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游:血龙狂舞,但我是戴蒙黑火》 第1章 黑龙的绝响 197ac年(即征服歷197年),维斯特洛大陆上的某片不知名荒野,一场可以说是自坦格利安巨龙消失以后最为血腥的一场冷兵器战爭即將打响。 而这片不知名的原野也即將因为这场战爭被后世命名为——“红草原”。 长枪如林,佇立在这片的荒原,仿佛一片钢铁丛林,剑拔弩张的气氛凝固在空气中。 沉重的盾墙如同山岳般横亘在战场上,密集的箭雨从已经泛黄的天空倾泻而下,遮蔽了视线,几乎让整个天地都显得昏暗不明。 战马扬起的黄沙翻滚,西风怒號,战场上的鲜血被迅速吹乾,沙土上瀰漫著腥臭,刀剑交击的声响和士兵的哀嚎,在无垠的旷野中久久迴荡,仿佛永远无法消散。 成千上万的生命匆忙消逝,而更多的倖存者依旧踩踏著堆积如山的尸体,毫不犹豫地继续前行。 战爭,正以最残忍的面貌,毫不留情地展示著它的吞噬力量。 远处低矮的丘陵之上,红底黑龙旗如挣扎的火焰。旗下那位“征服者再世”正在侍从的帮助下解下鎧甲休息片刻。 银金长发下深紫眼瞳灼灼生辉,宽阔肩背的肌肉线条令古希腊雕塑黯然失色。 世人皆知:当戴蒙·黑火手握同名宝剑黑火时,战士本尊亦要借他躯壳降临凡尘。 “孤乃戴蒙·黑火,七国真王!”黑火剑劈开硝烟直指苍穹,“挡我者——” 宣言的尾音被记忆里的金属嘶鸣掐断。就在半个钟头前,戴蒙·黑火以战士之姿撕裂大地时,这柄剑便让谷地雄鹰折翅…… 他先以重骑兵楔形阵凿穿艾林家族的月门骑士,当唐纳尔公爵的蓝白鹰旗在乱军中倾斜时,戴蒙单骑突入敌阵核心。 戴蒙的重骑兵如热刀切过奶油,月门骑士的蓝白鹰旗纷纷折断。 “狂人”威尔·韦伍德的末日充满戏謔——这位谷地悍將的斧头刚劈开黑火阵营的盾墙,便被戴蒙从后心挑飞。 韦伍德坠马时仍在狂笑,染血的牙齿啃进泥土。 他的镀银战斧在空中翻转七圈,最终砍进自家传令官的颅骨。 九星城骑士试图用流星锤锁住黑龙的咽喉,黑火剑却如毒蛇般钻入锤链间隙,將骑士连人带锤钉死在艾林公爵的旗杆上。 染血的星月纹章裹著脑浆滑落旗面。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唐纳尔·艾林的濒死时刻宛如慢镜:戴蒙的剑尖离公爵咽喉仅差半寸,一柄冰晶般的长剑突然格住黑火。 “空寂女士在此。”加尔温·科布瑞的声音比剑刃更冷。 倖存的谷地骑兵只看见御林铁卫纯白披风已浸透血与泥,但握剑的手稳如磐石。 双剑交鸣奏响死亡的赋歌:黑火剑每次劈砍都带起熔金热浪,剑锋过处空气扭曲蒸腾;空寂女士却似极地寒风,剑芒扫过的地方凝结霜。 两柄瓦雷利亚钢碰撞时,爆发的仿佛不是火星而是苍蓝鬼火,仿佛是千年前龙焰淬炼钢胎时禁錮的龙魂在嘶吼。 激烈的战斗逐渐演化为残酷的金属之舞: 第三十下交锋:戴蒙旋身斩碎科布瑞的护脛甲,铁片嵌入腿骨如碎钻镶进玛瑙。 第一百零五下交锋:空寂女士削飞黑龙肩甲龙首装饰,断裂的银龙头弹进眼眶,远处观战弓手惨叫捂脸。 第一百四十三下交锋:黑火剑切开了白釉头盔,从科布瑞双目脸颊飞溅的热血在龙鳞钢纹路上滋滋汽化。 当戴蒙的剑尖抵住铁卫喉结,他看见对方瞳孔里映出奇景:不是血红草原硝烟,而是二十年前的君临校场——七岁的戴蒙將木剑架在十岁加尔温颈间,少年们为“征服者伊耿大战末代龙骑士”的戏码笑倒在地。 “认输吗,未来的白骑士?”记忆里的银髮男孩齜著缺牙笑问。 现实中的戴蒙猛然撤剑,反手用剑柄击晕失明重伤的故友並保护他到王党残军败退:“带他走!红牙,若这高尚的傻瓜死了!我可要拿你的头骨盛酒!” 红牙拖著科布瑞退入烟尘时,戴蒙的黑火剑在地上划出深痕。这道裂痕將哺育后世游吟诗人的幻想,却无人知晓那是真龙对宿徒劳的抗爭。 思绪迴转休息片刻的戴蒙又转身迎向新涌来的死亡之潮。他的黑火剑在昏日下淬出暗红流光,仿佛饮饱了鲜血的活物。 第一波箭矢如毒蜂般扑来,他旋身挥剑,瓦雷利亚钢撕裂空气的尖啸竟压过了箭雨破空之声。 七支箭矢被斩作十四段残骸,另三支擦过龙鳞甲冑,在肩鎧上刮出刺目的火星。 第二波衝锋接踵而至——数十名谷地骑士拿著他们锋利的宝剑衝锋在前。 戴蒙笑了,那是笑声仿佛是征服者伊耿焚烧赫伦堡时,龙焰映亮天空的笑。 “来!”他咆哮著反衝上前。 黑火剑化作一道死亡圆弧。首匹战马的前蹄齐膝而断,悲鸣中將骑士甩进枪林;第二剑贯透板甲接缝,从骑士后背刺出的剑尖挑著一颗搏动的心臟;第三名骑士的鳶形盾连同右臂飞向半空,血雨泼洒在同伴惊骇的面甲上。 当最后一人勒马欲逃,戴蒙跃起抓住马尾,借力翻上马背。黑火剑自骑士下頜刺入,颅骨碎裂的闷响如熟透的瓜果坠地。倖存的战马拖著主人无头的尸身狂奔,將內臟遗落成一条猩红小径。 而真正的威胁此刻才显露獠牙。 血鸦布林登·河文的旗帜在远处的山脊上升起,乌鸦羽毛斗篷在风中如活物翻涌。三百名鸦齿卫队弓箭手自侧翼现身,淬毒箭鏃在阴影中泛起幽蓝。 “黑龙!我来了!”嘶喊声穿透战场,“为真龙而战!” 戴蒙的拥护者们从尸堆中爬起——布雷肯的赤马旗与培克的金城堡在硝烟中聚合,残破的盾墙再度竖立。可箭雨比忠诚更快。 箭矢穿透身体时,高举黑龙旗的男孩不过十二岁——那是戴蒙的长子伊耿,他跪倒在地,旗帜却死死攥在染血掌心,银髮与猩红龙纹在风中交缠成輓歌,飘扬的黑龙在风中亲吻大地。 戴蒙看见奥斯维尔·布雷肯被三支长矛钉在焦土上,仍在用断剑砍向马腿;他看见加文·培克的镀金胸甲凹陷如废铁,嘴里喷著內臟碎块冲向敌阵…… 忠诚终归追不上死神脚步。 黑火剑发出龙吟般的震鸣,戴蒙劈开两名罗伊斯家的符文甲士,踏著他们痉挛的躯体跃上巨石。 箭矢擦过颈侧,留下火灼般的血痕。他望向丘陵之巔——布林登的血红独眼正穿透战场锁定他,因为布林登知道,如果那孩子尚存一息,戴蒙一定不会拋弃他先走。 最后的衝锋开始了,可也就这么结束了。 箭雨隨血鸦挥手暂歇。隔空对视间,戴蒙的唇语隨血沫飘散: “布林登……”戴蒙的唇无声翕动,剑尖遥指山巔。 最后的衝锋化作银色闪电。戴蒙跃下山岩的瞬间,束髮银链骤然崩断,三百支毒矢如鸦群扑食。 第一箭贯穿膝盖,他听见伊耿的哭喊变调为龙吼。 第二箭撕裂肺叶,幻觉里漆黑如炭的巨龙正喷吐著黑炎。 当第三箭品字形钉入胸膛,黑火剑脱手插进焦土如坠龙之骨。 弥留之际的红草原硝烟扭曲盘旋,化作漆黑巨龙掠空的残影。 就是这么荒诞,但这却也是残酷的事实。 手持宝剑黑火,战士下凡的黑龙,掀起了令七大王国分裂了近一年之久的战爭,让半个国家都为他而战的戴蒙·黑火,就这样死在他异母兄弟布林登·河文的箭雨之下。 第2章 龙石岛的囚徒 97ac年(征服歷97年),龙石岛。 窒息感扼住了喉咙,仿佛红草原的硝烟凝固成了实体。 戴蒙·黑火猛地睁开眼,硫磺的灼息如同滚烫的碎玻璃渣卡在气管里,每一次艰难的抽气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身下传来的不是浸透鲜血的焦土,而是冰冷、坚硬、泛著幽绿微光的龙晶地面。 墨黑的石面下,那些蜿蜒的纹路如同凝固的毒液,在绝对的黑暗中无声流淌。 “七层地狱……”他试图咒骂,出口的嗓音却破碎得像生锈的锯子在拉扯朽木。 剧烈的头痛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胸口——那三支品字形钉入肺腑、终结他生命的毒箭消失了。 触手所及,是少年单薄胸膛下过分急促、脆弱的心跳。这具身体的孱弱感让他一阵反胃。 “我没死?我的手!?”戴蒙惊愕地摊开双手。那不是他征战多年、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战士之手,而是一双骨节分明、皮肤细腻的少年手掌。 他立刻拋弃了重伤被布林登·河文生擒关押的想法。 血鸦只会將他锁进红堡最深的地牢,用铁链和屈辱慢慢消磨他,而不是这龙石岛特有的、散发著古老魔力的龙晶监牢。除非…… 记忆如淬毒的箭矢,带著红草原冰冷的绝望狠狠贯入脑海:布林登那支撕裂他膝盖的箭矢,长子伊耿染血的银髮在黑龙旗下飘落,黑火剑脱手坠地时发出的、宛如垂死巨龙般的震鸣…… 戴蒙猛地攥紧右拳,掌心传来的刺痛並非来自剑柄,而是半截断裂的束髮银链残骸。 冰冷的金属边缘,赫然沾著几粒暗红乾涸的泥点——那是红草原的泥土,是他生命的终结之地留下的最后印记。 “贝尔隆亲王昨夜又咯血了,”石牢外,狱卒沉闷的交谈声在火山岩凿成的甬道里碰撞出空洞的迴响,打破了死寂,“侍从说痰盂里全是血块,浸透了亲王衣袍上的龙纹。有的人说是思念阿莱莎公主过重,心碎成疾;也有人说,是他为了给伊蒙亲王报仇,血洗密尔人太过酷烈,诸神降下了惩罚;要我说,就是这该死的龙石岛,湿气像蛆虫一样钻进骨头缝里啃噬肺腑!” “总比君临强,”另一个声音接口,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那边去年爆发的灰鳞病潮,连玛格娜公主都没能倖免,刚到旧镇寻求治疗就……唉,可怜的儿正是盛开的年纪就凋谢了。” 戴蒙的瞳孔骤然缩紧,如同被毒蛇咬噬! 贝尔隆?阿莱莎?伊蒙?玛格娜?!这些名字像一桶冰水,从他头顶狠狠浇下,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这些是百年前就已腐烂在歷史尘埃中的亡灵!是他在君临红堡图书馆泛黄的羊皮卷上读到的名字! 一股荒谬绝伦的寒意沿著脊椎窜上头顶。他踉蹌著扑向冰冷的铁栏,试图从缝隙中窥见更多。 铁栏外,幽暗的甬道石壁上镶嵌的龙晶矿脉,竟隨著他急促的脚步明灭闪烁,幽幽绿光中浮动著诡异的光影:红草原瀰漫的硝烟与巨大龙翼的阴影诡异地重叠,血鸦布林登·河文那只冰冷的血红独眼,在幻象中扭曲、拉长,最终化作一颗燃烧著魔焰的龙睛!漫天倾泻的箭雨,则在扭曲的光线里幻化成铺天盖地的漆黑龙焰! “龙未绝……”戴蒙无意识地呢喃,指尖颤抖地抚过粗糙的石壁。指腹下传来一道深深刻入龙晶的凹痕—?r?bāzma(血与火)。 古老的瓦雷利亚语铭文,带著一种原始的狂暴和诅咒的气息。显然,这是他陷入昏迷或某种癲狂状態时,用指甲生生抓刻出来的。 就在这时,他甦醒的动静终於惊动了门外的狱卒。 “哟!那个里斯来的小鬼醒了!”铁锁哗啦啦作响,沉重的牢门被推开,两名身穿粗糙皮甲的狱卒堵在门口,他们身后跟著一个身材魁梧、气势汹汹的壮汉。 此人皮甲上赫然烙著一个清晰的海马纹章——瓦列利安家族的標记!腰间悬掛的弯刀,刀鞘上镶嵌著潮头岛特產的、闪烁著虹彩的珍珠母贝。 “海盗渣滓?还是偷渡的小偷?”烙著海马纹的瓦列利安守卫啐出口中咀嚼的酸草叶,眼神轻蔑地扫过牢房內单薄的银髮少年,“不必浪费口舌回答我,小子。『海蛇』科利斯大人明日將亲临龙石岛审你。至於你们两个,”他扭头对狱卒吩咐,“给他点水和硬麵包,別让这小鬼烂在……” 话音戛然而止! 就在瓦列利安守卫探手进来似乎想揪他衣领的瞬间,戴蒙的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行动! 千锤百炼的杀人技艺在这具稚嫩的身体里轰然甦醒! 他闪电般出手,如毒蛇般叼住对方伸进铁栏的手腕,精准地扣住拇指狠掰向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剧痛让守卫惨叫著本能地弯腰,戴蒙的另一只手已如铁钳般锁住他的咽喉,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將他的脑袋撞向冰冷的龙晶铁栏! “砰!”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在甬道內迴荡。守卫高大的身躯瞬间软倒。珍珠母贝弯刀在脱手的剎那,已被戴蒙灵巧地抄入掌中。 “恶魔!杀了他!”另外两名狱卒惊骇欲绝,长剑仓惶出鞘。 记忆彻底主宰了这具身体。戴蒙侧身让开一记凶狠的劈砍,夺来的弯刀在他手中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带著昔日黑火剑在手的凌厉轨跡。 刀锋精准地贯入第二人腋下皮甲与铁环的缝隙,熟悉的、撕裂血肉的触感传来,他恍惚间又回到了红草原——刀尖挑出敌人那颗搏动心臟的残忍快感仿佛穿透了百年的时光! “恶魔!他……他肩上那个烙印在发光!”仅存的狱卒嚇得魂飞魄散,尖叫著连连后退,手指颤抖地指向戴蒙的右肩。 戴蒙下意识垂目看去。 右肩上,那道不知何时存在的陈旧烙伤,此刻正散发出幽幽的暗红色光芒! 更诡异的是,烙印的形状清晰可见——那是一个活灵活现的黑色三头龙纹!它仿佛活物般在皮肉下搏动、扭动,每一次脉动都牵动出阵阵低沉、悠远、仿佛来自远古深渊的龙吟!龙吟声並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颅骨內震盪! 地牢上层的喧囂和打斗声终於引来了更多的守卫,杂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从楼梯口迅速逼近。 戴蒙毫不犹豫,如同挣脱陷阱的困兽,凭藉刻入骨髓的战斗本能和手中染血的弯刀,硬生生从闻声赶来的守卫中杀出一条血路,衝出了地牢上层。 浓重刺鼻的硫磺雾靄扑面而来,笼罩著龙石岛这座由黑石垒成的狰狞城堡。 他沿著陡峭的城堡边缘狂奔,在断崖边猛地剎住脚步! 硫磺雾靄中,城堡塔楼上的石龙仿佛在夕阳中蠕动翅膀——而真正的阴影正撕裂面前的云层…… 第3章 命运的涟漪 低头向下望去,是墨黑色的海湾,怒涛拍打著嶙峋的礁石,发出沉闷的咆哮。而在戴蒙·黑火头顶的穹顶之上,暮云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撕裂! 一头庞然巨兽正展开遮天蔽日的猩红双翼,捲起的气流如同颶风,瞬间掀起了戴蒙凌乱的银髮。 一个张扬、狂放、充满年轻活力的笑声隨著海风砸落悬崖: “再快点!你这懒骨头!科拉克休!潮头岛的鯡鱼群都要溜走啦!” 戴蒙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他猛地抬头,只见那驾驭著猩红巨龙的少年骑士——银金色的长髮在狂风中肆意飞扬,深紫色的眼瞳在暮色中灿若晨星。 那身形,那发色,那眸色…… 若不看那张年轻飞扬、带著几分桀驁不驯的脸,活脱脱就是他戴蒙·黑火十六岁时的镜像! 戴蒙·坦格利安!隨著那头猩红巨龙的名字“科拉克休”如同惊雷般响彻耳畔,歷史书页里冰冷的名字瞬间在戴蒙眼前化作了鲜活的血肉!这景象与他濒死时视野中掠过的龙影残酷地重叠! “他在那儿!抓住他!”追兵的怒吼和刀戟碰撞声已迫近身后,断绝了退路。 戴蒙绝望地回望汹涌的海面,却见另一道身影正驾驭著一头緋红色的巨龙,如同燃烧的流星般从海平线俯衝归巢!巨龙喷吐的龙焰將天边的晚霞染成一片翻腾的血浪! 前有那位不明所以、驾驭著猩红巨龙的同名先祖凌空呼啸,后有追兵刀戟相逼,堵死了所有生路。 绝境之中,戴蒙骨子里的疯狂和决绝被彻底点燃!他不再犹豫,纵身一跃,朝著下方墨黑色的汹涌大海跳了下去! 呼啸的风声灌满双耳,下坠的失重感是让戴蒙如此熟悉,仿佛布林登那致命的箭矢再次撕裂空气向他射来。而掌心紧握的那半截束髮银链的残骸,骤然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灼烫! 冰冷刺骨、带著浓重咸腥味的海水瞬间將他吞没,如同无数根冰针狠狠扎透骨髓。 右肩上那搏动著的黑色三头龙纹烙印,在接触海水的剎那爆发出更刺目的暗红幽光,灼热得周围的海水都“滋滋”作响,蒸腾起缕缕诡异的白烟。 就在他意识开始模糊,咸涩的海水呛入肺腑之际,一个带著急切和力量的女声穿透了海浪的咆哮: “抓住我的手!” 一只纤细却强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在海水中胡乱挥舞的手臂! 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从冰冷的海水中拽了出来! 湿透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坚硬、温热、布满鳞片的平面上——是那头緋红巨龙的背脊! 戴蒙剧烈地咳嗽著,吐出呛入的海水,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 刚才那位救了他的黑髮美人正跪坐在他面前,湿漉漉的黑髮贴在脸颊,浅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惊疑、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 她胯下的巨龙只是低沉地嘶鸣了一声,庞大的身躯平稳地悬浮在海面上空,竟对背上多了一个陌生人没有丝毫排斥或暴怒的跡象。 “你叫什么名字?”黑髮美人的声音带著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海风中清晰地传入戴蒙耳中。 戴蒙握紧了手中始终未曾丟弃的、沾著血跡的珍珠母贝弯刀,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勉强凝聚。 脑中闪过昔日君临藏书中对家族巨龙外貌的记载,身下这头緋红巨龙毫无疑问是那头“红女王”梅丽亚斯,而面前这位虽是黑髮,但是却拥有瓦雷利亚纯正血脉的浅紫色双眸……结合狱卒的对话,她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喘息著,报出了那个刻入灵魂的名字:“戴蒙…戴蒙·黑火……”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戴蒙?黑火?”雷妮丝·坦格利安的秀眉微微蹙起,浅紫色眼眸中的疑惑更深了,“你確定你不姓『维水』吗?” 她一边说著,一边伸出手,温柔但不容抗拒地拨开戴蒙被海水浸透、黏在额前的湿漉漉的银髮,仔细端详著他苍白却难掩俊美的面孔,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这面容……为何如此熟悉? “说起来,那天还是我和梅丽亚斯在海边礁石缝里发现的你,”雷妮丝继续道,目光锐利地审视著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你浑身滚烫,昏迷不醒,肩头还有这个……”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戴蒙右肩上仍在散发微弱红光的黑色三头龙烙印,那烙印似乎在她触碰的瞬间,搏动微弱了一丝。“只是没想到科利斯这傢伙,竟然把你关进了下层龙晶牢……”她的语气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慍怒。 “是我父亲……赐予的姓氏……”戴蒙几乎是脱口而出。 或许是冰冷海水中这唯一的温暖触碰,或许是对方眼中那久违的、带著关切和审视的目光,或许是这具少年身体里残留的本能,让他在极度疲惫和混乱中,下意识给出了这个模糊却致命的答案。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妥,但为时已晚。 雷妮丝的动作瞬间凝固了!父亲?! 这纯粹的银髮和紫眸……这近乎与父亲伊蒙年幼时肖像上如出一辙的轮廓……还有刚才在悬崖边,他夺刀反击时那电光火石间流露出的、一种近乎本能的骑士般的克制……都让她感到一种心惊的熟悉。 一个可怕的、令人心颤又带著一丝狂喜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难道……难道你是……? 就在这时,戴蒙因呛水而剧烈咳嗽,无意识地用古瓦雷利亚语低咒了一声:“...valar morghulis...”(凡人皆有一死),声音虽轻,却清晰可闻。 这声低语如同重锤砸在雷妮丝心上!她记得!她清楚地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伊蒙亲王曾用这句古老的箴言教导她关於生命的沉重。这绝非一个普通的里斯小偷或海盗能知道的! 震惊、疑惑、悲伤、以及一种近乎荒诞的希望在她眼中激烈交织。 胯下梅丽亚斯似乎也感应到主人剧烈的情绪波动,发出一声低沉的、带著安抚意味的嘶鸣。 这头以性情刚烈著称的母龙,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散发著奇异血脉波动的少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宽容。 龙石岛城堡的轮廓在暮色中投下巨大的阴影,海浪拍打著悬崖,发出永恆的嘆息。 雷妮丝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她的声音带著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郑重地自我介绍道: “我叫雷妮丝。雷妮丝·坦格利安。”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戴蒙的眼睛,仿佛要穿透这具躯壳,看清他灵魂深处的真相,“现在,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或者说,你究竟……是谁的孩子?” 海风捲起她湿透的黑髮,龙石岛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们上空,命运的齿轮在咸涩的海风中,发出了沉重而陌生的转动声。 第4章 龙印灼身 梅丽亚斯庞大的身躯掠过龙石岛高耸的尖塔,投下的阴影如同巨手拂过下方黑石垒成的狰狞城堡。 硫磺的气息混杂著海风的咸腥,愈发浓烈。 雷妮丝没有直接飞往主堡,而是驾驭著緋红巨龙降落在靠近城堡东翼一处较为僻静、守卫森严的庭院。 这里离贝尔隆亲王的居所更近,也更少閒杂人等的目光。 “抓紧。”雷妮丝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异常冷静,她率先滑下龙背,动作矫健利落。 戴蒙紧隨其后,湿透的衣物紧贴著他单薄的少年身躯,带来刺骨的寒意,但右肩上那黑色三头龙纹烙印却持续散发著不正常的温热,仿佛一颗嵌入血肉的、搏动著的炭火。 梅丽亚斯低吼一声,巨大的头颅转向戴蒙,灼热的龙息喷在他脸上,带著硫磺和血腥的味道,那双熔金般的竖瞳审视了他片刻,竟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只是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喷出一小股带著火星的鼻息。 庭院內的守卫们早已被惊动,他们身穿坦格利安家徽的黑甲,手持长戟,脸上混杂著警惕和惊愕。 他们显然认出了雷妮丝公主,但目光却死死锁定在她身后那个浑身湿透、衣衫褻褸、手持染血弯刀、却拥有一头耀眼银髮和深紫眼眸的陌生少年身上。 “公主殿下!”守卫队长上前一步行礼,目光在戴蒙身上扫过,“这位是……” “我带来的人。”雷妮丝的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截断了守卫的问询。她甚至没有看那队长一眼,径直拉起戴蒙冰冷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戴蒙微微蹙眉。“贝尔隆叔叔在哪里?现在就要见他。” “亲王殿下…在“龙焰厅”暖阁,刚结束与学士的会谈,正在小憩……”守卫队长面露难色。 “那就现在唤醒他!事关重大!”雷妮丝的语气斩钉截铁,透著一丝罕见的焦灼。 她拉著戴蒙,无视了守卫们欲言又止的神情,大步流星地穿过庭院,推开沉重的黑橡木门,步入城堡內部。 龙石岛城堡內部比戴蒙想像中更加压抑。 通道狭窄而曲折,墙壁由切割粗糙的黑石砌成,几乎没有窗户,全靠插在墙缝里的火把提供摇曳不定的光源。 空气中瀰漫著浓重的药味、硫磺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於石头和海洋的阴冷气息。 戴蒙注意到墙壁上雕刻著无数盘绕的龙形浮雕,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们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注视著他这个闯入者。 肩头的烙印隨著他的步伐,搏动得似乎更清晰了,每一次脉动都带来轻微的灼痛和颅骨內低沉的龙吟迴响。每一次搏动,都仿佛与脚下龙石岛这座巨大火山那沉闷的心跳產生著某种诡异的共鸣。 他们最终来到一扇雕刻著喷火巨龙图案的巨大石门前。 两名更加精锐、披著黑底红龙纹披风的守卫肃立两侧,他们是贝尔隆亲王的贴身护卫。 看到雷妮丝拉著戴蒙出现,他们的手立刻按上了剑柄,眼神锐利如鹰。 “开门。”雷妮丝命令道,声音在空旷的石廊里迴荡。 守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推开了沉重的石门。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药味混合著暖炉的炭火气扑面而来。 门內是一间宽敞但採光不佳的厅堂,墙壁上掛著巨大的掛毯,描绘著征服者伊耿驾驭贝勒里恩焚毁赫伦堡的场景。 厅堂中央燃烧著一个巨大的石砌火盆,驱散著龙石岛特有的湿寒。而在火盆旁,一张铺著厚厚皮毛和天鹅绒的宽大躺椅上,半倚半臥著一个男人。 “龙石岛亲王”、“国王之手”、“春晓王子”——“勇敢的”贝尔隆·坦格利安。 室內瀰漫著海图羊皮纸特有的气味、墨水和淡淡的海盐味。 房间宽敞,一面巨大的墙壁上悬掛著描绘维斯特洛与厄索斯海岸线的精细海图。壁炉里燃烧著温暖的火焰,驱散著龙石岛特有的湿寒。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黑石桌案,上面铺满了文件和海图。 贝尔隆·坦格利安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他正值壮年,身材依然高大挺拔,穿著剪裁合身的深紫色天鹅绒外衣,上面用金线绣著三头龙纹。他的银髮梳理得一丝不苟,下巴留著精心修剪的短须,深紫色的眼眸锐利依旧,只是眉宇间似乎缠绕著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阴鬱?一种並非源於疾病,而是源於沉重责任和某种隱忧的压抑感。他的动作虽因久坐略显僵硬,却依然不失龙石岛亲王的利落与威严。 “雷妮丝?”贝尔隆看到侄女湿透的样子和略显匆忙的神色,眉头微蹙,隨即他的目光立刻锁定在雷妮丝身后的戴蒙身上。 那双锐利的紫眸如同鹰隼,瞬间穿透了戴蒙的狼狈,落在他纯粹的银髮、深紫色的瞳孔,以及那张年轻却异常俊美的脸上。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惊和深沉的审视掠过眼底。 “叔叔。”雷妮丝拉著戴蒙上前几步,在距离桌案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我和梅丽亚斯在海边发现了这个孩子。他昏迷在礁石间,浑身滚烫,肩上烙著一个黑色的三头龙烙印。”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目光坦然地迎向贝尔隆的审视。 贝尔隆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戴蒙脸上反覆逡巡,仿佛要找出任何一丝偽造或可疑的痕跡。 戴蒙强迫自己站直,迎向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这压力不同於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源头的、冰冷的审视,仿佛要將他灵魂深处不属於这个时代的秘密都挖出来。 儘管对方看起来並未病入膏肓,但那股无形的压力甚至比红草原的血鸦更让他感到紧张。 “黑色的三头龙烙印?”贝尔隆终於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情绪,“梅丽亚斯呢?” “梅丽亚斯接纳了他,没有丝毫不適。”雷妮丝立刻回答,语气篤定,“而且,在他昏迷和刚才呛水时,他无意识念出了父亲曾教导我的古瓦雷利亚箴言——『valar morghulis』。” 贝尔隆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放在躺椅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房间內陷入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壁炉的火苗噼啪作响,海风从窗户缝隙挤进来,吹得桌上的纸张沙沙轻响。 “孩子,”贝尔隆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戴蒙脸上,声音放缓了一些,但其中的探究意味丝毫未减,“告诉我,你的名字。以及…你是如何出现在龙石岛的?”他没有直接问母亲,但问题已指向核心。 戴蒙感觉喉咙发乾。他该如何回答?谎言?一个需要无数谎言去填补的深渊?还是沉默?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 “他叫戴蒙。”雷妮丝再次抢在戴蒙之前,她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龙石岛本身的黑石般坚硬。 她甚至向前一步,隱隱將戴蒙护在身后半个身位。“至於他如何出现在这里,这不重要,叔叔!重要的是家族的家徽出现在他身上!是梅丽亚斯將他从海中托起!是他眼中流淌的、与我们同源的血!还有父亲留下的箴言!” 她直视著贝尔隆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论他是谁,无论他从哪里来,他的血脉不容置疑!哪怕他是私生子!他也是坦格利安的血脉!他是我雷妮丝·坦格利安承认的弟弟!” 第5章 血誓惊澜 雷妮丝的宣言如同惊雷,在瀰漫著药味和炭火气的龙焰厅內轰然炸响! 每一个字都带著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力量,如同梅丽亚斯的龙焰般灼热而不可抗拒。 她挺直脊背,黑髮湿漉漉地贴在脸颊,浅紫色的眼眸燃烧著坦格利安家族特有的、近乎龙焰般的坚定光芒。 她將戴蒙——这个浑身湿透、衣衫褻褸、肩头烙印著诡异搏动黑纹的银髮少年——牢牢地护在自己身后半个身位,仿佛用身体铸成了一道壁垒,直面龙石岛亲王的审视。 空气凝固了。壁炉中木炭燃烧的噼啪声和海风挤过窗缝的呜咽,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侍立在角落的学士手中的药杵“噹啷”一声掉在铜盆里,侍女则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惊恐。 贝尔隆亲王贴身护卫的手,死死按住了腰间的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鎧甲下的肌肉紧绷如铁。 贝尔隆·坦格利安亲王脸上的表情,在雷妮丝宣言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地翻涌起来。 最初的震惊如同冰冷的潮水拍打著他,隨即升腾起的是被冒犯的慍怒——雷妮丝竟敢如此强硬地挑战他的权威,为一个来歷不明的人背书! 然而,在这怒意之下,更深沉的是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尖锐勾起的、关於兄长伊蒙的剧痛。 伊蒙…他那完美如骑士楷模的兄长,难道真的……? 他那锐利的、深紫色的瞳孔死死地钉在戴蒙的脸上,仿佛要穿透这少年俊美的皮囊,看到其下隱藏的灵魂。 银髮,紫眸,无可挑剔。还有那肩头……在龙焰厅內壁炉火光的映照下,戴蒙右肩那黑色三头龙纹烙印正隨著他的呼吸,以一种缓慢而诡异的节奏搏动著,如同活物沉睡的心臟。 贝尔隆的视线在那烙印上停留了许久,眼神复杂难明。这绝非寻常的烙印,它散发著一股古老而令人不安的气息。 “雷妮丝…”贝尔隆终於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滚过地底的闷雷,每一个字都带著沉重的分量,“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他试图压抑语气中的波澜,但那丝被触及伤痛的颤抖,以及因情绪激动而骤然加剧的、右肋下方的隱隱刺痛,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生硬。他放在躺椅扶手上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我知道!”雷妮丝毫不退缩,她的声音甚至比刚才更加高昂,带著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父亲的血在他血管里流淌!龙石岛的家徽烙在他身上!梅丽亚斯认可了他!这就是铁证!叔叔,您看看他!看看这银髮,这紫眸!这烙印!他站在这里,就是伊蒙·坦格利安血脉的延续!”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箭矢,直指核心,不容置疑。 贝尔隆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雷妮丝提到“伊蒙·坦格利安血脉的延续”,这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他心底最深的伤口。 兄长的音容笑貌瞬间在眼前浮现,那场发生在密尔街头的、卑鄙的刺杀……復仇的怒火与失去至亲的悲痛交织在一起,让他胸口一阵窒息的闷痛。而右肋下方那恼人的刺痛感,仿佛被这激烈的情绪点燃,骤然变得清晰而尖锐起来,像有一根烧红的针在那里搅动。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用指关节重重地按向那个位置,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掠过他刚毅的脸庞。 “殿下!”学士立刻紧张地想要上前。 “別过来!”贝尔隆猛地抬手制止,声音带著压抑的烦躁。 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復那突如其来的剧痛和翻涌的气血。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再次看向戴蒙,眼神中的审视和疑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因为身体的异样和雷妮丝强硬的態度,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霾。 一个带著诡异烙印、被雷妮丝以如此激烈方式“认证”的“侄子”,在这个与密尔血腥復仇余波未平的敏感时刻出现……这巧合本身,就散发著阴谋的恶臭。是慢性毒药?还是更险恶的玷污血脉、动摇根基的诡计?他按在肋下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就在这时,戴蒙右肩那搏动著的黑色三头龙纹烙印,毫无徵兆地剧烈一震!一股远超之前的、如同烧红烙铁直接摁进皮肉的尖锐灼痛猛地爆发开来! “呃啊!”戴蒙猝不及防,痛得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左手死死捂住了右肩,指缝间,那黑色龙纹仿佛活了过来,暗红的流光在皮肉下疯狂地扭动、挣扎,透皮欲出!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苍白的额头。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戴蒙!”雷妮丝惊呼,立刻转身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贝尔隆亲王的目光如冰锥般刺来,紧盯著戴蒙痛苦扭曲的表情和那异常活跃的烙印。 疑虑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瀰漫。这反应…太诡异了! 然而,比肩头剧痛更让戴蒙心神俱震的,是紧隨其后在他脑海中炸响的恐怖声音!那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颅骨深处、灵魂之中轰鸣! 一声!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腐朽气息的巨龙哀嚎! 那声音饱含著垂死的绝望、被遗忘的愤怒,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灵魂战慄的冰冷! 它更像是……一块在永恆黑暗中缓慢腐烂的巨兽残骸,被无形的力量生生撕裂龙骨、剥开锈鳞时发出的、饱含无尽怨毒与冰冷死亡的终极哀鸣! 这声音直接作用在他的精神上,震得他耳膜刺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仿佛有冰冷的死亡气息顺著脊椎爬满全身! 他踉蹌著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黑石墙壁上,冰冷的触感让他一个激灵,勉强维持住没有瘫倒。 他大口喘息著,心臟狂跳如擂鼓,那恐怖的哀嚎声仿佛还在颅內迴荡,带来阵阵眩晕和噁心。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惊疑不定的眾人,下意识地望向龙焰厅那扇朝向城堡深处、高耸龙穴方向的狭小窗户。 窗外,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硫磺雾靄和沉沉压下的暮色。 那是什么?幻觉?还是…某种来自龙穴最底层的、不祥的预兆? 戴蒙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湿冷的衣衫紧贴著皮肤,肩头的烙印灼热如同燃烧的炭块,颅內的哀嚎余音未散。 他看著贝尔隆亲王强忍痛苦按著肋下的手,看著雷妮丝担忧而坚定的眼神,感受著这座古老城堡深处瀰漫的压抑和那声仿佛来自地狱的龙吼。 龙石岛巨大的阴影,从未像此刻这般沉重地压在他的肩头。 平静的表象之下,復仇的毒液或许早已悄然渗透,而来自远古龙穴深处的腐朽悲鸣,如同丧钟般敲响。 命运的轮盘,在雷妮丝的宣言、贝尔隆的隱痛和戴蒙的幻听中,已然不可逆转地开始加速转动。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但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龙焰厅內凝重的死寂。 一名守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恭敬却带著一丝紧张地稟报:“亲王殿下,公主殿下。『海蛇』科利斯·瓦列利安大人的旗舰已经驶入港口,大人本人即將登岸,请求立即覲见。大人说…他带来了关於密尔的最新情报,以及…关於今晨地牢骚乱的重要线索。” 海蛇来了! 科利斯·瓦列利安,潮头岛伯爵,九大航海家,“海蛇”——一个以智慧、权势和强硬手腕闻名七海的男人。这个名字本身就带著七海波涛的重量和铁血手腕的寒意。他的到来,无疑將给这本就暗流汹涌的龙石岛,投下一颗更加巨大的石子。 贝尔隆亲王眼中的精光一闪即逝,如同乌云缝隙中透出的冰冷闪电。他按在肋下的手缓缓放下,仿佛將所有的痛苦和疑虑都暂时压入那深不可测的政治家面具之下,脸上瞬间只剩下属於龙石岛亲王和国王之手的、不容置疑的冷峻威严,儘管眉宇间那丝疲惫和隱痛犹在。 他深深看了一眼被雷妮丝扶著的、脸色苍白如纸的戴蒙,又看了一眼自己神色坚定的侄女,沉声道:“知道了。请瓦列利安大人直接来这里。”他的声音恢復了平稳,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风暴的中心,骤然变得更加危险莫测。 戴蒙·黑火,这位来自百年后的“黑龙”,此刻正站在坦格利安家族权力与秘密的漩涡边缘,前方是深不可测的暗流,身后是尚未消散的龙之悲鸣。 第6章 离群的黑龙 龙焰厅的石砌穹顶仿佛在科利斯·瓦列利安的脚步声中微微震颤。 海蛇的披风还沾著远航的盐霜,深绿与银白交织的绸缎上,瓦列利安家族的海马纹章在火把光下流转著虹彩——那是潮头岛珍珠母贝特有的光泽,却被他眼底的寒意冻成了冰。 他刚踏上黑曜石地面,目光就像投网般罩住了雷妮丝身后的戴蒙,银髮紫眸在阴影里泛著磷火般的光,让他下意识按住了腰间镶嵌珍珠的匕首。 “看来我的夫人比信鸦更快。”科利斯的声音里带著航海者惯有的咸涩沙哑,视线从戴蒙肩头那若隱若现的烙印滑过,最终落在雷妮丝湿透的发梢上,“梅丽亚斯的龙焰都没能烘乾你的执拗,是吗?” 雷妮丝没有回应,只是將戴蒙往身后拉了半寸。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根针,刺破了夫妻间最后一层体面的薄冰。 科利斯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转向贝尔隆时,嘴角已掛起惯有的、属於政治家的弧度:“亲王殿下,密尔的情报比预想的更糟——那些丝绸匠人的行会正在勾结他们新生的三城同盟,他们称我们在石阶列岛的徵税是『龙焰灼烤下的海盗行径』。” 他刻意加重了“龙焰”二字,目光却像冰冷的船锚,死死钉在戴蒙苍白的脸上:“至於这孩子……” “他叫戴蒙。”雷妮丝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潮头岛冬季的海浪,“是我父亲的血脉,我的弟弟。” 科利斯的手猛地攥紧了披风银扣,珍珠母贝的稜角硌进掌心。 他早该料到雷妮丝会这么说——从三天前她抱著这昏迷的少年衝进船舱,指著那肩头烙印说“看这龙纹”时,他就知道这场风暴躲不掉。 伊蒙·坦格利安的私生子?多么完美的谎言,完美到足以让所有被继承权刺痛的人心甘情愿相信。 “血脉?”海蛇轻笑出声,笑声里的海盐味突然变得刺鼻,“雷妮丝,你忘了去年在旧镇,那些蓝礼修士是怎么评价『血脉』的?他们说,连玛格娜公主的灰鳞病都证明,真龙的血也会腐坏。” 他缓步走向戴蒙,皮靴踩在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叩击,像在丈量猎物的距离,“这孩子的烙印是烫上去的,不是与生俱来的。我见过里斯的奴隶贩子用烙铁偽造瓦雷利亚纹章,手法比这精致十倍。” 戴蒙突然抬起头。 那双深紫眼眸里没有少年该有的怯懦,只有被冒犯的冷光——像红草原上,他劈开艾林公爵盾墙时的眼神。 科利斯在那一瞬间竟感到喉结髮紧,仿佛黑火剑的锋芒正贴著皮肤滑行。 这绝非普通流民该有的眼神,更不是一个需要依附坦格利安血脉苟活的私生子该有的眼神。 “海蛇大人。”戴蒙的声音还带著少年的清亮,却裹著冰碴,“您腰间的珍珠母贝刀鞘,潮头岛的匠人说过,最坚硬的虹彩都来自最深的海沟。”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科利斯紧绷的下頜,“血脉也一样。”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放肆!”科利斯身后的瓦列利安护卫厉声呵斥,手按上了剑柄。 贝尔隆突然咳嗽起来。那咳嗽声嘶哑而急促,像是有灼热的砂砾在肺里翻滚。他挥挥手制止护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科利斯,雷妮丝在梅丽亚斯背上发现他时,这孩子快淹死了。龙不会接纳不属於自己的血。”他看向戴蒙肩头的烙印,火光下,那黑色龙纹正隨著少年的呼吸微微起伏,“何况这烙印……” “何况这烙印会让铁王座的继承再次產生波动,是吗?”雷妮丝的声音突然拔高,像龙焰烧裂了冰层,“就像当年,他们因为我是女人,把本该属於我的继承权给了叔叔您一样!”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厅中。贝尔隆的咳嗽声戛然而止,科利斯的脸瞬间沉如黑海。 戴蒙敏锐地捕捉到这瞬间的凝滯——雷妮丝的控诉里藏著陈年旧伤,而科利斯的沉默里藏著算计。 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扔进龙晶牢:不是因为他是“海盗渣滓”,而是因为他站在了继承权的天平上,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砝码。坦格利安的血既是他的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就在这时,龙焰厅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震动。 不是火山的轰鸣,而是更尖锐的、仿佛巨物利爪撕裂岩石的声响。 紧接著,一声悠长而暴戾的龙吟从城堡西侧的龙穴方向传来——那声音不同於梅丽亚斯的清亮,也不同於科拉克休的狂傲,它浑浊而嘶哑,像有铁锈在喉咙里摩擦,带著吞噬一切的飢饿感。 贝尔隆猛地站起身,紫眸里闪过惊惧:“是贪食者!” 科利斯的脸色彻底变了。贪食者,那头盘踞在龙石岛最深龙穴里的老龙,自杰赫里斯国王年轻时就极少露面,传闻它以其他龙的尸体为食,鳞片黑得像凝固的血。它已有十年没发出过这样的嘶吼了。 戴蒙的右肩突然爆发出灼痛! 那黑色三头龙纹烙印像活了过来,暗红流光疯狂窜动,皮肉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撞破桎梏。 他死死按住肩头,指缝间渗出冷汗,脑海里再次响起那声来自地狱的哀嚎——与此刻贪食者的龙吟重叠在一起! 是它!红草原弥留之际,他看到的漆黑龙影就是它! “这孩子……”雷妮丝注意到他的异样,伸手想扶,却被科利斯一把拽开。 “把他带到龙穴附近的守夜塔。”科利斯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派十个人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靠近任何龙巢,包括梅丽亚斯。” 他看向贝尔隆,眼神里带著不容置疑的强硬,“亲王殿下,在查清他的底细前,让他离龙远点。贪食者的嘶吼不是好兆头,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贝尔隆盯著戴蒙痛苦扭曲的脸,又看了看雷妮丝泛红的眼眶,最终疲惫地挥了挥手。他肋下的刺痛越来越清晰,像有龙爪在里面搅动。 戴蒙被护卫架走时,回头看了一眼。 雷妮丝站在原地,黑髮垂落遮住了表情,只有紧握的双拳暴露了她的愤怒。 科利斯背对著她,正低声和贝尔隆说著什么,海蛇披风的阴影將他笼罩,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巨兽。 而龙焰厅外,贪食者的龙吟再次响起,震得火把剧烈摇晃,將所有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漫长。 守夜塔的石窗正对著龙穴的方向。 戴蒙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著远处传来的、隱约的龙吼。 右肩的烙印还在发烫,那热度与红草原上黑火剑劈开敌阵时的温度渐渐重合。 他突然笑了——科利斯以为把他锁在这里就能切断他与龙的联繫,却不知道,他和那头最凶戾的黑龙之间,早已被某种他自己都不懂的力量缠绕。 窗外,硫磺雾靄中闪过一道漆黑的巨影,掠过满月的银辉。 贪食者正在龙石岛的夜空盘旋,像在寻找什么。 戴蒙摸了摸肩头的烙印,那里的灼热感正顺著血脉蔓延,与远方巨龙的心跳產生诡异的共鸣。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见到那头传说中的恶龙。 不是作为囚徒,而是作为……同类。 毕竟,他们都是被坦格利安家族遗忘在阴影里的存在,都渴望著撕裂牢笼的那一刻。 而当贪食者的巨爪搭上守夜塔的石檐时,七国的命运,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轨道了。 第7章 高塔中的真龙 守夜塔的铁门第三次被月光浸亮时,戴蒙·坦格利安的银靴碾过地上的葡萄籽。 他怀里揣著用油纸裹紧的蜜渍樱桃,斗篷下摆沾著丝绸街特有的脂粉香——那是他刚才从“欢愉之殿”的后厨偷来的,老板娘的红绸裙还追著他骂了半条街。 “科利斯的守卫连颗甜果子都捨不得给?”他把油纸包从铁栏缝里塞进去,紫眸在火把光下闪著狡黠,“还是说,瓦列利安家的珍珠比蜜饯金贵?” 戴蒙·黑火接住纸包时,指腹触到了对方指尖的薄茧。 那不是骑士练剑的厚茧,更像常年握骰子、摸纸牌磨出的细痕——他在红堡图书馆的记载里见过,关於这位未来“浪荡亲王”的少年时代:跳蚤窝的赌桌、丝绸街的妓院、码头边的黑市,都是他的游乐场。 “你就不怕被科利斯撞见?”戴蒙·黑火捏开一颗樱桃,蜜甜的汁液溅在嘴角。 这具十二岁的身体还没完全適应飢饿,胃里空得发疼。 “撞见了才好。”坦格利安少年踢了踢铁栏,靴跟敲在龙纹雕上叮噹作响,“让他看看,龙石岛的亲王之子,到底会不会跟个『可疑分子』混在一起。”他突然凑近,声音压得像悄悄话,“说真的,你顶撞他时那眼神,比跳蚤窝最凶的赌徒还狠。我喜欢。” 戴蒙·黑火咀嚼著樱桃核。穿越以来,第一次有人用“喜欢”定义他的存在。 眼前的少年比记载中更鲜活:银髮散乱地搭在额前,斗篷斜斜繫著,腰间的佩剑是柄普通的钢剑,剑鞘上还留著几道磕痕——显然不是后来那柄暗黑姐妹,更像街头斗殴用的粗製滥造货色。 “我叫戴蒙。”他咽下核仁,声音里带著少年喉咙特有的沙哑,却藏著红草原上挥剑的力道。 “戴蒙·坦格利安。”对方挑眉,指节敲了敲自己的银髮,“看来我们的父亲给我们取名字时,倒有几分趣味。”他忽然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羊皮纸卷,“这是我从藏书室偷的,《河间地烽火录》,里面记著政府战爭时三叉戟河的仗怎么打的。你上次说的『重骑兵楔阵』,书里居然有画。” 黑火展开羊皮纸。泛黄的纸页上,河间地领主用红墨水画著骑兵衝锋的阵型,与他当年撕裂艾林盾墙的战术惊人地相似。 只是那时他率领的是黑火叛军,而纸上的旗帜,全是坦格利安的三头龙纹。 “你懂这个?”坦格利安眼里闪著兴奋的光,“城堡里的教头只会教我刺击、格挡,说什么『骑士的荣耀』。可我在跳蚤窝见过,最狠的打架从来不是按规矩来的——”他突然压低声音,“有次我跟码头的小偷赌骰子,他出老千,我抄起酒壶砸他后脑勺,比剑管用多了。” 黑火看著他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自己十二岁时的模样。 那时他还在红堡的院子里,用木剑跟布林登练习,以为血统就能决定一切。直到第一次踏上战场,才明白规矩在死人面前一文不值。 “打仗也一样。”黑火指著纸上的阵型,指尖划过骑兵的箭头位置,“楔阵的关键不在硬冲,在找盾墙的缝隙。就像……”他顿了顿,想起丝绸街的狭窄巷道,“就像跳蚤窝的小偷钻墙洞,得看准了再动。” 坦格利安哈哈大笑。那笑声撞在石墙上,惊飞了塔顶棲息的乌鸦:“你说得对!那些老学究肯定不懂这个。”他从怀里又摸出个锡酒壶,塞过铁栏,“这是『醉仙女』妓院的麦芽酒,老板娘说能壮胆。我偷了她三壶,被追得绕著码头跑了两圈。” 接下来的六夜,守夜塔成了两个戴蒙的秘密据点。 坦格利安带来的东西越来越杂:丝绸街妓女绣的手帕(他说“比城堡里的粗布软”)、跳蚤窝赌徒用的象牙骰子(“灌了铅,能贏钱”)、码头黑市淘来的生锈匕首(“据说沾过海盗的血”)。 他讲的故事也越来越野:某个妓女如何用髮簪戳瞎了贵族的眼,某个赌徒如何用假幣骗走了兰尼斯港的商人,某个小偷如何溜进红堡偷了国王的酒。 黑火则说些“听来的战场往事”:三叉戟河的激流如何衝垮步兵阵型,明月山脉的隘口如何设伏,北境的雪天如何冻裂弓弦。 他刻意避开“红草原”——那片荒原此刻还无名无姓,埋在河间地的尘土里,要等百年后他的血染红那里,才会被记入史册。 “你比教头厉害多了。”第七夜,坦格利安带来了一串钥匙,铁环上掛著个铜製的小海马(瓦列利安的家徽,他从科利斯的书桌上偷的),“雷妮丝跟科利斯吵了三天,说要把你带去君临见祖父。但科利斯说,得先查清你是不是里斯人贩子弄来的假货。”他把钥匙塞进铁栏,“我听守卫说,科利斯明天要把你转移到潮头岛的地牢。那地方比龙晶牢还深,四面环海。” 黑火接住钥匙。铁环冰凉,硌得掌心发疼。 他看著坦格利安被月光照亮的侧脸,突然明白这少年为何后来会成为“浪荡亲王”——他的叛逆里藏著对规矩的蔑视,对自由的渴望,像匹没上韁绳的野马。 “你不怕我真是假货?”黑火转动钥匙,锁芯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假货能说出楔阵的缝隙?”坦格利安挑眉,指了指黑火肩头若隱若现的烙印,“能让贪食者对著你吼?”他突然笑了,笑得像偷到蜜的熊,“再说,我开始喜欢上你这个傢伙了,戴蒙·黑火。管你是谁,总比城堡里那些只会点头哈腰的蠢货有意思。” 铁门缓缓打开时,硫磺雾正从火山裂隙里涌出来,像白色的蛇。黑火迈出第一步,十二岁的腿有些发软,却被灵魂里的战士本能稳住了。 “往东走,穿过第三个火山口。”坦格利安的声音压得很低,“那里的守卫是我的熟人,收了我三个象牙骰子,会假装没看见你。”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小心贪食者,它这几天总在火山口附近盘旋,龙骑士说它像疯了一样。” 黑火回头看了他一眼。月光落在两个银髮少年的脸上,紫眸里都燃著不安分的火。 “谢了。” 穿过火山裂隙时,硫磺的气味呛得他直咳嗽。 十二岁的肺还没適应龙石岛的空气,右肩的烙印却烫得惊人,像有团火在皮肉里烧。 他顺著灼热感跑,直到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洞穴——洞壁上嵌满发光的龙晶,地面铺著厚厚的龙鳞,中央臥著一团比科拉克休更庞大的黑影。 贪食者…… 第8章 命运反叛者 贪食者漆黑的头颅抬了起来,绿火般的眼睛死死盯著戴蒙·黑火。 涎水从巨齿间滴落,在龙晶地面上蚀出小坑,发出滋滋的声响。它的鳞片黑得像没光的夜空,翅膀收拢时,几乎遮住了半个洞穴。 洞顶垂下的钟乳石上凝结著硫磺结晶,被贪食者的呼吸吹得簌簌发抖,碎成粉末掉进戴蒙·黑火的银髮里。 戴蒙·黑火站在原地,十二岁的身体在巨龙阴影里显得格外单薄,却像钉进地心的龙晶柱般纹丝不动。 右肩的烙印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皮肉下的血管突突直跳,与贪食者胸腔里传出的低沉轰鸣產生诡异的共振。 他忽然想起红草原上,黑火剑刺入唐纳尔·艾林盾牌时的震颤——那是金属与意志的碰撞,此刻他与这头凶龙之间,正上演著同样的较量。 “你也被锁过?”戴蒙·黑火低声问,声音在洞穴里迴荡,带著不属於这个年纪的沙哑。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这句话,或许是贪食者绿火般的瞳孔里,映出了与他相似的暴戾与不甘。 贪食者的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像是被踩中尾巴的野兽。 它猛地向前探身,巨大的头颅悬在戴蒙·黑火头顶,龙息里的硫磺味浓得几乎能凝固,灼得他皮肤发疼。 戴蒙·黑火甚至能看清它齿缝里嵌著的、半腐烂的龙鳞碎片——那或许是它吞噬同类时留下的战利品。 就在这时,烙印的红光突然暴涨! 暗红的流光顺著戴蒙·黑火的脖颈爬上脸颊,在他深紫眼眸里燃起两簇跳动的火焰。 贪食者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看到了某种熟悉的幻象,庞大的身躯竟微微向后一缩。 洞穴深处传来石块崩裂的声响,那是巨龙不安地刨动爪子,龙晶地面被刮出深深的沟壑,闪烁著破碎的银光。 “我知道被囚禁的滋味。”戴蒙·黑火的声音陡然拔高,红草原上指挥骑兵衝锋的气势衝破少年喉咙的限制,“被铁链锁住翅膀,被人指著脊梁骨叫怪物——”他猛地扯开湿透的衣领,露出肩头狰狞的黑色龙纹,“你看!我们都带著烙印!” 贪食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这一次却没有暴戾,反而带著某种痛苦的颤音。 它巨大的翅膀突然展开,带起的狂风將戴蒙·黑火掀得踉蹌后退,却在他即將摔倒时,用前爪轻轻勾住了他的腰带——那动作笨拙得像头学飞的雏龙,锋利的爪尖擦过布料,却没伤著他分毫。 戴蒙·黑火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顺著龙爪的力道纵身跃起,手指抠进贪食者颈侧鳞片的缝隙——那里的鳞片相对柔软,还残留著陈年的伤疤,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兵器劈开又癒合的痕跡。 “吼——!”贪食者猛地抬头,试图將这个渺小的人类甩下去。戴蒙·黑火死死抱住龙颈,指甲嵌进伤疤的嫩肉里,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也激起了骨子里的狠劲。 他想起红草原上被三支毒箭钉穿胸膛时,他是如何咬著牙將黑火剑插进焦土的——疼痛从不是退缩的理由,而是让意志更锋利的磨刀石。 烙印的红光与贪食者颈间的伤疤同时发亮,像两团被点燃的血火。 戴蒙·黑火感到一股滚烫的力量顺著手臂涌入体內,与他灵魂里属於战士的狂傲交织在一起。 他不再是戴蒙·黑火,也不再是这具十二岁的躯体,而是与这头黑龙融为一体的、挣脱一切束缚的意志。 “飞!”他贴著贪食者的耳朵怒吼,声音里带著黑火剑劈开敌阵时的锋芒,“让那些把你当怪物的人看看!” 贪食者发出一声撕裂云层的龙吟,不再是困兽的哀嚎,而是挣脱枷锁的咆哮。 它双爪蹬地,庞大的身躯撞碎洞顶的岩石,带著戴蒙·黑火直衝云霄。硫磺雾靄被巨龙的身躯劈开,形成一道旋转的灰柱,月光从缺口倾泻而下,照亮了黑火飞扬的银髮和贪食者漆黑如墨的鳞片。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科拉克休的龙吟。 戴蒙·坦格利安骑在猩红巨龙的背上,正焦急地盘旋在火山口上空。 他看到贪食者衝破洞顶的瞬间,心臟几乎跳出胸腔——他本以为会看到血肉横飞的场景,却见那个银髮少年稳稳地伏在黑龙颈间,右手紧握著龙角,左手高高举起,像是在指挥一场风暴。 “戴蒙!”坦格利安的呼喊里一半是震惊,一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他指挥科拉克休加速,红龙会意地追向直衝天际的贪食者,翅膀扇动的节奏里,还带著伊蒙当年驾驭时的影子。 两龙在夜空展开追逐。科拉克休的速度快如流星,这是它自“血虫”这个外號诞生时就有的天赋,伊蒙曾骑著它创下绕龙石岛飞行三圈仅用一刻钟的纪录; 而贪食者的爆发力惊人,漆黑的翅膀每一次拍打都带著撕裂空气的锐响,像一柄劈开夜幕的巨斧。 黑火伏在贪食者背上,看著科拉克休的猩红身影在月光下划出流畅的弧线,突然明白为何世人会为这头龙取名“血虫”——它掠过空中时,龙鳞反射的红光確实像一滩流动的血,迅猛而炽热。 “伊蒙叔叔说过,科拉克休的尾尖能扫落云雀!”坦格利安的呼喊被风吹得破碎,他猛地压低身体,科拉克休如离弦之箭般俯衝,尾尖擦过贪食者的翅膀,带起一串火星。 黑火大笑,拍了拍贪食者的脖颈:“那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空之王!” 贪食者骤然翻身,巨大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圆弧,避开科拉克休的突袭,同时张口喷出一道漆黑的龙焰——那火焰不像科拉克休的红焰那般耀眼,却带著刺骨的灼意,与一片积云相撞,又在瞬间灼烧成水汽。 科拉克休穿过蒸腾的白雾,龙爪在贪食者的背脊上轻轻一踏,像是在回应这场跨越生死的较量。 贝尔隆在龙焰厅的石窗前站了很久,斗篷上落满了从窗外飘进的硫磺灰。他刚才咳得撕心裂肺,药学士递来的罌粟浆被他挥手打翻,深色的药汁在黑石地面上漫延,像一滩凝固的血。 但此刻他忘了咳嗽,忘了肋下的疼痛,甚至忘了自己是龙石岛亲王。 他的目光死死锁著夜空中那两道交织的巨影,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撞得旧伤阵阵发疼。 第9章 双龙共舞 科拉克休……血虫…… 那头红龙的每一次振翅都像重锤敲在他的记忆上。而现在,骑在上面的是自己的儿子戴蒙·坦格利安。 “你终究还是找到了新的主人……”贝尔隆的指尖划过冰冷的石窗,那里还留著他和伊蒙刻下的標记:一个歪歪扭扭的龙形,旁边写著“科拉克休与瓦格哈尔,永不落”。 那时伊蒙总说,等他有了儿子,就让科拉克休传给下一代,让“血虫”的名字永远响彻天空,可是现在却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贝尔隆的指节叩击著龙焰厅的石窗,发出沉闷的迴响。 窗欞上凝结的硫磺晶体被震得簌簌掉落,落在他深紫色的天鹅绒斗篷上,像撒了一把碎钻。作为父亲,他当然知道戴蒙早就骑上了科拉克休——那是他亲自点头应允的事。 三年前,当十三岁的戴蒙第一次怯生生地触摸科拉克休的龙鳞时,贝尔隆就站在龙穴的阴影里。 那时伊蒙刚去世两年,科拉克休缩在洞穴最深处,龙鳞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连呼吸都带著悲鸣。 这头猩红巨兽並非世人所说那样:当伊蒙王子被十字弓穿透喉咙时,还在一边休息,吃掉了六头山羊是那般的无情。 戴蒙拿著一块新鲜的鹿肉,像捧著什么珍宝,一步步挪到红龙面前,小腿肚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却梗著脖子说:“伊蒙叔叔说,勇敢的龙喜欢勇敢的骑士。” 贝尔隆当时差点笑出声,又差点哭出来。 他看著儿子被科拉克休的鼻息掀翻在地,爬起来抹把脸继续递肉;看著儿子被红龙甩到岩壁上,捂著胳膊说“是我站错了位置”; 看著儿子在某个清晨突然骑著科拉克休衝出龙穴,嚇得龙骑士们慌忙吹號,而他自己则在议事厅里,假装没听见窗外的龙吟和卫兵的惊呼。 “那是伊蒙的龙,也该是你的龙。”贝尔隆后来拍著儿子的肩膀说,掌心能摸到少年肩胛骨上凸起的骨节——那是摔了无数次留下的痕跡。 科拉克休的“血虫”外號,还是伊蒙给取的,说它发起怒来像条钻进血管的毒虫,缠得人喘不过气。如今这“毒虫”被戴蒙驯得服帖,却在夜空中追逐贪食者时,露出了当年伊蒙驾驭时的凶性。 贝尔隆的目光从科拉克休身上移开,落在那个骑在贪食者背上的陌生少年身上。戴蒙·黑火的银髮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伏在黑龙背上的姿態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与戴蒙张扬的骑术截然不同,却透著同样的狠劲。 贪食者温顺得不像话。 那头曾咬断过三个龙骑士手臂、把龙穴看守的骨头当零食的凶龙,此刻竟允许另一个少年在它背上腾挪,甚至在科拉克休靠近时,会刻意放慢速度——就像当年的瓦格哈尔,在他第一次骑乘时,明明能轻易甩下他,却只是用尾巴轻轻扫了扫他的腰,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保护。 而科拉克休面对贪食者时,也收起了平日的暴躁,龙焰喷吐的弧度都带著克制,仿佛知道这头黑龙是同伴,而非敌人。 两龙突然同时拔高,在满月前展开巨翼。科拉克休的猩红与贪食者的漆黑在月光下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像一幅被劈开又拼合的画卷。贝尔隆看著戴蒙·坦格利安在科拉克休背上向另一个戴蒙伸出手,看著两个银髮少年在高空击掌,突然捂住了嘴——那场景太像他和伊蒙了。 那年他刚满十八岁,与伊蒙骑著各自的龙飞过黑水湾。伊蒙在科拉克休背上向他挥手,银髮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喊他“慢吞吞的瓦格哈尔骑士”;他笑著让瓦格哈尔加速,与科拉克休並肩齐飞,两龙的影子在海面上交织,像两条纠缠的巨蛇。 那时的风是暖的,带著狭海的咸味;那时的龙焰是亮的,能照亮彼此年轻的脸。 “伊蒙……”贝尔隆的声音哽咽,泪水终於模糊了视线。他看到科拉克休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那声音里带著某种悲鸣,又透著新生的喜悦,像是在向天空宣告:它没有忘记旧主,却也接纳了新的骑手。 远处的潮头岛方向,科利斯·瓦列利安的旗舰刚刚拋锚。 海蛇站在船首,望著龙石岛夜空中那两团交织的火焰,手指紧紧攥著腰间的珍珠母贝匕首,虹彩在他眼底明明灭灭,像在算计一场即將到来的风暴。 而龙穴深处,年迈的瓦格哈尔睁开了浑浊的眼睛。 它早已习惯了黑暗与孤寂,却被夜空中熟悉的龙吟惊醒。 当科拉克休的声音传来时,这头曾见证过无数兴衰的巨龙缓缓抬起头颅,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龙息吹动了穴底的灰烬,露出下面埋著的、半块刻著龙纹的骨头——那是伊蒙当年替贝尔隆给它餵食时掉落的匕首柄。 戴蒙·黑火伏在贪食者背上,感受著身下巨龙的心跳与自己的脉搏渐渐重合。 右肩的烙印不再灼痛,而是像一颗温暖的心臟,与科拉克休的龙吟、贪食者的呼吸、甚至远方瓦格哈尔的回应產生共鸣。 他看著身边的戴蒙·坦格利安,看著科拉克休的猩红龙焰在夜空中绽放,突然明白这场穿越或许从不是偶然。 两龙再次衝上高空,將满月吞没在龙焰交织的网中。黑火与坦格利安的笑声在夜空中迴荡,穿过硫磺雾靄,越过黑水湾,向著七国的每一个角落扩散——97ac的天空,从此有了两条龙。 一条猩红如血,承袭著旧主的荣光;一条漆黑如夜,携带著未来的风暴。而它们的骑手,两个都叫戴蒙的少年,正骑著命运的巨龙,在歷史的苍穹上,划出属於他们的轨跡。 两龙突然齐齐拔高,衝破雾层,在满月下展开巨翼。贪食者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不再是暴戾的嘶吼,而是带著某种宣告般的洪亮。贝尔隆的手指深深掐进斗篷的流苏——他知道,龙石岛的天空,从今夜起要变了。 戴蒙·黑火低头看著身下的贪食者,又抬头望向身旁的猩红巨龙。龙焰在夜空中交织,像两条燃烧的河流。他知道,从这一刻起,97ac的天空不再只属於坦格利安的红龙——一头来自未来的黑龙,已经挣脱了牢笼。 而远方的君临,杰赫里斯国王的王座还在烛火里摇晃,浑然不知百年后的叛乱者,已在他的时代,骑上了最凶戾的龙。 第10章 龙穴余音 龙石岛的黎明带著硫磺与海盐交织的腥甜。 守夜塔的铁门还敞开著,昨夜的钥匙扔在地上,被晨露浸得发亮。 海蛇带来的瓦列利安家族的卫兵们缩在墙角,没人敢去触碰那串掛著海马徽记的铜环——谁都看见了,昨夜那道漆黑的龙影掠过塔顶时,鳞片反射的月光如何將铁栏熔成扭曲的银蛇。 “海蛇大人说要封锁消息。”一个年轻卫兵啃著硬麵包,声音发颤,“可您听听,港口的渔夫都在传『黑龙降世』了。” 另一个老兵啐掉嘴里的麦糠,望向火山口的方向。 那里的硫磺雾比往日更浓,隱约能听见巨龙低沉的咆哮,像闷雷滚过地底。“封锁?连贪食者都认主了,诸神都在看著呢。” 龙焰厅的石桌上,摊著科利斯·瓦列利安连夜擬好的文书。羊皮纸边缘被他攥得发皱,墨跡在“处置方案”一栏晕开了团墨渍——那是他反覆涂改留下的痕跡。 “把他交给君临的法务大臣。”科利斯的声音像潮头岛的礁石,冷硬而锋利,“让国王陛下裁决。伊蒙殿下的私生子?哼,我看是里斯的巫师弄来的妖物。” 贝尔隆刚喝下第三碗龙血草药剂,苦涩的味道让他皱紧眉头。他放下木碗,指节在文书上轻轻敲击:“国王陛下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科利斯。你想让他从君临的天鹅绒王座上站起来,来评判一头龙的选择?就算我的国王父亲严苛,但是我的母亲亚莉珊王后,也不会坐视不管!” “龙的选择未必明智!”科利斯猛地站起身,珍珠母贝匕首在腰间发出脆响,“那可是贪食者!一头以同类为食的凶龙!让它和那个来歷不明的少年绑在一起,就像把野火塞进稻草堆!” “那你想让戴蒙怎么办?”雷妮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刚从龙穴回来,裙角沾著火山灰,发间还別著朵猩红的龙息——那是科拉克休巢穴附近特有的植物,只有被龙焰常年烘烤的土地才会生长。“像宰鱼一样杀了他?还是把他重新扔进龙晶牢,等著贪食者拆了整座城堡?” 科利斯的脸色沉了下去:“雷妮丝,你该清楚这意味著什么。伊蒙殿下的私生子……这头衔会像霉菌一样腐蚀继承权。兰娜尔和兰尼诺……” “兰娜尔和兰尼诺的血脉比黑曜石还坚硬!”雷妮丝打断他,浅紫色眼眸里燃著怒意,“不需要靠抹杀一个无辜者来巩固!何况,他身上流著我父亲的血——你敢说,昨夜科拉克休为何对他那般亲近?” 贝尔隆咳嗽著打断了他们的爭执。他拿起那份文书,在烛火上点燃,羊皮纸蜷曲成灰烬的瞬间,他看见窗外掠过一道银红相间的影子——是两个戴蒙骑著龙,正沿著海岸线飞行,科拉克休的猩红与贪食者的漆黑在晨光中拉出长长的尾跡。 “让他留下吧。”贝尔隆的声音带著药剂催化出的沙哑,却异常坚定,“给个名字,给个身份。既然龙认他,我们就当……是伊蒙留给我们的考验。”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讚 】 科利斯的拳头攥得发白:“考验?贝尔隆殿下,你忘了密尔的刺客是怎么用十字弓对准伊蒙殿下的吗?放纵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在龙石岛游荡,就是给敌人递刀子!” “他不是敌人。”雷妮丝走到石桌前,將一枚龙晶吊坠放在桌上——那是她从戴蒙·黑火昨夜掉落的斗篷里找到的,吊坠刻著半个三头龙纹,像是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他连自己的过去都记不清了,只知道肩头的烙印是『父亲给的』。” 贝尔隆拿起吊坠,冰凉的触感顺著指尖蔓延。他想起伊蒙少年时,也曾在龙晶矿脉里找到过类似的石头,刻了对孪生龙纹,一块自己留著,一块送给了雷妮丝的母亲。 “就叫他戴蒙·维水吧。”贝尔隆突然说,“暂居龙穴附近的守夜堡,由戴蒙(坦格利安)看管。告诉学士们,记录时写『伊蒙亲王遗孤,母不详』。” 科利斯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你疯了?这等於承认他的血脉!” “我只承认龙的选择。”贝尔隆看著窗外,两个少年正指挥著巨龙俯衝捕鱼,贪食者喷出的黑雾与科拉克休的火焰在海面交织,惊起成片的银鱼,“何况,他现在是戴蒙的朋友。你想让我的儿子,去对抗一头被他视为兄弟的龙?至於你的想法,我同意了。在搞定三表子这次的舰队后,我们一起去君临,只有国王才有权利合法私生子!” 科利斯语塞了。他望著雷妮丝决绝的眼神,望著贝尔隆不容置疑的態度,最终重重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海蛇披风扫过石桌,將那碗没喝完的药剂带翻,深色的药汁在灰烬里漫延,像一滩沉默的血。 雷妮丝捡起那枚龙晶吊坠,指尖抚过断裂的纹路。 她想起昨夜在船舱里,科利斯对她说:“坦格利安的血脉从来不是恩赐,是诅咒。”那时她只当是气话,此刻却突然明白,有些血脉即便被掩埋,也会像龙石岛的火山一样,在某个瞬间喷薄出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守夜堡的石墙上,新掛了块木牌,上面用炭笔写著“戴蒙·维水”。 戴蒙·黑火站在牌前,看著那个熟悉的姓氏,右肩的烙印微微发烫,他在十二岁被父亲伊耿四世承认前,一直叫这个名字。 “维水是王领的私生子常用的姓。”戴蒙·坦格利安从背后拋来一壶酒,“父亲说暂时先这样,等祖父那边有了消息再说。”他挤了挤眼睛,“不过我觉得『黑火』更酷,像贪食者的鳞片。” 黑火接住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麦芽酒的辛辣让他想起红草原前的庆功酒,只是那时陪他喝酒的人,如今都成了歷史尘埃。“你不怕我真是个骗子?” “骗子能让贪食者听话?”坦格利安大笑,指著窗外正在打盹的黑龙,“它昨天把科利斯的旗舰掀翻了半边,就因为水手多看了它两眼。”他突然压低声音,“雷妮丝说,你的龙晶吊坠和她母亲的遗物很像。” 黑火的心猛地一跳。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藏著从红草原带来的半截银链——那是他母亲黛安娜公主的遗物,据说传自曾祖母雷妮拉女王,他平时只当作束髮用的,断裂处还留著箭簇划过的痕跡。 想到这里黑火就看向一旁的便宜同名“兄弟”——自己的曾祖父。 他从未告诉任何人,银链內侧刻著一行极小的字:“血火同源”。 “或许是巧合。”黑火避开了话题,转而望向龙穴的方向。 瓦格哈尔庞大的身影隱约可见,那头年迈的巨龙似乎对贪食者很感兴趣,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呼唤。 “瓦格哈尔想跟贪食者打一架。”坦格利安顺著他的目光望去,眼里闪著兴奋的光,“父亲说,等你驯熟了贪食者,我们可以搞一场龙骑士比武。我赌科拉克休能贏!” 黑火笑了。他想起十二岁君临上的比武大会,想起自己用剑挑落七个骑士的场景。 那时他以为胜利就是一切,直到临死前才明白,有些羈绊比王冠更重要。 午后的阳光透过龙晶窗,在石地上投下斑斕的光斑。 戴蒙·黑火坐在窗边,看著戴蒙·坦格利安给科拉克休餵食,看著雷妮丝站在远处和贝尔隆说著什么,看著科利斯的旗舰缓缓驶离港口,海马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知道,“戴蒙·维水”这个名字只是暂时的。 他肩上的黑色龙纹,贪食者的存在,甚至那枚断裂的龙晶吊坠,都在诉说著一个无法被掩埋的真相。 血火同源,黑火与坦格利安的纠葛,在百年后的红草原上,就已写好了序章。 远处的龙穴里,贪食者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 戴蒙·黑火站起身,感到血脉里的力量再次甦醒。 他望向窗外,那头漆黑的巨龙正仰头望著天空,绿火般的瞳孔里映著一片澄澈的蓝——那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戴蒙·黑火握紧了腰间的匕首,那是他从守夜塔带出来的、锈跡斑斑的旧物。 他知道,属於他的战爭还未开始,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龙石岛的天空上,流云舒捲,像巨龙展开的翅膀。 两个戴蒙的笑声顺著海风传来,混杂著龙吟与海浪,在这座黑石城堡的每一道裂缝里迴荡。 而在遥远的君临,杰赫里斯国王的议事厅里,关於龙石岛出现“黑龙骑士”的密报,正躺在一堆无人问津的文书底下,等待著被歷史翻页的时刻。 第11章 三头龙的迴响 石阶列岛的晨雾还没散尽时,瓦格哈尔的龙吟已撕裂了天空。 贝尔隆·坦格利安扶著龙鞍的雕扶手,深吸了一口带著硫磺味的空气。 肋下的旧伤在顛簸中隱隱作痛,药学士缠的绷带被冷汗浸得发潮,但当他低头看见瓦格哈尔展开的巨翼——那翼展比三艘战舰並排还要宽,鳞片在晨光中泛著青绿色的冷光——所有的不適都被压了下去。 “父亲,您確定要参战?”戴蒙·坦格利安骑著科拉克休跟在侧后方,红龙的鳞片反射著朝阳,像流动的血,“学士说您的身体……” “学士懂什么。”贝尔隆的笑声带著喘息,却透著不容置疑的威严,“征服歷83年那次,我比现在咳得还凶,照样骑著瓦格哈尔烧光了多恩人的舰队。”他拍了拍瓦格哈尔的脖颈,老龙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龙息吹得下方的海浪翻涌,“今天,该让三表子王国见识见识,坦格利安的龙从不是摆设。” 戴蒙·黑火骑著贪食者落在另一侧。漆黑的巨龙与瓦格哈尔、科拉克休呈三角之势,绿火般的瞳孔里映著远处三女儿王国的舰队。“贝尔隆殿下。”他刻意用上了尊称,右肩的烙印隨著瓦格哈尔的龙吟微微发烫,“您的战术?” “跟83年一样。”贝尔隆的目光投向海湾里密密麻麻的敌舰,刚成立一年的三城同盟正是气盛,里斯的丝绸帆、密尔的铁甲船、泰洛西的长桨舰在雾中若隱若现,像群聒噪的海鸟,“瓦格哈尔从正面突破,用龙焰犁开他们的阵型;科拉克休绕到侧翼,解决那些想逃的快船;贪食者……”他看向戴蒙·黑火,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你去端掉他们的旗舰,阿里斯·因特洛科斯那老东西肯定在最显眼的船上。” 黑火点头时,突然听见瓦格哈尔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 那声音不像贪食者的暴戾,也不像科拉克休的锐利,而是带著一种穿越时光的厚重——像在回应某个遥远的召唤。 三女儿王国的海盗们显然没料到会有三头龙来袭。 当瓦格哈尔的青绿巨影出现在雾中时,他们还在甲板上掷骰子、喝劣质葡萄酒,直到第一波龙焰像金色的瀑布砸在密尔铁甲船的甲板上,才有人尖叫著冲向救生艇。 “就是这样!”贝尔隆的呼喊被龙焰的轰鸣吞没。 瓦格哈尔的吐息带著熔金般的热度,铁甲船的钢板在高温中捲曲、熔化,海盗们的惨叫声被蒸汽裹著衝上天空。 他操控著老龙俯衝又拉升,龙焰在海面上划出一道燃烧的弧线,所过之处,木船成了火炬,铁甲船成了熔炉。 这场景太熟悉了。 贝尔隆的眼前突然闪过83年的多恩海岸——那时他才二十六岁,父亲杰赫里斯骑著沃米索尔在前,兄长伊蒙骑著年轻的科拉克休在左,他骑著瓦格哈尔在右。 三头龙的火焰在多恩舰队登陆前就织成了火网,马里昂·马泰尔亲王的旗舰还没放下登陆艇,就被贝勒里恩的龙焰烧成了灰烬。 那天的海也是红的,不是血,是龙焰映的;那天的风也是烫的,带著多恩沙砾和燃烧的桅杆味。 父亲在龙鞍上大笑,说“征服者伊耿都没这么痛快过”;伊蒙拍著他的肩膀,龙鳞的温度烫得他手心发红…… “父亲!左侧有漏网的泰洛西桨舰!”戴蒙·坦格利安的呼喊把他拽回现实。 贝尔隆转头时,正看见科拉克休如离弦之箭般俯衝,猩红龙焰扫过海面,將那艘试图绕后偷袭的桨舰拦腰烧断。 戴蒙·坦格利安在红龙背上腾挪,银髮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侧脸的轮廓像极了年轻时的伊蒙——一样的张扬,一样的不管不顾,连操控龙的手势都如出一辙。 而另一侧,贪食者的漆黑龙焰正精准地锁定那艘掛著三城同盟旗帜的旗舰。 戴蒙·黑火伏在黑龙背上,身姿稳如磐石,既不像戴蒙那样张扬,也不像他这般沉稳,却透著一种奇异的、属於坦格利安的狠劲——那是只有在龙背上廝杀过的人才有的姿態,冷静得像冰,炽热得像火。 “好小子!”贝尔隆低声讚嘆。贪食者的龙焰撞上旗舰的主帆时,他看见戴蒙·黑火突然抬手,似乎在指挥巨龙调整角度,那瞬间的判断,像极了伊蒙当年在多恩海战中避开礁石的果断。 三头龙的影子在海面上交织、盘旋。 瓦格哈尔的青绿色巨影如移动的山,科拉克休的猩红身影如穿焰的箭,贪食者的漆黑轮廓如劈海的斧。 龙焰在空中碰撞出金红交错的火,落在海面上,蒸起大片白茫茫的水雾,將整个石阶列岛笼罩在一片灼热的朦朧里。 科利斯在“海蛇號”的船首看呆了。他见过贝尔隆年轻时的勇猛,见过戴蒙初生牛犊的衝劲,却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一头年迈的青龙,一头矫健的红龙,一头凶戾的黑龙,在一个清晨就撕碎了让七国头疼一整年的三女儿舰队。 更让他心惊的是,贝尔隆看那个“戴蒙·维水”的眼神,已从最初的审视,变成了此刻的……认可。 战斗结束时,朝阳刚爬到桅杆顶。 三女儿王国的舰队只剩残骸在海面上燃烧,阿里斯·因特洛科斯被贪食者的龙爪拎到“海蛇號”的甲板上,紫绸长袍沾满了海水和菸灰,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瓦格哈尔落在一块露出海面的礁石上,贝尔隆翻身下龙时,腿一软差点摔倒,被赶上来的戴蒙·坦格利安扶住。 “父亲,您没事吧?” “死不了。”贝尔隆摆摆手,目光却越过儿子,落在正从贪食者背上下来的戴蒙·黑火身上。 少年的银髮被龙焰燎得微卷,右肩的黑色龙纹在阳光下泛著暗红,像块淬了火的铁,“你骑龙的样子,很像伊蒙。” 戴蒙·黑火的动作顿了顿。他知道伊蒙是谁——雷妮丝的父亲,这个时代的英雄,也是他被误认为的“生父”。“是您教得好。”他低声说,指尖还残留著贪食者颈间鳞片的温度。 “是龙认你。”贝尔隆笑了,咳嗽声里带著难得的轻鬆,“83年多恩海战,沃米索尔、科拉克休、瓦格哈尔,三头龙一天结束战爭。今天……”他看了看瓦格哈尔,又看了看科拉克休和贪食者,“我们也做到了。” 第12章 潮头堡夜宴 雷妮丝在龙石岛的码头迎接眾人时,裙角的龙息还沾著晨露。 她先是扶住脸色苍白的贝尔隆,隨即目光落在戴蒙·黑火身上——少年肩头的龙纹烙印比往日更清晰,像是被龙焰焐热过。“科利斯说,你们三个把石阶列岛烧得连海鸟都不敢落脚。” 她语气里带著笑意,指尖却轻轻绞著裙摆,“说起来,我本想跟著去的,毕竟梅丽亚斯和我也不是吃素的。” “你得留著照看兰娜尔和兰尼诺。”贝尔隆接过她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声音里带著长辈的温和,“六岁的丫头正缠著要学剑,三岁的小子总往龙穴里钻,离了母亲怎么行?” 雷妮丝嗔怪地瞥了眼身旁的科利斯:“还不是他,说什么『女人家该守著孩子』,硬是把我按在龙石岛。” 戴蒙·黑火正低头打量贪食者爪间的战利品——一块从泰洛西旗舰上扯下的鎏金盾牌,闻言抬起头。 他对雷妮丝的孩子早有耳闻,却还从未见过。 “兰娜尔像我,胆子比男孩子还大。”雷妮丝注意到他的目光,主动解释道,眉眼间漾著温柔,“前几日还偷偷爬上梅丽亚斯的尾巴,说要也要当一名龙骑士。兰尼诺就文静些,总抱著贝壳在沙滩上画龙。”她朝城堡方向扬了扬下巴,“等会儿让他们来见你,他们可是你的外甥女和外甥。” 科利斯走上前,递给贝尔隆一卷羊皮纸:“清点完了,三女儿舰队被毁八成,俘虏三百二十七人,战利品七船,包括阿里斯藏在舱底的十二箱黄金。”他顿了顿,看向戴蒙·黑火的目光复杂了些,“按规矩,龙骑士该得三成战利品。” “我们的三成给他五成。”贝尔隆打断他,声音不容置疑,“剩下的分给水手和龙石岛的守军。”他转向雷妮丝,“准备一下,我们先去潮头堡休整三日,带著阿里斯和黄金,一起回君临。” 雷妮丝的眼睛亮了:“您要带他去见祖父?” “老头子(杰赫里斯)总说我在龙石岛待得太久。”贝尔隆咳嗽著,却笑得坦然,“正好让他看看,伊蒙的儿子,骑龙的本事不输任何人。” 戴蒙·黑火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贝尔隆用了“伊蒙的儿子”,而不是“戴蒙·维水”。 这细微的称呼变化,像块投入湖心的石头,在他心里漾开层层涟漪。 三日后,潮头堡的宴会厅比往日更热闹。 科利斯命人在大厅中央掛了幅巨大的织锦,上面绣著三头龙盘旋在石阶列岛的景象:瓦格哈尔的青绿色巨影在左,科拉克休的猩红身影在右,贪食者的漆黑轮廓在中,龙焰交织成网,將三女儿舰队的残骸困在中央。织锦的角落绣著行小字:征服歷97年,三头龙再次大捷。 宴会过半时,雷妮丝牵著两个孩子走了进来。六岁的兰娜尔穿著小牛皮甲,腰间別著把玩具剑,银灰色的眼睛好奇地盯著戴蒙·黑火;三岁的兰尼诺躲在母亲身后,手里攥著枚彩绘贝壳,只露出半张脸偷看。 “这是兰娜尔,这是兰尼诺。”雷妮丝把孩子们往前推了推,“叫戴蒙舅舅。” “舅舅骑的是贪食者吗?”兰娜尔仰头问,声音清脆,“父亲说它什么都吃甚至同类。” 戴蒙·黑火忍不住笑了,从怀里摸出块龙晶碎片——那是贪食者今早蜕皮时掉落的,被他打磨得光滑透亮。“它不吃乖孩子,只吃海盗。”他把碎片递给兰娜尔,“这个给你,能让龙息烧得更旺。”兰娜尔立刻接过去,宝贝似的揣进怀里。 兰尼诺见状,也怯生生地伸出手,把贝壳递给他:“画……龙。”贝壳上用炭笔歪歪扭扭画著三头龙,中间那头上还点著两个绿点,像贪食者的眼睛。 “为坦格利安的龙!”科利斯举起酒杯,这次的笑容里少了几分算计,多了几分真心,“为石阶列岛的胜利!” 贝尔隆与他碰杯,酒液沾在鬍鬚上。 他看向坐在雷妮丝身边的戴蒙·黑火——少年正耐心听兰娜尔讲她的“练剑计划”,指尖偶尔帮兰尼诺扶正快要掉的贝壳,右肩的龙纹在烛火下若隱若现。 这场景让他想起83年凯旋时的庆功宴:父亲坐在主位,他和伊蒙分坐两侧,三个人的酒杯碰在一起,龙焰的温度仿佛还留在指尖。 “戴蒙,”贝尔隆突然开口,声音传遍宴会厅,“君临的比武大会下个月开场,你敢不敢跟我家的戴蒙比一场?” 戴蒙·黑火抬头时,正撞上贝尔隆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审视,没有怀疑,只有属於战士的、纯粹的期待。 他想起红草原上的最后一战,想起此刻並肩作战的三头龙,想起这具身体里流淌的、与眼前这些先祖同源的血,果断“无视”了雷妮丝刚刚脱口而出的“他才十二岁”。 “敢。”戴蒙·黑火站起身,举杯回敬,“但我赌贪食者比科拉克休更快,我比他更强。” 戴蒙·坦格利安立刻拍案大笑:“等著输吧!科拉克休的速度能追上风!” 兰娜尔突然喊道:“我赌戴蒙舅舅贏!”兰尼诺也跟著点头,小手使劲攥著贝壳。 雷妮丝看到这一幕也只好收去担忧笑著摇头,科利斯的嘴角也扬起了弧度。 瓦格哈尔的低沉龙吟从远处的龙穴传来,与科拉克休、贪食者的回应交织在一起,像一首跨越时空的战歌。 “我说的可不是龙斗,小伙子们。”贝尔隆无奈的笑著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肋下的疼痛都轻了些。 83年的三头龙是父兄与他,97年的三头龙是他、儿子与“侄子”——歷史或许不会重复,但血脉的力量,龙的选择,总在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延续。 他知道,去君临的路不会平坦。铁王座的阴影里藏著太多算计,继承权的纷爭从未真正停歇。 但此刻,看著宴会厅里的笑脸,听著远处的龙吟,他突然有了信心——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三头龙的火焰还在燃烧,坦格利安的旗帜就不会倒下。 而戴蒙·黑火这头来自未来的黑龙,或许不是诅咒,而是诸神赐予坦格利安的、另一种形式的救赎。 夜风吹过潮头堡的塔楼,带著狭海的咸腥。 三艘准备前往君临的旗舰已在码头待命,船头悬掛的三头龙旗在月光下猎猎作响。 谁都知道,这场带著战利品和俘虏的凯旋,註定会在君临掀起新的波澜。但此刻,没人在意那些——他们只记得,石阶列岛的海面上,三头龙的火焰曾如何照亮黎明,如何让三女儿王国的海盗们明白: 坦格利安的龙,从未沉睡! 第13章 君临龙影 前往君临的航船平稳地行驶在狭海之上,咸湿的海风拂过甲板,带著远方都城的喧囂气息。 戴蒙·黑火凭栏而立,望著船尾激起的白色浪,右肩的黑色三头龙烙印在阳光下泛著淡淡的红光。 “在想什么?”戴蒙·坦格利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著两个苹果,拋给黑火一个,“是不是在担心君临的那些老傢伙?” 黑火接住苹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液在舌尖散开:“只是在想,那里有多少人,会相信我是伊蒙亲王的儿子。” “放心吧。”坦格利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鬆,“有祖父和父亲在,没人敢说三道四。再说,你可是骑著贪食者回来的,龙的选择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海面上盘旋的三头巨龙,“你看,连瓦格哈尔都认可你了。” 雷妮丝走了过来,身后跟著好奇张望的兰娜尔和兰尼诺。“君临可比龙石岛热闹多了,”她笑著说,“不过也复杂得多。那些贵族们的眼睛,比狭海的鯊鱼还尖,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议论半天。”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温和,“但你是坦格利安,这就够了。” 科利斯站在船头,望著逐渐清晰的君临轮廓,眉头微蹙。 他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戴蒙·维水”,將会给七国的权力格局带来怎样的衝击。 但看著甲板上相处融洽的孩子们,看著贝尔隆眼中难得的轻鬆,他最终只是轻轻嘆了口气。 航船驶入黑水湾,君临城的全貌展现在眼前。 红堡巍峨地矗立在丘陵之上,塔楼的尖顶直插云霄,飘扬的三头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港口人声鼎沸,大小船只往来穿梭,一片繁华景象。 当戴蒙·黑火跟著贝尔隆等人走下船舷,踏上君临的码头时,立刻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的注视——好奇、探究、敬畏,还有隱藏在深处的算计。 王宫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岸边,一行人登上马车,驶向红堡。 车內,贝尔隆低声叮嘱:“到了祖父面前,不必紧张,做你自己就好。他是个睿智的国王,会看清你的本心。” 戴蒙·黑火点点头,手心微微出汗。他知道,即將见到的人,是坦格利安王朝最伟大的国王之一——“人瑞王”杰赫里斯一世。 红堡的大厅庄严肃穆,杰赫里斯一世端坐在王座之上,虽然已是六十三岁高龄,但眼神依旧锐利,透著王者的威严。他的身旁,坐著“善良王后”亚莉珊,她的目光温和而慈爱。王座两侧,站著王室成员和御前大臣们。 当贝尔隆带著眾人走进大厅时,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戴蒙·黑火身上。 杰赫里斯一世的目光落在戴蒙·黑火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声音带著难以置信的颤抖:“伊蒙?是你吗?” 大厅內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滯了。 戴蒙·黑火的心一紧,正要开口,杰赫里斯却颓然坐回王座,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悲伤:“不,不是你……伊蒙早已经死在密尔人的十字弩下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无尽的哀嘆。 就在这时,一个头髮白的老贵族颤巍巍地走上前,他年幼时曾是征服者伊耿的侍从,此刻浑浊的眼睛里闪烁著激动的光芒:“像!太像了!陛下,您看他的眉眼,他的神態,简直就是征服者再世啊!比起伊蒙王子,他更像征服者伊耿!” 这话一出,大厅內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那些曾有幸见过征服者伊耿的老人们纷纷点头,眼中流露出惊嘆的神色。 杰赫里斯一世仔细打量著戴蒙·黑火,良久,才缓缓开口:“是啊,是有几分相似……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戴蒙·黑火走上前,在王座前站定。 杰赫里斯伸出手,轻轻抚摸著他的银髮,目光复杂:“你叫戴蒙,对吗?伊蒙那孩子,比起贝尔隆,他总是那么让人省心,没想到……”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眼中的悲伤却更浓了。 亚莉珊王后走过来,温柔地握住戴蒙·黑火的手,她的手心温暖而柔软:“孩子,苦了你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疼爱和心疼。 一旁的“冬之子”盖蕊公主羞涩地低下头,偷偷打量著戴蒙·黑火,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贝尔隆的长子韦赛里斯和他的妻子爱玛·艾林也走上前来,韦赛里斯温和地说:“欢迎你,堂弟。以后有什么需要,儘管跟我说。”爱玛则微笑著点头,眼中满是善意,她的腹部微微隆起,正孕育著新的生命——戴蒙的曾祖母未来的雷妮拉女王。 侍奉在杰赫里斯身边的侍女阿莉森·海塔尔站在不远处,看著眼前这个银髮紫眸的俊美少年,心跳不由得加快,少女的情愫在心底悄然萌发,脸颊泛起一抹红晕。 杰赫里斯一世选定贝尔隆为继承人,这让雷妮丝一家与王室之间產生了些许隔阂。但戴蒙·黑火的到来,却像一剂良药,悄然缓和了王室与瓦列利安家族的关係。科利斯看著雷妮丝与王室成员融洽地交谈,眼中的忧虑渐渐消散。 傍晚时分,红堡举行了盛大的欢迎晚宴。宴会厅內灯火辉煌,悠扬的乐曲在空气中流淌,王室成员们欢聚一堂,气氛温馨而热烈。 亚莉珊王后不停地给黑火夹菜,嘘寒问暖,仿佛要把这些年缺失的关爱都弥补回来。盖蕊公主虽然羞涩,但也时不时地偷偷看他一眼,递给他一块精致的点心。韦赛里斯和爱玛与他聊著龙石岛的趣事,笑声不断。 戴蒙·黑火感受著这份久违的亲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具十二岁的身体,让他在亲人面前得到了更多的照顾和呵护,这种感觉是他在前世叛逆的一生中极少体验到的。 然而,在这欢乐祥和的表象之下,却涌动著七国贵族权力游戏的暗流。 一些贵族的目光在黑火身上来回扫视,眼中闪烁著算计的光芒。他们在思考这个突然出现的“伊蒙遗孤”会给七国的权力格局带来怎样的变化,如何才能在这场新的博弈中为自己的家族谋取最大的利益。 御前大臣们表面上谈笑风生,暗地里却在窃窃私语,討论著黑火的身份以及他可能拥有的继承权。一些与王室关係疏远的贵族,则在一旁冷眼旁观,等待著局势的变化。 君临城的野生龙种不少,但是真正骑上巨龙的就仅此一位。 戴蒙·黑火端著酒杯,看著眼前这一切,心中瞭然。他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隨著他的到来,君临的权力棋局已经悄然改变,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但此刻,他不想去理会这些。他举起酒杯,朝著杰赫里斯和亚莉珊的方向示意,然后又看了看身边的亲人们,脸上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至少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回到亲人身边的孩子,享受著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与欢乐。 至於那些潜藏的暗流,就让它们在夜色中慢慢发酵吧。 毕竟,他是戴蒙·黑火,是骑在贪食者背上的黑龙,无论什么样的风暴,他都有信心去面对。 第14章 暗流与夜曲 君临的晨雾带著淡淡的煤烟味,红堡的塔楼在雾中若隱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戴蒙·黑火被窗外的龙啸惊醒时,晨光刚爬上窗台。 他披衣走到窗边,只见戴蒙·坦格利安正骑著科拉克休在城堡上空盘旋,红龙的鳞片在雾中泛著暖光。 不远处,贪食者趴在龙穴外的丘陵上打盹,漆黑翅膀遮了半座山岩。 这野惯了的大傢伙似乎一点都不愿进龙穴,仗著主人受宠,竟让国王与王后为它爭执——最终是王后搬出二人姐姐雷妮亚殿下与“梦火”的旧例,才让“心力交瘁”的国王鬆了口。 此刻,贪食者正抬爪拍开几只小蜥蜴。那是孩子们偷偷投餵的宠物,被巨龙的鼻息嚇得缩成一团。 自从被戴蒙·黑火驯服,这凶名赫赫的野龙之王竟“浪子回头”般恭顺,引无数人对巨龙充满幻想之人驻足膜拜。 “醒了?”韦赛里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著靛蓝晨衣,端著两碗热粥,“爱玛熬的燕麦粥,加了蜂蜜和坚果。” 戴蒙接过碗,温热顺著指尖蔓延。韦赛里斯比想像中温和,没有长兄的威严,也没有戴蒙·坦格利安的跳脱,像红堡庭院里的老橡树,沉默却可靠。“多谢堂兄。” “祖父让你吃完去议事厅。”韦赛里斯舀著粥,目光扫过他肩头的烙印,“昨天那些老贵族回去没少嚼舌根,但祖父心里有数。” 戴蒙搅动粥里的坚果,忽然想起前世十二岁被伊耿四世相认前的流言。那时他用长剑回应,如今握著的却是一碗暖粥。 议事厅气氛比昨日肃然。杰赫里斯坐於橡木椅上,面前摊著七国地图;亚莉珊王后坐在旁,织著红色斗篷——这是坦格利安的顏色。贝尔隆、雷妮丝、科利斯与几位御前大臣分坐两侧,空气中飘著龙血草茶的淡香。 “石阶列岛的捷报已传遍七国。”杰赫里斯指尖点向狭海,“但三女儿余党在逃,泰洛西总督愿交人,前提是承认他们对爭议岛屿的所有权。”他看向戴蒙,“你怎么看?” 戴蒙一怔,想起贪食者撕碎敌舰的瞬间:“龙焰不会谈判。要么臣服,要么化为灰烬。” 议事厅静了片刻,隨即响起低笑。杰赫里斯眼中闪过讚许:“小戴蒙这性子,不像成年后的伊蒙,倒像贝尔隆。不过年轻时的伊蒙也是如此。”他转向贝尔隆,“就按他说的办。让大戴蒙带科拉克休去泰洛西,告诉他们,坦格利安的龙记得每一笔帐。” 戴蒙·坦格利安立刻从门外蹦进来,银髮散乱:“保证完成任务!科拉克休的火焰能把总督府烧成琉璃!” 亚莉珊王后嗔怪地拍他后背:“不许胡闹,只是去展示龙威,不是真的要你烧人家城堡。別忘了年末要和罗伊斯家的女儿成婚。”她转向戴蒙·黑火,递过织了一半的斗篷,“刚织好的里衬,用了天鹅绒,比铁甲暖和。” 戴蒙接过时,触到她指腹的厚茧——那是常年织衣、育儿磨出的。他忽然想起母亲黛安娜公主,记忆里她的手总戴著宝石戒指,香氛浓郁,却从未为他织过一件衣物。 走出议事厅时,盖蕊公主正站在走廊尽头的架下,手里拿著一小束紫罗兰。看见戴蒙,她慌忙把藏到身后,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戴…戴蒙。”她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比瓣还轻。 戴蒙停下脚步。这位“冬之子”比记载中更靦腆,据说是因为她出生在征服歷80年冬季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当然也有人说这是形容王后的生育能力已到尽头,犹如寒冬降临。“公主殿下。”他儘量让语气温和,“这很漂亮。” 盖蕊把塞到他手里,转身跑开,裙角扫过廊柱,留下一阵淡淡的香。黑火看著那束紫罗兰,瓣上还沾著晨露,像极了少女羞涩的眼泪。 午后的练武场格外热闹。戴蒙·坦格利安非要比试,科利斯、雷妮丝带著兰娜尔、兰尼诺来看热闹,韦赛里斯与爱玛坐在看台,连杰赫里斯和亚莉珊都来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实用,101????????????.??????轻鬆看 】 “用木剑。”贝尔隆扔过两把练习剑,铁剑柄缠著防滑皮革,“点到为止。” 戴蒙·坦格利安率先出招,剑风凌厉如科拉克俯衝。戴蒙·黑火侧身避开,木剑横扫,招式简洁精准——那是前世战场杀出来的本能,避开哨,直取要害。 “好!”看台上的兰娜尔拍手,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戴蒙舅舅加油!”兰尼诺也跟著点头,手里的贝壳被捏得发白。 阿莉森·海塔尔端著水罐站在角落,目光紧锁住戴蒙·黑火。少年银髮在阳光下泛光,挥剑动作流畅有力,汗水顺著脖颈滑入衣领,露出肩头隱约的龙纹。她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低头,却打翻了水罐,清水在石板上漫延,像没藏好的心事。 木剑碰撞声迴荡练武场。戴蒙·坦格利安招式愈急,却总被轻巧避开。最后一剑,戴蒙·黑火故意露了破绽,让对方剑梢挑落自己的髮带——银髮散开的瞬间,他反手用剑柄轻敲对方头盔。 “我贏了。”戴蒙·坦格利安摘下面甲,笑得像偷到蜂蜜的熊,“不过你比城堡里的教头厉害多了。” 戴蒙正想开口,忽见科利斯递来眼色。顺著望去,练武场边缘站著几个陌生贵族,为首金髮男人的袖口绣著狮子纹章——西境守护泰蒙德·兰尼斯特与他的封臣。他们看他的眼神,像禿鷲盯著草原上的伤兽。 晚宴时,这些目光更直白。泰蒙德频频举杯,带领著西境的宾客们话里话外打听他的“母亲”; 马丁·提利尔的夫人翡冷翠拉著他嘮家常,说丈夫即將卸任財政大臣,竞爭者是泰蒙德与河湾地的林曼·毕斯柏里,还提高庭玫瑰园缺个伴游; 连北境使者、白港伯爵席奥默·曼德勒,也用那双被肥胖掩盖的精明小眼反覆打量他的龙纹——这位老人时日无多,他不仅为海政大臣或財政大臣的位置而来,更要为继承人曾孙戴斯蒙积累王室善缘。 “別理他们。”雷妮丝低声说,给兰娜尔切著烤鹿肉,“他们拉拢你,不过是看你得祖父青眼。风头过了,照样各打各的算盘。” 戴蒙望著眼前的盛宴:银烛台映著宝石酒杯,天鹅绒帷幔如瀑布垂落,贵族们的笑声像镀金铃鐺。这场景如此熟悉,前世的那些贵族也是这般劝他反叛戴伦二世。 突然,贪食者的龙吟从远处传来,低沉暴躁。紧接著,科拉克休与瓦格哈尔乃至沃米索尔、银翼、梦火回应,龙吼声交织,震得红堡玻璃窗嗡嗡作响。 杰赫里斯放下酒杯,望向龙穴方向:“看来有客人来了。” 侍卫长匆匆跑进宴会厅,单膝跪地:“陛下,多恩的使者到了,带了十车沙兰瓣和密信,要亲手交给您。” 多恩。戴蒙握著酒杯的手微紧。他想起歷史里多恩与坦格利安的战爭,想起伊耿征服时的惨烈,想起“少龙王”戴伦一世的结局。 杰赫里斯手指在桌面轻敲,节奏竟与龙穴的龙吟合拍。“让他们进来。”他声音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告诉他们,坦格利安的龙,不喜欢被打扰晚餐。” 戴蒙望著国王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忽然明白:君临的权力游戏从不止於七国贵族的算计。沙漠里的毒蛇,铁群岛的舰队,狭海外的城邦,都在等待机会。 而他这头来自未来的黑龙,或许正是搅动棋局的变数。 宴会厅外,多恩使者的身影在火把光下渐近。他们的丝绸长袍绣著太阳纹章,在夜色中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龙穴的龙吟未歇,与远处的海风、近处的乐声交织,谱写成一曲属於君临的、暗流涌动的夜曲。 第15章 黄沙的来客 多恩使者的丝绸长袍扫过宴会厅的石板地,沙兰瓣的甜香混著龙血草茶的气息漫开来。 为首的使者戴著镀金面具,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他躬身行礼时,斗篷上的太阳纹章在烛火下明明灭灭。 “陛下,王后陛下。”使者的声音经过面具过滤,带著金属般的冷硬,“玛莱·纳梅洛斯·马泰尔公主托我献上沙兰瓣——多恩的土地从未如此渴望和平,正如沙漠渴望雨水。” 杰赫里斯的手指仍在地图边缘轻叩,目光落在使者捧著的鎏金托盘上。那封密信用猩红火漆封口,印著马泰尔家族的金枪徽记。“三女儿同盟的余烬还没烧完,你们的和平来得恰逢其时。”他语气平淡,却让宴会厅的笑声瞬间敛去。 使者似乎早有准备,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纸:“公主愿以十座边境堡垒为质,担保泰洛西不会再染指石阶列岛。”他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瞳在面具后微妙地闪烁,“为了彰显这份诚意,公主殿下还表达了对一位勇士的由衷钦佩——那位驯服了古老野龙贪食者的勇士。传说中,他的龙焰比盛夏的烈日更炽烈。公主有一个不情之请,渴望亲眼见证这份力量。” 戴蒙握著紫罗兰乾枯的茎,瓣的晨露早已蒸发。他注意到贝尔隆的指节微微发白,而戴蒙·坦格利安正用靴跟碾著地面——就仿佛科拉克休准备喷火时的焦躁。只有杰赫里斯依旧平静,仿佛使者口中的“勇士”只是件寻常贡品。 “戴蒙是坦格利安的血脉,是我的儿子伊蒙的儿子。”亚莉珊王后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低语,她將织了一半的斗篷搭在椅背上,动作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是我和杰赫里斯认可的孙子。”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席间,尤其在嘴角含笑的泰蒙德身上停留了一瞬。 使者的面具转向王后,声音里添了丝笑意:“正因如此,公主才想为她的小女儿求一门亲。多恩的沙蛇从不介意丈夫的过去,只看重未来的力量——比如,一头能遮半座山岩的黑龙。” 这句话像投入沸油的火星,议事厅瞬间炸开低低的议论。 雷妮丝的银叉在餐盘上划出轻响,科利斯按住她的手腕,目光却锁著戴蒙。 席奥默·曼德勒的喉结动了动,似乎在盘算著自家与戴蒙·黑火联姻的可能性。 但是这句话像冰水浇进戴蒙的脊柱。 联姻?他握著乾枯茎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前世血与火的记忆瞬间灼痛了他。马隆·马泰尔抢走了丹妮莉丝——那个他深埋心底却永远失去的爱。 更可恨的是,当他高举黑火叛旗,反抗那个充满“多恩味”的戴伦二世宫廷时,沙漠里的毒蛇始终作壁上观,直到胜负將分才亮出毒牙,攫取最大的利益! 他反叛的根源之一,正是七国贵族对多恩过度影响力的憎恶。 如今,他们竟主动递来橄欖枝,目標竟然是他这个顶著“黑火”之名的、他们眼中的“规则之外”者? 多么讽刺,多么险恶!这橄欖枝的枝条上,分明淬满了分裂的毒液。 “马泰尔公主的小女儿才八岁。”贝尔隆的声音像磨过的铁块,“谈论婚事未免太早。” “多恩的婚约从来不是儿戏。”使者摊开手,掌心躺著枚鸽血红宝石戒指,“公主说,这枚『沙之心』曾属於她的嫂子,那位在百烛战爭战死的马里昂·马泰尔亲王的遗孀。她临终前说,坦格利安的龙与马泰尔的枪,本可不必流那么多血。” 征服歷83年的百烛之战,戴蒙的指尖收紧。 那正是杰赫里斯、伊蒙、贝尔隆三龙大破多恩的年份。 多恩人竟用这场战爭的伤疤来做文章,既暗示他们记得血仇,又標榜著“放下恩怨”的姿態——而这一切的支点,竟是他这个突如其来的“私生子龙王”。 “婚约的事,容后再议。”杰赫里斯终於拿起那封密信,火漆在他指间轻轻一捻便碎裂开来,“但你们的诚意,得让贪食者也信了才行。”他抬眼时,琥珀色的烛火正映在瞳孔里,“明天让你的人去龙穴看看,告诉马泰尔,坦格利安的龙认得朋友,更认得敌人。” 使者躬身告退时,戴蒙瞥见他斗篷下露出的银链——那上面掛著枚小小的龙形吊坠,鳞片粗糙,像是用黑曜石仓促刻成的。贪食者的轮廓。多恩人连他的龙都调查清楚了。 晚宴散后,戴蒙在迴廊遇见韦赛里斯。月光透过拱窗,在他靛蓝色的披风上织出银丝。“祖父让你去他书房。”韦赛里斯递来一盏灯笼,“多恩人的信里,提了三城同盟给他们的承诺——只要马泰尔出兵牵制我们,爭议岛屿就分他们一半。” 书房的壁炉里燃著橡木柴,杰赫里斯正用火钳拨弄灰烬。墙上掛著伊耿一世的征服者王冠复製品,尖刺上还沾著假想的血污。“知道他们为什么选你吗?”老国王头也不回,“七国里,只有多恩从不避讳私生子继承领地。他们觉得你和他们一样,是规则之外的人。” 戴蒙望著壁炉里跳动的火焰,想起前世那些拥护黑火的私生子。他们喊著“血脉不论出身”,却在他兵败后第一个倒戈。“他们想要的不是我,是贪食者。” “还有分裂。”杰赫里斯放下火钳,火星溅在他的龙纹拖鞋上,“贝尔隆刚从外面回来,贪食者今晚格外烦躁——多恩人的沙兰瓣里掺了龙息草,对野龙来说,那是挑衅的气味。”他忽然笑了,皱纹里盛著瞭然,“但他们没算到,贪食者现在只认你这个主人。” 窗外传来贪食者的低吟,比傍晚时温和了许多。戴蒙想起亚莉珊王后织到一半的斗篷,天鹅绒的触感仿佛还在指尖。“我不会娶多恩的沙蛇。” “你可以自己选。”杰赫里斯从书架上抽出一卷羊皮纸,上面是七国贵族少女的画像,“但马泰尔的算盘,得让他们自己收回去。” 回到臥房时,那束紫罗兰被他插在水晶瓶里。月光透过瓣,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影子。远处,多恩使者的帐篷亮著灯火,像沙漠里的孤狼在红堡外徘徊。 他们没有聊到龙穴外不止三头龙,瓦格哈尔太大,贪食者厌恶约束,科拉克休似乎也想跟新老朋友一块待在龙穴之外。 贪食者的龙吟再次响起,这次带著明显的警惕。紧接著,瓦格哈尔发出回应,苍老却威严。戴蒙走到窗边,看见龙穴方向腾起三团火焰——科拉克休的红,瓦格哈尔的青铜,还有贪食者的黑。 三龙在夜空中盘旋,火光照亮了云层。多恩人大概没料到,他们的挑衅反而让三头龙靠得更近。 戴蒙摸了摸肩头的龙纹烙印,那里还残留著晨粥的温度。他知道,从他驯服贪食者的那天起,歷史就已偏航。多恩人的选择,不过是这场偏航里的第一道暗流。 而他这头来自未来的黑龙,既要稳住阵脚,更要让所有窥视者明白——黑火的龙焰,从来只烧背叛者。 夜色渐深,红堡的钟敲了十下。戴蒙將那枚多恩使者故意掉落的黑曜石龙吊坠扔出窗外,坠子划过夜空,像一颗短暂的流星,最终落进护城河的暗流里。 第16章 巢聚君临 晨雾还没褪尽时,红堡的马厩就已响起马蹄声。戴蒙站在高塔上,看著城门外扬起的尘土——那是河间地的徒利家的旗帜,银鱒鱼在红蓝波纹上跃动,像刚从绿叉河捞出的活物。 “葛拉佛公爵带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韦赛里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捏著张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记著各地贵族的名单,“据说小女儿才七岁,就敢骑没驯过的小马。” 戴蒙轻笑一声。徒利家对家人的执著总带著股湿土般的韧劲,就像他们的奔流城,再大的洪水也冲不垮。“北境的班扬·史塔克公爵呢?” “北境的队伍还在国王大道上,”韦赛里斯指尖划过“史塔克”的名字,“他的长子瑞肯刚出生一年,莱莎夫人怕他经不起长途顛簸。不过君临老奶妈常说,北境的冰原狼崽子就算裹在羊毛毯里,也能咬穿鹿皮靴。” 两人正说著,下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穿蓝纹披风的卫兵分开人群,风暴地的宝冠雄鹿旗猛地展开,博蒙德·拜拉席恩公爵走在最前面,他的长子博洛斯跟在身后,肩宽得像块门板。 而队伍末尾那个穿灰裙的身影,让戴蒙的呼吸顿了半拍,自从前几日初见,他就怕极了那道身影的主人。 乔斯琳·拜拉席恩——他现在“父亲”伊蒙·坦格利安的遗孀,雷妮丝的生母。 她比前几日初见时更加憔悴,银丝已悄悄爬上鬢角,但那双眼睛依旧像风息堡的海,看过来时带著冰粒般的寒意。 当她的目光扫过戴蒙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那不是敌意,更像看到水中倒影的恍惚。 “她昨晚在驛馆哭了半宿,”韦赛里斯的声音压得很低,“父亲说,她总把你的侧脸认错成伊蒙亲王。” 戴蒙没说话。他想起之前见过的伊蒙画像,银白长发,下頜线锋利如刀。他们確实像,像到有时照镜子,他会恍惚看见另一个人在镜中冷笑。 这时,城门口又响起號角。河湾地的玫瑰旗簇拥著一行人走来,马索斯·提利尔公爵挺著圆滚滚的肚子,身后跟著长子加兰——他正偷偷打量红堡的箭楼,手指在剑柄上打转。 而更扎眼的是跟在队尾的几个少年,眉眼间都带著提利尔家的影子,却穿著与黄金玫瑰有些许差异的华服。 “他的私生子们,”韦赛里斯嘖嘖称奇,“马索斯公爵把他们全带来了,说是让他们见识见识都城的规矩。” 戴蒙忽然想起多恩使者的话。看来跟记忆中的歷史一样,这代河湾地的玫瑰和沙漠的沙蛇一样,都不介意把私生子摆上檯面,只是一个用绸缎裹著,一个用毒牙护著。 议事厅里早已热闹起来。科利斯·瓦列利安正站在海图前比划,他新制的海政大臣徽章在襟前闪光,银贝壳串成的项链隨著手势轻响。“石阶列岛的暗礁图我重新標了,”他对杰赫里斯说,“泰洛西的舰队再敢来,保管让他们撞成碎木片。” “马索斯公爵觉得如何?”杰赫里斯忽然开口,目光转向刚进门的河湾地领主,“河湾地的商船常走石阶列岛,该给泰洛西人留点记性。” 马索斯还没答话,他身旁的林曼·毕斯柏里已经躬身:“陛下,臣刚查过国库,造几艘新战舰的钱是绰绰有余了。”这位新任財政大臣的手指纤细,或许是因为是蜂巢城伯爵的关係,算帐时总带著股蜂蜜般的甜腻气,“不过提利尔家的葡萄酿要是能多缴点税,或许能再添两门巨弩。” 马索斯哈哈大笑起来,拍著林曼的肩:“毕斯柏里家的算盘,比兰尼斯港的筛金器还密!” 笑声里,艾林公爵的队伍到了。爱玛的异母兄长比想像中年轻,穿一身灰蓝纹锦袍,腰间掛著鹰徽佩饰。他刚进门就直奔王后的座位:“亚莉珊陛下,爱玛写信说她夜里总梦见鹰巢城的月光。” 亚莉珊的笑容柔和下来:“让她安心住著,梅葛楼的塔楼够高,能看见跟鹰巢城一样的星星。”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堂贵族,“再过几日,你们就能听见新生儿的啼哭了。坦格利安的血脉,要在红堡里添新丁了。” 这话像滴蜜落进热汤,厅里的气氛顿时更暖了。席奥默·曼德勒忙著给北境冷清的席位添些生气,博洛斯·拜拉席恩跟加兰·提利尔比起了手臂粗细,连乔斯琳的嘴角都鬆快了些。 戴蒙退到廊柱后,看著这场热闹。多恩的事像片羽毛,被新生儿的期待轻轻拂到了角落。也是,对七国贵族来说,多恩人的所谓的“和平”哪有龙家的嫡孙重要。 “在想什么?”亚莉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还拿著那半件没织完的斗篷,天鹅绒边缘蹭著戴蒙的手背,“乔斯琳刚才跟我说,你驯龙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的伊蒙。” 戴蒙沉默片刻:“她恨我。” “她恨的是命运,”王后的指尖划过他的龙纹烙印,“恨它带走了丈夫,却送回个相似的影子。”她忽然笑了,“不过博蒙德倒觉得你不错,说风暴地的姑娘就该嫁你这样的——能让龙都听话的男人,肯定镇得住脾气烈的婆娘。” 戴蒙正想回话,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欢呼。爱玛的侍女跌跌撞撞跑进来,裙摆上沾著草屑:“陛下!夫人……夫人要生了!” 议事厅瞬间静了,隨即爆发出更大的动静。杰赫里斯放下手里的青铜杯,杯底与石桌碰撞的脆响,竟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让学士们都去守著,谁要是敢让爱玛出事,我就让他尝尝龙焰的味道。”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却让厅里的热气都仿佛凝住了。戴蒙看著老国王走向梅葛楼的背影,忽然明白——所谓七国聚首,所谓联盟与婚约,说到底都抵不过一声婴儿的啼哭。 因为那才是坦格利安最硬的盾,最利的矛。 这时,乔斯琳·拜拉席恩走了过来,手里攥著块绣了一半的鹿纹手帕。“伊蒙以前总说,”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龙家的孩子出生时,天上会有流星。”她抬头望向窗外,晨雾已散,天蓝得像块淬了火的钢,“你说,今天会有吗?” 戴蒙顺著她的目光望去,远处的龙穴方向,贪食者正展开翅膀,黑影掠过红堡的尖顶。 “或许吧,”他说,“毕竟是坦格利安的血脉。” 乔斯琳的眼眶红了。她转身走向梅葛楼时,戴蒙看见她手帕上的金线,正隨著脚步轻轻颤动,像条刚破壳的小龙。 群鹰已聚在巢边,等著新生命破壳的瞬间。而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算计,暂时都成了无关紧要的尘埃。 第17章 国光降世 梅葛楼的石塔仿佛凝固了时间。高窗外,红堡的喧囂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只剩下產房內压抑的喘息、低声的指令,以及偶尔传来爱玛·艾林撕心裂肺的痛呼。 每一次尖叫都像鞭子抽在韦赛里斯的心上,他在狭窄的迴廊里来回踱步,靛蓝色的丝绒外袍下摆沾满了无意间蹭上的墙灰,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戴蒙·黑火靠在冰冷的石墙上,阴影几乎將他吞噬。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座塔楼里瀰漫的紧张——来自杰赫里斯国王紧闭的嘴唇和紧握成拳放在膝上的手;来自贝尔隆亲王焦躁地以指节叩击剑柄的闷响;来自亚莉珊王后看似平静却织得飞快的手指,那件未完成的斗篷在她膝上微微颤抖。 空气中混杂著血、草药和汗水的气息,沉重得让人窒息。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每一刻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於,在日影西斜,將红堡的塔楼染成一片金红时,一声嘹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啼哭刺破了沉寂! “生了!”门內传来老学士疲惫却如释重负的声音,“是一位健康的小公主!” 门被猛地拉开,產婆抱著一个襁褓走出来,脸上带著职业性的笑容。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小小的、包裹在柔软丝绸里的生命上。 亚莉珊王后第一个起身,脸上绽放出发自內心的喜悦光芒,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婴儿。“哦,我的小星星,”她的声音温柔得能融化寒冰,“看看你多漂亮。” 雷妮丝紧隨其后,她看著祖母怀中的小婴儿,银金色的稀疏胎髮在夕阳下闪著微光,那双刚刚睁开的、懵懂而清澈的眼睛是坦格利安標誌性的紫罗兰色。雷妮丝眼中也盈满了温暖的笑意:“她像爱玛,尤其是这鼻子。”她轻轻碰了碰婴儿的小手。 然而,这份纯粹的喜悦並未均匀地洒在每个人脸上。 杰赫里斯国王站起身,动作沉稳依旧。他走到亚莉珊身边,低头凝视著襁褓中的曾孙女。他的目光深邃,审视著这个新生命,那眼神里包含著慈爱,但更深处,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的失望悄然滑过。一个女孩。不是他期盼中能延续父系强权、稳固王国未来的曾孙。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婴儿的脸颊,低沉的嗓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雷妮拉·坦格利安。欢迎你,我的孩子。”名字是早已定下的,无论男女。 贝尔隆亲王站在父亲身后,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隨即又放鬆,化作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他拍了拍儿子韦赛里斯的肩膀:“恭喜,韦赛里斯,做父亲了。”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真正的兴奋,更像是一种程序性的礼节。他內心深处的嘆息无人听见:一个女儿,在继承序列上终究是……变数。 韦赛里斯的心情最为复杂汹涌。当听到“公主”二字时,一股强烈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渴望一个强壮的儿子,一个未来的龙骑士和继承人,一个能让他骄傲地宣告“看,这是我的血脉延续”的男孩。这失落如此尖锐,几乎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然而,下一秒,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张皱巴巴、却充满生机的小脸,特別是当亚莉珊王后小心翼翼地將雷妮拉放入他僵硬而颤抖的臂弯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柔情瞬间淹没了他。 婴儿的体温透过襁褓传递过来,那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手腕。这是他的血脉,他和爱玛共同创造的奇蹟!所有关於性別的失望,在纯粹的生命奇蹟和初为人父的巨大衝击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的眼眶瞬间红了,笨拙地调整著抱姿,嘴角咧开一个巨大而真实的、带著泪光的笑容,喃喃道:“我的女儿…我的雷妮拉…她真美,是不是?”他看向周围的人,寻求著认同,仿佛这是世间最珍贵的瑰宝。是的,他还年轻,爱玛也年轻,儿子总会有的——此刻的他,完全被这降生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根本无暇去想未来可能的风暴。 “当然,我的韦赛里斯,”亚莉珊王后立刻接口,声音温和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的目光扫过杰赫里斯和贝尔隆,像是在提醒什么,“她是坦格利安的明珠,七国的珍宝。龙的血脉,无论男女,都流淌著征服者的力量。” 雷妮丝也点头,语气坚定:“瓦雷利亚的龙,可从未因性別而折翼。看看我们脚下山丘都是以谁的名字命名的?” 短暂的、因性別带来的微妙气氛,在女眷们明確的反驳和韦赛里斯毫不掩饰的狂喜面前,迅速消散在新生儿带来的巨大喜悦浪潮中。贵族们纷纷涌上前,说著祝福的话语。 “恭喜韦赛里斯王子!” “讚美七神,母女平安!” “多漂亮的小公主!” “瞧这银金色的头髮,標准的真龙血脉!” 然而,在这片喧囂的祝福声浪之下,暗流从未真正停止涌动。那些精於算计的贵族领主们,眼神在相互交换中传递著无声的信息。 马索斯·提利尔脸上堆满笑容,心里却在快速盘算:一位公主!虽然目前继承序列靠后,但毕竟是国王的曾孙女。 他瞥了一眼自己那群穿著华丽、努力表现得规矩的私生子们,特別是其中最机灵的那个,眼神里闪过一丝热切的光芒。或许…未来的联姻並非遥不可及? 博蒙德·拜拉席恩的大嗓门祝福著,但內心深处对坦格利安又添了一个女性继承者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风暴地与龙家联姻的野心从未熄灭,一个公主总比一个王子更容易…接近? 他的长子博洛斯则有些茫然,对婴儿的兴趣远不如对即將到来的宴会美食。 艾林公爵则是鬆了口气,妹妹平安就好。至於外甥女是公主,对他而言暂时无关紧要,鹰巢城自有其传承。 葛拉佛·徒利真诚地为新生命高兴,但作为河间地守护,他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未来继承权可能引发的纷爭气息。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著杰赫里斯和贝尔隆的反应。 角落里某个多恩侍从却对同伴低声耳语:“一个公主…沙漠里的沙蛇,或许比高庭的玫瑰更柔顺?” 席奥默·曼德勒则是乐呵呵地张罗著让人去取白港带来的上好鯨油蜡烛庆祝,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將北境的特產巧妙地与王室喜事联繫起来。 就在这片混杂著真诚祝福、虚偽客套和暗藏心思的喧闹达到顶峰时,一声嘹亮、凶暴、充满穿透力的龙吼撕裂了红堡上空的暮色! “科拉克休!”雷妮丝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喜地望向天空。 只见一道巨大的、猩红色的阴影如同流星般掠过君临的塔尖,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俯衝而下,精准地落在龙穴外的广场上,激起漫天烟尘。 猩红巨兽科拉克休收起庞大的翅膀,喷出一股带著硫磺味的鼻息。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龙背上利落地翻身跃下,深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银金色的长髮束成標誌性的龙髮辫,上面缀著细小的银铃,隨著他的大步流星叮噹作响。 戴蒙·坦格利安回来了!他从泰洛西风尘僕僕地归来,脸上带著惯有的、混合著桀驁与疲惫的神情,眼神锐利如刀,瞬间扫过聚集在梅葛楼前的人群。 他的归来自带一股强烈的、不容忽视的气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仿佛一盆冰水浇在了热烈的篝火上,让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他无视了大部分人的注目礼,目光直接投向抱著婴儿的韦赛里斯和簇拥在旁的国王、王后。大步流星地走过去,靴子踩在石板上发出清晰的迴响。 “看来我赶上了点热闹?”戴蒙·坦格利安的声音带著一丝长途飞行后的沙哑,嘴角勾起一个標誌性的弧度,目光落在韦赛里斯怀中的襁褓上,“这就是我们新添的小麻烦?让我瞧瞧。”他的语气带著惯有的玩世不恭,但眼底深处似乎也掠过一丝对新生血脉的好奇。 韦赛里斯还沉浸在初为人父的激动中,抱著雷妮拉像抱著稀世珍宝,对叔叔的调侃毫不在意,反而骄傲地將女儿微微托起:“戴蒙!看,我的女儿,雷妮拉!” 戴蒙·坦格利安凑近看了看,嘖了一声:“皱巴巴的,像个没长毛的小猴子。不过,”他耸耸肩,难得地补充了一句,“哭声倒是响亮,像头小龙。” 杰赫里斯国王看著自己这个最像自己年轻时、也最令人头疼的孙子归来,又看了看沉浸在喜悦中的长孙韦赛里斯,以及襁褓中象徵未来的曾孙女雷妮拉,最后,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落在了廊柱阴影下、那个同样拥有龙之血脉、带来巨大变数的戴蒙·黑火身上。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老国王胸中涌动。有对未来的隱忧,有对血脉延续的欣慰,也有掌控大局的决心。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带著王权的威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和龙归来的余波: “今天,七神赐予红堡双重的喜悦!”杰赫里斯的声音在暮色中迴荡,“我的曾孙女,雷妮拉·坦格利安公主,带著真龙血脉的祝福降临於世!同时,流落在外多年的血脉,我的孙子戴蒙·黑火,以其勇气驯服贪食者,证明了自己,今日正式重归坦格利安家族!”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领主,最后落在戴蒙·黑火身上,微微頷首,这是一个公开的、王室的承认。 “为了庆祝这两件大喜之事,”杰赫里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我宣布,將在君临城外的比武场,举行盛大的比武大会!让七国的勇士齐聚於此,以长枪与勇气,为新生的小公主贺喜,为归家的龙骑士正名!让整个维斯特洛都看到,坦格利安家族的荣耀与力量!” 话音落下,短暂的寂静之后,是震耳欲聋的欢呼! “国王万岁!” “雷妮拉公主万岁!” “坦格利安万岁!” 比武大会!骑士的荣耀!盛宴与狂欢!这个消息瞬间点燃了所有贵族的热情,无论是真心庆贺还是心怀鬼胎,此刻都被这即將到来的盛大竞技所吸引。 失望、算计、暗流…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力量感的宣告暂时衝散。 戴蒙·坦格利安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真正感兴趣的笑容,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的剑柄。 阴影中的戴蒙·黑火,则缓缓抬起了头,紫罗兰色的眼眸在渐浓的暮色中,映照著远处龙穴方向腾起的、属於贪食者的黑色火焰,深邃难明。 新的篇章,伴隨著新生儿的啼哭、归家者的龙吼和比武大会的號角,在血与火交织的预言背景下,轰然开启。 而那位躺在父亲臂弯中、尚不知世事的小公主雷妮拉,她的命运之轮,也在这一刻,被悄然推动。 第18章 比武大会 比武场的泥土被马蹄反覆碾轧,混著乾草与汗水的气息,在夏末的热风里发酵成一股野性的味道。 看台最高处,杰赫里斯国王的金红帐篷下,雷妮拉被亚莉珊王后抱在膝头,小小的拳头攥著一方绣龙纹的丝帕——这是她的第一个比武大会,儘管她连视线都还聚焦不了太远。 开幕式的號角声刚落,两百名骑士便策马进入场地。阳光反射在他们的盔甲上,如同打翻了一地碎金:海塔尔家的青金石面罩下藏著笑意,曼德勒的人鱼纹章在胸甲上起伏,提利尔的玫瑰被汗水浸得发亮,而拜拉席恩的雄鹿鹿角,几乎要刺破帐篷的阴影。 “第一日的长枪比武,可得好好瞧瞧。”韦赛里斯抱著雷妮拉,指腹划过她柔软的脸颊,“当年你伊蒙爷爷在赫伦堡,一枪连挑三个挑战者。” 他身旁的爱玛笑了,脸色仍有些苍白:“別光提伊蒙叔叔啊,我记得你当年第一次比武,是不是被洛拉斯爵士挑落马下了三次?” 韦赛里斯的耳根微微发红,却被一阵欢呼打断。戴蒙·坦格利安骑著他的黑色战马,猩红披风在风中展开,如同科拉克休的翅膀。他的盔甲是漆黑的,头盔上两个龙翼状装饰比翼,头盔的面甲被掀起,露出那双桀驁的紫瞳。 “戴蒙!『浪荡王子』!戴蒙·坦格利安!”看台上的民眾们疯狂吶喊,就连贵族席的博洛斯·拜拉席恩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戴蒙·黑火则是站在选手队列的末尾。他的盔甲远不如另一位戴蒙华丽——银白色的胸甲上只烙著一个简单的龙纹,那是贪食者展开翅膀的剪影。 战马则是雷妮丝赠予的厄索斯亚种,通体洁白,唯有四蹄漆黑,像踏在乌云之上。 “黑火小子,怕了?”一个粗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河湾地的骑士卢卡斯·提利尔,马索斯公爵的嫡侄。他的胸甲上镶著三层金玫瑰,“听说你御龙很厉害,不知握枪的手够不够稳?” 戴蒙·黑火没说话,只是调整了一下头盔的系带。前世在河湾地的战场上,他就曾亲手挑落过七个提利尔家的骑士,其中一个,就穿著几乎一模一样的玫瑰甲。 第一回合的號角吹响了。 卢卡斯·提利尔的长枪率先破空,带著劲风直刺而来。戴蒙·黑火猛地侧身,玄铁盔甲与木枪擦出刺耳的声响,他借著战马的衝力旋身,长枪精准地撞在对方的肩胛——卢卡斯像片落叶般坠马,金玫瑰甲冑在地上滚出老远。 看台上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嘆。亚莉珊王后微微挑眉:“这枪法,真有伊蒙年轻时的影子。” 杰赫里斯没说话,目光落在另一个戴蒙身上。此刻,戴蒙·坦格利安正提著断成两截的长枪,慢悠悠地绕场一周,他的对手——一个来自艾林远支的谷地骑士,还在泥地里挣扎著解头盔。 “里胡哨。”贝尔隆毫不犹豫地低声评价便宜儿子,却忍不住前倾身体,显然被场上的较量吸引。 接下来的两天,比武场成了龙与鹿、狮与狼的角斗场。 博洛斯·拜拉席恩用他的巨斧劈开了三个对手的盾牌,风暴地的雄鹿旗在看台上疯狂挥舞; 科利斯·瓦列利安的侄子魏蒙德骑著海蓝色战马,连续挑落四个河间地骑士,银贝壳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马索斯·提利尔的私生子中,那个瘦高少年竟一路杀进了八强,他的枪法刁钻如蛇,让不少老牌骑士顏面扫地。 而最引人注目的,始终是两个戴蒙。 戴蒙·坦格利安的风格如同科拉克休的火焰,迅猛而炽热。 他从不闪避,总是正面迎击,木枪折断的脆响与对手坠马的闷哼,成了他最响亮的註脚。 第四回合,他甚至故意让对手的枪尖擦过自己的护喉,在观眾的惊呼声中,反手將对方挑飞三丈远。 “疯子。”戴蒙·黑火在休息区擦拭长枪时,听见葛拉佛·徒利的侄孙低声咒骂。 他只是淡淡一笑。前世的血与火教会他,比武场的胜利从不止於技巧。观眾需要传奇,而戴蒙·坦格利安最擅长製造传奇。 轮到他上场时,风格却截然不同。面对河湾地的“长弓”里奥爵士,他没有直接衝撞,而是让战马小步迂迴,在对方长枪即將刺中的瞬间突然提韁——战马人立而起,里奥的枪尖擦著马蹄掠过,而戴蒙的长枪已经轻轻点在他的胸口。 “懦夫!”看台上有人叫囂。 戴蒙·黑火摘下头盔,银白长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他看向贵族席,正好对上乔斯琳·拜拉席恩的目光。她的眼神复杂,像在看他,又像在看另一个人。 第五日傍晚,长枪比武的优胜者终於诞生:戴蒙·坦格利安、戴蒙·黑火、博洛斯·拜拉席恩、加兰·提利尔,以及来自北境的年轻骑士布兰登·史塔克——他是班扬公爵的远房侄子,带著冰原狼纹章一路杀进前五。 按照惯例,他们需要选出一位“爱与美的王后”。戴蒙·坦格利安几乎没犹豫,径直走向雷妮丝,將一朵红玫瑰別在她的发间:“除了坦格利安的公主,还有谁配得上这个头衔?” 雷妮丝笑著收下玫瑰,目光却越过他,看向站在阴影里的戴蒙·黑火。 而当轮到最终对决时,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戴蒙·坦格利安的黑甲在夕阳下吸尽了余暉,科拉克休的吼声从远处的龙穴传来,像是在为他助威。戴蒙·黑火的玄铁甲则泛起了夕阳的光辉,只有胸甲上的龙纹,在暮色中隱隱发亮。 “小子,”戴蒙·坦格利安的声音透过面甲传来,带著笑意,“输了可別哭鼻子。你爷爷的剑,可不是谁都能拿的。” 戴蒙·黑火握紧了长枪。枪桿是岑木做的,带著熟悉的弧度——和他前世用了二十年的那杆,几乎一模一样。 號角声撕裂黄昏。 两匹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对冲,长枪的破空声如同龙吟。第一回合,他们的枪尖同时撞在对方的肩甲上,巨大的衝击力让两人都在马背上晃了晃,却没人坠马。 “再来!”戴蒙·坦格利安怒吼著,调转马头。 第二回合,他改变了战术,长枪直指戴蒙·黑火的战马。 但戴蒙·黑火早有预料,猛地勒马,同时长枪横扫——枪桿擦过黑甲的肋下,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戴蒙·坦格利安的战马受惊人厉,他却借著这股力道,长枪几乎是贴著黑火的头盔掠过。 看台上的韦赛里斯已经站了起来,雷妮拉被这紧张的气氛嚇得哭了起来,爱玛连忙捂住她的耳朵。 第三回合,两人都没有留手。长枪同时刺穿了对方的盾牌,木片飞溅中,戴蒙·黑火的枪尖精准地撞在戴蒙·坦格利安的胸甲中央——那里是龙纹的心臟位置。 黑甲骑士的身体剧烈向后仰,最终还是没能稳住,重重摔在泥地里。 全场死寂。 戴蒙·坦格利安摘下头盔,摔在地上,紫瞳里却没有愤怒,反而爆发出一阵大笑:“你个混蛋!”他指著骑在马上的黑火,“刚才那一枪,你明明收了力!” 戴蒙·黑火翻身下马,將长枪扔在一旁。白银头盔下,他的笑容有些模糊:“对付家人,不用真刀真枪。” 这句话让笑声戛然而止。杰赫里斯缓缓站起身,金红帐篷的阴影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传我的命令,”他的声音传遍寂静的比武场,“长枪比武冠军,戴蒙·黑火!” 当老国王亲手將胜利者的冠——用红玫瑰与黑荆棘编织的环冠,戴在黑火头上时,他忽然低声问:“你想要什么赏赐?土地?城堡?还是……?” 戴蒙·黑火的目光掠过人群,落在雷妮丝与亚莉珊王后身上,又看向站在阴影里的乔斯琳。“我只要一样东西,”他说,“一个名字。” 杰赫里斯的眼中闪过一丝瞭然。他举起手,示意全场安静:“今日,除了庆祝雷妮拉公主降生,还有一件事要宣告。”他转向黑火,声音庄重如誓言,“戴蒙,你以勇气证明了坦格利安的血脉,以长枪贏得了七国的尊重。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所谓的『私生子』,而是由七国的统治者,你的国王,你的祖父,合法化的孩子,坦格利安的一员,今日我赐予你坦格利安的姓氏。” 他从身后的侍卫手中接过一柄长剑。剑身漆黑如夜,却在月光下流淌著亮银的光泽,正是坦格利安的家传之宝,瓦雷利亚钢剑黑火。 “这把剑,曾属於征服者伊耿,见证了家族无数的兴衰。”杰赫里斯將剑柄塞进黑火手中,“现在,它属於你。愿你在將来,用它来守护家族的未来。” 与此同时,贝尔隆亲王走到戴蒙·坦格利安面前,递过另一柄剑。剑身纤细,却锋利如冰,剑柄上镶嵌著红宝石——那是暗黑姐妹,曾是维桑尼亚王后的佩剑,却被歷代最强悍的骑士所珍视。 “十六岁,够格成为骑士了。”贝尔隆的语气难得柔和,“別让它蒙尘。” 戴蒙·坦格利安接过暗黑姐妹,突然大笑起来,他拍了拍的肩膀,力道重得几乎能碎骨:“听见了吗?戴蒙·坦格利安?下次再放水,我就让暗黑姐妹尝尝你的脖子!不过也是叫自己的名字好奇怪啊!” “那就叫我戴蒙·黑火·坦格利安吧,我想留下黑火作为我的中间名。” 黑火握住黑火剑的剑柄,冰凉的金属触感顺著掌心蔓延,仿佛前世的血与火都凝聚在这一瞬。 他看著看台上的雷妮拉,他的曾祖母这位小公主不知何时已经睡著,紫罗兰色的眼睛闭著,像两颗藏在瓣里的宝石。 远处,贪食者与科拉克休的龙吟交织在一起,震得比武场的旗帜猎猎作响。 月光下,两个戴蒙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一个握著黑火,一个提著暗黑姐妹,像两柄即將出鞘的剑,映照著坦格利安的未来。 而那顶红玫瑰与黑荆棘的冠,正静静躺在戴蒙·黑火·坦格利安的臂弯里,像一个关於爱与美的、尚未写完的预言。 第19章 爱与美的桂冠 比武场的喧囂被夜色吞没时,城堡的宴会厅早已燃起百支火炬。镀金烛台映著满桌的烤野猪与蜜酒,香料的馥郁混著烈酒的辛辣,在穹顶下织成一张慵懒而热烈的网。 戴蒙·黑火·坦格利安刚解下沾著泥土的披风,就被一只手勾住了胳膊。 戴蒙·坦格利安晃著酒杯,目光落在他臂弯里那顶红玫瑰冠上,挑眉道:“怎么?贏了桂冠还捨不得送人?难不成要枕著它睡觉?” 他话音未落,雷妮丝已端著银杯走来,紫瞳里漾著戏謔的笑意:“我们家小戴蒙莫不是有了心上人?觉得姐姐我配不上这『爱与美之王后』的头衔了?”她说著故意往他臂弯里的冠瞥了眼,指尖却轻轻碰了碰他胸前的龙纹——那是方才比武时被长枪撞出的浅痕,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戴蒙低头看著冠上沾著的夜露,抬头却与乔斯琳·拜拉席恩对视,那目光忽然让戴蒙想起下午乔斯琳望向他的眼神——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漩涡: 有对命运不公、夺走她挚爱丈夫伊蒙的深切怨恨; 有对他这张与亡夫如此酷似的脸庞带来的恍惚刺痛; 甚至,在那冰层之下,还涌动著一丝对他“悲惨身世”的、近乎本能的怜悯。那目光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他一下。 当他抬眼时,视线却又撞进一片交错的目光里: 亚莉珊王后坐在高席上,银髮如月光般垂落,眼神温和却带著祖母特有的审视; 盖蕊公主正与爱玛低语,转头时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那笑容苍白而脆弱,带著孩童般的纯真,像一朵极易凋零的小,瞬间刺痛了他,像极了前世记忆里那个温柔纤弱的丹妮莉丝初遇他时的模样; 阿莉森·海塔尔捧著酒杯站在角落,青金石般的眸子亮得惊人,像暗夜里的星辰; 甚至还有几位来自七国各地、刚及笄的贵族少女,都红著脸往他这边瞟。 “我……”他刚要开口,韦赛里斯已举杯大笑:“管他送给谁,先罚冠军三杯!今日他可是让我们的『浪荡王子』尝到了泥地的滋味!” 满厅鬨笑中,戴蒙被灌了大半壶龙血酒。酒液灼烧著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纷乱。 亚莉珊王后给予了他前世未曾永远过的“祖母疼爱”,雷妮丝自他重生以来將他认为“弟弟”,待他亲如“姐弟”,爱玛堂嫂则总是温柔的与雷妮丝似的,像待亲弟弟一样待他,盖蕊那脆弱又熟悉的眼神让他心绪难平…… 这些温暖的羈绊,是他前世在血与火中从未拥有过、也从未敢奢望的珍宝。 这桂冠,此刻就像一块滚烫的烙铁。 “不如送给雷妮拉公主?”博洛斯·拜拉席恩高声提议,挤眉弄眼,“她可是今日最受宠的小公主!未来的女王说不定呢!” 鬨笑声更大了。戴蒙顺著声音望去,见雷妮拉正被爱玛抱在怀里,小拳头无意识地攥著亚莉珊王后的一缕银髮,紫罗兰色的眼睛半睁半闭,小嘴微微嘟著,显然对这场喧闹和那顶象徵“爱与美”的桂冠毫无兴趣。 “好主意!”韦赛里斯则是兴致高昂,借著酒意喊道,“给我女儿!给我未来的女王!”他大步走来,从戴蒙手中接过那顶红玫瑰冠,动作带著新晋父亲的笨拙与骄傲。 戴蒙鬆了口气,仿佛卸下了重担。 韦赛里斯走到爱玛身边,將冠小心翼翼地、甚至有些夸张地悬在熟睡的雷妮拉头顶上方,引得眾人又是一阵善意的鬨笑和掌声。 那鲜艷的红玫瑰,衬著婴儿银金色的软发和粉嫩的小脸,构成一幅奇异又温馨的画面。 爱玛温柔地笑著,亚莉珊王后也含笑点头。 戴蒙看著那顶桂冠最终悬停在小公主上方,心中那份微妙的负担终於消散。 夜宴过半时,他藉口透气走到庭院。月光將喷泉洒成碎银,远处龙穴传来低沉的龙吟,贪食者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情绪,吼声里带著安抚的意味。 冰凉的夜风稍稍吹散了酒意和喧囂带来的燥热。 “坦格利安的血脉,果然擅长让人心神不寧。”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戴蒙转身,见泰蒙德·兰尼斯特站在阴影里,绿眸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如同深潭。 这位西境公爵自財政大臣之爭落败后便深居简出,此刻却穿著绣著雄狮纹章的丝绒外套,手里把玩著一枚金戒指,那动作带著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 “兰尼斯特大人深夜寻我,不止为了说这个吧。”戴蒙的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那里本该掛著黑火剑,却被他留在了宴会厅。 泰蒙德轻笑一声,笑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有些突兀。他走近几步,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显得另一半更加阴鷙:“我曾以为,你会是另一个戴蒙·坦格利安。骄傲、锐利,像未经打磨的瓦雷利亚钢。可今日你在比武场说的话——『对付家人,不用真刀真枪』,倒是让我意外。”他顿了顿,金戒指在指间转得更快,发出令人烦躁的轻响,“西境的金矿,深不见底,足以支撑一支横扫七国的军队。狮子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你若想……让你的旗帜飘扬在红堡之上……” “大人。”戴蒙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坚定,如同钢铁相击,“我父亲是伊蒙·坦格利安王子,我的祖父是杰赫里斯·坦格利安国王。我手中的黑火剑,是坦格利安家族的传承,不是叛乱的旗帜。”他直视著泰蒙德的眼睛,紫罗兰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深邃无比。 泰蒙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副拙劣的面具。绿眸里闪过一丝错愕,隨即被瞭然的、带著浓重嘲讽的冷笑取代:“呵……看来坦格利安的亲情,比西境的金山更能收买人心。”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住,侧过半张脸,阴影笼罩著他的表情,只留下冰冷的话语在夜风中飘荡:“你会后悔的,小子。血脉或许温暖,却也最是凉薄。记住我的话。” 脚步声沉重地消失在迴廊尽头时,东方的天际已泛起一丝鱼肚白。戴蒙望著那初升的、染著淡淡玫瑰色的晨曦,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 他想起自己前世掀起的那场席捲七国的叛乱,想起无数贵族为了“正统”二字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那时他以为权力才是一切,是冰冷的铁王座,是染血的王冠。 可如今,握著黑火剑的掌心,感受到的却是比钢铁更沉重、也更温暖的东西——那些在看台上为他欢呼、真心实意的笑脸;那些递来酒杯、带著温度的指尖;那些无需言说、却无处不在的牵掛。 “贪食者。”他对著龙穴的方向低语,声音轻得像嘆息,却带著前所未有的决心,“我不会走老路了,绝不!” 远处传来一声悠长而低沉的龙吟,穿透薄雾,像一声厚重的回应,又像是对过往的一声嘆息。 宴会厅的喧囂终於彻底平息,新的一天正隨著朝阳,缓缓铺展在坦格利安的土地上。 当戴蒙转身离开时,有片玫瑰瓣被风吹落水中,隨晨光飘远—— 而在喷泉冰凉的石沿上,那顶曾属於“爱与美之王后”的红玫瑰冠静静地躺在那里,被遗忘在晨光中。 晶莹的露水顺著饱满的瓣缓缓滴落,一滴,又一滴,无声地渗入石缝,如同无声的泪痕。 晨露浸润著它,让那红色愈发显得鲜亮、刺眼,如同一个尚未凝固、也尚未写完的结局,在静謐的黎明中散发著幽微的光芒。 第20章 离別的輓歌 比武大会的余温尚未散尽,君临的街道已渐渐恢復往日的节奏。骑士们擦亮盔甲,商人重新铺开摊位,只有龙穴上空盘旋的龙影,还在提醒著人们那场属於坦格利安的盛事。 贵族们开始陆续离开。 北境的布兰登·史塔克临行前赠了戴蒙一把冰原狼骨柄的匕首,说这是“战士对战士的敬意”; 河湾地的马索斯公爵拍著他的肩,玩笑说“下次別再让提利尔家的玫瑰沾泥了”; 就连博洛斯·拜拉席恩都特意绕到他面前,丟下一句“黑火小子,下次风暴地见,我让你尝尝真正的战斧,当然是斧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离开。 戴蒙一一回礼,直到看见谷地的队伍整装待发。 爱玛的异母兄长,艾林公爵正牵著韁绳,他的妻子抱著幼子,站在阳光下笑得温和。 戴蒙忽然想起前世零碎的记载——这位公爵將在回归途中遭遇野人突袭,全家无一生还。 或许是出於爱玛对自己的照顾,他快步上前,在艾林公爵翻身上马前拉住了他的衣袖。“公爵大人,”他压低声音,紫瞳里带著罕见的凝重,“回谷地的路,尤其是明月山脉一带,务必多加小心。野人最近……似乎不安分。” 艾林公爵愣了一下,隨即失笑:“多谢提醒,不过野人向来只敢在长城外晃悠,翻不过明月山脉的。”他拍了拍戴蒙的手背,“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戴蒙看著他策马远去的背影,喉间有些发紧。 他知道歷史的惯性有多顽固,却仍忍不住做这徒劳的提醒——就像前世在战场上,明知败局已定,却还是会举起长枪。 而最让他心绪难平的,却是雷妮丝一家的突然告別。 “海蛇”科利斯·瓦列利安佇立在君临港的码头上,海蓝色的披风被咸腥的海风高高掀起,猎猎作响,像一面不屈的旗帜。 不知是出於对於御前会议勾心斗角的厌倦,还是出於“老船夫”又嗅到了即將到来的风暴,他终究还是如歷史一般向铁王座递交了辞呈,卸下了海政大臣的银贝壳徽章。 巨大的“海蛇號”如同蛰伏的海兽停泊在旁,水手们正忙碌地做著最后的启航准备,粗糲的吆喝声和海浪拍打船舷的声响交织。 “潮头堡的船需要船长。”他对戴蒙说,声音里似乎带著对海洋的嚮往,但好像又透露著他离开的原因,海上和狭海那岸的財宝还是那么的吸引他。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顺畅,??????????????????.??????任你读 全手打无错站 雷妮丝抱著兰尼诺牵著兰娜儿,眼眶微红:“到了潮头堡,我会给你写信。”她塞给他一个小布包,上面是她亲手绣的龙纹护符,“要是有谁欺负你,就给我写信塞到里面,我会骑著梅丽亚斯来帮你。” 戴蒙捏著那枚温热的布包,看著他们登上“海蛇號”。船帆升起时,兰娜儿从母亲背后里探出小脑袋,挥著纤细的小手。他忽然想起前世戴伦常说的“我们是家人”,直到此刻他终於才懂这几个字的重量。 当戴蒙想要扭头离去时,雷妮丝的声音却又划过黑水河畔“君临待腻了,就来潮头堡吧,你骑著贪食者,想去哪就去哪!” 送走了海蛇一家,戴蒙独自走在返回红堡的路上,心里空落落的。刚进红堡大门,就看到杰赫里斯国王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手里拿著一本泛黄的古籍,似乎在等他。 “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杰赫里斯合上书,看著他,眼神里带著祖父的慈爱,“雷妮丝他们走了,心里不好受吧?” 戴蒙点点头,没说话。 “家人之间的离別,总是让人难过的。”杰赫里斯拍了拍身边的石凳,示意他坐下,“但你要知道,真正的家人,无论相隔多远,心都是在一起的。潮头堡离君临不算远,想他们了,骑著贪食者去看看就是。” 戴蒙坐在石凳上,听著“祖父”的话,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这时,贝尔隆亲王和韦赛里斯也走了过来。 贝尔隆拍了拍戴蒙的肩膀,语气沉稳:“男子汉大丈夫,別这么儿女情长。雷妮丝他们只是回潮头堡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而且,你还有我们呢,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韦赛里斯也笑著说:“是啊,戴蒙。以后有什么事,儘管跟我说,我虽然比不上雷妮丝他们,但也能给你帮不少忙。” 戴蒙看著他们,心里暖暖的。 不一会儿,戴蒙·坦格利安也晃了过来,手里还拿著一瓶酒,大大咧咧地说:“喂,黑火小子,怎么回事?蔫儿吧唧的。是不是觉得没人跟你比武了,心里闷得慌?放心,等我有空了,隨时陪你切磋。” 他这大大咧咧的样子,倒让戴蒙忍不住笑了起来。 盖蕊公主也怯生生地走了过来,手里拿著一块刚做好的点心,递到戴蒙面前,小声说:“戴蒙,这个给你吃,吃了心情就会好了。” 戴蒙接过点心,心里一阵感动,摸了摸比他还要大几岁的盖蕊的头:“谢谢你,盖蕊。” 爱玛抱著雷妮拉也来了,她温柔地说:“戴蒙,別太难过了。我会经常给雷妮丝写信,让她多跟你说说潮头堡的事。你要是想他们了,也可以跟我说说,我帮你记著,等下次写信告诉他们。” 就连站在不远处的阿莉森,也走了过来,脸上带著浅浅的笑意:“戴蒙大人,我听说您心情不好,我做了一些蜂蜜水,您要不要喝点?喝了能让人心情舒畅些。” 戴蒙看著眼前的眾人,他们的关心像一股暖流,慢慢填满了他心里的空缺。 他忽然明白,就算雷妮丝他们离开了,他也不是孤单一人,他在君临还有这么多家人。 御前会议的任命很快传遍全城——泰蒙德·兰尼斯特如愿接替海蛇坐上了海政大臣的位子。 消息传来时,戴蒙正在龙穴给贪食者餵食。那头黑色的巨龙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热气將他的银髮吹得凌乱。 “看来狮子还是如愿了。”他喃喃自语,指尖划过贪食者鳞片上的纹路。前世他与兰尼斯特家合作过,深知那些绿眸里藏著的野心。 而最让他措手不及的,是乔斯琳·拜拉席恩的决定。 那日当拜拉席恩的队伍准备返迴风息堡时,他在红堡的迴廊遇见了她。她换下了华丽的礼服,穿著素色的旅装,却没有跟著队伍走的意思。 “您……不迴风息堡吗?”戴蒙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乾涩。 乔斯琳转过身,阳光透过彩绘玻璃落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她看著他,眼神里的复杂依旧,却少了几分怨懟,多了几分平静。“风息堡的风,太冷了。”她轻声说,“君临有龙,或许……能暖些。” 戴蒙愣住了。他想起她那日的目光,想起她失去丈夫后的孤寂,忽然明白这或许不是选择,而是一种无声的挣扎——她想离那个与亡夫相似的影子近一点,又想离那份刺痛远一点。 “红堡有空余的塔楼。”他低声说,“您可以住下。” 乔斯琳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王后的寢宫方向。她的背影在长廊里拉得很长,像一道被岁月磨旧的剪影。 戴蒙站在原地,看著阳光在石板上移动。离別的喧囂渐渐平息,君临的风里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泰蒙德的绿眸在御前会议上闪烁,乔斯琳的身影出现在红堡的迴廊,艾林公爵一家正在前往谷地的路上…… 他握紧了掌心的布包,贪食者的龙吟从远处传来,低沉而有力。 或许命运的河流终究会奔向既定的海洋,但至少此刻,他站在了岸边。那些温暖的羈绊,那些无声的牵掛,那些尚未写完的故事,都在这君临的阳光下,等待著新的章节。 第21章 青铜与鲜血 君临的秋日难得晴朗,红堡的园里,金雀与晚玫瑰竞相绽放,空气里瀰漫著慵懒的甜香。 杰赫里斯国王难得有兴致,在露天凉亭召见家人共进午茶。阳光透过葡萄藤架,在石桌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雷妮拉被亚莉珊王后抱在怀里,吮吸著涂了蜂蜜的指头,发出满足的咿呀声。 贝尔隆亲王放下盛著蜂蜜酒的银杯,目光扫过坐在对面的两个戴蒙,嘴角噙著一丝促狭的笑意。“算算日子,也该准备起来了。年末的寒风可不等磨蹭的新郎官。”他看向戴蒙·坦格利安,语气带著长辈特有的揶揄,“符石城的青铜可不好捂热,大戴蒙。罗伊斯家的小姐雷婭,听说性子像她家祖传的鎧甲一样硬实,但也像青铜一样经得起打磨。別给坦格利安丟脸。” 戴蒙·坦格利安正把玩著一颗无果,闻言嗤笑一声,银髮在阳光下闪著微光。“丟脸?父亲,您太小看我了。科拉克休我都能驯服,难道还驯服不了一个谷地姑娘?”他想像著未婚妻的模样,带著少年人特有的、混合著好奇与征服欲的憧憬,“听说她有一头乌木般的黑髮,眼睛像符石城山涧的溪水?我倒要看看,是她的青铜鎧甲硬,还是我的龙焰更热。”他嘴角勾起,似乎已经在幻想婚后带著新妇骑著科拉克休翱翔天际,引得谷地骑士们仰望惊嘆的场景。 杰赫里斯捋著鬍鬚,眼中带著笑意,但更深层是对孙子即將承担责任的欣慰。“雷婭·罗伊斯是符石城伯爵约伯特·罗伊斯的侄女和继承人,血统高贵,性格坚毅,配得上龙族的血脉。好好待人家,大戴蒙。婚姻是责任,也是纽带。”他转向坐在稍远处的戴蒙·黑火·坦格利安,眼神变得温和而带著一丝戏謔,“至於我们这位新晋的冠军骑士,小戴蒙,你的冠可还空悬著呢。比武场上勇猛过人,情场上可別畏畏缩缩。说说看,满君临的淑女名媛,可有哪位让你这『战士下凡』的心跳快了几分?” 话题突然转向自己,戴蒙·黑火·坦格利安端著杯子的手顿了一下。他十二岁的身体在厚重的坦格利安紫袍下显得有些单薄,但眼神却有著超越年龄的沉稳。他放下杯子,声音平静:“祖父,我才十二岁。比武场上用的是技巧,不是蛮力。至於淑女名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凉亭——亚莉珊王后慈爱地看著他,雷妮拉咿咿呀呀; 盖蕊公主正低头专注地剥著一颗葡萄,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阴影,察觉到他的目光,耳尖微微泛红,头垂得更低了; 爱玛堂嫂则是一脸温柔的笑意,带著鼓励; 阿莉森·海塔尔侍立在王后身侧不远,捧著银壶,目光与他短暂相接,青金石般的眸子亮了一下,隨即也垂下眼帘,脸颊飞起淡淡的红晕。 他收回目光,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少年人特有的羞赧:“谈论婚配,是不是太早了些?我现在只想为家族建功立业。” 爱玛轻笑出声,接过话头,试图缓解他的窘迫:“十二岁也不小了,可以先留意著嘛。我们谷地可是有许多好姑娘,温柔嫻静,知书达理。等过两年,我帮你留意几个合適的,介绍你们认识?”她眼神温和,真心实意地为这个新认的表弟著想。 韦赛里斯抱著女儿,闻言立刻来了精神,他笑著看向戴蒙,又瞥了一眼侍立一旁的阿莉森,故意提高声音:“谷地姑娘当然好,但我看啊,旧镇的玫瑰才配得上真龙!海塔尔家的小姐们,学识渊博,气质高雅,比如我们阿莉森……”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目光带著善意的调侃在戴蒙和阿莉森之间流转。 阿莉森的脸颊瞬间红透,像熟透的苹果,她慌乱地低下头,手指紧紧攥著银壶的提梁,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 亚莉珊王后看著这一幕,眼中笑意更深。她侧过头,在盖蕊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盖蕊猛地抬起头,浅紫色的眼眸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王后,又飞快地瞟了戴蒙一眼,隨即整张脸连同脖颈都染上了艷丽的红霞。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手中的葡萄也掉落在裙摆上,留下一点深色的水渍。她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凉亭里响起一片善意的低笑声,连贝尔隆都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杰赫里斯看著孙子窘迫又强装镇定的样子,还有两个少女羞涩的反应,心情愉悦,仿佛连日来御前会议的烦扰都消散了不少。 “好了好了,”杰赫里斯摆摆手,止住大家的笑声,“韦赛里斯,別拿海塔尔小姐打趣了。小戴蒙还小,婚配之事確实不急。不过,”他话锋一转,带著一丝狡黠,“盖蕊,你脸红什么?是不是也觉得小戴蒙很出色?”这打趣让盖蕊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几乎要把脸埋进雷妮拉的小襁褓里。 就在这温馨、带著些许曖昧与欢闹的气氛达到顶点时,一阵急促、沉重、带著不祥预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园的寧静。 御前总管急匆匆地穿过藤蔓缠绕的拱门,脸色惨白如纸,连呼吸都带著颤音。他身后跟著一名风尘僕僕的信使,鎧甲上沾满泥泞,头盔夹在腋下,露出的脸上布满汗水和难以言喻的惊恐。信使手中紧紧攥著一卷沾著暗褐色污跡的羊皮纸捲轴。 总管甚至来不及行全礼,声音嘶哑地喊道:“陛下!亲王殿下!噩耗……鹰巢城……艾林公爵……” 杰赫里斯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贝尔隆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石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韦赛里斯脸上的笑意僵住,抱著雷妮拉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戴蒙·坦格利安皱紧了眉头,手中的无果滚落在地。 戴蒙·黑火·坦格利安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冰冷的预感攥紧了他——那徒劳的提醒,终究未能改变命运的铁轮。 信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將捲轴高高举起,声音带著哭腔和恐惧:“陛下!艾林公爵大人……夫人……还有小少爷们……回鹰巢城的路上……在明月山脉……遭遇石鸦部野人伏击!全……全都没了!车队被焚毁,尸骨无存……只有这个……信鸦带回来的……”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个凉亭。阳光依旧明媚,香依旧馥郁,但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爱玛·艾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乾乾净净。她茫然地看向那捲沾著污跡的捲轴,又看向丈夫韦赛里斯,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似乎想確认自己听错了。下一秒,她身体剧烈地一晃,眼中最后一丝光亮熄灭,整个人像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 “爱玛!”韦赛里斯失声惊呼,手忙脚乱地想接住妻子,怀中的雷妮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嚇得哇哇大哭起来。 “夫人!”侍女们尖叫著扑上前。 “学士!快叫学士!”亚莉珊王后厉声命令,声音却带著无法抑制的颤抖,她紧紧抱住被嚇哭的雷妮拉,脸色同样煞白。 凉亭內瞬间乱作一团。杯盘碰撞碎裂的声音,女眷的惊呼声,雷妮拉尖锐的哭声,韦赛里斯绝望的呼唤声交织在一起。 杰赫里斯国王坐在原地,双手死死抓住橡木椅的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深紫色的眼眸死死盯著那捲被信使高举的、象徵著姻亲惨死的羊皮纸,里面翻涌著雷霆般的震怒和深不见底的悲痛。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贝尔隆亲王脸色铁青,大步上前一把夺过捲轴,粗暴地展开。他的目光飞速扫过上面潦草而绝望的文字,每看一行,脸上的肌肉就绷紧一分,最终化为一片骇人的阴鷙。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剑般射向跪在地上的信使,又扫过混乱的凉亭,最后落在脸色苍白、眼神复杂难明的戴蒙·黑火·坦格利安身上,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悲痛,更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 戴蒙·坦格利安还僵在原地,脑海中未婚妻雷婭·罗伊斯那模糊的、带著青铜光泽的想像画面,被眼前血淋淋的惨剧彻底击碎。谷地,罗伊斯,婚约……这一切突然变得遥远而冰冷。 而戴蒙·黑火·坦格利安站在一片混乱的边缘,看著爱玛昏迷的苍白脸庞,听著雷妮拉无助的哭嚎,感受著杰赫里斯和贝尔隆身上散发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怒火与哀伤。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石鸦部……明月山脉……他提醒过,可歷史依旧沿著它残酷的轨跡碾过。 青铜婚约的幻梦刚刚升起,便被突如其来的鲜血彻底染红、击碎。君临上空,原本慵懒的秋日暖阳,此刻仿佛也蒙上了一层血色。 第22章 血色迴响,龙梦? 凉亭的混乱並未持续太久,但那份死寂的沉重却像瘟疫般蔓延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学士和侍女们手忙脚乱地將昏迷的爱玛抬回梅葛楼,她的脸色灰败,如同被抽乾了生气的蜡像。 韦赛里斯抱著哭得声嘶力竭的雷妮拉,像个迷路的孩子般跟在一旁,脸上交织著对妻子的担忧和对妻兄一家惨死的巨大悲痛与茫然。 亚莉珊王后紧抿著唇,强压著內心的惊涛骇浪,有条不紊地指挥著眾人,她抱著雷妮拉的手微微颤抖,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著混乱的场面,確保每一个环节都得到处理。 盖蕊和阿莉森早已嚇得容失色,盖蕊紧紧依偎在亚莉珊身边,浅紫色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阿莉森则脸色苍白,努力维持著侍女的镇定,但捧著银壶的手指关节已然发白。 杰赫里斯国王依旧坐在那张沉重的橡木椅上,仿佛石化了一般。他深紫色的眼眸死死盯著贝尔隆亲王手中那捲沾著污跡的羊皮纸,仿佛要將其烧穿。 阳光透过藤架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衬得那沟壑更加深刻,如同乾涸的河床。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著青白色,微微颤抖著。 整个凉亭,只剩下雷妮拉断断续续的抽噎和远处隱约传来的、因混乱而起的嘈杂声。 贝尔隆亲王已经看完了捲轴上的每一个字。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著压抑的、如同风箱般的嘶鸣。 那张刚毅的脸上,悲痛、愤怒和一种近乎狂暴的杀意交织翻滚,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令人胆寒的铁青色。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淬火的刀锋,先是在跪地瑟瑟发抖的信使身上剐过,让那可怜人几乎瘫软在地,隨后扫过凉亭里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如同磁石般牢牢吸附在戴蒙·黑火·坦格利安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探究,而是带著沉重的、冰冷的、穿透灵魂的审视。震惊(他怎么会知道?),悲痛,以及最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怀疑——这一切,与他那日那看似隨意的警告,吻合得太过诡异! 戴蒙·黑火·坦格利安承受著那道目光。他站在原地,十二岁的身体在紫袍下显得异常单薄,却挺得笔直。 他脸上血色尽褪,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线,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翻涌著复杂的情绪:有对歷史惯性无法改变的无力感,有对爱玛和韦赛里斯遭遇的深切同情,更有对贝尔隆那审视目光的坦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他提醒过,用尽了当时能想到的、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但结果呢? 命运的巨轮依旧无情地碾过,留下满目疮痍。 他放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攥著,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消心头那份沉重的无力感。 “父…父亲?”戴蒙·坦格利安的声音带著一丝罕见的乾涩,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脸上的轻佻和憧憬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一丝茫然。谷地、符石城、雷婭·罗伊斯……那些关於未来婚姻的想像,此刻被血腥的现实衝击得七零八落。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权力和联姻的游戏背后,潜藏著怎样致命的危机。“信上……说了什么?真的……全都没了?”他无法想像,一个公爵,连同家眷护卫,竟在明月山脉被野人屠戮殆尽! 贝尔隆没有立刻回答儿子。他的目光依旧锁在戴蒙·黑火身上,仿佛要穿透这具少年的躯壳,看清他灵魂深处隱藏的秘密。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於,贝尔隆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滚动的闷雷,每一个字都带著冰碴和铁锈的味道,砸在寂静的凉亭里: “石鸦部……埋伏在鹰爪隘口以东的『寡妇嚎』峡谷。超过三百名野人,用滚石和火箭……车队无一生还。”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杰赫里斯苍老而沉痛的脸,最终又落回戴蒙·黑火身上,那审视的意味更加浓重。“艾林公爵的头颅……被插在长矛上,竖在峡谷入口。夫人和孩子们的尸骸……与车架一同焚为焦炭,难以辨认。信鸦……是从最后一名拼死逃出、最终力竭倒毙的护卫身上找到的。” “嘶——”凉亭里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即使是见惯了战场残酷的贝尔隆,复述这些细节时,声音里也带著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滔天的杀意。 杰赫里斯国王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双属於“人瑞王”的紫眸里,只剩下冰冷的、属於龙王的怒火。 那怒火並非熊熊燃烧,而是如同万年冰川下的暗流,带著冻结一切的寒意和毁灭性的力量。 “石鸦部……”老国王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细微的声响,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决的威严,“他们忘了,龙有逆鳞,触之必死。也忘了,七国之主的怒火,足以將他们的巢穴连同整片山脉,化为焦土。” 他缓缓站起身,身形在阳光下显得有些佝僂,但散发出的气势却如山岳般沉重。 他看向贝尔隆,目光交匯,无需多言,父子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志——血债,必须血偿! “贝尔隆,”杰赫里斯的声音斩钉截铁,“召集御前会议。立刻。让瓦格哈尔、科拉克休、贪食者……准备好。”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戴蒙·黑火,“所有能飞的龙,都准备好。石鸦部,还有那些胆敢庇护他们的明月山脉部族……他们需要一场永生难忘的教训,关於龙焰的温度。” “是,陛下!”贝尔隆沉声应道,声音里压抑著嗜血的渴望。 他最后深深看了戴蒙·黑火一眼,他不愿相信此事与自己侄子有关,但这一切真的太巧了,那眼神复杂至极——有未消的疑虑,有对即將到来杀戮的决绝,或许还有一丝……期望?期望这个谜一样的少年,能在接下来的血与火中,证明些什么?证明他的忠诚?还是证明他的价值? 贝尔隆没有说,只是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凉亭,猩红的披风在身后翻卷,如同出征的旌旗,带著凛冽的杀气。 凉亭里只剩下杰赫里斯、亚莉珊、盖蕊、阿莉森,以及两个戴蒙。 戴蒙·坦格利安看著父亲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祖父冰冷的侧脸,最后目光落在脸色依旧苍白的戴蒙·黑火身上。 少年人的热血在胸腔里激盪,对未婚妻家族的担忧、对野人暴行的愤怒、对即將隨父出征的渴望,以及对身边堂弟身上谜团的困惑,交织在一起。 他猛地一步跨到戴蒙·黑火面前,银髮在风中微扬,紫瞳紧紧盯著对方: “你那日提醒过艾林公爵小心野人。”他的声音不再是平日的戏謔或张扬,而是带著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现在,告诉我,兄弟。除了『野人不安分』,你还知道什么?关於这场屠杀?关於石鸦部?关於……”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你为什么会知道?” 压力瞬间集中到了戴蒙·黑火·坦格利安身上。 杰赫里斯的目光也转了过来,带著沉重的审视。 亚莉珊王后抱著渐渐安静下来却依旧抽噎的雷妮拉,忧心忡忡地看著他。盖蕊和阿莉森也屏住了呼吸。 戴蒙·黑火抬起头,迎上戴蒙·坦格利安的目光,也迎向杰赫里斯那穿透性的视线。 凉亭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园里的香依旧馥郁,但空气中瀰漫的血腥味和冰冷的杀意,却已將这秋日的午后彻底染红。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属於“戴蒙·维水”或“戴蒙·黑火·坦格利安”的短暂安寧被彻底打破。 哪怕眾人是如何地接受他,他还是一只离群的“黑龙”,私生子的身份依旧如前世一般让世人难以信任,哪怕是“家人”…… 他站在了风暴的中心,前方是復仇的烈焰,身后是未解的谜团和审视的目光。 深吸一口气,那带著香的空气此刻却冰冷刺肺。 该如何回答?预言?梦境?还是……那来自百年后、浸透了红草原鲜血的记忆?真相如同双刃剑,此刻说出,是会被视为警示的先知,还是招致毁灭的妖孽? 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挣扎与决断的光芒交替闪烁。 最终,他选择了谎言,缓缓开口,声音带著少年人不应有的沙哑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我的梦,我看到了……血与火。” 第23章 虚假之梦 凉亭內的空气凝固了。戴蒙·黑火的声音落下后,连雷妮拉都停止了抽泣,仿佛被这简短的几个字震慑。 阳光依旧透过藤蔓的缝隙洒落,却再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梦?”杰赫里斯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锐利。老国王的手指在橡木扶手上收紧,指节泛白。他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戴蒙·黑火,深紫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词汇对坦格利安家族而言,承载著太多重量。 亚莉珊王后猛地抬头,怀中的雷妮拉不安地扭动。盖蕊和阿莉森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两个少女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在坦格利安家族的歷史中,他们的“梦”从来不是普通的梦境,而是血脉中流淌的预言能力,是诸神赐予真龙的礼物与诅咒。 戴蒙·坦格利安的表情凝固了。他的银髮在阳光下闪耀,紫眸中翻涌著震惊“你……你有龙梦?”他的声音带著某种偽装成嫉妒的安心,“就像『梦行者』丹妮莉丝?” 戴蒙·黑火没有立即回答。他站在凉亭中央,十二岁的身体在宽大的紫袍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著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他右肩的黑色龙纹烙印在阳光下若隱若现,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我不確定那是什么。”他谨慎地选择著词汇,紫罗兰色的眼睛直视杰赫里斯,“自从龙石岛来到君临,那些画面就会在梦中出现。有时是破碎的片段,有时是完整的场景。火焰、鲜血、哀嚎……还有龙。”他顿了顿,“在艾林公爵离开前,我梦见明月山脉中滚落的巨石和燃烧的车队。” 杰赫里斯的面容变得异常严肃。他缓缓站起身,衰老的身躯在这一刻却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威严。“详细说说你的梦,孩子。每一个细节。” 戴蒙·黑火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正走在悬崖边缘——太多细节会暴露他的谎言,太少则无法解释他的预警。他必须编织一个足够真实却又不会引火烧身的故事。 “峡谷”他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狭窄的峡谷,两侧是陡峭的岩壁。车队在谷底行进,上方突然传来號角声……不是七国的號角,更原始,更刺耳。然后巨石滚落,箭雨倾泻……火焰吞噬了一切。”他睁开眼,声音低沉,“我看到了……一只黑色的乌鸦站在岩壁之上。” 杰赫里斯的眉头越皱越紧。亚莉珊王后无声地划了个七芒星的手势。戴蒙·坦格利安的表情从震惊逐渐转为某种复杂的敬畏。 “你还梦到过什么?”老国王追问道,声音中带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戴蒙·黑火犹豫了片刻。这是个危险的转折点——他可以选择就此打住,也可以拋出更多“预言”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最终,他决定冒险。 “破碎的画面……难以串联。”他谨慎地说,“我看到过君临的城墙在燃烧,但不是现在这座……更宏伟。还有……一条冰与火交织的长城,高耸入云。有时我会梦见陌生的面孔,他们叫我不同的名字……”他故意让声音变得飘忽,真假掺半,製造出梦境特有的混乱感。 杰赫里斯的表情变得深不可测。老国王慢慢坐回椅子,手指轻轻敲击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根据记载『梦行者』丹妮莉丝的梦也常常如此……碎片化的预言,直到事件发生才变得清晰。”他看向亚莉珊,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戴蒙·坦格利安突然上前一步,银髮在阳光下闪耀。“祖父!如果小戴蒙真有龙梦,那他就是我们最宝贵的財富!想想『梦行者』丹妮丝是如何帮助家族躲过末日浩劫的。”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提高,“他已经证明了自己!我们应该带他一起去谷地!” 杰赫里斯没有立即回应。他的目光在戴蒙·黑火身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看穿这具年轻躯体里隱藏的灵魂。最终,他缓缓点头。“准备你的龙,戴蒙。”他对戴蒙·黑火说,第一次用如此正式的语气称呼这个少年,“贪食者將与我们同行。” 亚莉珊王后担忧地皱眉。“陛下,他才十二岁……” “龙梦是诸神的馈赠,无关年龄。”杰赫里斯打断她,声音坚定,“哪怕他是龙梦者,作为坦格利安的男儿,他的位置就只能在战场上——在龙背上。坦格利安的血脉从不因年幼而退缩。”他转向戴蒙·坦格利安,“你也是,大戴蒙。” 戴蒙·坦格利安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红晕。他转向戴蒙·黑火,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尖锐的虎牙。“看来我们又要一起上战场了,兄弟!”他用力拍了拍戴蒙·黑火的肩膀,“我会让科拉克休飞在你旁边——贪食者那『大傢伙』可別在半路打瞌睡!” 戴蒙·黑火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他的计划成功了——他用“龙梦”的谎言解释了自己的未卜先知,证明了自己的无辜,贏得了参与这场復仇行动的资格。但代价是,他从此將被置於更严密的审视之下,每一次预言,每一个举动,都会被放在放大镜下检视。 亚莉珊王后怀中的雷妮拉突然发出咿呀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小公主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似乎想抓住空气中並不存在的东西。亚莉珊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轻声说:“看来连我们的未来的小女王都嗅到了火焰的气息。” 盖蕊怯生生地走上前,浅紫色的眼睛里盈满泪水。“戴蒙……”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请……请小心。”她飞快地塞给他一个小小的护身符——一枚银质龙鳞,边缘镶嵌著细小的紫水晶。然后像受惊的小鹿一样退开,脸颊通红。 阿莉森站在稍远处,青金石般的眼睛闪烁著复杂的光芒。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戴蒙一眼,那目光中包含的关切与忧虑胜过千言万语。 杰赫里斯站起身,宣布道:“明日日出时分,龙穴集合。沃米索尔、瓦格哈尔、科拉克休、贪食者將载著我们飞向明月山脉。”他的声音如同钢铁般冷硬,“石鸦部將亲身体验,何为『怒火燎原』。” 隨著老国王的离去,凉亭內的紧张气氛稍稍缓解。戴蒙·坦格利安迫不及待地拉著戴蒙·黑火討论飞行路线和战术,兴奋得像个即將参加比武大会的孩子。戴蒙·黑火表面应和著,心思却已飞向即將到来的血腥復仇。 他知道,这场屠杀最终只会无疾而终,石鸦部落会躲进明月山脉,在龙焰面前他们似乎做出了跟当年多恩人一样的选择,他们“不惧”龙焰,最终在歷史角落苟活了下来,至少后世的歷史没有任何关於这场屠杀的记载。 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自己刚刚撒下的谎言之种將如何生长。“龙梦者”的身份是一把双刃剑,既能解释他的预知,也会让他成为各方势力爭夺或剷除的目標。泰蒙德·兰尼斯特那意味深长的警告言犹在耳——“血脉或许温暖,却也最是凉薄”。 夜幕降临,红堡的灯火渐次点亮。戴蒙·黑火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望著龙穴方向。贪食者的黑影在月光下若隱若现,那双绿火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仿佛感知到了主人內心的波澜。 明日,他们將飞向血与火。而今日,他必须为更大的谎言做好准备——因为一个“龙梦者”不可能只做一次预言。他需要编织更多的梦境,更模糊的片段,为未来可能需要的干预铺设道路。 他抚摸著盖蕊给的护身符,银质龙鳞的边缘在月光下闪著冷光。窗外,君临的灯火如同繁星,而更远处,明月山脉的阴影已经笼罩在血色的预兆之中。 第24章 明月泣血 铅灰色的寒雾紧锁著破晓前的君临,硫磺的刺鼻与湿冷的潮气渗入骨髓。龙穴那巨兽咽喉般的拱门前,四头龙影在昏昧天光下投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远古神话具现的噩梦。 瓦格哈尔,这头披覆青绿鳞甲的庞然古龙,宛如一座移动的山峦。岁月在它厚重的甲冑上刻下深刻的沟壑,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带著风箱般的嘶鸣,喷涌出裹挟火星的硫磺蒸汽。当它展开那布满旧疤的双翼,阴影几乎吞噬了整个广场,翼膜在微光中如陈旧的帆。然而,那熔金般的竖瞳深处,沉睡的怒焰正在甦醒。贝尔隆亲王立於它粗壮的颈项旁,最后一次检查龙鞍束带,动作精准如机械,深紫眼眸凝成冰封的湖面,唯余纯粹的杀意。肋下旧伤在肃杀气氛中隱隱作痛,但他身姿挺拔如出鞘利刃,不容丝毫动摇。 科拉克休则截然不同。这头猩红的巨兽在狭小的空间內烦躁不安,利爪刮擦著石板,火星四溅。 融金的竖瞳燃烧著嗜血的原始渴望,喉咙滚动著低沉的、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咆哮。每一次灼热的鼻息都蒸腾起一片白雾。戴蒙·坦格利安带著近乎炫耀的嫻熟安抚著它,拍打龙颈,银髮在龙息映照下跃动著红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与战意。他不时瞥向贪食者,眼神中闪烁著跃跃欲试的较量火。 贪食者,漆黑如最深沉的永夜。它静立如渊,无声地吞噬著周遭的光线,仿佛一块冰冷的、活著的黑曜石。巨大的头颅微垂,那双绿火般的竖瞳半开半闔,如同沉睡火山口,溢出令人心悸的寒意。偶尔,眼皮抬起,冰冷的目光扫视,足以让最勇敢的龙卫屏息后退。庞大的身躯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唯有鳞片边缘在微光下泛著幽冷的金属光泽。戴蒙·黑火·坦格利安立於它巨爪之侧,渺小如芥子。他身著简朴皮甲,外罩御寒斗篷,掌心紧握著盖蕊所赠的银龙鳞护身符,仿佛汲取著微薄的暖意。他仰视著这头凶戾的伙伴,肩头烙印传来冰冷而强大的连结,一种无声的、毁灭性的力量在沉默中积蓄。 沃米索尔背上,杰赫里斯国王稳坐如山。这头青铜巨兽姿態沉稳,仅次於瓦格哈尔的庞大身躯散发著王者的威严。老国王一身深黑骑龙服,金线镶边的厚重斗篷抵御著高空寒意。深紫眼眸扫过下方,在戴蒙·黑火身上停顿片刻,审视中夹杂著一丝难以捕捉的期许。他高举手臂,动作简洁而有力。 “出发!” 贝尔隆亲王率先跃上瓦格哈尔的龙鞍。一声古老而低沉的瓦雷利亚语命令响起,年迈的青绿巨龙骤然昂首,发出撕裂空气的震天长啸,声浪撼动著龙穴石壁!强健后肢猛蹬地面,激起漫天碎石烟尘,巨大的翅膀捲起狂暴气流,庞大如山的身躯如离弦之箭,裹挟著硫磺气息直衝被朝霞染成淡紫色的苍穹! “跟上,血虫!”戴蒙·坦格利安的吼声带著亢奋,几乎同步跃上科拉克休。猩红巨龙回应以更加狂野的咆哮,无需助跑,巨翼奋力一振,猩红的身影如一道燃烧的雷霆,撕裂晨雾,紧追那抹青绿而去! 戴蒙·黑火深吸一口冰冷的、混杂著硫磺与尘埃的空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抗拒、焦虑与一丝本能的兴奋。他走向贪食者低垂的头颅,伸出手,掌心轻轻覆上那冰冷坚硬的鳞片鼻樑。无需言语,意念通过灼热的烙印传递。贪食者绿火竖瞳猛地睁开,冰冷的目光锁定他,喉间发出一声低沉、如同巨石摩擦深渊的嘶鸣。它缓缓低下巨大的头颅,脖颈形成便於攀附的坡度。 戴蒙抓住颈项间凸起的鳞片,动作不如另一位戴蒙张扬,却带著一种奇异的、与巨龙浑然一体的流畅。翻身坐上粗糙的临时龙鞍,紧握鞍前把手。意念微动,贪食者庞大的身躯瞬间绷紧如满弓,强健的后肢爆发出撼动地面的力量!漆黑的巨翼轰然展开,捲起的狂风瞬间涤盪开所有尘埃与雾气!它如同一道撕裂黎明的漆黑闪电,带著刺耳的破空尖啸,直衝云霄,转瞬便追上了前方的猩红与青绿。 四条巨龙在君临上空盘旋,巨大的阴影掠过沉睡的城市,引来惊恐的仰望。瓦格哈尔的青绿在朝霞中沉淀著古老与沉重,科拉克休的猩红如奔涌的熔岩,贪食者的漆黑是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渊,沃米索尔的青铜则如亘古的王座。四道音色迥异却同样震撼寰宇的龙吟响彻云霄,宣告著龙王的怒火已倾泻人间。旋即,它们调转方向,巨大的身影划破长空,朝著东北方——明月山脉的阴影,疾驰而去。 寡妇嚎峡谷。 几天前艾林家惨剧的回音尚未散尽,此刻却被一种更原始、更令人窒息的死寂所取代。 峡谷入口,那根插著艾林公爵风乾发黑头颅的长矛依旧孤悬,空洞的眼窝漠然凝视著灰濛的天空。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焦臭、血腥、野人营地的秽物与未熄灰烬的气息,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死亡之息。石鸦部的野人沉溺於劫掠的余欢,未曾离开这“胜利之地”。 峡谷深处,依偎岩壁的简陋窝棚旁,散落著从艾林家车队抢来的华美织物碎片、扭曲的银器,甚至孩童的玩偶。野人们围坐余烬,撕咬著半生兽肉,用粗鄙的言语夸耀“功绩”,嘲笑著谷地骑士的“懦弱”。 几个野人孩童裹著从尸体上扒下的、不合身的华丽衣裳,在泥地上追逐嬉闹。警戒?在他们眼中,七国的贵族老爷们只配在城堡里瑟瑟发抖。 死亡的阴影,却已悄然笼罩了整片山谷。 高踞岩壁的哨兵最先发现了异样——天边几个急速放大的黑点。起初以为是巨鹰,但当那轮廓清晰显现,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对远古掠食者的极致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 “龙……龙啊!”一声因极度惊骇而扭曲变调的嘶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 篝火旁的喧囂戛然而止。所有目光惊恐地投向天空。 四条巨龙的身影已近在咫尺! 沃米索尔的青铜之躯带著君王的威严与碾压之势; 瓦格哈尔的青绿如山岳移动,威压盖顶; 科拉克休的猩红快如闪电,翼尖撕裂空气的尖啸刺耳欲聋; 而贪食者,那纯粹的、吞噬光线的漆黑,如同死神垂落的斗篷,带来最深沉的绝望。 “跑——!”野人酋长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但为时已晚。 沃米索尔背上,杰赫里斯国王苍老的面容在晨光中如冷硬石刻。手臂决然挥下!古老的瓦雷利亚语命令如雷霆炸响: “dracarys!”(龙焰!) 沃米索尔昂起巨大头颅,胸腔深处亮起刺目的金红光芒!下一瞬,一道粗壮如熔金瀑布的龙焰轰然喷涌,裹挟著毁灭一切的高温,精准覆盖了峡谷入口最密集的窝棚区!烈焰瞬间吞噬了茅草木棚,野人如同沸水中的螻蚁,在非人惨嚎中顷刻化为蜷曲的焦炭!那根象徵屈辱的长矛连同其上的头颅,在龙焰中瞬间汽化,灰飞烟灭! 几乎同时,贝尔隆亲王冷酷如冰的命令响彻战场: “dracarys!” 瓦格哈尔发出震彻峡谷的古老咆哮,充满了积鬱的狂怒。它喷吐的龙焰不如瀑布壮阔,却更加粘稠、灼热,带著深沉的青绿色泽,如同熔化的青铜洪流,沿著狭窄谷道奔涌焚烧!所过之处,岩石被烧得赤红爆裂,躲进岩缝的野人发出悽厉到不成调的哀嚎,皮肉在高温下滋滋作响、剥离碳化,最终化为扭曲的黑影,那惨嚎在峡谷中反覆迴荡碰撞,谱写成地狱的交响! 戴蒙·坦格利安早已按捺不住沸腾的杀意,无需號令,在科拉克休俯衝至最低点的剎那,发出狂野的战吼: “烧光他们!dracarys!” 科拉克休回应以更狂烈的咆哮,化身一道猩红彗星,紧贴嶙峋岩壁高速掠过。它喷吐的龙焰如同最灵活的赤红毒蛇,精准而迅猛地舔舐上岩壁的洞穴、突出的石台。那些试图利用地形躲避的野人瞬间被捲入赤红火舌,化作燃烧扭曲的火球,惨叫著坠入谷底深渊!猩红巨龙的速度快到极致,在峡谷中几个死亡折返,將毁灭之雨均匀泼洒。戴蒙·坦格利安在龙背上纵声狂笑,毁灭的快感如烈酒般灼烧著他的神经。 而戴蒙·黑火·坦格利安,驾驭著贪食者盘旋於峡谷稍高处。冰冷的晨风撕扯著他银色的髮丝,下方是翻腾的炼狱:冲天的金红与青绿烈焰、翻滚的浓黑烟柱、此起彼伏最终湮灭的绝望嘶嚎、皮肉脂肪烧焦的恶臭……这一切衝击著他的感官,胃部阵阵翻江倒海。他经歷过红草原的血战,那是战士与战士的搏杀。而眼前,是神罚般的、对螻蚁的单方面碾轧。肩头的烙印灼热搏动,仿佛呼应著贪食者灵魂深处的杀戮渴望。 贪食者那双绿火竖瞳,冰冷地俯瞰著下方燃烧的屠宰场。它沉稳地调整著位置,毫无科拉克休的躁动。当戴蒙的意念传来——带著一丝挣扎后的决断——贪食者喉间发出一声低沉、满足、如同深渊裂开的轰鸣。 “dracarys…”戴蒙的声音沙哑低沉,命令却清晰地烙印在灵魂连结中。 贪食者巨大的头颅猛然昂起,隨即向下!一道纯粹的、深邃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湮灭的黑色龙焰喷薄而出!它没有耀眼的光芒,却带著一种诡异的、冻结灵魂的寒意。龙焰无声地扫过一片集结起来、手持粗陋武器企图困兽犹斗的野人战士。黑焰所过之处,时间仿佛凝固。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只有瞬间的、绝对的死寂!野人们连惨叫都卡在喉咙里,身体如同被瞬间抽乾了所有水分与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乾瘪、碳化,凝固成一片片保持著生前惊恐姿態的漆黑焦塑!一阵微风吹过,这些焦塑便悄然崩解,化作细腻的黑色粉末,隨风飘散!连他们脚下的岩石,都被覆盖上一层闪烁著幽冷光泽的、冰霜般的黑色结晶! 这超越理解的恐怖一幕,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倖存的野人彻底崩溃,丟下武器,发出毫无意义的、癲狂的尖叫,在燃烧的峡谷中如无头苍蝇般乱撞,最终或被烈焰吞噬,或撞上烧红的岩壁,或失足跌入深渊。 “寡妇嚎”峡谷,此刻迴荡的唯有野人濒死的哀鸣与火焰的咆哮。 戴蒙·黑火·坦格利安凝视著自己亲手製造的那片诡异的黑色死亡领域,看著生命瞬间化为飞灰,一股冰冷的战慄感从脊椎直衝头顶。贪食者的龙焰,不仅焚灭肉体,更似能冻结灵魂的生机。他死死攥紧韁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胃部痉挛抽搐。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望向峡谷深处更幽暗的所在。歷史的惯性在他脑中低语:石鸦部的核心,那些最凶悍的战士和他们的酋长,此刻必然龟缩在迷宫般深邃、龙焰难以触及的洞穴深处。他们会倖存下来,成为明月山脉又一个关於“龙焰倖存者”的恐怖传说,在灰烬中蛰伏、舔舐伤口、孕育著未来的仇恨。 復仇的烈焰焚烧著峡谷,也灼烤著他的灵魂。他完成了任务,证明了“价值”与清白,稳固了地位。但代价,是亲歷並参与了一场远超前世红草原血战的、更加原始而令人作呕的大清洗。他低下头,掌心那枚银龙鳞护身符在贪食者冰冷的吐息下竟残留著一丝微弱的暖意,盖蕊那满是担忧的苍白面容在火光与黑烟的背景中一闪而逝。 峡谷化作了熔炉,龙焰肆虐,將岩石熔为赤红浆流,將生命锻成灰烬。四头巨龙的影子在浓烟与火光中交错翻飞,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使者,播撒著毁灭。 而戴蒙·黑火·坦格利安,这位来自百年后的离群黑龙,骑乘著带来最深寒死亡的远古凶兽,在血与火的残酷洗礼中,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悟到,背负“坦格利安”之名所承载的重量,远比他想像的更加冰冷、粘稠,浸透了无法洗刷的血腥。这份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了他年轻的脊樑和灼痛的烙印之上。 第25章 月门寒霜 寡妇嚎峡谷的硝烟尚未散尽,冰冷的雨丝已开始冲刷焦黑的岩石和渗入土地的灰烬。 四条巨龙並未久留,它们庞大的身影掠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山谷,朝著谷地的心臟——鹰巢城与月门堡——飞去。 復仇的烈焰虽已点燃,但留下的权力真空与无尽哀伤,需要活人来填补与抚慰。 月门堡,这座扼守谷地咽喉的宏伟城堡,此刻笼罩在沉重的哀悼氛围中。 艾林家族的天蓝色旗帜降下半旗,在湿冷的山风中无力地飘荡。 城堡內瀰漫著薰香与潮湿石壁混合的气息,试图掩盖,却更添几分压抑。 来自谷地各家族的领主们齐聚於此,天蓝色的罩袍上別著哀悼的黑纱,他们神情肃穆,眼神深处却藏著难以掩饰的算计与窥探。 艾林公爵夫妇及其幼子惨死,只留下一个年仅三岁的女继承人——简妮·艾林。这对某些血脉稍近的艾林分支而言,无疑是一个充满诱惑的“意外”。 葬礼在月门堡內庄严肃穆的七神圣堂举行。 冰冷的石棺停放在中央,里面没有遗体,只有象徵性的衣冠和从峡谷灰烬中勉强搜集的一点残骸。 圣堂內烛光摇曳,修士们低沉的祷文在拱顶下迴荡,带著一种空洞的悲悯。 戴蒙·黑火·坦格利安站在王室成员的行列中,位于贝尔隆亲王稍后的位置。 他穿著朴素的深色服饰,刻意收敛著气息。 空气中浓重的薰香和低泣声让他有些不適,肩头的烙印似乎也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隱隱搏动,带来细微的灼痛。 他冷眼观察著那些谷地贵族:他们低垂著头,做出哀伤的样子,但眼角余光却不时瞥向圣坛旁那个小小的身影。 三岁的简妮·艾林被乳母抱著,裹在厚重的黑色天鹅绒斗篷里,只露出一张苍白、懵懂的小脸。 她似乎被这肃穆恐怖的气氛嚇坏了,天蓝色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嘴瘪著,却不敢哭出声。 她的监护人、鹰巢城新任摄政兼峡谷守护者,约伯特·罗伊斯伯爵,如同一尊青铜铸就的守护神,屹立在她身侧。他身披祖传的、刻满古老符文的青铜鎧甲,在烛光下泛著冷硬的幽光。 他的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著在场的每一个人,无声地宣示著守护的意志。任何对简妮地位的非分之想,都將直面符石城青铜的锋芒。 葬礼仪式冗长而沉重。当最后一缕祷文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时,圣堂外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骚动。並非人声,而是一种穿透雨幕的清越龙吟! 眾人惊疑地循声望去。只见城堡庭院上空,一头体型优美、鳞片闪烁著月华般银灰色光泽的巨龙正缓缓降落,姿態优雅而威严——是“银翼”。龙背上,亚莉珊王后稳稳端坐,她褪去了往日的温和,神情肃穆,王室的威严如同无形的斗篷笼罩著她。 而在她身后,紧紧环抱著她的腰,小脸埋在王后斗篷里的,是盖蕊·坦格利安公主。 “银翼”优雅地收起翅膀,巨大的头颅转向圣堂方向,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慰藉般的轻鸣。 (请记住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超流畅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亚莉珊王后在侍卫的搀扶下落地,盖蕊紧隨其后,脚步有些踉蹌,脸色苍白,显然高空飞行和这肃杀的环境让她倍感不適。 但当她的目光穿过人群,急切地搜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戴蒙·黑火·坦格利安时,那双浅紫色的眼眸瞬间亮了一下,隨即又飞快地垂下,长长的睫毛掩饰著翻涌的情绪。 亚莉珊王后径直走向圣坛,她的到来如同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部分阴霾。 她先是向石棺深深致意,然后走到小小的简妮面前,蹲下身,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著受惊的孩子,並亲手为她整理了一下歪掉的小斗篷。 接著,她转向约伯特·罗伊斯伯爵,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寂静的圣堂: “约伯特大人,”亚莉珊王后在得到杰赫里斯讚许的目光后扫过在场的谷地贵族,“我携『银翼』而来,代表铁王座与整个坦格利安家族。”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无比锐利,“艾林家族是王室最忠诚的盟友。简妮·艾林小姐,是鹰巢城与谷地毋庸置疑的合法继承人!任何覬覦她权利的行为,都將被视为对铁王座的挑战,必將承受龙焰的裁决!”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伴隨著“银翼”在庭院中適时发出的一声威严低吼,如同实质性的威慑。 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艾林远亲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直视王后与简妮。 约伯特·罗伊斯伯爵深深鞠躬,青铜鎧甲发出沉重的摩擦声:“以青铜与先祖之名起誓,罗伊斯家族必將竭尽所能,守护简妮小姐,直至她成年执掌鹰巢城!感谢王后陛下与铁王座的信任与支持!” 亚莉珊王后微微頷首,无形的压力稍稍缓解。她这才转向王室成员这边,目光落在戴蒙·黑火身上,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然后对身边的盖蕊轻声道:“去吧,孩子。有人可是担心坏了。”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圣堂里,足以让附近的戴蒙·黑火听得清清楚楚。 盖蕊的脸颊瞬间飞上两团红霞,一直蔓延到耳根。她羞赧地绞著手指,低著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却又忍不住抬眼飞快地瞟了戴蒙·黑火一眼,然后才挪著步子,几乎是蹭到了他身边。 “盖蕊?”戴蒙·黑火有些意外地看著她,声音放得很轻,“你怎么来了?这里……”他看了看周围肃穆压抑的环境,“不太適合你。” 盖蕊低著头,声音细若蚊吶:“母……母亲说……你在这里……我……我不放心……”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耳根红得几乎滴血。那份纯粹而笨拙的关切,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穿透了葬礼的阴霾,轻轻触动了戴蒙·黑火心中某个冰冷的角落。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没事。谢谢你能来。” 葬礼的祷文终於结束,沉重的氛围隨著人群缓缓走出圣堂而略微鬆动。人们沉默地来到相对开阔、但依旧被阴冷山风笼罩的內堡庭院,仿佛暂时逃离了石棺与烛影的窒息感。 第26章 命定的嘲弄 內堡庭院的气氛比压抑的圣堂稍显活络,儘管哀悼的底色依旧浓重。冰冷的山风卷著零星雨丝,吹拂著人们凝重的脸庞。 亚莉珊王后正与鹰巢城的侍女们商量她们如何照顾简妮的事宜,杰赫里斯国王和贝尔隆亲王站在不远处,老国王神色沉静,贝尔隆则依旧面沉如水,肋下旧伤似乎因寒冷和高山气压而隱隱作痛。 戴蒙·坦格利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在肃穆的人群中逡巡,似乎在寻找著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刻意的、带著青铜鎧甲沉重摩擦声的脚步声传来。 约伯特·罗伊斯伯爵领著一个少女,穿过人群,径直走向王室成员聚集的位置。 那少女身材高挑,穿著一身深蓝色、剪裁利落、仅在领口和袖口绣有简约青铜纹章的骑装,乌木般的黑髮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堪称英气甚至有些凌厉的脸庞。 她的眉毛浓黑挺直,鼻樑高而直,嘴唇紧抿,浅灰色的眼睛如同符石城山涧的溪水——清澈,却也带著山石的冷硬。 她的目光直接、坦率,甚至有些缺乏修饰,带著一种与贵族闺秀格格不入的锐利感。 这便是雷婭·罗伊斯,约伯特伯爵的侄女和继承人,戴蒙·坦格利安未来的妻子。 “国王陛下,王后陛下,”约伯特的声音沉稳如青铜,向杰赫里斯和亚莉珊躬身行礼,“请允许我介绍我的侄女,雷婭·罗伊斯。”他转向戴蒙·坦格利安,青铜面甲下的目光带著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雷婭,这位便是戴蒙·坦格利安王子。” 雷婭的目光立刻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戴蒙·坦格利安身上。她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著他,从他那头標誌性的银髮,到俊美却带著几分张扬的面容,再到他那身即使在葬礼后也难掩华丽精致的服饰。 她的眼神里没有少女初见未婚夫的羞涩或仰慕,只有纯粹的好奇和……评估?如同在审视一件新到手的、传闻中价值连城却不知是否合用的兵器。 戴蒙·坦格利安也看著雷婭。不可否认,她很特別,那份独特的英气和冷冽的气质甚至在一瞬间吸引了他。 他扬起一个惯有的、带著几分邪魅和自信的笑容,微微欠身,试图展现龙王子的风采:“雷婭小姐,久闻大名。符石城的青铜之美,果然名不虚传。” 他本想恭维她的独特气质,或许还带点调笑,期待看到对方羞涩或欣赏的反应。 然而,雷婭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眉头微蹙,那对浓黑的眉毛几乎拧在一起,浅灰色的眼睛直视著戴蒙,声音清晰、直接、甚至带著点不解风情地反驳道:“青铜之美在於它的坚韧和守护符文的力量,王子殿下。而非用来形容人的外貌。何况,”她顿了顿,目光自然而然地扫过他腰间那柄镶嵌宝石、华丽得有些过分的佩剑(並非暗黑姐妹,而是他日常佩戴的装饰剑),语气平淡却像小刀般精准地切中要害,“真正的战士,更看重手中的剑是否锋利,而非剑鞘是否华丽。”她的话语没有任何恶意,只是陈述她所认为的事实,但这赤裸裸的直白和毫不留情的“纠正”,无异於一盆冰水浇在戴蒙期待的热情上。 戴蒙·坦格利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如同冻结的龙焰。他引以为傲的俊美和风度,在她眼中似乎成了肤浅的装饰?他那柄出自君临名匠之手、价值连城的佩剑,竟被评价为华而不实?一股被冒犯的恼怒和难堪瞬间涌上心头。 他强忍著没有发作,只是嘴角那抹笑容变得极其勉强和冰冷,紫眸深处闪过一丝被刺痛的不悦。 他习惯了奉承和迷恋,从未有人如此直白、甚至近乎无礼地评价他,尤其对方还是他的未婚妻!这初次见面,便在戴蒙心中埋下了一根尖锐的刺。 未来,对妻子“青铜婊子”的蔑称,似乎已在此刻隱隱浮现,带著冰冷的嘲讽。 站在一旁的戴蒙·黑火·坦格利安將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著戴蒙·坦格利安强忍的怒意,看著雷婭·罗伊斯那浑然不觉、依旧坦荡直接甚至有些耿直到不通世故的眼神,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冰冷的涟漪。歷史的车轮果然沉重而顽固。 前世史书上的寥寥数语——“婚姻不睦”、“分居”、“青铜婊子”——此刻竟如此鲜活地在他眼前上演了序章。 无论他如何搅动命运的池水,有些轨跡似乎早已註定。 简短的、充斥著尷尬冷场的寒暄后,约伯特·罗伊斯很快將话题引回正事。 在月门堡的主厅,当著所有谷地重要贵族的面,杰赫里斯国王正式宣布了对约伯特的任命,並再次强调了王室对简妮·艾林继承权的绝对支持。 亚莉珊王后將一枚小巧精致的猎鹰胸针別在简妮的衣襟上,象徵著王室的庇护。 老嬤嬤抱著昏昏欲睡、对这一切懵然无知的小女公爵。 而约伯特·罗伊斯伯爵,符石城之主,身著祖传的、刻满古老符文的青铜鎧甲,在厅內火把的光线下泛著幽冷而坚韧的光泽。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解书荒,??????????????????.??????超靠谱 】 他如同守护幼崽的青铜巨熊,魁梧的身躯稳如山岳,一手按在腰间的宝剑“悲嘆”之上,另一只手则沉稳地搭在简妮小小的肩头——一个无声却极具力量的宣告。 他那张饱经风霜、稜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青铜般的坚定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不需要言语,那身鎧甲和腰间的巨剑就是最响亮的宣言:任何覬覦鹰巢城宝座的人,都將先面对罗伊斯家族的古老符文与摄政的怒火。那些心怀叵测的目光,在王室巨龙、国王的威严以及约伯特青铜鎧甲散发的冷硬气息面前,不得不暂时收敛、蛰伏。 目的达成,王室一行並未在阴冷压抑的月门堡久留。凛冽的山风与沉重的气氛令人不適。 告別时刻,盖蕊鼓起勇气,趁著眾人注意力在长辈们最后的寒暄上,飞快地將一个用细软羊皮包裹的小东西塞进戴蒙·黑火手里,脸红得不敢抬头,声音轻得几乎被山风吹散:“我……我要陪母亲在谷地再待几天,照料简妮……里面……是月门堡特有的寧神草……还有……新的护符……”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浅紫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担忧和不舍,“……你……路上小心。” 亚莉珊王后微笑著看著这一幕,眼中带著慈爱与瞭然。 她走到戴蒙·黑火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低语道:“好好收著,孩子。纯真的心意是冰冷的旅途中最温暖的火焰,足以驱散高空的寒意和前路的阴霾。” 四条巨龙再次腾空而起,巨大的翅膀搅动著月门堡上方的冰冷气流,载著归心似箭的王室成员,向著君临的方向飞去。 瓦格哈尔的飞行显得有些沉重缓慢,贝尔隆亲王坐在龙鞍上,眉头微蹙,肋下的旧伤在寒冷的高空中似乎更加不適。 科拉克休依旧矫健迅猛,但戴蒙·坦格利安坐在龙背上,脸色阴沉如铁,显然还在为雷婭·罗伊斯那直白到近乎刺人、將他骄傲碾落尘埃的话语耿耿於怀,未婚妻的形象与期待的巨大落差,在他心中投下了浓重的阴影。 戴蒙·黑火·坦格利安驾驭著贪食者,感受著高空那刺骨、几乎能冻结血液的寒风。 他回头望了一眼逐渐缩小的月门堡,那冰蓝色的塔尖在灰暗低垂的天幕下,如同一滴巨大而凝固的寒泪,象徵著谷地此刻的哀伤与冰冷。 然而,掌心中,盖蕊新赠的护符和寧神草隔著羊皮传来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草木清香,是这冰冷归途中唯一真实的暖意。 这暖意与他肩头烙印的搏动、与贪食者庞大身躯传来的冰冷力量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矛盾。 而前方,君临的暗流与“坦格利安”身份带来的更大漩涡,正如同黑水湾的潮汐,无声地等待著他。 贪食者似乎感应到主人心绪的复杂翻涌,发出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远古深渊的龙吟。 这龙吟穿透层层阴冷的云靄,既像是对刚刚经歷的死亡与冰冷的嘆息,又像是对前方未知命运的一声深沉而凛冽的宣告。 第27章 青铜枷锁与逃龙之影 符石城的年末被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古老的青铜鎧甲在城墙上反射著冷冽的天光,那些刻满符文的甲片仿佛在低声诉说著谷地的固执与骄傲。 今日,这座以坚韧著称的城堡却被强行注入了一丝不属於这里的浮华——坦格利安与罗伊斯的联姻,让天蓝色的旗帜与三头龙纹在寒风中彆扭地纠缠。 杰赫里斯国王的银髮上沾著细碎的雪粒,他裹紧了厚重的貂皮斗篷,看著圣坛前那对新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 贝尔隆站在他身侧,脸色比城墙上的青铜更冷,肋下的旧伤似乎被这压抑的气氛勾起,让他不时用手按一下侧腹。 戴蒙·黑火站在稍远的位置,目光掠过人群。 雷妮丝果然带著兰娜尔和兰尼诺来了,潮头岛的海蓝披风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鲜亮。 六岁的兰娜尔已经长开了些,眉眼间有了雷妮丝的英气,此刻正踮著脚好奇地打量圣坛;三岁的兰尼诺则紧紧攥著母亲的手,小脸上满是对陌生环境的警惕。 “海蛇呢?”戴蒙低声问身边的雷妮丝。 “还能在哪?”雷妮丝轻笑一声,语气里带著对丈夫的无奈与瞭然,“狭海对岸的自由城邦又有了新『商机』,他说要去『筹备下次远航』,把船队再扩充三成。” 她刻意加重了“筹备远航”四个字,显然是这半年对科利斯辞去海政大臣后彻底投身航海的行为早已习惯。 婚礼仪式在七神修士冗长的祷文中开始。 雷婭·罗伊斯穿著一身点缀青铜纹章的深蓝色婚裙,乌木般的黑髮上戴著同样材质的发冠,那张英气的脸上没有丝毫新娘的娇羞,只有一种近乎肃穆的坚定。 当修士问到“是否愿意爱他、敬他、顺从他”时,她的回答清晰得像劈开岩石的战斧:“我愿意守护罗伊斯与坦格利安的盟约,如同守护符石城的符文。至於顺从——”她顿了顿,浅灰色的眼睛直视著身旁的新郎,“得看他是否配得上。”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 戴蒙·坦格利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那头標誌性的银髮在风中凌乱,紫眸里燃烧著被冒犯的怒火。 若不是贝尔隆亲王投来冰冷的目光,他恐怕早已拂袖而去。当轮到他宣誓时,他的声音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嘲讽:“我愿意……嗯,愿意让科拉克休认识一下符石城的青铜味。” 交换信物的环节更是一场灾难。 雷婭递出的是一枚刻满守护符文的青铜护符,沉甸甸的仿佛能砸死人; 戴蒙回赠的则是一枚从君临带来的红宝石戒指,宝石的艷红在青铜色的背景下显得格外轻佻。 雷婭接过戒指时,指尖甚至没碰到他的皮肤,只是用两根手指捏著,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垃圾。 “看来这场婚礼比我想像的还要『热闹』。”雷妮丝凑到戴蒙·黑火耳边低语,语气里满是戏謔,“我们家小戴蒙可要擦亮眼睛,以后可別学你这位同名兄长。”她顿了顿,故意提高了些音量,“说起来,什么时候能看到你也穿上婚袍?总不能让姐姐等你太久吧?” 戴蒙·黑火无奈地摇摇头,正想回话,却见盖蕊公主在不远处红了脸,手里的丝帕都快绞成了麻。 而站在盖蕊身边的阿莉森·海塔尔,也偷偷抬眼望了他一下,隨即又飞快低下头,耳尖泛起淡淡的红晕。 婚宴上的气氛比仪式更加僵硬。戴蒙·坦格利安一杯接一杯地灌著麦酒,眼神凶狠地盯著那些试图上来敬酒的谷地骑士; 雷婭则与几位罗伊斯家的长辈坐在另一桌,低声討论著谷地的防御部署,仿佛身边的新郎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杰赫里斯国王几次想缓和气氛,都被雷婭滴水不漏的客套和戴蒙刻意的无视挡了回来。 直到深夜,这场尷尬的婚礼终於在眾人的沉默中走向终点。 当侍从引导著新人前往婚房时,戴蒙·坦格利安脚步踉蹌,被雷婭冷冷地瞥了一眼:“坦格利安的王子,连走路都需要人扶吗?”这句嘲讽彻底点燃了戴蒙的怒火,他猛地甩开侍从的手,恶狠狠地瞪著雷婭:“至少我不会像块捂不热的青铜疙瘩!” 两人在婚房门口低声爭吵起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守在外面的人听清那些夹杂著“野蛮人”、“浪荡子”的咒骂。 最终,还是约伯特·罗伊斯伯爵沉不住气,咳嗽一声:“夜深了,两位早些休息吧。”这才强行终止了这场闹剧。 直到次日分別时,雷妮丝拉著戴蒙·黑火的胳膊,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看到了吧?千万不要学大戴蒙,娶个合不来的人简直是活受罪。”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和兰娜尔说话的盖蕊和阿莉森,又补充道,“当然也別娶太强势的,不然日子没法过。” 她突然话锋一转,声音响亮得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实在不行,要是老头子逼你联姻,你就来潮头堡找姐姐!姐姐替你做主!我看我们家兰娜尔就不错,再过几年正好適龄,你们可以从小培养感情,知根知底——” “母亲!”六岁的兰娜尔瞬间羞红了脸,躲到雷妮丝身后的她,此刻小手紧紧抓著母亲的披风。 不远处的盖蕊听到这话,却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著斗篷上的流苏,眼圈微微泛红。 而刚被雷婭冷脸送走的戴蒙·坦格利安正好听到这番话,仿佛又被狠狠刺了一刀。 他衝到韦赛里斯和爱玛面前,哀嚎道:“哥!嫂子!你们看看她!雷妮丝简直是落井下石!我不想留在这里,这地方比地牢还可怕!” 韦赛里斯无奈地耸耸肩,爱玛则忍著笑拍了拍他的胳膊:“忍忍吧,婚姻总是要磨合的。” 最后戴蒙绝望地转向戴蒙·黑火——他同名的兄弟,他最后希望高喊:“兄弟!带我走!回君临!哪怕去龙穴跟贪食者挤一挤都行!”话音未落,他就对上了杰赫里斯和贝尔隆同时投来的冰冷目光。 老国王的眼神里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而贝尔隆的目光更是像淬了冰的匕首,让戴蒙瞬间噤声,悻悻地闭了嘴。最终,他只能眼睁睁看著王室队伍离开,自己则被“困”在了这座青铜城堡里。 回到君临的日子平静了许多。几日后的一个午后,阳光难得地驱散了冬日的阴霾。戴蒙正陪著盖蕊和阿莉森在红堡的园里照看雷妮拉。 早慧的小公主已经开始会蹣跚匍匐,此刻正摇摇晃晃地爬著追逐一只蝴蝶,银金色的软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盖蕊蹲在地上,耐心地教雷妮拉辨认朵;阿莉森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里绣著一块婴儿披风,不时抬头望向和雷妮拉玩在一起的戴蒙,眼神温柔。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龙吟撕裂了天空! 那声音尖锐而急促,带著一种解脱般的狂喜。戴蒙·黑火猛地抬头,只见一道猩红的身影衝破云层,朝著红堡的方向俯衝而来——是科拉克休! 龙背上的骑士银髮散乱,披风在风中狂舞,正是本该待在符石城的戴蒙·坦格利安! “我回来了!”他的吼声伴隨著科拉克休的龙吟传遍红堡,“那破地方谁爱待谁待!” 盖蕊惊讶地捂住了嘴,阿莉森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头望著那道从天而降的身影。 戴蒙·黑火看著那熟悉的、叛逆的姿態,心中瞭然——歷史的惯性,终究还是让自己这位“曾祖父”浪荡王子做出了与记载中如出一辙的选择。 科拉克休在龙穴上空盘旋一周,最终稳稳落在广场上。戴蒙·坦格利安翻身跃下,踉蹌了几步,却咧开嘴笑得像个逃学成功的孩子。 远处,杰赫里斯国王的书房窗户猛地打开,老国王的怒吼声隱约传来:“戴蒙!你这个混蛋!” 但这一次,戴蒙·坦格利安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对著书房的方向做了个鬼脸,然后意气风发地大步朝著书房走去——他知道,有龙在,谁也不能再把他送回那座冰冷的青铜城堡了。 园里,戴蒙·黑火看著那道消失在迴廊尽头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面面相覷的盖蕊和阿莉森,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君临的平静日子,又要被这位同名“兄长”搅得鸡犬不寧了。 第28章 暖阁议婚与瘸腿王子 红堡暖阁的空气里浮动著雪松与琥珀的香气,青铜火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將四壁悬掛的坦格利安族徽织锦烤得发烫。 杰赫里斯国王的银髮在火光中泛著象牙般的光泽,他摩挲著橡木扶手刻满的龙纹,目光扫过在座的家人,最终落在长子贝尔隆身上。 亚莉珊王后坐在他身侧,指尖缠著银线,正在为雷妮拉绣制一顶小巧的龙形冠冕,金线在她膝头闪烁,像一捧流动的阳光。 “贝尔隆,”老国王开口时,火盆里的木炭恰好爆出一串火星,“你今年刚满四十,正是男人的盛年。”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儿子鬢角新生的银丝,“阿莱莎离开我们已经十三年了,或许……” “父亲。”贝尔隆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国王的话。 他坐得笔直,深紫色的眼眸在火光中亮得惊人,肋下的旧伤似乎让他下意识按住了侧腹,但语气里的坚定却不容置疑,“十三年来,我每个清晨都会为她擦拭墓碑上的霜尘,每个黄昏都会对著龙石岛的方向说说话。您觉得,这样的十三年,还不够证明什么吗?”暖阁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韦赛里斯悄悄握住了爱玛的手,爱玛这几日在家人的安抚下逐渐稳定下来,她轻轻拍了拍丈夫的手背,示意他不要插话。 戴蒙·黑火注意到贝尔隆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位以勇武著称的亲王,此刻眼底竟泛起了水光。“我记得她第一次骑上梅丽亚斯时的样子,”贝尔隆的声音低沉下去,带著回忆的温度,“银髮散落在龙鳞上,像融化的月光。她总说,龙焰再热,也比不上我看她时的眼神。”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混著甜蜜与苦涩,“可她走的那天,我的眼神就跟著熄灭了。这颗心早就成了阿莱莎的陪葬品,如今只剩下一副空壳,怎么可能再容得下別人?” 亚莉珊王后放下针线,柔声道:“贝尔隆,我理解你的深情。但你是龙石岛亲王,是王国的继承人,总该为自己多想想……” “母亲,”贝尔隆转向王后,目光里带著恳求,“我有三个优秀的儿子——韦赛里斯稳重如磐石,大戴蒙勇猛如烈火,还有……”他的视线转向戴蒙·黑火,那双锐利的紫眸突然柔和下来,“还有你,小戴蒙。我与你父亲伊蒙从小一起长大,他的血与我的血早就融在了一起。我知道我永远无法替代他,但这些日子,你骑著贪食者在明月山脉喷出的龙焰,让我看到了伊蒙当年的影子。” 戴蒙·黑火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在龙石岛守夜塔的夜晚,这位亲王曾用剑鞘敲过他的头顶;想起在寡妇嚎峡谷,贝尔隆的瓦格哈尔与他的贪食者並肩喷火时的默契。 此刻,这位铁血亲王的声音里竟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承认,艾林公爵出事时,我怀疑过你。毕竟你的出现太过蹊蹺,像狭海对岸飘来的迷雾。但现在我信了,我们血火同源,你身上流著坦格利安的血,和我,和韦赛里斯,和大戴蒙一样。” 他前倾身体,火焰在他瞳孔里跳跃:“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幼子』。我会教你如何执掌龙石岛的舰队,如何在御前会议上掷地有声,如何让七国贵族敬畏你的龙焰。就像我对韦赛里斯和大戴蒙做的那样。” 戴蒙·黑火喉咙发紧,想说些什么,却被贝尔隆抬手制止。“所以,父亲,母亲,”贝尔隆转回目光,重新看向杰赫里斯,“请原谅我的固执。我余下的日子,只想守著我的儿子们,守著雷妮拉这个小宝贝,看著你们的曾孙辈骑上属於他们的龙。至於续弦……就让那些贵族小姐们另寻良缘吧。” 杰赫里斯沉默了许久,火盆里的灰烬积了厚厚一层。 他最终嘆了口气,那声嘆息里带著为人父的无奈,也带著对长子深情的敬佩:“罢了,你这性子,隨你母亲。”他转向亚莉珊,王后对他微微点头,银线在她指间打了个结,像是为这场爭执画上了句点。 老国王的目光扫过眾人,最终落在幼女盖蕊身上。公主穿著天蓝色的裙装,裙摆绣著银色的雪——那是她出生的季节。 听到父亲的问话,盖蕊的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石榴,她下意识看向戴蒙·黑火,手指绞著裙角,声音细若蚊吶:“父亲,母亲,我……我还想多陪陪你们。红堡的园还没看完,龙穴里的小龙也才刚认识我……” 亚莉珊笑著揉了揉女儿的头髮:“我们的小盖蕊长大了,却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黏人。”她看向杰赫里斯,眼神里带著纵容,“再等等吧,她还小呢。” 杰赫里斯哼了一声,却没再追问。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戴蒙·黑火身上,老国王的眼神锐利如鹰:“那么你呢,小戴蒙?七国的贵族小姐任你挑选,河湾地的提利尔家有三个美貌的女儿,风暴地的拜拉席恩也有適龄的姑娘,甚至多恩的马泰尔都送来过橄欖枝……” 戴蒙·黑火的视线不经意间与盖蕊相撞,公主慌忙低下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他又瞥见侍立在王后身后的阿莉森·海塔尔,这位海塔尔小姐穿著灰绿色的裙装,手里捧著银壶,青金石般的眼眸里似乎藏著星光,见他看来,便迅速垂下了眼帘,却没注意到银壶的提梁在她掌心留下了红痕。 “祖父,”戴蒙·黑火定了定神,儘量让语气显得沉稳,“我年后才十三岁,贪食者还没完全驯熟,石阶列岛的海盗也没清乾净……” “十三岁怎么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突然从暖阁门口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眾人转头看去,只见戴蒙·坦格利安拄著一根雕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他的左腿打著厚厚的绷带,裤脚隱约渗出暗红的血跡,脸上还有一块未消的淤青,但那双紫眸依旧亮得惊人,嘴角甚至掛著惯有的戏謔笑容。 “婚姻就是男人的坟场,兄弟。”他一屁股坐在最近的椅子上,拐杖“咚”地戳在地板上,“你看我,才进坟场没几天,就被埋到膝盖了。” 亚莉珊王后猛地站起身,银线从她膝头滑落。“戴蒙!你的腿怎么了?”她快步走到曾经最疼爱的孙子面前,手指颤抖地抚过他脸上的淤青,“是谁敢对你动手?” 戴蒙·坦格利安刚想说话,却对上杰赫里斯和贝尔隆同时投来的目光。 老国王轻咳一声,端起茶杯挡住了脸;贝尔隆则低头研究著自己的指甲,仿佛那上面有龙纹的秘密。 亚莉珊何等精明,瞬间明白了什么,她嗔怪地瞪了丈夫和次子一眼,转身对戴蒙·坦格利安柔声道:“快坐下,我让学士来给你换药。” 韦赛里斯忍不住笑出了声,爱玛悄悄掐了他一把。 戴蒙·黑火也想起了那天的场景——戴蒙·坦格利安骑著科拉克休降落在红堡广场时,何等意气风发,他大笑著衝进国王书房,扬言要让科拉克休把符石城的青铜门烧出个窟窿。 可他没料到,书房里不仅有杰赫里斯,还有正在匯报军务的贝尔隆。更糟的是,亚莉珊王后恰好去了梅葛楼看望爱玛,没人能护著他。 “那破谷地谁爱待谁待!”戴蒙·坦格利安当时刚进去就拍著桌子喊道,“我有科拉克休,想去哪就去哪——”话音未落,就被隱藏在暗处的贝尔隆揪住了后领。 老国王眼疾手快,抓起桌上的丝绸餐巾塞进他嘴里,父子俩一个摁胳膊一个按腿,据说书房里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和布料撕裂声,侍卫们守在门外,谁也不敢进去。 等戴蒙·黑火他们闻讯赶来时,戴蒙·坦格利安已经被捆在了椅子上,左腿不自然地扭曲著,嘴里还塞著那团被口水浸湿的餐巾,看见同名“兄弟”就拼命眨巴眼睛,活像只被拔了毛的火鸡。 “还不是拜某些『慈父明君』所赐。”戴蒙·坦格利安揉著膝盖,故意拖长了语调,“我不过是说了句符石城的床板太硬,就被按在书房里『好好教育』了一顿。”他瞥了贝尔隆一眼,“某些人下手可比对付多恩人的时候狠多了。” 贝尔隆的耳根微微发红,咳嗽道:“谁让你在国王面前大放厥词?还敢说要烧罗伊斯家的门?” “难道我说错了?”戴蒙·坦格利安立刻反驳,“雷婭·罗伊斯那个女人,晚上睡觉都穿著青铜甲!我怀疑她的心臟都是铁铸的!” 暖阁里的气氛瞬间轻鬆起来,杰赫里斯的笑声震得炭火又爆出一串火星。亚莉珊无奈地摇摇头,命人去请学士,又让侍女端来蜂蜜酒给戴蒙·坦格利安止痛。 戴蒙·黑火看著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肩上的烙印不再发烫。贝尔隆对亡妻的深情,盖蕊羞涩的目光,阿莉森低垂的眼帘,甚至戴蒙·坦格利安瘸著腿的抱怨,都像暖阁里的炭火一样,散发著真实而温暖的热气。 他想起红草原上的血与火,想起龙石岛地牢的冰冷,忽然明白,所谓的血脉羈绊,从来不是靠龙焰和宝剑维繫,而是这些爭吵、欢笑、包容与守护,像织锦的丝线一样,將每个人紧紧缝在一起。 杰赫里斯国王喝了口酒,目光在眾人脸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雷妮拉的摇篮上。小公主睡得正香,银金色的软发搭在脸颊上,嘴角还掛著奶渍。 “罢了,婚事的事暂且不提。”老国王的声音带著酒后的暖意,“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他看向戴蒙·黑火,眼神里带著笑意,“但小戴蒙,你可別学你那瘸腿哥哥,等你长大了,总得给我带回个孙媳妇。” 戴蒙·黑火的脸颊在感受到前世从未有过的关心打趣后微微发烫,盖蕊的头垂得更低了,阿莉森捧著银壶的手指轻轻颤抖著。暖阁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缕月光透过窗欞照进来,落在雷妮拉的摇篮上,像一条银色的毯子。 炭火依旧噼啪作响,將坦格利安家族的故事,继续编织进维斯特洛的长夜。 第29章 密道夜奔,月下龙吟 红堡的清晨总是从马林的钟声开始,可今日的喧囂却提前了三个时辰。国王寢宫的橡木大门紧闭著,里面传来的爭吵声却像穿透石墙的龙焰,烧得整个城堡都瀰漫著焦灼的气息。 “杰赫里斯·坦格利安,你怎能如此对我的大戴蒙!”亚莉珊王后的声音带著哭腔,银线绣成的睡袍被她攥得皱巴巴的,“他的腿还没好利索,你就把他关在塔楼里,连阳光都见不到!难道你要让他变成第二个梅葛吗?” “我是在管教他!”杰赫里斯的怒吼紧隨其后,伴隨著瓷器碎裂的脆响,“那个混蛋把符石城搅得天翻地覆还不够,回来就攛掇你跟我作对!若不严加管束,將来他怕是要骑龙烧了红堡!” 贝尔隆站在走廊里,活像块被夹在两堵石墙间的青铜盾。 他刚想抬手敲门,里面就传来王后的尖叫:“都是你!若不是你把他打得站都站不稳,我怎会心疼他!” 紧接著便是国王的咆哮:“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总护著他,他怎会无法无天!” “父亲,母亲……”贝尔隆试探著开口,声音细得像根丝线。 “闭嘴!”两道声音同时炸响,嚇得贝尔隆猛地收回手。 他尷尬地挠了挠头,想起昨天劝架时说的那句“母亲或许太过纵容”,结果被亚莉珊用绣针戳了手背;后来又只能说“父亲惩罚確实重了些”,杰赫里斯当即就把黑石镇纸砸在了他脚边。 此刻他算是明白了,在盛怒的父母之间,任何话语都是引火烧身的火星。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优哉游哉地躺在塔楼臥室里,用银质小勺舀著亚莉珊特意让人送来的蜂蜜燉梨。 戴蒙·坦格利安的左腿还打著石膏,却不妨碍他对著侍女挤眉弄眼:“你说,祖父会不会气得又把我房间的密道再封上几个?” 侍女嚇得脸色发白,慌忙跪在地上。 戴蒙嗤笑一声,將梨核扔出窗外。 他当然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白天对著亚莉珊哭诉时,他故意把伤口描述得像是被烙铁烫过,又添油加醋说杰赫里斯要把他送去长城当守夜人,还说贝尔隆准备把他再送回符石城,让雷婭·罗伊斯用青铜锁链拴著他。 “祖母,他们就是见不得我快活。”当时他握著亚莉珊的手,紫眸里的委屈装得恰到好处,“我不过是想去跳蚤窝喝杯麦酒,他们就像防贼一样防著我。您说,我这个王子当得是不是还不如条流浪狗?” 亚莉珊最疼这个敢爱敢恨的孙子,何况他此刻瘸著腿躺在床上,自然句句都信了。 当晚就拿著他“偷偷藏起来的血痂”去找杰赫里斯理论,於是便有了此刻红堡的鸡飞狗跳。 而在另一间臥室里,戴蒙·黑火正对著铜镜繫紧腰带上的龙纹搭扣。 明天天一亮,他就要带著侍卫启程,开始那场名为“巡游”实为“相亲”的七国之旅。 奥托·海塔尔的奏摺还放在床头柜上,那老傢伙的字跡工整得像列阵的士兵:“……王子年后已近十三,当择贤淑以固邦本。盖蕊公主亦需早做打算,巡游之举,既能彰显王室威仪,亦能遍访才俊,实乃两全之策……” “两全之策?”戴蒙低声嗤笑,將奏摺扔进火盆。炭火舔舐著羊皮纸,很快就把奥托的“良苦用心”烧成了灰烬。 他瞥向窗外,月光正透过纱帘洒在地毯上,像一汪冰冷的水。 门被轻轻推开,盖蕊和阿莉森走了进来。 盖蕊穿著粉色的睡裙,眼睛红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樱桃,手里捧著一个绣著贪食者图案的香囊:“这个……你带著。”她把香囊塞进戴蒙手里,指尖的冰凉透过布料传来,“七国的路很远,记得……记得每个满月都要给我写信。” “我会的。”戴蒙揉了揉她的头髮,忽然发现现在小公主只到自己胸口高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北境的皮毛、西境的金饰、河湾地的种……” 盖蕊点点头,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 阿莉森连忙递上帕子,轻声道:“王子殿下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公主的。”她穿著灰绿色的侍女裙装,袖口绣著海塔尔家族的常青藤,青金石般的眼眸在烛光中闪著复杂的光,“法务大臣那边……我也会留意的。”戴蒙知道她指的是奥托可能会在巡游途中安插眼线。 他感激地看了阿莉森一眼,这几日盖蕊总在深夜跑来哭诉,都是阿莉森陪著她,又细心地守在门外,既给了他们独处的空间,又不至於让公主的失態传到外人耳中。 “你们也早点休息吧。”他送两人到门口,看著盖蕊一步三回头地跟著阿莉森离开,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又沉又闷。 褪去外衣刚要躺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木板摩擦的吱呀声。 戴蒙猛地转身,只见壁炉侧面的石壁竟缓缓移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入口。 一个黑影从里面一瘸一拐地爬出来,拐杖“咚”地戳在地板上,正是本该被“禁足”在塔楼的戴蒙·坦格利安。 “兄弟,你可算要睡了。”他拍掉身上的灰尘,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只是笑容有些勉强,“我爬这密道差点摔断另一条腿,你可得补偿我。” 戴蒙·黑火皱眉看著他打著石膏的腿:“你怎么跑出来了?侍卫呢?” “那些废物?”戴蒙·坦格利安嗤笑一声,一屁股坐在床上,“我跟他们说祖母要送药,早就支开了。”他忽然垮下脸,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兄弟,我最近真是烦透了。腿断了不说,还被关在那破塔楼里,连只苍蝇都比我自由。今天老头子又封了三条我房间的暗道,我只能来你这借道了。” 隨后他握住戴蒙·黑火的手,使劲晃了晃:“陪我出去走走吧,就去跳蚤窝喝杯麦酒,或者去丝绸街看看新来的舞姬。你知道的,我以前最喜欢跟韦赛里斯一起去……” 戴蒙·黑火抽回手,眼神里写满了“你在开玩笑吗?为什么不自己去”。 戴蒙·坦格利安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自己的腿示意道:“你看我的腿,能单独作战吗?我需要你兄弟。” “那你为什么不让韦赛里斯陪著你?”戴蒙·黑火躺下回道。 “他现在整天围著爱玛和雷妮拉转,爱玛心情不好,他得天天哄著。雷妮拉那小不点更是黏人,晚上睡觉都要抓著他的头髮……” 他忽然放低声音,紫眸里闪过一丝真诚,“而且……兄弟,你明天就要走了。”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戴蒙·黑火心里那层坚硬的外壳。 他看著眼前这个虽然混帐却总在关键时刻把他当“兄弟”的曾祖父,看著他还打著石膏的腿和故作可怜的表情,终究还是嘆了口气。 “只能去一个时辰。”他重新繫紧腰带,抓起掛在墙上的斗篷,“而且不能惹事。” 戴蒙·坦格利安瞬间眉开眼笑,拍著胸脯保证:“放心,有我在,绝对……”话没说完就被戴蒙·黑火瞪了回去,连忙改口,“我是说,有你在,肯定出不了事。”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密道。暗道里瀰漫著潮湿的霉味,石阶陡峭而狭窄,戴蒙·坦格利安拄著拐杖,每走一步都疼得齜牙咧嘴,却硬是没哼一声。 戴蒙·黑火走在前面,用打火石点亮墙壁上的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他忽然想起贝尔隆说过,这条密道是杰赫里斯年轻时为了和亚莉珊私会挖的,没想到如今竟成了戴蒙·坦格利安的“越狱通道”。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两人钻进密道后不久,走廊尽头的阴影里,盖蕊和阿莉森悄悄探出头来。 刚才她们走到楼梯口,忽然听到戴蒙的房间里传来奇怪的响动,盖蕊放心不下,拉著阿莉森又折返回来,刚好看到石壁移开的瞬间。 “他们……他们要去哪?”盖蕊的声音带著哭腔,小手紧紧攥著阿莉森的衣袖。 阿莉森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別担心,公主。他们应该不会出事的。” 盖蕊泛红著眼睛,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大胆的念头,“阿莉森要不我们……” 君临的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丝绒,將红堡、圣堂和码头都裹在其中。 明月高悬在天鹅堡上空,银辉洒在黑水河上,波光粼粼的水面像铺满了碎钻。 丝绸街的酒馆里传出喧闹的歌声,混合著跳蚤窝飘来的劣质麦酒气味,构成了这座城市独有的气息。 龙穴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龙吼。 贪食者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离开,低沉的咆哮震得地面微微发颤,紧接著,科拉克休、梦火和沃米索尔、银翼等也相继发出回应,不同音调的龙吟在夜空中交织,像一首属於坦格利安的夜曲。 戴蒙·黑火和戴蒙·坦格利安从密道出口钻出来时,正好听到这阵龙吼。戴蒙·坦格利安抬头望向龙穴的方向,紫眸里闪过一丝嚮往:“你说,要是我们现在骑上龙,直接飞到兰尼斯港,祖父会不会气晕过去?” 戴蒙·黑火没理他,只是拉了拉兜帽:“你的腿还能骑龙?赶紧走,天亮前必须回来。” 两人匯入丝绸街的人流。戴蒙·坦格利安虽然瘸著腿,却依旧是人群的焦点,他摘下兜帽,银髮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引得路边的妓女们纷纷拋来媚眼。 他也毫不避讳,笑著对那些女人吹口哨,直到戴蒙·黑火拽了他一把才收敛些。 而在红堡的塔楼里,杰赫里斯和亚莉珊的爭吵终於停了下来。 老国王疲惫地靠在王座上,亚莉珊坐在他身边,手里绞著丝帕,眼圈红红的。 贝尔隆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葡萄酒:“父亲,母亲,夜深了,还是休息吧。” 杰赫里斯接过酒杯,却没喝,只是望著窗外的明月:“你说,我是不是对大戴蒙太严厉了?” 亚莉珊立刻接口:“何止是严厉!你都快把他逼疯了!” 贝尔隆苦笑一声,刚想说话,远处突然传来龙吼。他抬头望向龙穴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奇怪,这个时辰,龙怎么会突然躁动?” 杰赫里斯也站起身,走到窗前。月光照亮了他苍老的面容,他看著龙穴上空盘旋的夜雾,忽然冷哼一声:“我猜,肯定是某个混蛋又在搞鬼。” 而丝绸街上戴蒙·黑火无奈地嘆了口气,抬头望向明月。 月光下,他忽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夜奔”,或许並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在离开君临前,他还能像个真正的少年一样,陪这个麻烦的曾祖父“兄弟”疯一次。 而君临的夜还很长,属於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