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光之地》 第1章 [现代情感] 《背光之地》作者:一墨momo【完结】 文案: 学校是个纯粹的地方,但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也会有恶意在悄然延伸。 夜半时分的内湖女尸;似是而非的神秘坠楼;废墟下的尸骸所引发出的陈年旧案…… 一件件一桩桩,无不袒露着复杂的人心。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恶意滋生的时刻,希望你能突破包围,沐浴在阳光普照下,向阳而生。 内容标签: 悬疑推理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骁 魏莱 ┃ 配角:陈铭 丁岳琨 韩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校园里的凶杀案 立意:悬疑 第1章 发现浮尸 楔子 人心似海,最易无风生波。 当黑暗肆无忌惮的滋长,终有一日会挣脱束缚,而后张牙舞爪地禁锢宿主,避无可避…… 北方的四月并不是雨季,气温虽明显转暖,但室外的背阴处还是阴冷、干燥。夜晚有水的地方更是冷得战栗。 一阵风卷过,压平了地上新冒出头的草茬。 湖边背风处,一对小情侣却并未受到影响,还在浓情蜜意的低声细语。 女孩儿紧了紧裹在身上的宽大外套,羞涩的指着黑漆漆的湖面问:“哎,那是黑天鹅吗?这么晚了没回棚里,偷跑出来的吧?” 男孩儿随意瞥了眼几米外的青年湖,转回头盯着女朋友的脸赞叹道:“你眼神真好!这黑灯瞎火的还能看出来天鹅!” 女孩儿的眼神始终没离开湖面,她紧盯着那一处,拉着外套的手下意识的越攥越紧。 男孩子很快发现了小女友的异常,拉了拉她的胳膊凑近了问:“芃芃怎么了?” 女孩儿没有搭话,却慢慢变了脸色。 路灯透过树影打在这张年轻的脸上,一旁始终紧盯着她的男孩,心里突的跳了下,后背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他不再询问,几步跨到湖岸的最边缘,顺着女友的目光,在三五米远处浮着一团模糊的影子。 青年湖的水有点深,也并不清澈,没了白日里天鹅浮浮潜潜地搅动,此刻仿如静止了一般。 男孩儿的视力并不太好,他皱着眉,仔细分辨着那一处事物。 黑黑的一团随着细微的水波荡开,更多的部位渐渐顶出水面。 细细麻麻的恐惧慢慢侵入身体,他觉得头皮悚然炸开,那越见清晰的轮廓显然是个人形! “呀!!!” 尖叫声划破了静夜,刺透了耳膜。 他猛地扭头,看见女友哆嗦着坐到了地上。 湖面上的物体被风带动着轻微摇曳,泻了的月色笼下来,那丝丝蔓蔓的发梢、衣角似海藻般四散飘动…… 第一章 警车伴着刺耳的警鸣飙过静夜下的街道。 “关了!关了!”吴骁掐了烟,在副驾座上抻了抻腰,侧头对着开车的小实习说:“赶紧的,嗞儿嗞儿地吵得我头疼!” 实习生丁岳昆刚分来没俩月,干什么都是一本正经的认真。听着吴骁的叨叨,双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道:“吴哥,你头疼那是缺觉。王队说了,出警就得开灯挂铃!” 吴骁斜着他,半天才叹出口气,冲后座上的陈铭一脸无奈道:“你说这孩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这大半夜的又不堵车,一路鬼哭狼嚎下来……”他伸手敲了敲侧车窗,“看见没,那边好几家窗帘都拉开了!明儿你他妈就能上微博了!” 陈铭并没理会他说了什么,正一脸兴奋的扒着前座,“哎,哎!我早听说这地儿风水不好,在乱坟岗上建的校,每年都得整出点儿事!吴儿你是本地人,给讲讲这学校的精彩历史呗,还有那什么八大神秘事件!快快快!我从小就爱听鬼故事!” 吴骁嫌弃的拍开他扒拉的手,“你先擦擦哈喇子。想听鬼故事好办,一会儿你就跟住了韩主任!他看在你虔诚的份上,能给你讲一晚上不重样的!” 实习生小丁关了警笛,瞄了他俩两眼,憋了憋还是没忍住问:“韩主任他不是法医吗?还看鬼故事!不瘆人?” “怎么?你也感兴趣?要不你也跟着一块儿过去听听,让他顺道给你普及下咱局的不可思议事件!” 小实习一听这话脸都有点白,僵硬着姿势,磕巴道:“还,还有咱分局的事?” 吴骁瞅了眼窗外,揣好记录本敷衍的说:“可不,什么法医室里移动的骷髅架子,走廊上消失的臭球鞋,多着呢……” 警车一路飞驰,临近t大校门时才减了速。吴骁正要按下车窗亮证件,守在门口的保安显然被叮嘱过了,一见警车开过来,急忙按开电门,利落地伸手指出了事发地方向。 吴骁冲着车窗外做个了感谢的手势,示意小丁不必停车。 此时已过了校内就寝时间。 t大还保留着传统的管理风格,晚上十一点统一拉闸。 白日里清雅不乏热闹的校园此时阒无一人,一排排高大的树木分列道路两侧,树的枝叶混着风声簌簌作响,远处几座教学楼里还闪着三两处光亮,更远的地方一大片六层小楼隐在黑暗中,让深夜中的校园更显空旷。 陈铭一直盯着窗外嘀咕着:“这学校建的也确实够偏的,路灯还不咋亮,大半夜要一个人走路上,再来点儿背景音乐,妥妥的鬼片现场!” 对这个不着调,整个警队都习以为常,吴骁顺着搭话,“这几年城市整改修的已经不错啦!以前校门口那一片都是小树林,一到晚上阴风阵阵,除了耍流氓的就是熊孩子跑那试胆儿!后来真出了命案了,这区市容规划时,第一批就把那平了!” 一听说有命案,小实习顿时来了精神,声音都亢奋了八度,“吴哥,啥情况,给说说呗!” “这个问我,我知道!”陈铭把脸探到前座中间,贴着小实习的脑袋,压低了声音说,“美女被砍二十几刀后死不瞑目,每日午夜会把路过此地的人拖入林中,冤魂索命!” 小实习隐蔽的翻了个白眼,看着前面不远处灯火通明,更加严肃的板了脸说:“到了。” 每所大学里都会有一座人工湖,湖水或深或浅,湖面亦清亦浊。 t大当然也不例外。 四月天里,青年湖岸边绿树成荫,翠柳环绕。傍晚时,一对对小情侣会光速抢占着最佳地形。 好在这面湖够大,隔个三五米,总能找到处可意的地方。校方还甚为贴心的把湖边的照明装点成贴地暖光灯。一片朦胧合着月色,这氛围不用来互诉衷肠,好似都对不住情侣圣地no1的称号。 此时的湖心花园已布满了警戒线。 吴骁甩上车门,刚一下车被夜风猛的一灌,冻了个激灵。他迈过警戒线,迎着跑过来的小民警亮出证件,边走边说道:“分局的。法医、痕检都到了吧!” “到了,到了,这片湖比较大,都散着搜证呢!”小民警很年轻,制服干净笔挺,看样子就入职不久,估计头一回出这种现场,眼睛灯泡似的唰唰放着光,指着岸边最亮的一处说:“局里的法医在那验尸呢!” 韩主任正巧抬头,冲着他们这边招了招手。三个人麻利儿的凑了过去。 韩诚拉好尸袋,手套都没摘,冲着仨人就开喷:“你们爬过来的!再晚点儿咱就直接停尸房见吧!你们王队呢!还他妈在路上呢?” 陈铭殷勤的蹲过去顺毛,“老韩你不要激动!注意保护好发际线!” 吴骁瞅着韩主任越发不善的脸色,赶忙挤过去,一肘子把陈铭怼到边上,正儿八经的道:“前些日子那个跨省市大案还没收尾,王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次的案子我们哥俩负责。您给说说尸体情况呗。” 韩诚懒得跟他们计较,再次拉开尸袋,示意他们过来细看。 尸袋拉开的瞬间,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面而来,三层口罩都抵挡不住,再加上尸体狰狞的面部,震撼效果跟环绕立体声一样,数倍放大。 小实习已经扑到一旁吐得昏天黑地了。 尸体已呈现巨人观,面部特征无法分辨,但仅从残留的衣物上也不难看出,这是个年轻的女性,很大可能就是t大的在校生。 吴骁动手翻看着衣物,听着韩诚继续说着:“尸体性别女,被发现时仰面向上,尸身并未全部浮出水面。根据尸体状况、尸温和僵硬程度,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48-72小时之内,尸体腐败比较严重,所以具体情况得解剖后才能知道。” “是溺毙的?” 韩诚摇摇头,把尸体的头部扭到一侧,指了指后脑一处明显的伤口。 吴骁眼睛一缩,喉咙有点发紧,“他杀!” 韩诚点点头,“尸体后脑部有明显钝挫伤,不排除颅骨破裂,硬膜下腔出血的可能。尸身无其他外部伤痕,暂时也未发现性侵痕迹。还是那句话,具体情况得等我回去尸检后才能确定。” “哎呦,我去!”陈铭拍着腿站起来,“还想歇两天,这下又有的忙乎了。” 第2章 “你又知道啦?”吴骁没好气的合上记录本,看看小实习也吐得差不多了,招呼上他往痕检那边过去。 陈铭跟在后面不依不饶的叨叨,“我就说这地儿风水差吧,你还不信!你看人别的学校顶天儿了是跳个楼、吞个药的!这尼玛到好,别管是打晕了扔湖里,还是打死了再抛尸,都是故意杀人啊!” 吴骁转过头,用胳膊肘卡住陈铭的脖子道:“大哥你可闭嘴吧!一会儿接见校领导,求您让我一个人去!我不想再跟纪检的张大姐谈天说地了!” 痕检的方明浩正好从小树林里钻出来,一眼看见他们仨,就挎着相机,拎着个证物袋走了过来。 吴骁瞄了眼袋子里的东西,揶揄道:“哟方科,收获不小啊!” 方明浩摇着证物袋,一言难尽的叹着气,“现场属于开放性区域,人员流动密集,每天还有员工定点打扫,很难搜索到有用信息。我们都趴地皮儿上找了。你别说,这学校卫生搞的是真不错!废弃瓶子、碎纸片、衣物纤维……毛都没有,连烟头都没几个!”说着他又狠晃了晃手里东西,“就这玩意多儿,从犄角旮旯翻出来五六个了!疑似凶器的更是影儿都没见着。” 陈铭盯着证物袋里明显有使用痕迹的避孕套,吹了个口哨,一脸赞叹,“真他妈刺激!野战啊!” 吴骁顺手接过袋子,反正面都看了眼,摇着头道:“老韩说暂时没发现性侵痕迹,这东西够呛用得上。没有能确定尸体身份的东西吗?” 方明浩用手指点了点还分散着搜证的同事,抿着嘴砸吧了声,“还没有!我估摸着这湖里能捞出点儿东西。明早联系水警吧。这一片可够大的,得费点功夫,你先联系联系校方,看有没有失踪人员吧!” “这周围的摄像头能调取吗?” “嗨!可别提了!”方明浩托了托护目镜的框子,无奈道:“这是文化人扎堆的地方,都讲究隐私!人权!学校要是敢随便安摄像头,他们就敢实名投诉、发帖子,非给你在教育部挂上号不可!以前就出过类似的事。s大那阵为了在校生安全,要在教室跟寝室门口装摄像头,结果半个学校的学生联名告到教委去了,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也没装成。现在这些高校都吸取教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是在重点区域,像校门口、行政楼、校内银行、图书馆这些地方装。别的地方就算有也多半不敢开。”他说着抬手指着天,“就这地儿,你还指望摄像头?想都甭想!我还是再去那边翻翻垃圾桶吧!” 吴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招手叫来那个小民警问:“报案人还在吧?” “在,都没让回寝室,都在值班室那等着呢!校长、副校长都通知了还没到,有个值班的教务主任在,学校保安处的也来了,各个学院都有辅导员轮值,要是需要了解情况能随时配合。” “谢谢啊!”吴骁拍了拍小民警的后背,扭头对后面跟着的陈铭说,“小伙子有前途,嘴皮子够利索!” 陈铭关注的点明显不在这,他“嘶”了一声,慢悠悠问:“这个‘都’是几个意思?” 小民警搓着后脑勺,一脸为难的道:“我正要汇报呢!这个地点比较特殊,目击者有点儿多!” ?吴骁点着头认同道:“学校吗!人来人往的是多,围观群众咱们稍后再说,先去见见第一目击者。” “呃……”小民警犹豫了一下,小声解释道,“我说的就是第一目击者。那个有点儿多……” “多是几个?” “八个!啊不对,是九个!” 吴骁一脸的不可思议,“这都是第一目击者?!他们是在这组团打牌时发现的尸体?!” “那到不是。”小民警憋着笑,回身用胳臂顺着湖的轮廓划了一大圈,“就,各个角度的第一目击证人。” 吴骁看了眼笑得都抖了的陈铭,感叹道:“也是哈,要不方科哪找来那么些证物!怎么还出来个单数?这是半夜跑湖边背单词的?” “这到不是!多出来的那个是报案人,刚巧下班路过,是这的老师。” 第2章 魏莱登场 第二章 一个人呆得久了,连对热闹的向往都成了种奢侈。 这么些年,魏莱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旅行,兴致高时还会一个人跑去看一场午夜电影…… 自从外公、外婆都相继过世,她仿佛和世间的人情冷暖彻底脱节。她并不是孤儿,相反,她父母双全,甚至还有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只不过,这些人若她不主动追过去,就像忘了她的存在一样。 魏莱也努力的融入过,结果却好似隔着画框看着张全家福,自己格格不入。 慢慢地,慢慢地,她也就习惯了。 一个人可以,一个人能行,一个人没问题…… 与友人相处也是如此。 本就羞涩,面部表情也不丰富。人情往来哪怕内心澎湃,言语还是平淡,面上也无甚惊喜,只不过语速会快上很多。 但可惜,这个社会的交流节奏太快,她还没碰到有人愿意付出耐心去细细的揣摩。交谈个两三次,不论男女都会礼貌性的退却,然后给她冠上高冷的标签。 她想说,她也有很多话,只是反应慢些,还没有在脑中整理好说出口,她们就已经换了话题。 不过,渐渐的,也就算了,她还是一个人,一个人也可以的…… 为了逃避人际交往,她稀里糊涂的考了研,临近毕业又纠结要不要再读个博? 正这当口,她的导师来询问她是否愿意留任校图书馆,反正她学历史的,专业也算对口。对这个砸下来的大馅饼,她觉得如同天降福祉,兴奋了好几宿。 后来才听说,这个提议其实早被好几个师哥师姐,甚至师弟师妹拒绝过,轮了一圈才到了她这。 毕业聚会时这些个天之骄子们都叫嚣着年轻就该出去闯闯,多见识见识世界,不然眼界太窄,枉费了这么多年的苦作舟。现在就开始安逸,相当于提前退休,人也就废了。 魏莱却废得心安理得。 整日整日的与书为伴,甚至一天都不用说上几句话,简直不能更惬意!所以,对于打卡出勤,她总是很积极,能推给学生的工作,她也喜欢自己捋清楚。自然,每日的最后整理,关灯锁门成了她的必备日常。 意外收获是,对于这种主动加班、轮班的同事,馆内一众有家有口的老师给予交口称赞。 t大占地很广,从图书馆到教职工宿舍直线距离一公里,但实际走起来远得多,因为它们之间隔着个硕大的人工湖。 湖边竹苞松茂,栈道曲径幽深。但魏莱每每路过,都颇为尴尬。除非接近熄灯时,不然萦绕在周边的轻声细语,言笑怒骂,让她这个大龄单身女青年眼睛都不好随意瞟,只得盯紧脚下的路,快步匆匆穿过。 搞得自己如此狼狈,还非要挑这条路走,其实别无它意,就是因为懒。 “懒”这个词古往今来都不招人待见。魏莱此刻一脸平静的坐在值班室里想,果然这是遭了报应了。 坐在她对面的教务处张主任,一直神经质的敲着桌子,一连串的叹气,“哎,哎!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就赶上我值班了!小魏啊!”他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姑娘,突然觉出点儿庆幸,眼前这个点儿更背,“哎,你个姑娘家遇见这种晦气事,一会儿回去好好洗个澡,也找点柚子叶什么的拍拍。养好了精神,准备明天写一堆的报告吧。” 魏莱不带表情的点点头。左耳听着主任继续唠叨,右耳接收着已经缓过劲儿来的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讨论。 眼见着讨论由开始的窃窃私语,逐渐变成热烈攀谈,张主任终于被吵得怒上心头,拍着桌子吼道:“都安静点儿!哪那么多话!有话等警察来了再说!” 随着话音儿,值班室的门被推开了,来人象征性的在门板上叩了两下,跟着掏出证件,“我是南湾分局刑警大队的,这么晚了谢谢大家配合我们工作。大伙儿不用紧张啊,就问几句话的事。咱们也尽量快一点儿,也好早点完事让大家回去休息。” 值班室里瞬间鸦雀无声,十几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门口。 看着一屋子男女老少都呆楞住,吴骁尴尬的咳嗽一声,刚要再说上两句时,张主任已经反应了过来,移步上前迅速握住了吴骁的手,同时瞄了眼他还没收回去的证件,情绪饱满的开口道:“吴警官,你好你好!给您添麻烦了!我是t大今晚值班的教务主任,我姓张。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们一定配合!另外,出了这个事吧,我们校方也是措手不及,校长还在外地开会,副校一会儿就到。我就想提前问一下,这会不会影响我们明天的正常教学,用不用通知停课啊?” 吴骁抽回他被不断摇晃的手,”这到不用,学校可以正常运营,但出事地点附近我们会封锁现场,等调查结束就会解封。也请校方配合一下,告诉学生尽量不要在四周逗留。” 第3章 “当然,当然!”张主任皱巴着一张脸,再次在心里骂娘,但该说的话还是一点儿没落的道,“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校方提供的?虽然出了这个事,我们学校是有一定监管不利的责任,但是您看吧,这大学本来就不是封闭式管理,人员流动不可控,周围又偏僻……” 吴骁听着张主任说着说着就开始打官腔了,赶紧拦了话,“我们还真有件重要的事需要校方协助。”他说着,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主任凭着多年的任职经验,迅速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吴警官咱们去小会议室谈,那儿可以给您清理出来当谈话室。” 他领路率先出了门,临到门口还不忘扭头嘱咐道:“小魏啊,你看着点学生,让他们配合警察同志的工作,别吵闹。” 吴骁随即把视线落在了那个年轻女教师的身上,听着她不带情绪的答应了一声,“好的。” 出于职业习惯,在进门之前,吴骁已经通过小民警的口述和从门外的观察,对这些人的性格特征有了个大体评估。 他发现这个姓魏的老师话是真的少,直面了这么刺激的场面好似无动于衷,坐在个角落里一直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啥。 对于一眼看不透的事,总习惯再多看上几眼。就这几眼让吴骁内心万马奔腾,我艹,我艹,我艹!刚才没看见正脸儿,这是个美女啊! 而那个女老师对目光出乎意料的敏感,几乎是立刻对上了他的眼神,然后就那么僵着个脸对他礼节性的点了个头。 吴骁维持住了人民警察的光辉形象,瘫着脸,扭过头,跟着张主任快步出了值班室。 等交代完张主任核实在校生的留宿情况后,小民警探过头问:“下一个叫谁?报案人?” “先问那几个学生,都一块儿叫过来吧。”吴骁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转动了下脖子,对着旁边的小实习道,“小丁,给你陈哥打个电话,问他是不是还在保安处,找他们要份学校的平面图,要有湖心花园的设计图也来一份。” “好嘞!”俩人痛快的答应着。 不大会儿,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就在安静的楼道里响起,会议室即刻塞满了人。 看得出来面对警察这些学生们即兴奋又紧张,但都很有规矩,没有冒冒失失的抢着说话。 吴骁也尽量温柔的开口道:“都坐啊,我知道这个事情可能对你们内心冲击比较大,希望大家都冷静一下,你们都是第一目击者,你们的证词对我们警方很重要。由于今天时间太晚了,我们先简单的了解下情况,之后还得请你们去分局做一份详细的笔录,谢谢大家伙的配合啊。咱们现在先讲讲你们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警察叔叔!” 守在门口的小民警“噗嗤”笑出了声,被吴骁狠瞪了一眼,迅速闭了嘴。 开口说话的是个女孩子,个子不高,披肩长发,带着锋芒毕露的精明。她乖觉的立马改了口,“警察哥哥,我们八个人是在四个不同地方看到的,也分不出谁先谁后,是听见赵芃芃的喊声,才聚到了一块儿的。”她说着用手指了下右边的女孩子,那孩子瑟缩的点了下头。 吴骁低头翻着调查登记,发现说话的这女孩儿还是经管系的学生会副会长。他心里“嗞”了两声,这从小就当官的,气势是不一样哈! 学生们说的话基本上大同小异,总结来看就是,这个时间快接近熄灯,人已经比较少了,他们两两组合交流人生也接近尾声,有的都顺着湖边往回走了,就看见湖里浮上来个东西,眼神不好的压根儿没在意,可有眼神好的就给吓到了。然后他们都听见了赵芃芃的尖叫,就聚在了一起,等保安处的人来了就让他们都到值班室等着。他们见到尸体时,那尸体刚浮出水面,还在离湖边三、五米远的地方漂着,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还是都给吓楞了,要不是下班路过的魏老师顺着喊声找了过来,一时半会儿都没人想起来报警,更别提注意到可疑情况了。 吴骁也知道再问不出来什么,请他们每个人在临时绘制的青年湖平面图上标出了发现尸体时各自所站的大体位置,又嘱咐好在案件调查期间不要随便透露案件内容,并随时开机配合调查取证,就让小民警联系张主任送孩子们回了宿舍。 这时候早过了半夜十二点。 值班室在教务楼的一楼,四周被高大的松柏包裹,从窗户一眼望出去,黑压压的一片,视觉上就让人感到密不透风。 吴骁捏了捏鼻梁,习惯了熬夜,没有烟顶着还是一阵阵犯困。 会议室的门“当当”响了两声。 “请进。”吴骁站起身,迎着走进来的人伸出手,“魏老师,您是报案人对吧,谢谢您的配合,请坐。” 对方探出手,略带凉意的指尖握上他的手指,一触即离,然后那人轻轻地挪开椅子坐到了他的正对面。 他暗中打量着这姑娘,发现她动作顺从,但在坐下时却不着痕迹的把握过的手在裤缝上蹭了下。 吴骁挑起眉,呦,还有洁癖。 魏莱端端正正的坐好,听着那姓吴的警官发问,认真简洁的回答着各个问题。心里却控制不住的激情澎湃,呀呀呀呀!是电视里演的那种刑警啊,好酷好严肃!不知道带没带枪?好想问问。太紧张了怎么办?手心都出汗了,我表现得是不是不好?他一直瞪着我干啥? 吴骁看着对面坐的笔挺条直的姑娘只想锤胸口,太他妈累心了!这问一说一,跟挤牙膏一样,答话都在十个字之内解决,说完了立马闭嘴,多一个字都没有。 “请问您是t大的在职教师吗?” “是,任职图书馆。” “那魏老师这么晚才下班?图书馆也加班啊!” “不是,检查、锁门。” “您是住校?在回去的路上发现的尸体?” “对,住职工宿舍。” “您能说说发现尸体时的情况吗?”这回该说长点儿了吧! “听到喊声看见尸体报警。” “您看到尸体时,尸体周围的情况您能回忆起来吗?” 这次姑娘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在吴骁鼓励的眼神下认真地回答道:“太黑,看不清。” 吴骁:“……” 魏莱:“!” 吴骁心里叹着气,哗哗翻着记录本,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猛地盯住魏莱的脸道:“您是只有今天下班比较晚,还是每天都是差不多的时间?” “几乎每天。” 他不觉坐直了身体,语气也严肃了起来,“今天是周四,那这一周魏老师都是十点左右下的班?” “差不多,有记录。” 吴骁往前倾了倾,“魏老师,这几天下班时也走的这条路?”见魏莱点了头,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接着道,“那您有没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事,或者可疑的人?请您仔细想一下。” 魏莱脑子里打出一串问号加惊叹号。脑细胞飞速运转着,警察这意思是我可能见到过凶手?那我会不会有危险,被报复!可我啥也没注意呀!啊对了,书里都写着报案人一般也都是怀疑对象,他这是怀疑我,试探我?哎呀我去!我要怎么洗脱嫌疑?要回答什么才看起来清白又稳重! 于是,她顶着吴警官凌厉的眼神,木着脸道:“什么意思?” 吴骁:“……” 小实习刚好打完电话,推门进了会议室,看见会议室里的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的发愣,他觉得气氛不太对,小声问道:“吴哥,有什么问题吗?” 吴骁瞥了小丁一眼,挪了挪椅子道:“没事,平面图要来了?” “要来了,在陈哥手里,他这就过来。” 吴骁点点头,咬着后槽牙才能放缓了语气对魏莱解释道:“魏老师,您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学校这个环境比较特殊,多偏僻的角落白天都肯定会有人经过,更何况发现尸体的这个湖呢还是在学校中间的位置。我们警方初步分析,凶手在这个地方不管是作案还是抛尸应该都会选择在天黑后进行。根据我们的了解,学校在住宿方面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熄灯后校园内基本可以杜绝外来人员的走动,保安处还设置了巡逻车,夜间不间断巡逻。所以我本人对熄灯前后的这段时间比较重视,请您好好想一想,任何小事、细节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破案的重要线索。” 魏莱在心里“啪啪啪”鼓着掌,分析的条理清楚,好有道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这么说凶手很可能就是学校里的人!好刺激! 她点了点头,冷静的开口道:“明白,没误会。” 看着对面的警官听完她的说词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圈,赶紧又补充了句,“我会仔细回忆的。” 吴警官工作了一天,看起来很疲劳,有气无力的谢过了她,请她最近时间保持电话通畅,就让她签字回去了。 魏莱站起身摆好座椅,跟警官再见后,并礼貌的带上了门。 第4章 完美!给自己机智的表现点个赞! 吴骁看着这姑娘有条不紊的退场,什么话都懒得说了,他冲小丁摆摆手,“收队,回去等验尸报告吧。” 第3章 尸源确定 正午的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直射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脑屏幕反着光。吴骁、陈铭各占据一角,用警服蒙了头摊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办公室的门”咣当”被拍开,丁岳昆扯着嗓子亢奋的道:“学校那边有线索了!” 吴骁拉开脸上的衣服,瞪着精神抖擞的小实习感叹着:“这年轻就是好啊,生生熬了一宿还能活蹦乱跳的。”他一边伸着胳膊腿一边冲着陈铭喊:“醒醒诶!拿出你通宵开黑的精神头!” “尸源确定了?”吴骁看着小丁手里的文件使劲搓了把脸。 “还没,不过快了。”丁岳昆把手里的纸摊开在桌子上,指着其中一张道:“这是学校到现在为止还没联系上的在校生名单。” “这可是不少啊!”陈铭凑过头,看着那一页上密密麻麻足有几十个的人名嘟囔着。 “没办法,不是封闭管理,不能限制学生自由。有本市的占着床位还是回家住,也有不少跟对象在外面租房的,还有逃课出去旅游的。学校那也在进一步联系确认。不过啊……”小实习说着停顿了下,拉过另外的一张纸,压不住的兴奋道,“我觉得尸体身份靠这个就能对上个八九不离十了。” 陈铭懒得听他卖关子,拿起那张传真纸,纸页抬头写着湖心公园失物招领。 “可以啊,脑子够好使的!”陈铭大力的拍着丁岳昆的肩膀,“考评时陈哥给你优秀啊!” 小丁摊开手无奈道:“可惜不是我。是吴哥昨晚上吩咐的。他说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显示身份的物品,有可能是被凶手处理掉了,也有可能是沉到湖中了,或散落在周围。这附近人来人往的,学生们一般都讲究个拾金不昧,要是捡到了钱包、手机、书包什么的估计会上交学校。他让我去问问管理处,有没有失物招领的地方。” 陈铭看着已经开始对照着画圈的吴骁,扒着小实习的肩膀悄声说:“别灰心啊,你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他实习那会儿整个一二傻子,好不如你呢。” 吴骁麻利的浏览完文件,拎着外套站起身道:“走吧哥儿几个,再来趟t大。” 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普照,玻璃窗在太阳的照射下都泛着层暖融融的光圈儿。 吴骁三个人在副校长的陪同下到了失物招领处,看到了那摆满了一桌子,五花八门的待认领物品。 副校长姓严,人如其姓,是个严肃干练的中年女性。 她指着角落处摞着的几个大箱子解释道:“我们校方在各种管理上还是比较人性化的。学生么,都是半大的孩子,丢三落四在所难免。我们学校的学生素质很高,捡到的东西,大到手机、笔记本,小到书本、练习册都会送到这里来,统一登记管理。”她说着接过管理处老师递来的记录本,翻动着指点给吴骁他们看,“我们记录的很详细,捡到物品的时间、地点、物品类别、物品所有人信息一目了然。”她回身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这个学期登记在湖心花园附近所拾到的物品,我已经让管理处的老师挑拣出来了。” 吴骁伸手接过登记簿,谢过严副校后,就开始翻看桌子上的丢失物。 管理处的老师做事很细心,物品已经大致分好了类别。总体上分成了三类。一种是生活物品:发卡、水杯、水瓶、甚至还有双拖鞋。这些东西一般不会标记所有人的信息,他也不好判断跟案件是否有关,只能先让小丁一一拍照记录。 第二类是随身物品:这一类的东西包括钱包、手机、还有衣物等,一般比较贵重,信息也明确,所以被认领走的最多。眼下只剩下两块儿电子表,还有件薄外套。陈铭对照着登记簿,仔细查看了眼这几件物品的登记时间,发现都是在三周以前,他跟吴骁对了个眼色,小幅度的摇了下头。又开始确认最近的认领信息,并拍照记录。 吴骁盯着最多的那一堆儿物品,也就是第三类:书、本、杂志。这些东西一大部分都写了姓名,有的写的比较详细,把学院专业班级都写上的,管理处老师也会主动联系那个学院的辅导员,让他把书代领走。 吴骁翻动了几下,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这次的目标物品。这是本口译英语专业类的书籍。书很明显的泡过水,书页边角翻卷严重。 吴骁捋了捋书面,动作轻缓的慢慢揭开黏在一起的扉页。由于浸水的时间比较长,圆珠笔的痕迹已经晕染开,字体的颜色也浅淡了很多,但仔细看还是能勉强辨认出三个字。 他又掏出那张校方提供的失联人员名单,上面自己用红笔醒目的圈出了一个名字——外语学院,田澄澄。 失物招领处的记录薄上,清楚书写着于四月八号,本周三,由青年湖水面管理人员拾得。 严副校长站在一旁,一直注意着这三位警官的动作,当发现吴骁停了下来,凝神注视着一张纸时,她心头猛地一跳,话出口时,语调都高了几分,“吴警官是有什么发现吗?是否需要我们校方配合。” 吴骁把手中的纸展平,方便严副校长查看,他用指尖点着那个名字,声音低沉有力,“我们需要校方尽快提供这个学生的个人信息以及家庭信息。请带我们到她的宿舍看一看,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也可以调派女警。” 严副校长听完他的话脸色都变了,她太清楚一旦确定死者就是本校的学生,而且还是死于非命,这意味着什么! 后面他们将会面对繁长复杂的后续处理,铺天盖地的媒体曝光,四面八方的指责谩骂以及学校声誉的损耗和个人前途的受阻。但她稳住了心神,还是毫不犹豫的肯定道:“请稍等,我马上联系教务处。我会安排她们学院的指导教师带您到这位学生的宿舍。”说完她立刻走到走廊上,开始电话联系询问。 吴骁把书装进证物袋,拉过小实习低声吩咐着:“赶紧叫痕检的来人。再问问老韩那的验尸报告出来了吗,让他做好dna比对准备。” 陈铭这时候接过记录簿,走到一直贴墙站着的管理处老师身旁,看着眼前岁数不大的小老师已经被这紧张的气氛惊得手足无措了,只得几近和蔼的开口询问:“这位老师,送来这本书的人您还有印象吗?现在能不能联系上,我们需要做个笔录。” “有有有,能能能……”小老师一叠声的答应着,手忙脚乱的翻开抽屉,拿出本厚厚的管理手册。 可能是为了缓解心里紧张,她一直不停地说着话,声线绷得又细又紧,但好在表述的内容并未受影响。 “这本书送来时湿的厉害,还是我放在窗台上给晒干的,印象比较深。学校的的那个湖里养着天鹅,都是散养的,为了避免它们吞食异物,湖面都会及时清理。送书来的那人就是当天的清理员。一般湖里的杂物都会直接当垃圾处理,可这回是教科书,大哥比较实诚,怕学生没了书没法上课,就给捞了送过来了。” “就这一本书?还有没有别的?”吴骁接过话头问道。 小老师一脸的困惑,“没听说还有什么,也可能不重要就当杂物给扔了吧。”她说着话手里的动作也没停,把管理手册翻到了需要的那页,捧给陈铭看,“这是他们那的座机号码,你可以打这个去问问,私人号码我这没有,后勤处应该都有。” 严副校长很快的结束了电话沟通,等她面对吴骁三个,再次开口说话时,语气疲惫而沉重,“这个学生的信息我们已经提档,马上送来。我跟她们学院的孟辅导员又核实了一次,这个孩子到现在还是处于失联中。”她正说着,手机响了起来,严副校看了眼来电人,迅速的接通电话,并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里的呼吸有点急促,说话的人好像正一边快速行走一边通话,他说:“严校,我刚问了田澄澄同寝的人,听说这学生从这周一开始就没在学校住宿。” “田澄澄宿舍的人这几天见过她吗?知道她有可能去哪了吗?” 通着话的孟辅导员突然听到陌生的男音传入耳中,他下意识的拿开手机看了眼通话人,确认名字无误,立刻反应了过来,刚刚说话的应该是警察。 他停顿下来,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说,电话里就响起了严副校长的声音,“小孟,负责这个案件的几位警官就在我旁边,你有什么说什么,不用顾虑,尽可能的配合。” “好,严校,我知道了。”他说话时已经走到了一栋宿舍楼前,驻了脚抬头看着楼上的一层层窗户,有几片窗帘从拉开的窗户间飘了出来,随着风的吹动舒展翻卷。 他平稳了下呼吸,开口道:“我先回答下刚刚那位警官的问题。田澄澄的室友都是她的同班同学,据她们说,这几天班里基本都是专业大课,好几百人一块儿上,老师抽查点名也没点到田澄澄,所以她们也没注意她这几天来没来上课。田澄澄这学生在l大交了个男朋友,从上学期就搬出去在外面租房住了。所以几天见不到人,她寝室的人一点儿都没在意。她们12号楼是六人寝,我把她宿舍另外的五个学生都叫回来了,我现在就站在她们宿舍楼门口等那几个学生过来汇合。” 第5章 严副校长挂断了电话,长长的深呼吸后又缓慢地吐出那口气,似乎在这呼吸的须臾间刻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当她再抬头看着面前的三位警官,神态镇静,语气平和道:“我带几位过去。我了解过了,这个学生是外地的,一般寒暑假才会回家,需不需要现在就通知家属?” 吴骁对这位不但心理抗压能力强还务实干练的女校长印象非常好,所以说话时都不自觉地带了点儿敬重,“具体情况还未确定,您可以就校方的立场与失联人员的家属进行沟通,我们警方暂时不会通知家属方面。还麻烦您先带我们到宿舍看看吧,我们也想跟她寝室的人了解下情况。” 春日的校园四处充斥着勃勃生机,绿茵绕壁,风雨不言…… 着着春装的学生擦肩而过,不管是三两结伴还是形单影只,不论喜笑颜开还是满面愁容,都刻着年岁正好时的风茂绚烂。 吴骁开着警车,在严副校长的指引下往女生宿舍楼开去。路过青年湖时,远远的望了眼被黄色封锁带隔离开的湖岸区域,那里柳絮翩飞,湖面盛满了潋滟春光,但却寂静沉默,让人无来由的觉得压抑萧索。想起那个消失在湖底的年轻生命,吴骁也忍不住在心里惋惜。 第4章 询问 女生12号楼在宿舍群的中间偏右位置。 吴骁在稍远的空地上停了车,下车后往楼洞口望过去,那里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一个中等身材的男老师身边围着三个女生,楼口的台阶上还守着个严阵以待的中年女性,他猜应该是这栋楼的楼管。 等在楼下的几人早早就看见了警车,男老师率先迎了过来,冲严校长打过招呼后,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外语学院的学生辅导教师,我姓孟,大二英语专业的4个班级都是由我负责。”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的女生,“她们三个就是跟田澄澄同寝室的,还有两个在路上,马上就能过来。” 吴骁快速的打量了眼那三名学生。不知道这位孟老师提前跟她们说了多少,三个人显然都吓得不轻,其中两个把手紧紧的握在一块儿,另一个看着沉稳点儿的也脸色发白。 陈铭贴上吴骁的后背,小声道:“你别拉着个脸成不,看吧祖国的花朵儿吓的,那小姑娘都要打摆子了。” 吴骁往边上侧过一点儿,慢下速度与陈铭并排走着,他嘴没动,从嗓子里压着声音说:“你行你快上,她们这样也得把我吓够呛。” 陈铭快走了几步,越过众人先一步到了学生们面前,“同学别紧张,你们孟老师可能已经跟你们大概说了一下,我们来就是问几句话了解点儿情况,不会耽搁你们太久。” 他说话时还带着笑音,但对三个女生来说却并没有多大的缓解,仨人还是紧张的只顾着点头,话都说不出一句。 吴骁看着场面一度有点儿尴尬,低声询问着严副校长,“这儿人来人往的谈话也不太方便,您看咱们还是找个办公室坐下来说吧,我们痕检的也快到了,等他们来了咱们再上宿舍去。” 严副校长一路上手机不停的响,可能有些话不方便当着他们的面说,所以现在有些急切的想离开去处理后续的事宜,她匆匆嘱咐好孟辅导员接手配合调查工作,就告辞离开了。 剩下的几人商量了一下,孟老师继续在楼门口等着另外两个学生,其他人则跟着楼管阿姨进了一楼的值班室。 值班室隔绝了外面的嘈杂,等各自坐下后,几个女生的情绪眼见着已经平复了不少。 陈铭抓紧机会开始询问,三个女生听的很认真,但估计还是受情绪影响回答的磕磕绊绊。在陈铭掏出死者衣物的照片,请她们协助辨认时,更是差点儿吓哭了出来。 那两个始终拉着手跟连体婴儿似的女生眼皮儿都不敢抬,哑着声音问:“死的那个人真是田澄澄吗?” “现在我们还不能确认死者身份,所以希望你们能帮忙辨认一下,照片上的衣物是田澄澄的吗?”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三个女生都闭上嘴一言不发。 陈铭既不催促也不插话,就这么耐心的等着她们开口。 吴骁看似一直埋头记录着谈话情况,但其实眼角余光始终不离三个女生。一旦确认被害人身份,那她周边的人首先会成为排查对象,他在心里不断做着人物侧写,自发自问的提出一个个问题。现在的孩子有这么胆小?事情还没确认,被问几句话能吓成这样?什么样的性格会表现出她们现在这种状态? “我,我也不太确定,她好像有这样的衣服,我看不出来是不是这件?”等了半晌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开口说话的女生姓薛,是这个寝室里岁数最大的,也是寝室长。她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点着照片。 陈铭鼓励了她两句,继续问道:“你们对她的交友情况了解吗?” 还没等人回答,值班室的门口响起了询问声:“陈警官,我们现在方便进来吗?” 得到请进的许可,孟老师带着两个学生走进了屋内,田澄澄宿舍的五人正式聚齐。 孟老师的脚刚跨进门口,手拉手二人组就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冲了上去,“孟老师,能给我们换间寝室吗?我们不敢回宿舍了,太吓人啦!”这次是真的哭出声了。 孟老师被问的一愣,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扫了吴骁他们一眼,开口严肃的训斥道:“事儿都没确定哭什么!要真是出现特殊情况学校肯定有安排。人家都没事,怎么就你俩事儿多!” 二人组抬头看了眼孟老师的身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嗤。” 听着身后有人不屑的哼了声,孟老师诧异的侧身回头,露出了后面跟着的两个人。 吴骁打眼看着新来的两位,觉着眨眼间画风都变了,要说刚才的勉强算个刑事记录片,那现在就明显换成了偶像剧。这两个女生跟那三位同学的气场完全不同,看起来冷静理智,见多识广,面对陌生人的注视打量丝毫不怯场,而且是真的漂亮! 一个披肩长发,连衣裙、高跟鞋,手链耳环一样不缺,还画着精致的淡妆,嘴角含笑的望着屋里众人。另一个则留着露耳短发,t恤、牛仔裤、马丁靴,从头到脚清爽飒利,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不难猜出刚刚那嗤声就是出自她口。 见到能正常交流的人,让一直陪着小心问话的陈铭暗暗松了口气。就连一旁被磨叽的询问方式,憋得抓耳挠腮的小实习都眼神一亮。 “苏玮欣,好好说话!”孟老师瞥了短发的女生一眼,虽然说着责怪的话,但语气并不严厉,甚至还有些维护的意思,看来跟这个女生相当熟悉。 长发的女生不等苏玮欣开口,就拉着她站了出来道:“警察同志好,我叫王雅菲。刚才陈芸她们顾虑到我俩的感受,没把话说完。其实每天都在宿舍住的只有她们三个。”她轻抬了下手指,对着最先到的那三个人比划了一下,接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跟苏玮欣都在学生会任职,她是体育部的骨干,还是校田径队的,总是得参加集训锻炼,有时候练习累了,她离家又比较近,就会回家休息一下,毕竟家里有爸爸妈妈照顾着,体力恢复也会更快更好一些。我是在宣传部和团委都挂着职务……” “什么时候又去了团委了!”叫陈芸的那个女生小声嘀咕了句。 王雅菲跟没听见她的质疑一样,面不改色有条不紊的继续陈述道:“我们学院有时候会要求学生会的人轮流值班,我看那些高年级的师兄师姐们都忙着准备考研、论文,我才大二,学习也不怎么忙,就帮着他们多值个几天,所以不是总在寝室住。” 站在一旁的苏玮欣适时补上了一句:“我们跟田澄澄不熟。话都没说过几句,对她的了解实在有限,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不好意思。” 你看看!你看看!陈铭隐晦的给吴骁递着眼神。 吴骁很能理解他的想法,也在心里赞叹着,这情商,这口才,这临危不乱!这要是场宫斗剧两拨儿的段位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一遍,陈铭还是递过来照片请她们辨认一下。 苏玮欣盯着看了两眼,果断的摇头表示不知道。 倒是王雅菲接过照片转着角度的看了看,犹豫了下才指着照片的一角开口道:“这个牌子的衣服太常见了,我记得田澄澄是穿过这个样式的卫衣。” 吴骁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女生的观察力不错!她现在正微皱着眉,像是在思考。但脸色也不太好看,看来还是有点儿被吓到了,不过表现的还是很镇定。 丁岳昆随着提示音看了眼手机,出声提醒道:“痕检的方哥他们到了。” 吴骁点点头,眼睛快速的溜了一遍那五名学生,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王雅菲身上,温和的开口询问着:“这位同学能领我们到你们的宿舍看看吗?” 王雅菲先看了孟辅导员一眼,见他点头,才痛快的答应道:“当然可以!我们寝室在三楼,304。” 第6章 陈铭跟丁岳昆继续留下来做询问记录,吴骁带着王雅菲去门口等着痕检的人。 吴骁站起身时,小丁不着痕迹的凑近了递过自己的手机,悄声道:“韩主任说尸检报告出来了,传你微信上了。” 吴骁“嗯”了一声,见陈铭也望过来,就示意他看手机。然后转身随着王雅菲走进楼道。 吴骁划动着手机,一面转发一面快速的浏览着关键信息——死者,女,年龄18-23岁,身长约160cm。死亡时间只能精确到4月5日晚,也就是发现尸体的三天前。 他着重看了下死亡原因,韩主任最终判断这姑娘是溺毙。后脑枕骨骨裂,尸身上没有明显挣扎痕迹,因该是被打晕后扔到了湖里。根据尸斑和尸僵状态,t大青年湖应为第一案发现场。 痕检的人已经提着箱子等在楼门口了,楼管阿姨很负责,见到吴骁带着人出来接,才挪开位置同意他们进入。 可能提前做了通知,楼道里几乎没人。王雅菲掏出钥匙开了门锁后就停住了动作,很自然的闪到了一旁,给警官们让出了道。 这姑娘为人处事超出年龄的成熟!吴骁看着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魏莱魏老师。这可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吴骁琢磨着,自己之前的推断没错,凶手确实是在晚间行凶。不晓得魏老师能不能提供点儿有用的线索。看来一会儿还是得抽空过去拜访一下!不过跟她说话实在太糟心,要不还是电话联系吧…… 痕检的人动作利索,在王雅菲的提示下很快的收集好田澄澄的个人物品装袋存封。 “吴儿我们先回局里。水警得晚点儿到。哦对了,老韩让你回去时找他一趟。”方明浩收拾好物证箱,带着人打了个招呼就马不停蹄的又往回赶。 吴骁站在寝室中央环顾四周,很典型的女生宿舍,不算大,也不是太整洁,但个人物品的摆放区域分明。 王雅菲陪站在一旁,她一直盯着吴骁的眼色,见他的目光停在一堆一堆界限分明的日用品上,适时开口解释道:“我们女生不像男生那么大大剌剌,很多东西还是习惯各自用各自的,这样也能减少矛盾。” “哦,还是女生仔细,我们在警校时都是拿了就用,就没问过是谁的。女生要这样是不是该吵起来了?”吴骁顺着她的话茬,语气随意的问着。 “也不一定,分人。田澄澄脾气就挺好的,基本没跟人吵过架。”王雅菲貌似不想再绕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主动转了话头,“吴警官,我们是不是还得去公安局录口供啊?” “暂时不用,如果有需要我们会提前通知。”吴骁说着就走出了寝室,默默的注视着锁门的王雅菲,这姑娘话里有话啊!‘基本没吵过架’,这是暗示田澄澄还是跟人发生过矛盾呐! 吴骁记下了这句话,觉得眼下还没必要纠结这些,还是再去封锁区转转,顺便跟湖岸管理人员聊聊,也许能找到些漏掉的线索。 三人谢绝了孟老师的陪同,出了宿舍楼陈铭就得吧开了,“我琢磨着八成就是这姓田的姑娘!我看过她照片了,小姑娘文文静静的,什么仇什么怨啊,下这么狠的手!打晕了还不行,还得推湖里去,不死不休呀!” “别叨逼叨的,维持好你的正面形象!两边楼里多少双眼睛正欻欻你呢!”吴骁看着手机,头都懒得抬的翻着白眼,“方明浩已经回局里了,对比结果很快就能出来。等确定了身份就得把她们宿舍的都叫过去排查,一个女学生能有多复杂的人际关系!看凶手的行凶手段,估摸着是熟人作案。” “哎呀我去!”陈铭又兴奋了,拍着大腿道,“骂架的我见得多了,都不稀的看!这种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忒带劲了!” “形象,象形!”吴骁拉开车门,顺手把陈铭推进驾驶室,自己往后座上一靠。 他刚刚抽空给魏老师来了一电,电话没人接听,自动挂断后弹出一条系统回复短信——很抱歉,工作中不方便接听电话。 吴骁也没在意,把手机揣回兜里。 在警戒线前下了车,迎着光线有些刺眼,吴骁带上墨镜,再抬头时图书馆的一角衬着光越出树顶。他遥遥望着那片墙壁,鬼使神差的又掏出手机,按着号码添加了微信,这年头居然有人不用信息验证直接就能加上好友!拉开朋友圈,果然空白一片,不是设置了权限,是真的啥也没有。但头像跟背景图却又是精挑细选过的。 看着那熟悉的游戏头像,吴骁勾着嘴角笑了起来,魏老师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惊叹啊! 第5章 线索 华灯初上,透过窗户能望见万家灯火。 南湾分局的办公室里既不温馨也不惬意,几个人扎堆在办公桌前,烟头明明灭灭,屋内烟熏火燎。 去拿外卖的丁岳昆一进门就被呛得直咳嗽。 韩诚在烟雾缭绕里淡定的端着保温杯,指挥着咳得眼泪都下来的小丁开窗开门,“通通风,这要熏上一宿你吴哥他们就能做腊肉了。”他又看向还对着验尸报告来回翻腾的吴骁,“我能得出来得结论都写在上面了,要没事我就先回了,dna比对结果天亮估计就能出来。” 吴骁盯着报告上的几行字赶紧抬手阻止道:“韩长老留步!您再给说道说道这个!” 韩主任迈着四方步踱回来,瞄了一眼他指的那行字,“哪写的不明白?枕骨可见直径5cm不规则创口,颅骨破裂,脑组织撕裂,硬膜下腔出血,颅骨、脑组织外露。伤口周围遗留粉末为碳酸盐沉积物,即泥晶——微晶灰岩。” 吴骁;“……咱能翻译成人话吗?” 韩主任高冷的弹了弹纸页,转头对着丁岳昆语重心长道:“小丁啊,多读点书!看见没,这就是文化水品的差距。” 吴骁还没说话,陈铭就扒着桌面急切的道:“求您老给指点迷津啊!” “好说,好说。”韩主任放下了他的保温杯,掏出手机输入搜索信息,把显示出来的照片递到吴骁他们眼前,“根据成分分析最接近的是一种积层岩、海相沉积的结晶白云岩,俗称千层石,就是种石头,常用于搭假山、盆景收藏。” 吴骁在一叠照片里迅速抽出了几张,问道:“是这种玩意不?” t大的园林建设相当不错,青年湖岸处处成景,照片里正是湖心花园四周的山石景观。 “差不多。光看图像还不能确切分辨。”韩诚也严肃起来,接过照片左右对照着看了看,“你去挨个抠一块儿回来,做下成分比对就清楚了。” “那个……”丁岳昆突然插话进来,见屋里的人都扭头看过来,挠着头不太好意思的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死者后脑的伤口怎么就确定是人为造成的?不能是她自己磕的吗?你们看这湖边都是树啊草的,她没走稳一脑袋磕到石头上,不也挺合理的吗!” 韩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同志爱思考是好事!值得鼓励!一会儿让你吴哥给你讲讲。”说完他就托着他的杯子悠哉游哉的晃出了办公室。 吴骁招手叫过来小丁,翻出死者照片耐心指点道:“咱先不说尸体为什么在湖里被发现。你仔细看看被害人的手指。” 丁岳昆:“手指自然弯曲,没有挣扎痕迹。” 吴骁:“指甲。” 丁岳昆:“指甲挺干净的,也没划痕、裂痕。” 吴骁:“这就是我们推断的原因,死者如果是自己撞伤,哪怕一下就撞晕了,身体也会有下意识的反应,手会抓挠周围的物体保持平衡,手指会紧缩,而且伤口四周会有擦伤痕迹。可她的指甲缝里没提取出任何有用信息,而且脑后只有一个创口,身体没有挣扎迹象,这说明死者在无准备状态下被人袭击后即刻失去知觉,面部有处伤口应该是倒下时造成的挫伤。” 丁岳昆恍然大悟的猛点头,“懂了!” 陈铭起身推了小丁后背一把,“行了,知识问答时间结束,去喊方明浩开工干活了!” 再到t大时已经将近九点,天也黑透了,学校里却是比白天热闹的多。 青年湖的隔离地带有民警执勤,湖里水警还在继续作业,根据白日里管理员的证词,水警在书本打捞处附近重点搜索,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 吴骁他们跟痕检的人组成两队,分散开对周围的所有山石、景观石、铺路石等采样取证。 方明浩看着小丁忙乎的满头汗,忍不住提着嗓门嚷嚷着,“拿刀刮下来点渣儿就成!弄坏了是得赔钱的!”说完他转过身,瞪着正蹲地上抠石头的吴骁感叹道:“哎呦我滴个亲娘啊!我说这孩子咋这实诚,那么大个石头他非得掰下来一块儿!原来根儿在你这!你不能找块儿小的挖啊!” “我们这不是怕抠少了,不够你们回去用的!”吴骁站起身抖了抖土,刚要再说点儿什么,却”噗“地笑出了声。 方明浩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湖对面。湖边临水悬空搭建了个木头屋子,下方是个大晒台,木屋周遭用石头隔出了空间。陈铭此时正站在晒台上刮石头。 第7章 木屋里聚满了回家的天鹅,它们似乎对陌生人侵入领地感到了巨大的不满,“咯呵咯呵”的鸣叫与翅膀扑腾声连成一片,好几只还从木板缝隙间探出头来,使劲伸长了脖子去啄外来者。陈铭差点儿被咬到,慌乱间脚底打滑,身子一趔趄,伸胳膊往地上一扶按了一手泥,头上还飘落了两根毛儿。 听见周围的笑声,他气急败坏的吼起来,“笑屁啊!老子容易吗!这他妈……”话没说完他视线顺到了一处,声音随之一顿。他飞快的蹲下身,又猛的站起来,循着湖岸找到了吴骁,“吴儿你们过来看!” 吴骁蹲在晒台上,看方明浩趴在地上测量、拍照。 木屋周围那一圈石头缺了一块儿。那一块儿原是磊在晒台的边角上,被上方的木屋遮挡住,不近前还真不易被发现。 方明浩爬起来,对陈铭调侃道:“行啊陈儿!这跤摔的太值了!哥回头给你买大骨头棒子啃!补补钙。” “我谢谢您嘞!”陈铭指着地上的那处空缺问,“这是老韩说的那石头吗?” 方明浩低头翻看着相机,“我这就回去做比对,如果根据这一圈石块的大小和尖锐度推算,缺的那块儿很符合死者的伤口创面。可惜这地方太湿,虽然人来往不多,但禁不住有一大群鸟啊,没法提取指纹信息。我先走,你们再继续搜搜。” “想什么呢?”陈铭看吴骁蹲在那半天没动静,用鞋尖踢了踢他。 “我实在不明白凶手咋想的!这里离发现尸体的湖面距离忒远。这是个人工湖,水的流动性不强,湖里面也没有大的生物,三天时间不可能让尸体漂到那边去。这里要不是作案现场或抛尸地点,那么凶手就是提前挖走了石头,随身带着等待被害人!那块儿石头不算大,可也不小呀!他带着这么个玩意来来去去的不扎眼?不嫌沉?!” “你也说了,这石头是提前挖走的,那首先就排除了激情作案的可能。像这种处心积虑要人命的案犯,他们思维方式跟咱正常人不一样!”陈铭毫无诚意的安慰了两句,拍了拍他,“行了,别费这脑子瞎琢磨啦,你还不如回去问问老韩!快起来,咱看看水警那有啥发现没!” 吴骁点着头站起来。 丁岳昆在一旁也跟着点头道:“陈哥内涵韩主任被我记本上了。” 陈铭不屑的瞥他一眼,“小同志,有想法是好的!但我是不是忘了提醒你,你的考评还在我手里呐。” 吴骁在他俩的吵吵闹闹里,视线不自觉的又飘向了图书馆,他思考了一小下,认为还是有必要再去找魏老师聊聊。 陈铭带着小丁去水警那看情况,吴骁则走去相反的方向。 “吴哥干什么去?看着还挺急的!”小丁瞅着匆匆离开的背影一脑袋的问号。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干你的活去!”陈铭推着他后背往前走,自己也转身看了眼吴骁离去的方向,突然“嘿嘿”的笑起来,一脸猥琐的捅着小丁的胳膊问:“哎,我听说报案人老漂亮了!” 小丁回忆了一下,肯定道:“是挺好看,但是不太好说话,做笔录时给吴哥气得够呛!”他说着说着斜了陈铭一眼,警惕道,“你可别见色起意对人家有什么想法!案子还没结呢,那也算是嫌疑人!” 陈铭一巴掌呼上他后脑勺,恨铁不成钢的道:“这孩子咋这么不开窍呢!” 已经将近十点,图书馆门口还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各个楼层都亮着灯。吴骁举着手机往大厅里看了看,里面还有不少学生在检索设备前搜索信息。他想了想没直接进去等,而是在门口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靠边站着。 在过来的路上他已经拨通了魏莱的电话,这次铃声响过三下就有人接听了,电话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听不出情绪,“喂,你好。” 吴骁赶紧道:“是魏莱,魏老师吗?我姓吴是分局刑警队的,咱们见过面。我还有些问题想请您配合一下,您现在方便吗?” “嗯。”短促的应答过后,电话里又立马安静下来。 吴骁完全能想象出,手持电话的魏老师那一张冷淡的脸。 这对话的反应也算在他意料之中,他只得自顾自的接着道:“您现在有时间是吧,我就在图书馆门口,您看您是出来还是我上去找您,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的。” “稍等,我这就下来。”这次回答的语速快了很多,但说完这几个字就又没声了。 吴骁攥着手机,听着里面仅余的呼吸声,一脸莫名的想着,她咋还不挂断?这是等我先挂?等回过神时,手机里的呼吸节奏也比刚刚急促起来,吴骁突然觉得有点儿尴尬,这姑娘就这么开着手机下楼来了?这是对方不挂断就不会挂断的教养?还是在等着我说啥?? 在吴骁就要破罐破摔的说‘你慢点儿,不着急’时,哒哒哒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前,同时一沓子纸递了过来。 吴骁低头看了眼写满字的纸张,又抬头看了看摊着脸的魏莱,不知怎的,脑子里叮的一声,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突然就跟面前的姑娘脑波段同步了。 “你是让我确认你这周的下班的路线?” “嗯”魏莱用力的点了点头,迅速从那叠纸里抽出两张摆到了最上面。 吴骁看着纸上线条凌乱的描描画画,试探着问:“这是要提供线索?” “对,就是这个!”魏莱快速的回答了几个字,又停顿下来,她皱着眉脑子里努力的捋着逻辑顺序,想要自己一开口就能简洁流畅的表述完整,可越是这样越不知道要从哪说起,一堆七零八落的画面一团乱的全堵在一处。 吴骁这次明显感觉到了魏莱的激动,他也很激动,看这样子真是有线索啊! 应对情绪处于波动状态的人,他相当有经验。 吴骁瞬息让自己的气势沉下来,再开口时特意压低了声线,让人听起来沉稳可靠,“别急,你慢慢说,或者我提问,你跟着回答也行。” “好!”魏莱看了眼吴骁,这人站在路灯下,目光平和既不催促也不怠慢,一副做好准备认真聆听的样子。 她在心里给自己鼓着劲,冷静,冷静!头发都挠秃了才想起来的,可得好好说!没准真是破案关键呢,你看人警察多重视! “您让我回去想想这周下班后有没有发现特别的事,我努力的回忆了下,就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件,不知道跟这案子有没有关系。” 太不易了!吴骁心里感慨着,这多少个字!这是打开声道系统了?! 他接过魏老师再次递过来的纸,借着路灯仔细分辨着那粗细不一的线条,突然后背一凉,他猛的抬眼盯住魏莱严肃道:“魏老师现在有时间吗?我需要您配合去局里做份详细的笔录。” 第6章 魏莱的疑惑 直到坐在警局办公室里,魏莱才将将缓过了神。 她此时端坐在靠背椅上,小幅度的转动着脖子环顾四周。这间办公室说实话真是乱的可以,角角落落都散放着各种物品,屋子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烟味,但除了这些跟一般的办公区域也没什么差别。 魏莱有些失望,电视剧果然坑人,那些凶案分析的图版啊、各种警用设备啊,影儿都没有!要不是进门的椅子上堆着件貌似警服的外套,你说这是个皮包公司她都相信。 吴骁翻腾出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水,客气的放到桌子上,他发现这姑娘又有点儿走神儿,赶紧咳嗽了一声引起她的注意,“魏老师,我得先录入一下您的指纹。” 魏莱看着推到面前的指纹录入设备,配合的伸出双手,按照提示一个指头一个指头认真的按在上面滚动,脑子里肯定道:这才像点儿意思!要不搞得跟领导约谈似的,害我差点儿没激情了! 吴骁靠着桌角盯着系统显示录入完毕,才隔着电脑坐到魏莱对面。 他从抽屉里掏出张图纸,展开平铺在魏莱眼前,“魏老师,这是你们学校湖心花园的的平面图,您每日下班时走的是哪条路?” 魏莱前倾着身子,在图上分辨了一会儿,就明确的指出了自己的下班路径。 吴骁拿着笔,顺着她的口述在图上描了一段线条。 魏莱细心的发现图上还有几个不同颜色的标记点,她琢磨了一下很快得出结论,那些应该是发现的尸体的几个学生当时所处的位置。 吴骁盯着图上自己刚画上的线段,又拿过来魏莱的那张粗糙的手绘,拧着眉比对了一下才继续问道:“根据您的说法,您想起来件奇怪的事,您能再具体的说一下吗?” 魏莱这时候已经完全捋顺了思路,毫不犹豫的开口道:“那晚发现尸体后您让我回去想想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事。我回去想了一晚上,觉得没什么特别的。每天晚上在湖边遇见的就是那些搞……呃,咳,都是些在畅谈人生的学生。” 吴骁憋着笑看魏莱一本正经的继续道:“偶尔也能见到个别心情不好的孩子,一般他们都是在湖边找个地方坐着愣神。”她说着停顿了下,扫了吴骁一眼,特意描补了句,“我们学校对学生的自由交往是持包容态度的。” 第8章 吴骁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咽下了对于魏老师反常话多的诧异,鼓励道:“您接着说。” 魏莱点了下头,吐字清晰地道:“我本来确实没什么想法,但今天我在图书馆看到了个学生,她应该是有心事,就坐在临窗的位置上愣神,我观察了她得有一个小时,那个学生就这么呆呆的不动,连我走到她附近,她也没什么反应。我感觉见过类似的事,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又总觉得哪有些不太对。”她说着掏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指着一个未接电话看着吴骁的脸道,“直到我整理好书架回到位置上看到您的未接来电,才突然回忆起来,就是这周一的晚上,我在湖边见到个学生,他也是这么愣着神!” 吴骁握笔的手不由攥紧了,却没有出声打断。他看着魏莱眼神飘向了右上方,边回忆边说着:“因为是周一,过了一个周末要整理的书有点儿多,那天我回去的时候就比平时稍晚,路上基本没有学生了。走到青年湖的时候,我发现湖边站着个学生正对着湖面发愣。一般我扫一眼就不会太关注,但我记得我看见他的时候就突然紧张了一下,因为他基本就踩在湖岸线上,离水面太近了。我虽然不授课,但学生们见了也会叫声老师,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我怕这个学生是要轻生,就盯着他多看了几眼,还想着要不就过去问问。可还没等我走出那条小路,那学生就抬头往我这边扫了一眼,然后扭头就走了。我看他不像有事的样子,我就赶紧回了宿舍,也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魏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楼道里的大呼小叫给打断了。 陈铭的大嗓门咋咋呼呼的传过来,“姓吴的!你忒不仗义了!扔下我俩就火上房似的跑了,你急个什么呢!” 魏莱顺着声音望向门口,刚蹿进来的人显然没想到屋里还有别人,肉眼可见的僵在了门口。在他后面还跟着个人。魏莱认出来,后面的那个她见过,是位姓丁的小警察。 丁岳昆接收到吴骁自行体会的眼神,不忍直视的低头推着陈铭,找了个角落乖巧的坐好。 吴骁像没事儿人一样,端正着脸对魏莱道:“您说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是那个学生有什么奇怪的表现吗?” “不是的。我记得我当时确实觉得有点怪,可又说不上来哪不对。等我今天看到那个发呆的学生,才发现那天晚上我见到的学生与其说是愣神,不如说是对着水面观察什么更贴切。而且我仔细想了下,我一眼看到他就紧张起来,是因为他虽然站着不动,但肢体语言和给我的感觉是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所以我以为他是想不开要跳湖。但是他走的时候挺从容的,一点儿不慌乱。我说奇怪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 魏莱停住话头,抬眼看了看吴骁,轻咬了下嘴唇,才有点儿为难道:“我觉得奇怪不是因为看见了什么,正相反,是什么也没看见。” 不等吴骁追问,她深吸了口气,语速慢了下来接着道:“我认为自己没在意那晚的事,但转天下班的时候,我在那条小道上走着走着,就不自觉的往那个学生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那个位置很偏,要不是特意去看,路过时根本不会注意到。我看过去的时候湖边没人,但……但是在靠后一点的阴影里我觉得站了个人!那地方树木很茂盛,路灯也照不到,我其实什么也没看见,可就是觉着那有个人!当时吓得我汗毛都起来了,没敢再细看赶紧就走了。回了宿舍想想,觉得可能是自己疑神疑鬼的吓唬住了自己。” 吴骁听完她的话,完全没把这当成是神经质的胡言乱语,而是很严肃的递给她笔,指着平面图道:“魏老师,请把您说的位置在图上标出来。” 旁听的陈铭、小丁也站了过来,看着魏莱用手在图上比了比距离画了个小圈,又在小圈的斜后方画了个稍大的圈。 “您看清那个学生的样子了吗?”陈铭拉过把椅子坐到吴骁旁边,一面在脑中搜索着图标的大概方位,一面问着魏莱。 “没看清。是个有些瘦弱的男生,穿着深色的运动服,带着棒球帽,没什么特别的。” 吴骁跟陈铭对了个眼神后,站起来道:“魏老师谢谢您,您提供的线索对我们警方很重要。咱们今天就先到这,您要是再想起来什么请一定跟我们联系。这么晚了,我送您回去吧。” “谢谢,不必了。” “您别客气,我们也是得再去t大一趟,送您是顺路。” 魏莱瞬间领会了他的潜在意思,主动开口道:“多谢,我可以到湖边把具体位置指给您看。” 开回来没多久的警车又风驰电掣的奔回t大。 吴骁直接把车开到了湖边。 魏莱也不矫情,下了车直接领着仨警官扎进小树林。她方位辨认的能力显然很好,停下来的位置跟她图上所标基本无偏差。 这面湖是个不规则的形状,他们站着的地方确实偏,相当于一个拐角,再加上两面的树丛密密匝匝,不论来去从哪条路走,都会忽略这里,稍微往里站一点儿就能藏个严实。 此时已到了后半夜,吴骁不好让人家一个姑娘跟着他们熬,就先谢过了魏莱,并自觉地提出送她回宿舍。 两人一路上没有任何交谈。 魏莱走路的速度很快,吴骁得迈开大步才能与她保持一致。他偷偷打量着身旁的姑娘,她走路时肩背挺直,头微微下垂,视线始终盯着脚前边的路。保持这种姿态的一般都是内向、害羞、且自尊心极强的人。但这姑娘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吴骁不知怎么起了调侃的心思,他看了眼被路灯映衬得阴森森的楼群,笑着问道:“魏老师平时看恐怖小说吗?天天这么晚下班,一个人走夜路是挺吓人的。” 魏莱埋头走路,心绪一晚上都没平复下来,心里面的那个自己正手舞足蹈着,呀呀呀!姐见识到真正的凶案了,多好的素材!赶紧回去记下来! 突然间听到吴骁的问话,诧异的瞟了他一眼,脑子又短路了,这是怕我看多了鬼故事胡编乱造,还是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想不明白啊!该怎么回答? 吴骁本来也就是随便搭个话,见她一脸呆愣也没指望她能说出来什么。 几步路就走到了魏莱所住的职工楼前,他看着这姑娘进了楼栋才转身离开。 身后却忽然传来魏莱的声音:“吴警官,我一直是一个人,胆子很大,不会轻易被吓住,但我很敏感,尤其对盯着我的视线。” 吴骁没想到魏莱会这么认真的回话,他刚要说什么,手机就响了起来。一接通,电话里就传来陈铭火急火燎的叫唤:“你他妈溜达哪去了,水警有发现了!” 吴骁也顾不上魏莱了,快速跟她道了别,扭头就往回赶。 湖岸边围了一圈儿的人,民警、水警、刑警全都蹲在那,小丁拿着手机对着捞上来的证物全方位的拍着照。 陈铭看见吴骁跑过来,掩不住兴奋的喊:“快快快快快!重大发现!魏老师真给劲!” “大半夜的别嚎!”吴骁说着已到了进前。 那片地上摊着块儿塑料布,上面摆了个湿淋淋的书包。书包里的东西已经全被掏了出来,一件件的摆在旁边。 陈铭带着手套摆弄着一块儿石头,“吴儿你看,这应该就是凶器了吧!” 吴骁扫了眼石头,又看了看其它物品,除了署了名的书本,最主要的是还找到了钱包!钱包里放着有效证件,身份证、饭卡、银行卡什么的,名字果然是田澄澄。 “在哪发现的?没有手机吗?”吴骁拎起还滴着水的双肩背,里里外外的摸索着。 “要不我说魏老师给力呢!你们一走我就让水警先去搜索魏老师圈的那附近,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个包儿了!包里装着石头就卡在湖底下的泥地里,拉锁估计被水流冲开了,管理处捡到的那书就是这儿漂出来的。” 陈铭摘了手套往口袋里一塞,拿出手机按了个号码,声情并茂的道:“韩主任,还忙着呢!先歇歇,先歇歇,凶器我给你找着了。” 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被火速挂断。 陈铭看了眼手机屏,幸灾乐祸着:“老韩得好好感谢我,我挽救了他多少根儿头发!” “别得瑟,等他缓过劲来就该收拾你了!想想被鬼故事支配的恐惧啊!”吴骁扶着他肩膀站起来,长长呼出口气,拍了拍手道:“收队!把证物带好!都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就有的忙了!” 第7章 第一嫌疑人 晨光破晓。 吴骁迷迷糊糊的被吵醒,他闭着眼摸索出手机,哑着嗓子接通了电话,“喂,说话。” 电话里的声音也含含糊糊像是没睡醒,“哎,老韩来电话了,dna比对上了,确定尸体身份就是田澄澄。你起了没啊!你先过去,给我带份早点,我再醒个盹儿。” 吴骁搓着脸,艰难的爬出被窝,看了眼表还不到七点半。 厨房里已经飘出早饭的香味,他爹妈也开始上演着每日一吵。 第9章 吴骁在他爸挑剔着粥又熬稀了,包子蒸的火大了的时候已经光速洗漱完毕,拎了外套就要出门。 他妈从厨房追出来喊:“饭都好了,吃口再走!” “不吃了,我路上买,有急事。”吴骁提上鞋,看了眼他爸频频伸向咸菜的筷子,努着嘴给他妈使眼色。 老太太瞬间明白,麻利的端走了咸菜碗,抱怨道:“你就不能自觉点儿!胃病犯了又得折腾!” 吴骁闪出门,关门的时候还能听见他妈的唠叨,“当个警察有什么好,落下一身病!我说让孩子当个老师啥的,又省心又稳定。你非不!还什么子承父业,等着继承你这一身毛病呀!你看看这连个饭都不能好好吃口!” 他爸中气十足的嗓门,隔着防盗门楼道里都听得清,“他傻啊!还能饿死!成天的吃吃吃吃吃!” 朝阳初升,室外还罩着层雾蒙蒙的水汽。 这一觉其实没睡多久,眼睛还涩涩的发疼。吴骁使劲眨眨眼,拿出手机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是昨晚留值的丁岳昆,电话一通他就忙不迭的道:“吴哥dna结果出来了,是田澄澄。” “我刚听说了。办公室都谁在呢?” “没谁了。韩主任跟方科熬了一宿,刚回去补觉了。别人都还没来,我给陈哥打电话,听那意思还没起。” “报告都拿来了?” “拿来了,都在办公室呢。” “行,我已经出来了。你找个地儿先眯一会儿!等人齐了咱们再碰一下。”吴骁挂上蓝牙,发动车子挤进早高峰的街道。 吴骁到局里时陈铭也刚到,正半死不活的趴在桌子上伸手要早点。 吴骁给他扔过去一份大饼鸡蛋,自己边吃边坐下来翻着桌子上的一打报告。 报告简明扼要。一份是说根据从女生304宿舍提取的dna比对,被害人确认是t大外语学院英语专业大二生田澄澄。另一份根据成分、伤痕对比,确认昨晚水警打捞出的石块为本案凶器。 陈铭啃着早点,“哎,得赶紧通知家属认尸了吧。” 吴骁咽下嘴里的东西,点着头,“我去通知学校,你去通知家属。” “凭什么呀!”吴骁喷着饼渣激动道,“上次还有上上次都是我通知家属,这怎么着也该轮到你了!” 吴骁把手里的早点袋团了团扔进垃圾桶,又喝了口水,才指着陈铭的手道:“就凭吃人家的嘴短。” 人来齐了后开了个简单的碰头会,现在被害人信息已经被确认,首先要办的就是排查她的交际情况。虽然没找到死者手机,但是通话记录还是能够调取的。另外根据魏莱和死者寝室同学的证词,田澄澄那个l大的男友被认定为首要怀疑对象。 学校的反应很淡定,看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而家属方面,陈铭打了三通电话才勉强让他们相信这不是网络诈骗或恶意骚扰。接电话的是田澄澄的母亲,她要求先跟校方确认一下,才将信将疑的挂断。等电话再次接通时,里面传来了嚎啕痛哭…… 通知被害者家属是件很痛苦的事,警务人员能做的只是平铺直述的告知他们实情。而被告知者往往会震惊、愤怒、恸哭,甚至崩溃。警察也是人,也会被剧烈的情绪所影响,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还是能拉扯着旁观者也哀戚伤怀。 陈铭挂了电话,沉默着抖出支烟抽了起来。 吴骁也不言语,默默的等他抽完,才拍了拍他后背道:“行了,多愁善感结束,咱见见嫌疑人去呗!” 陈铭掐灭烟头,一把推开他,没好气儿的道:“我告诉你啊,她父母来了你去接待,哭的我心都颤了!这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就这么没了,换谁谁受的了!” “行行行,我去我去!看给你矫情的!” 小丁适时的扒过头,抖着手中的纸道:“通话记录调取完毕。” “拿着走,咱车上说。”吴骁晃着车钥匙,率先出了门。 l大的地理位置很好,临近市中心。 吴骁他们这一路上堵了几次车,正好利用这时间做足了前期准备。 田澄澄的男友叫严磊,是l大制冷专业大三的学生,俩人是同学的同学攒局儿玩密室逃生认识的,交往有一年了,半年前开始同居,据说感情很不错。 田澄澄的通话记录也简单,重复号码最多的就是这位严磊。 当吴骁电话通知他配合调查时,严磊几乎没有迟疑,立刻就追问到:“我听说t大死人了,是澄澄对吗?” “你听谁说的?”吴骁的语气有些不太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犹犹豫豫的道:“没人跟我说。这几天我给澄澄打电话电话关机,发微信她也一句不回我。我以为她还在跟我生气,也就没去找她。t大有我高中同学,跟我聊天时说他们学校死人了,外语学院的学生还被叫走了配合调查。我一听心里就有点慌。澄澄的手机一直关机,我打给她们寝室的人,她们说话都特紧张,含含糊糊的越说我越没底。您今天要是不联系我,我也打算去t大打听打听了。” 吴骁没给他再发问的时间,插话道:“行吧,咱们见面说,你在学校吗?” “在。我在正门等您。” 吴骁挂了电话,小丁从驾驶座上侧了下头问:“怎样吴哥,嫌疑人配合不?” 吴骁弹着手中的传唤证,想了想道:“挺配合的,主动在学校大门等着呢。一会儿接上人直接拉回局里说。” l大是百年名校,校门修的高大严正,远远的就能望见。这个点儿早点摊还没收,校门口人头攒动,吴骁没让小丁开过去,在马路对面靠边停了车,“别过去了,咱在这等着,给人孩子留点面子。”然后他拨通了严磊的电话,告诉他警车的位置让他自己找过来。 等了没一会儿,一个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学生就朝着警车走了过来。吴骁、陈铭迎着他的目光下了车,这男学生有点拘谨的道:“刚刚是您给我打的电话吧,我是严磊。” 吴骁站在一旁迅速打量着他,这学生听口音是南方人,身高在1.75米左右,偏瘦,很符合魏老师所提供的嫌疑人特征。 陈铭板着脸,例行公事的亮出证件道:“我们是南湾分局的,你涉嫌一起刑事案件我们需要对你传唤调查,这是传唤证,你确认一下签个字。” 严磊哦哦的答应着,接过传唤证囫囵的扫了一眼,也不知道看清没就抖着手签了字,等坐进警车更是脸都变得煞白。 吴骁坐在他旁边,看他一路上垂头盯着自己的手也不出声,一时也猜不透他是紧张、害怕,还是难过。想趁着他情绪不稳定时套套话,于是突然问道:“你跟田澄澄在外面租了房子?” 严磊愣了一瞬才意识到是在问自己,他抬眼看着吴骁,磕磕巴巴的道:“警,警官,我们这不算非法同居吧。” “别紧张,这个不归我们管。你把出租房屋的地址说一下。” 严磊说完房子的具体地址,偷瞄了吴骁好几眼才鼓足勇气问道:”警官,是让我去认尸吗?” 吴骁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诧异的看了看他,“原则上不用,我们已经通知了田澄澄的直系亲属。怎么,你是想去再看看她?” “不不,不用了。”严磊立刻拒绝道,“我想她可能也不愿意看见我。” 他最后一句话像是自言自语说得很轻,但车里本就安静,吴骁三个人的注意力又都在他身上,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仨人互相打着眼色,一同沉默下来,却更加留意起严磊的神情举动。 到了局里,做完了录入准备,吴骁和陈铭带着严磊进了审讯室,给他倒了杯温水就开始了正式询问。 严磊的情绪一直有些萎靡,但是很配合,有问必答,即便是一些问过了好几次的问题,也回答得一丝不苟。 直到吴骁问起他周一晚上的行动轨迹时,严磊的态度一下起了变化…… “严磊你好好想想,4月5日也就是本周一的晚上八点以后到第二天凌晨你在哪里?有没有人能证明?” “这几天我白天上课,晚上就回租的房子那住。” “周一晚上几点回去的?一晚上都在?” “周一没晚上的课 ,我在食堂吃了晚上饭就回去了,具体几点不记得了,但天还没黑,大概也就六点多吧。我预备要考研,回了房子那就一直看书,看困了就睡了。” “那就是说没人能证明你一晚都在了?” 严磊仔细想了想,刚要点头,突然身子一震,瞪大了眼盯住吴骁,绷紧了声音问道:“警官,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让我提供不在场证明?澄澄她不是自杀的吗?”他眨也不眨的看着吴骁、陈铭。 吴骁心里一咯噔,这怎么个意思?问岔了? 静默的这几秒,严磊几乎瞬息就想明白了,猛地激动起来。他挣扎着要从审问椅里站出来,被守在一旁的小丁一把摁了回去,却还是激烈的挣动着喊道:“澄澄不是自杀的吗?不是自杀的?!” 第10章 吴骁看他这反应不像是装的,心里一下也没了底,面上却不露声色地低喝着:“严磊你干什么!坐好了说!” 严磊被压着肩膀动弹不得,他听见吴骁的话,愣愣地瞧了他一眼,嘴唇抖了抖,“哇”的哭了出来,还越哭越大声,眼看着都要哭厥过去了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吴骁赶紧缓了声音劝道:“严磊你先冷静一下,把话说清楚了,你这样儿是耽误自己的时间,对谁都没好处。” 严磊发泄了一通,看样子也是想努力克制住情绪,但刚刚心绪起伏太大,一时也平复不下来。 小丁在一旁又给纸巾又递水,看他抽抽着直打嗝,还好心的问了句要不要来根烟。 折腾了得有十分多钟,严磊才勉强着能断断续续的说个完整话,“我,我以为是我害的澄澄想不开……我以为澄澄是自杀的。警官,澄澄到底是怎么了?” 吴骁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发问道:“你说田澄澄是自杀,是别人跟你说的,还是你自己琢磨的?” 严磊摇了摇头,“没人跟我说出事的是澄澄,都是我猜的,我一直联系不上她,开始以为她还在生气,后来我问了她不在宿舍,也没回我们租的房子,我就觉得不对了!澄澄她挺乖的,不会谁也不说就一个人瞎跑。可是,这不是在学校吗?不是自杀……那她……怎么会,怎么会呢……”他说完又捂了脸开始呜呜的哭。 严磊说话时,吴骁的眼神自始至终没离开他的脸。此时看他又哭起来,吴骁的心里已经皱成了一疙瘩,扭眼看了看一旁的陈铭也是一脸的凝重。 他心里叹着气,预感到很可能是白忙乎了,但还是严谨的接着发问:“你说以为是你害了田澄澄,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磊基本已经冷静下来,他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听了警察的问题毫无保留的详细解释道:“我跟澄澄交往一年多了,我们很有共同语言,能说到一块儿,也能玩到一块儿去,所以处的一直很好。但是我俩都是外地的,跟本地的学生没法比,毕业要想留在这个城市竞争压力非常大。我今年大三了,眼看着就要毕业,我得为自己的以后打算了。我觉得考研是条出路,可我成绩一般,要是想考,现在就得着手准备,不能再分心思去想别的了。我就把我的想法跟澄澄说了,我告诉她下个月我就回学校住,自习、查资料什么的都方便,可能抽不出太多时间陪她了。” “田澄澄不同意?” 严磊点点头,“她开始以为我就是随便说说,也没说不愿意。可等她知道房子从下个月就退租了,她就不干了!又哭又闹的,我们吵了好几次!她完全不能理解我的紧迫感,非说是我找借口要跟她分手。”他说着说着带出了情绪,嗓音也高了起来,“我没想分手,就是觉着男女朋友天天打打电话,有空再约出来玩也挺好的,用不着非得每天腻在一起。可没想到澄澄反应这么大!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就是这周一,她一大早就来学校堵我,想看看我是不是有别的女朋友了,在我们宿舍楼底下就开始闹。我当时也挺生气的,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要是这样还不如真分手得了!” “你当面跟她提分手了?”吴骁抓了重点问。 “提了!我被她闹的烦了,脑子一热就说分手吧!” “田澄澄听了以后是什么反应?” 严磊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她哭了。哭着走了。”他换了个姿势,缓缓的倚上靠背,眼神空洞洞的望着前方,“我应该追上去哄哄她的,可是我觉得自己没错,不能这么惯着她,还是等过个几天再去找她,那时候她应该也消气了。澄澄很好哄的,逗一逗就开心了……我应该当时就追上去的……” 第8章 拐向不明 魏莱没想到这么快又接到吴警官的电话,电话还挺急,催她赶紧来分局一趟配合指认嫌疑人。魏老师保持着一贯的风格,简明扼要的答了个“行”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快速打了个网约车,忍着内心的雀跃请假、下楼。 呀~~~一晚上就抓到凶手了!棒!我昨晚还觉得那个警察不靠谱,真是冤枉他了! 警局里的气氛就没这么美妙了。 丁岳昆看着愁眉苦脸的俩人安慰道:“吴哥陈哥别泄气啊,这小子没准就是胡扯的,好掩盖他的真实动机。” “噢!咱们小丁有什么高见!你分析他杀人动机是什么?”陈铭一听来了兴趣。 “嗯……”小丁眯着眼,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因爱生恨!要不就是真有个白富美看上他了,被害人就成了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所以他得铲除阻碍!对,八成就是这样,田澄澄不是也觉得他劈腿了吗!这就是第六感,咱快去查查吧!” 陈铭:“……” 吴骁慈爱的摸了摸他头,“孩子,少看降智小说,影响大脑发育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小丁说的也有点儿道理,谁知道现在这些孩子脑子都咋想的!那咱就去查查严磊的社会关系,再去那间出租房看看,看能不能找着点儿线索。” “我看悬。”陈铭拿着严磊的询问口供,摇着头道,“我仔细看他成长背景了,就一普通家庭的普通孩子,也没接触过社会,这要天生能长出这心机!这演技!那真是基因突变的跟毛孩有的一拼了!” 内线电话打进来说有个叫魏莱的找吴骁,人在大厅等着呢。 “魏老师到了,我去接她进来。”吴骁对小丁吩咐着,“你去把严磊带过来,就说让他核实下口供,别的什么都别提。” “明白。”小丁答应着就跑了出去。 吴骁也赶紧去了大厅。 大厅里没什么人,一眼就能看见坐在长排椅上安安静静等待的魏莱。 吴骁客客气气的走到近前,“麻烦魏老师跑一趟,咱们边走边说。” 魏莱顺从的跟在他后面,听着他道;“我们找到个嫌疑人,还得请您指认一下,看看是不是你在湖边见过的那个。” 魏莱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说道:“吴警官,别抱太大希望,我不一定认的出来。” 吴骁侧过身对她笑了笑,安慰她道:“没关系,你别有压力。姓丁的那个警官你还记得吧!一会儿他带着嫌疑人过来签口供,你在边上坐着看就行,不用说话。” 魏莱刚在办公室坐下来,就听见楼道里特意扬高了的一声咳嗽。 吴骁一个眼神瞥过来,魏莱也紧张起来,还特意挪了下椅子的角度,好在第一时间就能看清进门的人。 当她看见那嫌疑人的第一眼,心底就不自觉的涌上股失望。 感觉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那晚她明明看的并不清楚,而眼前的这人身高体型还与记忆里的那个画面相似,但魏莱就是能确定,不是他! 严磊的精神头还是不大好,屋子里坐了几个人他也全不在意。 他顺着小丁的指示坐到电脑桌旁。 吴骁递上打印好了的询问记录,“你看看跟你说的有什么出入,要是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就签字按上手印。” 吴骁盯着吴磊看口供,余光却注意着魏莱。他发现这姑娘不知道又想到了啥,正对着严磊的后脑勺愣神。 魏莱察觉到了吴骁的目光,她对上他的眼神,隐晦的比了个手势。 吴骁接收到信息也没做什么反应,语气自然的对严磊道:“签完字你就可以先回去了,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外出,手机保持通畅,我们会随时联系你,咱们都配合一点,别给彼此找麻烦。” 严磊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木木的点着头,接过自己的手机、身份证,连个招呼也不打,一言不发的慢慢走了出去。 小丁不等人吩咐,机灵的跟在了他后面。 吴骁倚着窗户,看着严磊出了大厅,才扭回身问道:“魏老师刚才那意思是说不是他?” 魏莱是盯着严磊一步步走出去的,现在那个背影消失在门口已经有一会儿了,她还没回过神。听见吴骁的问话转回目光,“我不确定。那晚我确实没看清,但有一点我是能肯定的,我见到的那个人不带眼镜。” “调查信息上有他的视力登记吗?”吴骁踢了踢陈铭的椅子问他道。 “有。”陈铭很快的找到健康检查登记栏,指着一行念道:“两个眼的裸眼视力都是4.2。” “那就是近视500度左右。”吴骁摩挲着下巴,“这大晚上要是摘了眼镜就是个半瞎,除非带隐形。” 他说着又转向魏莱,“麻烦魏老师跑这一趟了,您要是还能想起什么细节一定跟我们联系,多小的事都没事。” 魏莱告辞出来,回身望了眼逆着光的警局大楼,心里没滋没味的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魏莱觉得人这一辈子都会有浓墨重彩的一刻,她自己的生活索然无味,虽然打心里喜欢,但偶尔增添点刺激,还是令她全身的神经都兴奋起来。原本兴冲冲的跑来以为能亲眼目睹事情水落石出,自己全程参与了!不论多久以后想起来都是一份惊艳的回忆。这辈子估计就跟白开水一样,能有这横添的一笔,只一次就够了。 第11章 但看来还是自己幼稚了,抓犯人哪是动动嘴皮子这么简单。 她安慰了下自己,好歹是帮上了点儿忙的。要不今晚再去湖边看一眼,也许身临其境能激发出潜意识呢…… 对于案件又拐向不明,吴骁他们早习以为常,很快就调整好心态,该怎么查按部就班接着来。 小丁送完严磊也回来了,一进门就问道:“魏老师怎么说的?我看他那样不像是装的。整个人傻了一样,过马路都没看车。我怕他出事,看着他上了公交车才回来的。” 吴骁摸出了烟点上,吸了一大口才道:“行吧!咱也别管他是不是装的了,咱还是该干啥干啥。咱仨分头行动啊,我去看t大那晚上学校门口的进出监控,顺道等着死者家属,说是今下午到。陈儿去出租房那摸排4月5号晚上严磊的行动路线。小丁你去把l大食堂、大门那天的监控拿回来。go,go,go!动起来!” 吴骁跟方明浩头碰着头,对着监控录像看得头晕眼花,眼前都冒光圈儿了也没发现有用的线索。 “不行了,我得洗把脸去。这是要瞎了节奏!”方明浩拍着脸站起来。 正这时候老韩的助手跑进来道:“吴哥,被害人家属来了,韩主任让你赶紧过去。” 方明浩一脸同情的拍拍吴骁肩膀,“记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啊!” 吴骁刚走到停尸房的楼道里就听见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他整了整警服、警帽才迈步推开了那扇门。里面的温度骤降,陪着家属认尸的老韩脸色也跟冻上了一样。 田澄澄的母亲已经瘫坐在地上,她父亲看起来理智尚在,一边搀扶着老伴一边打量着进门的吴骁。 吴骁率先开了口,“您好,我叫吴骁,田澄澄的案件由我负责调查。” 田父愣愣的看了吴骁几秒,突然放开了搀扶着田母的手,几步奔了过来,一把抓住吴骁的胳膊,眼泪哗哗的淌下来,“警官,我们澄澄是被谁害的!你们一定要抓到凶手啊!” 田母也爬了起来,踉跄着扯着吴骁的上衣,哭喊着:“是谁害死我家澄澄,是谁!我要让他偿命!澄澄啊!澄澄……”说着又要扭身扑到尸体上。 吴骁看田母的情绪过于激动,赶紧抽出手上前搀住她,“您冷静点儿,孩子这么没了我知道您难受,可咱们现在首要的是抓到凶手,也算是给孩子个交代了。” 韩主任已经麻利的盖好尸体上的白布,也陪着一同劝着。 田父搂过田母,看着快要哭晕过去的妻子,他伸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哽咽着道:“警官说的对,咱得找着凶手,咱让他偿命!让咱澄澄瞑目啊!” 田澄澄的父母很明显是受过一定文化教育的人,一旦冷静下来非常好沟通。 田母半躺在一旁的沙发上,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眼泪就没断过,看着就让人揪心。田父已经基本稳定了情绪,可以接受询问了。 “您了解田澄澄在大学期间的交友情况吗?” “这个我知道的还真不多。”田父盯着面前的纸杯,叹着气道:“孩子大了不爱跟我们说这些,打电话也就是嘱咐我跟她妈注意身体。她平时不回来,就寒暑假才回趟家。到家也呆不住,成天约了以前的同学出去玩。” “她就没说过现在学校的事儿?” “也说过一些,主要是说学校都有些啥,上课跟以前一点儿不一样。同学大江南北的哪都有。”田父犹豫了一下道,“她妈也问过她宿舍的同学相处的咋样,她倒是抱怨过几次,说跟宿舍有的人不太能说上来。这些小闺女在一块儿,掐尖要麻的吵吵嘴能算个什么事!我们都是这耳朵听那耳朵忘的,她妈还说过她在外面跟人打交道厚道点儿,别那么刺儿。我是真的想不出来,这孩子好好的能跟谁有这么大的仇啊!” 田母听着听着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她直勾勾的瞪着吴骁,脸上像刷了层霜一样,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半句话:“警官,澄澄她是不是,是不是被人……”剩下的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在吴骁常年接触这些,他迅速就理解了田母的意思,发生在年轻女性身上最多的是性犯罪,他看着田母抖得快支撑不住的肩膀,语气镇定的说道:“不是奸杀,法医已经证实了被害人身体上没有发现任何性犯罪痕迹。” 田母一下子又倒回沙发上,她用纸巾蒙了眼,还是挡不住温热的泪水从缝隙中湿了满脸。 田父看了她一眼,探过身子拍了拍她的手,接着对吴骁道:“吴警官,我们什么时候能带澄澄回去?” “很快,我们还得走下程序,您看要不今天先回去,等手续下来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田父点着头,“好,您还有要问的吗?要是没有我就先带她妈回旅馆了。” 吴骁抓紧时间又问了几个问题,田父都很认真的回答了,但这些对于案子并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吴骁拿了车钥匙打算先送他们回去,到了警局门口田澄澄的父母却坚持要自己打车走。吴骁推却不过,也只得目送着这两位年近半百的夫妻互相搀扶着慢慢走远。 吴骁站在门口的树荫下,又点上根烟,一边抽着一边理顺脑中的思路。 烟抽了不到半根,就望见田父疾步小跑着回来了。 吴骁赶紧把烟甩到地上一脚碾灭了,然后快步迎了上去。还没等他说话,田父急喘着就开口道:“吴警官,孩子她妈刚想起来,我们澄澄从小有写日记的习惯,初中就开始写,这些年一直没落下,家里日记本有一摞。上了大学应该也会写的。孩子有些心事不愿意说的,日记上没准会提到。” 吴骁听着眼睛都亮了,日记!这还真是个突破口! 第9章 忽略了什么? 吴骁用手指指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物证登记表,自言自语的嘀咕,“书包里没有,不会漂出来给扔了吧。” “捣鼓啥呢?”方明浩从背后探过头,“哟,看来是有线索了?” 吴骁眼睛不离登记表,点着头说:“嗯,田澄澄父母说她从小有写日记的习惯,物证里没有,你去她们宿舍搜证时注意过类似日记本的东西没?” 方明浩摇摇头,“那次搜证主要是去找她的牙刷、毛巾那些可能验出dna的个人用品,书啊本的倒是有不少,我基本没动。这孩子不是在外面跟她对象住吗?去她出租房找找!” 方明浩说风就是火的抬脚就要出去,被吴骁一把扯了回来,“陈铭现在就在那附近,让他先过去看看。”他想了下又道,“我先给严磊来一电。” “嘟嘟”的电话等待声响了三四下后被接通了,严磊压低了音量,极小声地道:“吴警官,我在上课,十分钟后给您回过去行吗?” “行!你好好听课,一会儿联系。” 吴骁挂了电话,方明浩把凑在听筒旁的脑袋挪开了,“啧啧”有声的感叹道:“女朋友刚出了事还能心平气和跑去上课,这也是个强人!哎吴儿,你别笑话小丁,没准人真猜对了呢!” “扯淡吧!你家白富美跟韭菜似的一茬一茬往外冒呢?!”吴骁放下登记表,扒拉开他就往外走。 “你又哪去?小丁来电话说监控录像拿回来了,你得陪着我呀!不能我一个人瞎!” 吴骁听着身后方明浩的嚷嚷,走的更快了,“我还得去趟t大,你让小丁陪你看,没准你们脑洞二人组能创造奇迹呢!” 吴骁开车前先给陈铭打了电话,告诉他日记的事,让他那边忙完了赶紧来t大汇合。 警车开出去没一会儿,严磊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吴警官,是澄澄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暂时还没有,我是想起来个事儿要跟你核实一下,你现在说话方便了吧?” “方便,您问吧。” 吴骁打了下方向盘,靠边停了车,“据我们调查田澄澄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这你知道吧!” “对,我知道,我见过她写日记。”严磊的语气很镇定,吴骁从电话里听不出他情绪的变化,只得试探着问了句,“见过啊,那你看过她写的什么吗?没关系,有什么说什么,日记的内容可能对案子有帮助。” 严磊的回答比吴骁想象中坦然多了,听他的语气没觉着心虚,反倒添入了一丝甜蜜,他道:“澄澄给我看过她的日记,那时候我俩刚租了房子住到一起,我看她每天睡觉前都会拿出个本儿写东西,才知道她有记日记的习惯。我当时还笑话她跟小孩儿一样,心里装不住事非得记到本上。她理直气壮的怼我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跟我说的那些好听的我可都记下来了。你要是哪天说话不算数,我可拿着证据找你算账啊!怕了吧!’她还特意把日记本摊开,翻了几页给我看。那上面记的都是我们之间的小事,她还写着跟我在一起是她长这么大最开心的事儿!我总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太肉麻,所以从来没告诉过她,其实,我是跟她一样开心的……” 第12章 吴骁静静的听着严磊回忆,直到他完全沉默下来,才追问了句:“她日记本是什么样子的?” 严磊都不用想,开口就道:“日记本是粉色的仿麂皮面,上面贴了好多粘贴,花里胡哨的。那本儿比iphone7 plus大不了多少,她都是放包里随身带着的。” 吴骁眼皮儿跳了一下,语气随意的道:“哦,随身带着啊,我还以为日记都得锁柜子里呢。” “澄澄她有时候会拿这个当记事本用,特别重要的事怕忘了会随手写上面。她以前用完了的本应该在她们宿舍,我们租的房子不放重要的东西。” 听起来严磊确实是知无不言的,吴骁也没过多的表示,说了句:“行,你好好上课吧。”就要挂断电话。 严磊却突然急急的喊了句:“吴警官!” 吴骁以为他想到了什么重要线索,忙着接话道:“我在听呢,你说。” 电话那头却半天没人吱声。 吴骁侧着耳朵仔细听着,还是没人说话,怎的这是断线了?他疑惑的拿过手机看了眼,电话显示还在通话中,他刚要“喂喂”两声提醒,严磊透着疲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吴警官,我知道我还没洗脱嫌疑,有什么要问的不用试探我,你们直接问就成。我能帮上澄澄的也就是这些了……你们是不是都觉着我薄情寡性挺混蛋的。女朋友刚出了事,我却一点表示没有,一心盘算着自己日后……” 吴骁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其实他心里确实有点儿看不上严磊,不是说非要表现的痛彻心扉,感人肺腑,但这孩子太懂得趋利避害,也真是让人看了心寒。 好在严磊说这些也并不是真的在寻求安慰。他还是太年轻,心理承受能力有限,压力积攒的久了还是想找个人说一说。 他语气挺伤感,带着哽咽自顾自的道:“我是小城市考出来的,能来这上学家里都高兴坏了。我从没想过以后要多么飞黄腾达,但我得为自己谋个出路,没人能帮的上我,我得自个在这个城市站住脚。我不想灰溜溜的滚回去!不想让家里人失望!所以我得拼命!澄澄已经不在了,我再难过也没有用,说白了我没有颓废的资本……” 吴骁最终还是安慰了他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然后挂断了电话。在他看来活得现实并不是错。但路既然是自己选的,那甭管好赖,咬着牙也得爬完了。别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那都是屁话,你哭哭唧唧的有个毛用!要是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纵然失败了,也算个爷们! 但这通电话好歹明确了下面的侦察方向。 吴骁想了一下,还是拨通了田澄澄父母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吴警官是找到凶手了吗?”田母绷得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您别激动,我是想问下关于日记的事。” 电话被田父接了过去,吴骁听着他劝慰了妻子两句,然后才对吴骁道:“吴警官您跟我说吧。” 吴骁听着电话里隐约传出的对话声,脑子一动问道:“您现在是在田澄澄学校?” “是,学校跟我们联系了,我和澄澄妈今天过来看看孩子的东西。” “您是在田澄澄宿舍吗?请您多等会儿,我马上就到,咱们见面说。” 吴骁直接把车开到了宿舍楼下,上次见过的孟辅导员已经站在那等着了,俩人边寒暄着边上了楼。 304寝室基本搬空了,田澄澄的父母站在田澄澄的床前一件件耐心的捋平她的衣服,两个略微伛偻的背影被空荡荡的房间衬得越显凄苦,让见了的人忍不住心酸。 孟老师很尽责的低声解释道:“我们听取了学生们的意见,也为了更好的保存田澄澄的遗物,这间寝室的其她学生学校已经另外安排了住处,304寝室校方暂时做了封存,不容许无关人员进出。” 田父田母对学校的处理显然也没什么意见,见吴骁进来田父拍了拍妻子的手臂示意她先停一停,然后拿起放在手边的一摞本儿递到吴骁面前。 田父头脑很清楚,不用说他也明白警察跑这一趟的意思,他托着那几个本道:“我跟她妈刚收拾出来的,这些个就是澄澄这两年的日记本,要是对案子有帮助您就拿走吧。但是以后能不能还给我们?我们老两口也好留个念想……” 吴骁赶忙双手接过来,保证道:“一定一定,您放心,我肯定原封不动的给您送回来。” 案子没进展,对着被害人家属吴骁也觉得心虚,看看再没什么要说的了,就赶紧告辞退了出去。 他等不及回局里,一坐到车上就开始翻看,只粗略的一打眼就有点儿灰心。所有的本都摊平在副驾驶座上,田澄澄是写了不少,足有六本日记,但没有一本是严磊说的粉色封皮。 吴骁不认头,一本本拿起来查看。 田澄澄的记录习惯很好,年月日、星期、天气都写得清清楚楚。 吴骁快速浏览了一遍,等合上最后一本时,也不得不死心,田澄澄最近的日记,也是最重要的那本,并不在这里。 他手机里还存着学校管理处的电话,他打过去询问了一下,结果也不出所料,没有人捡到过日记,湖面清理人员也没见过类似的本。 吴骁觉得头疼,他摸出根烟,点上慢慢抽着,好让自己适时的摒除杂念,不被情绪左右。 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分析,田澄澄的日记里极可能记录了重要线索,甚至有直接点明凶手身份的证据。但日记却不见了,应该说能找到的希望近乎渺茫。凶手显然熟知被害人的行为习性,吴骁基本能确认本案就是熟人作案。既然日记的线索断了,那就还得回到田澄澄的人际关系上。一个在校女大学生能牵扯上什么危及性命的事件?而且被害人也没察觉出危险,起码情绪上没表现出明显的紧张。 吴骁愁眉苦脸的掐灭烟头,决定不再为难自己的脑细胞,还是上案发现场去转一圈,保不齐就灵光一闪窥见了真相呢! 青年湖周围大部分的警戒带都拆了,仅剩下案发中心地带还围着一小圈儿。 忙忙叨叨了一天,这时候天都擦黑了,吴骁看了眼点儿,琢磨着要不要先去学校食堂解决一顿,省得胃病犯了家里老太太再不依不饶! 他正一手打轮儿,想调个方向,却一眼瞥见个熟人。 魏莱从警局回来就觉得坐立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参与破案的情绪太强烈,在下意识间给自己做了心里暗示!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可又回忆不起来,越来越闹心,索性直接跑到湖边来看看。 吴骁见到她时,她已经在下班的那条小路上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遍,可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正赌气的低着头往回走,脑子里还乱七八糟的想着要不要去催个眠试试。 吴骁的车停到她身边时她都没反应过来,还是目不斜视的快速走着。 吴骁无奈只得摇下车窗,冲着她背影喊了声:“魏老师!” 魏莱愣了一下才停住,她疑惑的转过头,就看见那个姓吴的警官正从车窗里探出头,挥手对她笑着道:“魏老师,好巧啊!这么快又见面了!” 第10章 魏莱的发现 直到饭菜都摆到眼前,魏莱还是晕乎乎的。 乍见到吴骁她还挺高兴,想着没准这警官能帮她捋捋思路。当她说出自己可能遗漏了重要线索时,吴警官看起来也很兴奋,痛快的叫她上车说! 可这一路怎么就到了食堂呢? 她抬眼瞪着对面位置上狼吞虎咽的吴骁,脑子里都出现了黑洞,什么话都吞没了。 吴骁也注意到了对面的目光,被个姑娘盯着吃饭,饶是他脸皮再厚也觉着不好意思,他缓下吃饭的速度,咽下嘴里的东西,清了清嗓子,假模假式的客气道:“魏老师不是也没吃吗?别客气啊!人是铁饭是钢,有什么事儿咱填饱了肚子再说。” 魏莱也是真没客气,听他说完,立马拿起筷子开吃。心里却翻着白眼吐槽,客气个屁啊!刷的我饭卡! 饭毕。对坐的两人相视无语。 这一顿饭的功夫里魏莱已彻底死了心,姓吴的警官看样子完全没把自己说的话当回事。她又试探着开了几次口,但对方都用哄孩子别闹的语气敷衍了回来。 吴骁确实没往心里去,这事儿他见得多了。这就不得不赞叹咱人民群众的思想觉悟之高!很多证人都是相当积极的配合,不但在警方询问时努力的提供证词,回去以后还会冥思苦想,念念不忘,随之想出了更多的可疑点,兴冲冲提供给警方。 但太多的前车之鉴证明,这种情况下追加的证词很大一部分都偏离事实,甚至只是证人强迫意识下的妄想。 吴骁心里想着,真看不出魏老师还是这么个古道热肠的人! 魏莱则是吃饱了肚子大脑缺氧,整个人蔫了下来,更不愿意再表述辩驳,反正她打定了主意要去弄清楚,姓吴的信不信对她现在来说都不在考虑范围内。 第13章 吴骁也意识到魏莱可能不高兴了,看来自己的态度还是打击到了人家姑娘。 他瞄了眼手机,陈铭不知道跑哪去了,还没回信。他又悄悄窥着魏莱的脸色,琢磨着要不就当饭后消食,陪着去湖边逛一圈,反正也不费什么功夫,别太让人下不来台了,这饭钱还是人家付的呢! 魏莱已经在脑中整理好告辞的话,刚要开口,就听对面的人道:“魏老师吃好了吧。那咱就动弹动弹,趁着天儿没黑透,我陪您再去湖边看看。” 这怎的又峰回路转了?魏莱一脑门的问号,但对这个发展是乐见其成,所以乖顺的站起来随着吴骁上了车。 几步路的事,眨眼就又回到湖边。 天色将将暗下来,学校里的路灯都亮了,湖岸边还是影影绰绰的昏暗不明。 吴骁锁好车,晃晃悠悠的顺着魏莱下班的路往湖边溜达,俩人一前一后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吴骁不经意的扭头就看见魏莱正从挎包里掏出个眼镜盒,并且慢条斯理的带上了。 “魏老师近视啊?平时没看你带过眼镜。”吴骁觉着自己职业病又犯了!对一切风吹草动开始刨根问底!其实女的都爱漂亮,平日里带隐形再正常不过,自己真是太敏感! 魏莱却出乎意料的愣了下,她托了托镜架道:“不,我近视不深,平时没有带眼镜的习惯……”她说着说着自己也若有所思起来。 吴骁心里突突直跳,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脑门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他虽极力克制着焦躁,但语气还是不客气起来,连尊称都省了,“你等会儿!你说你平时不带眼镜,你近视多少度?”他抬手指着远处被警戒带包围着的地方,“那儿可不近!角度又刁,差不多是视觉盲点了!我俩眼5.0从这条路走过去都不见得注意到那边有人,你走路只看脚底下,你是怎么在黑灯瞎火里发现那边站着个人的? 魏莱也傻了!她疾走了几步,跑到那晚看见人的位置上,抻着脖子往那面望了一阵,不得不承认依着自己的走路习惯,确实是不会往那里多看一眼的! 她转回头,呆愣愣的看着吴骁的脸,惊异的反问着:“是啊,我是怎么发现那里有人的?!” 吴骁压着拱到嗓子眼的火,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很关键,如果魏老师不是信口开河,那就一定是有个重要的因素被她忽略了。 他见魏莱是一脸茫然,还有些急切的样子,决定先放下对她证词可信度的怀疑,放缓了声音,试着引导道:“你别急,慢慢地回忆,是有什么引起你注意了?是声音吗?” “不是。”魏莱还是直直望着那边,快速的否认道,“肯定不是声音!那天都打过熄灯铃了,路上没个人影儿,要是有奇怪的声音我肯定得吓一跳,不可能忘了!” 吴骁看出来这姑娘心里真急了,这时候他就更得稳住情绪,不能可劲儿的逼她,要是她压力过大弄得适得其反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他试图控制住谈话节奏,先安抚住魏莱的情绪,再一步步慢慢来。只要能抓住线索,他就有足够的耐心。 而魏莱却又一次出人意表,她突然亢奋起来,一把抓上吴骁的手臂道:“吴警官,咱们来情景重现吧!” 吴骁艰难的从那张木呆呆的脸上读出了深度渴望的情绪,反正试试也没坏处,他语气近乎宠溺的答应着:“行,听你的。” 等吴骁按照魏莱的指示站好位置时,魏莱已经重新走到了那条路上。 俩人挂着蓝牙耳机,维持着通话。 事实上吴骁顶多算个旁听的,他只需要保持安静不用搭一句话。 魏莱就像是在与自己交流,她在这种氛围里能完全放松下来,自言自语的叙述出心理历程,思路清晰完整,话也超乎寻常的多。 吴骁认真倾听着每一个字,并试图找到突破口。 魏莱一直不间断的低声回忆着:“今天下班晚了,晚饭吃的也不太合胃口,追的美剧今晚更新,回去泡碗面,一边看剧一边吃,吃完了再开两把游戏,消消食就能睡了……然后我还想了什么?好像是电视剧的内容……” 吴骁耐着性子听她边走边叨叨,他们两边都有树挡着,不太能看清彼此,只能估摸着魏莱的速度,她应该走到了己定地点。 吴骁“喂”了一声,没人回答,怕魏莱想的太投入走过了地儿,他特意拿出手机按亮了屏幕对着那边晃了晃,“魏老师,从那边看的到我吗?” 耳机里“兹拉拉”的静电干扰,但还是没人回音。 吴骁皱着眉,盯着小路的方向仔细分辨着,黑咕隆咚的一片,也瞧不出啥。 他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喂,魏老师,听得到吗?” “吴警官!”魏莱的声音终于传过来,那话语中的兴奋雀跃几乎溢出耳膜,“我想起来了!是光!当时周围很黑,我余光瞥见那里有东西闪了一下,我才下意识的抬头往那边看的!” 吴骁快速消化了她话中的信息,联系到刚刚自己晃手机的举动,紧跟着问道:“是什么样的光?是我现在这样的手机光?或者手电筒?照相时的闪光灯?” 魏莱侧对着吴骁的方向,用余光分辨着他制造出的不同光亮,斟酌的开口道:“都不是。是很小很集中的一个点,像是东西的反光,就一下子,特别快的一闪就没了。” “反光?你还能想起来那光点的大概高度吗?”吴骁脑子里开始疯狂的搜素反光物,这可海了去了! “你让我想想。”魏莱调整着角度,配合着吴骁不断变换的光线位置,想了好一会儿才肯定的道:“胸部以上,脸附近,再具体的我就真没看清了。” 吴骁郑重道了谢,虽然这个线索并不明确,但说不定能对指认凶手有关键作用,他回去还得跟哥几个讨论讨论。若问脑洞哪家强,法医痕检来帮忙啊! 这么想着,他脑子里突然又蹦出个问题,鬼使神差的问了句:“魏老师你现在把眼镜摘了,就站在那能看清我的样貌特征吗?”说着他顺手关掉了身上的一切光源。 魏莱明白他这么问的意图,是要再次确认她的证词可靠性,所以极为配合的抬头细细观察着。 吴骁把手机塞进口袋,蓝牙耳机也摘了,整个人一下子就融进了黑蒙蒙的夜色里。他牢牢记得魏莱对当时场景做出的描述——那个学生几乎站在了湖岸的最边缘。他低头看看了自己与湖面的距离,又往前迈出一步,紧踩着湖边的石线,半个脚掌都悬空了。 他估摸着时间,觉得足够魏莱看清楚了,才退了回来,再次接通电话。 魏莱不用他催促,在电话接通的第一时间就道:“脸看不清,只能看出挺高,是个男的。” “衣服式样呢?” “能看出个大概。” “颜色呢?” “只知道深浅,具体分辨不出。” “手里是否拿着东西?” “体积大点儿能看见,握在手中的看不出来。” 两人一问一答的隔空对话。 吴骁问着问着顿住了,停了几息后才终于问出脑中的那个疑问:“魏老师,你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出个大体轮廓,那你是怎么确认看见的是个男的?” 魏莱被问得莫名其妙,“他,他就是个男的啊!我也看不清你的脸,可我肯定你是个男的啊!” “魏老师别急,再想想,你是从哪个特征判断他是男的的。比如你判定我是男的,是因为我的身高块儿头,女的长成这样不是没有,但忒少见。可你见到的那人,轮廓特征说是个高挑的女性也不违和,但你却毫不怀疑他的性别,这是为什么?是他有什么行为特点,还是有什么趋于男性的特征?” 魏莱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蒙了,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性别的问题从来没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是啊?为什么一眼就确定是男的,那个身材放在男生里绝对算瘦弱了,可她却丝毫没怀疑会是个女的,为什么?”魏莱也追问着自己。 她甚至闭起眼睛,试图回溯当时的画面,对了,那个学生带着棒球帽,上身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下身是及膝的宽大篮球裤,鞋的样子没看清,可这不就是刚运动回来的男生的标准着装吗! 魏莱记起了那个画面,也捋清了自己的想法,但她心里动摇得厉害,她发觉自己主观意识太强烈,可能真的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了! 魏莱把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的说给了吴骁。 吴骁早就觉得这姑娘有点儿强迫症,如果真是她的证词出了纰漏,那她心里估计得难受挺久,听着她话音儿都没了底气。 吴骁当然不会去苛责什么,这种一遍遍的推翻求证是他们查案时再正常不过的过程,他甚至并不确定魏莱是否看错了,他只是顺着证据链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这时候吴骁已顺着湖边走回到魏莱的附近,他见着这姑娘僵着身子站在那一动不动,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挪过去道:“魏老师,你别在意。我不是怀疑你的证词,我就是职业病,想的比较多。” 第14章 见魏莱没什么反应,吴骁打算再说上几句好听的,就赶紧把人送回去,他没工夫在这耗着,他得赶紧回局里,后面还有大把的事儿等着他呢! 魏莱原本在愣怔出神,却突然毫无征兆的扭过头,直怼上吴骁的眼。 这大幅度的猛转和直勾勾的眼神,骇得吴骁一下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魏老师?!” 魏莱的声音有些抖,一时竟分不出是激动还是害怕,她颤着声,却字字清晰的道:“我知道那光是什么了!是耳钉……” 第11章 新的指向 吴骁对着一屋子的呆若木鸡,拍了拍椅背道:“怎的?哥几个有什么想法咱们交流交流呗!” “我就想知道你出去转了一圈儿是发生了啥?”陈铭咬着筷子头,瞪大了两眼上上下下的扫着吴骁,“兄弟!这都破次元了晓得不?” “别那么多屁话,没想法就一边吃你的去!”吴骁把桌子上的方便面碗又往陈铭跟前推了推。 陈铭也没二话,嘬着牙花子,捞起面条就呼噜呼噜的吃上了。 “我觉得这倒是个思路。”韩主任抱着他从不离手的保温杯,跟陈铭同步的吸溜了两口茶水才不紧不慢说:“就咱们现在手上的证据看并不能确认凶手的性别。我在尸检报告上也写出了我对于行凶者身体特征的分析。根据被害人后脑的伤口位置和深度来看,袭击者应高于她10公分左右,臂力不足或者是下手时犹豫不决,但看最后结果,他把被害人推到湖中致使其溺毙,我还是比较倾向于凶手没有一击毙命是因为自身体格所限,力量不够。要是这么看来,抛开现在脑中的固有观念,吴儿刚刚对于凶手性别的推断合情合理!” 方明浩听得直点头,顺道还补充了一句:“假设那位证人判断是正确的,凶手带着耳饰,光就一这点来看,我也更倾向于他是个女性。” “&*88……8…%¥#”陈铭还没等方明浩说完,嚼着方便面就喷开了。 “哎呀我去!你咽下去再说成不!”吴骁一下子闪出老远,嫌弃的瞥着陈铭,生怕他吐自己身上。 陈铭喝了一大口汤,扬脖咽下嘴里的食物,提着嗓门嚷道:“都2020年了好吗!你们是哪出土的老古董!上步行街看看去,男的打耳钉的一划拉一大把!” 丁岳昆看着眼前的办公桌,瞬间布上了星星点点的方便面渣,也默默的往后推了一步,同时小声的道:“学校里这样的还是少啊,忒前卫了。” “没错!”吴骁赞赏的投过去一个眼神,“咱们也讨论过,就现在掌握的信息看熟人作案的可能最大。死者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她在校期间认识的男生里没发现符合类似特征的,咱们调出来的监控录像暂时也没发现外部人员作案的可能。我觉着日记本找到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既然线索断在这,咱们还是把案件从头捋一遍,排除所有可能情况,剩下的那个再不合理也是真相。” “我赞同!”陈铭首先表态,“我这一下午也算没白跑,田澄澄跟严磊租的那个小区出口附近有个加油站,我把4月5号的监控调出来看了,证实严磊确实在那天六点24分进入小区,当天夜里没发现他再次出入。当然这个小区不止这一个出入口,还有个出口直对着菜市场,监控我也看了,也没发现可疑情况。咱不能卡这了,这是蓄意谋杀,别管凶手是男是女,还是从死者身边摸排最靠谱。” “那就成了!”韩诚拍拍手,“达成一致,散会!我等着你们好消息啊!” 小丁看着韩主任、方科长相携而去的身影,挠着头问道:“吴哥,咱从哪开始?” “你陈哥不是说了吗,从头摸排。” 小丁偷偷斜了眼陈铭,看他已经一脸兴奋的开始拨电话,“喂,孟老师啊,我是南湾分局的,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啊,对对,我姓陈,我是通知你一下明天要对田澄澄的宿舍人员正式询问……没事,没事,就是走个程序,您要是不放心可以陪着一块儿来,录个口供就让学生们回去,不耽误她们上课……啊,好的好的,明天见。” “陈哥你咋这么高兴?是有线索了?给我透露透露呗!” “孩子,你太高看他啦!你再好好看看他那眼里是智慧吗?!”吴骁扒拉开小丁,又没好气的冲陈铭道,“陈大爷求您明天把眼神收一收!” “啧啧!又能看现场撕x了,你们这些社畜懂个屁!” “对对,我们不懂!我们只知道,猥琐的盯着人姑娘看是会被投诉性骚扰的!” …… 学校人员的时间观念很强,转天一大早,孟老师就带齐了五名学生进了南湾分局的办公楼。 陈铭怕错过了第一手八卦,昨晚干脆没回家,主动申请了值班。 吴骁到办公室时,陈铭已经完成了五人的基本信息录入。 不知道来时校方领导是否嘱咐过什么话,孟老师今天显得格外紧张,完全不像上次见面时的应对自如。 果然,趁着几个学生不注意的空挡,孟老师拉了吴骁出了办公室,悄声道:“吴警官,您给我句实话,这几个学生是不是嫌疑人?凶手在她们中间?今天不会直接就拘留了吧!这个事其实我们学校也算是被害方,如果确认了凶手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那我们校方就得先把舆论控制住,不能让媒体恶意渲染,学校的法律顾问已经在校长室待命,您给透句话,我好让专业人员过来处理。” 吴骁还是挂着惯常那副表情,他清楚孟老师正留心观察他的神色,他不能让对方察觉出任何神态语气的变化从而揣度出他的思维倾向,否则将会给案件的审查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所以他说话时故意打起了官腔:“孟老师,您首先要清楚,在案件没查明之前,与被害人接触过的任何人都可能是嫌疑人,她们五个密切接触者当然不能例外!我们警方办案有我们的程序,您不用私下揣测,也不要惊恐不安,配合我们尽到公民的义务就行!案件一旦查实我们当然会通知校方,这也是我们的责任。” 孟老师很懂得识眼色,他听吴骁的话音儿就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问题孟浪了,他马上转变了态度,和气的点头道:“当然,当然,有什么要求我们校方一定配合。我就是担心这几个孩子,都没经过事儿,怕吓坏了她们。” “这您放心,我们不吃人!今天就是正常询问,只要配合很快能结束。”吴骁说完也不再废话,扭身进了办公室。 “咱们开始吧,早点儿问完早点儿结束!完事了你们回去该上课上课!”陈铭见吴骁进屋给他打了个眼色,按捺着跃跃欲试的心,一脸严肃的道。 “咱就按上次的问话顺序一个一个来啊。”陈铭第一个喊了304的宿舍长薛小汇。 薛小汇乍一被叫到名字,身体明显一哆嗦,她抬头用英勇就义般的眼神瞪向陈铭。 “别紧张,别紧张,基本还是上次的问题,我们得有个正式的笔录。你们也看过不少破案的电影电视剧啥的,多少知道点警察的办案程序对吧!意思差不多!”陈铭赶紧安慰了几句,看了眼剩下的几个也是坐立不安的样子,又补充道,“剩下的人就先在这屋等会儿,我看你们都带着书包,你们就当上自习,写写作业背背书都行!” 他说完了就头也不回的领着薛小汇出了屋,并示意扎着手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丁岳昆留下来,留意几人的行为、对话。 薛小汇随着陈铭进到隔壁的办公室,当她发现这间屋子跟刚刚的那间没什么不同,也是几张办公桌、几把椅子,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是隔着栏杆的审讯室,她心里一下子松了口气,行动也不那么僵硬了。 吴骁看了看表,觉得差不多得开始了,五个人得问大半天呢! 吴骁记录,陈铭提问,问题基本上都问过一次,等到薛小汇放松下来,他们才抛出日记这个新问题。 薛小汇回答的很详细,并且还不断的做着补充——田澄澄写日记的习惯宿舍都知道。女生有好些人都会记日记,她倒是没这个习惯。田澄澄跟她不熟,不会跟她说太私密的事儿。她自己每天除了上课,大部分时间都耗在自习室、图书馆,她希望自己每次都能是一等奖学金。虽然她担着舍长的名头,但宿舍的事儿她知道的真的不多!几个女生在一起,吵架拌嘴太正常了,她没见过田澄澄跟谁有大冲突…… 薛小汇林林总总的说了十多分钟,吴骁相信她是真的把能想起来的都说了。这是有自己的小算盘,并且不愿意摊上事儿的孩子。她的述说都是从旁观者的角度,仿佛她就是宿舍里的一件摆设,不偏袒谁,也没指责谁,但有意无意的却把自己择了个干干净净。 第二个叫过来的人就有性格多了! 陈芸——上次撕x的强力参与者! 这姑娘是真没辜负陈铭的期望,指名道姓的把全宿舍的人数落了个遍,连死了的田澄澄都没放过。 陈铭听得两眼放光,满足的不行!狠不得当场给她呱唧两下叫好,然后关起门来好好消化消化证词,这姑娘给出的信息量太大了! 第15章 吴骁倒是沉得住气,他默默的听着陈芸的讲述,她讲话已经摆脱了进门时的紧张,再加上陈铭的鼓励引导,变得咄咄逼人,刻薄犀利,这是典型的负面情绪爆棚,表现为心胸狭隘,外在攻击力强,但这种性格的人多半内心缺乏安全感,胆小怕事,甚至是软弱经不起打击。 在陈芸慷慨激昂的骂了个痛快后,陈铭简直是依依不舍的送了她出去。 接着第三个是陈芸的连体姐妹——陈思佳。 这孩子不知道是胆儿太小还是脑补过度,从头到尾垂着头战战兢兢,讲起话来哆哆嗦嗦,磕磕绊绊,怎么安抚都没用。 陈铭旁敲侧击了几句日记的事,出乎意料的是,这是唯一一个能说出田澄澄最近所用的日记本式样的人。但再问其他的,就是吭吭唧唧摇头不知道了。吴骁看再问不出什么,就草草结束了谈话,好让孩子赶紧歇歇缓口气,别真吓出个好歹来。 后面的两位陈铭期待已久。 先被叫进来的是苏玮欣。这姑娘看起来大大咧咧却教养极好,观察她开关门、拉座椅等动作细节不难发现,她的礼节礼貌并不是刻意为之,而是从小熏陶出的自然习惯。 但这并不妨碍她毒舌。 苏玮欣跟陈芸不同,她话很少,问什么说什么,简明扼要、一针见血。吴骁觉得她说话的方式跟魏莱其实有些相似,但魏莱却含蓄委婉的多! 苏玮欣的思维能力很强,说话时条理清楚,态度明确。她承认自己性格强势,在304寝室里,除了王雅菲跟其他人都谈不来,包括死者田澄澄。她与田澄澄确实有些矛盾,但还没发生过正面冲突,倒不是她心胸宽大好说话,是因为她不屑!这种背后说三道四的人,即低级又幼稚! 这姑娘说的翻译过来,其实就是一句代入感极强的话“贱人就是矫情”! 陈铭听得聚精会神,冷不丁被吴骁在桌子下面狠踹了一脚,他一脸问号的看过去,吴骁正对着他翻了个大白眼! 陈铭盯着他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领会了意思——大哥!你追剧时的沙雕样出来了,看重点好吗! 陈铭忙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对苏玮欣道:“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要是没有咱们就先谈到这,你可以回去了。” 苏玮欣点点头,起身扶好椅子,转身时,耳朵上的耳钉迎着射入的日光熠熠发光…… 最后才轮到全方位碾压陈芸的高段位大佬——王雅菲。 吴骁对王雅菲的印象很深刻,这姑娘心理年龄超乎同龄人的成熟。她看起来处事圆滑,温文尔雅,但骨子里其实跟苏玮欣一样清高孤傲,甚至更加目下无尘。 吴骁其实是刻意把她安排在最后的,好叫她在长时间的等待中能揣揣不安一些,因为这姑娘是五个人中最不好套话的,她很聪明,也能稳得住情绪,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最好咽下去。 果然,王雅菲一进门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她带着得体的笑,回答问题不急不徐,但很能把握住重点。她似乎很了解另外几人会说些什么,她所说的话全在这个范围之内,绝不超纲! 吴骁和陈铭默默对视了一眼,发现无论旁敲侧击还是出其不意,王雅菲的答话都有条不紊,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展开。既如此,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吴骁主动结束了谈话,客客气气的送她去旁边屋里跟大家汇合。 王雅菲起身时,随意的用手拢了拢长发,细细的长链耳坠从发间透了出来…… 第12章 几个嫌疑人 几个妙龄少女的到来,引得警局里一众大叔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丁岳昆目送着孟老师几人离开后,就再也等不得了,三两步的奔回办公室,推门进屋时,里面已经坐得整整齐齐,韩主任、方科长难得不用三催四请的主动过来旁听。 吴骁拿着厚厚的一沓证词敲了敲桌子对陈铭道:“行了,人齐了,请开始你的表演!” 陈铭表现的很矜持,一脸沉痛的道:“现在的孩子真的挺可怕的,见识多,心思深,跟她们一比我小时候就是地道的傻白甜……” 吴骁一抬手打断了他,“请别往脸上贴金,你只占了第一个字!能开始说重点了吗!” “你急啥!这不正要说吗!整个宿舍没一个省油的灯啊!” 吴骁配合着把几份口供分开摊在办公桌上。 陈铭抖着腿,用手指点着其中的一张道:“咱们先做个排除法。从外在特征来看,陈芸和陈思佳与被害人田澄澄的身高相仿,应该暂时可以排除在外。”他说着瞅了眼韩诚,“韩主任,我这样理解没错吧!” 韩诚点点头,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剩下三个人,登记表的信息上写着,苏玮欣172、王雅菲170,上次我没注意到,原来这个薛小汇也不矮,她自己写的168cm,她们走的时候我从后面观察了一下,如果她们换上宽大的运动服、跑步鞋,再把头发塞进帽子,还真的不能一眼就分出男女。尤其是苏玮欣,可能是她常年运动的关系,她走路的姿势都偏男性化。” “对!还有耳钉!”小丁补充道,“她们挨个我都看清了,除了陈思佳,其他人都有耳洞!” “可以啊!盯着人大姑娘看得还挺仔细!”陈铭揶揄了小丁两句,又接着他继续说道,“今天薛小汇耳朵上什么也没戴,她平时有没有戴耳钉的习惯还得进一步调查。王雅菲和苏玮欣倒是都戴的齐全。苏玮欣更是直接带了个能闪瞎人眼的镶钻耳钉!” “这么说疑点都集中到这个苏玮欣身上啦?”方明浩来了精神,探过身子要去拿证词看看。 吴骁突然插了句话,“我感觉不太对。这姑娘外在特征虽然跟我们的推断吻合,但她其实属于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类型,而且她是真心瞧不上除了王雅菲的另外几个,包括死者。更绝的是她对此坦坦荡荡、毫不掩饰,只要稍加注意都感觉的出来!还有一点是,这孩子的家庭背景良好,虽然她表现的很尖锐,但留心就不难发现她为人处事是有分寸的。一个这样性格的人就算被逼急了,我觉得她最可能的处理方式是当面对峙,让对方啪啪打脸哑口无言,而不是背地里下死手!” “有时候表象就是用来迷惑人的,别被屎糊了心!”陈铭伸手拿起一份证词,故作深沉的敲了敲吴骁的头顶道,“别忘了她可是有作案动机的!” “呦!效率可以啊!一上午的功夫,不光嫌疑对象有了,连动机都找着了!” 陈铭掩不住兴奋的甩着手中的纸张,“都打起精神,打起精神来!下面重点来了啊!” 方明浩一把夺过证词,这一份正是陈芸的笔录。 小丁等不及看证词,一个劲儿地催着陈铭快说。 陈铭耍宝也耍够了,说到关键处也正经起来,“咱们从头一个一个说。这份证词是陈芸的,这姑娘啊愤世嫉俗逮谁骂谁,但她说的这些我们也从其他人那里侧面证实了,虽有夸大之处,但基本属实!咱先说哪个呢?” “赶紧的,别磨叽!要不我说!”吴骁看了眼表,“后面还好些事呢!” “行行行!我主述,你补充,咱就从可疑度最小的陈思佳开始说。”陈铭一口气喝干了一杯子水,然后调出几人的照片,指着其中一个道,“这姑娘应该跟陈芸是闺蜜。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她俩就形影不离,粘在一块儿一样。陈芸倒是也没说她什么,主要是觉得她胆小、磨叽,做事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还玻璃心,屁大点儿的事能翻来覆去得吧好几天。陈芸有时也烦她,但陈思佳人不坏,也没啥心眼,别人就是冲她发脾气,她也不敢怼回去,所以陈芸觉得自己得当她的主心骨,不能看着老实孩子让人欺负了!” 吴骁补充道:“陈思佳确实胆子不大,但她观察力极强,能注意到许多别人忽略的细节,这姑娘绝对不像看起来那么软弱,真论起来我倒觉得她会比陈芸的心理承受能力强!”他说完对陈铭一摆手,“继续!” “好嘞!劲爆的来了啊!”陈铭的手指挪动了一下,定在一个相貌普通、眼神呆板的人相上,“薛小汇!在今天之前这五个学生我都见过,我对这个学生的印象最浅,就记得是个老实巴交的姑娘,相貌、性格什么的都模糊掉了,实话实说,她离我心理预期的犯罪嫌疑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算是现在,我也没法说服自己她就是凶手!但是她却有充分的作案动机。我先说下她的家庭背景,这是个农村考出来的孩子,家里条件能想象的到,肯定不咋地。这姑娘的学费、生活费基本全靠着奖学金和勤工俭学,跟另外那几个玩着上学的完全不能比,所以她对自己成绩的重视有点儿变态的执着!陈芸的原话是‘谁说学习好的人就不会作弊,她次次一等奖学金,没想到考试时还偷看别人的题,还不止一次。’t大考试时,位置是随便坐。薛小汇总是特意挑跟他成绩差不多的坐前后,等她写完了以后就偷偷看人家的答案,跟自己对题。她头一回作弊田澄澄就看见了,但她也没提,等有一次随堂测试时田澄澄不会,就问旁边的薛小汇,薛小汇却装听不见,跟本不搭理她。一下课田澄澄就窜了!在教室里就嚷嚷说有人自己就考试作弊,还有脸看不起别人!当时薛小汇就哭了。其实学生作弊不算个大事儿,大家都见怪不怪,这事闹了一场就过去了。但后来每次大考薛小汇还是偷看人答案,时间长了注意的人就多了,而且还涉及到奖学金,这事儿就不一样了,家庭困难的又不止她一个,但人家都没作弊,肯定会有人心里不痛快。按陈芸说的,前一阵儿有老师找薛小汇谈话了,警告她再发现违规情况就直接取消成绩,补考的机会都没有。薛小汇回来在宿舍哭了一天,还骂了挺多难听的话,她们都听见了,虽说没指名道姓,但也都知道她骂的是谁!” 第16章 陈铭说完了一大段话,办公室里却一片沉默。 小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犹豫了一下才道:“这事也没法说谁对谁错,但我觉着这么点儿事,不值当的要杀人泄愤吧!” “这可不好说!”吴骁挑出来薛小汇的证词,指点了几段给他看,“刚刚陈儿也分析了,奖学金对她来说不是学习好坏的象征,而是重要的经济来源!去打小报告的不见得是田澄澄,但这个事始终是她捅破的。按照薛小汇对这事的重视程度,她恨上田澄澄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但是她在我们询问时却绝口不谈,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说得跟田澄澄形同陌路一样。这就很值得商榷了!最主要的一点是薛小汇这姑娘能忍,会谋划,性格有些阴郁、偏执,很符合我们对本案凶手的行为侧写。” “再接着说下一个!”韩诚搓着手指,一面思考,一面对陈铭道。 “下边咱先说王雅菲!这姑娘咱都看见了,长得漂亮会来事!陈芸确实是看她不顺眼,说她能装,假清高,假仙儿,主要控诉她生活作风有问题,但没举出实凿的例子。倒是说有一次有个追她的男生把花快递到了她们宿舍,正好田澄澄从外面回来,是她帮着签收的。王雅菲当时不在宿舍,她们几个看见那一大束的花就说了几句酸话。田澄澄听了一会儿却突然插了句嘴,她说‘有的人啊外表光亮,可背地里干的事儿,你猜都猜不到。’陈芸追问了她半天是不是说的王雅菲,田澄澄却没搭茬。陈芸私底下还跟陈思佳讨论过,她们觉着王雅菲要不是脚踏n条船,要不就是勾搭上老师、助教什么的被田澄澄看见了。”陈铭说着说着叹了口气,无奈道,“要说起来本案这死者啊,也是能招事儿!倒不是说她惹是非,而是这姑娘脾气急,嘴碴子利索,点火就着还得理不饶人!据说要真吵起来,304没人是她的个!她还好写个日记。大姑娘谁没个小心思的,但没人愿意被别人记本里吧,所以宿舍里谁要是有点事儿都背着她,她自己多少也觉出来宿舍氛围不是那么友好,早早的就跟对象搬出去住了!这也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一听说严磊退了房会那么激动,不光是处对象的事,那个宿舍她应该是打心里不愿意回去住的!” 小丁也跟着感慨道:“也不能全怪她,这六个人性格诧异太大,连求同存异都达不到,换了我我也出去住,眼不见心不烦。” “我对王雅菲持保留意见!”吴骁把话题又拉了回来,“乍看起来她没有明确的动机,但这姑娘情商极高,防备心还强,你别看她处事圆滑,陈芸当面怼她,她也能当听不见,其实她是真清高!苏玮欣言语上很维护她,看得出是拿她当闺蜜的,可我敢肯定,王雅菲谁都信不过,她有什么私心话只会藏在心里,绝不会跟任何人吐露。如果田澄澄真的发现了她的秘密,并且让她觉得可能会威胁到她时,这姑娘是能狠得下心杀人灭口的!” 韩诚跟方明浩听得都皱起了眉,但暂时也没发表意见,还是示意陈铭继续,一气儿讲完了再集中讨论。 陈铭又蓄了杯水,打起精神挑着眉道:“划重点了啊!最后这个更带劲!简短截说就是田澄澄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说苏玮欣是同性恋!几个人关起宿舍门正热火朝天的八卦呢,却让当事人撞了个正着!苏玮欣是一脚把宿舍门踹开的,那声音惊天动地啊!门锁都踹坏了!你们随便想想就知道当时的场面得多尴尬!屋里除了王雅菲都在,还特意围一块儿,瓜子都嗑上了。按陈芸的说法,田澄澄脸都吓白了,她们几个也吓得不敢吱声。苏玮欣眼神都冒冰渣了,直愣愣的挨个瞪了她们一圈儿,却啥都没说,扭头就走了!但是她们四个心里都毛了,从那以后都有点儿触她,田澄澄更是躲着她走!” “这事儿别管真假,要是传开了,苏玮欣可够呛能待得下去了!虽说现在民众在思想上开放的多了,但还没这么包容,舆论的压力也不是闹着玩的!这事儿要处理不好轻则休学重则自杀!在背后传这种话是过分了!”方明浩冷静的开口分析着,“这个动机是站得住脚的。要这么说,还是苏玮欣的嫌疑最大。” 韩诚也在赞同的点头。 “我的看法不同!”吴骁出声道,“这件事儿说大可大,但说小也小,就结果来看,只是几个女生背地里嚼舌根子,消息并没有扩散开。既然没对苏玮欣造成实质伤害,她有必要动手杀人吗?我刚刚也分析了,这姑娘不是隐忍的性格!反倒是王雅菲,这几个事儿她都没参与,却知道得清清楚楚,但即不表态也不辩解,我总觉得这姑娘心里瞒了不少事没说!” “吴哥,这证词上我没看出来王雅菲有多大的问题,你咋就揪着她不放呢?”小丁愁眉苦脸的把证词归拢到一块儿,挨篇翻着看。 “因为我问了她们同样的一个问题——如果田澄澄有心事想找人聊聊,你们宿舍里她会跟谁说?”办公室里的几双眼睛都盯在了吴骁身上,他停顿了一下道,“薛小汇和苏玮欣答得很坦然,直接说不知道,反正不会是自己。王雅菲说的是陈芸,陈芸也觉着自己的可能性最大。但我最重视的其实是陈思佳的看法,我也说了这姑娘洞察力非凡,总能发掘别人看不到的细节,你们猜她说的谁?” “王雅菲?!”小丁瞪着眼叫出了声。 “对!”吴骁点点头,声音也冷肃起来,“陈思佳毫不犹豫,开口就说是王雅菲!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从所有人的证词看,王雅菲跟田澄澄几乎没什么联系,那是什么让陈思佳能这么确定田澄澄会把心事告诉王雅菲的?” “你没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吗?”方明浩也好奇起来,追着问道。 “问了。”吴骁两手一摊,“她说就是觉得田澄澄很信任她,具体的例子也列举不出,就是种感觉!” 办公室里又诡异的沉默起来。 吴骁靠着椅背,望着窗户外面悠悠忽忽飘动的浮云,轻声道:“我觉着弄清了这个问题,许多断了的链子就能挂上钩了……” 第13章 锁定嫌疑人 魏莱觉得自己中邪了。 自从想到光源是耳饰反光,她就开始下意识的瞅着男学生的脸看。这一上午图书馆里来来去去的男生少说也有几百,但只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是打了耳洞的。 魏莱盯着人家的耳朵不放,把几个学生都看毛了,小心翼翼地绕过她,撒丫子退出了图书馆…… 魏莱摆弄着手机,琢磨着要不要知会吴警官一声。她们t大不愧是书呆子聚集地,真没那么多潮男,也许吴警官对凶手性别的推断是正确的。自己这会不会过度热心了?要不还是让人家专业人士自己分析去吧! 就在她犹犹豫豫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魏莱吓了一跳,都没看清打电话的是谁,顺手就按下了接通键。 “喂,魏老师吗?我是吴骁,说话方便吗?”电话里响起吴骁沉稳的声音。 “嗯嗯,方便,您说。”魏莱一边小声答话,一边拿着手机快速的走回办公室,回手关上了门。 “是这样的,我这有些信息需要确认,可能需要您帮忙……” “好的,我现在就在图书馆,您随时都能过来。”魏莱不等吴骁说完,就答应道。 “好,半小时后见。”吴骁利落的挂断电话,甩着车钥匙对剩下的几人道,“我去确认薛小汇的时间证明,她不是说4月5号晚上一直在图书馆打工吗,图书馆应该有记录,我正好让魏老师帮忙查查。你们还接着看教学楼监控,苏玮欣、王雅菲那天都在学生会值班,看看能不能核实证词真假。” 陈铭看着吴骁一溜烟就消失了的背影,捅了捅小丁,“哎,你说咱吴儿是不是看上那个魏老师了,这行动也太积极了!” 小丁正一腔热血的盼着破案,没心思听他八卦,他摆好了眼药水,点开拷贝好的录像,瞪着大眼一眨不眨的开始看起来。 吴骁这一次直接进到了魏莱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魏莱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在那。 寒暄了几句后,吴骁直奔主题,“魏老师,图书馆是不是每天都有勤工检的学生来帮忙。” “对,每天都有,主要负责借阅和帮助我们摆放书籍。” “那您这有没有她们的登记记录。” 魏莱疑惑的看了他几眼,但什么也没问,麻利的从抽屉中拿出个登记册道,“这是这个月勤工俭学学生的考勤记录。” 吴骁知道魏莱心里一定正翻江倒海的想问个为什么,他接过了登记册,抬眼看看了她,见她脸上的问号都快实体化了,心里觉得有点儿好笑,就随口解释了一句:“我们需要确认一个学生的证词。” “噢!”魏莱有些惊喜的答了一声,她没想到一向冷着脸的吴警官性格这么随和,那她当然也得表现的识相一些,所以她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也没有试图凑过去看的意思。不过她也有些小心思,想着警官要查的左不过是出事那几天的记录,他就算把登记册带走,电脑里还有存档呢,等他走了就调出来看看,凭她了解的这些信息,警方的调查方向估计能猜出个五六成,起码足够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第17章 吴骁很快找了所需要的信息,上面写着薛小汇4月5日的离开时间是十点30分。她证词上说的自己是熄灯前十分钟左右到的寝室,刚洗漱完毕就打了熄灯铃。t大十一点熄灯,也就是说,她应该在10:45左右回的寝室,这与她的证词相符。按图书馆跟她们宿舍的距离看,她得走得挺快,时间才刚刚够,图书馆、青年湖、女生寝室并不在一条线上,换句话说就是薛小汇没有足够的行凶时间。现在只需确认她确实是10:30离开的就行,这个很简单,图书馆门口有监控,只要调取出来看看,即刻能辨明真伪。 魏莱乖乖的在一旁陪着,看着吴骁快速的浏览了几页就合上了本儿,她明白应该是找到要查的信息了。 吴骁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原则,请了魏莱陪同去监控室。 魏莱当然愿意,主动打了几个电话跟领导沟通好,就带着吴骁径直去了值班室查监控。 吴骁也没避讳她,直接调了要查看的部分,很快确认了薛小汇行踪,她所言属实,从时间上看她不存在犯案的可能性。这也就意味着苏玮欣跟王雅菲的嫌疑更大了。 吴骁也说不上是不是松了口气,他对这个有些自私,为了目的拼尽全力的姑娘是抱有同情的,起码她想要的东西会自己去争去抢,比起那些浑浑噩噩混日子的不知道强出去多少! 吴骁在这一行里看惯了人心的丑恶扭曲,但他私心里还是有天真的部分,他还是希望那些认得清现实,懂得努力的人最终能达成所愿,而不是在过程中误入了歧途…… 魏莱对周围人情绪的变化很敏感,她察觉到吴骁好似放松了些,却不知为什么又在心里沉下去一口气,她觉得他现在的心情应该算不上多好,于是鬼使神差的竟想要开解他两句。只听她试探着道:“吴警官,到饭点儿了,我再请你去食堂吃一顿吧?” 吴骁听得一愣,随后“噗”的笑了出来,这魏老师真是个妙人!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今儿天热,警服放车里了,这也到下班的点儿了,自己去蹭顿饭不算占群众便宜吧! 他痛快的答应了声“行”,自顾自的就出了值班室。 魏莱问出这话以后,自己都有点儿懵,可看着都走出去一截儿的吴骁,也来不及再想别的,赶紧就跟了过去。 还是那间食堂,还是那个位置,这次吴骁可客气多了,直等魏莱动了筷子才下嘴开吃。 干他们这行的本来就没那么多讲究,能准点儿吃上口热乎的就不错!吴骁更是菜色、口味完全不挑,跟谁一块儿吃饭都能调动起对方的食欲来。 俩人埋头一通吃,很快碟子、碗儿的就扫荡个干净。 吴骁对魏莱的好感度更上一层,这姑娘好啊!不作,不矫情!心思通透又实在!他看着对面慢悠悠喝汤顺食的魏老师,那颗快焊死了的春心突然蠢蠢欲动了起来! 魏莱其实正在反省。怎么不矜持点儿呢!吃的太豪放了!高冷、淑女的外在形象估摸着毁干净了!好在吴警官只专注于吃饭,对陪餐人员没有啥挑三拣四的行为! 放下筷子的魏莱瞬间变得低眉顺眼,吴骁看得好笑,带着逗趣的口气突然问道:“魏老师,问你个事儿。你们姑娘家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觉得对方可靠?” 魏莱诧异的瞪大眼看着他,脑子里光速转着;啥意思?这没头没尾的,吴警官看着是个正经人,不像是要撩我啊!难道跟凶案有关?那我哪猜得到被害人是咋想的! 吴骁看魏莱半天没接话,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些歧义,容易让人尴尬,他赶紧补上了句:“我的意思是比如你要是有秘密想跟人分享的时候,会和哪些人说说。” 这个问题就比较明确了,魏莱稍作思考就答道:“分享秘密这事儿得看人的性格。有的人不挑人随便谁都能说;有的宁可一直闷着,实在憋不住了才会选择性的跟最信任的人说。要是我的话,起码得找个不爱背后传话,靠得住的人吧!” “那就是你们说的闺蜜呗!” “也可以这么说。闺蜜之间说点儿小话,既能增进感情,又没额外的负担。” 吴骁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问道:“负担?你是指……” “既然是秘密那就是不太愿意被公开。闺蜜之间的交流往往是相互的,你知晓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不少你的。这话说出来不好听,其实本质上就是一种制衡!在这种情况下,人的意识就会不自觉的放松,不用忐忑不安担心秘密泄露。” 吴骁脑子里的思路一闪而过,他忽觉自己就要抓住重点了,他接着魏莱的话问下去:“那既不是闺蜜、男女朋友,又不是父母亲戚,还能选谁?” 魏莱这时候已经确定,吴警官的问题必然是跟案件有关联的,她的神色也认真起来,“我觉得我刚才的话已经笼统的概括了意思。你所信任的人必然是心里觉得靠得住,但靠得住这种纯感官的东西,除了长时间的观察、接触外,还有另外一个途径,那就是你握着对方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大到足以支撑你相信对方会言听计从……” 吴骁脑中似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是了!王雅菲谈起田澄澄时那种似是而非的回避感,再加上陈思佳的奇妙直觉,这答案终于归结在了一处——王雅菲有把柄在田澄澄的手里! 吴骁对此发现当真是喜出望外。他还没来及赞叹魏莱两句,手机就在餐桌上狂响起来。 吴骁接通电话还没吱声,陈铭兴奋的叫唤就传了出来,“吴儿,吴儿你在哪呢?我跟你说啊我们有重大发现,这回你那直觉可不靠谱,我马上到t大,你主楼门口等我会儿,我们这就到,见面再细说!”这一通话喊完,啪唧电话就挂断了。 吴骁拿着手机,有点儿尴尬的看着魏莱,“魏老师,不好意思啊,临时有急事,你吃完了吗?” 魏莱很理解的直点头,“您忙您的!我再待会儿,等下我还得回图书馆。” 吴骁再次道了谢,走出去了几步,又急忙退了回来,“魏老师,有时间咱们再聊,下次我请你。” 魏莱客气的应和着:“好的,好的,慢走。” 看着吴骁转眼就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突然觉得吴警官人还不错!虽然经常拉着脸,但也不是那么凶。跟电视里心思缜密、铁面无私的干探们比起来,还是挺接地气儿的。 吴骁把车停在了图书馆附近,腿儿着去了主教学楼。 这几天他把t大的平面图记得滚瓜烂熟,各条大道小路都难不住他,三拐两绕的就到了楼下。t大的主楼总共十层,修得是恢弘典雅,中西合璧。他正仰着头数着一层层的窗户,一辆警车径直就冲了过来,“哧溜”一声甩尾急刹停在他腿前。 吴骁看着摇下车窗的陈铭,眼儿都直了,也顾不上这是在公共场所,指着他就骂道:“你奶奶个腿儿的!你急个猴啊!你这是看我多不顺眼,打算亲自上手送我个工伤!” 陈铭把手探出窗户,对着吴骁一顿比划,“快快快快,赶紧上车,别耽误功夫,有屁话车里说!” 吴骁被这火燎屁股的一通催,弄得也紧张起来,一坐进车里就问:“怎么了这是,出岔子啦?” 陈铭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按着手机,插空对小丁道:“你跟他说,长话短说,我赶紧再联系下严副校长,看她到哪了?” 小丁是真利落,用一句话就概括完啦,也把吴骁给说愣了。 “吴哥,我们锁定嫌疑人了!搜查令也带来了!” 第14章 证据确凿 吴骁听得云里雾里,脑子一阵宕机。 这是几个意思?这么快就确认好犯罪动机和时间,就要抓捕啦? 他木楞楞地问了句:“嫌疑人谁啊?” “苏玮欣!”小丁很亢奋,“逮捕令还没下来,咱们先去学生会办公室搜一轮,八成能找到线索,这就能捶死了!人是跑不了的,一会儿就带走拘了!” 吴骁赶紧打断他,“你等会儿!你们这是从哪来的线索,信心都爆棚了!” “监控录像啊!”小丁理所当然的道,“你不是让我们死盯着监控看吗!我和陈哥看的都眼冒金花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啊!还真让我们找着重要线索了!” 吴骁听得心急火燎,不耐烦的催道:“赶紧地说重点!重点!” 陈铭的电话打完了,扭过身插话进来,“我来说,我来说!苏玮欣和王雅菲那晚不都是说在学生会值班吗!我找孟老师要了他们班当天的课表,她们那晚有选修课,苏玮欣选的电影文学在三号教学楼,王雅菲上的古典文学鉴赏是在4号教学楼,都是八点半下课。外语学院学生会的办公室在主楼的9层。监控上显示,8:50左右,她们俩先后进了教学楼。”陈铭看了眼聚精会神听他说话的吴骁,又往前探了点儿身子,“重点来了啊!晚上10:15分的时候苏玮欣离开了主教学楼,她当时的衣着装扮很符合对嫌疑人的描述!” 第18章 小丁配合的拿出几张彩打纸,那上面印着个不太清晰的图像,很显然是监控截屏。 其中一张截到了苏玮欣的正脸,虽然锐化后还是有些模糊,但辨认起来并不吃力,起码吴骁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图像上的苏玮欣穿着运动鞋、牛仔裤,上身套了件宽大的运动服,头上戴着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吴骁留意到她还背了个运动挎包,包里不知塞了什么,鼓鼓囊囊的看起来挺沉! “怎么样,怎么样!哥几个给力吧!”陈铭见吴骁盯着截图半天没吱声,调侃道,“小吴啊,要学会对现实低头,人家王雅菲进了教学楼一晚上没出来!别不好意承认自己错了,你陈哥给你递台阶啊!” 吴骁瞅了眼嘴都咧到后脑勺的陈铭,恨不得把手里的纸一把糊他脸上,他指着图片问:“她穿的牛仔裤,跟证人说的运动裤差飞了!” 陈铭痛心疾首状,“看看,看看,这就是自尊心作祟!捡着茬儿的挑刺儿!你当几年警察了,还用我告诉你证人证词的可信度吗!能做到80%符合事实那就得谢天谢地谢谢八辈儿祖宗了!”他说完又瞥了眼吴骁,疑心道,“你别是真看上魏老师了!那也不能色迷了心,都忽略客观事实了呀!” “少你妈扯淡!证人说的明明白白,看见的是个穿运动短裤的!她再眼瞎也分得清裤子跟大裤衩吧!” 陈铭用指头戳着图片,“你就死犟吧!看见她背的那个包儿了吗?那就是放凶器用的!监控显示她凌晨2:20回的教学楼,那时候这包儿还在身上背着呢!转天她6点离开的,什么也没拿。这会儿那包应该还藏在学生会的办公室呢,咱这就上去找去,等亲眼看见了,你就没这么多屁话了!” 吴骁皱着眉,“我还是觉得不对!她中间隔了4个小时,这时间拉的也太长了。就算你找着那个包又能说明什么?凶器现就在物证室放着呢!你还能从那搜出点儿啥?你是觉着包里能有血迹还是咋的?!” 陈铭被抢白的,脾气也上来了,“你今天就跟我杠上了是不!我特意问了老韩和方科,那石头它掉渣!放包儿里这么来回蹭,我还就不信连点儿灰都找不着!” “行行行,你消消气!这还不许提个反对意见了!”吴骁一看陈铭真要急眼,赶紧顺毛。 陈铭“哼”了一声,傲娇的把头扭了回去。 他瞥了眼车后视镜,正了神色道:“严副校长来了。” 几个人下了车,陈铭拿出搜查令,三言两语道明来意——搜查外语学校学生会办公室。 严副校长是个明白人,没搞那些套关系、试口风,企图阻挠办案的一套,她干脆利索的当着他们的面给孟辅导员打了电话,让他把值班的学生支走,再带着办公室的钥匙过来。 孟老师的速度很快,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几个人也不再多话,直接去了9楼的学生会办公室。 到了这儿陈铭他们才弄明白,敢情一个学院,别管是宣传部、学习部、外联部还是体育部是共用一间办公室的!那就意味着苏玮欣跟王雅菲那晚是在一起值班的!可她俩竟然谁也没提过这茬儿! 陈铭也觉出点儿不对劲儿来,他看了眼吴骁,吴骁也正盯着他看,可眼下实在不是交流的时候,只能先硬着头皮搜完了再说。 这间屋子很大,虽说是各个部门共用,但区域划分的却很明确。体育部在靠墙角的位置放了两个大柜子。孟老师很自觉地翻出钥匙,把柜门一扇扇都拉开了。柜子里乱七八糟的堆了挺多的器械护具,衣服也有不少件,小丁带着个大袋子,挑拣出里面的运动服,别管是上、下衣,还是什么款式,一股脑的都装了起来。 陈铭挨着个的柜门看,一共翻检出5个运动挎包,其中的一个跟监控里录到的式样、颜色都吻合,陈铭把它挑出来,单独装袋。 吴骁留了个心眼儿,把剩下的几个包儿也拿上了。 接下来自然是拘拿嫌疑人。 孟辅导员特意带了她们班的课表,苏玮欣现在应该在阶梯教室上院里的大课。吴骁他们跟严副校长商量了一下,觉得嫌疑人不存在潜逃的可能,还是应该给学生留些面子,让孟老师先过去把她叫出来,他们在外面等着。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苏玮欣毫不抵抗的跟着孟老师出了教室,她瞪着展开在眼前的传唤证,一脸茫然外加不可思议。 吴骁和陈铭眼睛似长在了她身上,势必不错过她任何的细微表情。 苏玮欣从肢体语言到面部表情无不展示着诧异,几息后她出离愤怒了!不等周围的人再说些什么,她“嗤”了声,一脸讥讽的道:“我还真想见识见识什么叫指鹿为马,混淆是非!”说话的同时“哐” 的猛拉开车门,自己一屁股坐了进去。 陈铭看着苏玮欣的这顿操作也有点儿呆。丁岳昆凑近了悄声道:“陈哥,她看着是真的不心虚呀!” 吴骁跟一脸沉重的严副校长辞别后,一把推开他俩,一人狠瞪了一眼,示意他们赶紧上车,有事儿回局里再说。 这一路上除了苏玮欣时不时的冷笑,安静异常。坐在她旁边的小丁,看着那像是要随时啐他一脸的表情,更是吭都不吭一声。 这次的传讯自然跟她们上回来做笔录不同,得先做下尿检什么的,主要是看嫌疑人怀没怀孕,吸不吸毒。 吴骁把苏玮欣交给队里的女警,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赶紧回避了。可等了好半天还没见人回来,几个人正纳闷,就听见他们那位女警官不客气的声音远远传过来,“自己想明白了,拒不配合对你可没好处!” 吴骁赶麻利儿的出去看看这又是闹的啥! 检查室里苏玮欣背对着门口站着,后背绷得僵直,对面的女警也没啥好脸色,看见吴骁探头进来,气哼哼的道:“她拒绝尿检!” 苏玮欣猛地转过身,眼圈都气红了,死瞪着吴骁道:“警察也得讲人权吧!我凭什么要受这种侮辱!我要去告你们!” “不是!这怎么成侮辱了!”吴骁被喷得莫名其妙,“姑娘你先别激动啊!咱们这走的是正常程序,不是针对你个人!谁来这都这样!再说这也是对你本人负责,要是能检测出你没吸毒没嗑药,那你的证词就更容易被我们采纳,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体检,尿检我都能配合!可她就直接戳我眼前,眼也不眨的盯着我上厕所算怎么回事!我是能从警局跑了,还是能自己再变出瓶尿来!你们也欺人太甚了!能尊重点儿人吗!”苏玮欣抬手指着女警察,说话的尾音都抖了。 吴骁听出来了,这姑娘不是要玩花活,估计真是缺少社会的毒打,让人死盯着解手这事儿伤了她自尊了。 “这事儿好办,你先冷静下啊,这都2020年了,咱们讲民主允许提意见,那谁!”吴骁招手叫过来女警官,使着眼色道,“小刘,你别死盯着人家,侧下身子,那你么直不楞登瞅着换我也害怕!”他又转过头软言软语的对苏玮欣道,“你也理解一下,这是她本职工作,你让她背过身不看你,那是她渎职!咱侧着身成不?你看天儿都黑了,咱赶紧弄完赶紧完事,你也不想在这熬一宿对吧!” 苏玮欣想了想,极其勉强的点了下头。 吴骁松了口气,打着手势让她们赶紧的动弹,自己转身回了办公室。 陈铭和小丁从门口缩回头,一连气儿的唉叹,“吴儿啊!哥哥心里慌啊,她这也忒理直气壮了!” 吴骁无奈的摆摆手,“别整这没用的,审着看吧,没准还能问出点儿啥。” 这次好歹走完了程序,一切正常,可以开始审讯了。 苏玮欣坐下来时还带着明显的火气,不等吴骁开口,直接道:“不是赶时间吗!那些问过的没必要再问一遍,我没说一句瞎话!直接问重点吧!你们凭什么怀疑我!证据呢?” 陈铭看了眼吴骁,一努嘴,那意思是:硬核的来了,你上! 吴骁整了整手中的资料,盯着苏玮欣的眼睛道:“4月5号晚上你在哪?” 苏玮欣:“上次不是说过了吗!学生会值班!” 吴骁:“一晚上都在?” 苏玮欣刚要张嘴,又迅速顿住了,她低头思索了两三秒,再抬眼时气势都变了,她“呵呵”的笑了两声,“你们就因为这个怀疑我?是!我上次是没说全,我当天晚上是值班,但是半截出去了一趟,凌晨才回来的。看来这事儿你们已经查出来了,那就应该清楚,我上次不说是因为孟老师在,他这人太较真儿,我不想背个处分!” 吴骁眉毛一挑,这话可值得玩味,他不动声色的套着话,“你们学校管的严我们知道,可你就不怕别人发现,据我们所知王雅菲那晚可是跟你一块儿值班的。” 苏玮欣:“这有什么!我在酒吧玩乐队的事好些人知道,只要瞒着学校就行,我又没碍着谁,谁闲得去打这个报告!你们不用挑拨离间,我知道这事儿不是王雅菲说的,要不你们那天也不会放我走!哼!监控录像是吧?学生们都反对按装是有道理的,这玩意儿就是侵犯人权!” 第19章 陈铭翻着白眼,也懒得再跟她辩白,另起了话头问道:“哪个酒吧啊?说下名字、地址。要是有联系人方式更好!” “慢摇!酒吧一条街那!一问都知道!电话网上就有,你们自己查吧!”她说完嘲笑地瞟着吴骁,“吴警官,都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怕什么了,处分就处分呗!你们随便查去,我那天晚上十一点演出,从学校叫的网约车走的,时间跟付款记录我手机上就有,两点之前我都在酒吧待着,起码大几十号人认得我,你们尽管去问!我大概两点半回的学校,还是雅菲给我开的教学楼门,从那时到早上再没离开过,用不着再查监控,主楼的看门大爷就能给我作证!” 吴骁、陈铭被个姑娘怼的哑口无言,俩人凑头商量了下,决定暂停询问,赶紧确认下苏玮欣当晚的不在场证明才是首要的! 两个人争先恐后的奔回办公室,吴骁一把抄起苏玮欣的手机,密码已经破译,他轻车熟路的找到约车软件,果然如苏玮欣所言,上面的信息记录清清楚楚。 吴骁不死心的点开司机的注册信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言简意赅的道明身份意图后,司机师傅很快就想了起来。他对这个姑娘印象深刻,说她一上车就开始脱衣服,吓了他一跳!还好她只是脱个外套,在道上还画了个烟熏妆。等到了酒吧街下车时,司机都愣了,下车的这个跟上车的那个完全换了人,从运动元气少女直接飙到暗黑哥特系!不得不让人感叹化妆术的神奇! 吴骁挂断电话时,陈铭对酒吧老板的电话询问也完成了,他还加了对方的微信,这么会儿功夫当晚表演的照片都发过来了。 俩人各自举着手机,隔着张桌子正无语凝噎。丁岳昆“咣当”撞开了门,人还没迈进来就嚷嚷道:“证据确凿啦!包里残留的粉末,检验出与凶器的成分相符!” 第15章 因果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在丁岳昆身上。在这诡异的气氛里,小丁咽了口唾沫,迟疑的问:“怎么了这是?太高兴了?” 陈铭暴躁的胡撸着脑袋,对着吴骁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峰回路转啊!不行,我得整俩猪蹄补补脑去!” 吴骁相对冷静得多,他招手叫过来小丁问:“检验报告呢?” “还写着呢,我急着告诉你们结果,没等方科就先过来了。” 陈铭一脸玄幻的凑过来,把手机里的演出照片递给小丁看,“我们这刚确定苏玮欣的不在场证明,你那边就找着证据了!这忽上忽下的我小心肝儿都快蹦出来了!编剧都不带这么忽悠的!”他推着吴骁的椅子背,“吴儿啊,我脑细胞死绝了,接下来就全靠你了!” 吴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这个智商是真的感人!你问他是哪个包儿了吗?” “对啊!哪个包?”陈铭一下来了精神,拽着小丁的胳膊道,“是监控里苏玮欣背着的那个吗?” 小丁挣开陈铭,对吴骁比了个佩服的姿势,“还真不是!但也是从学生会搜来的。还有一件外套的袖口处有喷溅式血点,已证实是人血,韩主任正在做dna比对,结果还要等会儿。” “快快快,给我分析下,这是个啥情况!”陈铭大力锤着吴骁后背,紧张的道,“我心跳的咋这么快呢!” 吴骁拿起车钥匙就要出门,还不忘一边走一边拉上懵圈的陈铭,“这还能是什么情况!这不摆明了当晚有人穿了那件外套,背上放着凶器的背包,寻机杀害了被害人!” “谁啊?” “还能是谁啊!”吴骁看着这货,嗓门都压不住的喊了起来,“当时在学生会的除了苏玮欣不还有个人吗!” 陈铭瞪圆了眼,“王雅菲!还真是王雅菲!” “是不是的先带回来再说吧!” 外面的夜色已笼下来,晚风清凉,还没到下蚊子的季节,四处遛弯唠嗑的人熙熙攘攘。 警局的门口是旧式路灯,高高亮亮的晃得人眼疼。 吴骁和陈铭刚奔出楼道门,在台阶上就愣住了。 一个姑娘打扮得清清爽爽,乘着夜幕背着光,就那么安静的抬头望着夜空出神…… 吴骁跟陈铭迅速动作起来,两个人分着左右慢慢靠近,那姑娘不知发觉没有,还是一动未动。陈铭打着眼色,吴骁试探的轻声叫道:“王雅菲!” 站在警局门口的正是王雅菲,她听到声音似乎才回过神,看着身旁与她不到一臂距离的两个警察,突然甜甜的笑了起来,“警官,我这算自首吗?” 再次坐回审讯室,几个人的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吴骁看着面色平静的王雅菲,不得不说这姑娘举手投足确实大方得体,虽然他一直认准了王雅菲有问题,可还是猜不出她行凶的动机,究竟为什么? 吴骁直视着她,“王雅菲,你交代清楚了能算自首。你想好了是自己说,还是我来问?” “苏玮欣是不是还在这,你们放她走吧,这事跟她一点儿关系没有。”王雅菲的声音不急不徐,还略带歉意的笑了下,“我可以自己说,可能会有点儿长。” 吴骁:“没关系,你慢慢说。我们警方有自己的程序,不会冤枉任何人,这点你放心。” 王雅菲点点头,“我会从头开始说,请你们不要打断我。” 吴骁表示理解,还主动起来递了杯水给她。 王雅菲开始了自述,“我爸爸妈妈都是教师,从小对我的要求就很严格。我一直很听话很乖,竭尽全力的达到他们的要求。可渐渐地长大了,想得就多了,我不明白我这么努力这么累是为了什么?为了我自己?显然不是!因为我一丁点儿都不快乐!我爸妈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们雅菲真争气!我们那些同事可羡慕我有个好女儿了!’我知道这是夸奖的话,可我听着却觉得刺耳。原来我只是个撑面子的工具,我要是不这么乖、没做到这么好就不是好女儿了?就不值得他们喜爱了?我越来越不安,因为我太明白了,自己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我的那些个特长不过是用时间堆出来的面子工程,真要拿出手没一个上得了台面。等进了大学,我更明白天外有天,我跟那些个聪明人比差得远。可让我像薛小汇那样全副身心都扑在学习上,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到!我最羡慕的就是苏玮欣,我们俩家庭情况差不多,可她能活得自由自在,想搞运动搞运动,想玩音乐玩音乐,从没有人横加干涉。我原本以为我也能这样,我已经成年,该脱离父母的指挥,去见识见识不同的精彩了。我在班里、院里都担着职务,整天忙忙碌碌,却高兴又充实。这是我自己想要的!我带着喜悦、骄傲想同我父母分享时,我妈妈却兜头一盆冷水,她因为我没拿到那学期的奖学金,而跟我冷战了一个假期,我的心也彻底寒了。原来我自以为的那些成就在他们眼里竟是一文不值的……” 王雅菲自嘲的笑了笑,她端起水杯,小口小口的喝下去半杯,才又继续说起来,“其实我真的不愿意让他们失望,那话怎么说来着‘学习使我妈快乐,我妈快乐,全家快乐!’我就想,也罢!不就是拼命学吗!这么些年都过来了,谁还触头这个!一等奖学金我是没戏,三等还是有希望的。你们以为我愿意去值班,谁不喜欢躺床上看手机!只不过是办公室不熄灯,我能学个通宵,还不会有人多嘴多舌的在背后笑话。同样是努力,能做个优雅的天鹅,没人会选当个水鸭子。我积极主动的值班也不是全没好处,起码师兄师姐和院里的老师们都对我印象很好,甚至隐晦的提醒我可以申请入党了。在校期间能入党,以后的履历自然能填上漂亮的一笔。我爸妈终于能认同我现在做的并不全是不务正业,也是有利益回报的!” 王雅菲仔细端详着安安静静听她说话的吴骁、陈铭,发现他们当真没有打断催促的意思,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好久没有人能认真听我说话了。您是不是觉得我说了半天跟田澄澄一点儿关系没有?其实不全是,正是这些过往的存在我才会跟她扯上关系……” 王雅菲再次停下来,这回停顿的明显有些长。 当刑警的别的不说,耐心都是足够的,就连毛毛躁躁的小丁都乖乖的站在一旁,眼神都没动。吴骁他们看得出来,王雅菲是真的想说清事实,他们要做的就是给她足够的空间,而不是急切的压迫感。 王雅菲一直沉默着,好像陷入了沉思。 吴骁看了眼时间,不得不出声提醒道:“要不要来杯咖啡!” 王雅菲愣怔了一瞬,摇了摇头,下定决心似的做了个深呼吸后开口道:“我心里积攒的压力越来越大。各方面的压力,我父母给的、外在环境的、我自身的……我也说不太清。还没等我自己捋清楚、弄明白要怎么办时,我已经犯了错误了。那一阵子我整天恍恍惚惚的,喜欢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瞎逛,逛商场、逛花园、逛超市,我其实都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有一天我走得精疲力尽地回了宿舍,脱衣服时发现口袋里放着袋巧克力豆。我很肯定这不是我的,我压根儿不爱吃甜的。也确定不是宿舍里的谁给我的,您也见识过了我们宿舍相处的德行,我想我也没必要再解释一遍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没太费心思琢磨。直到过了两三天,我去超市买零食,下意识的把东西往口袋里放时,突然醍醐灌顶的想到,原来那巧克力是我拿的!就在想明白的一瞬间,我形容不出来是种什么感觉,只紧张得全身毛孔都扩张开,兴奋劲儿直冲头顶!我控制不住自己,就那么亢奋又不安的出了超市,居然没被发现!从那以后,我总是不自觉地回味着当时的刺激感,越想越惦记着再来一次。”她说着一耸肩,“没错,我最终受不住诱惑,试了一次又一次。然后就好巧不巧的被田澄澄撞见了!” 第20章 吴骁留意到王雅菲自始至终都规避了“偷”这个字,看来她还是意识到,这种行为会让人觉得羞愧、不耻! 陈铭没忍住的插了句嘴,“这么多次,就没有一次被抓个现行?“ “有啊!”王雅菲“哼”了一声,不屑的笑着道,“就是碰上田澄澄那次!哦不,准确点儿说,是我被保安拦住了路,要带我去管理办公室,田澄澄刚好路过,看到了以后非要跟着一块儿去。” 陈铭:“她应该是担心你。” 王雅菲挑起秀气的眉峰,看了眼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还挺感动。这个事儿不难解决,我不缺钱,认罚!交了罚金,写了保证书就没事了。保证书上我胡诌的名字,田澄澄看见了也没说话。从超市出来,田澄澄怕我尴尬,闭口不提这事,还给我买了冰淇淋。我是真的感动了。觉着这些年终于能有个交心的朋友,晚上躺床上想想都觉得暖烘烘的。但我们没像陈芸、陈思佳那样形影不离,她有男朋友要陪,我也忙着学生会的事,能碰在一块儿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但我觉得她是能完全站在我这边,是值得信任的。田澄澄的性格挺阳光,跟谁都能嘻嘻哈哈,跟她聊天很轻松,我也愿意把自己的烦心事跟她唠叨唠叨,不求得到开解,但找到个人尽情宣泄下,心里也不再那么沉甸甸的。我们有自己的秘密基地,青年湖那个拐角隐蔽、安静,不会有人打扰。那个地方还是田澄澄发现的,她说她跟严磊溜达时找到了那个地方,那里私密性是挺好,但就是不适合谈情说爱,因为那有个排水沟,又在鸟窝的下风口,晚上小风儿一吹,那一阵阵泛上来的臭气忒煞风景!但谈心解闷却是个好的地方,秘密朋友、秘密地点听起来多刺激!满腹愁绪、凄风苦雨的也就不在乎臭不臭的了!我们偶尔会约在那儿说些心事。我查了很多资料,我知道我是生病了——偷窃癖。据说这种心理疾病很难治疗,但我有信心,我现在每天挺充实,又有明确的目标,还有人能听我发发牢骚,我觉得自己的自制力还是不错的。你看,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好像伸手就能触到光明了是不是?” 王雅菲伸出手轻轻的顺着头发,吴骁注意到她今天戴着个略显幼稚,跟着装风格完全不同的耳钉。 王雅菲的手指从耳钉上划过,顿了一下,点着耳垂道:“她送我的。虽然不怎么适合我,但我还是欢欢喜喜的经常戴着。” 突然她的话锋一转,语调尖锐了起来,“但事实总是这么不尽人意。说来说去还是怪我傻!我拿她当知心至交,人家却当我是笑话杂谈。”她说着话看了眼对面的吴骁他们,“警官是不是觉得可能是我太敏感?没关系,我可以举出好多的例子。就先从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的事说起吧。大学里经常会有联谊,有一次我们班长牵头,要跟m大的男生联谊。我们班的女生就全跑到305去商量具体的联谊细节,会议结束后的当晚,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说305有人的东西丢了,这种事当然不会明着议论,但还是有多事儿的人会背地里嘀咕,有个女生话说得挺难听的,她说小地方来的孩子眼皮子浅,家教不好不规矩。这话让田澄澄知道了,我以前没发现她自尊心这么强,等她开骂的时候,我都吓傻了!她情绪特激动,也不管楼里都有谁,站在正中间就开卷!她说‘小地方怎么了,我们小地方的人更懂得自尊自爱,明白是非对错!你们哪来的优越感!成天看不上这个瞧不起那个,躲着人干的那些个恶心事自己没点逼数吗!还有脸怀疑别人!先看看自己能不能撇得干净!’我当时就在宿舍坐着,听了她这话血都凉了。她没指名道姓,我也知道她骂的应该不是我,但我心里隐约明白了,原来在她眼里我也一样不堪。可我还是抱了丝侥幸,觉得她会跟我解释解释叫我别多心。但这句话始终没等来。我心里存了疙瘩,从那以后有点儿刻意回避她,却还是让我不经意的听见她跟陈芸她们的八卦,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打那开始我对这人的好感算彻底磨没了,其实这也没什么,我们本来就不熟,往后照样桥归桥路归路,两厢不碍事就好了! 她擎着水杯,把剩下的水喝了个干净,“呵呵”笑了两声,讥诮地道:“人啊就是这么奇怪!我都躲着她了,她非要再来招惹我,就她跟他对象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一点儿兴趣没有,她却还兴致勃勃的非要跟我说,还要我帮她出主意。我的态度应该不怎么耐烦,没几次她也感觉出来了,挺生气的跟我不欢而散了。我松了口气,这样彻底没交集了也好!谁承想又被现实啪啪打了脸!没过多久,我们这届就开始评选党员了,又不知道谁传的消息,说我已经是院里内定好了的。大部分人听了没什么反应,毕竟我成绩还行,在院里的职务、工作也是有目共睹的,第一批入党没什么突兀。但这事不知道哪又触怒了田澄澄,她不但亲自约我出来冷嘲热讽了一番,还遇上讨论这事儿的就阴阳怪气的说‘入党都不看品行操守吗?’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间正义感爆棚了?就算我被撸下来,这名额也绝轮不上她啊!然后渐渐地就开始有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说我生活作风有问题,行为不检!我真是被气笑了,以我们家的管教方式,我从小到大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还能让她们编排出各种版本的小剧场,也真是佩服得没话说!这得是多闲的慌啊!我不知道田澄澄在这里面充当着什么角色,也懒得再自己琢磨了,就找个最省事儿的方法。我知道她写日记,到体育课的时候我提前请了假,把宿舍门反锁上,踏踏实实的翻着她日记,我得弄清楚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呵!真是不看不知道,世界多奇妙啊!那满本的讽刺呀,赤裸裸的嫉妒都快溢出来了。而且还表了决心啦‘不能叫这样品行不端的人平步青云!’你看,原来她还是站在道德至高点上对我谴责,而不是为了满足她自己把比她强的人踩进泥里这种阴暗心理的。” 吴骁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笑得都失态了的姑娘,“你就是从这时候对她起了杀心吗?” “对!”王雅菲没有任何犹豫的肯定道,“我了解田澄澄的性格,心里藏不下事,点火就着。也见识过她的火爆脾气,我的秘密对她来说就是把柄、是要挟。我不能让她变成阻碍!我得顺利入党,维持住完美的人设,这样我的父母也会满意,我的大学生涯乃至以后的人生轨迹才会顺遂无虞。” “王雅菲你就没后悔过吗?再怎么样那是条人命啊!”一直旁听的丁岳昆终于忍不住的问出来。 “后悔?”王雅菲侧过头盯住小丁的眼,“谁给过我后悔的机会吗?那块儿石头我看完日记的当晚就挖出来了!我背在包里好多天,她一次次的挑战我的底线,我还一次次的帮她找着借口‘她毕竟没指名道姓的说我’,我感受着石头的分量,不断告诫自己这重量不是我能承担得起的。可压死骆驼的那根草还是来了。我的入党申请被院里递上去了,只要政审合格就能正式批准。消息一出来,有人就逮着作风问题说三道四的。出事的当天苏玮欣跑回宿舍去拿晚上表演的服装,正遇上田澄澄跟别人在酸言酸语。这傻姑娘气不过就怼了她们几句,然后自己气哼哼的就走了。没想到田澄澄却追了上去,跟她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堆,大概其的意思就是,‘咱们之间没什么矛盾,以前可能有些误会,但我愿意道歉。咱们这种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人总是不能得尝所愿。自己最近感情上出了点儿问题,情绪波动可能比较大,说话不太好听,但没有针对谁的意思。不过有些事儿还是希望苏玮欣能了解清楚,比如王雅菲的事也不全是空穴来风。’苏玮欣这孩子对田澄澄没有丝毫好感,而且为人大大剌剌,很多事儿完全不放在心上。这话她也就给个耳朵听过就算了,看见我时还跟我叨叨了一遍,嘱咐我离田澄澄远点,说她憋着坏呢。我不知道要是换成你们会怎么处理,但我听完后,整个人却平静得很,我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吴骁:“是你约田澄澄出来的?你们不是闹翻了吗?她还愿意来?” “当然是我约的。我知道她现在最想听什么!她不止一次怀疑他那个男朋友劈腿,我在课间找了个机会,若无其事的跟她说l大的人说有人在追严磊。田澄澄当时就不干了,蹿起来就要去当面对峙。我稳住她说,‘急什么,严磊又没答应。你这么急吼吼的冲过去,倒叫他下不来台!这不是往外推他吗!’田澄澄想了想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主动要求晚上老地方见一面,好好帮她出出主意。把她约出来,全程不费吹灰之力。我也挺感慨的,这姑娘脑结构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俩连表面的情分都快维持不住了,她还能抻着我想办法!大概是真觉得抓着我的痛脚,就能够有恃无恐,而我自然得俯首帖耳、投鼠忌器……”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往下叙述杀人情节也就没什么难以启齿了。 王雅菲特意把耳钉摘下来托在手心上,“我知道苏玮欣那晚值班,而且她有演出,上半夜都不在。我特意替了别人的班,我经常这么干,没人会起疑。体育部的柜子里一直放着乱七八糟的衣服,等苏玮欣一走,我就随便换上了一身,顺手拿了个挎包把石头装了进去。我清楚教学楼门口有监控,并且到了11点熄灯时,楼里的保安会从里面锁上楼门。可这有什么难的,楼门上了锁,教室的门又没人管,学校一楼的窗户也没有防护栏,我随便找间背面的教室,翻窗户就出去了。当然回来时也一样。我其实到的比田澄澄还早点儿,我躲在暗处看着她一遍一遍拨着电话,我知道那是打给我的,我手机早就关了。她不耐烦的跺着脚,最后开始骂骂咧咧,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的那些话正好能激起我的火气,我动手的时候基本没犹豫。那时候湖边黑漆漆的,我蹲下来看着她,她安安静静、不言不语的样子还是挺友善的。我当着她的面戴上她送我这对耳环,我觉得这是种仪式感,用我最开心时的样子,来送她最后一程,可能我也觉得遗憾吧……我等着熄灯铃响起的瞬间把她推进了湖里,入水的声音不小,但有整个校园的铃声掩护,相信没人注意得到。我把石头放在了她的背包里,那个重量带着她迅速就坠入了湖底,我站在湖边上看了许久,也说不清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忏悔?害怕?迷茫?可能都有些吧……“ 第21章 吴骁打断了王雅菲的沉思,“她的日记本是你拿走的?” 王雅菲点点头,“毁了。撕吧撕吧随便一扔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吴骁:“那她的手机呢?” “手机?我没拿,应该还在湖底吧。” 吴骁想了想还是对她道:“王雅菲,田澄澄最后的那几个电话不是打给你的,应该说她始终也没给你打过电话,不然我们也不会到现在才查到你。” 王雅菲愣了一下,然后可有可无的笑了笑,“没打呀,那我还得谢谢她……” …… 等案件的细节都一一捋清时,屋角已透入晨曦的微光。 王雅菲被押上警车送往看守所,这姑娘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死的是我,跟现在这个结果比起来,不知道我的父母更愿意接受哪个。” 吴骁看着那车子越开越远,心里却闷闷的顶着口气,不上不下说不出的憋屈。 满脸胡茬的陈铭游魂似的从旁边飘过,直不楞登就钻进车门。小丁追出来,坚决要送他回家以防他为祸马路。那车子载着他俩,窜着尾气就消失不见了。 吴骁搓了把脸,拿出手机,摁下个号码,手机接通时,他迎着朝阳笑了起来,“喂,魏老师,约饭不?” 第16章 陈年旧案 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 人心复杂,隐藏着整个世间的丑恶。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不过是一幕一幕的轮回反复,报应不爽…… 第十六章 吴骁倚抵着走廊的墙轻声低语地打着电话。 陈铭拉了小丁从背面猫过来,听着吴骁对着手机说:“学生都放假了,你怎么还不能歇,工作狂也是种病啊!” 陈铭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吴骁回头狠瞪了两人一眼,又捂着手机快速的说了句,“我中午过去找你,我今儿下午没事儿,电影院约不?” 电话那头还没回复,陈铭已光速凑近了,对着手机喊道:“魏老师,电影有啥意思,咱一块儿撸个串去!” “咱微信说!”吴骁果断挂了电话,斜眼瞥着陈铭道,“怎么着?羡慕嫉妒恨?有本事自己找去,别惦记人家媳妇儿!” 陈铭一挑眉毛,“呦呵!有对象了底气是足啊!刚脱离了单身狗没俩月,就媳妇媳妇的叫上了!你问人魏老师了吗!” 吴骁给了他一个不屑一辩的眼神,扭头回了办公室。 陈铭还是“嘿嘿”笑着跟在后头,“哎,说真的啊,魏老师咱都见过,对着面瘫脸您是怎么从谈天说地聊到风花雪月的?给哥儿几个说说,我们也参考参考!” 吴骁看着整个办公室的闲人都支棱着耳朵等着八卦,难得的有点儿不好意思道,“滚边儿去!你特么才面瘫!我媳妇儿那是矜持有礼!” “对对对!我面瘫行吗!吴大爷给我们提供下经验,连扎根儿村儿里的王队都发来了贺电,重点表扬你利用工作之便顺手解决了个人问题,他高兴的头发都少掉了一撮。”陈铭用手指在头顶比划了一个圈儿,“光你一个人儿脱单了没用!咱队上上下下十几号的困难户都等你亲临指导,你没发觉最近赵局看你都顺眼多了!小吴同志这是当上咱分局的新标杆儿了!” 吴骁懒得再跟他贫,拿上车钥匙就往外走。 “干嘛去啊!不是下午看电影吗?你早点刚咽下去,这就要早退啦!”陈铭扯着脖子在后面嚷着。 吴骁头也没回的挥了下手,“我今儿倒休!没事都别呼我!有点儿眼力劲儿!” …… t大还是老样子。 现在正值暑假,学校里来往的人群明显减少。 离午饭还有断时间,吴骁把车停在了校门口,溜溜达达的进了学校。 这几个月他有事没事就跑过来一趟。魏老师忒敬业,不到点儿决不早离开一分钟,他要是来得早只能自己转悠。学校里的犄角旮旯几乎都逛了个遍,尤其是各个食堂的伙食情况,更是亲身体验了数回,早就了如指掌。 他慢慢悠悠地晃荡到图书馆门口,看了看时间还是给魏老师发了条微信,告诉她自己已经到t大了,让她别着急,中午吃饭时出来就行。 没想到魏老师今天格外给面子,立刻回了微信说‘稍等,马上出来’。 吴骁简直受宠若惊,捧着手机眼巴巴的盯着图书馆大厅。 魏老师说话算数,很快就下了楼,她手里抱了一摞书,吴骁见了赶忙上去接过来,还真不轻,“你这架势是要回家办公啊?” 魏莱活动着被书压酸的手腕道:“我上次说想读个心理学的在职研究生,我找好导师了,这些都是学习资料。” “啧啧!”吴骁打量着书的厚度,摇着头,“学霸的世界果然跟我们凡人不大一样!背书、考试听着比啃白菜还容易!” 自从跟吴骁开始交往,魏莱也渐渐放得开了,面部表情鲜活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 听出他话里的调侃,魏莱白了他一眼,“多看点儿书,不认识的字查字典!上次我去做笔录,一遛眼就看见好个大白字。” “那份笔录不是我写的!”吴骁立马甩锅,“我文化素养还是过关的!陈铭那二傻子以前还一直认为大仲马是玩具呢!忒给我们警察系统丢人了!” 魏莱“噗嗤”笑了出来,刚要说什么,一阵烟尘伴着“咣咣”巨响迎面扑来,魏莱没屏住气,被呛的直咳嗽。 吴骁眼疾手快的拉了魏莱躲到背风处。 远处巨响不断,暴土扬灰的似罩了一层薄雾。他瞄了眼方位,“那边好像拆改私搭乱盖呢。上面有条文,这几个月又要整顿市容市貌了。” 魏莱也望着那个方向,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前些时候那个案子对学校的声誉多少有点儿影响。这不是又赶上今年招生了吗!校领导们打算把学校后面那片儿地买下来,再建几个实验室、教学楼,把硬件设施先提上去。明年的生源也许会更好。” “你们不是个什么重点吗?还招不上来人?” 魏莱:“……” “你别这眼神看我,我知道你脑子里又吐槽呢!咱说出来成不?” 魏莱一阵无语,有气无力的道:“我都不知道该从哪吐槽了!简单说吧,现在网络太发达,什么消息都瞒不住,尤其是负面消息。所以去各个地区招生的老师,原本都做好了结果不甚理想的准备。谁承想啊!咨询现场异常火爆!有的甚至还是慕名而来……” 吴骁听得直想笑,看了眼魏莱的脸色,才艰难的理解道:“呃……这是为了追求刺激?就跟那些成天想着探秘凶宅的人一个意思?” 魏莱眨巴眨巴眼,“我也不明白!估计是存在代沟了!” “代沟个腿儿啊!”吴骁又看了眼怀里的书,狐疑道,“你别是为了弄明白这个才又要去上学的吧?!” 魏莱倒是很坦然,“也不全是,一半一半吧!”看着吴骁貌似要翻白眼,又赶紧添补上一句,“有点追求好吧!学无止境。我本来就对这些心理上的案例分析感兴趣。” 吴骁这下找到了话头儿,“案例好办啊!别的不敢说,变态我可见得多了!什么类型的都有,你想听哪种?要是不够还能去问我爸!老爷子从警三十几年,见过的罪犯比你认识的人都多。”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魏莱先把书放回了职工宿舍,吴骁利用这功夫订好了下午的电影票,正商量着中午饭是在学校食堂解决还是去外面吃时,手机的振动声从吴骁的口袋里传了出来…… 吴骁嘴上抱怨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没慢,来电显示是陈铭,电话里却传来丁岳昆吭吭唧唧的声音,“吴哥,你还跟魏老师在学校呢?不是我们故意破坏气氛,真又有事了。” “别磨叽,说!” “t大附近有处拆改的,挖出来人骨了!刚报到咱们这……”小丁还没说完,手机就被陈铭抢了过去,“吴儿啊,你人还在t大吧,你看你离着最近,要不你先去现场踩踩点儿?哥几个随后就到。魏老师人美心善会原谅你的!要不我再帮你解释解释?” 吴骁挂了电话,讪讪地看了眼魏莱,犹豫着怎么开口合适。魏莱已经爽快的点了点头,随后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吴骁眯着眼笑起来,伸手在口袋中掏了掏,摸出一小盒薄荷糖。他拉过魏莱的手,把糖盒拍在她手心道:“电影票别浪费了,找个朋友陪你去看,我还团了爆米花,一会儿把券转给你。”他还想再说上几句,手机又狂响起来。 吴骁接了电话就一通喊:“催催催!在路上呢!我不得先去开车,你那意思是让我就近翻墙呀!”他倒退着走路,边打电话边冲魏莱摆了摆手,然后咧开嘴留下个大大的笑容后,就转回身疾步而去。 魏莱看着走远的背影,打开糖盒,倒出一粒糖含在嘴里。虽然这次还是一个人,但心里的感觉却甜甜的…… 第22章 吴骁离现场其实非常近,但那一片都在拆改,地上石头、废料摞成一堆儿堆儿的,他开上车七转八拐的绕了大半圈,才看见警车和民警拉好的警戒线。 他果然是局里头一个到的,现场人不少,乌乌泱泱一大片——拆迁队的、协警、城管、交警、民警,还有群大爷大娘围着看热闹。 吴骁拿上证件下了车,一抬眼就看见个熟人。民警那边出勤的,是上回见过的那精神头儿旺盛的小伙子,姓赵,他俩还互加了微信。 小赵也看见了吴骁,主动跑过来打招呼,“吴哥你够快啊!现场清理好了,周围看热闹的基本都是附近的居民,岁数都挺大的,我们也劝不动。怎能就您一个人来了?” 吴骁迈过警戒带,随着小赵往发现尸骨的地方走,“我刚巧在附近,就先过来了。其他同事已经在路上,说话就到。” “好嘞!”小赵依旧活力充沛,蹦跶着就越过了几个石墩,在一处塌了半边的墙根下停住了脚。 吴骁凑近了蹲下来,戴着手套扒拉了扒拉土。尸骨的大部分已经暴露在外界,但土里应该还埋着一小部分。法医、痕检没到,民警们怕破坏了证物,没敢再深挖。 吴骁在几个小民警的围观下,托起了骷髅头左右端详着。 小赵蹲在他旁边,悄声问道:“哥,看出来什么了?给讲讲呗!” “头骨完好,没有明显伤痕。” 小赵满眼期待的看着他,等了半天再没下文了,才诧异道:“哥,然后呢?” 吴骁:“然后?然后就是法医的事了。” 小赵:“……” 警笛声由远而近传来。 吴骁站起身拍了拍土,对着警车驰来的方向一扬下巴,“想听解说,一会儿就跟住了那个秃头的胖子!” 小赵踮着脚,望见吴骁口中那个秃头的胖子已经下了车,正挎着箱子、夹了大包飞奔而来…… 第17章 尸骨 方明浩还带着人在土坑里挑挑拣拣时,韩诚和他两个助手已经动作麻利的捡出尸骨,就地铺上塑料布,没费太多时间把尸骨基本复原了。 “尸骸完整。目测埋在此地五年以上。”韩主任工作起来一如既往的严谨严肃,他手机开着录音功能,示意身旁的助手把他的话都录下来做参考,“死者为女性,尸体成白骨化,颅骨没有明显伤痕,肋骨有多处硬物划痕,具体死因得回去进一步检测,完毕。” 吴骁听完韩诚的初步检测,跟自己估摸的差不多,转过头问陈铭道:“报案人怎么说的?” “报案的是这管拆迁的工作人员。他也吓得够呛,问不出来什么,就说是在正常拆挖的过程中发现了骨头,报到了他这,他过来看了一眼就赶紧报了警。现场保护的还不错,他让人把这块儿围了起来,尸骨在民警来之前没再被动过。” 吴骁点头翻着手中的人员信息记录表,在这干活的除了街道的干事,大部分是招来的外地民工,暂时没发现什么可疑情况。他顺手把登记表卷了卷装进口袋,又抬眼瞅了瞅周围,这一片处于城市的边缘地带还未被开发,原先的建筑明显都是些私搭乱盖的窝棚,除了t大,离这最近的居民区也隔着两条主干道。想必五年以前这里更是杳无人迹。 ”哎,我早说这一片都风水不好吧,你还不信!”陈铭又开始神神叨叨的拉着吴骁说话,“风水这东西很邪性的!你看看这才过去多久,一件连着一件,这儿现在都荒成这样,几年前哪来的人,保不齐尸体还跟t大有关系呢!” “能别乌鸦嘴吗!”吴骁推开他。蹲下来帮着痕检继续翻土。 由于尸体掩埋的时间太久,衣物及随身物品大部分都腐化了,也没发现能证明尸体身份的物品。 方明浩皱着眉,下手却极小心的把那堆破破烂烂都装进证物袋里,还特意挖了不同地方的几撮土,分袋封装好。他‘嗞嗞’两声,拍着吴骁的肩膀道:“吴啊,我大致看了看,刚收集的这些个物证你别报太大希望,还是指望老韩那吧!” 现场的工作并不复杂,几个人很快就收尾回了局里。 这种白骨案最关键的是确认尸源。眼下连最基本的死亡时间还不知道,吴骁几个也无从查起,只能干瞪眼的聚在法医办公室里,等着老韩的验尸报告。 韩诚不负众望,在陈铭要挠墙前终于完成了检验。 死者,女,骨龄推断在20-24岁之间,身高158cm左右,未育。 死亡时间:8年前(根据残留衣物特征推断为春秋季) 死亡原因:非正常死亡。无中毒现象,胸骨、肋骨共18处硬物划痕,初步推断为被尖锐物刺伤心脏等多个部位,失血过多致死。 …… 吴骁拿着尸检报告,一目十行的看完,叹着气问:“没别的特征吗?骨折过什么的?” 韩诚:“没有,尸体骨骼发育正常,牙齿齿冠也存留完整,整体看来死者生前是个健健康康的姑娘。” 吴骁:“能做头像复原吗?” 韩诚赞赏的瞥了他一眼,“咱这做不了,我已经联系市局了。dna提取也得再等等。” “成了!”吴骁拍了拍韩主任的后背表示感谢,吆喝着陈铭跟小丁,“别磨叽啦!咱动起来吧。” 小丁皱着脸,“吴哥咱是得从失踪人口开始查吧?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那也没别的办法。我跟你陈哥先翻查记录,你去痕检那盯着,看方科能不能给点儿惊喜!” 小丁答应着一溜烟的跑没了。 陈铭看看左右没了人,扒着吴骁肩膀低声道:“哎,跟魏老师约会怎么样?眼巴前也查不出来什么,要不你先回去继续!有事儿哥给你盯着,够意思吧!” 吴骁拽开他胳膊,“别扯没用的!你有这闲心就去找大爷大娘们聊聊,问问八年前那边是个啥情况。我们家魏老师善解人意的很,不劳你操心!” 警局里存着很多陈年案卷,有些也许机缘巧合下能够重见天日、沉冤得雪,而更多的则是放在档案库里一年一年的积上灰尘,等到过了追诉期后被永远的存封起来。 吴骁当然不愿意这个案子也如此,但手里现有的资料少得可怜,除了从人山人海里捋线索的笨办法,也别无出路。 他跟陈铭一人沏了一壶酽茶,守着各自的电脑就开始了摸排行动。 报失踪的案件八年累积起来超乎你想象的多。即便有性别、年龄段的设定分类也没减去多少。失踪人口中青年女性占据相当大的比例。 陈铭、吴骁两人看得头晕眼花,脑门都冒火时,小丁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痕检的同志们从一堆废物里找出了一件极其重要的证物——一块儿金属片! 吴骁赶到痕检室时,方明浩还在对这个物证进行处理,那块金属已经能看出大致的模样了。 方明浩没停手,边忙乎边快速对吴骁解释道:“这个东西我是在尸骨胸腔里发现的,本来以为能找到点儿凶器的线索,没承想处理好后是这么个玩意!这指向性可太强了!这回有方向了吧!” 陈铭看着那明显是个校徽的金属牌,虔诚的对方明浩作了个揖,“小的谢过您老大恩大德了!” 吴骁拿着手机,围着那块牌子左左右右的拍了个遍。见陈铭也凑过来细看,赶在他张嘴前道:“陈哥,小弟真心服了你了!这嘴黑的!” 陈铭指着那个校徽牌,不依不饶的道:“这能怨我吗!这次我见了严副校长一定撺掇她请个道士做做法,点儿太低了!” 方明浩放在仪器上的校徽,清清楚楚刻印着t大的校名。 吴骁也觉得挺无语,但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他刚翻完资料,八年前t大在这个方向上没开小门,实在也没这个必要。那里就是块儿三不管的荒地,一片小树林外加个小水塘,现在也早填平了。那就一条小土路,一头堵着t大的高墙,一头通往最近的石坊子村。说是最近,其实算起来也有些距离,步行起码得二十来分钟。平日里除了迷路的,几乎没人往这扎。所以死者跟t大又能关联上,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吴骁万般无奈的再次拨通了严副校长的电话。 电话接通时,严副校听起来有些紧张,“吴警官?案子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是有什么后续问题?” “不不不,您误会了。田澄澄的案子已经结案了。我想问您明天有时间吗?我们有些其他的事情需要贵校配合一下。” “哦,这样啊……”严副校长有些迟疑,她考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吴骁挂断电话,看看时间也不算很晚,一拍板决定让大伙儿都回去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儿个再战! 翌日,清晨。 还是那间熟悉的办公室。 严副校长听明白了吴骁他们的来意,那不可名状的脸色,让陈铭这个二愣子都不好意思再说出什么打击的话来。 她整个身子靠在沙发上,眼睛在吴骁三人身上遛了几遍,才摘了眼镜,揉着眼睛疲惫的道:“八年前我还不在这个位置上,但学校的大事还是有所耳闻的。我们校也是百年老校了,历经风雨,孕育出来的人才更是不知凡几!当然,在成才的过程中有放弃的,有堕落的,有自己走上绝路的,也有像田澄澄同学那样的,但莫名失踪的还真没听说过!如果有这样的情况,学生的亲属怎么可能不联系校方,校方处理不了的一定会通知警方,决不会大被一盖,粉饰太平的。” 第23章 “严校长您别激动!”吴骁赶忙措辞解释起来,“我们当然相信校方,我们来这也不是要指责学校管理失责的。只是我们这个案子线索太少了,这个校徽是眼下最清晰、明确的物证。查明真相是我们警察的职责,那副尸骨在地下埋了八年!八年前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就那么不声不响的没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已经不多,更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所以要是刚才有言语上的冒犯,您见谅。但还是希望您能理解配合一下,就当是怜悯那个过早逝去的姑娘也好。” 严副校长似乎没料到吴骁的口才这么好,把话说得真诚又有煽动性,她重新打量了吴骁几眼,突然带上丝笑意道:“我听说吴警官跟我们图书馆的魏莱魏老师是男女朋友。” 吴骁一愣,万没想到话题怎么跑岔了十万八千里,问到他个人关系上了,但他还是痛快的点了点头。 严副校长的笑容更明显了,她本意也不是想叫吴骁尴尬,见他承认了,就接着开口道:“我基本明白你们的来意了,校领导方面我来通知。现在学校正面临新生入学,我的工作比较忙,你们要调阅的那些资料学生管理处应该有存档,在你们办事期间我让魏莱老师负责接待,你们看好不好?你们彼此熟悉也好沟通。或者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通过魏莱老师转达。” 严副校长的知情识趣倒叫吴骁不好意思起来,他心里琢磨着这事儿的利弊,这算不上以公徇私吧? 陈铭已等不及了,一口替他答应下来。还乐呵呵的催着严副校长赶紧打电话,把这个决定落实了。 魏莱接到领导通知时也有点儿懵! 她急忙收拾了东西赶到指定地点接待来客。传话的领导说得不明不白,就让她过来接待来访的警察,一切听吩咐就行! 魏莱有点儿想挠头,自己这是触发了哪个模式?怎么跟警察还结下不解之缘了?就因为交了个警察男朋友? 当几个熟悉的身影晃荡着出现在视野里,魏莱更是有了扒眼皮的冲动! 陈铭隔着老远就开始热情的打招呼,被吴骁一胳膊肘怼到一边。吴骁板着脸,故作姿态的客气道:“麻烦魏老师了,我们要查些往年的学生资料,得劳烦您带着我们去……”他话没说完就直对上魏莱忽闪忽闪的诧异眼神,一个没绷住咧嘴笑了出来。 魏莱呆愣愣的“哦”了声,转过身领上他们就走,迈出一步、两步、三步,笑容却掩也掩不住的挂上了眼角眉梢…… 第18章 线索 魏莱边走边听完了吴骁对案子的大体概述。 陈铭愁眉苦脸的补充道:“保守点儿得从你们学校七年前的入学记录查起,上不封顶,毕业的、肄业的、退学的都得查个遍。” 魏莱偷偷看了眼吴骁,若有所思的“哦”了声,就不再言语。 吴骁跟魏莱混了有段日子了,他基本捋明白了魏老师的行为模式。魏老师不善交流,但脑洞极大,思维活跃,当她摆出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时,就是她心里其实有话要说,但还没组织好语言的明显表现。 “你想到啥了?”吴骁靠近魏莱,鼓励着她道,“没事!有什么说什么,这都自己人!” 陈铭也凑近了,“魏老师您可千万别客气!有什么想法大胆说出来!哪怕一丁点儿的线索,我们就能少走不少弯路!”他扒着自己的眼皮给魏莱看,“你看看我们哥几个的眼球,都跟得红眼病一样了!” 魏莱当真仔细瞅了他眼球几下,又瞥了瞥吴骁和小丁,发现仨人的兔子眼确实如出一辙,忍了笑道:“能把校徽的照片给我看看吗?” “能能能!”陈铭是真的不想再毫无头绪的翻资料了,这么着早晚得未老先瞎,一看事儿有门儿,催着吴骁道,“赶紧的啊!你还矜持上了!” 吴骁翻着白眼掏出手机,点大了校徽的图片递给魏莱看。 他们这也是被逼得没辙了,顾不上是不是病急乱投医,却没成想魏莱还真的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 魏莱瞄了几眼图片就道:“你们不用查太远的记录了,这个校徽是十年前新改版的,也就是从2010年9月入学的那批新生开始,都统一发放的这版校徽。其实跟原来的区别也不大,就是征求了学生们的意见后,为了跟上时代潮流,把原来死板的粗描边框去掉了。我在图书馆整理本校的大事件记录时看见过。我入校时发的校徽就是这样的。” “你的校徽还在吗?借我们对比下。”吴骁趁势要求到。 “在是在,就不知道放哪了。我得回去找找!”魏莱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忽然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这版校徽一直用到现在,教务处肯定有留存。” 她看陈铭似是要道谢,赶忙话锋一转,“不用谢!这事你们只要一查很容易就能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吴骁三人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三双眼睛扫到魏莱身上,她有点儿不自在的压低了脑袋,还是没停顿的继续道:“你们刚说校徽是在骨骸里发现的,还推测死者可能把它戴在衣服上或放在随身口袋中,这就挺奇怪了!我们学校并没有强制学生佩戴校徽,大部分学生在入学报道时领了校徽直接就收起来了,除非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学内几乎没人会戴这个!连新生都不会佩戴。” 听魏莱说完,三个人愣了一瞬后纷纷打量起过往的学生。 他们站在原地有一会儿了,不得不承认,果然如魏莱所说,不论那些学生打扮时尚还是衣着简朴,却没有一个人的身上是别着校徽的! 吴骁觉得这个情况确实值得重视,而它意味着什么问题还得等他们回去再推敲推敲,眼下还是赶紧去调出来学生信息看一看。新校徽这个线索已经帮他们把时间聚焦到前十年至前八年之间(2010-2012),相信查阅起来能省下不少精力。 魏莱领着三人到学生管理处时,这里显然得到了通知,资格最老的后勤人员已经等在办公室严阵以待。 资料很快被调阅出来,却出乎意料的少,这几年间并没有失踪学生记录,退学的也大部分是病退,还有小部分是中途出国的。 吴骁他们刚燃起的一撮希望又被捻灭了,即便把时间又前后扩了两年,也没有更多收获。 三个人只得先谢过魏莱,无精打采的出了t大。 吴骁把小丁推进驾驶室,拍着他后背道:“这才哪到哪,埋了那么多年的尸骨,哪那么容易就找着线索了!去这片儿的派出所看看。咱不能死盯着校徽不放,万一就是死者碰巧捡着的,又或者是从凶手身上掉出来的,这现在都不好做结论。还是顺着失踪人口开始查吧!” 离得老远就感受到了派出所跟分局的不同,各色人群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吴骁跟陈铭是在基层待过的,看着门口闹哄哄的场面还有点亲切。 派出所的职责范围忒广,大到刑事案件,小到吵架拌嘴,一日里处理最多的还是迁户口、开证明、邻里关系这些个琐事。当时在岗的年月很嫌弃这些个鸡零狗碎的事情,整日的盼着大案子,等真到了睁眼闭眼都是命案的分局警队,才发觉原来的那些鸡毛蒜皮才是岁月静好,盛世太平。 吴骁三人好不容易找到个停车位,刚下了车就被一位大妈拦了路。大妈一脸气愤,也不管下车的是什么人,就知道他们穿着警服是警察! “警察同志你们到底管不管!”大妈的手劲不小,心眼儿也多,他扫了三人一眼后,一把扯住了脸最嫩的小丁的袖子,“我在这住了三十几年,从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她狠瞪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青年,怒火冲天的道,“我去存个钱他甩脸子不说,还骂我!我说了他几句他还要动手!我今儿一定得告他!你们管不管!” 小丁挣了几下愣是没挣脱,就有点儿不高兴的回了句,“大娘,您这事儿不归我们管,我们……” 小丁话没说完就被大妈当头喷了一脸,“不管?!你还是警察吗?你是欺负我一个老婆子没权没势啊!我要投诉你!我还不信这青天白日的没地儿说理了!走,找你们领导去!” 大妈的嗓门越喊越高,有些路过的已经悄悄停下来看热闹了。陈铭眼尖,看见围观群众里有人摆好了手机就要录像,赶紧靠过去架住大妈的胳膊安抚道:“您消消气儿,消消气儿!这是我们刚来的小孩儿不太会说话,我们怎么不管,当然管!警察不就是给群众解决困难的吗!他那意思是让您别在这说,这堵着大门口成什么样子,您说是吧?咱们进去坐下来,您慢慢说!您看您这血压都高了,我给您倒杯水去!”陈铭不由分说的拉了大妈快步进了派出所。 一进来才明白,这派出所怎么能放任大妈在门口吵闹。 大厅里就剩下两个小姑娘,忙得都没工夫抬头了。 吴骁刚升起的一点儿不满情绪一扫而空,他走到女警的办公台前轻声问道:“人都不在?” 女民警正忙着给人开无罪证明,听见有人问话头都来不及抬的道:“您有什么事?坐那稍等会儿。” 第24章 吴骁挑了挑眉,伸出食指在她眼前的桌面上扣了几下。 女警不太耐烦的抬起头,乍一瞅见站着个面生的同行,愣了一下,有些诧异的问:“您是?” 吴骁:“我们是南湾分局的。” 女警:“哦哦,我知道,是为了昨工地儿上那个案子吧。所里的人都出警了,要不你们上里面等会儿去。” 吴骁:“你们这够忙啊!” 女警:“平时还行!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事儿都赶一块儿去了。”她说着看了眼还被大妈抓着的小丁,“你们一块儿的?不好意思啊,我这实在顾不过来了,刚才那大娘来我这了,我让她坐那等会儿,我手里头忙完了就给她调解。看这样还是个急脾气……” 吴骁接过话茬:“没事,理解。你忙你的,大妈那我们同事帮你解决,这事儿他熟练。要不我们也是干等着,甭客气。” 女警感激的道了谢,然后又埋头到自己那摊儿活上去了。 吴骁扭过身,正瞅见陈铭连连给自己使眼色,他纳闷儿的凑近了听他们在说啥。基本都是大妈在抱怨,陈铭满脸认真的听着,还见缝插针的安慰上几句。别说这个套路还挺对症,大妈埋怨了一通,心里堵着的火也撒的差不多了,情绪眼见着平复了不少。陈铭嘴甜,出了名的能讨中老年妇女欢心,适时的再哄上几句,大妈的脸上渐露了笑模样。 小丁也学精了,趁热打铁的招呼来那个银行职员,让他赶紧给大妈道歉,好好陪个不是。 老百姓其实都很淳朴,打架拌嘴很多都是火拱到脑门上,等气一消也就没啥事了。大妈看着小青年道歉的态度还不错,也没再不依不饶,说了两句不轻不重的话,这事儿就算是解决了。 陈铭见大妈要走,不动声色的拦了一下,“您歇口气儿再走,小丁去给阿姨再倒杯温水。” “哎哟,不用,你们这儿也怪忙的,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陈铭:“看您说的,解决问题就是我们的日常工作,哪能叫添乱呢。您住的远不?我们开车送您回去!” 大妈的脸上都笑出花来了,一叠声道:“不远不远。就在t大附近,走两步就到了,不用麻烦你们送。你看你们这忙的,那两姑娘我看半天都没抬头了!” 陈铭等的就是这句,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平时不这样,这不是昨儿个出事了吗!” “哦,这个我知道。”大妈学着他的样子,跟他挨着头儿凑近了说,“拆房子那挖出来骷髅了,我们邻居昨天还去看了,回来说可吓人了!” “可不是吗!一堆白花花的骨头。”陈铭神秘的看了大妈一眼,“是个年轻姑娘,死了好些年了。” “啧啧!”大妈摇着头叹息,“造孽啊!你们可得逮着凶手,这祸害人的就得枪毙!” “是呀!我们把人都撒出去找线索了,可隔了这么些年哪那么容易破案。您是老住户了,这片儿熟,附近是不是总有些不着调的人来溜达啊?” “还真没有!”大妈极为肯定的道,“我们这块儿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知根知底的,不敢说都认识,起码都面熟!那些个地痞小流氓的以前也在附近转悠,尤其是前些年,净有那不学好的大晚上往小树林里钻,我们看见了就举报,次数多了,就没人敢来了。我们小区的治安是出了名的好!” “治安好都是群众肯配合,这样大家住着安全也踏实。”陈铭说着话锋一转,“昨天挖出尸骨的事儿是不是传的人尽皆知了,大伙儿都吓着了吧!” “我不怕!我这人行得正坐得直啥都不怕!”大妈说着说着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她偷瞄了陈铭几眼,见他还是乐呵呵的耐心听着她说话,才小声的抱怨道,“有些人啊成日里闲得难受,东琢磨西想的没事吓唬自己不说,还宣传封建迷信……”大妈说到这觉得不大对,马上住了口,讪讪的盯着陈铭几个打量。 吴骁已经弄明白陈铭的意图,为了更方便他套话,很懂眼色的走开了几步,还顺带着把小丁支去前台帮忙。 陈铭见大妈停住了话头,心领神会的接道:“这个正常,出了命案总是会有人扯上鬼啊神啊的!不瞒您说,我妈就信这个,干我们这工作的危险性是比别的行业高点儿,老太太整天心神不宁的,还四处去给我求平安符呢!” 大妈听了这话,觉得跟眼前这小伙子更亲近了,嗔了陈铭一眼道:“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不懂当妈的心!我也给我闺女求平安符了,个死丫头好说歹说就是不带!其实也不怨别人瞎说,我有时想起来也觉着瘆人。我是不信什么鬼找替身的糊话,可七八年前那姑娘死得也忒惨啦!听说长得可好了,以前t大前面是片小树林,她就在那被人捅成了筛子!那血流的啊……你说这回挖出来的也是个姑娘,还是好几年前死的,也是在那么个偏僻地儿,这会不会是一个人干的啊!” 陈铭听得心头直跳,楞压着情绪装得云淡风轻的道:“还有这事儿?几年前的事啊?我那时候应该不在这,没听说过!” 大妈皱着眉想了想,肯定的道:“八年前!我闺女那年刚毕业,正找工作呢!我跟她爸吓得天天去车站接她。” 陈铭的语气似染上些兴趣,追问着,“死的是个年轻姑娘?凶手抓到了没?” “听说就是t大的学生,凶手也抓着了,说是她男朋友!”大妈说着一撇嘴,“不过,我们都不大信!你说俩人搞对象,就是谈崩了能有多大仇?值当的给人捅成那样!” 吴骁支棱着耳朵偷听,浑身的细胞都隐隐兴奋起来,这瞎猫还真能碰上死耗子,越听越觉着有戏!这两个案子的相似点太多了,仿佛一片混沌里终于探出丝曙光,下面的侦察方向有啦! 第19章 被害人 吴骁、陈铭把小丁留在派出所,还是开车送了大妈回家。 “怎们样?群众的力量是无限的吧!我就说让你别总拉着个脸,一点儿不亲和。”陈铭斜眼瞟着吴骁,得瑟了一路。 案子有了进展,吴骁心情自然不错,被这么唠叨着也不计较,好脾气的笑应着,“对对对,您说的都对,以后保证向您学习!咱省着点儿力气,留着回去翻案宗吧!” 有了明确的指引,案卷并不难找。 案子并不存在疑点,已经归入彻底结案的一类。吴骁调出卷宗,上面记录的信息清晰明确,大概意思如下: 案发时间:2012年8月7日 被害人:高妍,女,21周岁,生前系t大财经学院在校生(案发时死者已参加完大学二年级第二学期期末测评,处于暑假假期中) 本案唯一嫌疑人即凶手:刘泽杨,男,21周岁,被害人同班同学 案发经过:本案凶手与被害人之间认定为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关系。刘泽杨怀疑死者高妍与其他人有染(经证实,属实),在案发当晚约其于t大校前见面,期间二人发生剧烈争吵,导致嫌疑人刘泽杨情绪激动,随后掏出所携带刀具袭击被害人。被害人高妍经检验身中28刀,多出脏器受损,失血过量而死。凶手未逃离现场,且主动报警,于案发现场被捕,属于自首范围。 本案处理结果:根据嫌疑人自述,案件线索明确,物证齐全,不存在疑点,于2012年9月1日结案。 凶手刘泽杨最终判决为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吴骁跟陈铭仔仔细细的看完了整沓案卷,一阵无语。 陈铭挠着头长叹了一声,“哎!又白忙乎了!人这案子没有任何疑点,完全不存在并案的可能。” 吴骁没说话,他把卷宗又往回翻了几页,指着其中的一行奇怪道:“你看这个,这里写的不明不白的,说死者跟别人有一腿,还证实了,但那个人姓甚名谁一个字都没提,也没他的证词,怪不怪?” 陈铭想了想,摇头道:“这也没啥,这种不存在疑点的案子有时候证据归档就不那么严谨了。再有,那个人要是身份特殊或者他本人强烈要求,在对案件本身没什么影响的情况下,是可以考虑匿名或不予录入的。” 吴骁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这案子是办得干净利落,可我总觉得跟咱们这个有那么点儿似有似无的联系,不管是死者身份、死亡时间还是行凶手段,都太相似太巧合了,但再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就是种感觉。” 陈铭听了挤眉弄眼的调侃道:“哎呦,有对象了就是不一样啊,都讲究第六感了!“ 吴骁啪的合上卷宗,“滚一边去!能说点儿有用的吗!” “你看你看,说两句就黑脸!魏老师是怎么看上你的!”眼见着吴骁又要开口怼他,陈铭忙接着道,“这事好办!我在监狱那边有熟人,我先打听打听刘泽杨关在哪了,咱去见一面不就得了!” 陈铭对着手机一通胡天胡地的瞎扯,等挂上电话,给了吴骁一个安心的眼神,“等会儿就有信儿。” 果然,等了没多久,陈铭就收到了信息:刘泽杨现服刑于临市的青关山监狱。 第25章 俩人得了信也不再磨叽,跟监狱方面联络好,开上车就直奔青关山。 路上没什么可说的,距离也不太远,三个来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去监狱提审犯人的流程他们都熟悉,不费什么功夫就见到了此行的目标人物——刘泽杨。 刘泽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也就像是二十出头的岁数。整个人文质彬彬,甚至可以说有些文弱。进到提审室一直低着头,吴骁他们不开口,他也毫无反应的不发一言,这沉默寡言的劲儿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会是能捅人几十刀的疯子。 吴骁简短的道明来意,想听听看刘泽杨对这副尸骨的看法。 刘泽杨诧异的抬头扫了吴骁一眼,斟酌过后才开口道:“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您刚说的挖出来的尸骨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政府怀疑我还有罪行没交代清楚?” 吴骁:“不是。我们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这个案子的行凶手段跟你有相似点。” 刘泽杨“哼”的轻笑了声,“我没什么意见可提供的。我犯案时没人指使教唆,都是我的主观意志。我对我犯下的错误已经在忏悔赎罪,其他的我真没什么可讲的了。”他说完,扭头看向门口处的狱警,询问是否可以离开了。 狱警见吴骁他们也不再发问,就走过来解开了刘泽杨拷在椅子上的手铐,示意他起身跟着出去。 当刘泽杨一只脚都迈出了门口时,吴骁突然出声问道:“高妍劈腿的人是谁啊?还记得不?” 刘泽杨后背明显一僵,他身子没动,硬扭过脖子,用眼角余光瞥着吴骁道:“这怎么能忘了,口供里是不是没写?也是,让人知道了影响多不好,学校为了自己的脸面也得出手干预。” 他说完这句话后,转回了头径直走了出去。 陈铭急了,拍着桌子站起来,“站住!把问题说明白了!” 狱警闻声拉住了刘泽杨胳膊。他顺从的停住脚,背对着审讯室,清晰地说道:“t大教务处的副主任,赵宏鑫。” 青关山监狱厚重的大门在身后闭合时,吴骁把车靠边停了。他摸出烟盒叼了根在嘴上,掏出打火机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大口,感慨道:“果然是神经病!” “严谨点儿!”陈铭一边点着烟,一边从牙缝里挤着话说道,“这哪是神经病,这是心理变态!他扭头瞅人时,我毛都竖起来了。我记得结案证词上说他是激情杀人,你瞧着他有后悔的意思吗?” “我看悬。”吴骁抖了抖烟灰,“要是还有这事,他能再来一次!不过,我刚仔细观察他了,他这种情况肯定是受到心理刺激后才会爆发,能刺激他的点应该就是感情的忠贞问题。你看咱前面问他一大堆,包括被害人的情况时,他都挺平静的,就算以为咱们怀疑他时,也没有什么激烈表现。直到我问了高妍的劈腿对象,他气场才变了。” 陈铭:“他那爱咋地咋地吧,跟咱眼下这案子没一毛关系啊!我还特意看了,高妍算是刘泽杨初恋,他也没交过其他女朋友,绯闻对象都没有,可以说他对死者是死心塌地,眼里都看不见别的女的,所以才会这么偏激。这从另一面来说就是,咱这白骨案,跟当年的那个案子就是再相似,也不会是刘泽杨干的。” 吴骁:“我自始至终也没怀疑过是他干的,我就是觉得这俩案子应该有点儿联系。” 陈铭:“那怎么着,你那意思咱还顺着条路往下查?” 吴骁点点头,把烟头掐灭了,”查,不是也没别的线索吗!咱去找那个没师德的问问。” 陈铭:“成!你去问!这么揭人家短,我怕严副校长啐我。” 吴骁怒其不争的白他一眼,“说你傻吧,你还不愿意听!咱放着后门儿不用,还上赶着找不痛快去!” 魏莱接到电话时正在吃晚饭,她听明白了吴骁的要求,想了一会儿才道:“赵宏鑫?没听过这个人啊。教务处的老师我都认识。” “没这人?”吴骁也愣了一下,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可能是离职或辞退了,你能帮我们去打听打听吗?他八年前还在职,当时是教务处的副主任。” “好,没问题。”魏莱一口答应下来,“我去问问我导师,他在t大几十年了,谁都认识。” 陈铭看着吴骁按断了电话才“呵呵”笑着道:“傻了吧!老师跟在校的学生鬼混算作风问题,学校为了遮羞也得把他开了!你还指望校领导能网开一面留他到现在!我刚想明白,严副校长就是七八年前调过来的,肯定是因为出了这事儿,教育部要求整顿高校,才弄来这位行动力超强的铁娘子。” 吴骁斜眯着他,“马后炮有意思不?!” 在吴骁他们回市里的路上就接到了魏莱的电话。 魏莱在电话里先感叹了一番,“你们查的是八年前那个案子啊!28刀啊!真吓人!” 吴骁开着车,陈铭帮他按了免提,听着魏莱惊叹的语气,陈铭顿时乐了,打趣道:“哟,魏老师知道这个案子啊!” 魏莱:“听说过,我那年刚入学,报道时就听有人扎堆在说这个,还说人就死在校门口的林子里,我还特意跑去溜达了几圈儿,什么也没有。” 陈铭乐的更欢实,“魏老师胆子真大!要不敢找个刑警当对象呢!” 魏莱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吴骁见手机里没人回音,就知晓魏莱不知道该说啥了,他瞥了眼陈铭,看他一脸看笑话的表情,没好气的道:“说正事!” 魏莱忙接过话头,三两句概括清楚了。 八年前赵宏鑫是t大教务处的副主任,与当时的大二生高妍发生了不正当关系,校方予以开除公职决定。其后赵宏鑫回了江西老家,手机号码也换了,与曾经的朋友都断了联系。 吴骁听着魏莱讲述,琢磨着有没有必要再去调查下赵宏鑫。 冷不防魏莱突然道:“你是想了解那个案子吗?我有个师姐是死者同班同学,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帮你去问。” 吴骁来了精神,“最好是能见面谈。不用在局里,在你们学校或者约个饭都行!” 魏莱:“好,我去问问,晚上回你消息。” 魏莱挂了电话,陈铭摆弄着手机,侧头盯着吴骁道:“你是真觉得这个方向是对的?要是查来查去跟咱们这案子屁关系没有咋办?” “不咋办,不弄明白我不死心。你要是有别的思路咱就分开查。反正我现在是想不出来其他线索了。” 吴晓刚说完,手机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陈铭点开看了两眼,往椅背上一摊,无奈道:“老韩说死者dna跟数据库信息不匹配。我也没想法了,咱就顺着你的路子查吧,说不准又能碰上死耗子呢! 第20章 亲爹的助攻 吴骁在等待魏莱消息的期间,没成想却收获了意外的惊喜。 这个意外来自于他亲爹——前市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吴建民同志。 吴骁从青关山监狱回来,想着眼下也没有啥线索,与其没有头绪的熬着不如先回家养精蓄锐。他进家门时她妈晚饭还没收拾,看了他两眼闲闲的“哟”了一声,“今儿回来的倒是早,这都多久没醒着见上一面了。” 吴骁讨好的笑着哄道:“妈,我饿一天了!给弄点儿吃的呗!” “你爸不是说你不傻,能自己找食儿吗!”吴妈瞥他一眼,气哼哼的进到厨房,很快里面就传来抽油烟机的响声。 从他进门吴爸扫都没扫他一眼,老爷子笔挺的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的捣腾手机。 吴骁凑过去瞟了一眼,得勒!全民游戏x多多,种地种树养鸡养猪! 老吴抽空看了眼吴骁,“没事干把助力给我点了!成天的啥也指望不上!” “好您嘞!”吴骁痛快的答应着,瞅了瞅他爸的脸色,谄媚的笑着又凑近了些儿,“爸,问你个事儿。” 还不等他问出来,他爸一口就给他堵了回去,“有事儿使劲动脑子想,不明白的去调类似卷宗看!” 对于工作上的事情,吴建民自来主张,要不断提高自身的业务素质,凭靠自己的能力解决,而不是一而再的寻求外援。所以即便是吴骁刚工作的那几年,他宁愿看着儿子磕磕绊绊的跌跟头,也不会父爱泛滥的上去伸把手,老爷子的至理名言就是:‘不摔疼了长不了记性!’ 吴骁深知他爸的脾性,赶紧解释道:“能找到的资料都翻了,八年前的事儿了,好多东西记录的不详细,而且结案报告上还把有些部分模糊处理了。” “哦?”吴爸终于从手机上挪开视线,盯着吴骁的脸看了会儿,才严肃的道,“八年前就结了的案子,你现在这是要查什么?有人要翻案?” “这倒不是,就是跟我手里的案子有些关联,我调了卷宗看,上面有些信息没记录。” 吴爸正了神色,“你说说看。” 吴骁简短的叙述了一下八年前那个凶案,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第26章 吴建民记性很好,他在吴骁描述的过程中就记起了那个案件。 “你想问什么?”他懒得绕弯子,直接问儿子道。 吴骁想了想,先问了一个比较明显的漏洞,“卷宗我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其中跟死者发生不正当关系的那个证人,从名字到证词、询问记录都无处可查,这里面要说是没点儿猫腻,傻子都不信!” “你查出来什么了?”吴建民并不搭儿子的茬,而是挑着眉反问道,“不会是什么也不知道,跑我这空手套白狼来了!” “赵宏鑫,八年前任t大教务处副主任,跟死者高妍存在暧昧关系,案件发生后被校方辞退,返回江西老家居住至今。”吴骁毫不犹豫的把调查结果说了出来。 吴建民看起来挺满意,点点头道:“还行,没白吃饭。不过,脑子还是笨。你都查到这么多了,就不会自己想想,这案子在当年可是轰动性的恶性事件,媒体天天追着报导,这要是把死者跟赵宏鑫的身份曝光,你琢磨琢磨这得造成多大的舆论影响。师生关系本来就是个敏感话题,一旦透露出细节任其发展,民众肯定会自发的介入到案件中,这样不但会对死者造成伤害,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左右案件的侦破和审讯。” 吴骁不屑的“嘁”了一声,“我看最要紧的还是学校怕影响声誉,这么不声不响的就处理利索了,还是上面有人好办事啊!” “放屁!你哪那么多酸话!”老爷子眼睛一瞪,厉声道,“办案时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理清案件的来龙去脉,还以受害者公道。这公道是谁说了算,是你吗?还是我?还是那些毫不相干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是法律!法律有它的严谨性,但也有它的弊端,它是人民意志的体现,说白了就是,如果引起公愤,社会舆论是很可能影响审判结果走向的!你以为办案的是死人啊!他们不知道这样弱化处理相当于保护了赵宏鑫?可又有什么办法,你就是再气,也得把这口气憋回去!如果大众的目光都聚焦到师德或者死者的生活作风问题上,那自然而然的就会开始同情凶手,同情的后果是什么?那就必然是对判决的不服,最终可能还会导致对公检法的不信任!” 吴骁难得听他爸一口气说这么多,眨巴眨巴眼,低声嘀咕道:“这我也明白。不曝光不就得了,连档案上都没写,糊弄谁呢!” 吴建民一巴掌扇上吴骁后背,给他拍的一趔趄,提着嗓门吼道:“个小兔崽子还跟你说不明白了!你死抓着那个姓赵的不放干什么,他人品再败坏犯法了吗?没有!在这案子里他连个证人都算不上!有没有口供对结果有个屁影响啊!” “是是是,您别急眼啊!”吴骁识相的给他爸倒了杯水,“您先听我说完了行吗!” 吴骁在吴建民的怒视下,三言两语的把在查的白骨案说了个大概其。 吴建民听后沉思了一会儿,皱着眉头开口道:“要照你说的看,这两宗命案是有那么点儿相似处,可没有证据,破案又不是靠着你猜,你还是回去细致的从头捋一遍吧!你见过那个凶手啦?” “见了,刚见完!我觉着我手里这个案子,应该跟他没啥关系。” 吴建民一边思索着一边点了下头,赞同道:“我对那个凶手还有点儿印象,这个案子当年没到市局,但是社会影响很大,所以我也留心了一下。听你郑叔叔说,凶手是主动报的案,他们刑警队到案发现场时,凶手就呆呆的坐在尸体旁边一动不动,他那时候的状态很不好,整个人的神经已经到临界点了,眼看着就要崩。要真是那样,这应该就是他第一次犯案,也是唯一的一次。并且在侦查过程中也没发现任何疑点。按道理说应该跟你那个白骨案没啥牵扯。你还想问啥?” 吴骁“嘿嘿”一乐,拍着老爷子马屁道:“您真英明!这都看出来了,我是还有一点觉着挺奇怪的。” 吴建民不耐烦的催道:“赶紧的说,我还盯着偷红包呢!” 吴骁:“……” 吴建民:“看啥看,还问不问,要没事那边待着去,杵眼前怪挡光的!” “问问,当然问!我就是感慨一下,您这适应能力太强了!时刻走在网络潮流的尖端!”眼看着老爹脸色变得不善,吴骁识趣的马上开启新话题,“那个案子里还有个事我有点儿琢磨不透。” 窥了眼老爹的神色,看起来还正常,他接着道:“这起案件的恶略程度和社会影响毋庸置疑,就算是凶手有自首情节,那不是死刑也得是死缓啊,怎么会无期呢,有点儿轻了吧!而且啊结案报告上写着他属于激情犯罪,这都带着刀子去赴约了,妥妥的故意伤害啊!还是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吴建民难得赞许的看了儿子一眼,但嘴里的话还是不怎么中听,“脑子没锈死,还能转转。这个事吧其实跟刚才说的那个有点儿关系,根据凶手交代,他带着刀去找被害人是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用的,被害人要是想分手,他就死给她看!完全没想过去杀她。” 吴骁一撇嘴,“看来是谈崩了!” 吴建民叹了口气,“哎!要是光看凶手的证词死的那个姑娘是够作的!你不愿意处对象就好好说呗,她可好一顿冷嘲热讽,还直言不讳的承认跟那缺德老师的关系,这下子行嘞!直接给那小伙子刺激疯了,掏出刀来一通狂捅,等稍微恢复点儿神智时,姑娘都死透了!当然,一下子死无对证,我们查案不可能光听他的一面之词。审讯的时候警队找了个权威的心理专家旁听,据专家分析啊,凶手的心智健全,但极其脆弱,受挫能力差,而且自尊心超乎寻常的强。这些心理特征导致他在极端情况下很容易精神崩溃或陷入疯狂。所以他比较倾向于凶手的证词是真实的。但你也知道,这种间接的推断只有参考性,不具备法律性,所以在递交检察院时也就是个辅助作用,看来审判的时候法院也倾向于这份心理报告,还是那句话死无对证,疑罪从无!在加上他的自首情节,判的轻点儿也在意料之中。刚才我也跟你说了那个姓赵的事,既然已经扯上了遮羞布,那当然就得盖严实了。反正这个事对案件也没啥影响,索性在结案证词里就把这段隐去了。” 吴骁点头表示理解了,又抬眼盯着他爸问,“那个姓赵的老师是啥样的?” 吴建民的注意力已经又回到了手机上,摆着手打发儿子道:“这我还真不知道,你怀疑他有犯案的可能?要不你自己打电话问问你郑叔叔去,他见过那人。” 吴骁想了想,拒绝了他爸难得的善心,“我自己有路子查,实在不行再麻烦郑叔叔吧。” “哎呦!”吴建民突然来了兴趣,“长本事了,这是走的哪条路子啊?” “嗯……”吴骁脑子里飞速分析了下情况,一狠心直接脱口道,“您儿媳妇的路子。” “你说啥!!!”吴骁他妈正端着菜出来,耳尖的听见了‘儿媳妇’仨字,一激动盘子都差点甩出去,赶紧稳住了手,冲吴骁喊道,“臭小子你给说明白了!谁的儿媳妇!这么多年催着赶着你搞个对象,你可倒好,连个女同事都没往家领过!我天上掉下来的儿媳妇啊!” 吴骁也不说话,就瞅着他妈傻乐。 老太太一下子火了,健步如飞的窜到吴骁眼前,上手就是一脖溜子,“说话啊!你要是敢学那些不三不四的在外面瞎搞,我就让你爸把你腿儿撅折了!” “妈你别这么生猛。”吴骁一手揉着脖子,一手拉了他妈坐下,“您儿媳妇是斯文人,你可别吓着人家!” 他妈狐疑的瞅他两眼,探过身问一边的老头子,“他这意思是有对象了吧?” 吴建民也早把手机扔旁边去了,审犯人似的上上下下扫视着吴骁,半晌点点头,“你看他那嘴,都咧后脖子上去了,看样儿是真有了。是谁啊?哪个系统的?” 吴骁下巴往他妈那一挑,“跟我妈一个系统的。” 吴妈一声惊叹:“老师啊!谢天谢地不是个警察!老师好,老师好!” “当然好,正经的研究生毕业,大学老师!”吴骁眉眼里掩不住得意,笑着道。 这一句无异于旱地惊雷,震得他爸他妈都懵了,好半天,老太太才瞥着老头子的眼色,犹豫着道:“人家是怎么看上你的?咱可不兴骗人家小闺女啊!” 吴骁翻着白眼,“妈你也给我说的忒寒碜了,你儿子搁哪也不差好吗!过两天我把人给你们领家来,你们就别瞎嘀咕了。” “好好好!”老太太笑出一脸的褶子,生怕儿子反悔,追着让他现在就说个准信。 吴骁一边吃着饭,一边应付着他妈,手机冷不丁响了起来,他赶紧抓过来看了一眼,见上面显示的来电信息写着——魏莱。 他忍着雀跃的心情,对他爸他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屋里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吴骁喂了一声,电话那头的魏莱立刻道:“我师姐同意见面了,我约在明晚酒吧街见。” 第27章 “好,听你安排。”吴骁顿了一下,带了丝忐忑的问,“魏老师,哪天有空来我家吃饭吧!” 魏莱这姑娘很单纯,完全没领会这话中的意思,想也不想的一口就应了下来。 又闲聊了几句后,魏莱知道吴骁正吃饭呢,就顺嘴叮嘱他吃饭时别说话,然后果断挂了电话。 吴骁放下手机一抬头,吓得一哆嗦。他爸他妈围在他左右不住的点头,他妈一脸的老怀安慰,连他爸那张阎王脸都挤出了慈蔼的笑容…… 吴骁;“……” 第21章 另生枝节 魏莱很少去酒吧街,所以这次的见面地点自然是她师姐订的位置。 魏莱按着约定的时间,提前半小时就到了。 夜色微深,酒吧街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但依旧是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魏莱找好了位置坐下后就先给吴骁来了一电,电话里的背景音乱糟糟的,忽而传出了报站的广播声。 吴骁把手机紧贴在耳朵上道:“我在地铁上呢!马上到站,你到了?那你再等会儿啊!自己先叫杯喝的。” 魏莱看了眼时间,告诉他不用急,师姐还没到。她挂断电话,想了想还是给师姐发了条微信过去,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地方了。 说起来这位师姐,魏莱觉得只能用神奇形容。 师姐叫曹静,本科在t大的财经学院读的财政学,考研时却转了专业,考上了本校的历史学,和魏莱待在同个导师手下,是魏莱正正经经的嫡系师姐。曹师姐在三年的读研生涯中,不但出色的完成了导师分配的各项任务,还利用业余时间考出了注册会计师的资格证。要知道注会的难度不亚于再次高考了。最后曹师姐硕士毕业,凭实力应聘t大的审计学讲师,如今已经是副教授级别了。 这位师姐一直高居魏莱心中的神人榜首,两人虽然认识,但碍于这种高山仰止的崇拜之情,魏莱基本不太敢跟师姐搭话,更别提单独约出来见面了。 这次借着吴骁的请托,她也是给自己打足了气,才磕磕绊绊的打给曹师姐,按照跟吴骁提前商量好的说辞,好歹说清楚了来龙去脉。 她对曹静的说法是:‘警方在筛查旧案,发现八年前高妍的案子,证词有部分记录不详尽,需要补充完善。现在负责这事的是我朋友,警方了解到师姐跟当年的死者、凶手是同学,想问问师姐的意思,方不方便见上一面,主要还是想询问下那个案子的琐碎细节,好补充在卷宗里。不用去警局那么正式,约个轻松点儿的地方,私下里聊聊就成。’ 魏莱说完后有些忐忑,没料到曹师姐却异常的配合,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下来,且主动提出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她的原话是这样说的,“魏莱,你别这么客气,我可是你亲师姐。咱老师还特意嘱咐过我,说你腼腆不爱交际,让我多少照顾点儿你。你可好,我不联系你,你从来不主动找我。难得开次口,还是帮别人办事儿!不过,我这次还得谢谢你,这案子过去了那么久,刘泽杨听说判的是无期。有些话我当年就想说,可那时候没什么见识,说都不知道要找谁说,这话就压在我心里,一压压了这么些年……现在这事儿在我心里还是个疙瘩,能找个人倾诉一下,对我来说多少也是个排解。” 魏莱约人时之所以这么紧张,除了她的仰慕之情外,其实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吴骁给她下了个任务,让她在跟曹静闲聊时探探她口风,看看她在情感上更倾向于同情谁。 魏莱对这个问题觉得莫名其妙,这还能同情谁?相识的朋友被以那么残忍的方式杀害了,难不成还可怜凶手?这得是何等的三观扭曲啊! 她虽然理解不了吴骁的意图,但答应的事,该办还得办,她在师姐感念了一番后,不着意的提了下,‘是不是师姐对凶手的判决有微词,是觉得判轻了?’ 她现在想起来曹静的那声轻笑,也不得不感慨,果然是人生如戏,世事无常啊! 她师姐听了她的话之后笑了笑,轻声的反问了句:“轻了?也是,在世人眼里他就是罪该万死,罪无可恕的吧……” 魏莱喝着果茶,收回思绪又看了眼时间,离约定的点儿还有十分多钟,算算脚程,吴骁该到了。 吴骁跟曹静是前后脚到的。 吴骁刚坐下来点完了酒水,还没跟魏莱聊上两句,曹静就到了。 魏莱忙站起身,给两人做了介绍。 曹静是个干练的女性,说话干脆利落,落落大方,却并不给人以咄咄逼人的精明感,反而因职业的关系,从里到外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吴骁轻握了下曹静伸出的手,礼貌的道:“你好曹女士,我叫吴骁,是南湾分局刑警队的,现在负责整理八年前高妍被杀一案,因为间隔比较久,案件中的一些细节已经不太好追溯,您和本案的被害人还有凶手都是认识的,要是您能提供一些案件的相关情节,我们警方会不胜感激。” 曹静瞥了眼魏莱,笑着对吴骁道:“我听说吴警官是我们魏莱的男朋友,我小师妹可是个老实孩子,长得又漂亮,你眼光不错!这么看咱们也算是自己人,所以吴警官不用客气,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就好。” 吴骁这人本来就不大会客气,有了曹静的话垫底,更是毫无顾虑了,一上来就直接问道:“被害人高妍是不是在男女关系上比较混乱?” 魏莱听了这话只想翻白眼,她斜眼儿瞅着吴骁,心道,这也忒没眼力劲儿了!你是哪来的勇气,连铺垫都给省了! 曹静也没想到这位吴警官当真不见外,第一个问题就这么不留情面,但转念一想,她今天会来此,就是准备说出那些当年没说的话,所以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她仅愣怔了一瞬,就从善如流的回答道:“是!” 魏莱:“……”真敢说呀!不愧是我偶像! 吴骁明白这回是问对人了,心里高兴的直蹦跶,但脸上还是沉住了气势,追问道:“能具体说说吗?” 曹静拿起面前的酒杯,轻晃着杯中的鸡尾酒,眼神被杯中荡起的波纹吸引,她微垂着头,先叹息了一声,才开口道:“咱中国人的老传统,人死百障消,端得是一了百了。可活着的呢,再不甘也得面对,再难过也得背负,该赎的罪得赎,该悔的错得认。我是不信佛、道的,所以讲起来也不会有什么顾忌,更何况我要说的也不是亡者的坏话,而是事实。” 酒吧的空间不大,人也不多,只三三两两分散的坐了几桌。不难看出,这个点儿来的人,都是为了找个优雅惬意的地方,聊聊天放松下心情。所以除了吧台前驻唱歌手,所有人都自觉地轻声细语,并不似午夜场时的乌烟瘴气、沸反盈天。 吴骁他们坐的地方挨着窗口,曹静的视线瞟着窗外的过往行人,似讲故事一般,把多年前的那些人、事,娓娓道来…… 不管什么专业,任何一届的新生里都会有那么几个格外引人注意的。高妍就是如此。她不是本地人,她来自南方一个山清水秀的城市,人长得灵透清秀,再加上会打扮,在她们一众刚经过高考摧残,还没恢复元气的土妞里面分外的显眼。她也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没多久就成了院里的大众情人,干什么事儿都有男生愿意为她鞍前马后。但相对的,女生对她的观感就不那么美妙了,不管是不是出于嫉妒,反正大多数女生是反感的,剩下那小部分呢,是全没拿她当回事儿。说白了就是,高妍在当时完全没有同性的朋友。但她本人也想得开,并不不是很在乎,反正每天都有人围在她左右追着捧着,异性的朋友也是朋友,她一样能过得高高兴兴,心里堵得难受的反而是那些眼红的人。 原本也就这样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家凑合到毕业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罢了。可万万没想到,事情还会有转变。 这个转折点就是高妍她交了男朋友。而这男朋友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班的班长——刘泽杨。 有班花就会有班草,刘泽杨恰恰是那颗班草。小伙子不但长得精神,学习好,体育好,性格也不差。这就符合了绝大多数女生的完美男友形象。所以当得知刘泽杨跟高妍成了一对儿的时候,对高妍和刘泽杨的爱慕者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男生里的情况其实还好,因为刘泽杨除了不太爱说话,各方面的条件都无可挑剔,众多的失恋者也只能默默的心碎一地。 而女生则不然,高妍除了外表再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跟女同学的关系一贯不好,而女生们不忿的也正是这点,比她漂亮的也不止一两个,可人家也没成天的招惹来一帮男生把她当公主似的供着,这次更是直接扒上了班草!女生们对她看不顺眼的程度直达顶峰。以前也就是在背后吐个槽,说两句酸话,现在发展成当面就开嘲!高妍也不是好欺负的,吵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敢说,讽刺人家倒贴没人要啊,说人家丑人多作怪啊,一人对骂多人都很少落到下风! 第28章 现在回头想想,那时候确实幼稚的可笑,别人就算爱的死去活来,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可当时全班的女生,还包括本院的其他专业的一部分女生,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就诡异的达成了一致——要让高妍这个绿茶好看! 于是,冷暴力阶段开始了。 曹静讲述的时候语气平淡,但从她的遣词造句上也不难听出,她其实也是不喜欢高妍的。 曹静又说了一些女生们常用的处理手段,基本就是当对方不存在,不看她,不理她,从各个角度漠视她。她没想过这算不算霸凌,也不知道这些举动到底对高妍是否造成了伤害,因为很快在学生里传出了更让人瞋目结舌的事情——高妍脚踏两船,暗地里勾搭上了学校的老师,还被实锤了!这就相当于往沸水里泼油,女生宿舍一下子炸了营,这下是无论如何也容不下高妍了。 高妍她们宿舍凑钱换了门锁,立场坚决的不愿跟她同寝居住。高妍被关在外面一宿,整晚上楼道里来来去去的人没有一个开口帮忙,她们与她擦身而过,却视她如无物。 第二天高妍就搬出了宿舍,且不再与任何的女性来往。 曹静是班里的学委,跟身为班长的刘泽杨混的很熟,她说她曾直言不讳的问过刘泽杨,‘到底喜欢高妍哪里?’ 她记得刘泽杨腼腆的笑了笑,不太好意思的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喜欢。’ 当时的阳光耀眼,映得他的眼睛也闪闪发亮,他笑起来时露出了一侧尖尖的虎牙,欢喜的神情藏都藏不住。 曹静看着这样的刘泽杨,硬咽下了要说的话。 可她不说,却拦不住别人的嘴…… 最终,刘泽杨还是知道了,那个在自己眼中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的姑娘,只是停留于自己的想象,所有的美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面对着自己口吐恶言的时候,他想自己可能是真的疯了…… 曹静一直后悔自己没能委婉的道出事实,并劝阻住刘泽杨。 为了那么个人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值吗? 魏莱问她是不是觉得判决轻了? 轻了吗? 曹静有时候也会狠心的想,她宁愿他就那么死了,也好过清醒的苦熬着漫漫不尽的蹉跎岁月。 行于阳光下微笑的那个少年,终是被摩挲的消失不见了…… 可,比曹静更愧疚的,还另有其人—— 那个当面对刘泽杨说出高妍行径的人; 那个拿出了证据证实自己所言非虚的人; 那个默默的喜欢着刘泽杨,决不允许他受到欺瞒的人; 那个亲手推了他一把,让他坠入万丈深渊的人; 那个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神经衰弱,差点自杀的人; 也是他们的同班同学——余淼。 第22章 进展 吴骁的记忆力很好,虽然在念书上不怎么灵光,但查案时的细枝末节却能做到过目不忘。 ‘余淼’这个名字他不久前才见到过,自然很容易就想起来。 既然想到了,也没有刻意隐瞒的必要,他顺嘴就问了出来,“这个余淼后来是不是休学了?” 曹静明显的愣了一下,但她想到吴骁是个警察,能知晓这些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所以也不再多心,很配合的把所知的情况都说了出来,“刘泽杨被捕的时候是在暑假中,等我们开学后案子都盖棺定论了。余淼从知道事情的起末开始就变得萎靡不振,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据她们宿舍的人说,她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动不动就失声痛哭,还有几次精神恍惚间差点滚下楼梯。学校刚出了事情,那段时间对我们学生的管控很严格,她这个样子当然瞒不住。开学没多久她家属就在校方的规劝下给她办了休学。” 吴骁:“据我所知她一直没复学,你们班里同学还跟她有联系吗?” 曹静不太确定的摇了下头,随后自嘲的笑了下,“有句话是怎么说的?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有些事在新闻里看看还觉得挺猎奇,可当真发生在身边时,我想是没有人洒脱到不屑一顾的。即便没有人公开的的发表言论,但我们每个置身事中的人都会如鲠在喉,毕竟对高妍说三道四的时候,我们没有一个人留了余地。都这样了,你觉得我们谁还愿意提起这件事儿?既然不想提及,自然就会避开,所以我们班毕业了这些年从未办过同学聚会。顶多是要好的朋友,三五个人私下里小聚一聚。但余淼跟那个事件的牵扯太深了,我们闲谈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忽略过她。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时隔八年,直到今天,我才是第一次又听到这个名字。” 魏莱无疑是聪明的,从吴骁问出这个名字时,她就自行在脑中串连起了前因后果。 她偷偷看了吴骁,见他坐得还挺稳当,遂善解人意的给他铺了层台阶,一脸天真的对他道:“你要是有事忙就先走,我陪着师姐就行。” 吴骁人虽然糙点儿,但基本的礼节还是懂的,哪能问到了有用的,抬屁股就走人!他要真这么干,剩下魏莱得尴尬死。不过魏莱也是了解他,他好不容易找到点儿线索,心里自然猫爪似的烧心挠肺,好在,还有个能随便使唤的搭档。吴骁也不管这个点儿陈铭是在干啥,直接微信把信息一股脑都发了过去,结尾三个感叹号的强调,赶紧去查!这儿结束了就局里汇合。 陈铭很快回了一溜图像,哭泣的、打滚的、还有跟他拼菜刀的…… 吴骁看了一眼,也没回复,安心的把手机又揣回了兜里。 陈铭虽然各种不着调,但工作上一向靠谱,他嘴里是抱怨,但人已经在滚去工作的路上了。 曹静知识面很广,谈吐不凡,吴骁也见过世面的,这次会面可谓是宾主尽欢。曹静还很有眼力的早早就提意结束,还温言婉拒了相送,自己打车离开了。 魏莱目送着曹师姐离去,转头直接对吴骁道:“你快走吧!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行。” 吴骁一口气儿憋在胸前,女朋友太贤惠了也挺让人郁闷的,这一个劲儿的催他赶紧走是几个意思? 他白了魏莱两眼,“我知道要喝酒特意没开车,跟你地铁一道!先送你回去,我再走。你晚饭吃饱了吗?要不找地儿再吃点?” 魏莱面无表情回看他两眼,“不用,我来时吃了。你打车走吧,不还急着破案吗。” 吴骁没好气道:“我说你一阵阵儿的是不是缺心眼啊!我这说的还不明白?我想陪你多待会儿!破个案子你咋比我还积极!” 魏莱一脸惊讶的呆住了,半天才低低地说了个“哦”。又过了会儿才悄悄笑了起来。 吴骁看着眼前的傻丫头稀罕的不行,等俩人溜溜达达的回了t大,他再一路回味的到了局里时,迎接他的是陈铭的一张驴脸。 陈铭斜眼瞟着他,“说好的这就回来呢?合着你们约的是夜宵啊!我傻不叽叽的等了三个点儿啦!” 吴骁赶忙给他捧上杯水,顺毛安抚道:“陈哥辛苦了!我给你点了全家桶,一会儿就到!咱先来说说成果呗!” 陈铭趁着困劲儿还没上来脑子尚清醒,详细的把刚查到的情况讲给了吴骁听。 余淼,女,湖南衡阳人,与高妍、刘泽杨是大学同班同学,并与死者高妍同住一个寝室。她本人在大三上学期刚开学的阶段办理了休学,休学申请的理由填写的是:身体健康不允许继续学业,请求回家治疗修养。校方批复了同意休学,并在两年内保留该生学籍。但至今未收到该生的复学申请。 另外,余淼的家庭关系比较复杂,她的父母在她初中的时候就离异了,在她念高中时更是双双重组家庭。余淼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随着年龄渐大她对父母的感情越发淡薄,联系也越来越少。办理休学时,她妈妈为了照顾新家庭里的孩子并没到场,她父亲给她办完了手续就因为工作原因急着回去了,留下她自己整理行李和后续事宜。 陈铭特意强调了下,“我给她的父母都打了电话,听他们的意思对这个女儿都不怎么担心。他父亲说他回了湖南后就接到了余淼的电话,她说想去旅旅游散散心,要是哪个地方合心意没准会多待些日子,让他们放心。余淼跟她爷爷奶奶也是这么说的。老人家只要孩子平安怎么都好,全家人考虑了余淼的病情原因,都觉得换个环境恢复下心情,对她现在来说是上上之选。所以一致同意让她去走走看看。她爸她妈还分别给她卡里打了两万块钱。” 吴骁:“钱还在?” 陈铭点点头,隐隐带着兴奋的道:“我查了余淼的经济情况,她名下有两张银行卡,加一起总共五万多,诡异的是,她的出入帐信息只停留在八年前,换句话说就是这八年以来两张卡从未被使用过!” 吴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皱着眉头问:“八年!可不是八个月!她爹妈得多心大!就没主动找过她?孩子不声不响的失联了,他们也不觉着奇怪?” 第29章 “要不说原生家庭重要呢!”吴骁也拍着桌子感慨,“她爸妈的说辞大同小异,都认为余淼独立性强,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们做父母的这些年确实忽视了她,她估计心里也存着怨恨,完全不想联系他们也在意料之中。倒是她父亲提到,前两年余淼的爷爷身体不好过世了,老人家闭眼前心心念念着孙女,催着他们叫余淼回家来。他爸联络不上余淼也有点儿急,当时也担心是不是孩子在外面出了啥事儿。所以他去了当地的派出所报案,但接待他的民警听完他说的情况后,表示这姑娘已经成年,而且按照他说的,连离家出走的标准都构不上,没法给立案,只能先给他记录一下,让他回去找孩子的朋友再多打听打听。” 吴骁:“他爸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吧?” 陈铭两手一摊,“那可不咋的!他爸觉得人警察都这么说了,再加上老爷子没几天就去了,一忙活把这事就撂下了。其实啊她父母有这个想法,也不能全怪他们。余淼老家那边有本事的年轻人都在外面大城市打拼,跟家里几年没联系的也不是一个两个,知道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更何况他们家还是个特殊情况。” 吴骁想了想,接着问了陈铭一句,“余淼的照片有吗?” “有,我从学校的档案库里调出来了,她个人的体貌特征我也发给老韩了。老韩说光这么点儿信息没啥大用,他对着副骨架实在没法确认,要是等着颅骨复原的话,时间会很长。他建议咱们要不去弄到余淼的贴身物品,要不就把她爸妈请来,直接做dna比对更方便。” 吴骁:“你怎么看?” 陈铭挠挠头,“我琢磨着差不离就是这姑娘了。我问起余淼身体特征时,她妈提到了一点,说余淼小时候补过牙。我也问老韩了,虽然骸骨的牙齿钙化严重,填充物也缺失了,但确实有一颗牙齿留有机械打磨的痕迹。” “那咱就别犹豫了,就手里这么点儿线索,我看让她父母来一趟也不太现实,咱还是自己过去吧!”吴骁看了眼时间,“行吧,就这样!你赶紧回去睡吧,我把报告打了,咱明天一早就奔湖南!” 坐了八个小时的高铁,浑身骨头都酥了时终于到了站。好在来之前跟当地的警方打了招呼,那边派了个小民警开车来接他们。 陈铭人一路上睡的昏天黑地,直到坐上汽车才稍稍醒了盹。然后就开始不停嘴的抱怨吴骁票订的太早,弄得他一宿都没敢睡实了,生怕误了点儿。 他指着自己的眼皮,不依不饶的拉着吴骁道:“你看你看看,我眼都肿了!一会儿接见其它地区的同事,多破坏形象!” 开车的小民警偷乐了一道儿。 吴骁其实晚上也没睡好,想在路上补觉又怎么也睡不着,现在脑神经正扯着太阳穴疼,他没耐心跟陈铭胡扯,一把推开他脸,对开小民警道:“小张是吧,我们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我俩这次出任务时间卡的比较紧,要不咱先去找下余淼的家属,再有什么事儿咱后面再说。” 小张开着车不好回身,只稍微侧了下脸道:“行!我来时我们队长嘱咐了,让我一切听您安排。您午饭吃了吗?要不先去垫吧一口?” 吴骁:“不用,我俩车上吃了点儿!你们通知余淼父母约见的具体情况了吗?” “说了。跟他们说了会做dna采样,他们也同意了,今天下午他们都会在家等着,随时可以去。但是他们不住一起,您知道吧?” 吴骁:“知道,离婚又再婚了。你看离谁近,咱就先去那。” dna采样的过程很顺利,余淼的父母都挺配合,但即便调查进行到这一步,余父和余母还是不认为出事的会是余淼。不难看出来,他们虽然听从安排,让干啥就干啥,但他们行为本身并没有多少积极性,只不过是碍于吴骁他们警察的身份。他们甚至都没过多的询问骸骨的情况。倒是余淼的奶奶主动说了很多余淼的事。老人家岁数不轻了,走路都颤巍巍的,眼睛花了耳朵也背,就这样,老人还是拉着吴骁的袖子一直拜托他找余淼回来。 老人家说:“我孙女从小就比别家孩子强,学习好,还懂事孝顺。她要是知道她爷不行了,再远再难也会回来的!这么些年孩子也没个消息,连个口信儿都没捎回来过。一个姑娘独身在外面,要不是出了事儿就是遇上了天大的难处,我跟他们说,他们都不听我的!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帮我把孙女找回来啊!要是见着她,跟她说,凡事别怕,奶奶还在呢!” 吴骁望着老人浑浊的眼,‘我们是来采集dna好确认尸骨身份’这句话一下子鲠在喉头,怎么也吐不出。 他只能含含糊糊的安慰着,您放心、安心等待,这一类的话,然后在采集完成后,溃逃似的出了这家的门。 余淼父母的dna收集完成,他们的这次的出差任务也就算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些往来的人情关系,当地的同事做东请他跟陈铭吃了丰盛的一顿,然后盛情相送的把他俩又送上了回去的火车。 吴骁的情绪一直有些低落,他自己都奇怪,明明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也见惯了世态炎凉悲欢离合,但想起余淼父母谈及余淼时淡漠疏离的神情以及那双干枯褶皱却带着坚定的苍老双手,他的心头就堵了一团火,咽也咽不下,灭也灭不了…… 不知不觉中他掏出手机按下了魏莱的电话。 现在已是深夜,从车窗望出去,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 魏莱显然已经睡下了,接通电话的声音听着都迷迷糊糊,“喂?谁啊?哦,你怎么这时候来电话,有急事?这是几点了。” 吴骁拿着电话,看了眼旁边挨着的陈铭已经打上了呼噜,他压低了声音,絮絮叨叨的说了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废话。 电话那头一阵安静,吴骁以为魏莱又睡过去了,想着自己并不是打算大半夜的探讨人性,仅仅是需要个倾听的树洞来发泄一下不良情绪。魏莱睡了也好,他就这样自己唠叨一会儿,等说完了就挂断电话,打叠起精神给这事儿画上个句号。 吴骁一个人说了许久,等他终于停下来,手指要碰上挂机键时,魏莱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魏莱已经彻底清醒了,她的语速有些慢,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柔缓而有安抚性,她说:“人类是依血缘而聚集的群居性生物,但我们随着日迈月征穷年累世,人的心性也会变化,对于血脉的牵扯也逐渐变得淡薄。有句话说得没错,人情都是处出来的,这无关乎对错,只是种常态的衍生……我家的事情好像还没对你说过,要不要听听?” 在魏莱晚间电台的语调里,吴骁竟然听着听着睡着了。他朦胧间听到一声哀叹,“睡着啦?合着你是失眠让我给你讲故事呢!” 他已经停摆的大脑好歹琢磨了一下,得出了结论:果然,伤春悲秋的事儿不适合自己! 第23章 头绪 dna的比对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除非余父余母还有个不知去向的亲生闺女,死者身份确认为失联多年的余淼无疑。 吴骁、陈铭依旧愁眉苦脸,尸源虽然确定,但现有的信息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指向性,换句话说就是对破案的帮助不大。 陈铭拿着笔在写满字的记录本上,左一下右一下的画着圈儿,“我也觉着你说的对,这两个八年前的案子越细看越有点儿联系,但又不存在连环作案的可能性,那这些相似点要说都是巧合也太玄乎了!” 小丁停下扒拉卷宗的手,“会是会是模仿作案?” 陈铭:“我也正琢磨这个呢!不过根据两个案子的作案时间推算,当时高妍的案子刚判完,社会关注度很高,你觉得会有人脑子抽风的选在这个时候犯案吗?” 吴骁突然插了一句,“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根据痕检那边的分析,咱们发现尸骸的地点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那可是个极其偏僻的犄角旮旯。但凡是个正常的年轻女性会随随便便就跟人往那跑?” “对对对!”陈铭挥动着笔杆,“我就是想说这个!被害人跟凶手一定是认识的!而且对他还没有什么戒心。” 吴骁点点头,“咱们先不推断凶手的身份,从头再捋一下凶手的作案动机。首先谋财害命的可能性先排除了,死者的钱包证件没在周围发现,应该是被凶手拿走或早被别人捡走了,她卡里还有不小的存款,至今没人动过,说明凶手的目标完全不是钱财。” 看了眼其他人都表示赞同,吴骁接着分析:“第二种情况,也是女性被害人中最常见的——奸杀。可惜死者只剩下了一堆白骨,老韩也没办法检验出她生前是否遭到性侵害,但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死者她又不傻,她本身没有男朋友,又对刘泽杨死心塌地的,就算约她的是个熟人,毕竟是个异性,你觉得她会深更半夜的跟人往那个地方钻?当然了,案发的时间点儿并不能确定,我之所以推断是晚上,因为咱们现在研究的前提是性犯罪,这要是大白天的也不合乎常理!而且根据我的观察,案发地虽然人迹罕至,但并不是个死角,在周围的高层建筑里,白天视线良好的情况下,是能清晰看见那的。” 第30章 陈铭敲着笔,也补充道:“熟人,还带着凶器,这怎么看也都是有预谋的犯案,就算是性犯罪,那凶手的动机也值得商榷。再加上不能忽略的一点,就是死者的死亡方式,怎么看都像是凶手在往高妍的案子上靠拢。那这是什么?这不就是典型的报复性杀人吗!” “同意!”小丁比较激动,“我一直觉得就是报复性杀人!高妍的追求者那么多,保不齐就有心理失衡思想偏激的!但有个事我始终琢磨不通,凶手要是想报复,第一目标不应该是那个姓赵的老师吗?怎么会挑死者?就算直接告诉刘泽杨事实真相的是余淼,但听吴哥收集的信息,那时候学校里很多人,尤其是女生之间,应该都对高妍跟赵宏鑫的关系心知肚明,这样算怎么也不该算到余淼头上吧!” “我也是考虑到这点,才不确定凶手是不是报复性杀人。”吴骁胡撸着头发,叹着气道,“我跟陈铭最开始会怀疑赵宏鑫也是因为这个,他要是对高妍的感情比较深,或者对这个事件后自身的处境出离愤怒,会找上余淼出气还是有一定可能性的!毕竟余淼再无辜也算是事件的导火索了。但不管是从侧面了解,还是根据当年办案人员的回忆,赵宏鑫这个人为此犯案的可能性都不大!他当时是恨不得赶紧撇清关系的。案子还没结就狗撵着似的跑回老家躲起来了。” “当年办案的民警咋说的?你再给学一遍。”陈铭翻着记录本,找着吴骁提到的信息线索。 吴骁:“我这还是借着我们家老爷子的面子才见到人,不是办案的小民警,是当年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咱这退了的郑局你知道吧,他那年还没二线,主抓刑侦。他老人家提起来这个赵宏鑫就俩字——人渣!这个案子他记得可清楚了,现在t大的严副校长能来这,也有郑局加的一把火儿。按他的原话说是‘当时一听说那么个狗屁玩意是个教授,还评上过先进!可见学校领导也不是啥好东西!反正眼瞎心瘸是跑不了的!’郑局那火爆脾气,一个电话就打到市教育局了,教育局对高校这块儿还是挺重视的,t大在全国都数得上,怎么说也算得上咱市的门面了,所以他们教育系统内部火速出了解决方案,悄没声儿的把事情按了下来,赵宏鑫都没开会讨论直接给开了。” 小丁一脸的好奇,问:“姓赵的到底说了啥,把郑局都惹火了?” “哎哟!”吴骁啧啧了两声,拉着长音儿道,“这人啊要是不要起脸来,那真是叹为观止,一言难尽了!郑局说啊,这姓赵的从见了办案警察就开始哭天抹泪儿,张嘴一推六二五,把屎盆子使劲往高妍身上扣,反正是死无对证了。据他自己说就是高妍这个女学生不检点,怎么怎么不择手段的勾引他,还各种方式博取他的同情。他本身心比较软,对这个学生充满了人道主义关怀,没成想这学生是有预谋的,步步为营登鼻子上脸,他一下没把握住就犯了个小错误,还一再强调是仅此一次!郑局最生气的点还不是这个,人啊都巴望着自己纯洁无辜的跟小白莲儿一样,虽然无耻但还是可以理解的!最可气的是,这个赵宏鑫在警局门口主动拦住死者家属,当着人家的面指责他家闺女不要脸伤风败俗、死有余辜,还闹着要去起诉高妍毁了他名誉。高妍她爹妈都是那种老派的家长,她妈直接气晕了,要不是在警察眼皮子底下,高妍她爸当场就得跟赵宏鑫拼个你死我活!” 小丁听了之后表示一番对赵宏鑫人品的鄙视,但也不得不得出结论,“这样儿的人是没有正面battle的勇气的。” 陈铭往椅背上一靠,对着吴骁道:“咱也不能干坐着!吴啊,你觉着再怎么查?要不还是再细致的查查这个赵宏鑫,万一当年还有啥咱不知道的呢!“ 吴骁:”行吧!咱分头查。你就去翻赵宏鑫老底儿吧!是不是还没通知余淼家属呢,小丁去通知一声,然后再去找找看,那个时间段前后还有没有类似的案件,都归总出来。我再去调查下当年高妍的追求者中有没有特别偏激的,顺带再拢一下余淼的社会关系,看看能有啥线索吧。” 曹静没想到这么快会再见到吴骁,而且吴骁是穿着警服、拿着证件,摆出正式办案的态度在她办公室里找上她的。 曹静终于明白了,吴骁上次那么费心思的找人搭线认识她,并不是为了他口中的总结高妍被杀案的卷宗,而是为了调查另一个谋杀案。 附近挖掘出白骨的事情,她自然是听说过的。但她再怎么大胆猜测,也不会觉得自己能跟那副尸骸有什么关联。所以当她从吴骁的口中听到死者的身份,第一反应是强烈的自我怀疑——肯定是听错了!而当吴骁再次明确的告知后,曹静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一下子垮掉。 魏莱得了信儿紧赶慢赶的跑过来时,就见到吴骁有些无措的站在一边儿,曹师姐正捂着脸“呜呜”的哭出了声。 好一会儿,曹静才平静下来,对刚刚的失态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好在办公室也没有别人,她拍了拍魏莱给她递纸巾的手,示意她自己没事了,不用担心。自己则稍稍背过身,整理了一下仪态,才抬眼看着吴骁道:“吴警官别站着,我等下还有课,不能出去,咱们就坐这说吧。” 吴骁今天都这样来了,自然也没什么可再隐瞒的,把真正的来意毫不掩饰的表示了出来。 曹静的情绪还是不怎么好,她说起余淼跟她提起高妍时的态度有着极大的不同。对高妍她就像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所有的情况都是从第三者的角度出发,说的客观又冷漠,摆明了事不关己的态度。但在对余淼的描述中,却不难听出参杂了她大量的私人感情,看得出余淼这姑娘人缘至少是不错的。 吴骁也简单的说了下对凶手身份的疑惑。 曹静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告诉他,杀人的绝不会是高妍的追求者,她盯着吴骁的眼睛说:“吴警官,你太过于夸大高妍的吸引力了!我们那时候也就是将将成年,说白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看上漂亮惹眼的姑娘没什么稀奇的。可这种喜欢大多是肤浅的流于表象,你要是非说会有那么一两个爱的深沉的,倒也不是全无可能,但能喜欢到甘愿为她杀人放火的程度,我是不信的!毕竟只要和高妍接触的久了,是真的会失望的。我实在难以想象正常的人会仅仅因为一张脸就能深情不悔到这个地步!即便是刘泽杨,也不见得对她就是至死不渝的。” 曹静接过魏莱递过来的杯子,低头喝了口水,她悄悄扫了眼吴骁,见他在听到刘泽杨时也没表露出过多的情绪,才接着开口道:“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始终认为,与其说刘泽杨是因为对高妍感情过度的强烈而产生扭曲和变态的占有欲,倒不如说他是过盛的自尊心受挫才发生了情感扭曲和疯狂!如果没出这种事情,我绝对相信用不上一学期,两人就会分手,即便高妍不舍得踹了刘泽杨,这么长时间的亲密相处,也足够刘泽杨理智回笼,发现高妍并不是适合他的人。” 吴骁问的很犀利,“刘泽杨知道余淼暗恋他吗?” “知道!”曹静毫不思索的点头道,“余淼属于性格鲜明,敢说敢做的类型,她从不避讳自己的喜恶,很多人都知道她对刘泽杨的心思,甚至在刘泽杨跟高妍确定关系后,余淼还对他表白过,但被他拒绝了。高妍知道后还在班里当面的冷嘲热讽过,俩人也就是从那开始彻底的撕破了脸,势同水火了!” “对高妍的死就没什么人情绪特别激动的?”吴骁疑惑道,“秦桧儿还有仨朋友呢,这姑娘做人就是再失败,也不会连个同情惋惜都收不到吧!” “同情当然有,但只要稍微了解下起因经过,也就顶多感叹下红颜薄命。我们这些个所谓的文化青年们,骨子里还是很清高的,品行操守虽然没人挂在嘴上,但心里终究有把标尺。出了这事,反应激烈的都是替刘泽杨不值的,这里面首推余淼。她当时那个状态是真的在崩溃边缘了,班主任那还是我去告诉的,我觉得再放任她这样,她八成得出事了。” 曹静说着说着眼泪又滴了下来,“我没想到她还真的出事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我们接着开导她,哪怕我们几个跟她关系不错的轮流守着她呢,也好过现在这局面……” “不要质疑你的决定!”吴骁语带中肯的开解道,“就当时的情形看,你们选择告知学校和家长是最明智的办法。余淼后来的遭遇跟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因果联系,别钻牛角尖去为难自己。” 曹静显然听进了吴骁的话,她本身也是个果决的人,心里难受了一阵也就放下了,反而认真的帮吴骁分析起了各种可能性。 吴骁边听边琢磨,突然插了句问:“高妍的父母是来过学校的,你听人说过他们当时的表现吗?” 曹静一愣,下意识道:“她父母的反应?那自然是撕心裂肺的伤心难过,还能是怎么样?你这么问什么意思?怀疑高妍她父母?” 吴骁没表态是与不是,只道:“警方办案就这样,得把相关的人员都走一遍。” 第31章 曹静也不知信了他这话没有,但还是仔细回想了下,道:“我们回校时,这事已经收尾了,学校方面也不让打听,我仗着算个学生干部,跟熟悉的老师死缠烂打的问了问,能想起来的我都跟你说了,还有些别人传的,也不知道真假。” 吴骁:“没事,你照实说,我们会去查证的。” 曹静答应后还是带着点顾虑的道:“我忘了是谁说的,就听了那么一耳朵,说是高妍的父母文化水平都不高,但明事理!发生这事儿,刘泽杨的父母肯定也会露面的。听说刘泽杨的妈妈为了帮刘泽杨拿到谅解书都要给高妍爹妈跪下了,但高妍他爸给拦住了,他爸虽然难过,却完全没难为刘泽杨妈妈的意思,很痛快的就同意给出谅解。还表示自己闺女有错在先,这么个结果也怨不得旁人!” “哦!”吴骁有些惊讶,“高妍他爹妈三观这么正呢!都不带护犊子的!” 曹静:“所以我也觉着不那么靠谱,听过也就算了,没太当真!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她爸妈确实没闹腾,不然学校不会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再具体的我就真帮不上什么忙了。” 一直安安静静旁听的魏莱,突然小声的问了一句:“刘泽杨他父母是什么样的啊?” 吴骁诧异的扭过头看看她。 魏莱对他眨眨眼,悄悄比了个手势让他什么都别问。 吴骁按下满肚子的疑惑,选择相信魏莱。 曹静听了魏莱的问题也是满脸疑惑,但看了眼吴骁默认的态度,还是开口道:“刘泽杨好像是单亲家庭,他妈妈独自把他拉扯大,刘泽杨每次提到妈妈都是一脸的骄傲,看得出来他妈妈在他的心中非常伟大。” “哦,真了不起!”魏莱用她惯常的平直语调赞扬着。在吴骁再次望过来时,示意他可以告辞了,同时说道,“师姐是不是到上课时间了?” 吴骁该问的也问的差不多了,从善如流的顺坡下道:“那今天就这样吧,我就不多打搅了,谢谢曹师姐,改天咱再接着约。” 曹静和善的与他道了别,还玩笑的说下回要宰他顿贵的。 魏莱随着吴骁一路走到了警车旁,被他冷不丁的一把推进车里,还没坐好就听着个不正经的声音调侃道:“魏老师不要装神秘,快说出你的脑洞来!” 魏莱:“……” 第24章 漏洞百出 吴骁一回局里就直奔法医科。 韩诚正惬意的摆弄着瓶瓶罐罐里的人体器官,听见有人进来,先慢条斯理的放好手边的东西,才回头望过去。 吴骁都没敢细看罐子里装的是啥,心里叨咕着能理解变态的果然比变态更上一层楼。 “有事儿啊?”韩诚推了推眼镜,看着吴骁问。 吴骁:“有点儿事想听听你的意见。”他说着拉了把椅子坐下来,然后把魏莱对他说的那番话对韩诚又讲了一遍。 韩诚听得很仔细,等吴骁住了话头,才道:“魏老师的观察够细腻,她是不是学过犯罪心理学?” 吴骁:“她现在倒是念着个心理学方面的研究生,好像不是犯罪心理。” 老韩点点头,“心理学在很多方面是相通的。”他习惯性的拿过保温杯,吸溜了两口又道,“我也赞同魏老师的看法。高妍案中的那个凶手,如果他的杀人动机属实,那确实说明他的自尊心过度强烈,而这种心态的形成绝大部分是来自于外部环境的干预。你刚说这凶手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那抚养他成人的母亲必然会对他的性格,甚至行为起到不可忽视的影响。魏老师分析的凶手的母亲可能会对儿子有着过分的关注和爱护,这个程度应该已经超过了溺爱的水平,如果她也是性格强势的人,那极大可能会把儿子的人生视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并且不能容忍其中掺杂任何的瑕疵。” 吴骁:“魏莱跟你说的差不多,但是……” 吴骁一停顿,韩诚马上接过了话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现在要找的是白骨案的线索,不能仅仅因为对她心理的揣测就怀疑上人家,我建议你们啊还是按部就班的一步步往下查,不是已经知道尸骨的身份了吗,要是摸排完她的社会关系还没啥进展,到时候你也不妨去见见那个凶手的母亲,但是你可一定把握好分寸,先找好了说辞,可不能是审问疑犯的态度。咱只是因为两个案子中死者的死亡方式相似,所以大胆的推测了一下,手里可是丁点儿确凿的证据也没有,别给自己惹麻烦!” 吴骁:“明白明白!我也是这么想的。其实要是较真起来,高妍的父母嫌疑性更大!我一会儿就跟陈铭商量商量,要不就先去趟高妍的老家见见她爹妈,没准能有收获呢。” 吴骁回到自己办公室时,陈铭都等得不耐烦了,一见着人就抱怨道:“咋这么慢呢!你别是假公济私跟魏老师压马路去了吧!” “别废话!赵宏鑫那边问的咋样?”吴骁坐下来拿出张表格,一边往上填字一边听着陈铭说话。 “跟他管辖地的派出所联系上了,还挺好打听的!赵宏鑫这人看外表挺是那么回事,学历又高,他八年前回去就进了所高中任教,现在在他们当地还小有名气的,挺多家长都是慕名而来找他给孩子补课,赚的可是不少!他户口当时也迁走了,办理户籍信息的时间跟离校时间也对得上,随后就入职了。他离开咱这的时候刘泽杨还没正式宣判,也就是说余淼被害的时候他根本不在咱市里,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了。”陈铭凑过来看吴骁又写什么呢?他扫了一眼就叫唤起来,“又申请外勤!大哥你又要去哪啊?咱这刚从余淼他们家折腾回来,我床还没睡热乎呢!” 吴骁抬眼瞥了他一下,“那你留下看家,我带小丁去。” “别介别介,我去我去!我可不想再看一回受害者家属了!” 白骨案在报案时已经引来了人群围观,再加上现在网络的极度发达,这个案件完全曝光于大众的视线里,市里的领导比较重视,局里的压力也不小。吴骁的出差报告一递上去,很快就得了批准回复。上回出差的包儿还在办公室里堆着,吴骁和陈铭也没那么多讲究,索性连家也不回了,在门口超市又买了点儿吃的揣上,就直奔了火车站。 高妍的家乡是座南方的小县城,吴骁俩人下了火车又换上长途汽车,好一番折腾才到了地儿。当地派出所已经联系过了,专门派了个资历深的老民警接待他们。 老民警姓杨,让吴骁他们叫他杨哥就好。他自陈在这地方干了一辈子了,县城不大,没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让他们放开了尽管问。 陈铭也不带客气的,直接就拉上老杨要去高妍家看看。老杨欣然同意,开上派出所的那辆破桑塔纳,带着他俩二话不说直奔目的地。 路程不远,在道上老杨只是简单的提了几句高妍家的情况。 老杨道:“八年前的那个案子虽然不是在我们这发生的,但知道的人可是不少。我们这就屁大点儿个地方,有点风吹草动的谁也瞒不住。死了的那个姑娘啊上学的时候好多人知道,聪明人还漂亮,就是典型的家长嘴里面别人家的孩子。她这一死,说什么的都有,一帮老娘们闲的没事,东家长西家短的成日里就叨叨这些个,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编排人家姑娘在外面学坏了,跟着一些不好的人鬼混,最后被奸杀了。那年高妍她爷还在世,老头子拄着拐还跟那些碎嘴子骂过架呢!” 老杨说着说着也觉得挺无奈的,“也不怕你们笑话!都这个年代了,我们这儿还是重男轻女的厉害!你就说高妍吧,从这么个小地方考到你们大城市去,那学习得多出类拔萃!但她家经济情况也就一般,父母一辈子都窝在这,没啥见识眼光,她上面有哥,下头有弟,家里自然没那么重视她,这姑娘能考出来,还多亏了她爷爷掏钱送她去上了省里的好高中。” 陈铭:“她爷爷还在世吗?” 老杨摇摇头,惋惜道:“不在了,早几年就过世了!老爷子我见过几回,人硬邦邦的固执又有主见,好些人都说他是给气死的。这么说我倒是也能理解,刚不也说了吗,我们这破地方啊,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地界儿又不大,人口也不多,七拐八绕的都能攀上亲戚,犯罪率倒是很低,也就是些个坑蒙拐骗的,顶多有那么几个游野泳淹死的,凶杀案从没有过。所以听了高妍这么个事儿,那分分钟就成了县里的头条,就没有人不议论的。等说的人多了,这话就传的不咋好听了,还有不知道哪蹦出来的人,说这姑娘从小就不检点,勾三搭四的,最后啊好些人都对高家指指点点,说他们家家教不好,门风不正。老爷子硬气了一辈子,哪受得了这个气,跟别人吵过几次后就再不出门了,没过几年就听说人没了。” 吴骁:“这么说他们闺女,高妍她父母没反应?” 老杨:“你们一会儿见着人就知道了,她爹妈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她爹三杠子轧不出个屁,她妈就只会哭,所以那些人才敢蹬鼻子上脸说的肆无忌惮。我还听说啊……”老杨顿了下,特意侧头对上在副驾座上待着的陈铭,又强调了一遍,“我听说的啊!高妍她爸背地里还埋怨过高妍,怨她不晓事儿,自己不学好儿,坏了名声弄成这样儿谁也怪不着!到头来还连累的他们一家子都被戳脊梁骨,她哥她弟媳妇都不好找,她小妹还总被些个歪心思的小流氓堵道,现在连家门儿都不敢出了!” 第32章 陈铭听完了老杨的话,默默的扭头看了眼吴骁,俩人一对眼神就明白了各自的意思:照这么看,这家人完全不存在为了给闺女报仇杀人泄愤的可能啊! 可不管怎样,既然来都来了,该见的还是得见,毕竟眼见为实。 高妍这个名字几乎成了她们家的忌讳。 她家人一见到穿警服的,眼瞅着就紧张了起来,高妍他爸当时正坐在院里抽烟,一眼看见警察“噌”地就站了起来,屁股底下的凳子都带倒了,满脸的焦虑疑惑,还隐隐压着怒火道:“又出了啥事啊!真是个丧门星,死了也不让家里消停!” 陈铭看了眼吴骁,挂上笑脸抢先迎了过去,声称他们是来核查高妍被杀案的细节及审理结果的。 高妍的父亲听了他的话,连个停顿都没有,抬着手摆了几下,道:“她死了都这些年了,我们家啥想法也没有,都听政府的。” 高妍她妈这时候也听到了信儿,从外面小跑着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个袋子,显然是出去买东西了。她进到院门口,气儿都没喘匀就一叠声的把吴骁他们往屋里让,然后一回身“咣当”的关上了院门。 进门前吴骁扭头往外看了一眼,周围来了不少听窗根儿的,一个个的已经搬了马扎儿围着堆儿的坐好了,擎等着开戏呢! 他也是一阵无奈,善意的提高了嗓门道:“我们这次来就是问几个问题,没什么事儿,您当我们是人口普查就行!” 高妍她妈“哦哦”的答应着,客客气气的把他们请到了屋里,回手就把屋门也关的严严实实的。陈铭还没开口她就急切的问道:“警察同志,你们说是为我闺女那案子来的?这案子都判了八年了,咋还来问呢?” 陈铭面不改色的随口胡扯,“您听我说,是这么个事儿,害你们闺女的那个凶手啊他不是判了无期吗,他在里面改造表现不错,狱里面想给他申请减刑,我们来就是看看你们有什么意见没有。” 听着这漏洞百出的胡编乱造,就算是从警几十年的老杨都忍不住瞥了他好几眼,心里面不住的感慨着,不愧是大城市来的,这真是啥都敢说啊! 好在高家的两口子比较好糊弄,也可能是人家根本不愿意深究,只想赶紧说完了好打发他们走。 高妍她妈果然还没说话就开始抹泪儿。 她爸直接干脆的道:“我们没意见,全听政府的。”他说完了,可能终归还是有些郁闷,就从兜里摸出根烟来想抽上两口,还没点着,想起来这是警察问话呢,就把烟盒揉了揉又揣了回去。 高妍她妈哭了两下就止了声,看自己老头子也没了话,场面有些冷,只能抽咽着搭话道:“警察同志啊,我们家摊上这个事儿,我们谁也不记恨,要怨就怨我们没把孩子教好。我这闺女打小就心气儿高,那想法跟我们都不一样。我和她爸不同意她去外面上学也是怕她惹祸。可她爷那时候还在,总说她是高家最争气的孩子,一心盼着她能成个金凤凰!这孩子让她爷捧的眼里更没谁了!她拿着大学通知书的那天我就知道,这孩子不会再回来了!可我还是没想到,她就这么被人害了,这都是命啊……”高妍她妈说着说着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陈铭实在没忍住,问道:“高妍再怎么不好,也是你们亲闺女。她这么横死了,咱们也不说埋怨谁,你们就没觉着可惜,没觉着她冤枉?” 高妍她爸抬了脸,沉声道:“有啥冤枉的!人家大学的老师,那得是多大学问的人都说她不好,她们那些个同学我也没见着谁为她抱屈,可见还是她自己个的问题。我们就当白生养了她一场还个孽债吧!” 陈铭听着这板正的三观,总觉着哪不对,却也无力吐槽了。 吴骁临走前还细心的问了下高妍她兄弟的情况,了解到他们当时都不曾离开过县城,也就没什么好问的了,看着高家夫妇坐立不安,赶紧的就主动告了辞。 对高妍家的走访差不多算是无功而返了。 第25章 锁定 这次的走访并没有让吴骁和陈铭丧气,本来也是在意料中的事。 俩人订票前商量了一下,觉得反正已经出来了,不如干脆一趟了事,直接再去见见刘泽杨的母亲,省得来回折腾。 刘泽杨家也在南方,离这也就是三四个小时的火车路程。 陈铭这回长了心眼,在路上就给青关山监狱打了电话,询问了一下刘泽杨近期的情况,做足了准备好跟他母亲搭话。 陈铭在高妍家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胡扯,刘泽杨在狱里面确实是表现突出,听话不惹事,自学完成了大学全部课程,还帮着监狱翻译了几本外文的管理方面著作。他服刑满了八个年头,狱里今年已经往上报了申请减刑的名单,把他列在了头一个,基本问题不大,就等着正式文件下来了。 陈铭知道刘泽杨的母亲是个有些文化的手艺人,一直以来自己经营着个裁缝店,是见过世面的,并不好糊弄。所以他拉着吴骁提前对好了词儿,以免谈话时出现纰漏得不偿失。 吴骁更贼乎,让监狱方面传了份减刑材料到他手机上,以备不时之需。 事实证明有准备的出击是必要的。 俩人下了车也没耽搁,直接找到了刘泽杨的母亲的店里,店里这时候没有顾客,刘母正戴着眼镜做活。听到有人进门,头也没台的打了个招呼让他们稍等,然后三俩下的整理好手头的衣服,做了记号,别好针,才推了推眼镜望了过来。 当她看见笔杆条直的堵着门的是两个警察时,忽然慌了一下,差一点儿碰掉了桌子上的线轴。但刘母明显是经过事儿的,迅速就镇定了下来,一开口先要了他们俩的证件细细的看了几眼,而后也没放下戒心,还疑惑的问道:“t市南湾分局?二位警官到这来有什么事?是为了我家泽杨吗?他不是在青关山吗,那地方不归你们这吧?” 陈铭早想好了如何回答类似问题,不慌不忙的收回了证件道:“哦,是这样,刘泽杨犯的那案子归档在我们局,审判材料也是我们局往检察院递交的。现在是这么个事,您儿子在里面改造学习表现良好,监狱方面考虑给他减刑,我们分局也得在减刑同意书上盖章,他这不是第一次申请减刑吗,所以有些程序还有必要走一下的。我俩正好在附近出差,就接了上面的命令来做个家访。您是刘泽杨的母亲吧!您不用紧张,我们就是来了解下家里的情况,当然了,您要是能提供一些您儿子认真改造,积极向上的信息,这对他减刑通过也是有帮助的!” 刘母乍一听减刑的消息,果然喜出望外,但她却并没像一般的犯罪人家属一样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她反而是很快的沉淀下情绪,先请了吴骁他们坐下,又在门口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标牌,才直面着他们开口道:“警察同志你们别见怪啊,我一个老婆子懂得少,但我听说监狱里要减刑手续很麻烦,要往上面层层审批,这现在也没有个通知,我怕空欢喜一场。您带着申请文件了吗?能不能给我看看,我也落个心里踏实!” 陈铭默默的看了吴骁一眼,心里摸了把汗,这老太太可真是不好糊弄,得亏吴儿有这手准备,要不话都不好圆,指不定得抓瞎。 吴骁掏出来手机,挺沉稳的递了过去,还似模似样的解释了两句,“我俩是临时接的任务,正式的文件肯定没法带身上,这是我们同事刚刚传给我的,您看,盖着监狱的章呢,您也正好核实下信息填报的对不对。” 刘母也不瞎客套的推辞,她接过来手机,认认真真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青关山的大红印章更是放大了看了又看。 吴骁和陈铭也没过去打搅,只安安静静的坐着用眼神交流:老太太不是一般人啊!你看话说的多漂亮。等会儿套话时小心点儿,别让她多想! 刘母终于是相信了他们的来意,也露出点儿兴奋的模样,主动提了让他们去家里坐坐,家里有些东西可能用得上。 “我家泽杨一直没懈怠了学习,这些年他用闲暇时间翻译了几本书,稿费都寄给我收着了,我帮他实名捐给了山区的学校和福利院,捐款证明和给的表扬信我都放的好好的!我咨询过律师的,这些东西对他减刑是有帮助的。”刘母说起自己的儿子依然带着丝自豪,“警官同志您可别误会,这不是我们急功近利,我们泽杨从小就心眼好,打他上大学那会儿就申请过支教,这些捐款也都是他的意思,可不是我为了给他减刑自作主张的!” “明白,明白!”来时的路上吴骁跟陈铭已经研究好了,对付难搞的老太太还是得妇女之友陈铭出马。 刘泽杨的家离着店铺很近,也就几步路的事儿。 刘母这时候热情了很多,说起刘泽杨的事情跟众多的老母亲一样,能不停嘴的把他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都夸赞一遍。她甚至还翻出了相册给吴骁他们指着一张张讲解。 吴骁俩人来此的目的就是套话,自然有得是耐心。陈铭挂着笑脸很捧场的凑趣,时不时的还赞扬两声,再发出几句疑问,引得刘母更是谈性大盛,完全放下了开始时的戒备,变得知无不言的絮叨个没完。 第33章 吴骁也不插话,自己挑了本相册翻看起来。相册里的照片按着时间排列,归置的整整齐齐。他手里的这本是刘泽杨高中时期的,里面剃着毛寸的少年斯文俊秀,笑起来一脸灿烂,看着这些很难把它们跟监狱里那个阴郁沉默的青年联系到一起,如果没有这些事端,他想或许当这少年成长为青年、甚至老年时,还会保留着那一片烂漫。但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曾经的美好早被拉扯的不成样子。吴骁突然理解了刘母情绪的转变,她刚开始的冷淡以及现在的热忱都不过是为了维护住那份仅有的尊严,她自己的、刘泽杨的…… 吴骁感慨归感慨,该干的事一点儿也没耽误,他看似不经心的翻动着相册,挑挑拣拣的拿了一本又看了起来。 刘母谈话间扫了几眼吴骁,她发现这位警官貌似不爱说话,但也并没做什么惹人不快的举动,想着人家性格如此,也就没再特意关注他。 吴骁手中的相册并不是随便看着玩儿的,他专门挑了刘泽杨大学时期的那一本,里面的照片虽没装满一册,但也不少,起码比他想象的多。 陈铭很乖觉,他虽然聊得热火朝天,但一直用余光留意着吴骁的举动,当发觉他翻照片的速度慢下来时,多年的默契让他马上意识到照片上可能有线索。 陈铭并没有立刻把视线转过去,而是慢慢引着刘母的话头道:“刘泽杨还是很优秀的,现在也没放弃自己,很有上进心,您就安心的等着他回家吧,日子得慢慢过,往后还有盼头呢!” 刘母:“承您吉言了,我也没别的想法,他待着的地方太远,一年我也见不上他几回,孩子倒是还惦记着我的身体,我硬朗着呢!只要他在里面好好的,我就在家踏实的等着他回来。” “刘泽杨身体不错,自己也积极上进,精神面貌也好,是不是啊小吴?”陈铭很自然的把话头递给吴骁。 吴骁从善如流的接到,“是,挺好的。局里上次整理资料,我去见过刘泽杨一回,小伙子干净又精神,就是不大爱说话。” 刘母一听吴骁的话,眼睛都亮了,“您见过我家泽杨啊!这孩子是有点儿腼腆,您别见怪。” 吴骁笑了笑表示不在意,顺势托了手中的相册给刘母看,“这是他大学时的照片吧?” “是,是啊。您喝茶!我再去给两位警官蓄上点儿。”刘母明显不大愿意提及刘泽杨的大学时期。 陈铭暗中跟吴骁对了个眼神,起身追着刘母去了厨房,挡在门口道:“您别忙乎,我们这就走了,证书、表扬信我们就先带回去,等用完了再给您寄回来。” “好的,好的。我知道你们警察工作忙,就不多留你们了。”刘母端了茶壶对陈铭道。 “结果要是出来了,监狱那头会通知您的。我给您留个电话,您也可以直接跟我们联系。”吴骁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 陈铭听见了吴骁说话才不着痕迹的侧了身子,让出厨房的门。 两个人跟刘母又寒暄了几句,带齐了东西就离开了。 刘母一直把二人送到了小区门口。 吴骁觉得刘母的态度有些违和,即想听他们说说刘泽杨的事,又巴不得他们快走,他们告辞的时候,他明显感到刘母是松了一口气的! 陈铭也沉得住气,一直等到上了回程的火车才问起来,“照好了没,照好了没?快给我看看,发现啥了?” 吴骁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递过去。 相册里并不是单独的一张张照片,吴骁是把整版整版的相册内页直接拍了下来。 陈铭扒拉了两下,不明所以道:“这是照了个啥?你这把整本都照下来了,重点呐?” 吴骁带着点儿困惑道:“我也说不上来具体哪不对,就觉着这些照片别扭。” “哎呀,我去!”陈铭把手机往吴骁怀里一扔,“我白激动半天以为有重大突破呢,合着您这又上演第六感呢!” 吴骁伸手拉低了陈铭的头,“你过来仔细看看,这些照片的拍照角度是不是挺特别?” 陈铭不耐烦的又划拉了几张照片,看着看着突然也皱起眉来,“照片里刘泽杨不是背影就是侧脸,大多看起来都是无防备的状态,这怎么看着都像是偷拍的呢!” “是吧!我也是这感觉!”吴骁特意放大了一张指着道,“你看看这张,刘泽杨在树旁和别人聊天,照相的人面前明显有遮挡物,手边的树干都照上了。” “妈呀,这可太瘆人了!”陈铭搓着胳膊,“他妈是心理变态啊,时刻监控着亲儿子?!” 吴骁摇摇头,“不是他妈拍的!咱先不说他妈能不能一直呆在学校,你看看照片里的地点,有路边、有食堂、还有在教室的,他妈肯定做不到。” 陈铭:“他妈雇了人监视他?你觉着这像话吗?” 吴骁:“你看照片里刘泽杨的状态,都是很放松、很自然的,要真有人跟踪监控,时间长了不可能毫无察觉。” 陈铭:“你的意思是照相的是刘泽杨的熟人,然后把照片给了他妈?那这能说明什么?” 吴骁划动着手机,望着车窗外悠悠地道:“相片里的刘泽杨看着鲜活又养眼,你猜是什么人照的这些照片?” 陈铭答得到挺快,“如果照相是出于自我意识的行动,那肯定是关注他的人。看这照出来的效果,小伙子是挺招人稀罕,估摸着照相的暗恋他!” 吴骁扭过脸来盯着他,也点了点头,“我也怎么觉得。” 陈铭一惊,后背猛蹿过一阵凉气,瞪大了眼道:“你是说余淼?!” 第26章 消息 “你是咋想的?”陈铭对着一脸淡定的吴骁惊奇道。 吴骁也不卖关子,用食指敲了敲桌子,指了指放在上面的手机。 “手机?”陈铭很快反应了过来,“余淼的被害现场确实没发现手机钱包这些随身物品。我们开始推测是被人捡走了,但仔细想想其实不太合理,最可能的还是被凶手拿走处理掉了。” 陈铭越琢磨越觉得头皮发麻,如果他们俩个现在的推测成立,刘泽杨的母亲就是余淼案的凶手,那她得有着多强悍的心里素质,才能把从被害人那里拿到的照片堂而皇之的展示给外人观看! 陈铭正盯着照片愣神,冷不防手机在桌子上震动了起来,那音乐声吓得他一激灵。他一把抄起来手机,没好气的摁下接听键,喊道:“谁啊?说话!” 电话里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才响起,“陈哥?我是小丁。你跟吴哥回来了吗?” 陈铭后背冒出来的冷汗还没消下去,不耐烦道:“在路上呢,有事说事!” 小丁被他吃了枪药的口气镇得不太敢言语了,吭哧了一会儿才解释明白打电话的意图。 他在吴骁俩人走后,按照事先的安排接待了被害人余淼的家属。余淼的父母这次倒是到齐了,感情再淡薄这也是亲生的骨肉,他们显然搞不明白,以为好好在外地的女儿怎么就没了,还是在八年前就没了!也许正是因为她们父女、母女之间的维系仅仅剩下血脉的缘故了,余淼的父母在面对这件事时,比别的被害人家属能更快的平复好心绪,伤心难过有之,但最多的却是对故去之人的怜惜和愧疚,这就使他们对案件的真相异常执着,几乎不用人引导追问,身为父母的二人就绞尽脑汁的把所知细节尽数道了出来。但可惜的是,他们确实对余淼的私生活知之甚少,说得最多的也不过是她一些年幼的往事,对她大学期间的情况基本是空白的。 小丁这孩子也是个拧种,他还就不信了,翻遍死者也就二十余年的人生轨迹,会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好在,真的是有心人天不负,在小丁集齐了余淼的微信、微博、邮箱、□□,甚至实名认证的游戏小号时,终于被他揪出来了一个值得注意的点——余淼微博的最后一次更新就是八年前,上面晒了一张火车票,外加一句话‘启程、出发!’ 那张车票的目的地就是临市,并不远,但那里却有个关键的地点——青关山监狱! “你是说余淼本来是打算去见刘泽杨的,但是没能成行?”陈铭也不急了,饶有兴趣的眯着眼道。 吴骁却突然打断了他们就这个问题的进一步讨论,他拿起手机,凑近了听筒,隐隐兴奋的问:“小丁,余淼那些微博,□□空间里有照片吗?” “有!”小丁肯定的道,“还不少!我还想等你们回来给你们看看呢,她□□空间里有个不对外开放的相册,存的都是男生的照片,没有正脸,都是背影,色调调的倒是挺唯美的,但我看都像是偷拍的。” 陈铭一听也激动起来,抢过手机急着道:“你存了吗?给我发过来,发我手机上!完事你就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剩下的事儿明天再说,我俩明早就到,咱局里边碰面吧!” 陈铭挂了电话,没一会儿他的手机就“嘟嘟嘟”的响起一串儿提示音,他急不可耐的点开微信对话框,里面显示出了一溜照片。照片虽然做了后期处理,但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那个背影挺拔的男生就是刘泽杨,毕竟他才刚刚浏览完此人的数十张照片,不可能会认错! 第34章 吴骁也点开了自己偷拍的相册,放大了一张张的对比,都不用请教专业人士,他俩仅凭着肉眼就能看出来,好多张的光线、角度是一致的,换句话说就是刘母相册中的照片是余淼□□空间中照片的未修饰版。 陈铭拿着两个手机左左右右的对照着看,越看越兴奋,“吴儿,你说咱是不是能锁定嫌疑人了?咱哥俩起早贪黑的这些天没白跑啊!” 吴骁这人心思沉,想得也多,他白了嘴咧成瓢的陈铭一眼,泼冷水道:“别高兴的太早!证明了照片一样也没实质的用处,照片要是余淼主动给她的呢?” “也是!”陈铭也愁上了,“她只要一口咬定是余淼给的,咱啥办法都没有!这么点儿证据逮捕令肯定批不下来,搜查令都够呛!那咋办?” “不知道。”吴骁往卧铺上一躺,光棍的道,“睡觉!明儿再说!” “得勒!”陈铭也利索的爬上床,自我安慰着,“能见着点儿曙光就不易了,总比两眼一抹黑的好。” 俩人这几天折腾的确实累了,心里面虽然又急又愁,可挨上枕头瞬间就着了。等迷迷糊糊的睁眼时都快到站头了,得亏了是坐到终点站,粗略的洗漱了下,广播里就响起了预备进站的播报。 小丁却跟他俩不同,一晚上都没睡踏实,他听陈铭的口气就知道这俩哥哥是有线索了,还是重大线索!可自己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辗转反侧了一宿,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天还没大亮就出了家门直奔局里。 吴骁和陈铭拎着早点出现在办公室时,小丁已经扒着门望眼欲穿许久了,一见着他俩的影子就蹿起来道:“哥,哥!快给说说,有啥收获!” “年轻人就是这么毛躁!”陈铭抖开鸡蛋灌饼的袋子,咬着早点装深沉。 小丁没搭理他,蹦到吴骁面前,“吴哥,是照片上有线索吗?我昨晚上又翻捣了好几遍,啥也没看出来啊!” 吴骁拍拍他肩膀,让他稍安勿躁,“你去看看痕检那有人在不,叫个人过来,咱开个会!” 小丁风一样的就跑没了影儿。 当吴骁摆出偷拍的照片时,小丁也惊了,这不用请痕检,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两组照片之间只差了个美图秀秀! 吴骁对痕检的兄弟道:“保险起见,还是受累做个比对吧!让你们方科给出个检验证明。” 痕检的警员爽快的拿着照片走了。 小丁思考了一下凑过来问:“吴哥,陈哥,咱们是不是再去见见刘泽杨啊?” “我看他能知道的有限!”陈铭摇了摇头,“余淼出事时他都进去了,要真是他妈干的也不会跟他说。” “也是!那咱就找人狠盯着他妈?” 陈铭:“盯是得盯,但我看用处不大。你是没见着那老太太,不是一般人儿!人家这么些年都风平浪静的过来了,你还指望她突然能爆出点儿什么。我俩都站她眼巴前了,人都没慌!” 吴骁:“别管怎样先把她详细信息调出来,要能查到她八年前的行动轨迹更好。” 确定好了下一步的行动方向,散了会大伙就开始各忙各的。吴骁去了趟痕检,见他们已经拷贝好了照片,就把自己手机取了回来。他没回办公室,站在走廊里琢磨了一阵,想着反正已经再三的麻烦人家了,索性一事不烦二主,果断地按下了曹静的电话号码。 自从知晓那副挖出的尸骨就是余淼后,曹静久久不能安宁,她总觉着不论从道义还是情感上,自己应该再做些什么,可她空有想法却也不敢贸贸然行动,生怕干扰了警方办案。 当她的手机显示屏上亮出吴骁的名字时,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接通了电话,“吴警官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吴骁听出了她的真心实意,也不磨叽,平铺直述的问道:“余淼离校前有没有和人说过什么话?或者跟什么特别的人接触过?还有刘泽杨母亲跟你们哪位同学有过接触?麻烦曹学姐帮着在你们同学间问问,现阶段的调查不太方便警方出面传唤,而且真要是让我们来问,我想效果肯定不如你们闲聊来得好。” 曹静听着吴骁的几个问题,心里直突突,她不敢深想,有些话却也不得不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给我两天时间,我尽量联系下有可能了解的同学。不管能打听到多少消息,我都会整理记录下来提供给警方。” “好,太谢谢了!那我就等你电话了。” 吴骁刚要挂断通话,就听曹静带着丝犹豫的喊住了他,“吴警官!” “我在听,你说。” 曹静喊了一声后又不开腔了,显然她下面要说的,很可能不太好开口。 吴骁对魏莱的这位师姐很感激,听她不吱声了也没急着催促。而且他隐隐也猜到了曹师姐可能要问的问题,毕竟他刚刚说的近乎直白了,谁也不是傻子,前后关联一下不难推测出他的引意。曹师姐已经很懂得分寸了,没有一上来就急赤白脸的追问。 过了好一会儿曹静才终于攒足勇气,她本身就是性格果决的人,一旦下了决定就不再踌躇,但她开口询问前还是礼貌的表达了歉意,“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我就是想问警方是不是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你们现在怀疑的是刘泽杨的母亲?如果可以透露,请你给我个准确的答复。” 吴骁在打这通电话前就想过曹静可能会问的问题,他谨慎的思考过后也和陈铭交换了下意见,最终决定她不问则罢,要是问了出来,他不能说过多的细节,但也决不会含糊其词的糊弄。这一是为了曹静收集信息时有更明确的方向,二来也是对她肯不辞辛劳帮忙的肯定与尊重。 吴骁稍微组织了下语言,只说了一句话,“我们手里并没有明确指向性的证据。”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力气,这模棱两可的一句,曹静却已经充分的理解了其中的未尽之意。 她痛快的说了句:“两天后等我消息。”就率先挂了电话。 吴骁倚着墙搓了搓后脖子给魏莱发了个生无可恋的图片,下面接了句话‘你曹师姐吃得多不?我可能得欠她顿满汉全席!’ 第27章 刘母 刘母,本名王跃萍,现年58周岁,祖籍贵阳,现居独居于湖州市。其自营手工制衣店已余30年。爱人刘建沧于20年前病逝,王跃萍未再婚,膝下只一子即刘泽杨。 陈铭干起活来麻利的很,不大会儿功夫就把刘母王跃萍的生平简历归拢出来了,除了中年丧夫她这大半辈子很平凡,一眼就能扫完,没有任何出圈儿的地方。非要较真儿起来,她有别于普罗大众的也仅仅是有个杀人犯的儿子。但这丝毫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王跃萍的经济状况也没有可疑点。 吴骁调出了她八年前的通话记录,比较密集的电话信息都集中在刘泽杨出事的那段时间,他花了点功夫挨着个的核实了通讯名单,除了学校就是公检法的,连个陌生电话都没有。这个结果着实让吴骁挠头,只能先放下这边,转而再筛查余淼的通话信息。 余淼当时使用的号码已经自动注销好多年了,好在通话记录还是能查到的。吴骁他们在确认尸骨身份后已经调取了她的相关信息,核实后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但吴骁还是决定再从头查实一遍。 办公室里的几人都埋头处理手上的任务,痕检的警员小张从门口探头进来,抬手敲了敲门板,“哥几个,照片检验结果出来了,证实是同一来源,报告我们头儿正写着呢,让我先来告诉你们一声。” 吴骁眼睛没离开电脑,伸手打了个响指,“收到,谢谢了啊!” 小丁这时候突然叫了声:“陈哥、吴哥你们过来看看,这是王跃萍近几年的出行轨迹。” 陈铭凑过去瞟了眼,“挺安生!除了每年两趟青关山,没出过远门。” “你看这!”小丁用手指点着电脑上的一行记录,“八年前刘泽杨被捕后王跃萍来了咱们市呆了一段时间,应该是在处理他儿子的事件后续,然后就直接回了湖州,可没多久又去了临市。你们看这个时间是不是跟余淼被害的时间很接近。” 陈铭看了眼正思考中的吴骁,道:“这个时间点儿是有些凑巧,但也不难理解,我记得刘泽杨正式宣判前是关在咱这看守所的,看守所也不能探视。等检察院的判刑结果出来他才移送的青关山,他妈得了信儿赶过去见见儿子,这也挺合乎情理的!” 吴骁翻出来刘泽杨的记录,上面移送青关山监狱的时间确实跟刘母到临市的时间对得上。但临市离这太近了,不愿意做长途车,打个车都能到,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这部分信息想要捋清楚根本毫无可能。 几个人讨论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刘母的嫌疑最大,但线索卡在这不上不下的也是难办。 好在吴骁还有个曹静能指望,要是能证明王跃萍与余淼接触过,他琢磨着搜查令应该能批下来,只要让他们放手去搜搜,找到确实证据的希望就大得多了! 第35章 吴骁一边想着后面该怎么个路子查,一边浏览余淼的各类信息。他看着看着忽然把视线停留在余淼生前的微信记录上。 由于各地区部门储存方式的差异,本市除了特殊针对人群,其他群众的微信信息内容最多只保存到三年前,而八年钱的信息只能查到联系人,微信上的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吴骁发现余淼失踪前最后的几条微信,其中有三条是发给刘泽杨的!可那个时候刘泽杨已经被关押,她应该知晓这些个信息他是不会看到的,记录上也确实没有回复的显示。 吴骁探头叫过来小丁,“丁儿去给青关山监狱打个电话问问,刘泽杨的个人物品里有手机吗?” 小丁答应着赶紧去拨了电话,陈铭揉着脖子看过来问:“咋啦?有发现了?再耗一晚上我这胳膊腿儿非得散架了!” 吴骁正好把微信的事儿提出来跟陈铭讨论了一下,“你觉着余淼明知道刘泽杨看不见信息,她还是发过去了,为啥?她在微信里能说什么?道歉?还是鼓励他加油往前看?” 陈铭眨巴着眼想了想,“我觉着吧,道歉的可能性比较大。小姑娘内疚的都癔症了,肯定得对她觉得的受害人表示表示,要不心里也过不去!她不是都买了票了吗,很可能还会写上要去监狱看他,当面道歉之类的,这就跟教徒去教堂忏悔的意思差不多!不为了让谁知道,就是吐个槽、表个决心减减压。” 吴骁也很认同陈铭的推断,随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估摸着刘泽杨的手机在他妈那,是不是的等小丁挂电话就知道了!要是余淼发的信息就是你刚推测的那些,你琢磨着王跃萍看了之后得啥想法?” 陈铭一布勒脑袋,“这我可真猜不出!王跃萍咱俩刚见过,她那脑结构明显跟我这个不一样!” 吴骁也按着脖子无奈道:“别贫了,你不累,不想回家躺着?赶紧弄出个结果,咱今天早点儿回去睡。” “吴哥,监狱那边说没有刘泽杨的手机,他的个人物品有些在看守所的时候被他亲属领走了。”小丁手捂着听筒扭头对吴骁道,“还有别的要问的吗?” 吴骁:“没别的事儿了,谢谢人家帮忙啊!” 陈铭稍微提起了点儿精神,“我仔细想了下,就算余淼在微信里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觉着是自个多事害了刘泽杨,王跃萍不至于看了这个就要杀人吧!她起码应该清楚案件的起始过程,这里面真没余淼什么事儿,要是这样还能把仇恨转移到这姑娘身上,那精神情况真是堪忧,咱也见着了,她看着也不像疯到这程度吧!” “这还真不好说!”吴骁指了指照片,“你觉着这像是正常人能干的?咱先别琢磨她精神状况了,还是看看能不能查到王跃萍当年到临市时,是不是顺道来了咱这,她卡里的消费信息,开房记录都铺开了查!” 陈铭:“她要是真为了杀人跑回来一趟,那这些信息够呛能查着!魏老师师姐那什么时候有信?我觉着这个路子还比较靠谱!” 吴骁没回他的问题,而是顺着自己思路接着道:“还有一点,我看了余淼跟王跃萍,包括刘泽杨的通讯记录,这两个人当时应该没有用手机联络过,王跃萍的通讯记录很简单干净,我已经排查完了。余淼的记录咱们前一阵翻看过,我记得有几个核实不上的号码。” 陈铭:“是有几个,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传销的、保险的、诈骗的这些电话谁没接到过几个,又过了这么些年,干这行的,电话号码早不知换了几轮了。你是觉得这里面有可能有王跃萍联系她的电话?” 吴骁点点头,“余淼最后接到的那几个电话咱们再核查一遍,如果真的有王跃萍打来的,我觉得她应该不大会使用网络号码或者买个临时电话卡,最可能是使用公共电话。我记得有几个座机号还没查出来,咱先把这个搞定了!” “得勒!听你的!”陈铭撸上袖子转身回了自己座位上,他刚坐稳了,突然又探过点儿身子道,“哎,你想没想过要是查遍了还找不出指认的证据这么办?” 吴骁盯着电脑,眼神都没错的道:“凉拌呗!库里存的疑案悬案又不是一件两件的,咱能干的也就是尽力,小姑娘可惜了的,爹不疼娘不爱的,可她奶奶还记挂她呢,咱怎么也得给老人家个交代。” 这一整天几个人就耗在了办公桌上,难得的是能按点下班。从椅子上站起来时,骨头缝都咔咔的响,好在收获还是有的,陈铭从余淼的通话记录上核实了一个陌生的座机号,吴骁的猜测是对的,这个号码八年前被用于公共电话亭,地点就在t大附近,五年前被拆除了。 这个电话显示的时间与王跃萍在临市的时间重合,因而她身上的嫌疑点越来越大了。 吴骁临下班前给他们还在外地坚守的王队来了一电,请示了下根据现在手里的线索能否申请搜查令了,结果被王队一句话否了,还被劈头盖脸的数落了一顿‘越干越回去了!检察院你们家开的啊!光靠着你在那猜,人家就能把案子帮你判啦!’ 陈铭隔着桌子都能听见电话里他们队长中气十足的吼声,吴骁震得耳朵疼,把听筒拉远了点儿,只“嗯嗯”的应着声,也不回嘴。 小丁来实习第一天就被王队逮着训了一上午,他是从心底怵这个队长,听着他狂喊,即便人没在眼前压迫感还是一点儿没减。 陈铭看了他一眼,凑近了小声叨叨道:“没事!咱队长这是在村儿里憋久了,喊喊更健康!你看你吴哥往心里去了吗!你记着啊,等王队回来要冲你嚷嚷你千万别回嘴,给个耳朵听着就行,他喊痛快了就完事了!你听你听,声儿是不是小点儿了,马上就要挂了,这可是哥给你的良心经验啊!” 王队果然很快就气哼哼的挂了电话,吴骁看了看还挤在一块儿的那两个,掏了掏耳朵道:“还愣着干啥!下班啊!” 陈铭揣上手机“噌”的就蹿没影儿了。 小丁还是脸嫩,等着吴骁收拾好东西,才跟着一起出了办公室,“吴哥,下边怎么查?” “我心里也没招,先甭想了回去好好睡一宿,脑子清明了明儿一早开个会,把老韩叫上,他最会揣摩变态心理了!我正琢磨着回去跟我家老爷子取取经,没准有收获,实在不行咱还有曹老师那条路子呢!” 吴骁开车先把小丁送了回去,然会一打方向盘,掉头直奔t大。 魏莱还不知道他出差回来了,正好约个晚上饭,顺便听听进修心理学、脑洞极大的魏老师能有什么新奇的观点。 第28章 投石成功 这一两天里,吴骁就这个案件与更各领域的人员做了些探讨,虽然得到了很多指向性的意见,但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而言也仅仅只能做个外部参考,对案子实际进展帮助并不大。 在这一筹莫展的境地里,他和陈铭甚至又去了次青关山提审刘泽杨,他们并没有透露太多的案情,只是告知了他余淼于八年前被害的消息。刘泽杨当时的情绪反应除了开始时稍显迷茫,然后就是连肢体语言都流露着不可置信。这种情绪的展现非常自然流畅,吴骁觉得除了实力派演员,一般人是没办法伪装的。而根据他对刘泽杨的观察和性格侧写,他相信不论杀害余淼的凶手是谁,刘泽杨显然是不知情的! 一圈儿忙乎下来,吴骁能破案的底气是越来越不足了。时间间隔太久,手头的线索不够,虽然有嫌疑人但却无从下手。今天是他跟曹静约定的时间,他几乎是隔半个小时就翻下手机,生怕落下什么信息没注意。 他这股焦躁的情绪也影响了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陈铭看不下去,直接带着小丁出现场去了。 吴骁很想直接打个电话去催催曹静,好在理性尚存知道这样做很失礼,但他还是给自己定了个底线时间,如果在六点下班前还没接到电话,那他可就不管不顾了! 在吴骁抓心挠肺快忍不住了时,手机响了。 他在铃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接通了电话,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通话人是谁。 当曹静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时,吴骁的心才彻底踏实下来。 曹静果然不负众望,这么短的时间里她能打听到的消息并不多,但每一句都正中要害,吴骁听着这些东拼西凑的零散对话,心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案件的切入点终于出现了! 在再三感谢后吴骁挂上了电话,突然觉得真让他请顿满汉全席也是值了。他忙不急的给陈铭来了一电,催着他赶紧回来,案件有了突破性进展。 陈铭也不废话,拉上小丁,开了警铃一路闯着红灯的奔了回来。进门就嚷嚷道:“快说快说快说!这几天真他奶奶的憋死我了!我可看够了你那张驴脸了!” 吴骁压着兴奋,看人回来了,拍着手道:“开会开会!” 没等两人坐稳就直奔主题,“我先简单说下我得到的信息反馈,就先从王跃萍说,她在儿子刘泽杨出事后就来了咱们市,在高妍案件的审理过程中她见过那个案子被害人高妍的父母、t大的领导、学院的指导教师,这些见面有些还是在警方的陪同下促成的,都很正常,这些没什么可说的。她在此之后还跟刘泽杨班里留守在学校的同学也短暂的接触过,主要是为了整理刘泽杨的个人物品,曹静联系上了和王跃萍有过交流的那个男同学,据他所说,王跃萍当时的情绪接近崩溃边缘,人看着恍恍惚惚并没有跟他有多少谈话,刘泽杨的行李还是他亲自帮着打包整理的。他们班假期留校的只有他一个男生,女生有两个,据他所知刘母也没与其他学生接触过。” 第36章 陈铭认真听了半天,发现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线索,忍不住插嘴,“大哥说重点!你看把小丁急得,本儿都快戳破了!” 吴骁白了他一眼,“有点儿耐心!我刚刚说的是明确的信息,是可以找证人来做证词的。下面要说的就是有待考证的小道消息了,曹静这个人为人处事比较严谨,她没提是谁给她的消息的,只是说她了解到刘母在t大期间见过赵宏鑫,他们应该是私下见面的,但是谈话并不愉快,甚至吵闹声惊动了过路的学生,刘母的情绪应该相当激动,围观的学生害怕出事就叫来了学校的安保才把两方劝开的。各位打起精神划重点了啊!听说赵宏鑫被规劝着离开时,曾愤愤不平的对王跃萍嚷嚷,说自己也是被陷害的,要怨就怨那个曝光了他隐私的学生,都是她在搬弄是非,否则事情完全可以理性解决,绝不会弄成现在这种局面!” 吴骁说到此处停顿下来,扫了陈铭他们两眼,“咱们是知道的,赵宏鑫所说的那个曝光他的学生指的就是余淼!他和高妍的事情是余淼挖出来的,刘泽杨那也是余淼告知的,咱们先不管赵宏鑫清不清楚这些,你们觉得王跃萍她会听进去这些话吗?” 陈铭敲着桌面,吴骁的话音儿一落他就开口接道:“会!王跃萍的性格很极端,对儿子又抱有不可理喻的执念,这就跟现在那些熊孩子的家长一样,自己孩子犯了错误,他们不是从自身找原因,而总是想方设法的给孩子找借口开脱。在这一点上王跃萍比他们更执着,依照咱们见面的情形看,在她的心里儿子刘泽杨应该是完美无缺的,而高妍事件成了他人生中难以洗刷的污点,污点制造者高妍已经死于非命,但是促使污点形成的人还存在着,也就是余淼。我觉着她很有可能会把恨意移驾到余淼的身上,认为只要她消失了,儿子的这段经历就能在她心上抹平!” 吴骁啪啪的鼓起掌来,“行啊陈儿哥!解剖室那些日子没白蹲,老韩的精髓终于被你投石成功了!” 小丁也听得亢奋起来,忙着问:“这样王跃萍的杀人动机就有了!咱能申请逮捕令了吗?” “孩子稳当住了!还没到那儿呢!”吴骁按着他肩膀把他压回椅子里,“我刚说了,这部分证词是道听途说,但是我们可以进一步求证,这很容易实现。一会儿小丁去就联系下赵宏鑫,跟他核实一下是否说过以上言论,你注意一点啊,赵宏鑫这个人自私还有点儿小聪明,你问话之前暗示下咱们在查的案子跟他关系不大,只要他配合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但如果有所隐瞒就会对案件的侦破起到阻碍作用,这时候可能就会追究他的连带责任了!说透了这些他才能老老实实的说实话!我去联系t大,找找当时出面调解的安保和老师,问问他们当年的具体情况。咱把这部分信息凿实了,才好进行下一步!” “我呢?联系学校用不着俩人吧!”陈铭夹着笔杆在吴骁眼前摆了摆手。 “陈哥!”吴骁一把抓了他的手,激动道,“劲爆的消息来了啊!你坐稳了!” 陈铭和小丁一下子坐直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吴骁,等着他下面说辞。 吴骁也不卖关子,喝了口水直接道:“刚咱们说的是关于王跃萍的信息,现在开始说余淼。余淼毕竟是曹静他们同学,所以归总的信息很多很杂,我把已经把内容录音了,你们一会儿抓空去听听。我对她要说的只有一个点!余淼离校前联系过刘泽杨同寝的同学,询问刘泽杨的物品是否有遗留的。你们猜她找到了啥?” 陈铭提着的一口气一下子泄了出来,他怒得摔了手里的笔,喊道:“我猜你奶奶个爪儿啊!这都什么毛病!赶紧的!” 吴骁显然心情极好,听他卷人也不气,笑眯眯的接着道:“王跃萍收拾刘泽杨物品时失魂落魄的,自然不会太仔细,落下的东西还真不少,零零碎碎的啥都有。余淼跟刘泽杨宿舍的人说想留一件他的东西当个念想。她对刘泽杨的心思所有人都清楚,她因为这事儿闹得要休学,大家都挺同情的,所以对她的想法也都表示了支持。余淼亲自在遗漏的物品里挑了一样,并带在了身上!就是刘泽杨的校徽!” “你是说物证科那放着的校徽是刘泽杨的?”小丁抻着脖子,激动得都快趴桌子上了。 吴骁:“不是!” 小丁:“……” 陈铭:“……麻烦您老一口气儿说利索了!这么着不人道!” 吴骁:“没问题!听好了别插话!余淼离校前跟她好朋友透露过想去看看刘泽杨,并且特意把自己的校徽别在了身上,把刘泽杨的那个放到了口袋里贴身带着,她觉得这样做就能与刘泽杨之间建立起某种桥梁,也增加了自己去面对他的勇气。所以说如果这个情况属实,那余淼被害时身上应该是有两个校徽的,可现场只发现了一枚,根据发现的位置推断,应该是她别在衣服上自己的那个!那么问题就出来了,刘泽杨的校徽呢?如果按照咱们的推断,余淼的手机是王跃萍拿走的,她导出来照片后很可能已经把手机处理掉了,咱们就是去搜查也不会有什么发现,还容易被她反咬一口。但校徽就不一样了,这是个有纪念性的物品,象征着她儿子人生中最辉煌是一段经历,要真是王跃萍拿走的,她不可能把它也扔了,更大的可能性是完整的保存在她家里!” 陈铭已经拎起来电话,要给他们王队来一电了,“那咱们就申请搜查令呗!这个可是实打实的证据,不容狡辩了!” 吴骁看着他的动作,赶紧补充上一句:“刘泽杨的校徽是放在余淼上衣口袋里的,根据余淼骨骸的伤痕分布看,那枚校徽极有可能沾染上了她的血迹,要是能发现校徽检验一下,那就万无一失了!” “好嘞!等好吧!”陈铭在电话的等待声中比了个安心的手势。 王队听着陈铭声情并茂的忽悠了五分钟后,终于同意了递交搜查令的申请,但还是再三要求他们先核实已知信息的真实性。对此几个人不用说也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毕竟破案的心再急切也不能忘却他们的初心是事实的真相! 有了确实的目标,行动起来也充满了干劲儿。信息的核实虽然琐碎但并不复杂,几个人眼见着案子大亮了,效率奇高的在一天之内就把不确定的问题都坐实了,陈铭还格外细致的听了两遍录音内容,确定了没有遗漏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才正式提交了搜查令申请。 第29章 人心沟壑 当搜查令拿到手时,吴骁几个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的,生怕再出了什么岔头儿。 好在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 吴骁提前联系好了当地的派出所,等他们开了一天一宿的车到达时,也没顾得上休息,直接碰头去了王跃萍的居所。 出人意料的是王跃萍的态度,当她见到拿着搜查令再次上门儿的吴骁、陈铭时,完全没有慌乱的举动,对答也是不卑不亢的。她这种淡定的表现反倒叫吴骁他们心里没了底儿,搜查过程中,吴骁一度觉得证据应该已经被销毁了,或者是他们上次来访时打草惊蛇,引起了王跃萍的怀疑,让她提前一步把证据转移藏匿了。 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事后,吴骁还跟陈铭嘀咕过,‘我要不要也去进修下心理学,实在是不能理解这种有着极端思想的行为模式’。 吴骁他们此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奔着校徽来的,最好还能发现一些其他的物品,譬如余淼的手机等等。如果上述的证物被搜寻到,基本就可以定案了。 所以当吴骁看见那枚擦拭干净的校徽,被妥善的摆放在书房显眼的位置时,他几乎产生了自我怀疑!觉得事情一定有诈! 这次出差痕检的方明浩亲自跟队过来了,发现校徽的第一时间,他当场对其进行了鲁米诺反应检验。校徽保养的很好,这么多年过来也没有锈化的迹象。当紫外线的蓝光扫射到上面时,不出所料的产生了反应,这枚校徽仿佛曾浸泡在血液中,那显示血液存在的亮光遍布了它所有的边边角角。 虽然还需要更详细的检测,但眼前的证据却足以拘押嫌疑人了。 吴骁、陈铭抽着空跟他们王队来了个简短的电话会议,商讨后决定还是立即启程,押送王跃萍回南湾分局候审。 嫌疑人王跃萍自始至终都泰然自若,让干什么干什么,配合度极高,但却紧闭着嘴不发一言。吴骁他们马不停蹄的又折返回本市时,几个人累得都拾不起个儿来了,但还是想着最好趁热打铁,强打着精神提审了嫌疑人。 陈铭坐在桌子后面偷偷锤着腰,脸上却端得正气凛然,“王跃萍你要想明白了,现在从你家搜出来的证据已经在分析检验了,确切的结果很快就能出来,到时候就算你一句话不说,零口供我们也是可以定案提交检察院的。但如果你现在配合,主动交代犯案的具体情节,我们会考虑在报告中要求检察院从轻处罚。” 王跃萍抬头看了陈铭一眼,不带情绪的又重复了一遍说过多次的话:“人是我杀的,我没什么好讲的。” 第37章 陈铭看着她这一副水泼不进的样子都要抓狂了!吴骁用脚踢了他一下,提醒他稳住了情绪。 嫌疑人什么都不愿意说的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但如王跃萍这样打心里不屑于表述的还真是凤毛麟角。 好在吴骁心思多,在提审前做足了准备,还偷偷给编外心理指导魏莱老师打了个电话询问意见。魏莱倒是切实的提出了几点建议,一是不要言语过激,以防对方精神不稳导致无法正常询问;二是不要在她面前表现出无计可施的状态,王跃萍并不是表演型人格,相反她内敛高傲,如果看到对手受挫,她会本能的轻蔑对方,更不愿与她看不起的人交谈;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跃萍的软肋明显就是她儿子刘泽杨,如果讯问受阻可以把话题往刘泽杨身上带,以她对儿子的重视程度,相信只要事情会影响到她儿子,她是一定会开口,把刘泽杨撇清的! 吴骁牢牢记住了这几句话,陈铭刚刚询问时他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王跃萍,她面对陈铭时是直视他眼睛的,可以说毫无畏惧,眼底的轻视显而易见,连掩饰一下都不屑。 吴骁示意陈铭先别说话,自己则气定神闲的起身冲了两杯咖啡,慢悠悠的端着坐回位置上,喝了一口才状似无奈的道:“行吧,你不愿意说我们也就不问了。反正你这故意杀人罪是没跑了,实施过程我们可以自己去调查……” 吴骁说到这注意到王跃萍嘴角微微撇了一下,并极轻的哼了声。 吴骁心里也暗暗拱了火,这果然是了看不上他们,完全没拿警方当回事儿啊!但他还是沉住了声音,貌似漫不经心的道:“你不交代情节,我们只能先推测,你杀人埋尸这么多年,要说你儿子刘泽杨一点儿都不知情,估计没人会信吧!就我们掌握的证据看,余淼这姑娘是打算去青关山附近守着你儿子的!” “他不知道!”王跃萍听到刘泽杨的名字,迅速有了反应,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也一下就绷直了,说出的话铿锵有力,“我杀那女的的时候,我儿子已经被你们关起来了,我从没跟他提过,他怎么可能知道!” 陈铭跟吴骁的默契是长久积累出来的,吴骁一说话,他就差不多摸清了他的路数,等到王跃萍急着摘清刘泽杨时,很自然的接口道:“这可不好说,他知不知道得等我们提审过后才能确定,你自己的问题都说不清楚,还管得上他!” 吴骁附和道:“余淼被害前最后发的信息是发给刘泽杨的,他们同学中也有不少知道她要去见刘泽杨,即便他当时不了解,这八年来总会从别人口中听到些消息。余淼这姑娘对你儿子可谓一往情深,我想不管是涉及到案件调查,还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们都该去知会刘泽杨一声,当然你的罪行我们也没理由替你隐瞒,你还有什么要跟刘泽杨说的吗?我们可以帮你带个话。” 王跃萍的情绪眼见着激动起来,她上半身极力的前倾,死瞪着吴骁阴沉沉地道:“别去打扰我儿子!我一个字也没告诉过他!他从小各方面都优秀,从没让我操过一点儿心,我知道我儿子就是处处都比别人强的!可没想到这孩子心太软,栽在了不三不四的女人身上!他杀了那女的你们都骂他杀人犯,说他心里不正常,可要我说这没什么错!这才是我王跃萍的儿子!有了污点就动手洗掉,有了害虫就伸手捻死!他要是真像他交代的那样,带着刀子是为了自杀好威胁那女的别分手,我才失望透顶!” 陈铭听得眉毛都飞起来了,三观震得稀碎,这是什么样的神经病言论啊! 吴骁倒是没什么表示,把话题拽回来道:“刘泽杨的案子已经结了,行凶动机审案时也描述的很清楚,正是因为被害人高妍也存在一定的过错,所以审判时对你儿子从轻处罚了。但据我们了解,余淼跟高妍完全不同,起码在男女关系的问题上简直是两个极端,她对刘泽杨可以称得上一心一意,刘泽杨罪行成立后这姑娘自责的都患上了重度抑郁症了。” “自责有什么用!要不是她我儿子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境地!我自己的儿子我当然了解,他怎么可能对着个水性杨花的女的死心塌地,不过就是一时的死心眼,等过些日子他自然就会放开了!可这个余淼非要闹得人尽皆知!还口口声声的为我儿子好!真要为他好怎么会完全不顾及他的脸面,这叫他在那么多熟人里怎么自处!连那个姓赵的老师也说了,这种隐私的事儿本来就见不得光,私底下处理了也就过去了,都是成年人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怎么会想不明白!安安静静的解决好,谁的利益都不会伤及。这么不管不顾的撕扯开了,谁都没落着好下场!”王跃萍越说越气愤,吴骁、陈铭明白这是戳到她情绪的爆发点儿了,俩人很精明的不打断她,等着她自己尽数倾吐。 王跃萍缓了缓情绪,换上副语重心长的口气道:“当妈的也没什么念想,就盼着自己的孩子能好好的。我们泽杨已经在女的身上吃够了亏,好不容易踏实了,眼见着以后会越来越好,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瞧着他再被妖精祸害了!以前那个女的是狐狸精,这个更了不得,是蜘蛛精!害得我儿子前程尽毁,还有脸发消息说要一直等着他,等他出来了也缠着他!我儿子有我守着陪着就够了!那些个不相干的枝枝蔓蔓,他也没必要费心,妈妈帮他清平了路,他就能坦荡无忧了……” 吴骁觉着后背一阵阵发冷,望着王跃萍难掩得色的眼底,心里浇了冰茬似的寒凉刺骨。人真的是种自私而可怕的动物,一旦脱离了道德的束缚,原始的兽性和残忍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吴骁闭上了嘴,生理性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点,他实在不想追问更多的案件细节了,他怕听到更加匪夷所思的荒谬行径。 陈铭一直属于神经粗壮的,他没那么敏感,一时半刻也没想出太多的感悟,他见吴骁不言语了,顺理成章的主导起下面的询问。 已经开口说了这么多,王跃萍也就没有什么值得保留了。接下来的问题大都是犯案细节,她情绪已然稳定下来,倒还算是配合,中规中矩的回答了所有问题。 刘泽杨的手机是她保管的,她看到余淼的短信时正在临市。余淼的后悔与深情告白不但没打动她,反而触怒了她。她想起赵宏鑫说的话,越发觉着有道理,要怨恨就应该怨恨始作俑者!在王跃萍扭曲的心里,这个人恰恰正是余淼。 接下来的发展顺利得她自己都觉得是老天在保佑。她拿着儿子的手机到了t大附近,在他通讯录里找到了余淼的电话,然后随便找了个电话亭打了过去。余淼接电话的时候应该正一个人呆在外面,王跃萍刚刚表露了身份,这姑娘就迫不及待的要求见她一面。王跃萍此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儿子清除障碍,所以余淼几乎是必死无疑的。她上次来t大给刘泽杨善后时就发现了学校后面那片荒地,她曾深夜里一个人躲在那痛哭过好几场。所以对那处的僻静是深有体会的。当她提出不想见到学校里认识的人,约余淼晚上在荒地见面时,她没想到这姑娘会想也不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后面的情形跟她预先设想的没什么不同,余淼先是痛哭忏悔,然后举着两个校徽表白了一番自己的情意绵绵。王跃萍越听越不耐烦,压着性子问了她最后一句:“真的不后悔吗?” 当得到余淼‘不悔’的答案时,她揣了许久的刀直直插入了余淼的身体,一刀一刀,鲜血淋漓…… 等那女孩儿完全没了动静,她才慢条斯理的拿了她的手机、钱包、一切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最后拿走了那枚侵满血迹的校徽,这本就是属于她儿子的东西! 案子到这里已经完全明了,没什么可赘述的了。 陈铭大条的神经终于后知后觉的有了反应,他拿着口供走出审讯室时,低低地对吴骁道:“我有点儿恶心!” 吴骁:“……” 两人并排着走在警局的走廊上,‘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下印着一下,快到办公室时,吴骁叹了口气,轻声地道:“人心如沟壑,厚土难填平……” 第30章 午夜坠楼 我们登上并非我们选择的舞台,演出并非我们选择的剧本。 ——埃比克泰德 “你可别走!就站门口等着我啊!” “知道知道!你说你就不能忍到回宿舍再上厕所!” “这不废话吗!我要能忍得住还会跑这来!深更半夜怪吓人的!” “这怨谁?还不都是你非要跑河边上看夜景,还浪漫!浪个毛啊,咬了一腿包不说,再晚点儿连宿舍都回不去了!”说话的男生看了眼手机催到,“大姐求您利索点儿啊!真要打熄灯铃了!” 午夜的寂静会把周遭的一切声响无限放大。在两人的说话间隙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动,刚在厕所蹲下身的女生“啊!”的大叫了一声,提上衣服什么也故不得的就冲了出来,拉上自己男朋友的手,一路不停的跑出了教学楼。 第38章 “怎么了?怎么了?”男生莫名其妙的跟着她狂奔到校园的主干道上,喘着气一叠声的问着。 女生拍着胸口摇着头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你看见什么啦?吓成这样!” 女生尴尬的抬眼看着男生道:“什么也没看见,就是被声音吓了一跳。” 男生无奈的白了她一眼,拉上她的手道:“看这胆儿小的!下回可别撺掇着去密室逃脱了,我怕被你挠死。” 女生没好气儿的拍了下男友的手臂,“赶紧走吧!我刚蹲下就被吓出来了,都快憋死了。” “呵呵呵……”男生留下了一串儿笑声,握着女友的手,边走边好奇道,“我也听见声音了,又不大,看把你吓的,你看见是什么了吗?” “你说呢!我吓得连厕所都没上就跑出来了,还敢扒窗户看看是啥?”女生想了想又道,“好像是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了。”她越说越觉着吓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胡撸着胳膊催着男友道,“别管这个了,还有几分钟熄灯?快点儿走吧!” 随着他们走远,背后笼在阴影下的教学楼里冒出个人影,快速的闪到了楼的背面,融入了夜色之中…… 五月,春未尽,夏初临。 这段日子,吴骁过得是惬意又舒心。 被借调了快一年的王队终于风风火火的杀了回来!吴骁暗地里松了口气,挡在前面抗事儿的总算不是他了。 更让他高兴的是,借口家里老爷子见多识广,好歹把沉迷于心理研究的魏莱哄骗到家里吃了好几顿饭。他爹妈对魏老师赞不绝口,恨不得这儿媳妇明天就能过门。可魏莱总是在关键时刻脑子短路,这都过了明路了,可姑娘还是一脸懵。对吴爹讲的那些个杀人放火的兴趣远远高于亲亲我我,可见这是个真没搞过对象的。得亏吴骁心眼儿多,明示暗示了一番后,魏老师才恍然大悟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走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了,然后她突然后知后觉的腼腆起来,轻易不敢再答应吴骁的要求了,以免提前把自己卖个干净。 但这并不能阻挡吴骁愉悦的心情,这段时间在办公室里他都是见人三分笑,笑得陈铭后脖颈子都发紧。 今天正轮到吴骁值夜班,他一个人美滋滋的躺在沙发床上,想着最近真是顺风顺水,媳妇眼见着就到手了,工作也不忙,大事有王队顶着,剩下的都是些偷鸡摸狗的小案子。他闭上眼,悠哉游哉的没一会儿功夫就睡了过去。 当值班室的电话狂响起来的时候,吴骁吓得一激灵,猛地就从床上翻了起来,盹也醒了。他习惯性的看了眼表,早上五点刚过。虽说这个时节天亮的早,但这么个钟点,窗户外面还是罩着层雾蒙蒙的灰色。 吴骁快速的拿起座机听筒,揉着眼但声音沉稳地道:“你好,南湾分局。” 根据他多年的经验,这种半夜或清晨来的电话,多半没什么好事。果不其然,电话是110转接过来的,又出命案了…… 陈铭站在s大的教学楼前止不住的唉声叹气。今个是王队亲自带队出现场,看他这没个正经样,怒道:“这做什么怪样呢!不愿意待着滚回去!” 陈铭觉得很冤枉,伸手指着不远处已经忙乎开的吴骁道:“您去问问吴儿!我们前段日子竟跟学校打交道了。我现在一听见学校出事儿头皮都发麻!” 王队大名王光磊,五大三粗一汉子,端得是跟他名字一样光明磊落的做派,平生最见不得鬼祟之辈。他上下扫了陈铭两眼,粗着嗓门道:“你一大老爷们哪那么多破事儿!你看人家吴儿,天没亮就来了,也没见他叨叨叨的!” “那能一样吗!”陈铭被踩了痛脚,扯着脖子嚷道,“您知道这是哪吗?这是他家魏老师进修心理学的地方,美人儿在旁盯着,那还不得打了鸡血似的!一会儿要是赶上饭点儿,就等着被塞狗狼吧!” 王队更加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一块儿出的警,你也不缺鼻子少眼的,没事的时候就数你能忽悠,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人吴骁媳妇都搞到手了,你连个对象的影儿都没有!”王队伸手扒拉开陈铭,“快那边呆着去!丢人!” 陈铭气哼哼的走到吴骁眼前,瞅了眼现场低声问道:“又是他杀啊?” 吴骁谨慎的扫了眼围观的人,压低了声音回道:“不知道。死者是从四楼坠落,听痕检的意思在现场暂时没发现其他人逗留的痕迹,也可能是自杀。” “走,上楼看看!”王队伸手招呼着两人。 按照死者坠落的方位推断,死者是于四楼女厕所的一侧窗户中坠楼身亡。 王队带着吴骁两人,进到已经封锁了的女厕中溜达了一圈。痕检的几个警员正在从边边角角搜寻着各种物品、痕迹。 王队盯着看了两眼没说话,一招手又领着哥俩出去了。 楼下,老韩的初步尸检基本完成,死者尸体已经装进了尸袋。 “怎们样,啥情况?”王队蹲下来,拉开了尸袋看了看问。 老韩脱下一次性手套,叹了口气,“哎,好好的孩子,脑袋整个开瓢了。死者死于高空坠落导致的颅骨碎裂,身上多处骨折,但没有明显的约束伤。这孩子要是自杀还真有良心,你来的晚没看见。”老韩指了指尸体头部落地的位置,“你没觉得现场挺干净的?死者头上罩着塑料袋,带血的脑浆子兜了满袋。” “那代子呢?”王队瞄了眼地上画的尸体位置,扭头问身后面的吴骁道。 吴骁:“给痕检了。死者身上的钱包手机也一块儿给了。” 王队点点头,又四周转了一下,拍手喊道:“收队!回去开会,警戒线现别撤。” 由于死者的随身物品并未丢失,死者的身份很快得以确认。 死者罗恒,男,20周岁,s大土木建筑学院大二在校生。死亡时间在5月20日晚上12点左右,死因就是韩诚初检时的结论,没有任何疑义。 王队拿着记录本往会议室一坐,“都说说有啥想法。” 陈铭:“还有啥想法!死者家属不同意解剖,对死者可能是自杀的行为完全接受。咱这也没发现疑点,就把尸体让家属认领走,火化去呗。” 王队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直接问吴骁道:“吴儿,你这深沉半天了,琢磨出点啥来?” 陈铭一惊,侧身对着吴骁道:“大哥你又有第六感啦?” “边儿去!”吴骁想了想,有些犹豫的道,“我就是觉着不大对劲儿!” 王队:“说具体的!” 吴骁:“他跳楼的地点选的挺奇怪,是在女厕所。我去四楼男厕所看过了,门窗都没锁着,而且男厕所的楼下是一大片的石灰地,女厕所下面就是条窄道,后面就是草坪了。看他套塑料袋的行为,他死的决心应该挺坚决的,那他为啥会选女厕这边,不怕蹦过劲了,摔到草坪上落个半身不遂?还有,他死时的那个塑料袋,照老韩的说法这要是他自己带上的,应该是个心思细腻敏感的男生,换句话说就是好面子!这样的一个男生要自杀怎么可能会跑到女厕所?这他死后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王队抬头看着房顶,想了想道:“你说的这个确实是个疑点,但还不足以证明他死因存疑。现在死者家属闹着要结案,好给儿子火化办葬礼,这点儿疑问说服不了他们。” 陈铭接着王队的话补充道:“更何况,他们一听儿子死了,第一反应就是他自杀了。这说明死者确实有自杀倾向,除非咱能拿出硬核的证据,要不擎等着投诉吧!” “队长,队长!有重大发现!”会议室的门被‘咣当’推开了,丁岳昆难掩兴奋,挥舞着手里的一张纸嚷嚷道。 “喊什么喊!毛毛躁躁的!进来关门说!” 小丁见王队一瞪眼,本能的惧怕迅速替代了那点得意忘形,灰溜溜的溜着边进了会议室,关上门找了离王队远远的位置坐下来,才在各位同僚的注视下,把手里的纸摊在会议桌上。 吴骁离得最近,快速的扫了一眼,眼神都亮了,“头儿,有戏啊!” 陈铭抻着脖子也没看清纸上写的什么,干脆一把把纸拽到眼前,三两下就看完了简短的报告,然后顺手递给了旁边瞪着眼等了半天的队长,道:“痕检的大兄弟们给力啊!” 王队拿起检验报告,上面的内容很简洁,仅仅是带回来的众多证物之一的检验结果,而这个结果却对案件的走向起到了颠覆性的影响。 第31章 自杀or他杀 在有限的时间里痕检的人员先挑着要紧的证物进行了检验。 排在首位的肯定是死者身上的物品,那罩在死者头上,沾满了血浆的骇人塑料袋,被方明浩提留了出来,并且亲自动手。 塑料袋上除了死者的血液、脑浆并未有其他发现。可能怕系不牢固,那个袋子是用胶带黏住封口的,胶带的黏着性很强,极容易留下痕迹,这自然成为痕检的查验重点,但当胶带上真的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线索时,方明浩的心里其实相当震惊!原因无它,他今天也是去了事故现场的,依照他老道的从业经验,重点检查的几处地方都没有异常,当时他还暗自松了口气,虽然没直接表示,但觉得这案子十有八九就是自杀,所以他没等王队来提前就回了局里准备仪器,等着接下来的检验程序。 第39章 可眼前的事儿实实在打了脸,再三确认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案子是存在他杀的可能性的!而且就目前的证据来看,可能性还是相当高的! 因为,在胶带上发现了两枚不属于死者的指纹,而指纹所在的位置并不是会轻易沾染的。两枚指纹一个印在胶带的正中央,且异常清晰完整,还有一枚是在胶带的断口处,只留有多半个痕迹。 方明浩马上比对了指纹库,并没有相符的记录。 他听说了死者的家属极力要求迅速结案领认尸体,刑警队那边的压力很大,所以他三两下的出了一份检验报告,来不及多做解释,直接塞给了等着消息的小丁。 小丁一走,方明浩才对整个科室宣布了发现结果,痕检的技术人员肉眼可见的严肃起来,瞅着屋角成堆的搜寻物,再没人废话抱怨,一个个手底麻利的整合仪器、物品,投入进加倍的精神。 会议室的刑警队也抖擞了精神,王队一叠声的吩咐着任务,“陈铭你赶紧去联络死者家属,电话里先什么都别提,让他们尽快到局里来一趟,他们要追着问就说认尸!吴儿你联系下案发现场,看谁在那,让他们把现场给我封锁好了!楼上楼下,楼前楼后的都围起来!咱们过会儿再去一趟。那个谁,那谁!”王队手指点着丁岳昆,“小丁是吧!你赶紧的再去痕检蹲着,有任何发现,不用等报告出来,直接告诉我!再找个人去老韩那一趟,让他准备解剖。其他人留守。” 几个人答应着,各自领了任务,不等王队催,都脚步匆匆的奔出会议室,开始一阵忙乎。 死者罗恒不是本市人,但家离着也不远,开车两个来小时就能到。王队等不及见他家属,把这任务丢给了韩诚,拽上吴骁陈铭就上了车,打算尽快回转案发现场。 不得不赞叹痕检的同志们开足了马力确实所向披靡,吴骁开着车还在去往s大的道上,王队的手机那满江红的铃声就充斥了车厢。 “喂!是我,大点儿声,说重点!” 手机里传出小丁带着兴奋的嚷嚷,“王队,又有线索了!痕检从拿回来的那堆物品里找到一个烟头,刚刚经过dna检验证实吸烟者是个男性,并且不属于死者。” 王队:“行,我知道了。再有新消息随时联络。” 小丁那嗓门不小,吴骁陈铭又特意竖着耳朵细听,等电话挂断不用王光磊重复,陈铭就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个女厕所里发现男性用过的烟头确实存在疑点,但咱们得结合眼下的情况看是吧!现在这些小姑娘不像咱们那阵,拉个手都脸红,人家都是西化的,拉着男朋友躲厕所亲热亲热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所以我觉着这么个烟头真说明不了啥!还没有那个指纹实在!” 吴骁握着方向盘,不好大幅度的动作,还是从后视镜里白了他一眼,“你这真是狗带嚼子,胡勒勒啊!钟点屋,ktv,小树林哪个不比女厕所强!拉着对象往那钻这得是多不讲究!”他说着又瞅了眼一直没言语的王队,“头儿啊,陈铭这胡诌的虽然不靠谱,但有一点说的没错,这厕所是个开放性的区域,一个陌生的烟头确实不能说明问题。除非,这抽烟的跟留下指纹的人能对上号!” 王队还是低着头没接话,车子快拐到s大的校门口时,他突然问道:“死者罗恒有没有女朋友?” 陈铭:“您觉得有可能是感情纠纷?这点我跟罗恒家属确认过了,他家里人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没有。我看他们对自己孩子自杀的接受度那么高,还多问了句是不是感情上的问题让孩子产生了抑郁情绪?” 王队抬了眼,“他家属咋说的?” 陈铭:“没明确回答是不是,只是强调罗恒精神很敏感,情绪一直不太稳定,在刚结束的假期里还曾经吃了一整盒的感冒药,吓得他妈当时都瘫了,幸亏没出啥大事,洗了个胃也没听说留下什么后遗症。” 吴骁插了句话问:“他妈没说他这样因为什么?学业?失恋?还是啥?” 陈铭:“我问了,人家说这是隐私,不愿意回答我也没办法,毕竟以为是自杀的。” “喂,老韩,我,等我回来再听你抱怨,跟你说正事!”王队一耳朵听着陈铭的话,伸手就掏出了手机按了个号码,“死者家属来了没?他们到了一定给我留住了!我有事儿问他们。我一会儿就回去,我不去现场再转一圈心里不踏实!我看一眼就回去!你一定一定给我把人留住了,对!我知道他们冲击大,这不就想借着这时候好套话吗!这回让他们走了,下次等他们有了准备更不好问了!行行行!我给你值三宿夜班!这不上算劲的!” 陈铭斜眼盯着他们队长打完电话,忙不迭的道:“您这牺牲够大的呀!看这样是有把握钓着大鱼呗!” 王队把手边的包直接扔他身上,“哪那么多话!让你们去调学校的监控弄来了没啊!这都多长时间了!” 陈铭接住了手包,往怀里一抱,“头儿你是不是在村里呆的时间太长了,脑细胞明显死了一批次!”不等王光磊发火,他赶紧补充道,“早上到的时候吴儿就汇报过了,出事的这个教学楼是校内的老楼,里面硬件设施比较差,除非课紧排不开,一般很少用得上这。学生们找自习室也嫌弃这里的桌椅老旧,最主要还没空调,屋里用的还是老式吊扇,离着宿舍、食堂也远,要不是实在找不着位置,没人愿意跑这来。所以楼门口监控是没有滴!不过这个楼离学校后门近,之间也没有遮挡物,我们把后门的监控已经调出来了。” 说着话的功夫就到地儿了,王队瞅了眼周围特意跑过来瞧热闹的学生,小声的对车里的俩人道:“一会儿逮着时机把围着看的这些学生照下来!” 这一句话把陈铭骇得差点撞车顶上,“啥意思?凶手在这里面!” 吴骁借着车里玻璃的掩护,开了手机录像功能把视线范围内的人群照了个仔细,直等到他完成了这项工作,才扭脸看着陈铭无奈道:“我一直奇怪,你这脑子是不是焊死了!咱能时不时的动动吗!如果这个案子是他杀,凶手这么费尽心思的掩饰,咱们却一直没撤封锁,也没按自杀结案,你要是凶手你急不?肯定会趁人不注意,掩在人群里过来看看,没准还会千方百计的跟执勤的民警套套近乎,想得到点儿消息。今儿出警的同事你是不是认识?” 陈铭一脸恍然大悟,“认识认识,我们在一块儿培训过。我明白领导意思了,我一会儿就悄悄嘱咐他把在周围一直转悠和套话的人都记下来!” 王队终于赏给他个识相的眼神后推门下了车。 二搜肯定比一搜查的加倍细心,王队撅着屁股把女厕所的地缝都瞧仔细了,边边角角,连同纸篓跟水箱都没放过。但纵使这样却还是毫无收获。 这也让吴骁开始怀疑原本的判断,如果真是他杀怎么会毫无挣扎痕迹?老韩已经确认过尸体上不存在约束伤,也就是说死者并没有被人限制行动,就算再菜鸡也得反抗反抗吧!难不成是被下药了,或者在此之前遭到袭击致使昏迷?但现场也没有任何拖拽痕迹,除非是多人作案!不管怎么想,吴骁还是有许多细节对不上扣,看来解剖势在必行! 陈铭见他一直盯着窗框子,以为是有了什么发现,赶忙凑过来问:“啥啥啥?看出来啥了?” 吴骁没说话,侧身盯着陈铭的脸看了几息,突然动手抓着他胳膊把他往窗台上按! 要不是陈铭还保留着最起码的信任,估计得回手给他一脖溜子,就算心里知道吴骁有分寸,但还是忍不住直叫唤,“哎哎哎,悠着点儿!真想把我扔下去啊!” 吴骁很快停了手,拉过陈铭的后背看了几眼,沉声道:“你先别动!”然后就是一串儿的手机拍照声。 王队背着手也过来看了看,嘱咐吴骁道:“把照片传给老韩,让他现在就比对一下去。” 陈铭使劲扭着脖子想看一眼自己后背,这架势咋的从他身上找着证据了? “给解释解释啊!我腰都闪了!”陈铭急道。 吴骁把照片端到他眼前,“我看死者的身高体格都跟你差不多少……”他忽略掉陈铭甩过来的白眼,指了下窗台下的墙灰,“这个楼修建的时间比较久了,维护的也不太好,窗台下面抹的石灰都掉渣了。如果罗恒是被人强行推下楼的,不管他是否挣扎过,身上都会蹭到石灰,而且根据他身上灰尘位置的不同,我们甚至可以推测出他坠楼时的姿势体态。” 陈铭难得转了转脑子,问道:“那要是他身上没有发现石灰呢?” 王队插了话进来,道:“要不你现场表演下,怎么在不碰到窗台的前提下蹦下去!” 陈铭回头估摸了下窗台的高度,认真的衡量起来,他觉着原地起跳的难度较大。如果加上助跑呢?那估计得一脑袋撞窗玻璃上! 但是陈铭想了想,还是顶着王队压迫的眼神说道:“我不是抬杠!我是真的琢磨这种可能性呢!” 第40章 “这种可能性当然也存在。”吴骁接过话道,“一是他被人抬起来直接给掼出去的;二是有人协助他站上去的。” 陈铭精神一振,“那就是说如果在死者尸体上没发现石灰残留就完全说明是他杀!” “不!”吴骁一个字打压了陈铭的亢奋情绪,声音泛着寒意的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罗恒亲自动手把灰尘掸干净了!” 第32章 隐私 王队带着吴骁两人回到局里时,天已经擦黑。 南湾分局的文职人员基本都到点儿下班了,空荡荡的走廊里偶尔传出一两声压抑的哭泣。 吴骁听着这声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当他们推开接待室的门,真正面对死者家属时,还是没来由的随着那气氛沉重起来。 来认尸的是罗恒父母,他们的状态其实比吴骁见过的大多人都好上许多,起码还能正常交流,暂时没有晕倒、崩溃的迹象。 可能也是因为等待了一些时候,想得比较多,罗父罗母见到进来的警察时并没有急着发问,而是审视的打量着几人。 王队先开的腔,“您好,您们是罗恒的父母吧,罗恒的案件是我负责的,我姓王。这两位是吴警官,陈警官,咱们先坐下慢慢说吧。” 在屋里陪着接待的警员很有眼力劲儿,见王队坐下来,就赶忙把手边上的登记信息给递了过去。 王光磊接过来快速扫了两眼,回手给了旁边的吴骁。 登记表上写着罗恒的家庭信息,他父母都是当地的高中教师,本人也是从小品学兼优,一路成长顺风顺水,家庭和睦,依照他父母现在的行为表现看,应该都是属于温和理性有涵养的人,这样的家庭乍看起来完全没有矛盾点,平凡又幸福。 吴骁想不明白从这种家庭氛围中成长起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心结解不开。面对他的骤然死亡,父母竟然平和的接受了,并且没有任何疑义,看来至少他们对罗恒的心理情绪是有所了解的。 王队选择开门见山,把这个问题直接提了出来表示了疑惑。 罗恒的父母却同时陷入沉默,一声也不吭。 这种情绪下的套话还得指望陈铭,他虽然不着调但共情能力极强,跟什么人三两句都能套上近乎。 所以一见到冷场,他自觉地接上话道:“我知道二位现在心里肯定很难过,我们这些办案人员不一定能感同身受,但在有一点上我们的想法一定是一致的!我们都希望罗恒能走得明明白白,对吧!咱们现在先撇开这些情绪不谈,我们同事应该跟您提到了案件中的疑点,您首先要信得过我们,我们警方不会无的放矢,也不会故意去亵渎死者尸体的。我们的所作所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案情真相大白!刚才您可能也被告知了,在死因存疑的情况下,警方是不需要征得家属同意就可以进行解剖的,但我们还是希望得到您们的认同理解,并且能配合我们调查,提供给我们一些罗恒的相关信息。毕竟我们这些人费劲巴拉的是为了还原您儿子的死亡真相,如果确认是他杀,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把凶手缉拿归案。我想您二位身为死者的父母应该是能明白我们良苦用心的。” 陈铭说话的时候,罗母还在小声的哽咽,但他们的目光却是随着陈铭转动的,等他话音一落,罗母擦了擦眼框,轻声道:“您刚说的这些我们都懂,我跟老罗不是不知道好歹。刚才我们已经同意签署解剖协议了。但有些情况是恒恒这孩子的隐私,我们开始的时候是有私心的,想着孩子已经去了,就让他清清静静的走吧,有的事儿撸扯的太明白反倒没有益处,人都没了还被指指点点的,我跟他爸怕是承受不住。” 罗母说着又落下泪来,罗父拍拍妻子的手背,主动接过话头道:“我们是真没想到儿子有不是自杀的可能。你们回来之前,你们同事已经把事情的利害关系讲得挺明白了,我跟他妈妈也商量过,我们的意见一致,一定要弄明白我儿子的死因,不管最后是个什么结果,我们都是有心理准备的。刚刚王警官问的问题,我俩没回答,不是不配合,是因为我们现在还是有点儿顾虑……” 这种因为怕隐私曝光,而不想深谈的情况其实很常见。陈铭几乎瞬间抓住了罗父话中的重点,语气诚恳的道:“您放心,我们不是媒体,被害人甚至嫌疑人他们的隐私都属于被保护范围,我们有明文规定,这些都是不允许随意透露的。我们警方想了解的内容是基于对案件侦破有所帮助的基础上,不会像狗崽队似的,为了博眼球咬住人痛点不放!” 王队把黑脸唱到底,又适时的添补上了一句,“您有您的想法,我们问的您不说也可以,要是这样我们也只能广撒网,多方面询问,虽然工作量会大点儿,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相信只要尽了力了还是能收获一二的。这样会不会影响到死者的声誉,那就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罗母其实是明白警察说这话的意图只是想逼他们别在犹犹豫豫,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她还是没忍住狠狠瞪了王光磊一眼。 吴骁跟陈铭都看了个清楚,俩人憋着笑埋头在记录本上写写画画。 最终还是罗母开的口,她显然深思熟虑过了,一句话说的简洁明了,“恒恒性向有问题,就是你们说的同性恋,我跟老罗没办法认可这个事儿。” 罗母的一句话让吴骁彻底明白了他们面对罗恒死亡时的态度由来。这个情况确实不好处理又有些尖锐,虽然说随着社会的发展,对于很多曾经不能理解的问题,大众的接受度已经很高了,但这个事情要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那情况就又复杂的多了。 办公室里的几人都瞬间理解了死者家属的顾虑,陈铭还随口鼓励了句,“这不是一种病,也不是你儿子的过错,不要怪罪到他身上。” 罗父默默的点了点头,坦白道:“我们好歹是读过书的,我知道这是基因问题,没有什么对错,也不该有歧视!这些话我都会讲,讲给别人听时觉得自己理智又通透,可换到我儿子身上,我怎么也接受不了,怎么他会是这样呢?他从小到大我也没发现他跟别的孩子哪点儿不同了,怎么就单单是我儿子这样?” 罗父的情绪越说越激动,陈铭赶紧插话控制了下谈话节奏,“您能说下这事儿是怎么知道的吗?是罗恒自己说的,还是从别人那……” 罗父摇摇头,“都不是,其实挺偶然的,就在恒恒高三快高考那阵,他上辅导班去了没在家,我跟他妈在家里整理教学资料,教案得自己动手写,有些资料不全,他妈妈就开了电脑上网找,也不知道点了哪了,电脑好像就中毒了,不停的往外弹页面,关都关不上。我俩用电脑都是二把刀,一看这样有点儿傻眼,孩子也不在家,我们自己也不会弄,就赶紧打了114找了个修电脑的过来。人家来了没两下就修好了,他妈不放心电脑里面的文件,怕损坏了,就让修电脑的师傅挨个盘的检查一遍。这一检查发现了e盘上有两个隐藏文件加,他们也不明白这是怎么操作的,怕是自己瞎点弄出来的,他妈就让师傅把隐藏的文件夹调出来了。等修理的师傅一走,她还得接着用电脑,随手就点开了刚刚的文件夹,想看看里面存的啥。” 罗父重重的叹了口气,“警察同志,不瞒你们说啊,当时看见那里面的东西我脑子都是懵的,这简直颠覆了我的认知!里面的视频、照片,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是什么了。我不知道他妈是怎么想的,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儿子不走正道,那些东西真的是不堪入目!我当时的火直冲脑顶,穿了鞋就要去把我儿子揪回来!但是他妈给我拦下了。我看得出来她也吓得够呛,但她还是哭着把我给拦住了。” 罗父说着侧身抓住了罗母的手。 罗母的情绪也平复了很多,她回握了一下,赞同的看了眼罗父,自己接过了话题道:“我们俩个人当时努力控制住了情绪,冷静下来交换了一下想法。最后达成一致,高考迫在眉睫为了不影响孩子的情绪,我们可以先装作不知情,一切都等到考试正式结束再跟恒恒坐下来好好谈谈。也许事实并不是像我俩想的那么糟糕,毕竟孩子正处在青春期对性敏感的阶段,可能也只是好奇。我们干了这么多年的教育工作,这一点儿还是可以理性看待的。我跟孩子他爸都不是做事冲动的人,也是怕耽误孩子的前程,我们就真的当没事发生一样,忍到了恒恒高考结束。在那一阶段日子我心里面其实是有点儿绝望的。那些视频哪怕是一堆成人小电影呢,我身为母亲也知道这是儿子正常的生理需求,当然是可以理解的!但打开文件时的冲击太大了!我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我背地里翻了很多这方面的材料,越是了解越是心如死灰!一天天算着日子,好不容易熬到能坐下来聊聊时,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罗母接过陈铭递来的水杯,道了谢后,抿了几口,在罗父眼神的鼓励下又接着说道:“我们挑了个恒恒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时机跟他突然摊牌的。我们以为在这种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他会慌乱、不知所措,最后选择对我们袒露心声。但结果看来,我俩还是太不了解儿子了。恒恒听完我们的话,人一下就呆了,然后他猛的冲到电脑前,开电脑,找文件,当他要点开文件夹时却忽然停了动作,随后开始疯狂的砸东西、大声吼叫。我和他爸被他的样子吓住了,那孩子真的跟疯了一样,眼球都充血了。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合力按住了他,让他先安静下来,这动静闹得都惊动邻居了,我们只得随口编着说孩子高考可能不太理想,心里别扭。邻居倒是挺理解,还帮我们叫了120。恒恒到医院打了安定才平静下来。我和他爸觉得可能是我们的做法太粗暴了,让孩子也没有个心里缓冲,一下了情绪波动过大了。我们商量了这个事还是得说明白,但可以循序渐进。但是,恒恒从那天起就变了,整个人消极低沉的厉害,从医院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一整天的不说话,饭不放在他手里他都不知道饿。孩子都这样了,我们做父母的还能有什么要求!就是一心盼着他能回到往常的样子,我们就知足了!其他的事儿就顺其自然吧!也亏了我们都是教师,是有寒暑假的,我们两口子轮流盯着他,不断地跟他念叨我们的想法给他宽心,生怕一个错眼孩子再出了事!就这样折腾了整整一个暑假,他勉强好点儿了,起码愿意出屋了,也时不时的能跟我们说上几句话。恒恒他学习非常好,高考的成绩也很理想,但我们不敢放手让他走远了,就给他报考了离家很近,也比较知名的s大。他情绪一直低沉,我也给他找过心理医生,我们知道他这是患上抑郁症了,所以这几年来我跟他爸都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可没想到最终却是这么个结果……” 第41章 第33章 校园霸凌 方明浩拿着份报告大剌剌的推门进了接待室,看样子是有不少话要唠,但看了眼一屋子的人,只说了句你们接着忙,就闭上了嘴,把报告纸直接甩给离着最近的吴骁,自己转头又出去了。 吴骁快速的浏览了一下报告内容,抬头看了看他们王队。王光磊见到方明浩时就知道了他拿着的是啥,他们现在急着要的只有那份死者衣物痕迹检验。 吴骁对上了王光磊的眼神,小幅度的摇了下头,并隐蔽的伸出一指,点点了自己裤脚的方向。 他的一串动作表达的很明确,尸体衣物上只在其裤脚位置发现墙粉残留。 王队接收到了信息后低着头考虑了几秒,然后他直视着对面坐着的罗恒父母道:“我这么跟二位说吧,我们警方现在有充分的证据怀疑您儿子罗恒的死因存疑。” 罗父罗母仅仅愣怔了一下,就咬着牙关点头道:“我们明白,您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吧。”在方明浩进屋的瞬间他们心里已经意识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没亲耳听见还是无法相信。 罗母看了眼吴骁的方向,问道:“警官能告诉我们警方发现的线索吗?实不相瞒,我到现在也理解不了我儿子会被人杀害,这孩子没发病前也是个稳当不多事儿的,生病之后更是安静的连话都没有,这在学校里呆着,谁会跟他过不去呢!” 吴骁刚才回看现场时就一直有个想法,借着罗母的疑问,他顺势提了出来,“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二位。” 罗父:“您说。” 吴骁:“罗恒是大二的学生了,就您所知他跟同学或者同寝室的关系怎么样?孩子们啊有些事儿不愿意和家长多说,但还是会倾向于跟同龄人倾诉的。” 罗父:“我明白警官你的意思,恒恒这个抑郁的症状有些严重,基本不会主动去和人交流,他大学报道时我跟他妈怕他适应不了学校生活,还建议过他不行就出来租房,我们是支持的。但是孩子拒绝了。他进校时我俩都陪着一块儿去了,他们是四人间,宿舍里的几个小伙子我们也都见着了,他妈还偷偷拉着人家孩子嘱咐,说我们家这个内向不爱说话,让他们别介意,搞好团结。” 吴骁:“罗恒放假回来,会说一说他在学校里的情况吗?” 这次回答的是罗母,她道:“虽然很少,但也会念叨念叨。尤其是大一的暑假,回来时看得出心情还挺不错的,我看他情绪挺好问他是不是在学校跟同学相处挺愉快,他说有几个同学很不错,说的上来,但他没说名字。您也知道,他这种心理疾病都是得慢慢开导,治疗很缓慢,所以我们做父母只求他平安健康,剩下的随着他高兴就好。他愿意说我们当然开心,他不想说的我们也不敢追着问。” “明白明白。”吴骁考虑了一下表达方式,试探的问道,“我的意思是,罗恒在学校期间,你们离着不远,肯定会经常来看他,有没有发现过他身上有偶尔会带伤的情况?” 罗父罗母明显的呆住了,他们皱着眉思索了一阵,罗父犹豫的开口道:“我懂您的意思了。您是觉得我们恒恒可能遭受校园霸凌了?” 罗母突然哭出了声,她用手掩着脸,泣声道:“我就说先办休学,等孩子好的差不多了再去学校,跟孩子的命比起来,学习还重要吗?!” 罗父安抚的拍着她的背,“这只是警官的一个想法,你别这么激动!都是大学生了,已经成人了,思考方式能跟小孩儿一样?再说能考来这学校的都是尖子生,不会有那种欺负人的学生的。去上学咱们也是征求过孩子意见的,他是愿意的。你冷静点儿,咱们现在首要的是帮助警方尽量提供线索。恒恒已经不在了,不管是不是他自己的选择,咱得让他安心的走吧!” 罗父等着罗母情绪平稳下来,才问道:“警察同志是不是你们发现了什么才会这样问?我们恒恒除了跌落时造成的伤害还有别的伤痕?还是你们了解到什么情况了!如果有,请实话告诉我们,我们是他的家长,有知情权。您放心,我跟他妈妈当了这么多年教师,孩子之间的恶性事件也不是没见过,我们会克制住自己情绪,不给你们添麻烦的。” 王队赶紧否认道:“您想多了,这只是我们一个调查方向。因为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看,您儿子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和他人也不存在激烈矛盾。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先做一些推测,更具体的还得看接下来的调查进展。” 王队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透露一小部分掌握的情况,以便安抚他们的情绪,也能够好的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主动配合调查。 王队:“二位冷静一下听我说,罗恒的案子还在调查阶段,案件的具体细节我们不能透露,即便你们是被害人家属也一样。但是我还是觉得你们多少应该了解下调查进展。我们在罗恒的尸体上发现了一些属于其他人的信息,案发现场也有类似发现。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现在能说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这几句话说出来后,接待室里好半天都没人吭声。罗父罗母反复咀嚼过话中的意思,神色忽地坚定起来,罗母站起身对着王队鞠了一躬,郑重地道:“拜托你们了,请一定调查清楚我儿子的死因,谢谢!” 王队仨人赶紧站起来,嘴里客气着,“一定一定,您不用谢,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罗父罗母短短一日经历了太多情绪波动,疲惫异常。王光磊见他们一时也提供不出再多的意见,建议他们先回去,有情况可以随时联系。 送走了被害人家属,几个人火速聚到痕检科,方明浩果然没走,老韩也在,托着他万年不离手的保温杯正等着他们呢。 “咋的,有想法?”王光磊迈进门口就开腔问道。 方明浩:“我跟老韩都想听听你的意见,这个案子你心里是怎么定性的?” 小丁极有眼力劲儿的拉过把椅子摆王队身后,然后乖巧的缩到一边儿,等着听大神们分析案情。 陈铭看了眼小丁的样子正憋着笑,没想到一下被点了名,“陈铭刚才问话是你主导的,你觉得他父母知情吗?” “不会!”陈铭答得很肯定,“我觉得罗恒他爹妈是一心一意认为儿子是自杀的,他本身有抑郁症这样想很合理。一跟他说罗恒有他杀的可能,他们当时的震惊也不是装的。” 王队边听边点头,“这个我也赞同。要说我现在对这个案子的想法就是没想法!” 方明浩撇了下嘴,“这不等于啥也没说吗!白耽误我半天时间,都没赶上接孩子放学!” 老韩听了半天,看一时也讨论不出啥,拍了拍腿站起来道:“我是尽力了!死者身上除了坠落导致的内外伤,其他伤痕一概没有,指甲口腔里也没有其他残留。他家属不是同意解剖了吗,我明儿再加把劲,不过我先给你们打个底儿,别抱啥希望,依我的经验看,应该查不出什么来。” 王队:“行嘞!你们赶紧下班吧,我们几个再开个小会总结一下。” 老韩:“别忘了替我值班,今天就是!说话算数!” 王队:“……” 整个警队没走的就剩下他们四个了,回了办公室,王队招呼着几人围过来,拿了那张衣物的检验报告道:“吴儿,说说看法。” 吴骁站到窗台边上,抬起脚给他们示意,“腿上,袖子上都没有墙灰,就裤脚边儿蹭到了,这首先就排除了他站在地上被人推下去的可能。剩下的要么是自己爬上窗台的,要么是被人逼迫爬上去的。这两种情况的区别大了去了!可咱们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完全确定不了。我觉得还是得从罗恒的人际关系入手,如果是他杀,凶手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人吧!” 王队:“嗯!还有补充吗?” 陈铭敲了下桌子,“我我我!我有补充!我还是觉着死者这个性向问题是个突破点!可能出事儿就出在这上面!你们想啊,这大学里面都住一块儿,要是他暴露了自己的不同点,其他人会不会排斥他,更严重的会不会发生暴力事件?这种恐同的案子也不是没发生过。或者他看上他们哪个同学了,人家不愿意?” 吴骁揉着太阳穴翻白眼,“你就正经不了三句!哪个神经病为了拒绝人还杀人灭口的!”他说着侧头看了王队一眼,“后面的是废话,前面说的还是有点儿意思的,把这当成杀人动机是可以成立的。而且我也觉得照罗恒父母的描述,死者的性格确实容易摊上霸凌。” 旁听的小丁眼都瞪圆了,拿着笔在记录本上一通狂写,这一下午没跟着,信息量忒大了。 王队看了眼表,合上本道:“行吧,先这样,都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儿八点之前到,开会。” 陈铭:“头儿,明儿啥任务啊?要是得出去摸排,我就把我那双老头乐穿上!” 王队:“你可别了!你捂严实点儿,你那大汗脚上头!我计划明天先跟学校联系下,把罗恒他们宿舍的那几个都叫过来。以罗恒的个性接触的人不会多,先从他们三个查,把指纹、dna都录入一下做比对。” 第42章 陈铭:“好嘞!那我们就撤了,您还真留下值班啊?” 王队瞥他一眼,“不然咋地?你替我?” “不不不!我妈刚还发信息念叨想我了!” 王队目送着三个人出了门口,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儿,扒着窗户冲着楼下喊了句:“吴儿!监控放哪了?” 吴骁又跑了回去,翻出来u盘给王队插电脑上,才晃悠着又下了楼,还没出大门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魏莱的电话。吴骁高兴起来,带着笑音的接听道:“呦,魏老师这是想我啦?” 魏莱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紧不慢,“喂,我找的是刑警队的吴警官,我有关于坠楼案的线索要提供。” 第34章 魏莱的线索 吴骁接了魏莱的电话后也没回家,直接开车去了t大跟魏莱碰头。俩人约在校门口见的面,还没说上两句,吴骁就拉她上车,火急火燎的回转分局。 回到局里时楼里也就剩下值班的了,吴骁带着魏莱直接进了办公室。 王队正一边吃着方便面一边看监控,听见动静一抬头,发现是吴骁回来了,毫不在意的问道:“咋啦?又把啥落下了?” 吴骁侧过身,露出跟在后面的魏莱,“嘿嘿”笑了笑,介绍道:“头儿,这是魏莱魏老师。” 王队大口嚼着方便面的动作一顿,意识到他说的是啥被呛得一阵咳嗽,快速咽下嘴里的东西,站起来的同时在裤子上蹭了蹭手伸过去道:“您好您好,久仰大名,我们吴骁就拜托您了,进来坐进来坐!” 魏莱也赶忙伸出手回握,她瞅了眼倚着门框的吴骁,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合适。 还好吴骁适时的接过话头,打断了不尴不尬的寒暄场面,“头儿,我带魏莱过来是有正事,不是来认亲的。” 王队也舒了口气,示意魏莱随便坐,“我就说呢!我又不是你爹,咋还特意把对象领来给我看看!啥正事啊?要打结婚报告?” 魏莱的面瘫技能在这时候起到了大作用,完全看不出被调侃后的羞涩脸红,沉着冷静地应对道:“我是来提供线索的,是关于s大坠楼事件的。” 王光磊一惊,猛地盯住魏莱的脸,“魏老师说的是今早发现的坠楼案?” 王队说完侧头看了吴骁一眼,见吴骁点了点头,他表情立马严肃起来,伸手对魏莱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您坐,慢慢说。” 魏莱本来也不是磨叽的性格,她点了点头,开始说起事情的始末,“我现在正在s大上心理学的研究生,我的导师会经常带着我在s大的心理咨询室坐班,好增加一些临床经验。有个学生过来倾诉了一件事儿,是发生在十天前的,我今天征求过她的意见,问她是否可以告诉警方,她觉得无所谓。我也不知道这对你们正处理的案件有没有帮助,就跟吴骁简单说了一下,他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来做份笔录。” 王队听的极认真,“您不用有顾虑,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们过后会去核实的。” 魏莱表示明白,开口直奔正题,“十天前那个女生和男朋友归校的时间比较晚,他们是从学校后门进来的,她内急已经忍了一路了,后门那里离她们宿舍还有段距离,她实在憋不住就想找了个最近的教学楼,先赶紧解决一下。她去的就是发生坠楼事件的那个楼的一楼女厕所。据她所说当时楼里悄无声息,从外面看也没有亮着灯的教室。她胆小让他男朋友在厕所门口守着,才敢一个人进去的。可她刚蹲下,就听见‘啪’的一声响,是有东西从楼上掉下来的声音,她当时整个人都毛了,也顾不得上厕所了,站起来就冲了出去!拉着她男朋友跑出了挺远才敢停下来。她男朋友也听见那声音了,俩人还讨论了一下会是什么,但因为快要熄灯了,他们也就没心思再回去看看,直接就回了宿舍。” 吴骁体贴的递过来一杯温水,让魏莱润润嗓子再接着说。 虽然刚刚说的这些跟案子一点儿不沾边,但王队还是听得若有所思,他也没急着发问,知道肯定还有后续,耐心的等着魏莱把话说完。 魏莱抿了几口水,接着上面的道:“女同学晚上回去后越琢磨越害怕。那个教学楼很偏,本身就很少有人去,里面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教学器材,所以基本不上锁。再说那个点儿,即便有上自习的也早该走了。楼里要是没人哪来的声音?当天晚上又没风,不太可能会把东西吹下来。而且她听到的声音就落在厕所外面,不太重但也决不轻!这女生越想越睡不着,就决定明儿个一大早,宿舍楼一开门她就过去看一眼!反正现在天亮的早,只要不是黑灯瞎火的她就不怎么害怕!” 魏莱歇了口气,又道:“转天一早她果然爬起来了,女生宿舍五点半开门,天刚蒙蒙亮,她跑到那个教学楼的时候清理校园的工人都还没到,女厕所的窗户在侧面,她战战兢兢的绕过去看了眼,在窗户外面倒着的只是把墩布。她说她吓得心都快蹦出来了,一看是这么个东西,觉得自己又傻又可笑!就在她愣神的功夫这个楼的管理员来了,看她站在那不动还问了句‘同学一大早的干什么呢?’这个女生松口气的同时怕被误会是她把拖把扔这的,就把昨晚上的事儿当成个笑话跟管理员阿姨讲了。没想到阿姨听了以后还挺生气,说自己十点多走的时候楼里一个人没有,她特意把墩布晾在了一楼的女厕所里,也不知道哪个倒霉孩子手这么欠!那个女同学听完这话以后,吓得都僵了!她跑回宿舍就给她男朋友打了电话,把这事儿跟他讲了一遍,她男朋友却完全没往心里去,直安慰她说又不是墩布成精了,有啥可怕的!可这个女生从那天起就不敢晚上去厕所,也不敢去上自习了。她们宿舍的人看她确实被吓着了,就建议她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室看看,让专业老师给她疏导疏导没准就好了。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五天前,我导师接待的,我跟着旁听,当时感觉这孩子胆儿确实是小,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严重的心理障碍,时间一长自然就会缓解很多。” 魏莱说到这,停了下来,抬眼直视着王队长,语气加重道:“我没想到她今天又来了,还是哭着来的,她说她远远的看了坠楼现场,法医在地上画的尸体位置跟拖把当时倒着的位置一模一样!她也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两件事有联系,现在吓得都不敢一个人呆着了!我也说不清是不是由于她精神过于紧张而产生的敏感情绪让她想得太多了。可送走她之后,我也试着从心理学的角度思考了一下。现在学校里都在疯传坠楼的学生是自杀的,我觉得如果他是有计划的自杀,或者他是个执着的人,他其实选定的自杀场所是不会轻易更改的。所以我大胆的推测了下,那个男学生是不是十天前就打算自杀,但发现楼下有人,他不想被撞破也不愿意被及时救治,索性弄出点声响吓走她们。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没在那晚实施。这些都是我个人的想法,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参考价值,但这个事情确实是存在的,那个女同学也答应了,如果有需要她可以来做个笔录!” 吴骁跟王光磊一字不落的听完魏莱的叙述,俩人久久没说话,最后还是王队开口道:“您说的这个事儿我们听明白了,这么晚了先让吴儿赶紧送你回去吧!我们得明天开会商量一下才能出个结果,看后续怎么调查!魏老师能这么机警的给我们提供新的线索,我们实在是太感谢了!” 王队又顺势给吴骁递了个眼色,魏莱也瞥见了,她反应过来这是王队让吴骁快回来,他们应该还得就这个事儿讨论一下。所以她很有眼色的表示自己打车回去完全没有问题,就不耽误他们接下来的工作了。 吴骁也清楚,魏莱不是矫情的人,她如果说行那就是肯定答案,不会再整幺蛾子的。但他心里多少还是会觉得有点儿对不住,可他这时候揣了满肚子的话也顾不上别的了,只能把她送到大门口,嘱咐她到了宿舍给来个信儿,看着她上了车后,就一转头扎回了办公室。 王队看起来也比较激动,坐都坐不住,正搓着手满办公室的溜达,一看见吴骁跑回来,伸手点着他赞道:“你这对象真不错!” 吴骁还没进门,就对着他们队长叫道:“头儿我有想法!” 王队招手,“来来来咱俩碰碰。” 吴骁:“用不用把陈铭他们喊回来?” 王队:“先不用,咱俩先捋捋,等他们明早来了再讨论。” 吴骁扯了椅子坐过来,先开口总结道:“魏莱她不知道案件进展,她是从自杀角度考虑的,觉得罗恒当时由于某些原因放弃了后续行为。但是咱们要是按照他杀的思路看,其实更能解释的通!假如当时在楼里的是打算自杀的罗恒,他完全没有必要弄出声响,只要静静的等着他们走了就行!可如果按照咱们推测的,这个案件可能是校园霸凌导致的,那这种霸凌行为就不会仅此一次!那个时间段、那个地点都很符合这种行为特点,他们只是想暗地里欺负同学的话,必然怕被看见!而且魏莱也说了,当时的时间已经接近熄灯,他们为了赶在宿舍上锁前回去就得让楼下的人快点儿离开。还有那个放在一楼的墩布,这个在霸凌行为中也属于常见的道具了!可惜就是那女生胆儿小,她要是跑出去后回头看看,还真没准能见到啥呢!” 第43章 王队嘬了下牙花子,皱着眉道:“我也觉得这事儿没准是有关联的,可又琢磨会不会咱这是职业病啊,看啥啥都可疑,别费劲查了半天再跟这案子毛儿关系都没有,咱这是不是太生拉硬拽了呢?” 吴骁被说的也有些犹豫了,“要不咱把今天跟十天前那晚的监控先调出来看看,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头绪,死马当活马医呗!” 王光磊也觉得是这么个事,他开始查找监控视频,又吩咐吴骁去痕检那把今天照的现场照片拿过来比对,看看现场有没有墩布。 教学楼老旧,楼门口没有安装监控。最近的监控是校园后门的那一处,但由于角度原因,能照到的范围实在有限,王队瞪着眼来来回回拉了好几遍回放,还是模模糊糊的啥也没看出来。 现场的照片也没带来惊喜,墩布、扫帚之类的一件没有,连垃圾桶都是干干净净的…… 第35章 三个嫌疑人 晨会是在陈铭全程目瞪口呆的情况下结束了任务布置。 “不是!我不就回去睡了个觉吗!这哪来的神展开?!”陈铭挠着头,对吴骁埋怨道,“魏老师过来你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歹得见面打个招呼啊!要不多见外!” 吴骁伸手扒拉开他,“你还是见外点儿好,咱不熟!” 几个人边打着嘴架边手脚麻利的揣上东西,上车直奔s大。 校方显然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一照面就热情的招呼他们稍候,然后主动递上来一沓子资料。王队随手翻了翻,里面是死亡学生罗恒的详细信息,包括生平简历和在校的成绩记录。 接待他们的是学校主抓学生管理的教务处主任,陈主任看起来年纪也不轻了,得有个五十出头,他一边擦汗一面委婉的表达着校方的要求,‘希望警方能尽早了结事端,好让大众对事件的热情能正常的沉寂下来,总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是极其不利于学校管理的。’ 王队对这个说法表示了理解,并且也承诺了会竭尽全力的进行调查,争取尽快结案。 陈主任不管心里作何感想,起码面上表现出来的是万分感激。所以当王队提出要见见罗恒宿舍的其他人时,陈主任不但没有阻拦还做出了积极配合的行为。 没等太久罗恒宿舍的另外三人就被叫来了教务处。 吴骁坐的位置侧对着门口,他只要稍稍扭头就能看清门外的情况。 三个男生在一位老师的带领下进到办公室里,他们看起来都有些紧张。虽然王队和颜悦色的安慰他们‘放松点儿,坐下说’,但三个人的情绪还是没见多少缓解,椅子也仅是蹭着边儿的坐着,后背绷得笔直。 该说的场面话铺垫完,王队没给他们留下消化的时间,直接提问道:“你们跟罗恒的关系处得怎么样?” 三人却出人意料的没有惊诧,众口一词的摇头道:“不怎么熟,罗恒不爱和别人打交道,干什么都是独来独往的,经常扎在图书馆里一待一天,回了宿舍我们感兴趣的那些话题他也从来不参与。” 吴骁默默的观察着这三个学生,他们虽然看起来坐立不安,但回答起问题却是干脆利落,连犹豫的地方都少,这明显是提前串好了词儿的! 三个人之中能一眼看出来,是以一个叫王程刚的男生为主,只要没具体点名,大多数问题都是由他回答,从他说话的方式多少能推测出,这个学生的性格也是偏刚硬的。 另外的两个人,一个叫吴翔,说话带着浓重的两广口音,出声儿的时候基本都是在附和王程刚的言论,没提出任何自己的见解,身体力行的做到了以王程刚马首是瞻。 最后一个叫毛家宁的学生,坐下后始终低着头,回答起问题来也不像那两人一般的理直气壮,给人的感官多少有些畏缩。但吴骁却觉得,这几个人里只有这个学生的反应才是最正常的,起码你能从他身上感受到罗恒的死给他带来的冲击! 吴骁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收集王程刚三人的个人信息,原本就没指望能从谈话中得到什么线索,所以等谈话进行的差不多时,王队很自然的提出要采集他们的指纹跟dna信息,希望他们好好配合。并且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没要求他们去警局,指纹录入机他们来时直接带上了。 王队一个眼神,小丁就麻利的插好电脑、机器,调试了几下就道:“好了,可以录入了。” 三个男生乍一听到这要求,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吴翔、毛家宁都把视线盯到了王程刚身上。王程刚也侧着头跟他们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最后他把视线递到了一旁陪同的陈主任身上,看来是想请陈主任出声制止或询问一下。 在他们还没开口前,吴骁先一步解释道:“都别紧张,这是我们正常的工作程序,你们的信息采集后我们会直接输入到国家的信息库里,不会做其他用途的,这点你们大可放心。还有就是这一次只是个简单的会面,等过些日子还得请你们来趟分局做正式的笔录,这也是我们工作程序的一部分,你们可以叫老师陪同,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公民协助警方调查这也算是应尽的义务吧!” 吴骁一句话把基调定得挺高,陈主任一叠声的表示了赞同,并催着三个学生赶紧的配合。 三个人即便再不情愿,也完全影响不到警方,小丁录指纹,陈铭从口腔采集dna,两个人没用到十分钟就搞定了工作。 王队瞅着也差不离了,客套的称赞了一下陈主任的工作效率,随后提出了告辞。 一上了警车几个人都坐不住了,陈铭坐在副驾上180度扭着身子道:“这仨人绝对有猫腻啊!那词儿顺溜的都不知道背了多少遍了!要是没点儿事,值当的心虚成这样!” 吴骁伸手按回他的脑袋,“别激动,别激动!你再把腰闪了!” “头儿找人盯好了这仨小子!绝对能有收获!”陈铭被吴骁按着头,还不老实的歪头嚷嚷。 王队:“你先别操这心!指纹传回去了吗!催他们赶紧干活!剩下的东西拿好了,回去就给法医办公室送过去,你就在那盯着等着出结果!” 陈铭:“好嘞!” 半天没言声的小丁,给自己鼓了鼓劲才敢插话道:“队长,我也同意陈哥的意见。咱们问话时我注意看了他们三人的表情,那个叫王程刚的应该是三个人里面拿主意的,吴翔跟毛家宁总是不自觉的往他那边瞟。最后要录指纹时那更是毫不掩饰的等着王程刚发话呢!” “是吧,是吧!孩子还是太嫩!做得也太明目张胆了,咱又不瞎!”陈铭更兴奋了,伸手就拍上小丁的肩膀。 “你把爪子缩回去!他开车呢!”吴骁无奈的吼了一嗓子,“咱们现在说的都是刚刚在屋里有目共睹的,但往往事情也没那么绝对,有时候背地里的和呈现在人前的会大相径庭!” 王队来了兴趣,看了眼吴骁道:“哦?看来咱们吴儿是又发现啥了!那就赶紧说说吧!” 吴骁当然不会藏着掖着,他先是描述了一下当时教务处里个人所处的位置,他的位置有天然的优势,在那三个人进到屋子前就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全貌,那时候的他们还处在暗处,是其他人观察不到的地方,所以他们三人的状态更加真实,换句话说就是表演还没开始,演员尚未登台。 吴骁注意到马上接近门口时,那个叫吴翔的男生快速的给王程刚递了个眼色,瞥向的是毛家宁的方向。而王程刚立即心领神会,伸出手指指向后者的脸部!他的头稍微侧了一下,使吴骁无法观察到他当时的神色,但从他强硬的身体语言来推断,这应该是典型的警告性行为,联系前后的事情发展,可以把这个动作诠释为——注意点儿,想好说什么!别瞎说话! 吴骁的话说完后,车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过了有一会儿,陈铭才搓着脖子道:“不会吧!这也太他妈能装了!” 吴骁:“请信赖我的专业素养好吧!虽然就那么几秒,但我绝没漏过一个细节!” 王队忽然问道:“那个毛家宁当时有什么反应?” 吴骁也迟疑了一下,“要说起来这孩子也挺奇怪,他什么反应也没有!被警告了即没害怕慌张,也没怨怼不忿,表情一片空白!时间还是太短了,就那一瞬间我还没琢磨出他那是什么情绪,仨人就进来了。然后跟变脸似的,他的情绪立刻就外露出来,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的紧张!” 陈铭一拍大腿,感慨道:“哎呀,我去!一屋子奥斯卡!” 王队这次也挺赞同的,点头总结了两句:“要按照吴儿说的情况看,这三个人是分成两拨的,吴翔是动脑的,王程刚是动手的,这俩倒是互补。剩下的毛家宁有心眼儿,有主意,看起来也不怵他们。” 吴骁:“我觉得在对待罗恒的态度上,这两拨是截然不同的。吴翔和王程刚对罗恒的感官应该不太好,但毛家宁却不好说。要是依照走廊里的情况看,他算是被胁迫的,可他那态度又不太像。我觉着要不他就是纯粹置身事外,对这几个人都没什么想法;要不就是偏向于罗恒一边的,但又因为某些原因对吴翔他们妥协了,双方暂时达成一致!” 第44章 “卧槽!指纹比对出结果了!”陈铭盯着手机屏幕,差点儿蹦起来,“胶带上的那一个半指纹有主儿了,都是毛家宁的!” “谁?”吴骁探过大半拉身子,一把抢过手机,不可置信的瞪着那一行字。 陈铭难得见着吴骁吃瘪,顿时乐呵起来,得瑟的道:“呀呀呀,我们吴侦探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刚才是不是觉得不是吴翔就是王程刚没跑了!啧啧,人家才是真深藏不露!哎,你们回忆回忆他当时紧张的那怂样,岂料啊,咱看见的是进化版的乌拉那拉·家宁!” 王队实在忍不了他,一巴掌呼上他的后脑勺,吼道:“再废话给你踹下去!” 回分局的后半段车程里,车里的几人都安静下来,连陈铭都不闹腾了,他也就是嘴上说得欢,其实心里也纳着闷呢!更别提吴骁了,他本来心思就细,这个结果几乎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脑子里现在都拧成麻花了,也没捋顺事态的发展。 而更让他们瞋目结舌的还在后面! 几个人连饭也顾不上吃了,围着韩诚眼巴巴的等着烟头的dna比对结果。 那个烟头也是不负众望,确确实实的比对上了。 但结果出来的同时,几个人眼珠子都贴在屏幕上了,生怕一眨么眼给看错了! 现场发现的那个烟头是属于吴翔的! 第36章 自首 得到了这么个检验结果后,刑警队的众人都有些迷糊,但也并不妨碍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王队亲自跑到物证科,往那的办公室一坐,现场督导同志们抓紧干活!争取一半天的把所有带回来的零碎挨个查验个遍,以期得到更多的线索。 方明浩被他瞪得后背都发烫,整个下午不带歇脚的终于达成了王队长的预定目标。但结果却并不如意,所有剩余的物品检验完毕后并未再有任何发现。也就是说他们手里现在能掌握的明确证物还是那两件——指纹和烟头! 王队喊上所有人又紧急开了个会,会上达成一致,认为还是要尽快动作,这几个孩子忒有心眼儿,不能拖到明早,以免夜长梦多。 对嫌疑人的传唤证当场就开了出来,只有吴翔跟毛家宁的。至于剩下的王程刚,一则警方手里没有任何指向他的证据,二来依照三人的性格看,单独把王程刚排除在外,没准还会有意外收获。 所以最后讨论决定,王队坐镇警局,吴骁陈铭带着小丁和两个警员即刻动身,不用提前知会s大,当场缉拿两个案件嫌疑人归案调查。 吴骁是等警车开进了s大校门才跟教务处的陈主任联系的。陈主任乍一听闻这消息,整个人都慌了,电在话里‘怎么可能啊!不会啊!’这样自言自语了好几遍,才磕磕巴巴的请求警方无论如何等学校派去的人到场后再实施行动!吴骁这次的语气却很坚决,他告诉陈主任这通电话只是警方考虑到校方的立场,善意的提前告知一下,但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他接下来的动作也确实证实了这一点。 等学校临市抓派过来的法学院教授喘着粗气跑到男生宿舍楼下时,吴翔、毛家宁已经被陈铭推上警车了。 三辆警车开到楼下时,宿舍楼的各个窗户里探出来无数脑袋,楼底下也远远的围着些看热闹的学生。陈铭其实已经挺客气了,直接出示了警官证,问明了吴翔三人都在宿舍后,就径直上了楼。楼下的管理员没敢拦,但还是第一时间给管理处打了电话,然后尽职尽责的追了上去。 吴骁三人几步就到了宿舍门口,门是虚掩的并没锁上,他们也没急着推门,而是侧耳听了听,屋子里很安静也没有交谈声,赶上来的管理员也没敢吱声,楼道里好奇围观的学生都是躲在自己宿舍的门口小声嗡嗡。 安静下来的宿舍楼中响起了‘当当’的敲门声,随着门内应声的同时,吴骁猛地就把门推开了,宿舍内的景象完整跃入眼帘。宿舍里的三个人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面冲着屋顶,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吴骁推门的动静不小,却只有离门最远的王程刚动弹了一下,他探出来半个身子,皱着眉头张嘴一句国骂还没出口,就被眼前的几人惊住了,他拧着脖子噌的坐起来,脸色都变了的叫道:“警察!警察同志!你们怎么上这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吴翔跟毛家宁也冲门口望了过来,看见堵在门口的就是上午才见过的几位警官,这两人的反应却镇静多了。 吴翔直接从上铺蹦到地上,扫了眼后面跟着的楼管,挤出了一丝笑脸对着吴骁问道:“您们这是还有问题需要我们配合吗?其实我们知道的都说了,我们跟罗恒真的不怎么熟。” 吴骁瞥了眼毛家宁,等他也不紧不慢的站到地上后,才掏出来传唤证,对着屋内的人宣读了一遍,然后示意小丁看着他们签字。 对面的三个人听完吴骁的话都僵住了,半天没个反应。小丁紧记着队长的嘱咐,行动要快要迅速,他也等不得几人平复情绪,首先把笔塞给了离着最近的吴翔。但没料到,吴翔的抵触情绪非常激烈,在接到笔的瞬间,他一下子爆发了,‘啪’的把笔甩了出去,直着脖子就嚷了起来,“为什么叫我去!我不去!警察凭什么抓我!我不去!你们有什么证据就随便抓人!我不去!我不去!”他一边喊着一边往后退。 陈铭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抓住了他胳膊,一扭就给他按在了桌子上,“刚说的都没听见是吗?这是嫌疑人传唤!是你说不去就能不去的!证据当然有,我们没事干了跑这跟你玩来了!这是在学校都是你老师同学,我给你面子不拷上,老实点,别自找没趣!” 一直跟在后面的楼管也抻着脖子连声的劝道:“警察同志,孩子没经过事儿,您别急!别动手啊!” 吴骁往后瞥了一眼,沉着声音道:“嚷嚷什么!谁动手了?吴翔要是一脚迈出了这屋子就算拒捕,能直接挂网通缉的知道吗!这是帮他呢!” 陈铭也顺势松开了压制道:“听见了吗!自己掂量轻重啊!”他说着话眼风也带了下毛家宁,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沉得住气,倒是稳稳当当的站在原地等着签字呢。 吴骁瞟了眼楼道里渐多的人,给守在楼下的痕检同事们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可以上来了。然后他往屋里迈进来几步,好言好语的劝道:“现在是调查阶段,又不是定罪了,跑什么跑!你们更应该主动配合,洗清嫌疑不就没事了吗!走吧,别在这耽误时间了!” 吴翔被松开桎梏后,就摊在了地上,整个人都萎了。可一听说要走又突然激灵起来,甚至一把推开了过来拉他的陈铭,一步就蹿到了王程刚面前,揪着他的衣领对吴骁喊道:“他呢!怎么不找他!为什么没他事!” 王程刚人也是懵的,被揪住脖领子也没反抗,还愣怔地看着旁边的吴翔呐呐自语道:“是啊,没有我啊,没我的事儿啊……” 陈铭是彻底不耐烦了,上去拉开吴翔的胳膊,拖着就往门外拽,“你自己走还是我压着你?” 吴翔也不再挣扎了,他顺着声音抬眼看了看陈铭,突然哭了起来,一只手还是往身后探着,指着王程刚的方向,哭着问道:“为什么不找他!为什么他没事!” “为什么,为什么,十万个为什么啊!你要有问题咱回分局谈,别在这磨叽!”陈铭推着吴翔出了宿舍。楼道里探头的都哗啦散开了。 始终安安静静的毛家宁不用人催,自觉的跟了上去。 吴骁冷眼看着众人的反应,见痕检的兄弟已经提着箱子上来了,就回手把王程刚也给叫了出来,把搜查令递到他手里,也没管他是什么反应,扭身就下了楼。 他到楼下时吴翔跟毛家宁分着两辆车已经坐好了。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师正档在陈铭面前询问情况。吴骁凑了过去,听见那男老师一边急促的呼吸,一边道:“学生虽然已经成年了,但还涉世未深,他们在校期间学校是有监护责任的,你们可以不告知我案情,但是我得跟着过去!” “可以!”吴骁没等陈铭开口把话堵回去,干脆的同意道,“可以跟着,您是自己过去还是跟我们警车走?” 来的男老师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说通了警察,看了看停着的警车,稍微思考了下就道:“我跟你们一块儿走!” 吴骁点点头,把他安排在毛家宁那辆车的副驾驶上,自己也随着坐进了后排。前面的车里是两个年轻的警员,但有陈铭盯着,他也放心。 小丁等着吴骁坐好,踩上油门就随着陈铭的车出了宿舍区。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氛围并不怎么和谐。 跟着来的老师自我介绍姓周,是s大法学院的教授,也是个有律师资格证的上岗律师。 毛家宁还是那副神游太虚的样子,吴骁觉得这学生别看他表现的顺从无害,其实应该是三人里面最难搞的,所以他想了想,决定在这一路上给他施压,最好能让他心理防线崩溃。他做的其实很也简单,就是直愣愣大剌剌的盯着毛家宁的脸,既不出声也不问话。 第45章 毛家宁的心里素质是真的过硬,被人这样火辣辣的看了一道儿,仅仅在开始的时候侧头看了吴骁两眼,然后就漠视他的存在了。 好在吴骁多少看出来了,这孩子看着是挺冷静,但心里还是慌了,他握在一起的手不断小幅度的搓动着,指甲尖由于用力都泛了白。 前座上的周老师已经提出了不满,吴骁看了看车程,也见好就收了。他琢磨着管不管事儿的等进了审讯室再见真章吧! 王队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嫌疑人一到直接提审,审讯分开两组同时进行。 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预期的发展,包括跟来的周老师,陈铭已经贼乎的在路上就进行了汇报。王队把分局政治部最善于打官腔的赵主任请了过来,拜托他一定稳住了校方,别让他们跑出来妨碍调查。 当嫌疑人正正式式坐进审讯室时,警队的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深究起来他们手头的证据并不充足,如果他们在传唤的二十小时内再不能发现其他证据,加上校方的必然干预,这两个嫌疑人是扣不住的! 时间的紧迫逼得审案人员也精神紧张起来,王队带着小丁主审吴翔,吴骁陈铭配合审问毛家宁。 这两个嫌疑人呈现了出截然不同的状态,吴翔的精神几乎垮了,据说哭了一路。 而毛家宁却是油盐不进,任你说出花来,他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手,不言不语一声不吭。 陈铭把好赖话都说尽了,连吓唬带哄的,人家还是不为所动,话进没进耳朵都不知道。 吴骁见这么抻着也不是办法,他主动提出来给毛家宁一些时间,让他独自思考思考。 出了审讯室陈铭就火了,把询问记录往桌子上一摔,压着声儿的吼道:“我他妈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了!我真想揪着他腿儿给他抖落抖落!” 吴骁回手关上办公室的门,“你小声儿点,嚷嚷啥!没看见人带着律师了吗!又想写检查是不!” 陈铭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我能不急吗!二十四小时要找不着啥这不白折腾了!你看看那倒霉孩子,也就是问他胶带的指纹时他赏脸看了我几眼,剩下的时候都当我放屁呢!放屁还能有个响呢!他好歹说点什么也行啊!哪怕给自己辩解两句,都没有!你说他咋想的?这算是默认了吗?” 吴骁摆着手让他冷静冷静消消火,自己也琢磨了下奇怪道:“我怎么觉着这孩子像自暴自弃了呢!而且他情绪基本没啥波动,正常人不会是这反应吧!” 陈铭往椅背上一椅,也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咱头儿那审的咋样吧!他那要能有突破,咱这就能挖出来萝卜带出泥。” 两人互相瞅着,喝了半杯的水,寻思着不管咋地还得回去接着耗! 这时候内线电话响了,大厅值班人员打来的,说是有人来自首。 陈铭接的电话,不可置信的连问了两遍“谁?”才恍恍惚惚的对一旁等着的吴骁道:“吴儿啊,峰回路转了,王程刚跑来自首了!” 第37章 剖白的真相 “呦,还真是啊!”陈铭倚着通向大厅的玻璃门,探头看了眼由警员陪同着,站在大厅正中的那个男学生,稀奇着道。 “行了,赶紧先带进来再说。”吴骁也往大厅里望了两眼,然后掏出手机边按边说道,“先把他带小会议室去。我跟看着毛家宁的警员说了,让他盯住了人,咱们得晚会再过去。” “告诉头儿了吗?”陈铭的手搭在开门的按钮上,扭着脖子问吴骁。 吴骁:“我给小丁发信息了,没回。估计进展不错没工夫看。” 玻璃门‘嗒’的一声敞开了,陈铭也没往外走,只探进去半个身子喊了句,“王程刚!过来,跟我走吧。” 等坐到小会议室里,王程刚看起来更紧张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吴骁递给他一杯水,顺口安慰了他几句放松,别紧张!然后就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盯着他道:“王程刚,你说你是来自首的,那就说说吧。照实说就行!” 王程刚神经质的点着头,“是,是,我是来自首的,他们俩都给逮走了,我不能等着你们再来抓我,我得主动来才对,这样才对,是吧……” 陈铭看他说话已经毫无逻辑了,可见他现在脑子里是乱的,这样等着他自己说,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讲明白,他们正分秒必争没那个耐心等着他自己撸吧清楚了,于是他出声打断了王程刚的自述,主动提问道:“你要自首的事是跟罗恒坠楼有关吗?” 王程刚被截了话头,惊得一激灵,他瞪大了眼望着对面的两个警察,条件反射的点了点头。陈铭的话在他的脑子中缓慢的过了一遍,他突然又反应过来,猛地坐直了身子开始使劲摇头! 陈铭看着这一套动作都被气乐了,“不是,为什么事儿来的你自己心里没个数!还是你跟别的案子有牵扯?” “没有,没有!”王程刚赶忙摆着手澄清,“我是因为罗恒跳楼的事来的,可是我……”他说了半截又停住了开始纠结起来。 吴骁却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两个字‘跳楼’! 他抬眼细细的观察着对面这个坐立不安的学生,他这种紧绷的状态应该不是伪装的,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下意识的说出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吴骁越琢磨越觉得心头一紧,难不成他们推断错了?真跟王程刚没关系?但要是真没关系他又主动跑这来干什么? 吴骁试着引导着问道:“你是不是想说罗恒的死和你没有直接关系?” “对!对!”王程刚疯狂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他跳楼真的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只是……” 陈铭看他又卡壳了,心里也是急得够呛,只得装做不耐烦的催着他道:“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了!一点儿一点儿的挤牙膏似的!别怪我没告诉你啊,毛家宁和吴翔现在正审着呢,等他俩把该说的都交代完了,要是里面有你的事,那到时候可就不是自首了啊!” 陈铭的话音一落,王程刚马上就抢着开口道:“我是要说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说!警察同志你们能答应我保密,不告诉学校行吗?” 陈铭把手里的笔往桌子上一扔,没好气的喊道:“都这时候了还谈条件!你还想不想说?你杀人放火还得我们给你保密,你是咋想的?” 王程刚明显一愣,他睁大了眼呆了几秒后‘噌’的撑着桌面站了起来,用比陈铭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我没干杀人放火的事!警察也不能冤枉我!我不就是看他不顺眼吗!又没动手打他,顶多说几句不好听的!谁知道他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他自杀了倒都赖上我们了,这关我们什么事儿啊!既不是我们教唆的,又不是我们推的他,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他越说情绪越激动,陈铭已经翻过桌子把他按回椅子上了,他还是梗着脖子瞪着眼喊,可说到最后面却又突然‘哇’的哭了起来,那动静真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王程刚不带喘气儿的一通剖白,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吴骁把这些话在脑子里反复过了几遍,才先拎出来最在意的一点说道:“你冷静下,把你自己的事儿交代清楚了,剩下的警方会判断,你没做过的绝对不会冤枉上你!你刚一直说‘我们’这个‘我们’是指谁?” 口子一旦打开,接下来也就不难了。王程刚发泄了一通后,乖顺了很多,抽咽着听着吴骁的问话,想了想才道:“我们当然就是我宿舍的人!不过他们俩还不太一样。吴翔就是个事儿逼,什么事都叨叨,一开始排挤罗恒的就是他!我其实一开始对罗恒的感官还不错,都是吴翔成天的在我跟前念叨念叨给我洗脑了!他总说罗恒恶心,这儿不好,那不好的……” 陈铭心里翻了个白眼,打断了王程刚没完没了的埋怨,问道:“他排挤罗翔干什么?他跟罗翔有矛盾?” 王程刚偷偷瞄了对面的警察两眼,小声嘀咕道:“您们应该清楚吧!罗翔他是那个……” “哪个?直接说!”陈铭瞥了眼吴骁,吴骁默默的一点头,看来罗恒宿舍的这几个人真的了解罗恒的性向,并且对此极为排斥! 王程刚有些扭捏,“就是他喜欢男的,是同性恋。”没等陈铭说话,他赶忙接着道,“我知道这种性向问题是天生的,也不碍谁的事!我知道这事以后也没太当回事,只要他看上的不是我,跟我屁关系也没有!可是吴翔不这么想,他逮着机会就跟我说,他们这种人都滥交,有艾滋病!还撺掇过我们换宿舍。后来没成功就开始各种怼罗恒,横竖就看他不顺眼,变着法的挤落他,想让他自己主动搬出去。可罗恒这人吧,一直就挺阴沉的,你说什么他也不回嘴,要说的实在难听了他就狠狠瞪着你,眼珠都不在转的,让他后背发麻!时间长了我也觉得烦,赶上气不顺的时候我也说过些不好听的,但真的从没动过手!罗恒的反应一直那样,没见他多激动,怎么就跳楼了!” 陈铭:“毛家宁是什么态度?” 第46章 “他啊!”王程刚撇了撇嘴,“他看着挺佛系的,其实贼精,什么事都不掺乎,该知道的都知道,却能装的跟没事人一样。我们要是言语暴力,他就是冷暴力!他基本把罗恒当空气看,不过我觉得他就是这样,眼里只他自己,别人的死活都没他事!他对我和吴翔也不咋样,平时在宿舍待着的时间最少。” …… 吴骁听着王程刚啰啰嗦嗦的又说了些四个人相处的细节,突然发问道:“听你的意思是罗恒的死跟你没有直接关系,但你又是怎么能确定这跟吴翔、毛家宁也无关的?” 王程刚被问得莫名其妙,理直气壮的道:“当然能确定了,那晚我们仨一直在一块儿啊!” “在一块儿?”陈铭眼神一亮,“你不是说毛家宁跟你们都不怎么说得上来,一般都是独来独往,怎么那么寸就那天晚上跑一块儿去了!” “不是寸!这是我们定好的日子!”王程刚也有点儿急眼了,抻着脖子对陈铭道,“我们每个月10号,20号都是在一块儿的!罗恒死的那晚就是20号,我没记错吧!这事我们宿舍楼里好多人都清楚,您不信就去问!” 吴骁冲他做了个安抚的动作,示意他坐下慢慢说:“你别急,把话说明白了,为什么10号,20号你们仨都在一起,这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王程刚缓了口气,也觉着自己太毛躁了越描补越说不清,干脆掏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顿操作,等手机固定在一个界面上时,一转手把手机递给了吴骁他们。 手机停留在一个游戏介绍的页面,王程刚隔空指着那个画面道:“我们都玩这游戏,还是在一个游戏公会,每月10号、20号都是公会团战的日子。宿舍网不行,一到那天我们几个就去学校门口的网吧通宵,这绝对错不了!” 都不用交流意见,问出来网吧的名字、地址,陈铭抬腿儿就跑出了会议室。今晚上刑警队忙的转不开身,他只得把这信息往方明浩那一递,全权拜托他处理了! 等他回了会议室,吴骁已经基本捋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宿舍的四个人性格差异很大,互相不太能说得上来,但由于入学时间不长,大一上学期就相安无事的过去了。到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有一次罗恒回来的早,在卫生间跟他父母打电话时闹得不太愉快,说到情绪激动处就扯着嗓门喊了句‘我没病!同性恋怎么了?我不吃药!’赶巧了,这时候吴翔跟毛家宁刚好进门,就把这话听了个正着! 也就是从那天起,宿舍的气氛就不对了!吴翔、王程刚开始抱团排斥罗恒,毛家宁两边都不掺和,一直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 欺负人的行为也从最开始的背后指指点点,逐渐升级到当面恶语相向。尤其是吴翔恐同情节非常严重,每次看着罗恒就像见着行动的病毒一样,嫌弃的显而易见! 那个网游最开始是同宿舍的四个兄弟为了加固友谊一起注册的,但有了罗恒的事儿,这个游戏也成了明目张胆排挤他的手段,每到团战的日子另外的三个人还是去网吧上网,剩下的罗恒没人去过问他的去留,久而久之这就从四个人的团体活动,变成了三个的。 王程刚说罗恒选择死在那个晚上,他猜不出是因为那晚宿舍没人,不会有人留意他。还是对他们之前行为的一种抗争!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了让他们愧疚而搭上性命也太不值得了! 王程刚说到最后,抱着脑袋趴在桌子上,哇哇的哭着说,他没想过会这样!在知道罗恒的死讯前他都没意识到他们的行为就是霸凌!他说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不清楚自己这些行为算不算得上犯罪,但他是真的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的! 吴骁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青年,他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有一种无力感一层层的泛上来。已经乱成一团的案子先放在一旁。他近期接触了太多校园案件,他没想到这些看着朝气蓬勃、年少有为的莘莘学子们,原来内心深处也是藏着大片大片的阴霾溃烂,而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激发点,那流着脓的阴暗就会漫天铺地的喷薄出来! 吴骁觉得疲惫又无奈,人心果然是可怖的,而不分身份、年龄…… 第38章 另一种可能 王队皱着眉头拎着本儿走出审讯室,一回头才发现小丁盯着手机的神情不太对。 王队:“怎么了?” 小丁听到问话,突然兴奋的冲过来,把手机戳到他们队长眼前,压低了声音道:“您看,您快看看!审讯时吴哥发过来的,我手机调的静音,刚看见!” 王队伸手把手机拨拉的远了点儿,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字,马上不淡定起来。他一边喊着跟着的警员看好了吴翔,一边快速往办公室走。脚还没进门就急着问道:“人呢,人呢?关哪了?有人去问话吗?” 办公室里吴翔和陈铭两人对着头的盯着电脑屏幕,那认真的程度连王队凑过来都没抬眼。 “再拉回来点儿!停停停,就这!记下时间!”陈铭手点着屏幕,指挥着吴骁把进度条拉回啦倒过去。吴骁一手按着鼠标,一手拿着本,抬头看一眼电脑,再低头看一下记录,忙乎的不可开交。 “这是干啥呢?王程刚那小子交代出重要线索了?”王队已经贴在了他俩身后,正看着电脑上播放的监控录像问道。 陈铭又看了眼屏幕,重重的叹了几口气,拍了拍吴骁的肩膀让他先停会,才扭过身对王队道:“王程刚自首的事您知道了哈!他是交代了个重要线索,我俩这正验证呢!目前来看那小子说的还真是实话!” 王队以为案件有了重大突破,刚要露出点儿笑模样,就被陈铭一挥胳膊打断道:“先不说这个,吴翔都交代啥了?咱看看口供能不能对得上!” 小丁在一旁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一问到吴翔,他实在没忍住插嘴道:“别提了!这半天,咱队长光哄孩子了!那个吴翔打坐下来就一直嚎一直嚎!一个大小伙子也不知道泪腺咋这么发达!哭得都快背过气儿去了!王队连劝带吓唬的,好不容易让他安静点儿了,可他哭的忒卖力,现在正大脑缺氧,话都说不利索!我们没办法只能让他自己先缓缓,等平静小来再接着去问!” 陈铭斜眼瞅了瞅王队脑门上的青筋,憋着笑杵了杵吴骁,让他赶紧交代工作进展。 吴骁眼睛还没离开手里的记录本,他手里握着笔,又描描画画了几下子后,才扫了眼王队和小丁,无奈的道:“我们这边也没好到哪去!毛家宁倒是不哭,他是啥表情也没有!任你说破大天人家也不搭理你!” “是呢!”陈铭激动的补充着,“对付这样的我是真没辙了!要不一会儿咱换换!你们来这个,我俩去观赏观赏那哭的!” 王队听着俩人的汇报眉毛都皱成了瞎疙瘩,看着陈铭还嬉皮笑脸的,心头火直接蹿了上来,怒道:“合着屁进展没有!还搁这贫!你俩那磨磨唧唧捣鼓啥呢!” 陈铭一见王队真黑脸了,也不用吴骁说话了,自己赶紧道:“您别急啊!这不还没汇报完吗!毛家宁那边是真没有收获,但不是还有个主动送上门的吗!王程刚这小伙子可配合了,问啥说啥,痛快极了!” 王队听的不耐烦了,瞪了陈铭一眼,“别废话!说重点!” “重点啊!”陈铭转回身敲了敲电脑屏幕,肩一耸,手一摊道,“重点就是罗恒死亡时他、吴翔、毛家宁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我跟吴儿刚才已经核实过了,内容属实!” 小丁的眼珠子瞪得都快脱框了,急着一连串的追问道:“什么时间证明?三个人的都有?在哪呢?就电脑上正放着的这个?” “是呀是呀!”陈铭伸手把吴骁的记录本拽过来,往王队手里一塞,“案发当晚三个人在网吧通宵,早晨六点离开的,中间我们一帧帧核对了,每个人离开座位的时间最多没超过20分钟!在这个时间段里要回到学校完成杀人计划,是完全不可能的!” 王光磊盯着本子上一道一道标注的时间点,也顾不上发表多余的感慨了,只吩咐小丁去看一眼从s大跟来的那个老师现在是什么情况,然后就自己动手,把网吧的监控录像又拉回到5月20日的晚上十点,开始盯着画面重看一遍。 陈铭吴骁陪着他们队长第n次回溯了罗恒死亡时段的录像,几人不得不承认,三个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是没有任何瑕疵的! 王队搓了一把脸,灌下去一大杯水后,才拾掇起点儿精神听吴骁把王程刚的审讯过程详述了一遍。 在那一堆叙述里,看似内容丰富劲爆,实际上仔细抽筛过后,值得深查的还真的只有时间证明这一个点。 更要命的是小丁带回来的消息说,s大校方领导已经带着专业的刑案诉讼律师在路上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到。 王队是真急了,挨个办公室喊人,把还没下班的法医、痕检都召齐了,紧急开了个碰头会。 法医能给出的意见有限,罗恒的尸检是老韩亲自操刀的,除了当初给出的死亡原因,再没发现任何可疑伤痕,哪怕是旧伤都没有,也没有中毒迹象,死者生前的身体状况棒呆了! 第47章 痕检那边也差不多,该查的都查了,能翻的也都翻了,包括今天跟去罗恒宿舍搜检的也是一无所获。 眼看着这案子就走进死胡同了!刑警队是绝对不会甘心到点儿放人的,可眼下又憋不出来别的线索,一堆人抽着烟叽叽喳喳的发表着各自的见解,企图把眼前的不合理都给踢翻了重来。 吴骁还是攥着他那笔记本,看着看着突然出声道:“咱是不是都钻牛角尖了?你们没想过这案子也许就是自杀呢!” 吴骁的一句话让闹闹哄哄的会议室戛然无声。众人‘嗖’的眼光都聚集到吴骁这边,还没等别人吱声,离着最近的陈铭先推了他一把道:“你要累了就洗把脸去!别整这说糊话呢!” 吴骁还没开口反驳,韩诚却率先道:“我也倾向于吴儿的意见,单从尸体上的伤痕,以及尸体落地时的姿势、位置看我确实推断不出他杀的可能性。” 王队看了老韩几眼又把目光转向了方明浩,方明浩也不抻着,直接盯着王队的眼睛道:“我不是抬杠啊,我们提供的那两个证据怎么说?那个胶带上的指纹位置谁要是说是不小心沾上的,我得跟他拼了!再说那个烟头,这谁都说不出来是凑巧吧!如果罗恒是自杀,那他就不会是单纯的自杀,这些证据只能是他刻意为之,这不就是蓄意陷害吗!” ‘蓄意陷害’这四个字醍醐灌顶一般,冲进会议室里众人的大脑,所有人都低着头开始重新捋了一遍案情,越琢磨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已然成为了眼下最靠谱的结论! 陈铭一脸的不可置信,拉着吴骁的胳膊晃道:“吴儿!要不咱去庙里拜拜吧!这是走了什么背字了!最近碰上的案子里面的孩子一个比一个邪性!这还是祖国的花朵儿吗?食人花都不带这样的!” 吴骁把自己胳膊拔出来,翻着笔记本道:“我之前一直奇怪,毛家宁如果在胶带上留下了指纹,那说明他当时没带手套,也不够细心,这样的人在满是灰尘的现场怎么可能连个多余的指纹都没有!还有那个吴翔的烟头!根据我的观察,这小伙子不是个烟不离手的人,他今天身上就没带着烟,网吧通宵时也就抽了两根,怎么会那么凑巧就在杀人现场留下要命的证据了呢?可如果蓄意陷害这个推断是正确的,那这些事情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王队终于点了点头,但还是不甘心的道:“咱们也别太想当然!什么推断都得有证据依靠才站得住脚!”他看了眼表,“嫌疑人到案时间才刚过了5个多小时,离24小时还早着呢!都把手边的活捡起来,再给我细致的过一遍!要是真没硬核的发现,那咱们24小时一到就放人!” 会议室里的众位都纷纷表示赞同,收拾了东西就赶着去各忙各的。 王队出声喊住了吴骁:“吴儿。你等会!” 吴骁‘哦’的答应着,转回身等着他们队长的吩咐。 王队还在椅子上坐着,踌躇了一阵,才抬头对吴骁道:“吴儿啊,你把现在手里的活分给陈铭和小丁,你单独去追罗恒自杀这条线。尽量多的收集罗恒的个人信息,包括他精神状况,抑郁症的治疗方案,服用的药物信息,这些都越详细越好,明白吗?” 吴骁:“明白!我已经联系过罗恒的家属,跟他们要来了罗恒主治医生的电话,打算明儿一早就联系!” “行,你办事我放心!”王队站起身来,推着吴骁的后背跟他一块儿出了会议室。 吴骁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稍稍侧头看了眼王队。 王光磊虽然一直盯着脚面,职业素养还是让他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注视,他抬起脸直接对吴骁道:“有什么就说!别搞娘们叽叽的欲言又止那一套!” 吴骁一脑门黑线,冲着他们队长无奈道:“我是想问您我去查罗恒,毛家宁那让谁去跟陈铭进去审去?!” 王队:“哦,就这事!看队里谁没事儿,随便找谁都行!我说正经的,我是真不指望从这俩人嘴里套出点儿新鲜东西了!我还以为你又有啥想法了,白让我激动了一下!” “您别说,我还真有想法!”吴骁看王队情绪确实不高,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总觉得罗恒宿舍的那三个人是绑在一块儿的,不管这个案子是他杀还是自杀,在证据链中都不该缺了王程刚这一环!可物证那把拿回来的东西都筛一遍了,还是没丁点儿发现,这没道理啊!您琢磨吧!假设是他杀,就王程刚那性格绝对是给人当枪使的急先锋,要说胶带上的指纹是他的我还觉得更可信;再假设罗恒是故意布了这个局,诬陷欺负他的人,就王程刚那嘴,再怎么也不会把他排除在外吧!” 王队:“说你的猜测!” 吴骁:“我想到了一件事!就是魏莱那天到局里说的事!我看了下日子,那个女学生碰上墩布掉下来的那晚正好是5月10号!也是王程刚三个人不在宿舍的日子!世界上可这么多巧合!我刚看网吧录像的时候,顺带着把那晚的也调出来过了一遍,三个人还是没有可疑之处!” 王队听着吴骁的分析,脑子里也回忆着魏莱那晚的讲述,他习惯性的用手指敲了敲腿,盯着吴骁道:“结论是?” 昏暗的走廊里吴骁的眼睛亮闪闪的,”我觉得那个墩布在整个事件中是个重要的道具!” 第39章 真相 案件进展到这个阶段,不管之后是要往哪个方向追查,都是要有足够的证据链来推导的。 王队听了吴骁的话,具体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赞同了吴骁顺着这个思路追下去的行为,“现在教学楼还在封锁中,你跑一趟去把那个墩布拿提回来交给物证,让他们从上到下里里外外的拆开来检查一遍!” 吴骁痛快的答应了一声,摸出来车钥匙就一溜小跑的拐出了楼道。 取证的过程很顺利,案发现场一直有警员留守,案发后除了警方没有任何人进入过教学楼内。 吴骁按着魏莱的说辞在一楼的女厕中找到了那个墩布,他留了个心眼,特意把整个楼的厕所都看了一遍,证实墩布确实只有这一把。 吴骁拎着墩布上了车,他坐上驾驶室回头看了眼平放在后座上的墩布,这就是把普普通通的木制拖把。把杆是硬木的,看起来使用的时间不短了,杆身被搓拉的光滑黝黑,但杆子顶端有些细小的裂缝,边缘粗糙但不怎么扎手。墩布底盘也是常见的吸水棉条,黑乎乎的已经看不出原始的颜色。 吴骁怕运输过程中造成证物的损坏,特意从痕检那拿了个最大号的塑料袋子,把墩布囫囵个的罩了起来。 这一路上他脑子也没闲着,猜测了各种可能性,他认定这个东西上面能有新的线索,一会儿琢磨着可能会采集到指纹,一会儿又觉着会不会有残留血液?越想脑子越乱,他拿着墩布往物证那送时,几步路的距离走得心都砰砰跳了!他站在办公室门口停了一会儿,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有发现最好,没有也不会再糟糕到哪去,不过是保持原地踏步罢了。不要得失心那么重! 陈铭也摸了过来,俩人一人一边倚着物证室的门,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吴骁:“你不去盯着毛家宁了?” 陈铭:“问过了!我跟他说王程刚来自首了,他就回了我一个哦!我问他5月20号晚上到21号早上的时间是不是在宿舍,人家特不屑的瞥了我一眼说,‘想必王程刚该说的都说了,他说的都对,就是那样!’你这叫我还咋接话!爱咋咋地吧,我等着领导下一步的吩咐了。” 吴骁:“吴翔那边呢?也没进展?” 陈铭:“他那边挺顺利的,一听王程刚自首了,都不用人催,噼里噗噜都秃噜出来了,话里话外的还紧劲儿往外面摘自己,明示暗示着自己就是个跟风的,主要是王程刚的错!” 吴骁对此也不意外,他现在只关心证词能不能对得上,“口供对上了?” 陈铭点点头,“对上了!基本一致!” 吴骁望了眼办公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咱头儿呢?还杵办公室郁闷呢?” 陈铭嘿嘿笑了起来,侧过脸悄声道:“人家校领导带着专业人士来了,咱队长带着小丁去接待的。我刚在会议室门口偷听了下,里面正海说神聊的扯皮呢!你放心吧,那边没俩小时完不了事!”他说着探头往门里面看了眼,叹着气道,“哎哟,但愿真能有收获,要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把人放回去,咱王队真得憋屈出病来!” 吴骁瞅了他一眼也没言语,他低头搓着手机壳,心里暗自琢磨着,实在不行要不要甩出来校园霸凌这个引头,好把三个人再多扣一阵,要知道这人一旦放走了,要再揪回来可就不容易了!可这个理由又有点儿牵强,当事人都不在了,不知道能不能被认可! 好在还没等他发愁太久,物证检验室里就传出来喊声,“吴骁!快进来!” 陈铭比吴骁更快的反应过来,一步就冲了过去,急着问道:“查着啥了,查着啥了?快快快,给说说!” 第48章 检验员推起来化验时带着的镜子,指着电脑上输入的一大篇信息解释道:“我们把拖把整个拆开检查了,在木把的顶端位置找到了一处刮痕,上面挂着一丝儿纤维,纤维成分检验出来了,是denim。” 陈铭:“啥玩意?” 吴骁:“丹宁!牛仔布?” 检验员点点头,“对,就是用于牛仔衣物的布料,这个颜色是天蓝的,我把颜色图发你手机上了,检验报告等会儿就能出来,你们忙去吧,一会儿好了就给你拿过去。” 吴骁:“谢谢啊!还查出来别的了吗?” “暂时没有,墩布头正验着呢,没有血液反应,看看还能不能发现别的吧!” 陈铭搭着吴骁的肩膀往回走,“哎,有啥想法不?” 吴骁揉了揉眼眶,“你说要是罗恒故意陷害,这会不会也是他提前布置好的!” 陈铭也摸着下巴,想了想道:“你是说他要诬陷王程刚?看监控时我记得5月20号那晚上,王程刚穿的是t恤运动裤吧,对不上啊!” 吴骁一拍巴掌,“对不上就对了!所以这墩布还在一楼厕所放着,没在现场啊!” 陈铭:“你等会!我脑子有点儿乱,这墩布可是一直在一楼啊!你的意思是说5月10号那晚上罗恒就过去布置好了这一切,然后不知道怎么出了岔子就没实施,等到5月20号晚上,王程刚穿的不是那天的衣服,所以这个套儿就没用上?”他挠了挠头,抬眼看着吴骁道,“这也不对啊!要真是罗恒下了决心的想陷害,他再从王程刚那货当天穿的衣服上弄点儿小细丝儿,应该不是难事吧!你看看那指纹!那烟头!这推断站不住脚啊!” 吴骁对这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放弃瞎琢磨,直接道:“咱直接去问王程刚,看他什么说法!” 王程刚被问到5月20号穿的衣服时,一脸的莫名其妙,随后他站起来指了指浑身上下,“就是这身衣服啊!” 陈铭伸手把他拉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连鞋面都没放过,还是没发现任何牛仔布料的成分。 “你5月10号那晚穿的什么还记得吗?”吴骁站在一旁,盯着他的脸接着发问。 王程刚想不明白为啥警察突然对他穿的衣服感兴趣了,可他也不太敢问,只好努力的回忆起来。顶着俩警察灼热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上身穿的是t恤,我实在想不起来是哪件了?不是黑的就是蓝的。下面穿的牛仔裤,浅蓝的。” 陈铭和吴骁听着这话都是心头一跳,俩人暗中对了个眼色,陈铭扫了王程刚一眼,状似漫不经心的道:“你裤子记得到挺清楚!” 王程刚进了警局把该说的能说的都倒了个干净,现在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他听了陈铭带着调侃的问话,满不在乎的一摆头,“嗨!男生都这样,上衣还稍微多几件,裤子就是那么两三条,倒着穿呗!我也不怕您笑话,我就是懒,牛仔裤一般半个多月一换,这月初我刚换上新洗的,10号还没到换裤子的日子呢!” 吴骁听他说完,指着他腿上的运动裤道:“看来这是换裤子的日子到了!” 王程刚一挑眉,“那倒不是,这周末才到洗衣服的日子。可我吃饭时把裤子弄脏了,不换不行啊!” “弄脏了?”陈铭不自觉的嗓门都提高了,“什么时候弄脏的?怎么弄的?” 王程刚被吼得有点傻,结结巴巴道:“就去网吧通宵那天弄脏的,吴翔催着我赶紧吃饭,怕一会儿网吧没位置了,我吃的太急碗没放好,就把剩下的油汤都扣裤子上了。那一大片实在没法穿出去,我就换了一件儿。”他抬了抬腿,“就这条。” 吴骁点开手机信息,找出收到的布料颜色对比图,点大了放到王程刚眼前,沉声问道:“你好好看看,你换下来的裤子是这个颜色的牛仔裤吗?” 王程刚伸着脖子仔细瞅了几眼,疑惑道:“是,是啊!这裤子怎么了?” 吴骁伸手拍上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道:“你那条裤子放在哪了?宿舍?洗衣房?” 王程刚被吴骁严肃的神情镇住了,楞楞的道:“就在我床头搭着,还没来得及洗呢。” 吴骁听罢一言不发扭身就跑了出去。 陈铭看着吴骁的背影,嘴角挂上了笑,对着瞧傻了的王程刚安慰道:“行啊小伙子!这回要是帮上忙了,哥哥真去帮你求情,让学校别开除你!” “开除!”王程刚眼都瞪圆了,“我以为最多是记大过!我真没干什么啊!我就是嘴上缺点儿德,可罗恒那事我都没跟别人提过啊!” 吴骁再一次驱车驶进s大时,学校里已经打过了熄灯铃,偌大的校园整个沉寂下来,宿舍楼黑漆漆的一片,已经落了锁。 吴骁敲开楼下管理室的门,道明了来意,熟门熟路的三两步就蹿到罗恒他们寝室门口,管理员追上来,配合的开了门锁,他提着应急灯往屋内一扫,吴骁的视线一下子就找到了目标物。那条裤子正搭在床头显眼的位置上,他伸手取下来,凑到灯下粗粗的翻看着,果然在大腿的部位有大片的油侵痕迹。确认无误后他把裤子卷进证物袋,火急火燎的就往回赶。他心里也是攒了一团火,那火烧啊烧啊,仿佛眼前的晦暗不明一下子就能被拂个干净! 警车开进警局大院,还没停稳王队就迎了上来,扒着窗户一叠声的问:“找着了吗?拿回来了?” 吴骁一手停车,一手把证物袋递了出去,王队接过来看都没再看吴骁一眼,扭身就进了楼。 吴骁追到办公室时,裤子已经进了物证室。 检验的过程很迅速,还没给几个人留下多余的提心吊胆时间,结果就出来! 两个样本成分吻合! 第40章 尾声 朝阳初绽,暖橘色衬得天地间带着丝丝暄和。 迎着晨光一群人走出了南湾分局的办公大楼。 经过一整夜的整理、推翻、重塑、推断,虽然罗恒案定案为自杀还存在一些谜团,但三个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是确认无误的。王队签字确认后,带着忙乎了一晚的几个人,把校方领导和吴翔他们三个一直送到了警局大门口。 吴骁跟在最后面,他逆着光眯眼看着走远的众人。 吴翔早摆脱了在审讯室里的状态,机灵劲又回来了。他紧挨着学校派来的姓张的主任,不断的小声叨咕着什么,时不时的还露出些笑容,笑得谄媚又委屈。 吴骁不用听都知道,这孩子肯定是全力洗白自己呢! 王程刚却出乎意料的安静,他低着头站在一群人中随着大流往外走,没人问话就陪衬在旁,也不主动出声,看起来心事重重。也许经此一事这个男孩子真的在一夜之间成熟了起来,不会再咋咋呼呼的横冲直撞了。 坠在那群人末尾的是毛家宁。这孩子还是始终一言不发。 吴骁盯着他的背影默默的叹了口气,其实就算抛开案件,他也是真的想弄明白这人脑子中到底想得是什么? 眼见着几人越走越远,吴骁几乎忍不住叫住他,板着他肩膀痛痛快快的问出个所以然来,好在多年的职业生涯让他学会了克制。 但没承想,在吴骁还没挪开黏在毛家宁身上的目光时,毛家宁突然站住了脚猝不及防的扭过头来,他的视线自然直接撞上了吴骁的。吴骁也没打算掩饰,还是依旧直愣愣的看着他,在这种直白的审视下,毛家宁却迎着他走了几步,等到吴骁也在他面前停住时,他率先开口道:“吴警官是不是对我不配合的态度很有意见?” 吴骁扫了眼还在大门前寒暄的众人,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道:“哦,看来我表现的还挺明显的!” 毛家宁丝毫没理会吴骁的调侃,他迎着太阳微微抬起了头,仿佛自言自语的说着,“有句话叫‘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只是想尽力感受下无从辩解和没人理解的苦楚。其实我知道即便我一个字不说,我也能摘的清楚,因为那晚我们三个是在一起的,那俩人肯定会为了洗清自己嫌疑,不遗余力的掰扯明白。吴警官,罗恒坠楼的那晚给我留了一句话……” 吴骁脸色一变,伸手就抓上了他的胳膊,急切的问:“什么话?” 毛家宁还是没理会他,也没在意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自顾自的道:“我们四个人最开始是一起玩游戏的,我从小就不怎么合群,能有个契机让我毫无压力的融入宿舍中,我其实高兴极了!可还没等我从开心里缓过神儿来,事情一下子就冲到了另一个极端。宿舍里的口角你们应该了解的差不多了,我也懒得再说。我自认为对他们三个人的态度自始至终也没有什么区别,但看来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也错估了别人的感受。” 吴骁明白了,这孩子是不晓得触动到哪根神经,突然之间想吐露心声了!他当然乐意倾听。他松开手,望着还保持着45度忧伤的毛家宁,没再开口催促,耐心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讲述。 第49章 毛家宁的胳膊被放开后,就抬手遮上了自己直视太阳的眼睛,他接着说道:“吴翔和王程刚在游戏里把罗恒也拉黑了。其实他们完全没这个必要,自从改为我们三个去网吧后,罗恒那个账号就没再登录过。吴警官是不是觉得我这么置身事外,听之任之的态度也没资格去苛责别人?说实话我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态,在我看来这不是大事,时间长了自然就会融洽的。我记得罗恒玩游戏时一直想要一套装备,我也没有特意去为了他收集,但还是慢慢的攒齐了,我就在游戏里转给了他。虽然他很久都没上过游戏了,但可能在我心里还是期望他有一天偶尔闲暇会来看上一眼,等他发现了我留给他的东西后一定是会开心的!” 毛家宁终于转过视线,对上了吴骁的脸,吴骁才发现这孩子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毛家宁:“罗恒真的收到那套装备了。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登录游戏,当我看见他头像亮起来的时候,我差一点儿就一个电话打过去了,但我们三个当时坐在一起,我又怕尴尬,就在我纠结的时候,罗恒发给我一句话后就下线了。” 吴骁翻遍口袋才找出张纸巾,他递给毛家宁,轻声的问道:“罗恒说了什么?” 毛家宁没接那纸,自己胡撸了一把脸,盯着吴骁的眼睛,用咏颂诗歌的口吻道:“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吴骁明显一愣,脑子里完全反应不过来,这是听了个啥?这要是遗言也太文艺了,以他的文学素养丁点儿没明白啊! 毛家宁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冲他招手已经准备上车的老师,最后看了吴骁一眼,嘴角稍稍翘了起来,挂上了一丝温煦的笑意道:“我真希望那束光能再亮一点……” 送走了众人,吴骁坐到电脑前凭着记忆百度搜索了那句话,见到原句的解释后,他恍然大悟,却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 这一句应该算是罗恒的遗言了! 王队和陈铭也同意这个说法。 案件以抑郁症患者自杀结案。 经手的每个人都不愿再去恶意揣测罗恒最后作为的目的性。 也许这个案件中的破绽是罗恒故意留下的;也许真的是毛家宁的举动让他又体会到了温暖,所以才匆匆罢手;也许他只是对于自己的人生绝望了,而那句话是他一直想做却没有做到的…… 吴骁记起魏莱曾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there's a lot of ugly things in this world, son. i wish i could keep 'em all away from you. that's never possible.” 孩子,这世界上有很多丑恶的事情。我希望我能让这些丑恶都远离你。但那是不可能的。 ——《杀死一只知更鸟》 这个世界上的人数以亿计,而思想更是霄壤之别。我们无法真正身临其境去揣摩其中的迥异,也没资格去评判孰优孰劣。我们能做的仅仅是守在善恶的边缘,当恶意绵延时,竭尽全力的去扼杀禁锢。 生而向阳,心怀赤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