逼我,后又算计我哥哥,我凭什么替你们去求长公主?” 第287章 谁都別想好 话音刚落,萧氏猛地站起身,一把拿起茶盏狠狠地掷碎在周云若脚边。 王嬤嬤顿时上前,怒斥萧氏:“你放肆!这里是苏府,容不得你来撒野。” 萧氏一脸怒容,盯著王嬤嬤:“我是她的长辈,还轮不到你个下人对我大呼小叫。” 说著又瞪向周云若:“瑾萱走到这一步全是因为你,当初是你將瑾萱拖进湖里,又將她推到苏御怀里。” “你坏了她的清誉,本就是你欠她的,你帮她也是应当应分。” 闻言,周云若站起身,一双凤眸直视著她:“萧氏,自我记事起,你便针对二房。” “知我少时暗恋苏御,你恨不能將这事嚷得人尽皆知,逼得母亲不得不带我回平洲祖宅。” “你的所作所为,配长辈二字吗?” “还有,当初落水之事,难道你女儿没告诉你,是她先推我坠湖的。“ “她若不推我,自己也不会落水,又何来后面那些事情。” “所以,別在我面前,说什么应当应分,我从来不欠你们的。” “瑾萱一事,全是你们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一点。” 周云若言语犀利,逼得萧氏后退一步。 屋內光线昏暗,萧氏脸色阴沉,她绞著手中的帕子,指节发凉。 她等了一下午,又听到周云若不愿意帮忙,怒极了,一时失控才掷碎桌上的茶盏,其实她摔完就后悔了。 这会子把周云若激怒了,让人记起往昔的事,心里懊恼。 她想起来这儿的目的,又想起瑾萱的处境,抬眸注视著周云若,萧氏用力咬著泛白的唇。 片刻,双膝一软,就要给她跪下。 这一举动惊了厅里的人,王嬤嬤立刻眼神示意一旁的丫鬟扶住她。 她到底是周家的长辈,若要她真的给夫人下跪,岂不是叫夫人落人口舌。 周云若见她这般,脸愈发的沉:“男女嫁娶,自来都是男方求娶女方,偏你求著男方娶女儿。沾了这个“求”字,便是自降身份。” “你让她嫁高门,口口声声是为她好,可你明知道魏家看不上瑾萱,依旧要她往里面撞。萧氏,你真的疼爱瑾萱吗?” 萧氏猛地抬头看向她,一脸认真道:“我就她一个女儿,怎会不疼她,我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她好。” 周云若摇摇头:“苏魏两家是世交,更是姻亲之家。可夫君他前脚出事,魏家后脚就与你们退亲,这样的无情无义的人家,你还求著將女儿嫁过去。嫁进去就是进了火坑。” “又哪里是为她好。你只是私心作祟罢了。” 话音刚落,萧氏便反驳:“做母亲的哪个不想女儿高嫁,只你母亲和老太太將你藏著掖著,因著你生得好,她们不叫你参加京中的宴会,怕你被高门儿郎惦记,一心只想你嫁给谢云舟。” “可后来呢!你看不上谢云舟,看上了苏御,也就你母亲是个蠢人,换做我是你的母亲,拼了全力也要把你嫁给心爱的男子。” “若是当年有人替你筹谋,你早都是苏御的人了,你又何至於会低嫁到那种人家,白白被姓閆的占了身子,浪费了青春。” 周云若沉默,不可否认,若当年母亲如萧氏一般,將她送到苏御面前,苏御一定不会拒绝。 可她也清楚地明白,若是那个时候进苏家,以她的身份,只能做妾。 而以她年少的心性,与人共事一夫,只怕苏御前脚进了王嬋的屋子,她后脚就哭成了泪人。 长此以往,便会因爱生怨懟。她与苏御都不会好过。 此刻,周云若看著萧氏:“我庆幸母亲不是你这样的性子,至於我嫁给閆衡,皆是我自己瞎了眼,怨不得旁人。” “而魏九郎是你给瑾萱选的,她就只会怨你。” 听了这话,萧氏只觉胸口一阵憋闷。见她態度如此坚决,想想也是没必要瞒她了 “你可知我为何急成这般?你三妹·······她·······怀了魏九郎的孩子。” 说罢,萧氏重重一嘆,若不是这样,她何至於要这样卑微地求人。 如今,已有两个月的身孕。要是魏九郎不娶她,到时候显了怀,可如何是好? 萧家先前因文贞的事,在京中丟尽脸面,自己是萧家女,若是她生的女儿再被爆出这样的丑闻。 先不说萧家会怎么样,只周家这一关她们母女也过不了。 老太爷出自汝阳周氏嫡支,周氏重门风,此事若是惊动汝阳周家那边,只怕她们母女俩都会被扫地出门。 她低头等了许久,也不见周云若出声。 便抬头去看她的反应,却见周云若坐回椅子上,面上平静,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那副冷漠的模样,让萧氏慌神:“二丫头,从前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只瑾萱的事,你不能不管。她这条命能不能活,全看你了啊?” 周云若轻瞟了她一眼:“你不用將这事强压到我身上,魏九郎是你给她选的人,未婚与人苟且也是她自愿的。当初我便与你说过,好与坏皆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闻言,萧氏脸色骤然转冷,她没料到周云若会如此绝情。 当下就要上前,王嬤嬤早有防备,这会子和瓶儿往周云若面前一站,將萧氏阻隔在外。 见状,萧氏更是气急败坏:“周云若,今个儿我便话给你撂这,你若真不管瑾萱的事,我就自己去魏家闹,闹翻了,谁都別想好。” “我的瑾萱嫁不出去,你二房和大房未嫁的姑娘也別想嫁得出去。” “想想你的亲侄女琅月,如今,苏御落下高台,他掌权时有多威风,这会就有多落魄。你恐怕还不知,朝中已经有官员向陛下检举他的罪状。” “他的官决然是保不住了,最多保下一颗脑袋。” “裴三公子是裴家子弟中的翘楚,如今,裴家正愁找不到藉口与你们二房退亲。” “瑾萱的事若是闹大了,那裴家定会藉机与琅月退婚。到时候毁的可不止瑾萱一人。” 第288章 梦魘 周云若唇边掀起一抹讥笑:“好啊!你儘管闹。我倒要看看裴家会不会来退婚。“ 萧氏脸色一白,对上周云若的眼睛:“明明是你几句话就能帮到的事,你寧愿拿亲侄女的婚事冒险。也不愿帮她,周云若,你好狠的心吶。” 听了这话,周云若心中冷笑,前世萧氏和瑾萱害琅月嫁给奇丑无比的崔四郎。 琅月哭著嫁人的模样,她至今记忆犹新。 她也想趁机,考验一下裴家。若裴家想退婚,不嫁反而是幸事。 嫁错了人,那才真是毁了一生。 如今,萧氏母女自作自受,她不落井下石已是心善,决然不会去帮她们。 眼神示意一旁的王嬤嬤,王嬤嬤当下心领神会,对萧氏下了逐客令。 萧氏站著没动,只一双冷凝的眼盯著周云若:“你就不怕我去老太太那闹?” 闻言,周云若面上平静,淡淡道:“你敢去闹祖母,我就写信去汝阳。” 听罢,萧氏身形一晃,仿佛被人掐中命脉,她最怕此事被汝阳周氏族长知道。 老太太是她最后的底牌,若是连这都不管用,那就只能委屈瑾萱。 王嬤嬤上前:“周家三夫人,您站这不动,莫非是想让老奴亲手將您请出去。” 说著,她抖了抖袖口,一副要轰人的架势。 萧氏见状,面色一凛。目光从王嬤嬤的脸上转到周云若身上。自己说了这么多,对方始终都是这副冷漠的態度,她分明想看自己的笑话。 当下冷哼:“不用你撵,我自己会走。今日你是怎么对我的,它日我也会还给你。” 说罢,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出了苏家,萧氏又去了萧府。 自上回萧文锦之事,萧氏虽恼萧翎,可面上却不敢对萧翎露出丝毫的不满。 一见到萧翎就將瑾萱有孕之事,全盘托出。 “哥哥,我今日去苏家,那个小贱人不仅不帮忙,还將我狠狠羞辱了一番。” “所以你想让瑾萱入魏家做妾?” 萧氏默然垂泪:“都怀上了,不做妾又有什么法子。退亲是梦华和魏家主的意思,魏九郎並未表態。” “且,他平日对瑾萱关怀备至,京中时兴的稀罕物也没少往府里送,二人情投意合,我猜魏九郎捨不得瑾萱。” 萧翎端坐在书房的雕梨木椅上,手中轻捻著一串温润的玉珠,將视线从萧氏脸上移开。 鹰隼般的目光穿透窗欞,神色晦暗不明。 从前陛下重用苏御,他这个首辅虽是百官之首,却始终被苏御压了一头。 如今苏御出事,这权力的天平便全都倾向了他。 这个妹妹哪里会知道,魏家急著与瑾萱退婚是为了与萧家联姻。 从前,魏家一心巴著苏家,这会儿见自己得势,便主动来聘萧家的嫡女为正妻。 魏家虽是墙头草,可萧翎知道,与魏家联姻对萧家百利而无一害。 萧氏抬起泪眸看向萧翎:“哥哥,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瑾萱是你的亲外甥女,她肚中怀了魏九郎的孩子,让她进魏家做妾,也是事急从权。” “来日,只要她生下孩子,母凭子贵。再凭藉魏九郎对她的宠爱,正妻的位置还怕谋不来吗?” 萧翎闻言,缓缓转过头来,目光盯著萧氏,笑了笑。 “妹妹先回去吧!此事,我来与魏家主说。” 闻言,萧氏眸光倏尔一亮,又面露感激道:“我就知道哥哥会帮我,待將来瑾萱做了魏家主母,定不会忘了哥哥的好。” 萧翎勾起唇角,笑意晏晏。 等萧氏出了屋门,笑容骤敛。手中的玉珠重重地置於案几上,幽幽道:“妹妹,你可別怨我,外甥女再好也不如女儿亲。” ························ 从詔狱回来,已过两日,这期间元善和元载来过一次,周书瑶也来过一次。 周云若並未告诉他们苏御的实情,只告诉他们无论如何长公主都会保下苏御的性命,叫他们不用担心。 打从苏御被下大狱,周云若便让人去周府通知过大伯母和母亲,让她们务必將此事瞒著祖母。 她想让祖母在最后的时光里无忧无虑地度过。 午膳后,她在园子里散步,忽见瓶儿快步走来:“夫人,秋水居的那位被一顶小轿从后门抬了出去。 闻言,周云若愣了许久。 这一切看似都是苏御提前布下的局,可林綰綰若不生恶念,就入不了局。 一腔执念,终是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既可怜又可恨! 她仰头看向云际,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嘆了几息,又默然垂下头。 回到屋里,她歪在软榻上,暖阳透过窗子照在她的身上,她看著游记,不知不觉睡著了。 梦到前世的场景,一个衣著华丽的男童,扯住她的衣角。 “你为何与我母亲生得这般像?” 她望著他,上挑的桃眼与苏御生的像极了! 前世与今世的记忆碰撞,她知道这是苏御与林綰綰的儿子。 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又跑来一个稍大点的男童,他拉著男童的手,看了自己一眼,对男童道:“弟弟,这不是母亲,母亲比她年轻。” “我知道她不是母亲,就是觉得好奇怪,她的五官与母亲太像了。” 周云若看著两个男童,一个生得像苏御,一个生得像林綰綰。即便是在梦里,她也觉得心口痛极了。 画面一转,又见林綰綰身著誥命华服走过来,两个男童一见她就跑过去。 林綰綰揽著孩子,目光看向自己,良久,问了句:“夫人,你叫什么名字?” 她张开嘴依旧还是发不出声音。 林綰綰又道:“我听闻,京中有一位夫人,与我生得极像。名唤云若,是你吗?” 话音刚落,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綰綰!” 她寻著声音望去,是苏御! 两个男童奔向他,唤著父亲。转眼就是他们一家四口远去的背影。 梦中虚虚实实,她没有向前世那般转身离去,而是拼命地追赶他们。 可怎么追都追不上。 “夫人,夫人,快醒醒。” 耳边传来王嬤嬤的声音,她猛地惊醒。 已是满脸泪水。 王嬤嬤拿著帕子给她拭泪,轻声安慰著:“夫人別怕,梦都是反的。” 第289章 昭儿不能没有父亲! 周云若从她手中接过帕子,轻声问:“什么时辰了?” “申时末。” 说罢,她坐起身,王嬤嬤回身拿了个软垫,贴心地垫在她腰后。 又轻声问:“方才厨房掌事来问,您晚膳想吃什么?” 王嬤嬤一边说著,一边弯腰拾起掉在地毯上的游记。 周云若將帕子放在一旁,抬眸看向王嬤嬤:“晚上,子归还来吗?” “他傍晚跟著侯爷去了卫国府,这会儿没见人,怕是还没回来呢!” “那就做些简单的菜色,霞儿那边的药膳,让厨房仔细做。” 王嬤嬤应了一声,將香几的书籍整理好,又去看周云若。 抿了抿唇:“夫人,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周家的三爷,傍晚来了。老奴自作主张没喊醒您,让他回了。” 她低著头,小心打量著周云若的神色:“那日周家三夫人与您闹翻了脸,老奴又瞧著周家三爷的脸色不好,唯恐他是来找您麻烦的。” “大人如今不在府里,您这月份也大了,老奴实在不敢让您有丝毫闪失。” 周云若抚著隆起的腹部,沉默了一下:“他可有留下什么话?” “没有。” 听罢,轻轻蹙了下眉头,却也未说什么。 晚膳后,王嬤嬤服侍周云若就寢。 刚放下床帐,便听门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娘“ 屋门被撞开,周云若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一把掀开床帐,便看见一道身影衝进来,哭喊:“娘!” 閆昭跌跌撞撞地奔到床前,一把抱住周云若。小身子在她怀里止不住地颤抖。 片刻后,抬起一张被冻红的小脸,抽噎道:“娘,父亲他·····下了大狱。” 周云若垂下眸子,自林綰綰离府的那一刻,她便预料到閆衡的结局。 此刻,她坐在床边沉默不语。一旁的王嬤嬤怕她著凉,取了件厚厚的大氅披在她的肩上。 又见閆昭哭道:“娘,昭儿不能没有父亲!你去求求他,他兴许能救父亲。” 他一双小手搭在周云若手腕上,触感冰凉。 周云若的目光落在地上:“他自己走错了路,没人能救得了他。”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沉沉的跪地声,閆昭跪在地上,哭得双肩颤动。 “我不知道爹做错了什么,我只知道没有爹,我会变成无家可归的孩子。娘,你让他救救爹好不好?” 听著閆昭的哭声,周云若的心疼了一下。 若閆衡一开始没有对苏御生出杀心,没有对自己死缠烂打。念著这个孩子,万事作罢。 可他有了前世的记忆,这样极度危险的一个人,又一心要谋害苏御,如何能留他? 片刻,她撇开脸:“他人在大狱,救不了你父亲。” 閆昭不知道苏御下狱的事,他神色震惊,想到没人能救父亲,哭得愈发收不住。 一旁的王嬤嬤见周云若脸色不好,暗自嘆息。脑海里也不觉浮现那人的模样,生得虽好,戾气却重!不是个好人。 而且以他那日所言所行,分明是对夫人旧情难忘。別说大人在詔狱,便是好好的在府里,也不会去救他。 王嬤嬤伸手轻揽閆昭的身子:“昭公子,天色不早了,老奴带你下去休息。” 閆昭哭著摇头:“我要跟娘睡。” “七岁的儿郎不能跟著母亲睡了。” 閆昭回头一把推开她:“我说了,我要跟我娘睡。” 王嬤嬤皱眉:“那可不成,夫人肚子大了,你晚上睡觉不老实,万一碰著她怎么办?” 閆昭闻言,一双哭红的眼转向周云若:“娘,你再搂一次昭儿,昭儿乖乖的,不会碰到你。 周云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终是心中不忍,伸出手,轻抚閆昭哭的脸颊。 他將脸贴近她的手心,周云若一怔! 脑海里忽然浮现他不满一岁时的模样,粉嫩的小圆脸,总爱埋在她的胸口。只要自己抱著他,他就不会哭。 此刻,周云若缓缓將他搂入怀中,动作轻柔,下巴抵在閆昭的头顶,像安抚幼时的他一般,一下下轻抚他的背。 王嬤嬤嘆了几息,慢慢回身,抱了一床被子过来。 又叮嘱閆昭好几遍,才离去。 睡到半夜,閆昭钻进她的被窝。 將脸埋进她的胸口,周云若醒了,却未推开他。 知道胸口传来湿意,才察觉閆昭在无声落泪。那泪水灼人,灼得她心口生疼。 次日清晨,薄雾未消。 周云若睁开眼,身旁已没了閆昭,问过王嬤嬤才知晓,他回閆家了。 她抓著被子的指节微微泛白,閆衡谋害苏御,依照律法,当斩首示眾。 而閆府能不能保住,全看苏御的意思。 早膳后,她出了侯府,马车轆轆行进,穿过繁华的街市,掀开车帘,望见华宝阁店门紧闭,风吹过,门上的封条哗哗作响, 不过几日,曾经的繁华落尽,只剩萧瑟的门扁掛在那。 她轻轻放下车帘,马车继续前行 最终停在街尾的粮铺,王嬤嬤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下车,路九娘快步迎上前。 “主子,您今日怎么得空了?” 周云若浅浅一笑:“进去说。” 粮铺客人络绎不绝,路九娘引著她进到堂侧一间屋子里。 刚坐下,便进来一名小童,端著茶给周云若敬上。 “夫人,请用茶。” 周云若接了茶盏,破庙里的孩子,如今穿著乾乾净净的衣衫,乖巧得很,想来是九娘教得好。 从钱袋子拿出一块碎银子,拉起小童的手,温声道:“拿著去买果子吃。” 小童先是看了路九娘一眼,见她点头才接下,又朝周云若行了一礼,笑著出了门。 路九娘看向周云若:“主子,閆家的事你也听说了是吗?” 她微微点了下头:“我今日来,是想托你从这些孩子里,挑选两名品行端正的孩子,送到閆昭身边。” 第290章 他的计中计! 闻言,九娘起身出了屋子,片刻领来两名少年。大的约摸十四五岁,小的也有十一二岁。 进来便朝周云若跪了身:“夫人,您是我和弟弟的恩人,没有您我们还在街上乞討,我兄弟二人愿意照顾公子,以命护他周全。” 说著,弯腰就要磕头,周云若起身將二人扶起来。 “好孩子,你们愿意看顾我的孩子,该是我感谢你们。” “望你二人护他平安长大。待他成人,我便將身契还给你们。且赠你二人宅地良田,保你们余生无忧。” 两人点头:“夫人,放心,我们一定看顾好他。” 待二人退下,路九娘將二人的身世告诉周云若,兄弟二人一个叫元荣,一个叫元安,京都人氏。 四年前,家中失火,一家人皆被烧死,只兄弟在外祖家,倖免於难。 父母死后,家宅化为灰烬,外祖一家不愿收留二人,无奈哥哥便带著弟弟上街乞討。 他二人身家清白,且品行端正。每日天未亮,便起身將店铺內外打扫得一尘不染。 言说,承了周云若的大恩,在粮铺中,搬运米袋,清理穀壳,从不言苦。 这样的孩子送到閆昭身边,周云若是放心的。 她朝路九娘点头:“將二人送到城南东榆巷,朝东第三户。” 那是曾经的閆宅,也是她留给閆昭的居所。 又道:“你去牙行亲自挑选十余名僕人,要家世清白,老实本分的。一併將人领到东榆巷。將宅子重新打理,一应开销全从帐中走。” 路九娘一一应下,因著周云若今日还要去周府,她安排一番,便起身朝外走。 行至店门口,见大队的神锋军从门前经过,马蹄声轰鸣,队伍行速很快。 她微微侧头,看见领头的是卫英,他神色肃凛。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將发生。 行人聚在商铺门前议论。 “好大的阵仗,这是出了什么事?” “能惊动神锋军,定然是大事。” “咦?怎么是往华宝阁方向去的?那里不是被查封了吗?” 此刻,好奇的人,都往华宝阁的方向跑去。 周云若与路九娘立在门外,目光隨著行人的步伐,往前方望去。 “主子,可要我去看看?” “不用,你守好店,我自己去。” 说罢,就带著王嬤嬤跟隨眾人朝那方走。 到了华宝阁门前,见封条已被撕开,店门大敞著,不多会儿,军士们从里面抬出好多坚固的箱子。 周云若看得心口突突直跳。 她认出这是放刀剑的军器箱。军士们进进出出,军器箱也越积越多。 华宝阁內私屯军器,这是谋逆!会被抄家灭族。 华宝阁是苏御的產业,从这里搜出来的罪证,指向谁,不言而喻。 惶恐不安之时,终於看见卫英从里面走出来,周云若快步上前。 “卫將军,这是怎么回事?” 卫英本是沉著脸,看见她,神色微敛。 小声对她道:“放心,此事不牵扯苏御,华宝阁的曹掌柜,指认豢养杀手及私藏兵器,全是奉了顾临的命令。” 听了卫英的话,如吃了定心丸。周云若长长舒了口气。 又见卫英朝自己挑了挑眉梢:“挺著大肚子,瞎跑什么。快回家,你男人快出来了。” 闻言,周云若唇角轻扬。 盈盈朝卫英福了福身,便转身与王嬤嬤往回走。 自听到苏御要回来,王嬤嬤一脸喜色,这会儿上了马车,小心翼翼地搀扶周云若坐下。 眼神看著周云若,含笑道:“我就知道,咱家大人清风霽月,皎皎君子。万不会做那等脏事。” “什么豢养杀手,那就是別人往他身上泼的脏水。” 听了这话,周云若没吭声,只垂眸看著脚尖,论起给人泼脏水,苏御才是其中翘楚。 他入詔狱,让所有人放鬆警惕。又偷偷命人將大量兵器运进华宝阁,最后再让曹掌柜反咬顾临一口。 只因他人在詔狱,便不会有人怀疑是他做的。 且,他往日风评极好,所有人都会像王嬤嬤一般,认为他决然做不出豢养杀手的事,一切都是顾临诬陷他。 看似將计就计,实则他计中有计。不仅將自己豢养杀手的事推到顾临头上,还给他按了个更大的罪名。 他这是逼著顾临谋反,他想光明正大地杀顾临,杀同母异父的弟弟。 杀人的同时,还要落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官声。可见苏御心机之深。 閆衡虽有上一世的记忆,可他不了解真正的苏御。 须臾,周云若似想到了什么,心口猛地一颤。 林綰綰这颗棋子,苏御早不用晚不用,非要在这个时候將她推出去。 这是想將閆衡与镇北王捆绑在一起,谋逆之罪,抄家灭族。 那閆昭岂不是要·········· 周云若脸色一白,当下吩咐车夫调转马头,不去周家,回侯府。 她要去寻他问个明白。 马车到了府门前,问过守门侍卫,得知他並未回府,周云若又吩咐车夫,往詔狱去。 王嬤嬤不知实情,还以为周云若是思夫心切。一路上笑意盈盈。 不多时,到了詔狱门口,值守的两名狱卒见了她,忙拱手行礼。 周云若问二人:“他人可在里面?” 闻言,狱卒踌躇了一下,才道:“在·····“ 话未说完,便见周云若急步迈了进去。 两名狱卒望著她的背影,小声议论:“昨日押来的女囚,你瞧著与苏夫人有几分像?” “最起码有七分像。” “大人已无罪释放,早上他进宫了,这会儿又回来看这名女囚,你说大人会不会救她?” “这可不好说。“ 这边,周云若进了詔狱,没走几步就迎面遇到魏放。 詔狱太大,她一进到里面就迷路,只好叫住他:“魏提点,我夫君在哪里?可否劳你带路?” 上回魏立对她不敬,被大人吊起来抽了几十鞭子。这会儿还在家养伤呢! 知道大人宠妻,他不敢得罪她,唯恐她往大人面前一哭,下一个挨抽的就是自己。 当下態度恭瑾,领著她去寻苏御。 与上次的路不同,穿过甬道,入目便是各式各样的刑具。上面血跡斑斑,有的干固发黑,也有才染上的,血腥气让人闻了作呕。 王嬤嬤嚇得捂住半边脸,周云若则努力压下胃里的不適。 走了没几步,魏放便指著前面的一间牢室,对周云若道:“大人就在那里!” 说完,见她们脸色发白,想是女子胆小。又好心地说了句:“夫人放心,大人不喜见血。比起我们哥俩,大人的手段可要仁慈得多。” 说完,却见二人脸上露出惊惧! 魏放奇怪,便回过头朝牢室中望去,只见那名女子被一根白綾吊在牢房中,双脚直直垂下来,像是刚咽气。 第291章 等你平安归来 魏放习以为常,没有开肠破肚,一点血都没流,在詔狱这是极为体面的死法。 怔愣间,忽见苏御从里面走出来。 看见他们的一瞬,苏御脚步一顿,目光落在周云若的脸上,眸心微颤。 又见她一脸惊色,心头一紧,忙快步走过来,一把蒙住她的眼。 揽著她的肩,往外走。 直到出了詔狱,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周云若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虽知道林綰綰会死,却没想到,苏御会亲自让人吊死她。 待上了马车,周云若缓了缓呼吸,依然余悸未消。 苏御坐在她身侧,一双深沉的眸子盯著她,驀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心狠?” “················” 没等来她的回答,苏御轻唤:“云若~” 低哑的声音传入周云若耳中,她微微一怔,竟见他的眼底起了泪意。 心头慌乱! “你別这样,我又没说你什么。” 话音未落,便被他圈进怀里。 周云若一时发懵! 方才还心狠手辣的男人,一转眼,竟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谁都不能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说著,又捧起她的脸,星眸深深地锁著她:“林綰綰说,她是我命定的妻子,说我们註定会有两个儿子。” 说到这,苏御顿了下:“你说她是不是疯了?有你在,我怎么会娶她?” 周云若愣住了! 她心中有一瞬间的错乱,手指不自觉地绞起衣带。 触到苏御探究的目光,眼神又不自然地撇开,而后,点了下头。 苏御轻笑,眼神愈发的浓烈。 下一刻,他低下头,將她绞缠衣带的手指,一根根细心地展开。继而大手轻轻包裹住她的小手。 “余生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温柔沙哑的声音,钻入周云若的耳中,在她心湖激起阵阵涟漪。 她將脸埋进苏御的怀里,听著他的心跳声,很安心。 良久,周云若在他怀里缓缓开口:“我此生唯有两个心愿,一是与你相伴一生,二是昭儿平平安安地长大。” 说罢,她闭上眼,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 周云若的心瞬间揪成了一团,欲离开他的怀里,却被他更加用力地锁在怀中。 那股力道大得不容她有一丝反抗。 又等了许久,只听他发出一声轻嘆:“你的心愿,便是······我的心愿。“ 周云若眼眶一热,闷在他的怀里。呼吸不觉染上了几分哽咽。 又听他低声道:“不许哭,不然我就把方才的话收回。” 她抬起一双水盈盈的凤眸,瓣似的唇微微嘟著,睨了他一眼,那神色似娇似嗔。 苏御不觉想起少时在书院读书时,常见寧紫渊手里拿著一本艷词诗集。 听说是寧国公给他的,他当个宝贝,没事就爱吟诵两句。 那句:牡丹下死,做鬼也风流! 是寧紫渊的最爱! 对此,他嗤之以鼻,认为那是无知文人的浅薄之语,更將寧紫渊与其父视为蠢货。 可此刻,他望著怀中勾人心魄的女子,方知自己才真是应了那句诗。 他心知留下閆衡的儿子,是给自己留下隱患。 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定下一个周密的计划,可她一开口,自己就狠不下心。 他揽著周云若,暗自思忖,若是这孩子长大了明事理,不替父寻仇,自己会將他护在羽翼下。 若是来寻仇,那就另当別论! 一炷香后,二人回到侯府。 苏御急不可耐牵著周云若往寢室走。 王嬤嬤见状,將屋內的丫鬟全都唤了出来,关上屋门,又转身吩咐人备好热水。 床榻上,周云若的衣衫被褪至腰间,他的大手贴在她光滑细腻的后背,沿著她的椎骨一点点往下滑。 吻著她的唇,语气略带浪荡,又显得含糊不清:“你说过,什么都依著我。” “那册子上,每一个姿势我都记下了。” ·················· 是夜,一道尖锐的声响,划破云霄,苏御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他一把抽过掛在衣架上的外袍,动作利落地披上,腰带还未繫紧,人已冲向窗边。 推开窗户,冷风夹杂著夜露扑面而来。 帘帐轻轻拂动,周云若睡意惺忪地半仰起身子,又听一道尖厉的鸣鏑声响起,伴隨著一道火光。 她睡意顿时全消,只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只见苏御回身看向自己,一脸严肃道:“这几日不要出府,切记,等著我回来!” 说罢,就衝出屋门。 见此,周云若惶惶不安! 她快速將衣物穿好,出了屋门。 长廊的灯盏,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她看见长公主与武安侯立在院中。 武安侯手里紧握著一把长戟,那桿身上雕刻著繁复的纹路。 周云若觉得眼熟,恍惚记起,前世叛军攻城时,苏御手中的长戟就是这杆。 再看长公主,她双手拢在绣著金线的披风內,目光如炬。 周云若顺著她的视线望去,就见苏御踏著夜色,从暗处走来。 他身披玄色战甲,腰间束著黑革金带。 身上的战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周身縈绕著肃杀之气。 这一刻,他不是文臣苏御,而是保家卫国的苏家男儿。 他从武安侯手中接过赤铁长戟,一双星眸缓缓看向廊下的周云若。 幽深的眸底仿佛翻涌著无数丝情,繁复细微。 周云若亦看著苏御,袖中五指紧握,面上却朝他浮起一个微笑。 “夫君,我等著你平安归来。” 第292章 火光冲天 苏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记住我给你说的话。” 她点了点头。 前世,镇北王叛乱时,城中人心惶惶。 可这次明显跟上次不同,听他说,镇北王已被陛下囚禁在离宫。 既以被囚禁,这变故从何而来? 一声尖厉的鸣鏑再次划破夜空,周云若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 又见他转身看向武安侯和长公主:“孙儿,去了!” 言罢,他再未回头看她。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周云若还望著他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武安侯立於院中,他先是看了眼身旁的老妻,又看了看周云若。 沉声道:“都把心放肚子里去,御儿的武功是我教的,他有几分本事我最清楚,此战没人能伤得了他。” 话音刚落,长公主便轻泣一声。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她一哭,不只是周云若,连同一院子的僕人也都惊了一瞬。 长公主出身高贵,又占一个长字,她素来不在人前展露柔弱。 武安侯揽过她的肩,一边给她擦泪,一边轻声哄著:“放心,他不会有事,別说是顾临,就是他们父子俩一起也打不过他。” 长公主抬起泪眸,声音悽惻:“当年,牧儿出征,你也是这般与我说的。侯爷,若是再叫我白髮人送黑髮人,我也是活不成了!” 她说得哽咽,武安侯听了更是红了眼,儿子是他与老妻心里不能揭的伤疤。 这么多年,他们二人谁都不提这个名字,只將一腔爱子之情,全都转化为对御儿的疼爱。 这个孙儿就是他们的全部。 武安侯凝视著老妻,眼神坚定:“这一次,绝不叫你白髮人送黑髮人。” 夹著夜露的风,带著凉意吹过院落,周云若站在廊下注视著他们离去的背影。 呼吸变得凝重! 这一世,因閆衡的介入,改变了这场叛乱的轨跡。种种变化让她极度不安。 耳边传来王嬤嬤的声音:“夫人,夜深露寒,回屋吧!” 进了屋子,周云若对王嬤嬤轻声道:“嬤嬤也早点去休息吧!” 王嬤嬤看了她两眼,微嘆了一声,隨即转身离去了。 屋內寂静。 “云雀,出来。” 说罢,房梁下跃下一个人,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眸子。 俯首立在周云若的不远处:“夫人,有何吩咐?” “你去閆府,將我儿子带来。” 话音刚落,云雀抬起头,大人临行前吩咐自己,要时刻保护夫人的安全。 他不能离府。 ”夫人,我奉大人之命·····“ 话至一半,被她打断。 她起身看著云雀,凤眸微敛,语气坚决:“今夜,我必须见到閆昭。” 云雀见她这般神色,犹豫了一瞬,又想到侯府守卫森严,只要夫人不出府。 他去去就回,也无甚大碍。 待云雀离去后,周云若缓缓靠在软榻上,镇北王被囚禁宫中都能逃脱,那閆衡呢? 上一世閆衡诛杀叛军得了朝廷的嘉奖,这一世,只怕他会狗急跳墙,跟著镇北王造反。 她让云雀带昭儿过来,是防著閆衡以閆昭为饵要挟自己。 閆衡有多狠心,她是亲身体会过的,当年,只因自己骂了他几句,他便將暖暖的尸首扔到乱葬岗。 这样狠毒的人,被逼到绝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此刻,脑海里反覆出现閆昭埋在她胸口,无声落泪的模样。 重生归来,她虽放弃了这个不孝子,却从未想过让他死。 她可以不与他往来,却不能眼睁睁看著他陷入死局,而无动於衷。 这种做母亲的本能!由不得她自己。 她等了许久,直到后半夜外间传来脚步声,她坐起身,急步出了寢室。 外间灯光昏暗,她一眼就看见閆昭小小的身影,正被黑衣蒙面的云雀牵著手。 “娘!”他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小跑著扑进周云若的怀里。 见閆昭无事,她方觉心里安定。 又不觉看向云雀,猛然间触及那双狭长的眸子。 周云若心头巨惊! 她倏地后退。当即就要大声呼救,却不及他的身形快,只觉后颈一沉,人便失去意识。 寅时,熊熊烈火染红了侯府的上空,武安侯与长公主穿过浓烟滚滚的走廊,一路奔至主院。 只见主屋已被烈焰彻底吞噬,屋顶的瓦片噼里啪啦地坠落,伴隨著木樑断裂的巨响。 僕人们惊慌失措,四处奔逃,院中哭喊阵阵。 石霞嗓音撕裂地大喊:“主子,主子,放开我,我要去救她。” “来不及了,你进去也是个死啊!” 王嬤嬤眼底聚满泪水,却死死抱著石霞,生怕一鬆手,石霞就会不顾一切地衝进火海中。 二人哭得撕心裂肺,一声声绝望的呼喊,让长公主不觉身子一软,瘫在武安侯的怀中。 她看著同样一脸悲色的武安侯,再也忍不住掩面哭泣。 颤抖的声音从指缝中溢出:“她和王嬋不同,她·······她死了,御儿会疯的。” 武安侯紧紧搂住长公主,目光再次看向被烈火吞噬的雕樑画栋。 冲天的火光,將他的双眸映得通红,衝著眾人大喊:”都去灭火,给我把火扑灭,死要见尸·······” 声音未落,便察觉怀里的老妻,晕了过去,心下一惊,忙抱著老妻往回走。 嘴里大呼:“来人,快去请府医··················” —— 这一夜,廝杀声从宫內,一路延至城外。 苏御手中的长戟染尽了鲜血,战甲上,血跡斑驳,迎著天际第一道曙光,他杀红了眼。 中郎將叛变,助閆衡逃出大狱,二人里应外合,火烧离宫救出顾临。 他和陛下虽早有防范,却没料到中郎將和禁军会反。 他们一路杀进中和殿,夺了神武军的兵符,发动宫变。 好在神锋军来得及时。得到消息的大司马又大义灭亲,亲手杀了谋反的儿子。 中郎將一死,禁军大乱。 然,神武军从前归苏氏掌管,战力超过神锋军。 苏御与卫英带领神锋军,与神武军正面交锋。从天黑战到天明。 却也只是打了个平手。 神武军退出城门,一路往西驪山的方向撤退,苏御知道,那里有顾临埋伏的五万精兵。 第293章 寻她! 苏御勒住手中的韁绳,战马骤停,前蹄高扬,又重重落下,激起一阵尘土。 他回头,与卫英四目相对,无需多言,一个坚定的眼神便已传达所有。 卫英心领神会,同样勒马,两人默契十足。 两骑並行,身后是神锋军的骑兵。 二人都明白,顾临不只夺了神武军兵符,还拿走了苍虏军的兵符。 二十万苍虏军,一旦围攻京都。仅凭城內的神锋军决然守不住城门。 如今最重要的是在苍虏军围城之前,从距离京都最近的平洲,锦州两大军营,调来援军。 苏御骑著战马与卯时初刻踏入了城门,昨夜的廝杀声,惊了城中的百姓,往常人流密集的街道,此刻,空旷寂静。 只有零星的乞丐蜷缩在紧闭的铺门前,看著地上的血痕,面露惊恐。 不远处,衙役们正在收敛尸首。 前方突然奔来一人,近到苏御跟前,未语先哭。 来人正是侯府的管家 苏御握著韁绳的手紧了紧。 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府里失火,夫人她……” 管家哽咽著,话音未落。 苏御已如离弦之箭,纵马狂奔。 马蹄声如雷鸣,踏过石板路,最终停在侯府门前。 他跃下马背,衣袂翻飞,如同一抹疾风,直奔府內。穿过惊慌失措的僕从。 星眸殷红! 他奔进主院,入目便是残垣断壁。 火焰虽已熄灭,但余烬仍散发出缕缕青烟,四周瀰漫著刺鼻的焦味。 一院子的僕从跪在地上正哭著,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人。眾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他。 只见他眼眸快速扫视著四周,好似在找寻什么。 他快速走了几步,看向王嬤嬤:“云若呢?” 王嬤嬤看著已被烧毁的主屋残骸,胸间起伏得厉害,哽咽了良久,才低低道:“夫人她·····没了。” 说罢,跪在地上,捂著脸痛哭。 苏御呆呆地望向那片灰烬,眼底惨红一片。 驀地又看向石霞,再开口声音嘶哑:“你主子呢?” 可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接一声的哭声。 有风拂过他的眼角,好似有什么划过脸颊,氤氳在风中。 一股难以言说的痛感顺著心底蔓延至四肢。险些让他站不稳身子。 忽然,星眸一凛,往废墟中奔去。 僕从见状,大惊。 火虽是灭了,可余烬未消,一院子的僕人瞬间都去拦他。 “大人,夫人已经去了······” 他猛地踹开那说话的小廝,从身后抽出长戟,一枪刺在那小廝胸口。 双目儘是血色。 怒吼著:“为什么你们都好好的,唯她一人没出来。” 长戟猛地抽出,那小廝血流如注,抽搐几下便没了生机。 眾人见状,全都惊作一团。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哽咽,隨即再次將长戟对准一院子的僕从。 深沉如墨的眸子,带著戾气,扫视著眾人:“你们没护住她,就该死!” 说罢,长戟带著凌厉的风,再次挥起。 “御儿,住手。” 一声急吼,武安侯一把握住他的戟杆。 子归跟在他的身后,一双哭红的眼,死死凝视著那片废墟。 大喊:“母亲没死,她不会死!她答应过我,今年上元节要带我去看盛景的灯盏,要给我和妹妹买兔儿灯。她不会食言的,不会········” 话音刚落,长戟“哐当”一声,重重掉落在地。 苏御全身剧烈的颤抖也剧烈疼痛。一瞬间跪坐在地上,好似全身的力气被抽空。 他双手捂住脸,泪水寖过指缝,自来坚挺的腰背弯成弧形 伴隨著肩膀的抽搐,喉间发出支离破碎的低泣声。 武安侯怔怔地看著他,眼中满是疼惜。 自从他母亲改嫁后,就从未见他在自己面前哭泣过。 武安侯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缓缓蹲下身来,抬起大手轻轻抚过苏御的头顶。 “亏你还是太子的老师,將来的帝师啊!孩子都能看明白的事,你怎么就看不明白。” 闻言,苏御落了手,抬手泪眸看向武安侯。 又听武安侯道:“你的暗卫留给了她,屋子著火,暗卫呢?” “祖父细查过,屋子四周有散落的火油。侯府守卫森严,什么人能悄无声息地绕过暗卫的双眼。你好好想想。” 话音刚落,苏御蹭得站起身,飞快地跑出院门。 刚至府门,又迎面撞上寧紫渊。 他死死拽住苏御,红著眼追问:“若若呢?” 苏御没时间跟他废话,推不开,就一脚踹开他。 寧紫渊倒在地上,又疯了般抱住他的腿,哽咽出声:“你告诉我,她···还在不在?” 苏御见著他这般模样,不忍再踹,只低头睨著他:“你要是个男人,就鬆开我。不然,她就真的危险了。” 听了这话,寧紫渊眼眸倏尔一亮,喃喃:“她没死。” 顷刻间从地上爬起来,却见苏御已飞身上马。 他追著问:“你去哪?” “閆府。” 话音未落,烈马奔出去老远。 寧紫渊略一凝思,快速上了自家马车,命车夫速去閆府。 他昨晚在阁楼饮酒,忽见侯府上空亮起一片火光。 手中的酒瓶掉地,碎裂的声音让他心里一惊。 奔下阁楼,就要出府,却被寧国公拦住,说是镇北王造反了,外面有叛军,不许他乱跑。 他被寧国公锁在屋里,心中焦虑如焚,一夜未眠。今日一早被放出来。就直奔侯府而来。从侯府守卫口中得知她的噩耗。 他只觉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此刻,得知她没死,又见苏御著急忙慌地往閆家去,寧紫渊猜到这事和閆衡有关。 他怨恨苏御娶了她却没护住她,可仔细想来,若是连苏御都护不住她,自己又如何能护住。 上回被閆衡在宫中羞辱,他便雇了一批杀手,潜入閆府暗杀,可那些杀手,无一例外有去无回。 连尸首都找不见,那时他才意识到,閆衡远比他想的可怕。 他文斗不过苏御,武打不过閆衡,他拿什么去爭她! 寧紫渊赶到閆府时,发现整个府邸已是人去楼空。 苏御带著人將閆家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一具尸体。寧紫渊打量著苏御的神色,见他盯著那具尸首,神色复杂。 显然是认识的人。 又听他对一旁的人,低声说了句:“厚葬。“ 转身就走,寧紫渊一路跟著他。 “苏御,若若是不是被閆衡抓走了?” 苏御沉著脸,一言未发,出了府门,又翻身上马。 寧紫渊刚靠近,他猛地勒紧韁绳,那马抬起前蹄,嚇得寧紫渊一个踉蹌后退。 好半天,惊白的脸才恢復些血色,盯著苏御离去的方向,骂了句:“人贱,马也贱。都不是好鸟。” 第294章 至死也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回头看了看閆府,寧紫渊眉头紧皱。 閆家人一夜之间走了个乾净,说明閆衡早有安排。 閆衡与镇北王定是早有勾结。 那个狗东西曾经为了攀附自己,將她拱手送到自己床上。如今,她怀著苏御的孩子,而以顾临跟苏御的关係······· 不好,他猛地睁大双眼,有一就有二,这狗东西把若若带走,只怕是想用她向顾临投诚。 —— 夜幕沉沉,寒风吹过一座座行军大帐,风声夹杂著巡逻的脚步声,传入帐子內。 桌角下碎了一地陶瓷,撒落地上的汤粥,还冒著热气。 閆昭立在一旁,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看著周云若,委屈地撅起嘴,却不敢上前,只小声啜泣:“娘,您·····已经一整日····没吃东西了,爹和昭儿都很担心你!” 周云若坐在行军木榻上,一双凤眸凝著閆昭:“你该知道,我和你父亲回不到从前了,你若当我是你娘,昨夜就不该帮他欺骗我。” 话音刚落,帐帘被掀开,閆衡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他目光沉在地上摔碎的陶碗上,片刻,又撩起眼皮,看向閆昭沉声:“你去隔壁睡。” 閆昭没有立即走,而是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一眼。 缓缓垂下脑袋,低声道:“爹,娘怀孕了,您能不能·····別欺负她。” 他说这话,是因为在来的路上,娘在车上醒了。她骂爹,爹就狠狠地亲她。 和从前不同,爹对她没有从前那般温柔。 直到娘哭了,爹才停手,可爹的眼睛却红得厉害。 閆昭看著閆衡,他知道男女那些事情,可娘怀孕了,爹要是像对秋蝶,崔盈盈那些人一般对她,他害怕娘出事。 从前娘总是管他,读书写字,礼仪规矩。就连吃饭走路也要步步合乎礼数。 那时候,祖父祖母都疼爱他,他们都对自己说:別听你娘的,她就是个事精儿。骨子里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不起閆家人。 听得久了,他便开始討厌她。 后来閆家出事,曾经对他好的人,全都换了一副嘴脸。他们都不要自己,只有娘要自己。 可娘不再像从前一般约束自己,他每日吃饱了就玩,玩累了就睡。初时还觉得这样很好。 直到他去了四门书院,同窗们各个优秀,夫子说,能进来这里学习的,都是家族里出类拔萃的孩子。 唯自己与他们不同。 每次他犯错时,同窗总会问:你母亲没教过你规矩吗? 初时,他还嗤之以鼻,什么劳什子的破规矩都是束缚人的。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別人议论自己:“他与我们不同,我们从小就被家族覬覦厚望,而他母亲不管他,说明他被家里人放弃了。” “难怪论品德、才能、礼仪,他一样也不占。想来是他母亲从来没教过他。” 他听了那些话,才恍然大悟。 不觉想起在平洲时,母亲手把手教他写字读书。 教他行走坐立不失仪態,教他明白何为“勤”、“俭”、“刚”、“明”、“忠”。 那时娘说,这些是名门贵族对子弟的要求。 他对同窗们大声反驳:“我娘没有不管我,她教了我很多规矩和道理,是我自己不学好。” 同窗们听了,都嫌弃地躲著他。 唯有一人走过来,告诉他:“为人子孝为先,你当初不听你母亲的话,是为不孝。“ “可夫子说过,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从那以后,他不贪玩了,刻苦读书,得了夫子的优,就跑去给娘看。 他看到娘的眼里有亮光,心里很开心。这说明她没有放弃自己。 如今,爹终於將娘带出苏家,他希望爹比苏大人待她还好,这样娘就愿意留下来了。 此时,閆衡看向閆昭,口吻比刚刚温和不少:“昭儿乖,父亲疼她都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 说罢,唤人將閆昭带出帐子。 隨即神色微敛,抬起脚走到周云若身边,撩起衣袍坐与她的身侧。 长臂一伸,將她揽进怀里:“不吃饭闹绝食,肚子里的孩子不想要了?” 他口吻听著温和,可说出的话却让她彻骨发寒。 周云若厌恶他的触碰,可想到如今的处境,又怕激怒他。 她身子僵著,一动不动。 閆衡打量著她的神色,大手又滑到她的后背,轻轻摩挲。 周云若的心头猛地一颤! 与此同时,背后的那只大手忽然將她往他胸膛按去。 他紧紧抱著她,似是得到巨大的慰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让她厌恶至极。 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握著一把髮釵,她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不能將他一击毙命。 等待她的是比死更可怕的折磨。 耳边又响起他低哑的声音:“你知道吗?无数个夜里,一想到你与他行夫妻之事,我就难受得喘不过气。云若,我现在才知道,我与別人在一起时,你有多痛。” 他说得动情,甚至落了泪。可周云若心中却无一丝动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装深情,他最擅长。 又听他继续道:“我在西狄那场战役中,胸口中了一箭,倒在死人堆里,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我像个隱形人般,看著那个自己对你始乱终弃,伤你,负你。我想阻止他,想护你,可我触碰不到任何人。” “云若,那不是我,你记忆中的人,不是真正的我。” 周云若心中冷笑! 他从来都是这般,即便做了天大的恶事,也能把错归咎与別人,將自己说得很无辜。 缓缓开口:“对你来说那是一个梦,对我来说,確是漫长的一生。” “我十七岁嫁给你,整整六十三载。前三十年等著你回心转意。” “后来,心凉透了,便等著儿子回心转意。直到他狠心將我送到庄子里,我依旧日日坐在院门前,等著他来接我。” “我等啊等,等到老得快走不动了,儿子没等来,却等来一个人——大梁的帝师。” “他只向我討了一碗水便走了。” “閆衡,一生啊!我都在等你们回头,可你们没有一个人回头看我一眼,哪怕一眼。” “我至死也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落得那般悽惨下场。” 第295章 閆衡心如刀绞 那些曾经让她心痛不已的过往,现在说来,她很平静。好似那些悲苦都远去了。 可閆衡却听得满脸是泪,泪滴落在她的额间,又顺著她的眉眼划过脸颊。 他哽咽道:“云若,对不起·······是我不好。” 说著,缓缓从怀里掏出半块碎玉,摊在掌心:“你看,这是你当年送给我的平安扣,是它替我挡下那一箭。冥冥之中,老天爷让我做了那场梦,就是为了让我回来补偿你。” “我和儿子上辈子欠你的,这一世都加倍补偿给你,只求你给我们这个机会。” 周云若的视线落在碎玉上,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上一世她想不明白的事,如今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更不稀罕他们的补偿。 她只想与前世唯一等到的人,好好过完这一生。 凤眸微抬,凝著閆衡:“前世,我卑微的等了一世,熬干了眼泪。我不欠你们的,唯独欠他。” “他寿终前来见我,看我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 她咬牙软声求道:“你若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放我一马,让我与他安安稳稳地过一生。就当是你还我前世的债,行吗?” 若他能放了自己,那最好不过。 若是不放,就让他用血来偿。 閆衡闻言,怔怔地望著她。好似被人扼住喉咙,久久发不出声音。 他知道苏御惦记她,是他们入京的第二年,那会儿他陪著云若去护国寺上香。 上山途中,遇到苏御。 那时他还未从常玉翡嘴里得知他们的过去,自己还上前恭敬地对苏御行礼,想与他套近乎。 可他一眼都不瞧自己,想到他位高权重,平日里就是见了周元宏也是不屑搭理的。 便不再多说什么。 可他却发现苏御频频看向云若,那目光让人不舒服。 自己带著云若,故意落他几步,可他却越走越慢,直至后来乾脆坐在石台上等他与云若过去。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 隨后又跟在他们身后。 凭藉男人的直觉,苏御是故意的。 他跟在自己与云若的身后,总不会是看自己。 意识到这点,自己便故意顿下步子,搂住云若的腰,连亲了她好几口。 果然,苏御加快了步子,越过他们,须臾,人便走远了。 他问云若是否认识苏御,云若摇头说不识。 那会儿,他半信半疑。却坚信苏御对她不一般。 现下想来,岂止是不一般,天之骄子竟暗恋自己的妻子,只怕前世苏御搂著林綰綰做那事,都在意淫云若。 可既然老天爷让自己重活一世,就是让自己看清本心,与云若重头来过。 他压上身家性命,不惜谋逆,走到这一步,全是为了將她夺回来,又怎么会將她让给苏御? 閆衡看著周云若,眼中溢满了对她的执著和眷恋:“从前是我不好,你便是要我日日给你磕头下跪,我也认。” “只求你別再说与他过一生的话,这是在诛我的心。我来这一遭是为了完成前世对你许下的诺言。” “他能给你的荣华富贵,將来我也能给。我爱你的心,半分也不比他少。” 他说得情深意浓,句句真挚。可在周云若眼中却是一个笑话,这世间最无用之物,便是迟来的悔悟与深情。 既然如此,他欠自己的,就用他的命来还吧!” 周云若的手指轻柔地滑过閆衡的面颊,洞房烛夜,她便是这般抚著他的容顏。 与他诉说满腔的爱意! 閆衡呼吸一滯,一瞬间,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他嘴巴微微张开。 却又猛地胸口一痛,锐利的釵子插在他的心臟处。 他满脸惊愕,全身的血液仿佛停止流动,一动不动地盯著她。 驀地闭上眼,眼眸颤抖。 又是一笑,笑得身子直抖,眼泪止不住的掉。 周云若握著釵子的手一僵,她用了全部力气,尖端刺穿他的衣衫,却被什么阻挡,即便她此刻用上双手,再度发力,也难进分毫。 不觉面上一白,又见他倏地睁开那双狭长的眸子,眼底赤红,一把夺了她手中釵子,又来撕她的衣襟,神情变得又疯又狠。 周云若大声嘶吼,咒骂。可他充耳不闻。 “嘶啦~” 衣襟连著上面的盘扣,被他大力撕碎。 这一刻,周云若想,便是死了,也不能叫他碰自己的身子。 她死死咬住唇,直到血渍洇染到嘴角,血红映入閆衡的眼底,瞳孔骤然一缩。 大手掐住她的下頜骨,眼神中交织著愤怒与痛楚。 她昂起头,眼中满是不屈,与閆衡的目光狠狠相撞。 血珠自她唇角缓缓滑落,那抹红好似也將閆衡的瞳孔染红了。 他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间整个人都在颤抖。 “为了给他守身,你寧愿自戕?“ 她一张嘴,鲜血再次溢出,眼神凝著他,却是无比坚定:“是!” 只一个字,让閆衡心如刀绞。 他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愤怒地瞪著她,低吼:“为什么?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你的处子之身给了我,你凭什么为其他男人守身如玉?” 闻言,周云若一脸讥讽:“你曾將我弃如敝履,如今却又来祈求我的原谅,你以为,我还会如前世那般,傻傻地等你回头吗?” “该是我要问你,你凭什么?” 她声音悽厉,好似一下击穿他的心臟。一瞬间,他流不出泪,也发不出声音。 仰头深深吸气,好似这样能减轻他胸口的痛感。 须臾,他鬆开她,双手垂落在身侧。 目光中,周云若蜷缩在木榻角落,双手紧紧环抱著身子, 那副模样,让他越发的难受。撇开脸,下榻往外走。 行到毡帘前,脚步又是一顿,低声道:“你若想保住孩子,就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 “否则,不需要我动手,顾临和顾欢会刨出你肚里的孩子,扔给苏御。” 说罢,用力撩开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96章 一颗真心餵了狗 周云若环抱著颤抖的双肩,她曾看过一本传记,那里面记录著两军交战,叛军俘获了主將的妻儿,斩下她们的头颅,送到主將面前。 主將悲怒之下,率兵攻打叛军,中了埋伏,全军覆灭。 她知道閆衡的话不是危言耸听,顾临父子心狠手辣。 此番又在苏御手里吃了大亏,他们恨不能將苏御碎尸万段,自己肚里怀著苏御的骨血。 他们岂肯轻易放过? 口腔里满是腥甜的血味,她方才故意咬破舌尖,製造自戕的假象,这会儿恐慌和痛意交织在一起,她埋头在膝上。 忍不住发出一声哽咽,因为心软,害了云雀,也害了自己。她心里懊悔极了。 一直以为閆衡是这场叛乱中最大的变数,却发现自己才是。 她是他的软肋! 唯恐苏御为自己犯险,中了顾临和閆衡的阴谋,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帐外,风声呼啸,偶尔传来一两声狼嚎。 帐內传出一声声压抑的啜泣声。 閆衡静静地坐在帐子外,握著酒瓶的右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 夜风吹过,轻轻吹动他额前的髮丝,他嘴里的烈酒苦涩极了! 清晨,周云若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是閆昭的小脸。 他轻轻握著自己的手,小心翼翼道:“娘,你醒了。” 昨夜她哭累了,拢著衣衫,蜷缩在榻上,记得自己没有盖被子。 可此刻,她身上盖著厚厚的被,平躺在榻上。 目光看去,帐子里生了炭炉,很暖。而閆昭趴在自己床头,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笑容无暇。 周云若神色顿了一下,片刻,缓缓坐起身子,又见帐帘被掀开,閆衡端著饭食走进来。 將早饭轻搁木桌上,两样小菜一碟馒头,还有一大碗粥。而后看向她。 狭长的眸子里,漾出一抹柔色:“这里条件有限,你先凑合吃些,晚些时候我去营帐外,给你抓两只野鸡补身子。” 周云若愣了愣,他现在对自己的態度和昨晚判若两人。 又见他从简易的架子上取下一件夹的袄子,放在被子上。 轻声道:“这是二郎媳妇的,你先换上。等进了京,我再给你置办新的。” 周云若低头,看了看昨夜被他撕烂了的衣领。拿过袄子直接套在身上。 閆二娘子体型比她宽了许多,她如今大著肚子,穿上也算合身。 閆昭见她起身,忙弯腰给她拿鞋。 “娘,你肚子大了,不好弯腰,儿子给您穿。” 说罢,竟真的拿著鞋子有模有样的给她穿上了,隨即又仰起脸来,眼神看向她,满是討好。 两世加一起,閆昭还是第一次给她穿鞋,她怔愣了一瞬,又迅速撇开脸。 忽而又察觉他的小手轻轻触碰她的脚面,目光看去,见閆昭蹲著身子,正一点点地將她鞋面上的灰尘抹掉。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叫她看得眼睛发涩。 閆衡將她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隨后转身,將粥分成两份。 这时,閆昭站起身走到一侧的盆架前,快速取下帕浸湿拧乾,又返回她身旁,將帕子举到她面前。 “娘,擦脸。” 周云若默默从他手里接过帕子,待擦了脸,来到水盆前,將帕子拧乾。 只略微看了閆昭一眼,他便立即跑到她身旁,將手泡在水盆里,歪著脑袋对她道:“娘说过,吃饭之前要洗手,昭儿都记著呢!” 周云若望著閆昭稚嫩的脸庞,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待他洗完了手,习惯性地给他擦手。 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在二人身上,閆衡目不转睛地看著他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一张不大的方桌,即便只坐著三个人,也显得拥挤。閆昭坐在中间,紧挨著周云若。 小手拿起一块馒头递给周云若,见她伸手接了,閆昭眉眼一弯,脸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閆衡坐在对面,目光在母子俩之间流转,恍惚间好似回到了从前。 一贯冷冽的狭长眼眸,此刻如同暖融的春水,泛起温柔的涟漪。 周云若一早起来,胃里灼得难受。又察觉肚里的孩子比往日里动得频繁,想是她不吃东西,孩子难受。 她喝了一碗白米粥,碟子里的小菜,一口也没吃。只垂著眼帘,小口吃著手里的馒头。 忽见一只大手伸过来,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却见他只是往她碗里放了一个剥好的鸡蛋。 鸡蛋易碎不易存放,在军营里极少见到。如今,在这里能吃上鸡蛋的唯有镇北王和慕王妃。 他们总不会好心给她。 又想到閆衡惯会投机取巧,这鸡蛋怕是他偷来的。 目光不觉看向閆衡,见他手里还有一个,剥好后就放进閆昭碗里。 而后,他一口馒头一口菜,吃得很快。 他少时进军营,养成了吃饭快的习惯。从前听他说,刚进军营时,比他年长的士兵不仅打他,还抢他的饭。 他年纪小打不过大人,饿得狠了,也学精了。再领饭时,就一口全塞进嘴里。进了嘴的食物,別人也就不抢了。 可每次这样做,都会被他们狠揍一顿,他说自己抗揍,无论別人怎么被打,他下次还会这样做。 因为只有吃饱饭,他才能长高,才能变强。 她那会听他说的时候,心疼得眼泪直掉。便想將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买最贵的衣料给他做衣裳,大伯母从京中寄来的燕窝、鹿茸,本是给她滋补身子所用,她都省下来给他吃。 最时兴的首饰釵环她也不买了,省下银子,全给他,想著他在外面应酬多,不愿他手里拮据。 现下想来,他不可怜,可怜的是自己,一颗真心餵了狗。 饭未吃完,外面突然响起號角声,帘子外一名士兵急切道:“將军,营外五里,发现神锋军。” 闻言,閆衡猛地站起身,迅速披上掛在帐篷角落的战甲,刚要走,又沉眉看向周云若:“昨夜给你说的话,不是嚇唬你。我不在的时候,莫要出大帐。” 说罢,一把掀开帐帘,寒风灌进帐篷內。 周云若听见他对外面的人下令:“全体集合,准备迎战!” 第297章 閆母阴毒 她心头一紧,脸色也隨之变得苍白。 一旁的閆昭见她这样,以为她是担心閆衡,便安慰她:“娘,你放心。我爹战无不胜,定能杀得敌军丟盔卸甲。” 此话一出,周云若的脸色更难看。 閆衡带著神武军叛变,如今京中只有神锋军还有在京的禁军。 对上顾临的五万精兵和神武军,数量上不占优势,决然没有胜算。 此番,贸然主动出兵,只有一种可能,苏御知道自己在这里。他是为救自己而来。 可这不是明智之举! 想到他以身犯险,周云若的心紧紧揪成一团。 等到午时,也未见閆衡归来,她心中更加焦急。 閆昭坐在桌前看书,周云若时不时地看他一眼,这中间他没有像从前一般东张西望,也没有藉口渴了饿了,趁机躲懒。 似看得极为认真,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合上书。回头看向她:“娘,午时了,你饿不饿?” 见周云若没吭声,他又起身出了帐子,就听他在外面训人。 “两个木头人,都中午了,还杵这不动。” “看什么看,就说你呢!小爷饿了,快去伙房问问,怎么还不送饭来。” “公子,將军吩咐了,叫我等守在帐子外保护夫人,擅自离开,要挨军棍的。您再忍一忍,都这个时辰了,想是马上就送来了。” 閆昭刚想张嘴骂人,又想到周云若就在帐子里,抿了抿唇,只拿手指头狠狠地戳著人。 小声道:“你给我等著,敢不听我的话,看我爹来,怎么收拾你。” 说罢,拧腰往伙房的方向走。 快到伙房时,远远瞥见閆母手里提著食盒出来,那食盒瞧著得有三层,外观精致。 閆昭皱眉,这两日閆家人的饭食都有人送过去,根本不用她亲自来。 眼睛一眨,这老太婆平日里贪嘴,她莫不是私自开了小灶?这般想著就悄悄跟了去,想瞧瞧那提盒里到底装了什么好吃的。 又见閆母七拐八拐,往没人的地方去,閆昭心里更加確定她藏了好吃的。 又跟了会儿,见她突然停在一棵大树下,机警地扫视四周,閆昭反应快,他快速躲在半米高的乾草堆旁。 没被她发现。 又悄摸地探出头,瞧见閆母正蹲在地上,手里拿著一只大鸡腿,三两口就吞进肚子里。 閆昭气鼓了腮帮子,就要上前给她点顏色看看。却见她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个精巧的瓷瓶,往提盒里倒了几下。 他眼尖,瞧见那瓷瓶中流出透明液体,先前见到过常玉翡下毒。 心生戒备,又见閆母重新將瓶子塞回怀里。 接著,就见她提起食盒,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閆衡迅速躲到一旁,小心翼翼地跟著她走了会儿,发现她是朝母亲那处去的。 他小脸愈发紧绷,这老太婆当初被人打断腿,多亏父亲用名贵药材给她养著,可药材用得再多,她走路也不利索。 前些日子,不知道犯什么病,突然说这腿是母亲命人给她打断的。 追著父亲给她报仇,还是父亲放话要送她回平洲,她才消停。 想到此,閆昭心跳加速,她莫不是记得这仇,想毒害母亲。 一刻钟后,閆母进了帐篷,目光在周云若的孕肚上,停留了片刻。 面上挤出三分笑,將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摆上桌子。 扭头看向她,轻笑:“瞧瞧我家大郎多疼你,红烧鸡腿,豆瓣鯽鱼······四菜一汤,这些菜在军中难得,你趁热吃吧!” 周云若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又看向閆母。 比起閆父的混不吝,閆母的心肠才是真的恶毒。前世,也是等到閆父死后,閆母才把恶的那一面彻底露出来。 她记得,有一个嘴馋的小丫鬟偷吃了閆母屋里一块糕点,第二日閆母便故意往桌子下丟了几块相同的糕点。 那丫鬟见落在地上,想著丟了也是可惜,便捡起来吃了。不足一个时辰,倒地抽搐,吐血而亡。 閆母对外说,屋里闹了老鼠,那糕点是她抹了药,用来毒老鼠的。 下人们不知,都以为是那丫鬟自己嘴馋,误食了老鼠药。 后来,閆昭看上閆母屋里的云纹金盏,閆母不给,閆昭恼了,便將她故意毒害丫鬟的事,嚷了出来。 如今,自己肚子里怀著苏御的骨血,閆母这样阴毒的人,只怕恨不能將她害了去。 见她不动筷子,閆母脸上堆起笑,拿起筷子,便送进周云若手中,声音里带著几分催促与关切:“天儿冷,菜凉得快,你赶紧吃,別辜负了我儿一番心意。” 在她的注视下,周云若夹起一只鸡腿,眼神从閆母脸上轻轻掠过。 又听她催促自己:“吃呀!” 就在此时,閆昭急匆匆进了屋子,一见周云若夹起鸡腿,小脸上顿起惊色。 就要上前,却见周云若將鸡腿夹到閆母嘴边。 閆母当即后退一步,双眼盯著鸡腿,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惊恐,若是她在慢一点,那鸡腿就撞到她嘴上了。 她皱眉盯著周云若:“你干什么?” “给你吃啊!既是你儿准备的,总要先给你这个亲娘尝一口。” “我····我不吃·······” 话音未落,閆昭便上前道:“祖母,您是长辈,您先吃。我们可不能越过您去。” 閆母垂眸打量著閆昭,这个孙子自打从侯府回来,处处与自己唱反调。 他是大郎的嫡长子,一想到將来閆家的家业,要落到这小子的手里,閆母就不高兴。 仅凭他现在对自己的態度,待她百年后,只怕逢年过节连一炷香都不会给自己上,更別说给她烧纸钱了。 又想到老头子活著时,最喜欢这个孙子,叫他早早下去跟老头子作伴也不错。 当即道:“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閆昭却张开双臂,將她拦住,一脸厉色:“老东西,今日不吃这鸡腿,你就別想出去?” 第298章 谁让你下的毒? 此话一出,閆母大怒:“小东西,你敢骂我?” 说著,就要抬手打他,周云若猛地擒住她扬起的手。 凤眸冷凝:“你想打他,还要看我答不答应?” 閆母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又猛地將另一只手挥向周云若,却被她避开,又反手一推,閆母踉蹌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她回身瞪著周云若,一脸不可置信道:“你敢打我?” “打你的就是你。” “当年,我的三百抬嫁妆,加上田產铺子,价值一万两,除此之外,我祖母又私自贴了一万两白银。” “整整两万两,全被你们吃了,用了。” “我便是餵条狗,它也不会咬我。” “而你,连狗都不如?” 閆母瞪大了双眼,被周云若这般辱骂,一时恼羞成怒,儼然忘了来这的目的。当即张牙舞爪,就要去廝打周云若。 “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看我怎么···············”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趁她张大嘴骂人,周云若猛地將鸡腿塞进她的嘴里。 閆母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满脸惊愕,鸡腿上的油顺著嘴角滑落,她拼命吐出鸡腿。 “呸呸····” 连吐几口唾液,又想去拿桌上的水壶漱口。 閆昭手快,一把將水壶打翻。 怒视閆母:“你自己下的毒,自己吃。” 闻言,閆母大惊!他竟然知道自己下毒? 可此刻,已顾不上这些,鸡腿撒了剧毒,便是吐了,也混进唾液里了。 知道后果严重,她迅速衝出屋子。嘴里大呼:“水···快给我水····” 待声音远了,周云若看向閆昭。 “你怎么知道她下毒?” “我方才瞧见她偷偷往菜里倒了不明药水。” 说著,就要將这些菜扔出去。 周云若抓住他的手腕:“这是她的罪证,不能扔。” 閆衡虽不是好人,却是个孝子,他少时在军营得的银钱,一分不动全都拿来养家人。 这会儿若是把菜都倒了,回头閆母倒打一耙,那就没有证据了。 况且,閆母是从哪来得来的毒药?还有这些菜,閆母说是閆衡准备的,可他早上还说要去营帐外打山鸡。 由此猜测,这菜不是閆衡准备的。周云若扫了眼閆母留下的提盒,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 傍晚,閆昭蹲在军营的空地上,嘴里叼著一根草杆。 他愁眉苦脸地望著远方,因著閆母下毒,他和母亲都没吃上饭,这会子肚子饿得难受。 忽见閆二郎一脸急色带著军医,急匆匆往閆母的帐篷去。 閆昭的小脸上顿时泛起笑意,想著定是那老东西中毒了,他想跟过去看热闹。 可是饿得没力气,便继续蹲在那,等著父亲归来。 未过多久,便听得远处传来滚滚马蹄声。 閆昭猛地站起,翘首望去,便见夕阳余暉下,一大队人马如疾风般驰来。 最前方是一匹高大的黑马,马上之人身披明光鎧甲,正是父亲。 閆昭挥舞著小手,兴奋地边跑边喊:“爹!爹!你回来了!” 大队人马进了军营,骑兵们骑著战马,往后方的马厩去。后面是普通士兵。 閆衡进了营柵,看见閆昭朝他跑来,当即翻身下马。 “跑这么急,可是你娘出事了?” 閆昭大口喘气,点头。 见状,他心头一紧,抓著閆昭就问:“你娘怎么了?” “祖母,给·····娘的饭食····下毒。” 閆昭气喘吁吁,说罢,就见父亲脸色大变。 又急忙说道:“父亲放心,我娘没吃。” 闻言,閆衡鬆了口气,紧绷的脸色却没有一丝鬆缓。转身就大步往帐篷去,閆昭小跑著跟在他身后。 谁都没注意到,士兵中有一人阴沉沉地站在那,一双眼睛死死盯著閆衡的背影。 路过的士兵不小心踩到他的脚,他慢慢扭过头,白玉般的面容叫人觉得阴测测的。 士兵神色一凛,喉咙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又故作强硬道:“你那个营地,我怎么没见过你?“ 话落,那人沉声:“你哪个营的,我从前也没见过你?” 说罢,转身就走。 士兵皱眉,不悦道:“嗐~这人怎么这个德行?” 一旁的同伴扯了他一把:“咱们跟溯北军混在一起,生面孔多了,哪里认得全?” “也是,不过,方才那人长得白净,瞧著不像当兵的。” “你这话说得不对,咱们將军也生得面白如玉,上了战场一刀杀一人,谁也没他勇猛。” 闻言,那士兵点了点头:“將军生的龙章凤姿,方才那人除了白些,五官平平,声音也难听。他怎能和將军相提並论?” 二人那边聊边走,身影渐渐远去。 天黑了,军营中的灯火星星点点。 帐篷內,满是閆母呕吐后的酸臭味。 閆衡令人掀开帐帘,好一会才沉脸走进去 那些饭食他已命人验过,里面掺了砒霜。进到里面,见閆母无力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 閆衡面色更黑,她只是沾了一点在嘴里,就毒成这样。 若是这剧毒进到他们母子腹中,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 此刻,盯著閆母,他眸中寒光闪烁。 “谁让你下的毒?“ 閆母看著儿子冰冷的脸,心口直跳。 虚弱地喘著气:“大郎,娘知道你心里忘不掉她,娘给她送吃食,也是想缓和下关係,可她不仅不领情,还故意往菜里下毒,污衊是我给她下的。” “儿啊!这女人太毒了。她想让我们母子决裂,你可不能全信她的。” 閆衡直勾勾地盯著她,閆昭已经將看到的事全告诉了他,他也去厨房问过。 那饭食是慕王妃赐给母亲的,说是怜她这个岁数,还要陪著儿子顛簸。 他来,是为了確定心中的猜疑。可她不仅不承认,还说得这么好听。 当真是让人厌恶。 閆衡俯下身来,声音低沉:“既然如此,那你便將那些饭食全吃了吧!” 闻言,閆母一怔! 却仍强撑著辩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给她下毒,娘知道她是你的心头宝,绝不会害她?” 閆衡眸光一凛,当即就伸出手,从她身上翻出药瓶。 冷冷地质问她:”这是什么?你告诉我。“ 閆母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又见他咬牙切齿道:“你知道我对她的情意,还故意害她,你心里压根就没有我这个儿子。” “不是的······” 话未说完,便被閆衡猛地揪住衣领。 第299章 唯她一人从未向我索取过什么 “你想杀我的妻儿?” 閆母本就虚弱,这会儿又被他勒紧衣领,当下呼吸困难,脸色越发苍白。 閆二郎突然衝进来,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哭道:“大哥,你別怪母亲,她都是为了你好。嫂嫂肚里怀著苏御的孩子,母亲是怕王爷········” “闭嘴,別拿这个当藉口。” “这毒不是镇北王让她下的,是慕王妃。说,她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否则,我连你一家也不放过。” 闻言,閆二郎身子颤抖得更厉害。 这话传进帐外閆二娘子耳中,嚇得一哆嗦。 她自来怕閆衡,深知他的阴毒。 当即衝进来,同閆二郎跪在一处,刚要开口,却被閆二郎捂住嘴。 閆二娘子一把推开他,大声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护著她?恶事是她做的,和咱们没关係。就该叫她一人做事一人当。” 当下,閆母瞪著閆二娘子,那狠厉的模样,恨不能立即起身撕碎了她。 她看也不看閆母一眼,只抬头看著閆衡道:“大哥,此事是母亲一人所为,她收了慕王妃的银子,那银子我们可一分没拿。” 说著,抬手指向閆母:“银子就藏在她的枕头里,你撕开枕头,一瞧便知。 閆衡狠狠丟开閆母,拔出匕首,就要划破枕头。 閆母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心疼地大喊:“儿啊!娘认,娘都认,那里面装著银票,你別用刀!” “划破了,就白瞎了。” 闻言,閆衡的眼底闪过一抹狠辣的光芒,他盯著她,似要把人灼穿。 这样的眼神,让閆母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可又想到自己是他亲娘,他再狠,也不会弒母。 抱住他胳膊的双手,又紧了几分。 閆衡目光幽幽的落在她手上,冷笑。隨即手腕一旋,那锋利的匕首瞬间划破閆母的手背,她痛呼一声,往后倒去。 手背上的鲜血如细流般汩汩涌出,迅速染红她的衣袖。 閆母惊恐的抬头看他,目光触及他手中带血的匕首,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心头。 她痛声道:“儿啊!我是你亲娘啊!” 他缓缓收回匕首,凝著她:“亲娘?你除了给我这条命还给我什么了?我自小跟著你们我吃不饱,穿不暖。” “因为穷被亲戚嫌弃,被左邻右舍看不起。” “你只知道生孩子,父亲只知道喝酒。家里没粮了,弟弟和小妹饿得直哭,身为人母,你不想法找粮食,却整日追在父亲屁股后面。怕他醉酒摔伤,怕他和街东的李寡妇眉来眼去。” “唯独不怕我们饿死,我没法子就去偷,被人抓到打得鼻青脸肿,你还要贱兮兮地跟人家道歉。” “你用眼泪和我来博取別人的同情,所有人都说你是贤妇,父亲是混不吝,而我是他们嘴里的坏孩子。” 閆母听他说著这些话,泪渍沾衣,颤抖著伸出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抓住閆衡的衣角。 “大郎,你怎会这么想我,母亲给他们道歉,是怕他们继续伤害你,你忘了吗!你十二岁偷了郑家粮铺半袋白米,人家要將你送到官府。” “是我······是我跪著给他们磕破头,才没让人將你扭送官府。还有·····你八岁时高烧不退,家里没银子。外面下著鹅毛大雪,我背著你走遍了平洲城的医馆,没一家肯为你医治。” “娘连夜走了五里路,將你送到城外的冯大夫家。跪著给他磕头,才为你求来救命药。” “儿啊!这些你都忘了吗?” 閆衡闻言,轻笑两声,凉薄的声音带著森然的寒意。 “没忘,可那些我早就还给你了,我十三岁进军营,每次回家给你送餉银,都是一身的伤,可你只当看不见,只拿著银子眉开眼笑。” “待我走后,你就拿著银子给父亲买酒买肉。你討父亲欢心的时候,可有想过我在军营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若是像二郎那般懦弱,早就死在军营了。” 说著,閆衡冷冷拂落她的手。 “我十五岁勾搭了酒肆的刘娘子,你以为我喜欢她吗?她比我大了十五岁,比你小不了多少。” “我同她睡觉,哄她银子,给二郎交束脩,给小妹买新衣裳,剩下的全给了你,我没往自己身上一分。” “这么多年,若不是我,你们早都饿死了。我不欠你们的。” 閆母抬手擦泪,就连一旁的閆二郎,也落了泪。 其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对於閆衡来说不重要。 他仰起头深呼吸,胸腔颤动了几下:“我这一生,有人图我的身子,有人图我的財,还有人图我的权势。你们对我好的同时,都在索取更高的回报。” “唯她一人从未向我索取过什么,一直都在给予我。” 说著,閆衡低下头,一双狭长的眸子睨著閆母,面容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冷硬。 “她和昭儿是我的底线,你不该触碰。” 閆母手背上传来阵阵痛感,此刻已是明白,閆衡是真动怒了。 她浑身颤抖著大哭:“无论怎么说,我也是你亲娘啊!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为你,也受了苦,遭了罪……你要弒母,便是十恶不赦,天理难容啊!” 说著,她两手都来抓他的衣角。 閆衡却是冷冷地將她甩开,目光如刀,刺得閆母心寒。 接著,他缓缓抽出腰后的长刀。 閆母的双眼倏地睁大,里面满是惊恐。 她本能地往后缩去,双手徒劳地挥舞,嘴里说著:“不要·····” 閆二郎见状,瞬间膝行扑过去抱著閆衡的双足,扣头哀嚎:“大哥,你別杀母亲,我求求你了,饶她一次,就一次,我保证她再也不会去伤害嫂嫂了!” “我不杀她,可也不能让她好活,不然,人人都敢触碰我的底线。” 说罢,猛地扬起刀背,重重地砸向閆母的瘸腿上。 “·······啊·············” 帐篷外,周云若快速捂住閆昭的双耳。隨后带著閆昭往回走。 閆昭抬起脸问:“娘,她会死吗?” “死不了,可活著也是受罪。” 母子俩往远处的帐子走去,若是她此刻回头,就会发现身后跟著一名男子。 他身姿修长,五官平平,只一双星眸格外的亮。 第300章 她值得! 没一会儿,母子俩进了大帐。 他躲在不远处,身形纹丝不动,整个人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一双星眸紧紧锁定大帐的入口。 露出藏於袖中的锋利匕首,寒光一闪,又隨著一队巡逻的脚步声,倏尔没入袖子里。 旋即,他转身往另一处走,身后突然响起一声:“站住。” 他停下步伐,继而转身,眼神盯著对方,从衣著上辨出,来人是军中的校尉。 隨即垂首行礼。 对方走到他的面前,一双锐利的眼眸审视著他:“將军大帐,閒杂人等不得靠近。你是谁?为何在此閒逛?” 话音刚落,他抬起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不紧不慢地回道:“卑职名唤吴广,是吴监军的远房子侄,奉监军之令去伙房取酸酱。” 那校尉略微沉思,从监军的帐篷去伙房,確实会途经此地。且,吴监军是雍州人,喜食酸酱。 只是,他从未听说过吴监军有远房子侄在军中,如今大战在即,若是被敌军混入军营,那后果不堪设想。 校尉心生警觉,盯著他沉声道:“本校尉怎么不知军中有你这个人?” 他淡淡一笑:“卑职入军不足半月,一直在后方做杂役,很多人都不认识。您若对卑职的身份有所怀疑,可隨卑职一同去问监军。” 校尉闻言,愣了一下。 军中人人都知吴监军是个火暴脾气,自己要跟著去,只怕他会不高兴。 又打量起此人的神色,见他脸上没有一丝慌张。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也罢,先让他走,是真是假,自己找监军的守卫一问便知。 挥手让他离开,又盯著他的背影,直到见人是朝伙房方向走,紧皱的眉头才逐渐展开。 他行到伙房,问里面的人要酸酱。 等待的时候,见一名伙夫正低头给一只野鸡拔毛,嘴里念叨:“这野鸡得来不易,等会儿可得好好燉。也不枉费咱们將军的一番苦心。“ 一旁的人附和道:“是啊!没想到咱们將军这么疼媳妇,他明知那林子里有狼,还敢孤身前去。像咱们將军这样好的男人可不多见。” “我要是个女人,都想嫁给他。” 此话一出,整个伙房的人,都哈哈大笑。 有人开玩笑道:“就你那黑不溜秋的样儿,便是托生成女人,咱们將军也不稀罕看你一眼。” 见人瞪眼,那人又笑道:“咋的,你还不服气。昨日老张头往大帐里送饭,回来就说,咱们將军的媳妇,生得和画上仙女似的。怀著身孕都这么好看,那没怀孕的时候不得迷死人。” 被笑话的火头兵,抿了抿唇,又伸长了脖子,朝眾人小声道:“你们听说了吗?那女子早前儿与咱们將军和离了,听说还改嫁了。” 话音刚落,有人唏嘘道:“难怪,两个人不睡一个帐子。我听巡逻的小宋说,昨儿晚上,那女子在帐子里哭到后半夜都没消停。” 闻言,眾人面色各异。 那正在拔鸡毛的伙夫抬起头来,皱眉道:“越说越不像话,小心传到將军耳朵里,挨个打你们军棍。” 眾人一听,一时都抿紧了嘴巴。 又听他道:“也不知道你们听谁说他们不睡一个帐子,今早天不亮,我亲眼瞧见將军从她帐子里出来。至於你们说的半夜哭,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就那点事儿嘛。”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嘭~” 酸酱连著碗,一同碎裂在地上。 眾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伙夫长知道这酸酱是监军要的,当即就命人重新打一碗来。 再回头,却发现刚刚那人已经走了。 —— 帐子內,吴监军將手中的信,放在烛火上,火苗跳跃间,他的脸上多了几分沉重。 忽觉身后传来脚步声,心中一惊。猛然抽出匕首朝身后刺去,却被一只大手迅速打落。 刚欲唤人,便听来人低声道:“吴淼,是我。” 陌生的面孔,熟悉的星眸,吴淼瞬间认出这是苏御。 当即双手执礼,轻声道:“吴淼参见大人。” 苏御轻轻抬手,示意他免礼。 两人对立而站,一旁烛火的噼啪声和远处隱约可闻的军营夜巡声交织在一起。 让人心中不安! 吴淼烧的正是苏御给他的密信,他明白苏御来此的目的,可对他的决定並不赞同。 低声道:“大人,您不该来此地涉险。” 苏御紧抿著唇,目光掠过桌上的残烛,死死攥著拳头,竭力遏制体內翻涌的气血 吴淼见状,愣了一下。 大人自来是喜怒不露於色。如今,却是满身戾气。可见这女子在大人心中极有分量。 英雄难过美人关,苏將军当年就是因此丧命,吴淼不希望苏御步他父亲后尘。 有些话,虽知道不该说,可为了大人的安危,他还是要说。 “大人,她不值得你如此!陛下和京都的百姓都需要您,您不该来此为她冒险。” 话音刚落,便见苏御眸间神色登时凌厉起来。 盯著他道:“她值得!她的命比我自己的都重要。” 吴淼望著他,心中五味杂陈。 见劝阻不了,便重重地嘆了一息道:”那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你想办法让我去她帐外做守卫。” 话音未落,吴淼便摇头:“不行,这样做太危险,閆衡此人多疑狡诈,你离他这般近,万一被发现···········” 苏御打断他:“我易了容,声音也变了,连你都没认出来,他如何认得出?” 吴淼连嘆几声:“大人,万事没有绝对啊!二十万苍虏军不足五日就会抵达京都,你若出了什么事,以卫將军一人决然抵挡不住叛军。” 闻言,苏御薄唇冷勾:“你放心,別说是五日,就是五个月,二十万苍虏军也到不了京都。” 吴淼一怔!眼神中满是不解。 “大人此话何解?” 苏御小声在他耳边低语。 吴淼闻言,眸光一亮,片刻,脸上露出笑容。 第301章 他心里翻江倒海 近几日,神锋军日日都来挑衅,閆衡每次率军迎战,他们都不战快速后撤。 待閆衡不追了,又返回来继续挑衅。挑著大旗,污言秽语地骂个不停。 反反覆覆,每次都是跑来打嘴仗。 叛军次次被耍,不仅身体疲惫,军心也不稳了。 主军大帐內,镇北王猛的一掌拍在案上,脸色阴沉如水。 眾將士垂头不敢作声。 又听他大骂:“去他娘的神锋军,全是一群不要脸的怂包。等本王的大军到了,要將他们全部坑杀。” 閆衡看了他一眼,待他骂够了,才上前道:“王爷,这是苏御的计谋,他意欲扰乱我方军心,我们不可自乱阵脚。” 话音刚落,镇北王便沉声道:“本王当然知道,这是那小兔崽的一计,可你也看见了,我们不出兵,他们就从五里外,行进三里內。这般下去,岂不是將军营暴露在他们的监视下。” 说罢,一挥袖子:“那小兔崽子分明是把我当猴耍,不给他点顏色看看,他当本王是吃素的。” “传令下去,明早攻城。” 閆衡闻言,眉头一皱,当即大声道:“不可,王爷,苏御此举就是要激怒我们,此时,援军未到,我们若是攻城,一定会中他的埋伏。” “那你说,这窝囊气本王要受到什么时候,总不能由著他张牙舞爪。” 閆衡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王爷,苏御狡猾,但並非无解。今夜,我带领神武军,设下埋伏,明日就叫那些人有来无回。” 一旁的顾欢看了眼閆衡,沉思,父王信任閆衡,可自己对他始终抱有防备心。 他能背叛皇帝,也能背叛父王。万一他带著神武军一去不回,那父王和自己不就危险了。 这般想著,顾欢上前一步,对顾临道:“父王,神武军这几日军心不稳,又疲於奔劳,依儿臣之见。神武军留下,让閆將军率领溯北军精锐前往。” 镇北王看了看儿子,又將目光落在閆衡身上:“閆將军意下如何?” 閆衡垂眸:“就依世子所言。” 待閆衡离去,大帐內,只剩父子二人。 顾临眼神看向顾欢,眸色沉了沉:“欢儿,用人不疑。且,閆衡的家眷都在军营內,你著实是多心了。” “父王,閆衡在溯北对常玉翡百般宠爱,可进了京都就翻脸无情,致她惨死。前两日还亲手打断了他亲娘的腿,这样狠毒的人,儿子不信他。” 顾临走过去轻拍一下他的肩膀:“你年纪尚小还不懂,男人一生可以喜欢很多女人,可若遇到让他爱到骨子里的女人,眼里心里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就像我对你娘,入了心,一生难以割捨。” 闻言,顾欢沉默了一下,又道:“父王,这女子也是苏御的挚爱,这么好的一枚棋子,您当真要为了閆衡弃之不用?” 话音一落,顾临嘴角勾出一抹冷笑:“那要看閆衡的本事,若他能杀了苏御,他的女人我自然不会动,否则·······” —— 这边,閆衡隱去脸上的阴沉之色,进到帐篷,目光温柔地看向周云若。 “可用过晚饭了?” 她虽没说话,却是朝他点了下头。閆衡脸上不觉露出些许笑容。 这几日,她对自己的態度,好似没那么冷了。 閆衡扭头吩咐人去打些热水。回过身,缓步走到她身前,又坐与她身侧,见她没躲,心间不觉一动。 他盯著她粉润的朱唇,脑海中不觉闪过曾经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 喉结不觉滑动,小腹也隨之一阵发紧, 他抬手想抚摸她的脸颊,还未触及,便听见帐帘掀起的声响。 目光看去,是一名端著热水的士兵,瞧著面生得很。 便沉眉问了句:“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那人垂首回道:“我之前做杂役,没在將军跟前露过脸。” 閆衡微眯了眸子:“抬起脸来。” 话落,那人便抬起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閆衡打量了他一番,未说什么,只吩咐人,將热水端过来。 隨即他就蹲下身子,给周云若脱鞋子。 她微微一怔,记得刚嫁给他那会,他常给自己洗脚。 他说她的脚生得好看,每次洗的时候,都要摩挲许久。 后来,这事被閆母知道了,她便故意给街坊邻居说:我家大郎疼媳妇,每晚都给媳妇洗脚。满平洲也寻不到他这样好的男人。 她夸讚儿子的同时,还要说周云若嫁给閆衡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別人表面跟著附和,背后就议论,说周云若仗著家世好,欺负出身低的夫君。 这话后来传进她耳朵里,她便再也不让閆衡为她洗脚了。 此刻,双脚没入水盆,又见閆衡擼起袖子。周云若冷声道:“不用你,我自己洗。” 说话的同时,周云若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抬眸看去,瞬间一怔! 方才没留意,此刻才看清,这人生了一双星眸。可惜不是桃眼。五官平平,扔到人群里都认不出。 周云若移开视线,想是自己对苏御日思梦想,才会一时恍惚。 当下又见閆衡已將手伸进水盆里,她就要缩回双脚,却被他一把摁住。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碰过。” 闻言,周云若瞬间沉了脸:“和你的那些过去,是我最不愿想起的事。” 说著,就用力推他,又瞬间被他抓住手,她当即將水盆踢翻。 一盆水大半溅在他的衣上和脚上。 閆衡盯了她片刻,突然,起身强制將她摁进怀里。 低沉有力的声音里,满是执著:“无论你怎么打我骂我,我都认了。可你不能將我们曾经的美好都否定。” 话音刚落,便察觉怀里的人不挣扎了。 他不知道,此刻周云若的目光全放在了那人身上,只见那人双眼赤红,一把寒刃从袖口落出。 正一步步靠近閆衡。 视线交匯的一瞬,周云若心弦猛地一颤,目光从他的脸上落到他凸起的喉结,又落在他握刀的手上, 她驀然红了眼眶,启开唇,对他无声说:“夫君,別轻举妄动。” 苏御脚步一顿,又见她轻轻朝他摇头,一双凤眸隱隱含泪。 忽地又见閆衡鬆开她,回头间,苏御倏地將刀没入袖中。 閆衡看向他,微眯了眸子,冷声道:“出去。” 苏御面上不显,可心口已经翻江倒海。 第302章 你与他不止七年? 从閆衡说出那句“你身上我哪里没碰过”,苏御胸腔內的那股戾气就压不住。 他明白此刻,不是杀閆衡的最佳时机。可看著自己的女人在他怀里,那股子杀意便克制不住。 周云若见他一动不动,心头一紧。目光快速瞥向閆衡。见他的右手已然搭在腰侧的刀柄上。 她眸光一闪,当即就赤足下地,指著閆衡大声道:“你拿別人撒什么气,我不过是泼你半盆水,你就急了。那你当年往我脸上泼茶,罚我在雪地里长跪。冬日里不给炭火,把我关在偏院,一日只给一顿饭········” “这些,我都生生受著,你一句知错,就要我原谅一切,凭什么?” 閆衡听著这些话,想起那些被自己刻意忽略的过往,心底驀地一痛。 目光聚焦在周云若的脸上,触及她眼中的泪光,他的心更难受。 旋即握住她的手:“云若,我不是嘴上说说,我是真的知道错了,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只要你说我都照做。” 她一把甩开他的手,指著地上的铜盆:“那你就亲自去打一盆热水,跪著给我洗脚。” “这样你就会原谅我了?” 周云若看著他,閆衡生性多疑,她若说得那么简单,他定然不信。 拿手指戳向他的心窝,冷声道:“你想得美,我不仅要你日日跪著给我洗脚。还要让你將我曾经受过的苦,亲身体会一遍,” 听到她这样说,閆衡弯腰默默捡起地上的铜盆,他眼眶泛红,嘴角却带著笑意。 回头看她:“云若,这些我都能做到,你不能食言。“ 周云若抿了抿唇,没应他,只將脸转向一旁,呵斥:“愣著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把地上的水擦乾净。” 话落,苏御缓缓上前,蹲下身子。 閆衡走到帐门前,突然回头,周云若心里一惊,袖子下的手紧握一团。 他那双狭长的眸子在烛光下显得深邃又锐利。隨即,又见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低声道:“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没將暖暖扔进乱葬岗,我將她葬在你院里的梅树下。” 说完,閆衡不忍看她眼底的泪意,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夜风带著刺骨的寒意,从他脸上吹过。 閆衡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想到前世,自己那样对她,她都没有离开自己。 这些足以说明,她对自己情深意重。前世她没有跟苏御,这一世,只要自己努力对她好,她一定会忘记苏御。毕竟他们之间还有昭儿。 她从前那么爱昭儿,如今昭儿也悔改了,他们才是一家人。至於她肚子里的那孩子,若是女孩就留下,若是男孩,养上三两年,总有法子让他人不知鬼不觉地夭折。 未到伙房,閆衡便被吴监军叫住。 “將军,军队已集合,王爷让您提早出发,去五里坡设伏。” 闻言,閆衡眸色一凛,虽是急了些,可苍虏军后日就到了。今晚设下埋伏,等明日神锋军经过,一举歼灭。 再联合苍虏军,攻入京都杀了苏御。 閆衡的目光不由地看向远处的大帐,只有他死了,自己才能与云若光明正大在一起,过安定的日子。 隨即唤来一名兵士,將水盆交到他手里,转身往营地大步行去。 大帐內,周云若埋在苏御的怀里,双手紧紧揽住他的腰。 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我没让他碰我的身子。” “·········” 良久,未听到他说话。 她心间一沉,抬起头看他:“你不信我?” 苏御看著她,不是他不信,而是方才听了她与閆衡的对话,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令人调查过她与閆衡的过去,他们没有女儿,閆衡在平洲对她很好。 她嘴里的那些不好,甚至可以说是虐待,閆衡竟也没有否认。 这一切都让他想不通,不觉想起林綰綰临死时说过的那些话。 他与林綰綰生了两个儿子,林綰綰甚至能够说出孩子的名字。 没人知道他听到那两个名字时,心里有多震惊,因为其中有一个名字,曾是他给王嬋肚里那个孩子所取——苏云祈。 取“云”字是他对云若执念,这个名字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他从不信鬼怪之说,可那一刻,仿若被拉进一股无形的漩涡中。 他逼问林綰綰,最后得知这些话是閆衡告诉她的。 后来,他在马车里问云若,她当时双手绞著衣带,目光躲闪。她那样的反应现在想来。 苏御心臟骤然一缩,那个蛰伏在心里的念头渐渐清晰。 他目光深深地看向周云若:“你与他到底有怎样的过往?又为何会问出,若我与你错过一世,寿终前会不会去见你这样的话来?” 周云若愣了一下,她方才见閆衡对他起了杀意,焦灼中说出那些话,实属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可她忽略了苏御的敏锐特质。 此刻,又见苏御盯著她,疑惑的眼神中,藏著深深的探究。 他突然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之对视。 “你与他不止七年。是不是?” “················” 苏御眼眶一红:“你告诉我,你们有几年,几十年。还是…….一辈子。” 他问完这话,眼泪夺眶而出! 周云若更是哽咽的双肩颤动! 她一开始不告诉他,是因为这样离奇的事,没有亲身经歷过,说出来会被认为是疯话。 后来不说,是她的私心作祟。 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与別人过了一辈子。 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这副身子里住著一个八十岁老嫗。 此刻,望著他眼中滚落的泪水,各种情绪搅成一团。让她心头不由的抽痛。 第303章 王妃被擒 她颤声开口:“苏御,我·······” 话还未说出口,便听见帐外传来女子的呵斥声:“大胆,王妃你也敢拦?” “王妃,恕······恕罪。將军交代不许外人进入,小的们也是听从指令行事。” “啪啪···” 又是两声掌摑。 “再敢阻拦本王妃,即刻將你们拖下去斩了。” 慕王妃如冰刃般的眸光,直逼两名守卫,二人浑身一颤,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膝盖不由自主地弯曲,当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接著帐帘被猛地掀开,慕王妃带著两名婆子踏入大帐。 帐內,周云若安静地坐在方桌前。视线对上,周云若启开唇:“王妃,来此何事?” 慕王妃未开口,一旁的婆子先冷笑出声:“明知故问!” 闻言,周云若眉梢微挑,目光沉沉地看嚮慕王妃,“你还想杀我第二次?” 慕王妃缓缓踱步到她身前。一双美眸好似笼著一层烟雾,叫人瞧不清眸底的深意,却又莫名让人心里泛起一股冷意。 她盯著周云若启开唇,声音低缓:“只有你死了,御儿才能活。” 说著,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盒子。纤细的手指微微拨动,盒子打开,露出一枚红色药丸。 她將盒子放在桌上,又轻推至周云若的面前。 “閆衡就如当年的顾临,为了得到你,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杀御儿。只有你死了,他才会放手。” 周云若看了一眼桌上的毒药,手抚过隆起的腹部。唇边不觉勾起一抹嘲讽。 “可我不是当年的你,我爱閆衡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爱著他。他负我伤我,我不爱了,也没有要他的命,不是不想,只是不愿让我的孩子失去父亲。” “而你,以不爱之名,毁了苏牧。他那样爱你,即便你不爱他,也不该害他一条命。” 话音未落,慕王妃便大声道:“你胡说!” 说罢,又猛地向前一步,手指几乎要戳到周云若的鼻尖,眼中似燃烧著熊熊怒火:“苏牧是战败而死,他的死,和我没有关係。” 周云若的眼中没有丝毫退缩,盯著她道:“苏牧十四岁上战场,十六岁领军,二十岁大破北戎王师。致使北戎元气大伤,八年不越边境之线。” “他不是庸碌之人,未娶你之前,他从无败绩。” ”唯独娶了你,他败了。名义上是遭遇埋伏。可神武军的行军路线,北戎怎会知道?” “连我都能想明白的事,苏御又怎会不知。” 她看著慕柔惊白的脸,未等她反驳,又继续道:“苏御为何不肯喊你一声母亲,又为何要杀顾临。这些你都知道。却假装不知。“ “你想让他在杀父仇人面前摇尾乞怜,苟且偷生。来满足你虚偽的母爱。” “可他天生一副傲骨寧折不屈。” “他出身苏家,祖母是长公主,若是没有失去父亲,他的童年不会在仇恨中度过,不会为报杀父之仇,放弃心爱的姑娘。更不会·····到死都抱著满腔遗憾。” 说到最后,周云若已是哽咽不能自已,那是她与他的另一生。 而此刻的慕王妃,儼然是恼羞成怒,大吼:“疯妇,满嘴胡言乱语。” 说著,扬起手掌就要向周云若扇去。 然而,她的手在半空中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握住。 慕王妃震惊地看向他,只见一双泛红的眼眸正死死盯著她。 一旁的两名嬤嬤就要惊呼,顷刻间又被他打晕。 接著便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慕王妃的脖子上,他的声音低沉冷冽:“敢出声,我就杀了你。” 慕王妃怔怔地看著他,明明是张陌生的脸,却莫名让她觉得无比熟悉。 一个时辰后,外面骤然响起激昂的號角声,无数马蹄声如雷鸣般轰然炸响,震得大地微颤。 慕王妃被五大绑推出帐篷,周云若紧紧跟在苏御身后。 门外慌乱的兵士们手持长矛,待看清慕王妃的脸,一瞬间都纷纷退后。 镇北王带著儿子在前方迎战,夜色中,只看见黑压压的敌军,如潮水般不断涌来。仿佛要將这片天地都吞噬进去。 父子俩见形势不妙,就要撤兵,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王妃被擒。” 镇北王瞬间脸色大变,转身就往回跑,顾欢紧隨其后。 —— 长空如墨,月亮被云层遮住。 閆衡骑马带领军队往五里坡行进,凛冽的风声与马蹄声交织在寂静的夜里。 他手中的火把被夜风撕扯得时而蜷缩,时而挣扎。 火光下,他面容冷峻,脑海里不时想起那名送热水的士兵。 在军中但凡他下了令,士兵都会立即服从,唯有那人呆愣著不动。 他五官平平,可他看人时的眼神····· 閆衡反覆回想著他的模样,直至那人的眼神,与苏御契合。 心中警钟狂鸣,他猛拉韁绳,骏马吃痛,前蹄腾空,瞬间调转方向,朝著夜色中的营帐狂奔。 身后的军队如黑色洪流紧隨他身后。 一个时辰后,閆衡远远瞧见前方的战火,耳边隨之传来廝杀声。 眼前好似闪过苏御的脸,閆衡一脸狠戾,猛地抽出腰间的军刀,心中只剩一个字:杀。 这边,镇北王手起刀落,待他衝出包围,一眼就瞧见被挟持的慕柔,他大喊:“放开她,我饶你不死。” 苏御与他对望,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慕王妃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声。 而一旁的周云若紧紧抓著苏御的衣角。她从没见过这么多鲜血,耳边充斥著廝杀声和哀嚎声。 她好似置身地狱一般,看著那些鲜活的生命转眼间倒在血泊中。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娘~” 那声“娘”如利刃般穿透她的胸膛。 周云若倏地睁大双眼,只见混乱中顾欢挟持著閆昭走来。 閆昭惊白的小脸上满是泪水,一双小手无助地向她挥舞。 哭喊:“娘,救我。” 周云若的心臟猛地一缩,又见顾欢的刀刃紧贴閆昭的脖颈。 此刻,他神色阴戾,目光在周云若与苏御的脸上游移。最终定在周云若脸上。 “让你身边的人,放了我母妃,不然我宰了你儿子。” 说著,那刀便又向閆昭的脖子抵近一分,閆昭痛呼,只见那刀迅速染上几滴血珠。 “不要!” 周云若大叫一声! 第304章 「閆衡,你想临阵脱逃? 她迈出脚的一瞬,被苏御紧紧拽住。对视的剎那,默契在眼神中悄然传递。 苏御的手一松。刀落进周云若的手里。 “不要~” 这一声是顾临发出的。 伴隨著慕柔的痛呼,周云若手里的刀已在慕王妃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 她目光冷厉地盯著顾欢:“你伤他一分,我还你母亲两分。” 周云若心中清楚地明白,双方都挟持著人质,端看谁能沉得住气。 顾欢握刀的手颤抖了一下,顷刻间又被顾临打落。 他皱眉看向顾临,却见顾临一把扯过閆昭。目光只紧盯著周云若那处。 “你把刀放下来,我数三声,我们一同放人。” 未待周云若出声,苏御凛声道:“放人可以,你亲自將人送过来。” 顾临沉眉盯著苏御,转而又去看慕柔,她一脸泪水,脖子上的血痕,更是刺得他双眼发红。 他心知对方让自己过去,是有后招。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著爱妻被人伤害。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可论武艺,当初的苏牧也不过与自己打了个平手。 对方一个无名之辈,且孤身一人,还带著一个孕妇,想杀自己可没那么容易。 当即就要上前,却被顾欢一把拽住:“父王,不能过去。” 顾临的目光落在他的袖口,稍稍一停,又看向顾欢的脸,接著甩开他,沉声道:“我必须去救你母妃。“ 说著,毅然抓著閆昭就朝他们走去。 待近了,顾临身形一顿,突然一把扣住閆昭细弱的脖颈,手背青筋暴起。他冲二人低吼:“放人。” 而此刻的閆昭在他手里瑟瑟发抖,一张苍白的小脸没了血色,只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无助地看著周云若。 她心臟骤然抽痛,可手依旧稳稳地握著刀,刀刃紧贴著慕柔细腻的肌肤。 眼神冰冷的盯著顾临:“你鬆手,我便鬆手。” 对恃间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就在顾临犹豫时,苏御一把扣住慕柔的脖子,厉声对他道:“放手,否则我掐断她的脖子。” 闻言,顾临身形一震,只见慕柔微张著嘴,一张脸憋得青紫。 他眼底的戾气不断翻涌。然,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提著閆昭的衣领:“我们一同放手。” 话音刚落,双方同时鬆手。 閆昭飞奔向周云若,而慕柔也快速跑向顾临。 二人错身的一瞬间,一只飞箭射来,苏御反应迅速,一刀挥落飞箭,接著又挥刀向顾临。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二人缠斗在一起。 周云若瞬间將閆昭抱进怀里,而另一边,顾欢护住慕柔。 可谁也没注意到,顾欢袖子里还藏著一只袖箭,他快速抬起手瞄准了正与顾临激战的苏御。 然而慕柔却突然抓住顾欢的手,瞄准周云若的方向,袖箭寒光一闪。 “小心!” 两道焦急的呼喊声几乎同时响起,周云若的眼神剎那间凝聚,母性使然,她用身体死死护住閆昭。 只听“噗嗤”一声轻响。 閆昭在她怀中,惊恐得瞪大了双眼:“爹!” 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周云若的瞳孔猛地一缩,她回头,眼前是閆衡宽阔的胸膛,鲜血自他左肩,溅落在她的脸颊上。 可他好似不觉疼一般,快速拉起她和閆昭,不顾她的挣扎,將她抱上马背,又將閆昭抱上马。 见此情形,顾欢对閆衡大吼:“閆衡,你想临阵脱逃不成?” 閆衡双手死死钳制住周云若,回头睨了顾欢一眼,满眼阴戾:“杀老子的女人,还想老子替你们卖命。做你娘的白日梦。” 说罢,他翻身一跃,就要衝出营帐。 苏御神色骤变,焦灼中,他手中的刀刃,带著破空之声,狠狠一挥。 顾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震得身形踉蹌,几乎站立不稳。 苏御则快速转身,朝閆衡追去。速度虽快,却不及閆衡身下的战马。 他猛地大喊:“禁军听令,给我拦住他。” 话音刚落,身后一道寒光破空而来,苏御身形一闪,那刀擦著他的面门而过,脸上的人皮面具瞬间剥落。 不远处,慕柔看清他面容的一瞬,心臟好似被撕裂了一般,疼得她喘不过气。 她简直不敢相信伤害她的竟是这个亲生儿子。 她怔愣的瞬间,又见顾临与顾欢一同围攻他,垂在身侧的双手,驀地收紧。 她心里清楚,即便是这个儿子没有对自己大逆不道,在顾临与他之间,她也会坚定地选择顾临。 而且经过方才那事,她更明白,他活著,她的小儿子和丈夫便不得安寧。 呼吸沉入肺腔,她狠狠闭上眼。 这个儿子留不得了! 而另一边,顾临盯著苏御:“你贏不了,本王的二十万苍虏军天一亮,就会围攻京都。” 闻言,苏御冷笑:“我祖父曾以一万人马大破十一万北戎军,如今,他率领十万人马守在铜关,你觉得你的二十万苍虏军,可能从他手中逃脱?” 顾临神色一怔! 一旁的顾欢却盯著苏御嗤笑出声:“大言不惭,区区十万人马就想破我们的二十万苍虏军,就是你爹从棺材里爬出来带兵,也绝无胜算。更別说你祖父那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简直是笑话。” 话音刚落,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神武军反叛,军营失守。” 顾临闻讯,怒目圆睁。他环顾四周,士兵们或倒或逃。 心中一沉,又深吸一口气,接著冲顾欢大喊一声:“撤!” 隨即,顾临就转身奔嚮慕柔。 顾欢年少,不知武安侯的辉煌战绩,可顾临知道。 铜关有武安候坐镇,他的二十万苍虏军已然来不了! 加之閆衡跑了,神武军反叛。当务之急是保住性命。召回苍虏大军,退回溯北。 凭藉溯北的地形优势,才有机会扳回一局。 顾临刚跑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痛呼。 他猛地回头,只见苏御手中的刀已没入顾欢的胸腔。 而顾欢脸色灰白,他定定看著捅穿他胸口的利刃。双手伸向顾临,仿佛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隨著寒刀抽出,顾欢的身体缓缓倒下。 不远处的慕柔瞳孔骤缩,入目都是顾欢胸前喷涌而出的鲜血。 她痛呼一声,一口气没上来,人也隨之倒地。 夜风呼啸,周围满是廝杀声。 可顾临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悲痛欲绝,双眼近乎涕血。 反观苏御,他微微偏头,抬手抹去喷溅在脸上的鲜血。眼底映著火光,好似地狱修罗。 持刀指向他,低沉阴冷的声线从薄唇中吐出:“顾临,你逃不掉。” 话落,夜色中涌现出一队铁骑,为首的是卫英。他们团团將顾临围住。 ···················· 第305章 我们······就算两清了 另一边,閆衡已衝出军营,他驾马一路朝北方飞驰。 周云若被他单手锁在怀里,閆昭则紧贴著她的身子,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 她没有挣扎,只回头目光紧锁著后方。 呼啸的风声夹杂著閆衡的说话声,不断传入她的耳中。 一路上閆衡都在说,要带她去漠北,与她重新开始。 再与她生一个女儿,这一辈子只守著她。 他和她描述著將来的生活,一句接著一句。 再后来,在她的沉默中,他不说话了。 喘息声却越来越重! 直到天际的第一道曙光亮起,他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马儿骤停。 他从马背上跌落,閆昭见状,嚇得大哭。 待下了马,直奔閆衡而去。 “爹,你怎么了?” 说罢,又红著眼望向周云若,大哭道:“娘,你快来看看爹,他吐血了。” 曙光中,她看到閆衡脸色发乌。 从她听到他不寻常的喘息声,就猜到那箭上有毒! 而他也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一双赤红的眼眸,紧紧锁定在周云若脸上,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看来,我欠你的,只能用这条命还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再次溢出黑血,染湿了胸前的衣襟。 “爹,爹~” 閆昭哭喊著,小手无助地拍打著閆衡的手臂,泪眼中满是惊恐。 “爹,你別死,昭儿不想做没爹的孩子,求求你別死,爹~” 哭声撕扯著周云若的心! 她看著閆昭小小的身躯蜷缩在閆衡身旁。 小手无助地擦拭著閆衡嘴角不断涌出的黑血。 她上前將閆昭抱进怀里,一双含泪的凤眸缓缓看向閆衡,哽咽道:“前世,你负我一生,这辈子你还我一条命,我们······就算两清了。” 闻言,閆衡的眼角落下泪滴。接著又朝她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上挑的眼尾微落,少了三分凌厉,反倒多了四分俊美风流! 她从前爱他的时候,最喜欢他这样对自己笑! 还记得初见他时,满树的合欢开得正盛。 他坐在粗壮的树枝上,勾著脖子看她。 她抬眼:“原来这树上的木偶都是你掛上去的!” 他对她扬唇一笑,笑容是说不出的风流! “你喜欢吗?”含著笑意的嗓音懒悠悠的。 她脸颊微红,瞪了他一眼,嘴上毫不留情:“登徒子!” 他竟直接从树枝上跃下,手里拿著一个人偶,倾身向她,眼底的温柔几乎能化成水淌出来。 “这个喜不喜欢?” 得她一句不喜欢,他也不气恼。 之后隔三岔五地过来,每次都带来不一样的人偶。 直到一年后,他消失了一个月,再次出现在那棵树上。 她生气地朝他扔了一个石头,可他竟不躲。 他从树上掉下来,半张脸都是血,却依旧不恼她,红著眼给她解释:“你別生气,我上个月隨军队去鵰翎山剿匪了,今日刚回来就来见你。” 大抵是那一刻,也或许是更早的时候,她动心了。 她爱他的时候,掏心掏肺。恨他的时候,也曾诅咒他不得好死。 此刻,看著他口中不断涌出的乌血,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又见他艰难地握住閆昭的手。 喘息道:“做个···孝顺的孩子,替····爹····好好照顾····你娘。” “呜呜呜······爹!昭儿乖··昭儿听话,你別死,你答应过昭儿,等娘回来,就带我们去平洲摘莲蓬,还要给昭儿买最大的葫芦!” 閆衡看著他,眼中聚满泪水,强撑著最后一丝力气,將閆昭的手放进周云若的手里。 他盯著周云若,好似要將她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底。 嘴唇翕动著,却发不出声音。 冬日里的黎明,寒风刺骨,她抱著抽泣不止的閆昭。 如她前世一般,閆衡至死也未能闔眼。 周云若缓缓伸出一只手,指尖停在閆衡的眼帘上,缓缓地为他闔上了双眼。 前世与他的爱恨情仇皆消散在这轻轻的一触之中。 待第一道阳光照在她身上时,耳边传来马蹄声,她扭头,瞧见苏御疾速向她奔来。 她眼尾瞬间染上一抹红! 马至近前,他猛地勒紧韁绳,骏马前蹄腾空,又稳稳落下,扬起一片尘土。 他翻身下马,俯身將她圈进怀里,一手抚著她的后脑勺,一手捧起她的脸,指腹拂过她眼角的泪。 喉结轻滚,声音也显得哑:“我带你们回家。” 閆昭却突然从周云若的怀中挣脱,他扑到閆衡身上,双手死死抱著他。 “爹··爹,你睁开眼,带昭儿回家,昭儿要跟你回家······” 那绝望的呼喊,让周云若心疼得无法言语。 前世,閆衡重病时,閆昭亲力亲为地照顾他,人说,病床百日无孝子。 可閆昭就照顾了他百日。却独独对自己不孝。 直至重来一世,她也怨极了他。 可如今看著这样的閆昭,她心痛的瞬间,又突然觉得委屈万分。眼泪从脸颊淌下来。 她將脸埋进苏御的怀里。任由泪水无声无息地流。 片刻后,又一队人马赶来,他们下马俯身朝苏御行礼。 苏御低头看著周云若,下一刻,目光又转向閆昭。 他起身走到閆昭身旁,目光从閆衡的脸上一扫而过。 隨后在閆昭的耳边低语几句,閆昭听后,竟是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至於说了什么周云若不知道,直到十年后,閆昭大婚那日,她才从閆昭的嘴里得知那些话。 第306章 凯旋 京外一战,五万溯北兵尽数被灭。镇北王自刎与阵前。 苏御斩下他的头颅,呈与帝王面前。 当夜又奉旨带著镇北王的人头,赶赴铜关。 一日后,铜关捷报如春风般迅速吹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茶馆內,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讲述著苏御如何智勇双全,以镇北王之首级震慑敌军。 铜关二十万苍虏军不战而降。 人们纷纷称讚他:文可定国,武可安邦。乃国之砥柱。 三日后,晨光初破晓,京都的城门在晨曦中缓缓开启。 武安侯与苏御並骑而行,前者威严沉稳,后者英姿勃发,二人身后跟著凯旋的铁骑大军。 街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呼声此起彼伏。 苏御墨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微挑的桃眼漾著令人目眩的笑意。 让人瞧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沦陷进去。 上次被人这样围观瞻仰,还是十年前高中状元之时。 那时他身著红色官袍,头戴插有宫的官帽,脸上也带著这样的笑容,直到遇见她。 小姑娘面若桃,一双凤眸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瞧,那会儿他其实脸红了,半天都没缓过来。 想到这,苏御翘起嘴角,唇边的梨涡若隱若现,整个人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那俊美的模样,不只是小姑娘,就连牵著孩子的妇人,都不觉看痴了。 武安侯偏头看了眼孙子,笑道:“想你媳妇了?” 苏御低低一笑,竟是应了一声:“嗯!” 这时,一个小童举著一束嫣红的梅,追著要送他。 他微愣了一下! 想到她喜欢,便伸手接了过去。 见状,女子们都爭相买送他。苏御却不接了。 那些女子追了他许久,差点惊了马儿,他无奈道了一句:“我夫人不让我收女子的。” 这句话后来在京中传开了,女子常拿这句话给夫君说教。 而男子们只敢背后腹议他夫纲不振。 明恩门前,帝王含笑而立,亲自迎接。 大殿上,爷孙俩將苍虏军与锦州兵的兵符递上。皇帝大悦。 爷孙俩皆已官至一品,皇帝便赐下黄金千两,良田百顷。 出了大殿,苏御问武安侯:“祖父,铜关一战,您为何只守不攻?” 武安侯看了眼苏御,目光深远:“苏家祖辈征战沙场,杀孽太重。到了你这一辈子嗣单薄,大抵是因果所致。” “如今,祖父只想为你的孩子积攒福报,愿你们將来子嗣绵延。” 苏御望著武安侯斑白的鬢角,心中涌起一丝酸楚。 片刻,他又笑著对武安侯说:“祖父放心,我保证让您三年抱两个玄孙。” “哈哈哈~好!五年后,祖父也带著咱家的小子,去揭卫老头家的瓦片。” 苏御摇头失笑,这事还要从去年说起。 卫英带著次子来侯府,那孩子调皮,从树上攀上房顶。揭掉好几块瓦片。 祖父知道后,气得脸色铁青。 他与卫国公少时一见面就打架,长大了又互相抢军功,二人爭了一辈子。 他言说,卫家小儿这是上门挑衅,当即就拎著棍子追去卫国公府。 可到了那,卫国公却搂著那孩子笑得前仰后合。 对他言说:“我家小子在你家上房揭瓦,那是他的本事。有本事你也叫你家小子来我家上房揭瓦。” 这话就成了祖父的心头刺。 苏御心中暗自思量:若真要让他与云若的孩子去揭卫家的瓦片,那可得好好培养一番身手才行。 公主府 管家一脸喜色地上前稟报:“公主,夫人,侯爷和大人回来了。” 闻言,二人快速走出屋门,远远地就瞧见两道身影往这边行来。 云若身著水蓝衣裙,髮髻上簪著一朵素雅的玉兰,眉眼间满是期待与喜悦。 公主则是一身华贵的宫装,端庄中透著几分温婉。她们挽著手,脚步轻快,迎向他们。 苏御先是向长公主行了一礼,紧接著那双含笑的星眸,就直勾勾的落在周云若的脸上。 长公主看著苏御,浅浅一嘆,那日他招呼不打就出了京。 得知他混进叛军中,长公主日夜难安,唯恐他有一丝的闪失。 那会儿她才明白,云若对他有多重要。 好在云若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不然,她的御儿要悲痛一生了。 用过午膳,苏御便拉著云若往鸞归院去。 武安侯看著孙儿的背影,拧起眉头,转而对老妻道:“他这般猴急,可別伤了我的玄孙。” 又道:“你派人去提点他几句,好叫他心里有点数。” 长公主嗔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他,我当年怀孕时,你不也整日的不消停。” 闻言,武安侯老脸臊红。 “多少年的事,你怎么还记得,怪叫人难堪的。” 这边,二人聊著年轻时的荒唐事。 那边,苏御將周云若按在榻上,吻她的下巴,她的脖颈,她的锁骨。 贪婪地索取她的气息。 耳鬢廝磨间,又折三两朵梅,別再她的发间。喘息间,声音极是蛊惑人:“等主院重建好,我给你种一院子的梅树,在树下搭上两个鞦韆,你一个,暖暖一个。” 她仰起脖子,亲吻他的喉结,雪白柔软的胸口蹭著他。 声音娇软:“两个不够,再多搭几个。” 他呼吸加重:“搭几个?” 她抬起胳膊,纤白的手指缠上他的脖子:“你搭几个,咱们就生几个孩子···········” 未尽的语气瞬间淹没在他的炙热中。 傍晚时,子归下学回来就朝鸞归院来,刚至门口就被王嬤嬤拦住。 又恰逢屋內传出声音,未等王嬤嬤上前,他便捂著耳朵跑开。 那模样让王嬤嬤不觉失笑。 她看了看天色,吩咐一旁的丫鬟:“厨房那边应是做好了药膳,你仔细装好,送去城南閆宅。还有那五香蒸鸡,记得让昭公子趁热吃。” 丫鬟应声去了。 第307章 大人,您夫人要生了 王嬤嬤身子斜靠在檐下的廊柱上,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也没心情听墙角了。 昭公子的父亲死了,不知大人使了什么法子,不仅给閆家洗脱了谋逆之罪。还將昭公子的父亲好生安葬。 因著头七未过,昭公子要在閆家给他父亲守灵,夫人不放心,便让霞儿陪著他。 如今侯府主院正在重建,这几日她跟隨夫人住在公主府。 夫人当初被绑的事情,长公主对外瞒著,外头的人都不知道。 周家人自然也不知道,期间周家老太太派人来,说是许久未见夫人,想她了。 夫人回来的第二日,她便跟著夫人去了周家。 进了老太太的院子没多久,那周家的三夫人就来作闹一番,指著夫人的鼻子乱骂一通。 原来,她家女儿怀了魏九郎的孩子,此事被梦华知道。 梦华便將人誆骗进府,又往人的茶水糕点里下了墮胎药。 那周家三小姐回到周府没多久,就下身流血。孩子没了。 周家三房夫人非说是夫人將她女儿怀孕之事告诉的魏家。 直接將老太太气晕了过去。 夫人悲怒之下,差点动了胎气。消息传回公主府,长公主当即將梦华带去周家。 梦华知道大人官復原职,心里害怕。不仅给周家赔礼道歉,还將事情的真相告诉周家三夫人。 得知女儿怀孕之事是萧家透露的,她当即跑去萧家。 老太太醒后,让人叫来三儿子,言明,不休妻,就將他逐出族谱。 那周家三老爷只能写了一封休书,命人送去萧家。 老太太又与长公主聊了许久,最终决定周家三小姐与魏九郎的婚事不变。 可那周家三小姐却是死活不愿意嫁了,这事也就作罢。 王嬤嬤心说,这周家三房夫人就是个拎不清的蠢妇,女儿未出阁怀了魏九郎的孩子,这要搁一般人,那都是瞒得严严实实,也就她那样的蠢货会当著一屋子下人的面嚷了出来。 如今,这周家三小姐是没脸在京都呆了,她就只剩远嫁一条路。 —— 寒冬匆匆而过。 春日,草长鶯飞,御园內到处红柳绿,一片盎然。 文华殿內,苏御端坐在椅子上,太子正在给他背治国之策。 一名宫人急急忙忙跑到殿门前,苏御用眼尾轻扫了他一眼。 要搁平时,他用这样的眼神看人,宫人们早就嚇得噤若寒蝉,退避三舍。 但此刻,宫人迎著他的冷眸,大声道:“太师,长公主让您速速回府,您夫人要生了。” 话音未落,苏御猛地站起身,衣袖带起一阵风,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 太子紧跟著站起身:“老师,治国策论我还没背完呢!” “改日再背。” 话音一落,他人便出了殿门。 待太子追到殿外时,就见自来端方持稳的老师,在御园里跑得衣袂翻飞。 太子望著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瞠目结舌。只觉这一幕,新奇而又震撼。 让他一时忘却了背书的烦恼。 ······· 武安侯府,新建的主院,比从前更加气派,院中,新植的梅树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与不远处假山上的潺潺流水交相映照。 曲径两侧,各色卉爭奇斗艳,空气中瀰漫著香。 门外,围著一群人。 石霞挺著孕肚,一手牵著閆昭,一手牵著子归。听著屋內一声又一声痛呼声。三人都不由得红了眼。 而武安侯则焦灼地在门外走来走去,不时抬头望向紧闭的屋门,眉头紧锁。 长公主从东侧的厅內缓缓走出,她来到武安侯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道:“別担心,黄药师说过她胎位稳妥。” “另外,这稳婆也是京中最好的,太子当年就是她给接生的。有她在,云若定然母子平安。“ 武安侯闻言,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安心,却仍是无法完全放下心中的焦虑。 屋內再次传出:“夫人,快出来了,您用力,快用力啊!” 紧接著,有人喊了声:“大人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苏御已如离弦之箭般快速奔至门前,他脸色焦急而坚定,就要推门进去。 然而,王嬤嬤眼疾手快,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袖。 “大人,您不能进去啊!產房污秽,恐冲了您的贵气,且会影响夫人生產。您就安心在外等候吧!” 苏御闻言,步子一顿,他目光紧紧锁定在那紧闭的门扉上。 又忽听屋內传出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 一瞬间,苏御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仿佛点亮了整个面庞,当即甩开王嬤嬤,推开门,抬脚快速迈了进去。 婴儿的啼哭,一声比一声嘹亮。武安侯激动地揽著长公主。 “凤歌,咱们有玄孙了,苏家有后了。” 他高兴地看著老妻。 长公主轻点他的额头,嗔道:“男孩女孩还未知呢!” 话音刚落,就见房门轻轻开启,稳婆满脸喜色,小心翼翼地抱著襁褓走出。 阳光恰好洒在襁褓之上。 “嚶嚶~”两声! 武安侯连忙问:“是不是男孩?” 闻言,稳婆神色顿了顿,苏家子嗣单薄,这男孩对苏家来说相当重要。 只是苏夫人这一胎要叫侯爷和公主失望了。 她看著武安侯,低声道:“是位千金。” 闻言,武安侯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长公主期待的目光也暗了一瞬。 就在这时,屋內又突然传来一声痛呼,紧接著,就是苏御惊慌失措的呼声。 “来人,快来人。” 稳婆瞬间將孩子放进武安侯怀里,转身就往屋里跑。 屋外,眾人再次面露担忧之色。 唯有武安侯怔愣地看著怀里的婴儿,片刻,下垂的嘴角突然弯起。 小心翼翼地抱著孩子,给长公主看。 “凤歌,你快瞧,这孩子生得多可爱。” 闻言,眾人的目光都往他那处瞧,只有閆昭红著眼,紧盯著屋门。 嘴里喃喃:“娘,你要好好的,昭儿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一旁的石霞听到这话,喉间哽咽,上前轻揽他的肩膀,温声道:“昭儿不哭,你娘福泽深厚,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须臾,屋內又传出几声痛呼,那声音颤抖而急促。 武安侯眉头一皱,他与长公主对视一眼,二人神色凝重。 忽然门开,稳婆一脸急色,大声道:“快·····快···快去备热水,夫人她怀的是双胎,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第308章 大结局 眼前白雾繚绕,周云若隱约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祖母····” 自祖母去世后,她一次也没梦见过她。 此刻,她奔向祖母。 可雾中,她总也触碰不到她。 祖母朝她笑:“好孩子,祖母要走了。” 她哭道:“祖母,你要去哪里?云若捨不得你。” 祖母看著她,面容还是那样慈祥,她抬手一指:“你看那是谁?” 她顺著祖母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立著一名年轻男子,他身著一袭鸦青色的直身锦袍,玉冠束髮,容貌清俊。 瞧见她看来时,他温和一笑。 “祖父?” 他轻轻点头。 周云若一怔!又瞬间露出笑容。 恍惚中,祖母也变年轻了,她一头青丝高綰,身姿婀娜。 画面一转就是他牵著祖母的手,二人有说有笑地远去。 周云若想,若是生命的尽头是和心爱的人重逢,那死亡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隨著,他们的背影消散在雾中,她耳边又隱约听见熟悉的呼唤声。 “云若!云若·······” 接著,又是低低的哽咽声。 周围的雾气好似氤氳著悲伤的气息,周云若拼命往声音处奔跑。 “···········” 她睁开眼的一瞬,是苏御憔悴的脸,那双桃眼像快要沁出血一样,嗓音低沉沙哑道:“还疼吗?” “现在不疼了。”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说罢,就见他埋在她的颈间,嗓音中带著轻颤:“我再也不让你给我生孩子了。” “要生的。” 听著这话,苏御闷声:“我说不生,就不生。” 周云若抬手轻抚他的背。 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她累得没力气,即便是嘴里含了参片,头也一阵阵的发晕。 直到被他抱在怀里,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胸腔都伴隨著颤抖。 脸上是他滑落的泪滴,耳边是他细微的哽咽声。 她怎么捨得叫他难过!咬著牙拼尽全身力气。 直到再次听见婴儿的啼哭声,她撑不住昏了过去。 周云若想,一定是那个时候嚇到他了。 安抚了他好一会儿,她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苏御缓缓抬起头,星眸灼灼地看著她:“我们儿女双全。” 她眼眶一红,就要落泪。 苏御慌了一瞬,就见她突然笑了起来。 ……. 开落,四季更迭又是满园春色。 海棠树下,瓣隨风轻舞,宛如粉色的雨,温柔地覆盖了青石小径。 三岁的女娃娃生得粉雕玉琢,一双桃星眸映著水波,熠熠生辉。 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著浅池里各色锦鲤。对一旁小一点的男娃娃说:“这是鱼,跟我说鱼~” 男娃娃长了一张圆脸,细看那双眼睛与石霞生得十分像。 他说话晚,如今两岁了,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这会跟著女娃娃认真地学说:“驴···” 女娃娃极有耐心,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脆声纠正道:“时砚弟弟,不是驴,是鱼~” 时砚冲她点点头,指著水池里的鱼,认真说:“驴~” 女娃娃噗嗤一笑,一旁的石霞也忍俊不禁,將儿子揽进怀里。 笑道:“傻小子,驴可不会游泳,那是鱼——金鱼。” 王嬤嬤就立在不远处的海棠树下,见状,她也跟著笑。 丝毫没留意到脚边,正蹲著的那个男娃娃,凤眸中闪烁著狡黠的光。 他低著头把那地上的海棠瓣往怀里一揣,突然站起身。 亭中品茶的长公主,一见他这般,当即站起身:容与·······” 这边声音一落,他怀里的海棠,就扬了女娃娃和时砚满头满脸。 瓣迷了眼,女娃娃揉著眼大哭,石霞忙轻拽她的手。 “暖暖不哭,霞姨给你吹吹!” 她身旁的时砚瞪著容与:“你坏!” 这次吐字格外清晰。 女娃娃瞬间不哭了,两只小手紧紧抱著时砚的脖子,眼睛亮得像星辰,惊喜地喊道:“时砚弟弟,你能说两个字了!好棒好棒!” 她的小脸蛋上洋溢著稚嫩的喜悦,嘴角边掛著两个可爱的梨涡。 时砚被她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也不恼,只是憨憨地笑著,眼睛弯成了月牙形。 一旁的男娃娃不悦地眯起凤眸,突然又不知从哪变出一只毛毛虫。 就要往女娃娃身上扔。 身后却突然响起一声:”苏容与,快住手。“ 容与回头看一眼,挑眉,一副不服气的傲娇的模样。不等两名少年过来。 就將虫子丟到暖暖头上,接著转身就逃。 他边跑边回头,见大哥抱著她,把那虫子丟到地上踩死,而二哥则翘著嘴角,不怀好意地对他笑。 容与当即冲他扮一个鬼脸,还未及回头,就被人提起衣领。 他挣扎的小脸泛红,活像一只被逮住的小狐狸 苏御黑著脸:“臭小子,又欺负你姐姐,看我呆会儿怎么抽你。” 话音刚落,他扯开嗓子:“娘~” 声音嘹亮。 周云若沉著脸,坐在屋里,生著闷气。忽听一声娘,起身就奔出来。 只见园子里,子归正抱著暖暖轻声哄著,閆昭折了一朵放进她的手里。 小小的人便不哭了。 另一边,苏御提著容与的后衣领,一脸怒色。 长公主手里拿著蒲扇直往苏御的肩头拍。 “你要抽他,我就让你祖父抽你。” “祖母,养孩子就像种树,要成材,须得修理·······” “我不听你的那些歪道理,你小的时候,我从未动过你一指头。你不也登科问鼎。” “他和我不一样。” “是和你不一样,他三岁往暖暖头上扔虫子,可你十一岁时,因为九郎撕坏了你的书,你就誆九郎去戳马蜂窝。” “跟你比,他可差远了。” 苏御在小辈面前被揭了老底,脸色难看。 又听长公主道:“你把我的容与放了,不然我就去寻你祖父。” 院里的人,看著祖孙俩僵持,好似都习以为常了。 自从容与会走路,这样的场景,就常见到。今日是长公主护著,明日兴许就是武安侯护著。 府里因著容与,热闹许多! 忽听一声:“夫君~” 苏御闻声望去,就见周云若立於廊下,温温婉婉地对他笑了下,接著。又朝他招了招手。 苏御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暖流,连带著方才的怒气也消散了许多。 他鬆开容与,迈开步伐,好似踏著春风般向她走去。行走间,官袍上仙鹤隨著他的动作轻轻摇曳。 他走到廊下,暖阳正好照进他的星眸里,眼底溢满柔色,像雨过天晴的湖光山色。 待进了屋,见她去关门,他勾著唇角,笑得不正经:“夫人,天还没黑,咱们这样不好吧!” 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只见周云若快速从案几下抽出一根鸡毛掸子。 玉手轻扬,拿鸡毛掸子就去打他。 苏御身形轻盈一侧,衣袂轻扬,带起一阵淡淡的墨香。险之又险地从那柔韧的鸡毛间滑过。 周云若追著他在屋里跑了好几圈,那手里的鸡毛掸子次次落空。 追不上,打不著,又见他极力克制著嘴角的弧度,继而又是一阵闷笑。 周云若瞬间被气红了眼。 见状,苏御立即收了笑,拉过她,长臂揽过她的肩膀,大手摸摸她的头:“彆气了,我方才也就是嚇唬他,没真的要抽他。” 她眼眶微红,三年前,她虽没有直接回答苏御,可她晓得苏御知道自己重生的事。 她也不敢问他,是否后悔杀了林綰綰。 可她心底有个执念,前世他有两个儿子,这一世,她也要给他生两个儿子。 他嘴上答应,每每与她缠绵时,就················· 她为此冷了他好些日子,他才改了那习惯。 不成想,又將助孕汤偷偷换成普通补汤。 他就是不想让她怀孕。 此刻,她丟了鸡毛掸子,气鼓鼓地盯著苏御:“我生气不是为了这事,你·····你为何偷偷把助孕汤换了。“ “··········” “你不想让我给生你孩子直说就是,何必要背后搞这些小动作?” 她心中委屈,鼻子一酸就想哭! 却见他用指腹蹭了下她的眼角:“云若,我们儿女双全,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还要再生?你生容与时的一幕幕,至今仍让我心有余悸。那样的恐惧,我再也不想经歷一次。” 他声音温柔,带著柔软的气音。 周云若双肩颤动了一下,微红的眸子里裹著潮气,眼神望著他:“我就想再给你生一个儿子。” 听了这话,他嘆了口气,將她抱进怀里,眼睫垂下,盯著她眼角滑落的泪珠,喉结慢慢滚动:“你经歷过的那些,我都没有经歷过。所以,我不会认。” “便是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不会留她。” 闻言,她怔愣了许久。 片刻后,又双手环住他的窄腰,明眸似水,仰面瞧他:“可是,我这个月癸水没来。” 剎那间,他变得目瞪口呆。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她瞧著他这般模样,嫣然一笑,瀲灩的凤眸顾盼生辉。 隨即,又靠在他的怀里,紧紧搂著他的腰。 “夫君,这一世,我来,就是为了与你共赴白头。” 她的嗓音轻柔动人,如同春日暖风拂过苏御的心田。 他把她往怀里按了按,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低头,笑了一声:“一世不够·······” 话未说完,屋门被挤开,大大小小的人影一股脑儿地涌了进来,最前面的是容与,他满脸兴奋地喊著:“娘要生弟弟,容与喜欢弟弟。” 小傢伙身后跟著长公主与武安侯,閆昭与抱著暖暖的子归併行。 隨后是抱著时砚的石霞和王嬤嬤。她们脸上都洋溢著笑容。 阳光从门外洒进来,照在眾人身上,投下一片片温暖的光影。 满室欢声笑语! 【正文完】 第309章 番外 谢云舟 我打小就知道对面周府有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姐姐。 我叫云舟,她叫云若,我们的名字中都有一个云字。 母亲常开玩笑说,等我长大了,就把她娶进来给我做媳妇。 我把这话记心里了。 每次见她的时候,都会追著她跑。 可她跑得比我快,我总也追不上她。有一次,我瞧见元载追不上她,就坐在地上哭。 他一哭,云若就会跑回来哄他。 后来,我也学著他的样子,坐地上哭。每次她都会跑过来哄我。 还把她珍藏的酥分给我吃! 她笑起来的时候特別好看,我总喜欢粘著她。 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唯独她让我喊她姐姐,我从来不喊。 家里的哥哥们说,喊了姐姐,就不能做媳妇了。 有一次,我听见三哥未过门的媳妇,唤他哥哥。我就跑到周府,让她唤我声哥哥。 她生气了,好几日都不理我,便是我坐在她屋里哭,她也不哄我了。 没法子,我就去母亲那里哭,母亲便命人装了一整盒果子,带著我去周家。 母亲抱著她哄了许久,她拿了,也就原谅我了,从那以后,我就整日给她送。 一眨眼,我十一岁了,我还是日日往周府跑。 父亲说,男女有別,不让我往她闺房去。 我就站在她的窗下喊她。每次她探出脑袋,我就將特意买给她的零嘴,捧给她。 她可开心了,还说將来谁要做我媳妇,就是有福之人。 十二岁,我第一次做春梦。梦里都是她。 再后来,我每次看到她,都会想到梦中的场景,就总是忍不住脸红。 我不只一次梦见她,梦里我亲吻她的身体,做著羞耻的事。 十二岁,我清楚知道我喜欢她!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母亲说,周家老太太已经答应了,等我们再大些,就把她许给我。 我以为她早晚是我的人。 直到有一日,我知道她喜欢上了新科状元,那会儿我躲在屋里,没出息地哭了。 再后来,她去了平洲。嫁给了別人。 那些年,我伤心极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我甚至想杀了那人,將她抢回来。 可我不忍心让她难过,我想著只要她开心,我怎样都好。 十年又十年,她从和离到嫁给状元郎,如今已是四个孩子的娘了。 她小儿子百日宴时,我去了。 她还是那样好看,一点也不像三十岁的妇人。 我还遇到了寧国舅,他喝得酩酊大醉,骂苏御挖他墙角。 我心说,这墙角挖的可不是你寧国舅的。 临走时,我趁他喝醉,故意绊倒他。他酒醒后,以为是苏御搞的鬼。 跑到陛下面前好一顿哭诉,没过几个月,陛下给他指了一门亲事。 他老牛吃嫩草,还是不珍惜,婚后三年,就把人气得悬樑自尽。 此后,再没人敢嫁给他。 新帝登基,改年號洪武。 洪武一年,苏御五十岁,做了帝师。 也是那一年做了祖父,他与云若孙子的百日宴,帝王驾临苏府。 满朝文武也都去了。 我在人群里看著云若,她生了华发,可我还是觉得她好看。 宴席上我瞧见一名男子生得与閆衡极像,他领著三个孩子,给云若行礼。 孩子们开心地围在她身边,唤她祖母。她满脸都是笑意,我看了也开心。 听说她的女儿嫁给驃骑將军,二人远在溯北,这次没有回来。 第二日早朝,苏御便上书,让卫英的儿子去溯北守边关。 后来,陛下下旨將苏御的女婿调入京中,卫英的儿子去守边关。 因著这事,卫英逢人就骂他。 洪武二十六年,我七十岁寿终。 地府中,我见到了寧国舅,他早五年就死了,我问他怎么还不去投胎。 他说他要等云若,我恨不能揍他一顿。 我与他日日徘徊在地府里,我俩谁都不去投胎。 他天天与我吵架,说云若下辈子要嫁给他,我也不惯著他,可他嘴贱,骂起鬼来滔滔不绝。 因此,也没少被我揍。 又过了许多年,我们还是没等到云若。 寧国舅日日追著勾魂使,叫他去把人勾来。 勾魂使拿了他不少好处,可也只说不做。 有一日,勾魂使跑来告诉他,让他別等了,叫他去投胎。 他开始不答应,后来一听说是投胎做太子,二话不说就去了。 於是奈何桥边就剩我自己了,孟婆婆见我可怜,偷偷告诉我,云若阳寿还剩一个月。 他叫我投胎去阳间等著她,我答应了,临到喝孟婆汤的时候。 孟婆婆只给我打了半碗,她告诉我,喜欢一个姑娘,就得去爭,去抢。 我朝她点了点头!便过了奈何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