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开局认亲,祖母聋老太太》 第1章 穿越禽满,亲奶奶是聋老太太 1963年夏末,蝉鸣搅动著四九城闷热的空气。 南锣鼓巷帽儿胡同里,韦东毅抹了把额角的汗,拦住一个推著自行车匆匆经过的中年汉子。 “同志,劳您驾,打听个地儿,南锣鼓巷95號怎么走?” 汉子停住车,两道审视的目光像刷子般扫过韦东毅洗得发白的学生蓝上衣和肩头的帆布挎包,带著胡同居民特有的警觉:“面生啊,不是咱这片的吧?找谁?” 韦东毅早已习惯这种盘问,不慌不忙掏出贴身收著的学生证递过去,笑容坦荡:“首都经济管理学校毕业的,来南锣鼓巷寻亲。” 学生证是块敲门砖。 汉子接过去扫了一眼,紧绷的脸立刻鬆动了,甚至挤出点笑意:“嗐,经济管理学校的学生啊!出来就是干部!有出息!顺著这胡同一直走,顶到头看见棵歪脖子老槐树,往左拐,第二个广亮大门的大院儿,门牌就是95號!气派著呢,好找!” “谢您了!”韦东毅收回证件,道了谢,顺著汉子指的方向大步走去。 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迴响,手心却微微沁出了汗——挎包里那封发黄的家书,承载著此世血脉唯一的牵连。 家书寄信人:鲁智。 一个他只在母亲去世之后才知道的名字,他的奶奶。 胡同幽深,两侧灰墙高耸,隔出一方方烟火人间。 终於,那扇气派的广亮大门出现在眼前。 朱漆有些斑驳,门环被岁月磨得鋥亮。 韦东毅在门前站定,一股奇异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毫无预兆地漫上心头,仿佛某种沉睡的记忆被门楣上模糊的雕悄然唤醒。 他两辈子为人,確定自己从未踏足此地,这感觉从何而来? “奶奶…还在吗?”他心底忐忑。 这个年代,七十岁已是罕见的高寿。 希望渺茫,可这已是他在世上仅存的根。 若不寻来,余生难安。 正对著大门踟躕,门轴“吱呀”一声响,一位穿著灰布斜襟褂子、挽著髮髻的大妈挎著菜篮子走了出来。 她一眼瞥见门口戳著的陌生青年,脚步顿住,上下打量:“小伙子,你找谁啊?” 韦东毅闻声抬头,目光触及大妈那张谨慎的、带著胡同妇女特有精明的脸时,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无形的锤子敲了一下。 太眼熟了!好像在哪见过! 本书首发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超方便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你记得吗~ 熟悉旋律在脑海中响起,韦东毅忍不住打了寒颤。 自己的审美一向很正,不可能对大妈感兴趣! 一种混杂著荒谬与惊悚的熟悉感瞬间击中了他。 他愣在原地,几乎忘了呼吸。 大妈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发毛,心里直打鼓:这后生瞧著挺精神,眼神怎么直愣愣的?別是脑子有点啥毛病的变態吧? 她下意识攥紧了菜篮子的提手,琢磨著要不要喊人。 电光石火间,韦东毅猛地打了个激灵,强行驱散那诡异的熟悉感。 南锣鼓巷95號…四合院…这张脸…是三大妈! 《禽满四合院》里精於算计的三大妈阎埠贵的老婆! 穿越的实感,此刻才如冰冷的潮水,彻头彻尾地將他淹没。 他慌忙从挎包里掏出那封边角磨损泛黄的信封,声音带著不易察觉的微颤:“大妈,我找我奶奶,她叫鲁智。您认识吗?” “鲁智?”三大妈皱著眉,在记忆里使劲搜刮,半晌摇摇头,“没听说过。我在这院住了小三十年,前院中院后院,几户人家,掰著指头都数得清,没姓鲁的住户。你奶奶多大年纪?长啥样?” 韦东毅的心直往下沉,涩声道:“我没见过她…信是二十多年前的了,算起来,得有七十多了吧?” “七十多?”三大妈像是听到了什么稀罕事,嗓门都扬高了点,隨即篤定地摇头,“那准保是弄错了!我们院就一位七十多的老太太,住在后院,可人家姓什么我不知道,大家都是老太太、老祖宗的叫著!而且家里早就没人了,就剩她一个孤老婆子!” “地址没错!”韦东毅急切地把信封递到三大妈眼前,指著上面清晰的墨字,“您看,南锣鼓巷95號,寄信人就是鲁智!” 三大妈瞥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字,面露尷尬:“我…我这眼神不太好,字也认不全。”她犹豫了一下,看著韦东毅焦灼的神色,终究鬆了口,“得,看你也不像瞎掰的。跟我进来吧,找识字的给你问问清楚。” 她侧身让开路,领著韦东毅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四合院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滯著岁月的气息。 绕过影壁,穿过垂门,喧闹的人声和饭菜香气扑面而来,中院到了。 “他一大妈!他一大妈!快出来瞅瞅!”三大妈站在中院当间,衝著东厢房亮开嗓子喊,“来了个寻亲的小伙子!” 门帘一挑,一位面容和善、衣著整洁的妇女应声而出,正是易中海的妻子,一大妈。 她目光温和地落在韦东毅身上:“寻亲?找哪家啊?” 三大妈抢著道:“说是找他奶,叫鲁智!我琢磨半天,咱院没这人啊,就想著你兴许知道?” “鲁智?”一大妈重复著这个名字,眉头微蹙,陷入思索。突然,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目光死死黏在韦东毅脸上,反覆端详。 她越看,脸色越是变幻不定,一段深埋了二十多年的记忆碎片猛地从脑海深处翻涌上来,带著旧照片特有的泛黄质感。 她猛地一把抓住三大妈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他三大妈!你仔细瞅瞅!你仔细瞅瞅这孩子!像谁?像不像一个人?!” 三大妈被她嚇了一跳,又盯著韦东毅看了好几眼,还是一脸茫然:“像…像谁啊?没印象啊!” “像光正!韦光正啊!”一大妈的声音带著一种近乎颤抖的確认,“聋老太太的儿子韦光正!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老太太本家姓鲁!鲁智!就是她!” 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终於被清晰地喊了出来。 轰隆!三大妈惊得张大了嘴。 韦东毅更是如遭雷击,脑袋里一片空白。 穿越进《禽满》世界已是离奇,他要找的奶奶,竟是这四合院里地位超然、被眾人敬畏地称作“老祖宗”的聋老太太?! “对对对!我爸就叫韦光正!”韦东毅猛地回过神,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手指急切地点著信封收件人一栏那三个力透纸背的毛笔字——韦光正! 三大妈看向韦东毅的眼神瞬间变了,从最初的审视、怀疑,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思。 这年轻人,竟是聋老太太失散多年的亲孙子!嫡亲的血脉! 第2章 祖孙相认 “老天爷啊!孩子!快!快跟我去见老太太!”一大妈激动得声音都带了哽咽,她一把攥住韦东毅的衣袖,仿佛怕他下一秒会消失,不由分说就拉著他往后院疾走,“老太太孤苦伶仃熬了这么多年,菩萨保佑,总算等到了!总算等到了啊!” 三大妈也赶紧小跑著跟了上去,心头翻江倒海,这消息太炸了。 后院更显幽静。 一大妈几乎是扯著韦东毅衝到聋老太太屋门口,声音带著难以抑制的颤抖:“老太太!老太太!您快看看!我把谁给您带来了!” 屋里,聋老太太正独自坐在临窗的炕沿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糊著高丽纸的窗户,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布满皱纹的手,正一遍遍摩挲著一个老旧的、边角磨损的紫檀木相框,里面嵌著一张早已泛黄模糊的黑白半身照——一个穿著旧式学生装、眉宇间英气勃勃的年轻男子,她的儿子韦光正。 她的眼神空茫,像是穿透了时光,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对外面一大妈的呼喊充耳不闻。 並非真聋,而是这漫长孤寂的岁月,早已將她对这人世的热闹和期盼,一点点消磨殆尽。 要说这世上还有她在意的人吗?肯定是没有了! 傻柱那孩子是好,也只能算她心里半个念想。 门帘被猛地掀开,一大妈几乎是推著韦东毅撞进了这片沉寂的光影里。 “老太太!您抬头瞧瞧!瞧瞧我把谁带来了!”一大妈把失神的韦东毅往前推了一步。 光影晃动。 聋老太太有些迟缓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带著被打扰的些许茫然,落在突兀闯进的年轻人脸上。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老太太布满沟壑的脸庞骤然僵住,摩挲相框的手指猛地停住,微微颤抖起来。 她浑浊的眼睛一点点睁大,瞳孔深处,如同投入石子的古井,泛起剧烈而痛苦的涟漪。 她死死盯著韦东毅的脸,目光贪婪地、一寸寸地描摹著那眉眼、鼻樑、嘴唇的轮廓,仿佛要將这张脸刻进灵魂深处。 乾瘪的嘴唇哆嗦著,浑浊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顺著深刻的皱纹蜿蜒流下,滴落在她枯瘦的手背上,洇湿了深色的衣襟。 “孩…孩子…” 一个破碎的、带著难以置信的嘶哑声音从她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轻得像怕惊飞一片羽毛。 她伸出枯树枝般颤抖的手,朝著韦东毅,“过…过来…” 那是歷经无数次失望后,对眼前景象近乎恐惧的祈求,生怕这又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幻梦。 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衝上韦东毅的鼻腔和眼眶。 血脉相连的悲愴,穿越时空的孤苦,在这一刻汹涌地击中了他。 他几乎是踉蹌著扑到老太太炕前,“咚”的一声跪了下去,微微仰起脸,让自己的面颊轻轻贴上老太太那只冰冷、布满老人斑的颤抖手掌。 温热的触感带著真实感传来。 老太太的手猛地一颤,隨即像抓住失而復得的珍宝,紧紧捧住了韦东毅的脸。 泪水更加汹涌,她喉头哽咽,又哭又笑,声音含混不清:“像…太像了…太像了…我的光正儿啊…” 那是一种跨越了生死的辨认,一个母亲对儿子刻骨铭心的记忆。 一大妈在一旁也忍不住抹眼泪:“老太太!这孩子!是光正的儿子!您的亲孙子!亲骨肉找回来了啊!” “没错!我爸就叫韦光正!”韦东毅强忍著喉头的哽咽,从口袋里掏出那封承载了太多岁月的家书,郑重地放在老太太颤抖的手中。 枯瘦的手指抚摸著信封上熟悉的字跡,那是她当年一笔一划写给远行儿子的思念。 二十多年的期盼、绝望、心死如灰,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啊…” 老太太紧紧攥著那封信,像是攥著自己破碎又重聚的心,哭得撕心裂肺,瘦小的身体在炕沿上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动著,几乎喘不上气,“那年…我天天等…夜夜盼…等光正的回信…等来的…等来的…是他…是他战死的讣告啊!我的儿啊…”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巨大悲慟,並未因时光流逝而减轻分毫。 一大妈和三大妈慌忙上前,又是抚背又是劝慰,好一阵子,老太太才渐渐止住了那几乎要掏空她最后一点力气的慟哭,只剩下无声的抽噎。 她紧紧攥著韦东毅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看著孙子,声音嘶哑而轻柔:“孩子…告诉奶奶…你叫什么名字?” “奶奶,我叫韦东毅。”韦东毅反握住老太太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点暖意。 “好…好名字…我孙儿叫东毅…”老太太吃力地抬起另一只手,心疼地、轻轻地拍了拍韦东毅的头顶,泪水又无声滑落,“苦了你娘俩了…你…怕是…连你爸的样子…都没见过吧?” 韦东毅喉头滚动,涩声道:“我爸牺牲的时候,我还在我妈肚子里…没来得及见上一面。” 老太太的眼神瞬间痛楚得缩紧,记忆被拉回那个烽火连天的岁月:“是啊!那是…四三年…鬼子…扫荡太行山…你爸他…” 话未说完,巨大的悲痛再次扼住了她的喉咙,只剩下压抑的呜咽。 一大妈连忙劝道:“老太太,您千万保重身子!过去的事…咱不提了,不提了!现在东毅回来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啊!您得往前看!”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韦东毅。 韦东毅会意,也赶紧顺著话头劝慰:“是啊奶奶,孙儿好不容易找到您,往后日子长著呢,我还得好好孝顺您,给您养老!您得长命百岁!” 老太太用力吸了口气,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忽然想起什么,急切地问:“孩子…你妈呢?她…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韦东毅眼神骤然黯淡下去,垂下头,声音低哑:“我妈…今年开春…突然得了急病…没…没几天就走了…” 短短一句话,道尽了失去唯一依靠的淒凉。 第3章 一大妈是父亲的青梅竹马 听闻媳妇已经离世,老太太长长地、重重地嘆息了一声,那嘆息里是无尽的悲凉和宿命感:“唉…都是苦命的人…是光正…对不住你们娘俩啊…” 她枯瘦的手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孙子的手。 韦东毅用力摇头:“奶奶,我妈从没怪过我爸!她总跟我说,我爸是为了打鬼子、保家卫国才牺牲的,他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她…她这辈子,就守著我和我爸的名字…” 声音虽轻,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坚定。 老太太的眼泪再次无声滑落,嘴唇哆嗦著,许久才吐出一句:“好媳妇…光正…没福分…我们韦家…对不住她啊…” 无尽的愧疚与哀伤瀰漫在小小的房间里。 一大妈也听得心酸,忍不住问道:“孩子,这么多年…你们娘俩…怎么就没想著来寻你奶奶呢?老太太这些年,心里苦啊…” 韦东毅抬起头,眼中带著深深的无奈:“这封家书,是我妈临走前才从箱底翻出来交给我的。我爸的事,家里的事…很多都是她最后那几天才断断续续告诉我的…她以前,从来不肯多说…”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或许…是怕触景伤情,也怕…希望落空吧…” 老太太伸出手,颤抖地抚摸著韦东毅的脸颊,浑浊的眼里满是心疼和庆幸:“奶奶不怪…不怪你妈…也不怪你…现在来…不晚!真的不晚!”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映著泪光,格外令人心酸,“能在闭眼之前…看到我的亲孙儿…奶奶…奶奶现在就死…也能笑著合眼了!” “呸呸呸!”一大妈急得直跺脚,“老太太您又胡说!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晦气话!您得长命百岁,等著抱重孙子呢!” 韦东毅也紧紧握住老太太的手:“奶奶,您一定要好好的!孙儿还要好好孝敬您,让您享福呢!” 老太太被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哄著,脸上终於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笑容,虽然依旧带著泪痕,却明亮了许多:“好…好…奶奶现在也捨不得死嘍…奶奶还要看著我的孙儿娶媳妇…抱重孙子呢!” 屋內的气氛终於从沉重的悲伤中挣脱出来,渐渐被亲人相认的喜悦和劫后重逢的庆幸所取代。 老太太和一大妈细细问著韦东毅这些年的经歷。 这才知道,韦东毅是从太行山深处一个叫青石峪的小山村走出来的。 他母亲一个寡妇,硬是靠几亩薄田、在山石缝里刨食,將他拉扯大。 韦东毅也爭气,硬是考上了首都经济管理学校,今年七月刚刚毕业。 也知道了韦光正当年在一次反扫荡战斗中负伤,被青石峪的老乡救回家中养伤。 照顾他的,正是韦东毅的母亲。 在养伤的日子里,两个年轻人互生情愫。 伤愈归队前,韦光正留下了那封家书,承诺等打跑了鬼子就回来娶她。 谁曾想,这一別竟是永诀。 韦光正牺牲的消息传回青石峪时,韦东毅的母亲已经怀胎数月。 “苦…真苦啊…”老太太听得老泪纵横,紧紧抓著孙子的手,仿佛要將他过去二十年的孤苦都攥进自己掌心暖热,“在那大山沟里…孤儿寡母…你娘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一大妈和三大妈在一旁也是唏嘘不已,悄悄抹著眼泪。 老太太缓了缓情绪,想起正事,看向一大妈:“翠兰,这都什么时辰了?中海还没下班?” 一大妈看了眼窗外偏西的日头:“还没呢,厂里活儿紧。” 老太太朝门口努了努嘴:“去,让人跑一趟厂里,叫他赶紧回来!就说…就说家里有天大的喜事!天大的!” 一大妈应了一声,转向三大妈:“他三大妈,你家解放在家吧?” “在呢在呢!”三大妈连忙点头。阎解放刚参加完中考,正閒在家里。 “劳烦你跑一趟,让解放去趟轧钢厂,找到他一大爷,就说…”一大妈顿了一下,脸上带著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郑重,“就说老太太的亲孙子!韦光正的儿子!找回家门了!让他无论如何赶紧回来一趟!” “哎!我这就去!”三大妈也明白这事的分量,应了一声,脚步飞快地掀帘出去了。 三大妈一走,屋里的谈话气氛更加放鬆了些。 老太太拉著孙子的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韦东毅也从奶奶和一大妈的口中,渐渐拼凑出一些关於父亲韦光正、关於这个四合院更久远的往事碎片。 一段尘封的往事被老太太带著笑意提起:“你爸小时候啊,皮得很,上房揭瓦掏鸟窝,没少挨揍。倒是中海那孩子,从小就稳重…” 她说著,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坐在旁边纳鞋底的一大妈。 一大妈的手微微一顿,脸上掠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红晕,隨即低下头,装作专注手里的活计。 老太太像是没察觉,继续慢悠悠地说:“说起来啊,翠兰差点就成了你爸的媳妇呢…” “老太太!”一大妈猛地抬起头,脸上红得更厉害了,带著窘迫和一丝被戳破心事的慌乱,嗔怪地喊了一声。 老太太却笑起来,拍了拍韦东毅的手:“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当年两家都看好,光正也喜欢翠兰这丫头,眼瞅著就要定亲了。要不是光正那犟脾气,非要去打鬼子…” 她嘆了口气,语气复杂,“这一走…唉…后面的事,就由不得人了…” 韦东毅恍然大悟。 难怪初见时,一大妈能一眼认出他来,原来是他与父亲长相相似,而一大妈是他父亲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那份源自青春记忆的刻骨铭心,確实远非旁人可比。 反倒是三大妈的反应才是人之常情,毕竟她年轻时虽见过韦光正,但二十多年过去,仅凭几分相似,確实难以联想到故人之子。 祖孙三代人,在这间瀰漫著旧时光气息的屋子里,絮絮叨叨地聊著。 第4章 天意使然! 时间在温情的流淌中不知不觉滑过近一个小时。 门帘再次被掀开,带进一阵略显急促的风。 一个身材高大、国字脸、浓眉阔目的中年男人大步跨了进来,正是四合院的一大爷,易中海。 他额角还带著汗,呼吸微促,显然是接到消息后一路急赶回来的。 “老太太,您…”易中海刚开口,目光就钉在了炕沿边那个背对著他、正和老太太说话的陌生背影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眉头习惯性地锁紧,带著审视和探究。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拍著韦东毅的手背:“中海啊!快瞅瞅!快瞅瞅我这大孙子!光正的种!老天爷开眼,给我们老韦家留了根啊!” 韦东毅闻声转过身。 四目相对。 易中海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他脸上的怀疑瞬间凝固,眼睛猛地瞪圆,瞳孔急剧收缩,死死盯著韦东毅的脸,仿佛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嘴唇哆嗦著,一个几乎被他遗忘、却又刻骨铭心的名字脱口而出,带著难以置信的惊骇:“光正?!你…你回来了?!” 这声变了调的呼喊,饱含著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近乎恐惧的恍惚。 易中海和韦光正,是穿开襠裤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亲的髮小。 当年韦光正牺牲的噩耗传来,易中海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三天。 二十多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已接受,可当一张与逝去挚友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那巨大的衝击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心理防线。 一大妈赶紧上前一步,没好气地推了丈夫一把,声音带著嗔怪和激动:“中海!你魔怔了?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光正的儿子!东毅!亲儿子!” 如同当头棒喝! 易中海浑身猛地一颤,从巨大的恍惚中被强行拉回现实。 他用力眨了眨眼,再定睛看去,眼前年轻人的眉眼虽酷似发小,但那份青春的朝气,终究是不同的。 “哎!哎!瞧我这脑子!”易中海猛地一拍自己脑门,脸上瞬间堆满了混杂著狂喜、尷尬和浓浓感慨的笑容,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我…我这是高兴糊涂了!太像了!这孩子…跟他爸年轻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语无伦次,大步上前,双手用力抓住韦东毅的肩膀,上下仔细打量,眼眶竟也微微泛红。 老太太在一旁看著,眼里带著欣慰的笑意:“孙儿啊,这是你爸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比亲兄弟还亲!你得叫叔!” 韦东毅微微躬身,態度恭敬而不失亲近:“易叔,您好!我叫韦东毅。” 他伸出右手。 “好!好!好孩子!”易中海重重地握住了韦东毅的手,连说了三个好字,那宽厚的手掌带著常年劳动的粗糙和力量,传递著长辈的激动与认可,“光正兄弟…在天有灵啊!留下这么个好儿子!好!” 他用力拍著韦东毅的肩膀,眼中感慨万千。 事实上,当阎解放气喘吁吁跑到轧钢厂,语无伦次地说聋老太太的亲孙子找上门时,易中海第一反应是荒谬和警惕。 老太太家的情况他太清楚了,男丁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断绝了,哪来的孙子? 101看书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s??.???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他怀疑是有人覬覦老太太那点家底,或者想攀附易中海自己在院里的地位。 可当他亲眼看到韦东毅,看到那张酷似韦光正的脸,所有的怀疑瞬间烟消云散。 血脉的烙印,好兄弟的遗泽,比任何证明都更有力。 易中海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转头对一大妈说:“翠兰,这都啥时候了?饭做了没?” 一大妈这才回过神:“哎呀,光顾著高兴了!家里…家里没什么现成的菜了,肉也没买。我跟老太太商量了,咱今儿高兴,下馆子!给东毅接风洗尘!” “下馆子好!是该好好庆祝庆祝!”易中海立刻赞同,下意识地就要像往常一样,弯下腰去背老太太。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动作。 “去去去!”老太太却笑著挥手打开他伸过来的胳膊,像个孩子般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今儿个不用你!老太婆我有亲孙子背!” 易中海一愣,隨即哈哈大笑,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对对对!瞧我这记性!背习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了!该打!该打!” 韦东毅哪里还用提醒? 他早已麻利地转过身,背对著老太太稳稳地蹲了下去,侧过头,露出一个温暖灿烂的笑容:“奶奶,您扶稳了。以后啊,背您这活儿,就归您孙子了!您指哪儿,我背您去哪儿!” “好!好!好!”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枯瘦的手臂环住孙子的脖颈,被韦东毅稳稳地背了起来。 那伏在年轻背脊上的身影,仿佛卸下了数十年沉重的孤寂。 四人刚走到前院,三大妈闻声从自家屋里探出头来,脸上带著点急切的探询:“他一大爷!我家解放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易中海笑著解释:“嗐,我这不急著赶回来见老太太的孙子嘛!厂里食堂也快开饭了,我就把今天的饭票给解放了,让他自个儿在食堂吃,省得来回跑,这大热天的,別把孩子累著了!他吃完就该回来了!” 三大妈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轧钢厂的食堂!油水可比家里足多了! 这一趟腿儿跑的,简直太划算了! 她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叠声道:“哎哟,这怎么好意思!还是他一大爷想得周到!周到!” 她乐呵呵地看著韦东毅背著老太太,在一大爷和一大妈的簇拥下走出四合院大门,心里的小算盘已经飞快地拨动起来:午饭少做解放那份!要是解放那小子在食堂吃饱了,指不定还能省下半拉窝头或者几片菜叶子带回来,那晚饭不也能少做一个人的量?要是油水足,顶饿,晚饭说不定还能再省点…三大妈越想越美,转身哼著小调回了屋,琢磨著怎么把中午这顿饭的米缸看得再紧些。 另一边,四人走在胡同里。 易中海得知韦东毅母亲也在不久前病逝,又是一阵唏嘘感嘆。 “东毅啊,”易中海关心地问,“你这刚毕业,工作单位定下来没有?” 这年头不像后世大学生不如狗,连中专生都是稀缺人才,工作是包分配的。 韦东毅背著奶奶,脚步沉稳:“定了,首都第三轧钢厂,明天就去报到。” “第三轧钢厂?”易中海脚步一顿,隨即脸上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嗨!这不就是我们厂嘛!咱们厂大名就是首都第三轧钢厂!你说巧不巧!” 韦东毅也是一愣。 电视剧里不都叫“红星轧钢厂”吗? 他很快反应过来,电视剧是艺术加工,背景却是真实的歷史。 红星是厂里的荣誉称號,正式的厂名就是第三轧钢厂! 自己是被固有印象误导了。 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单位要是离得远,照顾奶奶不方便。这下好了!” “这就是天意!这就是老天爷开眼!”趴在孙子背上的老太太激动得声音都提高了,枯瘦的手拍著韦东毅的肩,“我们韦家…光正…你们都是好样的!老天爷…菩萨…都看著呢!都看著呢!” 她笑得眼泪又流了出来,那是苦尽甘来、命运垂怜的泪水。 韦东毅稳稳地背著奶奶,感受著背上老人传来的微颤和那份沉甸甸的喜悦与依赖。 他抬头望向胡同尽头那片被晚霞染红的天空,嘴角也弯起一个释然的弧度。 穿越前,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更不信命。 但此时此刻,脚下是六十年代四九城的胡同,背上是他血脉相连、失而復得的至亲,前方是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身边是父亲生前好兄弟… 这一切环环相扣,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冥冥之中拨动了命运的丝线,將他引向这个归宿。 或许,这世间真有天意。 第5章 奶奶盼望认祖归宗 易中海脸上的笑容堆得比什剎海的荷还盛,可心里那桿秤却拨得飞快。 他和老伴膝下荒凉,养老这事,傻柱虽是个实在人,可那炮仗脾气和得罪人的臭嘴,总让他悬著心。 万一哪天步了贾东旭的后尘……易中海不敢深想。 眼前这刚从太行山走出来的韦东毅,像一块温润的璞玉,中专文凭,经济管理学校毕业的干部苗子,对老太太那份赤诚的孝心更是看得见摸得著。 多一条路,多一分安稳。 这念头一起,他再看韦东毅,眼神里的热度便添了几分,如同发现了埋在后院地窖里的陈年好酒。 四人脚步轻快地进了最近的国营饭店“为民饭庄”。 白墙绿漆,几张油亮的方桌条凳,空气里浮著淡淡的油烟味儿。 落座后,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主位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眯著眼,笑得慈祥,枯瘦的手摆了摆:“甭瞅我,你们年轻人看著点。我这把老骨头,尝个味儿就够,要不是图个热闹,才懒得动弹。” 她目光转向韦东毅,带著不容置疑的亲近,“孙儿,你来,想吃什么就点!別跟你易叔易婶客气,他们呀,不缺这点嚼裹!” 易中海立刻接话,底气十足:“没错,东毅,拣硬菜点!咱不差钱票!”他这话掷地有声。 八级钳工,月薪九十九块五,两口子省吃俭用大半辈子,存摺上的数字在六十年代的四九城,绝对算得上殷实人家。 韦东毅也不扭捏,拿起手写的简易菜单,声音清朗:“一份炒麻豆腐,一份红烧肉,一份猪肉白菜燉粉条,再来条清蒸鱼,汤要个西红柿片儿汤,主食米饭。”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油水十足,在这年头已是极体面的待客规格。 柜檯后的服务员大姐麻利地打著算盘,噼啪作响:“炒麻豆腐五毛,红烧肉一块二,猪肉白菜燉粉条八毛,清蒸鱼一块五,片儿汤三毛,米饭一斤二两粮票。统共四块二毛钱,外加两斤粮票,一斤六两肉票!” 这数字报出来,旁边一桌几个穿著工装的汉子都忍不住侧目。 一个壮劳力一月口粮钱也不过三五块! 这顿吃下去,够普通人家嚼用好些天。 易中海眼皮都没眨一下,爽快地数出钱票递过去。 韦东毅看在眼里,心中微澜。 他不是刚穿来时那个懵懂的小白了,深知这年代钱票的金贵。 若非清楚易家底子厚,他绝不敢如此“大手大脚”。 这顿饭,无声地印证著一个朴素的道理:任何时代,没有钱,都寸步难行。 当然,像娄家那样太有钱又守不住的,是另一重风险。 念头飞转间,他对易中海原本“承情帮衬”的简单想法,悄然鬆动。 扎根四九城,照顾奶奶,改开前离京无望。 若能从傻柱手里接过易家养老的担子……这念头一旦滋生,便如藤蔓缠绕。 利弊清晰,关键在於——这事绝不能由自己开口,否则“吃绝户”的嫌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等菜的间隙,易中海呷了口免费的大碗茶,关心道:“东毅啊,你这户口现在落哪儿了?” “读书时迁到学校集体户了,”韦东毅答得乾脆,“毕业分配,按政策,户口该跟著落到单位去。” 这是农村娃鲤鱼跳龙门的黄金通道,另一条则是顶替退休父母的岗位。 提到户籍,一直含笑听著的老太太忽然开口,浑浊的眼里闪著希冀的光:“孙儿,这户口…能想法子迁回咱四合院不?落到奶奶户头上?”她声音不高,却带著一股执拗。 韦东毅瞬间瞭然。 老太太这是盼著他认祖归宗,把“韦”字堂堂正正写回四合院的户籍册上。 他略一沉吟,据实相告:“奶奶,按眼下户籍规章,难。头一条,就得证明我是您直系血亲。这证明,不好开。” 许多事,心知肚明是一回事,白纸黑字的证据是另一回事。 老太太却笑了,带著点过来人的狡黠:“这好办!公安局的刘科长,是你爸当年的老同学!人厚道,逢年过节还来看看我这孤老婆子。改明儿你去寻他一趟,提你爸的名字,准成!” 韦东毅目光投向易中海求证。 易中海笑著点头:“老太太记性好,就是职务记岔了。老刘前年就升副局长了!户籍这块儿就归他管。” 他顿了顿,补充道,“光正兄弟当年在育英中学,人缘是极好的。” 韦东毅心头一震。 四九城公安局副局长! 这位置能量不小,或许不输於傻柱时常掛在嘴边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领导”。 为何剧中从未提及? 他旋即警醒,自己差点又被那部“浓缩版”的《禽满》框住了思维。 真实的世界,远比一部电视剧波澜壮阔、枝蔓横生。 他郑重道:“奶奶放心,孙儿记下了。不管成不成,这趟门,孙儿一定去拜!” “这就对嘍!”老太太眉开眼笑,仿佛一件心头大事落了地。 这时,热气腾腾的菜餚陆续上桌。 酱红的红烧肉油光发亮,燉粉条吸饱了浓郁的汤汁,蒸鱼鲜香扑鼻。 老太太今日胃口奇佳,竟破例夹了好几块颤巍巍的肥肉。 韦东毅眼疾手快,在她筷子伸向第四块时轻轻拦住:“奶奶,油大,尝尝味儿就好,肠胃要紧。” 老太太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倒也听话地放下了筷子。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易中海的目光落在韦东毅身上,越看越是熨帖。 这年轻人,从贫瘠大山里挣扎出来,面对满桌荤腥,既无狼吞虎咽的窘迫,也无刻意拿捏的做作,举止从容,透著一种骨子里的分寸感。 在易中海看来,这便是难得的修养。 再加上干部身份的金字招牌、对老太太那份沉甸甸的孝心担当……傻柱的憨直义气他有,傻柱的莽撞嘴臭他无! 易中海心底那桿秤,彻底偏了。 养老这事,东毅才是那块更稳妥、更光亮的压舱石! 他这点心思,如何瞒得过老太太那双阅尽沧桑的慧眼? 老太太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门儿清。 易中海两口子照顾她十几年,这份情,她认。 但前提是,自家孙儿得心甘情愿! 若孙儿点头,她乐见其成;若孙儿不乐意,天王老子也別想勉强她韦家的独苗。 第6章 养老最佳人选 离开饭庄,剩菜打包得乾乾净净。 这年头的国营饭店,分量实诚得感人。 回四合院的路上,话题转到韦东毅的安身之处。 “眼下天热,我在奶奶屋里打个地铺,挺好。”韦东毅说得轻鬆。 一大妈立刻反对:“一两天对付还行,哪能长久?地上返潮气,伤身子骨!” 易中海沉吟道:“住倒不是大问题。东毅是干部身份,厂里肯定分房。我担心的是,万一分的房离咱院远,你两头跑,照顾老太太就不便了。” “那咱院还有空房吗?”韦东毅抓住关键,“若有现成的,我直接向厂里申请,就落户在院里。” 95號院是大杂院,住户多是房管局或单位安置。 易中海略一回忆:“中院东耳房,之前住的老王家,老王头开春工作调动去上海了,房子刚交回房管所,正空著。面积是小点,你一个人住勉强够,可將来娶妻生子……” 他话没说完,意思明了。 韦东毅脑中迅速勾勒出中院格局:东耳房夹在傻柱屋和二大爷刘海中家之间,对面是雨水那间小屋,后头挨著地窖,位置不算顶好,但胜在就在院里。 老太太这时悠悠开口:“这有何难。孙儿先把那耳房申请下来。老太婆我搬耳房去住。后院我那屋宽敞,留给我孙儿!”她语气不容置疑。 “这可不成!”韦东毅断然拒绝,“哪能让您老为我挪窝?房子的事,我自己想法子。” 易中海却帮腔道:“东毅,老太太这法子我看行!后院搬中院,几步路的事。搬个家总比你日后天天跑远路强百倍。眼下你单身,老太太住耳房也不挤。等你真成了家,咱们再合计换回来也不迟。”他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 韦东毅见老太太也含笑看著他,只得退一步:“那……好吧。不过,换房的事,必须等我成家以后再说。”这是他坚持的底线。 四人回到四合院时,日头正烈,院里静悄悄的,只闻树梢蝉鸣聒噪,正是午休光景。 易中海特意领韦东毅去看了那间东耳房。 推开门,一股尘封的霉味儿。 青砖地面,灰扑扑的墙壁,除了一个光禿禿的土炕,空无一物。 满打满算,三十七八平米,逼仄,却也透著暂时安身的可能。 看过房,韦东毅背起老太太回了后院清凉的北屋。 易中海两口子也回了自家东厢房。 …… 中院,东厢房內。 易中海坐在八仙桌旁,捏著颗炒生米,没滋没味地嚼著,忽然问:“翠兰,你看东毅这孩子,咋样?” 一大妈正归置碗筷,头也没抬:“好孩子啊!模样周正,懂礼数,说话办事都透著股稳当劲儿,越看越招人疼!” 易中海被这直白的夸讚噎了一下,他问的是这个吗? 老两口几十年的默契呢?他明明是问韦东毅適不適合给他们养老! 易中海放下生米,加重语气:“我是说,跟柱子比呢?” “跟柱子比?”一大妈停下手,一脸诧异,“这…这有啥好比的?柱子是掂大勺的厨子,东毅是拿笔桿子的国家干部,压根儿不是一路人嘛!” 易中海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去。 二十多年的老夫妻,平日里一个眼神都心领神会,今儿怎么鸡同鸭讲? 他烦躁地一挥手:“得了得了,跟你说话费劲!我上班去了!” 抓起桌上的蓝布工作帽,闷头就往外走。 上午只请了半日假,下午的班耽误不得。 一大妈看著丈夫气哼哼的背影,心里也犯嘀咕:我说错啥了?柱子跟东毅,本来就没法比嘛! 她摇摇头,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半旧的被褥和一张竹篾凉蓆,抱著去了后院。 在老太太屋里靠墙的地上,利索地铺开凉蓆,再垫上褥子。 “东毅啊,今儿晚上先將就一下,委屈你了。”一大妈直起腰,有些歉意地说。 韦东毅正给老太太打扇,闻言笑道:“婶子,您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什么金贵人,山里石头地都睡过,这算啥委屈。” 一大妈看著他清俊的侧脸,忽然想起什么,感慨道:“你还別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们韦家在这南锣鼓巷,可是响噹噹的门户!那会儿……” “嗐!”老太太笑著打断她,摆摆手,“陈芝麻烂穀子的事,提它作甚?谁家祖上还没几片瓦?老话讲得好,光阴快似箭吶!一转眼,你这当年的小丫头片子,也成老太婆嘍!” 她语气豁达,眼神却有一瞬的飘远。 韦东毅心头微动,对家族旧事生出一丝好奇,但理智立刻压下了这念头。 眼下这光景,“工人阶级”、“贫农”才是护身符。 那些尘封的“高门大户”往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尤其是想到即將到来的疾风骤雨。 他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聊起了明天的报到事宜。 三人閒话家常,不觉日影西斜。 晚饭简单热了热中午打包回的剩菜,对付了一顿。 …… 夜色渐浓,中院易家。 易中海难得地翻出珍藏的半瓶“红星”二锅头,就著一小碟五香生米,自斟自饮。 昏黄的灯泡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易同志还有这雅兴?”一大妈纳著鞋底,打趣道。 易中海抿了口酒,辣得咂咂嘴:“老太太苦尽甘来,得了这么个好孙子,我这心里头,也跟著敞亮!高兴!” 一大妈深有同感:“是啊!老太太熬了这么多年,总算老天开眼!东毅这孩子,是真孝顺!你是没瞧见,下午给老太太捶腿捏肩,那叫一个耐心细致。唉,你说咱俩要是有这么个儿子……” 她话没说完,眼底的羡慕藏也藏不住。 易中海握著酒杯的手一顿,抬眼看向老伴,目光灼灼:“你真这么想?” 一大妈被他看得莫名:“这还有假?我做梦都想有东毅这样的儿子!” 易中海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带著试探和谋划:“那你琢磨琢磨,將来给咱们养老送终,是柱子稳当,还是东毅…更合適?” 一大妈纳鞋底的手停住了,针尖差点扎到手指头。 她愕然地看著丈夫:“现在…现在就琢磨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 “早?”易中海摇摇头,眼神精明,“未雨绸繆,不算早!柱子是咱们看著长大的,知根知底不假。可东毅这孩子,根正苗红,有文化有前程,对老太太这份心更是实打实的!这样的人品心性,打著灯笼都难找。咱现在对他好,处处帮衬著,这情分,不就是养出来的吗?” 他顿了顿,反问,“你觉得东毅靠不靠得住?” 一大妈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靠得住!这孩子眼神正,心也善。不过…这事老太太那头是关键。她老人家点了头,东毅自己也得乐意才行。” “柱子呢?你就不提柱子了?”易中海追问。 一大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提柱子?柱子人是实在,可他那驴脾气上来,六亲不认!后院那许大茂,不也是你看著长大的?知根知底吧?你敢指望他给你养老?”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戳破了易中海对傻柱那份篤定的幻想。 易中海被噎得脸一红,闷闷地端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直衝喉咙:“哼!跟你…没话说!” 但他心里那点关於傻柱的念想,终究是裂开了一道缝。 第7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天刚蒙蒙亮,韦东毅便轻手轻脚起身。 清晨的四九城胡同,空气微凉。 他溜达著,路过街口,正巧遇上国营小吃部蹬著三轮车出来摆摊卖早点。 他掏出钱票,买了四份焦圈、豆汁,用油纸包好,快步拎回四合院。 “叔,婶,早点放桌上了!”韦东毅把两份早点搁在易家外屋的方桌上,朝里屋喊了一声,没等回应,便一阵风似的回了后院。 他时间赶,得去报到。 一大妈闻声出来时,只看到桌上热腾腾的油纸包和门外一闪而过的背影。 “这孩子…跑得倒快!”她嘴上嗔怪,眼角眉梢却漾开了真切的笑意,心里暖融融的。 后院屋里,韦东毅和老太太对坐著,就著咸菜丝,喝著热乎乎的豆汁。 “奶奶,一会儿我就去厂里报到,中午估计赶不回来,您……”韦东毅话没说完。 老太太笑眯眯地打断:“工作要紧!甭惦记我,有你翠兰婶子在呢,饿不著你奶奶!” 韦东毅放下碗,正色道:“老让易叔易婶忙前忙后,我这心里头不落忍。以前是没办法,现在有我在……” “那还不好办?”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精光,慢悠悠道,“你赶紧给奶奶娶个孙媳妇进门,这照料人的活儿,不就有人接手了?” 韦东毅一口豆汁差点呛著,耳根微热:“奶奶!我才二十,这…这也太早了吧?” “早?”老太太一瞪眼,拿筷子虚点著他,“傻小子!等你磨蹭到隔壁傻柱子那岁数,黄菜都凉了!听奶奶的,这事就得趁热打铁!” 她拿傻柱当反面教材,语重心长。 韦东毅想起傻柱在秦淮茹一家身上蹉跎的光阴,深觉奶奶这“反面教材”选得实在精准。 他无奈笑道:“就算我明儿就娶上媳妇,人家姑娘也得上班不是?这问题不还在那儿摆著吗?要不…我每月从工资里匀出些钱,算是给翠兰婶子的辛苦费?” 老太太立刻摇头,神色严肃:“不成!绝对不成!你翠兰婶子照顾我,那是念著多年的情分!这情分啊,只能用情分来还!一旦掺和上银钱,味儿就变了!情分斤斤计较起来,再厚的情谊也得凉!” 她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带著洞悉世事的智慧。 韦东毅细细品味,深以为然。 可这难题,依旧无解。 老太太看著他微蹙的眉头,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瞭然的笑意。 她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豆汁,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才缓缓开口,拋出了盘桓心头的主意:“奶奶这儿啊,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听听看?” 韦东毅抬眼:“奶奶您说。”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解无聊,101????????????.??????超实用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中海两口子,”老太太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都是实心眼的好人。一辈子没个儿女,是他们心里最大的苦。奶奶的主意是——你认了他们做乾爹乾娘!” 她看著孙子瞬间睁大的眼睛,继续道,“乾亲也是亲!成了一家人,名正言顺。往后,翠兰照顾我,顺理成章。等你成了家有了娃,她还能帮著带带孩子,多好的帮手?自然,他们老两口的晚年,你也得担起来,养老送终,天经地义!” 韦东毅彻底怔住了,嘴巴微张,看著老太太沟壑纵横却闪烁著睿智光芒的脸庞。 认易中海当乾爹?! 这弯转得太大,他一时有些发懵。 心里飞快盘算:易家两口子照顾奶奶多年,於情於理,他们老了,自己確实不能袖手旁观。可这“乾爹乾娘”的名分…… 老太太仿佛看穿他的犹豫,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老话讲得好啊,名不正,则言不顺!没有这名分,事,它就不成!” 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带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韦东毅此刻是真正尝到了这句话的滋味。 老太太的深谋远虑,远非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能及。 她提出的“认乾亲”方案,如同拨云见日,瞬间解开了他心中的纠结。 紧接著,老太太却又话锋一转,目光深邃:“不过啊,孙儿,奶奶这把老骨头,灯油熬不了几年了。我提这个,是为你將来铺路,可不是要用老一辈的情分捆住你!你是自由的,韦家不欠谁的,易家照顾我,是他们的情分,不是你的债!你的人生路,自己选,甭管选哪条,奶奶都站你这边!” 老太太这番话,像一股暖流注入韦东毅心田。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奶奶是他唯一的血脉至亲。 若为了虚无的“自由”捨弃这份沉甸甸的亲情,那自由又有何意义? 他展顏一笑,语气真诚:“奶奶,您多虑了。认乾亲这事儿,孙儿心里是愿意的。就怕易叔和婶子那边,会不会觉得咱们太冒失了?” 老太太闻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喜道:“冒失?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事儿包在奶奶身上,保管办得妥妥帖帖!” 祖孙俩又细细商量了些细节,直到韦东毅看时间不早,才起身出门。 为了避开汹涌的上班人潮,韦东毅特意晚了些出门。 清晨的胡同已过了最喧囂的时刻,显得几分清冷,只有零星几个挎著菜篮子的妇女匆匆走过。 …… 第8章 精神小伙招人喜 首都第三轧钢厂,厚重的大门透著工业的肃穆。 “同志,您好。我是首都经济管理学校的毕业生,今天来厂里报到,这是我的介绍信。” 韦东毅从挎包里取出盖著红章的介绍信,递给门岗的警卫。 “哟,中专毕业!这可是干部啊,稀罕人才!” 一个约莫三十岁、面色黝黑的汉子接过信仔细看了看,隨即招呼道,“干部同志,这边登记一下。” 他指了指警卫室內的登记簿。 韦东毅快速填写完访客信息。 黑脸汉子对旁边一个年轻警卫道:“小吴,你带这位干部同志去趟人事科。” 小吴同志点了点头,瞥了韦东毅一眼,惜字如金:“跟我来。” 说完便快步朝厂区深处走去。 韦东毅连忙跟上。 万人大厂的规模果然名不虚传,厂区內道路纵横,机器轰鸣声隱约可闻。 两人走了足有十多分钟,才抵达一栋略显陈旧的办公楼下。 一路上小吴沉默寡言,韦东毅也乐得清静,默默观察著这个即將扎根的地方。 上到二楼。 “人事科,到了。”小吴丟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谢了,同志!”韦东毅对著他的背影道了声谢,整理了一下洗得发白的衣领,才抬手敲响了人事科办公室的门。 “请进!”一个利落的女声传来。 韦东毅推门而入。 办公桌后坐著一位约莫三十出头、齐耳短髮、样貌普通但眼神干练的女同志。 她抬头看向韦东毅,脸上露出微笑:“同志你好,是来报到的新同志吧?” 韦东毅站姿挺拔:“您好!是的,我叫韦东毅,首都经济管理学校毕业,分配到咱们厂,特来报到。这是我的介绍信和相关材料。” 他双手將材料递了过去。 女同志接过材料,边看边自我介绍:“我叫黄晨晨,人事科办公室主任。欢迎你,韦东毅同志。” 她快速瀏览著档案,“嗯,物资管理专业……不错。现在有两个部门有接收名额,一个是物资运输部,一个是后勤採购部。你个人有什么倾向?” 韦东毅表情严肃,声音洪亮:“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组织需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当然,如果能专业对口,更能发挥所长!” 黄晨晨眼中闪过一丝讚许,笑道:“思想觉悟挺高。不过,我个人倒是建议你考虑一下运输部。那边有机会学开车,这可是门硬技术,多少人挤破头都抢不到的名额。你要不要再想想?”她目光带著一丝探寻。 韦东毅心中瞭然。 司机在这个年代確实是令人艷羡的“方向盘”职业。 但他目光放得更远,深知改开后这职业的光环將迅速褪去,且工作强度大,发展空间有限。 后勤採购看似琐碎,却涉及资源调配,更考验综合能力,油水足是其次,关键是能建立广泛的人脉网络,这在任何时代都是硬通货。 “谢谢黄主任建议!”韦东毅语气坚定,“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去採购部,把专业所学用到实处。我相信在採购岗位上也能为厂里做出贡献。” 黄晨晨点点头,並未强求:“行,尊重你的选择。” 她立刻开始办理手续。 填写表格、上交档案……流程走完,她开始介绍待遇:“你是干部身份,转正后升为五级办事员,月工资49.5元。” 听到这个数字,黄晨晨表情平淡,韦东毅心中却是一震。 49.5元! 傻柱作为八级厨师月薪才37块5,就敢在相亲市场挑三拣四。 三大爷阎埠贵更是號称自己靠著27块5养活一大家子人,还能精打细算攒下自行车和电视机的钱。 知识改变命运,在这个时代体现得淋漓尽致。 黄晨晨递过一张纸条:“手续齐了。你现在就可以去后勤採购部报到,具体工作由科里安排。另外,厂里提供住宿,看你是否需要?” “需要,太需要了!我现在暂时借住在亲戚家。”韦东毅连忙应道。 “厂里有集体宿舍和干部单身宿舍。”黄晨晨解释道,“如果不想住厂內,厂里在附近街道也有些公房可以分配,按住房面积大小,每月需缴纳1到5元租金。” 家属院自然与韦东毅这单身汉无缘。 “我选街道公房!”韦东毅毫不犹豫。 “好。”黄晨晨麻利地拿出信纸开具住房证明,一边写一边说,“忙完报到,你拿著这个直接去红星街道办房管科申请。如果有空房,他们会给你安排。” “太感谢黄主任了!您工作认真负责,真是帮了大忙!”韦东毅由衷感谢。 黄晨晨將盖好章的证明递给他,难得地开起了玩笑:“甭客气,都是分內事。不过你这小伙子,长得精神,说话也中听,以后常来人事科走动走动……大姐就喜欢你这样的精神小伙!” 面对这已婚大姐的调侃,韦东毅脸皮微热,赶紧道谢接过证明,略显仓促地告辞离开。 第9章 报到 后勤採购部所在的小楼略显嘈杂。 韦东毅在走廊里拦住一位戴眼镜的男同志:“同志您好,请问採购三科董华文科长的办公室怎么走?” 眼镜男打量了他一眼:“你找我们科长什么事?” 韦东毅扬了扬手中的报到条:“我是新分配到三科的,今天来报到。以后就是同事了。” 一听是新同事,眼镜男態度立刻热情起来:“哦!欢迎欢迎!我叫魏书桓,也是三科的。走,我带你去见科长!” 他引著韦东毅往里走,边走边介绍,“咱们採购部分三个科:一科管生產物料设备,按计划跟其他厂子对接,省心;二科管全厂职工的生活物资,也是计划內;咱们三科嘛……” 魏书桓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负责计划外物资,或者计划內但供应不足时的『找补』。任务派下来,能不能搞到,各凭本事了。干得好的,时间自由,嘉奖也多;干不好的……嘿嘿,车间里可缺人。” 说话间,到了科长办公室门口。 魏书桓敲了敲门,听到“进来”后推门而入:“科长,好消息!咱们科来新人了,经济管理学校的中专生!韦东毅同志!” 办公桌后坐著一位四十多岁、面容精干的中年人,正是董华文科长。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韦东毅:“嗯,知道了。魏书桓你去忙吧。” 魏书桓拍了拍韦东毅肩膀,转身离开。 韦东毅站直身体,朗声道:“报告科长!韦东毅,首都经济管理学校(中专,非大学)毕业,物资管理专业,分配到採购三科,特来报到!请指示!” 董华文脸上露出笑容,站起身伸出手:“好!韦东毅同志,欢迎加入三科!咱们科就需要你这样有文化、有干劲的年轻人!” 他用力握了握韦东毅的手,“以后工作上遇到问题隨时找我,咱们共同克服困难,目標只有一个:保障厂里物资供应,为生產建设服务!” “是!科长!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组织的信任!”韦东毅回答得掷地有声。 “好!有这个態度就好!”董华文满意地点头,“考虑到你是新来的,给你两天时间,把户口迁移、粮食关係、住宿这些个人问题都处理好。后天,正式来科里上班,认识一下其他同事。” “明白!谢谢科长!那我先回去了?”韦东毅请示道。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轻鬆读 】 “去吧!后天准时到岗。”董华文挥挥手。 离开后勤楼,韦东毅没有片刻停留,马不停蹄地赶往红星街道办。 在街道办说明来意,出示轧钢厂证明后,他被直接带到了房管科。 接待他的是房管科黄科长,一位四十多岁、面色和蔼的中年干部。 手续齐全,韦东毅又是中专文凭的干部身份,分房资格毫无悬念。 关键在位置。 韦东毅主动说明情况:“黄科长,我有个情况想反映一下。我有个长辈住在南锣鼓巷95號院,年纪大了需要就近照顾。您看能不能优先考虑把我分到那个院子?房子小点没关係。” 黄科长闻言,拿出厚厚的住房登记册仔细翻查起来。 片刻后,他抬起头,带著几分笑意:“小韦同志,你运气不错!95號院中院东耳房,刚好不久前空出来。不过……” 他顿了顿,善意提醒,“这房子面积確实不大,实用大概38平米。而且朝向、位置在院里也不算顶好。附近其他院子倒是有几间更大更敞亮的空房,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韦东毅毫不犹豫:“谢谢黄科长!不用考虑了,就95號院东耳房!能照顾老人比什么都强。” “行!既然你决定了,那就这么办!”黄科长很乾脆。 他让手下一位姓王的年轻办事员带韦东毅去办具体手续並看房。 韦东毅办事利索,直接在街道办办完了所有分房手续,並预交了半年的租金——按面积算,每月3块2毛,半年共19块2毛。 钱票点清,收据开好。 隨后,小王办事员带著钥匙,和韦东毅一同前往95號四合院。 再次踏入中院,韦东毅的心情与昨日截然不同。 东耳房他昨天就看过了,房间不大,青砖地面,白灰墙皮有些剥落,除了一个光板土炕,空空如也。 两人简单核验了房屋状况,小王拿出验房单让韦东毅签字確认。 “好了,韦同志,钥匙交给你。这房子以后就归你使用了。”小王笑著递过钥匙。 “辛苦王同志跑一趟!”韦东毅道谢。 送走小王,看著手中的钥匙,他知道,自己在这座承载著无数故事的四合院里,真正有了一方立足之地。 他立刻去后院聋老太太屋里拿了扫帚、簸箕和抹布,准备彻底清扫新家。 第10章 推倒贾张氏 刚扫了几下,隔壁易家的门帘掀开了,一大妈探出身来。 “哟,东毅,这就开始收拾了?”一大妈看见他在打扫东耳房,脸上露出笑容,“等等我,我帮你一起弄!” 说著转身回屋,很快也拿著水桶、抹布和一块旧床单走了出来。 两人分工合作,韦东毅负责扫地、清理角落蛛网,一大妈则打水浸湿抹布,擦拭门窗、土炕和墙壁。 人多力量大,加上房子本就不大,不一会儿,屋里就显出了焕然一新的模样,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乾净整洁了许多。 就在两人忙活完,一大妈正抖落著抹布上的灰尘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声音带著刻意的尖锐:“哎哟喂,他一大妈,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这破屋子拾掇得这么干净,给谁住呢?” 一大妈被这突然的声音嚇了一跳,回头见是贾张氏,拍著胸口埋怨道:“贾家嫂子,你这走路怎么没点动静?嚇我一跳!这不,聋老太太的亲孙子东毅回来了,厂里给分的房子就是这间东耳房,以后就是邻居了,我们帮著打扫一下。” 贾张氏一听,那双三角眼立刻瞪圆了,满脸的横肉都绷紧了,声音陡然拔高:“啥?聋老太太的亲孙子?放屁!她家都绝户几十年了,坟头草都老高了,哪蹦出来的野孙子?再说了,这东耳房我早就跟院里人打过招呼了,那是给我家棒梗留著將来娶媳妇用的!谁也別想占!” 她双手叉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一大妈脸上。 “老虔婆!你嘴巴放乾净点!”韦东毅本就对这恶名昭彰的老太婆毫无好感,此刻听到她不仅辱骂自己奶奶是“绝户”,还口出污言秽语,一股怒火直衝脑门。 他猛地攥紧拳头,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直刺贾张氏。 一大妈见势不妙,急忙拉住韦东毅的胳膊,低声道:“东毅,別衝动!” 贾张氏被韦东毅骤然爆发的气势嚇得本能后退半步,但见一大妈拉住了他,胆气又壮了起来,跳著脚指著韦东毅鼻子骂得更难听了:“怎么?你还想打人?小绝户崽子!不知道哪个穷山沟钻出来的野种,也敢在咱院儿里撒野?这房子我说是我家的,就是我家的!你算哪根葱?敢跟我抢?滚回你的山旮旯去!” “野种”、“绝户崽子”等污言秽语不断喷出。 韦东毅胸膛剧烈起伏,血气上涌。 他猛地挣脱一大妈的手(一大妈並未全力拉扯,更多是象徵性劝阻),一个箭步衝到贾张氏面前,指著她的鼻子厉声喝道:“老妖婆!这房子是国家財產,房管所白纸黑字分给我的!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成你家的了?那我现在说你家住的房子是我的,你是不是立刻给我滚蛋?你再敢满嘴喷粪,我撕烂你的嘴!” 贾张氏见韦东毅来真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就想往门外退。 韦东毅怒火攻心,伸手用力一搡。 贾张氏本就站在门槛处,猝不及防被这一推,加上门槛绊了一下,重心顿失,“哎呦”一声惊叫,整个人踉蹌著向后倒去,狼狈地摔倒在门外的青石板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 “哎呦喂!打死人啦!没天理啦!外来户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大家快来看啊!要出人命啦!”贾张氏坐在地上,立刻发挥出撒泼打滚的看家本领,拍著大腿,扯著嗓子嚎哭起来,声音尖利刺耳,瞬间穿透了整个寂静的中院。 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入巨石。 前院、后院、东西厢房……门帘纷纷掀开,不上班的老头老太太、家庭妇女们闻声而动,带著惊疑和看热闹的神情,迅速向东耳房这边围拢过来。 不一会儿,小小的东耳房门前就挤满了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著。 贾张氏见人越来越多,表演愈发卖力,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多半是硬挤出来的),指著站在东耳房门口的韦东毅哭嚎:“街坊邻居们啊!你们给评评理啊!这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抢我们家的房子不算,还动手打我这个老婆子啊!我的老腰啊,我的骨头啊,都被他打断啦!快去叫警察!把他抓起来!这种丧尽天良的畜生,不枪毙也得让他把牢底坐穿啊!” 她一边嚎,一边偷偷观察著眾人的反应。 韦东毅站在门口,脸色铁青,胸膛还在起伏。 他强压下衝上去再教训这老虔婆的衝动。 私下衝突和眾目睽睽之下动手性质截然不同。 刚才那一推,情有可原,而且也没旁人看到,別人问起,打死不认就行。 至於一大妈,那肯定是站在他韦东毅这边的! 现在周围都是人,但若再动手,性质就变了。 他目光冷冷地扫过在地上撒泼的贾张氏,又看向围观的邻居们,心中冷笑:老虔婆,好戏,才刚刚开场。 第11章 壕气干云易中海 贾张氏那身肥膘堵在门槛上,活像尊泼油不进的泥菩萨。 韦东毅拳头捏了又松,这老虔婆打不得——眾目睽睽,真动了手,有理也变没理。 他压下火气,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过去:“贾张氏!你说东耳房是你贾家的,行!把街道办的红头批文亮出来!空口白牙就想占公家的房?” 贾张氏三角眼一翻,脖子梗得老高,唾沫星子喷出三尺远:“批文?我上月就跟街道办递了申请!满院子谁不知道?这房就是留给我家棒梗討媳妇的!街坊四邻,你们评评理,是不是这么回事?!” 她扯著破锣嗓子朝围观的左邻右舍嚷,指望有人搭腔。 可院里静得能听见针落。 那些探头探脑的邻居,个个眼神躲闪,缩著脖子。 谁也不是傻子! 你贾张氏上下嘴皮子一碰,公家的房就成你家的了? 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更何况贾家这一窝,老寡妇刻薄刁钻,小寡妇心思深沉,名声早就臭了街。 別说她没理,就算占著三分理,也没人愿意沾这身腥臊。 贾张氏见无人应援,一张老脸登时由红转青,三角眼耷拉下来,怨毒的光在浑浊的眼珠子里乱窜。 韦东毅冷笑一声,声调拔高,字字清晰砸向围观人群:“老话说得好,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大伙儿都清楚,这东耳房姓公!谁家有困难,够条件,去街道办堂堂正正申请!批了,你搬进去,天经地义!不够格?” 他眼神扫过贾张氏那张扭曲的脸,语气陡然转厉,“你就是把喉咙喊破,把地坐穿,这房也跟你没半毛钱关係!” 说著,他利落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盖著鲜红大印的证明和一张油印的收据单,高高扬起:“白纸黑字,红章为凭!各位叔伯婶子看清楚了!轧钢厂开的住房分配证明!红星街道办收的半年租金单据!从今儿起,这东耳房,归我韦东毅了!” 一位退休的前帐房先生挤上前,接过那两张纸,扶了扶老镜仔细端详,末了中气十足地点头:“没错!手续齐全!这房,確实分给这位韦同志了!” 一锤定音! 人群里顿时“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指指点点,交头接耳,那些带著鄙夷和嘲讽的目光,冰雹似的砸在贾张氏身上。 真相大白,这老虔婆无理搅三分的泼妇嘴脸,又一次刻进了街坊邻居的骨头缝里。 贾张氏那张老脸彻底掛不住了,泼妇的蛮劲被彻底点燃。 她一屁股瘫坐在地,拍著大腿乾嚎起来,声音悽厉得能穿透房顶:“老贾啊!东旭啊!你们睁开眼瞧瞧吧!天杀的小野种抢咱家的房啊!打我老婆子啊!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没活路啊!你们夜里头把他带走吧!带下去陪你们啊——!” 韦东毅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厉声呵斥:“张翠!闭上你的臭嘴!再满嘴喷粪试试!” “喷粪?我喷的就是你这丧良心的王八羔子!” 贾张氏猛地从地上弹起,指著韦东毅的鼻子跳脚大骂,唾沫横飞,“你算哪门子孙子?聋老太婆家里几十年前就死绝户了!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野种?冒充老太太的孙子,骗她的棺材本儿!野种!绝户命!断子绝孙的玩意儿!” 污言秽语如同粪坑炸开,恶臭熏天。 “你——!” 韦东毅胸中怒火轰然炸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步就要跨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张——翠————!” 一个冰冷、苍老,却蕴含著雷霆之怒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破中院喧闹的空气。 全场死寂! 人群像被无形的刀劈开,齐刷刷让出一条道。 只见聋老太太拄著那根油亮的枣木拐杖,在一大妈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稳稳噹噹地走了过来。 韦东毅这才注意到,一大妈不知何时已悄悄溜去后院搬来了这尊老祖宗。 老太太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钉在贾张氏脸上,拐杖头直指她鼻尖:“你刚才,咒谁绝户?!有胆子,再给我老婆子说一遍!” 贾张氏浑身肥肉一哆嗦,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缩著脖子,声音顿时矮了八度:“老…老太太…您別动气…我这…我这不是怕您老糊涂被人骗了吗?傻柱您还说是您孙子呢,谁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是真是假?我也是好心……” “放屁!” 老太太怒极,手中拐杖挟著风声就朝贾张氏劈头盖脸砸去! 贾张氏早有防备,別看一身肥膘,逃命时却异常灵活,肥胖的身子猛地一扭,堪堪躲过那雷霆一击,嘴里还在狡辩:“老太太!您咋不识好人心吶!” 老太太走到韦东毅身边站定,胸膛微微起伏,盯著贾张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张翠!睁开你那势利眼看清楚!我这孙儿,是真是假?!” 贾张氏嫁进这院子三十多年,自然是见过韦光正的。 先前被怒火蒙了心没细看,此刻被老太太气势所慑,她眯起三角眼,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韦东毅的脸。 越看,心头那点模糊的印象就越清晰……像!太像了!她心头猛地一跳。 “你…你到底是谁?” 贾张氏狐疑地问,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一大妈適时开口,声音清晰:“这是光正的儿子!韦光正!想起来没有?” “韦光正?!” 贾张氏倒抽一口冷气,眼珠子瞪得溜圆,指著韦东毅,失声叫道,“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韦光正的种!” 她终於把眼前这张年轻英挺的脸,和记忆里那个早逝的、同样英俊的韦家独子重叠在了一起。 老太太昂起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质问:“现在,你还敢说我孙儿是假的?是野种?!” 贾张氏被堵得哑口无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泼皮的本性让她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一副委屈受害者的嘴脸,指著自己刚才摔倒的地方:“老太太,就算他是您亲孙子,那…那他刚才打我总跑不了吧?您问问一大妈!他那一推,差点把我这把老骨头摔散架!腰到现在还疼呢!他必须赔!赔我医药费!五块……不,十块!” 老太太侧过耳朵,一脸茫然:“啊?你说什么?大点声!老婆子耳背,听不清!” 贾张氏被这招“选择性失聪”噎得直翻白眼,无奈只得又往前凑了两步,扯著嗓子喊:“我说!您这宝贝孙子刚才打……” “什么?!你刚才打我孙子?!” 老太太猛地“听清”了,勃然大怒,根本不等贾张氏说完,手中拐杖再次抡圆了,带著积攒了几十年的力气,狠狠朝著贾张氏的肩膀砸了下去! 又快又狠,全无徵兆! “哎——呦——我的妈呀!” 贾张氏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痛得她杀猪般嚎叫起来,半边身子都麻了。 “敢打我孙子!我打死你个黑心烂肺的!” 老太太仿佛被激怒的老虎,挥著拐杖,追著抱头鼠窜的贾张氏满中院打。 一时间,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贾张氏左避右闪,那身肥肉乱颤,跌跌撞撞,最后屁滚尿流地一头扎进自家房门,“砰”地关上,再不敢露头。 老太太拄著拐杖,站在贾家门口喘了几口粗气,这才缓缓转过身。 她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四周那些看热闹的、窃窃私语的街坊邻居,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声音不高,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都给我听好了!往后,谁再敢欺负我孙儿韦东毅,就是跟我老婆子过不去!我要他好看!没事的都散了!晚上,让我孙儿挨家挨户认门去!” 老祖宗发话,尘埃落定。 看客们见再无热闹,瞬间作鸟兽散,中院恢復了短暂的平静,只留下满地狼藉和贾家紧闭的房门。 …… 晌午的日头晒得青石板发烫。 老太太屋里不开火,韦东毅便扶著老太太,祖孙俩直接去了易家吃午饭。 饭刚摆上桌,门帘一挑,易中海提著个铝饭盒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一大妈有些意外:“老易?你这会儿咋回来了?厂里没事?” 易中海放下饭盒,脸上堆著笑,眼神却瞟向韦东毅:“嗐!这不是想著东毅刚安顿,事儿肯定多,我请了下午半天假,回来搭把手!” 他搓著手,语气热络。 老太太闻言,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回来得正好!下午,你陪东毅去趟信託商店,把东耳房缺的家什物件,都给他置办齐全嘍!要好的!別糊弄!晚上咱家做顿好的,我有要紧事宣布!” 易中海和一大妈飞快地对视一眼,一大妈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易中海立刻拍著胸脯应承:“您老放心!我回来就为这个!保准把事办妥帖!” 老太太又转向韦东毅,枯瘦的手拍了拍孙子的手背,语气不容置疑:“孙儿,听奶奶的!过日子要用的东西,紧著结实耐用的挑!別怕钱!钱要是不够,” 她下巴朝易中海一扬,“让你易叔先垫上!回头奶奶给你!” 一大妈也赶忙接口,笑容慈和:“东毅啊,跟你易叔千万別见外!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开口!都是一家人!” 易中海呵呵笑著,顺势打开了话匣子,带著几分追忆往昔的感慨:“老太太这话在理!真论起来,咱们易家和你们韦家,那是几辈子的交情!我和你爸韦光正,更是打穿开襠裤就在一块儿滚泥巴长大的兄弟!当年还开玩笑说,要是我们两家,一家生小子,一家生闺女,非得结成亲家不可!可惜啊,” 他笑著摇摇头,语气带著点戏謔,“我没那福气生个闺女,不然,哪轮得到別人?你小子就偷著乐吧!” 韦东毅脸上挤出个尷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心里却暗道一声“好险”。 要是易叔真有个隨了他那国字脸、浓眉大眼的闺女……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不过易中海这番话倒非虚情假意。 若非两家这层深厚渊源,以易中海在四合院“无利不起早”的精明算计,怎会几十年如一日,在人前人后把老太太当亲妈伺候,担起养老送终的重任? 要知道,在原剧那模糊的轨跡里,老太太身后留下的后院房子,最终可是落在了傻柱手里,易中海並未从中捞到半分房產实惠。 这份付出,更多是源於那份沉甸甸的故人情谊和自身坚守的某种道义。 午饭在略显微妙的气氛中结束。 歇了个晌午觉,日头偏西,暑气稍退,韦东毅便跟著易中海出了门。 目的地是东华门信託商店——四九城里收售二手家具的“头牌”。 信託行,与当铺不同。 它更像一个巨大的、瀰漫著旧时光气息的中介平台。 高高的柜檯將店面一分为二:一边是售品部,各式各样的旧家具沉默地陈列著,等待新主;另一边是收购部,评估师戴著套袖,拿著放大镜,仔细查验著人们送来的家当。 人们把用不著的物件拿来,或由信託行按市价及新旧程度直接收购,或“委託”寄卖,商定好价格,卖出后信託行抽点手续费,卖不掉,原物奉还,分文不取。 在这物资匱乏的年代,信託行成了无数家庭腾挪周转、寻觅实惠的希望之地,也成了不少“淘宝”爱好者的乐园。 路途不近,两人挤上了叮噹作响的公共汽车。 车厢里瀰漫著汗味、尘土味和劣质菸草的混合气息。 好在道路畅通,几站之后,便到了地界。 易中海熟门熟路,领著韦东毅拐进一条相对清净的胡同,指著一扇掛著“东华门信託商店”木牌、门脸颇大的旧式铺面:“到了!” 一进门,一股混合著陈年木料、桐油、尘土和淡淡霉味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光线不算明亮,高大的屋顶下,密密麻麻地摆放著各式各样的旧家具:雕的拔步床、厚重的榆木箱子、缺了腿用砖头垫著的八仙桌、蒙著厚厚灰尘的梳妆檯……林林总总,像一座被时光遗忘的森林。 易中海背著手,颇有几分財大气粗的派头,在拥挤的家具缝隙中穿行,声音洪亮:“东毅!放开了看!有相中的就言语一声!你叔我別的不敢说,给你小子置办一套像样家什的钱,还是掏得起的!” 他拍了拍鼓囊囊的裤兜,底气十足。 八级钳工每月九十九块五的工资,在这个年代,就是响噹噹的富裕家庭。 韦东毅应著,目光在琳琅满目的旧物中搜寻。 很快,一套色泽温润、隱隱透著金丝的桌椅吸引了他的目光。 桌椅线条简洁流畅,透著古意,桌面木纹细密瑰丽,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著內敛的光华。 他忍不住上前,手指拂过光滑冰凉的桌面。 “同志,这套怎么个价?”韦东毅朝旁边一个面无表情、正掸著灰尘的中年营业员问道。 营业员眼皮都没抬,瞥了一眼,吐出几个字:“金丝楠的,寄卖品。一百五。” “一百五?!” 韦东毅心头一跳。 一整套品相如此完好的金丝楠木桌椅! 这价钱……简直跟白捡差不多!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乾瘪的口袋——交完那十九块二的房租,兜里就剩几个钢鏰儿叮噹响了。 一股巨大的遗憾涌上心头。 这东西,搁几十年后,妥妥的百万级收藏品! 那流畅的线条,那温润如玉的包浆,那细密如缎的纹理,分明带著明清家具特有的气韵! 他恋恋不捨地收回手,嘆了口气,准备挪步。 “等等!”一直留意他神色的易中海突然开口,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豪气,“东毅,我看这套桌椅就挺好!大气!配你干部身份!叔给你买了!” “叔!”韦东毅一惊,连忙摆手,“这太贵重了!使不得!咱再看看別的……” “贵重什么?”易中海大手一挥,打断他,直接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用旧报纸裹著的牛皮纸包。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纸包,露出一摞崭新挺括的“大团结”,厚厚一沓,少说三四十张。 他捏著纸包,在营业员面前不经意地掂了掂,那沉甸甸的分量让营业员原本死水般的脸上,终於泛起了一丝惊讶的波澜。 这年头,能隨手掏出几百块现金的主儿,凤毛麟角。 “只要你小子喜欢,值!”易中海语气豪迈,仿佛的不是钱,“再说了,咱要是弄些歪瓜裂枣回去,老太太和你婶子还不得埋怨我抠门?以为我捨不得给我大侄子钱呢!” 他故意把声音拔高了几分,像是在宣告什么。 接下来,易中海的“购物慾”被彻底点燃。 韦东毅的目光在哪件家具上多停留几秒,易中海立刻拍板: “这个好!结实!黄梨的!要了!” “那个大衣柜,对,红木的!料子厚实!拿下!” 一张榫卯扎实的榆木架子床,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一个带铜锁的黄梨顶箱柜,一个敦实的红木大衣柜……加上先前那套金丝楠木桌椅,不多不少,正好凑齐了象徵成家立业的“三十六条腿儿”。 算盘珠子噼啪一阵脆响,柜檯后的老师傅报出总数:“金丝楠桌椅一百五,黄梨顶箱柜六十,红木书桌五十五,榆木架子床三十五,红木大衣柜六十。统共三百六十块整!同志您点点。” 三百六! 韦东毅感觉头皮一麻,这大大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 可每次他想开口阻拦,易中海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叔有钱”的豪言就把他堵了回去。 易中海面不改色,从牛皮纸包里数出三十六张崭新的大团结,动作麻利地递过去,又交代:“东西送到南锣鼓巷九十五號,中院东耳房。” “好嘞!”收银员脸上难得挤出点笑模样,一边开票一边补充,“送货上门,另收一块钱脚力钱。” 这次,韦东毅抢在易中海前面,飞快地將一块钱拍在柜檯上:“给!” 走出信託商店,夕阳的余暉给街道镀上一层暖金色。 韦东毅停下脚步,面向易中海,神色无比郑重:“易叔,今天……谢谢您!这份情,东毅记心里了。置办家具的钱,算我借您的!等我领了工资,一定儘快还上!” 易中海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语气真诚:“钱的事,不急!你叔我眼下不缺这几个子儿!安心工作,等手头宽裕了再说!” 他话锋一转,关切地问,“对了,你工作具体定在哪个部门了?待遇怎么样?” “定了,採购三科,办事员。”韦东毅答道,“转正后是五级办事员,月工资49.5块。” 易中海脚步微微一顿,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隨即化作浓浓的感慨:“49.5……” 饶是他这八级老钳工,此刻心头也禁不住泛起一丝微妙的波澜。 八级工受人尊敬,工资是高,可说到底,还是个“工”字。 而眼前这年轻人,一脚踏进去,就是“干部”身份! 起点之高,让多少工人干了一辈子也望尘莫及。 这人和人……真是没法比! 他仿佛在韦东毅挺拔的身姿和沉静的目光里,清晰地看到了四个大字——前途无量! 与此同时,易中海心底那些关於“养老投资”的盘算,如同被浇了热油的炭火,烧得更加炽热、更加坚定了。 韦东毅,根正苗红,干部身份,前途光明,对老太太至孝,性情稳重……简直是打著灯笼都难找的完美人选! 傻柱?跟这一比,简直被甩出十条胡同去! 想到此,方才掉三百六十块大洋的那点肉疼,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这钱得值!得痛快!”的舒畅感,甚至觉得……这投资力度,还得加大! 他脸上笑容更盛,带著点意犹未尽的豪爽,拍拍韦东毅的肩膀:“三十六条腿儿是齐活了!东毅啊,你再想想,还缺什么?锅碗瓢盆?暖水瓶?洗脸盆架?今儿咱爷俩索性一趟置办齐了!叔这儿还有两百多呢!不完心里不踏实!” 他拍了拍另一个同样鼓囊的裤兜。 韦东毅:“……” 都说一大爷易中海是四合院里精於算计、惯会道德绑架的“圣人”,可眼下这做派…… 韦东毅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嘆:你大爷,终究是你大爷!真香! 不过,这“香”他不能白闻。 白拿?绝无可能。 为了避免陷入更深的“超前消费”,他果断摇头:“真不缺了,易叔!我一个人住,有这些足够了!锅碗瓢盆这些零碎,回头我自己慢慢添置就行。” 易中海也不勉强,笑著点头:“成!那就等你小子娶媳妇的时候,咱再凑它个七十二条腿儿!” 两人没直接回四合院,顺道拐去了附近的副食商店。 割了一斤肥瘦相间的五肉,拎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公鸡,又买了一条鳞片闪著银光的大鲤鱼。 至於白菜土豆这些家常菜,易中海家里还有存货,便没再买。 等他们提著大包小裹回到南锣鼓巷九十五號时,信託商店的家具还没送到。 这年头短途运输,靠的是板车夫两条腿和一身力气,效率自然快不了。 易中海到家就擼起袖子杀鸡放血,动作麻利。 韦东毅则在院子里的水龙头旁,就著搪瓷盆处理那条鲤鱼。 刮鳞、开膛、去鳃、抠內臟,手法乾净利落,一看就不是生手。 鸡和鱼拾掇乾净,后续的烹煮煎炒就是一大妈的战场了。 两人刚洗净手,院门外便传来一阵喧譁声。 下班时间到了! 轧钢厂的工人们,穿著洗得发白的工装,三三两两,说笑著涌进院子。 原本安静的午后四合院,瞬间被脚步声、说笑声、自行车的铃鐺声填满,烟火气与人声鼎沸交织,拉开了傍晚的序幕。 空气中,似乎已经飘起了即將在易家灶台上腾起的、令人期待的饭菜香气。 第12章 认一大爷当爹! 秦淮茹刚迈进中院月亮门,一股浓烈的肉香混著油脂的焦香就霸道地钻进鼻腔,勾得人肠子直打转。 她撩开自家洗得发白的蓝布门帘,一眼瞅见婆婆贾张氏垮著张老脸,盘腿坐在炕沿上,手里恶狠狠地戳著鞋底,麻线勒得“嗤嗤”响。 “真香啊,”秦淮茹吸了吸鼻子,目光投向香味飘来的方向,“谁家这么阔气,燉上肉了?” 贾张氏头也不抬,三角眼往东厢房方向狠狠剜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刻毒的咒骂:“还能有谁?易中海那老绝户家唄!自个儿生不出个蛋,倒有閒钱买肉吃!” 秦淮茹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压低了:“妈,您嘴上留点德吧。一大爷这些年没少接济咱家棒子麵。这话要是传到人家耳朵里,往后咱家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接济?”贾张氏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射出怨毒的光,“他是东旭的师父!接济咱家那是天经地义!他上赶著帮衬,指不定憋著什么坏水儿呢!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秦淮茹苦笑一声,带著深深的疲惫:“就咱家这光景,破屋烂炕,孤儿寡母,还能有什么让人惦记的?” “装!你再给我装!”贾张氏“啪”地一声把鞋底拍在炕桌上,目光像淬了毒的鉤子,死死钉在秦淮茹依旧纤细的腰身上,“那些臭男人肚子里几根肠子,你秦淮茹能不懂?打量我老婆子眼瞎心盲呢!” 那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过皮肤,秦淮茹脸色瞬间惨白,眼圈驀地红了,声音带著哭腔的颤抖:“妈!我…我对得起东旭!从来没做过半点对不起他的事!” “以前没做,那是你没找著下家!”贾张氏声音尖利得像刀子,“秦淮茹,你给我听好了!你生是贾家的人,死是贾家的鬼!只要我这口气还在,你就甭想做出那些下贱勾当,脏了我贾家的门楣!” 秦淮茹嘴唇哆嗦著,再没吱声,猛地一转身,掀起门帘冲了出去,抬手狠狠抹掉眼角溢出的泪水。 身后,贾张氏朝著她单薄的背影,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浓痰。 骂归骂,气归气,晚上自己和宝贝疙瘩棒梗能不能沾上荤腥,还得指望著傻柱那油水足的饭盒。 这点利害关係,老虔婆心里门儿清。 对著儿媳妇发泄完邪火,她胸口那股子憋闷倒像是顺下去不少。 四合院门洞里,穿堂风吹得人发冷。秦淮茹靠著冰凉的砖墙,心口像堵著块湿透的,又沉又闷。 可当傻柱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胡同口,手里拎著的两个沉甸甸、油渍斑斑的铝饭盒映入眼帘时,所有的委屈仿佛瞬间被那油光碟机散。 她脸上立刻堆起温顺又带著点討好的笑,快步迎了上去,一把就將饭盒网兜抢了过来。 傻柱佯装不满:“嘿!秦姐,留点下酒菜啊!” “放心!”秦淮茹笑靨如,声音清脆,“家里还有半碟子炸生米呢!” 傻柱嘴角抽了抽。 那生米?还不是棒梗那小子前几天从他屋里顺走的! 他只能在心里自我宽慰:孩子嘛,嘴馋不算偷! 两人刚转身要进院,胡同口拐角处传来沉重的“吱呀”声。 一辆堆满旧家具的平板大车,在板爷的奋力拉拽下晃晃悠悠驶来,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劳驾问一声,这是南锣鼓巷95號不?”拉车的板爷抹了把汗,喘著粗气朝傻柱喊。 “没错儿!您这是给哪家送的?”傻柱扬声应道。 “中院,东耳房!”板爷回道。 傻柱一愣:“东耳房?就挨著我屋那间?”他扭头看向秦淮茹,“老王头搬走才几天,这就来新人了?” 显然,韦东毅归家认亲的风,还没来得及吹遍整个四合院。 “瞅瞅去!”傻柱好奇心起,大步流星进了中院,径直走到东耳房门口。 门虚掩著,他探头往里一瞧——屋里打扫得乾乾净净,却空空荡荡,连根板凳腿儿都没有。 他转身就奔了易家,人还在院里,大嗓门已经掀开了门帘:“一大爷!东耳房来新主儿了?您知道谁不?” 屋里,正陪著老太太和韦东毅说话的易中海闻声抬头,笑著朝门口一指:“这不正主儿在这儿坐著呢么!” 门帘一挑,傻柱那张老成得过分的脸露了出来。 “哟!老太太您也在吶!”傻柱第一眼先瞧见了聋老太太,脸上堆起憨厚的笑,熟稔地打著招呼。 老太太乐呵呵地:“傻柱子,我不在这儿,晚上喝你一大爷家的西北风啊?” 自从上了年纪,她家就很少开伙,吃饭全靠易家。 “那是那是!”傻柱吸溜著鼻子,“我说一进门这香味儿勾魂呢,又是肉又是鸡又是鱼的,一大爷家今儿是来了贵客?” 他那厨子的鼻子灵得很。 说完,才把目光转向坐在八仙桌旁的陌生青年,带著几分探究:“这位兄弟就是新邻居吧?怎么称呼?” 韦东毅起身,目光平静地迎上这位《禽满》世界的核心人物。 他伸出手:“柱子哥吧?奶奶一天提起你八回。我叫韦东毅。” 傻柱赶紧伸手握了握,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韦兄弟?你奶奶是……?” 老太太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顿,笑骂道:“傻柱傻柱,说你傻你还不服气!他奶奶就是我!” “啥?”傻柱眼睛瞪得溜圆,表情夸张地看向老太太,“不是……老太太,您除了我,还偷偷认了別的孙子?您这心可够的啊!” 一旁的易中海哈哈大笑:“柱子!別没个正形!东毅可不是老太太认的,是老太太嫡亲的亲孙子!流落在外的血脉,如今找回来了!” 傻柱彻底懵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亲…亲孙子?您……您老没逗我吧?” “逗你?”易中海正色道,“千真万確!东毅还是正儿八经的经济管理学校毕业的中专生,干部身份,分在咱们厂採购三科,转正工资就49.5块!” 傻柱看向韦东毅的目光瞬间变了,充满了惊讶和一种莫名的敬意:“干部?哎哟喂!这以后就是领导了!失敬失敬!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年头,干部身份就是镶了金边的招牌。 韦东毅谦和地笑了笑:“柱子哥说笑了,干部也是普通人一个,鼻子底下长嘴,也得吃饭睡觉。” 他话锋一转,“对了,柱子哥找东耳房住户,是有什么事?” 傻柱猛地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门口来了送家具的大车,说是东耳房的!八成是韦兄弟置办的家当到了!” 易中海立刻起身:“正好!柱子搭把手,帮忙搬搬!” “应该的!”傻柱爽快应道。 三人起身往外走。 刚出屋门,韦东毅的目光就和对门贾家门口倚著门框站著的那个少妇撞了个正著。 三十上下年纪,身段依稀能看出曾经的窈窕,只是常年操劳和营养不良,让那点风韵像蒙了层灰的旧绸缎,眉眼间是抹不去的疲惫和世故。 正是秦淮茹。 她也在打量韦东毅,眼神里带著估量。 “哟,这就是老太太的亲孙子吧?长得可真精神!”秦淮茹脸上立刻绽开热情的笑,声音又软又糯。 显然,贾张氏那张破嘴,消息已经透了出去。 韦东毅只是靦腆地回了个浅笑,没接话。 易中海接过话茬:“晚上让东毅挨家认门,这会儿先紧著把东西归置好。” 秦淮茹识趣地点头:“成,你们忙!” 三人来到院门口,卸下的家具旁已经围了一圈人。 金灿灿的桌椅,深栗色的床架衣柜,在暮色里散发著旧木特有的光泽。 “嚯!这桌子…金丝楠的吧?瞅这金线儿!” “这大床架子也不一般,像是黄梨的料子!” “乖乖,这三十六条腿儿,没三百块下不来!” “这么贵?我去年结婚置办七十二腿儿才了一百出头!” “看这架势,新来的主儿家底厚实啊!” 见易中海来了,人群自动让开条道。 易中海朗声道:“街坊四邻的棒小伙子、老少爷们,都搭把手!帮东毅把家什搬进去!” 韦东毅上前一步,朝四周拱了拱手,声音清朗:“辛苦各位老少爷们、婶子大娘了!我叫韦东毅,经济管理学校毕业的,刚分配到轧钢厂,有幸分在咱们院东耳房落脚。往后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近邻,还请老少爷们儿多关照!” “好说好说!” “经济管理学校出来的可都是干部!有出息!” “小伙子敞亮!模样也周正!” “聋老太太的亲孙子,错不了!” 眾人七嘴八舌应和著,纷纷上手。 搬桌的,抬柜的,扛床板的,人多力量大,一趟就把所有家当稳稳噹噹搬进了东耳房。 在易中海的指挥下,榫卯对接,位置摆正,片刻功夫,原本空荡的屋子便有了家的骨架。 韦东毅心中感慨,这年头的邻里,人情味儿確实浓得化不开。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崭新的“牡丹”,撕开封口,挨个给帮忙的老少爷们递烟:“辛苦各位,抽根烟歇歇!” 眾人笑著接了烟,趁著饭点,很快散去,空气里只留下淡淡的菸草味儿。 这时,一大妈在易家门口招呼:“开饭了!快回来吃饭!” 易中海往回走,还不忘回头叮嘱韦东毅:“东毅啊,把东耳房门锁好!满屋子新家当,大意不得!” “哦!”韦东毅应了一声。 回到易家,洗过手,四人围坐桌旁。 老太太端坐主位,一大妈挨著她。 满桌硬菜:油亮亮的红烧肉,金黄油润的燉鸡,酱汁浓郁的鲤鱼,碧绿的炒白菜,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韦东毅食指大动,但老太太没动筷,他也只能等著。 老太太的目光慈爱地在韦东毅和易中海两口子脸上逡巡,布满皱纹的脸上漾开温暖的笑意:“中海啊,翠兰,你们瞧,咱们这一桌,像不像那三世同堂的一家四口?” 易中海心头一热,声音带著几分动情:“像!太像了!在我心里,您老就是咱的亲妈!” 一大妈也红了眼眶,用力点头:“何止是像?老太太,咱们就是一家子!真真的一家人!” 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翠兰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所以啊,趁著今儿这顿团圆饭,老婆子我有件事要宣布。不过,得先问问你们两口子的意思。” 易中海和一大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郑重:“您说!”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敛了敛,带上几分暮年的萧索:“我老了,黄土埋到脖子根儿的人了。我就怕啊,哪天我眼一闭腿一蹬,撇下我这苦命的孙儿,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上,连个照应的亲人都没有,可怜吶……” 一大妈急忙开口:“您別这么说,您……” 老太太抬手止住她的话,浑浊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我的盘算是,让东毅认下你们两口子做乾亲!乾爹乾娘也是爹娘!往后,就算我这把老骨头没了,他上头还有乾爹乾娘疼著,护著,不至於成了那无根的浮萍!东毅这边,我这个奶奶能做主!就看你俩,愿不愿意收下东毅这个乾儿子?” 认乾儿子?! 这话如同一个炸雷,劈在易中海头顶。 他虽盘算过让韦东毅养老,可“认乾亲”这步棋,他压根儿没敢想! 整个人都怔住了,嘴巴微张,忘了反应。 反倒是旁边的一大妈,一边无比镇定、斩钉截铁地连声说著:“愿意!我们愿意!” 一边藏在桌下的手,狠狠掐在了易中海的后腰上! “嘶——!” 腰间的剧痛让易中海倒抽一口冷气,瞬间回魂! 他猛地看向韦东毅,又看看一脸期盼的老太太,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愿意!一百个愿意!一万个愿意!东毅这样的好孩子,这样的好儿子,我易中海…我易中海做梦都不敢想啊!老天爷开眼,这是赏我的福分!” 他眼眶都红了。 老太太满意地笑了,皱纹舒展开,朝韦东毅努努嘴:“孙儿,还愣著干啥?给你乾爸乾妈敬茶!” 韦东毅立刻起身。 桌上早已备好两杯温热的茶水。 他双手稳稳端起一杯,恭敬地递到易中海面前,目光诚挚,声音清晰而郑重:“爸,您喝茶!” 这一声“爸”,乾净利落地省去了“干”字,如同滚烫的蜜,直直灌进易中海心窝里。 老太太脸上的笑意瞬间加深,眼底满是讚许:好孙儿,上道! 易中海双手微微发颤地接过茶杯,凑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入喉,那股暖意却直衝头顶,激得他老泪差点涌出。 他连声道:“好!好!好孩子!” 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洋溢著巨大的喜悦。 韦东毅又端起另一杯,奉到一大妈面前:“妈,您喝茶!” 一大妈接过茶杯,嘴唇剧烈地哆嗦著,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几度哽咽。 她看著眼前高大俊朗、眼神清正的“儿子”,眼泪终於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一边笑一边慌忙用手背去擦:“哎!哎!好…好儿子!妈…妈也有儿子了…真好…” 她声音破碎,却浸满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易中海伸手,宽厚的手掌轻轻拍抚著老伴的后背,声音也有些沙哑:“大喜的日子,哭啥?该高兴!” 韦东毅也温声道:“是啊,妈。您不仅有儿子了,以后,还会有孙子孙女围著您叫奶奶呢!” 这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一大妈满是泪痕的脸。 她破涕为笑,带著无限憧憬:“听你这么说,妈这心啊,现在就盼著抱孙子了!” 老太太见水到渠成,笑得合不拢嘴,隨即拋出了另一个更具分量的决定,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一块巨石:“等东毅以后成了家,媳妇儿娶进门,咱就盼著他们多生几个大胖小子!头一个娃,那是韦家的根苗,自然姓韦!这第二个娃……” 老太太目光灼灼地看向易中海,“甭管是小子还是闺女,就让他(她)姓易!继承你们易家的香火!中海,翠兰,你们看,这样可好?” 这无疑是一张香气四溢、却远在天边的大饼。 韦东毅连媳妇的影子都还没见著。 可这话,对於一生无子、背负著“绝户”沉重枷锁的易中海来说,不啻於平地惊雷,旱地甘霖! 易中海浑身剧震,猛地从凳子上站起,因为激动,高大的身躯都有些摇晃。 他一步跨到老太太面前,双手紧紧握住老太太枯瘦的手,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您…您老…说真的?!当真?!” 那双平日里沉稳精明的眼睛里,此刻翻涌著巨大的、不敢置信的狂喜,甚至带著一丝卑微的祈求。 如果…如果真能有孩子姓易,哪怕是个女孩,他易中海百年之后,也能挺直腰板去面对列祖列宗了! 易家的香火,没有断在他手里!有续了! 这对他这个骨子里浸透了传统观念的京城爷们儿而言,是比万贯家財更重千钧的承诺! 老太太用力回握了一下易中海的手,目光扫过有些发懵的韦东毅,带著不容置疑的肯定:“我老婆子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不过嘛,” 她故意顿了顿,“这生几个,生男生女,还得看我孙儿以后的本事!三个五个,咱也不嫌多!” 韦东毅:“……” 后世常有人嘲讽多生娃是“继承贫穷”,可在这个物资匱乏、娱乐稀缺的六十年代,生养三五个孩子实属平常。 贾家若非贾东旭早亡,秦淮茹怀上老四老五都毫不稀奇。 漫漫长夜,除了造人运动,还能干啥? 想到未来可能被一群小崽子包围的场景,韦东毅顿觉头皮发麻。 一大妈立刻接上话茬,把老太太哄得心怒放:“像东毅这样盘靚条顺、又有大学问的后生,翻遍咱帽儿胡同也挑不出第二个!以后保准有大把的好姑娘抢著嫁!铁定是多子多福的命!” 一顿“认亲饭”,吃得情意融融,老少四人皆是心满意足。 饭后,易中海两口子悄悄回了里屋。 片刻,两人各拿著一个鼓鼓囊囊、红纸封得严实的大红包出来。 一大妈直接把红包塞进韦东毅手里,声音还带著点哽咽后的沙哑:“东毅啊,妈…妈也没啥好东西给你,这点心意,拿著!” 易中海的红包也紧隨其后,不容拒绝地压在了上面:“爸的心意!必须收下!” 韦东毅连忙推辞:“爸,妈,这真不能要!今天买家具的钱还是爸您垫的,我……” 易中海虎著脸打断:“家具是爸给你的见面礼!一码归一码!这红包是认亲的礼数,是爸妈的心意,你必须拿著!不然就是嫌少,看不起我们!” 韦东毅还想说什么,一大妈已经按住了他的手,眼圈又红了:“孩子,拿著…让妈心里踏实…” 看著眼前两双殷切期盼、甚至带著点卑微恳求的眼睛,韦东毅喉头滚动,最终將那两个沉甸甸的红包紧紧攥在了手心,声音有些发涩:“爸,妈…谢谢你们!” 一大妈这才破涕为笑,利落地收拾起碗筷,同时催促道:“老易,时候不早了,赶紧领著东毅去各家认认门!再晚,该耽误大伙儿歇息了!” 第13章 秦淮茹的小心思! 易中海领著韦东毅出了门。 暮色四合,四合院里家家户户亮起了昏黄的灯火,窗纸上映著晃动的人影。 认门的第一站,是前院西厢房,三大爷阎埠贵家。 易中海敲了敲那扇油漆斑驳的屋门:“老阎!在家呢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阎埠贵那张戴著深度近视眼镜、永远带著点精打细算神情的脸探了出来:“哟!老易!这是带新邻居来认门了?” 他目光落在易中海身后的韦东毅身上,镜片后的眼睛飞快地眨了眨。 “是啊,”易中海侧身,將韦东毅让到前面,声音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趁著大伙儿刚吃完饭都在家,带东毅认认人。老阎,给你隆重介绍一下……” 他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字字清晰,“这是我乾儿子,韦东毅!刚中专毕业,分配在咱们轧钢厂了!” 他刻意加重了“乾儿子”三个字。 阎埠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惊讶得眼镜都往下滑了滑:“乾儿子?不是说…是后院聋老太太的亲孙子么?这…这怎么又成你乾儿子了?” 他看看韦东毅,又看看一脸篤定的易中海,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易中海眉毛一挑,带著点不满,也带著点不容置疑的郑重:“老阎!咱们几十年的老街坊了,我和光正是什么交情,你还不清楚?那是穿一条开襠裤,比亲兄弟还亲的交情!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光正的儿子,那不就是我的儿子?!这有什么毛病?”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著一种朴素的观念。 阎埠贵眼珠子在镜片后滴溜溜转了两圈,立刻换上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啊!对对对!没毛病!一点毛病没有!光正兄弟跟你老易,那交情,是这个!” 他翘起大拇指,“槓槓的!別说认乾儿子,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易中海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阎埠贵重新打量韦东毅,脸上堆起热情又带著点文縐縐的讚许:“哎呀,小韦同志真是仪表堂堂,一看就是有大学问的人!『腹有诗书气自华』,这话放你身上,再贴切不过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韦东毅被这突如其来的文雅马屁拍得有些尷尬,连忙谦逊地回敬:“三大爷您过奖了!您是辛勤耕耘的人民教师,是培育祖国朵的园丁,桃李满天下,这才是真正的文化人!我们这些晚辈,要向您学习!” 两人你来我往,进行了一番教科书级的“商业互吹”,才被三大爷热情地让进屋里。 光线略显昏暗的屋內,三大妈和阎家的四个孩子——老大阎解成、老二阎解放、老三阎解旷、小女儿阎解娣,都好奇地望过来。阎埠贵一一介绍,韦东毅也笑著点头招呼。 隨后,韦东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绿绿的纸包水果。 他挨个给三大爷、三大妈和四个孩子每人分了一颗。 分完,他略带歉意地对阎埠贵解释:“三大爷,院里户数多,我手里就这一斤票,实在只够一人一颗了。您多包涵,別嫌我小气。” 阎埠贵看著手里那颗,又看看孩子们新奇又珍惜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哎哟!这说的哪里话!认个门串个门,哪有还带礼物的道理?这已经很破费,很大气了!东毅这孩子,懂礼数!” 易中海又寒暄了几句,便带著韦东毅告辞离开,前往下一家。 门帘刚放下,阎埠贵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几分,对著四个孩子伸出手:“拿来。” 阎解旷和阎解娣有些不舍,但还是乖乖把交了出来。 阎解成和阎解放也默默递上。 阎埠贵將四颗一股脑塞到三大妈手里。 三大妈心领神会,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空荡荡的旧罐,珍而重之地將放了进去。 “这些都留著,”阎埠贵推了推眼镜,语气带著惯常的算计,“当零嘴吃了多可惜?留著,以后逢年过节串门,或者有点啥事求人,总能用得上。” 他盘算著每一颗的价值。 三大妈点头,小心翼翼地將罐收好。 一家人都习以为常。 阎埠贵那点微薄的教师薪水要养活一大家子六口人,尤其是在刚刚过去的三年困难时期,若非他錙銖必较、精打细算,家里恐怕真有人要饿出个好歹。 只是,这算计过了头,亲情也难免被裹挟进去,变得淡薄。 在韦东毅看来,这位三大爷,占小便宜是本能,但骨子里,並非大奸大恶,甚至算得上一个在艰难岁月里努力撑起家的男人。 阎家人目送著易中海和韦东毅的身影消失在垂门后。 三大妈忍不住低声问:“老阎,你说这韦东毅,一个月能挣多少?”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压低声音,带著点艷羡和篤定:“中专生,转正就是五级办事员,月工资49.5块!稳稳噹噹!” “我的老天爷!”三大妈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49.5块?!比你这干了半辈子的老师挣得还多?!” “废话!”阎埠贵语气复杂,“人家是干部身份!能一样吗?” 他转头,目光扫过自己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声音陡然拔高,带著殷切的期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都听见没?解成、解放、解旷、解娣!好好念书!拼了命也得给我考上中专!將来像人家韦东毅一样,一参加工作就拿49.5块!听见没?!” 阎解旷和阎解娣的心思还粘在那个锁的柜子上,闻言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阎解成和阎解放则若有所思,脸上神情各异。 …… 另一边,易中海带著韦东毅穿过垂门,步入中院。 贾家那扇糊著旧报纸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 易中海上前,敲了敲门:“淮如?我带东毅过来认认门。” 屋里传来秦淮茹清脆的应声:“哎!一大爷!来了!” 门被拉开,秦淮茹站在门口,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笑容,目光飞快地在韦东毅身上扫过,“一大爷,东毅兄弟,快请进。” 韦东毅跟著易中海走进贾家。 一股混合著劣质煤烟、剩饭菜和潮湿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昏黄的灯光下,棒梗正捧著个粗瓷大碗狼吞虎咽,小当和槐坐在小马扎上,小口小口地吃著。 屋里不见贾张氏的踪影。 秦淮茹察言观色,不等两人开口询问,便抢先解释,语气带著一丝无奈:“我婆婆…身子有点不舒服,早早睡下了。东毅兄弟……” 她转向韦东毅,脸上堆满歉意,“下午的事,对不住啊!都怪我婆婆那张嘴…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別往心里去。” 韦东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淡笑。 贾张氏的污言秽语对他伤害有限,但那份赤裸裸的恶意和撒泼耍赖,著实令人作呕。 他的底线很清晰:井水不犯河水。 若贾家不识相再来招惹,他有的是法子让她们吃不了兜著走。 比如,给傻柱介绍个正经媳妇,断了贾家最大的“血包”……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见韦东毅反应冷淡,易中海连忙打圆场,声音带著惯有的和事佬腔调:“嗨!都是误会!邻里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点磕碰拌嘴太正常了!东毅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过去了,过去了!” 他下午已听一大妈说了事情经过,虽觉贾张氏过分,但老太太已经亲自出手教训,在他这里,这事就算翻篇了。 他岔开话题,给韦东毅介绍:“东毅,这是秦淮茹,你以后叫贾家嫂子就行。这三个小的,棒梗,小当,槐。还有下午你见过的贾家嫂子,得叫张婶。” 他特意没提贾张氏的名字。 韦东毅依著礼数,对著秦淮茹和三个孩子点了点头,叫了声“贾家嫂子”。 棒梗抬起头,用一种混杂著敌意和好奇的古怪眼神盯著他,显然下午贾张氏没少在他耳边灌输“坏话”。 易中海又顺势宣布了韦东毅是他乾儿子的事。 秦淮茹立刻换上惊喜的表情,对著易中海连连道喜:“哎呀!这可是大喜事!恭喜一大爷!恭喜一大妈!东毅兄弟一看就是有出息的好小伙子!您二老有福了!” 她嘴里抹了蜜似的夸著。 韦东毅没多言,从兜里掏出三颗,轻轻放在饭桌一角。 爷俩刚离开贾家,门帘还没落稳,里屋的门帘就“唰”地被掀开! 贾张氏像头敏捷的棕熊,猛地冲了出来,目標明確——桌上的! 她一把抓起三颗,动作快如闪电,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腮帮子立刻鼓起一块,又迅速剥开一颗纸,不由分说塞进棒梗嘴里,最后剩下一颗,紧紧攥在手心,毫不犹豫地揣进了自己那件袄口袋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都没看旁边眼巴巴望著的小当和槐。 她嘴里含著,含糊不清地低声咒骂:“呸!装什么大尾巴狼!一句误会就完了?小绝户打老娘的事,没完!等著瞧!” 骂完了韦东毅,她矛头立刻转向易中海,声音带著刻毒的嫉妒,“易中海这老绝户,抠门到家了!挣那么多钱,就给三颗破?活该断子绝孙!现在倒好,老绝户认了个小绝户当儿子,绝配!绝户凑一窝!” 秦淮茹看著婆婆这副嘴脸,无奈地嘆了口气。 方才人一来,她就嚇得躲回里屋装睡,人一走,立刻原形毕露,污言秽语倾泻而出。 她忍不住轻声劝道:“妈,人家认个门,还送了,够意思了。这几年院里有新住户搬来,谁不是空著手认门?” 贾张氏三角眼一瞪,唾沫星子喷出:“你胳膊肘往外拐?帮谁说话呢?!” 秦淮茹脸上露出委屈,声音却压得更低,带著点现实的考量:“妈!韦东毅现在可不光是老太太的亲孙子,还是一大爷的乾儿子!您得罪了他,万一一大爷以后不接济咱家了,这日子……”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贾张氏像被掐住了脖子,喉咙里咕嚕一声,冷哼一声,到底没再骂下去。 骂人固然解气,但一大爷家那点粮食和零钱,是实实在在不能丟的“血”。 然而她並不知道,韦东毅的出现,已悄然拨动了命运的指针。 屋里短暂地安静下来,只剩下棒梗嚼的吧唧声和碗筷碰撞的轻响。 忽然,贾张氏那双浑浊的三角眼猛地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 她看向秦淮茹,脸上竟挤出一丝带著算计的笑意:“哎,我说,那姓韦的小绝户,听说还是干部身份,工资肯定老高了吧?你说…他能不能像傻柱那样,接济接济咱家?” 她越说越觉得可行,语气都兴奋起来,“都在一个院住著,远亲不如近邻嘛!淮如啊,你瞅空就去他那屋,帮他收拾收拾屋子,洗洗衣服啥的!勤快点!然后…让他每个月给咱家五块钱!五块不多吧?对他那工资来说,毛毛雨!” 秦淮茹听得目瞪口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妈!您想什么呢?人家韦东毅是文化人,又不是傻柱那个大老粗!能吃这套?再说了,一大妈能看著我去他屋里干活?肯定不能啊!” 贾张氏脸一沉,三角眼闪著精光:“不试试咋知道?明儿你就去!成了最好!不成…咱也没亏啥不是?试试又不要钱!” 秦淮茹看著婆婆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知道反驳无用,索性闭上嘴,算是默认了。 心底深处,一丝隱秘的期盼悄然滋生——万一…成了呢? 韦东毅那笔工资,对贾家来说,诱惑太大了。 试试就试试吧。 …… 就在贾家婆媳俩各自盘算著如何从韦东毅身上“薅羊毛”时,易中海已经推开了中院东厢房傻柱那扇没上锁的屋门,带著韦东毅走了进去。 屋里一股浓烈的廉价白酒味儿。 傻柱正独自坐在八仙桌旁,面前就一小碟盐水生米,捏著小酒盅,滋溜一口酒,吧嗒一颗生米,神情有点落寞。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那张过於老成的脸上。 见两人进来,傻柱眼睛一亮,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哟!一大爷!东毅兄弟!来来来,坐!正好,陪我喝两盅!” 易中海摆摆手:“喝什么酒!就你们俩见过的,认个门!后院还没去呢!” 他脚步没停,直接往门外走。 “柱子哥,改天有空再陪你喝!”韦东毅笑著应了一句,快步跟上易中海。 经过桌边时,他顺手掏出两颗,轻轻放在了生米碟子旁边。 傻柱看著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桌上那两颗孤零零的,苦笑一声,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直衝喉咙。 聋老太太的亲孙子回来了,他打心眼里为老太太高兴。 至於別的?他懒得想。 他现在满脑子愁的是:自己这媳妇,到底啥时候才能娶进门? 韦东毅跟著易中海,將中院剩下的几户人家都走了一遍。 最后,脚步转向后院。 二大爷刘海中家灯火通明。 易中海刚带著韦东毅走到门口,刘海中那洪亮的嗓门就从敞开的房门里传了出来:“来啦,老易!” 易中海迈步进屋:“都在呢!” 刘海中挺著標誌性的將军肚,大马金刀地坐在八仙桌主位上,手里拿著一把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著。 二大妈和他们的两个儿子刘光天、刘光福都坐在旁边。 显然,刘海中早就在等著这场“接见”。 “那可不!”刘海中拿蒲扇指了指旁边的座位,派头十足,“你说要带新住户来认门,我这当二大爷的,不得组织家里人迎接一下?坐!” 易中海脸上掛著笑,却没坐,直接进入主题:“既然都在,正好。这位是韦东毅,聋老太太的亲孙子,也是我刚认下的乾儿子!” 他再次强调了“乾儿子”的身份,“中专毕业,分在咱们轧钢厂採购部了!东毅,来见过你二大爷、二大妈!” 韦东毅上前一步,从兜里掏出一小把,笑著递过去:“二大爷、二大妈,吃!” 刘海中端坐不动,眼皮都没抬一下,更没伸手接的意思。 二大妈赶紧起身,脸上堆著笑,把接了过去:“哎呀,来就来嘛,还带啥东西!太客气了!” 刘海中这才慢悠悠地摇了摇蒲扇,目光落在易中海脸上,语气带著明显的不满和敲打意味:“老易啊,你这认乾儿子,可是咱们院的大事!怎么事先也不言语一声?好歹开个全院大会,或者跟我这个二大爷通个气?做个见证,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嘛!” 易中海笑容不变,语气却软中带硬:“认乾儿子嘛,说到底是我和东毅之间,两家人的私事。不过,二大爷你说的对,大傢伙確实有知情权。这事儿怪我考虑不周,这不,趁著认门,赶紧通知大家一声!” 他给了刘海中一个台阶。 刘海中显然对易中海这“服软”的態度很受用,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蒲扇摇得更起劲了。 他这才看向韦东毅,打著官腔:“韦东毅是吧?嗯,不错!咱们院唯一的有干部身份的人!院里这些年轻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比不上你!有前途!” 韦东毅脸上带著谦逊得体的笑容,立刻送上一记恰到好处的马屁:“二大爷您过奖了!我就是个刚出校门、啥都不懂的生瓜蛋子。以后在院里生活,方方面面,不还得靠您这位经验丰富、管理有方的二大爷指点关照?” 这话简直说到了刘海中的心坎里! 他平生最得意就是自己这个“二大爷”的身份,最渴望的就是別人对他“管理能力”的认可。 韦东毅这顶高帽子戴得他浑身舒坦,一张胖脸顿时笑开了,肥肉都堆到了一起。 他用蒲扇点著韦东毅,对著易中海大声道:“老易!你这乾儿子,是个懂事的!有眼力见儿!认得好!认得好啊!” 语气充满了嘉许。 易中海心里门清刘海中是什么德行,懒得计较,又閒扯了几句家常,便带著韦东毅告辞离开。 最后一站,是后院西厢房,许大茂家。 易中海上前敲了敲门:“大茂?在家吗?”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不是许大茂,而是他媳妇娄晓娥。 她穿著一件清爽的碎半袖衬衣,一头乌黑的短髮利落地別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带著点婴儿肥的圆润脸庞。 皮肤白皙细腻,在昏黄的灯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泽。 她的眼神清澈,带著一种与这嘈杂大院格格不入的安静气质。 韦东毅的目光落在娄晓娥身上时,不由得微微一怔。 在这个“妇女能顶半边天”、女人们大多被生活的重担磨礪得粗糙的年代,娄晓娥身上那种未经风霜、温婉嫻静的大家闺秀气质,如同淤泥里开出的一朵白莲,清新又罕见。 她站在门框里,仿佛连带著门口的空气都沉静了几分。 韦东毅心底暗嘆:这样一朵,怎么就插在许大茂那摊狗屎上了? 因为许大茂下乡放电影没回来,易中海也没打算进屋,就在门口简单地介绍了几句:“晓娥啊,这是后院老太太的亲孙子韦东毅,刚搬进中院东耳房,也是我乾儿子。带他过来认认门。” 娄晓娥的目光好奇地在韦东毅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个年轻人身姿挺拔,眼神清亮,带著一种书卷气,又隱隱透著沉稳,与这院里常见的男人截然不同。 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礼貌的弧度。 韦东毅照例掏出两颗递过去:“嫂子,吃。” 娄晓娥伸出白皙的手接过,轻声道:“谢谢。” 声音温软,像羽毛拂过心尖。 她握著那两颗,看著易中海带著韦东毅转身离开,消失在通往中院的月亮门后,才轻轻关上了房门。 门內,隱约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嘆息。 第14章 四合院富婆!金手指到帐:超市空间! 认门的喧囂散去,夜色已深。 韦东毅跟著易中海回到易家时,一大妈正坐在灯下缝补著什么。 见他们进来,她放下针线,起身给每人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茉莉茶,茶香氤氳,驱散了夜间的微寒。 “东毅啊,”一大妈將茶杯推到韦东毅面前,语气自然又带著不容置疑的关切,“你原先带来的那条床单,我看边上都磨毛了,还破了个小口子,已经给你换了条全新的铺上了。那条旧的,明儿妈给你缝补好,洗得乾乾净净的再给你收著。” “谢谢妈。”韦东毅捧著温热的茶杯,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底。 这句“妈”叫得越来越顺口。 一大妈嗔怪地拍了他胳膊一下:“一家人,谢来谢去生分了不是?” 易中海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看著韦东毅,提出了思量已久的建议:“东毅,还有个事。你看,你一个人开火做饭,锅碗瓢盆置办齐了也麻烦,生火做饭还耽误时间。不如就跟老太太一样,都在我和你妈这儿搭伙吃?反正你妈也不上班,多添双筷子的事儿!” 韦东毅略一沉吟。 自己开火確实琐碎,尤其是刚安顿下来。 他爽快点头:“行!那我每月交十块钱伙食费,不能让爸妈贴补。” “嘿!你这孩子!”易中海立刻板起脸,佯装不悦,“提什么钱?把粮本交给你妈就行!你那点工资,自己攒著,往后用钱的地方多著呢!吃饭能吃穷你爸我?等你往后娶了媳妇,想自个儿开小灶了,再搬出去也不迟!” 他语气豪迈,底气十足。 八级钳工九十九块五的月薪,在这年头,养四个人吃饭,绰绰有余。 韦东毅看著易中海不容置疑的神色,又看看一大妈含笑点头的样子,心中瞭然。 既然认下了这门乾亲,也存了为他们养老的心,再算得錙銖必较,反倒显得生疏了。 他笑了笑,不再坚持:“好,都听爸的。” 一旁的老太太自始至终没插话,布满皱纹的脸上却一直掛著安详满足的笑意。 人活到她这把年纪,黄土都埋到了下巴頦,早已看淡了浮世纷扰。 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失而復得的亲孙儿。 如今亲眼见孙儿认下易家这门乾亲,有了依靠,有了“父母”的牵掛,她悬著的心,才算真正落回了肚子里。 老太太看人极准,在她心里,这偌大的四合院,真正能称得上“好人”二字的,除了傻柱那憨直的,也就易中海这两口子了。 当然,这份“好”,也需要孙儿用真心去维繫,去解决他们无后的隱忧。 一家“四口”又閒话了一阵家常,夜色渐浓。 韦东毅起身,稳稳地背起老太太,送她回后院那间熟悉的后罩房。 老太太伏在孙子宽厚的背上,枯瘦的手臂环著他的脖颈,满是依恋。 进了屋,她拉著韦东毅的手,在炕沿坐下,浑浊的眼里是化不开的慈爱和不舍。 “乖孙儿,”老太太声音带著点神秘,指了指炕沿底下,“去,把床底下那个大木箱子拖出来。奶奶有东西要交给你。” 韦东毅依言弯腰,手探入床底,摸到一个沉重的实木箱子边缘。 他稍一用力,將其拖拽出来。 箱子入手沉甸甸的,怕是有好几十斤。 箱体是深色的老榆木,四角包著黄铜,掛著一把厚重的“雄狮”牌铁锁,透著岁月的沧桑。 老太太颤巍巍地从贴身小袄里摸出一枚磨得鋥亮的铜钥匙递过来:“打开它。”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拧,“咔噠”一声脆响,铁锁应声弹开。 韦东毅掀开厚重的箱盖,一股淡淡的樟脑和旧木混合的气味飘散出来。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红绸布。 他小心地將其取出,展开——赫然是一面锦旗! 鲜红的绸面上,八个遒劲有力的金色大字:人民功臣,无上光荣! 锦旗之下,静静躺著一个同样红漆的木匣。 老太太用眼神示意。 韦东毅轻轻放下锦旗,屏住呼吸,打开了红匣。 匣內,红丝绒衬底上,一枚铜质的圆形勋章静静臥著。 勋章图案简洁有力,中心是象徵胜利的麦穗和齿轮,上方一颗红星闪耀。 勋章下方,压著一份摺叠的、纸张已微微泛黄的奖状。 韦东毅小心展开,墨跡依旧清晰:“韦光正同志,在抗日战爭中英勇无畏,战绩卓著,今评定为人民功臣,特授予此状,以资奖励!”落款处是鲜红的印章。 老太太的眼泪无声滑落,声音哽咽:“这是你爸…用命换来的…本想著哪天我闭眼了,让它跟著我一块儿入土…现在好了,交给你,也算…有个传承了。” 韦东毅心头沉甸甸的,郑重地將奖状折好,和勋章一同放回红匣,轻轻合上。 这勋章本身或许不值钱,但它承载的分量,重逾千斤。 “还有这个,”老太太指向箱子里另一个稍小的、黑漆描金的木匣,“也打开看看。” 韦东毅拿起黑匣,打开搭扣。 里面躺著的,竟是一本红色封皮的“活期储蓄存摺”! 封面印著银行的名称和徽记。 老太太脸上露出一丝复杂又带著点释然的笑意:“瞧瞧吧,这就是咱们老韦家…如今剩下的全部家底了。以后,都归你了。” 韦东毅拿起那本薄薄的存摺,没有立刻翻开。 他摩挲著有些磨损的封面,翻到背面,一行熟悉的、极具时代烙印的铅字映入眼帘:“要使我国富强起来,需要几十年艰苦奋斗的时间,其中包括执行厉行节约、反对浪费这样一个勤俭建国的方针。” 他心中暗自揣测著里面的数字:老太太省吃俭用一辈子,存下五百?顶多一千?在这个年代,已是巨款。 他深吸一口气,带著点隨意,翻开了存摺。 目光扫过前面几页记录著零星存取的小额数字,最后定格在最后一栏的结余金额上: 贰万贰仟伍佰陆拾捌元柒角捌分。 韦东毅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死死盯著那串数字——没错!22568.78!有整有零! 他霍然抬头,震惊地看向老太太,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看著他愕然的表情,反而笑了,带著点歷经沧桑的瞭然:“咋了?傻小子?没想到吧?咱们老韦家,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哩!” 韦东毅艰难地点点头,声音乾涩:“確实…没想到。” 老太太目光悠远,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你是不晓得,六十年前,我刚嫁进韦家那会儿,门庭可比这气派多了!高门大院,僕役成群…唉!” 她重重嘆了口气,浑浊的眼里是无尽的苍凉,“谁曾想,短短几十年光景,就…就只剩下我这个老婆子,守著这点念想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韦东毅深有感触地接道,“时代洪流,莫过如是。” “是啊,变了,彻底变了!”老太太点头,语气复杂,“这是个全新的国家了,是你爹他们…用血换来的新世道。” “这盛世,如您所愿!”韦东毅脱口而出,带著后世的篤定。 老太太却笑著摇了摇头,眼神清醒而睿智:“眼下,只能说是个好开头,还谈不上『盛世』!老百姓能安稳过日子,不打仗,不挨饿,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 韦东毅心头一热,语气斩钉截铁:“奶奶!您信我!再给咱们国家五十年,不!也许用不了那么久!一定能建成一个人人吃饱穿暖、娃娃都能上学读书的太平盛世!” 老太太看著孙子眼中灼灼的光,那光芒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昏暗,照亮了遥远的未来。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无比欣慰的笑容,眼神充满了憧憬和信任:“奶奶老了,怕是…看不到那一天嘍!不过奶奶信!信我孙儿的话!咱们中国人,聪明、能吃苦,只要给咱太平日子,这国家…了不得!一定不得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韦东毅心头剧震! 老太太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固有的认知。 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因为看见才相信,一种因为相信才能看见! 老太太,还有他那位素未谋面、血洒疆场的父亲,以及千千万万为这个新世界拋头颅洒热血的先驱,无疑都是后者! 对他们这些从战火与废墟中爬出来的人来说,眼下的和平与安定,哪怕清贫,已是梦寐以求的“好时代”! “还有这个,”老太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枯瘦的手指点了点黑匣底部垫著的一张摺叠起来的、边缘已经破损泛黄的厚纸,“也看看。” 韦东毅小心地取出那张纸,触手感觉异常脆弱。 他屏住呼吸,极轻柔地將其展开。 纸张很大,上面是工整的毛笔字和清晰的朱红大印。 顶部一行大字赫然在目—— 土地房產所有证! 下面清晰地写著房屋坐落地址:南锣鼓巷95號四合院!產权人:韦鲁氏(鲁智)! “这是…咱们院子的地契房契?!”韦东毅的声音带著难以置信的颤抖。 老太太平静地点点头:“老黄历嘍!现在这院子,產权归街道办管著。咱们家啊,只算是有个『分红权』。” “分红?”韦东毅不解。 老太太解释道:“这院里住了二十多户,除了傻柱家、老易家几户祖传的老坐地户,大部分人家住的都是公房,得按月交租子。这租金啊,一部分归街道,一部分…就归咱们老韦家!不然你以为,那摺子上的钱,是大风颳来的?” 她语气带著点歷经世事的淡然调侃。 韦东毅恍然大悟! 原来老太太才是这偌大四合院里深藏不露的“隱形富婆”,是真正的“包租婆”! 老太太把存摺、红匣、黑匣连同那张泛黄的房產证,一股脑推到韦东毅面前,脸上的笑容释然又轻鬆:“这些东西,从今儿起,都是你的了!奶奶…也算彻底交班了。” 韦东毅捧著这沉甸甸的“传承”,一时竟有些恍惚。 自己这是…一夜之间成了“包租公”? …… 回到中院东耳房自己的小屋,躺在崭新的黄梨木架子床上,韦东毅的心绪依旧翻腾不息,毫无睡意。 老太太交付的一切,像一幅幅画面在脑中轮转。 他索性翻身下床,借著窗外透进的月光,再次將那个沉重的大木箱从床底拖了出来。 这箱子的分量,果然是有原因的。 除了存摺、房契、勋章和奖状,箱子底部,赫然还压著一个沉甸甸的、用油布仔细包裹的扁平包裹。 他解开繫绳,掀开油布——黄澄澄的光芒瞬间刺痛了他的眼! 是金条!俗称的“小黄鱼”! 足有十几根! 整整齐齐地码放著,在幽暗中散发著令人心悸的財富光芒! 这无疑是老韦家辉煌年代最后的、最隱秘的家底! 老太太原本的打算,恐怕是带著这些和她一起长眠地下,或者最终捐给国家。 如今,这沉甸甸的一切,都交到了他韦东毅的手中! 巨大的惊喜过后,是无边无际的焦虑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將他淹没。 这些东西太烫手了! 放在这简陋的东耳房床底下?简直是怀璧其罪! 尤其是想到即將到来的那场席捲一切的“十年风暴”……一旦被那些戴著红袖箍的人闯进来,搜出这些金条、巨额存摺和象徵“剥削”的旧房契…后果不堪设想!抄家、批斗、甚至更可怕的结局…韦东毅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奶奶啊…您这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烫手山芋!” 韦东毅苦笑著低语,额角渗出了冷汗。 这真怨不得老太太。 她老人家纵有看透人心的慧眼,也绝对无法预见未来那场特殊运动。 这些財富,在未来的十几年里,非但不是倚仗,反而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可要放弃?改开之后,这些就是他腾飞最雄厚的资本! 如何保住它们?成了此刻压在他心头的巨石。 他心乱如麻地將木箱重新推回床底,和衣躺回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在脑海中疯狂纠缠,疲惫感终於如潮水般袭来,意识渐渐模糊…… 突然! 一道极其刺眼、毫无徵兆的强光猛地在他紧闭的眼皮外炸开! 仿佛有人將一盏几千瓦的探照灯直接懟到了他脸上! “臥槽!” 韦东毅惊得魂飞魄散,猛地用手捂住眼睛,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去。 强光持续了几秒,才缓缓减弱。 韦东毅惊魂未定地慢慢挪开手掌,试探著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石化! 他发现自己竟仰躺在一张宽大、柔软的黑色真皮沙发上! 头顶,是一盏造型极具现代感、散发著炽白光芒的巨大水晶吊灯! 刺目的光线正是来源於此! 他猛地坐起身,心臟狂跳,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 宽敞!明亮! 室內光滑如镜的瓷砖地面。 一排排整齐的办公桌椅,墙角的饮水机,墙壁上掛著的巨大白板和几张激励性的標语海报……这一切都无比熟悉! 这里…是他穿越前工作的那家大型连锁超市的经理办公室! 同事们戏称他为“市长”的那个地方! “我…我这是…穿回来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衝上韦东毅的头顶! 然而,这狂喜仅仅维持了一秒,就被死一般的寂静狠狠掐灭。 办公室的门敞开著。 外面,没有熟悉的键盘敲击声,没有电话铃声,没有同事的谈笑风生。 一片死寂! 韦东毅衝出门外,眼前是灯火通明、一望无际的超市卖场。 货架林立,商品琳琅满目,堆得满满当当:五光十色的零食区,码放整齐的粮油米麵,散发著冷气的生鲜柜,掛满衣物的服饰区……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景象別无二致! 然而,没有人! 没有推著购物车悠閒挑选的顾客! 没有穿著统一制服、穿梭忙碌的理货员! 没有收银台前扫描条码的“嘀嘀”声! 整个巨大的空间,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在空旷中迴荡,显得格外诡异和瘮人。 一股寒意顺著脊椎爬升。 韦东毅拔腿就跑,冲向记忆中最熟悉的一楼主出口! 然而,当他衝到原本应该是宽敞明亮的玻璃大门和自动扶梯的位置时,脚步戛然而止,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那里,只有一堵冰冷、坚实、刷著惨白涂料的墙壁! 光滑平整,仿佛超市建成之初,那里就从未存在过出口! “不可能!” 韦东毅低吼一声,转身发疯似的冲向另一个侧门出口! 结果,一模一样! 光禿禿的墙壁,无情地堵死了所有去路! “仓库!地下卸货区一定有出口!”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凭著记忆冲向通往地下仓库的厚重防火门。 推开沉重的门扇,沿著斜坡道狂奔而下。 冰冷的仓库里,高大的货架如同沉默的巨人。 他跌跌撞撞地衝到巨大的捲帘门前——那里本该是卡车进出的通道! 然而,迎接他的,依旧是那堵冰冷、绝望、仿佛亘古存在的白色墙壁!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臟,让他几乎窒息。 他被困住了! 困在一个物资丰富、灯火通明,却完全与世隔绝、没有出路的巨大囚笼里! “与其被困死在这里…还不如…让我回去!” 绝望之中,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强烈地涌现。 心念刚动! 眼前猛地一黑! 再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糊著旧报纸的房顶横樑,身下是硬实的黄梨木床板。 窗外,是四合院特有的、带著虫鸣的寂静夜色。 他回到了东耳房! 韦东毅猛地坐起身,大口喘著气,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一切…是梦?幻觉? “不对!”一个闪电般的念头劈入脑海! “难道是…传说中的…空间?!”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集中全部精神,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那个灯火通明的超市办公室! 念头落定—— 眼前景象瞬间切换! 刺目的吊灯光芒再次笼罩了他! 他又回到了那张真皮沙发上! “真的!是真的!” 巨大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喷发! 韦东毅激动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衝出办公室,看著眼前这堆积如山的、属於另一个时代的丰富物资,忍不住仰天大笑! “发了!这下真的发了!” 他衝到最近的食品货架,抓起一包印著熟悉商標的红烧牛肉麵,心中默念:“回去!” 黑暗降临,再睁眼——东耳房! 而他手里,正紧紧攥著那包穿越时空而来的方便麵! 包装袋上诱人的图片在昏暗中清晰可见! “成功了!空间里的东西真的能带出来!” 韦东毅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 “那现实的东西呢?能放进去吗?”他立刻用手按在床底那个沉重的大木箱上。 意念集中! 刷! 眼前一,沉重的木箱瞬间从床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在超市空间的经理办公室中央,那个老榆木箱子凭空出现,静静地立在地板上! “进出自如!完美!太完美了!” 韦东毅激动地低吼,用力挥了挥拳头! 先前那如山般沉重的担忧——如何藏匿这笔足以招来杀身之祸的巨额財富——瞬间烟消云散! 超市空间,就是他最完美、最隱秘的保险库! 兴奋过后,韦东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再次进入超市空间,像一个巡视自己王国的领主,穿行在寂静的、堆满物资的货架迷宫中。 米麵粮油、生鲜肉蛋、菸酒茶、日用百货、服装鞋帽…应有尽有! 这简直是六十年代无法想像的物资宝库! 然而,狂喜之后,现实的冷水也泼了下来。 除了少量自用改善生活,这些物资在眼下这个年代,根本不敢大量拿出来! 一旦被人发现来源不明,一个“投机倒把”、“来歷不明”的罪名扣下来,足以让他万劫不復。 这个年代,钱多未必是福,反而可能是祸! 娄家的前车之鑑就在眼前。 “唉,”韦东毅嘆了口气,回到东耳房的床上躺下,“看来这金手指,最大的作用还是当个超级仓库和保险柜。想靠它发財,至少得熬到改开之后了…只是,十几年过去,里面的生鲜食品、甚至很多包装食品,恐怕早就烂光、过期了…” 他带著一丝遗憾和疑虑,沉沉睡去。 他並不知道,自己这“超级仓库”,还有一个足以顛覆他认知的特性——时间静止。 没错,超市空间內的时间是静止的,任何东西在里面都不会过期,也不会腐烂! 而且货架上的东西被拿走后,24小时后会自动补充! 第15章 科长:我们三科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后半夜的月光透过窗纸,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韦东毅仰面躺在黄梨木床上,意识却沉在那片凝固的时空里。 超市货架上琳琅的物资,冰冷的金条,勋章的红绸……像无声的潮水,拍打著他紧绷的神经。 直到窗外响起公鸡第一声嘶哑的啼鸣,他才在疲惫的漩涡里沉沉睡去。 “……东毅?醒醒,再不起误了时辰!”一大妈的声音带著晨露的凉意,穿透了沉滯的梦境。 韦东毅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天光已经大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妈,我奶……” “老太太正在吃呢!”一大妈利落地把一套浆洗得硬挺的工装放在床头,“你这孩子,不上班也不敢这么赖床啊!快著点,糊糊都给你晾上了!” “新床板硌得慌。”韦东毅揉著酸胀的太阳穴,隨口敷衍。 一大妈只当他是年轻人贪睡,没多问,转身去外间忙碌。 饭桌上,一碗稠厚的玉米面糊糊冒著热气,旁边碟子里是几根淋了香油的咸菜丝。 韦东毅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个簇新的小本子,封皮是浅蓝色的,印著端正的宋体字——城镇居民粮油供应证。 他指肚摩挲著封面上自己的名字,轻轻推到一大妈手边:“妈,往后不开火,这个您收著。” 一大妈接过粮本,翻开,看到“韦东毅”三个字下面那几行定量数字,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她仔细点了点韦东毅递过来的一小叠绿绿的票据,抽出两张细粮票,又塞回他手里:“大小伙子了,兜里不能空著。万一厂里有事耽搁,外头买个烧饼垫垫肚子。” 老太太咽下最后一口糊糊,布满皱纹的脸上漾开温和的笑纹:“等东毅娶了媳妇成了家,翠兰这管家婆的差事,就该交出去嘍!” 韦东毅把粮票仔细折好,放进工装內袋:“那可不成!只要妈不嫌累,咱家的钥匙串永远掛您腰上。您就是咱家的定盘星!” 一大妈眼圈倏地红了,忙低头搅动碗里早已温凉的糊糊。 老太太伸出枯瘦的手,轻轻覆在一大妈微微颤抖的手背上:“孩子有这份心,咱们就坦坦荡荡地受著。日子长著呢,高兴的日子在后头。” “哎,”一大妈飞快地用袖口按了按眼角,“我是…心里头滚烫。” 她深吸一口气,岔开话头,“尝尝这咸菜,我拿椒油新熗的!” “香!”韦东毅咬得脆响,“比厂里食堂的强百倍!” 一大妈脸上的笑意这才真正舒展开:“香就多吃点!你爸交代了,吃了饭咱娘俩上百货大楼,给你添身像样的行头。” 韦东毅低头看看身上洗得发白、肘部磨得透亮的旧工装:“这身挺好,干活利索。咱工人阶级,穿这个最踏实。” “那不成!”一大妈语气坚决,“你那几件,补丁摞补丁了。往后是坐办公室的干部,走出去代表的是厂里的脸面!老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太太放下筷子,浑浊却清明的目光在孙子挺拔的身姿上停留片刻:“翠兰说得在理。体面不是虚架子,是份敬重。听你妈的。” 韦东毅只得点头。 一大妈脸上顿时绽开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得了天大的彩头。 午后,阳光有些晃眼。 公交车哐当哐当驶过青灰色的街巷,停在百货大楼的拱形门廊前。 一进门,喧囂的热浪和混合著布料、皮革、雪膏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玻璃柜檯擦得鋥亮,反射著顶灯的光。 明明是工作日,柜檯前也三三两两围著人,售货员清脆的报数声和算盘珠子的噼啪声此起彼伏。 这年月的百货公司,是城里人眼中浮华的顶点。 目標明確,直奔服装柜檯。 一排排衬衫掛在铁丝上,顏色多是灰蓝白,款式大同小异。 韦东毅指尖掠过布料,最终捻起两件最普通的白细布衬衫和两条深蓝卡其布长裤。 料子厚实,针脚细密。 “说好一套,咋买两身?”一大妈嘴上说著,掏钱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售货员噼里啪啦拨著算盘:“十三块整。” 转身走向皮鞋柜檯。 几双皮鞋陈列在玻璃柜里,样式都透著笨拙的朴实。 韦东毅指著其中一双方头系带的黑色皮鞋:“同志,麻烦拿这双看看。” 售货员用软布蘸了点鞋油,手腕快速翻飞擦拭,原本黯淡的皮革渐渐透出一种沉稳內敛的幽微光泽。 一大妈眼都没眨:“开票吧,就这双。” 八块钱递出去,韦东毅提著沉甸甸的纸袋,心头也沉甸甸的。 这三十多块,是普通工人一个多月的血汗。 难怪院里家家户户的衣裳,补丁都打得方方正正。 刚踏进四合院前院的青砖地,几道目光就像蛛网般粘了过来。 三大妈正蹲在水龙头边淘米,抻著脖子问:“哟,翠兰,给东毅置办家当去啦?” 一大妈扬了扬手里的鞋盒,声音里透著满足:“孩子上班了,总得有身撑门面的。” 羡慕的窃语在身后响起。 东厢房那扇糊著旧报纸的窗欞后,贾张氏浑浊的眼睛死死盯著那些崭新的包装纸,牙缝里挤出毒汁般的诅咒:“呸!不下蛋的母鸡!金山银山也填不满小绝户的坑!等著瞧,有你们哭天抹泪的时候!” 中院飘起熗锅的葱香气时,韦东毅已把老太太背回易家。 他挽起袖子蹲在灶膛前添柴,火光跳跃,映著他沉静的侧脸。 下工的喧闹声由远及近。 韦东毅起身去院角的公厕,路过水池边,秦淮茹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搓著一件旧工装,眼神却像鉤子,牢牢掛在中院的垂门上。 夕阳的金辉给她柔和的侧影镀了层光晕,却掩不住眉宇间那丝焦灼的期盼。 “贾家嫂子,洗衣呢。”韦东毅脚步没停。 秦淮茹张了张嘴,终究没出声。 等她再抬眼,垂门下,那个熟悉的高瘦身影已提著网兜转了出来,铝饭盒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傻柱一见韦东毅,咧开嘴:“东毅兄弟!吃了没?今儿食堂油水足!上哥那儿整两口?” “谢了柱子哥,家里饭好了。”韦东毅目光扫过他手里两个沉甸甸的饭盒。 话音未落,秦淮茹已像归巢的燕雀般轻盈地迎了上去,脸上瞬间绽放出恰到好处的惊喜。 傻柱二话不说,直接递过一个饭盒。 秦淮茹接得行云流水,另一只手却状似无意地拂过他小臂。 目光,仍胶著在剩下那个饭盒上。 “雨水今儿回来。”傻柱解释著,下意识把饭盒往身后藏了藏。 秦淮茹眼底那点热切的光瞬间熄灭,换上全然的关切:“菜够吗?要不这盒你先拿回去……” 手作势要还,指尖却紧紧扣著饭盒边沿。 “够了够了!专门给你留的!”傻柱连忙摆手,嗓门都高了半度。 这两人,真的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真尼玛……噁心! 韦东毅胃里一阵翻搅,扭头大步离开。 1963年的风拂过耳畔,带著煤烟和尘土的味道。 傻柱和秦淮茹这台大戏,锣鼓点才刚敲得热闹。 此刻抽身,恰是时候。 …… 次日清晨,薄雾未散。 韦东毅一身崭新,裤线笔直,皮鞋泛著沉稳的光泽,跟著易中海踏入红星轧钢厂那两扇沉重的、漆色斑驳的铸铁大门。 空气里瀰漫著浓重的机油和金属粉尘气息。 “採购三科,水深。”易中海压低声音,语重心长,“董科长面儿上笑呵呵,手腕硬得很。记住,本事亮出来之前,腰杆別挺得太直。” 韦东毅点头:“爸,我记心里了。” 后勤部大楼静悄悄的,走廊里迴荡著两人的脚步声。 採购三科办公室的门虚掩著,里面竟已坐著一人。 三十出头年纪,面庞被风霜刻出粗糲的稜角,正伏在旧木桌上写著什么,手指关节粗大。 韦东毅轻叩门板:“同志,我是新来的韦东毅。” 那人闻声抬头,眼中掠过一丝瞭然:“张勇!刚听科长提过你,中专毕业,是正经的干部身份哩。进来!” 他热情地拉开对面一把磨得油亮的木椅子,“来这么早?科里那帮夜猫子,没九点见不著人毛!” 韦东毅递过一支牡丹烟:“头天报到,怕误了点卯。” 张勇接过烟,就著韦东毅划著名的火柴点燃,深吸一口,眼底多了点讚许的意味。 淡蓝的烟雾在晨光里裊裊升起。 “咱们三科,乾的是『非计划』的活儿。计划內的肉蛋菜,轮不到咱操心。”他伸出两根熏黄的手指头,在桌面上重重叩了两下,“每月指標,两百斤肉!鸡鸭猪羊都算数,鱼不算!完不成?”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燻黄的牙,“仨月,捲铺盖下车间!跟铁疙瘩打交道去!……你是干部身份,下车间应该不太可能!但可能会调去其他部门!” 两百斤肉!韦东毅心头一片雪亮。 这年月,一头精心餵养的土猪,出栏时也不过百十来斤。 这指標,是悬在头顶的鬼头刀。 他面上不动声色,意识深处,超市空间冷库里堆积如山的冷冻肉,沉默地散发著寒气。 “科里拢共几个弟兄?”韦东毅问得平静,仿佛在问今天天气。 “算上科长,十根指头数得过来!”张勇弹了弹菸灰,“万人大厂,听著威风吧?可物资就那么多!乡下跑断腿,鸽子市挤破头,没点野路子的,趁早別蹚这浑水!” 他打量著韦东毅沉稳得不像新人的神色,咧嘴一笑,“老弟,我看你是个明白人。” 脚步声杂沓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寧静。 科员们陆续进门,投向韦东毅的目光或审视,或漠然,像在打量一件即將过手的、成色不明的货物。 新面孔在这里,往往意味著不久后办公桌的又一次空置。 九点整,走廊里传来不紧不慢的皮鞋声,嗒,嗒,嗒,敲在水磨石地面上。 董华文踱著方步进来,身材微胖,脸上掛著弥勒佛似的和气笑容,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瞬间扫过整个办公区。 “韦东毅同志?来一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科长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间的目光。 董华文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手指有节奏地敲击著光洁的漆面办公桌。 “头一个月,”他开口,声音平稳,“熟悉门路,摸摸水深。任务?不急。” 他话锋陡然一转,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实质般沉沉压来,“第二个月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甭管你是磕头作揖还是钻山打洞,任务,必须给我扛回来!扛不回来?” 他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弧度,声音却冷硬如铁,“第三个月,还是完不成指標,三科不適合你!懂?” “明白,科长。指標是铁,饭碗是钢。”韦东毅站得笔直,声音清晰。 “好!”董华文脸上倏地又堆起笑,“到底是文化人,通透!” 韦东毅:“报告科长,但如果我第一个月就完成採购指標呢?” 董华文靠回椅背,话里带上了揶揄,“第一个月就想伸手够指標?年轻人,心气太高,容易闪著腰。” 韦东毅迎著他审视的目光,一字一顿:“科长,万一,我够著了呢?” 董华文眼中精光一闪,靠回椅背的身体又微微前倾,盯著韦东毅看了足有两秒,才慢悠悠道:“真能办到?行!我董华文破例给你转正!轧钢厂採购三科,就认一样——真本事!另外,你是干部身份,我们三科的副科还悬著呢?加油吧,年轻人!” 董华文这手胡萝卜加大棒,可谓是炉火纯青! “一言为定。”韦东毅信心满满道。 董华文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那只厚实有力的手掌重重拍在韦东毅肩上,力道沉实:“好小子!是块料!走,见见你那些『师兄』去!” 公共办公区里,董华文的声音洪亮得能震落灰尘:“手头活都停停!这位,韦东毅同志,经济管理学校的高材生!打今儿起,就是咱三科一条战壕的兄弟!他的位子……” 大手一挥,指向靠窗一张油漆剥落的旧木桌,“就安排在张勇对面!丁茜,办公用品给配齐嘍!散会!”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带著敷衍和观望。 韦东毅走向那张桌子,窗外是轧钢厂巨大的厂房轮廓,几根粗大的烟囱刺向灰濛濛的天空。 他拉开抽屉,指尖触到冰凉的铁皮文具盒。 桌对面,张勇隔著裊裊上升的烟圈,朝他投来一个混杂著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的眼神。 丁茜是採购三科里唯一的女性,三十出头,梳著齐耳短髮,动作麻利得像阵风。 没几分钟,她就把韦东毅的办公用品备齐了——一个硬壳笔记本,封皮是印著“为人民服务”的草绿色塑料皮,还有一支笔帽有些磨损的旧英雄钢笔,笔身还残留著前主人的指印。 “小韦同志,会用吗?”丁茜把东西放在韦东毅桌上,眼神带著科里其他人少有的温和。 在一群糙汉子中间,这个斯文挺拔的年轻人显得格外打眼。 韦东毅拿起钢笔,熟练地旋开笔帽看了看笔尖:“会用,谢谢丁姐。” “別客气,”丁茜笑了笑,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用牛皮绳拴著的黄铜钥匙,叮噹一声搁在桌上,“喏,这是你那辆自行车的钥匙。厂里给配的,就停在后勤部后面那排车棚里,东头第三辆,永久牌的。” 韦东毅眼睛一亮,拿起钥匙:“太好了!正愁下乡不方便呢!” 丁茜眉毛一扬,带著点小得意:“自行车算啥?咱们科还有辆汽车呢!喏,钥匙在科长那儿,你要能说服他,就能开走。不过……” 她压低了点声音,“厂里每月就批那么点汽油定额,跑公事能报销,私事用了油,可得自个儿想办法填窟窿!” “汽车?!”韦东毅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带著年轻人特有的热切,“丁姐,那车……咱能用?” “能啊!就在后勤部后头院里放著呢!”丁茜的声音也没刻意收敛。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面,原本安静的办公室顿时泛起涟漪。 角落里的老採购员黄森放下搪瓷缸子,咧开嘴笑道:“小韦同志,你会开吗?咱们科上上下下,连董头儿都是个『车盲』,每次要用那铁疙瘩,都得去运输队点头哈腰请人,还得给人塞包烟当辛苦费!” 韦东毅挺直腰板,语气篤定:“黄叔,我在学校里真学过!方向盘摸过,路也跑过,就是没本儿。开起来绝对没问题!” 一石激起千层浪。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连算盘珠子声都停了。 眾人惊愕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里间科长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董华文踱步出来,眼睛锐利地盯著韦东毅:“韦东毅,这话可不能开玩笑。” “科长,我哪敢拿这个开玩笑!”韦东毅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闪躲。 董华文脸上瞬间阴转晴,二话不说转身回屋,片刻后捏著一把更粗獷、沾满油污的钥匙出来,往韦东毅手里一拍:“走!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 他大手一挥,带著看热闹的眾人呼呼啦啦下了楼。 后勤部后院的角落里,阳光勉强穿透灰尘,落在一个堪称“工业遗蹟”的物体上。 四个锈跡斑斑的轮子,支撑著一个歪歪扭扭、仿佛隨时会散架的铁架子。没有顶棚,没有像样的车门,裸露的引擎和管线像纠结的肠子掛在外面。 与其说是一辆车,不如说是四个轮子勉强抬著一堆废铁。 韦东毅嘴角抽搐了一下,指著这堆破铜烂铁,声音有点飘:“科长……这……就是咱们科那车?” 他实在无法將眼前之物与“汽车”二字联繫起来。 董华文面不改色,甚至带著点莫名的自豪:“別看它破,这可是有功之臣!打过鬼子,跑过解放战爭,还去过朝鲜前线!为革命立过汗马功劳!” 他顿了顿,看韦东毅盯著前轮,“哦,轮子?左边那个大点的,气少打点,右边小的,气打足点。轮心离地就平了!运输队老刘头的主意,一顿酒换来的,灵得很!上次跑廊坊,一路没趴窝!” “……”韦东毅被这充满“智慧”的解决方案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感嘆劳动人民的创造力真是无穷。 “甭愣著了,上去!”董华文拉开那扇嘎吱作响、形同虚设的铁皮门,率先坐进了副驾那个露出弹簧的破座位。 韦东毅硬著头皮坐进驾驶位,屁股底下传来硬邦邦的触感。 他拿著钥匙,茫然四顾:“科长……钥匙孔呢?怎么点火?” “方向盘下面!摸!使劲摸!”董华文指挥著。 韦东毅在布满油泥的方向盘柱下方摸索了好一阵,指尖才触到一个几乎被油垢封死的孔洞。 他用力把钥匙捅进去,拧动。 “突突突——哐啷!哐啷啷——!” 一阵仿佛垂死病人剧烈咳嗽、又夹杂著金属敲打破锣的恐怖轰鸣猛然炸响! 整个铁架子连同座位疯狂地颤抖起来,灰尘簌簌落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归西。 居然……真能著! 韦东毅心中只剩下震撼。 他深吸一口气,凭著记忆和感觉,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掛挡,小心翼翼地鬆开离合。 “哐啷啷……嘎吱……”这堆会动的废铁,以一种隨时可能散架的姿態,极其缓慢地、一步三晃地向前蠕动起来。 韦东毅全神贯注,额头沁出细汗,感觉自己不是在开车,而是在驾驭一头隨时会尥蹶子的钢铁怪兽。 適应了那令人心悸的震动和隨时散架的错觉后,韦东毅胆子稍大,速度也提了一点。 载著董华文,这辆“功勋老爷车”在厂区坑洼的道路上,拖著一路黑烟和巨大的噪音,艰难地绕了一圈,最终抖抖索索地停回了原地。 车一停,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鬨笑声。 董华文推门下车,脚步有点飘,脸上却笑开了,重重拍著韦东毅的肩膀:“好小子!真有你的!是块开车的料!我们三科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他喘了口气,“没本儿是吧?好办!赶紧去照相馆拍个一寸免冠照给我,驾驶证的事儿,包我身上!” 这年头驾驶证需要政审,但董华文显然有门路。 韦东毅大喜过望:“谢谢科长!明天一准儿带来!” 这时,张勇凑了过来,脸上堆著热切的笑:“科长,东毅刚来,总得有人带带熟悉熟悉门路。正好我在香河高庄村订了一批鸡蛋,明天要拉回来。您看,让东毅开车跟我跑一趟?一来认认路,二来也练练手?” 董华文斜睨他一眼:“阿勇,你这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他转头看向韦东毅,“东毅,你意思呢?” 韦东毅正想试试这车的“长途”性能,也想看看真实的採购流程,立刻点头:“科长,我愿意跟勇哥去,正好学习学习!” “行!”董华文环视眾人,声音严肃起来,“东毅帮忙,就这一回!下不为例!以后各人的担子各人挑,別想著总麻烦新同志!” 他目光回到韦东毅和张勇身上,“阿勇,你是老人,东毅交给你,我放心。东毅……” 他指著那辆还在微微颤抖、冒著青烟的老爷车,“这老伙计,经不起折腾!拉货,別超过一吨!別问我为什么知道!明天一早,来我办公室拿路条!” 交代完,董华文背著手,心满意足地上楼去了。 “跟著董科长,你小子有福气!”张勇看著科长的背影,对韦东毅低声笑道。 第16章 採购是门技术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韦东毅赶到科里时,张勇已经在了,脚边放著几个装鸡蛋用的旧柳条筐和一大卷防雨的厚油布。 “勇哥,早!”韦东毅招呼。 “早!赶紧的,去香河!”张勇风风火火。 “这么急?”韦东毅诧异。 “早去早回,鸡蛋这玩意儿金贵,怕顛怕晒!”张勇催促著。 韦东毅先去科长办公室放下照片,拿到了盖著红戳的路条。 两人合力把筐和油布搬上那辆老爷车敞开的、布满铁锈的后斗,用麻绳牢牢綑扎固定。 “突突突——哐啷啷!”老爷车再次发出悲鸣,颤抖著驶出轧钢厂大门。刚出厂门不远,就见傻柱拎著他那两个標誌性的铝饭盒,正大摇大摆地往厂里走。 韦东毅把车停在傻柱面前,摇下那扇几乎不存在的车窗:“柱子哥,早啊!” 傻柱被这突然出现的“铁怪物”和车里的韦东毅惊得一愣:“东毅兄弟?你不是坐办公室的么?这……这铁架子哪来的?你开的?” “科里的车,上学摸过两下。”韦东毅拍了拍方向盘,激起一阵灰尘,“去乡下拉点鸡蛋。” “嚯!不愧是干部,就是能耐!”傻柱竖起大拇指,“连这玩意儿都能降服!行,忙你的去吧,回头聊!” “回见!”韦东毅踩下油门(如果那玩意儿能叫油门的话),老爷车发出一阵更加剧烈的咆哮和金属撞击声,喷吐著黑烟,以一种惊心动魄的姿態“冲”了出去,留下傻柱在原地嘖嘖称奇。 车子开出一段,张勇才开口:“你跟食堂那傻柱挺熟?一个院的?” “嗯,前中后三院,都算邻居。”韦东毅紧握著疯狂抖动的方向盘,全神贯注地盯著前方坑洼不平的土路。 “哦……”张勇瞭然地点点头,隨即被一个顛簸震得齜牙咧嘴,“哎哟!慢点慢点!我的腰!” 五十公里的直线距离,这辆隨时可能散架的老爷车,在顛簸起伏、尘土飞扬的乡间土路上,足足挣扎了三个多小时。 当那座名叫高庄的村落终於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已是日上三竿。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端著粗瓷大碗、蹲著吃饭的老农,被这突突怪响的铁傢伙惊得忘了扒饭,呆呆地望著。 张勇熟门熟路地指引著车子七拐八绕,停在一户还算齐整的农家院前。 引擎声惊动了主人,一个五十多岁、穿著洗得发白中山装的男人拿著块毛巾擦著嘴,快步迎了出来。 正是高庄村的赵支书。 看清从驾驶位艰难爬下来的张勇,赵支书紧绷的脸顿时鬆弛下来,露出朴实的笑容:“哎哟!是张採购员啊!弄这么大动静,开个铁牛来,我还以为是上头啥大领导下来『微服私访』了呢!” 张勇拍打著身上的尘土,笑道:“赵书记,您就別打趣了!上回订的鸡蛋数量不少,这不,把科里的『铁牛』都请出来了!靠我那俩軲轆,得跑断腿!您看……” “放心放心!都给你们攒著呢!”赵支书热情地招呼,“看这钟点,你们肯定还没吃晌午饭吧?快进屋,对付一口!粗茶淡饭,別嫌弃!” “那敢情好!就不跟赵书记您客气了!”张勇笑著应承,转头招呼韦东毅,“东毅,熄火下车!” 韦东毅拔下那根象徵著“动力”的钥匙,老爷车终於停止了痛苦的震颤和轰鸣,像个耗尽最后力气的老人般安静下来。 他跳下车,跟著张勇,踏进了飘著柴火饭香和淡淡鸡粪味的农家小院。 堂屋里,赵支书的老伴和儿媳妇正围著灶台忙碌,一个二十出头、面色黝黑的年轻人靦腆地从里屋探出头,对著他们侷促地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这是赵支书的儿子小赵。 “快坐快坐!”赵支书热情地招呼著,转头对灶台方向喊,“老婆子,加俩鸡蛋!炒香点!”他声音洪亮,带著不容置疑的当家主气。 饭菜上得很快。 粗瓷大碗盛著热气腾腾的杂粮窝头,一盆清炒的时令青菜,一盘自家醃的咸萝卜丝,最打眼的是中间那盘金灿灿、油汪汪的炒鸡蛋,显然是刚加的“硬菜”。 张勇不动声色地给韦东毅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別拘束。两人坐下,张勇熟稔地跟赵支书拉著家常,从地里的庄稼长势说到最近公社的指示。 韦东毅则埋著头,专注地对付碗里的饭菜。 窝头粗糙拉嗓子,青菜寡淡,但那盘炒鸡蛋確实喷香,是久违的荤腥气。 刚放下碗筷,院里就热闹起来。 三三两两的村民挎著篮子、抱著瓦罐来了,里面都小心翼翼地装著攒下的鸡蛋。 赵支书的老伴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碟,张勇趁机把几张毛票(五角钱)压在碗底。 赵支书走过来佯装擦桌子,胳膊不经意地一扫,那几张纸幣就悄无声息地滑进了他的衣兜里。 这年头,谁家也没有余粮白请人吃饭,这份心照不宣的人情,是维繫下次买卖的纽带。 收鸡蛋的摊子就摆在院里。 张勇拿出个小本子和算盘,韦东毅则负责验看、点数。 市场上鸡蛋卖两分二厘一个,张勇给的是两分五厘,而且不论大小,一视同仁——这是上次就说定的价,公道得让村民们乐意把蛋攒著等他来收。 按著名册,一户一户地来。 村民递上鸡蛋,张勇验看是否新鲜完好(对著光晃晃,看有没有散黄),韦东毅点数,然后张勇利索地按数付钱,铜子儿和毛票点得清清楚楚,绝不含糊。 一手交蛋,一手交钱,钱货两清,童叟无欺。 最后清点,一共六百五十个蛋。 张勇掏出钱,十六块两毛五分,分文不差。 其中五十个,是他自己掏腰包买的。 另外六百个,才是轧钢厂的公家採购。 韦东毅这下明白了张勇为何非要拉他开车来。 这六百个蛋虽不算多重,也就六七十斤,可它金贵,经不起顛簸。 张勇从车上搬下准备好的旧纸托盘和一大袋乾燥的穀壳。 两人小心翼翼地把鸡蛋一个个码进托盘凹槽里,每个凹槽放一个蛋,层与层之间铺上厚厚的穀壳缓衝,最后再用麻绳把几层托盘綑扎结实,外面裹上防雨的油布,这才搬上车斗固定好。 临行前,张勇又悄悄塞给送到车边的赵支书五毛钱:“赵书记,辛苦您了!下个月这时候,我们再来!” 赵支书黝黑的脸上笑开了,叠声应著“好说好说”,又特意叮嘱韦东毅:“小同志,路上千万慢点开,这路可不好走!” “突突突——哐啷啷!”老爷车再次发出痛苦的嘶吼,载著满车的“金贵”驶离高庄。 尘土在夕阳下扬起长长的烟龙。 “东毅,这一趟流程,门道看明白点没?”张勇靠在顛簸的副驾上,点了一支烟,烟雾很快被风吹散。 “嗯,差不多。”韦东毅紧盯著前方坑洼的路面,双手死死把住疯狂抖动的方向盘。 “最难的不是搬货开车,是找货源,是处关係!”张勇提高了声音盖过引擎噪音,“为啥老话说『为人处事』?先得把人做好了,事才好办!跟赵支书,跟村里人,该有的礼数、该给的情面,一分都不能少,也不能过。像那五毛钱,给少了显得抠门,下次人家不给你好货;给多了,人家觉得你傻,或者觉得你心虚有鬼。” “明白了。”韦东毅记在心里。 “还有,公私必须分明!”张勇语气严肃起来,“我那五十个蛋,是我私人掏钱买的,拿回去自己吃也好,送亲戚朋友也罢,隨我。但绝不能转手倒卖!哪怕一个蛋都不行!这年头,沾上『投机倒把』四个字,够你喝一壶的!” 他顿了顿,看著韦东毅紧绷的侧脸,“你刚入行,要学的还多著呢……回去的路,认得了吧?” “认得。”韦东毅肯定地回答。 “成!那我眯会儿,实在顛得受不了,你叫我。”张勇说完,竟真的抱著胳膊,在如同筛糠般的座位上闭上了眼,仿佛对这种炼狱般的顛簸习以为常。 回程的路,因为车上有了怕顛的“娇客”,韦东毅开得更加小心翼翼,几乎是贴著路况最好的边沿龟速前行。 来时三个多小时的路,为了照顾车上的蛋,开得更小心,回去硬是磨蹭了四个多钟头。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城市的轮廓在暮色中显现时,韦东毅才长长舒了口气,叫醒了张勇。 “勇哥,进城了。你那五十个蛋……直接拉厂里去?” “那不成!”张勇揉著被顛得发麻的腰,“先去我家!黑芝麻胡同知道吧?离你们院不远。到地儿边上停,我拿下去。待会儿你拿二十个走。” “行!”韦东毅依言將车开到黑芝麻胡同附近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下。 张勇跳下车,利索地从车上搬下一个小筐,数出三十个裹著穀壳的鸡蛋装进自己的布袋,又把另外二十个单独装好递给韦东毅:“喏,你的!收好了。” 说完,他跨上自己放在车斗里的自行车,“你把车开回厂,到后勤部等我!我去去就来!” 韦东毅独自驾车回到轧钢厂大门。警卫探出头,手电光扫过驾驶室:“张勇呢?没跟你一块儿?” “他有点事,隨后就到。”韦东毅递过去一支烟。 警卫接过烟,在鼻子下闻了闻,没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韦东毅一眼,摆摆手放行。 后勤部院子里空荡荡的,韦东毅没下车,坐在驾驶室里等。 引擎的余热还未散尽,空气里瀰漫著机油和尘土的味道。 第17章 礼数周到韦东毅 约莫半个小时后,张勇骑著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到了。 “走!去食堂卸货!”张勇招呼一声,两人驱车来到食堂后门。 此时食堂里灯火通明,正是工人们吃晚饭的高峰。 张勇熟门熟路地钻进后厨,不一会儿,食堂主任老马带著两个帮厨出来了。 “哟,小张,这次阵仗不小啊,还开车来的?”老马看著车斗里裹得严严实实的“蛋山”,有点意外。 “马主任,托您的福,这趟顺当!”张勇笑著递上烟。 老马指挥著帮厨小心翼翼地卸货、清点。 韦东毅早已把自己那份二十个蛋拿了出来。 “一、二、三……六百!整好!”老马点完数,脸上露出难得的满意笑容,“行啊小张,一个没碎!以往能有个五百八九就不错了!好!” 他爽快地给张勇开了签收单。 张勇接过单子,招呼韦东毅:“走,趁財务室李姐还没走,赶紧把帐报了!” 两人小跑著来到財务室,正赶上李姐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哎哟,我的张大採购!”李姐一看是张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您可真会挑时候!踩著下班的点来报帐?要不……明儿请早?”她作势要锁抽屉。 “別介啊李姐!”张勇赶紧陪著笑脸,把签收单和採购发票递过去,“您看,就这一张单子,两分钟的事!食堂那边刚交接完,我是一步没敢停啊!帮帮忙,帮帮忙!” 李姐无奈地嘆了口气,重新坐下,噼里啪啦地拨著算盘,又仔细核对了单据,才慢悠悠地数出十六块两毛五分钱给张勇,嘴里还念叨著:“下回再这样卡著点,我可真不伺候了!革命工作也要讲效率嘛!” “是是是,李姐教训的是!下回一定早来!辛苦您了!”张勇连声道谢,拉著韦东毅退了出来。 “饿坏了吧?走,吃饭去!”张勇揉著咕咕叫的肚子。 食堂里依旧热闹。 排队打饭时,韦东毅看到了窗口后面一个熟悉的面孔——刘嵐,电视剧里那个泼辣直爽的帮厨女工。 当然,此刻的刘嵐对韦东毅是全然陌生的。 两人打了饭菜,找了个角落坐下。 棒子麵粥,杂合面窝头,一份没什么油水的燉白菜。 张勇啃著窝头,压低声音对韦东毅说:“整个流程,从找货源、谈价格、人情往来、收货验货、运输防护、到厂里交接、財务报销,大概齐就是这么回事。我能教你的,也就是个框框。这里头的分寸、火候、门道,还得靠你自己慢慢去碰、去琢磨。记住,採购这碗饭,三分靠本事,七分靠人面儿。” 韦东毅默默点头,心中对这位看似油滑实则经验老到的同事多了几分真心的感谢:“勇哥,谢了。” 吃完饭,两人在厂门口分开。 韦东毅推著那辆厂里配发的八成新“永久”牌二八大槓出来。 车很沉,通体钢架,用料扎实得像个铁疙瘩。 他走到门卫室,看见警卫队长王铁锤正叼著菸捲看报纸。 王铁锤是个退伍军人,一脸络腮鬍,面相憨厚。 “王队,抽支烟。”韦东毅递过去一支牡丹。 王铁锤接过烟,就著韦东毅划著名的火柴点上,咧嘴一笑:“下班了?今天开车出去那趟,动静可不小啊!” “替同事跑趟腿,练练手。”韦东毅寒暄著。 正说著,看见易中海和刘海中並肩走出厂门。 他跟王铁锤打了声招呼,赶紧蹬上车追了过去。 “爸!上车,我载您回去!”韦东毅稳稳地把车停在易中海身边。 易中海一看是儿子,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带著点得意对刘海中笑道:“老刘,瞧见没?我儿子接我来了!今儿个你就自个儿腿儿著回去吧!” 刘海中背著手,目光在韦东毅那辆鋥亮的自行车上扫了几个来回,酸溜溜地说:“老易,你可真捨得下本儿啊,自行车都给配上了?” 易中海笑呵呵地纠正:“这回你可说岔劈了!这车是东毅他们科里给配的!工作需要!” “嚯!”刘海中拉长了调子,努力掩饰著心里的不平衡,“干部嘛,配辆车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他嘴上说著“应该”,眼里那点藏不住的羡慕嫉妒恨却像针一样扎出来。 有些人钻营一辈子也爬不上去,有些人一落脚就站在了高处。 人比人,气死人。 韦东毅拍拍后座:“爸,坐稳了!二大爷,我们先走了!” 他用力一蹬,载著易中海匯入了下班的人流车流。 刘海中站在原地,看著父子俩远去的背影,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嘴里低声咒骂:“易中海这老东西,真是走了狗屎运!” 自行车在坑洼的路上顛簸。 易中海抓著后座架子,问起白天的事:“听柱子说,你今儿开车出去了?真会开?” “嗯,学校里摸过方向盘。科里有辆旧车,正好帮同事去乡下拉点鸡蛋。”韦东毅解释。 “有这手艺,咋没分你去运输队?司机可是好活计。”易中海有些不解。 “工作是学校安排的。再说,学了那么多年,就为当个司机,不是白瞎了?”韦东毅顿了顿,“哦对了爸,我包里还有二十个鸡蛋,同事给的。回去让妈给您煎两个,下酒!” 易中海一听“鸡蛋”,警觉心立刻提了起来:“鸡蛋?哪来的?可不能拿厂里的东西啊!”声音都透著紧张。 “您放一百个心!”韦东毅赶紧解释,“是同事自己掏钱买的,感谢我帮他跑这一趟,硬塞给我的。” 易中海这才鬆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嗯,那就好。记住,厂里的一针一线都不能沾。往后缺什么短什么,跟爸说,別动歪心思。” 回到四合院前院,天已擦黑。 只见三大爷阎阜贵正拿著个破搪瓷缸子,慢悠悠地给他窗台下那几盆半死不活的月季浇水。 那水浇得心不在焉,水珠大半洒在了砖地上。 阎老西的心思,全院皆知。 他下班早,就爱在这个点儿“浇”,实则是“浇”给下班回来的人看,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扫视著进院的人,特別是傻柱和许大茂。 傻柱的饭盒油水足,可从来没他的份。 许大茂下乡放电影回来,自行车把上总掛著些山货野味,倒是时常能分润他一点“意思”,所以院里大小事,三大爷多少向著点许大茂。 韦东毅和易中海推著车进来。 过那高高的木门槛时,易中海还伸手帮著抬了下沉重的后轮。 这老“永久”,真是死沉死沉。 “哟!东毅!”三大爷的目光立刻黏在了那辆新车上,故作惊讶地提高了嗓门,“这刚上班没两天吧?自行车都蹬上了?” 他说话时,眼神却瞟向易中海,意思不言而喻——这车是不是你给买的? 易中海哪能不懂他那点心思,笑呵呵地接话:“老阎,这你可猜错了!这是东毅他们採购科给配的工作用车!採购员嘛,老得往乡下跑,没个车軲轆,光靠两条腿哪行?你看人许大茂,不也是厂里给配的车?” “哦,对对!工作需要!工作需要!”三大爷连连点头,脸上笑著,心里那点小算盘落了空,不免有些失落。 韦东毅把车支好,停在阎家窗根下。 韦东毅打开易中海帮他拎著的帆布挎包,从里面掏出两个用草纸小心包好的鸡蛋,递了过去:“三大爷,今儿跟同事下乡收鸡蛋,他匀了我点。您家人多,解旷解娣他们正长身体呢,这两个蛋您拿著,晚上给他们蒸个蛋羹添点油水。” 阎阜贵一瞧那白生生的鸡蛋,脸上瞬间笑开了,褶子都挤到了一处,忙不迭地接过来,嘴里客气著:“哎呦呦!这怎么好意思!东毅啊,还是你想著三大爷!咱们院这几个小辈里,就数你最有出息,最懂礼数!” 他掂量著鸡蛋,手感沉甸甸的。 韦东毅笑了笑,压低声音:“三大爷,这蛋是我同事私人情分,拢共也没多少。您老知道就行,可別往外说。要是都来要,我可真没辙了。走了啊,我妈还等著呢。” 他推起车,和易中海並肩往里走。 从中院穿行的路上,遇到探头探脑的邻居,韦东毅便主动笑著解释几句: “科里配的工作车,方便下乡跑腿……” “是啊,刚去香河拉了点鸡蛋回来……” 车把上掛著的帆布包里,隱约透出圆滚滚的轮廓。 易中海在一旁,脸上带著掩饰不住的骄傲,腰杆挺得笔直。 第18章 秦淮茹鎩羽而归!韦东毅出任务收猪! 中院西厢房门口,贾张氏坐在小马扎上,手里的针线活早停了。 她佝僂著背,一双浑浊的三角眼透过老镜片,死死盯著那辆新车和车把上的帆布包,眼神阴鷙得像淬了毒的针。 她嘴里无声地蠕动著,恶毒的诅咒仿佛隨时会喷薄而出。 凭什么?凭什么易中海这老绝户捡了这么个便宜儿子? 凭什么这小子刚来就骑上了自行车? 那包里鼓鼓囊囊的,肯定是从乡下捞回来的好东西! 秦淮茹那没用的东西,守著傻柱那个饭盒就知足了?眼皮子忒浅! 这韦东毅才是块大肥肉! 一个二十出头、没经过女人的毛头小子,能有多大定力? 只要秦淮茹肯豁出脸皮去贴…… 贾张氏越想越气,越气越恨,乾瘪的手指死死捏著鞋底,仿佛那就是一大爷易中海的脸皮。 易中海?呸! 接济点棒子麵就想抹平东旭那条命? 做梦! 她贾家吃他易家的,那是天经地义! 远远不够! 这韦东毅,迟早也得变成她贾家的血袋子! 她仿佛已经看到傻柱的饭盒和韦东毅的乡下“土產”一起摆上自家饭桌的情景,心里那口憋了许久的恶气,竟诡异地顺溜了一些,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扯出一个令人发毛的冷笑。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便捷,?????????s??.???隨时看 全手打无错站 易家屋里。 一大妈见父子俩回来,脸上立刻绽开笑容,手脚麻利地接过易中海脱下的外衣掛好,又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棒子麵粥:“饿了吧,快吃吧。” 她转身又去拿窝头,动作间满是关切。 聋老太太坐在靠里的椅子上,笑眯眯地看著这温馨的一幕。 韦东毅喝了一口粥,粗糙的玉米面喇著嗓子,窝头也硬邦邦的没什么滋味。 他放下碗,神色郑重地看向父母:“爸,妈,有件事得跟您二老先打个底。” 易中海和一大妈都停了筷子望向他。 “往后我下乡,可能会顺带手给自己家捎点东西,鸡蛋啊,山货啊,都有可能。”韦东毅声音平稳,“跟外面,咱就说是公社干部或者老乡看咱实诚,硬塞的,推脱不过才收下的。东西呢,我会自己掏钱,但这话说出去总归不太好听。” 他顿了顿,语气更严肃几分,“这些东西,咱自家留著吃用,千万別转手卖给任何人。要是街坊邻居求到您二老头上,想让帮忙指带点什么,甭管是谁,一律推了,就说厂里管得严,不敢。” “自己顺带买点不打紧,真让人捅上去,顶多挨顿批评教育,写个检查。”韦东毅看著父母骤然紧张起来的脸色,把后果点得更透,“可要是替外人带东西,性质就变了,搞不好就得扣上个『投机倒把』的帽子,那麻烦可就大了!” “投机倒把”四个字像冰锥子,瞬间扎透了易中海夫妇那点朴素的认知。 一大妈脸都白了,连连摆手:“不能!东毅你放心,妈懂!咱绝不干那糊涂事!谁来说也不行!” 易中海更是重重放下筷子,斩钉截铁:“对!厂里的一针一线咱都不沾,何况是这种犯原则的事!往后缺啥,爸给你淘换,歪门邪道的心思,一点都不能动!” 一直笑眯眯看著的聋老太太,这时才慢悠悠地开了腔,声音带著岁月沉淀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我孙儿是个明白人。这口子,就得提前扎紧嘍。人情是人情,规矩是规矩。心里有桿秤,脚底下才稳当。好,好!” 她连说了两个“好”字,满是讚许。 …… 贾家屋里,气氛却是另一番光景。 昏黄的灯泡下,棒子麵粥的稀汤寡水映著几张没什么油色的脸。 秦淮茹刚放下碗,就被贾张氏一把拽进了里屋。 门帘子刚落下,贾张氏那压低的、带著急切和阴冷的声音就喷到秦淮茹脸上:“看见没?自行车!新崭崭的!车把上那包,鼓著呢!这韦东毅,就是座金山!你还磨蹭什么?赶紧给我贴上去啊!” 秦淮茹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稳住身形,只觉得一股深深的疲惫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她揉了揉被拽疼的胳膊,声音透著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气:“妈!您当我不想?可您也得看看有没有门缝儿给我钻啊!” 她想起昨晚,自己瞅准韦东毅不在家的空档,拿著块抹布想去他屋里“帮忙收拾收拾”,刚走到门口,就被一大妈堵了个正著。 一大妈手里也拿著抹布,眼神像两把刷子,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那目光里的警惕和疏离,冰碴子一样。 一大妈话都没说,直接用身体挡在门前,那姿態,分明是防贼! 秦淮茹当时脸上臊得通红,只能訕訕地退回来。 “您是没看见一大妈那眼神!我昨晚就想去看看韦东毅屋里有什么活儿能搭把手,刚到他门口,一大妈就在里面收拾呢!瞧见我,二话没说,那脸拉得老长,防贼似的就把我撵出来了!好像我能把韦东毅吃了似的!” 秦淮茹越说越觉得憋屈,“还有那老太太,別看她整天笑眯眯坐那儿,那双眼睛毒著呢!有这两尊门神守著,我连韦东毅的边儿都摸不著!您让我怎么贴?” 秦淮茹喘了口气,看著贾张氏那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心一横,把话挑得更明:“妈,我看您还是趁早收了这心思吧!咱们能把傻柱那饭盒稳稳攥在手里,一家子饿不著,已经是烧高香了!韦东毅这块肉,它香,可它扎嘴,咱吃不著!硬往上凑,惹毛了易中海和老太太,再把傻柱这边给搅和黄了,那才叫鸡飞蛋打!” 这一番话,像一盆兜头的冰水,泼在贾张氏那颗被贪慾烧得滚烫的心上。 她脸上的急切和兴奋瞬间凝固,眼神里闪过一丝被点醒的茫然和隨之而来的不甘。 贾张氏沉默了几秒,肩膀似乎都塌下去一点,浑浊的眼睛里翻腾著算计落空的懊恼和对聋老太太本能的忌惮。 她咂摸了一下嘴,声音低了下去,带著点认命般的恨恨:“…也是我…想左了。这小崽子,跟傻柱那缺心眼的不一样。易中海两口子这是把他当眼珠子护著,当亲儿子养呢!后头还有个老不死的老太太坐镇…那老东西,眼毒心更毒,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能让你近韦东毅的身才怪!” 提到“老太太”,贾张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感觉右边肩膀那陈年的旧伤似乎又隱隱作痛起来。 在这四合院里,她贾张氏撒泼打滚谁也不怵,唯独对上聋老太太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心里就止不住地发虚,那是刻进骨头里的畏惧。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喧譁,夹杂著傻柱那特有的大嗓门。 “哟,都围著说什么呢?东毅兄弟那自行车?”傻柱的声音在院当间的水龙头旁响起,他正把一个铝饭盒塞给“闻傻起舞”的秦淮茹。 听见邻居们议论韦东毅的新车,他浑不在意地一撇嘴,嗓门洪亮地扔出一个更大的炸弹:“嗐!一辆自行车有啥新鲜的?你们是没瞧见!东毅兄弟还会开小汽车呢!今儿一大早,天还擦黑呢,我上班路过厂门口,嘿!就看见东毅兄弟开著他们科里那辆小吉普,『突突突』地冒著黑烟,下乡採购去了!那架势,威风!” 傻柱的话,像在滚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滋啦”一声,整个院子瞬间炸开了锅! “啥?小汽车?” “韦东毅会开车?” “我的老天爷!他才参加工作就开上小汽车了?” 惊呼声此起彼伏。 连秦淮茹接过饭盒的手都僵在了半空,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著傻柱。 司机!这年头,司机是什么概念? 那是技术活,是铁饭碗,是能跟领导说得上话、前途无量的金疙瘩! 韦东毅会开小汽车这事,简直像在四合院平静的水潭里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掀起的巨浪瞬间淹没了所有关於自行车的话题,牢牢霸占了全院八卦的头把交椅!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羡慕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 此刻,引发全院轰动的中心人物,正坐在易家温暖的灯光下,对著桌上那碗棒子麵粥和半个杂合面窝头髮愁。 粥稀得能照见人影,窝头粗糙剌嗓子,嚼在嘴里,一股子生玉米面和麩皮的味儿直衝脑门。 勉强咽下一口,胃里就泛起一阵抗拒的酸涩。 在几十年后,人们追捧粗粮,说它健康。 可那是因为后世的人肚子里油水太足! 搁在这六十年代,肚子里本就空空荡荡,刮不出一星半点油,再顿顿吃这玩意儿,嘴里真是能淡出鸟来,任谁也说不出半个“好”字。 韦东毅来自那个物资丰沛的时代,偶尔也吃点粗粮换换口味。 可像现在这样,一日三餐,顿顿如此,连著吃上一个礼拜,那点对“健康”的追求早被磨得渣都不剩,只剩下生理性的反胃。 他放下硬邦邦的窝头,思绪飘向了意识深处那个巨大的秘密——超市空间。 里面堆积如山的物资,米麵粮油,肉蛋奶蔬,应有尽有。 可怎么把它们安全、合理地拿出来,让老太太、爸妈和自己都能吃上点顺口的,却成了眼下最大的难题。 直接拿出来吃?只要不往外卖,关起门来自己消耗,似乎天经地义。 可问题在於,这绝非韦东毅一人独享那么简单。 他想让辛苦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尝尝真正的红烧肉,想让勤俭节约惯了的易中海夫妇也沾点油星。 然而,这简单的愿望,操作起来却处处是雷。 就拿猪肉来说。 这年头老百姓吃的都是本土的黑毛猪,皮厚肉紧,膘也厚实。 超市空间里那些白条猪,皮薄肉嫩,脂肪层薄,顏色、口感截然不同。 老太太他们吃了一辈子黑猪肉,嘴刁著呢! 一口下去,准能尝出不对劲。 到时候怎么解释?说是新品种?乡下收的稀罕物? 这谎话得费多少唾沫去圆? 圆不过去,被误会成偷拿了轧钢厂的东西,那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猪肉尚且如此麻烦,空间里那些这个时代国內压根没有的东西——绿绿的包装食品、进口的洋酒、巧克力、果、饼乾、水果,就更成了烫手山芋。 一旦露了痕跡,被有心人瞧见,扣上个“私通外国”、“里通外国”的罪名,那真是要吃枪子掉脑袋的! 超市空间像个巨大的宝库,可宝库的大门却被一把名叫“时代”的巨锁牢牢锁住。 钥匙虽有,却得万分小心,一点点试探著去开。 好在,自己披著採购员这层皮。 下乡,深入地方,就有了相对自由的活动空间和相对合理的解释渠道。 这或许是唯一能稍微鬆动那把巨锁的机会。 慢慢来吧,总能找到缝隙,让家里的日子,一点点好过起来。 韦东毅看著碗里那黄乎乎的粥,胃里一阵翻搅。 这一个礼拜顿顿二合面、棒子麵,吃得他脸都快成菜色了。 …… 时间一晃,韦东毅在採购三科已干满一周。 日历翻到星期六,这是他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周末。 这年头,普通工人可没什么周末双休的概念。 机器不能停,生產不能断,想喘口气?得打报告申请调休。 不过採购三科是个例外。 只要你能把每月那要命的採购指標扛回来,天天躺家里睡大觉也没人管你! 只需每天一早去董华文那儿打张“外出採购”的条子,就能光明正大地“消失”。 当然,韦东毅骨子里还保留著后世对周末的惯性期待。 他琢磨著,今天高低得给自己放个假。 反正每月那两百斤肉的指標,对他而言並非天堑。 只要小心操作,利用好超市空间,完成指標的同时还能拥有大把自由支配的时间。 这种“半自由”的状態,足以支撑他安稳过渡到那个变革的年代。 想想未来十几年可能的悠閒,韦东毅心情难得地鬆快了些。 然而,他这份对周末的憧憬,如同清晨草叶上的露珠,还没来得及在晨光中闪耀,就被一阵急促粗暴的拍门声砸得粉碎! “东毅!东毅!醒醒!快开门!”门外是张勇那標誌性的大嗓门,火急火燎,带著不容置疑的催促,“別睡了!科长有急事,点名要你!十万火急!” 韦东毅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残留的那点睡意瞬间跑光,趿拉著鞋衝到门口拉开插销。 晨风裹著张勇的身影猛地灌了进来。 张勇满头大汗,一把抓住韦东毅的胳膊:“快!麻溜的!跟我走!科长办公室,有紧急任务!野猪!霞云岭那边下来野猪了!” “野猪?!”韦东毅心头猛地一跳。 在这个肉食极度匱乏的年代,野猪代表的不是后世的保护动物,而是活生生的、极其珍贵的肉源! 他二话不说,抄起椅背上的外衣往身上一披,“走!” 两人衝出屋门,蹬上停在院里的自行车,顶著微凉的晨风,朝著轧钢厂方向猛蹬。 车轮碾过青石路面,发出急促的“咯噔”声。 衝进採购三科办公室,还没喘匀气,就见董华文像头焦躁的困兽,正背著手在屋里快速踱步。 一见韦东毅,他眼中精光爆射,一个箭步衝过来,几乎是拽著韦东毅的胳膊就往外拖:“东毅!快!跟我走!去霞云岭公社,大西沟村!” 韦东毅被他拽得踉蹌一步,一边疾步跟上一边急问:“科长,大西沟?真有野猪?” “千真万確!”董华文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刚接到的信儿!一群野猪昨儿夜里从老林子躥下来祸害庄稼,被大西沟的民兵队给围了!超过百斤的就有三头!这节骨眼上,肉就是命!消息捂不住,去晚了,猪毛都捞不著!” 他脚步不停,嘴里飞快地交代,“车钥匙我拿了!你只管开!开稳当点,更要开快点!这趟要是能成,我亲自给你请功!” “明白!”韦东毅精神一振,伸手接过董华文拋来的那把沾满油污的粗獷钥匙。 两人旋风般衝下楼。 后勤部后院角落,那辆被董华文称为“功勋”实则形同废铁拼凑的老爷吉普,正歪歪扭扭地趴在那里。 董华文手脚並用,把后斗里那些破麻袋、烂木板一股脑全掀了下去,为即將到来的“大货”腾地方。 韦东毅则麻利地钻进驾驶室,钥匙狠狠捅进那几乎被油泥糊死的钥匙孔,用力一拧! “突突突——哐啷!哐啷啷——!” 一阵仿佛垂死巨兽挣扎般的恐怖轰鸣猛然炸响! 整个车架子连同座位疯狂地颤抖起来,灰尘簌簌落下。 韦东毅咬紧牙关,凭著记忆掛挡,小心翼翼鬆开离合。 “走!”董华文连滚带爬地挤进副驾那个露出弹簧的破座位,大手一挥。 韦东毅一脚將油门狠狠踩到底! 老爷车发出一阵更加悽厉的咆哮和密集的金属撞击声,屁股后面喷出滚滚浓烟,以一种隨时可能散架的惊悚姿態,猛地躥出了后勤部大院。 清晨的四九城街道还算空旷。 一出厂门,在董华文连声的“快点!再快点!”催促下,韦东毅几乎將油门踏板踩进了发动机舱。 破车颤抖著、嘶吼著,指针艰难地指向了六十迈。 整个车身像发了疟疾般疯狂抖动,挡风玻璃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 董华文却还嫌慢,不停地拍著仪錶盘:“油门!踩到底!快啊!” 韦东毅额头青筋都绷了起来,脚底板死死抵住踏板,感觉小腿肌肉都在痉挛。 速度艰难地攀升到七十迈,已是这堆破铜烂铁的极限。 城区的水泥路尚能忍受,只是顛得人五臟六腑都要移位。 一出城区,驶上通往霞云岭的乡间土路,噩梦才真正开始。 坑洼、碎石、土包……韦东毅不得不將车速降到三十迈以下,否则车和人恐怕都得交代在半路。 然而,董华文看著腕上的老上海表,急得眼珠子都红了:“快!加速!五十!必须五十!抢的就是时间!” 韦东毅只能咬牙,再次將油门踩死。 车速勉强提到五十迈。 车身剧烈地上下拋掷、左右摇摆,方向盘像通了电一样疯狂抖动,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酸胀。 每一次顛簸,屁股都结结实实地砸在硬邦邦的座椅上,仿佛骨头都要被顛碎。 脑袋在驾驶室顶棚上磕了好几下,眼前金星乱冒。 董华文也好不到哪去,死死抓住头顶那根摇摇欲坠的扶手,脸都顛白了。 原本需要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在这玩命的狂奔下,硬是被压缩到了一个多小时。 当大西沟村那低矮的土坯房轮廓终於出现在视野尽头时,韦东毅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像被拆开重组了一遍,屁股更是麻木得没了知觉。 他踩下剎车,老爷车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颤抖著停了下来。 两人几乎是互相搀扶著,踉踉蹌蹌地爬下车。 双脚沾地那一刻,韦东毅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董华文也扶著车门,大口喘著粗气,脸色发青。 但当他们的目光投向村口那片空场时,所有的痛苦和疲惫瞬间被巨大的惊喜衝散! 三头硕大的、鬃毛粗硬的野猪,旁边还有几头小的,被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像小山一样堆在地上! 周围乌泱泱围满了村民,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和一种节日般的喧闹。 几个精壮汉子正拿著杀猪刀,热火朝天地给其中一头野猪开膛破肚,鲜红的肉块被分割出来,排在案板上。 显然,村里正在分肉! “赶…赶上了!”董华文喘著粗气,脸上终於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用力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 看这场面,另外两头大野猪,显然还没主儿! 那辆喷著黑烟、造型怪异的小汽车进村,早已惊动了所有人。 村民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带著惊奇和打量。 董华文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脸上瞬间切换成那种沉稳中带著热情的官方笑容,大步流星地朝人群中心走去 。韦东毅定了定神,赶紧跟上。 这时,一个穿著洗得发白的蓝色干部服、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分开人群迎了上来。 他脸庞黝黑,带著长年风吹日晒的痕跡,但眼神精明。 离著还有几步,他就笑著伸出了手。 “哎呀呀!稀客!稀客!董科长!什么风把您从四九城吹到咱这山沟沟里来了?”来人正是大西沟村的秦书记,声音洪亮热情,透著熟稔。 董华文紧走两步,一把握住秦书记的手,用力摇了摇,声音同样洪亮:“秦书记!好久不见!您这大西沟可是藏龙臥虎啊!这不,听说咱村的民兵队立了大功,为民除害,还搞到了这么些『硬货』?厂里领导知道了,都夸咱们农民兄弟有本事!我这是代表红星轧钢厂,特意来向咱大西沟的父老乡亲取经、学习来了!”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捧了村里,又点明了来意。 秦书记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显然很受用。 他拉著董华文的手,转身面向喧闹的人群,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喊道:“乡亲们!静一静!都静一静!” 人群的嘈杂声渐渐平息,目光聚焦过来。 “给大傢伙儿介绍一下!”秦书记声音洪亮,带著自豪,“这位,是四九城红星轧钢厂採购三科的董科长!那可是万人大厂的重要领导!董科长是专程为了咱们逮住的这三头野猪来的!” 他顿了顿,环视眾人,继续道:“咱大西沟,统共八十多户,都是实诚的庄稼人!这野猪下山祸害庄稼,咱民兵队豁出命去把它们逮住了,这是保卫咱自己的劳动果实!按说,这三头猪,咱自己分了,一家也能落上几斤肉,打打牙祭,解解馋!” “但是!”秦书记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激昂,“咱农民兄弟心里有桿秤!咱知道,城里的工人老大哥们,在车间里为国家炼钢造铁,流大汗出大力,那也是在支援咱国家建设!他们的辛苦,不比咱少!他们也需要油水,需要力气干活!” “所以啊!”秦书记大手一挥,指向地上那两头捆著的野猪,“经过咱村集体商量决定!这三头猪,留一头,咱自己分分,尝尝鲜!另外这两头……” 他声音拔得更高,充满感情,“咱就拿出来,支援城里的工人兄弟!支援咱们的红星轧钢厂!让工人兄弟们也吃上肉,更有劲儿搞生產,建设咱们的新中国!” “好!” “支援工人兄弟!”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声和掌声。 董华文见状,立刻上前一步,站到秦书记刚才的位置,对著所有村民,双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掌声和议论声渐渐平息。 “各位大西沟的父老乡亲!”董华文的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传遍全场,“刚才秦书记的话,让我,也让我们红星轧钢厂上上下下几千名工人兄弟,心里头滚烫!太感动了!”他脸上露出真挚的激动神色。 “咱农民兄弟自己勒紧裤腰带,辛辛苦苦种粮食,还要提防野猪祸害!好不容易逮住了害兽,心里头还惦记著城里的工人兄弟,惦记著国家的工业建设!这是什么样的觉悟?这是真正的阶级情谊!是工农一家亲最生动的体现!” 董华文的话语充满了感染力,村民们都听得频频点头,脸上露出朴实的自豪。 “但是!”董华文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斩钉截铁,“我们工人兄弟,也绝不能看著农民兄弟吃亏!更不能白拿农民兄弟用血汗换来的劳动果实!来之前,我们厂长再三叮嘱我:『老董啊,大西沟的农民兄弟不容易!他们支援咱们,咱们绝不能让他们吃亏!一定要按质论价,公平交易!』”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村民们:“所以,我董华文在这里,代表红星轧钢厂,郑重宣布:这两头野猪,我们轧钢厂,按照市面上最好的、一等一的生猪价格,收购!一分钱,都不能少!” “嗡——!”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惊喜、激动、难以置信的表情在村民们脸上交织。 野猪肉?这年头虽然也稀罕! 但膻味重,没油水,嚼著还柴,价格向来比家养的肥猪低不少! 董华文竟然按顶好的肥猪价收?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工人兄弟万岁!” “轧钢厂够意思!” “董科长局气!”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顿时引来一片热烈的响应,欢呼声浪几乎要把小小的村庄掀翻。 韦东毅站在董华文侧后方,看著科长那慷慨激昂、挥洒自如的表演,心里只剩下一个大写的“服”字。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採购交易,经他这张嘴一说,硬是拔高到了“工农联盟”、“阶级情谊”的主义高度,把一桩买卖变成了充满革命感情的双向奔赴。 这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隨时隨地能拔高立意的本事,韦东毅自嘆弗如。 难怪人家能当科长! 董华文再次双手下压,等欢呼声平息,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好了,父老乡亲们!感谢的话不多说了!时间不早了,大家赶紧分肉!早点把肉拿回家,燉上!让老婆孩子都解解馋!我们也得抓紧时间,把这两头猪拉回去,让轧钢厂的工人兄弟也尝尝鲜!就不耽误大家了!”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秦书记显然对董华文这番表態极为满意,红光满面。 他立刻指挥几个壮小伙:“快!把这两头给董科长抬去过秤!手脚麻利点!” 董华文则被秦书记不动声色地拉到一边。 秦书记掏出烟,递给董华文一支,自己也点上,压低了声音,带著点亲热:“董科长,你这觉悟,真是这个!” 他翘了翘大拇指,“不过,这大老远跑来,晌午饭都没顾上吃吧?你看,这一头猪分完,下水、猪头啥的也剩不少,我让人拾掇拾掇,燉一大锅杀猪菜,咱哥俩整两口?也算尝尝咱这山里的野味?” 董华文摆摆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和坚决:“秦书记,你的心意我领了!真不是驳你面子!实在是厂长那边催得紧,等著肉下锅呢!我得赶紧回去交差!下次!下次一定!” 秦书记一听,也不再强留,凑得更近些,声音压得更低:“那行,公事要紧!不过……”他朝旁边努努嘴,“待会儿过完秤,那个猪头,你带上!这玩意儿滷好了,下酒可是一绝!算我们村一点心意!以后轧钢厂要是有什么糊纸盒、纳鞋底之类的零散手工活计,还望董科长多想著点咱大西沟的乡亲们,给口饭吃!” 董华文心领神会,笑著点点头,拍了拍秦书记的胳膊:“秦书记放心!有合適的活计,包在我身上!肯定优先照顾咱们大西沟!”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这时,过秤的小伙跑过来匯报:“书记,董科长,两头猪,毛重一共三百八十六斤!” 秦书记看向董华文。 董华文心里飞快算了一下:按生猪最高价三毛八一斤算,386斤就是一百四十六块六毛八分。 他爽快道:“零头抹了,按一百四十六块七算!秦书记,开张待收款的条子,盖上咱们村的公章。这钱是公款,得走厂里財务,打到咱们村集体的帐户上,流程您懂。” “懂!懂!”秦书记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钢笔,唰唰写好收条,又掏出个小木头公章,哈了口气,端端正正地盖在金额落款处。 他把条子递给董华文。 董华文接过来扫了一眼,確认无误,隨手塞进自己挎包里,转手又交给了韦东毅保管。 秦书记这才把目光投向一直站在旁边的韦东毅,脸上带著和善的笑:“这位小同志,年纪轻轻,车开得可真稳当!这一路山道可不好走!” 董华文立刻笑著介绍:“这是韦东毅,经济管理学校毕业的高材生!刚分配到我手下,是棵好苗子!车就是他开来的,技术过硬!” 秦书记一听是什么高材生,脸上的笑容更热切了,连声道:“哟!原来是知识分子!国家的栋樑之才!失敬失敬!欢迎韦同志以后常来我们大西沟!需要什么山货土產,儘管开口,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韦东毅赶紧微微躬身,態度谦逊:“秦书记您太客气了!我就是个跑腿办事的小採购员,一切都听董科长和厂里的安排。以后有机会,一定多来向乡亲们学习!” 他这谦逊得体的回答,让董华文和秦书记都笑了起来,气氛很是融洽。 秦书记隨即朝旁边一个蹲著抽菸的年轻后生招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后生点点头,快步跑开了。 不一会儿,他抱著两个鼓鼓囊囊、用旧麻袋片裹著的大包跑了回来,沉甸甸的。 秦书记朝韦东毅停车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年轻人会意,小跑过去,把两个麻袋包塞进了吉普车后斗的角落里。 “这是……”韦东毅刚想问。 董华文已经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发什么愣?赶紧的,装车!准备回去了!”他显然知道那是什么,但没点破。 这时,七八个壮小伙喊著號子,把那两头捆得结实、已经咽了气的野猪抬了起来,“嘿呦嘿呦”地挪到吉普车旁。 后斗里早已清空,眾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两头加起来小四百斤的“战利品”塞进了后斗。 麻绳纵横交错,捆得结结实实,防止路上顛簸掉落。 就在这忙乱的装车过程中,韦东毅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围观的人群。 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庞在眾多被山风吹得黝黑粗糙的面孔中,显得格外醒目。 那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扎著两条乌黑的麻辫,穿著件半新不旧的碎袄,正踮著脚尖,好奇又带著点怯生生地朝吉普车这边张望。 她眉眼间,依稀能看到几分秦淮茹的影子,却又比秦淮茹多了几分未经世事的纯真和山野的鲜活气。 秦京茹!韦东毅脑海里瞬间跳出这个名字。 秦淮茹那个在乡下老家的堂妹! 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看姑娘的时候。 董华文已经坐进了副驾,拍著车门催促:“东毅!快上车!走了!” 韦东毅收回目光,最后看了一眼人群中那个清秀的身影,深吸一口气,带著一身疲惫和车斗里沉甸甸的收穫,钻进了驾驶室。 老爷车再次发出痛苦的嘶吼,喷吐著黑烟,颤抖著驶离了喧闹的大西沟村,將那份未及细看的惊鸿一瞥,暂时留在了身后飞扬的尘土里。 第19章 韦东毅要请客 吉普车喘息著驶出大西沟村,將瀰漫著血腥气和喜悦的喧囂甩在身后,重新扎进蜿蜒顛簸的土路。 车轮碾过崎嶇的沟坎,车身剧烈地弹跳,车斗里那两头沉重的野猪也隨著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韦东毅双手死死把住疯狂抖动的方向盘,全神贯注地盯著前方坑洼的路面,每一块凸起的土包都像是一次对车体和他腰椎的严酷考验。 刚拐过一个长满枯草的弯道,前方视野里猛地闯入一个同样风尘僕僕、气喘如牛的身影——一辆冒著滚滚黑烟的拖拉机,正以它所能达到的最大“狂飆”姿態迎面驶来。 拖拉机的驾驶员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眉头紧锁,显然对这蜗牛般的速度极其不满。 就在两车即將错身而过的瞬间,拖拉机驾驶员那双原本焦灼的眼睛陡然瞪圆,死死盯住吉普车驾驶室,隨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声,竟盖过了拖拉机引擎的突突怪响:“老董?!董华文!怎么是你小子?!” 副驾上正揉著腰的董华文闻声猛地抬头,看清对方后,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得意又欠揍的笑容:“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老林嘛!林大採购!怎么,你也闻著肉腥味儿,开著你这铁牛来大西沟『捡漏』了?”他示意韦东毅靠边停车。 吉普车刚停稳,老林已经一脚踹熄了拖拉机的火,动作麻利地跳下车,几步衝到吉普车旁。 他伸长脖子,目光急切地扫向车斗,当看清那两坨黑乎乎、鬃毛粗硬的庞大身影时,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指著董华文的鼻子,痛心疾首地骂道:“董华文!你个牲口!出生啊!两头!你他娘的全给包圆了?!连口汤都不给兄弟留?” 董华文推开车门,慢悠悠地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对老林的怒骂浑不在意,反而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不然呢?留著过年给你上供啊?好东西,手快有,手慢无,老林,你这觉悟可不行啊!”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老林气得腮帮子直抖,眼珠子滴溜一转,立刻换上一副諂媚的表情,凑近压低声音:“老董!董哥!咱可是一个战壕里滚出来的交情!当年在朝鲜,一个锅里搅马勺,一个猫耳洞里躲炮击,过命的交情!匀一头!就匀一头给兄弟!价钱好说!兄弟我绝不让你吃亏!” “现在想起过命的交情了?”董华文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晚了!黄菜都凉了!这猪,一头都不能少!厂里几千號工人兄弟还等著开荤呢!” 他不再废话,利落地转身拉开车门,朝韦东毅一挥手,“东毅!开车!甭理他!” 韦东毅得令,迅速掛挡,一脚油门踩下。 老旧的吉普车发出一阵更加痛苦的嘶吼,屁股后头喷出一股浓烟,猛地向前一躥,將老林和他那辆孤零零的拖拉机迅速甩开。 后视镜里,老林跳著脚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扬起的漫天尘土中。 韦东毅至此才彻底明白董华文为何来时那般玩命催促。 这年头,肉食的诱惑力足以让所有採购员变成嗅到血腥味的鯊鱼。 老採购的敏锐嗅觉和对竞爭对手动向的精准预判,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回程的路,董华文显然放鬆了许多。 腰间的钝痛似乎也缓解了些,他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打开了话匣子:“看见没?老林那老小子,急眼了吧!当年在朝鲜,二次战役,长津湖那片冰天雪地,我和他就猫在一个雪窝子里啃冻土豆……那傢伙,老美的飞机就跟下饺子似的往下扔炸弹……” 董科长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仿佛自己当年单枪匹马就干翻了一个师的老美联军。 韦东毅全神贯注地开车,脸上適时地配合著露出惊嘆、崇拜的表情,嘴里“嚯”、“真厉害”、“科长您太神勇了”之类的捧哏恰到好处,极大地满足了董华文的倾诉欲和虚荣心。 至於科长话里有多少水分,韦东毅心知肚明——真要有那本事,现在早该在军区大院喝茶了,哪还用在这破吉普车里顛簸。 不过,领导高兴就好。 车子驶入城区,喧囂渐起。 韦东毅瞥了一眼脚下那两个渗著暗红血渍的麻袋,问道:“科长,直接回厂,还是?” 董华文用脚尖踢了踢麻袋,低声道:“先去我家。这玩意儿,扎眼,不好直接带进厂里。”他报了个地址。 “好嘞,您坐稳。”韦东毅方向盘一打,吉普车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最终停在一处青砖灰瓦、门庭整洁的院落外。 董华文拎起那个明显大一號、沉甸甸的麻袋,利落地跳下车,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东毅,路上机灵点!猪没交到食堂库房之前,你人不能离车!还有……” 他指了指车里另一个麻袋,“车上那个小的,归你了。自己处理乾净,別往厂里带就行!” “明白!科长您放心,猪在人在!”韦东毅拍著胸脯保证。 看著董华文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內,韦东毅才重新发动车子。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將车缓缓开到附近一条更僻静无人的小胡同深处停下。 熄火,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確认无人注意这辆破车后,他迅速拎起那个属於他的麻袋。 解开袋口,一股浓烈的生肉和血腥气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个处理过、但仍带著些鬃毛的野猪头,狰狞的獠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著森白的光。 韦东毅意念微动,意识瞬间沉入那片庞大的超市空间。 冷库区域,一排排码放整齐、皮白肉嫩的白条猪肉映入“眼帘”。 他精准地“取出”约莫五斤左右的一块上好的前腿肉,飞快地塞进麻袋,覆盖在猪头下方。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扎紧袋口,动作一气呵成。 麻袋的分量明显沉实了许多。 深吸一口气,韦东毅再次启动吉普车,目標明確——南锣鼓巷95號,四合院。 车停在四合院门口。 韦东毅刚停稳车,拎著那个鼓鼓囊囊、分量不轻的麻袋跳下来,立刻感受到几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 他没理会,径直走向阎阜贵家敞开的屋门。 三大妈正拿著块抹布擦拭柜子,见韦东毅进来,脸上立刻堆起笑:“哟,东毅回来啦?有事儿?” “三大妈,劳您驾,”韦东毅语速很快,带著点不容置疑的急切,“麻烦您赶紧跑一趟中院,叫我妈出来一趟!我开了厂里的车回来,带著要紧东西,不能离开太久,得马上走!” “厂里的车?”三大妈眼睛一亮,瞬间联想到那鼓囊的麻袋,忙不迭地点头,“哎哎,好好!我这就去!马上!” 她丟下抹布,扭身就小跑著衝出了门,生怕慢了一步耽误了“要紧事”,也生怕错过了什么“要紧”的信息。 韦东毅站在阎家门口,能清晰地听到三大妈跑进中院,那刻意拔高的、带著邀功意味的喊声:“他一大妈!快!东毅开著厂里的小汽车回来啦!就在前院门口等著呢!说是有要紧东西给您,让您赶紧去!” 不到三分钟,一大妈的身影就急匆匆地出现在前院通往前门的过道口,脸上带著明显的疑惑和一丝担忧。 韦东毅立刻迎上去,二话不说,將手里那个沉甸甸、还隱隱透著血腥气的麻袋不由分说地塞进一大妈怀里。 “妈,拿著!”他语速飞快,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今儿跟科长下乡,霞云岭公社的同志非硬塞的!一个猪头搭了几斤肉!您先拿回去!我还得赶回厂里交差,这两头大野猪还没卸车呢!走了啊!” 话音未落,人已经敏捷地转身,拉开车门,发动引擎。 吉普车在“突突突”的咆哮和一股浓烟中,迅速驶离了四合院大门,只留下一脸错愕、抱著麻袋站在原地的一大妈,以及不远处扒著门框、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著麻袋的三大妈。 “这孩子……”一大妈看著绝尘而去的吉普车,又低头看看怀里分量十足的麻袋,喃喃自语。 麻袋錶面有些湿冷黏腻的触感,让她心里直打鼓。 三大妈已经按捺不住,几步就躥了过来,脸上堆著过分热情的笑容,眼睛像鉤子一样往麻袋里钻:“他一大妈!这…这拎著怪沉的吧?我听著东毅说…是猪头?哎哟喂!我的老天爷!猪头!还有肉?东毅这孩子可真是能耐大发了!这才几天啊?往家里划拉多少好东西了!嘖嘖嘖!” 她咂著嘴,眼神里的羡慕嫉妒几乎要溢出来,“这猪头可不好拾掇!毛多,味儿冲!一个人哪弄得过来?来来来,我帮你!咱俩一块收拾,快当!” 一大妈抱著麻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三大妈伸过来的手。 同在一个院儿几十年,三大妈那点算计她门儿清。 这肉是东毅弄回来的,来路听著是公社送的,但具体怎么回事她心里也没底。 一大妈脸上挤出个疏离的笑,语气客气却坚决:“不用麻烦了,老阎家的。东毅就让我拿回去,也没说別的。我一个人慢慢弄就行,不劳你费心了。” 说完,抱著麻袋,侧身绕过三大妈,径直往中院走去,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 三大妈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看著一大妈决绝的背影,那点被拒绝的羞恼和对肉的渴望交织在一起,让她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对著中院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怨毒:“呸!装什么清高!神气什么呀!还公社送的?哄鬼呢!哪个公社这么阔气?白送猪头还搭几斤肉?指不定是那小崽子仗著开车的便利,从公家手指缝里抠出来的!等著吧,有你们露馅哭的时候!” …… 吉普车带著一身尘土和浓烈的野物腥臊气,吭哧吭哧地驶回红星轧钢厂那两扇巨大的铸铁门。 刚到大门口,就被警卫队长王铁锤带著两个持枪的警卫拦了下来。 几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车斗里那两头黑黢黢的庞然大物上。 “嚯!好傢伙!真弄回来俩!”一个年轻警卫忍不住惊嘆,伸手想去戳戳那粗糙的猪皮。 “別乱动!”王铁锤呵斥一声,但自己也没忍住,围著吉普车转了两圈,仔细打量著战利品,嘖嘖称奇。 他这才看向驾驶室的韦东毅,粗声问道:“韦东毅?董科长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韦东毅趴在没有玻璃车窗上,解释道:“王队,科长去的时候催得太急,路太顛,把腰给闪了,疼得厉害。我就先送他回家歇著了。这不,赶著把猪送食堂库房,怕耽误事。” 王铁锤点了点头,董华文那风风火火的性子厂里都知道。 他挥挥手:“行了,进去吧。直接开食堂后面去!你们……別挡著道儿。” 警卫们让开通道,目光依旧恋恋不捨地追隨著那两座“肉山”。 韦东毅直接把车开到食堂后门的小库房空场。 停稳车,他跳下来,刚要去喊人,就见食堂主任李延风揉著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从旁边的办公室踱了出来,显然是刚被吉普车的动静吵醒。 “谁啊?这大下午的……”李延风不满地嘟囔著,可话没说完,目光扫到车斗里的东西,剩下的半截哈欠硬生生憋了回去,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睡意全无! “野……野猪?!两头?!我的天!”他脸上的睏倦被狂喜取代,三步並作两步衝到车斗旁,激动地搓著手,“好!好!太好了!小韦!你们採购三科这回可立了大功了!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天知道李延风这些日子压力有多大。 厂里上万工人,顿顿清汤寡水,怨声载道。 计划內的肉食配额,大半都被领导小灶和样繁多的招待任务消耗掉了,普通工人碗里能见点油星都是奢望。 眼前这两头加起来小四百斤的野猪,简直就是久旱甘霖! 虽然野猪肉膻,油水少,但终究是肉!省著点用,加上库底子,足够让全厂工人都尝到点荤腥了! “快!快卸下来!”李延风兴奋地搓著手,指挥闻声赶来的几个帮厨,又衝著食堂里面大吼一嗓子:“傻柱!傻柱!死哪去了?赶紧出来!来大活儿了!” 很快,傻柱繫著条油腻的围裙,手里拎著个篮子,里面叮噹作响全是各式各样的杀猪刀、剔骨刀,晃晃悠悠地出来了。 看到车斗里的野猪,他眼睛也是一亮,再看到韦东毅,咧嘴笑了:“哟!东毅兄弟!行啊你!这两野猪是你弄回来的?本事不小!” “柱子哥你就別寒磣我了,”韦东毅笑著摆手,“我就是个开车的苦力。肉是科长弄到的,功劳是科长的。我这不赶紧送回来,还得去財务报帐,人家公社还等著厂里拨款呢。” 他转向正指挥卸猪的李延风,“李主任,猪在公社那边已经过完秤了,两头一共三百八十六斤。您看能不能先把签收条给我开了?我好去走报销流程。” 李延风一拍脑门:“哎哟!瞧我这脑子!光顾著高兴了!对不住对不住!” 他连忙跑回办公室,拿出单据本,龙飞凤舞地写好了签收证明,註明收到野猪两头,毛重386斤,盖上了食堂鲜红的公章,郑重地交给韦东毅,“小韦,辛苦!太感谢了!回头我跟你们董科长好好说说,给你们三科请功!” 傻柱已经开始指挥帮厨烧水、准备给猪褪毛,磨刀霍霍。 韦东毅跟傻柱打了个招呼,拿著签收单,像捧著救命稻草,直奔財务室。 他可不想再被野猪的血腥味醃入味了。 財务室的李姐,一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却异常健谈的女人,看到韦东毅递上的单据,眼睛瞬间亮了:“野猪?还两头?小韦,你们科长可以啊!这下食堂李胖子该乐疯了!” 她一边利索地核对单据、登记入帐,一边开启了话癆模式,话题从野猪的膻味跳跃到乡下公社的艰苦,最后毫无意外地落到了韦东毅的个人问题上。 “小韦啊,有对象没?瞧你这精神小伙儿,一表人才的,还没谈朋友呢?姐跟你说,我有个大侄女,今年高中刚毕业,在纺织厂上班,那模样,水灵!性子也温柔!要不姐给你牵个线?”李姐两眼放光,滔滔不绝。 韦东毅头皮发麻,疲於应付,只能嗯嗯啊啊地敷衍。 好不容易熬到李姐开好財务收讫证明,他一把抓过,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採购三科办公室,韦东毅將一叠报销单据交给了科里的內勤记录员丁茜。 丁茜三十出头,齐耳短髮,做事风风火火,是科里唯一的女性。 她接过单据,飞快地扫了一眼,当看到“野猪两头,毛重386斤”的字样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由衷的讚许。 “行啊,东毅!”丁茜麻利地登记著,“听说你们是抢在老林他们前头到的?够麻利!科长这腰闪得值了!” 她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脸上带著一种熟稔的、带著点狡黠的笑意,话锋突然一转:“哎,东毅,你觉得姐这人……平时对你咋样?” 韦东毅心里咯噔一下,这开场白……他脸上瞬间有点不自然,略显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姐,你……挺好的。不过咱俩……是不是不太合適?”他以为丁茜有別的意思。 丁茜先是一愣,隨即“噗嗤”一声笑出来,嗔怪地拍了他胳膊一下:“想啥美事儿呢!小屁孩儿!姐是说,姐平时在科里,对你照顾得还成吧?” 韦东毅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找补:“啊?哦!那没得说!丁姐你绝对够意思!除了张勇哥,就属你最照顾我了!有啥事你儘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含糊!”他拍著胸脯保证。 丁茜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再绕弯子,凑得更近些,声音压得更低,带著点不好意思:“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姐就直说了。你和科长这趟下乡,除了那两头大傢伙,公社那边……是不是还额外『表示』了点啥?比如……零碎肉?”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 韦东毅瞬间明白了。 猪肉,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的硬通货。 丁茜这是想从他这里弄点油水。 他心念电转,超市空间里堆积如山的白条猪肉浮现在脑海。 “丁姐,”韦东毅也压低声音,表情变得认真,“要是別人问,我肯定说没有。但您问……確实有那么一点。”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得先说清楚,那肉吧……是人家公社自己养的土猪,味道跟咱城里供应的可能不太一样,您別嫌弃就成。” 丁茜一听有门,脸上立刻笑开了,亲热地又拍了他一下:“嗨!嫌弃啥呀!猪肉还能是啥味儿?煮熟了都是香的!姐不让你吃亏,就按市场价……” “不用不用!”韦东毅连忙打断,摆出一副慷慨的样子,“都是公社硬塞的,没钱!姐你拿去吃就是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笑容,“您要是认识什么合適的姑娘,可得帮小弟我多留留心!我这岁数,家里催得紧呢!” 丁茜一听,更是心怒放,打包票道:“放心!包在姐身上!就冲你这实诚劲儿,姐一定给你物色个顶好的姑娘!厂里厂外,好姑娘多的是!” 她笑得眼睛弯弯,“那……肉?” “下班,厂门口西边那个邮筒旁边,等我一会儿。”韦东毅给了个准確地点。 离开办公室,韦东毅没回座位,直接蹬上自行车回家。 这一整天精神高度紧张加上长途顛簸,他累得够呛,回到东耳房自己的小屋,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窗外天色已近黄昏。 他估算著时间,反锁好房门,意念沉入超市空间。 冷柜里,一排排分割好的白条猪肉整齐码放。 他精准地“取”出一块肥瘦相间、品相极佳的五肉,足有两斤重(多了他也不敢给)。 用事先准备好的厚实牛皮纸仔细包好,外面又套了一层旧报纸,遮掩住那过於鲜亮、与时代不符的包装。 拎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还是很足的。 骑上自行车赶到约定的邮筒旁时,丁茜已经等在那里,不时张望。 韦东毅停下车,从车把上掛著的帆布褡褳里掏出那个沉甸甸的纸包,迅速递了过去。 丁茜接过,入手的分量让她眉开眼笑,隔著报纸都能闻到隱约的肉腥。 “谢了啊,东毅!够意思!”她低声说著,飞快地把纸包塞进自己隨身带的布兜里,左右看看没人注意,朝韦东毅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心照不宣地各自匯入了下班的人流。 韦东毅骑车回到四合院大门时,不出所料地被三大爷阎阜贵“恰好”堵在了门口。 阎老西背著手,踱著方步,脸上掛著精明的笑容,眼神却直往韦东毅车把上的空褡褳瞟。 “东毅,下班啦?”阎阜贵笑眯眯地开口,语气像是閒聊,“听你三大妈说,你今儿可了不得,给你们厂里弄回来两大头野猪?好傢伙,这可是解决了厂里的大问题啊!”他话锋一转,带著试探,“听说……你们下乡採购这些计划外的物资,是不是……不用肉票啊?” 他刻意强调了“计划外”三个字,意思不言而喻。 韦东毅心知肚明,三大妈那张嘴,估计半个院子都知道他拿了猪头肉回来。 他也没打算瞒,毕竟请客吃饭还需要这精於算计的老头配合。 他停下脚步,解释道:“三大爷,肉票那是指定量供应。我们这是直接从公社社员手里收上来的野物,属於特殊採购,確实不走肉票那套。不过……” 他话头一转,“这肉可不是我买的。是人家公社的秦书记,非说我和科长辛苦,硬塞的一个猪头,搭了几斤他们自己分的肉,算是辛苦费吧。” 阎阜贵听得眼睛放光,一个猪头加几斤肉!这油水!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韦东毅看著他那副模样,笑了笑,直接拋出诱饵:“三大爷,这肉是白来的。老话说,见者有份。您晚上要是有空,带上三大妈,来我家喝两盅?尝尝这野猪肉的滋味儿?我爸那儿有瓶存著的二锅头!不掺水的正经好酒!” 阎阜贵一听,脸上的褶子立刻笑成了菊,连声道:“哎哟!那敢情好!东毅你太客气了!三大爷肯定到!肯定到!” 他搓著手,仿佛已经闻到了肉香,隨即又想起什么,补充道:“酒!你放心!三大爷带瓶好的过去!绝不掺水!好肉就得配好酒!糟蹋不了!” 韦东毅忍著笑点点头。 阎阜贵带掺水酒是全院皆知的秘密,他特意点出来,就是怕这老头故技重施。 不过超市空间里好酒多的是,他倒也不真在乎这个。 主要是天气渐热,家里没冰箱,那么多肉一顿吃不完,坏了可惜。 请客,既能堵住阎阜贵这类人的嘴,又能落个大方的好名声,还能消耗掉不易保存的鲜肉,一举多得。 回到中院,易中海正坐在自家门前的马扎上,摇著蒲扇纳凉。 韦东毅支好车,衝著屋里忙活的一大妈喊道:“妈!晚上把肉都燉了吧!多炒俩菜!我叫了二大爷和三大爷他们过来吃饭!” 一大妈还没应声,易中海先皱起了眉头,语气严肃:“东毅,你等等。那么多肉,你老实说,是自己钱买的,还是真像你说的,是公社送的?” 他最担心的就是儿子年轻,经不住诱惑,手脚不乾净。 韦东毅走到父亲跟前,坦然道:“爸,真是公社送的。我和董科长一块儿去的,霞云岭公社大西沟村打了三头大野猪,我们拉回来两头大的。剩下一头和几只小的,村里自己分了。秦书记看我们跑一趟辛苦,就硬塞了个猪头,搭了点他们自己分的肉给我们科长和我。科长拿了大头,我这算是跟著沾光。”他把董华文推在前面,增加了可信度。 易中海仔细看著儿子的表情,確认没有心虚闪烁,这才缓缓点头,眉头舒展开来:“嗯,既然是人家公社干部主动送的,那……问题不大。”他悬著的心放了下来。 一大妈在屋里听著,也鬆了口气,这才放心地把那麻袋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狰狞的野猪头和下面一大块肥瘦相间的鲜肉。 看著案板上这一堆,一大妈有点犯难:“东毅,这么多肉,还有这么大个猪头……妈怕做不好,糟蹋了东西。要不……请柱子过来掌勺?他手艺好,做出来才香!” 韦东毅一想也是,傻柱的手艺確实没得说:“行!柱子哥是大厨,正好我也想尝尝他的手艺!下午我回来时他还在厂里忙活杀猪,不知道回来没,我去他家看看。” 说著,韦东毅几步就跨到中院西厢房傻柱家门口。 门虚掩著,他敲了敲,没听见应声,便推门探头:“柱子哥?在家吗?” 屋里没见傻柱,倒是一个身材高挑、梳著两条麻辫的姑娘正在收拾桌子。 姑娘面容清秀,只是略显瘦削,穿著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 听到动静,她转过身,看到门口的韦东毅,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韦东毅一眼认出这是何雨水,傻柱的妹妹。 “你好,你是柱子哥的妹妹何雨水吧?我叫韦东毅,刚搬到这院儿。后院聋老太太是我奶奶。”他主动自我介绍。 何雨水明显吃了一惊,杏眼圆睁:“聋老太太有孙子?她家不是……” 话一出口,她意识到失言,脸颊微红,连忙解释:“对不起啊,韦同志,我在外面上学,住校,不常回来。你的事……我还真不知道。” “没关係,”韦东毅笑了笑,“我听一大妈提过你。哦,一大妈是我乾妈。”他指了指易中海家方向。 何雨水恍然:“哦!原来是这样。”她脸上的拘谨少了几分。 “刚回来?”韦东毅问,见她点头,便热情邀请,“正好,別开火了。今儿我从乡下弄了点肉回来,晚上在我乾妈家吃饭!柱子哥掌勺!你也一起来吧!” 何雨水有些犹豫:“这……不好吧?各家粮食都……” “嗨!客气啥!”韦东毅摆摆手打断她,“肉不少,我们几个人也吃不完。再说了,你要不来,晚上柱子哥在我家忙活,谁给你做饭?总不能饿著吧?” 话说到这份上,何雨水不好再推辞,靦腆地笑了笑:“那…那就麻烦你们了。” 两人刚走出屋门,就看见傻柱拎著他那两个標誌性的铝饭盒,哼著不成调的小曲儿,晃晃悠悠地从垂门那边走过来。 秦淮茹今天出奇地没在水池边“洗衣”,也许是知道何雨水回来,傻柱的饭盒落不到贾家手里。 “东毅兄弟?你俩怎么从我家出来了?”傻柱看到韦东毅和妹妹站在一起,有点意外。 韦东毅笑道:“柱子哥,找你呢!今天下乡,公社硬塞了个猪头搭了几斤肉,晚上想请你这位大厨露一手!正好请二大爷、三大爷他们到一大爷家聚聚。雨水妹妹我也叫上了。” 傻柱一听有肉,还是请他掌勺,眼睛顿时亮了,把手里的饭盒晃得叮噹响:“嘿!好事儿啊!炮製猪头我最拿手!正好,我也带了点『硬货』回来!一起做了!” 他也不回家,拎著饭盒径直就往易中海家走。 韦东毅和何雨水跟在后面。 一进易家门,傻柱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饭盒盖子,献宝似的:“瞧瞧!瞧瞧这是什么!” 两个饭盒里,满满当当全是切得方方正正、肥瘦层次极其分明的五肉! 红白相间,油光水亮,一看就是野猪身上最精华的部分! 韦东毅看著这明显远超“手工费”范畴的肉块,有些无奈地看向傻柱:“柱子哥,你这……也太狠了吧?这得是多大一块啊?李主任没跟你急眼?” 傻柱浑不在意地哈哈一笑:“急啥眼?他让我杀猪,我不得收点『辛苦钱』?天经地义!厨子不偷,五穀不收!老规矩了!”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一大妈和易中海对此似乎司空见惯,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何雨水也抿著嘴没说话。 只有韦东毅这个“新人”,看著那两大饭盒明显从公家物资里截留的“硬货”,心里那点后世带来的规则感被衝击得七零八落,只能暗自感嘆这年头“厨德”的普遍性。 傻柱这“厨子之耻”的名號,还真不是白叫的。 第20章 韦东毅VS秦淮茹 易家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摆开了阵势。 狰狞硕大的野猪头搁在粗瓷盆里,齜著森白的獠牙,旁边是几大块新鲜猪肉:肥瘦相间的五肉纹理分明,红润的后腿肉筋肉紧实,纯肉加起来足有七八斤。 昏黄的灯光下,油脂泛著诱人的光泽,浓郁的肉腥霸道地瀰漫开来,压过了屋里陈旧的家具气味。 一大妈站在桌边,看著这堆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硬货”,忍不住低声感嘆:“我的老天爷……这……这比过年还阔气啊……”声音里带著难以置信的恍惚。 这年月,多少人肚子里刮不出二两油,棒子麵窝头能吃饱已是万幸,这一桌子的肉,简直是天方夜谭。 傻柱正挽著袖子,围著那条油腻的围裙,闻言头也不抬地应道:“一大妈,您就別感慨了!这天儿,热得跟蒸笼似的!这么多肉,一顿吃不完,搁到明儿非得臭了不可!那才叫造孽呢!” 他用刀背敲了敲猪头,“放坏了,佛祖都得怪罪!” 韦东毅接口道:“柱子哥说得在理。所以我才想著今晚请大傢伙儿热闹热闹,咱们几个人哪吃得完这么多?浪费了可惜。” 他转向傻柱,语气带著商量,“柱子哥,你是大厨,掌勺的。你看这些肉,怎么整治合適?给个章程。” 傻柱掂量著一块五肉,抬眼问:“你有啥想法没?” 韦东毅早有打算:“您看这样行不?切三斤后腿肉出来,剁成馅儿,包顿饺子!包饺子的白面,我出!待会儿把咱院里的小孩都叫来,甭管谁家的,一人五个饺子,让孩子们也沾沾荤腥!剩下的肉,您全权处理,想咋做咋做!” 傻柱诧异地上下打量了韦东毅一眼,咧嘴笑了:“嘿!你小子!行啊!有好东西还不忘院里的崽子们!……是个讲究人!” 他算盘打得飞快,“包饺子的话,三斤肉馅儿,少说也得配两斤白面才够!” “没问题!”韦东毅爽快应下,“请不了全院大人吃肉,请孩子们吃顿饺子还是请得起的!我现在就拿面去。” 说完,转身快步回了自己住的东耳房。 不一会儿,拎著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回来,里面是雪白细腻的富强粉。 傻柱接过面袋子,手指捻了捻那细滑的粉末,心里嘀咕这白面可真够精细的,嘴上却没多说,拎著就去和面了。 韦东毅看他没特別反应,心里微定,笑了笑,转身往后院去请二大爷和自己奶奶。 穿过月亮门,刚踏进后院青砖地,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这人瘦高个,长脸,穿著一身半新不旧的蓝色工装,手里拎著个空网兜,正是刚从乡下放电影回来的许大茂。 韦东毅脚步一顿,这位“四合院著名搅屎棍”终於碰上了。 他脸上迅速掛起恰到好处的笑容,主动上前招呼:“这位是许大茂同志吧?久仰。我是院里的新住户韦东毅,在轧钢厂採购三科工作。” 许大茂看见韦东毅也是一愣,隨即反应过来,那张长脸上挤出点皮笑肉不笑:“哦!你就是韦东毅啊!听我家娥子提过!聋老太太失散多年的亲孙子,住中院东耳房是吧?” 他话锋一转,带著点刻意的奉承,“昨儿陪领导吃饭,碰巧跟你们董科长一桌!董科长可把你夸得天乱坠,说新来的中专生,能耐大著呢!还会开小汽车!前途无量啊!” 韦东毅心里门清,这许大茂嘴里没几句实在话,面上依旧客气:“是啊,认门那天去过您家,可惜您下乡了,是小娥嫂子招呼的我。” “可不是嘛!乡下公社跑断了腿,刚回来喘口气。”许大茂摆摆手。 “行,那您先忙著,我去请二大爷。”韦东毅不欲多纠缠,点点头,大步走向刘海中家:“二大爷!在家吗?” 话音刚落,刘海中腆著肚子,摇著把大蒲扇,慢悠悠地从里屋踱了出来。 一见是韦东毅,脸上立刻堆起官派十足的笑容:“东毅啊!有事?” “二大爷,”韦东毅笑道,“今天跟科长下乡,霞云岭公社的同志热情,硬塞了点猪肉。晚上想请您到我爸家聚聚,尝尝鲜!” 刘海中一听“猪肉”,眼睛都亮了,蒲扇摇得更欢实:“好好好!在厂里就听说你立了大功,弄回来两头野猪!好同志!有肉还能想著你二大爷!你先去,我拾掇拾掇,马上带瓶好酒过去!”他刻意强调了“好酒”。 “成!那我先去接我奶。”韦东毅转身往后罩房去了。 当韦东毅小心翼翼地把聋老太太背回中院时,易家厨房已是热火朝天。 一大妈和何雨水正“哐哐哐”地剁著香气四溢的肉馅,傻柱则像个大將军,背著手在一旁指挥,时不时伸头指点一下盐放多少、酱油倒几滴,关键的调味料全捏在他手里。 三大爷阎阜贵已经带著他那標誌性的窝窝头和一瓶看起来就很可疑的散装酒来了,正坐在堂屋里跟易中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眼睛却不时瞟向香气最浓的厨房方向。 韦东毅对包饺子一窍不通,插不上手,便也进了堂屋加入閒聊。 三大爷的话题总是不著痕跡地往猪肉来源上引,韦东毅只含糊说是公社干部热情,硬塞的辛苦费。 很快,煮饺子的蒸汽裹挟著浓郁的面香和肉香,像一只无形的大手,霸道地攫住了整个四合院的空气。 孩子们像被蜜吸引的小蜜蜂,纷纷从各家各户钻出来,聚集到易家厨房的窗根底下,小鼻子使劲翕动著,眼巴巴地望著里面翻滚的白胖饺子,嘰嘰喳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韦东毅闻声出来,目光扫过一张张小脸,没发现贾家的棒梗、小当和槐。 他提高声音,对著孩子们说:“都先回家去!饺子还没煮好呢!放心,等会儿煮好了,我叫你们!院里的小孩,有一个算一个,一人五个纯猪肉馅饺子!说话算数!” 孩子们一听有饺子吃,还是每人五个!顿时欢呼起来,像一群快乐的小鸟,呼啦啦地飞回了各自的家。 韦东毅看著他们雀跃的背影,笑了笑,刚转身要回屋,就见二大爷刘海中拎著瓶贴著红標籤的酒,胳膊底下还夹著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装著七八个大馒头,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 韦东毅心中暗笑,这二大爷,准备得可真够充分的。 几人重新落座。 堂屋里,三位大爷和韦东毅聊著厂里和院里的閒篇;厨房里,饺子出锅的“咕嘟”声和炒菜的“刺啦”声交织成最诱人的乐章。 韦东毅起身去厨房看看进度。 好傢伙!除了白胖胖、热气腾腾的饺子堆了满满两大盖帘,傻柱还利索地整治出了四道硬菜:一大盘酱色油亮、切得薄薄的卤猪头肉;一碗浓油赤酱、肥瘦相间的红烧肉;一盘青椒红椒爆炒、香气扑鼻的回锅肉;还有一大盆奶白色的萝卜骨头汤,正咕嘟咕嘟冒著泡,汤麵上浮著诱人的油。 韦东毅正满意地看著,厨房门帘“哗啦”一响,棒梗端著一个比他脸还大的粗瓷碗,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目標明確地直奔那碗红烧肉,嘴里嚷嚷著:“傻柱!给我打碗红烧肉!多打点肥的!” 傻柱正擦著手,闻言眉头一皱:“嘿!我说棒梗!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在外头別叫我傻柱!叫叔!没大没小!”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棒梗的碗。 韦东毅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拦在了棒梗和傻柱中间。 他按住傻柱伸出的手,目光平静地看向棒梗:“棒梗,刚才分饺子的话你没听见?院里所有小孩,待会儿一人领五个饺子。红烧肉是给大人下酒的,没你的份。现在,拿著你的碗,回家等著分饺子去。” 棒梗被拦住,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眉毛拧成疙瘩,带著哭腔耍赖:“东毅叔!我不爱吃饺子!我就想吃红烧肉!你给我打一碗嘛!” 他试图绕过韦东毅,把碗塞给傻柱。 韦东毅纹丝不动,语气依旧平静但带著不容置疑的力度:“不行。规矩就是规矩。我说了每人五个饺子,就是五个饺子。红烧肉,没有。” 眼看肉要飞了,棒梗那股混不吝的劲儿上来了,他猛地收回碗,尖著嗓子冲韦东毅嚷道:“韦东毅!我让傻柱给我打肉,又没让你打!你凭什么管?!多管閒事!” 他直呼其名,连“叔”都不叫了。 傻柱一看棒梗急了,又有点心软,想和稀泥:“东毅兄弟,小孩子嘛,嘴馋是常事,你看这肉也不少,就给他……” “柱子哥!”韦东毅声音陡然拔高,打断了傻柱,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刚才当著所有孩子的面定的规矩,棒梗凭什么搞特殊?他现在端著碗来要红烧肉,我给了,待会儿其他孩子也端著碗来了,要饺子也要肉,你给不给?给,咱们这点肉够分吗?不给,你让其他孩子和街坊邻居怎么想?说我韦东毅说话不算话,看人下菜碟?还是说你傻柱偏心眼儿,只给贾家孩子开小灶?” 他劈手从傻柱手里夺过棒梗的碗,不由分说塞回棒梗怀里,语气转冷:“棒梗,回家去!分饺子的时候再来!再胡搅蛮缠,五个饺子也没了!” 他半推半搡,把这个满脸不忿的小白眼狼直接推出了厨房门。 撵走棒梗,韦东毅转回身,看著脸色有些訕訕的傻柱,摇头道:“柱子哥,你也看到了?院里这么多孩子,有谁像棒梗这样,理直气壮端著碗来別人家厨房直接要肉的?不给还甩脸子、骂人?这教养,是不是有点问题?” 傻柱被韦东毅连珠炮似的一顿说,尤其那句“看人下菜碟”和“偏心眼”戳到了他,脸上有点掛不住,梗著脖子辩解:“你这话……有点过了吧?棒梗他……就是跟我熟,平时有啥好吃的也想著他妹妹,不是坏孩子……” 一旁的何雨水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边切著青椒一边插嘴:“哥!东毅哥说得一点没错!棒梗就是被惯得没样儿了!一点规矩都不懂!再说了,东毅哥都说了所有小孩分饺子,公平合理!棒梗倒好,直接拿个大海碗来要红烧肉?他当他是谁啊?太不像话了!”她语气里带著明显的鄙夷。 韦东毅有些意外地看了何雨水一眼。 印象里这姑娘跟秦淮茹家走得挺近,今天倒是明事理。 不过他也懒得深究,对傻柱道:“柱子哥,话我说清楚了。规矩立下了,就不能破。破了,得罪的就是全院的人。你自己掂量。” 说完,不再理会纠结的傻柱,转身回了堂屋。 堂屋里,三位大爷显然听到了厨房的动静。 韦东毅刚坐下,二大爷刘海中就“啪”地一拍桌子,气得脸上的肉直抖:“不像话!太不像话了!贾张氏和秦淮茹是怎么教孩子的?饭还没上桌呢,就端著碗来要肉?这跟要饭的有什么区別?还有没有点家教了!” 一大爷易中海脸上有些掛不住,毕竟贾东旭是他徒弟,他习惯性地想维护:“老刘,消消气。小孩子嘛,一时馋虫上脑,不懂事。东旭走得早,贾家孤儿寡母的日子確实艰难,大家……能体谅就体谅点吧。” 三大爷阎阜贵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著精明的光,慢悠悠地开口,话却是对著韦东毅说的:“东毅啊,你撵走棒梗,做得对。不过,以我对秦淮茹的了解,她八成待会儿得亲自过来『道歉』。” 他特意加重了“道歉”两个字,“今天这顿饭,名义上是在老易家,可实际上是你请客,你才是东家!所以啊,待会儿秦淮茹来了,你得出面。抓住棒梗的教育问题,好好说道说道!这孩子现在不管,再过两年性子定了,可就真废了!现在纠偏,还来得及!” 他话里有话,眼神瞟了瞟桌上那碗油汪汪的红烧肉。 韦东毅瞬间明白了三大爷的算计。 这老狐狸是怕秦淮茹一来,装装可怜,易中海一心软,这碗红烧肉就得被贾家端走! 那他就少吃好几口! 三大爷算盘打得叮噹响,自己不出头,攛掇韦东毅这个“东家”顶在前面,既保住了肉,又不得罪人。 韦东毅看向易中海。 易中海脸上掠过一丝复杂,显然也明白了阎阜贵的用意。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刘海中还在那里愤愤不平地嚷嚷著要“好好教育秦淮茹”,完全没抓住重点。 韦东毅心里摇头,这二大爷的官迷脑子,也就这样了。 他见易中海默许,便对三大爷点点头:“行,三大爷提醒得对。孩子的事,不能马虎。待会儿秦淮茹来了,我跟她说。” …… 贾家屋里,气氛压抑。 棒梗气鼓鼓地把空碗“哐当”一声摔在桌上,小脸涨得通红:“妈!奶奶!韦东毅那个坏蛋!他不给肉!还把我赶出来了!” 贾张氏三角眼一瞪,拍著大腿就骂开了:“天杀的小绝户!那么多肉!白得的!餵狗都不给我们家吃一口!活该他们家死绝了户!断子绝孙的东西!”恶毒的诅咒像毒汁一样喷涌而出。 秦淮茹看著祖孙俩,心里又气又无奈。 谁会在人家正做饭的时候跑去要肉? 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要討,也得等开饭了,当著眾人的面才好开口! 贾张氏骂完,浑浊的眼珠转向秦淮茹,命令道:“淮茹!你待会儿去一大爷家『赔个不是』!姿態放低点!一大爷心软,看在你死去男人的份上,怎么著也得给咱弄碗肉菜回来!棒梗他们都多久没沾荤腥了!” 秦淮茹看著三个孩子眼巴巴望著自己的眼神,尤其是棒梗那委屈又渴望的样子,心里一酸,嘆了口气:“……行吧,我待会儿去试试。” …… 易家堂屋,菜餚飘香,眾人刚刚落座。 卤猪头肉的咸香、红烧肉的酱香、回锅肉的辛辣、骨头汤的醇厚,混合著饺子的面香,交织成令人垂涎欲滴的盛宴。 傻柱脸上带著大厨特有的满足,聋老太太笑眯眯地坐在上首,三位大爷看著满桌的硬菜,眼睛都亮了几分。 筷子还没拿起,门帘一挑,秦淮茹走了进来。 她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侷促,目光飞快地在满桌菜餚上扫过,尤其在红烧肉上停留了一瞬,喉头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贾家嫂子,吃了没?”韦东毅率先站起来,语气如常地打招呼,目光却带著瞭然。 秦淮茹勉强笑了笑,声音带著刻意放低的柔弱:“东毅兄弟,一大爷,实在对不住!我刚才在屋后头收拾东西,不知道棒梗那孩子不懂事,跑过来要肉吃!” 她眼圈微微泛红,看向易中海,“一大爷,东毅兄弟,我替棒梗给你们赔不是了!这孩子就是嘴馋,没坏心眼儿,你们千万別往心里去……” 她把姿態放得很低,话里话外把自己摘乾净,把责任推到孩子不懂事上,重点更是落在易中海身上。 易中海被点名,习惯性地想打圆场,轻咳一声:“淮茹啊,孩子嘴馋是常事,但规矩还是要教的。不过你也不用特意跑一趟,邻里邻居的,说开了就好,別伤了和气……” 易中海话音未落,韦东毅已经接过了话头,语气温和却带著不容置疑的疏离:“是啊,秦姐。棒梗是孩子,我们当大人的哪能真计较?你太客气了,真没必要特意跑这一趟。你看,我们这也刚开席,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吃饭吧。”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绝口不提给肉的事。 秦淮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没想到韦东毅这么干脆,一点台阶都不给。 她咬了咬下唇,酝酿好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眼圈真的红了,声音带上了哽咽,肩膀也开始微微颤抖: “东毅兄弟,一大爷……我知道……我知道棒梗做得不对……都是我不好…… 东旭走得早……我一个寡妇,没读过几年书,拉扯著三个孩子和一个婆婆…… 厂里那点工资,餬口都难……孩子们……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我婆婆的药也一直没断过…… 我们家……我们家是真的好久好久……没闻过肉味了……” 泪水適时地滑落,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声音越发淒楚,“棒梗他……他就是太馋了……我这个当妈的没用……让孩子受这份委屈……” 她哭得情真意切,把一个艰难养家、满腹辛酸的寡妇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一哭,傻柱的心立刻像被泡进了酸水里。 他看著秦淮茹梨带雨的样子,保护欲瞬间爆棚,想也没想,“噌”地站起来,伸手就去端桌上那碗油光红亮的红烧肉: “秦姐!你別哭!孩子想吃肉有什么错?这碗肉你端回去!给棒梗、小当、槐他们吃!正是长个儿的时候,缺油水可不行!” 他动作快得惊人,眼看那碗肉就要塞到秦淮茹手里。 秦淮茹嘴上说著“不行不行,这怎么好意思……我是来道歉的……”,手却已经下意识地伸了出去,目光却紧张地瞟向韦东毅,观察他的反应。 就在那碗肉即將易手的电光火石间,韦东毅猛地起身,一把按住了傻柱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傻柱都愣了一下。 韦东毅另一只手迅速將那碗沉甸甸、香气四溢的红烧肉稳稳地夺了回来,“咚”地一声放回桌子中央。 “贾家嫂子!”韦东毅的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秦淮茹的抽泣,清晰而冷静地响彻整个堂屋,“您的心情我理解!棒梗想吃肉,我也心疼孩子!但是,规矩不能坏!” 他目光扫过堂屋里神色各异的眾人,最后牢牢钉在秦淮茹脸上。 “我刚才,当著院里所有孩子和街坊的面,亲口承诺:今晚,咱们院的小孩,有一个算一个,每人领五个猪肉馅饺子!这话,说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是钉下的钉子!” 他语气斩钉截铁,“您现在来道个歉,就能端走一碗红烧肉?那待会儿,前院的李家嫂子、后院的张家婶子,也端著碗来道歉,说他们家孩子也馋肉,也困难,我怎么办?我给,还是不给?”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给?这桌上还有几碗肉够分?不给?那我韦东毅成什么人了?说话不算话的小人?看人下菜碟的势利眼?厚此薄彼,区別对待?贾家嫂子,您说,我这脸往哪搁?以后在院里还怎么立足?” 他句句在理,字字诛心,把“公平”和“规矩”的大旗竖得高高的。 傻柱被韦东毅这一连串的质问和手上传来的力道镇住了,发热的脑子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 他看看韦东毅严肃的脸,又看看周围邻居们沉默而复杂的目光,再看看桌上那碗差点被自己送出去的红烧肉,终於彻底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自己刚才差点为了一时心软,把韦东毅架在火上烤,把整个宴席搅得乌烟瘴气! 他脸上阵红阵白,尷尬地鬆开手,訕訕地坐了回去,低声对秦淮茹说:“秦姐……东毅兄弟说得在理……今天这……確实不合適了。下次……下次我多带点肉回来,一定让你和孩子们吃个够……” 秦淮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韦东毅的话像一堵冰冷的墙,把她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傻柱的退缩更是让她最后的指望落空。 她看著桌上那碗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红烧肉,再看看韦东毅那张平静却毫无转圜余地的脸,一股巨大的难堪和失落涌上心头。 她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带著无尽幽怨地看了韦东毅一眼,又哀戚地望了望易中海,最终默默地低下头,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睛,转身,脚步有些踉蹌地掀开门帘,消失在门外渐浓的暮色里。 堂屋里,只剩下满桌的肉香和一片尷尬的沉默。 第21章 东西餵狗都行,就是不能便宜了贾家! 秦淮茹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外,堂屋里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韦东毅重新坐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刚才的交锋看似他贏了,实则险象环生。 秦淮茹不愧是《禽满》头號白莲,眼泪说来就来,委屈装得天衣无缝。 要不是自己反应快,那碗红烧肉现在怕是已经进了贾家的肚子。 下一次呢?这女人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韦东毅眼神微沉,看来得找个机会,让秦淮茹刻骨铭心地记住,有些人,她惹不起。 这场无声的较量,坐在上首主位的聋老太太全程尽收眼底。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浑浊却依旧清明的目光落在韦东毅身上时,却掠过一丝讚许。 这院里的人,心思七拐八绕,能真正看得明白的,除了她这个歷经沧桑的老太婆,恐怕也就剩这个突然找回来的孙子了。 老太太素来不喜秦淮茹,总觉得她那股子柔柔弱弱下藏著太多弯弯绕。 原剧情里,若她真能活到百岁,说什么也不会让傻柱和秦淮茹搅合到一块儿去。 如今有了韦东毅这个亲孙子,傻柱那边她操心少了,但也决不愿眼睁睁看著他被秦淮茹拴住,成了贾家的长工。 “吃饭咯!”老太太中气不太足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驱散了秦淮茹带来的最后一丝阴霾。 筷子纷纷动了起来,酱色油亮的卤猪头肉、浓油赤酱的红烧肉、香气扑鼻的回锅肉、奶白醇厚的骨头汤……浓郁的肉香重新占领了空间,气氛迅速回暖。 韦东毅扒了几口饭,目光扫过窗外。 中院里,影影绰绰已经有不少小脑袋在晃动,孩子们端著各式各样的碗,眼巴巴地朝著易家堂屋的方向张望。 他放下碗筷:“妈,饺子该分了,孩子们都等著呢。” 一大妈应了一声,两人一起端起两大盖帘热气腾腾、白胖诱人的猪肉饺子走了出去。 “排队!按顺序来!每人五个猪肉饺子,拿好回家慢慢吃!”韦东毅站在台阶上,声音洪亮。 孩子们立刻兴奋起来,在几个稍大孩子的组织下,很快排成一条歪歪扭扭却秩序井然的队伍。 一张张小脸上写满了期待,接过饺子时大多脆生生地道谢: “谢谢东毅叔!” “谢谢一大妈!” 很快,棒梗就带著两个妹妹小当和走路还不太稳的小槐,慢吞吞地挪了过来。 棒梗梗著脖子,眼神像淬了毒的小刀子,狠狠剜了韦东毅一眼,显然还在为没吃到红烧肉憋著一肚子邪火。 小当和小槐则眼巴巴地盯著白胖的饺子,小槐甚至吮吸著手指。 韦东毅只当没看见棒梗那副欠揍样,一视同仁,三个孩子每人五个饺子放进碗里。 小当和小槐接过碗,立刻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个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咀嚼著,脸上是纯粹的、久违的满足,看得人心里发酸。 棒梗也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但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甚至带著点嫌弃——不是嫌饺子不好吃,是嫌太少了! 他三两口扒拉完自己的饺子,也不走,就抱著空碗,靠在旁边的门框上,阴惻惻地盯著韦东毅继续分饺子,眼神在剩下的饺子和韦东毅之间来回扫视。 院里的小孩陆陆续续领完饺子,欢天喜地地捧著碗回家了。 韦东毅等了一会儿,见再无人来,便端起还剩小半盆饺子的搪瓷盆,准备回屋。 “等等!”棒梗像只蓄势待发的野猫,猛地躥出来,横在韦东毅面前,挡住了去路。 “干嘛?”韦东毅皱眉,语气冷淡。 棒梗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带著点无赖的得意:“剩下的饺子都给我唄!你们都有那么多肉吃了,这点饺子也看不上眼吧?”他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天经地义。 韦东毅脸一沉,冷冷吐出两个字:“边儿去!”声音不大,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道。 说完,他端著盆,侧身绕过棒梗,径直进了屋,顺手关上了门。 棒梗被晾在原地,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死死瞪著那扇关上的门,眼神里的怨恨几乎要溢出来。 他恨恨地跺了跺脚,才粗声粗气地冲两个妹妹吼道:“吃完了没?吃完回家!” 小当和小槐嚇得一哆嗦,赶紧把最后半个饺子塞进嘴里,小跑著跟上哥哥。 韦东毅端著饺子盆进屋,心里冷笑。 跟棒梗这种小崽子置气?他还没那么掉价。 子不教,母之过,这笔帐,迟早要算在秦淮茹头上。 酒足饭饱,杯盘狼藉。 两位大爷打著饱嗝,心满意足地各自回家。 傻柱临走前还拍著胸脯说下回有好食材还找他,韦东毅笑著应下,心里却盘算开了。 傻柱的手艺没得挑,今天这卤猪头肉、红烧肉、回锅肉,味道都相当地道,一大妈確实比不了。 但问题也来了——只要傻柱掌勺,贾家就像闻到腥味的苍蝇,总会想法子通过傻柱这“突破口”分一杯羹去。 韦东毅倒不是捨不得那几口吃的,纯粹是被贾家那套“我弱我有理”、死缠烂打的做派噁心透了。 东西餵狗都行,就是不能便宜了贾家! 帮著乾妈把一片狼藉的杯盘碗筷收拾乾净,又把奶奶安安稳稳送回后罩房,韦东毅这才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东耳房。 躺在床上,窗外夏虫唧唧。 他双手枕在脑后,望著糊著旧报纸的顶棚,思绪翻腾。 当务之急,是怎么让傻柱这只“傻蛾子”摆脱贾家那张无形的吸血网。 可思来想去,竟有些无从下手。 傻柱接济贾家,固然有易中海早些年“帮扶困难户”的大道理忽悠,但更主要的,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往秦淮茹那个坑里跳! 典型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要不是实在被贾家膈应得不行,韦东毅是真不想管这种糟心閒事。 装睡的人,怎么叫得醒? 韦东毅烦躁地翻了个身。 多想无益,至少他现在能確定一点:在娄晓娥远走香江之前,傻柱压根没动过娶秦淮茹的心思。他现在心心念念的,还是找个黄大闺女当老婆。 只要这个念头还在,就有操作的空间。 大不了出点力给他找个媳妇,有自己在中间斡旋,想必秦淮如也破坏不了。 等傻柱有了自己的孩子,再跟他阐明贾家以往是怎么吸他的血的。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傻柱哪还有心思当贾家的免费饭票? 韦东毅嘴角勾起一丝篤定的弧度。 只要操作得当,以傻柱混不吝的性格,不仅不会再接济贾家,反而会成为贾家吸血路上最大的障碍。 说实话,他这么处心积虑地针对贾家,除了被噁心到,更重要的,是不想让棒梗那个小白眼狼成为最后的贏家! 想想原剧情吧,棒梗不仅继承了整座四合院,还借著傻柱的关係,在娄晓娥给傻柱开的酒楼里白占了股份,躺著数钱! 这他娘的才是《禽满》真正的天命之子啊! 一想到棒梗下半辈子能挥霍著別人的血汗钱天酒地,韦东毅心里就跟堵了块石头似的。 所以,他痛快的前提,就是贾家得不痛快!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剧情尚未正式拉开大幕。 韦东毅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傻柱接下来的表现再做打算。 口渴得厉害,他意念微动,一瓶冰凉的可乐瞬间出现在手中。 铝罐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细密的水珠。拧开拉环,“嗤——”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带著气泡的甜腻液体滑过喉咙,瞬间驱散了夏夜的燥热和心中的烦闷。 一九六三年的夏夜,一口冰镇可乐下肚,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韦东毅满足地打了个嗝,把空罐子收回空间。 明天还得早起钓鱼,他答应三大爷了,不能让那精於算计的老头等。 他打了个哈欠,很快沉入梦乡。 …… 天刚蒙蒙亮,带著晨露的凉意还未散尽,一大妈就准时敲响了东耳房的门:“东毅,该起了!” 韦东毅应了一声,麻利地翻身起床。 等他洗漱完毕,三大爷阎阜贵已经背著他那套宝贝渔具,拎著个小马扎,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中院。 韦东毅正坐在自家小桌前,就著咸菜喝棒子麵粥,手里捏著个昨晚剩下的饺子。 “东毅,还在吃呢?”三大爷探头进来,语气带著点不易察觉的催促,“时辰差不多了,咱该动身了吧?去晚了,好钓位可都让人占嘍!” “好了好了,马上!”韦东毅三两口把饺子塞进嘴里,又端起碗呼嚕嚕喝光粥,一抹嘴,抄起靠在墙边的鱼竿和一个自製的小板凳,推著自行车就跟三大爷往外走。 出了四合院那两扇厚重的黑漆大门,两人跨上自行车,迎著微凉的晨风,一路朝城外蹬去。车轮碾过坑洼的土路,扬起细小的尘土。 “三大爷,今天奔哪儿?”韦东毅迎著风问。 “沙河水库!”三大爷声音洪亮,带著老钓客的篤定,“那地方水深鱼大!保管让你开开眼!” 韦东毅心里算了算:“沙河水库?可不近吶!直线少说二十公里,咱这俩軲轆蹬过去,没俩钟头打不住。” “差不多!”三大爷显然早有盘算,“现在出发,九点前准到!钓它个昏天黑地,下午五点收杆,紧著点蹬,天黑透前肯定能到家!咋样,这安排?” “成!听您的!”韦东毅不再多言,脚下发力,蹬车的速度明显加快。 清晨的风掠过耳畔,带著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让他这个前世骨灰级钓鱼佬(人送外號“贺强大帝”)的血液隱隱沸腾起来。 女朋友都拦不住他甩杆的手,更何况是这六十年代的野趣? 论技术,他可是爆护(鱼获极多)常有,空军(一无所获)稀罕的主儿! 路上,三大爷的嘴就没閒著,唾沫横飞地吹嘘自己的光辉战绩: “……十斤的大肥鲤,那劲儿!遛了得有小半个时辰!” “还有一回,二十斤往上的大螺螄青!那尾巴一扫,水溅起老高!儿臂粗的鱼竿被拉得吱吱叫唤,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韦东毅笑著听,不置可否。 吹牛与否不重要,但有一点他信:靠这手钓鱼的本事,三大爷確实给家里添了不少油水。 这年月,甭管鱼肉猪肉,只要是肉,就是顶好的蛋白质! 后世营养学还讲究鱼肉更优质呢! 也难怪街坊邻里提起三大爷钓鱼的本事,都带著羡慕。 两人一路聊著,不知不觉间,一片开阔的水域出现在眼前。 波光粼粼,水汽扑面而来。沙河水库到了。 才早上九点多,水库沿岸已星星点点坐了不少垂钓者。 韦东毅停好车,沿著堤坝走了小半圈,眼睛一亮。 一处岸边,几棵高大的柳树枝条低垂,形成一片浓荫,岸边水草长得极其茂盛,几乎要探入水中。 凭经验,这种地方最容易藏鱼,是爆护的风水宝地! 他赶紧招呼三大爷:“三大爷,这儿!我看这位置不错!” 三大爷过来一瞧,眉头立刻皱成了疙瘩,连连摆手:“这儿?不行不行!这鬼地方我钓过!鱼是爱钻草窝子,可上鉤就往草里死命扎!跑鱼不说,还净掛底,废了我好几副鉤线!晦气地方!走走走,我知道个好钓位!” 韦东毅也不爭辩,笑了笑:“我觉得这儿挺好。您要是不喜欢,您去您的老位置,我就在这儿下杆了。” 说著,自顾自地把自行车上的渔具卸下来,拿出那个自製的小板凳,稳稳噹噹地放在树荫下。 三大爷看他真要在这“破地方”扎根,气得鬍子一翘一翘。 只见韦东毅不慌不忙,又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铝製饭盒。 “哟,这是……没吃饱?还带乾粮了?”三大爷疑惑地问。 “打窝!”韦东毅说著,“啪”地打开饭盒盖子。 满满一盒金灿灿的玉米渣子! 三大爷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声音都变了调:“打窝?!你……你要用这……这些玉米打窝?!这得有一斤多吧?!” “是啊!有什么问题?”韦东毅一脸理所当然。 “问题大了去了!!”三大爷猛地一拍大腿,痛心疾首,仿佛韦东毅倒的是他家的米缸,“我的小祖宗哎!这可是粮食!上好的粮食!煮成糊糊够我家几口人吃一天了!你……你居然要拿去餵鱼?!暴殄天物!这简直是犯罪啊!” 他指著那盒玉米,手指都在哆嗦。 韦东毅想起后世那些钓鱼博主动不动就百斤玉米打窝的壮观场面,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才哪到哪啊?三大爷,您没听过钓鱼界的金科玉律吗?『想要鱼上岸,就得拿粮食换』!『钓鱼不打窝,钓的也不多』!『想要钓的多,必须打重窝』!” “狗屁金科玉律!”三大爷气得直接爆了粗口,“我钓了一辈子鱼,河沟野塘、大江大河都趟过,就从来没打过窝!鱼该咬鉤它自然咬!你这纯粹是糟践东西!” 他看著韦东毅的眼神,像看一个败家子。 韦东毅嘿嘿一笑,不再理会三大爷的跳脚。 他抓起一把玉米渣子,熟练地混上湿泥,用力揉成团,然后手臂一挥,“噗通”、“噗通”几声闷响,泥团裹著玉米精准地投入看好的窝点。 水四溅。 不一会儿,一整饭盒的玉米渣子全被他打了下去,水面只留下几圈扩散的涟漪。 三大爷眼睁睁看著那金黄的粮食消失在浑浊的水里,心疼得直抽抽,空饭盒在他眼里无比刺眼。 他指著那圈涟漪,手指颤抖,嘴唇哆嗦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狠狠一跺脚!完了!全完了! 打完了窝,韦东毅才不管旁边气得冒烟的三大爷。 他稳稳坐在小板凳上,动作麻利得像演练过千百遍:绑鉤、调漂、找底……一气呵成! 他手里那根紫竹鱼竿,是聋老太太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老物件,据说是爷爷和父亲都用过。 入手沉甸甸的,四米来长,竹节细密,通体是优雅深沉的紫黑色,擦拭后光滑温润,简直像件艺术品。 韦东毅试过用它直接飞起几斤重的砖头,竿子韧性极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自重太大,手持久了胳膊酸。 所以他自製了个简易炮台支架,鱼竿往上一架,省力不少。 窝子打下去约莫二十分钟。 韦东毅紧盯著窝点附近的水面,突然,一串细密的气泡咕嘟咕嘟冒了上来,紧接著又是一串。 “有戏!”韦东毅心中一喜,果断扬手拋竿。 鱼鉤带著掛好的一颗酒泡玉米和一条扭动的红蚯蚓,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窝点中心。 鱼饵缓缓下沉。 韦东毅刚把鱼竿架在炮台上,手才离开竿把,就见那枚红色的七星漂猛地往下一顿!动作短促有力。 有口!韦东毅的手瞬间重新握紧竿把,全身的肌肉却放鬆下来,眼神锐利如鹰。 他没提竿,只是屏住呼吸。 高手钓鱼,讲究的就是火候! 果然,仅仅几秒之后,浮漂又是猛地一沉,紧接著整个被斜斜地拉入水中,消失不见! 好一个乾脆利落的大黑漂! “中!”韦东毅手腕一抖,顺势扬竿! 竿尖瞬间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水下传来一股清晰的挣扎力道! “嚯!有分量!”韦东毅兴奋地低喝一声,稳稳控住鱼竿。 一旁的三大爷被这动静惊得扭过头,正好看到韦东毅手臂沉稳地发力,一条银光闪闪的鯽鱼被乾净利落地提出水面,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弧,精准地落在岸边的草地上,尾巴还在啪啪乱拍。 “这么快?!”三大爷目瞪口呆,凑过来一看,“嗬!半斤多的板鯽!可以啊!”他语气酸溜溜的。 “劲儿不小,我还以为是鲤鱼呢!”韦东毅笑著摘鉤,把鱼丟进旁边的网兜(鱼护),重新掛饵,第二桿瀟洒拋出。 这一次等了十来分钟,水面平静。 三大爷嘴角刚想咧开一丝“我就说嘛”的笑意…… “顶漂了!”韦东毅一声低喝,手腕再次发力扬竿!鱼竿再次弯弓! “又中了!这条更大!”韦东毅的声音透著兴奋。 三大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只见水翻腾,一条金鳞红尾、一斤来重的小鲤鱼被遛出水面。 “抄网?”三大爷下意识地问,心里还存著点“帮忙”的念头。 “用不著!直接飞!”韦东毅手腕一抖,小鲤鱼也乖乖上岸。 短短十来分钟,两条鱼入护! 三大爷看看自己那纹丝不动的鱼漂,再看看韦东毅窝点附近不断翻起的水和气泡,心里像猫抓一样。 他再也坐不住了,腆著脸凑近:“东毅啊,你这窝子……真神了!你看……我能不能……在你旁边蹭蹭?放心,我离远点,绝不缠线!” 韦东毅大方地一挥手:“钓唄三大爷!隨便蹭!地方宽敞著呢!” 他心里暗笑,这精明的老头总算低头了。 三大爷如蒙大赦,赶紧把自己的傢伙什往韦东毅这边挪了挪,也学著绑上双鉤,掛上蚯蚓和面饵。 兴许是这年头真没人捨得用粮食打窝,韦东毅这一斤多玉米砸下去,效果堪称恐怖!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两人所在的这片水域彻底沸腾了! “大板鯽!这条绝对一斤往上!” “哎哟!鲤鱼!这条大!三斤肯定有了!三大爷快!抄网!稳著点遛!” “双飞!哈!两条鯿鱼!” “青鱼!是青鱼!好大!……完了完了!要切!別!別往深处钻!……” “过癮!太过癮了!” 一条接一条的鱼被提出水面,韦东毅和三大爷忙得手忙脚乱,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更別提吃午饭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附近其他钓友,不少人连自己的杆都不看了,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没办法,韦东毅这窝子太霸道,方圆百米內的鱼都被聚了过来,其他人基本都“停口”了。 “嚯!这小伙子厉害!看那竿子弯的!大鱼!” “哈哈,那大爷的竿子爆了!咔嚓一声,听著都脆生!” “……” 围观的人群看得津津有味,议论纷纷。 三大爷看著自己手里只剩半截的鱼竿梢子,再看看水里那道拖著断线迅速消失的巨大水,心疼得直拍大腿:“哎哟喂!我的竿子!我的鱼啊!少说五斤的大鲤鱼啊!”他懊恼得不行。 一旁,韦东毅正全神贯注地遛著一条更大的鱼,闻言头也不回地喊道:“三大爷,別拍大腿了!快,帮我把抄网拿稳了!这条更大!” “来了来了!”三大爷也顾不上心疼自己的杆了,赶紧拿起大抄网严阵以待。 一番惊心动魄的搏斗,一条鳞片金黄、足有七八斤重的大草鱼被成功抄入网中! 韦东毅一手扣住鱼鳃,一手托著沉甸甸的鱼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得意:“瞧瞧!这皮毛!金灿灿的!多漂亮!” 可惜这年头没手机,不然绝对要发个朋友圈炫耀一下。 看看日头已经偏西,估摸著下午三点多了。 韦东毅检查了一下饵料盒:“三大爷,我这儿蚯蚓和玉米都用光了。时候也不早,咱该收杆了吧?” 原计划钓到五点,但鱼口太好,饵料提前消耗殆尽。 三大爷苦著脸扬了扬手里的断竿:“我这还剩点蚯蚓,可没傢伙什了啊!” 韦东毅看著两人脚边鼓鼓囊囊的网兜,哈哈一笑:“行了!今天够本了!鱼情这么暴躁,前所未有啊!” 听他这么一说,三大爷看看自己那沉甸甸的网兜(虽然杆断了,但蹭窝子也钓了不少),心里的鬱闷也消散不少,咂咂嘴道:“是够本了!真没想到,打窝……打重窝,效果能这么好!看来你那句『想要鱼上岸,就拿粮食换』,还真有点道理!”他算是服气了。 “那可不!”韦东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促狭地笑道,“三大爷,刚才爆您杆子那尾,看那红尾巴梢,是条大鲤鱼吧?听那动静,五斤都说少了?” 三大爷老脸一红,支吾道:“呃……是条鲤鱼……不过我之前钓那十斤的,用的……用的不是这根杆子!那根杆子硬实!”他努力找补著。 韦东毅只是笑笑,没再戳穿。 他费力地將沉甸甸的鱼护从水里拽出来。 好傢伙!鱼护出水的那一刻,坠得他手臂一沉,里面噼里啪啦乱响,挤满了大大小小的鱼! “嚯!这得有……小五十斤了吧?真爆护了!”韦东毅掂量著,喜上眉梢。 三大爷也把自己的鱼护提上来,虽然少些,但也有二十多斤,他又是羡慕又是满足:“嘖嘖,今天这鱼是疯了!连杆!就没停过口!” 兴奋过后,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回去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到家这些鱼肯定全都死透了! 这么多鱼,自家根本吃不完。 韦东毅第一时间想到卖给轧钢厂食堂。 可死鱼和活鱼的价格,那是天壤之別! 在市场上,同一种鱼,刚死的还能卖个七八成价,时间一长,或者鱼鳃发白髮暗的死鱼,价格能跌到活鱼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 这一大堆鱼要是都成了死鱼,损失可就大了! 第22章 棒梗偷鱼,被当场逮住! 看著两大网兜里噼啪乱跳的鱼获,韦东毅眉头紧锁。 死鱼贱价,活鱼才值钱! 他果断將鱼护重新沉入水中,冰凉的水溅起几点在裤腿上。 “三大爷,您看这样行不行?”韦东毅转向阎阜贵,“您在这守著鱼,我骑车回厂里一趟。我们採购科有小车,我去开过来,再想法子从后勤弄个能装活鱼的大桶!不过,鱼运回去,得优先供给咱们轧钢厂食堂,您看成不成?” 阎阜贵小眼珠一转,几乎没犹豫:“成!太成了!我正愁这么多鱼咋出手呢!你这一下把运和卖都包圆了,省了我老大心!快去快回!” 他搓著手,仿佛已经听到了钢鏰儿落袋的脆响。 “得嘞!”韦东毅跨上自行车,正要蹬腿,阎阜贵又凑上来,陪著笑:“那个……东毅啊,你看我这竿子折了……你那宝贝竿子,借三大爷耍会儿?你这一来回,我正好再碰碰运气!保证小心,绝不给你磕著碰著!” 韦东毅略一迟疑,还是把手中那根沉甸甸的紫竹竿递了过去:“三大爷,悠著点!中了大鱼可別硬拽,这可是我爷爷传下来的老物件,弄折了我可没法交代!” “放心放心!刚才是意外!纯属意外!”阎阜贵拍著胸脯保证,接过鱼竿,眼神热切得像得了新玩具。 韦东毅不再耽搁,双腿发力,自行车如离弦之箭般衝上土路,捲起一路烟尘。 来时两小时的路,他卯足了劲,风驰电掣,硬生生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冲回了轧钢厂。 以採购急需物资的名义,他顺利拿到了採购三科那辆老吉普的车钥匙。 吉普车喘息著驶出大门,直奔沙河水库。 “三大爷!还在坚守阵地呢?有口吗?”韦东毅跳下车,扬声问道。 阎阜贵正全神贯注地盯著水面,闻声回头,脸上笑开了:“有口!当然有口!加上你走前钓的,我这少说也有三十斤入帐了!你这窝子,神了!” 两人合力,先將一个从后勤处借来的、原本装化工原料、清洗乾净的大號塑料桶灌满水。 韦东毅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网兜里活蹦乱跳的鱼倒入桶中。 为了区分,阎阜贵的鱼则连网兜一起浸入桶內一角。 “三大爷,您那自行车,掛车屁股后头吧,有掛鉤!”韦东毅拍了拍吉普车尾。 “好嘞!”阎阜贵喜滋滋地应道,能坐车回去,谁还愿意蹬那俩軲轆? 吉普车引擎轰鸣,载著沉甸甸的鱼获和心满意足的阎阜贵,一路畅通地回到了轧钢厂。 “李主任!鱼拉回来了!”韦东毅熟门熟路地找到食堂办公室。 李延风正对著一堆单据发愁,闻言抬起头,胖脸上堆起笑容:“哟,小韦!动作够麻利的!哪弄来这么多好鱼?” “不瞒您说,”韦东毅笑著递上根烟,“今儿休息,跟我院里的三大爷去沙河水库甩了几杆,没想到运气爆棚,钓多了!家里哪吃得完?这不,第一时间就想著支援咱厂里兄弟们的伙食了!” 他指了指门外桶里翻腾的鱼。 李延风踱步出来,围著大桶转了一圈,嘖嘖称讚:“嚯!个顶个的精神!草鱼、鲤鱼、鯽鱼……品种还不少!行,都是好东西!厂里不能亏待你们,就按水產公司收活鱼的批发价走,你看怎么样?绝对公道!”他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 “没问题!听您的!”韦东毅爽快答应。 一旁的阎阜贵听得心怒放,努力绷著脸,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水產公司的活鱼批发价! 他这三十多斤鱼,算下来能到手六块多! 顶他家半个月的嚼裹了! 这趟简直赚翻了! 最终,除了各自留下几条尝鲜,绝大部分鱼获都被轧钢厂食堂笑纳。 韦东毅拿到手十一块三毛钱,阎阜贵则是六块五毛。 钱不多,但在这猪肉几毛一斤的年月,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阎阜贵接过钱,手指在裤缝上飞快地捻了捻,不动声色地將一张五块和一块五毛揣进不同口袋。 停好车,两人拎著留下的几条鱼,踩著夕阳的余暉回了四合院。 刚进前院,三大妈就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迎了上来,眼睛直勾勾盯著阎阜贵手里那条肥硕的草鱼:“哎哟!老头子,今天手气这么旺?这么大条草鱼!快,趁新鲜,我拿去胡同口卖了,少说也能换回半斤肉钱!”说著就要伸手去解绑鱼的草绳。 “卖什么卖!”阎阜贵一扬手躲开,带著点显摆的得意,“这是专门留著晚上打牙祭的!喏,还有两条鯽鱼,熬汤!” 三大妈急了:“鯽鱼刺多卖不上价,咱自己熬汤!这草鱼肥啊,卖了多好!六毛钱总能换回来吧?”她鍥而不捨。 韦东毅忍不住笑出声:“三大妈,您可小瞧三大爷了!今儿我们钓的鱼,比这多得海了去了!回来前直接拉轧钢厂卖了!这几条,是咱自个儿的口福!” 三大妈眼睛瞬间亮了,惊喜地看向阎阜贵:“真的?卖了……卖了多少?”她压低声音。 阎阜贵左右瞟了瞟,故作神秘地伸出五根手指头,在三大妈眼前晃了晃。 “五……五毛?”三大妈试探著问,心里觉得有点少。 阎阜贵不屑地一撇嘴:“五块!整整五块!”他刻意忽略了那多出的一块五毛。 “五块?!”三大妈的声音陡然拔高,隨即意识到失態,赶紧捂住嘴,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激动得直拍大腿,“我的老天爷!老头子你可真行!” 韦东毅在一旁看得分明,阎阜贵藏私房钱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嘴角微扬,也不点破。 男人嘛,谁还没点小金库? 他拎著自己那份鱼获,跟阎家两口子打了声招呼,转身进了中院。 已是傍晚六点多,夕阳把四合院染成一片暖金色。 易中海刚下班,正坐在自家门口的小马扎上,摇著蒲扇纳凉。 一大妈在门边的小板凳上摘著豆角,准备晚饭。 见韦东毅推车进来,车把上晃荡著沉甸甸的鱼护,易中海笑著招呼:“收穫不小啊!看这架势,得有五六斤?” “哪止啊!”韦东毅把鱼护递给迎上来的一大妈,“大头都卖给厂里食堂了,带回来这几条是孝敬您二老和我奶的。” 他特意指了指里面那条三斤多的草鱼和两条肥硕的大板鯽。 一大妈解开鱼护口,惊喜道:“哟!还活蹦乱跳呢!快,找个盆放点水养著,別死了!”她手脚麻利地去找盆。 易中海起身看了看鱼,提议道:“柱子也回来了,要不……让他来拾掇?他手艺好。” 一提傻柱,韦东毅立刻想起昨晚那碗差点被端走的红烧肉,心里一阵膈应,连忙摆手:“不用麻烦柱子哥了!这草鱼也不大,人一多还不够塞牙缝的!家里还有醃的酸白菜没?有的话,今儿我露一手,给您和我妈,还有我奶,做道酸菜鱼尝尝!” 他脸上带著自信的笑,“钓鱼佬別的不会,处理鱼、做鱼,可是看家本领!” 易中海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儿子对傻柱的疏离,当下也不勉强,乐呵呵点头:“行!那我们就等著尝尝你的手艺!” 一大妈可没想那么多,一听儿子要亲自下厨,乐得合不拢嘴:“酸白菜?有有有!地窖里醃了好几罈子呢!我这就去捞两颗!”她放下豆角就往地窖走。 易中海挽起袖子:“鱼我来杀,你去后院接你奶过来,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好!” 韦东毅去后院,小心翼翼地把聋老太太背了过来,安置在院里阴凉处。 老太太眯著眼,看著孙子忙前忙后,脸上是藏不住的欣慰。 趁著空档,韦东毅溜回自己东耳房,关好门,意念沉入超市空间。 冷柜区琳琅满目,他精准地“取”出一包酸菜鱼料包,撕掉那绿绿的现代包装,只留下里面油纸包裹的酱料块。 回到易家厨房,易中海已经把鱼杀好洗净。韦东毅接过鱼,熟练地操刀:片下两扇鱼肉,斜刀切成薄厚均匀的鱼片,用盐、料酒、一点淀粉抓匀醃製。鱼头鱼骨斩块备用。 起锅烧热,下入一块猪油。 油化开后,放入拍扁的姜蒜爆香,接著把油纸包里的酱料块放进去,小火煸炒。 顿时,一股混合著泡椒、酸菜和独特香料的浓郁辛香霸道地瀰漫开来,呛得跟进厨房的一大妈连打两个喷嚏。 “东毅,你这放的啥酱?味儿咋这么冲?又香又怪的!”一大妈好奇地问。 “前两天后勤部一个川渝来的同事给的,说是他们老家的好东西,专门做鱼的。”韦东毅面不改色地解释,手上动作不停。 酱料炒出红油,香味愈发醇厚,他迅速倒入鱼头鱼骨块翻炒,炒到变色,加入足量开水。 大火烧开,撇去浮沫,转中火熬煮。 不多时,一锅浓白喷香的鱼汤便成了。 韦东毅用漏勺仔细捞出所有的鱼骨和料渣,只留下醇厚的汤底。 接著倒入切好的酸菜丝,煮出酸味,最后才將醃製好的鱼片一片片滑入翻滚的金汤中。 鱼片遇热迅速变白捲曲,熟得恰到好处。 关火,撒上一大把翠绿的葱。 “滋啦——”一勺滚烫的热油浇在葱上,瞬间激发出最后一道霸道的香气! 金汤翻滚,雪白的鱼片若隱若现,翠绿的葱点缀其间,浓郁的酸香混合著鱼鲜,如同无形的鉤子,瞬间穿透门窗,霸道地占领了整个四合院的空气! 晚饭时分,这股前所未闻的奇异浓香成了所有人家饭桌上的话题中心。 “妈!好香啊!我想吃鱼!”前院李家传来孩子的哭闹。 “吃吃吃!就知道吃!哪来的鱼!老实吃你的窝头!”李家的呵斥声隨之响起。 “爹!易大爷家做的啥?咋这么香?比肉还香!”后院张家的小子吸溜著口水问。 “香个屁!再香也不是咱家的!吃饭!” 中院贾家屋里,棒梗扒著门框,鼻子像小狗一样使劲抽动著,眼睛死死盯著易家紧闭的房门,嘴里嘟嘟囔囔:“奶奶,妈,我要吃鱼!闻著就好吃!比傻柱带的肉都香!”小当也眼巴巴地站在哥哥身后。 贾张氏三角眼一翻,没好气地骂:“吃吃吃!就知道吃!人家做了会给你?昨晚的教训忘了?那小绝户抠门得很!” 话虽如此,她自己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秦淮茹看著儿女渴望的眼神,心里发苦,只能低声道:“棒梗,听话,先吃饭。明天……明天妈看看能不能……” 就在这时,易家厨房的门帘被掀开。 韦东毅端著一大盆金灿灿、热气腾腾的酸菜鱼走了出来,小心地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 浓郁的酸香扑面而来。 几乎同时,门帘下方探出两个小脑袋——棒梗和小当! 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桌上那盆诱人的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韦东毅瞥了他们一眼,没理会,转身回厨房帮一大妈端其他小菜。 然而,等他端著炒豆角再次出来时,正看到棒梗半个身子探进屋里,脏兮兮的小手飞快地伸向盆里一片雪白的鱼片! “干什么!”韦东毅一声断喝,如同惊雷。 棒梗嚇得浑身一哆嗦,手猛地缩回,差点打翻旁边的水杯。 他转过身,脸上却没有多少害怕,反而带著点被抓包的訕笑和理直气壮:“我就看看是啥味儿!闻著怪香的!” “看?用你的爪子去捞著看?”韦东毅脸色一沉,声音冰冷,“不问自取便是贼!还有,你那手多久没洗了?鼻涕还掛著呢!你抓过的东西,我们还怎么吃?出去!要埋汰回你自己家埋汰去!”他毫不客气地指著门外。 棒梗被当眾呵斥,小脸涨得通红,梗著脖子狡辩:“我手不脏!我在家就这样!我奶都没说我!尝一口怎么了?小气鬼!” 坐在院里纳凉的易中海闻声进来,皱眉问道:“东毅,怎么了?” 韦东毅指著棒梗:“爸,您瞧瞧!我刚把这盆鱼端上桌,一转身的功夫,这小子就溜进来想偷吃!手都快伸盆里了!您说这饭还怎么吃?” 易中海看向棒梗,目光严厉起来。 棒梗被看得有些发毛,但嘴上依旧不饶:“我没偷!我就想尝尝!韦东毅他污衊人!他小气!”他声音带著哭腔,更多的是撒泼。 聋老太太被一大妈搀著走进屋,浑浊的目光扫过棒梗,摇摇头,嘆息道:“唉,这孩子……都是被他奶奶惯坏了!秦淮茹也是,光顾著忙活,也不知道好好管教,慈母多败儿啊!” “铁证如山”,棒梗却毫无认错之意,反而觉得丟了面子。 他恨恨地瞪了韦东毅一眼,那眼神与其说是孩子的委屈,不如说像淬了毒的小刀子。 他猛地一跺脚,拉起还在发愣的小当,气冲冲地跑回了贾家,“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一场闹剧暂时收场。 易家四人围坐桌旁,开始享用这顿风味独特的晚餐。 金黄的汤底酸辣开胃,雪白的鱼片嫩滑无比,浸润了汤汁的酸菜爽脆可口。 聋老太太尝了一口,浑浊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易中海和一大妈更是讚不绝口,一大妈直夸儿子有本事。韦东毅难得地没有谦虚,毕竟这后世改良的料包,想做得难吃都难。 饭后,韦东毅將聋老太太背回后院安顿好,祖孙俩又说了会儿体己话,这才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东耳房。 今天骑车、卖鱼、做饭,折腾了大半天,著实有些疲惫,他简单洗漱后便倒头睡下。 夜深人静,四合院沉浸在墨一般的黑暗中,只有偶尔几声虫鸣。 凌晨一点多,韦东毅被一阵尿意憋醒。 他迷迷糊糊起身,趿拉著鞋走到窗边,准备去院里的公厕。 就在这时,借著窗外朦朧的月光,他隱约看见中院水槽边,有个矮小的黑影正撅著屁股,鬼鬼祟祟地摸索著什么! 韦东毅瞬间清醒! 水槽里,还养著他特意留下的那两条肥鯽鱼! 是棒梗!这小子,真成了“盗圣”了?这么小就敢半夜摸鱼!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韦东毅心头。 昨天偷肉未遂,今天又惦记上鱼了? 不给他点教训,这小子怕是要无法无天! 韦东毅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拉开房门,像只敏捷的狸猫,几步就躥到那黑影身后。 就在棒梗双手抓住一条滑溜溜的鯽鱼,脸上露出得逞的窃喜,正要直起身开溜时—— “呔!小贼!敢偷我的鱼!”一声炸雷般的怒喝在寂静的夜里骤然响起! 与此同时,韦东毅闪电般出手,一把揪住棒梗的后衣领,猛地向后一拽! 他终究还是收了力,怕一下弄死这小崽子。 “哎哟!”棒梗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趔趄向后跌倒,手里的鱼也脱了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乱蹦。 巨大的惊嚇和屁股墩儿的疼痛让他“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谁?!” “抓贼啊!” “哪来的王八羔子敢进院偷东西!” ……瞬间,整个四合院像被点燃的炮仗,炸开了锅! 各家各户的煤油灯、手电筒纷纷亮起,房门“砰砰”作响。 男人们抄起顶门槓、火钳,光著膀子只穿条裤衩就冲了出来,怒吼著循声涌向中院。 易中海和一大妈也披著衣服衝出门,手电光柱立刻锁定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棒梗,以及他身边那条还在垂死挣扎的鯽鱼。 “棒梗?!”一大妈惊呼。 秦淮茹和贾张氏这时也衣衫不整地衝出屋,一看这情形,秦淮茹脸色煞白,贾张氏则瞬间红了眼。 “棒梗!我的心肝!你怎么了?谁打你了?”贾张氏扑过去抱住孙子,像护崽的母鸡,隨即猛地抬头,三角眼里射出怨毒的光,死死钉在韦东毅身上,“韦东毅!你个天杀的小绝户!黑心烂肺的玩意儿!你竟敢打我们家棒梗!我跟你拼了!” 她尖叫著,肥胖的身体像炮弹一样朝韦东毅撞去! 韦东毅早有防备,侧身轻鬆躲过。 贾张氏用力过猛,扑了个空,脚下被台阶一绊,“哎哟”一声惨叫,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肥胖的身子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时竟爬不起来,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天抢地:“哎哟我的腰啊!打死人了!小绝户要杀人了啊!老贾啊,东旭啊,你们开开眼吧!有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易中海赶紧上前想扶:“老嫂子,东毅都没碰到你!快起来!地上凉!有话好好说!” “滚开!易中海!你个老不死的!跟他是一伙的!都不是好东西!”贾张氏像疯狗一样,连劝架的易中海也骂了进去。 秦淮茹检查完棒梗,確定只是摔了个屁股墩儿,並无大碍,心中稍定,但看向韦东毅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怨毒:“韦东毅!棒梗他还是个孩子!就算他不懂事拿了你的鱼,你也不能半夜三更这么嚇他打他!你看把他嚇成什么样了?要是嚇出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她声音带著哭腔,试图占据道德高地。 韦东毅冷冷地看著这对婆媳表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贾张氏的哭嚎:“贾家嫂子,你这话我可不敢认!这大半夜的,乌漆嘛黑,我哪知道水槽边鬼鬼祟祟的是你家棒梗?我看见有人偷我的鱼,难道不该抓?不该喊?至於打他……” 他指了指坐在地上乾嚎的棒梗,“我就是揪了他衣领子,他自己没站稳摔倒了。我要真想打他,就凭他偷东西这劲头,还能是摔个屁股墩儿这么轻巧?” 他目光扫过围观的邻居,“各位街坊评评理,抓贼抓赃,人赃並获,我做得可有错?” “没错!东毅做得对!” “就是!棒梗这孩子,是该管管了!” “大半夜偷鱼,胆子也太大了!” 邻居们议论纷纷,大多站在韦东毅这边。 昨晚的饺子情分还在,加上人赃並获,贾家根本不占理。 一大妈早就气得浑身发抖,指著贾张氏怒道:“贾张氏!你少在这里撒泼打滚!是你孙子偷鱼在先!东毅抓贼在后!你还有脸骂人?你那张臭嘴再喷粪,看我不撕了它!” 就在两方吵得不可开交时,人群被一股蛮力粗暴地分开。 傻柱摇摇晃晃地挤了进来,他满脸通红,一身浓烈的酒气,走路都打著飘,显然刚从外面喝得烂醉回来,被院里的动静吵醒了。 “吵吵吵!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傻柱醉眼朦朧地吼道,舌头都大了。 他眯著眼,首先看到坐在地上抱著棒梗、眼圈通红的秦淮茹,又看到坐在地上拍腿哭骂的贾张氏,最后看到站在中间、面色冷峻的韦东毅。 酒精混合著对秦淮茹那点说不清的心思,加上“锄强扶弱”的衝动,傻柱那点可怜的理智瞬间被淹没。 他根本不去想前因后果,只凭眼前“孤儿寡母被欺负”的片面景象,一股邪火直衝脑门! “韦东毅!我艹你姥姥!”傻柱怒吼一声,像头髮狂的蛮牛,抡起醋钵大的拳头就朝韦东毅扑了过去,“你敢欺负秦姐!老子打死你个王八蛋!” 事发突然,易中海想拦,却被醉醺醺的傻柱隨手一扒拉,差点摔倒在地。 眼看那带著风声的拳头就要砸到脸上,韦东毅眼中寒光一闪!不退反进! 他身体猛地一矮,险之又险地避开拳锋,同时脚下迅捷地插步上前,一手精准地扣住傻柱打空的手腕,另一手闪电般抓住他腰间的衣服,腰胯猛地发力—— “走你!” 一声低喝,借著傻柱前冲的势头和自身的醉態不稳,一个乾净利落的过肩摔! “砰!” 傻柱那壮实的身躯像一袋沉重的粮食,结结实实地被摜在了青石板地上! 摔得他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呃”地一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躺在地上只剩下哼哼的份儿,一时半会儿是爬不起来了。 韦东毅动作不停,上前一步,单膝压住傻柱的后腰,双手反剪將他双臂死死锁住。 任凭傻柱如何挣扎怒吼,在韦东毅前世学过几手的军用格斗技巧压制下,都如同被钉在地上的蛤蟆,徒劳无功。 “一大爷!您看看!这小子无法无天!欺负孤儿寡母,现在还打我!您让他放开我!有种放开我单挑!”傻柱喘著粗气,兀自不服地叫囂著,酒气和汗味混合在一起。 易中海见儿子不仅没吃亏,反而乾净利落地制服了发酒疯的傻柱,悬著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但看著地上狼狈不堪的傻柱,又忍不住嘆气摇头。 他上前一步,看著被压制的傻柱,沉声道:“柱子!你冷静点!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像什么样子!东毅是在抓偷鱼的贼!棒梗偷鱼被抓了现行!这事跟欺负不欺负的挨不上边!你赶紧给我消停点!”他的声音带著前所未有的严厉。 月光清冷,照著中院这一地鸡毛。 贾张氏的哭嚎,棒梗的抽噎,傻柱不甘的怒吼,邻居们的窃窃私语,还有地上那条早已不再蹦躂的鯽鱼……构成了四合院又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韦东毅单膝压著傻柱,目光扫过眾人,最后落在贾家婆媳身上,眼神锐利如刀。 这场由一条鱼引发的闹剧,远未到落幕的时候。 第23章 灌醉许大茂!和娄晓娥的曖昧碰撞! 傻柱被韦东毅死死压在地上,冰凉的青石板透过薄薄的汗衫渗入皮肤,激得他酒意又散了几分。 耳畔是贾张氏尖利的哭嚎、棒梗的抽噎、邻居们的窃窃私语,还有一大爷那带著失望的斥责……混乱的碎片在他混沌的脑子里碰撞,终於勉强拼凑出事情的原貌。 自己……好像真的错了? 不是韦东毅欺负人,是棒梗偷鱼被抓……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结果被人一招撂倒?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混合著酒后的眩晕涌上来,让他恨不得把脸埋进石板缝里。 他不再挣扎,像条离水的鱼,瘫软下来,只发出粗重的喘息。 易中海见傻柱终於消停,目光转向秦淮茹,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和严肃:“淮茹,棒梗偷鱼,人赃並获,院里老少爷们都看著呢。你要不想事情闹到不可收拾,就赶紧劝劝你婆婆,让她消停点!这么闹下去,对棒梗没半点好处!” 秦淮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著。 她下意识看向易中海,试图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找到一丝往日的偏袒,却只看到一片冷硬。 她的心猛地一沉,明白这次一大爷是真的站在了韦东毅那边。 她咬了咬下唇,强自镇定:“一大爷,棒梗……棒梗他是不对,可他还是个孩子啊!嘴馋不懂事,东毅兄弟再怎么著,也不能真动手打他吧?”她试图把焦点模糊到“打孩子”上。 “那你想怎么样?”易中海眉头拧得更紧,声音沉了下去。 “报警!抓他!让他坐牢!赔钱!”贾张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指著韦东毅的鼻子尖叫,唾沫星子四溅,“这小丫挺的打了我,又打我孙子!无法无天了!让警察把他抓起来枪毙!”恶毒的诅咒喷薄而出。 “贾张氏!”易中海陡然拔高声音,怒喝道,“你再胡说八道试试!东毅什么时候打你了?谁看见了?你红口白牙诬陷人,警察来了抓的是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去派出所说道说道?!” 他眼神锐利如刀,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势。 贾张氏被吼得一滯,隨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指著旁边的一大妈:“她!她看见了!一大妈当时就在场!她能作证!” 刷!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一大妈身上。 一大妈平时温顺和善,此刻却绷著脸,迎著贾张氏的目光,斩钉截铁地大声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东毅根本没碰过你!你自己摔倒了就赖別人?没这个道理!” 她的话掷地有声,彻底堵死了贾张氏的路。 “你……你们……你们一家子合起伙来欺负人!你们不得好死!老贾啊!东旭啊!你们开开眼吧!他们都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贾张氏最后的“证据”被推翻,彻底陷入癲狂,污言秽语如同决堤的脏水,泼向易家夫妇和韦东毅。 一大妈气得浑身发抖,但终究没再对骂,只是紧紧攥著易中海的胳膊,冷冷地盯著撒泼的贾张氏。 “够了!” 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过了贾张氏的哭嚎。 韦东毅目光如电,直刺贾张氏:“报警?好啊!你现在就去!我等著!” 他冷笑一声,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中院,“棒梗偷窃,人证物证俱在!我倒要看看,警察来了,是抓我这个抓贼的,还是抓你家这个偷鱼的贼!”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阎解放和刘光福身上:“解放!光福!辛苦跑一趟派出所!现在就去!回来一人五毛跑腿钱!”他刻意提高了音量。 躲在人群里的阎解放和刘光福眼睛瞬间亮了! 五毛! 顶得上他们家一两天的嚼裹了! 派出所离这儿也就两条街,半夜跑一趟就能挣这么多?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好嘞!东毅哥您等著!”两人兴奋地应了一声,拔腿就要往外冲。 “等等!”秦淮茹尖利的声音带著绝望的颤抖,猛地喊住了两人。 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她本想借婆婆的撒泼给韦东毅施压,逼他让步,甚至幻想著一大爷会像从前一样和稀泥护著贾家。 可她万万没想到,韦东毅如此强硬,寸步不让。 一大爷更是旗帜鲜明地站在了乾儿子这边,甚至不惜撕破脸皮! 更让她心寒的是棒梗那混不吝的態度! 报警?棒梗真要被抓进去,这辈子就毁了! 她不敢赌! 秦淮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转向韦东毅,声音带著哭腔和前所未有的卑微:“东毅兄弟……千错万错,都是棒梗的错!是他嘴馋不懂事,偷了你的鱼!我……我代他给你赔不是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深深地弯下腰,“求求你,看在咱们一个院住了这么多年的份上,看在棒梗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原谅他这一回吧!回去我一定狠狠教训他!保证他以后再也不敢了!”姿態低到了尘埃里。 韦东毅看著眼前这个终於低头的秦淮茹,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声音依旧冰冷:“贾家嫂子,你可以代他道歉。但偷东西的是棒梗,不是道歉,是认错!他必须亲口向我保证,以后绝不再偷!” 缩在秦淮茹怀里、脸上还掛著泪痕的棒梗,一听这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小脸扭曲,指著韦东毅嘶声尖叫:“你做梦!你踢我!还想让我给你道歉?呸!门都没有!我就偷!偷鱼怎么了?下次我还偷!偷光你家的!” 那眼神里的怨恨和不知悔改,让所有围观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韦东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环视四周:“各位街坊都听见了吧?这就是你们口中『不懂事的孩子』!知错吗?改错吗?就这態度,让我怎么原谅?” “唉,这孩子……真没救了……” “贾张氏惯的,秦淮茹也管不了……” “再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邻居们纷纷摇头嘆息,看向棒梗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惋惜。 秦淮茹被儿子的话气得浑身发颤,自己舍下脸皮求来的机会,就被他一句话毁了! 她积压的委屈、恐惧、愤怒瞬间爆发,扬手,“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棒梗脸上! “给我道歉!立刻!马上!不然我打死你个不爭气的东西!”秦淮茹声嘶力竭地吼道,眼泪夺眶而出。 这一巴掌,打懵了棒梗,也惊呆了眾人。 “秦淮茹!你个丧门星!你敢打我孙子!我跟你拼了!”贾张氏如同护崽的母狼,嚎叫著扑了上来,枯瘦的手指狠狠揪住秦淮茹的头髮,劈头盖脸就是几巴掌,指甲在秦淮茹脸上划出血痕。 “贾家嫂子!住手!別打了!”易中海赶紧上前用力拉开状若疯虎的贾张氏。 “滚开!易中海!你个老不死的偽君子!少在这儿假惺惺!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管!”贾张氏狠狠甩开易中海的手,像护食的野兽,一把將被打懵的棒梗抢回怀里,紧紧搂住。 她怨毒地扫视著眾人,尤其是韦东毅和易中海,尖声叫道:“行!你们狠!你们人多势眾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不就是一条破鱼吗?几毛钱的东西!老娘赔得起!赔给你!” 她一边叫囂著,一边抱著棒梗,蛮横地撞开人群,像一股黑色的旋风,冲回贾家,“砰”地一声巨响甩上门,紧接著是门栓落下的“咔噠”声! 动作之快,一气呵成,留下院中一片死寂。 “嘿!赔钱?你倒是赔啊!跑什么?”韦东毅看著紧闭的贾家门,气笑了。 这老虔婆,撒泼耍赖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 要不是还压著傻柱,他非得衝过去砸门不可。 眾人看著那扇紧闭的门,再看看瘫坐在地上、头髮凌乱、脸颊红肿、无声流泪的秦淮茹,眼神复杂。 有同情,有鄙夷,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荒诞感。 易中海看著贾张氏消失的方向,脸色铁青,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怒火,转头对韦东毅道:“东毅,放开柱子吧。他……酒也该醒了。” 韦东毅低头看了一眼身下如同死鱼般的傻柱,鬆开了钳制。傻柱默默地爬起来,拍打著身上的尘土,那张平时总带著点浑不吝的脸上,此刻一片灰败和茫然。 他没看韦东毅,也没看秦淮茹,更没看易中海,只是低著头,像一具行尸走肉,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家西厢房。 背影萧索,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易中海看著傻柱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苦涩。 多年的情分,恐怕今晚是彻底断了。 他转向失魂落魄的秦淮茹,声音带著疲惫和一种最后的规劝:“淮茹,『勿以恶小而为之』,这话你该懂。孩子小不是藉口,偷东西的毛病现在不改,將来闯下大祸,哭都来不及!回去好好想想吧,怎么教孩子。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他的语气,更像是一种宣告,而非商量。 秦淮茹捂著脸,低低地啜泣著,点了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韦东毅见易中海定了调子,也懒得再纠缠。一条鱼而已,他要的就是贾家当眾出丑,让棒梗的劣性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让贾张氏的撒泼彻底失效。 目的已经达到,再揪著不放,反而显得自己小气。 他朝易中海点点头,表示认可。 易中海这才转向满院的邻居,朗声道:“各位街坊,对不住了!深更半夜扰了大家清梦!本来就是一桩孩子不懂事的小事,让某些人胡搅蛮缠闹成这样!都散了吧,回去歇著!” 他挥挥手,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看足了热闹的邻居们,议论著、唏嘘著,三三两两地散去。中院很快恢復了深夜的寂静,只剩下满地狼藉的月光,和那条早已僵硬的鯽鱼尸体,散发著淡淡的腥气。 韦东毅的目光在散去的人群中扫过,捕捉到了二大爷刘海中和三大爷阎阜贵的身影。 两人从头到尾都隱在人群后面,像两尊沉默的泥塑,一言未发。 韦东毅心下瞭然。 这四合院看似一个整体,实则暗流涌动,派系分明。 傻柱和贾家,向来被视作一大爷易中海的“势力范围”。 今晚这场闹剧,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大爷派系內部的“家务事”。 二大爷乐得看易中海焦头烂额,三大爷则更关心那没赚到的五毛钱跑腿费。 不插手,看戏,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人群散尽,一阵强烈的尿意才后知后觉地涌上韦东毅小腹。 他匆匆跟易中海打了个招呼,快步衝出四合院大门,奔向巷子深处那个臭气熏天的公厕。 解决完生理需求,他几乎是屏著呼吸逃也似的跑回中院。 刚踏进垂门,就看见秦淮茹还孤零零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对著贾家紧闭的房门,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韦东毅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自己的东耳房。 两家刚撕破脸皮,无话可说。 身后,传来秦淮茹带著哭腔的拍门声:“妈……妈你开开门啊……” 屋內死寂一片。 过了许久,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小当怯生生的脸。 秦淮茹闪身挤了进去。 “谁让你打我孙子的?!你瞧瞧这脸!都打肿了!”贾张氏刻薄尖利的声音立刻从门缝里钻出来。 “妈!您没听见棒梗说的什么话吗?他当著全院人的面说下次还偷!人家要真报了警怎么办?他被抓进去怎么办?”秦淮茹的声音带著绝望的疲惫。 “我不管!反正不能打我棒梗!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就跟谁拼命!”贾张氏的声音蛮横依旧。 “行!您就惯著吧!使劲惯!”秦淮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压抑不住的怨愤。 “棒梗是我们老贾家的独苗!我不惯他惯谁?惯你这个扫把星吗?”贾张氏的咒骂毫不留情。 屋內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许久,秦淮茹疲惫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著一丝冰冷的清醒:“一大爷今天的態度您也看见了。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接济咱们了。”这才是真正戳中命门的话。 果然,提到这个,贾张氏的声音像被掐住了脖子,半晌才恨恨地啐了一口:“呸!这个老绝户!活该他断子绝孙!以前装模作样给点棒子麵,不就是想让我家东旭以后给他养老送终?现在认了个野小子当乾儿子,用不著咱们了,就翻脸不认人!黑心烂肺的东西!” 秦淮茹的声音带著认命的麻木:“一大爷那边断了就断了吧。好在……还有傻柱。”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说服自己,“以后……我多想想办法,总能从他那儿多弄点……日子,总得过下去。” 门外的韦东毅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傻柱?经此一事,傻柱还会是那个予取予求的傻柱吗? 他摇摇头,轻轻关上了东耳房的门,將贾家那点腌臢算计隔绝在外。 躺在床上,身体疲惫,精神却异常清醒。 公厕那令人窒息的恶臭仿佛还縈绕在鼻端。 一个念头无比强烈地冒了出来:必须想办法解决这该死的如厕问题! 他盯著糊著旧报纸的顶棚,思维开始发散。 等这个月工资发了,得跟乾爹商量商量。 易家旁边那个堆杂物的耳房,能不能腾出来? 哪怕隔出一个小小的卫生间呢? 装上抽水马桶……这念头让他心头一阵火热。 钱从哪里来?聋老太太留下的那两万多块巨款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是底气,也是枷锁。 这年头,钱多烫手。 娄家的前车之鑑就在眼前。 没有正当的、摆在明面上的收入来源,再多的钱也只能是深埋地下的死钱,稍有不慎,就会引来灭顶之灾。 像后世那些贪官,贪了金山银山,明面上不还得装穷? 更別说在这同住一个大院、谁家吃几两肉都瞒不住的年月了。 销一旦超出明面上的收入,举报信分分钟就能塞满街道办的信箱。 今天钓鱼的经歷,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他眼前的迷雾。 钓鱼!这简直是天赐的合法財路! 转正!等转正了,就利用採购科的便利,隔三差五找董科长批个“为改善职工伙食,下乡寻找计划外水產资源”之类的条子,名正言顺地开著小吉普出去。 找个好水库,凭著前世的经验(和超市空间里取之不尽的窝料),钓它个盆满钵满! 然后,光明正大地拉回轧钢厂食堂,按市场批发价卖给李延风! 这钱,拿得堂堂正正,经得起任何查问! 关键是要把名声打出去! 让全厂、全院都知道,他韦东毅是个钓鱼高手! 靠著这门手艺给厂里解决鱼肉供应,给自己赚点辛苦钱! 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毛病! 嗯,明天就去找三大爷! 那老西儿今天尝到了甜头,肯定乐意当个免费的“宣传委员”。 让他出去使劲吹,吹得越神越好! 什么“静坐水边,鱼获满筐”,“韦东毅钓鱼,那是鱼往他鉤上蹦”……把自己包装成个“鱼神”,以后起钱来,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想通了这合法创收的门路,仿佛卸下了一块心头大石。 韦东毅长长舒了口气,窗外的月光似乎也明亮了几分。 四合院的纷纷扰扰暂时远去,他翻了个身,带著对未来清晰的规划,沉入了梦乡。 沙河水库的粼粼波光仿佛就在眼前,映照著一条通往更自在生活的坦途。 …… 清晨的阳光透过糊著高丽纸的窗户,在韦东毅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睡得正沉,却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唤醒。 “东毅,该起了!今儿周一,別误了早会!”一大妈温和的声音隔著门板传来。 韦东毅猛地坐起,一看墙上掛钟,暗叫不好。 昨天沙河水库鏖战一天,骨头缝都透著酸乏,竟睡过了头。 他胡乱套上衣服,匆匆扒了几口一大妈备好的棒子麵粥和咸菜疙瘩,推出自行车。 易中海已等在院中,两人跨上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匯入四九城清晨上班的人流。 轧钢厂採购三科办公室里,气氛不同往日。 人到的格外齐整,几个平时常在外跑的採购员也都回来了。 韦东毅推门进去时,好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哟!东毅来了?”內勤丁茜第一个笑著开口,声音带著调侃,“今天可是大日子,周一早会!你小子还没转正呢,头一回就敢踩著点来?有胆色!” 张勇也凑趣道:“就是!我们这些老油条都不敢这么干!昨晚干啥好事去了,累成这样?” 韦东毅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別提了,昨儿跟院里的三大爷去沙河水库钓鱼,来回蹬了四五个小时的车,鱼是钓爽了,人也快散架了。睡懵了,实在对不住!” “沙河水库?钓鱼?”丁茜眼睛一亮,声音提高了几分,“哎!我想起来了!后厨李胖子中午吃饭还念叨呢,说採购三科新来的小韦了不得!一个人钓了五十斤鱼!全卖给食堂了?是不是真的?” 她看向韦东毅,满是求证的热切。 “多少?五十斤?!”旁边一个老採购员差点被口水呛著,满脸难以置信。 办公室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和低低的惊呼。 五十斤鱼! 这年头,肉食金贵,鱼肉也是肉! 这成绩,够得上一次小型採购任务了! 就在这时,科长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董华文披著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叼著菸捲踱了出来,脸上带著惯常的精明笑容:“外面吵吵啥呢?谁採购了五十斤肉?我怎么不知道?” “科长!”张勇赶紧笑著解释,“不是採购,是东毅!他昨天休息,自个儿去沙河水库钓鱼,钓了五十斤!都卖给咱食堂了!” “多少?”董华文嘴里的菸捲差点掉下来,惊讶地看向韦东毅,“五十斤?好小子!你这本事藏得够深啊!开车是把好手,钓鱼也是高手?” 他拍著韦东毅的肩膀,毫不掩饰的讚赏。 韦东毅嘿嘿一笑,半真半假地玩笑道:“一般一般,咱厂第三。” “哦?”董华文来了兴趣,眉毛一挑,“你这么厉害才排第三?那第一第二是谁?” 韦东毅一本正经:“第一嘛,还没出世。这第二嘛,那必须是科长您啊!您出马,那鱼还不排著队往您鉤上蹦?”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哈哈哈!”董华文被这马屁拍得通体舒泰,放声大笑,“行!会说话!这话我爱听!不过光说不练假把式,周末!就这个周末!咱俩去沙河水库比划比划!我倒要看看,是你这第三厉害,还是我这第二更胜一筹!”他兴致勃勃地定下了约战。 办公室里其他同事看著这一幕,眼神里都带著羡慕。 科长对这新人的器重,瞎子都看得出来。 短短时间,又是开车带他下乡立功,又是钓鱼约战,关係明显不一般。 早会冗长而沉闷。 董华文布置了本周的採购任务,强调了几个重点区域和紧缺物资。 又组织学习了上级下发的几份文件精神,无非是增產节约、计划供应、提高觉悟云云。 韦东毅作为新人,全程扮演好学生角色,拿著笔记本装模作样地记著,心思却早已飘远。 两个多小时过去,总算散会。 没有下乡任务的韦东毅,便在办公室里跟几个相熟的同事插科打諢,一天时光倒也飞快溜走。 下班铃声响起,韦东毅蹬著自行车回到四合院。 刚把车在中院停稳,就听见一声熟悉的招呼。 “东毅兄弟!下班啦?” 韦东毅循声望去,只见许大茂正倚在后院月亮门的门框上,脸上堆著过分热情的笑容,朝他招手。 “大茂哥,有事?”韦东毅推车过去。 许大茂几步上前,亲热地一把搂住韦东毅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怕他跑了:“瞧你说的!没事就不能请你喝两盅?走!家里都准备好了!你嫂子特意弄了几个好菜,就等你呢!” 他不由分说地拉著韦东毅往后院走。 韦东毅心知肚明,昨晚自己摔了傻柱,这许大茂怕是比自己娶媳妇还高兴。 他这人,坏水有,但你不招惹他,他也不会主动咬你。 更何况,白吃白喝的机会,傻子才拒绝。 许大茂工资不低,加上娄晓娥娘家的贴补,日子在院里是数一数二的宽裕。 “成!大茂哥你稍等!”韦东毅爽快应下,“我这上了一天班,灰头土脸的,回去洗把脸换件衣裳,马上过去!” “那你可快点!菜凉了味就差了!”许大茂叮嘱道。 韦东毅先拐到易家,跟一大妈说了声晚上不用做他的饭,隨后回东耳房,用凉水扑了把脸,换了件乾净的汗衫。 想了想,又从超市空间里“取”出一瓶没有標籤的二锅头拎上,这才溜溜达达去了后院许家。 一进门,饭菜的香气就扑鼻而来。桌上果然摆著四菜一汤:一盘油汪汪的炒鸡蛋,一碟酱爆肉丁,一盘翠绿的炒青菜,还有一小碗飘著油的冬瓜汤。 最扎眼的,是中间那盘色泽酱红、纹理分明的滷牛肉! 这年月,虽然牛肉没有猪肉受欢迎,也没有猪肉贵,但不多见,绝对是稀罕物! 也就娄晓娥这样的家庭,才捨得也弄得到。 “东毅来了!快坐快坐!”娄晓娥繫著围裙,正端著一小碗米饭出来,见到韦东毅,温婉地笑了笑。 “晓娥嫂子,叨扰了。”韦东毅笑著打招呼,顺手把带来的酒放在桌上,“空手上门不像话,带了瓶酒,凑个热闹。” 许大茂一看那瓶子,眼睛一亮:“嘿!东毅兄弟讲究!快坐快坐!” 三人落座。 韦东毅看著满桌远超普通人家水准的菜餚,半是感慨半是试探地说:“大茂哥,晓娥嫂子,真是破费了!这院里,论日子过得滋润,还得是你们家!这牛肉,我都有小半年没见著了。” 许大茂一听这话,尾巴立刻翘到了天上,得意地呷了口酒,开始吹嘘:“这算啥?毛毛雨啦!你是不知道,哥哥我陪著厂领导招待外宾的时候,那才叫排场!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这牛肉算个啥?赶明儿,哥再弄点更好的,请你尝尝真正的硬菜!”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菜里。 韦东毅心里暗笑,面上却连连点头,配合著举起酒杯:“那是!大茂哥可是咱厂的门面!招待所少了谁也不能少了您!我刚进厂就听说了,许大茂同志,那是海量!专治各种不服!来,敬大茂哥一杯!” 他仰头一饮而尽,动作豪迈,杯中酒却在入口瞬间,意念微动,悄无声息地转移进了超市空间。 许大茂被捧得飘飘然,也痛快地干了。 几轮下来,娄晓娥放下筷子,揉了揉额角,温声道:“你们哥俩慢慢喝,我有点头疼,先回屋躺会儿。”她对著韦东毅歉意地笑了笑。 “嫂子您快歇著,別管我们。”韦东毅连忙起身。 娄晓娥点点头,转身进了里屋。 许大茂巴不得老婆不在场,更方便他说话。他殷勤地给韦东毅“满”上,自己又灌了一大口,酒气上涌,舌头开始打卷,话题也终於拐到了正题:“东毅兄弟!痛快!昨晚……嗝……昨晚你那一手,太他娘的解气了!” 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带著醉意和亢奋,“傻柱那孙子!丫就是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坏种!从小揍我到大!仗著有把子傻力气,横得不行!你那一摔,摔得好!摔得妙!摔得呱呱叫!”他兴奋地拍著桌子。 韦东毅不动声色地又“喝”了一杯,摆摆手:“大茂哥,不至於。我看傻柱昨晚是喝蒙圈了,才冲我动手。误会,都是误会。” “狗屁误会!”许大茂喷著酒气,眼神却带著清醒的怨毒,“那孙子!装得人五人六,其实一肚子坏水!他那点肠子谁不知道?不就是馋秦寡妇那身肉嘛!你瞅瞅他,天天拎著俩饭盒跟献宝似的往贾家送!你打了棒梗,那不跟打了他亲儿子一样?这梁子,结死了!兄弟,你可得当心点,傻柱那货,记仇著呢!蔫坏!” 韦东毅听著许大茂借著酒劲疯狂输出对傻柱的恨意,心中瞭然。难怪傻柱在厂里名声那么臭,相亲屡屡受挫,背后怕少不了这位“宣传干事”的功劳。 看看桌上菜已吃得七七八八,许大茂眼神迷离,说话顛三倒四,韦东毅知道该撤了。 他又奉上几句恰到好处的马屁,哄得许大茂心怒放,再次“浮一大白”。 这一杯下去,许大茂身子一软,像个破麻袋似的,哧溜一下滑到了桌子底下,鼾声隨即响起。 “就这点量?”韦东毅看著桌下那滩烂泥,失笑摇头。 还吹牛陪领导千杯不醉?真是心里没点数。 他起身朝里屋喊道:“晓娥嫂子,大茂哥喝高兴了,您搭把手?” 娄晓娥闻声出来,看到丈夫的窘態,无奈地嘆了口气。 两人合力,费劲地把死沉死沉的许大茂架起来,拖进里屋扔到了炕上。 “嫂子,那我先回了。”韦东毅告辞。 “慢走啊东毅,今天……麻烦你了。”娄晓娥送到门口,低声道。 回到东耳房,韦东毅立刻从空间取出一瓶冰凉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下去。 刚才在许家,光顾著“喝”酒和吃菜,嗓子眼乾得冒烟。 冰水下肚,浑身舒坦。 他刚想躺下歇会儿,小腹却传来一阵熟悉的紧迫感。 “妈的!”韦东毅低骂一声,认命地起身出门,走向那个四合院住户共同的噩梦——胡同口的公共厕所。 离著还有十几米,那股混合著氨水、粪便和陈年污垢的浓烈恶臭就霸道地钻入鼻孔。 韦东毅屏住呼吸,做贼似的左右看看,然后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解开裤带,放水,提裤子,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 整个过程他死死憋著气,脸都憋红了。 完事后一秒都不敢多待,转身就往外冲,活像身后有鬼在追! 刚衝出厕所那低矮的门洞,借著昏黄的路灯光,还没看清路,一个身影恰好从旁边的岔路口拐出来,两人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哎哟!” “砰!”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韦东毅只觉得撞上了一团柔软,自己也因惯性向后踉蹌两步才站稳。 对面那人却没那么幸运,直接被撞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听声音是个女人。 韦东毅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上前:“对不住对不住!您没事吧?”他伸手想去扶。 “嘶……好痛!你这人走路不长眼啊?赶著……”地上的女人揉著摔痛的部位,恼怒地抬头斥责,话说到一半,借著灯光看清了韦东毅的脸,声音戛然而止,“……东毅?” 正是娄晓娥!她显然也是来解决个人问题的。 娄晓娥坐在地上,臀部火辣辣地疼,尾椎骨一阵阵发麻,好在身量丰腴,缓衝了不少力道,否则怕是真要伤著骨头。 她看著韦东毅,又羞又恼,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韦东毅尷尬得脚趾抠地,连声道歉:“晓娥嫂子!真是对不住!是我!我……我刚从里面出来,那味儿实在太冲了,就想赶紧跑开……没看路,实在对不住!您……您摔哪了?要紧不?”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又觉得不妥。 娄晓娥撑著地想自己站起来,试了一下,臀部传来的剧痛让她又“嘶”地吸了口冷气。 她抬起头,目光刚落到韦东毅身上,脸“腾”地一下红得更厉害了,像熟透的番茄,慌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吶:“你……你先……把裤子穿好……” “啊?”韦东毅一愣,顺著她的目光低头一看,脑子“嗡”的一声! 刚才衝出来太急,裤带根本没繫紧! 这一撞一摔,裤腰松垮垮地滑落了一大截,露出了里面深蓝色的布裤衩,勾勒出尷尬的轮廓……更要命的是,因为憋气奔跑,某些地方还处於相当“精神”的状態! “臥槽!”韦东毅心中万马奔腾,闪电般转过身,手忙脚乱地把裤子提好,皮带扣得死死的,恨不得勒进肉里。 他背对著娄晓娥,感觉脸上像著了火,这辈子都没这么社死过。 “嫂……嫂子,我……我好了。”韦东毅臊眉耷眼地转过身,都不敢看娄晓娥,“您……您快起来,看看摔哪了?骨头没事吧?”他硬著头皮伸出手。 娄晓娥借著韦东毅的搀扶,咬著牙慢慢站起来。 试著活动了一下,除了臀部和大腿外侧疼得厉害,手掌在地上擦破了几处油皮,渗著血丝,骨头倒没什么大碍。 “没……没事,就是摔了一下,手上破了点皮。”娄晓娥低著头,声音依旧很小,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下次小心点……” 说完,忍著痛,一瘸一拐地就想往厕所里挪。 韦东毅看著她走路都费劲的样子,实在不放心:“嫂子!您这样……能行吗?要不……我在这儿等您?待会儿扶您回去?”他指了指厕所旁边相对乾净点的墙根。 娄晓娥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便扶著墙艰难地走进了女厕。 韦东毅靠墙等著,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脸上的燥热和心里的尷尬。 这叫什么事儿! 过了好一会儿,娄晓娥才扶著墙,一步一挪地慢慢走出来。 她脸色有些发白,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显然疼得不轻。 韦东毅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胳膊。 娄晓娥身体微微一僵,但没挣脱,任由韦东毅搀著,两人沉默地朝四合院走去。 短短一段路,走得异常缓慢。 夏夜微风拂过,带来她身上淡淡的香皂味,混合著一丝汗意。 韦东毅的手臂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温热,这让他更加不自在,只能目不斜视地盯著前方的路。 终於到了四合院大门前。 那几级不算高的青石门槛,此刻对娄晓娥来说却如同天堑。 她咬著唇,试著抬腿,臀部和大腿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腿根本抬不起来,身体晃了晃。 韦东毅见状,知道她靠自己迈过去是不可能了。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嫂子,这门槛……要不……我抱您过去吧?”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唐突。 娄晓娥的脸瞬间又红透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低著头,长长的睫毛颤动著,沉默了几秒,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得罪了,嫂子。”韦东毅深吸一口气,不再迟疑。 他弯下腰,一手小心地穿过她的膝弯,另一手揽住她的后背,微一用力,將她稳稳地抱了起来。 骤然腾空,娄晓娥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韦东毅胸前的衣襟。 隔著薄薄的夏衫,两人身体紧密相贴,彼此的心跳似乎都清晰可闻。 韦东毅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躯体的丰腴柔软和惊人的弹性,一股陌生的热流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他连忙屏息凝神,目不斜视,大步跨过门槛,快步穿过寂静的前院、中院,直奔后院许家。 一路上,娄晓娥把脸深深埋在韦东毅的肩窝里,呼吸急促,身体微微颤抖,自始至终没敢抬头。 回到许家,韦东毅轻手轻脚地將她放在堂屋的椅子上。 昏暗的灯光下,娄晓娥的脸颊红得像要滴血,一直蔓延到白皙的脖颈。 “嫂子,您的手……”韦东毅指著她擦破皮、渗著血丝的手掌,声音带著歉意,“家里有红药水或者碘酒吗?我帮您处理一下,免得感染了。” 娄晓娥指了指墙角的五斗橱。 韦东毅走过去,打开抽屉,果然看到一个印著红十字的简易家庭急救箱。 他取出红药水、签和一小卷纱布。 打了盆清水,韦东毅小心地帮娄晓娥冲洗掉伤口上的尘土。 她疼得微微蹙眉,却咬著唇没出声。 韦东毅用签蘸著红药水,动作轻柔地涂抹在伤口上。 药水刺激伤口,带来一丝刺痛,娄晓娥的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忍一忍,消消毒,好得快。”韦东毅低声说,手上动作更加细致。 昏黄的灯光下,韦东毅低著头,专注地处理著伤口。 他的侧脸线条清晰,鼻樑挺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汗水浸湿了他的鬢角,透著一股年轻男子特有的蓬勃气息。 娄晓娥偷偷抬眼看著他认真的样子,眼神有些恍惚 。这样细致、温和的对待,她有多久没感受过了? 好像……自从嫁进这四合院,就再也没有过。 就在娄晓娥微微出神之际,韦东毅已经利索地给她包好了纱布。 “好了,嫂子。这几天別沾水,伤口不大,应该很快就能好。”他舒了口气,总算处理完了这尷尬的“事故现场”。 娄晓娥看著包扎好的手,低低说了声:“谢谢。” “您太客气了,都怪我莽撞。”韦东毅收拾好药箱,心里直呼晦气。 上个厕所都能上出这种“艷遇”加事故,简直离谱! 看著娄晓娥行动不便的样子,再看看这院子里唯一的公共厕所,一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必须!立刻!马上!想办法在家里弄个卫生间!哪怕再小!这罪,他一天也不想再受了! 第24章 超额完成採购任务!转正稳了! 月光如水,倾泻在寂静的四合院。 韦东毅从许大茂家出来,夜风一吹,方才屋內蒸腾的酒气和旖旎带来的微醺感消散不少。 他回头望了眼许家紧闭的门窗,心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娄晓娥温婉的面容、包扎时指尖传来的微颤,还有那不可避免的身体接触带来的温热触感,都清晰地烙印在感官里。 他不是石头,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对一个温婉动人的女子,心底不可能毫无波澜。 然而,四合院这方寸之地,就像个透明的鱼缸,任何一丝涟漪都会在邻里间激起千层浪。 东家长西家短,夫妻夜话都能成为次日灶台边的谈资,遑论其他? 风险太大,得不偿失。 更重要的是,聋老太太那张慈祥却洞察一切的面孔浮现在脑海。 老太太对他这失而復得的“亲孙”,寄予的是最正统的期望——娶一房身家清白、能生养的黄闺女,延续香火,安安稳稳过日子。 寡妇?人妻?在老太太眼里,那是绝对的红线。 即便娄晓娥家世好、品性佳,只要她顶著“许大茂媳妇”的名头,在老太太心里就永远隔著一层。 原剧中老太太撮合傻柱和娄晓娥,那是无奈之举——傻柱条件太差,眼看要打光棍,老太太只能退而求其次。 而他韦东毅,有工作,有手艺,年轻力壮,在老太太看来,前途光明,何必去招惹是非?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韦东毅在心里自嘲了一句,將那些纷乱的念头强行压下。 他对剧情里出现的那些女人,本就带著一种疏离的旁观感。 回到东耳房,关上门,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那个神奇的超市空间里取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 冰凉的液体顺著喉咙滑下,仿佛浇灭了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 他走到院里的水龙头下,拧开阀门,掬起冰冷的自来水,狠狠搓了几把脸,又就著水流冲了冲头,整个人才算彻底冷静下来。 躺在床上,身体疲惫,思绪却异常活跃。 採购任务! 这个月只剩下几天了。 董科长承诺过,只要试用期首月能独立完成指標,就能立刻转正! 转正,意味著工作彻底稳定,收入增加,也意味著……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让一大妈帮忙张罗对象了。 那些飘在空中的介绍,总该落地了吧? 带著对未来的一丝憧憬,他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似乎有一个模糊而美好的身影,在向他招手…… 晨曦微露,韦东毅猛地睁开眼,一种奇异的黏腻感让他瞬间清醒。 他懊恼地低咒一声,利落地翻身下床,瞥了眼窗外蒙蒙亮的天色,知道时间紧迫。 他躡手躡脚地溜到院里的洗手池边,飞快地接了一桶水,又做贼似的溜回屋。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给力,??????????????????.??????书库广 全手打无错站 一番手忙脚乱的清洗后,他才长长舒了口气。 古人说的“春梦了无痕”,纯粹是骗鬼的! 刚把洗好的衣物晾在屋內的隱秘角落,就听见隔壁易家厨房传来了熟悉的锅碗瓢盆声。 一大妈已经起来了。 韦东毅索性推门出去:“妈,早啊!今儿我给您打下手。” “哟,东毅?”一大妈正生火,闻言惊讶地回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儿起这么早?” “瞧您说的,我早起一回就这么稀罕?”韦东毅笑著走过去帮忙添柴,“被尿憋醒了,听见动静就过来了唄。” 两人手脚麻利地做好了早饭。 韦东毅去后院小心翼翼地把聋老太太背了过来。 刚把老太太在桌边安置好,易中海也从外面晨练回来了,看到儿子也在,同样露出惊讶之色。 韦东毅笑著把对一大妈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引得大家都笑起来。 易中海坐下,端起粥碗,状似隨意地问:“昨晚许大茂找你喝酒,都聊什么了?没灌你吧?” “就那点酒量?”韦东毅撇撇嘴,“尽说柱子哥的坏话,没几句新鲜的。我没怎么喝,倒是他,几下就被我放倒了,睡得跟死猪似的。” 易中海点点头,没再追问。 韦东毅想起昨晚的意外,放下筷子对一大妈说:“妈,有件事。昨晚上厕所出来太急,不小心撞倒了娄晓娥嫂子。她手擦破了点皮,估计做饭不方便。许大茂又是个甩手掌柜,这两天您做饭,能不能多做一份,给她送过去?算是我赔个不是。” 聋老太太一听,立刻关切地问:“撞倒了?伤得重不重?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奶,您別担心。”韦东毅连忙解释,“就是公厕那味儿实在太冲,我光顾著往外跑,没留神拐角。嫂子主要是手撑地擦破了,摔了一下屁股墩儿,骨头应该没事。就是手上伤口,沾水怕不好。” 听他说得清楚,老太太才放下心,嘆道:“没大事就好。娥子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了点……”言下之意,颇有惋惜。 易中海沉吟片刻,对一大妈说:“东毅说得对,这事咱得有个表示。咱家不是还有条活鯽鱼养著吗?熬锅奶白的汤给娄晓娥送过去,她手伤了正好喝点补补。算是东毅的赔礼。” “行,等你们上班走了我就弄。”一大妈应承下来。 一家人吃过早饭,韦东毅依旧骑著那辆二八大槓,载著易中海驶向轧钢厂。 到了厂门口分开,韦东毅没有回採购三科办公室,而是直奔董华文的科长室。 “科长,月底了,我那个採购任务还悬著。今天想单独下乡跑跑,科里那辆吉普,能批给我用吗?”韦东毅开门见山,语气带著年轻人特有的衝劲儿。 董华文正翻著文件,闻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讚许:“工作积极是好事!不过,流程都摸熟了?第一次单独下去,要不要找个老人儿带带你?张勇今天正好有空。” “谢谢科长关心!”韦东毅挺直腰板,“勇哥该教的都教了,剩下的路,总得我自己去趟。您放心,安全第一,我不跑远。” “行!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董华文爽快地拿出车钥匙和一张盖著红章的车辆通行证,“去吧,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得令!”韦东毅接过钥匙和通行证,脚步轻快地出了办公室。 发动那辆饱经风霜的老吉普,引擎发出吃力的轰鸣。 韦东毅握著方向盘,思绪飞转。 他对四九城城区熟悉,但乡下却是两眼一抹黑。 略一思索,他决定沿著上次隨董科长去大西沟村收野猪的路线试试运气。 吉普车在顛簸的土路上扬起一路烟尘。 经过大西沟村岔路口时,韦东毅方向盘一打,拐进了旁边一条更窄的小路。 不多时,一个比大西沟看起来更小、更破败的村子出现在眼前——秦家村。 “突突突”的引擎声在这个寂静的小山村无异於惊雷。 吉普车刚在村口晒穀场停下,立刻被闻声而来的村民围了个水泄不通。 孩子们兴奋地围著这个铁疙瘩打转,大人们则好奇地打量著从驾驶室跳下来的年轻干部。 “老乡们好!”韦东毅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我是四九城红星轧钢厂的採购员韦东毅!想找咱们村的支书谈谈,收点山货野味,丰富厂里工人兄弟的伙食!谁能帮忙带个路?” 人群一阵骚动,很快分开一条道。 一个穿著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快步走来,脸上带著庄稼人特有的朴实笑容,主动伸出手:“韦採购员同志,你好你好!我是秦家村的支书,秦有福!” “秦书记,您好!”韦东毅热情地握住对方的手,用力摇了摇,“打扰了!没想到您亲自过来了。” “採购员同志能来我们这小地方,是看得起我们!”秦有福笑容更盛,“不过,韦同志消息可真灵通啊,我们村的狩猎队昨天后晌才刚回来,你这大清早就到了?” 韦东毅闻言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秦书记,实不相瞒,前两天我们科长带著我,刚在大西沟村收了两头大野猪。今天过来秦家村,也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给厂里添点油水。没想到,运气还真不错,撞上狩猎队凯旋了!” “哦?大西沟那两头野猪是你收的?”秦有福眼睛一亮,態度明显更热络了几分,“哎呀,那真是巧了!我跟你们轧钢厂后勤的董华文科长也打过交道!说起来,我们村还有人在你们轧钢厂上班呢,叫秦淮茹,钳工车间的,你认识不?” 韦东毅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笑容不变,甚至带点亲热:“秦淮茹秦姐?那太认识了!我们住一个四合院,门对门的邻居!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哎哟!那敢情好!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秦有福一拍大腿,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淮如是我本家的堂妹!韦同志是她的邻居,那就是我们秦家村的贵客!走走走,狩猎队刚把东西卸在祠堂,我带你去看看!刚打下来的,新鲜著呢!” 秦有福热情地引著韦东毅往村子中心的祠堂走去。 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著血腥味和土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祠堂天井里,堆著小山似的猎物:一头膘肥体壮、足有一百五六十斤的大野猪被开了膛,血水正顺著石板缝流淌;旁边是三只体型健硕、皮毛油亮的狍子,看样子每只都有四五十斤;地上还散乱地堆著十几只肥硕的野兔。粗粗算下来,足有三百多斤肉! 韦东毅心头狂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这一单拿下,別说这个月,下个月的採购指標都能提前完成大半! 他强压激动,指著那堆猎物,语气儘量显得沉稳:“秦书记,好东西啊!这野猪、狍子、兔子,都是厂里需要的!您看,这些都能出手不?只要您这边愿意出,我这边全包圆了!价格绝对公道!” 秦有福一听这“全包圆”,心里乐开了,脸上却露出庄稼人特有的憨厚和一丝精明:“瞧韦同志说的!能换成钱给村里添置点东西,那是再好不过了!山里这些东西,只要有力气,总能打著。我们留点自己尝鲜就行,大头都卖!” 他这话道出了农村最核心的困境——缺钱。 有钱才能买到紧俏的工业品,有钱才能给娃交学费,有钱才是硬道理。 “爽快!”韦东毅就喜欢这种乾脆,“野猪,按前两天我们在大西沟收的价,市场生猪价三毛八一斤,您看行不?” “行!董科长定的价,我们信得过!”秦有福一口答应。 “野兔,”韦东毅沉吟了一下,“我之前没收过,按说兔肉没猪肉油水足,市价要低些……” 秦有福接口道:“是是是,兔子肉柴,按三毛五算就成,不能让韦同志你难做。” 韦东毅却大手一挥,显出几分年轻人的豪气:“秦书记,您这话就见外了!咱们今天能认识就是缘分!兔子也按三毛八算!就当交个朋友!以后厂里有需求,我头一个想到秦家村!” “哎呀!这……这怎么好意思!”秦有福又惊又喜,没想到这年轻採购员如此“上路”,连忙表態,“韦同志够意思!你这朋友我老秦交定了!以后有好东西,肯定先紧著你!” “那这三只狍子?”韦东毅指向那三头漂亮的猎物。 “狍子肉细嫩,跟羊肉差不多,就按活羊的市场价,两毛八斤,你看咋样?”秦有福试探著问,这个价格比生猪低些,但也在合理范围。 你看没错,这年头,猪肉比羊肉要金贵。 “没问题!秦书记是实在人,就这么定了!”韦东毅爽快拍板。 价格谈拢,气氛更加热络。 秦有福立刻招呼几个壮劳力帮忙过秤、装车。 村民们听说能按高价卖肉,也都兴高采烈地围拢过来看热闹。 几个半大小子看著肥美的野兔直流口水,被自家大人笑著拍开了伸过去的手。 过秤、算帐、点钱,一气呵成。 当吉普车后备箱和后排塞得满满当当,在村民热切的目光中驶离秦家村时,韦东毅知道,自己这个月的任务不仅完成了,而且完成得异常漂亮! 满载而归的吉普车开进轧钢厂后勤区,直接停在了食堂仓库门口。 食堂主任李延风闻讯赶来,一看车里的“硬货”,尤其是那三只狍子,眼睛都直了! “我的小韦同志!你可真是及时雨啊!”李延风激动地拍著韦东毅的肩膀,“这三只狍子来得太是时候了!明天有重要领导来厂视察,正愁招待餐不够硬呢!你这狍子一上桌,绝对给咱厂长脸!帮大忙了,帮大忙了!” 顺利交接完山货,拿著李延风签好字的入库单和財务凭证,韦东毅直奔財务科。 报帐流程异常顺利,当他把盖著“现金付讫”章的凭证揣进兜里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回到採购三科办公室,已是下午三点多。 推门进去,偌大的办公室空荡荡的,只有內勤丁茜在伏案写著什么。 “丁姐?”韦东毅有些诧异,“人呢?都下乡了?” 丁茜抬起头,看到是韦东毅,脸上露出笑容:“可不嘛!月底衝刺,都下去找食儿了。就剩我和科长看家。怎么著,东毅,今天有收穫没?”她目光落在韦东毅手里的票据上。 “运气还行。”韦东毅笑著把財务回执单递过去,“麻烦丁姐给登个记。” 丁茜接过来一看,眼睛瞬间瞪圆了:“三百一十七斤?!我的天!野猪、狍子、兔子……东毅,你怎么搞到的?你这个月的採购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了!” 韦东毅挑了挑眉,语气带著点年轻人特有的意气风发:“碰巧撞大运罢了!不过厂里食堂要是还缺油水,我还能想法子再弄点。” 这话让丁茜彻底坐不住了。 她“噌”地站起身,麻利地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走到墙角的热水瓶旁给韦东毅倒了杯水,递过去时脸上堆满了热切的笑容:“东毅啊,跟姐透个底儿唄,这么多稀罕肉,你打哪儿弄来的?放心,姐嘴严实著呢,指定不往外禿嚕!”她压低了声音,眼神里满是好奇。 韦东毅接过水缸,慢悠悠喝了一口,脸上露出坦诚又带点无奈的笑:“丁姐,真没蒙你。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刚好碰上几个村的狩猎队下山,东西都新鲜,我就全包圆了。哪有什么固定门路啊,纯属运气。” “哦,这样啊……”丁茜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带著点央求的意味,“那……姐能不能腆著脸求你个事儿?” 韦东毅心知肚明,没等她说完,就爽快接话:“丁姐,我懂。下次下乡,要是运气好还能碰上这种好事儿,我肯定给您捎一份!您就按供销社的牌价给钱,一分不多要您的。”他直接把话说到了前头。 丁茜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像是得了天大的承诺,连声说:“哎哟!那可太谢谢东毅兄弟了!够意思!姐记你这份情!” 她喜滋滋地坐回位子,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开始给韦东毅今天的採购做记录,字跡都比平时工整了几分。 韦东毅不再耽搁,拿著车钥匙,起身走向科长办公室。他得去还钥匙,更重要的是,趁热打铁把转正的事儿敲定。 “科长,钥匙给您。”韦东毅把钥匙轻轻放在董华文桌上。 董华文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隨口应了声:“嗯,放那儿吧。今天跑得怎么样?” “托您的福,运气还行。”韦东毅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笑容,“在秦家村收了头野猪,三只狍子,还有十来只野兔,拢共三百一十多斤肉,都交到食堂李胖子那儿了。” “多少?!”董华文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圆了,脸上瞬间绽开笑容,“三百多斤?!好小子!真有你的!” 他绕过办公桌,几步走到韦东毅面前,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著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韦东毅微微晃了一下,“干得漂亮!给咱们三科长脸了!李胖子那傢伙没乐疯吧?” 韦东毅被拍得齜牙咧嘴,心里却乐开了。 他顺势开口:“科长,您看我这表现……转正的事儿……?” 他適时收住话头,眼神里带著期待。 董华文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但眼底的讚许没变。 他沉吟片刻,用力一点头:“行!我老董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你小子確实有两下子!下个月,转正手续就给你办!” 他顿了顿,补充道,“待会儿我就去找管后勤的李副厂长匯报,把你今天的成绩重点说说,爭取让他点个头,这事儿就板上钉钉了!” 听到“李副厂长”四个字,韦东毅心头微微一凛。 这位在原剧里可是个狠角色,未来轧钢厂革委会的掌舵人。 此人能力手腕都不缺,就是私德败坏,贪財好色,擅於钻营,后来更是踩著杨厂长上了位。 特殊时期他是厂里的土皇帝,改开下海也混得风生水起。 韦东毅对这位未来的实权人物评价复杂:这人唯利是图,但有个优点——只要你有用,哪怕得罪过他,他也能捏著鼻子用你;可你要是没用,他踩死你绝不会手软。 未来十年,这位爷是轧钢厂绕不开的人物,韦东毅打定主意,在改开大潮来临前,儘量敬而远之,绝不主动招惹。 心里念头百转,韦东毅面上却堆起感激的笑容,嘴里抹了蜜似的又奉承了董华文几句,把科长哄得眉开眼笑。 见目的达成,他便识趣地告退出来。 回到大办公室,丁茜还在伏案工作。 韦东毅本想问问她之前提过的介绍对象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找对象这事关后半辈子,还是自己多留点心更靠谱。 他坐回自己位置,百无聊赖地摆弄著桌上的蘸水钢笔和墨水瓶。 目光扫过窗外停著的老吉普,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起身再次走向科长办公室。 “科长,”韦东毅推门进去,“这几天跑乡下,车上全是泥点子,灰头土脸的。我想开去后勤那边清洗一下,您看行吗?” 董华文头也没抬,隨手把桌上的车钥匙往前一推:“行,去吧。洗乾净点。” “好嘞!”韦东毅拿起钥匙转身就走。 “等等!”董华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韦东毅停步回头:“科长,还有事?” 董华文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习惯性地在桌面上敲了敲,似乎在斟酌词句。 “东毅啊,”他开口,“这车呢,是咱们科唯一的宝贝疙瘩,也是咱们三科的脸面。整个科里,就你一个人会摆弄这铁傢伙。” 他顿了顿,看著韦东毅,“这样吧,以后这车的日常维护和保养,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怎么样?” “啊?”韦东毅著实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科长,这担子……太重了吧?这车年纪比我都大,听说还挨过炮子儿,浑身零件都哆嗦,指不定啥时候就趴窝。让我管它?我怕……搞砸了耽误科里的事啊!” 他说的也是实情,这辆超期服役的老爷车,保养起来绝对是烫手山芋。 董华文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別急,听我把话说完。”他慢悠悠地拉开抽屉。 韦东毅立刻心领神会,赶紧掏出烟盒,麻利地抽出一支“大前门”递过去,又划著名火柴殷勤地给点上。 董华文愜意地吸了一口,烟雾繚绕中,他笑骂:“你小子,猴精猴精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点了点韦东毅,“听著,车子交给你管,不是白管的。好处自然有。”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盖著红章的便条,“拿著这个条子,去保卫科登记备案。以后你开车进出厂门,就不用每次找我批条子了,省事!” 韦东毅眼睛一亮,这倒是方便不少。 “还有,”董华文继续说道,“科里没公事用车的时候,这车……你可以酌情处理。” 他话说得隱晦,但意思明確,“但不能开回你们院,太扎眼。最关键的是——私人用油,自己想办法解决!甭想打科里那点油的主意!公是公,私是私,这个口子不能开!” 韦东毅刚亮起来的眼睛瞬间又黯淡下去,苦著脸叫屈:“哎哟我的好科长!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汽油可是金贵东西,没票上哪儿弄去?我自己上哪儿搞油票?弄不来油,这车不就成了摆设?顶多也就公干的时候能溜溜……” 董华文不为所动,吐了个烟圈:“油的问题,自己琢磨。厂里给这车每个月的定额就30升,多一滴都没有!”他直接堵死了路。 30升油?韦东毅心里飞快盘算。 这老吉普是油老虎,百公里少说也得十五六升,30升油也就够跑个两百公里出头。 就算按供销社一毛钱一升的牌价(还得有票),跑一千公里就得十五块钱油钱! 这年头普通工人一个月才挣三十来块! 这哪是开车,简直是喝钱! 可“拥有一辆车”的诱惑,对任何男人来说都难以抗拒,哪怕它又老又破。 韦东毅心里天人交战,最终一咬牙,豁出去了:“成!科长,这活儿我接了!保证把车伺候好!”权当是为未来的自由提前投资了! …… 拿著那把象徵著“专车管理权”的钥匙走出科长办公室,韦东毅掂了掂,嘴角忍不住勾起。 甭管过程多坑,结果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座驾”——虽然只是暂时的、有限的使用权。 这年头,院里邻居有辆自行车都够显摆半天,而他韦东毅,可是能开上四个轮子的! 这感觉,倍儿爽! 他径直把车开到后勤部厕所附近的水龙头旁,接了根长长的胶皮管,开始吭哧吭哧地冲洗车上厚厚的泥垢。 水四溅,老吉普渐渐显露出原本的军绿色。 正洗得起劲,许大茂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去上厕所。 “大茂哥,”韦东毅关了水龙头,甩甩手上的水,“晓娥嫂子手好点没?昨晚上真是对不住。” 许大茂脚步一顿,一脸茫然:“啊?娥子手怎么了?昨晚出啥事了?我早上走的时候她还睡著呢。” 韦东毅看他这反应,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解释道:“嗐,怪我。昨晚在公厕外头黑灯瞎火的,我出来太急,不小心把嫂子给撞倒了。她手撑地擦破了点皮,摔得也不轻。我跟我妈说了,这两天给她送饭,算是赔罪。” 许大茂听完,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隨即无所谓地摆摆手:“嗨!我当多大点事儿呢!擦破点皮,摔个屁股墩儿,死不了人!女人家家的,没那么娇气!你先忙著,我这憋不住了!”说完,捂著肚子就衝进了厕所。 韦东毅看著他的背影,暗暗摇头。 这许大茂对娄晓娥,怕是早就没了夫妻情分,只剩下表面的敷衍,碍著她娘家的背景不敢撕破脸罢了。 不一会儿,许大茂一身轻鬆地出来,目光立刻被洗刷一新的吉普车吸引住了。 他围著车转了两圈,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羡慕和嫉妒。 想想自己每次下乡放电影,驮著几十斤重的放映机和胶片,蹬著自行车累得像条死狗。 再看看人家韦东毅,下乡开著车,风吹不著雨淋不著……这人比人,真能气死人! 要是自己也能开车下乡……许大茂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村里那些小媳妇小寡妇崇拜的眼神,心里更痒痒了。 “东毅兄弟,”许大茂凑过来,脸上堆著笑,“你们科长真把这车交给你管了?平时不用的时候,也能开?” 韦东毅斜倚在湿漉漉的车身上,带著点炫耀的意味笑道:“那当然!钥匙在我这儿,规矩也定了。只要不耽误公事,科里不用车的时候,我想开就开!怎么,大茂哥,想试试?” 许大茂一听,眼睛贼亮,赶紧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牡丹”殷勤地递过去,还亲自给点上:“兄弟!够意思!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带哥出去兜两圈,让哥也过过坐小汽车的癮!” 他想像著自己坐在副驾上招摇过市的威风劲儿。 韦东毅笑眯眯地吸了口烟,没接话,只是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熟练地搓了搓——一个要钱的手势。 许大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暗骂:呸!还干部呢,满身铜臭! 但为了体验一把,他还是忍著肉疼,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一块钱票子,塞到韦东毅手里:“给!够意思了吧?快开车门!” 韦东毅看著手里的一块钱,又看看许大茂那副“爷赏你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把钱轻轻拍回许大茂胸口:“大茂哥,您误会了。我要的不是这个。” 他指了指油箱盖,“我要的是这个——汽油!私人用车,油得自备。这车现在喝的是公家的油,只能跑公事。” 许大茂拿著被退回来的钱,有点懵:“汽油?你自己没门路?” 韦东毅两手一摊,一脸无奈:“我要是有门路,还跟您开这口?您认识的人多,路子广,帮兄弟想想辙?价格好说!” 许大茂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一把拉开车门,气哼哼地跳下车,嗓门也高了:“我上哪儿给你弄汽油去?!那玩意儿是管制品!黑市上都难见!你们科长这不是给你个甜枣又塞你一嘴黄连吗?没油?没油这铁疙瘩就是一堆废铜烂铁!白给我都不要!” 他觉得自己被耍了,也懒得再跟韦东毅废话,摆摆手,“你自己想法子吧,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韦东毅看著许大茂气呼呼的背影,倒也没太失望。 他本就没指望许大茂真能弄到油。不过,许大茂的反应倒是提醒了他——娄晓娥娘家有小汽车! 娄家肯定有门路搞到汽油! 看来,这油票的突破口,还得落在娄晓娥身上。 等机会合適再问问她,总比冒险跑鸽子市强。 把车身上的水渍仔细擦乾,收拾好水桶和抹布放进后备箱,韦东毅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开著车去了运输科的汽车维修车间。 既然这辆“老功臣”以后归他管了,总不能真等它半路撂挑子自己乾瞪眼吧? 学点基础的汽修保养知识,有备无患。 车子刚在维修车间门口停稳,一个穿著深蓝色工装、戴著沾满油污的黑色劳保手套、脸上也蹭著几道油跡的中年汉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吉普车,直接开口:“同志,开的是採购三科那辆威利斯mb?哪出毛病了?”显然对厂里的车了如指掌。 韦东毅熄火下车,立刻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递过去:“师傅您好!我叫韦东毅,採购三科的。您眼力真毒!正是我们科那辆老伙计。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原来你就是採购三科的那个新人啊!”中年汉子接过烟,別在耳朵上,伸出手:“杨进才,汽修班班长。” 他注意到韦东毅毫不介意地握住了他沾满油污的手,眼神里多了几分好感。 “原来是杨班长!久仰久仰!”韦东毅態度很恭敬,“您知道我?” 杨进才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燻得微黄的牙:“当然知道!刚来的中专生,有文化,有本事,还会开汽车!要不是看你档案上是干部身份,我们运输科长早跑你们董科长那儿抢人去了!厂里缺司机缺得眼都绿了,是个会开车的都当牲口使唤!” 韦东毅半开玩笑地说:“我倒挺想去运输科,司机工资高待遇好,比我们採购员强多了!” “行了,甭说那没用的。”杨进才摆摆手,指著车,“小韦同志,你今儿来是串门嘮嗑,还是真修车?” 韦东毅收起玩笑,正色道:“杨班长,是这么回事。我们科长把这辆车的日常维护保养交给我了。我就会开,对机器里头这些门道是一窍不通!这不,赶紧来您这儿拜师学艺来了!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您就是我的金刚钻啊!您看,能不能教我点基础的,比如检查检查油水,听听发动机响动啥的?省得它哪天给我撂半道上,我抓瞎。”他態度诚恳,姿態放得很低。 杨进才一听是这事儿,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们文化人说话就是中听!我就说嘛,这辆威利斯去年才做的全面保养,换了新机油滤芯,车况稳当著呢,哪能这么快又出问题!” 他围著车转了一圈,拍了拍引擎盖,“別瞅它外表破,老美造的军车,皮实耐操是出了名的! 发动机是它的强项,只要你別瞎霍霍,按时加点水(冷却液),看看机油尺,它轻易不给你尥蹶子!开个十年八年没问题!” “去年才保养过?”韦东毅心里嘀咕,这保养周期跟他后世的概念差太多了。 他试探著问:“杨班长,这车一般多久换一次机油?” “多久?”杨进才像是听到个新鲜问题,“看情况!开得狠,两三年换一次;开得少,四五年换一回都行!机油没那么娇贵,只要別缺了、別太脏,凑合用!” 韦东毅想起前世自己那车每年雷打不动的保养,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时代不同,观念差太多了。 可能是韦东毅谦逊好学的態度对了杨进才的脾气,这位平时话不多的老师傅今天谈兴颇浓。 他不仅详细讲解,还亲自上手示范。 打开引擎盖,指著各种管路、水箱、机油尺、分电器、火塞……一样样告诉韦东毅名称、作用、日常怎么看状態。 “你看这机油尺,抽出来,用布擦乾净,再插回去,再抽出来看油线,在刻线中间就成,低了就得加……” “听发动机声音,怠速稳不稳?有没有杂音?像敲缸、气门响,声音都不一样……” “轮胎气压要常看,瘪了费油还毁胎……” “要是半道打不著火了,先看电瓶桩头松没松,火塞有没有火,油路通不通……” 杨进才讲得深入浅出,韦东毅听得聚精会神,不懂就问。 虽然很多术语和原理对他来说还很陌生,但那股子认真劲儿让杨进才非常受用,教得也更起劲了。 他一边动手检查车况,一边感慨:“你小子行!肯学,脑子也活泛!比我带那几个榆木疙瘩徒弟强多了!他们一听下班铃响,魂儿早飞食堂去了!” 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就在引擎盖旁溜走了。 车间里的大喇叭突然响起嘹亮的下班號声。 “哟!都这个点儿了!”韦东毅意犹未尽地直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感觉才听您讲了一小会儿呢!还有好多问题没弄明白。” 杨进才显然也教得很畅快,脸上带著满足的笑容:“没事儿!以后车子有啥不对劲,或者想学点啥,儘管来找我!今天算是认个门儿!” “那太感谢杨师傅了!”韦东毅连忙说,“耽误您这么长时间,还学了一身本事。这样,您要是不嫌弃,咱爷俩去食堂,我请您吃顿便饭,就当是交学费了!您可一定得赏光!” 杨进才也是个爽快人,哈哈一笑,摘下手套:“成!你小子会来事儿!这顿饭我吃了!走!” 两人说笑著,並肩朝食堂走去。 夕阳的余暉將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第25章 恋爱经费:两百块!阎解成要结婚了! 夕阳的余暉给轧钢厂庞大的厂区镀上了一层金边,下班的铃声如同潮水般唤醒了沉寂的流水线。 韦东毅隨著人流涌向食堂,空气中瀰漫著饭菜的混合气味。 入职以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在厂里解决晚饭。 他手里捏著两个铝製饭盒,排在队伍中段。刚站稳没一会儿,身后就响起一个带著明显不悦的女声:“喂!前面那个同志!排队规矩懂不懂?一个人只能排一个位置!你怎么帮別人排?” 韦东毅闻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算得上清秀但绝称不上惊艷的脸。 皮肤不算白皙,身材也略显单薄,正是广播站的於海棠,厂里不少青工口中的“厂”。 韦东毅心里忍不住嘀咕:这“”的名头水分也太大了点,纯粹是轧钢厂这和尚庙里矬子拔將军。 真扔到纺织厂去,別说厂了,车间里比她亮眼的姑娘一抓一大把。 倒是她姐姐於莉,听说模样身段都更出挑,可惜还没见过……好像还没嫁给阎解成? 心里转著念头,韦东毅面上还算客气,对於海棠点点头:“同志,不好意思,这饭盒是帮我师傅带的。他手头还有点活儿,马上就到。” 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和另一个工友说话的杨进才。 於海棠原本还想强调规矩就是规矩,但看清韦东毅挺拔的身姿和俊朗的侧脸,到了嘴边的斥责又咽了回去,只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韦东毅也懒得再多说,转回身继续排队。 队伍移动得挺快,不多时就轮到了他。 抬头一看,打菜的窗口里站著的,赫然是傻柱! 几天前那场衝突的记忆瞬间回笼。 韦东毅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傻柱要是敢给他玩“抖勺”那一套,他不介意当场给这“食堂一霸”上上眼药。 “柱子哥,打两份肉菜,一份是我的,一份是我师傅杨进才的。” 韦东毅平静地把饭票和饭盒递过去,语气如常。 傻柱看到是韦东毅,那张平时总带著点浑不吝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尷尬。 这几天两人在院里碰见,都是点头即过,连句寒暄都没有。 他接过饭盒,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东毅兄弟……前几天那事儿……是哥哥我混帐!那天灌多了猫尿,脑子不清醒,没问青红皂白就跟你动手……对不住啊!” 他飞快地说完,眼神有些躲闪,显然说出这番话对他这个倔驴来说不容易。 韦东毅著实有些意外。 他挑了挑眉,没想到傻柱这根“死轴”居然能主动低头认错。 既然对方给了台阶,他也没必要揪著不放,多个邻居总比多个仇人强。 他脸上也露出点笑意:“柱子哥,看您说的!那晚的事儿我早拋脑后了。您那天摔那一下,没事儿吧?我那几下子也就看著唬人。” 傻柱一边麻利地往饭盒里盛菜,肉片堆得冒尖,一边瓮声瓮气地说:“嗐!我这身板,摔摔打打惯了!不过你小子是真有两下子,那过肩摔,乾净利索!练过?” 他打菜的手异常稳当,分量给得足足的。 “瞎练过几招防身。”韦东毅笑了笑,“那天也是您喝高了,脚下不稳。要是您清醒著,躺下的指定是我。”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给了傻柱面子,也暗示了自己並非好惹。 傻柱嘿嘿笑了两声,没接茬,把两个装得满满当当、油光鋥亮的饭盒递出来:“给,趁热吃!” “谢了柱子哥!” 韦东毅道了声谢,拿著沉甸甸的饭盒,挤出人群,走到杨进才占好的座位旁。 杨进才一看饭盒里小山似的肉菜,眼睛都瞪圆了:“嚯!东毅!这……这也太破费了!打这么多肉?我一个人哪吃得完!” 他指著自己那份,里面红烧肉、土豆烧鸡块堆得冒尖。 韦东毅坐下,揭开自己的饭盒盖,也全是硬菜。 “破费啥?您瞧见打菜那厨子没?跟我住一个院儿的邻居。见是我,他那『抖勺神功』就没施展,分量自然实诚。” 他朝打菜窗口努了努嘴。 杨进才眯著眼望过去,恍然:“哦!傻柱啊!认识!上回厂里招待一位大领导,领导的车半道趴窝了,急得不行,最后是我给捣鼓好的!厂领导一高兴,请我们几个修车的搓了一顿,掌勺的就是他!那手艺,没得挑!確实地道!” 他夹起一块油亮的红烧肉塞进嘴里,满足地咀嚼著。 “原来杨师傅您还有这光荣事跡呢!” 韦东毅也尝了口菜,傻柱的手艺確实没得黑,难怪能入大领导的眼。 杨进才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脸上带著点男人都懂的八卦神情:“哎,东毅,问你个事儿。听说这傻柱……跟一车间那个姓秦的俏寡妇……好上了?” 他挤了挤眼睛。 韦东毅夹菜的手一顿。 按时间线,傻柱和秦淮茹这会儿应该还没那么明目张胆吧?厂里都传开了? 他故作好奇地问:“杨师傅,您这消息打哪儿听来的?” “还能有谁?”杨进才嗤笑一声,“就你们院儿那个放电影的,许大茂!上回来我们运输科放片子,中场休息就搁那白话,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什么傻柱把那寡妇的儿子当亲生的养啦,天天从食堂往回带饭盒都进了贾家门啦,家里大门永远给棒梗敞开著隨便拿吃的啦,还有……嘿嘿,说俩人常在你们院水池边打情骂俏,腻乎得很!” 他绘声绘色地复述著许大茂的“见闻”。 韦东毅心里暗嘆:许大茂这孙子,造谣生事、煽风点火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说的这些事儿,单拎出来一件件细究,都能解释成“接济困难邻居”。 可被他这么一串联,再配上曖昧的语气,那就完全是另一个故事了。 关键是,这些话里虚虚实实,外人还真不好查证全是假的。 秦淮茹在厂里的“名声”,怕就是这么被架起来的。 他含糊地应道:“我刚搬进院儿不久,院里各家各户的门道还没摸清呢。这种事,院里也没人明著说。” 杨进才显然对这个八卦很感兴趣,又追问了几句细节,韦东毅都巧妙地岔开话题,或者表示自己真不清楚。 一顿饭就在这种半荤不素的閒聊中结束,两个男人的关係倒是拉近了不少。 推著自行车回到四合院门口,果不其然,阎阜贵已经端著个小喷壶,在他那几盆宝贝草前“辛勤劳作”了,眼睛却时不时瞟向胡同口。 “东毅,下班了?” 阎阜贵一见韦东毅,脸上立刻堆起热情得近乎諂媚的笑容,放下喷壶就迎了上来。 韦东毅心知肚明,这位“算盘精”肯定有事。 他索性支好车,站定:“是啊,三大爷,您这儿伺候得真精神。” 阎阜贵搓著手,小眼睛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確认没旁人,才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东毅啊,三大爷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 他脸上带著点难以启齿的窘迫。 “您说,能帮的我儘量。” 韦东毅语气平和。 “是这样,” 阎阜贵声音压得更低,“我们家解成……处了个对象!姑娘说这周末来家坐坐,认认门儿。人家头一回来,咱家……总得招待得像样点不是?所以……三大爷想厚著脸皮问问,你能不能想法子帮弄点肉?什么肉都行!鱼啊鸡啊也成!” 他眼中满是希冀。 阎解成带对象回家?韦东毅心里撇撇嘴,九成九是於莉。 这俩进度够快的。 他面上不动声色,沉吟道:“肉……我能弄到点。不过,三大爷,现在市面上肉多紧俏您也知道,得要肉票才行。您有肉票吗?有票我就能帮您去供销社换。” 阎阜贵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堆起更深的褶子,把韦东毅又往旁边拉了拉,声音几乎成了气音:“东毅啊……你看,能不能……弄点那个……不要票的?价钱好商量!贵点也行!” 他眼神闪烁,暗示著“特殊渠道”。 韦东毅立刻板起脸,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足够让附近可能路过的邻居听清:“停停停!三大爷!您这话可不敢乱说!不要票的肉?那玩意儿谁敢碰?投机倒把可是犯法的!我家这两天吃的肉,那是前些天跟科长下乡,公社领导看我们辛苦,硬塞的『慰问品』,可不是买的!” 他义正词严,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嚇和委屈。 他推起自行车,一边往中院走,一边回头,声音依旧不小,確保阎阜贵和可能竖著耳朵的邻居都能听见:“三大爷!您真想弄肉,就想法子弄点肉票!只要有票,我豁出去排大队也给您弄来!没票,这事儿我真办不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中院门。 他这几嗓子,用意明確: 一、 澄清自家吃肉的来源(公社慰问),堵住某些人的閒嘴。 二、 表明自己“有门路”但只走正道(凭票购买),划清界限。 三、 隱晦地放出风声——有肉票,可以找我帮忙买肉(赚点跑腿费或人情)。 回到中院,韦东毅放好车,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了个人问题上。 连阎解成那小子都能把於莉那样的姑娘领回家了……自己这条件,怎么也得找个更好的吧? 正琢磨著,后院月亮门人影一闪,娄晓娥低著头快步走了出来。 两人目光一碰,都想起了那晚公厕外的尷尬碰撞,空气瞬间瀰漫起一丝微妙的不自在。 娄晓娥脚步明显加快,想装作没看见溜过去。 “晓娥嫂子,出去啊?” 韦东毅还是主动打了招呼。 娄晓娥脚步一滯,似乎没想到他会出声,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低声道:“啊……是东毅啊。家里炒菜没盐了,去趟合作社。” 看她走路姿势已无异常,韦东毅稍稍放心:“您那手……还有摔著的地方,都好了吧?那天真是对不住。” “早没事了!一点小擦伤,哪那么金贵。” 娄晓娥摆摆手,急於脱身,“一大妈还特意送了鯽鱼汤来,太客气了!不说了,锅里还等著盐呢……” 她作势要走。 韦东毅却笑著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盐?巧了!我这儿刚学了个小戏法,叫『无中生盐』,嫂子想不想看看?” “戏法?” 娄晓娥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暂时忘了尷尬,狐疑地看著他,“你还会这个?” “小把戏,逗个乐子。” 韦东毅退后两步,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您看清楚了,身上没藏东西吧?” 娄晓娥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摇摇头:“没有。” “那好!” 韦东毅笑得神秘,“现在,请您闭上眼睛,默数三声再睁开。见证奇蹟的时刻就到了!” 娄晓娥將信將疑,但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 她本以为韦东毅会拖延时间搞小动作。 谁知,韦东毅语速飞快:“一、二、三!好了!” 娄晓娥刚数完“三”,就听到他说好了。 她疑惑地睁开眼,只见韦东毅变戏法似的,手里正拎著一小包东西在她眼前晃悠! “呀!” 娄晓娥轻呼一声,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你怎么做到的?这……真是盐?” 她接过那包东西,入手沉甸甸的,仔细一看,透明塑胶袋里装著雪白的颗粒,確实是盐! 但包装……她从未见过! 不是合作社常见的粗纸袋或大颗粒海盐,这袋子薄如蝉翼,印著些看不懂的字符,盐粒也细得如同麵粉。 “这包装……好奇怪!哪来的?” 娄晓娥翻来覆去地看,满是惊奇。 韦东毅面不改色地胡诌:“一个同事送的,说是他们內部单位的特供品,外面买不著。嫂子您可千万保密,別往外说啊!” 他意念微动,超市空间里的存取早已得心应手。 娄晓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好奇,有感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她捏著这包“特供盐”,看向韦东毅:“那……这盐多少钱?我给你钱!” 说著就要掏口袋。 韦东毅连忙摆手,一脸正色:“千万別!嫂子您这不是害我吗?同事间送点东西,我转手卖钱成什么了?那叫投机倒把!这盐您拿著用,就当是我给您赔不是了!” “那……那就谢谢你了。” 娄晓娥不再坚持,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脸颊微微泛红。 她不敢再看韦东毅,攥紧盐包,低头匆匆说了句“我回去了”,便逃也似地快步走回后院。 韦东毅看著她略显慌乱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这许太太,都结婚几年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容易脸红? 娄晓娥几乎是衝进家门,反手关上门,背靠著门板,心跳得厉害。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心里暗骂自己:娄晓娥!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是有丈夫的人!人家韦东毅年轻有为,要找也是找黄大闺女!跟你有什么关係!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復心情。 目光落在手里那包奇特的盐上,好奇心又占了上风。 “他到底……怎么变出来的?” 她喃喃自语。 韦东毅那张带著笑意的俊朗面孔,却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送走娄晓娥,韦东毅踱到易家,想帮一大妈做饭,结果被心疼他上了一天班的一大妈坚决地“轰”了出来。 他拗不过,只得作罢。 趁这功夫,他去后院把聋老太太背到了易家堂屋。 祖孙俩嘮著家常,一大妈手脚麻利,很快就把饭菜端上了桌。四口人围坐开饭。 饭桌上,一大妈挑起了话头:“今儿听三大妈在院门口念叨,他们家解成这周末要带对象回家认门儿呢!” 易中海扒了口饭,点点头:“是好事。老阎家负担重,解成要是能自己成个家,也能给老阎分担不少。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一大妈却不以为然,撇撇嘴:“好什么呀!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跳进老阎家那个火坑。你是没见,他们家顿顿窝头咸菜棒子麵粥,一个月都见不著一回白面!姑娘嫁过去不得跟著受罪?” 她对阎家的“抠门”生活印象深刻。 “你少说两句!” 易中海不悦地打断她,“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老阎那点工资养活一大家子容易吗?不算计著点,日子早过不下去了!这话別到外面乱说!” 他训完一大妈,话锋一转,目光落到韦东毅身上,“倒是你,翠兰,你天天在家,明儿个抽空去找找街道的王媒婆,赶紧把东毅找对象的事儿提上日程!抓紧点,让老太太早点抱上曾孙才是正经!” 老太太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拍著韦东毅的手:“对对对!我孙儿今年都二十出头了,干部身份,工作体面,模样也周正!翠兰啊,你眼光可得放高点,给我找个好孙媳妇!” 一大妈立刻眉开眼笑:“太太您就放一百个心吧!这事儿我比您还上心呢!昨儿个我就去找过王媒婆了!她一听是咱家东毅,拍著胸脯说包在她身上!保管介绍个门当户对、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埋头乾饭的韦东毅猛地呛了一下:“咳咳……妈!奶!爸!这……这怎么说到我头上了?” 他虽然心里也惦记这事,但被这么直白地在饭桌上討论,还是有点猝不及防。 “怎么不能说?” 易中海放下筷子,一脸严肃,“什么叫说到你头上了?男大当婚!你刚毕业怎么了?二十出头正当年!先成家后立业,古话没听过?对象找好了,心定了,事业自然就上去了!” 一大妈也帮腔:“就是!东毅啊,你可不能不当回事!好姑娘就跟那水灵灵的嫩白菜似的,手快有手慢无!你看阎解成都领人回家了!你这条件比他强百倍,只要放出风去,说媒的能把咱家门槛踏破嘍!你可得上点心!” 韦东毅被说得哭笑不得,只能低头扒饭:“我……我没说不找。就是觉得这事儿讲究缘分,急不得。说不定哪天缘分到了,该来的姑娘自然就出现了。” 他试图用点“浪漫”说辞搪塞过去。 老太太听了,乐呵呵地点头:“我孙儿这话在理!姻缘天定,强求不得。该来的,总会来。” 她显得很豁达。 这可急坏了易中海两口子。 易中海皱著眉,脑子里飞快地转著念头。 忽然,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关窍,眼睛一亮:这孩子,该不会是……担心没钱谈恋爱吧? 对!肯定是这样! 刚参加工作,工资还没领过,手里肯定紧巴巴的! 年轻人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 想到这里,易中海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脸上甚至露出了点豪气。 钱?那叫事儿吗? 他易中海別的不敢说,家底绝对厚实! 谈个女朋友能几个钱?够你谈十个八个的! “东毅!” 易中海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洪亮,把其他三人都嚇了一跳。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韦东毅,“你跟爸说实话!是不是担心处对象钱?怕手里不宽裕?” 不等韦东毅回答,他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有爸在!钱的事轮不到你操心!你的工资,自己存著!处对象的所有开销——爸给你报销了!” 他顿了顿,仿佛下了个重大决定,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力度:“这样!爸先给你批两百块钱『恋爱专项经费』!不够,隨时跟爸说!有剩的,你自己留著,带姑娘吃点好的,买点穿的用的!” 两百块?! 韦东毅差点被嘴里的饭噎死! 他猛地抬头,震惊地看著易中海。 这老易同志出手也太……太“壕”无人性了吧?这相当於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啊! “爸!您这是干嘛!” 韦东毅连忙摆手,脸都急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钱我不能要!我有钱……” 他后半句说得有点底气不足。 他缺钱吗?老太太那存摺上的两万多巨款就在空间里躺著呢! 可那是能隨便动用的吗?他缺的是能光明正大出去的合法收入! 一大妈见状,赶紧帮腔:“东毅!听话!你爸给你你就拿著!跟你亲爹还客气什么?给你啥你就收著!天经地义!这是你爸的心意,也是妈的意思!” 易中海也语重心长:“东毅啊,爸在厂里帮不上你太多,也就只能在生活上多支持你一点。这钱,拿著!大大方方地去交朋友!” 老太太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也不插话,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 饭桌上顿时上演了一出“极限拉扯”。 韦东毅百般推辞,易中海和一大妈则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带上了点“你不拿就是不认我这个爸(妈)”的威胁意味。 最终,在易中海近乎“武力镇压”的强势和一大大妈“你不拿妈就生气”的眼神攻势下,韦东毅“败下阵来”。 他心情复杂地接过那厚厚一沓大团结(十元纸幣),二十张,崭新挺括,散发著油墨味,沉甸甸地压在掌心。 这哪里是钱,分明是易中海沉甸甸的期盼和……甜蜜的负担。 “谢谢爸……谢谢妈……” 韦东毅的声音有点乾涩。 这催婚的力度……也太硬核了! 第26章 带枪出紧急任务! 一顿饭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下吃完。 韦东毅放下碗筷,清了清嗓子,带著点年轻人的意气风发:“爸,妈,奶,还有个事儿。今天在厂里,董科长亲口说了,下个月就给我办转正手续!” “真的?!”一大妈惊喜地叫出声,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好啊!”易中海用力一拍大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慰和自豪,“这才多久!东毅有出息!” 聋老太太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著韦东毅的胳膊:“好好好!我孙儿是干部,又这么快转正,给咱长脸了!” 小小的饭桌上,气氛再次升温。 虽只是寻常的棒子麵窝头、炒白菜和一小碟咸菜,但一家人吃得格外香甜,仿佛咀嚼著的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老太太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舒展开,易中海夫妇眼中也闪烁著满足的光。 生活,似乎正朝著他们期盼的方向稳稳前行。 然而,这份温馨並未持续太久。 院门方向突然传来阎阜贵略带急促的喊声,穿透了暮色: “老易!老易!快出来!轧钢厂保卫科的同志来了!” “保卫科?”易中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眉头拧紧。 一大妈更是“噌”地站起身,脸色微微发白。 韦东毅也放下了筷子,心中掠过一丝疑惑——保卫科找他?能有什么事? 三人顾不上收拾碗筷,立刻起身快步走出屋子。 易中海走在最前,下意识地整了整洗得发白的工装衣领。 只见垂门下,阎阜贵正陪著一个穿著轧钢厂制式深蓝色工装、头戴同色制帽的年轻人。 来人约莫二十出头,皮肤黝黑粗糙,一看就是常年跑外勤风吹日晒的痕跡,眼神带著公事公办的锐利。 “同志,我是院里的一大爷易中海,八级钳工。”易中海沉稳地迎上去,“请问保卫科来我们院,是有什么事吗?” 那保卫科干事越过阎阜贵,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易中海身上,声音乾脆利落:“易师傅,您好。我是保卫科干事王卫国。请问韦东毅同志在家吗?” “我就是韦东毅。”韦东毅上前一步,坦然应道。 阎阜贵那几声吆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石子。 中院迅速被闻讯而来的邻居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家家户户饭桌上的碗筷都放下了,人人脸上都带著好奇、探究,甚至是一丝看热闹的兴奋。 保卫科上门,在这年头,往往意味著“出事了”。 当听到保卫科点名找韦东毅时,低低的议论声如同蚊蚋般嗡响起来: “哎哟,保卫科找韦东毅?他犯啥事了?” “看著人模人样的,才上班几天啊?別是手脚不乾净吧?” “嘖嘖,我就说嘛,年纪轻轻就当干部,还开上车了,没准儿……” 贾张氏挤在人群最前面,三角眼里闪烁著幸灾乐祸的光,她扯著嗓子,像是生怕別人听不见, 对著旁边的傻柱大声道:“傻柱!瞅见没?我就说这小子不是好东西!才进厂几天?往家里划拉多少东西了?又是鱼又是肉的!现在好了,保卫科找上门了!肯定是偷厂里的!报应来了!” 一大妈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抓住韦东毅的胳膊,手指冰凉。 韦东毅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和担忧。 保卫科干事王卫国显然也听到了周围的议论,意识到自己没把话说清楚引起了误会,立刻提高声音,对著韦东毅和眾人解释道:“大家別误会!韦东毅同志,是这么回事!你们採购三科的董华文科长让我来通知你,厂里临时有紧急採购任务,需要你今晚就出发!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回来!董科长让你安排好家里,立刻回厂里报到!他还在办公室等你!” 原来是紧急任务! 紧绷的气氛瞬间鬆弛下来。 看热闹的邻居们脸上露出瞭然甚至有些失望的表情,议论声也低了下去。 贾张氏那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像被抽了一巴掌,在易中海夫妇愤怒的目光逼视下,灰溜溜地缩回了人群后面,很快不见了踪影。 秦淮茹本想替婆婆辩解两句,但看到易中海和一大妈铁青的脸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尷尬地站在那里。 易中海鬆了口气,连忙替韦东毅应承:“好的好的!王干事放心,东毅马上收拾一下就过去!辛苦您跑一趟!进屋喝口水?” “不了,易师傅,我还要去通知其他几位同志,任务紧急,得抓紧时间。”王卫国乾脆地拒绝,又转向韦东毅叮嘱道,“韦东毅同志,请务必儘快!別让董科长久等。” 说完,对易中海点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四合院。 保卫科的人一走,易中海和一大妈凌厉的目光立刻射向贾家方向,可惜贾张氏早已躲回屋。 秦淮茹硬著头皮上前,脸上挤出歉意的笑:“一大爷,一大妈,实在对不住,我婆婆她……她就是嘴快,没坏心,您二位別往心里去……” 一大妈此刻怒火中烧,想到自家平日省吃俭用接济贾家,换来的却是背后捅刀子,积压的委屈和愤怒瞬间爆发。 她冷冷地打断秦淮茹:“秦淮茹,你用不著替她道歉!我们家受不起这『没坏心』的刀子!以后……”她话没说完,但未尽之意让秦淮茹脸色煞白。 易中海看著老伴儿气得发抖,又看看楚楚可怜(或者说习惯性示弱)的秦淮茹,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重重嘆了口气。 一大妈这次是真伤了心,不再看秦淮茹,直接拉著易中海就往回走。 傻柱见状,连忙凑到秦淮茹身边低声安慰著什么。 韦东毅瞥了一眼,暗自摇头。 傻柱啊傻柱,你和秦淮茹这点事,经许大茂那张破嘴一宣扬,在厂里都快成公开的秘密了。 你这会儿还不避嫌,巴巴地凑上去,是生怕別人没话说?是真傻还是被迷昏了头? 他不再理会这对“苦命鸳鸯”,对著围观的邻居扬声道:“行了各位,保卫科的同志说清楚了,是紧急任务。都散了吧,我还得收拾东西赶回厂里。”人群这才意犹未尽地渐渐散去。 回到屋里,一大妈还在气呼呼地数落贾张氏忘恩负义、嘴毒心坏。 韦东毅赶紧劝道:“妈,您消消气。跟那种人置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她是什么人,咱院谁不知道?犯不著为她上火。您快帮我收拾下东西,我这马上就得走。” 易中海也沉声道:“翠兰,东毅说得对。孩子有正事要紧,赶紧帮忙。” 他转向聋老太太,简单解释了几句,“老太太,是厂里有紧急採购任务,东毅得连夜出差一趟。” 老太太一听,浑浊的眼睛里透出担忧:“啥任务啊?这大晚上的!多不安全!” “奶,没事,您放心,应该就是去邻县跑一趟,顺利的话明天就回来了。”韦东毅一边安抚老太太,一边和一大妈快速收拾起来。 一大妈找出一个半旧的帆布手提包,手脚麻利地往里塞毛巾、牙刷、搪瓷缸子,又拿了一套乾净的换洗衣服。 “你们这採购科,任务说来就来,也不分个白天黑夜!”一大妈一边收拾一边抱怨,语气里满是心疼。 韦东毅笑道:“妈,干採购就这样,物资不等人。去晚了,好东西就被別人抢光了!”他快速扒拉完碗里剩下的饭。 东西收拾妥当,韦东毅拎起沉甸甸的手提包,跨上自行车:“爸,妈,奶,我走了!你们早点休息,別担心!” 说完,用力一蹬,自行车便消失在四合院门外的夜色中。 一路疾驰赶到轧钢厂,董华文果然还在他那间烟雾繚绕的科长办公室里等著。 看到韦东毅风尘僕僕地进来,自行车后座还掛著个大包,董华文愣了一下,隨即失笑:“你小子,提这么大包干吗?又不是让你去北大荒插队!” 韦东毅无奈道:“科长,不是您让保卫科通知我收拾一下,说快的话明天回来吗?我就带了点洗漱的和换洗衣服。” 董华文一拍脑门,有些懊恼:“怪我怪我!电话里没跟小王交代清楚!任务顺利的话,估计后半夜就能回来!带著就带著吧,塞车里,不碍事。” 他摆摆手,不给韦东毅抱怨的机会,“行了,別牢骚了。赶紧去把车开到办公楼前面等著。人齐了咱们就出发!” 韦东毅先把自行车锁好,然后去车棚取了那辆老吉普的钥匙,开到办公楼前的空地上。 车灯亮著,照亮了等候的两个人影。 除了董华文,还有一个戴著眼镜、身材瘦削、看起来有些拘谨的年轻人。 韦东毅认识他,是財务科新来的中专生孙有望,比自己早进厂两个月,性格靦腆,有点轻微社恐。 “有望同志?你怎么也在这?”韦东毅停好车,跳下来打招呼。 孙有望看到熟人,明显鬆了口气,推了推眼镜,有些侷促地回答:“韦……韦同志,我也不知道。保卫科通知我来的。” 董华文没多解释,只是示意韦东毅和孙有望抽菸。 孙有望摆摆手表示不抽。 韦东毅给董华文点上烟,试图从董华文嘴里套点任务详情,但这老狐狸今天口风紧得像焊死的铁桶,只吐著烟圈说:“急什么,人到齐了自然告诉你们。” 没等多久,採购科的老资格张勇也背著个挎包匆匆赶来。 他显然经验丰富,一看这阵仗和等著的几个人,眉头就皱了起来。 韦东毅递上烟,张勇闷头点上,低声问:“东毅,啥情况?这大晚上的?” 韦东毅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是两眼一抹黑。 董华文见人到齐,掐灭菸头:“上车!边走边说!” 他率先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韦东毅坐驾驶位,张勇和孙有望挤进了后排。 “先去后勤部的小库房。”董华文指挥道。 车子开到后勤库房门口,只见空地上停著一辆专门用来拉货的、带铁皮车厢的四轮拖车,车厢里还放著几个空的大铁皮油桶。 董华文示意韦东毅把吉普车后面的拖车鉤掛上这辆拖车。 韦东毅熟练地操作著,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这架势,是要拉不少东西啊,而且看起来像液体? 掛好拖车,董华文又让开往保卫科。 保卫科门口,两名荷枪实弹的保卫干事已经等在那里,神情严肃。 车子停稳,董华文下车和他们低声交谈了几句。 那两名干事点点头,径直走到刚下车的韦东毅三人面前,递过来两长一短三支枪! 冰冷的金属触感入手,韦东毅的心猛地一沉! 54式手枪和56式半自动步枪! 这他妈什么级別的任务?! 连枪都发了?! 旁边的孙有望更是嚇得脸色发白,捧著枪的手都在抖,眼镜差点滑下来。 唯有张勇,虽然脸色难看,但还算镇定,只是低声骂了句脏话,显然猜到了什么。 张勇苦著脸开口:“科长……我这小身板……经不起折腾了。去年那回……” “闭嘴!”董华文厉声打断他,瞪了张勇一眼,“动摇军心!什么折腾不折腾!有厂里给你们撑腰,谁敢动轧钢厂的人?” 他语气强硬,但眼神深处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那两名保卫干事看著三人各异的表情,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眼神里透著一丝同情,仿佛在看即將踏入泥潭的倒霉蛋。 韦东毅握著沉甸甸的步枪,知道此刻已无退路,硬著头皮问道:“科长,枪都发了,总该告诉我们到底去哪,干什么了吧?” 董华文清了清嗓子,环视三人,语气儘量放得轻鬆:“任务很简单,没多大危险。双塔山公社那边今年生收成特別好,新榨了不少油。根据可靠消息,他们除了完成上交任务,手里还富余出500斤左右计划外的生油。你们的任务,就是今晚连夜赶过去,务必给我弄回至少300斤来!” “双塔山?!”张勇和韦东毅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这名字像一盆冰水浇在两人头上! 双塔山公社,那地方已经出了四九城的管辖范围! 这是跨区域採购! 三年困难时期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粮油这种关乎性命的战略物资,地方保护主义极其严重! 每个地区的计划外粮油,都被当地视为禁臠,由上级统一调配,绝不允许外地单位染指! 这种跨区抢购,一旦被抓现行,后果不堪设想! 轻则被当地民兵或干部扣下,一顿拳脚棍棒是家常便饭,重则直接关起来,等著厂里领导带著介绍信和赔礼去捞人! 风险极大! 韦东毅看向董华文,对方脸色严肃,目光带著不容置疑的压力。 他知道,这趟“鬼门关”是非闯不可了。 张勇也是一脸晦气,认命般地嘆了口气。 只有孙有望,还一脸茫然,似乎没完全理解“双塔山”三个字意味著什么。 董华文见两人没再反对(主要是知道反对无效),立刻换上一副和蔼鼓励的面孔:“放心!不就是採购点生油吗?对你们这些老採购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我相信你们的能力!” 他特意转向孙有望,“有望同志,这次任务特殊,需要现场现金交易。这300块採购款,就交给你保管了!”他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给孙有望。 300块!按市价六毛一斤算,这明显是衝著那500斤生油去的! 董华文继续给孙有望灌迷魂汤:“这么大一笔钱交给你,代表厂里和財务科对你的信任!你们科长可是在好几个候选人里专门点了你的將!他说你这两个月工作踏实认真,是个好苗子!好好干,这次任务完成就是大功一件!” 涉世未深的孙有望被这番“器重”砸得晕头转向,激动地挺直腰板,连连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韦东毅和张勇交换了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鸡汤灌完,董华文把韦东毅和张勇拉到一边,压低声音,终於拋出了实质性的甜头:“这次不让你们白跑。我跟李副厂长匯报过了,只要你们弄回300斤油,一人一张手錶票!” 手錶票! 韦东毅和张勇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这玩意儿在黑市上可是硬通货,有钱都难买! 冒点风险换一张手錶票,似乎……值了? 厂里显然也深諳此道,不给点实在好处,难保这几个傢伙半路不会“车坏了”找个地方睡大觉。 至於孙有望?那是財务科的人,奖励自然归財务科管。 董华文把盖著红章的介绍信和相关证明材料交给经验最丰富的张勇,又偷偷塞给他一个薄薄的信封(里面估计是备用金或者特殊关係的介绍信)。 做完这一切,他拍拍张勇的肩膀:“好了,出发吧!抓紧时间!顺利的话,后半夜就能回来加餐了!” 说完,他利落地跨上旁边一辆自行车,一溜烟骑走了,留下一个瀟洒又有点不负责任的背影。 韦东毅看著董华文消失在厂区路灯下的身影,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老狐狸!” 三人无奈地对视一眼,默默检查了一下枪枝(主要是关好保险),拉开吉普车门。 在保卫科干事们混合著同情和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中,韦东毅发动了引擎。 老吉普发出一阵吃力的轰鸣,拖著沉重的铁皮拖车,载著三个各怀心思的男人和冰冷的枪械,缓缓驶出轧钢厂大门,一头扎进京郊深沉的夜色里,朝著危机四伏的双塔山方向驶去。 车灯如两柄利剑,勉强劈开浓稠的黑暗,照亮前方坑洼不平、尘土飞扬的土路。 吉普车顛簸著,悬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张勇坐在副驾,默默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在狭小的驾驶室里瀰漫开来。 后座的孙有望抱著装钱的挎包,又紧张又兴奋,忍不住问:“勇哥,毅哥,咱们为啥非得晚上去啊?还有刚才科长说认怂……是啥意思?” 张勇吐出一个烟圈,声音带著疲惫和一丝嘲讽:“晚上去?哼,方便当贼唄!趁著月黑风高,最好能把车直接开到人家公社仓库门口,装上车就跑!要是运气好没惊动人,后半夜就能溜回来。要是运气不好……那就只能在他们村里猫一宿,等天一亮,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赶紧装车跑路!”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下来,“至於认怂?很简单!咱们这是去人家地盘上抢食!计划外的油就那么多,咱们拉走三百斤,他们当地人可能就少分三百斤!你说,要是被人家民兵或者干部堵住了,能有好果子吃?挨顿揍是轻的!” 孙有望听完,抱著挎包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脸色在车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变得惨白。 韦东毅双手紧握方向盘,全神贯注地盯著前方被车灯切割出的有限视野。 坑洼的路面让车身剧烈摇摆,他必须不断修正方向。 “勇哥,这种活儿……咱们科以前常干?”他问,声音在引擎的噪音中有些模糊。 张勇狠狠吸了口烟,菸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映著他沧桑的侧脸。 “以前?哼!”他嗤笑一声,“这破车刚修好那会儿,董大科长可没少干这种勾当!那时候还得大价钱求著运输科的司机跑。” “翻过车!被逮住过!挨过揍!最惨的一次是去年秋天,去北边一个县拉猪,运输科那司机仗著是厂里的,跟人家当地民兵横,结果被打得躺了三天医院!带队的老赵他们几个,直接被扣了,关在小黑屋里,饿了两天,最后还是厂领导带著介绍信和赔礼去才把人捞出来!” 他掐灭菸头,扔出窗外,“打那以后,运输科那帮孙子打死也不接这种活了。董大科长找不到司机,这才消停了。现在好了,你小子会开车,他又把这『光荣传统』给捡起来了!” 原来如此!韦东毅心里骂翻了天。 敢情自己成了董华文重操旧业的“钥匙”! 后座的孙有望听得心惊胆战,抱著挎包的手都出汗了,他颤声问:“那……那科长给咱们发枪……不会真要跟人……动傢伙吧?”这想法把他自己都嚇到了。 “噗!”张勇和韦东毅忍不住同时笑出声,紧张的气氛倒是冲淡了些。 “我说有望同志,你想啥呢?”张勇哭笑不得,“咱们仨,谁像是为了几百斤油就跟人拼命的主?这枪啊……” 他拍了拍放在腿边的步枪,“主要是防路上万一有不长眼的劫道的!顺便壮壮胆!保护你这三百块『巨款』才是正经!” 孙有望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傻笑起来。 夜色如墨,吉普车如同汪洋中的一叶扁舟,在崎嶇的土路上艰难前行。 从轧钢厂到双塔山,直线距离不过一百五十公里左右。 若在后世的高速路上,一个多小时足矣。 但此刻,昏暗的车灯只能照亮前方二十来米的坑洼路面,引擎嘶吼著,时速勉强维持在四十公里上下,再快就有失控的风险。 车后拖著的铁皮车厢在顛簸中哐当作响,像是为这趟前途未卜的夜行敲著沉重的节拍。 车內的三人,在烟雾、引擎噪音和无边的黑暗中,聊著天吹著牛,驶向未知的黎明或是麻烦。 第27章 採购的艺术!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老旧的吉普车像一头疲惫的钢铁巨兽,拖著沉重的铁皮拖车,在坑洼不平的乡间土路上艰难跋涉了將近四个钟头。 车灯的光柱勉强刺破黑暗,照亮前方有限的路段,发动机的嘶吼和拖车的哐当声是这死寂荒野中唯一的喧囂。 “前面就是双塔山地界了。”坐在副驾的张勇眯著眼,借著微弱的仪錶盘光辨认著模糊的地標,声音带著长途顛簸后的沙哑。 他经验老到,指挥著方向,目標明確——直奔双塔山公社。 又艰难前行了大半个小时,一片低矮房屋的轮廓终於在车灯尽头显现。 张勇精神一振,指著前方:“到了,就是前面这个村子。东毅,直接开进去,找户亮灯或者有动静的人家敲门,让他们带路找支书。” 韦东毅握著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看著车窗外漆黑一片、寂静无声的村落,有些迟疑:“勇哥,这都后半夜了,敲门……会不会太冒失?” 张勇瞥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声音压得很低,却带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冒失?你想等到天亮,让闻风而动的本地採购员堵在村口,还是想尝尝他们民兵的棍棒?这活儿,就得趁黑干!” 韦东毅心头一凛,不再犹豫。 他猛地一脚油门,引擎发出一阵吃力的咆哮,吉普车像受惊的野马般加速衝进了沉睡的村庄。骤然炸响的引擎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夜的寧静。 村子里的狗最先被惊动,此起彼伏的狂吠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匯成一片充满敌意的声浪。 车子在狭窄的村道上缓慢行驶,试图寻找一丝人跡。 车轮碾过碎石土坑的噪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终於,不远处一扇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昏黄的手电光柱摇晃著射了出来,伴隨著一声警惕的喝问:“谁啊?大半夜的闹腾啥?” 张勇立刻示意停车。 车子稳稳停在那人身边,强力的车灯光线將来人照得清清楚楚: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汉子,皮肤黝黑粗糙,脸上刻著风吹日晒的痕跡,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农民。 他背著一桿老旧的步枪,眼神锐利地扫视著车內的三人。 张勇率先推门下车,脸上瞬间堆起职业化的热情笑容,快步上前,同时手已经熟练地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牡丹”递了过去:“同志,对不住对不住,打扰您休息了!我们是四九城轧钢厂的採购员。这不,听说咱双塔山公社今年生大丰收,榨了不少好油?任务油都上交了,听说还富裕出几百斤计划外的?” 他语速很快,开门见山,姿態放得很低,但话语里的信息点却一个不落。 那汉子没立刻接烟,先用手电仔细照了照张勇的脸,又扫了眼吉普车和后面的大拖车,最后目光才落在那支递过来的“牡丹”烟上。 他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这才伸手接过烟,就著张勇划著名的火柴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喷出烟雾,慢悠悠地说:“轧钢厂?四九城的?跑得够远的啊。这大半夜的摸过来,不容易吧?” 他眼神里透著精明,显然对张勇的身份和来意心知肚明。 张勇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暗骂一句“老油条”。 他动作麻利地把手里剩下的半包“牡丹”烟整个塞到汉子手里,语气更加诚恳:“同志您眼力真毒!咱们確实是四九城轧钢厂的。厂里几千號工人兄弟等著开荤呢,任务急,不得不连夜赶路。您看,能不能辛苦您给带个路,引见一下咱们公社的书记?必有重谢!” 汉子掂量著手里沉甸甸的半包“牡丹”,脸上终於露出了点真切的满意神色。 他把烟揣进兜里,拍了拍,然后咂咂嘴,看似隨意地说:“带路嘛,倒不是不行。就是这深更半夜的爬起来,肚子里没食儿,腿脚发飘,走不动道儿啊。” 话里话外,透著明明白白的索要。 张勇对这种“规矩”早就习以为常,毫不拖泥带水。 他迅速从怀里摸出董华文事先给的那个薄信封,飞快地抽出一张粮票(借著车灯余光,韦东毅瞥见似乎是五斤的),直接塞进汉子手里:“一点心意,给同志您垫垫肚子,添点力气。” 叫王鸣的汉子接过粮票,凑到车灯前仔细看了看面额,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行!一看这位同志就是明白人,懂规矩!跟我走吧,书记家不远。” 他不再废话,拉开车门就坐进了后排,和抱著钱袋、紧张得缩成一团的孙有望挤在一起。 在汉子的指引下,车子七拐八绕,很快停在一处看起来相对规整的院门前。 王鸣跳下车,熟门熟路地上前敲门,低声和里面的人交涉了几句。 不一会儿,院门打开,一个披著外衣、头髮白、约莫五十多岁的老者走了出来,睡眼惺忪但眼神锐利,正是公社的陈书记。 王鸣把陈书记拉到一旁,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还指了指吉普车方向。 陈书记听著,偶尔抬眼扫视一下车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片刻后,王鸣走回来对张勇他们说:“走吧,去咱们公社办公室谈。书记他们隨后就到。” 所谓的公社办公室,其实就是一间稍大点的土坯房,点著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王鸣给三人倒了碗白开水,便自顾自坐到一旁的长凳上抽菸,不再言语。 他自我介绍道:“我是公社民兵队长王鸣。书记和管事的干部马上来,你们稍等。” 屋子里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王鸣抽菸的吧嗒声和煤油灯灯芯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 孙有望抱著装钱的挎包,额头鼻尖都是细密的汗珠,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感觉这简陋的办公室比厂里的財务室压力大了百倍。 “有…有烟吗,东毅?”孙有望终於忍不住,轻轻扯了扯旁边韦东毅的衣角,声音带著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这一开口,立刻吸引了屋子里另外两人的目光。 王鸣叼著烟,饶有兴致地看著这个脸都憋红了的小年轻。 韦东毅瞭然,知道他是紧张过度,想用抽菸掩饰或者壮胆。 他没多问,默默掏出烟盒递过去一支,又划著名火柴给他点上。 孙有望笨拙地学著样子猛吸一口,立刻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出来了。 王鸣见状,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小同志,干你们这行的,烟都不会抽可不行啊!这往后咋跟人打交道?” 孙有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韦东毅適时开口解围,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王队长,这位孙有望同志是我们厂財务科的干部,正经中专毕业的知识分子,管钱算帐的行家。跟我们这些跑腿的不一样,不沾这些。” “知识分子?”王鸣脸上的嘲笑瞬间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著惊讶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咂咂嘴,“哦,知识分子啊……那还是別学了,这玩意儿没啥好学的,专心搞建设就行。”语气倒是客气了不少。 借著这个小插曲,张勇顺势和王鸣攀谈起来,递烟点火,话题看似隨意地围绕著公社的风土人情、收成好坏,实则暗藏机锋,试图拉近关係,为接下来的谈判铺垫一点情面。 没聊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呼啦啦涌进来七八个人,有老有少,个个都带著刚被吵醒的倦容,但眼神都透著精光。 张勇立刻起身,韦东毅也拉著还有些发懵的孙有望站起来。 张勇热情地迎上去,挨个握手,自我介绍,又把韦东毅和孙有望介绍给对方。 韦东毅留意到,来人涵盖了公社的书记、会计、仓库保管员、生產队长等核心人物,一个不少。 他心里明白,对方这是摆开了阵势,准备“好好谈谈”了。 眾人落座,小小的办公室顿时显得拥挤。 陈书记作为主事人,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语气带著为难:“轧钢厂的採购员同志,你们大半夜的辛苦跑一趟,心意我们领了。不过嘛……”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下自己这边的干部,“你们要的生油,计划外的那些,去向早就定好了。咱们县里好几个厂子的採购员都提前打过招呼,排著队等呢。你们这突然插一槓子,我们很为难啊,这……不好向兄弟单位交代嘛!” 他两手一摊,表情显得十分“诚恳”。 张勇经验何等老道,一听就明白,这是抬价的开始。 他脸上笑容不变,立刻接话,姿態放得更低:“陈书记,各位领导,实在是对不住!大半夜的把大傢伙从热被窝里叫起来,是我们考虑不周,太冒失了!惊扰了各位休息,影响明天的工作,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他语气诚恳,带著十足的歉意,“这样,油的事咱们先放一放。为了表示我们轧钢厂的歉意,也为了补偿各位领导半夜操劳的辛苦,我们厂里特意准备了一点小小心意,给各位领导每人一张三斤的全国粮票,权当是我们的一点赔罪,请务必收下!” 说著,他在桌子底下隱蔽地踢了踢韦东毅的腿,同时把那个装著备用金和票证的信封递了过去。 韦东毅心领神会,接过信封,在桌下飞快地清点。 他数出十二张崭新的三斤全国粮票,然后站起身,脸上掛著谦和的笑容,从陈书记开始,挨个“赔罪”。 “陈书记,实在抱歉,这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不行不行,这哪成!我们怎么能收这个!”陈书记连连摆手,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身体却並未真正阻拦。 韦东毅身体巧妙地挡著后面人的视线,手里却亮出两张粮票,低声道:“书记您辛苦,一点茶水钱,给家里添点细粮。” 趁著陈书记“愣神”推拒的瞬间,韦东毅手指灵活地將两张粮票迅速塞进了他外衣口袋里。 陈书记感受到口袋里的触感,脸上的“推拒”立刻变成了“无奈”,嘆了口气:“唉,你们四九城的同志……真是太客气了!这……好吧,下不为例!” 他“勉为其难”地收下了粮票。 有了书记带头,后面的人推拒得就更像是走个过场了。 韦东毅动作麻利,態度恭敬又不容拒绝,很快就把粮票“赔”到了每个人手里,包括民兵队长王鸣。 拿到粮票的干部们,脸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办公室里的气氛明显缓和了许多。 韦东毅回到座位。 张勇知道火候到了,再次开口,声音洪亮了些:“陈书记,各位领导,刚才那点心意,纯粹是表达我们的歉意,跟咱们谈买卖是两码事!现在,咱们正式谈谈油的事。我们厂確实急需,只要公社肯割爱,条件咱们好商量,只要在我权限內,当场就能拍板!” 生產队长赵斌立刻接话,脸上带著“为难”:“採购员同志,不是我们不给面子。主要是之前答应过別人了,现在反悔,以后我们公社的手工活(指代一些工厂外包的简单加工业务)可就不好做了呀!人家本地厂子能给活计,你们四九城那么远……”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卖油得罪本地厂,影响社员额外收入。 陈书记適时地嘆了口气,沉吟道:“是啊,赵队长说的在理。如果……如果轧钢厂这边,能给我们公社也安排点手工活的任务,哪怕不多,我们也有理由说服其他厂子,优先照顾你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同志嘛。” 他拋出了一个看似合理实则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条件——跨区域安排手工活,这超出了轧钢厂的权限。 张勇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在桌下用脚碰了碰韦东毅的腿,同时右手在膝盖上隱蔽地张开五指,晃了晃——示意再加五分钱! 韦东毅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这是他们路上商量好的策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张勇苦著脸对陈书记说:“陈书记,您这不是为难我嘛!这跨区安排手工活,我没这个权力啊!厂里规矩卡得死死的。” 陈书记端起水碗喝了一口,老神在在,不说话,意思很明白:那你们就別想拿油。 就在这时,韦东毅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不大,但足以吸引所有人注意),带著年轻人特有的“衝动”和“愤懣”站了起来:“陈书记!各位领导!我们轧钢厂上万工人兄弟,就等著这点油改善伙食!我们张採购员权限有限,但我今天豁出去了!”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陈书记,又扫了一眼旁边抱著钱袋、被他突然动作嚇了一跳的孙有望,“孙会计也在这儿!我做主了!在咱们刚才谈好的收购价基础上,再加五分!不,直接加一毛!按每斤比当地收购价高一毛钱的价格,我们要五百斤!这绝对是我们能出的最高价了!再高,我们仨回去就得捲铺盖!您要是还不答应,我们立马调头就走,绝不耽误您休息!等明天天一亮,本地的採购同志一来,我们想加钱也没机会了!” 他这番话,语速快,情绪“激动”,把“加价”、“权限顶格”、“时间紧迫”几个关键点都吼了出来,还拉上了財务科的孙有望作证(虽然孙有望只是抱著钱袋发懵),显得极具“诚意”和“破釜沉舟”的气势。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陈书记身上。 张勇也配合地露出一副“东毅你太衝动了”但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陈书记皱紧眉头,手指在粗糙的木桌面上轻轻敲击著,似乎在权衡利弊。 过了足有两三分钟,他才缓缓抬起头,看著张勇,语气带著“最终让步”的意味:“这位小同志……火气不小啊。唉,看你们確实不容易,大老远跑来。这样吧,五百斤,实在不行,缺口太大,没法跟其他厂交代。三百斤!最多三百斤!这已经是看在你们诚意和……和那点『歉意』的份上,我能做主的极限了!” 三百斤!正好是董科长要求的底线! 张勇心中一松,脸上立刻就要绽开笑容答应下来。 就在这时,韦东毅的手却按在了张勇的肩膀上,阻止了他开口。 韦东毅脸上那股“衝动”劲儿还没完全褪去,但语气却缓和下来,带著商量的口吻对陈书记说:“陈书记,三百斤生油,我们感谢!但厂里给我们的死命令是弄回去至少四百斤的物资。您看……除了油,公社这边还有没有其他计划外的富余?不拘是什么,只要能凑够分量,帮我们完成任务就行!价钱,还是按咱们刚才说好的,加一毛!” 陈书记看著韦东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这个小同志……脑子转得是真快啊。” 他顿了顿,仿佛在努力回忆,然后“恍然大悟”般说道:“哎,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生產队那边……好像还有一头计划外的羊!本来也是要处理掉的。就是这羊……体格大点,价钱嘛……” 韦东毅立刻接话,斩钉截铁:“羊我们要了!价钱按规矩,加一毛!绝不让公社吃亏!” 陈书记一拍大腿:“好!爽快!那就这么定了!三百斤油,加一头羊!赵队长,带同志们去库房和羊圈!动作麻利点,別耽误人家回程!” 尘埃落定! 张勇和韦东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和不易察觉的兴奋。 孙有望也长长吁了口气,感觉后背的衬衫都湿透了。 眾人立刻行动起来。在保管员和赵队长的带领下,来到生產队的仓库。 仓库里瀰漫著浓郁的生油香。 三个空的大铁皮油桶被搬了下来,在保管员监督下,用大油提子开始灌装、过磅。 很快,三个油桶各装了一百斤,严丝合缝。 紧接著又来到羊圈。 在手电光下,羊群有些骚动。 韦东毅目光扫视一圈,指著一头看起来最为健壮的公羊:“就它了!” 赵队长一挥手,三个壮实的社员立刻跳进羊圈,动作嫻熟地將那头羊制服、捆好四蹄,抬出来过磅——足足一百二十斤! 油桶被小心地固定在拖车里,那头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羊则被塞进了吉普车本就狭窄的后备箱,发出不安的“咩咩”声。 一行人再次回到办公室。 公社会计已经开好了两张“自產自销”证明。 孙有望接过来一看,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油和羊的单价,都赫然写著当地的基本收购价,而非他们谈好的加价后的价格! 他疑惑地看向张勇和韦东毅,把单据递了过去。 两人飞快地扫了一眼,张勇面无表情,只对孙有望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韦东毅则低声对孙有望说:“按我们谈妥的实际价格付款。单子上怎么写,別管。” 孙有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拿出付款凭证,在上面工整地写下实际成交金额和品名数量,然后开始点钱。 崭新的钞票在油灯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会计仔细清点了两遍,確认无误,收了起来。 孙有望这才把自己的付款凭证递过去,指著金额强调:“同志,麻烦您在这张单子上也盖个章,我们需要这个回去报帐。” 会计看向陈书记。 陈书记眼皮都没抬,只是微微頷首。 会计便不再犹豫,拿出公章,“啪”、“啪”两声,在两份不同的单据上都盖上了鲜红的印章——一份是公社入帐用的“低价”自產自销证明,一份是轧钢厂回去报帐用的“高价”付款凭证。 交易完成。 陈书记脸上堆起客套的笑容:“几位同志辛苦,这都忙活大半夜了,要不……吃了夜宵再走?灶上热点东西快得很。” 张勇连忙笑著摆手:“多谢陈书记好意!心意我们领了!实在是不敢再耽搁,得赶在天亮前把东西拉回去,厂里急等著用呢!下次,下次有机会一定来叨扰!”他深知此地不宜久留。 陈书记也没真留客的意思,点点头,让王鸣送他们出村。 吉普车再次发动,拖著沉重的拖车,载著三百斤生油和一头羊,在王鸣的目送下,驶离了双塔山公社,重新融入无边的黑暗。 车灯再次成为唯一的光源,照著崎嶇的归途。 车里的气氛轻鬆了不少。 张勇和韦东毅都点上了烟,深深吸了一口,让尼古丁安抚紧绷了一夜的神经。 一直沉默的孙有望,看著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黑影,终於忍不住了,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忿:“张哥,东毅……他们……他们帐上写的还是原价!那我们多给的那一毛钱差价……还有那十二张粮票……这不就是……不就是……” “贪污”两个字在他舌尖滚了滚,终究没敢大声说出来。 张勇吐出一个烟圈,透过烟雾瞥了后视镜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小孙,干咱们这行,尤其是跑计划外的,眼睛得学会看点別的。水至清则无鱼。下面公社有下面的难处和规矩。只要咱们的货是真的,手续(他指了指孙有望怀里那张盖了章的付款凭证)是齐的,回去能交差,就別琢磨那么多了。天塌下来,有他们书记顶著呢。你呀,还是太嫩。” 他最后那句带著过来人的调侃。 孙有望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他看看一脸平静的张勇,又看看专注开车的韦东毅,感觉今晚经歷的一切,彻底顛覆了他刚从书本上学来的那套规则。 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髮,突然朝韦东毅伸出手:“东毅……再给我根烟!” 韦东毅有些诧异地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还是递过去一支,帮他点上。 孙有望接过烟,学著他们的样子,狠狠吸了一口。 这一次,虽然依旧被呛得咳嗽了几声,眼泪汪汪,但他倔强地忍著,没有立刻扔掉。 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仿佛在灼烧他心中某些固守的东西,又像是在艰难地適应著这个复杂而真实的、书本之外的“江湖”。 吉普车在顛簸中继续前行,车灯固执地切割著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引擎声单调地轰鸣,拖车的哐当声依旧,但车厢里瀰漫的,除了烟味和羊膻味,还多了一丝年轻人初次窥见世情复杂后的沉默与成长。 距离厂区还有漫长的路途,而天色,依旧漆黑如墨。 第28章 半路被堵!持枪对峙!韦东毅巧妙化解危机! 夜色如墨,吉普车拖著沉重的铁皮拖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顛簸前行,如同汪洋中一艘挣扎的小船。 车灯是唯一的光源,倔强地切割著浓稠的黑暗,照亮前方短暂而崎嶇的归途。 车厢里瀰漫著生油的浓香、羊膻味和菸草的气息。 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於鬆弛下来,张勇毫不吝嗇地夸讚著韦东毅。 “东毅,你小子真行!”张勇吐出一个烟圈,脸上带著劫后余生的兴奋,“天生就是干採购的料!三百斤油到手就不错了,你居然还能从陈老狐狸嘴里抠出一头羊!这份眼力劲儿和胆气,我干了这么多年都少见!回去董大科长那张手錶票,你拿得实至名归!” 韦东毅握著方向盘,嘴角噙著一丝笑意,夜风从车窗灌入,吹散了些许疲惫。 “勇哥过奖了,也是被逼急了,想著总不能空手回去。那陈书记滑不溜手,不给他个台阶,咱们也难脱身。” 后座的孙有望抽完了人生中第二根烟,虽然依旧被呛得咳嗽,但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他揉了揉脸,加入了谈话:“东毅哥確实厉害……不过,勇哥,你说咱们这样,算不算……违规了?” 他声音带著点犹豫,显然还在纠结那份“阴阳单据”。 张勇嗤笑一声,正要开口教育这个初出茅庐的“知识分子”,韦东毅却猛地一脚踩下了剎车! 刺耳的摩擦声划破夜的寂静。 吉普车剧烈地晃动著停了下来,车灯的光柱死死钉在了前方。 大约十几米开外,几支燃烧的火把和几道刺眼的手电光交织晃动,將一片区域照得影影绰绰。 更显眼的是横亘在路中央的一辆深绿色大卡车,如同一头拦路的巨兽,彻底堵死了狭窄的乡道。 人影在光影里晃动,看不清具体人数,但那股无声的压迫感却扑面而来。 车厢里的轻鬆气氛瞬间冻结。 “勇哥!”韦东毅的声音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地盯著前方,“来者不善,专门堵咱的!” 张勇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眼神凝重如铁,他狠狠掐灭菸头:“妈的,怕什么来什么!看来今天这顿『招待』是躲不过去了。” 孙有望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怀里的空钱袋仿佛又变得沉重无比,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打……打劫的?他们……他们有卡车……” 韦东毅忍不住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这兄弟的脑迴路真是…… “有望,一百公里外就是四九城!开公家卡车出来打劫?你当演土匪片呢?”他无奈地解释,“这是双塔山本地厂子的採购员,八成是纺织厂或者钢铁厂的,被陈书记卖了消息,来截咱们的胡了。” 张勇深吸一口气,重新点上一支烟,烟雾繚绕中他的声音带著一丝认命的疲惫:“跑是跑不掉了。这土路窄得掉头都难,人家卡车一加油门就能撵上咱们。下车吧,见机行事。记住,態度软和点,东西……该舍就舍,只要人不挨揍就行。”他最后一句主要是说给孙有望听的。 孙有望牙齿都在打颤:“舍……舍东西?那……那咱不是白跑一趟?还……还要挨打?” “总比被人堵在车上当靶子强!”张勇低喝一声,“下车!別让人家等急了衝过来!” 三人推开车门,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们站成一排,迎著对面刺目的光柱和无声的敌意。 韦东毅眯著眼適应光线,快速扫视:对方大约十三四人,清一色青壮年,大部分背著老旧的步枪,枪口倒是垂向地面。 领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个子不高,身形精瘦,此刻正抱著胳膊,一脸不善地打量著他们。 卡车驾驶室里似乎还有人影。 张勇上前一步,脸上挤出儘可能和气的笑容,衝著对面拱了拱手,扬声道:“各位工人阶级的兄弟!都是给厂里办事的同志,这大半夜的,何必动刀动枪伤了和气?有什么话,咱们好商量!” 那领头的矮瘦青年闻言,嘴角一咧,露出一个充满嘲讽的冷笑:“同志?你他妈还知道是同志啊?” 他声音尖利,带著浓重的地方口音,指著张勇的鼻子破口大骂,“四九城那么大,物资堆成山,你们他妈哪不能去?非要像耗子似的摸黑跑到我们双塔山的地界来抢食?有你这么当『同志』的?啊?!” 韦东毅三人自知理亏,被骂得狗血淋头也只能忍著,默不作声。 那名叫狗剩的矮瘦青年骂骂咧咧地走近,绕著三人转了一圈,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 他又走到吉普车后面,扒著拖车边缘,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看清了那三个铁皮油桶,又转到车后,后备箱里被捆著、发出微弱“咩”声的羊更是刺激了他的神经。 “我操你妈的!”狗剩猛地转回身,几步衝到三人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韦东毅脸上,声音因愤怒而扭曲,“抢油!还他妈抢羊!你们轧钢厂是穷疯了吗?连我们乡下人碗里的最后一口油都要颳走?!” 韦东毅眉头紧锁,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旁边一直处於极度恐惧中的孙有望,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被骂懵了,竟猛地抬起头,带著哭腔和一股莫名的勇气喊道:“你……你骂够了没有!东西都在这儿了!大不了转给你们!你……你凭什么一直骂人?还有没有素质了?!” 他这话一出,对面的人群先是一愣,隨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充满了戏謔和鄙夷。 狗剩脸上的怒意瞬间被点燃,他一步跨到孙有望面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扬起手臂,狠狠一巴掌抽了下去!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孙有望被打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踉蹌著向旁边栽倒,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眼镜也歪到了一边。 “有望!”张勇惊呼,连忙去扶。 狗剩显然没解气,第二巴掌紧跟著又要落下! “住手!”韦东毅厉喝一声,反应快如闪电。 他左手猛地探出,如铁钳般死死抓住了狗剩即將落下的手腕,同时右臂一横,將孙有望护在了身后。 他眼神冰冷,直视著狗剩:“有话说话,动手打人算怎么回事?” 张勇也迅速將被打懵的孙有望拉到一边,查看他的伤势,低声安慰。 狗剩的手腕被韦东毅抓得生疼,他奋力挣扎,却感觉对方的手像焊死了一样。他身后的同伴见老大被制,立刻呼啦啦围了上来,十几条枪口虽然没抬起,但那压迫感足以让人窒息。 “妈的,给老子撒开!”狗剩又惊又怒,对著韦东毅咆哮。 韦东毅见对方人多,也不想彻底激化矛盾,冷哼一声,手腕猛地发力一甩! 狗剩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了好几步,要不是后面的人及时扶住,非得摔个四脚朝天。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狗剩的怒火,也让他感到了巨大的羞辱。 他一把推开扶他的人,脸色涨得通红,眼中凶光毕露,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黑黝黝的五四式手枪! “哗啦!”拉枪栓的声音令人心悸。 枪口在火光和车灯的映照下,闪烁著冰冷的金属光泽,直直地指向了韦东毅的眉心! “狗剩!別乱来!” “快把枪放下!” 对面的人群顿时一阵骚动,显然没想到狗剩会拔枪。 几个年长些的连忙出声劝阻,脸上带著焦急。 狗剩充耳不闻,他身高只到韦东毅肩膀,举枪的手臂需要高高扬起,脑袋也极力后仰才能与韦东毅对视,姿势显得既凶狠又有些滑稽。 他恶狠狠地吼道:“操你妈的!很牛逼是吧?敢跟老子动手?知不知道这是哪儿?是双塔山!不是你们四九城!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浓烈的口臭和唾沫星子扑面而来,韦东毅眉头皱得更紧,胃里一阵翻腾。 然而,他心中却异常冷静。 就在狗剩拔枪的瞬间,他锐利的目光已经扫过枪身——保险栓赫然还处於关闭状態(safe)! 这莽夫连保险都没开!或者说,对方压根只是想嚇唬他而已。 韦东毅压下心头的噁心和怒意,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狗剩的咆哮:“立刻把枪放下。我就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身后已经嚇傻的张勇和孙有望准备应对。 “当没发生过?哈哈!”狗剩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枪口用力往前顶了顶,面目狰狞,“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现在是我用枪指著你的头!老子手指头一动,你脑袋就得开!” 他似乎觉得言语的威慑不够,突然扬起持枪的手,竟想用坚硬的枪柄去砸韦东毅的太阳穴! 就在他手臂抬起的瞬间,空门大开! 韦东毅眼中寒光一闪! 他左手闪电般上抬,精准地扣住狗剩持枪手腕的“內关穴”位置,拇指狠力一掐! 剧痛让狗剩手腕瞬间酸软无力。 与此同时,韦东毅的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带著积压了一路的怒火和憋屈,毫无哨地狠狠砸在狗剩的鼻樑上! “砰!”一声闷响。 “嗷——!”狗剩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眼前金星乱冒,鼻血喷涌而出,持枪的手再也握不住。 韦东毅的左手顺势一拧一夺,那把五四手枪已稳稳落入自己掌中! 紧接著,他右臂如巨蟒般迅速环过狗剩的脖颈,一个標准的“锁喉”动作,將惨叫连连的狗剩死死勒在自己身前,成了最坚固的人肉盾牌! 同时,夺来的手枪枪口,冰冷地顶在了狗剩的太阳穴上! 电光火石之间,攻守易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从狗剩扬手到被制服夺枪锁喉,不过短短两三秒! 对面的人举著枪,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有效的反应,就眼睁睁看著狗剩成了对方手里的人质! “都他妈愣著干什么?掏傢伙!”韦东毅的怒吼如同惊雷,瞬间惊醒了同样被这变故震住的张勇和孙有望! 张勇毕竟是老江湖,短暂的震惊后立刻反应过来,迅速从腰间拔出配发的五四手枪,双手持枪,警惕地指向对面人群,寻找著可能的威胁点。 孙有望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下意识地听从了韦东毅的命令。 他手忙脚乱地拔出枪,拔枪的动作笨拙,更令人心惊的是,他因为极度紧张,手指颤抖著,竟下意识地模仿电影里的样子,“咔噠”一声,把保险给打开了(fire)!黑洞洞的枪口毫无章法地对著前方晃动。 “有望!关保险!快关保险!”韦东毅眼角余光瞥见,心臟差点跳出来,厉声喝道。 张勇也看到了,嚇得魂飞魄散:“孙有望!听东毅的!把保险关上!放下枪!別他妈走火!” 他真怕这书呆子一哆嗦,手指头一紧,那乐子可就大了。 孙有望被两人的吼声嚇得一哆嗦,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枪的击锤竟然翘起来了(开保险状態)! 他手抖得更厉害,费了好大劲才用拇指把保险扳回安全位置(safe),枪口也终於垂了下来,但人还处在巨大的惊恐中,大口喘著气。 对面的人看到孙有望关上了保险,明显也鬆了口气。 刚才那枪口乱晃的样子,著实把他们也嚇得不轻。 一个看起来比较稳重,大约三十多岁,被称为“吴老二”的男人排眾而出。 他先是狠狠瞪了被韦东毅勒得直翻白眼的狗剩一眼,然后看向韦东毅手中的枪,脸上露出一丝瞭然和嘲讽:“行了,四九城的兄弟,別演了。你这枪,保险都没开过吧?” 他指了指韦东毅顶在狗剩太阳穴上的枪,“举著不累么?” 韦东毅闻言,非但没慌,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枪口依旧纹丝不动地顶著狗剩:“你们的枪,不也都没上膛?举著也挺累的,要不,都放下歇歇?” 他目光扫过对面那些持枪者,特別是几支步枪的枪机位置。 吴老二和其他人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尷尬。 確实,他们只是来截胡施压的,不是来打仗的,枪里根本没压子弹,更別提上膛了。 被韦东毅一语道破,气势上顿时矮了一截。 几个人訕訕地放下了枪口,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和滑稽。 吴老二乾咳一声,算是默认了。 他看著被勒得快要窒息的狗剩,沉声道:“把人放了,油留下,我们让你们走。陈书记给我们厂打电话的时候,可没说还有头羊。算你们倒霉。” “放人可以。”韦东毅手臂微微鬆了点力,让狗剩得以喘气,但枪口依旧没移开,“油,不能留。我们兄弟三个,大半夜跑这一趟,不能空著手回去交差。” “你他妈想得美!”狗剩虽然被制住,嘴还是硬的,只是声音虚弱了不少。 吴老二脸色也沉了下来:“小子,別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抓著狗剩就能威胁我们?你敢开枪吗?啊?借你十个胆子!” 韦东毅盯著吴老二,眼神锐利如刀,突然空著的左手往腰间一抹,一把寒光闪闪的军用匕首出现在手中(超市空间隔空摄取)。 他声音冰冷,带著一种让人不寒而慄的平静:“杀人?我不敢。但我敢保证,在你的人把我放倒之前,我能在这位兄弟身上捅出七八个窟窿,刀刀避开要害,保证他死不了,但躺医院里流上几大盆血,养上三五个月是跑不掉的。要不要试试?” 他用匕首的刀尖,轻轻在狗剩的肋下比划了一下。 冰冷的触感让狗剩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吴老二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阴鷙地盯著韦东毅,似乎在评估他的话有几分真。 空气仿佛凝固了。 吴老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你捅几刀吧,別捅死就行,反正油你不能带走!” “吴老二!我操你祖宗十八代!”狗剩的恐惧彻底压过了疼痛和愤怒,破口大骂,“你他妈为了几百斤油,连老子的命都不要了?老子要是被捅成筛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吴老二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尷尬地辩解:“狗剩,你……你嚎什么!不就是几刀吗?你上次被人打断三根肋骨不也……不也没事嘛!” “我去你妈的没事!那能一样吗?!”狗剩气得直哆嗦。 “行了!都闭嘴!”韦东毅低喝一声,打断了这场闹剧。 他看向吴老二,语速飞快,拋出了真正的筹码:“吴兄弟,咱们做个交易。放我们走,油我们带走。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一个能让你们纺织厂用最低价,轻轻鬆鬆从双塔山公社弄到几百斤,甚至更多计划外物资的消息!比你们现在堵我们这点油划算一百倍!怎么样?” 这话如同在滚油里滴入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不仅吴老二愣住了,连他身后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被勒著的狗剩也停止了挣扎和咒骂,艰难地扭过头,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里充满了惊疑和渴望。 “什么消息?能弄来几百斤油?”吴老二狐疑地盯著韦东毅,“有这种好事,你们自己怎么不用?” 韦东毅手臂一松,將狗剩往前推了半步,但匕首依旧抵著他的后腰,手枪也保持威慑。 狗剩脱离锁喉,贪婪地大口呼吸著,却也没敢立刻跑开,反而急切地看向韦东毅。 吴老二也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 韦东毅示意两人再靠近点,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清的音量,將双塔山公社交易的內幕和盘托出:高於市场价一毛的收购价,入帐单据却只写基础价,那多出来的一毛钱差价和十二张粮票,直接进了陈书记和干部们的腰包!这是赤裸裸的贪污集体財產!监守自盗! “……证据?”吴老二的声音带著抑制不住的激动和贪婪,呼吸都粗重了,“空口无凭!” “孙会计!”韦东毅头也不回地喊道,“把咱们的付款单和公社开的『自產自销』证明拿过来!” 孙有望此刻已经从极度的恐惧中恢復了些许理智,对韦东毅已是言听计从。 他立刻从公文包里掏出两张单据,走上前递给韦东毅。 韦东毅直接拍在吴老二和狗剩面前。 借著车灯和火把的光,两人凑近一看——付款单上清清楚楚写著生油和羊的实际成交高价(含加价),而公社那张“自產自销”证明上,却只写著当地的基本收购价! 铁证如山! 吴老二和狗剩的眼睛瞬间亮得嚇人! 这哪里是两张纸?这是捏住了双塔山公社所有干部命门的尚方宝剑! 有了这个,別说买油,以后双塔山公社所有计划外的紧俏物资,他们纺织厂都能优先、低价拿到! “兄弟!够意思!”狗剩瞬间忘了脸上的疼痛和刚才的衝突,变脸比翻书还快,衝著孙有望就挤出諂媚的笑容,“刚才……刚才兄弟我喝多了马尿,犯浑!对不住!对不住这位知识分子兄弟!你……你要是不解气,来,照我脸上抽回来!我狗剩绝不吭声!”说著还把肿著的脸往前凑。 孙有望看著他这副嘴脸,又想起那一巴掌,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没理他,但眼中的怨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韦东毅对狗剩道:“行了,你打有望一巴掌,我刚才也还了你一拳,算扯平了。” 他又看向吴老二,正色道:“吴兄弟,这证据,我们备份了一份(存根联),这份(记帐联)就留给你了。” 他示意孙有望。 孙有望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又从包里拿出一张完全相同的付款单据,递给了吴老二。 这张纸的分量,不言而喻。 吴老二接过这张薄薄的纸,手都有些激动得微微颤抖。 他珍而重之地摺叠好,揣进贴身口袋,然后对著韦东毅和孙有望郑重地抱了抱拳:“大恩不言谢!轧钢厂的三位兄弟,今晚得罪了!这份情,我们双塔山纺织厂採购科记下了!” 韦东毅也抱拳回礼:“客气了!不打不相识!我叫韦东毅,这两位是张勇、孙有望,都是红星轧钢厂採购三科的。以后诸位兄弟要是来四九城办事,儘管来厂里找我们,一定好好招待!” 场面话说完,韦东毅不再耽搁:“吴哥,狗剩兄弟,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赶路,厂里等著东西下锅呢。” “好说!好说!”吴老二立刻转身,冲卡车那边吼道:“大刘!把车挪开!快!” 卡车的引擎轰鸣起来,缓缓移到了路边,让出了通路。 韦东毅三人迅速上车。 吉普车发动,车灯重新亮起。 韦东毅最后从车窗伸出手,朝站在路边的吴老二、狗剩等人挥了挥。 “后会有期!” 吉普车拖著满载的拖车,缓缓驶过让开的道路,重新加速,驶入茫茫夜色之中,將那片火光和人群远远拋在了身后。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和拖车的哐当声。 张勇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重新点上一支烟,手还有点微不可察的颤抖。 后座的孙有望靠在椅背上,闭著眼睛,一只手无意识地捂著依旧隱隱作痛的脸颊,另一只手紧紧抓著公文包。 经歷了耳光、枪指、夺枪、对峙、谈判、交换证据……这一夜的大起大落,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来说,衝击实在太大。 韦东毅专注地看著前方被车灯照亮的土路,紧绷的神经终於彻底放鬆下来。 他瞥了一眼后视镜,孙有望那惊魂未定的样子让他心中暗嘆。 他伸手打开工具箱,摸出两包刚才从空间里转移出来的“大前门”,丟给张勇一包,又往后递了一包给孙有望。 “抽根烟,缓缓神。没事了,咱们回家了。” 孙有望睁开眼,看著递到眼前的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他学著张勇的样子,笨拙地撕开包装,抽出一支叼在嘴里。 这一次,他划火柴的手稳了很多。 橘红色的火苗亮起,映著他依旧苍白的脸和脸上未消的红痕。 他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眼泪都呛了出来。 但这一次,他没有扔掉烟。 他忍著咳嗽,又吸了一口。 烟雾繚绕中,他望著车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眼神复杂,仿佛一夜之间,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打碎,又有什么新的东西,在呛人的烟味和惊心动魄的经歷中,悄然滋生。 第29章 韦东毅的择偶標准:漂亮就行!顏值即正义! 吉普车拖著沉重的铁皮拖车,终於驶入了四九城的地界。 当轧钢厂那熟悉的轮廓在晨曦微光中显现时,车厢里紧绷了一夜的空气仿佛才真正流动起来。 车轮碾过熟悉的柏油路面,发出与乡间土路截然不同的平稳声响。 张勇长长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带著城市煤烟味的空气,瘫在副驾上,像是被抽掉了骨头。 孙有望在后座也彻底放鬆下来,靠著车门,眼皮沉重得直打架。 “娘的,总算回来了……”张勇的声音带著浓浓的疲惫,他侧过头,目光复杂地落在韦东毅专注开车的侧脸上,看了许久。 那眼神里有后怕,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 “东毅,”张勇终於开口,语气是少有的严肃,“今天……你太莽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在这个“以厂为家”口號震天响的年代,他接下来的话显得有些“政治不正確”。 但他还是说了出来,“那个叫狗剩的夯货,万一真是个浑不吝的二桿子,不管不顾扣了扳机……你那小命可就交代在荒郊野岭了!记住,物资是公家的,命是自己的!为了厂里这点东西,犯不上把命搭进去!以后……千万不能再这么莽了!该装孙子的时候,就得装!” 韦东毅握著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能感受到张勇话语里那份沉甸甸的关心,这份情谊在冰冷的任务之后显得尤为珍贵。 他嘴角扯出一个疲惫但篤定的笑容:“勇哥,放心,我心里有数。我不是看见他那枪保险栓还好好关著吗?” 他瞥了一眼后视镜里同样竖起耳朵的孙有望,声音平稳,“要是他真开了保险,枪口顶著,手指头搭在扳机上,我肯定第一时间认怂!物资再好,没拉进厂里仓库,它就不算轧钢厂的!我的命,可比那几桶油金贵多了。” 这话说得实在,甚至有点“觉悟不高”,却无比真实。 张勇紧绷的肩膀终於鬆了下来,长长吁了口气:“行,你小子心里有谱就行!” 他是真怕韦东毅年轻气盛,为了所谓的“任务”和“面子”豁出命去。 但同时,心底那份佩服也更深了——被枪顶著脑袋,生死一线间,还能冷静地观察到枪械保险这种细节,这份胆识和定力,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换了他自己,在那个瞬间,脑子里恐怕只剩一片空白了。 后座的孙有望此刻也彻底缓过劲来,脸上的巴掌印虽然还隱隱作痛,但心中的恐惧已被感激取代。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带著真挚:“东毅,刚才……谢谢你!我知道,你是看我挨了打,才衝上去的。” 想起那惊心动魄的夺枪锁喉,他心有余悸,更对韦东毅充满感激。 韦东毅没回头,目光依旧看著前方渐亮的街道,语气平淡:“有望,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跟著我们出任务,就是自己兄弟。看著自己兄弟挨打无动於衷?那还算个爷们儿吗?” 他轻描淡写地把“出头”说成了“兄弟情谊”,既安抚了孙有望,又显得自然而然。 孙有望喉头一哽,没再说话,但这份情谊他记在了心里。 张勇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他叼著烟,饶有兴致地问:“东毅,说实话,要是双塔山那帮龟孙没在帐上动手脚,没留那么大个把柄给你抓,你当时准备咋整?真跟那帮人拼了?” 他想知道这个年轻人脑子里到底装著多少弯弯绕。 韦东毅轻笑一声,带著点年轻人特有的锐气:“那也简单。狭路相逢嘛,『勇』字当先!先给那狗剩放点血,让他知道咱不是泥捏的!要是还镇不住……” 他顿了一下,眼神锐利了几分,“我就先冲天开一枪!枪声一响,我就不信那帮只敢举著没上膛步枪装样子的工人真敢跟咱们玩命!都是为了口饭吃,谁他妈真不要命?” “啊?!”孙有望嚇得差点跳起来,“东……东毅!这……这也太冒险了!万一……万一擦枪走火,或者他们被激怒了……” 张勇也是瞳孔微缩,惊疑不定地看著韦东毅。 虽然觉得这小子可能在吹牛壮胆,但看他那篤定的眼神,又不像完全没谱。 韦东毅看著前面是一条空旷的直路,暂时鬆开一只手,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摸出最后一支“牡丹”,叼在嘴上,示意张勇给点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似乎驱散了些许睏倦,又抬手捋了捋被夜风吹得凌乱的头髮。 吐出一口烟圈,他才慢悠悠地补充道:“当然,那是最坏的情况。如果真唬不住,或者对方头铁非要干……” 他耸耸肩,语气轻鬆下来,“那就认栽唄!物资留下,但人得走。咱手里不还捏著狗剩这『肉票』吗?用他换咱们仨平安离开,总没问题吧?总不能人財两空还挨顿胖揍,那也太亏了。” 张勇和孙有望听完,嘴角都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表情极其精彩。 “靠!”张勇忍不住爆了粗口,哭笑不得地指著韦东毅,“你小子!刚才看你那胸有成竹、指点江山的劲儿,老子还真以为你要为了工厂財產跟人血战到底呢!合著……合著你心里早就盘算好退路了?” 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年轻人的城府。 孙有望也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东毅……你……你被人用枪顶著头的时候,脑子里就在想这些?还……还想著怎么『诈』他们?” 这心理素质,简直非人! 韦东毅笑了笑,坦然承认:“不然呢?当时那情况,一下车就认怂交物资,看狗剩那疯狗样,还有他那些兄弟,咱仨这顿打绝对跑不了!可我,是真不想挨打啊!” 他语气带著点理所当然的狡黠,“所以,当他们自己说漏嘴是陈书记告的密时,我脑子里的灯『啪』就亮了!嘿,这不就是送上门的『免揍金牌』吗?不用白不用!” 张勇和孙有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和一丝后怕之后的庆幸。 在那种生死攸关、脑袋被枪指著的极端压力下,还能瞬间抓住对方话语里的关键信息,並闪电般构思出利用对方內部矛盾、化敌为友、甚至反將一军的脱身妙计……这份急智和冷静,让两人不得不从心底里写个服字。 三人一路閒聊,紧绷的神经彻底鬆弛后,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好在后半夜一路畅通,没有遇到任何盘查。 凌晨五点多,吉普车终於拖著疲惫的身躯和满载的物资,缓缓驶回了灯火阑珊的轧钢厂。 厂门口静悄悄的,保卫岗亭亮著昏黄的灯,却不见人影。 韦东毅摇下车窗,扯著有些沙哑的嗓子朝里面喊道:“喂!值班的保卫科兄弟!採购三科的,回来了!开门!” 喊声在寂静的凌晨格外清晰。 不一会儿,大门內侧传来铁链哗啦作响的声音,一条缝隙打开,两个睡眼惺忪、抱著步枪的保卫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著他们。 张勇推门下车,拖著同样疲惫的步子走过去,没好气地说:“爷们儿,別瞅了,是我们!赶紧把门开大点,让车进去!困死了!” 其中一个保卫,叫王大锤的,看清是张勇,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隨口道:“哟,阿勇?这么快就回来了?哥几个刚才还打赌,看这回得派谁去『接』你们呢……” 他本意是想开个玩笑,说“接”字时还带著点戏謔。 这话却像火星子溅到了油桶! 张勇本就憋著一肚子火气和后怕,此刻被这不合时宜的玩笑彻底点燃了! 他猛地停住脚步,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指著王大锤的鼻子就骂开了:“王大锤!你他妈放什么屁呢?!『接』?接你妈个头!你以为老子这趟是去郊游了?!狗日的,老子让人堵在半道上差点被人拿枪崩了!要不是兄弟们机灵,你现在看见的就是老子躺板板上的样子了!操!” 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王大锤脸上,积压了一路的恐惧和愤怒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王大锤被骂懵了,看著张勇通红的眼睛和狰狞的表情,知道闯了大祸,连忙赔著笑道歉:“哎哟!勇哥!勇哥!对不住!对不住!兄弟这张臭嘴!真不知道你们遇上事儿了!怪我!怪我嘴贱!” 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和同伴把大门完全拉开。 张勇重重哼了一声,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气呼呼地回到车上,对著韦东毅一挥手:“走!” 吉普车轰鸣著驶入厂区,將尷尬的王大锤和敞开的厂门甩在身后。 “勇哥,至於发这么大火?”韦东毅停好车,有些不解地问。 他知道张勇不是那种一点就炸的性子。 张勇余怒未消,啐了一口:“呸!你是新来的不知道!保卫科这帮孙子,没一个好东西!仗著手里有点小权,专卡咱们这些半夜回来的!每次下乡回来晚了,想进厂?行!先散一圈好烟!『大前门』都嫌次,非得是『牡丹』、『中华』这种关係烟!不给?他们就敢让你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扛回家去,等天亮了再来厂里办交接!操他娘的!” 他越说越气,“你说,给厂里採购的东西,大半夜扛回家?这他妈能说得清吗?万一路上丟了点啥,或者被人看见,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这帮王八蛋,就是吃准了咱们不敢把公家东西带回家这点,故意刁难要好处!” 韦东毅恍然,原来是积怨已久。 凌晨五点,人困马乏,再被这种小鬼刁难,確实窝火。 此刻天光已经蒙蒙亮,离正式上班还有两三个小时。 三人早已困得眼皮打架,实在没力气再折腾回家。 张勇轻车熟路地在仓库角落找了个避风的草垫子躺下。 孙有望则抱著他的公文包,蜷缩在吉普车后座上。 韦东毅在后勤部找了个相对乾净平整的角落,把隨身带的帆布包往地上一扔当枕头,大衣一裹,倒头就睡。 几乎是沾地的瞬间,沉重的疲惫就將他拖入了深沉的梦乡。 感觉刚闭上眼没多久,就被厂区逐渐喧囂起来的广播声、脚步声和机器启动的轰鸣吵醒。 韦东毅挣扎著睁开酸涩的眼睛,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他揉著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 从背包里翻出洗漱用具,走到厕所冰冷的水池边,掬起凉水狠狠拍在脸上,才勉强驱散了些许混沌。 找到同样一脸菜色的张勇和孙有望,三人匯合后,默默守在吉普车旁,等待后勤的人来接收物资。 车上那三桶油和一只被捆了一夜、蔫头耷脑的羊,成了早班工人瞩目的焦点,不时有人凑过来好奇地打听来源。 韦东毅困得眼皮直打架,抱著胳膊倚在车门上,对周围的询问充耳不闻,只想赶紧交差。 没等多久,食堂主任李延风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看到那沉甸甸的三桶生油和活羊,他眼睛一亮,脸上堆满了笑容:“嚯!张勇,东毅,有望!可以啊你们!这油,这羊!现在可都是稀罕物!昨儿跑哪发財去了?” 韦东毅强打精神,语气带著熬夜后的烦躁:“李主任,我们仨一宿没合眼,来回跑了三百多公里!您行行好,赶紧安排人交接吧!弄完了我们好回家补觉,现在站著都能睡著!” 李延风这才注意到三人眼下的乌青和憔悴不堪的脸色,连忙掏出烟盒散烟:“哎哟!瞧我这眼神!辛苦辛苦!真是辛苦了!为了厂里伙食,你们可是立大功了!来来,先抽根烟提提神!我这就叫人!” 他一边赔笑一边小跑著回食堂喊人。 食堂后勤的几个工人手脚倒是麻利,很快就把油桶过秤,羊也重新称重登记。 孙有望强撑著精神,拿著单据跟后勤人员办完了所有入库和交接手续。 终於解脱了! 三人如蒙大赦,立刻散伙。 孙有望回財务科交差,韦东毅和张勇则拖著灌了铅似的双腿,挪向採购三科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暖气和喧囂扑面而来。 大部分同事已经到了,正互相打著招呼,准备下乡的採购员在检查背包。 科里的“大管家”丁茜正整理著桌上的文件,抬头看见两人这副“被榨乾了”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哟!二位爷这是打哪儿『偷香窃玉』回来啊?瞧瞧这脸色,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韦东毅苦笑著摆摆手,一屁股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声音有气无力:“丁姐,您就別拿我们开涮了。昨儿让董科给发配到双塔山收油去了,折腾了一宿,早上五点才爬回来,骨头都快散架了……” “双塔山?!”丁茜闻言脸色微变,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们……你们没事吧?董科他……他胆子也太大了!去年那事才过去多久,怎么还敢这么干?” 她显然知道去双塔山意味著什么,眼神里带著关切和后怕。 韦东毅强撑著把任务单和入库凭证递给丁茜,疲惫地揉著眉心:“还好还好,有惊无险。丁姐,劳您驾把单子录一下,具体过程等我明天活过来再跟您细说。现在……我现在就想找个地方挺尸……” 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在椅子上睡过去。 丁茜看著韦东毅眼底的血丝,连忙接过单据:“行行行,快回去歇著吧!瞧你这可怜样儿!单子交给我!” 韦东毅道了声谢,又去拉还在跟旁边同事吹嘘昨晚“惊险一幕”的张勇:“勇哥,撤不撤?我撑不住了,得回家。” “撤!必须撤!我也快睁不开眼了!”张勇立刻结束谈话,和办公室同事打了声招呼。 两人谁也没心思等还没来上班的董华文了,互相搀扶著(主要是精神上的)离开了办公室。 来到空旷的自行车棚,清晨的冷风一吹,两人稍微清醒了点。张勇没急著开锁,反而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压低声音:“小子,別装傻,该分帐了。” 韦东毅一脸茫然:“分帐?” 张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跟我装是吧?昨天晚上那个信封!科长给的!里面剩下的粮票布票!咱俩一人一半,赶紧的!別磨蹭!” 韦东毅这才想起昨晚塞在包里的那个信封。 他连忙掏出来,掂量著:“这……合適吗?明天董科问起来……” “有什么不合適的!”张勇打断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是规矩!外出採购打点剩下来的『跑腿费』!只要是没完的票据,默认就是咱採购员的辛苦钱!科长心里门儿清,不然你以为我为啥直接问你要?” 他凑近一步,声音更低,“这叫『潜规则』,懂吗?不拿才显得你假清高呢!” 韦东毅点点头,心里明白了。 他把信封里剩下的票据倒在车座上清点:全国粮票十二斤,布票十四尺。 两人就在这清冷的车棚里,像分赃似的,利索地二一添作五,各自揣好。 蹬上自行车,迎著初升的朝阳,两人朝著各自家的方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蹬去。 回到四合院时,正是上班上学的点儿,院子里静悄悄的。 易中海家果然大门紧锁。 韦东毅回到自己小屋,反手把门带上,连背包都懒得放下,直接把自己砸进了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几乎是沾枕头的瞬间,意识就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胳膊。 韦东毅挣扎著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大妈关切的脸。 “妈……你回来了?”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东毅啊,”一大妈心疼地看著儿子憔悴的脸,“不是说出任务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瞧你这脸色差的!” 韦东毅撑著坐起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嗨,就是去双塔山那边收了几百斤生油。昨晚上出发的,早上才回来。” 一大妈一脸不解:“收点油?用得著大半夜把人叫走?又不是去偷去抢,白天去不行吗?看把你折腾的!” “您不懂这里面的事……”韦东毅不想多解释,肚子適时地咕咕叫起来,“妈,有吃的吗?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早饭都没吃。” “有有有!快起来洗把脸,午饭都做好了!”一大妈连忙催促。 饭桌上,聋老太太看著孙子苍白疲惫的脸色,更是心疼得不行:“东毅啊,听你妈说你出任务了?熬了一宿?哎哟,这身子骨咋受得了!” “奶,没事儿,就是开车跑夜路,来回三百多公里,確实有点费神。”韦东毅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热乎乎的饭菜下肚,才感觉活过来一点。 老太太絮叨著:“那可不遭罪!饿坏了吧?多吃点!” 一大妈看著韦东毅的吃相,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东毅啊,正好你今天下午不用去厂里,咱们娘俩去趟百货大楼吧?” “去百货大楼干嘛?”韦东毅嘴里塞著饭,含糊地问。 “买手錶啊!”一大妈理所当然地说,“你干採购的,老跑乡下,没个表看时间哪行?再说了,大小伙子,戴块手錶也精神!你爸给的那200块『恋爱经费』,不就是让你置办行头的吗?” 韦东毅动作顿了一下,脑子里飞快转著。 手錶確实需要,而且董华文承诺的手錶票还没到手呢! 他咽下嘴里的饭,说道:“行啊!不过……妈,我们科长说了,完成任务就奖励我一张手錶票,我现在得去厂里一趟,把票领回来!用厂里发的票买,能省不少钱呢!” 一大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疑惑地问:“啊?就下乡收个油,还能奖励这么金贵的手錶票?你们厂里现在这么大方了?” 她一个家庭妇女,对工厂里的门道確实不太懂。 “嗨,您想哪儿去了!”韦东毅故作轻鬆地摆摆手,隨口编了个理由,“主要是我们这次任务完成得特別漂亮,给厂里弄到了计划外的好东西,领导一高兴就给了唄!具体细节说了您也不懂。” 他深知一大妈容易被糊弄过去,要是易中海在,就没这么简单了。 吃过午饭,虽然依旧睏倦,但想到即將到手的手錶,韦东毅还是强打精神,骑上自行车再次返回轧钢厂。 午休时间,厂区比早上安静许多。 门卫查得不严,韦东毅出示工作证便顺利进入。 他直奔採购三科办公室。 推开门,果然,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丁茜一人趴在办公桌上小憩。 听到动静,丁茜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看到是韦东毅,惊讶地问:“咦?东毅?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她以为出了什么岔子。 韦东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露出一个略带靦腆的笑容:“丁姐,打扰您休息了。是这样,昨儿那任务,董科亲口承诺的,只要完成就给我一张手錶票当奖励。我这不正好下午有空,就想著赶紧过来把票领了,下午好去买表。” “手錶票?!”丁茜的睡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她坐直身体,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著韦东毅,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探究,“行啊东毅!深藏不露啊!这才上班几天?手錶都要安排上了?” 在这个年代,手錶绝对是奢侈品,一个刚工作的小年轻就要买,確实扎眼。 韦东毅心里早有准备。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不好意思”和“依赖家里”的神情,嘆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丁姐,您可別笑话我了。我自个儿哪买得起手錶啊?工资都还没领过呢!这不是……家里著急给我找对象嘛!” 他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口,“我乾爸乾妈……就是钳工车间的易师傅他们,心疼我,说处对象不能太寒磣,硬是塞给我200块钱,说是……『恋爱专项经费』,让我置办点像样的行头。” “多少?!”丁茜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两……两百块?!恋爱经费?!” 这个数字带来的衝击力,比听到手錶票还要巨大十倍!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三四十块、娶个媳妇全套下来可能也就几十块的年代,两百块仅仅用来“处对象”?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天文数字! 丁茜脑子里嗡嗡作响,反覆確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韦东毅“靦腆”地点点头,仿佛没看到丁茜的震惊,继续“诉苦”:“是啊,我也觉得太多了,可他们非要给,说不能委屈了將来的儿媳妇……哎,压力大啊丁姐。” 丁茜足足愣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钳工车间的易师傅我认识啊,他可是八级钳工!难怪……你可真是认了个好乾爸!”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羡慕! 她之前还以为韦东毅就是个农村来的穷小子,要靠自己慢慢攒老婆本。 万万没想到,人家背后站著八级钳工易中海这座大靠山! 一个月工资小一百块! 家里只有一个老太太,將来房子、存款……不都是韦东毅的? 现在处对象就直接砸下两百块巨款! 这条件……在轧钢厂的未婚青年里,绝对是顶尖的了! 他自己又是干部身份,下个月转正就是49.5块的工资,再加上易家的家底……丁茜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 她猛地想起,上次韦东毅似乎提过让她帮忙介绍对象的事,当时她好像……没太当回事? 一股懊恼涌上心头。 “丁姐?丁姐?”韦东毅的声音把丁茜从思绪中拉回。 “啊?哦!东毅啊!”丁茜脸上瞬间堆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笑容,声音都柔和了几个度,“你看我这记性!上次你是提过一嘴找对象的事是吧?哎哟,丁姐这几天可是一直帮你留心著呢!就是……就是还没找到特別合適的!你放心,回头一有信儿,我立马通知你!” 她拍著胸脯保证,態度和之前判若两人。 韦东毅心中瞭然,知道是那“两百块”和“乾爸”发挥了魔力。 他也不点破,顺著话头说:“那太好了,谢谢丁姐费心!对了,上次可能没说太清楚,我的要求您还记得吧?要不我再跟您说说?” 丁茜立刻坐直身体,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態:“你说你说!这次丁姐拿笔记下来!保证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咱一步到位!” 她拿出纸笔,一副全力以赴的架势。 韦东毅心中暗笑,脸上却一本正经:“丁姐,我的要求其实挺简单。女方呢,有没有正式工作无所谓,是不是城市户口也没关係。” 他先拋出两个在当时择偶市场上极其重要的“非必要条件”,果然看到丁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接著说道:“但是,姑娘最好上过学,文化程度不能太低,起码得是高中毕业吧?身高嘛,最好在1米65以上,皮肤要白净,人长得要端正漂亮。性格呢,温柔贤惠点最好。目前……大概就这些吧。” 他条理清晰地罗列著。 丁茜刷刷地记著,听到“高中毕业”、“漂亮”这几个词时,笔尖顿了顿。 这要求……放在当时可不算低了。 漂亮姑娘多,但有文化的漂亮姑娘,还不在意户口和工作? 这目標群体可不大。 韦东毅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带著点年轻人特有的“坦诚”:“当然了,丁姐,这要求也不是死的。要是姑娘人长得……特別特別漂亮,跟电影明星似的,那其他什么学歷、户口、工作的,就都是浮云了!真的,只要人够漂亮,啥都好说!” 他最后这句,带著点半开玩笑的意味,却清晰地表达了他的核心诉求——顏值即正义。 丁茜听完,先是一愣,隨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的那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她合上小本子,用手指虚点了点韦东毅,一副“我懂你”的表情:“行了行了!绕那么大圈子!姐明白了!不就是想找个盘靚条顺的大漂亮嘛!包在姐身上了!” 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漂亮姑娘好找,按韦东毅现在的“硬条件”,绝对有挑的资本。 韦东毅也笑了,说了几句感谢的客气话。 他心知丁茜虽然势利,但交际广,真用心的话未必找不到合適的。 寒暄几句后,他告辞离开,准备去找董华文兑现那张至关重要的手錶票。 第30章 逛信託商店!易中海夫妇:千金难买我儿高兴! 韦东毅脚步轻快地走向董华文的办公室。 任务圆满完成,手錶票即將到手,心情自然舒畅。 他抬手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董华文熟悉的声音。 韦东毅推门而入,还没等他开口匯报任务情况,董华文已从办公桌后抬起头,脸上带著一种“正等你”的表情,开门见山道:“东毅啊,来得正好!我有个老战友,现在是区里某局的副局长。他家有个闺女,条件挺不错的,模样身段都好,性子也文静,跟你要求的那种『漂亮又有文化』挺对路!怎么样?要不要抽空见见?” 他语气带著几分热切,像是急於促成一件好事。 韦东毅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在办公室外和丁茜的对话,董华文怕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某局副局长的千金? 这身份在即將到来的风暴中,无异於一个烫手的山芋! 官越大,目標越大,谁知道几年后会是何等光景? 他可不想给自己找个定时炸弹。 找个根正苗红的普通工人家庭,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正理。 他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惶恐”和“自知之明”,连忙摆手:“哎哟,科长!您可別抬举我了!我这刚从乡下出来几天?腿上的泥点子还没洗乾净呢!人家领导家的千金,那是金枝玉叶,我哪敢高攀?不合適,真不合適!我这条件,找个踏实本分的工人家庭闺女就心满意足了。” 他把姿態放得很低,仿佛自己才是配不上的那个。 董华文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显然对韦东毅这种“妄自菲薄”的態度很不满。 他身子微微前倾,语重心长地教训道:“你这思想觉悟有问题!什么叫不敢想?现在是新社会了!讲究的是自由恋爱!只要你们年轻人互相看对眼了,天王老子的闺女也能娶得!他一个副局长怎么了?就算是部长家的姑娘,只要你有本事让人家姑娘乐意,照样能成!別被那些老观念束缚住了!”他试图给韦东毅打气。 韦东毅心里苦笑,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科长,您说的在理。可是……就算成了,这日子咋过啊?是我伺候她,还是她伺候我?这要是娶个『祖宗』回来,我这小身板可受不住!”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101????????????.??????超全 】 他故意说得夸张,带著点市井小民的“实在”。 “胡扯!”董华文被他气笑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媳妇伺候爷们,那不是天经地义?敢不伺候?该管就得管!该……” 韦东毅立刻“好心”提醒,声音压低,带著一丝促狭:“科长!慎言!慎言啊!这话要是让妇联的同志听见了,她们非得打上门来跟您好好『谈谈心』不可!现在可是『妇女能顶半边天』!打骂媳妇?这罪名可不小!” 董华文话说到一半,猛然意识到不对,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微微一变。 他脸上掠过一丝尷尬,显然想起了妇联那群战斗力爆表的女同志。 他乾咳两声,迅速调整表情,端起茶杯掩饰了一下,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无比“正確”:“咳咳……我刚才那是……那是错误的旧思想残留!是反面教材!东毅啊,你千万別学!这婚姻生活,两个人过日子,磕磕绊绊在所难免。作为新时代的男同志,咱们得有担当!得讲风格!要让著女同志!发生矛盾了,要讲道理,要沟通,绝对不能骂人,更不能动手!这才是真正的爷们儿气度!记住了吗?” 他义正词严,仿佛刚才那个说“该管就得管”的人不是他。 韦东毅忍著笑,连连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记住了,科长!您说得对,家和万事兴,得讲道理!” 董华文似乎也觉得这话题有点尷尬,不再多言,拉开抽屉,拿出那张承诺好的手錶票,推到桌子对面:“喏,给你的,任务完成的奖励。” 韦东毅拿起那张散发著油墨香气的宝贵纸片,心头一喜。 但他略一沉吟,试探著问:“科长,谢谢您!不过……这手錶票,我想跟您商量个事。我琢磨著,手錶想去信託商店淘个进口的,不用票。您看……能不能帮我把这手錶票,换成一张缝纫机票?” 他想著反正要去信託商店,不如一步到位,把缝纫机也解决了。 董华文一听,眼睛都瞪圆了,像看傻子一样看著韦东毅:“你小子!真是不识货啊!拿手錶票换缝纫机票?你亏大发了知道吗!”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身体往前倾,压低声音,仿佛传授什么江湖秘笈,“听我的,缝纫机那玩意儿,皮实得很,去信託商店淘个二手的,跟新的没差!但手錶不一样!新的就是新的,戴出去那面子、那精气神,能一样吗?旧錶再好,它也透著股……嗯,『旧』气!”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黑市上,一张手錶票能卖这个数!” 他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一张缝纫机票顶多这个数!” 他又伸出三根手指,“里外里差十块呢!你傻啊换它?” 韦东毅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才不识货呢!信託商店里那些保养好的欧米茄、浪琴,不比你这国產的上海表有品? 但他面上只能装作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噢!原来是这样!还是科长您门儿清!听您的,不换了不换了!” 他赶紧把票揣进兜里,仿佛怕董华文反悔。 董华文看他“迷途知返”,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 经过刚才的“思想教育”和“票务科普”,他也觉得有点心累,挥挥手:“行了,没事就赶紧忙你的去吧!下午要用车是吧?钥匙在你那儿,自己看著办,別耽误正事就行。” “得嘞!谢谢科长!”韦东毅如蒙大赦,揣著宝贝手錶票,美滋滋地离开了办公室。 可能有人会说,去拉了几百斤油回来就像立了啥大功一样,奖励这又奖励那的,现实吗? 当然现实! 你要知道三年困难时期刚过,但其影响还將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这年头物资紧缺,有时候是有钱也没地方去买! 韦东毅心里清楚,这几百斤油和一头羊,在这个物资极度匱乏的年代,分量远非几张票证可比。 钱和票是死的,能把计划外的紧俏物资弄回来,才是真本事! 这奖励,他拿得心安理得。 回到大办公室,跟丁茜打了个招呼,韦东毅直奔停车场。 坐进驾驶室,他想了想,方向盘一转,吉普车径直开往钳工一车间。 天使投资人易中海同志,得通知一下。 一车间机器轰鸣。 韦东毅目光扫视,很快在熟悉的工位找到了易中海。 他穿过忙碌的工人,走到易中海身边,提高声音盖过噪音:“爸!今天下午我休息,跟我妈约好了去信託商店买手錶。您看您要不要一起去掌掌眼?” 易中海正和一个工友討论图纸,闻声抬头,看到是韦东毅,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东毅?你啥时候回来的?不是说出差了吗?”他放下手里的工具。 “今儿早上五点就回来了!算啥出差啊,就跑了一趟双塔山,拉了三百斤生油和一只羊。”韦东毅语气轻鬆。 旁边几个工友好奇地围了过来。 一个中年师傅打量著韦东毅,问易中海:“老易,这是你儿子?看著真精神!” 易中海挺直腰板,脸上带著自豪,指著韦东毅大声介绍:“这是我乾儿子韦东毅!跟亲的没两样!今年刚中专毕业,干部身份,分到咱厂採购三科了!前些天食堂吃的野猪肉,还有今天刚拉回来的油和羊,都是他开车跑回来的!”语气里满是骄傲。 眾人一听,纷纷夸讚起来: “干部啊!厉害!” “採购三科?那可是好部门!听说油水足著呢!” “小伙子有出息!老易你有福气啊!” 韦东毅笑著从兜里掏出“牡丹”烟,挨个给师傅们递上,態度恭敬又不失大方:“师傅们好,抽菸!以后还请多关照!”简单寒暄几句,互相认识了一下。 易中海看著韦东毅待人接物如此得体,在一旁欣慰地点点头。 等他们聊得差不多了,易中海对刚才说话的中年工友说:“老李,下午没啥急活吧?帮我跟主任请个假,下午我有点家事。” 老李爽快地答应:“行!老易你有事就去忙,下午我盯著。” 易中海父子俩在一眾工友羡慕的目光中离开车间。 坐进吉普车副驾,易中海还有些不真实感:“真开车去啊?跟你科长说好了?” “说好了,爸您坐稳!”韦东毅发动车子,平稳驶出厂区。 他先开车回四合院,把车停在胡同口。 两人下车回家,准备稍微休息一下再去信託商店,毕竟现在时间还早。 回到屋里,韦东毅把董华文给的手錶票,还有早上和张勇分的那几张粮票、布票,一股脑儿都掏出来递给一大妈:“妈,票都在这儿了。” 易中海看著那张手錶票,眼睛一亮,忍不住追问:“东毅,这手錶票……真是完成採购任务奖励的?”手錶票的稀罕程度,他太清楚了。 韦东毅又把在董华文办公室那套说辞搬出来解释了一遍。 易中海这才放下心,感嘆道:“不容易啊!这奖励实在!” 看著那张票,易中海忽然有了想法,试探著说:“东毅啊,既然有票了,咱就去百货大楼买块新的上海表吧?那多亮堂!缝纫机去信託商店买个旧的就行,那东西结实。” 韦东毅却摇摇头,態度很明確:“爸,我不太喜欢上海表的样子,有点……太板正了。我还是想去信託商店看看有没有样式好看点的进口表,旧点无所谓。要不……这手錶票您用了吧?您也该有块表了。”他是真心想给易中海买。 易中海想都没想就摆手拒绝:“我要那玩意儿干啥!整天在车间,看墙上掛钟就行!你年轻,又干採购,经常在外面跑,才需要块好表撑门面!听你的,去信託商店看!” 他节俭惯了,可以毫不犹豫给韦东毅两百块“恋爱经费”,但绝不会一百多块给自己添置一块表。 韦东毅知道劝不动,也不再坚持,回自己屋小憩去了。 午休过后,三人精神稍振。 一大妈特意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蓝布罩衫,头髮也梳得一丝不苟。 三人收拾妥当,走出家门。 午后烈日炎炎,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注意到他们。 刚走到前院垂门,就碰见三大妈正拿著小喷壶,小心翼翼地给她家窗台下那几盆宝贝草浇水。 看见易中海一家三口穿戴整齐出门,一大妈还穿了“出门衫”,三大妈好奇地问:“一大妈,你们这是去哪儿啊?打扮得这么齐整?” 一大妈脸上洋溢著喜气,声音都带著笑:“嗐,这不趁著东毅今天休息嘛!带他去信託商店,把手錶和缝纫机置办上!早点准备著,省得到时候抓瞎!” 三大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著三人走远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自家解成周末就要带对象回来了,可结婚的“三十六条腿”还没影呢。 再看看人家韦东毅,对象还没著落,“四大件”都快凑齐了……这差距,让她嘴里发苦。 韦东毅发动吉普车,特意让第一次坐小汽车的一大妈坐副驾驶,易中海坐在后座。 车子平稳地驶出胡同,匯入街道,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一大妈起初还有些新奇,但毕竟是四九城长大的人,很快就適应了。 韦东毅享受著这小小的虚荣,车子很快开到了菜市口信託商店。 停好车,三人刚下车,一个穿著信託商店工作服、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堆著职业化的笑容,眼神却带著探询:“同志,来买点啥?需要帮忙不?”他声音不高,显得很熟络。 韦东毅一愣,信託商店门口也有“导购”? 他刚想开口,易中海已经接过了话茬,语气沉稳:“小同志,我们来买缝纫机,再看看手錶。你有啥好介绍?” 这个名叫王二狗的年轻人眼睛一亮,飞快地扫了三人一眼,特別是韦东毅手腕上还没表,压低声音说:“大叔,您问著了!我叫王二狗,就在里面工作。缝纫机前两天刚收了一台『燕牌』的,成色贼新!还没来得及摆出来呢!手錶嘛,柜檯里也有几块不错的。”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有好东西,但得“內部操作”。 韦东毅和易中海交换了个眼神,心领神会。 韦东毅动作自然地掏出兜里剩下的半包“牡丹”,又飞快地摸出一块钱,巧妙地塞进烟盒里。 借著身体的掩护,他把烟盒塞到王二狗手里,动作流畅隱蔽。 王二狗手指一捏烟盒厚度,脸上笑容更盛,顺手就把烟盒揣进裤兜,热情地一摆手:“得嘞!三位跟我来!咱进去看!” 跟著王二狗走进略显昏暗、飘荡著旧物特有气味的信託商店,他一边带路一边问:“手錶想看看啥样的?柜檯里有块上海牌的全钢手錶,刚收不久,原主就戴了两年,保养得跟新的一样!” 韦东毅直接道:“王同志,我这儿有手錶票,但我不太喜欢上海表那种钢链的。想看看有没有进口的,最好是皮带的那种,样子好看点,成色好的。” 王二狗闻言,惊讶地看了韦东毅一眼,心里嘀咕:有票不买新的,跑这来买二手进口表?这人有点怪。 但收了人家的“心意”,他脸上笑容不变,反而竖起大拇指:“嘿!有品位!进口表戴著就是不一样!您跟我来!”他带著三人径直走向钟錶柜檯。 柜檯里坐著一位戴著寸镜的老师傅,正埋头修表。 王二狗凑过去,熟稔地说:“刘师傅!我这兄弟想看看进口皮带表,把您那几块压箱底的好货拿出来给搂搂唄?” 刘师傅抬起头,透过寸镜瞥了王二狗一眼,又看看韦东毅,笑骂道:“王二狗,这又是你哪门子兄弟?你小子嘴里就没句实话!” 王二狗脸皮厚,嘿嘿一笑:“瞧您说的!四海之內皆兄弟嘛!快拿出来吧,有好东西別藏著掖著!” 刘师傅摇摇头,也不再多说,弯腰从柜檯底下拿出一个铺著绒布的木托盘,小心地放在柜檯上。里面躺著几块光泽温润的旧錶。 “看看吧,都是进口货,机芯我都拆开保养过了,走时精准得很。再戴个二十年没问题。錶带要是嫌旧,加一块钱给你换条新的牛皮带。” 韦东毅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托盘里有万国、积家、劳力士,还有一块品相极佳的浪琴。 他挨个拿起来掂量、端详,最终,那块线条优雅、錶盘简洁的九成新浪琴俘获了他的心。 在这个年代,收藏价值是其次,实用和眼缘更重要。 他试戴了一下,冰凉的金属表壳贴著皮肤,皮带柔软舒適,大小也正合適。 “刘师傅,就这块浪琴了!”他做出决定。 刘师傅看了看那块表,点点头:“好眼光!这块是原装芯,没动过,走时很稳。表82,换錶带加1块,一共83。” “成!麻烦您帮忙换个新錶带。”韦东毅爽快地取下表递过去。 王二狗抢著接过表,放到刘师傅的工作檯上,自己则麻利地给韦东毅开票收钱。 两人配合默契,等韦东毅付完钱,刘师傅那边也换好了崭新的棕色牛皮錶带。 韦东毅接过焕然一新的浪琴表,直接戴在了左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情愉悦。 “走,看缝纫机去!”王二狗招呼著,带著三人穿过拥挤的货架,走向后面的仓库。 仓库里光线更暗,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旧家具和大型物件,空气中瀰漫著灰尘和陈旧木头的气味。 王二狗轻车熟路地把他们领到角落,那里立著一台擦拭得鋥亮的“燕牌”缝纫机。 黑色的机身,闪亮的镀铬部件,看起来確实很新,几乎没什么使用痕跡。 缝纫机这玩意儿,韦东毅是十足的外行。 他识趣地没往前凑,把舞台让给一大妈。 一大妈立刻上前,眼神发亮,围著缝纫机仔细检查起来,这里摸摸,那里转转踏板,又拉开抽屉看看配件是否齐全,动作熟练得像行家。 趁著这功夫,王二狗凑近韦东毅,压低声音问:“兄弟,你那手錶票……既然买了旧錶,新表票是不是就用不著了?”他眼神里带著热切的期待。 韦东毅心念一转,点了点头:“嗯,暂时是用不上了。” 王二狗脸上顿时笑开了:“那……兄弟,你看这样行不?你这票……能不能让给我?我拿东西跟你换!信託商店里的东西,你看上啥了,只要我能办到的,都好商量!”他拍著胸脯保证。 韦东毅心中早有盘算,他先没回答王二狗,而是走到正在研究缝纫机的一大妈和易中海身边,低声商量:“爸,妈,我还有个想法。我看信託商店里有旧照相机,想买一台。平时给奶奶、给你们拍拍照,留个念想。您看……” 一大妈拿不定主意,看向易中海。 易中海有些犹豫:“照相机?那东西金贵吧?不得好几百?” 一直留意著这边的王二狗立刻插话:“大叔,没那么贵!我们这儿有台徠卡的,功能完好,才80块!”他报了个极具诱惑力的价格。 听到才80块,易中海明显鬆了口气,再想到能拍全家福,立刻拍板:“行!东毅喜欢就买!咱不差这点钱!” 一大妈见易中海同意,也笑著点头。 在老两口眼里,儿子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韦东毅这才转向王二狗,微笑道:“王二狗兄弟,手錶票可以给你。但不要钱,我想换胶捲。就是照相机用的那种。你这里应该有吧?135规格的,越多越好!” 王二狗一听,喜出望外,胶捲可比真金白银好弄多了! 他连忙应承:“有!有!135胶捲有的是!兄弟你等著!” 他让韦东毅三人稍等,自己一溜烟跑开了。 这边,一大妈也检查完毕,满脸喜色地对韦东毅说:“东毅,这缝纫机捡著大便宜了!跟新的没两样,一点毛病没有!” 很快,王二狗抱著几个绿绿的纸盒子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兄弟,你看!正品『柯达』4卷,国產『公元』、『乐凯』这些副品的5卷!按市价算,这些胶捲值28块了!还差两块,我再补给你钱!”他把盒子递给韦东毅。 韦东毅接过来看了看,胶捲包装完好,生產日期也还早。 他满意地点点头:“王兄弟,这就够了!咱这是交换,不是买卖,不用算那么清。再说了,没你帮忙,我也买不到这么齐整的胶捲。” 他爽快地从兜里掏出那张手錶票递给王二狗。 王二狗接过票,如获至宝,激动地抱了抱拳:“韦兄弟!局气!以后想淘换啥好东西,儘管来找我王二狗!保证给你挑最好的!” 韦东毅也笑著抱拳回礼:“王二狗兄弟,我叫韦东毅,红星轧钢厂採购三科的!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你!” 接下来,王二狗手脚麻利地帮他们开了缝纫机的售卖单(120元)。 又领著韦东毅去相机柜檯,以80元的价格买下了那台保养得极好的徠卡相机。 相机装在结实的牛皮套里,机身几乎没有划痕,快门声清脆有力。 东西都买齐了。 王二狗和韦东毅合力將沉甸甸的缝纫机抬上了吉普车后备箱。 看著崭新的缝纫机和鋥亮的徠卡相机,易中海夫妇脸上都洋溢著满足的笑容。 韦东毅心中一动,拿出装好胶捲的崭新徠卡相机,调整好光圈和焦距,然后招呼王二狗:“王兄弟,麻烦你,帮我们拍张全家福吧!就在车这儿!” “好嘞!没问题!”王二狗爽快地接过相机,虽然动作略显生疏,但態度很认真。 易中海、一大妈和韦东毅站到吉普车旁,阳光洒在他们身上。 三人站得笔直,脸上都带著发自內心的、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笑容。 这笑容里,有完成採购任务的轻鬆,有置办家当的喜悦,更有家人团聚的温馨。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响起,瞬间定格了这个平凡却又充满意义的午后。 “谢了王兄弟!”韦东毅接过相机,再次道谢。 告別了热情的王二狗,韦东毅发动吉普车。 载著崭新的缝纫机、珍贵的徠卡相机、手腕上沉甸甸的浪琴表,还有满心的暖意,驶离了菜市口信託商店,向著家的方向,稳稳驶去。 车窗外,六十年代四九城的街景缓缓倒退,车厢內,是属於他们小家庭的、踏实的幸福感。 第31章 许大茂的精明,三大爷的算计!媒婆登门!韦东毅选姑娘! 吉普车驶过胡同口的老槐树,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在傍晚的静謐中格外清晰。 夕阳的余暉透过没有玻璃的车窗,给车厢內镀上一层暖金色。 一大妈坐在副驾驶上,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气,她侧过身,对著开车的韦东毅絮絮叨叨: “东毅啊,妈这心里头算是落下一块大石头!东西都置办齐了,就差新媳妇进门了!托的王媒婆,那可是咱们街道上有名的快嘴热心肠,她说好了,晚点就把姑娘们的照片送家里来。” 一大妈的声音透著兴奋,“你先看看照片,要是有相中的,咱就抓紧安排见面!这处对象啊,眼缘顶顶重要,要是互相都看对眼了,那就得趁热打铁,赶紧把婚事办了!可不敢拖久了夜长梦多。” 后座上,易中海一边小心翼翼地扶著那台崭新的燕牌缝纫机,一边竖著耳朵仔细听老伴的话,不时地点头附和,嘴角带著欣慰的笑意。 车厢里瀰漫著一种尘埃落定、期盼未来的温馨氛围。 韦东毅双手稳稳把著方向盘,感受著腕上那块沉甸甸的浪琴錶带来的踏实感,听著乾妈的絮叨,心里也泛起暖意。 他笑著应和:“妈,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照片来了我肯定仔细挑。再说,科里的丁茜姐也挺热心,说也要帮我留意著呢。” “哎哟!厂里的同事也要帮忙?那敢情好!”一大妈一听,更是喜上眉梢,回头和易中海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人多力量大,路子也广!我儿子这条件,不愁找不到好姑娘!” 易中海也呵呵笑出了声,车厢里的气氛愈发轻鬆欢快。 吉普车在夕阳下穿行,载著一家人的笑声和憧憬驶向熟悉的大院。 车子稳稳停在四合院门口那块磨得光滑的青石旁。 韦东毅瞥了一眼腕錶,五点十分,轧钢厂的下班铃声很快就要拉响,胡同里很快就会热闹起来。 “爸,搭把手!”韦东毅熄了火,招呼易中海。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从后备箱抬出那台沉甸甸、擦得鋥亮的燕牌缝纫机。 一大妈则像捧著宝贝似的,把装著徠卡相机的牛皮套斜挎在肩上,紧紧跟在后面。 三人刚踏进垂门,就像往平静的水塘里扔了块大石头。 “哎哟!一大爷!您这是……缝纫机?!”前院正收衣服的赵婶眼尖,第一个惊呼出声。 “我的天!快看东毅手上!那表……亮得晃眼!” “一大妈脖子上掛著啥?盒子?不像啊……” “那是照相机吧?我的老天爷!” 惊呼声此起彼伏,原本在各自门口纳凉、做饭、哄孩子的邻居们,像被磁石吸引般,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易家三口和他们手里的“三大件”上,震惊、羡慕、好奇交织在一起,整个前院瞬间沸腾了。 “老易!你们家这是……发財了?”二大爷刘海中挺著肚子挤过来,小眼睛瞪得溜圆,围著缝纫机嘖嘖称奇。 “一大爷,东毅,这……这怎么回事啊?一下子添置这么多大件?”三大爷阎埠贵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手錶和相机上来回逡巡,心里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一大妈被眾人围著,只觉得脸上发烫,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扬眉吐气。 她挺直了腰板,脸上红光满面,声音都响亮了几分:“嗐!瞧你们说的!这不都是为了我们家东毅嘛!孩子大了,该成家了!这些东西,都是给他预备著以后结婚用的!” 她环视一圈,带著点炫耀的口吻补充道:“各位街坊邻居,要是有认识的好姑娘,可千万想著给我们东毅介绍介绍啊!我们老两口先谢谢大家了!” “结婚用的?!” “我的乖乖!手錶、缝纫机、照相机……这得多少钱啊!” “以前真没看出来,老易两口子这么捨得!对自己都抠抠搜搜的,对乾儿子是真大方啊!” “谁说不是呢!看看人家这乾儿子当的,比亲生的还金贵!咱整个胡同,谁家置办得起照相机?” 邻居们的议论像潮水般涌来,目光复杂地落在易中海和一大妈身上。 在他们的印象里,八级钳工易师傅家虽然收入高,但两口子过日子那是出了名的节省。 家里除了台老掉牙的收音机,这些年就没添过像样的大件。 刘海中家买了收音机,阎埠贵家添了自行车。 易中海呢?天天靠两条腿上下班。 谁能想到,这乾儿子韦东毅一来,先是全套新家具(三十六条腿),紧跟著就是手錶、缝纫机,现在连城里人都稀罕的照相机都配上了! 这宠得也太过分了吧? 韦东毅对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恍若未觉,他抬著缝纫机的一头,对易中海说:“爸,这缝纫机先放您那屋吧?搁我那儿现在也用不上,还占地方。” 易中海想都没想,立刻点头:“成!放我那屋稳当!等你娶了媳妇,再搬过去也方便。” 韦东毅却摇了摇头:“爸,搬来搬去多麻烦。就让它一直在您那屋待著吧。反正以后我成了家,吃饭不也得在您这边?缝纫机放哪都一样用。” 他这话说得自然,却透著对未来的规划和对这个“家”的归属感。 易中海听了,心头一热,连声说:“好,好,听你的。” 两人抬著缝纫机,在邻居们一路的注目礼和惊嘆声中,穿过中院,径直抬进了易中海夫妇居住的正房。 一大妈赶紧指挥著把缝纫机暂时放在地上,自己麻利地开始挪动屋里的桌椅板凳,腾出一个靠窗、光线好的位置。 “来,东毅,放这儿!”一大妈收拾妥当,招呼道。 韦东毅深吸一口气,双臂一用力,稳稳地將缝纫机搬到了指定位置。 看著这台崭新的机器在自家屋里安了家,一大妈脸上笑开了,她爱惜地摸了摸光滑的机头:“这下可好了!以后给老太太做袄,给你们爷俩缝补衣裳、做点新衣服,可就省事多嘍!又快又板正!” 易中海和韦东毅刚坐下歇口气,端起搪瓷缸子灌了几口凉白开。 这大热天的,稍微动弹就是一身汗。 韦东毅听著乾妈的话,目光扫过缝纫机,心里琢磨了一下,开口道:“妈,做衣服光有机器不行,还得有布啊。这样,回头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厂里或者別的路子弄点布票布头回来。” 他如今在採购科,接触的门路確实多了些。 易中海一听,脸色立刻严肃起来,放下茶缸,语气带著告诫:“东毅!你可別动歪脑筋!投机倒把那是犯法的事!咱家不缺布,你妈柜子里还存著些呢!” 一大妈也连忙附和:“就是就是,可不敢去干那危险事!咱家够用了!” 韦东毅看著老两口紧张的样子,失笑道:“爸,妈,你们想哪去了!我是那种人吗?我的意思是,找我们董科长聊聊,看看厂里能不能跟纺织厂那边搞搞互助,用咱们厂的东西换点他们处理的布匹布头回来,这不违反政策吧?” 他解释道,“这叫计划外物资调剂,厂里常有的事。” 听他这么一说,易中海两口子才鬆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哦,这样啊!那行,你看著办,能行就行,不行也別勉强。” 又閒话了几句家常,韦东毅看了看腕上的浪琴表,指针已经指向五点四十。 他站起身:“爸,妈,我得赶紧把车还回厂里了,再晚点后勤该下班锁门了。回来路上需要我带点什么不?菜啊什么的?” 易中海摆摆手:“不用不用,家里都有,你人平安回来就行,路上小心点。” 韦东毅应了一声,快步出门,发动吉普车,匯入了傍晚开始拥挤起来的人流。 赶在下班高峰彻底到来前,他把车开回了轧钢厂,稳稳停在后勤部的车位上。 他摸了摸兜里的车钥匙——董科长说了,钥匙他保管著,带回家或放办公室都行。 韦东毅想了想,还是把钥匙揣进了自己兜里,转身走向自行车棚,骑上自己的二八大槓,轻快地蹬出了厂门。 路过胡同口的供销社时,韦东毅想起烟盒空了。 他剎住车,支好,走了进去。 傍晚的供销社里人不多,只有几个刚放学的小学生,扒在玻璃柜檯前,眼巴巴地望著里面五顏六色的果和玩具,过著眼癮。 “劳驾,几位小同志,让让道儿。”韦东毅和气地对那几个孩子说道。 孩子们倒也听话,闻声立刻让开了一条缝。 韦东毅走到卖烟的柜檯前。 柜檯后面,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年轻男售货员正坐在凳子上,胳膊肘支著柜檯,手托著下巴,眼神放空,不知神游到了何方,对进来的顾客毫无反应。 “同志,麻烦来包牡丹。”韦东毅提高了一点声音。 那青春痘售货员像是被惊醒了梦游,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毫无焦点地扫了韦东毅一眼,然后又缓缓垂下,恢復成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仿佛韦东毅是团空气。 韦东毅对这种国营商店售货员常见的“大爷”做派早有心理准备,也不动气,耐著性子等了一分钟。 柜檯里依旧毫无动静。 “同志,来包牡丹烟。”韦东毅再次开口,声音又提高了一度。 青春痘售货员再次被“打扰”,这次他抬起头,眉头紧锁,一脸的不耐烦,衝著韦东毅就嚷道:“喊什么喊!听见了!我又不聋!”语气冲得能呛死人。 韦东毅的目光扫过青春痘那张写满“別烦我”的脸,又瞥了一眼墙上贴著的、落满灰尘的“严禁打骂顾客”標语,深吸一口气,强行把心头蹭蹭往上冒的火气压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得像白开水,重复道:“来包牡丹烟。” “四毛!一张烟票!”青春痘售货员黑著脸,手一伸,语气生硬。 韦东毅懒得跟他多费口舌,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烟票和八毛钱递过去:“两包。” 青春痘一把抓过钱票,仿佛韦东毅欠了他钱似的,没好气地嘟囔抱怨:“嘿!买两包不早说!白费我工夫!多说一个字能累死你啊?” 那嫌弃的神情和语气,仿佛韦东毅给他添了天大的麻烦。 韦东毅只觉得一股邪火直衝脑门,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刚想开口懟回去,目光再次触及墙上那讽刺的標语,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又鬆开。 他在心里狠狠记了这青春痘一笔:小子,別落单让我碰上! 这年头,供销社的售货员就是“爷”,得罪了他们,轻则挨顿损,重则被列入黑名单,以后甭想在这片买到东西。 韦东毅不想惹这无谓的麻烦。 青春痘虽然嘴上不饶人,动作倒是没敢太磨蹭,很快开了票,把两包牡丹烟和一个找零的小票拍在柜檯上。 韦东毅抓起烟,看都没再看那售货员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令人憋闷的地方。 刚推著自行车走进四合院大门,就看见许大茂也推著车从外面回来。 许大茂的车把上掛著两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塞满了东西,隱约露出些晒乾的蘑菇、山野菜,车后架上还绑著一个竹编的鸡笼,里面一只肥硕的老母鸡正不安分地咕咕叫著。 许大茂嘴角咧到耳根,哼著不成调的小曲,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 韦东毅一看就知道,这放映员又是刚从哪个公社“满载而归”。 都说採购员油水足,其实放映员才是闷声发大財的主。 公社里为了请动放映员去放场电影,好吃好喝供著不说,临走时土特產更是大包小包地塞。 “大茂哥,刚回来?收穫不小啊!”韦东毅推车上前,笑著打招呼。 两人推著车正要过门口那道高门槛,三大爷阎埠贵像地鼠似的,不知从哪里“噌”地一下就躥了出来,满脸堆笑,目標明確地直奔许大茂。 “哎哟!大茂回来啦!辛苦辛苦!来来来,这门槛高,三大爷帮你抬一把!”阎埠贵说著,热情地伸手就去抓许大茂的自行车后架,眼睛却像黏在了那两个鼓囊囊的包和鸡笼上,对旁边的韦东毅视若无睹。 许大茂多精的人,哪能不明白三大爷这点小心思。 他赶紧侧身挡住阎埠贵的手,连声道:“哎哟,三大爷,不用不用!这点东西轻飘飘的,我自己来!您歇著,歇著!” 边说边迅速从车把上一个包里掏出一串品相不错的干蘑菇,不由分说地塞到阎埠贵手里,“拿著拿著,乡下农民兄弟给的山货,不值什么,您拿回去添个菜!” 阎埠贵接过蘑菇,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凑到鼻子底下深深一闻,做出一副陶醉状:“嘿!这味儿正!野生的吧?大茂啊,还得是你!每次下乡都不空手,本事!”他习惯性地想捧两句。 许大茂一听,脸色微变,立刻纠正道:“三大爷,瞧您这话说的!这是人家老乡看我放电影辛苦,硬塞给我的心意!一片淳朴感情,怎么到您嘴里就变味儿了呢!” 说完,推著车就往院里走,不再搭理阎埠贵。 阎埠贵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对著许大茂的背影赔笑:“是是是,我嘴笨!心意,是心意!大茂你別往心里去啊!” 等许大茂走远了,阎埠贵才收起那副諂媚的笑脸,转向一直被晾在旁边的韦东毅,脸上带著点尷尬,没话找话地感嘆道:“东毅啊,瞅瞅人家放映员这差事,真是肥得流油!许大茂这趟,山货、老母鸡……嘖嘖,就没见他空手回来过。”他试图用閒聊化解刚才的尷尬。 韦东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呦,三大爷,您老眼神儿终於瞅见我了?我还以为您刚才光顾著帮许大茂『过门槛』,把我当透明人了呢。”他故意揶揄道。 阎埠贵老脸一红,推了推眼镜,强自辩解:“东毅你这孩子!三大爷我是那样人吗?这不是看他东西多,门槛不好过嘛!想著搭把手,邻里之间互相帮助,应该的!”他努力把刚才的势利行为往“热心”上扯。 韦东毅看破不说破,只是笑了笑,没再揪著不放。 毕竟他给三大爷出的那个“打窝子”钓鱼换钱的主意,確实让阎家多了些进项,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阎埠贵见韦东毅没计较,心里鬆了口气,目光无意中扫过韦东毅的手腕,看到那块崭新的手錶,猛地想起三大妈中午跟他说的爆炸性新闻,立刻来了精神:“哎,东毅!听你三大妈说,今儿你爸给你把结婚的家当置办齐了?手錶、缝纫机都买了?还说……还买了台照相机?真有这事儿?”他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著好奇和算计的光芒。 韦东毅心里立刻拉响了警报。 这年头相机是稀罕物,但胶捲更金贵,洗照片也麻烦。 他太清楚院里邻居的秉性了,要是开了免费拍照的口子,以后就別想消停。 “三大爷,相机是买了。”韦东毅先承认,紧接著话锋一转,把难题拋了出来,“可这胶捲是真不好弄,金贵著呢!您这是……想照相?” 阎埠贵一听“胶捲难弄”,心里的小算盘就噼啪响开了。 他试探著问:“东毅啊,这胶捲……它得多少钱一卷啊?” “便宜的国產货,像『公元』、『乐凯』这种,大概两块多钱。好点的进口『柯达』,得四块多。”韦东毅报了个实价,“一卷胶捲能拍三十六张。三大爷,咱一个院住著,您要用相机,也不是不行。这样,您自己弄来一卷胶捲,甭管便宜贵的,我免费给您拍二十张。拍完胶捲您拿走,洗照片您自己想办法去照相馆,他们洗一张估计收您一两毛。您看这法子成不成?” 阎埠贵一听这成本,心里就开始飞快地盘算:最便宜的胶捲两块多,洗二十张照片,就算按一毛五一张算,也得三块钱。加起来就五块多了!要是去照相馆,给阎解成拍一张二寸的结婚照,顶多八毛钱!虽然只拍一张,但便宜啊! 他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眉头拧成了疙瘩,显然陷入了极其艰难的经济权衡。 韦东毅也不催促,饶有兴致地看著这位精於算计的三大爷在“面子”(多拍几张)和“里子”(省下好几块钱)之间激烈斗爭。 这种观察,对了解人性还挺有意思。 阎埠贵纠结了好半晌,脸上的肌肉都绷紧了,最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长长吁了口气,表情放鬆下来,带著点肉痛和遗憾对韦东毅说:“东毅啊,耽误你工夫了。三大爷我想了想,还是……还是去照相馆拍吧!省心!”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经济实惠的方案。 果然!韦东毅心里暗笑,阎老西还是那个阎老西,在真金白银面前,儿子的结婚纪念照数量也得让步於成本核算。 不过他也理解,阎埠贵那点工资养活一大家子,不算计到骨头缝里,日子真过不下去。 “成!听您的三大爷。”韦东毅点点头,不再多言,推著自行车进了中院。 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些扎堆在自家门口的邻居们,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窃窃私语声嗡嗡作响。 今天易家为了乾儿子相亲如此大手笔地置办家当,尤其是那台稀罕的照相机,足够成为这个大院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热议话题了。 推车来到易中海家门口,韦东毅发现屋里比平时热闹。 除了易中海和一大妈,饭桌旁还坐著一位陌生的中年妇女。 那妇女约莫四十多岁,穿著件半新的蓝布褂子,头髮梳得一丝不乱,眉眼间透著股精明利索劲儿。 一大妈见韦东毅回来,脸上笑开了,连忙招呼:“东毅,快进来!正好,正说你呢!这位是咱们街道上有名的王婶,做媒那是一等一的好手!你下午去还车那会儿,妈特意去把王婶请来给你说亲的!” 韦东毅刚放下自行车进屋坐下,那位王媒婆的目光就像探照灯似的,从他进门起就没离开过他身上。 她上下打量著韦东毅,越看眼睛越亮: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身板笔挺,相貌堂堂,尤其那双眼睛,透著读书人的清亮和沉稳。 这外在条件,在她几十年的媒婆生涯里,绝对排得上顶尖! 再听一大妈介绍,是中专生,参加工作就是干部身份,自己分了房,家里“四大件”配齐了,“三十六条腿”也打好了,乾爸是八级工,乾妈持家有道,家里还没別的孩子爭抢……这条件,打著灯笼也难找啊! 王媒婆心里瞬间就转过了七八个自家亲戚或熟人家里適龄姑娘的模样,决心一定要把这桩好媒揽下。 “东毅同志是吧?真是一表人才!”王媒婆笑容满面,声音都热情了几分,“快跟婶子说说,你想找个啥样的姑娘?有啥要求儘管提!婶子手里好姑娘多著呢!” 韦东毅被三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乾爸、乾妈、媒婆)热切地盯著,饶是他心理素质不错,第一次经歷这种“面试”,也感到一丝不自在。 他定了定神,把自己那套择偶標准又清晰地说了一遍:学歷最好高中以上,性格温柔,样貌俊俏,身高皮肤有要求,农村城市户口不限…… 王媒婆听得连连点头,特別是听到“不介意农村户口”时,眼睛更是放光——这等於一下子拓宽了巨大的资源库啊! 她正琢磨著手里几个农村亲戚家的俊俏姑娘,一大妈却忍不住插话了:“东毅啊……” 一大妈拉了一下韦东毅的胳膊,脸上带著明显的不赞同,“咱家这条件,干嘛非得往农村找啊?一般只有城里实在找不著对象的,才退一步找农村姑娘呢!你看后院贾家东旭,当年不就是……”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拿贾东旭娶秦淮茹的例子来佐证自己的观点。 易中海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带著点责备看向老伴:“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啥?农村姑娘怎么了?只要姑娘人好心善,踏实本分,咱家不挑这个!不就是將来孩子的口粮吗?咱家又不是负担不起!”他在这点上倒是很开明,更看重人品。 韦东毅见老两口意见有了分歧,又看到王媒婆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他略一沉吟,折中地说道:“王婶,您看这样行不行?咱先在城里適龄的姑娘里头看看?要是有各方面都特別合適的,那当然最好。要是实在没特別中意的,咱再考虑农村的好姑娘,您说呢?” 他既照顾了一大妈的面子,又给王媒婆留了发挥的空间,话也说得滴水不漏。 王媒婆立刻恢復了笑容,连连点头:“对对对!东毅这话在理!咱先紧著城里的挑!就你这条件,城里好姑娘还不是隨你选?” 她心里也清楚,一大妈说的才是当下普遍的“行情”,韦东毅这条件,在城里婚恋市场绝对抢手。 说著,王媒婆从隨身挎著的布包里,珍重地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从里面倒出七八张姑娘的照片,一张张铺开在桌面上,热情地推到韦东毅和凑过来的一大妈面前:“来,东毅,一大妈,你们先瞧瞧这些!这都是我精挑细选,条件不错的城里姑娘!” 韦东毅和一大妈凑近了细看。 照片上的姑娘们,穿著这个年代最常见的碎或格子上衣,髮型清一色的大辫子或两根麻辫,笑容靦腆羞涩。 照片是黑白的,加上时代特有的照相馆布景和略显僵硬的姿势,姑娘们的容貌看起来都颇为朴实,但要说多漂亮出眾,確实一个也没有。 韦东毅心里毫无波澜,连拿给奶奶过目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一大妈看著照片,眉头也微微蹙起。 她是知道自己乾儿子心思的,就喜欢漂亮姑娘。 眼前这些姑娘,別说韦东毅了,她自己看著也觉得太过普通,配不上自家这么出挑的儿子。 “他王婶,”一大妈抬起头,脸上带著客气的笑,语气却很直接,“这些姑娘,看著都挺……朴实的。不过,我们家东毅吧,还是想找个模样更周正些的。你看……你手里头还有没有別的姑娘照片?或者这两天再帮著费心寻摸寻摸?”她委婉地表达了全盘否定。 王媒婆脸上的笑容有点掛不住了,略显尷尬。 她拿出来的这些照片什么水平,她自己心里有数,给韦东毅看也就是撞撞运气。 她一边把照片收起来,一边打著哈哈:“哎哟,瞧您说的!这找对象啊,有时候也得看缘分!好看的姑娘抢手著呢,跟那开得好的儿似的,开一朵就被摘走一朵!今天来得是有点仓促,没带全乎。你们放心!东毅这条件,包在我王婶身上!我回去就把压箱底的好姑娘照片都翻出来,保管给东毅挑个最拔尖儿的!” 三人又客套地聊了一会儿,眼看天色渐暗,到了饭点。 一大妈热情地留王媒婆在家吃顿便饭。 王媒婆见能蹭一顿饭,心里暗暗高兴,拍著胸脯保证儘快找到合適人选。 韦东毅送心中明白,按照自己那“顏值即正义”的核心要求,在这六十年代的四九城,想找个合心意的漂亮媳妇,恐怕不是王媒婆手里那些“朴实”照片能解决的。 丁茜那边,或许更值得期待一些? 属於他的缘分,似乎还需要一点耐心和运气。 第32章 姑娘不少,但一个没瞧上! 夕阳的余暉透过糊著高丽纸的窗欞,在后院后罩房的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聋老太太坐在那张磨得发亮的藤椅上,韦东毅拿过来一个小马扎坐在她面前,正把媒婆上门、看照片的事细细讲给她听。 “……奶,您是没瞧见,王婶拿来的那些照片,”韦东毅语气里带著点不易察觉的嫌弃,声音压得低低的,“梳著大辫子小辫子的姑娘,模样都挺……朴实的。我一个都没瞧上眼,更不好意思拿来污您的眼。”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帮老太太把鬢角一丝银髮捋到耳后。 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上先是绽开一个欣慰的笑容,隨即又故意板起脸,伸出枯瘦却有力的手指点了点韦东毅的额头:“傻小子!这事儿你做得对!娶媳妇是顶顶要紧的大事,那是要过一辈子的!眼光可不能低了!就得找个看得顺眼、瞧著舒坦的!將就?那是对自己个儿不负责!记住了没?” 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著过来人的睿智和化不开的宠溺。 “记住了,奶!您的话就是圣旨!”韦东毅笑著应承,弯下腰,“来,开饭了,我背您过去。” …… 饭桌上,气氛颇为融洽。 王媒婆努力维持著矜持,只是目光在扫过桌上那盘油光鋥亮的红烧肉时,喉头会不自觉地微微滚动一下,泄露了內心的渴望。 她毕竟上了年纪,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只是夹菜的速度明显比平时快了几分。 她嘴里像抹了蜜,一个劲儿地夸讚韦东毅如何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前途无量,乐得一大妈合不拢嘴,筷子就没停过,频频往王媒婆碗里堆小山似的肉菜。 一顿饭在表面上的宾主尽欢中结束。 送王媒婆出门时,老太太和一大妈一直送到垂门。 王媒婆拍著乾瘪的胸脯,信誓旦旦地向老太太和一大妈保证:“老祖宗,他一大妈,您二位把心放肚子里!就冲东毅这人才,这条件,我王婆子就是跑断腿,磨破嘴皮子,也必定给他寻摸一个顶顶拔尖儿的!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还得是正经城里户口的黄大闺女!包在我身上!” 那架势,仿佛韦东毅的终身幸福已尽在掌握。 看著王媒婆的身影消失在胡同的暮色里,一大妈才扶著老太太转身回屋。 韦东毅挽起袖子,帮著把杯盘狼藉的饭桌收拾乾净,碗筷洗涮归置好,这才小心翼翼地背起已经有些睏倦的老太太,稳稳地送回后院她那间安静的后罩房安歇。 一夜时光在四合院特有的静謐中悄然流逝。 …… 翌日清晨,韦东毅踏著上班的铃声走进採购三科办公室。 一股浓烈的菸草味混合著唾沫横飞的喧囂扑面而来。 张勇显然是办公室的中心,正被一群同事围著,唾沫星子乱飞地讲著什么,激动得手舞足蹈。 看到韦东毅进来,他眼睛一亮,像发现了新大陆,拨开人群就冲了过来,一把搂住韦东毅的肩膀。 “哎哟!咱们的大功臣来了!来来来,快给大伙儿说说,前天晚上在双塔山,你小子是怎么……”张勇嗓门洪亮,带著一股子江湖气,迫不及待地想把韦东毅推向前台。 韦东毅被他搂得浑身不自在,大夏天的,隔著薄薄的汗衫,两个大男人皮肤贴著皮肤,汗津津的,他赶紧把张勇的胳膊扒拉开,无奈道:“勇哥,您就饶了我吧!” 张勇哪肯罢休,他本就是干採购的,嘴皮子溜得很,加上前晚的经歷確实一波三折,惊险刺激,经他一渲染,更是添油加醋,听得办公室眾人一愣一愣的。 很快,惊嘆声和恭维声就包围了韦东毅。 “行啊东毅!真没看出来,胆儿这么肥!” “这脑子转得也太快了!换我,枪顶脑门上早尿裤子了!” “给咱三科长脸了!东毅,牛!” 丁茜听完张勇绘声绘色的描述,眼睛都亮了,她放下手里的文件,走到韦东毅身边,用力拍了下他的胳膊,声音里带著由衷的欣喜:“东毅!这事儿办得漂亮!绝对是大功一件!你赶紧的,找个机会跟科长好好匯报匯报!我看啊,你转正的事儿,稳了!说不定科长还能破例让你下个月就转正呢!” 她篤定地补充道,“你是干部编制,跟咱们工人不一样,只要做出了实实在在的成绩,得到科长认可,那三个月的实习期就是个形式!破格提前转正完全有可能!” 张勇也在一旁感慨地点头:“丁姐说得在理!东毅,我看你这转正是板上钉钉了!照你这本事,转正了好好干,过不了两年,咱三科那空著的副科长位置,保不齐就得叫你坐了!” 他这话半是感慨半是玩笑,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 办公室里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凝滯了。 刚才还在热烈討论的同事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的羡慕和热切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羡慕、失落、不甘,甚至有一丝苦涩。 刚才还喧囂的办公室,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吸菸声,烟雾繚绕中,一张张脸孔都显得有些落寞。 韦东毅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微妙的变化。 他理解他们的心情。 这年头,虽说“工人老大哥”是光荣称號,但谁心里不明白? 能当干部,谁愿意一辈子当工人? 身份的鸿沟,在这个年代,几乎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他作为这个“既得利益者”,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虚偽。 安慰?那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只会招来暗地里的骂声。 他只能低下头,默默地抽著自己的烟,避开那些复杂的目光。 “行了行了!都耷拉著脸干啥呢?”丁茜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尷尬的沉默,她叉著腰,目光扫过眾人,“人家东毅能有今天,那是人家寒窗苦读十几年,凭本事考上的中专!你们要是当年能考上个中专,现在不也坐在干部办公室了?在这儿伤春悲秋的,有用吗?该干嘛干嘛去!” 她的话带著点泼辣,却也点醒了眾人。 是啊,羡慕嫉妒有什么用? 人家韦东毅是从农村一步步考上来的,吃过的苦不比谁少。 现在人家凭本事和学歷当干部,天经地义。 眾人的眼神渐渐恢復了清明,那点彆扭的情绪很快被现实压了下去。 都是聪明人,既然事情无法改变,那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顺势而为。 张勇刚才的话虽然刺耳,但也点明了一个事实:以韦东毅的学歷、能力以及这次立下的功劳,加上三科副科长位置空缺,他升上去几乎是早晚的事。 现在韦东毅还是同事,是后辈,搞好关係正当时。 等他真成了领导,再想凑近乎,那可就难了。 工人想转干?难於登天! 转干了想升职?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与其在这里无谓地酸涩,不如趁早投资未来。 想通了这一点,办公室的气氛立刻又活络起来。 都是人精,刚才那点小尷尬仿佛从未发生。 眾人重新围拢过来,话题巧妙地转向了轻鬆的方向,插科打諢,妙语连珠,笑声很快再次充满了整个办公室,比之前更加热烈。 “哟!聊什么呢这么热闹?老远就听见你们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眾人齐刷刷回头,只见科长董华文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饶有兴致地看著他们。 张勇反应最快,一个箭步上前,笑著解释:“科长,没啥大事儿,大伙儿讲笑话呢,乐呵乐呵。” 董华文点点头,目光在韦东毅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正色道:“行,乐呵完了该干活了。明天就是月底最后一天了,时间紧任务重!除了韦东毅和张勇留下,其他人,立刻、马上,给我下乡去!多跑点物资回来,厂里亏待不了你们,月底奖励就靠你们了!”他大手一挥,颇有气势。 科长令下,眾人不敢怠慢,纷纷抓起自己的背包、水壶,像退潮般迅速离开了办公室。 转眼间,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韦东毅、张勇和董华文三人。 “跟我来。”董华文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韦东毅和张勇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在科长办公室舒適的沙发上落座,董华文开门见山:“张勇,你把前天去双塔山的具体经过,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给我匯报一遍。特別是遇到纺织厂那帮人之后的情况,东毅是怎么处理的,一点细节都不要漏。” 张勇精神一振,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 他口才本就极好,此刻更是绘声绘色,把一路的波折、物资的紧张、遭遇拦路时的剑拔弩张,以及韦东毅如何临危不乱,抓住公社卖物资的漏洞,利用其內部矛盾,最终化险为夷、甚至反客为主的整个过程,描述得如同身临其境。 董华文听得极其专注,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不时地、带著毫不掩饰的欣赏落在韦东毅身上,嘴角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听完张勇的匯报,董华文心中感慨万千:胆识、机变、沉稳、手段……这小子简直是块天生干採购的好料!三科这次真是捡到宝了! 他毫不吝嗇地表扬了两人一番,尤其著重肯定了韦东毅的突出表现。 然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票证,递给张勇:“喏,张勇,这是你那份,拿著。” 张勇接过一看,是张崭新的手錶票。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董华文:“科长,这……不是说好我们俩一人一张吗?东毅那份呢?” 董华文闻言,先是一愣,隨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指著韦东毅对张勇说:“你问他!这小子,整个一『狗窝里存不住剩馒头』的性子!昨天中午就猴急地跑来把他那份手錶票领走了!这会儿,新表估计都戴手上了吧?”他看向韦东毅,眼神里带著调侃。 韦东毅被科长这么一打趣,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窘迫,捲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手錶。 张勇这才恍然大悟,目光立刻聚焦到韦东毅左手腕上那块样式明显不同於国產上海表的腕錶上,好奇地问:“东毅,你这表……看著不像上海牌啊?” 韦东毅顿时来了精神,刚才那点窘迫一扫而空,带著点小得意抬起手腕晃了晃:“勇哥,好眼力!这是我昨天在信託商店买相机时顺带淘的。浪琴,瑞士名表!在国外,那都是大资本家、大老板才戴的玩意儿!比咱国產的上海表,那不是一个档次的!”他语气里带著点显摆。 对於韦东毅买相机又买表,董华文和张勇倒没太惊讶。 董华文是昨天在办公室外“不小心”听到了韦东毅和丁茜关於“恋爱经费”的谈话。 张勇则是今天一早,就被丁茜这个大喇叭把韦东毅“身负两百块巨款准备相亲”的消息广播过了。 董华文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既然在信託商店买了旧錶,那你那张新的手錶票呢?不用了?”他可是知道手錶票在黑市上的价值。 “哦,那个啊,”韦东毅一脸轻鬆,“我跟信託商店那个叫王二狗的售货员换了。他那有不少胶捲,我寻思著相机都买了,胶捲是耗材,得多备点。就用手錶票跟他换了价值二十八块钱的各种胶捲!柯达、公元、乐凯都有!” 他笑嘻嘻地看向董华文,“科长,以后您要用相机,隨时吩咐!胶捲管够!隨叫隨到!” 董华文听得嘴角直抽抽,恨铁不成钢地指著韦东毅:“你……你个败家子!手錶票换胶捲?亏你想得出来!” 一张手錶票在黑市能换的钱,可比那点胶捲值钱多了! 这小子是真不懂行情还是真不在乎? 三人又閒聊了几句厂里的事和接下来的工作安排,韦东毅和张勇才告辞离开科长办公室。 回到大办公室,只有丁茜一个人在,正无聊地翻著报纸。 韦东毅走过去,敲了敲她的办公桌:“丁姐,忙著呢?” 丁茜抬起头,见是韦东毅,放下报纸,好奇地问:“哟,东毅,找我有事?” “嗯,”韦东毅点点头,“丁姐,你在宣传科那边有熟人吗?关係不错的。” 丁茜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促狭地笑道:“熟啊!宣传科那几个大姐,跟我关係都好著呢!怎么?看上咱们厂的厂於海棠了?想让姐帮你牵牵线?” 她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韦东毅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传闻中漂亮但颇有些傲气的广播员於海棠的形象,连忙摇头,哭笑不得:“丁姐,你想哪去了!我昨天不是买了台照相机嘛。听说咱们厂宣传科有专门的暗房,设备齐全,能冲洗照片。我就琢磨著,要是能跟他们宣传科的人搞好关係,以后拍完胶捲,不就能借用他们的暗房自己冲洗了?省事又省钱!” “呀!你真买相机了!”丁茜惊喜地站了起来,眼睛放光,“太好了!东毅,以后姐要是想拍个照,找你借相机,你可不能小气啊!”她立刻打起了小算盘。 “行!没问题!”韦东毅爽快答应,但也提前打预防针,“不过丁姐,咱可说好了,相机可以借,但胶捲您得自己解决。这东西是消耗品,金贵著呢。还有,这事儿您可千万先別往外说,厂里人这么多,要是都知道了,我可招架不住。” 他可不想自己的照相机成为全厂的免费照相工具。 “放心放心!姐心里有数!”丁茜拍著胸脯保证,脸上喜滋滋的,“走!姐这就带你去宣传科认认门,顺便介绍几个大姐给你认识,混个脸熟!” 她风风火火地拉著韦东毅就走。 宣传科就在同一栋办公楼,楼层不同而已。 丁茜显然熟门熟路,进去后就跟几个年纪稍长的女同志热络地打起招呼,然后隆重地把韦东毅推到了前面。 “姐妹们,给你们介绍个青年才俊!我们採购三科的韦东毅同志!经济管理学校的高材生!马上转正的干部!”丁茜的嗓门在办公室里格外响亮。 韦东毅连忙客气地跟几位大姐打招呼,做了自我介绍。 他注意到那个被丁茜私下称为“厂”的广播员於海棠並不在办公室。 宣传科的几位大姐显然也听说了韦东毅的“大名”,尤其是丁茜这个大喇叭昨天肯定没少宣传。 此刻见到真人,又听丁茜介绍得如此“隆重”,几位大姐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呼啦一下就把韦东毅围在了中间。 “哎哟!这就是小韦同志啊!真精神!” “知识分子啊!还是干部!有对象了没?” “东毅同誌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跟大姐们说说!” “就是就是!大姐们手里好姑娘多著呢!” 热情扑面而来,韦东毅感觉自己像掉进了盘丝洞。 丁茜站在一旁,抱著胳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韦东毅硬著头皮,又把他的择偶標准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温柔贤惠,样貌端正,有文化更好,城市农村不限,但必须合眼缘。 他话音刚落,一个叫刘敏的,看起来最热心的大姐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小韦啊!你刘姐我住的院子里就有个好姑娘!在麵包厂上班!那可是顶好的单位,风吹不著雨淋不著,福利还好!人长得可漂亮了,白白净净的,大高个,得有一米六五往上!” 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带著点神秘和“你懂得”的表情补充道,“而且啊,不像现在有些姑娘瘦得跟麻杆儿似的,风一吹就倒。这姑娘身体好!屁股大,一看就是能生养、能生儿子的好身板!怎么样?哪天抽空见见?” 刘敏描绘的形象瞬间在韦东毅脑海中勾勒出一个骨架宽大、可能类似演员蒋欣那种体型的姑娘。 这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 他连忙婉拒:“刘姐,谢谢您费心!不过……我更喜欢那种比较苗条、看著秀气点的姑娘。您说的这位,可能不太適合我。”他儘量把话说得委婉。 其他几位大姐一看刘敏介绍的“黄了”,立刻跃跃欲试,七嘴八舌地就要开口推销自己手里的人选。 韦东毅头皮发麻,脸上赶紧堆起歉意的笑容,对著几位热情过度的大姐连连拱手作揖:“各位大姐,各位大姐!听我说!先谢谢各位的好意了!实在是不巧,昨天我妈刚给我找了个媒婆,照片也看了些,约的就是这几天见面相看。咱总得讲个先来后到是吧?这样,等我先见完这位媒婆介绍的姑娘,要是实在没相中,我再厚著脸皮来求各位大姐帮忙,行不行?” 丁茜看戏看得差不多了,也適时地站出来帮腔:“对对对!东毅这话在理!人家媒婆那头都约好了,咱这边再给介绍,万一两边撞上,或者东毅跟那头看对眼了,这边介绍的姑娘多尷尬?是不是?等等,等等再说!” 她的话给几位大姐泼了盆冷水,也给了韦东毅一个台阶下。 几位大姐虽然有点扫兴,但想想丁茜说的也有道理,这才暂时按捺住做媒的热情。 韦东毅鬆了口气,赶紧说明来意:“丁姐说得对。对了,几位大姐,今天来其实还有个小忙想请教。咱们厂宣传科的暗房,平时是谁在管理?我想著以后要是冲洗照片,得先跟管事的师傅打声招呼。” “暗房啊?”刘敏接话道,“归赵栋樑管著呢!那是个技术老把式。不过这会儿他不在办公室,下车间拍生產素材去了。你要找他,得去车间碰碰运气。” 正主不在,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宣传科。 回到三科办公室,张勇又不知跑哪里去了,依旧只有丁茜一人。 丁茜重新拿起报纸,韦东毅则觉得待在办公室有些气闷,便溜达出来。 他推著自行车,慢悠悠地在庞大的厂区里閒逛。 上万人的红星轧钢厂,占地极广。 高炉耸立,烟囱喷吐著白烟,车间里传出巨大的机器轰鸣。 原料场堆著小山似的矿石和煤,铁轨纵横交错,运输车辆穿梭不息。 韦东毅边走边看,感受著这个时代工业脉搏的强劲跳动。 他即將成为这里正式的一员,一种微妙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逛著逛著,他忽然想起了运输科的杨进才。 那辆老吉普总让他心里不踏实,艺多不压身,趁著今天有空,不如去运输科转转,看看能不能跟杨师傅再学点修车的手艺。 骑著车来到运输科大院,今天的停车场依旧空旷。 远远看见库房那边有几个人影围著一辆解放卡车忙活。 韦东毅把车支好,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卡车底盘下,传动轴已经被卸了下来,放在一旁沾满油污的地面上。 一个穿著油渍麻工作服的师傅正躺在一块垫著破麻袋的木板上,半个身子探在车底忙活。 旁边围著两三个年轻的学徒在打下手。 一个面生的年轻学徒看到韦东毅过来,警惕地问道:“同志,你找谁?有什么事吗?” 韦东毅从兜里掏出牡丹烟,笑著给几位年轻人都散了一支:“你好,我是採购三科的韦东毅。来找维修班的杨进才,杨班长。他在吗?” 话音刚落,车底下的动静停了。 只见一只沾满油泥的手伸出来,扒住车架边缘,接著木板被用力一拉,一个身影从车底下滑了出来。 那人坐起身,摘下满是油污的劳保手套,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杨进才。 “哟!韦干部?什么风把你吹我们运输科这『油窝子』里来了?”杨进才接过韦东毅递来的烟,就著韦东毅划著名的火柴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打趣道,“该不会你们科那宝贝吉普又趴窝了吧?” 他脸上带著机油蹭的黑道子,笑容却很爽朗。 韦东毅被他一声“韦干部”叫得呛了口烟,连连咳嗽。 杨进才和几个学徒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师傅,您可別寒磣我了!”韦东毅好不容易止住咳,苦笑道,“我这实习期还没过呢,算哪门子干部?等我真当上科长那天,您再这么叫也不迟!车没坏,好著呢。我就是……閒著也是閒著,想跟您再学点修车的手艺,艺多不压身嘛!” 杨进才上下打量了韦东毅一圈,目光落在他乾净整洁的衬衫和裤子上,摇摇头:“学手艺?你这身行头可不行!这地方,蹭一下就是一片油。去,把厂里发的工服换上再来!” “工服?”韦东毅一愣,有些茫然,“咱们厂还发工服?什么时候的事?” 杨进才和几个学徒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没领?”杨进才惊讶地问,“进厂报到那天,后勤部没让你去领劳保用品?工作服、手套、肥皂、毛巾……一套呢!” 韦东毅猛地一拍脑门:“哎哟!瞧我这记性!把这茬儿给忘了!” 他这才想起来,刚报到时董华文直接把他领到办公室就开始安排下乡任务,后续这些琐事根本没人提醒他。 再加上董华文那放羊式的管理,他自己也完全没意识到要去领这些东西。 杨进才和学徒们看著韦东毅恍然大悟又略带尷尬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年头,进厂第一件事就是领劳保,居然还有人能忘? “得!杨师傅,您先忙著!我这就去后勤部领我的『战袍』!马上回来!”韦东毅尷尬地笑了笑,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地朝后勤部仓库的方向蹬去。 初夏的风带著工厂特有的铁锈和煤烟味,吹拂著他额前的碎发。 第33章 韦东毅:你竟然要跟有空间的掛壁拼酒? 自行车轮胎碾过厂区布满煤渣的小路,发出沙沙的轻响。 韦东毅熟门熟路地拐进后勤部所在的平房区,把车往墙根一支,径直推开了后勤部办公室的木门。 一股混杂著纸张、旧家具和淡淡烟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办公室里光线略暗,几个后勤人员各自忙碌著。 韦东毅目光一扫,径直走向靠窗那张堆满单据的办公桌。 桌后坐著仓管员吴劲松,四十多岁年纪,一条腿不太灵便地伸在桌下,正低头翻著厚厚的帐本。 “吴叔,忙著呢?”韦东毅脸上堆起笑容,动作自然地掏出牡丹烟,先递了一根过去,然后自己也叼上一根,划著名火柴给两人点上。 吴劲松抬起头,看清是韦东毅,布满风霜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他接过烟,没急著抽,而是先放到鼻子底下深深嗅了一口,脸上显出几分满足。 接著,他从自己皱巴巴的烟盒里——里面装著便宜的大公鸡牌香菸——小心翼翼地抽出几根,腾出位置,才把那支珍贵的“牡丹”珍重地放了进去,最后才点上自己那根一毛钱一包的“大公鸡”。 “哟,小韦啊!”吴劲松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带著点调侃,“我还以为你这干部,看不上咱厂里发的这点劳保家什,不屑来领呢!”他指了指韦东毅空空的手。 韦东毅看著吴叔这近乎虔诚的“藏烟”动作,心里微微发酸。 他知道吴叔的情况,早年工伤砸断了腿,落下残疾,被照顾安置在后勤管仓库,家里一直紧巴巴,这两年大儿子工作了才稍好点。 他二话不说,直接把兜里剩下的半包牡丹烟塞进吴劲鬆手里:“吴叔,您可別埋汰我。好东西谁嫌多?之前是真给忘了,今儿个想起来,立马就奔您这儿来了!” 吴劲松捏著那半包烟,手指在烟盒上摩挲了一下,脸上笑容更真切了些,没再推辞。 他拉开抽屉,摸出一串沉甸甸的黄铜钥匙,撑著桌子站起身,那条伤腿明显使不上力。 “走,跟我去仓库。”他示意韦东毅跟上。 仓库就在办公楼后面不远的一排平房里。 路上,吴劲松一瘸一拐地走著,略带疑惑地问:“这事也怪。就算报到那天人事科疏忽了,你们科长,或者带你的师傅,也该提醒一声。你这……是不是不小心得罪谁了?”他语气里带著点过来人的关切。 韦东毅扶了他一把,苦笑道:“人事科没提,我们董科长嘛……管理风格比较『粗獷』。至於师傅?我压根儿就没分配师傅,纯属散养状態。” 吴劲松恍然大悟:“哦!这就说得通了。你们三科有小一年没进新人了,估计他们自己都把领劳保这茬儿给忘了。老规矩,新人都得师傅领著来认门儿的。”他摇摇头,替韦东毅解释了一句。 说话间到了仓库门口。 吴劲松在钥匙串里熟练地挑出一把,“咔噠”一声打开了厚重的大铁锁。 仓库里光线更暗,瀰漫著布料、橡胶和机油混合的独特气味。 吴劲松走到门口一张旧桌子旁,拉开抽屉,拿出一本登记簿翻到相应页:“喏,新职工標准份儿。两套工装(上衣裤子),一双劳保鞋,一套生活用品(毛巾、肥皂、脸盆)。我这腿脚不利索,你自己进去挑合身的拿吧。” 韦东毅应了一声,走进堆满货架的仓库深处。 他很快挑了两套尺码合適的藏蓝色工装,一双厚实的翻毛劳保皮鞋,又把那个装著毛巾肥皂的网兜拎上,回到门口桌子旁。 吴劲松清点了一下,指著登记簿上的签名栏:“签个字。” 他看著韦东毅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目光落在簇新的工装上,带著点心疼和不以为然:“唉,说实在的,给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干部发工装,我看就是浪费。领回去也是压箱底,白瞎了这好料子。” 韦东毅把东西拢好,笑著解释:“吴叔,这您可想岔了。我正琢磨著去运输科维修班学点手艺呢,以后钻车底、摸机油,穿自己衣服哪行?还不得心疼死?这工装,正好派上用场!”他拍了拍叠好的工装裤。 两人锁好仓库门往回走。 吴劲松边走边嘱咐:“衣服放久了,拿回去先洗洗再上身。正常是一年领一次新的,你要是不怎么穿,就別跟著凑热闹领了,也给厂里省点。” “行,吴叔,我听您的。到时候看科里老同志咋办,我就跟著咋办。”韦东毅从善如流。 他明白吴叔是真心疼厂里的东西,也怕他年轻不懂事浪费。 两套工装他確实可有可无,但没必要特立独行。 回到办公楼分道扬鑣。韦东毅提著网兜回到採购三科办公室,里面空荡荡的,丁茜也不见踪影。 他正琢磨著是继续耗著还是溜號回家补觉,科长董华文从里间办公室走了出来。 董华文一眼就看到韦东毅放在桌上的新工装和劳保用品,明显愣了一下,隨即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尷尬:“东毅?你这……工作服今天才领回来?” 韦东毅放下东西,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无奈和幽怨:“是啊,科长。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咱们採购员进厂,也能领劳保工服啊!” 这话听著平常,但落在董华文耳朵里,分量不轻。 董华文乾咳一声,迅速转移话题,掩饰那点失职的尷尬:“咳……那个,正好,中午跟我去食堂包间。李副厂长做东请客,带你开开荤,改善改善伙食。” 一听有好吃的,还是傻柱掌勺,韦东毅立刻把工服那点小委屈拋到九霄云外,眼睛都亮了:“行啊科长!没问题!” 不得不说,傻柱作为一个厨师还是很合格的,自从跟傻柱闹了彆扭,好几天没尝到那手艺了,正好解解馋。 两人並肩朝食堂的小包间走去。 路上,董华文压低声音问:“酒量怎么样?能喝点不?下午我还有个要紧事,不能喝多,待会儿要是有人劝酒,你帮我挡挡?” 韦东毅侧头看了董华文一眼,没说话,只缓缓伸出一根食指。 董华文试探地问:“能喝一斤?” 韦东毅摇摇头,语气平淡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篤定:“是喝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是站著的。” 董华文脚步一顿,猛地转头盯著韦东毅,眼神里充满了狐疑和审视,显然觉得这小子在吹牛不打草稿。 韦东毅一脸坦然:“科长,真没糊弄您。白酒对我来说,跟喝水差不多。最多一次干了三斤,面不改色心不跳,跟没事人一样。”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掛逼的世界,凡人是不会懂的。 倒进超市空间,別说三斤,三十斤都是小意思。 董华文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像是想笑又觉得荒谬。 他盯著韦东毅看了几秒,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跟上。 推开小食堂包间门,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其中就有放映员许大茂。 许大茂看见董华文和韦东毅进来,脸上堆起笑容打招呼,眼神却在韦东毅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董华文隨意地点点头,领著韦东毅径直走向饭桌。 他自然地坐在了主位右手边第三个位置(三宾),然后示意韦东毅坐在自己右手边。 这个位置离主位不远不近,既显重视,又不至於太扎眼。 韦东毅坐下时,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座次,心里对董华文在李副厂长这个小圈子里的分量又有了新的评估。 主客未到,其他人隨意閒聊著。韦东毅安静地坐著,听著他们扯些厂里的閒篇。 不一会儿,包间门再次被推开,食堂主任李延风陪著一位身材微胖、气度沉稳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饭桌上所有人立刻齐刷刷站了起来。 韦东毅心知,这位就是红星轧钢厂手握实权的李怀德,李副厂长了。 李副厂长笑容可掬地摆摆手让大家坐下,在主位落座。 他目光扫视一圈,很自然地落在了面生的韦东毅身上,笑著问道:“这位小同志看著眼生啊?新来的?” 董华文立刻接话,语气带著明显的介绍意味:“李厂长,这就是我们三科新来的中专生干部,韦东毅。前两天跟您匯报过的,去双塔山拉回三桶油和一只羊,有勇有谋的那个小伙子。” “哦!韦东毅同志!”李副厂长恍然,脸上笑容更盛,带著领导特有的讚许看向韦东毅,“听你们科长说了,工作干得漂亮!为厂里解决了大问题,立了功啊!一会儿可得好好喝两杯!” 他抬手虚按,示意站起来的韦东毅坐下。 韦东毅连忙谦逊地点头应下,坐回座位。 李延风俯身低声请示李副厂长后,快步出去安排上菜。 菜是早就备好的,流水般很快端了上来。 鸡鸭鱼肉俱全,中间赫然摆著一盘油亮喷香的葱爆羊肉,色泽诱人。 韦东毅心里瞭然,看来自己拉回来的那只羊,已经进了傻柱的锅,躺在了领导们的餐桌上。 上菜的人里,有个面容姣好、身段风流的女人格外麻利,正是刘嵐。 韦东毅瞥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心里门清。 菜上齐,李副厂长作为主人,先提了一杯开场酒。 眾人纷纷举杯应和。 一杯酒刚下肚,坐在末席的许大茂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脸上堆著看似热情实则不怀好意的笑容:“诸位领导都在,韦东毅同志可是第一次参加咱们的聚会,是不是该让小韦同志打一圈酒,跟各位领导都认识认识,加深加深感情?” 酒桌上的规矩,韦东毅自然懂。 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应该的,应该的!那我就借献佛,敬各位领导一杯,感谢领导们提携!”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姿態放得很低。 许大茂却立刻接口,声音拔高了几分,带著明显的挤兑:“哎,东毅兄弟!咱们这桌啊,有个老规矩,『一大三小,二五一十』。意思是领导喝一杯,你作为新人敬酒,得喝三杯!这才显得尊重嘛!不然,那可就有点……”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妈的,这孙子在这儿等著我呢! 韦东毅心里冷笑。 不就是看我座位比你靠前,心里不痛快,想给我挖坑? 他眼角余光瞥见董华文眉头微皱,似乎想开口解围。 韦东毅不著痕跡地用膝盖轻轻碰了董华文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行!”韦东毅朗声应道,脸上笑容不变,甚至更灿烂了些,“既然大茂哥都说了这是规矩,那咱就按规矩来!不过……” 他话锋一转,拿起桌上一个盛汤用的小碗(约摸能装二两酒),目光扫向许大茂,“用酒盅三杯三杯地倒,太麻烦大茂哥了,也耽误领导们时间。这样,我用这个碗,领导喝一小盅(约半两),我喝这一碗!分量只多不少,省事!大茂哥,您看行吗?还得麻烦您帮我倒酒、介绍领导。” 许大茂一看韦东毅主动提出用更大的碗,而且分量確实比他提的“三小盅”加起来还多点,心里乐开了,以为韦东毅年轻气盛被自己架住了,连忙点头:“行行行!东毅兄弟爽快!就这么办!”他巴不得韦东毅出丑。 桌上其他人一看这架势,顿时来了兴致,纷纷起鬨叫好,气氛瞬间被点燃。 许大茂拎著酒瓶,先从主位的李副厂长开始介绍:“东毅,这位就是咱们轧钢厂的李怀德,李副厂长,咱们厂的大管家!你得好好敬一杯!” 韦东毅双手捧碗,对著李副厂长恭敬道:“李厂长,早就听说您领导有方,关心职工。今天能跟您同桌吃饭,是我的荣幸!这碗酒,我干了,您隨意!” 说完,一仰脖,咕咚咕咚,一碗白酒瞬间见底。 动作乾脆利落,面不改色。 “好!” “痛快!” “小韦同志海量啊!” 眾人纷纷鼓掌喝彩。 许大茂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殷勤地给韦东毅的空碗重新满上。 接著是董华文,然后是生產科、財务科、宣传科……许大茂顺时针介绍一圈,韦东毅就一碗接一碗地干。 他嘴里说著恰到好处的奉承话,动作却毫不含糊,每一碗酒都喝得乾乾净净,仿佛喝的是白开水。 一圈打下来,一瓶汾酒已经下去大半瓶。 隨著韦东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喝到第五位领导时,包间里的气氛已经变了。 起鬨声依旧,但眾人看向韦东毅的眼神,已经从看热闹变成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小子是真能喝! 半瓶多高度汾酒下肚,脸不红气不喘,眼神清明,说话条理清晰,这酒量简直深不见底! 坐在主位的李副厂长,看著韦东毅沉稳从容的表现,眼神中的欣赏越来越浓。 这种场合,能喝本身就是一种能力,尤其是在需要交际应酬的部门。 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 当韦东毅敬完最后一位领导,把空碗往桌上一放,对著眾人微微躬身时,包间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许大茂脸上的笑容早已僵硬,他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趁著眾人鼓掌,就想悄悄溜回自己的座位。 “大茂哥!”韦东毅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著不容置疑的热情。 他一步跨到许大茂身边,亲热地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力道之大让许大茂挣脱不得。 “刚才真是辛苦你了!帮我倒酒介绍,跑前跑后。这圈领导敬完了,就剩你了。当弟弟的,必须单独好好敬你一杯!不然怎么表达我的谢意和敬意?”他脸上笑容灿烂,眼神却带著一丝冷意。 不等许大茂反应,韦东毅鬆开他,迅速转身从靠墙的柜子上拿下来两个招待客人用的大號搪瓷茶缸,每个能装六七两酒的那种。 他动作麻利地打开一瓶新汾酒,咚咚咚地给两个茶缸都倒得满满当当,酒液几乎要溢出来。 “来,大茂哥!”韦东毅把其中一个沉甸甸、酒香扑鼻的茶缸塞到还没完全回过神的许大茂手里,自己端起另一个,“刚才你帮我倒了一圈,情深义重!敬一杯太轻了,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意!这样,我敬你一缸!我先干为敬!”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韦东毅双手捧起那个硕大的茶缸,仰起脖子,喉结快速滚动,咕咚咕咚……满满一大缸高度汾酒,竟被他如同牛饮般,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嘶——!”整个包间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震住了。 先是一圈领导用小碗干,现在又一口气干掉满满一大茶缸? 这他妈还是人吗?酒仙转世? 韦东毅放下空荡荡、还在滴著酒滴的茶缸,隨意用手背抹了下嘴角,脸不红,气不喘,眼神依旧清亮。 他甚至对著许大茂,把空缸子倒过来晃了晃,示意自己滴酒不剩。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喝彩和掌声! 连李副厂长都忍不住拍案叫绝,激动地站了起来! 李副厂长走到两人中间,先是用一种看稀世珍宝般的眼神上下打量著韦东毅,確认他確实毫无醉意,心中翻江倒海,瞬间下定了重点培养的决心。 然后,他转向还捧著那缸酒、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的许大茂,眉头一皱,语气带著明显的不悦和命令的口吻:“许大茂!韦东毅同志如此豪爽地敬你酒,人都喝光了!你还愣著干什么?喝!” 领导发话,眾人目光聚焦,许大茂骑虎难下。他看著手里这满满一缸子如同催命符般的烈酒,心里把韦东毅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他恨啊! 凭什么一个新来的小子能坐那么靠前? 凭什么自己要被他当眾架在火上烤? 他脸色变幻,挣扎、恐惧、怨恨交织在一起。 最终,在眾人越来越响的起鬨催促声中,许大茂把心一横,眼睛一闭,学著韦东毅的样子,双手捧起茶缸,仰头就往嘴里灌! 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线般灼烧著喉咙和食道。 喝到一半,许大茂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动作明显慢了下来,脸上痛苦扭曲,眼看就要撑不住。 这时,董华文出手了。 他几步上前,脸上带著促狭的笑容,一手稳稳托住许大茂捧缸的手腕,防止他放下,另一手则按在缸底,微微用力向上抬:“大茂!加油!可別给你们宣传科丟脸啊!人家小韦小两斤下肚都跟没事人似的,你这可不能掉链子!来来来,干了它!” 他一边说,一边半强迫地帮许大茂往上灌酒。 旁边的几个科长也唯恐天下不乱地凑过来,拍著许大茂的肩膀后背,七嘴八舌地起鬨: “许大茂,是爷们儿就干了!” “快喝快喝!別磨蹭!” “人家小韦都干了,你怂了?” 在董华文“热情”的协助和眾人的鼓譟声中,那满满一缸子白酒,被硬生生灌进了许大茂的喉咙。 最后一滴酒液滑入,许大茂猛地推开董华文,捂住嘴巴,发出一声乾呕,脸色瞬间由白转青,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地衝出包间,门外隨即传来惊天动地的呕吐声和痛苦的呻吟。 包间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充满了戏謔和看乐子的意味。 李副厂长一边摇头失笑,一边对李延风吩咐:“老李,赶紧叫两个人,把许大茂送到医务室去洗洗胃。喝了这么多,別真出事。” 李延风连忙应声出去安排。 眾人重新落座,气氛更加热烈。 李副厂长亲自给韦东毅倒了一杯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讚赏:“韦东毅同志!好样的!真是海量啊!喝了这么多,还能如此清醒,了不起!不愧是咱们轧钢厂年轻一代的翘楚!” 他转头对董华文说:“董科长,像小韦这样有能力、有胆识、有担当的年轻干部,你要重点培养!大胆使用!” 董华文红光满面,今天韦东毅可是给他挣足了面子:“李厂长放心!我要是不打算重点培养,今天也不会特意带他来见您了!” 接下来的酒局,彻底变成了对韦东毅酒量的“测试”和“瞻仰”。 各路人马轮番上阵,都想看看这个年轻人的极限在哪里。 韦东毅来者不拒,別人喝一杯,他陪一杯,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深不见底的模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场午宴足足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当李副厂长宣布散席时,包间里还能自己站著的,只剩下李副厂长、董华文和韦东毅三人了。 其他人要么趴在桌上,要么瘫在椅子里,鼾声如雷。 李副厂长看著满桌狼藉和东倒西歪的下属,再看看旁边依旧眼神清明、只是脸颊微有红润的韦东毅,心中震撼无以復加。 他可是亲眼看著这小子从头喝到尾,中间就去了两三趟厕所,保守估计下去了四斤多高度汾酒! 这份酒量,简直骇人听闻! “小韦啊,”李副厂长重重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好!很好!以后跟著你们董科长好好干!前途无量!” 他顿了顿,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从自己中山装的內兜里,掏出一张印著红字和编號的票证,直接塞到了韦东毅手里。 韦东毅低头一看——是一张崭新的收音机票! “拿著!年轻人成家立业,家里也该添点东西了!”李副厂长语气不容置疑,带著上位者的赏赐口吻。 董华文在一旁连忙使眼色。 韦东毅立刻双手接过,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和激动:“谢谢李厂长!谢谢领导关心!我一定努力工作,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李副厂长满意地点点头,又勉励了几句,这才带著微醺却异常畅快的心情,背著手离开了包间。 留下韦东毅握著那张沉甸甸的收音机票,感受著董华文投来的讚许目光,知道这次食堂陪酒之行,收穫远超预期。 酒量,在这个年代,有时候真的是一种硬实力。 而他的“硬实力”,显然已经成功引起了关键人物的注意。 第34章 与科长对酌谈心!確立重点培养对象! 李副厂长带著微醺却畅快的心情离开后,这场冗长的午宴才算真正结束。 回採购三科的路上,董华文一反常態地沉默著,目光却像探照灯似的,时不时在韦东毅身上来回扫视,带著毫不掩饰的探究和惊奇。 韦东毅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开口:“科长,您再这么看我,我可要收门票钱了!我脸上又没开染坊。” 董华文终於停下脚步,盯著他,嘖嘖称奇:“你小子脸上是没开,可你肚子里怕不是藏了个酒窖!刚才少说下去了四斤汾酒吧?那玩意儿可是53度!你就跟没事人似的?连脸都没红一下?这……这他娘的还是人吗?”他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韦东毅心里暗笑,面上却故作轻鬆地耸耸肩:“可能……天赋异稟?” 他当然不会说,大部分酒都进了超市空间这个无底洞。 回到三科办公室,丁茜果然已经坐在她的位置上,正对著报表奋笔疾书,但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他们进门。 她立刻放下笔,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八卦之火,凑到韦东毅桌边,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兴奋:“东毅!快说说!小食堂那边怎么回事?听说你把许大茂那孙子灌得人事不省,都抬去洗胃了?李副厂长都在场?他真喝了那么多?” 机关单位的消息传递速度,快得令人咂舌。 韦东毅无奈地嘆了口气,这传播效率,恐怕再过一会儿,连门口传达室的大爷都能绘声绘色地描述他“酒仙斗大茂”的传奇了。 他简略地把经过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许大茂如何挖坑让他跳。 丁茜听得柳眉倒竖,义愤填膺:“这个许大茂!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心眼比针尖还小!看你是新人就敢这么坑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等著,姐非得……” 她越说越气,猛地一拍桌子,丟下一句“我去帮你出出气!”,便风风火火地衝出了办公室。 韦东毅看著她气势汹汹的背影,哭笑不得。 这哪是去帮他出气? 分明是找到了一个更广阔的八卦舞台,迫不及待要去分享这最新鲜热乎的“酒桌秘闻”了。 他摇摇头,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准备去一楼锅炉房接点凉白开。 刚走到楼梯口,迎面碰上一个背著老式帆布相机包、提著三脚架的中年男人正往上走。 男人面容朴实,眼神却带著专注,正是宣传科的照相师傅赵栋樑。 “赵师傅?”韦东毅眼睛一亮,连忙打招呼。 赵栋樑停下脚步,疑惑地看著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你是?” “赵师傅您好!我是採购三科新来的韦东毅。”韦东毅伸出手,热情地自我介绍,“上午跟丁茜姐来找过您,想跟您请教洗照片的手艺,结果您下车间了。听刘敏大姐说您去拍生產素材了?” “哦,是你啊!”赵栋樑恍然,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跟韦东毅握了握手,“对,刚拍完回来,胶捲得赶紧处理。你想学洗照片?正好,我马上要去暗房,你要有兴趣,可以跟著来看看。” 他为人隨和,对好学的人颇有好感。 “太好了!谢谢赵师傅!”韦东毅喜出望外,接水的事立刻拋到了九霄云外,跟著赵栋樑就折返上楼。 两人刚走到宣传科门口,就听见里面丁茜那极具辨识度的声音正高谈阔论:“……你们是没看见!许大茂那张脸,白的跟纸一样!抱著个大海缸,被董科长他们硬灌下去!嘖嘖嘖,那场面……” 韦东毅和赵栋樑一进去,正对著门口的刘敏大姐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立刻笑著高声招呼:“哎哟!说曹操曹操到!东毅啊,正讲你中午的英雄事跡呢!快过来给大伙儿详细说说!” 办公室里七八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韦东毅顿感头皮发麻,连忙摆手:“各位大姐饶了我吧!我这正事要紧!” 他赶紧指向身边的赵栋樑,“赵师傅要带我去暗房学手艺呢!改天,改天一定陪各位大姐好好聊!” 眾人见他確实有正事,虽然意犹未尽,也不好再拦著,笑著放行了。 赵栋樑带著韦东毅来到走廊尽头一间掛著“暗房重地,閒人免进”牌子的房门前。 他掏出钥匙开门,神情严肃地叮嘱:“小韦,进去后,没我的允许,绝对不要乱碰任何东西!药水有毒,灯光特殊,规矩必须遵守!” “明白,赵师傅!我保证只看、只听、不乱动!”韦东毅郑重点头。 厚重的木门打开,一股带著醋酸和化学药剂味道的凉气扑面而来。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门缝透进的一丝光线。 赵栋樑反手关上门,摸索著打开了暗红色的安全灯。 幽暗诡异的红光瞬间笼罩了狭小的空间,只能勉强看清显影盘、定影盘、放大机、水槽等设备的轮廓。 韦东毅前世虽然玩过胶片,但只在简易冲洗罐里操作过,这种专业暗房还是第一次亲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赵栋樑在红光下熟练地操作起来。 他一边將胶捲小心翼翼地缠绕在显影罐的捲轴上,一边清晰地讲解每一个步骤的原理和要点: 配製药液的比例和温度控制,显影时间的精准把握,停显液的作用,定影的时长,水洗的重要性…… 他的声音在静謐的暗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韦东毅听得极其专注,结合前世的经验,许多细节一点就透。 当赵栋樑示范著洗出第一张照片,看到影像在药液中缓缓浮现的神奇过程后,他忍不住跃跃欲试:“赵师傅,这个……我能试试吗?” 赵栋樑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行,你按我刚才说的步骤来,我盯著。” 在赵栋樑的注视下,韦东毅的动作虽然略显生疏,但步骤清晰,手法稳定。 显影、停显、定影、水洗……当他亲手將一张曝光准確、层次分明的照片从药液中夹起时,赵栋樑忍不住低声讚嘆:“好小子!上手真快!是个干暗房的料!” 有了韦东毅这个“天赋异稟”的帮手,一卷36张的胶捲很快衝洗完毕。 看著晾绳上掛满的湿漉漉的照片,赵栋樑心情大好。 “赵师傅,”韦东毅適时提出请求,“以后我自己拍了照片,能不能借咱们厂里的暗房冲洗?耗材我可以自己想办法解决,或者付点成本费?” 赵栋樑大手一挥,爽快道:“嗨!用不著那么麻烦!厂里的东西,该用就用!只要不耽误厂里的宣传任务,你隨时来!药水、相纸都是公家的,你儘管用!” 他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对这个一点就通、態度谦逊的年轻人印象极佳,越聊越投机,甚至拍著胸脯保证:“东毅老弟,以后胶捲不够用了,儘管来找老哥!宣传科每年都有定额,匀你几卷没问题!” 这无疑是意外之喜,解决了韦东毅后续最大的耗材顾虑。 两人在暗房外又聊了会儿摄影技巧,等照片晾得差不多干了,才小心地收好。 韦东毅带著满满的收穫回到三科办公室,里面依旧空荡荡的。 他索性溜达到財务科,找孙有望閒聊打发时间,顺便听听厂里其他部门的八卦。 直到下班铃声响起,韦东毅才晃悠回三科。 大部分同事已经回来了,正互相交流著下午的见闻,办公室里一片嘈杂。 韦东毅刚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科长办公室的门开了。 董华文站在门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办公室:“其他人下班吧。东毅,你留一下。” 韦东毅心头一动,立刻应道:“是,科长!” 同事们交换著心照不宣的眼神,迅速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偌大的办公室很快只剩下韦东毅一人。 过了约莫一刻钟,董华文才再次出来,手里拎著自己的公文包:“走,东毅,晚上去我家吃饭。” “啊?”韦东毅有点意外。 “啊什么啊?赶紧的!”董华文不由分说,背著手就往外走。 韦东毅连忙跟上。 两人坐进那辆老旧的吉普车,在董华文的指引下,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片崭新的红砖家属楼前。 这年头,能住进带独立厨房厕所的楼房,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远非拥挤的大杂院可比。 董华文家在三楼。 敲门后,一个穿著素雅、气质温婉的中年妇女开了门,正是董华文的妻子王婉,在红星小学当老师。 “嫂子好!”韦东毅连忙恭敬地打招呼。 董华文简单介绍:“婉,这是韦东毅,我们科新来的中专生干部,很能干的小伙子。”又对韦东毅说:“叫嫂子就行。” 王婉微笑著点头,招呼两人进屋。 董华文对妻子道:“婉,去炒两个菜,我跟东毅喝点。” 王婉应声进了厨房。 韦东毅这才有机会打量这套三居室:客厅不算大,但收拾得乾净利落,墙上掛著领袖像和几张奖状。 最让他羡慕的是,这房子竟然有独立的卫生间! 在这个普遍使用公共厕所的年代,这绝对是顶级的居住条件了。 “怎么样?楼房住著舒坦吧?”董华文注意到韦东毅的目光,带著点自得,又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干,多立功劳。等你將来能独当一面了,我也想法子给你申请一套!年轻人,总得有个像样的窝。” 韦东毅心头一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我可就盼著您高升处长,早点给我腾位置了!”他確实心动了。 四合院虽有人情味,但生活便利性远不如这楼房。 董华文笑了笑,没接这话茬。 王婉手脚麻利,很快端上来四个菜:金黄的西红柿炒鸡蛋、爽脆的凉拌海带丝、嫩滑的蒸水蛋、还有一盘油亮咸香的辣椒炒腊肉。 尤其那盘凉拌海带丝,在物资匱乏的年代显得尤为珍贵。 “嫂子辛苦了,您快坐!”韦东毅连忙起身让座。 王婉摆摆手:“你们吃,我吃过了。动静小点,孩子们都睡了。”说完便回了臥室。 韦东毅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浪琴表,指针已指向八点四十五分。 “嚯,科长,都快九点了,时间不早了。” 董华文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尽说扫兴话!罚酒一杯!” 话刚出口,他猛地想起眼前这位的“海量”,立刻改口,“算了算了,別糟蹋我的好酒了!你就安心吃菜吧!咱们九点半结束,车你开回去,明早记得准时开回厂里。” 韦东毅急了:“別啊科长!这么好的菜,没酒多没滋味!您放心,我保证不多喝!” 董华文无奈:“那行!我喝多少,你陪多少!不许超量!”他心里打定主意,自己悠著点喝。 两人便就著可口的小菜,压低了声音,小口啜饮起来。 董华文今晚请韦东毅来家,其实没什么具体目的,纯粹是一种亲近和感情投资。 这个有学歷、有能力、有胆识、如今还展现出惊人“酒量”天赋的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 在董华文看来,韦东毅未来必將是轧钢厂后勤系统里一颗耀眼的新星。 现在结下善缘,將来或许就是一份助力。 橘黄色的灯光下,客厅瀰漫著腊肉的咸香和白酒的醇厚。 董华文给韦东毅面前的杯子斟满,自己也倒了一杯,杯沿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来,东毅,这第一杯,敬你小子今天中午给咱三科长脸了!”董华文脸上带著真切的讚赏,“李厂长那是什么人?轻易不夸人!今天临走时拍你肩膀那两下,还有那张收音机票,分量可不轻!你小子,行!” 他一口乾了杯中酒,咂咂嘴,看向韦东毅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上司看下属,多了几分平辈论交的亲近。 韦东毅连忙双手捧杯,姿態放得更低:“科长,您言重了。没有您带我过去,我哪有机会在李厂长面前露脸?说到底,还是您给我搭的台子。” 他诚恳地说,也干了杯中酒,辛辣入喉,却带著暖意(这次是真喝,没倒进空间)。 这暖意,不仅来自酒,更来自董华文此刻的推心置腹。 他知道,今天这顿饭,意义非同一般。 “搭台子?”董华文摇摇头,夹了一筷子腊肉放进嘴里慢慢嚼著,“台子搭了,也得角儿能站得住才行!许大茂那小子,就是典型的扶不上墙的烂泥!心眼小,本事更小,光想著给人使绊子,自己屁股都擦不乾净。你不一样!” 他放下筷子,目光灼灼地看著韦东毅,“下乡收油,敢闯双塔山那虎狼窝,遇事沉著,脑子转得快,能把东西囫圇个拉回来,这就是本事!今天酒桌上,那更是……” 他笑著摇摇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千杯不醉啊!东毅,你这酒量,放在哪儿都是个大杀器!以后少不了给咱三科扛大樑!” “科长您过奖了。”韦东毅连忙给董华文把酒续上,“我就是运气好点。以后还得您多指点,多批评。您是老前辈,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都多。” 他语气真诚,带著对长辈和引路人的敬重。 董华文今天带他进核心圈子,这份提携之恩,他记在心里。 “批评?你小子滑头著呢,还用我批评?”董华文笑著点了点他,端起酒杯却没喝,眼神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去,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凝重。 “指点?行,那我就倚老卖老一回。”他抿了一口酒,声音低沉了几分,“东毅啊,这年头,干事光靠运气和胆量可不行。得稳,得有根儿。就像当年……在朝鲜。” 韦东毅心头一动,知道正戏来了,立刻放下筷子,坐直了身体,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態。 董华文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墙壁,回到了那片冰天雪地、炮火连天的异国战场。 “那时候,我也就比你大个一两岁吧,是个愣头青的小排长。零下四十度啊,穿著单薄的衣,趴在雪窝子里,枪栓都冻住了,得用尿浇开了才能拉得动……呵,那滋味……”他摇摇头,似乎在驱散那刻骨铭心的寒意。 “有一次,我们连奉命穿插敌后,截断敌人的补给线。那路,难走啊!全是冰溜子,还有敌人的火力封锁。一个不留神,我们排就和大部队走散了,还带著一车紧急的药品。”董华文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沉重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敲在寂静的夜里。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天寒地冻,电台也坏了。几十號兄弟,还有那一车救命的药,怎么办?”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抉择,“是就地隱蔽等死?还是把药扔了轻装突围?都不能!药品是前线多少伤员的命!我们排的任务就是把它送到!当时我这个排长,心里也慌,腿肚子也哆嗦。但看著身边那些冻得嘴唇发紫、却一声不吭盯著我的兵,我就知道,不能怂!怂了,对不起这身军装,对不起那些等著药的兄弟!” 董华文的语气陡然激昂起来:“我带著兄弟们,硬是用刺刀在冰面上凿路,用人梯翻悬崖!晚上就挤在雪洞里取暖,一口炒麵一口雪……整整七天七夜!最后,药品送到了指定地点,我们排……也只剩下一半人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著难以言喻的沉重和骄傲交织的情绪,端起面前的酒杯,猛地一口乾了,仿佛要把那灼热的记忆和烈酒一起咽下。 韦东毅听得心潮澎湃,肃然起敬。 他默默拿起酒瓶,给董华文重新斟满,动作带著由衷的敬意。“科长……”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任何安慰的话语在这样沉重的经歷面前都显得苍白。 董华文摆摆手,深吸一口气,从沉重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目光重新聚焦在韦东毅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上,眼神变得异常明亮和锐利。 “东毅,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跟你显摆什么功劳。是想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多难,任务就是任务! 责任就是责任!咬碎了牙也得扛起来!就像你在双塔山,被枪指著脑袋的时候,还能想著把物资运回来! 这骨子里的劲儿,跟我当年在朝鲜雪窝子里扛著那车药,是一样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我看好你,不仅因为你脑子活泛,能喝酒,更因为你身上有这股子担当!三科这副担子,迟早要交到你这样的年轻人肩上。 好好干!別怕吃苦,別怕担责!只要路子走正,把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我董华文就是你的后盾!” 他重重地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力道沉甸甸的,充满了信任和期许。 韦东毅只觉得一股热血直衝头顶,胸腔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盪。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郑重地站起身:“科长!您放心!您今天的话,我韦东毅记住了!我敬您!敬您当年的担当,也敬您今天的知遇之恩!我干了!” 说完,將杯中辛辣的白酒一饮而尽。 这一次,他还是没有动用超市空间,任由那灼热的感觉从喉咙烧到胃里,再蔓延到四肢百骸。 这是敬重,是承诺,也是男人之间无需多言的信任。 董华文看著韦东毅眼中闪动的光芒和那份郑重的承诺,欣慰地笑了,也端起酒杯: “好!这才像个干大事的样子!来,坐下,吃菜!別光顾著喝,尝尝你嫂子这腊肉炒得地道不地道?这可是当年从老家带来的老腊肉,我自己都捨不得多吃……” 气氛重新变得轻鬆而温馨,两人就著家常小菜,聊著厂里的趣事,分享著各自的见闻。 推杯换盏间,那层上下级的隔膜似乎悄然消融,一种基於共同经歷和彼此欣赏的、更为深厚的情感纽带,在这深夜的灯光下悄然建立起来。 窗外夜色正浓,屋內却暖意融融。 酒至微醺,时间也悄然滑向九点半。 董华文说到做到,准时放下酒杯:“行了,今天就到这儿。东毅,路上开车小心点。” “放心吧科长!”韦东毅起身告辞。 驾驶著老吉普驶入寂静的街道,韦东毅一时兴起,將油门踩到底。 然而这辆“老伙计”发出吃力的轰鸣,最高时速也只能勉强衝到六十多公里。 夜风灌进车窗,吹散了身上的酒气,也让他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还好这年头没人查酒驾,不然小分不保……呃!好像也没有分!(温馨提示: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 回到四合院门口停好车,发现院门只是虚掩著,显然是易中海和阎埠贵打过招呼了。 他轻手轻脚地插好门閂,刚走到中院自家小屋门前,易中海屋里的灯“啪”地亮了。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老两口这是担心他,一直没睡踏实呢。 他转身走到易家门前,轻轻敲了敲。 门很快开了,易中海披著外衣站在门口,一大妈也趿拉著鞋从里屋出来,脸上都带著关切。 “爸,妈,让你们担心了。科长留我说点事,后来非拉著去他家吃了顿饭。”韦东毅简单解释。 听说是在科长家,老两口明显鬆了口气。 易中海点点头:“行,没事就好,快去歇著吧。” 韦东毅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却见易中海开始利索地套上厚实的旧袄,还从柜子里翻出两条半旧的灰色羊毛围巾。 “爸,您这大晚上的,穿这么厚实要去哪?”韦东毅好奇地问。 易中海压低声音,带著点神秘:“领了下个月的粮票了。我去趟『鸽子市』,看看能不能从『票友』手里换点全国粮票回来。” 他口中的“票友”,就是倒腾票证的贩子。 这年头,地方粮票只能在本地使用,全国粮票才是硬通货,能当钱使,还能在黑市换到更多东西。 每月24號领下月粮票,25號粮店开门就能用。 许多人口多、定量紧的家庭,往往熬不到月底就断粮了。 每到25號凌晨,粮店门口排起的长龙,是四九城一道心酸又壮观的风景。 韦东毅眼睛一亮。 传说中的鸽子市! 六十年代四九城地下经济的心臟! 他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没见识过呢! “爸,带上我唄?让我也去开开眼!”韦东毅立刻来了精神。 易中海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韦东毅高大的身板和沉稳的眼神,点点头:“行吧。记住,去了就跟紧我,別乱跑,別多问,更別乱碰东西!多看少说!” “明白!”韦东毅立刻也找出一条围巾揣进兜里。 这玩意儿到了地方就得把脸蒙上,既是防熟人认出惹麻烦,也是防著万一遇到“雷子”(抓投机倒把的便衣)时遮掩一下。 虽然上面对此大多睁只眼闭只眼,但被人举报或撞到枪口上,麻烦也不小。 两人躡手躡脚地来到前院。 易中海轻轻叩响了阎埠贵家的门。 很快,门开了条缝,露出阎埠贵那张精明的脸。 他看了看易中海和韦东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没多问一句话。 易中海麻利地將一张卷好的一毛钱纸幣塞进阎埠贵手里——这是“看门费”,等他们回来还得靠三大爷开门。 夜色深沉,寒风料峭。 易中海和韦东毅將围巾拉起,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像两个融入暗影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匯入了四九城寂静的街道,朝著那个隱藏在夜色下的、充满禁忌与生机的“鸽子市”走去。 第35章 轧钢厂酒仙韦东毅!秦淮茹要介绍秦京茹给韦东毅! 夜色如墨,晚风拂面。 易中海紧了紧身上的蓝布工装,將一条半旧的灰色羊毛围巾拉高,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他朝身后的韦东毅点了点头,示意跟上。 两人像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匯入四九城寂静的街道。 脚下的煤渣路在昏黄路灯下泛著微光,四周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鞋踏在青石路面的轻微摩擦声。 “到了前面,就把脸蒙上。”易中海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声吞没。 韦东毅依言照做,用围巾裹住嘴鼻,只露出眼睛,隔绝了可能存在的窥探目光。 易中海显然是对此地很熟,带著韦东毅在迷宫般的狭窄胡同里熟练地穿行,时而驻足倾听,时而快速拐弯。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停在一个极其偏僻、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尽头。 前方阴影里,一个模糊的人影动了动,如同夜色中蛰伏的野兽。 易中海上前,没有言语,只是极其轻微地做了几个手势。 对方同样沉默地回以几个手势。 接著,易中海从怀里掏出几张毛票塞过去。 黑影接过,侧身让开,无声地指了指身后更深的黑暗。 继续前行几步,拐过一个几乎被废弃杂物堵死的弯,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一条狭窄的胡同映入眼帘,景象诡异而压抑。 没有喧闹,没有人声,只有一盏盏被黑布或厚纸包裹得只透出黄豆大小光晕的“鬼火”灯,在寒风中摇曳。 微弱的光线下,是攒动的人影。 他们如同提线木偶,踮著脚尖在青石的地面上无声移动,步履匆匆,彼此之间保持著刻意的距离,眼神警惕地扫视著四周。 偶尔有人蹲下,手指在摊开的旧报纸或破布上快速比划,交易在沉默和手势中完成。 空气里瀰漫著尘土、劣质菸草、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食物气息——这就是传说中的鸽子市,一个在禁忌边缘生存的地下世界。 易中海目標明確,径直带著韦东毅贴墙走到一个角落。 那里同样站著一个蒙面人,身形佝僂,双手插在袖筒里。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易中海凑近,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二十斤,通票。” 票贩子没有废话,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角,露出一沓绿绿的粮票。 他抽出两张印著“全国通用”字样的,又用那块破布仔细包好,递给易中海,同时伸出四根手指,又比划了一个“二”。 易中海接过,同样用一块破布包住自己带来的小手电筒,拧开一道极细的光束,快速確认了粮票的面额和真偽。 他点点头,从贴身口袋摸出四块二毛钱递过去。 票贩子接过钱,迅速消失在墙角的阴影里,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无声无息。 “想看看?”易中海低声问韦东毅。 韦东毅点点头,对这个隱秘的市场充满了好奇。 两人沿著胡同內侧缓缓移动,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简陋的“摊位”。 东西五八门,却又透著匱乏年代的辛酸:几颗蔫了的白菜、一小捆乾瘪的粉条、一小袋棒子麵、一只屁股禿了毛的母鸡、半瓶浑浊的豆油、几只缺口的粗瓷碗、几捆泛黄的旧书报、甚至还有几件打著补丁的旧衣物。 卖家蹲在阴影里,买家蹲在对方面前,手指在物品和掌心间飞快地比划著名数字和价格,眼神锐利而紧张,空气凝滯得令人窒息。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几块用旧报纸包裹的圆形物件吸引了韦东毅的目光。 他蹲下身,借著旁边一盏鬼火灯的微光,小心揭开报纸一角。 里面是压得紧实的茶饼,边缘有些磨损,散发出一股陈旧的、带著淡淡烟燻气的茶香。 他不懂行,但直觉这茶饼有些年头。 他看向易中海,眼神示意。 易中海会意,上前一步,挡在韦东毅和摊主之间。他没有开口,只是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茶饼,然后摊开手掌,用眼神询问。 摊主是个乾瘦的老者,蒙著脸,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他同样沉默,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又蜷起一根,比划了一个“二”。 易中海在韦东毅耳边用气声说道:“说是老铁观音,三块钱一饼。这价……有点虚高,鸽子市里没准儿。” 韦东毅看著地上摆著的五块茶饼,没有犹豫,直接从兜里掏出三块钱递了过去。 易中海想拦,但摊主的手更快,枯瘦的手指已经捏住了钞票,迅速揣进怀里,同时將一块茶饼推到韦东毅脚边,然后低下头,仿佛眼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易中海见状,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韦东毅將茶饼用报纸重新包好,塞进怀里。 两人又在市场里转了一圈,再没发现什么值得出手的东西。 整个市场瀰漫著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让人待久了胸口发闷。 易中海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沿著原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回到四合院门口,易中海按照约定的节奏,轻轻叩了九下门板。 门閂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阎埠贵那张精明的脸出现在门缝后,看清是他们,立刻打开门。 易中海又塞过去一毛钱,阎埠贵默契地收下,重新插好门閂。 整个过程,无人言语。 回到中院,两人在聋老太太屋外停了一下,看到里面灯已熄,便各自回屋。 韦东毅关上房门,插好门閂,这才打开灯,拿出那块茶饼仔细检查。 饼身紧实,顏色深褐,边缘虽有磨损,但没有明显的霉斑或异味。 他將茶饼带进超市空间,放在专门的茶叶储藏区,又拆开一箱现代包装的信阳毛尖,取出一小袋准备第二天冷泡。 简单洗漱后躺下,一看腕上的浪琴表,已近午夜。 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他赶紧关灯入睡。 翌日清晨,韦东毅刚推著自行车出院门,就见傻柱提著两个空饭盒,脚步匆匆地往外走,比平时上班早了不少。 “柱子哥,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早就去『顛勺』?”韦东毅笑著打趣。 自从上次食堂傻柱主动搭话后,两人关係缓和了不少。 傻柱停下脚步,脸上带著少有的认真:“嘿,还不是托你小子的福!你弄回来的那野猪、狍子,还有羊,今天中午厂里搞大会餐!我们后厨今天就是打仗!天不亮就得去忙活。你小子行啊,” 他上下打量韦东毅,语气里带著点服气,“进厂才多久?本事不小!” 韦东毅这才想起昨天宣传科广播里似乎提过会餐的事。 “正好,”他拍了拍自行车后座,“我把厂里的吉普开回来了,捎上你和我爸(指易中海),咱们一块过去。” 易中海这时也出来了。 三人走到胡同口,韦东毅熟练地发动那辆老旧但擦得鋥亮的吉普车。 正值上班高峰,通往轧钢厂的道路上人流如织。 工人们穿著深蓝色的工装,大多步行,看到后面驶来的吉普车,都自觉地往路边让开。 韦东毅掛著低档,控制著车速,保持在三十码左右,缓缓前行。 易中海和傻柱不断跟路旁相熟的工友点头打招呼,韦东毅也点头回应著投向他的目光。 车子开进厂区,韦东毅先送易中海和傻柱到各自车间、食堂附近。 他则把车开到后勤部。 回到採购三科办公室,韦东毅走到自己桌前,拿出那袋拆开的信阳毛尖,往自己的搪瓷缸里捏了一小撮。 下楼去锅炉房接了半缸滚烫的开水,茶叶在热水中舒展,清香四溢。 他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科里的同事们,包括一向稳重的老钱,都默契地围拢过来,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这什么茶?太挺香!” “信阳毛尖!” 於是,话题从“信阳毛尖”开始,整个上午,三科办公室就成了大型“故事会”和“茶话会”现场。 韦东毅也大方地把那袋信阳毛尖贡献出来。 这年头茶叶是稀罕物,大家都很自觉,每人只捏了一小撮,衝上满满一大缸热水,美滋滋地品著难得的香茗,话题从茶聊到厂里的各种八卦。 临近中午,科长董华文拿著一沓印著红字的餐券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科里人人茶缸里飘著嫩绿的茶叶,香气扑鼻。 他走到韦东毅桌旁,目光落在那报纸包著的茶叶上,好奇地问:“嚯,这毛尖,哪弄的?看著不错。” 韦东毅赶紧拿起茶叶包:“科长,昨天弄了点,给您尝尝。” 他说著,顺手从旁边撕下一张稿纸,准备倒一些包起来。 董华文却眼疾手快,一把將整个茶叶包拿了过去,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嗯,你小子有心了。既然是你一番心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把整包茶叶揣进了自己鼓囊囊的裤兜里,“下不为例啊!” 他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仿佛在夸奖懂事的下属。 韦东毅看著自己手里那张空白的稿纸,又看看董华文鼓起的裤兜,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脸上却只能挤出笑容:“应该的,科长您喜欢就好。” 周围的同事交换著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憋著笑。 董华文乾咳两声,扬了扬手里的餐券,成功转移了话题:“说正事。今天中午厂里大会餐!这次咱们三科贡献突出,厂领导特批,咱们科每人两张餐券!”他特意提高了音量,语气带著自豪。 “两张?!”张勇第一个叫出声,一脸惊喜。 “嘿!这回厂里总算办了件人事儿!” “就是!没咱们出去跑,他们哪来这么多肉吃?早该这样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之前的压抑一扫而空,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脸上洋溢著兴奋。 董华文开始挨个发餐券。 发到韦东毅时,韦东毅接过两张散发著油墨香的餐券,看著董华文鼓鼓的裤兜,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科长,您回去喝茶的时候……千万小心,別烫著嘴。” 董华文哪能听不出弦外之音,得了大便宜心情正好,笑眯眯地回道:“谢谢东毅同志关心,我一定慢、慢、品、尝。”他把“慢慢品尝”几个字咬得特別重。 韦东毅把餐券隨手塞进兜里,拿出自己的铝製饭盒,准备去食堂。 董华文见状,叫住他:“东毅,中午別去打饭了,跟我走。” 说著,董华文便背著手回了自己的小办公室。 韦东毅心领神会,这是又要去吃“小灶”了。 他立刻拿著饭盒和那两张餐券,快步走向钳工车间。 车间里也正热闹,工人们排队等著领餐券。 韦东毅在人群中寻找易中海的身影。 “东毅兄弟?”一个带著点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秦淮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脸上带著热情的笑容,身体有意无意地靠近了些,“领餐券呢?怎么跑我们车间来了?” 韦东毅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语气平静而疏离:“秦师傅,我找下我爸(易中海)。” 在厂区,他不想和秦淮茹有过多牵扯。 秦淮茹听到“秦师傅”这个称呼,明显愣了一下,笑容有些僵。 这时,易中海正好领完餐券走过来:“东毅?有事?” 韦东毅把易中海拉到旁边人少的角落:“爸,科里每人发了两张餐券。中午我跟科长有应酬,用不上。您拿我的餐券,打两份好菜,下班带回去和妈、奶奶一起吃。” 他说著,把两张餐券和自己的饭盒,连同自行车钥匙一起塞给易中海,“车您下班骑回去。” 易中海点点头,接过东西:“行,知道了。你去吧,別让领导等。” 韦东毅回到採购科时,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连他的搪瓷缸都不见了踪影——显然是被同事们提前带去食堂“占位”了。 这让他有点无语! 董华文听到动静,从小办公室出来,招呼道:“走吧。” 两人来到食堂后堂。 今天的食堂包间比昨天更热闹。 两张圆桌坐得满满当当。 除了李副厂长,主位上还坐著一位面容清癯、戴著眼镜、气质更为沉稳的中年人——正是厂里的马书记。 李副厂长看到董华文和韦东毅进来,笑著对马书记介绍:“马书记,这位就是昨天我跟您提过的,採购三科新来的中专生干部,韦东毅同志,双塔山的油和羊就是他拉回来的。昨天酒桌上,可是把许大茂他们都给『镇』了。”他语气中带著明显的欣赏。 马书记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著韦东毅,脸上带著探究的笑容:“哦?韦东毅同志,久闻大名啊。昨天你的『战绩』可是传遍了后勤口。听说你喝白酒跟喝水一样?今天我可是特意过来,想亲眼见识见识咱们轧钢厂的『酒仙』风范。待会儿可要多喝几杯,让我开开眼!”这话听著像是玩笑,但分量却不轻。 韦东毅连忙微微躬身:“马书记您过奖了。昨天是许放映员他们让著我。我一定好好表现,请领导们多指导。” 人员到齐,菜也上得差不多了。 李副厂长作为后勤部一把手提了第一杯酒,气氛还算融洽。 然而,当大家象徵性地动了几筷子之后,后勤部的王副科长便端著酒杯,笑容满面地朝韦东毅走了过来:“韦东毅同志,年轻有为!昨天没赶上,今天必须补上!来,我敬你一杯,欢迎加入咱们后勤大家庭!”他用的还是小酒盅。 韦东毅起身,客套两句,爽快地干了一杯。 刚坐下,后勤部正科长又端著杯子过来了。 紧接著,生產科、设备科、运输科……昨天在场和不在场的领导们,仿佛商量好了一般,排著队来“敬酒”。 目標明確——车轮战。 韦东毅瞬间明白了,这是昨天被“团灭”的那拨人,今天搬来了“政委”(马书记),拉来了“援兵”,要找回场子呢! 他心中冷笑一声:掛逼的底气,你们不懂。 面对连绵不绝的攻势,韦东毅来者不拒,你敬我就喝,杯杯见底,脸上始终掛著从容的微笑。一圈下来,他面前的小酒盅空了十几次,算下来至少八两高度汾酒下肚。 他除了装模作样的多跑了两趟厕所,脸色依旧如常,眼神清明,说话条理清晰。 马书记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著。 看到韦东毅一圈轮战下来,连筷子都没来得及动几次,却依旧气定神閒,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奇,隨即朗声笑道:“韦东毅同志,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我听说的版本,你昨天用的可是小碗!怎么?是看我老马来了,就改用小酒盅糊弄了?” 他转向李副厂长和食堂主任李延风,“这可不行!换碗!上大碗!李主任,把你备的好酒多拿几瓶来!我今天倒要看看,咱们这位『酒仙』同志的『仙量』到底有多深!” 李副厂长笑著点头。 李延风立刻起身出去安排。 很快,刘嵐和另一个女工端著托盘进来,撤走了所有酒盅,换上了能装二两酒的白瓷碗。 食堂的人又搬进来两箱汾酒。 趁著换碗的间隙,韦东毅赶紧夹了几筷子油亮的葱爆羊肉和红烧肉塞进嘴里,垫垫肚子(其实是没时间吃菜,有点饿了)。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果然,碗刚摆好,后勤部的王副科长再次打头阵,端著一碗酒就过来了:“韦老弟,领导发话了,咱们得按『最高规格』来!来,这一碗,我敬你!昨天没喝上,今天补双份!” 他脸上带著“看你小子还能撑多久”的促狭笑容。 韦东毅二话不说,端起碗:“王科长客气,我干了!”仰头咕咚咕咚,一碗烈酒瞬间见底。 他把空碗倒过来,滴酒未剩。 “好!” “痛快!” 桌上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气氛再次被点燃。 车轮战升级! 攻势更加密集。 后勤处长一个眼神,几位科长轮番上阵,几乎不给韦东毅喘息的机会。 韦东毅面不改色,一碗接一碗地干。 看上去喝酒像喝水一样,实际上那酒还未接触到他的舌头就全被他转移进了超市空间。 他偶尔停下来,快速夹几口菜,动作从容不迫。 两轮凶猛的车轮战下来,算下来又下去了一斤半多! 整个包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韦东毅这深不见底的酒量彻底震住了。 马书记眼中的惊奇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讚赏和一丝难以置信。 他抬手制止了还想继续“衝锋”的后勤处长:“好了好了!適可而止!今天算是真见识了!韦东毅同志,好!很好!” 他转向李副厂长和董华文,“老李,董科长,这样的年轻干部,有勇有谋,有担当,还有这份……嗯,特殊才能!一定要好好培养!是咱们轧钢厂不可多得的人才!” 李副厂长红光满面,连连点头:“马书记放心!东毅同志是我们后勤系统的重点培养对象!” 董华文更是与有荣焉,腰杆挺得笔直。 一场目的明確的“復仇酒局”,最终以韦东毅再次“一夫当关”的绝对胜利告终。 马书记和李副厂长先行离席,对韦东毅又是一番勉励。 韦东毅心中清楚,经此一役,他“轧钢厂第一海量”的名头算是彻底坐实了。 从此以后,但凡厂里有重要的对外接待酒局,他韦东毅必然是座上宾。 这不仅意味著能跟著领导混吃混喝,更代表著一种隱形的地位和融入核心圈子的標誌。 在这个年代,酒桌,往往是另一种形式的战场和舞台。 他入职三科,已是李副厂长的派系,只要紧跟这艘船,即便未来风浪再大,也能保得自身安稳。 董华文跟著李副厂长去匯报工作了,韦东毅独自回到三科办公室。 吃饱喝足,新一轮的插科打諢又持续了一个下午。 没办法,採购科的人不出任务的话,就閒得慌,除了耍嘴皮子也没事可干! 快下班的时候,韦东毅提前一点离开,去一车间找易中海一起回家。 刚走到车间门口,就看到秦淮茹似乎有意无意地在门口张望。 一见韦东毅,她立刻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过於热情的笑容:“东毅兄弟!下班啦?” 她凑得有些近,声音刻意放软,“我听说……你找对象,不嫌弃农村姑娘?” 她观察著韦东毅的脸色,见他没什么特別反应,立刻接著说:“我有个堂妹,叫秦京茹,今年十八,在老家。那模样,不是我说,可水灵了!皮肤白,大眼睛,身段也好!你看,要不要……我让她来,你们见个面?认识认识?” 韦东毅停下脚步,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对秦京茹实在提不起兴趣。 虽然原著里她容貌尚可,但性格和眼界实在不合他意。 何况,他心中早有盘算。 上次去双塔山,董华文閒聊时提到过一个叫刘峰的机修厂厂长,他后来琢磨,那很可能就是《人是铁饭是钢》里的人物。 他正打算找个机会攛掇董华文去双塔山机修厂“联络业务”,目標就是那位清冷骄傲的厂医丁秋楠。 如果能从崔大可手里截胡丁秋楠,不比和秦淮茹的表妹纠缠强百倍?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能直接驳了邻居的面子。 韦东毅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语气温和但带著不容置疑的距离感:“秦师傅,谢谢您费心想著。不过这事儿吧……我奶她比较坚持,想让我先在城里找个有正式工作的姑娘。我答应过她老人家了,先在城里找找看。要是实在没合適的,再考虑农村的也不迟,您说是不是?” 秦淮茹显然不死心,还想继续推销:“东毅兄弟,你是不知道,我那妹子……”她试图描绘秦京茹的种种好处。 韦东毅却不再接话茬,只是礼貌地笑著,目光越过她,看向车间里面走出来的易中海,扬声招呼:“爸!这边!” 同时脚下不停,直接迎著易中海走去,巧妙地结束了这场令他厌烦的“相亲推销”。 秦淮茹看著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终於维持不住,悻悻地撇了撇嘴。 韦东毅和易中海匯合,推著自行车,边走边聊著厂里会餐的盛况和鸽子市的见闻,身影渐渐融入下班的人流和四九城黄昏的暮色之中。 第36章 出差的主线任务从来不是出差本身! 夕阳的余暉染红了四合院的灰墙,韦东毅和易中海並肩走在回家的青石板路上,自行车轮碾过路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易中海侧头看了一眼身边高大挺拔的乾儿子,想起刚才车间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开口问道:“东毅啊,刚看你在门口跟秦淮茹说了好一会儿,啥事啊?我看她脸色好像不太对劲。” 韦东毅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无奈,语气带著点厌烦:“別提了,爸。也不知道秦淮茹从哪儿听了一耳朵,说我找对象不挑农村的。这不,逮著我就使劲推销她那个堂妹,叫什么秦京茹的,说人长得怎么怎么水灵,非要安排见面。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搪塞过去。” 易中海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尷尬,幸好天色渐暗,韦东毅走在前面没注意到。 他迅速调整表情,略显生硬地接话:“这秦淮茹……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哪有上赶著硬给人介绍亲戚的,太不像话!” 他心里清楚,这“风声”多半是他中午和秦淮茹閒聊时无意中漏出去的,本想不是什么秘密,谁承想秦淮茹动作这么快,这就打上主意了。 晚饭的香气瀰漫在易家的小屋里,一家四口围坐桌旁。 刚扒拉两口饭,一股浓郁的、带著酱香的红烧肉味就霸道地钻了进来,源头明显是隔壁傻柱家。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听见棒梗带著两个妹妹咋咋呼呼地跑向傻柱屋子的声音。 易中海眉头微皱,一大妈则放下筷子,忧心忡忡地低声问:“这柱子,天天这么往回带东西,保卫科真不管?厂里的肉也是公家的呀。” 韦东毅夹了块咸菜,淡然道:“妈,后厨带点剩菜剩饭,算是潜规则。不过像柱子哥这样,带整盒红烧肉回来的,確实少见。” “可不是嘛!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万一被抓著……”一大妈依旧担心。 韦东毅笑了笑,解释道:“您放宽心吧。柱子哥这点事,厂里领导心里门儿清。他给领导开小灶,中间截留一点,上面是默许的。不然,您想想,其他食堂的主厨都是六级工,工资起码五六十块往上。柱子哥同样是主厨,为啥还是个八级工,一个月就三十七块五?一是他那张得罪人的臭嘴,把他们食堂主任得罪狠了;二就是这截留小灶伙食的事,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一旁的老太太听著,缓缓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自从认回韦东毅这个亲孙子,她虽还关心傻柱,但心思已完全放在了孙儿东毅身上。 韦东毅透过窗户,正好看到棒梗兄妹仨油光满面、心满意足地从傻柱屋里出来。 他暗自摇头,傻柱这是真把贾家孩子当自己骨肉养了。 自从上次闹掰,韦东毅心里对傻柱那点微薄的同情也彻底烟消云散。 以后,就当个普通邻居处吧,桥归桥,路归路。 又是一个无聊的夜晚过去。 第二天清晨,韦东毅精神抖擞地走进採购三科办公室,心里盘算著明天周末的自由时光。 刚坐下,董华文就把他叫了出去,神情带著点临时任务的匆忙。 “东毅,临时有个活儿,”董华文开门见山,“运输科今天有批货要紧急送塘沽第一钢铁厂,临时加了三个技术员,车队挤不下了。你辛苦一趟,开咱们科那辆老爷吉普把他们送过去。完事回来的时候,想办法弄批海鲜回来。这趟算你出差,按司机补贴,一天一块钱。” 一听能出差,韦东毅眼睛亮了。 这年头出远门的机会难得,跟著车队安全有保障,到了塘沽运输科也管不著他,简直公费自驾游! 他立刻应下:“没问题,科长!保证完成任务!” 隨即又有点疑惑:“不过,运输科安排不下,为啥不让他们坐火车呢?多省心啊。” 董华文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傻小子!让他们坐火车去了,你拿啥理由跑塘沽?到了地方,把人放下你就別管了,开车去海边转转,多弄点鲍鱼、海参、螃蟹回来。你嫂子……咳,喜欢吃这些。” 他清了清嗓子,最后一句才是重点,“给你开个採购证明,但记住,东西拉回来先別进厂,直接送我家里去。等你嫂子挑完,你自己留点,剩下的再分给其他几位领导。那边这东西便宜,就图个新鲜。给你批五十块钱,五十斤全国粮票,给我弄满一车斗回来。” 他著重强调了一下“一车斗”。 董华文交代完细节,又补充道:“货送到估计得天黑,你今晚在塘沽找个地方住一夜,明天中午前必须赶回钢铁厂报到,下午隨车队回来。赶紧回去收拾下东西。” 韦东毅开著吉普回到家,跟一大妈说了声要出差,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带上心爱的照相机,又匆匆赶回厂里。 运输科大院里,五辆解放牌卡车已经装好货整装待发,车斗都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 董华文已等在那里,见韦东毅来了,拉著他跟三位背著行李、戴著眼镜的技术员互相介绍认识。 等寒暄完,董华文又把韦东毅拉到僻静处,塞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 “里面是採购证明,几张盖好章的空白介绍信,钱和粮票也在里头,”董华文压低声音再次叮嘱,“千万別忘了正事!海鲜!车斗里我让人放了张大防水布。你嫂子特意交代了,多弄螃蟹和鲍鱼,少弄海鱼!还有——” 他指了指天,“这天气热,记得去当地工厂的冷库弄点冰镇著,不然拉回来全臭了,白忙活!” 韦东毅满口答应,心里却自有盘算:用冰多麻烦?他超市空间时间静止,保鲜效果无敌!到时候把海鲜往空间一收,车斗里灌上海水做做样子,等到了四九城再把海鲜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在董华文一遍遍的“海鲜经”轰炸下,韦东毅终於把吉普车后面掛上了那个空车斗。 人员到齐,车队出发。 五辆卡车在前,韦东毅的吉普压后。 三位技术员的行李都塞进了吉普车后面的车斗里,车厢里还算宽敞。 四九城到塘沽约莫一百多公里。 三位技术员都是知识分子,韦东毅本身文化底子也不薄,四人一路谈天说地,从技术革新聊到国內外见闻,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临近中午,车队在一条尘土飞扬的省道旁停下休息。 七八个司机加上韦东毅他们几个,在路边排成一溜放水,场面颇为“壮观”。 韦东毅眼尖,看到旁边一个卡车司机放完水甩了甩手,手上似乎沾了点不明液体。 那司机甩完手,下意识就去掏烟。 韦东毅心头一跳,抢先一步掏出自己的“牡丹”,笑呵呵地挨个散了一圈。 他可不想接对方可能“加料”的手递过来的烟。 荒郊野外没处洗手,还是让別人抽自己的烟比较安心。 眾人抽著烟简单聊了几句,便各自回到车上解决午饭。 董华文想得周到,提前从食堂给他们打了饭,几个铝饭盒装著炒土豆丝、炒青菜和米饭。 味道平平,显然不是傻柱的手笔。 韦东毅就著军用水壶里的水吃了饭,闭目养神没一会儿,前面卡车的喇叭就响了——继续上路。 下午的路程顺利,卡车一路轰鸣,吉普车紧隨其后。 约莫下午三点多,车队抵达了塘沽第一钢铁厂。 巨大的厂区机器轰鸣,烟囱林立。 韦东毅和运输科领队打了个招呼,又找厂里接待的同志要了张塘沽的简易地图,便独自开车驶离了钢铁厂。 夕阳西下,將天空染成橘红。 时间不到四点,韦东毅计划找个海边渔村落脚,趁晚上把採购的事搞定。 车队领队明確要求他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必须归队,时间相当紧张。 摊开地图,又向路人打听了几次,韦东毅开著吉普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停停走走,顛簸了近一个小时。 咸腥的海风越来越浓,视野尽头终於出现了灰蓝色的海平线。 沿著地图指示又开了二十多分钟,一个依偎在海边的小渔村映入眼帘。 低矮的土坯房或石屋错落分布,房顶上晒著渔网,空气中瀰漫著浓重的鱼腥味和海藻的气息。 韦东毅在村口停下车。 他的到来立刻引起了注意,几个穿著打补丁衣服、皮肤黝黑的村民好奇地围拢过来,眼神里带著警惕和探究。 韦东毅连忙下车,掏出烟盒,笑著给眾人散“牡丹”烟。 村民们大多沉默地接过烟,点上,气氛稍微缓和了些。 一根烟还没抽完,一个身材精壮、皮肤晒得黝黑髮亮的中年汉子带著几个人匆匆赶来。 他伸出手,带著浓重的天津口音:“同志你好,额(我)是胡家堡大队支书,福(胡)三浪。您来额们这疙瘩,有啥事不?” 韦东毅连忙和他握手,亮明身份:“胡支书您好,我是四九城红星轧钢厂的採购员,韦东毅。这次来塘沽出差,厂领导顺带让我採购点新鲜海產带回去。” 一听是“採购员”,胡三浪脸上的皱纹立刻舒展开,笑容热情得像见了亲人,连忙招呼:“哎呀!贵客!贵客!快,屋里请!” 他拉著韦东毅就往村里走,边走边倒苦水:“同志啊,您是不知道额们海边人的苦!吃不饱饭啊!顿顿就指著海里这点玩意儿填肚子,啥鲍鱼海参螃蟹的,吃得额们都想吐了!又腥又没油水,晚上饿得睡不著,偷摸煮几个海参垫吧两口,都不敢让外人瞅见,怕人笑话额们穷得就剩这玩意儿了!”他语气真挚,带著一种海边人特有的夸张和无奈。 韦东毅听得心里五味杂陈,虽然知道胡三浪说的有夸张成分,但渔民生活艰苦,海產品在当地確实不值钱,这是事实。 他赶紧打断胡支长的诉苦,说明来意:“胡支书,我理解。我这次採购量不大,大概就装满我后面那个车斗——” 他指了指吉普车后的拖斗,“主要想要点螃蟹、海参、生蚝、鲍鱼、大虾之类的,挑个头大的。对了,生蚝我特別爱吃,这个可以多弄点。” 胡三浪听到只要这么“点”东西,脸上热情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堆起来:“成!成!没问题!同志您放心,保管给您挑最大个儿的!” 他试探著问:“那……这价钱?” 韦东毅早有打算,爽快地说:“这样,胡支书,我刚才说的那些海货,不管具体是啥,都按一毛钱一斤算。可以用全国粮票抵一部分钱。但我只要好的,小的、死的、不新鲜的我可不要。” “一毛一斤?全国粮票?”胡三浪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愁苦一扫而空,用力握住韦东毅的手连声道谢:“哎呀!韦同志!您可真是额们的大救星!额代表全大队社员谢谢您啦!” 这个价格远超他们的预期,全国粮票更是硬通货中的硬通货。 胡三浪立刻扯著嗓子招呼村民:“老少爷们儿都动起来!去海边!家里有存货的都拿出来!给四九城来的韦同志挑最好的!要大的!活蹦乱跳的!” 一时间,寧静的渔村热闹起来,男人们提著桶、拿著网冲向海滩,女人们则回家翻找晾晒的存货。 韦东毅被胡三浪热情地请到家里。 胡家是普通的渔家石头屋,屋里瀰漫著海腥味,墙上掛著渔具。 胡三浪执意要请韦东毅吃“海鲜大餐”,被韦东毅婉拒了。 他知道这年代海边烹飪手法简单,无非水煮或蒸,缺油少调料,腥味重。 他掏出隨身带的馒头,又塞给胡三浪一斤全国粮票和一块钱,请他蒸了些生蚝。 两人就著馒头,吃著原汁原味的清蒸生蚝,倒也填饱了肚子。 天色完全黑透时,村民们陆续回来了。 车斗旁点起了马灯,橘黄的灯光下,村民们小心翼翼地將分拣好的海產装车:张牙舞爪的梭子蟹被草绳捆好,肥美的鲍鱼、海参装在垫著海草的筐里,生蚝用网袋装著,还有少量活蹦乱跳的对虾。 个头確实都不小。 韦东毅估摸著装了有五百来斤,便示意可以了。 他点出四十块钱和二十斤全国粮票交给胡三浪:“胡支书,这是货款。今天辛苦大家了。明天上午还得麻烦再给我装一车,还是这个標准。” 胡三浪看著实实在在的钱和粮票,激动得手都有些抖:“韦同志,您太仗义了!额们一定办好!您放心!天晚了,额给您安排住处!” “不急,”韦东毅摆摆手,“我先把这车海货送去钢铁厂存著,待会再回来。” 他发动吉普车,驶离了灯火点点的渔村。 开出四五公里,找到一片僻静无人的海滩。 韦东毅停下车,意念微动,车斗里那四百多斤鲜活的海產瞬间消失,整齐地出现在超市空间里。 车斗底部,只留下湿漉漉的海草和一点海水,散发著淡淡的海腥味。 走到海边。 夜色中的大海深邃而神秘,涛声阵阵,海风带著沁人的凉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热和渔村的腥气。 他找了块礁石坐下,望著黑暗中起伏的海面,听著永不止歇的潮声,连日来的喧囂和算计仿佛都被这无边的黑暗与涛声吸走了,身心感到一种难得的寧静和放空。 月光洒在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他抬起手腕,借著月光看了看表,已经在这里静坐了一个多小时。 该回去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沙粒。 发动汽车,吉普车掉头,沿著来时的土路,朝著远处渔村那几点微弱的光亮驶去。 明天,还有一车“海鲜”要装呢。 吉普车的大灯刺破渔村浓重的夜色,缓缓驶回胡家堡时,村口聚集閒聊的村民们早已站起身,翘首以盼。 韦东毅刚停稳车,胡三浪那张被海风和日头刻满皱纹的脸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带著渔家人特有的热情笑容迎上来。 “韦同志!您可算回来了!住处都收拾妥了,就在我家东屋,床铺都换了乾净的被褥!”胡三浪的声音洪亮,带著海腥味的晚风也掩不住他的热忱。 韦东毅连忙道谢,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和几个探头探脑的孩子。 他心念一动,对胡三浪道:“胡支书,麻烦您把村里的小傢伙们都叫来吧,我这有点四九城带来的稀罕,给孩子们甜甜嘴。” 胡三浪一愣,隨即笑得更加开怀,连声应下,转身就吩咐身边的小伙子去挨家喊人。 村子不大,拢共三十来户,大大小小的孩子很快就被聚拢过来,约莫二三十个,大的十来岁,小的还在母亲怀里抱著,小脸被海风吹得红扑扑的。 孩子们怯生生地看著这位城里来的“採购员大官”,眼睛里闪烁著好奇又期待的光。 韦东毅打开吉普车后座,拿出一个用旧报纸包著的纸包,里面是剥掉了彩色纸、只剩下白色糯米纸包裹的大白兔奶——这是他从超市空间特意准备的“土特產”。 他笑著挨个分发,无论大小,每人一颗。 奇妙的是,每个孩子接过,不管是被父母推著,还是自己懂事,都会用带著浓重乡音或奶声奶气地说一声“谢谢叔叔”。 这淳朴的谢意,让韦东毅心头微暖。 这个小小的插曲,瞬间拉近了韦东毅与渔村人的距离。 刚才还带著几分拘谨的村民们,脸上的笑容变得真诚而放鬆。 夜色渐深,眾人却没了睡意,三三两两坐在村口的石墩、木桩上,借著朦朧的月光和远处大海的涛声閒聊起来。 渔民们绘声绘色地讲述著惊险的出海经歷,鱼群、风浪、暗礁,还有那些关於大海的古老传说。 韦东毅则给他们描绘著四九城的红墙绿瓦、宽阔的长安街、巍峨的天安门,以及城里人生活的点滴。 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在这小小的渔村口,借著星光和海风,悄然交匯。 直到夜深露重,胡三浪提醒很晚了,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躺在胡三浪家东屋的土炕上,身下是铺著厚厚乾草、散发著独特气息的褥子。 屋外,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清晰可闻,时而低沉如闷雷,时而清脆如碎玉。 这从未有过的枕涛声,让习惯了城市喧囂的韦东毅一时难以適应。 他在硬实的炕席上辗转反侧,听著窗外海风穿过渔网的低吟,以及远处隱隱约约的犬吠, 思绪纷飞。 直到午夜过后,身体的疲惫才终於压倒了新鲜感带来的兴奋,將他带入並不算安稳的梦乡。 …… 清晨七点,天光已经大亮。 韦东毅推门出来,发现胡三浪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芦鸡在悠閒地踱步啄食。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轻响,胡三浪的老婆正利索地收拾著。 看到韦东毅,这位朴实的渔家妇女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韦同志醒了?快洗漱,早饭给你留灶上热著呢。” 韦东毅有些不好意思地答应著,迅速完成了洗漱。 等他回到堂屋,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说是粥,更像是棒子麵糊糊里混杂著切碎的、不知名的小海贝和咸鱼干丁,散发著浓烈的海腥气。 这是渔村清晨最寻常的味道。 “婶子,胡支书这么早就出去了?”韦东毅一边坐下,一边隨口问道。 “可不是嘛!”胡三浪老婆一边擦著手一边说,“天蒙蒙亮就跟著船队出海了。近海转转,估摸著九十点钟就能回港。他交代了,你要是闷,可以跟大伙儿去滩涂上赶赶海,捡点小玩意儿玩玩。” 赶海?韦东毅眼睛一亮。 这倒是体验渔村生活的好机会。 他三口两口扒完了那碗风味独特的“海鲜粥”,赶紧回屋拿出了自己的相机。 镜头记录下这个时代最真实的渔家日常,也是他此行的意外收穫。 清晨的海边,空气清凉湿润,带著咸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天空是灰濛濛的阴天,厚厚的云层遮住了烈日,倒是赶海的好天气。 碧蓝的海水与灰白的天空在远处相接,辽阔而苍茫。 嶙峋的礁石散布在金色的沙滩上,潮水退去,留下一片片闪著水光的滩涂。 三三两两的村民,拎著竹篓或小桶,拿著小铲、鉤子,在湿润的沙砾和礁石间翻找著。 韦东毅举起相机,调整焦距,將眼前这幅1963年深秋的海边晨景定格在胶片上:铅灰色的天幕下,波澜壮阔的大海,蜿蜒的海岸线,星罗棋布的礁石,还有那些弯腰劳作、如同剪影般的渔民。 他心中感慨,这未经雕琢的原始之美,后世那些游客如织的海滩,早已失却了这份苍茫与寧静。 他学著村民的样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湿滑的滩涂上行走。 翻开一块礁石,几只指甲盖大小的螃蟹惊慌失措地横著逃走。 在浅浅的水洼里,能摸到几个紧闭著外壳的蛤蜊或牡蠣。 对於习惯了后世“赶海”作为娱乐活动的韦东毅来说,眼前村民们的“赶海”显得格外务实和简朴。 他们动作麻利,目標明確,只捡拾那些能果腹的小贝类或偶尔困住的小鱼,对於色彩斑斕的海星或奇形怪状的寄居蟹则视而不见。 这里的人並不缺这点海货,他们只是习惯了向大海索取每日所需的一点点补充。 不到一个小时,村民们便三三两两开始返程,竹篓里的收穫也仅够添个菜。 韦东毅也隨大流往回走,初时的兴奋很快被一种现实的平静取代。 回到渔村,韦东毅找了个僻静处,心思活络起来。 他从超市空间里悄然取出了约莫十斤上好的东北大米和一斤白砂——这在当时都是极其金贵的物资。 他找到几位面善的村民,用这些稀罕物,换取了他们自家晾晒的乾货:主要是干海参、鲍鱼乾和品质上乘的咸鱼干。 村民们喜出望外,觉得这位城里来的採购员实在大方。 韦东毅又买了几个麻袋,將这些乾货仔细装好,塞满了吉普车的后座。 九点多钟,村口传来喧闹声,出海的帆船陆续归航。 船不大,都是些近海作业的小舢板,船体被海水浸染成深褐色。 胡三浪从其中一条船上跳下,裤腿卷得老高,精神头十足地招呼韦东毅:“韦同志,货都备好了,咱们装车?” 时间紧迫,韦东毅不敢耽搁。 他指挥著村民装车。 考虑到这次要一路顛簸回四九城,他特意叮嘱先在车斗底部严严实实地铺上厚厚的防水帆布,確保不会渗漏。 这次装的海鲜,除了海参,主要以个头肥硕的鲍鱼、活蹦乱跳的龙虾和外壳青黑的生蚝为主。 车斗只装了约莫昨晚一半的量,便喊了停。 接著,村民们用木桶提来新鲜的海水,哗啦啦地倒进车斗里,將那些海鲜浸泡起来。 虽然只装了半车,韦东毅却毫不犹豫地掏出十块钱和三十斤全国粮票(渔民们更想要粮票)塞到胡三浪手里。 的又不是他的钱票,况且这淳朴热情的渔村和这些靠天吃饭的渔民,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他愿意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內,给他们一份更丰厚的回报。 胡三浪和村民们千恩万谢地將韦东毅送到村口。 上午十点多,吉普车驶离了胡家堡。 开出村子没多远,韦东毅便停下车,將后座那几麻袋乾货悄无声息地收进了超市空间,只在后座上象徵性地留了一小袋咸鱼干。 还有车斗里的海货也大部分收进了超市空间,只留少部分“打掩护”! 路面坑洼,他凭著记忆中的路线小心驾驶,一个多小时后,熟悉的塘沽城区轮廓再次出现在视野中。 一路担心会遇到稽查盘查,好在有惊无险。 驶入塘沽第一钢铁厂时,正好是午饭的钟点。韦东毅找到运输科领队陆万里报了到。 “你小子,时间掐得真准!”陆万里看到他,鬆了口气,笑著捶了他肩膀一下,“刚开饭!赶紧去食堂,吃完饭咱们就得动身了。” 饭菜是陆万里提前帮他打好的,和运输科的司机们挤在一张油腻腻的长条桌旁用餐。 钢铁厂食堂的大锅菜油水足,口味厚重,倒也別有风味,不比傻柱的手艺差。 饭桌上,司机们互相插科打諢,话题自然引到了韦东毅车斗里的货上。 一个姓何的年轻司机叼著菸捲,好奇地问:“东毅兄弟,你那车斗里装的啥宝贝?我瞅著咋儘是些硬壳傢伙,没见几条正经海鱼啊?这玩意儿能好吃?” 韦东毅还没答话,旁边一个四十多岁、面相精明的老司机高旺才嗤笑一声,抢著道:“你懂个嘚!海鱼算啥?这大热天的,运回去早臭了!海参鲍鱼这些玩意儿,在咱四九城才是稀罕物!这边海边人都不稀得吃,听说还拿来餵鸡鸭呢,可运回去,那就是好东西!懂什么叫物以稀为贵不?!” 韦东毅闻言,不由得抬眼仔细打量了高旺才几眼。 能在六十年代就有这种市场稀缺性意识的人,脑子绝对活络。 他心里暗想,这傢伙要是改开之后下海,混得肯定不差。 “高师傅说得在理,”韦东毅点头附和,“海鱼四九城偶尔还能碰上,可我这带回去的这几样,您各位在城里供销社见过吗?听说过吗?” 这话一出,其他司机都来了兴趣,纷纷凑近七嘴八舌: “韦兄弟,匀点给咱尝尝鲜唄?” “是啊是啊,也让咱家里人开开眼!” 韦东毅面露难色:“各位大哥,不是兄弟我小气。这车货是正儿八经给厂里採购的,条子都开好了,斤两都有数。里面还有一部分,是我们科长点名要的私人物品。你们这一人分走十斤八斤的,我回去真没法交差啊!”他看向陆万里,寻求支持。 陆万里会意,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都別为难东毅了。他是採购员,这是任务!你们谁想弄点稀罕的,下次轮班跑这条线,自己想法子去海边踅摸!东毅兄弟说得对,你们弄点海鱼带回去也挺好。” 他这话算是定了调,司机们虽然有点扫兴,但也只能悻悻作罢。 韦东毅察言观色,知道这群司机是路上保障,关係不能搞太僵。 他脑子一转,换了个折中的说法:“这样吧,各位大哥。东西是厂里的,我確实不能多给。但大家想尝尝鲜,兄弟我理解。要不这样,象徵性地收点钱,每人限三斤,按三毛钱算。你们就当我辛苦跑腿的茶水钱,怎么样?觉得好吃,下次你们自己来多弄点。” 这个价格远低於市场价值,纯粹是给个面子台阶下。 果然,司机们脸上立刻阴转晴,纷纷点头: “这个行!” “够意思,韦兄弟!” 一群人呼啦围到吉普车旁,对著车斗里张牙舞爪的龙虾、青黑的生蚝、壳上还沾著海草的鲍鱼犯了难——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吃?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齐刷刷投向韦东毅。 韦东毅哭笑不得:“简单得很!拿回家,用刷子把壳刷乾净,直接上锅蒸!熟了以后,撬开壳,蘸点姜醋汁或者酱油,那叫一个鲜甜!喏,这种是鲍鱼,这种是生蚝,还有海参……这玩意可娇贵著哩,天气一热它就自融,化成了水!” 司机们这才恍然大悟,按照指点,小心翼翼地各自挑拣了心仪的海货,一边估摸著分量一边道谢,气氛重新热络起来。 下午一点整,隨著陆万里乘坐的头车一声嘹亮的喇叭长鸣,五辆解放牌大卡车依次发动,引擎轰鸣声在厂区迴荡。 韦东毅发动吉普,依旧排在队伍最末尾,缓缓驶出钢铁厂大门。 又是几个小时的行驶,吉普车顺利驶入四九城地界。 韦东毅在一个岔路口猛地一打方向盘,车轮捲起一片尘土,迅速超过了前面的卡车队伍。 韦东毅与头车並排时,透过没玻璃的车窗对驾驶室的陆万里喊道:“陆队!我先去办点私事,晚点回厂交车!” 陆万里点点头表示明白。 吉普车一路疾驰,拐进熟悉的胡同。 车靠边停稳,见四下无人,就將超市空间的海货按照採购量放回到车斗,顺便还从超市空间的冷库里弄了一块脸盆大的冰坨坨丟在里面做样子。 还有装满乾货的麻袋也拿了出来被他丟在后座。 车子再次发动。 路过胡同口的老槐树,就看见易中海正在树下跟几个老邻居下象棋。 吉普车的动静不小,易中海闻声抬头,看见是韦东毅,立刻把棋盘让给旁边观战的老李头,快步走了过来。 韦东毅只好先停车! 易中海走到车边,一眼就看到了车斗里满满当当、在海水里浸泡著的各种海货,还有那块冒著寒气的巨大冰块。 易中海心里一紧,这可不是低调的样子! 他连忙给韦东毅递了个眼色,故意提高嗓门,用周围邻居都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东毅啊!你这拉的都是啥?咋不直接回厂里,先跑回家来了?这……这都是海里的东西吧?了不少钱吧?” 韦东毅立刻会意。 他跳下车,脸上堆起笑容,同样大声地回答:“爸!我这不是去塘沽出差了嘛!厂里的正事都办完了。这些东西啊,没钱!就在海边溜达,看见不少小孩在沙滩上捡著玩。我就过去给了他们几颗,跟他们说城里娃娃没见过这些贝壳螃蟹的,想带点回去给邻居们瞧瞧新鲜!孩子们可热情了,捡了这些送给我!您看,都是些不值钱的贝壳螃蟹,还有几个大点的海螺!” 他刻意忽略了车斗里那价值不菲的鲍鱼和龙虾,只指著几处露出水面的普通贝壳和海螺壳说道。 几个老头儿连同围观者,都被车斗里那堆冒著寒气、浸在海水里的“稀罕物”吸引了目光,呼啦啦全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鬚髮皆白、精神矍鑠的老大爷,眯著眼仔细瞅了瞅车斗,咂咂嘴开口了:“中海他儿子啊,你这趟塘沽走得,咋尽往回捣鼓这些玩意儿?” 他指著车斗里在碎冰和海水间若隱若现的贝壳、海螺和不甚起眼的生蚝,“我年轻那会儿在大沽口討生活,退大潮时滩涂上这玩意儿海了去了!除了那些实在揭不开锅的人家,谁拿这当饭吃?腥气重,又不顶饱!” 老大爷的语气带著过来人的篤定,显然认为韦东毅做了笔亏本买卖。 韦东毅一听,心里反而乐了——正愁怎么解释这一车“海货”的来路呢,这位懂行的老大爷简直是神助攻! 他顺势接话,脸上带著年轻人特有的无所谓笑容:“嗐,大爷您说得对!这不是图个新鲜劲儿嘛!海边的小娃娃们捡著玩,我瞧著有趣,给了他们几颗,人家就送了我这些『破烂玩意』,一分钱没!” 他一边说,一边冲看热闹的眾人拱拱手:“各位老街坊,叔伯婶子,我这还得赶著回厂里交差,时间紧巴,先跟我爸回去了啊!” 说完麻利地给旁边的易中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车。 易中海会意,在眾人或好奇或不解的目光中坐进吉普车副驾。 车子缓缓驶离人群,拐进了四合院所在的胡同。 到了院门口,韦东毅没急著卸货。 他先把后座上那个沉甸甸的麻袋交给易中海扛回家——那里面是他在渔村换来的乾货。 接著,他压低声音对易中海道:“爸,赶紧回去,让妈把家里所有能盛水的盆、桶、罈子都腾出来,能装东西的傢伙什全拿出来!” 韦东毅留在车旁守著,三大爷阎埠贵听到动静,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踱步出来:“东毅啊,又拉什么好东西回来啊?” 他凑近吉普车,一眼就看到了车斗里那堆“海货”,目光在几个露出的鲍鱼和海参上停留片刻,精明的脸上掠过一丝瞭然。 韦东毅:“哪有什么好东西,就是去塘沽出差,去海边玩的时候用几颗哄渔村的小孩捡的贝壳海虫子之类的东西,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 阎埠贵嘖嘖两声:“东毅啊,糊弄你三大爷是不是?海边人眼里这玩意儿是不值钱,可搁咱们四九城,这海参、鲍鱼,搁过去那都是高门大户才见得著的稀罕物!” 他显然没被那些普通贝壳海螺迷惑,精准地指出了值钱货。 韦东毅知道瞒不过这位“文化人”,也不否认,只是笑了笑:“三大爷您这眼力劲儿,真没得说!” 但他丝毫没有分点给阎埠贵的意思。 阎埠贵见状,倒也没厚著脸皮硬要。 他到底是人民教师,脸皮还是要的,只是看著那车海货,眼神里充满了“暴殄天物”的惋惜。 这时,易中海和一大妈抱著家里所有能找到的空盆空桶出来了。 韦东毅一看,盆桶都不大,装不了多少东西。 他心思一转,目光落在阎埠贵身上:“三大爷,您家里的大盆大桶借我用用?回头分您几个海参鲍鱼尝尝鲜,怎么样?” 阎埠贵一听有门,眼睛瞬间亮了,生怕韦东毅反悔,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家跑,那速度一点不像个教书先生。 很快,他就提著家里最大的洗衣盆和一个旧木桶出来了。 韦东毅跳下车斗,从阎埠贵家顺手抄起那个长柄的捞鱼抄网,开始麻利地从冰海水里往桶里、盆里捞海鲜。 螃蟹、青黑色的生蚝、肥硕的鲍鱼、还有几只张牙舞爪的龙虾,都是新鲜的好货,被他一一捞出。 直到把几个容器装得满满当当,估摸著有六七十斤了,他才停手。 他拿起一个沉甸甸的生蚝给一大妈看:“妈,您先把这些生蚝单独挑出来,用盐水泡上,拿刷子使劲儿刷乾净壳。这个今晚咱主吃它!” 他又对易中海吩咐道:“爸,您帮妈把这些都搬到厨房旁边那个小隔间,千万別晒著,这玩意娇贵著呢,容易变质发臭!等我回来!” 交代完,韦东毅立刻开车赶往轧钢厂家属院。 车队返程的时间是定好的,董华文肯定在那等著。 车子刚在家属楼下停稳,就见董华文和王婉带著一双儿女下来了。 十来岁的儿子和六七岁的女儿蹦蹦跳跳,尤其小女孩,迈著小短腿跑过来的样子十分可爱。 王婉跟韦东毅简单寒暄了几句,眼睛就忍不住往车斗瞟。 董华文则笑著给韦东毅递了根烟,两人站在车旁閒聊起来。 “这趟塘沽顺利吗?”董华文吐了个烟圈。 “挺顺的,”韦东毅点点头,“昨天直接住渔村了,海鲜管够,可劲造了一顿!” “行啊,”董华文笑道,“晚上留下来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不了不了,”韦东毅连忙摆手,“我刚回家露了个脸,家里弄了一堆海鲜等著呢,我奶他们不会拾掇,我得赶紧回去。” 董华文理解地点点头:“那成,改天一定来家吃。” 他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 韦东毅利索地把掛著车斗的掛鉤解开,这满载海鲜的拖斗就算交给董华文了。 后续怎么分给领导们,那是科长的事,他的任务圆满完成。 看著王婉领著两个孩子围著车斗兴奋地指指点点,韦东毅不再耽搁,发动吉普车就往回赶。 回到四合院停好车,夕阳已经快沉到屋脊后面了。 韦东毅衝进院子,手里攥著刚从空间里取出的几头大蒜和一包盐、一瓶酱油——至於耗油鸡精这些太扎眼的,他没用,只拿了最基础的。 时间紧迫,再不准备,今晚的海鲜大餐就悬了! …… 中院里,易中海和一大妈正对著满盆满桶的“海货”发愁。 韦东毅二话不说,擼起袖子开始指挥: “都听我的!我在海边跟渔民学了几手!” “妈!您负责把生蚝都挑出来,拿到水池边,用刷子狠狠刷!壳上的泥啊海草啊都得弄乾净!” “爸!您去把咱上次烤鱼用的那个铁皮桶改的炭炉子搬出来,炭先別点!再把蒸馒头的大锅架上烧水!弄好了赶紧帮妈刷生蚝!” “我来剥蒜弄调料!” 任务分派下去,三人立刻行动起来。 韦东毅钻进厨房,飞快地把蒜瓣剥好,用捣蒜的石臼捣成蒜泥。 锅里烧上一点猪油,油热后“滋啦”一声浇在捣好的蒜泥上,激发出浓郁的蒜香。 趁著厨房没人,他迅速倒了些酱油进去搅拌,又偷偷撒了一小撮提鲜的味精,简易版的“蒜蓉酱”就成了。 他出来时,易中海已经把炭炉子支好,正蹲在水池边吭哧吭哧地刷生蚝壳。 韦东毅也拿起从三大爷家借来的旧刷子加入战斗。 三人合力,效率挺高,六七十个肥美的生蚝很快就被刷得乾乾净净,青黑色的外壳在暮色中泛著水光。 韦东毅让易中海开始生炭火,自己则跑回厨房看蒸锅。 锅里的水已经咕嘟咕嘟翻滚起来。 生蚝个头大,数量又多,一次蒸不下,得分三锅。 韦东毅把第一锅生蚝摆进蒸笼,盖好盖子,剩下的两锅就交给已经看过全部流程的一大妈来操作了。 第37章 韦东毅的笑容转移术!笑容从来不会消失,只是转移了! 易家屋里瀰漫著一种奇异的香气。 生蚝刚被码上蒸锅,浓烈的、带著海水咸腥的气息便霸道地席捲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中院。 这不同於寻常的饭菜香,带著一种原始海洋的粗獷,引得院里各家各户都忍不住探头探脑。 韦东毅端著一大盆刚刚在蒸锅里张开了“嘴”的生蚝,快步走出厨房。 屋外,易中海已经点燃了那个用旧铁皮桶改成的简易炭炉,红彤彤的炭火映照著他的脸。 韦东毅在小马扎上坐下,將肥美的生蚝一个个摆在铁丝网上,开始了今晚的主打节目——炭烤生蚝。 铁丝网下的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生蚝壳里的汁水被高温逼得滋滋作响。 韦东毅用一个小刷子,仔细地將自己先前调好的蒜蓉酱料均匀地涂抹在每一块白嫩的生蚝肉上。 蒜蓉酱一遇热,霸道而浓郁的蒜香立刻被激发出来,强势地混合在原本的海腥味中,形成一种更加诱人、更具侵略性的复合香气。 这独特的香味像长了鉤子,立刻把院里玩耍的孩子们吸引了过来。 他们围在炭炉边,好奇地盯著铁丝网上“滋滋”冒泡的贝壳,小鼻子不停地吸著,眼睛里满是探究和馋意。 这味道对他们来说太新鲜了,闻所未闻。 儘管这香气浓烈,但除了蒜味,孩子们暂时还闻不出其他更复杂的滋味,纯粹是图个热闹和新鲜。 蒜香越来越浓烈,仿佛在空气中凝成了实质。 终於,中院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傻柱兄妹也循著味儿走了出来。 傻柱双手抱臂,站在韦东毅身后几步远,抽了抽鼻子,眉头微挑,目光落在那盆浓稠的酱料上。 “嘿,兄弟,”傻柱开口,带著点厨子特有的探究劲儿,“你这蒜……怎么调和的?味儿有点意思啊,跟平常咱用的蒜泥不太一样。” 他这鼻子確实灵,常年浸润在油盐酱醋里,对味道的变化异常敏感。 那酱料里似乎有种难以言喻的鲜甜底蕴,不同於纯粹的酱油咸香,也非味精的直白鲜味。 韦东毅手上动作没停,心里却念头飞转。 他之前用了蚝油和微量鸡精提鲜,这在六十年代初的四九城,绝对算稀罕物。 蚝油虽在晚清已有,但主要在南方沿海流传,北方並不常见。 傻柱学过谭家菜,谭家菜讲究“食不厌精,膾不厌细”,或许…… “哦,”韦东毅状似隨意地回道,“在塘沽海边,有个老渔民送了我一小罐自己熬的『海產油』,说是煮海货时提味儿的。我就加了一点进蒜泥里。” 他用了更模糊的“海產油”而非“蚝油”直接点明。 “海產油?”傻柱琢磨了一下,隨即恍然,“哦——!是不是类似南边『李锦记』那种牡蠣熬的油?那玩意儿金贵著呢!做大锅菜可捨不得放。” 他竟然知道李锦记蚝油,印证了韦东毅的猜测。 “对对,可能就是那东西吧,我也不太懂,反正是人家送的。”韦东毅含糊其辞,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傻柱见韦东毅不愿多谈蒜蓉酱料,也不追问,转而兴致勃勃地聊起了海边:“说说,塘沽海边啥样?你这些个宝贝真是退潮捡的?”这正是韦东毅想要的引子。 “那可不!”韦东毅声音提高了几分,確保左邻右舍都能隱约听见,“海边那叫一个富饶!早上天蒙蒙亮,海水哗啦啦退下去,沙滩上、礁石缝里,全是好东西!你们知道啥叫退潮不?” 傻柱老实摇头:“听说过,没见过真章儿。” 院里围观的邻居们也大多一脸茫然。 这年头,交通不便,院里大部分人去过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京郊,对大海的印象只停留在想像和画片上。 韦东毅也懒得科普潮汐原理,简洁明了地总结:“简单说,就是海水暂时退走,露出来一大片滩涂。我这些东西啊,” 他指了指炭炉上的生蚝和屋里的盆盆桶桶,“就是找了几个当地的小孩,一人给了几颗大白兔奶,他们欢天喜地帮我捡的!什么鲍鱼、海参、大螃蟹、大龙虾,满地都是,捡都捡不完!你们猜怎么著?在人家当地,这都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才勉强入口的东西,我拉回来,纯属图个新鲜,尝尝海味儿!” “鲍鱼?!”傻柱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宝藏,“兄弟,你真有鲍鱼?谭家菜里就有好几道拿手的是做鲍鱼的!那玩意儿讲究火候和汤头!要不……你拿几个出来,让我给你露一手?保管让你尝尝正宗的官府菜味儿!” 他搓著手,厨子的癮头被彻底勾了起来。 韦东毅心中也意动,谭家菜的名头太响,他也想见识见识。 但想起上次红烧肉的教训,他面上不动声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柱子哥,让你做没问题。不过咱丑话说前头,这回可別像上次那样,菜刚出锅就被人『截胡』端跑了啊?那我这鲍鱼可就白瞎了。” 他这话声音不小,清晰地传进了不远处的贾家窗户。 屋里的秦淮茹正纳著鞋底,闻言手指一僵,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何等精明,岂会听不出这话明著敲打傻柱,暗里却是衝著她来的,警告她別再来装可怜討要。 炕上的贾张氏盘著腿,浑浊的老眼也闪过一丝阴鷙,她同样听懂了,心里暗骂了一句韦东毅“小绝户”,嘴上却对秦淮茹道:“淮茹啊,易中海不是说韦东毅不挑农村姑娘么?你那堂妹秦京茹,啥时候接来?” 秦淮茹放下鞋底,语气冷淡:“上次跟他提过了,人家不乐意,说要先在城里找有工作的。碰了个软钉子。” 贾张氏嗤笑一声,满脸的不以为然:“哼,男人那点肠子我还不知道?他提的那些条件,听著挑,骨子里还不是图漂亮?你堂妹那模样身段,十里八乡也挑不出几个。接来好好拾掇拾掇,我就不信他不动心!年轻小伙子,血气方刚的,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主动贴上来,他能把持得住?老话说的好,『好女怕缠郎』,反过来也一样!你下周就回去接人!” 秦淮茹被婆婆这么一说,心思也活络了些,脸上的阴霾散去不少,但还是有顾虑:“就怕韦东毅眼光太高,看不上京茹那土气劲儿……” “土气?打扮打扮就不土了!”贾张氏一副过来人的篤定,“你教教她,让她主动点,热情点。男人啊,就吃这套!成了,她嫁进这院儿,看著咱们孤儿寡母过得艰难,她能不帮衬帮衬你这牵线的堂姐?手指缝里漏点,也够咱们鬆快些了。” 这,才是贾家极力想促成此事的根本原因——绑上韦东毅这棵枝繁叶茂的“摇钱树”。 …… 院中,傻柱听了韦东毅的话,脸上一阵尷尬,连忙拍著胸脯保证:“兄弟!上次那是……嗨!这次绝对不会!你放心,做好了保证一个不少端你桌上!我何雨柱说话算话!”他急於得到练手的机会。 韦东毅看他態度诚恳,又瞥见他妹妹何雨水望著生蚝那渴望的眼神,便鬆了口:“行,柱子哥,我信你一回。鲍鱼在厨房小隔间的桶里,你自己去挑几个合適的。顺便……” 他朝何雨水努努嘴,“多做点,雨水也尝尝鲜。” 傻柱兄妹俩闻言大喜。 傻柱更是感动:“兄弟,够意思!老太太有你这样的孙子,真是福气!你等著,我这就回家拿我的『傢伙什儿』和看家调料,今晚让你开开眼!” 说完,风风火火地跑回家取他的宝贝调料去了。 何雨水也开心地凑到韦东毅身边,主动接手了烤生蚝的活计。 韦东毅看著傻柱的积极劲儿,心下稍安,转身去后院把聋老太太背了过来。 刚把老太太安顿好,何雨水烤好的第一拨生蚝也出炉了。 韦东毅拿起一个吹了吹,正要品尝,就见前院风风火火闯进一个人来——正是街道上有名的王媒婆。 “哎哟!东毅!可算等著你回来了!”王媒婆嗓门洪亮,一脸喜气,“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你托我的那事儿,有信儿了!我给你寻摸著一个顶好的姑娘!” 屋里的易中海和一大妈闻声也赶紧迎了出来,脸上都带著期待。 王媒婆被热情地让进屋里坐下,她也不卖关子,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半新的黑白照片,递给了一大妈,嘴里滔滔不绝:“这姑娘,打著灯笼都难找!父亲是区里粮站的站长,正经的干部家庭!姑娘自个儿是高中毕业,有文化!现在就在服装厂宣传科上班,铁饭碗的正式工!瞧瞧这模样——” 她指著照片,“盘靚条顺,大高个,一脸福相!跟东毅同志站一块,那叫一个般配!” 一大妈看著照片,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把照片递给刚跟进来的韦东毅。 照片上的姑娘梳著两条粗辫子,五官端正,眼神明亮,带著一股子这个时代推崇的“英姿颯爽”劲儿,虽然不是韦东毅最心水的那款温婉型,但绝对称得上漂亮大方。 而且他看惯了彩色照片,看黑白照有点像是在看遗像……嗯,音容笑貌犹在!这该死的既视感! 王媒婆热切地看著韦东毅:“东毅啊,你看看,这可是我按你的要求,精挑细选的!城里户口、高中学歷、正式工作、模样好!咋样?满意不?” 易中海夫妇也紧张又期待地看著乾儿子。 韦东毅迎著三人的目光,仔细又看了看照片,觉得条件確实符合预期,便点点头:“王婶辛苦了,姑娘看著挺好。那就……先见个面聊聊吧,成不成还得看缘分。” “哎!这就对嘍!”王媒婆一拍大腿,喜笑顏开,“下个礼拜天!礼拜天姑娘厂里休息,地方我来安排,保管让你们俩都满意!成了,你们两家都得好好谢我这大媒!”仿佛已经看到了丰厚的谢媒礼。 韦东毅起身拦住要走的王媒婆:“王婶,您等等。” 他快步走到厨房小隔间,用小笸箩装了几个肥硕的鲍鱼和几条乾爽的海参出来,“一点心意,从塘沽海边弄回来的稀罕物。这鲍鱼拿回去蒸熟了就能吃,海参煮粥最养人。东西娇贵,最好今晚就做了,放不住。” 王媒婆眼睛一亮,嘴上说著“这怎么好意思”,手上却利落地用自带的布帕子接了过去,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连声道谢。 韦东毅又仔细交代了吃法,才和易中海夫妇一起,满面春风地將王媒婆送到了四合院大门口。 这一幕,被贾家窗户后的两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王媒婆刚出院门,贾张氏就一把拉过秦淮茹,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坏了坏了!秦淮茹,听见没?王婆子给那小绝户找了个服装厂的!爹还是粮食站的站长!这要是让他们见了面,看对眼了,还有咱京茹什么事儿?” 相比婆婆的慌乱,秦淮茹反而冷静下来,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妈,急也没用。韦东毅这条件,找对象容易得很,咱们拦不住別人给他介绍。我明天一早就请假回老家,先把京茹接来!能不能成,看她自己的造化。至於让她主动去『缠』韦东毅……” 她摇摇头,压低了声音,“我看算了。一大妈现在盯韦东毅盯得跟眼珠子似的,京茹根本没机会近身,搞不好还坏了名声。咱就大大方方带京茹在院里走动走动,能入他的眼最好,入不了,咱不是还有傻柱那傻厨子兜底吗?” 她迅速调整了策略,从“主动出击”变成了“守株待兔”,並把傻柱当成了更稳妥的备选。 贾张氏听罢,虽有不甘,也只能无奈地嘆了口气:“唉,也只能这样了。你明天早点去!” 这边韦东毅三人送走王媒婆,刚转身要回中院,就被蹲守在门口的三大爷阎埠贵叫住了。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著精光:“东毅,王媒婆这是……给你寻著合適的了?” 身为偶尔跨界的“月老”,阎埠贵对王婆这个竞爭对手还是忌惮的! 不等韦东毅开口,一大妈就抢著分享喜悦,语气里带著自豪:“寻著了!服装厂宣传科的正式工!高中生!爹还是粮食站的站长呢!正经的干部家庭!照片都看了,俊得很!约好下礼拜天见面!老阎,你家解成跟那於莉姑娘处得咋样了?啥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阎埠贵一听对方条件这么好,心里有点泛酸,但提到自己儿子,又挺起了胸脯:“嗨,年轻人嘛,处对象得慢慢来!不过於莉那姑娘是不错,模样好,人也勤快,虽说现在是个临时工,但总有转正的机会嘛!到时候办喜事,老易你可一定得来喝两杯!” 韦东毅听到“於莉”的名字,心里瞭然,果然原剧里那个精明能干的於莉还是被阎解成这头猪给拱了。 想到她日后在阎家过的精打细算的日子,不由得暗自摇头,这姑娘怕是跳进了一个算盘窝。 他懒得听阎埠贵显摆,惦记著自己还没吃上的生蚝,抬脚就想走:“三大爷,您忙著,我先回……” “哎,东毅,等等!”阎埠贵赶紧又拦住他,脸上堆起算计的笑容,显得有些侷促,“还有个小事儿……你看,傻柱这不是在你家做鲍鱼嘛,手艺肯定好。那个……你先前给我的那几个鲍鱼,我跟你三大妈也不会拾掇,糟蹋了可惜。能不能……跟傻柱说说,让他顺手把我那几个也一起给做了?反正他做一个是做,做几个也是做嘛!” 韦东毅一听,差点气笑了。 这阎老西,真是把算计刻进了骨子里! 连这点人工和调料钱都想省,想搭他的“顺风车”白蹭傻柱的手艺。 “三大爷,”韦东毅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透著疏离,“这事儿,您得自己跟柱子哥商量去。他的工钱和调料,我做不了主。您慢聊。” 说完,不再看阎埠贵瞬间僵住的表情,转身径直回了中院。 易中海夫妇也尷尬地笑了笑,赶紧跟了上去。 回到中院,何雨水正小心翼翼地翻烤著铁丝网上的生蚝,香气四溢。 韦东毅拿起一个尝了尝,火候正好,蒜香浓郁,生蚝肉鲜嫩多汁。 他不禁对何雨水竖了个大拇指。 “雨水,烤得地道!这活交给你了!”韦东毅放心地把烧烤摊子交给何雨水,自己则钻进厨房看看傻柱的进展。 厨房里,傻柱正全神贯注地盯著砂锅,锅里咕嘟著,浓郁的、带著特殊酱香的醇厚气味瀰漫开来。 他神色专注,完全沉浸在烹飪谭家鲍鱼的世界里。 韦东毅没打扰他,自己拿了几个海参清洗乾净,准备待会儿煮个海参小米粥给老太太养胃。 终於,饭菜齐备。 一张小方桌在院里支开,摆得满满当当:烤得滋滋冒油、蒜香扑鼻的生蚝;傻柱精心烹製、色泽红亮诱人的红烧鲍鱼;韦东毅煮的粘稠喷香的海参小米粥;还有几样家常小炒。 聋老太太坐在主位,易中海、一大妈、韦东毅、傻柱、何雨水围坐一起。 韦东毅率先给老太太盛了一碗海参小米粥。 这一顿海鲜宴,吃得还算其乐融融。 傻柱果然没有像上次一样半路截留菜品送去贾家,秦淮茹也识趣地没有在这个点上门。 只有老太太吃著吃著,看著忙前忙后的傻柱,慈爱地嘆了口气:“傻柱子啊,你这手艺是真好。啥时候……也能给你自个儿媳妇做顿好吃的?” 桌上气氛微微一滯。 傻柱嘿嘿笑了两声,挠挠头没接话。 韦东毅笑著给老太太夹了块鲍鱼,打了个圆场:“奶,您先尝尝柱子哥这谭家菜的手艺!柱子哥人好手艺好,找媳妇儿那不是早晚的事?缘分到了自然就成了!” 话是这么说,韦东毅心里却清楚得很。 傻柱能不能跳出秦淮茹这个坑,能不能娶上媳妇,关键不在缘分,而在於他自个儿能不能真正清醒过来,跟那无底洞似的贾家划清界限。 否则,有秦淮茹在中间搅和,有贾张氏那算计的眼神盯著,傻柱就是块再好用的“肥肉”,也永远只能吊在贾家这棵歪脖子树上,被吸乾榨尽。 …… 一顿丰盛的海鲜家宴过后,韦东毅看著厨房角落里剩下的半桶海货,心里盘算著明天的食谱。 虽然看著很多,但海货这东西去壳去水后,真剩不下多少实实在在的肉。 昨晚那生蚝已消耗大半,剩下的龙虾、螃蟹之类,估计也就够明天一顿的份量。 想好了明天中午清蒸龙虾、晚上姜葱炒蟹的菜单,他便早早歇下,预备著享受难得的休息日,睡到日上三竿。 然而,睡懒觉的愿望在一大早便被一大妈温和却坚定的敲门声打破。 早餐依旧是昨日的海参粥,配上凉拌海参丝——做法是昨晚看傻柱料理时偷师的。 送走上班的易中海,韦东毅抵挡不住睏倦,又缩回被窝补了个回笼觉,养足精神,计划下午开车寻个清净地儿钓鱼消遣。 临近中午,阳光正好,韦东毅在中院的水池边专心处理著几只硕大的龙虾,准备午饭。 这时,院门口传来动静,抬眼望去,竟是秦淮茹领著一个年轻姑娘走了进来。 那姑娘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堂妹秦京茹。 真要说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见秦京茹了。 韦东毅目光一凝。 眼前的秦京茹,与他在秦家村见过的那个怯生生、带著乡土气的村姑判若两人。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头髮梳得整齐光亮,在脑后扎成两条油亮的麻辫,身上穿著八成新的碎布衫和乾净的蓝布裤子,脚上一双刷得发白的布鞋,脸蛋也洗得白白净净,透著一股刻意修饰过的清秀。 姐妹俩联袂出现,目標明確地走向中院,秦淮茹那点小心思,在韦东毅眼中瞬间昭然若揭——这是要强行製造“偶遇”,推销堂妹来了! 正在旁边择菜的一大妈,不明就里,看到秦淮茹领著个陌生姑娘,还以为是老家亲戚来串门,便热情地招呼道:“淮茹啊,今儿没上班?家里来亲戚了?” 秦淮茹脸上立刻堆起昨晚和贾张氏反覆推敲好的笑容,声音也带著刻意的亲热:“一大妈,这是我娘家堂妹京茹。这不,我婆婆这两天身子骨不太爽利,家里仨孩子闹腾得厉害,我一个人实在顾不过来,就特意回老家把京茹接来,帮著照看几天孩子,我也能喘口气。” 她这番说辞,听起来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一大妈心思单纯,加上两家虽有齟齬但毕竟同住一个院子多年,並未深想,反而关切地问:“哟,老嫂子又不舒服了?严不严重?可得好好养著。” “嗐,老毛病了,躺两天就好,劳您惦记了。”秦淮茹一边应著,一边极其自然地拉著秦京茹就往水池边凑,正好停在韦东毅旁边。 秦京茹有些拘谨地低著头,手指绞著衣角,眼神却时不时飞快地瞟向韦东毅和他手里张牙舞爪的大龙虾。 韦东毅只当没看见,埋头专注於手中的虾线,仿佛眼前只有那青黑色的虾壳。 秦淮茹见他毫无反应,心中焦急,主动挑起话头,声音带著刻意的惊嘆:“东毅兄弟,你手里摆弄的这大虾,就是从塘沽带回来的吧?嚯,这个头可真够嚇人的!到底是海里的东西,就是稀罕!我长这么大,还没尝过这海虾是啥味儿呢!” 她试图用海鲜勾起韦东毅的注意,给秦京茹创造开口的机会。 装聋作哑是一回事,被人当面搭话还置之不理,在人情往来的四合院里就显得刻意且失礼了。 韦东毅心中不耐,这秦淮茹还没完没了了。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疏离,直接截断了秦淮茹的话头:“贾家嫂子,你婆婆不是正病著需要人伺候吗?那还不赶紧回去照看著?我这手里的活儿也忙完了,得回去准备午饭了。” 说完,他利落地把收拾乾净的龙虾放进盆里,顺手拉起旁边还有些懵的一大妈,“妈,咱回屋做饭去。” 一大妈虽然善良,却不愚钝。 韦东毅这反常的冷淡態度和不容分说的举动,让她瞬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立刻会意,顺著韦东毅的话,对秦淮茹匆匆丟下一句“是啊淮茹,你也快回去看看老嫂子吧”,便跟著韦东毅快步回了屋,留下秦淮茹一脸尷尬和秦京茹满眼茫然地杵在水池边。 一进厨房,关上门,一大妈就迫不及待地追问:“东毅,刚才是怎么回事?你跟秦淮茹……闹彆扭了?”她眉头紧锁,显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隱瞒的。 韦东毅便把秦淮茹之前如何想撮合他和秦京茹,被他明確拒绝后,今天又特意把人打扮一番带进院子製造“偶遇”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一大妈听完,脸色“唰”地就沉了下来,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好个秦淮茹!以前那些老实本分、可怜巴巴的样子,敢情都是装出来糊弄人的!哪有她这样的?人家都说了不同意,还死乞白赖地把人往跟前领,这不是硬贴吗?真是……真是不要脸面了!” 一大妈没有亲生骨肉,自从认了韦东毅这个乾儿子,那是真把他当眼珠子疼。 上次秦淮茹想进韦东毅家门要肉,她就坚决拦著,连带著把以前每月接济贾家的份例都断了。 如今韦东毅正是说亲的年纪,她最怕的就是他跟秦淮茹这寡妇家扯上不清不楚的关係,坏了名声,影响找好媳妇。 现在倒好,寡妇主动带著娘家妹子算计上门了! 在自己家里,一大妈越骂越气,越想越窝火,挽起袖子就要往外冲:“不行!我得找她去!问问她安的什么心!” 韦东毅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她:“妈!您消消气!跟她置这份气犯不上!甭管她打什么主意,只要咱们不接招,她唱这齣独角戏给谁看?” 他扶著气呼呼的一大妈坐下,“您想想,她今天用的什么理由?婆婆病了,接堂妹来看孩子。这藉口天衣无缝!咱们现在衝过去,拿什么质问?说我们猜她想介绍对象?这能站得住脚吗?到时候她反咬一口,说咱们自作多情、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反倒落了下乘。” 一大妈被劝住,但心里那口气还是堵著,在厨房里一边摘菜,一边忍不住继续数落秦淮茹的不是,反覆叮嘱韦东毅离她远点,千万別沾上。 韦东毅听著,眼神微冷。 看来上次的警告还不够,得找个机会给秦淮茹来个狠的,让她彻底断了这份念想。 贾家的命门其实很好拿捏——傻柱的饭盒。 如今易中海断了接济,傻柱那份带肉的饭盒就成了贾家最重要的油水来源。 厂里其他男人给点馒头咸菜不过是杯水车薪。 只要让秦淮茹明白:再敢算计他韦东毅,他就出手给傻柱找个媳妇! 这威胁,绝对能让她投鼠忌器。 他默默盘算著,找个合適的时机点醒她。 在一大妈絮絮叨叨的告诫声中,韦东毅囫圇吃完了午饭。 藉口要去钓鱼散心,跟老太太和一大妈打了招呼,便迅速收拾好渔具,背上包,推著自行车就往外走。 经过贾家门口时,他目不斜视,步履如风,坚决不给窗后可能投来的目光任何遐想的空间。 他对秦京茹没有半分兴趣。 这姑娘,骨子里就是个为了进城可以不择手段的主儿。 用后世的眼光看,就是个潜在的“三儿”。 原著里,她明知许大茂有老婆娄晓娥,在秦淮茹提醒、甚至见过娄晓娥本人的情况下,还是被许大茂几句空头支票和一点小恩小惠就哄骗到手,甚至催促许大茂离婚。 她真的不懂自己在做什么吗? 不过是看中了许大茂的城里户口和工作。 韦东毅很清楚,只要自己稍露一点口风,秦京茹绝对会像蚂蟥一样主动贴上来。 既然无意招惹,那就连一点缝隙都不要留,免得惹一身腥臊。 …… 贾家屋內,气氛有些凝滯。 秦京茹看著韦东毅像躲瘟疫一样快步离去的背影,委屈地撅起嘴,埋怨道:“姐,你看他!连正眼都不瞧我一下!你还非让我来……这不是自找没趣嘛!” 秦淮茹脸上也有些掛不住,心里发虚,嘴上却只能强撑著安抚:“京茹,姐也是听院里人说韦东毅找对象不挑农村户口,只要人长得漂亮就成。他条件多好啊?在城里姑娘堆里都是香餑餑!姐不是早跟你说了嘛,这次来就是碰碰运气!他要真看上你了,那就是你的造化,一步登天成了城里人。要是没看上,就当是来姐这儿玩两天,见见世面,不也挺好?” 秦京茹听了,虽然还是觉得难堪,但想想堂姐之前確实说过类似的话,也不好再抱怨什么,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声,心里那点攀高枝的雀跃也消散了大半。 韦东毅开著厂里的吉普,直奔门头沟。 今天周末,钓鱼的人不算多,许多背阴的好位置还空著。 他找了个僻静河湾,四下张望,最近的钓友也在两百米开外,视野开阔,没人能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这正合他意。 “嘿,总算能光明正大用点好东西了!”他心中暗喜,意念微动,从超市空间里取出了轻便趁手的碳纤维手竿和一大罐用蜂蜜精心浸泡过的玉米粒——这可是昨晚就准备好的秘密武器。 那根祖传的沉重紫竹竿,早就被他嫌弃地丟在角落吃灰了。 “还是这玩意儿趁手!”他掂量著轻若无物的碳纤竿,手感极佳。 先是大手笔地往河里撒了几斤香甜的玉米粒打窝,然后取出几粒散发著蜂蜜、白酒和香油混合香气的特製饵料,稳稳地掛在鱼鉤上。 手臂轻扬,鱼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入预定的钓点。 接下来,就是耐心的等待。 约莫十来分钟,浮漂猛地一顿! 韦东毅手腕一抖,一股沉甸甸的力道顺著鱼线传来。 “哎呦,手感不错!” 一条三斤多重的草鱼被提出水面,鳞片在阳光下闪著银光。 “开门红,开杆鱼!”他满意地將鱼收进空间,重新掛饵,信心倍增。 不知是窝料太香,还是今日鸿运当头,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鱼儿竟接连咬鉤,几乎没让他閒著。 草鱼、鯽鱼、鲤鱼……大大小小的收穫让他忙得不亦乐乎,心情大好。 看看日头偏西,桶(空间)里的鱼获也颇为可观,他决定收最后一竿就回家。 鱼鉤再次沉入水中。 突然! 一股难以想像的巨大力量猛地从水下爆发! 鱼线瞬间绷得像要断裂的琴弦,碳纤维的竿身被拉成一个惊心动魄的满月弧度! 韦东毅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传来,整个人竟被拖得向前踉蹌一步,脚下布鞋“刺啦”一声,鞋帮被硬生生撑破,半个脚掌露了出来! “大鱼!绝对是大鱼!搞不好是鱼王!”韦东毅心中狂跳,钓鱼佬骨子里的狂热瞬间压倒了惊骇。 他咬紧牙关,身体后仰,双脚死死蹬住河岸鬆软的泥土,腰马合一,双臂爆发出全部力量与水下那未知的巨物展开拔河。 汗水瞬间浸湿了后背。 然而,那水下的力量简直如同蛮牛! 仅仅僵持了几秒钟,韦东毅就感觉双脚在湿滑的泥土上不受控制地向前滑动。 冰冷的河水迅速漫过了他的脚踝、小腿,直至膝盖! 他半个身子都浸在了水里,却依旧死死攥著鱼竿不肯撒手。 鱼王的诱惑太大了! 只要能把它弄上来,足够吹嘘半辈子! 他不再顾忌鱼竿的承受极限,用尽全身力气將鱼竿拉成了满弓状態。 水面剧烈翻腾,隱约可见一个硕大无朋、泛著暗金色光泽的肥厚鱼嘴唇在水下若隱若现! 巨鲤!最少二十斤重的巨鲤!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咔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断裂声响起! 坚韧的碳纤维鱼竿,竟硬生生从中间折断了! 韦东毅正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后拽,骤然失去对抗的力量,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狠狠地向后摔了个四仰八叉,溅起一片泥水。 他狼狈地坐起身,手里只剩下半截光禿禿的竿柄,断口处参差不齐,满是纤维毛刺。 他失魂落魄地看著空荡荡的河面,那里只剩下几圈巨大的涟漪在扩散,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韦东毅大腿都要拍断了。 “唉——!”一声长长的、充满懊恼和不甘的嘆息,在寂静的河湾迴荡。 煮熟的鸭子飞了,还是只金凤凰! 韦东毅一肚子邪火没处发,连收拾其他渔具的心情都没了,草草把东西往空间一塞,发动吉普车,带著一身泥水和满心鬱闷,闷头开回了四九城。 停好车,刚走进四合院所在的胡同,就看到秦淮茹从公厕那边出来,正甩著手上的水珠。 韦东毅眼神一冷,来得正好! 巨鲤跑了的气正没地方撒,就拿你开刀,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他快步上前,脸上瞬间堆起一个灿烂却毫无温度的笑容,用轻快得有些夸张的语气打招呼:“哟,贾家嫂子!” 秦淮茹一愣,她没想到韦东毅会主动跟自己搭訕,难道是“回心转意”了? 这样想著,她脸色的笑容立刻浓郁起来:“哟,东毅兄弟,你有事?” 看著秦淮茹满脸的笑容,韦东毅心想:笑吧,待会你就笑不出来了! “有事,当然有事!”韦东毅神神秘秘道:“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柱子哥要结婚啦!你听说了没?” “什么?!”秦淮茹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净净。 盛夏的闷热午后,她竟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她霍然转身,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韦东毅,像是要从他脸上挖出每一个细微表情,分辨这话的真偽。 这反应,激烈得远超韦东毅的预料。 足足过了十几秒,秦淮茹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態。 她极其艰难地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白莲式的笑容,然而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声音也乾涩发紧:“是……是吗?那……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恭喜傻柱了……” 这话说得毫无喜气,反而透著浓浓的恐慌。 韦东毅看著她瞬间煞白的脸和强装镇定的样子,心中因断竿跑鱼而积鬱的恼火,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甚至涌上一丝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果然,自己不爽的时候,让別人更不爽,心情就好多了。 他脸上的笑容倏地一收,换上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慢悠悠地说道:“贾家嫂子,別紧张。刚才是跟你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你看我这笑话,好不好笑?” 秦淮茹闻言,紧绷的身体明显鬆弛下来,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脸上的表情也自然了些,顺著话茬道:“呵呵……东毅兄弟真会开玩笑。不过傻柱年纪確实不小了,是该成家了。” “是吗?”韦东毅向前逼近半步,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秦淮茹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贾家嫂子也知道柱子哥该成家了?那你倒是说说,以柱子哥的条件——红星轧钢厂大厨,一个月三十七块五的工资,两间正房——为什么厂里、院里这么多年,愣是没人给他正经介绍过一个对象?嗯?” 他顿了顿,不给秦淮茹插话的机会,继续用那种洞悉一切的语气逼问:“还有,刚才你听到『柱子哥要结婚』时,那脸色……嘖嘖,白得跟纸一样,那眼神……跟天塌了似的。这反应,可不像是在替邻居高兴啊?倒像是……”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倒像是被人掐断了命根子!贾家嫂子,你说,我是不是无意中……发现了某人一个见不得光的大秘密?” 隨著韦东毅一个个诛心的问题拋出,秦淮茹脸上刚刚勉强维持的镇定如同脆弱的蛋壳,瞬间碎裂。 笑容彻底僵死在脸上,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但她终究是秦淮茹,在轧钢厂和四合院复杂人际关係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高手”。 仅仅一个呼吸间,那丝慌乱就被强行压下,她迅速调整表情,脸上重新堆起恰到好处的困惑和无辜,声音也恢復了平时的温软:“东毅兄弟,瞧你说的,越说越玄乎了。傻柱找不著对象,厂里谁不知道是因为他那张得罪人的臭嘴?脾气上来连领导都敢呛!至於你说的什么大秘密……我可真听不懂了。” 她巧妙地避重就轻,把责任全推给了傻柱的性格。 韦东毅看著她炉火纯青的表演,心中也不由得暗嘆一声“厉害”。 能在轧钢厂眾多男工友间周旋占便宜而不湿鞋,能在四合院里长期吸著傻柱的血还落得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这白莲的手段果然不是盖的! 现在的秦淮茹,还只是“初级形態”,等日后剧情深入,被生活彻底磨礪成“完全体”时,那心机该是何等深沉? 原著里,连带著儿子回来爭夫的富家女娄晓娥都败下阵来,可见其功力。 那时的秦淮茹早已年华老去,容顏不再,能拴住傻柱,靠的绝非皮相,而是多年精心编织的情感罗网和道德绑架(当然,易中海这位“道德天尊”在其中也“功不可没”,这点就算是韦东毅这个乾儿子也没法洗)。 韦东毅懒得再跟她玩这种虚偽的文字游戏,直接撕破那层窗户纸,声音冷硬如铁:“秦淮茹,咱们都是明白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想从傻柱身上榨多少油水,我管不著,也懒得管。但是,你给我听清楚:如果你,或者你那个婆婆,再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再敢弄什么么蛾子往我跟前塞人……”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著秦淮茹骤然绷紧的下頜线,才一字一顿地拋出杀手鐧: “那我就立刻、马上、亲自出手,给何雨柱介绍对象!找一个踏踏实实、愿意跟他过日子的好姑娘!” 秦淮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嘴唇紧抿,没有说话,眼神闪烁不定。 韦东毅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继续加码,语气带著一种残酷的篤定: “你当然可以去破坏,像破坏前几次那样,在姑娘面前说傻柱的坏话,说他跟寡妇不清不楚。没关係!我愿意出50块钱彩礼,外加50斤全国粮票!去城外农村,找一个比你当年还水灵、还漂亮、才二十出头的大姑娘!50块彩礼加上粮票,再加上傻柱自身的条件,你觉得你那套『寡妇门前是非多』的流言蜚语,还能拦得住一个真心想过好日子的农村姑娘和她全家吗?” “如果50块彩礼不够,那我就加到100块,甚至200块!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你得相信我的『钞能力』!” 韦东毅自己刚参加工作没什么钱,但他身后可是站著財大气粗的一大爷和四合院隱形富婆老太太!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死死锁住秦淮茹苍白的脸: “秦淮茹,你今年三十了吧?拉扯著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还有一个刻薄难缠的婆婆。你想想,如果傻柱真娶了一个年轻漂亮、手脚勤快、能给他生儿育女的媳妇进门。你觉得,他这份带肉的饭盒,还能在你贾家的餐桌上出现多久?一个月?还是三天?” 最后,他拋出了最致命的一击,直指秦淮茹的软肋——棒梗: “还有棒梗!这小子可是被傻柱的饭盒把嘴养得比谁都刁!更是把去傻柱家『拿』东西当成了习惯!等傻柱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老婆孩子,棒梗要是还像以前那样,觉得傻柱家就是自家后院,想拿就拿……你猜,傻柱那个新娶的、正当家的媳妇,会怎么对付你这个『手脚不乾净』的儿子?是直接扭送少管所?还是闹得全院皆知,让你贾家彻底顏面扫地,让棒梗背上个小偷的名声?” “够了!你別说了!!!” 秦淮茹终於崩溃了。 她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著,声音尖利地打断了韦东毅的话。 那双惯会示弱装可怜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恐惧、愤怒和一种被彻底看穿、剥光示眾的绝望。 韦东毅描绘的每一个场景,都精准地戳中了她內心最深处的恐惧——失去傻柱这个长期饭票,以及棒梗可能面临的可怕后果。 韦东毅住了口,好整以暇地抱著胳膊,嘴角噙著一丝冰冷的笑意,静静地看著眼前这个瞬间被抽乾了力气的女人。 胡同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模糊的蝉鸣。 秦淮茹急促地喘息著,胸口剧烈起伏。 过了好半晌,她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復著翻江倒海的情绪。 再抬起头时,她脸上那些惯用的柔弱、委屈、无辜的表情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和深藏的疲惫。 她的声音也变得异常平淡,甚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韦东毅,你贏了。”她直呼其名,放弃了“兄弟”的虚偽称呼。 “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傻柱,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只是……只是想让柱子多帮衬我家几年。等棒梗再大一点,能顶门立户了,不用你说,我自然会亲自给柱子张罗一门好亲事。”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韦东毅,带著一种近乎认命的决绝: “我会管好我婆婆。从今往后,我们贾家,跟你还有易家,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吃你的山珍海味,我……” 她嘴角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弧度,“……我吃我的残羹冷炙。这样,你满意了吗?” 听到这近乎屈服的保证,韦东毅心中那口因断竿而起的恶气,终於彻底烟消云散。 一种轻鬆甚至愉悦的感觉瀰漫开来。 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算得上轻鬆的笑容:“很好。贾家嫂子,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咱们两家都和和气气,安安生生地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才是真正的『情满四合院』,您说是不是?” 秦淮茹没有再看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然后,她默默地转过身,挺直了那似乎被无形重担压弯的脊背,一步一步,缓慢却异常坚定地,朝著贾家那扇紧闭的房门走去。 夕阳將她的背影拉得很长,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萧索。 韦东毅看著那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果然,笑容从来不会消失,只是转移了! 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於落地,鬱闷尽出。 未来的日子,只要贾家不来招惹,他就能安心地做个旁观者,搬个小板凳,悠閒地看这四合院里的眾生百態,静待那早已註定的剧情缓缓拉开序幕了。 至於那条跑掉的巨物带来的遗憾? 此刻早已被这彻底解决问题的畅快衝刷得所剩无几。 第38章 移情別恋韦东毅!要把李秀芝领回家! 韦东毅停稳吉普车,带著几分钓鱼未竟全功的遗憾,拎著沉甸甸的鱼桶,右手提著那根祖传的、此刻显得格外沉重的紫竹钓竿,嘴里哼著不成调的小曲,慢悠悠地往四合院走。 刚跨进垂门,迎面就撞上了下班回来的三大爷阎埠贵。 “哟,东毅,今儿个这么早就收杆了?”阎埠贵推了推眼镜,目光精准地落在韦东毅手里那个显得比往常“轻飘”不少的鱼桶上,语气带著惯有的算计式关切,“这……收穫瞧著可有点稀鬆啊?” 韦东毅脚步一顿,没好气地把鱼桶往地上一放,抬脚展示那只被河水泡过、鞋帮还破了个大口子的布鞋:“別提了三大爷!今儿点儿背,撞上条大鲤鱼!估摸著少说也有二十斤开外!那劲儿大的,差点把我拖河里去打窝!您瞅瞅我这鞋,赔大发了!最后……唉,线切了!” 他一脸肉痛地摇头,仿佛那跑掉的不是鱼,而是白的银子。 阎埠贵盯著那只破洞布鞋,一个没忍住,“噗嗤”乐出了声。 意识到不妥,他赶紧绷住脸,摆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惋惜表情,咂著嘴:“哎呦喂!那可是太可惜了!这么大一条鱼,卖给轧钢厂食堂可值不少钱!真是亏大了,亏大了!”那语气里,遗憾有之,但更多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韦东毅懒得跟他磨牙,扯了扯嘴角,拎起鱼桶鱼竿,留下一句“可不是嘛”,便径直朝中院走去。 水池边上不见秦淮茹洗东西的场景。 路过贾家时,他眼角余光扫过那扇在夏日午后依旧紧闭的房门,心头掠过一丝冷笑。 看来刚才那番“掏心掏肺”的威胁,效果拔群。 秦淮茹是真被戳中七寸,老实缩回去了。 这感觉……让那条跑掉的鱼王带来的鬱闷都消散了几分——果然,让討厌的人不痛快,自己就痛快了! …… 翌日清晨,易家。 韦东毅难得地站在梳妆柜前仔细捯飭了一番。 崭新的白衬衫熨得笔挺,深蓝色的工装裤稜角分明,脚上蹬著一双擦得鋥亮的棕色小牛皮鞋——这在六十年代初可是稀罕物。 他甚至还特地把头髮洗得清爽蓬鬆,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容光焕发。 “东毅今天可真精神!”一大妈围著韦东毅转了两圈,笑得合不拢嘴,眼里满是骄傲。 今天可是韦东毅转正成为国家正式干部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意义非凡。 在她看来,这比过年还值得重视。 在易中海和一大妈欣慰的目光中,韦东毅发动了吉普车。 副驾坐著易中海,后座则“顺理成章”地塞进了二大爷刘海中。 这胖子昨晚下班瞧见吉普车停在胡同口,就一直在易家门口“无意”地徘徊,那点蹭车的心思昭然若揭。 韦东毅懒得为这点小事计较,索性做个顺水人情。 车子驶入轧钢厂,停在后勤部楼下。 走进採购三科办公室,迎接韦东毅的是一张张热情洋溢的笑脸。 “恭喜啊东毅!正式干部了!” “韦干事,以后多多关照!” “东毅兄弟,转正大喜!” 同事们纷纷道贺。韦东毅笑容满面地一一回应,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几大把包装鲜艷的硬——这是一大妈特意准备的喜。 “同喜同喜!来来来,吃!沾沾喜气!”他大方地分发著,办公室里顿时充满了喜庆的甜味和欢声笑语。 刚坐下泡好一杯热茶,同事们就呼啦围了上来。 话题自然离不开他上周那趟“传奇”的塘沽之行。 “东毅,快说说,海边啥样?真像书上写的那么蓝?” “听说你弄了一车海鲜回来?都有啥稀罕玩意儿?” “那渔村的人真拿鲍鱼当饭吃?” 韦东毅绘声绘色地讲起渔村的见闻、咸腥的海风、退潮的滩涂,还有那朴实热情的渔民。 末了,他笑著补充道:“我还拍了些照片,下午去宣传科借暗房洗出来,到时候给大傢伙看看真正的大海长啥样!” 正聊得热闹,科长董华文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冲韦东毅招了招手。 韦东毅起身跟了过去。 小办公室里,董华文关上门,脸上带著上级对得力干將的欣赏:“东毅啊,恭喜转正!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厂里正儿八经的干部了,身份不一样了。这採购工作嘛,也得变一变。” 韦东毅有些不解:“科长,您的意思是……我的採购任务?” 董华文摆摆手,语重心长:“任务?那种需要你风里来雨里去、钻山沟跑断腿的採购任务,哪还能让你去?你是干部身份,知识分子,是咱们重点培养的管理苗子!让你下去跑几趟,那是熟悉业务,了解基层!现在转正了,重心得挪挪。” 他点了点桌面,“以后,多参加厂里的会议,特別是后勤口的协调会、计划会,学习管理经验。多整理总结材料,把跑採购的见闻、门道,形成报告。当然,你想出去透透气,没问题!掛个『调研』或者『联络业务』的名头,开著车出去转转,没人能说什么。这叫张弛有度,懂吗?” 韦东毅心头雪亮。 这哪是调整工作? 分明是董华文在为自己铺路,提前进入管理岗的预备期。 张勇当初的预言——“两年副科”,看来真不是空穴来风。 他连忙挺直腰板,语气诚挚:“明白了,科长!谢谢您的栽培!我一定好好学,不辜负您的期望!” 回到大办公室,气氛更热烈了。 不知谁起鬨了一句:“韦干事!转正大喜,得拍个集体照留念啊!”眾人纷纷附和。 韦东毅爽快答应,拿出心爱的相机。 他先跑了一趟宣传科,找到老熟人赵栋樑,顺利借到了暗房的钥匙。 隨后,在赵栋樑这位“临时摄影师”的指挥下,採购三科全体成员在办公楼前站定,留下了第一张珍贵的“全家福”。 之后的日子,韦东毅的生活节奏果然为之一变。 下乡採购成了偶尔的调剂,大部分时间被各种会议、学习材料和无穷无尽的报告占据。 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他那“轧钢厂第一海量”的名头彻底坐实,但凡有重要接待或上级领导视察的酒局,李副厂长或马书记必定点名让他作陪。 几场酒喝下来,他感觉自己快成了“专业三陪”——陪会、陪酒、陪笑脸,就差陪睡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六下午,临近下班,办公室里瀰漫著周末將至的轻鬆气息。 董华文踱步进来,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东毅,明天天气不错,钓鱼去?上周约好的,结果你小子跑塘沽去了。这周总该有空了吧?” 韦东毅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耳朵尖的丁茜立刻插话:“钓鱼?科长,您可约不成了!咱们韦干事明天有更重要的事——相亲!” 她故意拉长了音调,引得整个办公室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韦东毅身上。 “嚯!东毅要相亲了?” “哪家的姑娘?快说说!” “长得俊不俊?有工作没?” 办公室里顿时炸开了锅。郑诚更是打趣丁茜:“丁姐,你不是拍胸脯说要给东毅介绍对象吗?这都多久了,影子都没见著,是不是光打雷不下雨啊?” 丁茜脸上有点掛不住,支吾道:“去去去!东毅这条件,要求又高,不得精挑细选嘛!你以为买菜呢?” 董华文笑著摆摆手,压下眾人的喧闹,饶有兴致地问韦东毅:“哦?真要去相亲了?说说,对方什么情况?” 韦东毅坦然一笑,大大方方地说了:“服装厂宣传科的干事,叫黄梦璃。父亲是粮站的站长。姑娘是高中学歷,正式工。” 他没提照片的事,但条件一说出来,眾人心里都有谱了,纷纷讚嘆条件不错。 下班时,董华文特意开了绿灯:“东毅,明天是大事!厂里的车你开走,给姑娘家留个好印象!油钱嘛……” 他促狭地眨眨眼,“算你自个儿的!” 回到家,一大妈早已准备停当。 韦东毅看著桌上摊开的东西,不由得吃了一惊:一小袋炒得喷香的五香葵瓜子、油亮饱满的炒生、一整包奢侈的大白兔奶,还有几瓶玻璃瓶装的橘子汽水。 这些东西在物资匱乏的年代,尤其是那包奶,绝对是拿得出手的重礼。 “明天去王婆家见面,把这些都带上!”一大妈拉著韦东毅,絮絮叨叨地叮嘱,“跟姑娘说话要客气,多笑笑,嘴甜点!问问人家喜欢什么,工作累不累……第一印象最重要!” 她恨不得把自己这些年道听途说的相亲经验全灌给乾儿子。 韦东毅表面连连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打定主意,见面后隨机应变。 姑娘若真合眼缘,性格也好,他不介意主动些。 若是个难伺候的主儿或是像上次王婆介绍的那位一样……那就別怪他化身“钢铁直男”,速战速决。 …… 周日,九点半。 韦东毅在一大妈的“监视”下,再次穿上那身笔挺的行头,拎著装满“战略物资”的网兜,坐进了吉普车驾驶座。 在老太太和一大妈饱含期待的目光中,车子缓缓驶出胡同。 王婆家离得不远,就在隔了两条街的一个大杂院里。 韦东毅刚把车停在院门口,拎著东西往里走,一个在门口摘菜的大妈就笑呵呵地搭话了:“同志,是来找王婶儿相亲的吧?喏,前院东头那屋就是!” 显然,王婆家的“业务”在这里已是人尽皆知。 韦东毅道了谢,刚走到指定的屋门前,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王婆满面春风地迎出来,看到他手里的东西,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哎哟东毅,这么早就到了!快进来快进来!姑娘还没到呢,正好咱娘俩先嘮嘮。” 屋里收拾得乾净利落,只有王婆一人,显然是为相亲特意清了场。 王婆抓紧时间,又给韦东毅传授了一遍“相亲宝典”。 正说著,院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打听王婆家。 两人连忙起身迎出去。只见院门口站著一位姑娘,个子高挑,穿著蓝布列寧装,梳著两条齐肩的麻辫。 眉眼生得颇为英气,鼻樑挺直,嘴唇抿著,透著一股子利落劲儿。 看到王婆,她礼貌地向指路的大妈道了谢,迈步走了过来。 第一眼看去,確实如照片一般,虽不是韦东毅偏好的温婉类型,但也算得上清秀大方。 “梦璃来啦!快请进!”王婆热情地招呼著,將黄梦璃让进屋。 三人落座,王婆熟练地为双方介绍:“东毅,这位就是食品厂宣传科的黄梦璃同志。梦璃,这是咱们红星轧钢厂採购三科的干部,韦东毅同志!” 寒暄过后,两人在王婆的引导下开始交谈。 起初气氛还算融洽,聊些工作、爱好之类的场面话。 黄梦璃说话条理清晰,带著宣传科干事特有的流畅。 然而聊著聊著,韦东毅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中频繁蹦出的词汇:“思想觉悟”、“阶级立场”、“艰苦朴素”、“警惕腐朽思想”……这让他心里“咯噔”一下,警铃大作。 他不动声色地將话题往更“红专”的方向引了引,试探著问她对当前一些社会现象的看法。 这一试探,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黄梦璃的谈兴瞬间高涨,言辞变得异常犀利:“韦同志,我认为当前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时刻绷紧阶级斗爭这根弦!那些被打倒的地主、资本家,还有他们遗留下来的腐朽思想,就像阴沟里的臭虫,隨时可能死灰復燃,腐蚀我们革命队伍!我们必须保持高度警惕,用无產阶级的铁拳,彻底粉碎任何企图復辟的幻想!” 她越说越激动,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眼神里闪烁著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生活作风上更要严格要求自己!贪图享受就是墮落的开始!我们要向革命先辈学习,永葆艰苦奋斗的本色,坚决抵制资產阶级衣炮弹的侵蚀!那些讲究吃穿、追求物质的行为,都是思想滑坡的表现!” 这番“慷慨激昂”的宣言,听得韦东毅后背发凉,手心冒汗。 这女孩名字挺仙气的,没想到是个激进分子! 这哪是相亲?简直是在参加一场小型的批斗会动员! 他几乎能预见,起风之时,眼前这位姑娘绝对是冲在第一线贴大字报、揪“牛鬼蛇神”的急先锋! 娶她?那不等於在自己枕边放了一颗隨时可能引爆的“思想炸弹”? 趁著黄梦璃起身去院外厕所的间隙,韦东毅赶紧压低声音对王婆说:“王婶,这姑娘……不成!我俩不合適!” 王婆正觉得聊得挺好,闻言大吃一惊:“不合適?东毅,你这……这不是聊得挺好的吗?梦璃同志思想多进步啊!哪不合適了?” 韦东毅心里叫苦。 黄梦璃的话在政治上是绝对“正確”的,他敢说半个不字就是思想有问题。 情急之下,他只能硬著头皮,半真半假地找了个最贴近自己身份的理由:“王婶,您是知道的,我是採购员。有时候下乡跑业务,老乡们热情,塞点山货、鸡蛋什么的,也是常有的事,推都推不掉。可您听听黄同志刚才那话……这要是真成了,我以后还敢往家带根葱吗?带回来那就是『贪图享受』、『思想滑坡』!这日子还怎么过?我这工作还怎么干?”他一脸“后怕”地摊了摊手。 王婆愣住了,仔细一想韦东毅说的还真在点上。 黄梦璃那番话,確实透著股不近人情的“左”劲。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韦东毅赶紧打断:“王婶,具体原因我回头再跟您细说,现在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吧!” 正说著,黄梦璃回来了。 王婆只得挤出笑容,委婉地说道:“梦璃啊,你看这事儿赶巧了。东毅家里刚托人捎信来,说有点急事,得赶紧回去一趟。你看这……” 黄梦璃何等聪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相亲时突然有“急事”?这藉口太拙劣了。 她冷冷地扫了韦东毅一眼,那眼神像刀子似的,然后转向王婆,语气冰得能冻死人:“正好,我家里也有点事。王婶,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拎起自己的布包,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连句客套的“再见”都没留。 看著那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王婆重重嘆了口气,坐回椅子上:“东毅啊,你这……唉!多好一姑娘,家世模样工作样样拿得出手!你说你这理由……” 她显然对韦东毅的解释將信將疑,觉得有些牵强。 韦东毅心里也鬱闷,但更多的是庆幸躲过一劫。 他敷衍地安慰了王婆几句,承诺下次有好姑娘再麻烦她,便起身告辞。 走出大杂院,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韦东毅看了看腕錶,才十点半。 相亲的失败更坚定了他的某个念头。 这年头,想找个既合眼缘、性格又好、关键是在未来那场风暴中能明哲保身甚至独善其身的姑娘,简直是大海捞针。 相比之下,机修分厂那位清冷骄傲、醉心医术的厂医丁秋楠,形象在他心中愈发清晰起来。 不能再等了! 他得抓紧时间,把董华文“忽悠”去机修厂“联络业务”! 打定主意,韦东毅发动吉普车,方向盘一打,朝著董华文家的方向驶去。 蹭饭是其次,关键是得把这事儘快敲定! …… 吉普车刚驶出胡同,韦东毅猛地想起什么,方向盘一打,又拐了回去。 空手上门找领导办事?不合適。 他得回家拿上那个手提包,好从“仓库”里挑点像样的东西。 车子刚在四合院门口停稳,韦东毅便急匆匆跳下车往屋里跑。 正在院里晒衣服的一大妈眼尖,立刻迎上来,脸上带著关切的探询:“东毅?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那姑娘……相得咋样?” 韦东毅脚步不停,边往自己屋走边快速回应:“妈,黄了!我现在有急事得去找我们科长,详细情况晚上回来再说!” 话音未落,人已闪进屋里,“砰”地关上了门。 一大妈张了张嘴,看著紧闭的房门,只得把满腹疑问咽了回去,无奈地嘆了口气。 韦东毅在屋里飞快地打开手提包,意念沉入超市空间。 求人办事,礼不能轻,更得显出心意和稀罕。 他精挑细选:两条油亮紧实的腊肉,几斤水灵饱满的雪梨,两斤顏色纯正的红,两瓶包装完好的瀘州老窖特曲(这年头五粮液太扎眼,换了更稳妥的),半斤压得紧实的陈年普洱饼,还有一大包大白兔奶——昨天一大妈买的那些早被他不动声色地替换成了空间里的存货。 这份礼,在物资匱乏的六三年,绝对算得上厚重体面。 拎著沉甸甸的手提包,韦东毅再次发动车子,直奔轧钢厂家属院。 抵达董华文家楼下时,正好十一点十分。 时间掐得刚刚好。 停好车,拎著东西上楼,轻轻叩门。 门开了,露出董华文略显惊讶的脸:“东毅?你小子……不是今天相亲吗?怎么跑我这来了?” 他虽诧异,还是侧身让开,“快进来!” 韦东毅笑著进门,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门边柜子上:“科长,別提了,相亲没成。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想著您这儿饭菜香,就厚著脸皮来蹭顿午饭,顺便找您说说话。” 厨房里传来炒菜声,王婉探出头,看到是韦东毅,也露出笑容:“是东毅啊,快坐快坐,饭马上就好!” “嫂子好!给您添麻烦了!”韦东毅连忙应声,顺手拿起一条腊肉走进厨房,“嫂子,带了点腊肉过来,您看中午方便切点尝尝不?” 王婉看到那品相极佳的腊肉,眼睛一亮,嘴上却嗔怪道:“你这孩子,来就来唄,还带这么贵的东西!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话是这么说,脸上却笑开了。 韦东毅连声应著“应该的”,从厨房出来。 董华文的一双儿女也闻声从里屋出来,好奇地看著他。 大的男孩约莫十二三岁,小的女孩七八岁模样,都很有礼貌地叫了声“叔叔好”。 韦东毅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那包大白兔,先抓了一大把塞给男孩,然后把剩下的大半包都给了眼巴巴望著的小女孩:“来,甜甜嘴儿。” 董华文一直靠在沙发上,端著茶杯,不动声色地看著韦东毅进门后这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收买人心”操作。 直到韦东毅逗弄完小女儿,他才慢悠悠地开口:“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什么事?能办的我肯定办,不能办的,东西我可不退啊。”语气带著调侃,眼神却精明。 韦东毅嘿嘿一笑,也不拐弯抹角了,从手提包里拿出那个用厚油纸仔细包著的茶饼,献宝似的递过去:“瞧您说的,我是那种人吗?主要是得了一饼好茶,自己是个粗人喝不出门道,特意拿来请您这位行家品鑑品鑑!正儿八经的陈年普洱,听说金贵著呢!” “普洱?”董华文果然来了兴趣,立刻接过来,小心地拆开油纸,露出里面深褐色、压得紧实的茶饼。 他凑近深深嗅了一下那独特的陈香,又用手指捻了一点碎末细看,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嗯……这香气,这油润度……好东西!绝对是上好的老普洱!” 他迫不及待地起身去拿茶具,小心翼翼地撬下一块,冲泡起来。 茶香裊裊中,董华文啜饮一口,满足地喟嘆一声,这才抬眼看向韦东毅:“茶是好茶,心意我也领了。现在,能说正事了吧?再藏著掖著,这忙我可就不帮了。” 韦东毅知道火候到了,搓了搓手,脸上適时地露出几分“少年慕艾”的赧然:“科长,真瞒不过您。是这么回事……前几天我不是閒著没事跑了一趟双塔山那边嘛,在机修厂附近,碰巧看到一个姑娘……嘿,那第一眼,真是……惊为天人!当时脸皮薄,没好意思上前认识。后来找人悄悄打听了一下,姑娘是机修厂医务室的,叫丁秋楠。” 他观察著董华文的神色,继续“编”道:“本来吧,听说她家成分有点高,不是咱四九城户口,我也就……唉,有点顾虑,心思就淡了。可谁知道,今天相亲的时候,我满脑子晃悠的都是那姑娘的影子,结果就把人家黄同志给……给得罪了。这不,相亲彻底黄了。” 他恰到好处地嘆了口气,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 董华文听著,先是愕然,隨即哈哈大笑起来,指著韦东毅:“好小子!看不出来啊,还是个痴情种子!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只要那姑娘还没主儿,我保管帮你牵上线!机修厂的刘峰,跟我熟!” “老董!”王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著笑意和催促,“东毅这事你可真得上心!明天就给刘峰打电话!多好的小伙子,可不能耽误了终身大事!” 韦东毅心中大喜,脸上立刻堆满“感激涕零”的表情,一个劲儿地朝董华文拱手:“谢谢科长!太谢谢您了!您这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午饭桌上,韦东毅更是殷勤备至,频频给董华文敬酒。 几杯特曲下肚,董华文红光满面,拍著胸脯保证:“行了行了!別灌了!明天!明天一上班,我就带你去机修厂找刘峰!这事,准成!” 得到这句准话,韦东毅心满意足,又陪著聊了会儿天,才告辞离开。 他没再开车,而是把吉普车开回厂里停好,自己骑著自行车,慢悠悠地蹬回了四合院。 一进易家门,聋老太太探寻的目光和易中海夫妇连珠炮似的询问就迎了上来。 面对家人,韦东毅没再用敷衍王婆那套说辞,直截了当:“奶奶,爸,妈。那个黄梦璃同志,是个积极分子,政治觉悟特別高,说话做事都……太『革命』了。我不喜欢这样的,处不来。” 一大妈有些不解:“积极分子?那不是挺好嘛?现在不都讲究思想进步?” 易中海却立刻明白了儿子的顾虑。 他本身也是个明哲保身、不愿掺和政治漩涡的人,没等韦东毅解释,就接口道:“行了,东毅没看上就是没看上。思想觉悟高是好事,但过日子是另一码事。强扭的瓜不甜,咱再找合適的!” 他给一大妈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別多问。 一大妈虽还有些懵懂,但看老伴和儿子都这么说,便也住了口。 一家人很快岔开话题,聊起家常,屋里又恢復了温馨的气氛。 相亲失败的小插曲,並未影响这份和乐。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心里惦记著去机修厂的事,韦东毅破天荒地没等一大妈叫,自己就爬了起来。 “哟呵!”正在盛粥的一大妈惊讶地回头,“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家东毅不用催,自个儿就起了?” 炕上的聋老太太抿嘴笑了,睿智的目光落在孙子身上:“我孙儿心里装著要紧事呢,能不起早嘛。” 韦东毅接过粥碗,呼呼吹著热气,含糊应道:“还是奶奶懂我!顺利的话,说不定今天就能把您未来孙媳妇的模样给您带回来瞧瞧!对了,我爸呢?” “你爸哪知道你今儿起这么早?看你没动静,他就先走了。”一大妈回道,“你骑车快,路上兴许能赶上。” “得嘞!”韦东毅三两口扒完粥,一抹嘴,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出了门。 身后,是老太太和一大妈满是慈爱和期待的目光。 推著自行车刚走到中院,何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傻柱拎著个空饭盒走了出来。 “哟,东毅兄弟?早啊!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傻柱看见韦东毅,颇感意外。 “早,柱子哥!你也上班?”韦东毅笑著回应。 “是啊!难得跟你碰上,平时你这会儿还在被窝里呢!”傻柱乐呵呵地走过来。 两人都属於后勤口,但韦东毅时间自由,確实很少和必须准点去食堂备菜的傻柱同路。 两人並肩走出四合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厂里的事。 韦东毅对傻柱这四合院头號“冤种”,除了怒其不爭哀其不幸,倒也没太多恶感,维持著表面的邻里和睦。 眼看快走到街道办那排刷著绿漆的平房,韦东毅跨上自行车:“柱子哥,那我先走一步了,回见!” 话音未落,一个急切的声音从街道办门口传来:“傻柱!何雨柱!等等!”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街道办的郭主任正站在门口,衝著傻柱使劲挥手,脸上带著一种抓到救命稻草般的急切,三步並作两步就衝到了跟前。 “好事!天大的好事找你!”郭主任喘著气,一把抓住傻柱的胳膊就往院里拽,声音压得低低的,却透著不容置疑。 “好事?”韦东毅心头一动,剎住了车。 这年头,街道办主任嘴里的“好事”,多半是烫手山芋。 他支好自行车,好奇地跟了上去。 傻柱被拽得踉蹌,一脸狐疑加不耐烦:“郭主任,您这火急火燎的……啥好事啊?我这赶著上工顛勺呢!误了厂里几千號人的午饭,您负责啊?” 郭主任这才注意到韦东毅,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笑容:“你是……95號院的新住户,聋老太太的亲孙子,还认了老易当乾亲?韦光正的儿子?……像!真像!我跟你爸还是小学同学呢!” 他上下打量著韦东毅,眼神带著长辈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听老易提过,中专毕业的干部?有出息!” 不愧是四九城的街道办主任,爆豆子一样將韦东毅的信息说了个底掉,就差直接报他的身份证號了! 韦东毅连忙上前握手:“郭叔好!我叫韦东毅,在轧钢厂採购科。我爸是叫韦光正。” 傻柱见两人正聊著,就想开溜:“有事又不说,没事我可要走了!” “哎!傻柱,別走!”郭主一把拽住想溜的傻柱,“傻柱!別走!真是好事!你要老婆不要?” “啥?”傻柱脚步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隨即想起上次郭主任“介绍”的那个差点跟秦淮茹打起来的彪悍姑娘,脸立刻垮了下来,“郭主任,您饶了我吧!上回那『好事』还不够我喝一壶的?您就甭拿我开涮了!” “谁跟你开玩笑!”郭主任脸一板,显出少有的严肃,“正经事!姑娘就在里头等著呢!情况特殊,得赶紧安置!” 他不由分说,拽著不情不愿的傻柱就往院子里走。 给傻柱介绍老婆?韦东毅立刻来了兴趣。 他昨天还是威胁秦淮茹说要给傻柱介绍老婆,今天居然就遇到街道办主任要给傻柱派发“好事”。 这还真是应了那句“无巧不成书”的老话! 他好奇心更盛,紧隨其后。 院子里,几个面黄肌瘦、衣衫襤褸的人抱著破旧的包袱蜷缩在角落,眼神麻木。 傻柱扫了一眼,眉头拧成了疙瘩:“郭主任,您逗我呢?这……这都是哪来的?您不会让我从这里面挑一个吧?我何雨柱再不济,也不能娶个要饭的啊!” “胡说什么!”郭主任低声斥道,“是逃荒过来的老乡!等著安置呢!给你介绍的不是他们!跟我来!” 他拉著傻柱穿过院子,推开一间堆满杂物的办公室门。 光线有些昏暗。 角落里,一个单薄的身影蜷坐在一张条凳上,低著头,双手紧紧绞著洗得发白、打著补丁的衣角,仿佛想把自己缩进阴影里。 听到脚步声,她像是受惊的小鹿,甚至都不敢將头抬得太起,只是缩了缩身子。 然而,当看清那张清瘦得近乎脱相的脸庞时,韦东毅如同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整个人僵立在门口,大脑一片空白! 苍白的面色掩不住五官的清秀,长途跋涉的艰辛刻在眉宇间,那双眼睛却大得出奇,盛满了疲惫、惊惶,像蒙著水雾的深潭。 然而,在那深潭的最底层,却隱隱透著一股子被苦难磨礪出的、不肯低头的韧劲儿。 这眉眼……这气质…… 这分明是电影《牧马人》里,那个让无数人动容的四川姑娘——李秀芝啊! 傻柱也看清了姑娘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想到逃荒队伍里还有这么清秀的。 但目光扫过她过於单薄的身形,特別是跟丰腴熟美的秦淮茹一对比,他立刻撇了撇嘴,嫌弃地摇头:“郭主任,您说的就是她啊?这也太……瘦了吧?跟麻杆似的,能生养吗?” 郭主任赶紧介绍:“对,就是这位姑娘,叫李秀芝。四川来的,本来要去內蒙敕勒川投奔亲戚,结果坐错了火车,稀里糊涂到了咱四九城!这山高路远的,哪还回得去?政策也是就地安置!多好一姑娘,勤快本分!你领回家去,好好养养,保准是个好媳妇!人家姑娘也没啥要求,只要你点头,我立马开介绍信,你们今天就能去领证!” “得了吧您吶!”傻柱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还是想找个四九城本地的,知根知底,踏实!这逃荒来的,谁知道底细?您还是找別人吧!”他態度坚决,转身就要走。 而此时的韦东毅,已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四川…李秀芝…敕勒川…坐错火车……所有的信息碎片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真的是她! 那个在苦难中绽放出温暖光芒、让老许灰暗人生重获希望的李秀芝! 剎那间,韦东毅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把《情满四合院》里出现过的、以及他以后会接触的所有女性角色飞快地筛了一遍: 秦淮茹?吸血蚂蟥,白莲影后,拖油瓶仨!pass! 娄晓娥?成分太高,麻烦缠身,就算离了婚也是二婚!pass! 冉秋叶?清高事儿多,歪嘴战神!pass! 於海棠?自视甚高的小仙女!pass! 秦京茹?又蠢又贪的村妞!pass! 这些《禽满》里的女角色,有一个算一个,都比不上李秀芝一根手指! 至於机修厂的丁秋楠,人都没见过! 就算见到了,那高冷范,想要追到手还要费一番功夫。 而且娶老婆这种事,娶个温柔坚韧、勤劳善良,能在苦难中把日子过出来的李秀芝,不比孤傲冷艷的丁秋楠香? 根本不需要权衡! 韦东毅內心瞬间明镜似的:这就是他穿越时空也要抓住的缘分!什么丁秋楠,什么机修厂计划,统统靠边站! 就在傻柱转身、郭主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当口,韦东毅一步上前,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响起:“郭叔,这姑娘,让我领回家吧!” 正唉声嘆气的郭主任和已经走到门口的傻柱同时僵住,猛地回头看向韦东毅,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郭主任以为自己听错了。 韦东毅目光坚定,重复道:“我说,这位李秀芝同志,让我领回家吧!” 郭主任先是一喜,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隨即想到韦东毅的身份,脸又沉了下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东毅啊,你可是国家干部!前程似锦!怎么能……怎么能娶一个逃荒来的姑娘?这传出去像什么话!你爸在天之灵……” 他情急之下,连韦东毅早逝的父亲都搬了出来。 韦东毅语气平和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郭叔,干部也得娶妻生子啊。逃荒怎么了?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我看李秀芝同志眼神乾净,是个好姑娘。她孤身一人流落至此,更需要一个安稳的家。我对她……很有眼缘。” 傻柱在一旁听得心里直泛酸,忍不住插嘴:“不是……郭主任!您这也太偏心眼了吧?到我这儿就硬塞个逃荒的,到东毅这儿您就死活拦著?合著我就只配这样的?” 郭主任正心烦,闻言瞪了傻柱一眼:“傻柱!你少在这添乱!你跟东毅能比吗?你都快三十了,就是个食堂顛勺的厨子,脾气又臭,名声在街坊四邻里……你自己心里没数?再不抓紧,真打算打一辈子光棍?东毅呢?年轻有为的国家干部,未来的栋樑之材,一表人才,前途无量!他找对象能跟你一样標准吗?” 这话像刀子一样戳在傻柱心窝子上,虽然是大实话,但也太伤人了。 傻柱脸涨得通红,梗著脖子:“顛勺的怎么了?我靠手艺吃饭!吃香喝辣饿不著!”可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韦东毅不想看他们爭执,对傻柱道:“柱子哥,这儿没你事了,赶紧上班去吧,別耽误了正事。” 傻柱向韦东毅点点头,又狠狠剜了郭主任一眼,重重“哼”了一声,憋著一肚子气,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自始至终没再往李秀芝那边看一眼。 看著傻柱消失在院门口,郭主任气得直跺脚:“这混不吝的东西!给他介绍媳妇还挑三拣四!活该打光棍!” 骂完了傻柱,他又转向韦东毅,苦口婆心:“东毅啊,听叔一句劝!这事真不行!你要真想找媳妇,我让你婶子给你寻摸,咱四九城的好姑娘……” “郭叔,”韦东毅打断他,神情无比认真,“我再说一次,我是认真的。我对这位李秀芝同志,很有好感。请您成全。” 郭主任盯著韦东毅看了足足十几秒,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玩笑或衝动的痕跡,但只看到一片坦荡和坚定。 他重重嘆了口气,像是认命了:“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主意一个比一个正!行吧!人,你可以先领回去!但是——” 他加重语气,“介绍信我现在不能开!等你……等你真想清楚了,跟家里商量好了,再来找我!” “郭叔,”韦东毅却坚持道,“介绍信也请您一併开了吧。说不定,过两天我们就要去领证呢?” 郭主任被他这“胆大包天”的话噎得直翻白眼,指著他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无奈地一摆手:“行行行!你是干部,你有主见!我管不了你了!” 这时,郭主任才转向一直低著头、仿佛置身事外的李秀芝,语气和缓了许多:“秀芝姑娘,刚才的话你也都听见了。这位韦东毅同志,可是我们这片儿少有的文化人,国家干部!你跟著他,是福气!收拾收拾,跟他回家去吧?” 直到此刻,一直沉默的李秀芝才缓缓抬起头。 她的目光越过郭主任,第一次真正落在这个决定了她命运的男人脸上。 那目光很复杂,有审视,有不安,有对未来未知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和一丝微弱的、对安稳的期盼。 这一路顛沛流离,受尽白眼,被亲人推开的苦涩早已让她明白,能有个棲身之所已是万幸。 然而,当看清韦东毅年轻英俊的脸庞和那双清澈坦荡的眼眸时,她枯寂的心湖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微澜。 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好看到让她本能地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抿了抿乾裂的嘴唇,声音细细的,带著浓重的川音,却清晰地在这小小的办公室里响起:“我……我愿意!” 话音刚落,她那苍白的脸颊上,竟悄然飞起两朵淡淡的红晕。 郭主任见状,也只能暗嘆一句: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他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张印著红头的街道办专用信笺纸,又翻出公章和红印泥。 他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刷刷刷写好介绍信,然后拿起公章,在印泥盒里蘸了又蘸,仿佛要把所有的慎重都按上去,最后才“啪”地一声,在落款处盖下一个鲜红、清晰的印章。 墨跡未乾,他就把这张特殊的“介绍信”塞到韦东毅手里,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东毅!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叔最后再囉嗦一句!如果你真想好了,决定就是她了,那可得好好待人家姑娘!她这一路逃荒过来,不容易!你要是敢欺负她,辜负了人家,我第一个饶不了你!街道办也饶不了你!” 韦东毅接过介绍信,小心折好放进口袋,然后挺直腰板,正色道:“郭叔,您放心!我韦东毅说到做到。我领回家的人,必定珍之重之,绝不负她!” 第39章 领李秀芝去见奶奶! 晨光熹微,南锣鼓巷的胡同在沉睡中甦醒。 青石板路上,韦东毅推著那辆二八加重自行车。 他刻意放缓了脚步,配合著身边女孩略显虚浮的步子。 “秀芝,”韦东毅的声音放得很轻,带著一种新奇的亲昵,“以后我就这么叫你。” 李秀芝低著头,目光落在自己磨破的布鞋尖上,声如蚊蚋:“嗯。” “包袱沉不沉?要不放车上吧?”韦东毅又问。 李秀芝犹豫了一下:“不沉,我能拿。” “就算不沉,拿著也碍手啊!”韦东毅笑了笑,他停下来车,把她那个打著补丁的旧包袱捆在后座上。 他侧过头,看著晨光勾勒出她清瘦却难掩清秀的侧脸轮廓:“我叫韦东毅。” 李秀芝这才抬起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我…我知道了。那我以后叫你…东毅哥?”带著浓重川音的试探。 “哥?”韦东毅失笑,声音里带著温和的调侃,“咱们以后是要做夫妻的,又不是认干兄妹。你就叫我东毅,听著自在。” “东毅……”李秀芝喃喃重复了一遍,苍白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连耳根都染上了顏色,赶紧又把头埋得更低了。 韦东毅的心头莫名一软,开始向她介绍即將融入的生活:“我家情况简单些。我爸走得早,我妈前些日子也过世了。家里最要紧的是我奶奶,她是四合院里辈分最高的老祖宗,大家都敬著她。我还认了院里的一大爷易中海和他老伴儿做乾爸乾妈,他们是顶顶实在的好人,你见了就知道了,他们肯定会喜欢你。” 李秀芝安静地听著,微微点头,抿了抿乾裂的嘴唇,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嗯,我以后会孝敬奶奶,敬重乾爸乾妈的。” 韦东毅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了些:“不过,这四合院人多嘴杂,像个小社会。除了咱家亲近的这几口,其他住户,你心里得有个数,不必过分亲近,面上过得去就行。” 他斟酌著措辞,简明扼要地勾勒出院里眾生相: “前院的三大爷阎埠贵,教书先生,人称『阎老西』,算盘珠子在心里打得噼啪响,一分钱恨不能掰成八瓣,最喜占小便宜,你跟他打交道,钱物上务必清楚。” “中院的何雨柱,轧钢厂大厨,人送外號『傻柱』。厨艺没得说,人也算仗义,可惜脑子不太转弯,被中院贾家那个寡妇秦淮茹拿捏得死死的,心甘情愿当冤大头。” “贾家是孤儿寡母,婆婆贾张氏,泼辣蛮横,一张嘴能搅得四邻不安;儿媳妇秦淮茹,看著柔柔弱弱,心思却不少,惯会哭穷诉苦,博人同情,院里有名的『白莲』。她家那个半大小子棒梗,手脚不太乾净,院里丟点零碎吃食小物件,多半跟他脱不了干係。” “后院的二大爷刘海中,官迷心窍,在厂里当个小组长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本事不大,官威不小,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家里俩小子没少挨揍。” “还有个许大茂,是厂里的放映员,十足的阴险小人,见不得人好,最擅长背后捅刀子。不过他媳妇娄晓娥,出身不太好(资本家),但心地善良,没啥坏心眼,是个可以来往的。” 韦东毅一股脑儿说完,也没指望李秀芝立刻就能记住这复杂的人际图谱,只是希望她有个初步印象,不至於两眼一抹黑。 更重要的是,找个话题,驱散两人间初识的陌生与尷尬。 李秀芝一直侧耳倾听,偶尔轻轻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等韦东毅话音落下,她沉默了片刻,抬起头,那双清澈却带著旅途风霜的眼睛认真地看著韦东毅,用她那软糯却坚韧的川音说: “东毅,我晓得了。我那儿老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不图別的,只要你实诚待我,日子再难,我也跟你一块儿过,不喊苦,不叫屈。”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韦东毅心底漾开层层涟漪,带著一种被生活磨礪出的、沉甸甸的承诺感。 “说啥傻话呢?”韦东毅心头一热,停下脚步,看著她,眼神异常认真,“跟了我,还能让你吃苦?门儿都没有!你等著瞧吧,好日子在后头呢!” 李秀芝被他篤定的样子逗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露出洁白细小的牙齿,眉眼弯弯,仿佛瞬间点亮了那张疲惫的脸庞。 “我信你。”她轻声说,脸颊的红晕更深了。 从最初的韦东毅单方面介绍,到现在的一问一答,几句简单的对话,彼此间那份无形的隔阂,竟在这清晨的胡同里,悄然融化了几分。 “你笑起来真好看,”韦东毅由衷地说,“以后就该多笑笑。” 李秀芝羞涩地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著。 一种久违的、名为“希望”的光彩,在她眼底悄然浮现。 韦东毅看著她,心中默默地对某个未曾谋面的人念了一句:对不住了,许灵均兄弟,秀芝现在是我媳妇儿了。相信你命里自有你的缘分。 …… 当韦东毅带著李秀芝再次踏进垂门时,正撞上推著擦得鋥亮旧自行车、准备去上班的三大爷阎埠贵。 阎埠贵一眼就看见了韦东毅和他身边那个面生、衣著破旧却难掩清秀的瘦小姑娘。 他脚步一顿,眼镜片后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飞快地在李秀芝身上扫了几个来回,精明的脸上立刻堆起惯常的、带著探究意味的假笑: “哟,东毅,今儿个咋没去厂里?这位女同志是……?”他拖著长腔,语气里充满了好奇和评估。 韦东毅停下脚步,不著痕跡地侧身,將李秀芝略显紧张的身影挡在身后一些,脸上掛著坦然的笑容:“三大爷,给您介绍下,这是我对象,李秀芝。刚从街道办开了介绍信,过两天就去领证了。” “啥?!”阎埠贵的假笑瞬间凝固在脸上,眼珠子瞪得溜圆,差点从镜片后面凸出来,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对象?!领证?!东毅啊,你这……这什么时候的事儿?昨儿个不还听说你相亲黄了嘛?这姑娘……这……” 他脑子里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立刻响得震天响:办喜事!摆酒席!这可是捞油水、打牙祭的好机会! 他迅速压下震惊,韦东毅娶谁不重要啊,重要的是要办喜宴啊! 他脸上重新堆满热切的笑容: “哎呀呀!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恭喜恭喜! 这么大的喜事,那是不是得热热闹闹办几桌? 请请院里的老老少少,大傢伙儿都沾沾喜气? 你放心,三大爷我帮你张罗,保管办得风风光光!” 他仿佛已经看到满桌的鸡鸭鱼肉在向他招手。 韦东毅对阎埠贵的心思门儿清,也不戳破,只是顺著话头笑道:“三大爷有心了!喜酒肯定少不了您的,到时候您可得来多喝几杯!您就安心等著吧!” “那敢情好!必须的!必须的!”阎埠贵喜不自胜,仿佛已经闻到了酒肉的香气。 “那您先忙,我带秀芝安顿安顿。”韦东毅礼貌地点头,无视了从前院、中院悄悄探出的几道好奇窥探的目光,领著李秀芝径直穿过前院,走向自己位於中院的东耳房。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韦东毅將李秀芝的包袱解下来放在靠墙的小方桌上。 小小的屋子收拾得还算整洁,桌椅床柜,三十六条腿齐全,而且都是顶好的料子,透著城里人都少见的华贵,不像是一个单身汉的房间。 “你先在这儿歇会儿,別拘束,以后这就是咱家了。”韦东毅环顾了一下,指著金丝楠木的椅子,“坐这儿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一定饿坏了。” 说完,他转身快步朝易家走去。 “妈!早上的小米粥还有剩的吗?”还没进门,韦东毅的声音就传了进去。 一大妈正在小厨房里洗碗,闻声赶紧擦著手走出来,脸上满是诧异: “东毅?你咋回来了?不是该去厂里了吗?粥还有小半锅底呢,在灶上温著。你没吃饱吗?” 她看著儿子风风火火的样子,一头雾水。 “不是我吃!”韦东毅说著已经进了厨房,麻利地拿起一个乾净的大碗,揭开锅盖,將锅里温热的、稠稠的小米粥尽数盛进碗里,“盛给我媳妇吃!她在我屋里呢!” “啥?你……你媳妇?!”一大妈手里的抹布差点掉地上,眼睛瞪得老大,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哪来的媳妇?昨儿个相亲不是没成吗?东毅,你可別跟妈开玩笑!”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妈,千真万確!人就在我屋里坐著呢!我先给她送过去,一会儿就带她过来给您和奶奶看看!”韦东毅端著满满一碗粥,顾不上多解释,转身就往外走。 留下一大妈和闻声从里屋拄著拐杖挪出来的聋老太太,两人面面相覷,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茫然。 …… 东耳房內,李秀芝正侷促地坐在炕沿上,双手绞著衣角,打量著这个即將成为自己“家”的地方。 听到脚步声,她立刻抬起头。 韦东毅端著那碗热气腾腾、散发著穀物清香的小米粥走了进来:“秀芝,快趁热吃,垫垫肚子。”他將碗递到李秀芝面前。 李秀芝双手接过那沉甸甸、暖呼呼的粗瓷大碗,感受著透过碗壁传来的温度,鼻子忽然有点发酸。 她看著碗里金黄浓稠的粥,又看看韦东毅,眼神里带著一丝无措和羞赧。 “快吃啊,凉了就不好了。”韦东毅催促道。 李秀芝的脸颊又红了红,声音细若蚊吟:“没……没筷子……” “哎哟!瞧我这脑子!”韦东毅一拍额头,懊恼不已,“你等著,我这就去拿!”说著就要转身。 “別!不用麻烦了!”李秀芝连忙叫住他,像是怕他离开似的,赶紧从自己那个旧包袱的夹层里摸索著,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旧布仔细包裹著的、边缘有些磨损的木勺,“我……我这里有勺子。” 韦东毅看著她珍视地拿出自用的勺子,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啊。 他接过勺子:“等著,我去洗洗。” 他快步走到院里公用的水龙头下,仔细冲洗乾净勺子上的浮尘,然后回来递给李秀芝。 李秀芝接过洗得乾乾净净、还带著水珠的木勺,没有立刻吃,而是习惯性地、带著一丝怯意和关切,把盛满粥的碗往韦东毅面前推了推:“你……你吃吗?” “我早上吃过了,吃得饱饱的!”韦东毅笑著拍拍肚子,“这是特意给你盛的,赶紧吃吧,別饿著了。” 听到他这样说,李秀芝这才放下心来,用勺子舀起一勺温热的粥,小口小口地、珍惜无比地吃了起来。 一碗普普通通的小米粥,在她口中却仿佛是无上的美味。 一碗粥下肚,她苍白疲惫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恢復了些许血色,连眼神都亮了几分。 “吃饱了?”韦东毅看她放下空碗,问道。 李秀芝点点头。 “那洗把脸,精神精神,”韦东毅说著,从墙角的脸盆架上拿起自己的搪瓷脸盆,“我带你去见乾妈和奶奶。第一次见长辈,得乾乾净净、精精神神的。” 他又去院里接了半盆清水端进来。 “嗯!”李秀芝轻声应著,脸上浮现出紧张和郑重。 对她而言,见长辈是人生大事。 看著水盆里自己憔悴的倒影,再看看身上那件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旧布衫,李秀芝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窘迫。 她从包袱里翻找著,想找出一件稍微体面点的衣服,可翻来翻去,仅有的几件都同样破旧不堪,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別找了,穿我的吧。” 韦东毅看出她的窘迫,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打开翻了翻,挑出一件自己穿著已经有些紧身的半新蓝色工装衬衫,“可能有点大,你忍忍!袖子挽一挽先將就一下。等安顿好了,我带你去扯几尺布,做两身合身的新衣裳!” 李秀芝看著递到眼前的、乾净整洁的男式衬衫,再看看韦东毅真诚的眼神,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层薄薄的水汽瀰漫上来。 她强忍著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接过那件带著皂角清香的衬衫:“嗯!” 韦东毅体贴地说:“那你换,我去门口守著。”说完就要转身出去。 “等一下!”李秀芝几乎是脱口而出叫住了他。 韦东毅回头。 只见她脸颊緋红,带著一种豁出去的、朴素的归属感,声音虽低却异常清晰: “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你不用出去。把门关好就行……” 说完,她飞快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韦东毅愣了一下,隨即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责任感。 他依言將门仔细关好,背过身去。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 片刻后,当两人再次从东耳房出来时。 李秀芝身上穿著明显宽大的蓝色工装衬衫,袖子高高挽起,下摆几乎盖过膝盖,两根乌黑油亮的麻辫垂在胸前。 虽然依旧清瘦,但洗去了风尘的脸庞清秀可人,眉宇间那股沉静的韧劲儿更加凸显。 而韦东毅的脸上,除了年轻男子的精神气,仿佛喝了酒一样,也罕见地透著一抹淡淡的……醉红。 …… 两人走进易家堂屋时,一大妈和聋老太太早已正襟危坐,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当看到跟在韦东毅身后,穿著明显不合身男装却难掩清秀、眼神清澈中带著一丝怯意的李秀芝时,两位老人的表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老太太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李秀芝打量了个遍。 从她宽鬆的领口,挽了好几道的袖口,到脚上那双磨破的布鞋,再到她虽然紧张却努力挺直的脊背,以及那双带著长途跋涉疲惫却依旧乾净清亮的眼睛。 只看了不到半分钟,老太太脸上那点刻意板起的严肃就绷不住了,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翘起,浑浊的老眼里透出真切的欢喜和满意: “哎哟喂!能行!这姑娘好!眉眼周正,身板挺直,眼神乾乾净净的,一看就是个本分、能吃苦、主意正的!” 她的声音带著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老太太拄著拐棍,在一大妈的搀扶下往前凑了两步,几乎贴到李秀芝跟前,越看越喜欢,布满老年斑的手一把握住了李秀芝微凉的手,轻轻拍著,声音放得又软又慈祥: “闺女,別怕,跟奶奶说说,家是哪儿的呀?咋跟我们家东毅这愣小子遇上的?他是不是使了什么招把你骗来的?” 说到后面,语气里带上了点打趣的意味。 李秀芝感受到老太太掌心传来的粗糲却无比温暖的触感,以及那份毫不作偽的善意和亲近,紧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些许。 她小声地回答,软糯的川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奶奶……我是四川江油那边来的。家里……遭了灾,地里的庄稼都毁了,实在……实在活不下去了。爹娘没办法,让我出来……寻条活路。我本来是要去內蒙敕勒川投奔远房表叔的,谁知道……坐错了火车,稀里糊涂就到了四九城……是街道办的郭主任心善,收留了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著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以及一路上的辛酸。 “唉,可怜见的……”老太太听得直嘆气,握著她的手更紧了。 这时,韦东毅接过话头,语气坦然:“奶奶,妈,是这么回事。今早我去上班,路过街道办,正好碰上郭主任在安置逃荒来的老乡。郭主任原本是想把秀芝介绍给柱子哥的,想著他年纪大了还没个著落。但柱子哥……” 他顿了顿,没提傻柱嫌弃的话,只是说: “柱子哥大概觉得不太合適。当时我就在旁边,一眼看到秀芝,就觉得……觉得她很好,很投我的缘。 郭主任也著急安置,我就跟郭主任说,让我把秀芝领回来吧! 街道办的介绍信都开好了,就在我这儿呢,改明儿选个好日子,我们就去把证领了!” 说著,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盖著鲜红印章的信笺晃了晃。 “傻柱子!他懂个屁!” 老太太一听,立刻眉毛一竖,中气十足地骂了一句,隨即又眉开眼笑地拍著李秀芝的手背: “这么好的闺女,又懂事又本分,长得也俊俏,就算是四九城里,打著灯笼也难找! 傻柱子那是没福气!还是我孙儿有眼光!有主见!好!好得很!” 她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对韦东毅的选择显然满意至极。 李秀芝被老太太直白的夸讚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老太太那份毫不掩饰的喜爱像暖流一样包裹著她。 在老太太慈祥的引导下,她渐渐放开了些,操著软糯的川音,低声细语地回答著老太太关於家乡风物、路上见闻的问话。 一老一少,一个问得慈祥,一个答得温顺,竟有种奇异的和谐与温情在小小的堂屋里流淌。 一大妈在一旁看著,起初的担忧也渐渐化作了欣慰的笑意,手脚麻利地去倒水。 聊著聊著,老太太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她颤巍巍地鬆开李秀芝的手,用那双布满皱纹却异常稳定的手,摸索著从自己乾瘦的手腕上,褪下来一个用红绳繫著的物件。 她解开红绳,露出一个通体温润、泛著柔和光泽、带著岁月深厚包浆的玉鐲。 那玉色纯净均匀,质地细腻油润,一看就是传承有序、价值不菲的老物件。 “闺女,来!” 老太太不由分说地再次拉过李秀芝的手,小心翼翼地將那只温润的玉鐲往她纤细的手腕上套: “拿著!这是奶奶给你的见面礼! 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老辈儿传下来的,就是个念想,也是个凭证! 进了我韦家的门,就是我韦家的人!” 李秀芝受宠若惊,手腕下意识地往回缩,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奶奶!这……这太贵重了!使不得!我不能要!这……这……” 她看著那温润光华的玉鐲,只觉得烫手。 “拿著!”老太太態度异常坚决,枯瘦的手此刻却异常有力,带著不容拒绝的意味,稳稳地將那温润的玉鐲推过了李秀芝的手腕骨。 冰凉的玉石瞬间被体温焐热,贴合在微凉的皮肤上。 李秀芝慌乱无措地看向韦东毅,眼神里带著求助。 韦东毅看著奶奶眼中那份纯粹厚重的喜爱和认可,看著那象徵接纳与传承的玉鐲,心头暖意翻涌。 他对著李秀芝,郑重地点了点头:“秀芝,奶奶给的,是心意,是认可,更是把你当自家人的意思。收下吧,好好戴著,別辜负了奶奶的心意。” 听到韦东毅也这么说,李秀芝这才不再推辞,只是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触摸著腕上那温润的玉鐲,眼圈瞬间就红了,一层水汽迅速瀰漫上来。 她抬起头,看著眼前慈祥的老太太,又看看韦东毅和一脸笑意的一大妈,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感动涌上心头。 她对著老太太,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声音带著哽咽却无比坚定: “奶奶!您是东毅的亲奶奶,那您就是我李秀芝的亲奶奶! 以后您放心,东毅去上班了,我就过来陪著您,给您捶捶腿,陪您说说话,给您解闷儿! 我一定好好孝顺您!” “好!好!好!”老太太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像盛开的菊。 她枯瘦的手紧紧回握著李秀芝的手,仿佛握住了失而復得的珍宝,又像是为漂泊的孙儿找到了最稳妥的港湾,那份满足和喜悦溢於言表。 这时,一直含笑看著这一幕的一大妈,也悄悄转身回了里屋。 不一会儿,她手里拿著一个厚厚的、用红纸仔细包好的长方形纸包走了出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气和祝福。 李秀芝摸著腕上温润的玉鐲,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接纳与传承,眼泪终究是没忍住,顺著清瘦的脸颊滚落下来,砸在不合身的衣襟上。 那不是悲伤,是漂泊无依的心终於找到港湾的酸楚,是受尽冷眼后突遇暖阳的猝不及防的感动。 “傻孩子,哭啥?这是喜事!”一大妈见状,连忙上前,用粗糙却温暖的手替她抹去眼泪,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和心疼。 她將那个厚厚实实的红包塞进李秀芝手里: “拿著!妈给的!不多,是妈的一点心意,扯证、扯布做新衣裳,都使得! 以后啊,这儿就是你的家,咱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红包入手,沉甸甸的,远超出李秀芝的想像。 这不仅仅是钱,是毫无保留的接纳,是实实在在的支撑。 李秀芝自然是不愿收,但在一番极限拉扯后,还是含泪(这是感动的泪)收下了! 她捧著红包,泪水更是汹涌,哽咽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对著老太太和一大妈深深鞠躬:“谢谢奶奶!谢谢妈!我……我……” “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奶奶该心疼了!”聋老太太乐呵呵地拍著炕沿,示意李秀芝坐到自己身边。 她看著李秀芝红红的眼眶和腕上那抹温润的玉色,浑浊的眼睛里闪烁著慈爱和更深远的期盼。 老太太拉著李秀芝的手,轻轻拍著,压低了声音,带著老年人特有的、对家族延续的热切。 凑近她耳边,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充满期待的语气说道: “闺女啊,进了门,就是咱老韦家的人啦! 奶奶老了,没別的念想,就盼著能早点抱上重孙子! 你和东毅都是好孩子,身体也好,可得加把劲儿!给咱家开枝散叶,多子多福! 奶奶这把老骨头,还等著给重孙子打长命锁呢!” 这话直白又热切,带著旧时代最朴素的期盼。 李秀芝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虾子,连脖子根都染上了粉色。 她羞得抬不起头,只能把脸埋在老太太瘦削却温暖的肩头,蚊子哼哼似的“嗯”了一声。 这声回应,带著少女的羞涩,却也透著一丝认命般的顺从和对未来生活的朦朧憧憬。 老太太的话,像一颗种子,悄然落进了她初初安定下来的心田。 “哎!这就对嘍!”老太太心满意足,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仿佛已经看到了重孙绕膝的热闹景象。 韦东毅看著这一幕,心中暖意融融。 他知道,李秀芝在这个家里,算是彻底扎下根了。 他看了看腕上的浪琴手錶,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半。 “奶奶,妈,秀芝,”韦东毅开口,语气带著歉意,“我现在要去上班了,有点要紧事得跟科长说清楚。秀芝就麻烦你们照顾了,陪奶奶说说话,熟悉熟悉环境。” “去吧去吧!工作要紧!”老太太挥挥手,“秀芝在我这儿,你放一百个心!” 一大妈也笑著点头:“放心,还能饿著我儿媳妇不成!中午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李秀芝抬起头,虽然脸上红晕未消,但眼神已经恢復了沉静,她看著韦东毅,轻声说:“你去忙吧,我陪著奶奶和妈。” 她的声音带著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韦东毅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匆匆出了门,跨上自行车,朝著轧钢厂的方向疾驰而去。 …… 赶到轧钢厂后勤部楼下时,已经快九点了。 韦东毅停好自行车,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董华文的办公室。 他得赶在科长带他去机修厂之前,把这个“急转弯”解释清楚。 科长办公室的门开著一条缝。 韦东毅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董华文中气十足的声音。 韦东毅推门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 董华文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抬头见是他,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放下钢笔: “哟,东毅?这么晚才来?正好,我这儿刚忙完,咱这就出发去机修厂找刘峰? 你小子,昨天那劲儿,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见丁医生,今天倒挺沉得住气嘛!” 他打趣道,起身去拿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科长……”韦东毅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带著一丝赧然,但更多的是坦荡,“去机修厂……那个计划,恐怕得取消了。” “嗯?取消?”董华文拿外套的动作顿住了,疑惑地转过身,上下打量著韦东毅: “你小子搞什么名堂? 昨天在我家,那茶也喝了,酒也喝了,胸脯拍得震天响,让我今天务必带你去。 这睡了一觉,主意就变了?逗你科长玩呢?” 他语气带著点佯怒,但眼神里更多的是不解。 “科长,您消消气,听我解释。”韦东毅赶紧赔笑,组织著语言,“不是变卦,是……是情况有变。我……我找到合意的对象了!” “啥?!”董华文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声音拔高了八度,比昨天在自家饭桌上听到时还要震惊: “找到了?!谁?!什么时候的事?!昨天相亲不还黄了吗?你小子该不会是半夜去抢了个媳妇吧?”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科长,您听我说,”韦东毅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语气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真实感,“就今天早上,我去上班的路上,路过街道办……” 他將偶遇郭主任安置逃荒人员、傻柱拒绝李秀芝、自己当机立断领人、街道办开具介绍信、带李秀芝回家见长辈等一系列事情,简明扼要却又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重点突出了李秀芝的来歷(四川逃荒,坐错火车)、自己的决断(觉得投缘,直接领回)、以及家人的態度(奶奶和乾妈都非常满意,已视如己出)。 “……所以,科长,丁医生那边,真的非常抱歉,辜负了您一番美意。 但我对秀芝是认真的,介绍信都开好了,就这两天,挑个日子就去把证扯了! 这喜酒,您可一定得来喝!” 韦东毅最后说道,语气诚恳,眼神坦荡。 董华文听完,嘴巴微张著,半天没合拢。 他像看外星人一样看著韦东毅,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难以置信,逐渐转变为一种复杂的、混合著欣赏、感慨和一丝“年轻人真敢干”的无奈笑意。 “好小子!好小子!”董华文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盖都跳了一下,他绕著办公桌走了两步,指著韦东毅: “你这效率……你这魄力……行!真行! 我董华文活了大半辈子,头回见著相亲黄了不到一天,就直接从街道办领个媳妇回来的! 还是个逃荒来的姑娘! 你小子……胆子够肥!眼光也够……独特!” 他一时找不到更合適的词。 “科长,秀芝她人真的很好,特別本分,特別能吃苦。”韦东毅连忙补充道,语气带著维护。 “行了行了!”董华文摆摆手,重新坐回椅子上,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算看出来了,你小子主意比天大!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丁医生那边,我去跟刘峰解释,反正还没正式提,也不尷尬。 至於你这位……李秀芝同志,”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了些: “既然你决定了,家里长辈也认可了,那就好好待人家! 逃荒来的姑娘不容易,进了门,就是你的责任! 以后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谢谢科长理解!”韦东毅鬆了口气,由衷感谢:“喜酒您一定得来!您是媒人……呃,虽然不是丁医生,但您昨天可是拍胸脯要帮我解决终身大事的,这杯谢媒酒,您跑不了!” 他適时地开了个小玩笑。 “哈哈哈!你小子!媒人明明是人家郭主任……行吧!反正这酒我喝定了!” 董华文被逗乐了,爽朗大笑起来,“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你小子这么不管不顾!” 就在这时,办公室虚掩的门缝外,传来一阵极力压抑却还是泄露出来的骚动和窃窃私语声。 显然,科长办公室里这场“爆炸性”的谈话,早就穿透了不隔音的门,吸引了外面大办公室里竖起耳朵偷听的同事们。 “听见没?听见没?韦干事有媳妇了!” “听这意思!昨天不是还说要科长带去机修厂找那啥丁医生吗?” “逃荒来的?四川的?坐错火车到四九城?” “直接从街道办领回来的?介绍信都开了?!” “这速度……火箭都追不上啊!” “嘖嘖,不愧是韦干事!办事就是雷厉风行!” 董华文和韦东毅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 董华文故意板起脸,衝著门外提高声音:“都听够了吧?听够了就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门外的议论声瞬间小了下去,但並未完全消失,显然好奇心已经爆棚。 韦东毅知道该出去了。他再次向董华文道谢:“科长,那……我先出去做事了?” “去吧去吧!”董华文挥挥手,脸上带著看好戏的笑容,“出去接受『祝贺』吧,我看这帮小子都憋不住了。” 韦东毅拉开办公室门,刚迈出去一步,呼啦一下,採购三科的七八个同事,包括张勇、丁茜、郑诚在內,瞬间就围了上来,把他堵在了门口。 一张张脸上都写满了八卦、惊奇和善意的调侃。 “东毅!行啊你!不声不响就把终身大事解决了?”郑诚第一个捶了他肩膀一拳,挤眉弄眼。 “韦干事!快说说!嫂子长啥样?是不是特漂亮?”一个年轻同事迫不及待地问。 丁茜更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东毅!你这……这也太神速了吧?昨天还单著,今天就……连证都快扯了?对象还是街道办『发』的?你这经歷,够写本小说了!” “就是就是!韦干事,你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昨天还说要去机修厂看姑娘呢!”另一个同事笑著起鬨。 七嘴八舌,热闹非凡。 韦东毅被围在中间,脸上带著无奈又幸福的笑容,连连拱手告饶:“各位哥哥姐姐,饶了我吧!情况特殊,情况特殊!” “饶了你?那可不行!”丁茜叉著腰,一副“债主”模样,“这么大的喜事,光嘴上说可不行!喜呢?前两天的喜是庆祝你转正,今天的喜,得是庆祝你告別单身,双喜临门!得加倍!” “对对对!喜!必须加倍!超级加倍!” “光喜不够!得请客!喜酒!科长都答应去了,我们也不能落下!” “没错!韦干事,喜酒什么时候摆?我们可都等著沾喜气呢!” “喜喜酒!一个都不能少!” 同事们纷纷附和,办公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索要喜和预约喜酒的声音此起彼伏。 韦东毅被大家的热情感染,心中最后一丝关於机修厂计划的阴霾也彻底散去。 他朗声笑道:“好好好!都有!都有!喜管够!喜酒管饱!等我扯了证,定了日子,第一个通知大家!到时候,谁不来谁就是看不起我韦东毅!” “好——!” “一言为定!” “韦干事大气!” 在一片笑闹和祝贺声中,韦东毅感觉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但心底涌动的,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充满干劲的暖流。 他的生活,因为一个清晨的决断,一个叫李秀芝的姑娘,彻底驶向了新的、充满希望的航道。 第40章 韦东毅要娶逃荒女,四合院炸锅了! 轧钢厂食堂的喧囂一如既往,混杂著饭菜的香气、金属饭盒的碰撞声和工人们高声谈笑的嘈杂。 韦东毅端著装满白菜燉粉条和二合面馒头的饭盒,目光在攒动的人头中搜寻,很快锁定了坐在角落一张长条桌旁的易中海。 他挤过人群,在乾爸身边坐下。 易中海正闷头吃饭,眉头微锁,似乎在琢磨著什么难题。 “爸。”韦东毅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易中海从思绪中惊醒。 “东毅?坐。”易中海挪了挪位置,示意他坐下,隨口问道,“上午工作忙不忙?”他习惯性地关心儿子的工作。 韦东毅没动筷子,看著易中海,深吸一口气,决定开门见山:“爸,有件事得跟您说。我……我今天早上,领了个媳妇回家。” “咳咳咳……”易中海一口粉条差点呛进气管,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 韦东毅赶紧放下饭盒,用力拍他的背。 好半天,易中海才顺过气,顾不上擦嘴角的汤汁,猛地抓住韦东毅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领…领了个媳妇?!哪来的媳妇?!昨天不还说相亲黄了吗?东毅!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他脸上的震惊、担忧、不解混杂在一起,几乎要溢出来。 “爸,您別急,听我慢慢说。”韦东毅稳住易中海的手,將早晨发生在街道办门口的事情,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复述了一遍:傻柱如何嫌弃李秀芝“太瘦”、“逃荒来的底细不明”,自己如何“一眼相中”觉得投缘,如何果断將人领回,街道办郭主任如何震惊反对最终无奈开具介绍信,以及他带著李秀芝回家后奶奶和一大妈的反应,都一一说了。 “秀芝她人真的特別好,”韦东毅语气真挚,眼神热切,“虽然是从四川逃荒来的,一路吃了很多苦,但眼神乾净,性子坚韧又本分,说话做事都很有条理,对奶奶和我妈也特別恭敬孝顺。奶奶一见她就喜欢得不得了。爸,您想想,能让奶奶和我妈都这么满意的人,能差到哪里去吗?” 易中海听著儿子的敘述,脸上的震惊和担忧並未完全散去,但紧锁的眉头却渐渐舒展开了一些。 他沉默地拿起馒头,狠狠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著,似乎在消化这爆炸性的信息。 “四川来的……逃荒……坐错了火车……”易中海低声重复著,语气复杂,“这……这也太突然了!东毅,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干部身份,找个逃荒的姑娘,这……这传出去別人会怎么说?你想过没有?还有,这姑娘的底细,人品,性情,咱们都还不清楚啊!” “爸,介绍信都开了,街道办盖的章,郭主任也考察过她的基本情况了。”韦东毅耐心解释,“人品性情,您回去亲眼看看就知道了。奶奶的眼光您还不信吗?再说了,秀芝现在孤身一人流落异乡,无依无靠的,我把她领回来,给她一个家,这难道不是积德行善的好事?至於別人怎么说……” 他顿了顿,眼神坚定,“日子是我自己过的,管別人嚼什么舌根!我看中的是秀芝这个人,踏实肯干,心地纯善,孝敬长辈,这就够了!我相信,只要咱们真心待她,她必定也会真心待咱们这个家!也会真心孝敬奶奶、你和妈的!” 易中海看著儿子年轻却异常坚定的脸庞,听著他条理清晰、情真意切的话语,特別是听到“也会真心孝敬奶奶、你和妈的”这句时,心中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下来。 他嘆了口气,放下吃了一半的馒头:“唉,你这孩子……太突然了,都不跟家里商量一下!行吧,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不过——” 他加重语气,“我得亲眼看看这姑娘!等下班回去,我得好好瞧瞧,能让老太太和你妈都这么稀罕的姑娘,到底是个啥样!” 韦东毅鬆了口气,知道易中海这关暂时算过了大半,赶紧笑著点头:“成!您下班跟我一块儿回去!秀芝肯定在家陪奶奶说话呢。” 虽然一大爷只是他的乾爸,按理说自己娶媳妇不用太照顾易中海的感受。 但易中海对他这个乾儿子確实是掏心掏肺的好,这一点在对比傻柱上尤为明显。 韦东毅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所以他也是真把易中海当爹的! …… 与此同时,食堂后厨的热闹不亚於前厅。 锅碗瓢盆叮噹作响,蒸汽瀰漫,各种食材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傻柱正顛著大勺,把一锅土豆烧肉装进巨大的搪瓷盆里,嘴里也没閒著,唾沫星子横飞地跟旁边的刘嵐、马华、胖子等人讲著早上的“奇遇”: “……嘿!你们是没瞧见!那郭主任,跟抓壮丁似的把我拽进街道办,非说给我介绍个媳妇!我还寻思啥天仙呢,结果一瞅!嚯!好傢伙!” 傻柱故意夸张地拉长了调子,手里的勺子敲得锅沿噹噹响,“一个逃荒来的丫头片子,瘦得跟麻杆儿似的,风一吹就能倒!脸煞白,身上那衣裳破的,补丁摞补丁!郭主任还舔著脸跟我说『好好养养就是好媳妇』?我呸!” 胖子在一旁起鬨:“柱哥,那姑娘长得咋样?俊不俊?” “俊?”傻柱嗤笑一声,一脸嫌弃,“瘦脱相了都,眼窝深得跟骷髏似的,能俊到哪儿去?再说了,逃荒来的,谁知道身上干不乾净?有没有病?底细清白不清白?我何雨柱再不济,好歹也是正经八百的轧钢厂大厨,一个月三十七块五!找个逃荒的?丟不起那人!” 刘嵐一边切著菜,一边撇撇嘴:“柱子,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姑娘落难了,怪可怜的。” “可怜?”傻柱嗓门更大了,“四九城可怜人多了去了!我可怜得过来吗?再说了,郭主任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想把这包袱甩给我嘛!我才不接这烫手山芋呢!” 马华好奇地问:“师傅,那后来呢?郭主任就让你走了?” “那可不!”傻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何雨柱是谁?能让他拿捏了?我直接甩脸子准备走人了!嘿,你们猜怎么著?”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吊足了眾人胃口,才一脸幸灾乐祸地爆料,“就在我要走的时候,我们院的韦东毅,就是採购科新转正那个干部!他竟然跳出来说『这位李秀芝同志,让我领回家吧』!他居然领一个逃荒女回家!哈哈哈!笑死我了!” “啥?!”后厨几个人都惊呆了。 “韦干事?韦东毅?”刘嵐手里的刀都停了,“上次拉两头野猪回来那个?刚转正的国家干部!他……他领了个逃荒女当媳妇?” “千真万確!”傻柱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你们说逗不逗?堂堂一个干部,前途无量的主儿,放著四九城的大姑娘不要,跑去捡个逃荒的!这眼光……嘖嘖嘖!” 他摇著头,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要我说啊,这读过书的人,脑子就是跟咱们不一样!指不定有啥特殊癖好呢!放著水灵灵的大姑娘不稀罕,非稀罕那瘦骨嶙峋的豆芽菜!” 胖子也跟著嘿嘿笑:“柱哥说得对!那韦干事看著挺精明的,咋干这傻事?” 马华挠挠头:“也许……也许那姑娘真有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傻柱嗤之以鼻,“过人之处就是能逃荒?能吃苦?那算啥本事?娶媳妇是过日子的,又不是找长工!要我说啊,还是咱院的……” 他下意识地想夸秦淮茹,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得意地哼了一声,“反正啊,这热闹有的瞧了!等著看吧,他韦东毅领这么个媳妇回去,家里还不闹翻天?街坊邻居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看他这干部还当不当得稳当!” 后厨里充满了傻柱看乐子的笑声和不以为然的议论。 傻柱之所以会这么不厚道在人前人后笑话韦东毅,主要还是因为郭主任早上拿他和韦东毅对比,狠狠的伤了他的自尊心。 傻柱在硬性条件上確实无法跟韦东毅比,但他自认为还没落魄到要娶一个逃荒女。 而韦东毅的行为,在傻柱眼里,除了不理解之外,无异於人类迷惑行为大赏,被拿来消遣也是应该的。 …… 下午五点半,下班的铃声准时响起。 韦东毅特意等著易中海,两人一起走出了轧钢厂大门。 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进了附近的副食品商店。 易中海虽然心里还有疙瘩,但想到家里多了一口人,还是拿出了当家人的气度。 他掏出钱包和肉票、鱼票、副食本,买了一条一斤多重的鲤鱼、一只宰杀好的小母鸡、一斤五肉,又买了些新鲜的菠菜、土豆、豆腐。 韦东毅想掏钱,被易中海拦住了:“你刚转正,用钱的地方多。这顿,爸来。” 两人拎著沉甸甸的网兜,一路无话地回到了南锣鼓巷95號四合院。 刚进中院,就听到易家屋里传来一阵阵老太太爽朗的笑声和一大妈温和的说话声,其间还夹杂著一个软糯轻柔的陌生女声。 韦东毅心中一暖,推开了易家的门:“奶奶,妈,秀芝,我们回来了!” 屋內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李秀芝正坐在老太太身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拿著一件老太太的旧褂子,似乎在缝补什么。 听到声音,她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站了起来,脸上带著几分紧张和恭敬。 易中海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李秀芝身上。 眼前的姑娘,確实如儿子所说,清瘦得厉害,穿著韦东毅那件明显宽大的蓝色工装衬衫,更显得身形单薄。 脸色虽然比早上韦东毅描述的好些,但依旧带著长途跋涉的疲惫和营养不良的苍白。 然而,易中海阅人无数,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李秀芝身上一些不同的东西: 她的头髮虽然只是简单地梳成两根麻辫,但乌黑油亮,一丝不乱。 身上那件不合身的衣服,挽起的袖口都平平整整。 她的眼神清澈,虽然带著初来乍到的怯意,但在看向他和韦东毅时,那份恭敬是发自內心的,没有丝毫諂媚或躲闪。 尤其是她站起来时那下意识的、微微欠身的姿態,透著一种乡野间朴素的教养。 “爸,这就是秀芝。”韦东毅连忙介绍,“秀芝,这是咱爸。” 李秀芝连忙上前一步,对著易中海深深鞠了一躬,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著浓重的川音:“爸,您好!我叫李秀芝。” “哎,好,好。”易中海下意识地应著,脸上的严肃不自觉地缓和了几分。 他注意到李秀芝手上还戴著老太太那只温润的玉鐲,心里又是一动——老太太可不是轻易把老物件送人的主儿。 “回来就好!快把东西放下!”一大妈笑著迎上来接过网兜,“秀芝可勤快了,一下午陪著老太太说话,还帮著我收拾屋子,手可巧了!这不,老太太这件褂子脱线了,她二话不说就拿起针线要补呢!” 老太太也笑眯眯地点头:“是个好孩子!眼里有活,手脚麻利,说话也中听!中海啊,东毅的眼光,靠谱!” 易中海听著老伴和老太太的夸讚,再看著眼前这个虽然瘦弱但眼神乾净、举止得体的姑娘,心中原本的强烈不满和担忧,不知不觉就消散了大半。 他甚至开始暗自思忖:这姑娘底子看著不差,就是亏空得厉害,好好养养,未必不成样子。 东毅是干部,工资不低,家里也不差她一口吃的。 最重要的是,老太太和老伴都喜欢,这就省去了很多家庭矛盾。 而且……这姑娘看著是个能安心过日子的,说不定真比那些心高气傲的城里姑娘强。 心思一旦活络,態度自然就更好了。 易中海难得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秀芝是吧?別拘束,到了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听东毅说你是四川人?路上吃了不少苦吧?以后好好养养身体。” 李秀芝看著易中海態度的转变,明显鬆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谢谢爸!我不怕吃苦,以后我一定好好干活,孝敬奶奶、爸您,还有我妈!” 看著李秀芝真诚的笑容和眼底那份对安稳的渴望,易中海心中最后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了。 他点点头:“好孩子。东毅他妈,晚上多做几个菜,给秀芝接接风!” 一大妈早就憋著劲儿要露一手了。 买回来的食材被充分利用:红烧鲤鱼色泽油亮,香气扑鼻;小公鸡燉了蘑菇土豆,汤汁浓郁;五肉做了香喷喷的回锅肉;清炒菠菜翠绿爽口;还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紫菜蛋汤。 再加上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小小的饭桌摆得满满当当,丰盛程度堪比过年! 聋老太太坐在主位,易中海和一大妈分坐两旁,韦东毅和李秀芝坐在下首。 昏黄的灯光下,饭菜的热气氤氳升腾,映照著一张张笑脸(除了李秀芝还有些拘谨)。 “来来来,秀芝,別光看著,快吃!”一大妈热情地给李秀芝夹了一大块鱼肉,又夹了一块鸡腿肉放到她碗里,“尝尝你妈的手艺!多吃点肉,把身体养得壮壮的!” 老太太也乐呵呵地用公筷给她夹了块回锅肉:“闺女,吃这个!香!以后啊,让你妈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把掉下去的肉都补回来!” 李秀芝看著碗里堆得小山似的菜,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强忍著泪意,低声道:“奶奶,妈……太多了……我……” “不多不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易中海也开口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吃吧,到了这儿,就別客气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韦东毅在桌下轻轻握了握李秀芝的手,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李秀芝感受到手心的温暖和全家人毫无保留的关爱,眼泪终究是没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她赶紧低下头,用袖子去擦。 “哎哟,这孩子,哭啥?是菜不合口?”一大妈说道。 “不是……不是……”李秀芝连忙摇头,哽咽著说,“是……是菜太好吃了……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第一次吃这么好……这么多肉的饭……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对我这么好……”她的话语破碎,却饱含了最真挚的感动和辛酸。 聋老太太闻言,眼圈也红了,拍著李秀芝的手背:“傻孩子,好日子才开头呢!以后啊,天天都是好日子!快別哭了,吃饭!吃好了,养好身体,给奶奶生个大胖重孙子抱抱!” 老太太这话一出,李秀芝羞得脸更红了,眼泪倒是止住了。 韦东毅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易中海看著眼前这其乐融融、充满烟火气的温馨一幕,看著老伴和老太太发自內心的笑容,看著乾儿子眼中对未来的篤定,看著新儿媳那感动又带著希望的眼神,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家庭圆满的满足感。 他端起面前的小酒盅,抿了一口,只觉得这酒格外醇香。 就在这时,老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易中海和韦东毅,郑重其事地开口:“东毅,秀芝,中海,翠兰,今儿趁著人齐,奶奶再把话撂下。东毅是咱老韦家的根,秀芝进了门,那就是咱老韦家的人!这头一个孩子,不管男女,那肯定得姓韦!至於第二个孩子……” 老太太顿了顿,看向易中海,眼中带著慈爱和承诺,“当初东毅认你们当乾亲,我就说过,不能让你们老易家断了香火!这第二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跟你姓易!这是咱们老韦家对你的心意!秀芝啊,你可得加把劲儿,给咱们家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奶奶等著抱重孙子,也等著抱姓易的小孙孙呢!” 此言一出,易中海浑身猛地一震,端著酒杯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上次老太太这么说,他就一直放在心上!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去幻想儿孙绕膝的场景。 这一次,老太太再次重申了韦东毅会生一个孩子让他(她)姓易。 这让易中海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他猛地抬头看向老太太,又看向韦东毅和李秀芝,嘴唇哆嗦著,眼圈瞬间就红了。 “老太太……您……您这……”易中海声音哽咽,激动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他看著韦东毅和李秀芝,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期盼。 韦东毅立刻表態:“奶奶放心!爸,您放心!我和秀芝都记著呢!一定努力!” 李秀芝虽然羞得抬不起头,但也红著脸,轻轻“嗯”了一声。 “好!好!好!”易中海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地举起酒杯,“老太太,东毅,秀芝,翠兰!为了咱们这个家,为了……为了未来的孙子孙女,乾杯!” “乾杯!”一家人的酒杯(李秀芝是水杯)碰到了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笑声、祝福声、碗筷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小小的屋子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馨、喜悦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这一刻,李秀芝彻底融入了这个家,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 然而,易家屋內的温馨与暖意,並不能阻挡这个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封闭的四合院里掀起巨大的波澜和暗流。 前院阎家。 阎埠贵下班一进门,三大妈就迫不及待地迎上来,压低声音,脸上带著既八卦又兴奋的表情:“老阎!听说了吗?中院那韦东毅,竟然从街道办领回来个逃荒女当媳妇了!听说介绍信都开好了,马上就要扯证摆酒呢!”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小眼睛里精光闪烁:“这事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就知道了!” 阎解成在一旁插嘴,“院里都传遍了!易中海下班还特意买了鱼啊鸡啊肉啊,老鼻子东西了!肯定是给那新媳妇接风!” 阎解放也凑过来:“爸,妈,这可是大事!韦东毅可是干部,他摆喜酒,那规格能低得了?鸡鸭鱼肉肯定少不了!咱们家可得好好算计算计,怎么著也得全家出动,吃个够本回来!” 三大妈连连点头:“对对对!解放说得对!老阎,你跟他家关係还行,到时候咱们隨礼……隨多少合適?既不能太寒酸让人笑话,也不能太吃亏……” 她开始盘算著家里的积蓄和票证。 阎埠贵摸著下巴,算计的算盘在心里打得噼啪响:“隨礼……五毛?有点少……一块?有点心疼……看情况吧。重点是吃!老大老二,你们到时候机灵点,挑肉多的菜使劲夹!特別是那鸡和鱼!老三(阎解旷)年纪小,让他往小孩那桌凑,说不定还能多分点果点心!记住,吃回本!一定要吃回本!” 阎家几口,仿佛已经闻到了喜宴上飘来的肉香,沉浸在“吃大户”的美好憧憬中。 中院贾家。 贾家屋里,气氛截然不同。 浓郁的肉香从易家飘过来,贾张氏坐在炕上,鼻子使劲抽动著,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嫉妒和怨毒。 “呸!小绝户!得瑟什么!”她狠狠地啐了一口,声音尖利刻薄,“一个干部,有头有脸的,居然去捡个要饭的破烂货当媳妇!也不嫌丟人!那易中海也是个老糊涂,还买鱼买肉地供著!那肉味……馋死谁啊!指不定是谁的钱呢!败家玩意儿!” 秦淮茹坐在一旁纳鞋底,心思却完全不在手上。 她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不解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韦东毅……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娶一个逃荒女? 自己堂妹秦京茹,水灵灵的大姑娘,黄闺女,不比那面黄肌瘦的逃荒女强百倍? 自己几次三番暗示,甚至把京茹接来四合院创造机会,他都不接茬,结果转头就…… 难道京茹在他眼里,连个逃荒女都不如?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看不起贾家的人?这个念头让她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妈!我要吃肉!我要吃鱼!”棒梗闻到香味,在炕上打滚撒泼,把傻柱带回来的、装著些土豆白菜的饭盒一脚踹到地上,“又是这些破玩意儿!难吃死了!傻柱也太抠门了!我要吃一大爷家那样的肉!” 秦淮茹被儿子的哭闹拉回现实,看著撒了一地的饭菜,又气又心疼,赶紧去收拾,心里对韦东毅家飘来的肉香,也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怨气。 何家。 傻柱一个人坐在自家小桌前,桌上只有一小碟油炸生米和半瓶散装白酒。 他捏著生米,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著闷酒。 原本带回来的下酒菜,下班时又被等在门口的秦淮茹“顺手”拿走了,说是棒梗想吃。 他心里有点不痛快,又想起了白天韦东毅领走李秀芝的事。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了,秦淮茹走了进来,脸上带著惯有的、恰到好处的忧愁。 “秦姐?还没睡?”傻柱立刻来了精神。 “唉,棒梗闹腾,嫌饭盒里没肉,吵著要吃肉呢。”秦淮茹嘆了口气,自然地坐到桌边。 “这小兔崽子,嘴是越来越刁了!”傻柱抱怨了一句,隨即又得意起来,“秦姐,你听说了吗?韦东毅真把那逃荒女领回家了!还说是他媳妇!嘿!你说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秦淮茹点点头,装作不经意地问:“柱子,你早上真见著那姑娘了?真像你说的那么……不好?” “那还有假?”傻柱立刻来了劲儿,唾沫横飞地比划,“瘦得跟麻杆儿似的!风一吹就能倒!脸色蜡黄,一看就是饿的!身上那衣服破的……嘖嘖!要我说啊,那韦东毅就是读书读傻了,放著四九城的好姑娘不要,非捡个破烂!图啥?图她能逃荒?能吃苦?”他嗤笑一声,仰头灌了口酒。 秦淮茹听著,心里那点失落似乎减轻了些,但依旧不解。 傻柱借著酒劲,看著灯光下秦淮茹依旧风韵犹存的脸庞和丰腴的身段,一股莫名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他压低声音,带著点曖昧的语气:“秦姐,说句实在话,那逃荒女跟你一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瞧瞧你,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持家带孩子一把好手,性子也温柔!他韦东毅是没福气,不懂欣赏!要我说啊,他娶那豆芽菜,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哪比得上秦姐你这样的……” 他话没说完,但眼神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秦淮茹被他看得老脸一红,心里那点虚荣被满足了,但嘴上却嗔道:“傻柱!胡说什么呢!”她心里却在想:是啊,我秦淮茹哪里比不上一个逃荒女?韦东毅,你真是瞎了眼! 后院刘家。 二大爷刘海中家,气氛沉闷。 刘海中端著印著“先进生產者”的搪瓷缸子,里面泡著高碎,脸色阴沉地听著二大妈絮叨韦东毅领逃荒女的事。 “……你说这韦东毅,年纪轻轻就当上干部了,多好的前程!怎么就干出这种糊涂事?找个逃荒的当媳妇,这不是自毁前程吗?以后领导怎么看他?同事怎么看他?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二大妈一脸的不理解。 刘海中重重地把茶缸子顿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他鼻孔里哼出一股气:“哼!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他这干部也当到头了!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找对象都不看成分来歷?这要是在我们七车间,我早就……” 他习惯性地想摆官威,想到自己只是个小组长,又悻悻地住了口。 他心里更多的是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著他。 凭什么韦东毅年纪轻轻就是干部?开吉普车? 要是自己也是干部,凭自己的“领导才能”,肯定早就是车间主任,不,说不定是副厂长了! 到时候,自己给儿子娶媳妇,那肯定得是门当户对、有文化有工作的城里姑娘! 哪像韦东毅这么没出息! 想到这里,他更觉得憋闷,觉得韦东毅简直是暴殄天物,浪费了那个干部身份! 后院许家。 许大茂下乡放电影去了,家里只有娄晓娥。 她刚洗完脚,正对著梳妆檯,用蛤蜊油仔细地涂抹著手。 收音机里放著咿咿呀呀的戏曲,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白天听到的风声在她脑海里盘旋:韦东毅领了个逃荒女回来,马上要结婚了。 娄晓娥的手顿住了。 镜子里映出一张依旧白皙姣好的脸,只是眉眼间带著一丝挥之不去的落寞。 她和韦东毅接触不多,最亲密的一次就是上次在公厕门口,韦东毅撞倒她后把她抱回了家。 但那个年轻、英俊、挺拔、带著书卷气又透著干练的身影,在满院子的“禽兽”中,显得那么与眾不同。 她偶尔也会幻想,如果自己当初嫁的是这样一个有文化、有前途的年轻人,生活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而不是像现在,守著许大茂这个自私自利、一肚子坏水的小人,还要忍受他下乡时可能的沾惹草。 现在,这个她潜意识里有过一丝朦朧好感的年轻人,突然就要结婚了,新娘却是一个……逃荒女? 这个消息让她心里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涟漪不大,却久久不能平息。 她轻轻嘆了口气,关掉了聒噪的收音机。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隱约传来的、易家那边飘来的欢声笑语,更衬得她这里的冷清。 …… 夜深人静,四合院彻底沉寂下来。 易家东屋的炕上,易中海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身边的一大妈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熟。 “翠兰?”易中海试探著轻声唤道,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嗯?还没睡?”一大妈其实也没睡著,立刻应了一声,翻过身,面朝易中海,“咋了?还在想秀芝的事儿?” 易中海索性也侧过身,借著朦朧的月光看著老伴模糊的轮廓:“嗯。今儿你也看见了,跟老太太也聊了那么久。你……你心里头到底是咋想的?真觉得这姑娘行?別是看老太太高兴,你也跟著说好话吧?” 他终究还是想確认老伴的真实想法。 一大妈闻言,轻轻嘆了口气,语气却异常清晰和肯定:“中海,我跟你说掏心窝子的话。秀芝这孩子,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不是看老太太的面子,是真觉得好!” 她顿了顿,似乎要把白天积攒的观察和好感一股脑儿倒出来: “你想想,一个逃荒出来的姑娘,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到了咱家,不哭不闹不抱怨,眼神里乾乾净净,一点歪心思都没有!这得多大的心性?下午陪老太太说话,那耐心劲儿,你是没看见,老太太说啥她都认真听,轻声细语地应著,句句都说到老太太心坎里!老太太多久没这么开怀笑过了?光是这份孝心,就难得!” “还有,眼里真有活!看我收拾屋子,二话不说就上手帮忙,擦桌子扫地,手脚麻利得很!老太太那件旧褂子脱线了,她看见了,自己就拿起针线要补。那针脚……虽然比不上老裁缝,但也细密匀称,一看就是在家常干活的手!比某些人光会嘴上说强多了!”一大妈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 “晚上吃饭你也看见了,多懂事的孩子!给她夹那么多肉,她先紧著老太太,又看你碗里空著,还想给你夹!自己就吃那么一点点素菜,还是我硬逼著才多吃了几块肉。这心性,这懂得心疼人的劲儿,哪是装得出来的?这是骨子里的善良和本分!” 一大妈越说越激动,语气里充满了对李秀芝的怜惜和讚赏,“模样也周正,就是亏空得厉害,养养绝对是个俊俏媳妇!东毅这孩子,看著莽撞,这眼光……是真毒!捡到宝了!” 易中海静静地听著老伴这一大串发自肺腑的夸奖,白天李秀芝那恭敬、沉静、带著韧劲儿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老伴的观察细致入微,句句在理,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 “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是。”易中海缓缓点头,隨即,他话锋一转,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那……你觉得秀芝,跟咱院贾家那位……比呢?” 提到秦淮茹,一大妈沉默了几秒钟,再开口时,语气明显冷了下来,带著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决断: “中海,这话我憋心里很久了。秦淮茹?拿什么跟秀芝比?” “秦淮茹是会说话,会来事,看著也热络。可她那热络底下藏著啥?是算计!是无穷无尽地索取!今天要棒子麵,明天借点油,后天孩子学费不够了……咱家贴补她多少了?她可曾真心实意地感激过?可曾想过回报?她只会哭穷,只会诉苦,把傻柱当冤大头,把咱们当后备粮仓!” “你再看看秀芝!她有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可她知道感恩!她懂得珍惜!她眼神里是实打实的想在这个家扎根,想好好过日子,想孝敬老人!给她一点好,她恨不能掏心窝子还你十分!这才是能真心实意过一辈子,能指望得上养老的人!” 一大妈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有力:“中海,咱们都这把年纪了,该醒醒了!秦淮茹,她就是条餵不熟的白眼狼!你指望她给你养老?等她吸乾了傻柱,下一个吸乾的就是咱们!到时候咱们棺材本都得搭进去!指不定还得落个晚景淒凉!” 这番话,像重锤一样敲在易中海的心上。 过去许多刻意忽略的细节、秦淮茹那些欲言又止的索取、傻柱被掏空后偶尔的牢骚…… 此刻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老伴的话虽然尖锐,却句句戳中要害。 “那……你的意思是?”易中海的声音有些乾涩。 一大妈斩钉截铁地说:“我的意思就是,从今往后,彻底断了让秦淮茹给咱们养老的念想!一丝一毫的备选心思都別留!咱们的指望,就是东毅和秀芝!” 她语气放缓,带著憧憬:“你想想,东毅是咱们乾儿子,有出息,重情义。秀芝这孩子,心性纯良,懂得感恩。老太太也认定了她,连压箱底的鐲子都给了!最重要的是——” 一大妈的声音带著一丝激动,“老太太和东毅都亲口承诺了!他们俩的第二个孩子,无论男女,都跟你姓易!那是咱们老易家名正言顺的根!是咱们的亲孙子亲孙女!这才是实打实的血脉延续,是咱们老了能真正依靠、能躺在炕上闭眼的指望!不比那虚无縹緲、靠施捨换来的『养老承诺』强百倍千倍?!” 易中海沉默了。 黑暗中,他仿佛能看到老伴眼中闪烁的坚定光芒。 是啊,亲孙子(孙女)姓易!这个承诺,像定海神针一样,彻底安定了他的心。 对比秦淮茹那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和虚情假意,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原剧情中,易中海选中的养老人一直都是秦淮茹,而不是有些人认为的傻柱,虽然最后事实上是傻柱给他们养的老! 但如果没有傻柱的话,比如傻柱跟娄晓娥跑去香江了! 秦淮茹还会给一大爷他们养老吗? 结果还真不一定! 良久,黑暗中响起易中海长长的一声嘆息,带著如释重负的意味:“唉……你说得对。翠兰,还是你看得明白,想得长远。以前……是我糊涂了,总想著多留条路,怕东毅那边万一……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更是走岔了路。” 他翻了个身,面朝屋顶,声音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以后,咱们就一心一意跟著东毅和秀芝过!贾家那边……能帮的忙,街坊邻居的情分上,顺手帮帮可以。但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送粮送油、贴补钱票的事儿,再也不干了!咱们的钱粮票证,得攒著,给未来的孙子孙女,给秀芝补身体,给咱们自己养老!” “哎!这就对了!”一大妈如释重负,欣慰地应了一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易中海的手臂,“睡吧。明儿个,咱家这日子,才算是真正有了新盼头了!” 老两口不再言语,房间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月色如水,静静地流淌。 易中海闭著眼睛,脑海里不再是秦淮茹愁苦的脸和贾家无休止的索取,而是李秀芝那带著羞怯却无比真诚的笑容,以及未来那个可能姓“易”的、奶声奶气叫著“爷爷”的胖娃娃。 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希望,伴隨著对未来的憧憬,沉沉地將他包裹。 他终於可以安心地,去迎接新的、真正有奔头的未来了。 而贾家那条看似“保险”实则布满荆棘的养老之路,被他彻底地、决绝地,画上了一个句號。 …… 夜色渐深,四合院各家的灯光次第熄灭。 易家的温馨团聚,阎家的精打细算,贾家的怨气衝天,傻柱的酸意与秦淮茹的不解,刘海中的嫉妒,娄晓娥的失落…… 种种情绪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交织、发酵。 韦东毅领回李秀芝的举动,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水潭,彻底打破了四合院原有的微妙平衡。 新的故事和更大的波澜,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中院东耳房那盏新点亮的灯火下,李秀芝抚摸著腕上的温润玉鐲,感受著身边韦东毅安稳的呼吸,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忐忑与希望交织的复杂情感。 她知道,属於她的、全新的、充满挑战的生活,已经真实地开始了。 第41章 傻柱背后嚼舌根引祸,韦东毅坦然化解危机! 晨光微熹,透过东耳房糊著旧报纸的窗欞,在屋內投下朦朧的光影。 韦东毅在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中醒来,鼻尖縈绕著枕边人身上淡淡的、混合著皂角与少女体香的清新气息。 他微微侧头,恰好对上李秀芝那双刚刚睁开的、带著初醒迷濛却清澈如水的眸子。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滯了一瞬。 昨夜同床共枕的记忆瞬间回笼,两人脸上都悄然飞起红霞。 韦东毅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对近在咫尺的温香软玉,自然心猿意马。 昨夜並非没有衝动,他的手也曾试探著在她单薄的脊背流连,他的唇也曾在她光洁的额角留下滚烫的印记。 然而,掌心下过於硌人的肩胛骨,以及她因长期飢饿而显得格外纤细脆弱的腰肢,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更进一步的渴望。 这姑娘的身子,亏空得太厉害了。 像一株在风雨中飘摇太久的小草,急需阳光雨露的滋养。 韦东毅心中涌起强烈的怜惜与责任感。 她已是他的妻,来日方长。 当务之急,是把她养得丰润健康些。 那时,一切水到渠成,才是对她、对这份情谊真正的珍重。 “醒了?”李秀芝的声音带著初醒的沙哑,软糯得像江南的春雨,轻轻敲在韦东毅心上。 她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拉开一点距离,却又被韦东毅手臂收紧,牢牢圈在怀里。 “嗯,”韦东毅应著,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感受著怀里的温软,声音带著晨起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还早,再躺会儿。” 他贪恋著这难得的温存,手指无意识地在她柔顺的髮丝间缠绕。 窗外的四合院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渐渐甦醒过来。 公用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 各家各户开门的吱呀声。 早起人刻意压低的咳嗽声。 还有远处隱隱传来的自行车铃声…… 各种声响交织成一首充满烟火气的晨曲。 李秀芝在他怀里缩了缩,脸颊贴著他温热的胸膛,听著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觉得无比安心。 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和那只在自己腰间缓缓摩挲的、带著薄茧的大手,羞意如同潮水般涌上,脸颊烫得惊人。 她小声提醒:“东毅……该……该起了吧?別……別耽误了上班……” 话音未落,“咚咚咚”的敲门声便清晰地响起,伴隨著一大妈那熟悉而温和的声音穿透门板: “东毅,秀芝,该起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娶了媳妇的人了,可不能再贪恋热被窝咯! 你爸常说,一年之计在於春,一天之计在於晨,勤快人才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被窝里的旖旎瞬间被打破。 韦东毅无奈地嘆了口气,带著点好事被扰的悻悻然,扬声应道:“知道了,妈!这就起!”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李秀芝,她正咬著唇,努力憋著笑,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促狭。 韦东毅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小没良心的,还笑!” 两人迅速起身收拾。 洗漱完毕来到易家堂屋,聋老太太和易中海已经坐在小方桌旁喝著热腾腾的小米粥了。 桌上还摆著一碟咸菜丝和几个黄澄澄的玉米面掺白面的窝头。 “奶奶早!爸妈早!”两人齐声问候。 “早!快坐下!”一大妈笑著招呼。 韦东毅上前,拿起一个窝头,熟练地掰成两半。 一半塞进自己嘴里。 另一半不由分说地塞到李秀芝手里:“喏,先垫垫。” “妈,我来盛粥!”李秀芝连忙放下窝头,快步走向灶台,从一大妈手里接过粥勺。 她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已经在这个家生活了很久。 老太太眯著眼,细细打量著李秀芝,满意地点点头:“嗯,秀芝这气色,瞧著比昨儿强了不少!脸上有点活泛劲儿了!” 一大妈站在一旁,看著李秀芝麻利地盛粥,也笑著附和: “可不是嘛!这孩子底子好,就是亏空大了点,好好养养,保管出落得水灵又康健!” 易中海没说话,只是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脸上的笑意却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荡漾开来,比碗里的小米粥还要暖融。 父子俩都是行动派,风捲残云般解决了早餐。 出门前,易中海提起了正事: “东毅,扯证的事,我看宜早不宜迟。 至於喜宴,爸的意思是,咱得办! 你是干部,人生大事不能太寒酸。 日子我和你妈来选,帖子我们来发。 你安心上你的班,到时候回来当你的新郎官就行!” 韦东毅心里一暖,有长辈操心张罗的感觉真好。 他点点头,乾脆应道:“行,都听爸的!” 说完,父子俩便出了门,上班去了。 …… 採购三科的大办公室里,还显得有些空旷。 韦东毅刚和早到的同事寒暄几句,科长董华文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东毅,跟我去后勤部开早会!” “是,科长!”韦东毅立刻起身跟上。 后勤部的小会议室里烟雾繚绕,几位科长、股长和后勤处几位副处长围坐长桌旁。 董华文带著韦东毅在靠后的位置坐下。 会议气氛严肃,后勤处王处长主持会议,他声音洪亮,正部署本月重点工作: “……第三季度生產任务重,原料供应是头等大事!採购一科採购二科,你们担子最重!…… 董科长,你们三科负责的几项计划外关键物资,尤其是计划外的肉蛋油,必须確保按时按量到位,工人同志在努力建设国家,也不能天天青菜萝卜,偶尔也要沾点荤腥,这样才能提高生產的积极性!” 董华文立刻正襟危坐,认真记录要点,低声对旁边的韦东毅快速交代:“记下,重点关注计划外肉蛋油的採购,下午落实。” 韦东毅迅速在笔记本上写下关键词。 接著是仓库管理匯报,强调防火防盗和物资盘存。 王处长目光扫过全场:“仓库积压的老旧劳保品处理方案呢?张副处长,这事催了多久了?” 张副处长连忙解释进度。 会议节奏很快,议题一个接一个:车辆调度紧张、职工食堂伙食改善、冬季取暖煤储备…… 董华文时而低声向韦东毅解释某个术语或背景,时而在他本子上点点需要他们科跟进的关键项。 韦东毅全神贯注,快速记录,偶尔在董华文示意下,低声补充一两条自己跑採购时了解到的基层实际情况。 整个会议,韦东毅都处於一种高效学习、快速吸收的状態,清晰地感受到管理岗的视角与压力。 一个多小时的会议结束。 韦东毅处理完手头紧急的文件,便被办公室里消息最灵通的丁茜拉去“串门”,美其名曰收集厂內动態。 一圈下来,韦东毅得知一个“噩耗”——今天厂里有两场重要招待! 李怀德副厂长中午设宴,马书记晚上做东。 两位领导不约而同,都点名要他作陪。 得,今天又是“专业陪酒员”的一天。 午休铃声刚响过,韦东毅便和財务室几位大姐以及孙有望一同走向食堂。 在食堂门口分开,他径直走向专为招待设立的小包间。 推开门,里面已是高朋满座。 除了主位上的李怀德,还有两位后勤处的处长王红军、张一牟是熟面孔,其余三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显然是今天的主宾——冶金部的领导。 韦东毅迅速扫了一眼,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歉意,微微欠身: “李厂长,张处、王处,各位领导,实在抱歉,我来迟一步!规矩我懂,先自罚三杯谢罪!” 说著,目光已精准地落向桌上的酒壶。 职场的规矩他门清:领导先到,便是自己失礼。 姿態放低,主动认罚,是化解尷尬的不二法门。 李怀德脸上堆著笑,虚点了点他: “东毅啊,你这滑头! 这可不是罚,这是奖赏! 別人迟到奖三杯,你嘛……至少得翻个倍! 来,先坐下,把这六杯喝了再说!”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张一牟副处长已经麻利地拿起酒壶和酒杯开始倒酒。 “既然是领导的奖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韦东毅笑容不变,毫不犹豫地接过酒杯。 清冽的酒液在杯中晃动,他仰头连干六杯,动作乾脆利落,脸不红气不喘。 “好!” “痛快!” “小伙子酒量可以啊!” 冶金部的几位领导见状,纷纷笑著鼓掌称讚。 李怀德脸上笑意更浓,起身拉著韦东毅,亲自为他引荐: “来来来,东毅,这几位都是咱们冶金部的重要领导,咱们轧钢厂的顶头上司! 这位是计划处的汤济民汤处长,这位是生產协调科的楚云峰楚科长,这位是……” 韦东毅隨著介绍,恭敬地一一问候,態度谦逊有礼,不卑不亢。 汤济民处长饶有兴致地看著韦东毅,爽朗笑道: “韦东毅同志,久闻大名啊! 李厂长可是把你夸成了咱们轧钢厂的『酒中仙』,说你是千杯不醉! 今天我们几个老傢伙可是慕名而来,想见识见识你的海量!” 韦东毅连忙摆手,笑容真诚: “汤处您可折煞我了! 我那点酒量,纯粹是仗著年轻身体底子好,硬扛罢了。 论起酒桌上的真功夫和豪迈气魄,我们李厂长和您几位领导,那才是我学习的榜样! 真要放开量比,您几位喝我七个八个都不在话下!” 这话既捧了领导,又显得谦逊,引得汤处长哈哈大笑,气氛顿时轻鬆不少。 李怀德適时笑著打圆场:“好了好了,汤处,您看我没说错吧?东毅同志不仅业务能力强,这为人处世也是可圈可点的!” 他目光扫过座位,示意韦东毅坐到特意留出的、靠近门口负责斟酒陪聊的“三陪”位置。 这个位置看似不起眼,实则是领导信任和看重的体现。 正说著,包间门被推开,是和李怀德有一腿的刘嵐端著第一道凉菜走了进来。 她目光飞快地扫过眾人,在李怀德身上停留一瞬后,却带著一种极其古怪、探究甚至有些戏謔的眼神,在韦东毅脸上反覆逡巡了好几下。 李怀德何等敏锐,立刻捕捉到了刘嵐那不同寻常的目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疑虑,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韦东毅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了。 肯定是傻柱那个大嘴巴! 昨天在后厨把他“领了个逃荒女”当媳妇的事当成了天大的笑话四处宣扬,现在连刘嵐都知道了,还带著这种看“奇人异事”的眼神。 眼看李怀德可能產生误会,韦东毅心念电转,在刘嵐放下盘子转身欲走时,直接开口,带著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刘姐,你今天……怎么老盯著我看?我脸上有饭粒儿?” 刘嵐被他问得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摆手:“没……没啥!我……我去端菜了!”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包间。 汤济民见状,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朝韦东毅挤挤眼,调侃道: “还能为啥?东毅同志年轻有为,一表人才,这是被咱们轧钢厂的『厂』惦记上了唄?” 他这玩笑话一出,桌上几位领导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韦东毅心里暗骂这老汤不知道里面的道道,还当著李怀德的面在这里火上浇油!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同时心里把傻柱那孙子骂了八百遍:好你个傻柱,那张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我呢! 韦东毅打定主意,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整治一下傻柱这嘴臭的坏毛病! 之前还想著给他找个媳妇呢! 门都没有! 就算给他找,也必须给他找个不是姓秦的寡妇! 傻柱和寡妇,天设地造,天生一对! 韦东毅在心里骂著傻柱,面上却立刻摆出一副诚惶诚恐又哭笑不得的表情:“汤处您可別开这种玩笑!刘姐那能看上我这种毛头小子!” 他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了几分,带著坦荡和一丝“无奈”的笑意: “说起来啊,刘姐刚才那眼神,八成是听了些风言风语。 不瞒各位领导,我这两天正准备去扯证结婚呢! 对象是位四川来的姑娘,情况有点特殊……” 他顺势將他与李秀芝相遇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所以啊,这事儿估计被食堂的何师傅当新鲜事传开了,刘姐刚才那眼神,怕是在琢磨我这『干部娶逃荒女』的稀罕事呢!” 韦东毅最后无奈地摊摊手,语气轻鬆,將一场可能的误会巧妙地转化为一件带著点传奇色彩的个人喜事。 李怀德听完,眼中那丝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和重新浮现的欣赏。 他哈哈一笑,指著韦东毅对汤济民说: “汤处,您瞧瞧! 我说什么来著? 东毅同志做事有担当! 这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不拘一格,敢作敢为,好! 这才是新时代青年的气魄!” 他巧妙地给韦东毅的行为定了性。 “原来如此!” 汤济民也笑著点头,看向韦东毅的眼神多了几分讚许,“小韦同志有情有义,不拘世俗眼光,好事!这是好事啊!到时候可得请我们喝杯喜酒!” “一定!一定!到时候还请各位领导务必赏光!”韦东毅连忙笑著应承,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酒桌上的话题自然围绕著韦东毅的婚事又聊了几句,气氛轻鬆融洽。 很快,热菜陆续上齐。 李怀德作为东道主提了第一杯酒,酒宴正式进入高潮。 冶金部这几位领导,尤其是汤济民处长,果然如传闻般能喝、爱喝、更能劝酒。 標准的“酒精考验”的老派作风。 李怀德和两位副处长则深諳酒桌生存之道,全程巧妙划水,能躲就躲,能赖就赖。 压力瞬间全集中到了韦东毅这个“陪酒专员”身上。 他打起精神,以一敌四,杯来盏往,应对得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汤济民明显酒兴上头,眼神开始发直,话也更多,劝酒的攻势愈发猛烈。 大有不把韦东毅放倒誓不罢休的架势。 李怀德起初还帮著劝几句“汤处,悠著点,意思到了就行”。 后来见汤济民兴致正浓,完全劝不住,便悄悄在桌下用脚尖碰了碰韦东毅的腿。 同时递过去一个极其隱晦、带著暗示意味的眼神。 韦东毅心领神会。 李怀德的意思是:让领导尽兴是首要任务,但领导的面子更重要! 汤处长眼看要不行了,必须在他倒下前,由自己这个陪酒的“先倒”,给领导一个完美退场的台阶! 韦东毅心中瞭然。 他立刻调整状態,又强撑著和已经口齿不清的汤济民“豪迈”地对饮了两轮。 当看到汤济民眼神涣散,拿著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时。 韦东毅猛地晃了晃脑袋,脸上瞬间涌上极其逼真的酡红,眼神也变得迷离涣散。 他身体一软,“砰”地一声,上半身重重地趴在了桌子上,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著:“汤处……来……乾杯……別管我……我没醉……” 汤济民眼见韦东毅“醉倒”,强撑著最后一丝清明,得意地哈哈一笑。 他舌头打结地对李怀德说:“李……李厂长,瞧见没……这小韦同志……还……还是欠点火候……不……不过如此嘛……”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骨头,身子一歪,就要往桌子底下滑去。 李怀德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汤处长,连声招呼:“快!快扶汤处和几位领导去休息室醒醒酒!” 后勤处的两位副处长和张一牟等人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將冶金部几位脚步虚浮的领导搀扶了出去。 等包间里只剩下李怀德和“醉倒”的韦东毅时,韦东毅才慢悠悠地直起身,揉了揉太阳穴,眼神瞬间恢復了清明。 李怀德看著他,脸上露出讚许的笑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反应够快,戏演得也足!今天这关过得漂亮!没让领导难堪,好样的!”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放心,你的功劳我记著呢!下个月厂里工资评级调整,我亲自给你提一级!另外,你结婚那天,我肯定到场討杯喜酒喝!” “谢谢厂长栽培!”韦东毅心中暗喜,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立刻表忠心,“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以后厂长有需要,东毅隨叫隨到!” 这年头的领导,一高兴就提工资,这种好事谁会拒绝? 他现在是五级办事员,下个月升四级,离副科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这场宾主尽欢又收穫颇丰的午宴才算真正结束。 下午,韦东毅老实待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养精蓄锐,等待著晚上马书记的“召唤”。 …… 晚上八点多,夜色已浓。 韦东毅带著一身淡淡的酒气(主要是沾染的,他喝进去的酒大部分已“存”进了超市空间)回到四合院。 推开东耳房的门,一股暖意夹杂著淡淡的馨香扑面而来,这是家的味道。 李秀芝正坐在灯下缝补著什么,昏黄的灯光给她清秀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 听到动静,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脸上带著温柔的笑意迎了上来。 “回来了?累了吧?”她轻声问,自然地接过他脱下的外套掛好,“锅里温著醒酒汤,我去给你端来。”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飘著薑丝和淡淡酸味的汤水端到了韦东毅面前。 虽然韦东毅根本没醉,但看著李秀芝关切的眼神,感受著这份独属於家的温暖,他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汤水微烫,带著姜的辛辣和不知名草药的微酸,暖流顺著喉咙一直熨帖到胃里,也熨帖到心上。 “好喝!”韦东毅由衷地赞道,放下空碗。 李秀芝抿唇一笑,没说什么,转身又去端来一盆兑好的温水:“泡泡脚吧,解乏。” 韦东毅坐在炕沿,看著李秀芝蹲下身,细心地帮他脱下鞋袜,將他的双脚轻轻放进温热的水中。 她纤细的手指力道適中地按压著他脚底的穴位,带来一阵阵酥麻的舒適感。 隨后,她又站到他身后,用温热的毛巾擦拭他的脖颈,力道轻柔地帮他按揉著肩颈的肌肉。 所有的疲惫仿佛都在这无声的温柔中被一点点揉散、化解。 洗漱完毕,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韦东毅侧身,看著身边呼吸均匀、面容恬静的李秀芝,白日里酒桌上的机变周旋、工厂里的喧囂仿佛都已远去。 他伸出手臂,將温香软玉重新揽入怀中。 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轻柔,带著珍视与怜爱。 指尖拂过她依旧清瘦却似乎比昨夜多了几分暖意的脸颊,感受著她渐渐平稳有力的心跳,心中一片寧静与满足。 夜,还很长。 属於他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第42章 一大妈的青春回忆!韦东毅与李秀芝领结婚证! 晨光温柔地唤醒南锣鼓巷,东耳房的门扉悄然开启。 韦东毅与李秀芝早已收拾妥当,无需一大妈催促。 今天,是鐫刻他们人生印记的日子——领取结婚证。 李秀芝站在梳妆镜前,指尖带著小心翼翼,整理著那件承载著厚重岁月的素色印旗袍。 料子是上好的绸缎,虽已泛出时光的淡黄,但精致的滚边、婉约的立领和繁复的盘扣,依然无声诉说著它曾见证过的风华。 这是一大妈压箱底的“心头肉”,是她青春年华最珍视的华服。 若非李秀芝实在没有一件能撑起人生重要时刻的体面衣裳,一大妈是断然不捨得將其拿出的。 让新媳妇穿著韦东毅的旧工装衬衫去登记?那简直是在打她老易家的脸。 旗袍上身,略有些宽大,更衬得李秀芝身形纤细如柳。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骨感明显,然而这清瘦却意外地与旗袍的古典韵味相得益彰。 苍白的脸颊映衬著素雅的绸缎,竟透出一种脆弱又坚韧的独特美感,宛如旧时画卷中走出的仕女,带著洗净铅华的沉静。 果然,人瘦就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其实超市空间里女装区啥款式的衣服都有,但也只能看看,根本不能拿出来给李秀芝穿。 他一个男的,莫名其妙拿出一件款式“奇特”的女装出来,根本没法解释。 当两人踏入易家堂屋,准备共进早餐时,正在盛粥的一大妈闻声抬头。 她目光触及李秀芝身上那抹熟悉又遥远的色彩时,瞬间凝固了。 手中的粥勺悬在半空,她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时光之箭击中,眼神迷离,喃喃低语:“好看……真好看……” 声音带著不易察觉的轻颤,穿透了数十年的光阴。 “当年……当年我就是穿著这件衣裳,和光正……在北海的柳树下……” 她的思绪瞬间被拉回那个战火纷飞前的寧静午后,青梅竹马的韦光正——那个意气风发、眼眸明亮如星的青年,老太太唯一的儿子,也是她心底深处永远的白月光。 “咳!”一声略显刻意的乾咳打破了一大妈的“回忆杀”。 易中海端著碗,目光复杂地扫过妻子追忆的脸庞,又落在李秀芝身上那件象徵著妻子过往情愫的旗袍上,最终定格在儿子韦东毅挺拔的身影上。 他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尷尬,但更多的是一种混杂著无奈、包容甚至一丝释然的笑意。 他低下头,用力扒拉著碗里的小米粥,仿佛那粥里藏著化解此刻微妙气氛的答案。 一大妈被这咳嗽惊醒,从回忆的云端跌落。 她略带嗔怪地斜睨了易中海一眼:“你咳什么咳?要不是当年光正那个犟脾气,非要去打鬼子……”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隨即化作一声轻嘆,“……我才不会便宜了你这个闷葫芦!” 这话半是玩笑,半是真心。 那段尘封的往事里,韦光正与一大妈青梅竹马,情根深种。 易中海则是韦光正最信任的髮小兄弟。 韦光正牺牲的噩耗传来,老太太痛失爱子,一夜白头。 一大妈心如死灰。 是易中海,这个沉默坚韧的髮小,在那个最艰难的日子里照顾著悲痛欲绝的老太太,也默默守护著失去挚爱、心如枯槁的一大妈。 在漫长的岁月里,两颗饱经沧桑的心才在相互扶持中渐渐靠近,最终走到了一起。 这件旗袍,是一大妈对青春与初恋的祭奠。 而易中海,则是她风雨人生中最终停靠的港湾。 聋老太太坐在主位,目光在李秀芝清丽的身影和孙子俊朗的眉宇间流转。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温暖而感慨的笑容。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翠兰啊,你还別说。” 老太太的声音带著岁月的沙哑和洞察世事的平和。 “秀芝丫头穿著这身,站在东毅身边,这眉眼间的神韵,这身段…… 恍惚间,真让我像是又瞧见了当年的光正和穿这衣裳的你,站在我面前的光景…… 像,真像啊……” 她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温柔地开启了那段充满遗憾却也饱含情义的记忆匣子。 既是对一大妈的安慰,也是对儿子韦光正的怀念,更是对眼前这对新人的祝福。 易中海闻言,端著碗的手顿了顿。 他脸上的尷尬之色更浓,却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轻笑。 摇了摇头,继续埋头喝粥。 只是那碗沿后的嘴角,似乎也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也理解妻子的情愫。 过去的终究过去了,眼前这个家,才是他易中海要守护的现在和未来。 韦东毅和李秀芝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这段复杂往事的瞭然。 以及此刻瀰漫在易家空气中那份独特的、带著酸涩却又无比温馨的暖意。 他们屏息凝神,嘴角噙著笑意,却不敢轻易接话。 於是,在带著回忆余温的和谐氛围中,只有老易同志“受伤”的世界,就这样达成了。 ……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早饭过后,韦东毅推出那辆擦得鋥亮的二八加重自行车。 李秀芝侧身坐於后座,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捻著旗袍柔软的侧摆,防止被车链刮蹭。 另一只手则带著一丝初婚的羞涩,轻轻环住了韦东毅的腰身。 车轮碾过胡同的青石板,发出清脆而欢快的声响,载著一对怀著憧憬与郑重的新人,驶向他们新生活的起点——区民政局。 韦东毅以“外出调研物资渠道”的名义,轻鬆避开了请假的繁琐。 轧钢厂的结婚介绍信,董华文科长早已爽快签批並盖上了鲜红的公章。 民政局的办公室窗明几净,带著那个年代特有的朴素与庄重。 韦东毅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得到“请进”的回应后推门而入。 一位戴著黑框眼镜、面容和蔼的中年女同志坐在办公桌后。 “同志您好,我们来办理结婚登记。” 韦东毅声音清朗,態度恭敬,將那份承载著组织认可的轧钢厂介绍信和自己的户口本递了过去。 李秀芝也紧张地递上街道办郭主任为她开具的、盖著公章的临时身份证明(证明其来歷清晰,符合登记要求)。 工作人员接过材料,一丝不苟地核对著。 她的目光在李秀芝身上那件明显带著旧时光印记的旗袍上停留了一瞬,又仔细端详眼前这对新人: 年轻干部沉稳干练,眼神清正。 姑娘虽清瘦,面色也略显苍白,但眼神清澈明亮,透著对新生活的无限期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有多余的盘问,工作人员脸上露出职业化的温和笑容,拿出一份《结婚申请登记表》: “同志,请认真填写这份表格。” 韦东毅接过表格,示意李秀芝在旁边的长条木凳上坐下。 他俯身,就著办公桌,蘸水钢笔在粗糙的纸张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姓名、年龄、籍贯、工作单位、家庭住址……每一个字都写得格外认真。 在“是否自愿结婚”一栏,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然后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韦东毅、李秀芝。 墨跡在纸上微微晕染开,如同他们即將交织在一起的人生。 工作人员再次核对无误,脸上笑容更真挚了几分。 她转身从文件柜中取出一张对摺的、约莫两张奖状大小的硬纸——这便是这年代最具象徵意义的结婚证。 封面是鲜艷的红色,印著醒目的金色双喜字,环绕著象徵工农联盟的麦穗与齿轮图案,上方是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 她拿起蘸水钢笔,在证书內页工整地书写: 韦东毅(男,xx岁)与李秀芝(女,xx岁)自愿结婚,经审查合於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於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 发证机关:北京市xx区人民委员会(盖大红圆形印章) 公元一九六三年x月x日 字跡端庄有力,红章鲜亮夺目。 写罢,她將这张承载著法律认可与人生新篇章的证书双手递给韦东毅,並微笑著递过另一张印刷著表格的纸张: “恭喜二位同志!这是结婚物品供应票证,拿著这个,可以去指定的商店购买国家配给新人的结婚用品。” 票证上清晰地列著:x斤、布票xx尺、搪瓷脸盆壹个、铁皮暖水瓶壹个、肥皂x条、果糕点票x两…… 这是国家在物质匱乏年代,对新婚夫妇最实在的关怀。 “谢谢同志!太感谢您了!” 韦东毅双手接过那薄薄却重若千钧的结婚证和票证,连声道谢。 他立刻打开隨身携带的军绿色挎包,从里面抓出一大把用彩色玻璃纸包裹的、闪闪发亮的硬水果,热情地堆放在工作人员的办公桌上。 “请您吃喜!沾沾喜气!谢谢您!” 工作人员显然有些意外,但看著年轻人真诚而充满喜悦的笑容,也由衷地乐了,连声道谢: “谢谢谢谢!祝二位同志相亲相爱,百年好合,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家庭共同努力!” 走出民政局大门,秋日的阳光慷慨地洒满全身。 李秀芝迫不及待地从韦东毅手中接过那张对摺的“奖状”,小心翼翼地展开。 她的指尖带著细微的颤抖,轻轻抚过那鲜红的印章、工整的墨跡,尤其是並排写在一起的“韦东毅”和“李秀芝”六个字。 她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自己的名字上,仿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確认了自己的归属。 眼眶微微发热,心底那漂泊无依的惶恐终於尘埃落定,化作一股滚烫的暖流涌遍全身。 最终在她苍白却清秀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如释重负、又饱含无限幸福与希望的笑容。 这张纸,是她顛沛流离命运的休止符,是她安稳未来的铁券丹书。 更是她获得“韦李氏”这个新身份的庄严宣告。 “看入迷了?以后天天都能看。”韦东毅笑著打趣,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李秀芝羞涩地抿唇一笑,脸颊飞上红晕,却依旧捨不得移开目光。 她仔细地將结婚证折好,如同呵护稀世珍宝般,珍重万分地放进自己那个洗得发白却乾净的布挎包最里层。 然后,她想起更重要的事,拿出那张供应票证,语气带著当家主母般的认真:“东毅,咱们得去买喜了,院里邻居都要发。还有这票证上的东西……” 她仔细看著那些珍贵的配额,盘算著如何精打细算地使用。 韦东毅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挎包,一脸“山人自有妙计”的得意:“?看!” 他拉开拉链,里面绿绿、满满当当全是硬! “早备好了,小十斤呢! 够全院发,厂里同事也留足了。 票证上的东西,明天你跟妈一起去买,她熟门熟路。 布票多,正好给你多做几身新衣裳,把咱家秀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这些,一部分是他用攒下的票和钱在供销社买的,另一部分则是他在超市空间里拿的包装相似的硬。 虽然空间里现代化流水线生產的果堆满货柜,但为了不引人怀疑,他只能採用这种“掺沙子”的方式。 李秀芝探头一看,被那惊人的量嚇到了,心疼得直抽气:“我的天!你哪弄来这么多?这得多少钱票啊?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带著川妹子特有的泼辣劲儿埋怨道: “布票省著点用!给奶奶、爸妈还有你做身新衣裳是正经! 我……我用不著那么多新衣服! 你真是钱票多得没处使了是吧?” 逃荒的经歷让她对物资匱乏有著深入骨髓的恐惧,节俭几乎成了本能。 韦东毅被她这管家婆的认真模样逗得心头髮软,伸手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 “哟!这小红本刚捂热乎呢,就开始替咱家精打细算了? 放心,你男人有本事,这点东西,小意思! 以后保管让你过上好日子,再不用为吃穿发愁!” “那也不行!”李秀芝难得地坚持,眼神执拗。 “有钱有票也得攒著!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以后会遇上啥事?细水才能长流!” 她想起了那些在飢饿中绝望的日子,对安稳和积蓄有著近乎本能的渴求。 看著李秀芝眼中那份认真到近乎固执的关切,韦东毅心头暖流涌动,比喝了蜜还甜。 他收起玩笑,郑重地点头,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 “好,听媳妇儿的! 以后啊,咱家的財政大权,都归你管! 我每月工资,全数上交! 保证不乱一分一厘,行不?” 这朴实无华却重於千钧的承诺,瞬间击中了李秀芝內心最柔软的地方。 巨大的安全感將她包围,脸上重新绽开明媚如春的笑容。 她用力地点点头:“嗯!咱们现在不单独开伙,票本子还是给妈管著就行!” 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载著一对新鲜出炉、手握红本的小夫妻,沐浴著金秋的暖阳。 车轮轻快地转动,驶向他们共同的家——那座充满烟火气、人情味,也暗藏算计的四合院。 挎包里的结婚证沉甸甸的,是承诺,是归属。 包里的喜甜蜜蜜的,是分享,是喜悦。 而那叠供应票证,则是他们开启柴米油盐、构筑温馨小家的第一块基石。 属於韦东毅和李秀芝的平凡而充满希望的生活画卷,正从这秋高气爽的一天,徐徐展开。 第43章 四合院发喜糖!韦东毅记恨上贾家了! 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叶,在胡同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韦东毅推著自行车,李秀芝安静地走在他身侧。 那张崭新的结婚证,被她珍重地藏在挎包最里层,紧贴著跳动的心口,沉甸甸的暖意驱散了初秋的微凉。 空气里瀰漫著胡同特有的、混合著煤烟和炊烟的气息,平凡却令人心安。 “秀芝,”韦东毅侧过头,看著身边安静的女孩。 阳光在她的旗袍上跳跃,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他心中一动,提议道:“现在还早,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看电影?”李秀芝脚步一顿,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惊讶,隨即是茫然。 在她的认知里,那是城里人谈对象才有的奢侈消遣。 “对啊!”韦东毅笑容温煦,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 “人家谈对象不都去看电影嘛! 咱们虽然一步到位了,但该有的『程序』,也不能太亏待了自己,对吧?” 他试图用轻鬆的语气化解她的侷促。 李秀芝眨了眨眼,认真思考了一下,抿嘴笑了: “你这说法好奇怪。没有就是没有,干嘛要补偿没有的事情?” 她的话语带著川音的软糯和朴素的逻辑,像一颗小石子投入韦东毅心湖,漾起温柔的涟漪。 “那……你到底去不去嘛?”韦东毅无奈地笑了,带著点耍赖的意味。 李秀芝看著他眼中的期待,心底那点对“浪费钱”的犹豫瞬间被一种新奇和隱秘的喜悦衝散。 她用力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去啊!为什么不去?” 能和他一起做点“谈对象”该做的事,哪怕迟了些,也让她心生嚮往。 夫妻俩相视一笑,默契地调转方向,朝著离胡同最近的电影院走去。 阳光拉长了他们並肩而行的身影,在古老的胡同墙上投下依偎的轮廓。 电影院门口的海报色彩斑斕。 韦东毅选了一部近期上映的、据说很感人的爱情片——《早春二月》。 海报上男女主角忧鬱而深情的眼神,似乎预示著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 昏暗的放映厅里,胶片的转动声沙沙作响,光束投射在银幕上。 李秀芝很快就被剧情吸引,全神贯注。 电影讲述了一个年轻知识分子(萧涧秋)来到江南小镇芙蓉镇教书。 他怀著对牺牲好友的愧疚,主动承担起照顾好友遗孀(文嫂)及其一双儿女的责任。 然而,他与镇上另一位活泼善良的姑娘(陶嵐)之间渐生的情愫。 以及小镇上无处不在的流言蜚语,最终將那位善良、无助、饱受生活摧残的遗孀文嫂推向了投河自尽的绝路。 影片最后,萧涧秋带著巨大的痛苦和反思离开了芙蓉镇,与理解他的陶嵐一同走向了新的道路。 当银幕上,冰冷的河水吞噬了文嫂那绝望而单薄的身影时。 李秀芝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下来。 她紧紧咬著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但瘦弱的肩膀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文嫂的苦难、无助,以及最终被流言和命运压垮的绝望,深深刺痛了她內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仿佛在那个被牺牲的女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漂泊无依的影子,看到了命运对弱者的残酷。 韦东毅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电影的逻辑在他看来槽点满满——牺牲者成全了主角的“成长”和“爱情”,这算哪门子的感人? 简直是狗血! 但此刻,他更心疼身边这个泪流满面的姑娘。 他凑近她耳边,低声安慰:“傻妮子,別哭了,都是假的,演戏呢。” 灯光亮起,李秀芝慌忙用手背擦拭著红肿的眼睛,声音带著浓重的鼻音: “可是……可是真的很可怜啊……那个文嫂……她那么好……为什么……” 她哽咽著,为银幕上那个虚构的、却又无比真实的悲剧人物感到揪心的疼痛。 “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眼睛要肿成核桃了。” 韦东毅揽著她的肩,轻声哄著,心中对这部电影的编剧充满了怨念。 第一次带媳妇看电影,居然看哭成这样! 回到四合院,正好赶上饭点。 两人一进门,眼尖的聋老太太立刻捕捉到了李秀芝那双红肿得像桃子似的眼睛。 老太太脸色一沉,拐杖“篤”地敲了下地面,锐利的目光直射向韦东毅: “东毅!你个混小子!这才刚扯证,你就欺负我们家秀芝了?!” 李秀芝嚇了一跳,赶紧上前挽住老太太的胳膊,急急解释: “奶奶!不是的!东毅没欺负我! 是……是我们刚才去看电影了,电影太……太感人了,我忍不住就……”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老太太这才恍然,但依旧瞪了孙子一眼,警告道: “看电影看哭的也不行!以后不许带秀芝看那些糟心的玩意儿! 要是让我知道你惹她掉一滴眼泪,看我饶不饶你!” 语气虽凶,却透著浓浓的护短。 韦东毅一脸无辜加无奈,摊了摊手:“奶奶,我冤枉啊……” 他深刻体会到,这个家里,自己的地位好像隨著李秀芝的到来,正在直线下降。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好在午饭的温馨很快衝淡了这点小插曲。 一大妈特意炒了鸡蛋,蒸了白面馒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李秀芝红肿的眼睛在暖融融的饭菜香气和家人的关切中,也慢慢恢復了神采。 老太太和一大妈看著这对小夫妻,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 稍作休息,一大妈便精神抖擞地招呼起来: “秀芝,东毅,走!趁现在人少,咱们去把结婚供应的东西买回来!” 韦东毅之前还跟李秀芝说明天去买,但很显然一大妈已经等不及了。 李秀芝立刻应声,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张印著红头表格的结婚物品供应票证。 韦东毅则自觉地推起自行车,充当起专职搬运工的角色。 三人来到专门供应新婚用品的指定商店。 这里远不如供销社热闹,但货品却带著特殊的意义。 在售货员审视的目光下,一大妈熟稔地递上票证,开始一样一样地“点货”: “同志,麻烦拿一个搪瓷脸盆,要红双喜图案的。” “暖水瓶要那个铁壳牡丹的。” “x斤。” “布票xx尺,扯这块藏青色的卡其布,还有这块碎的布……” “肥皂x条。” “果糕点票x两,要那个什锦水果硬。” 售货员按票证一一核对,动作麻利地取货。 李秀芝紧紧跟在一大妈身边,好奇又认真地学习著这“持家”的流程。 看著那些崭新的、带著喜庆气息的物品被包好,心中充满了对新生活的踏实感。 尤其是那厚厚一叠布票换来的两匹布,让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结实的质感。 心里盘算著该给奶奶、爸妈、东毅和自己各做什么样的衣裳最省料又体面。 韦东毅全程负责“嗯嗯”点头和搬运。 他高大的身影推著车,车把上掛著暖水瓶,车后座捆著布匹和,车筐里放著崭新的搪瓷脸盆和肥皂,儼然一个行走的物资库。 看著一大妈精打细算、李秀芝满眼期待的模样,他心中暖意融融。 这琐碎的採购,充满了伐木累(家)的烟火气。 买完结婚专供品,一大妈又带著他们顺路拐进副食品店。 凭藉肉票、鱼票和副食本,买了条活蹦乱跳的鲤鱼,一只小母鸡,还有一斤肥瘦相间的五肉。 韦东毅的自行车负担更重了,但他甘之如飴。 夕阳的金辉洒在满载而归的三人身上,也洒在那些象徵著新生活开始的物资上。 一路欢声笑语地推回了充满期待的四合院。 …… 晚上。 为了庆祝小两口扯证,易家的晚餐格外丰盛。 一大妈和李秀芝一起张罗了一桌好菜:红烧鲤鱼香气四溢,小鸡燉蘑菇汤汁浓郁,红烧肉油亮诱人,再加上清炒时蔬和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小小的饭桌摆得满满当当,香气飘出老远。 聋老太太坐在主位,看著满桌佳肴和身边一对璧人,笑得合不拢嘴。 易中海也难得地拿出了珍藏的半瓶二锅头,给韦东毅和自己各倒了一小盅。 一家人举杯相庆,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 饭后,易中海放下筷子,神情郑重地看向韦东毅和李秀芝: “东毅,秀芝,趁著天还没黑透,我带你们去院里各家走走,发发喜,也带秀芝认认门,以后都是邻居了。” 他深知四合院人情世故的重要,这也是对新媳妇融入的一种宣告。 “哎,好!”韦东毅立刻应下。 李秀芝则赶紧拿出那个装著绿绿硬的布袋子,脸上带著一丝紧张和期待。 …… 第一站,前院阎埠贵家。 阎埠贵正戴著老镜在灯下批改作业本,三大妈在缝补衣裳。 一看到易中海带著小夫妻上门,阎家几口人的眼睛瞬间亮了,尤其是盯著李秀芝手里的袋子。 “哎呀,老易!东毅!秀芝!快请进!” 阎埠贵热情地招呼,眼镜片后的目光精准地扫过袋。 “这是咱们院里的三大爷,三大妈。还有他们的儿女,解成,解放,解旷!” 易中海笑著介绍,“东毅和秀芝今天领证了,特意来给大家送点喜,沾沾喜气!” 李秀芝连忙上前,抓了好几大把,塞给阎家每个人,阎解旷更是得了双份。 “恭喜恭喜!真是大喜事啊!”阎埠贵捏著,笑容满面,“老易,这喜宴的日子定了没?可得好好办一场啊!” 易中海点头:“定了定了!半个月后,阴历十八,是个好日子!就在院里摆,到时候老阎你可一定要来喝杯喜酒(这是一句废话)!” “一定一定!”阎埠贵连声应道。 两位大爷又聊了几句,易中海就带著小两口去下一家了。 等三人稍微走远。 三大爷立刻转头对三大妈和儿女们说道:“听见没?十八號!还有半个月!咱们家可得提前准备准备,到时候敞开了吃!特別是前两天,油水大的少吃点,清清肠胃!” 阎解放立刻接话:“爸,我知道!到时候就喝稀粥,把肚子空出来!专挑那大块的肉和整条的鱼吃!” 阎解成也点头:“对!鸡腿也得抢两个!” 阎埠贵满意地捋著並不存在的鬍鬚,仿佛已经看到了满桌的珍饈美味。 阎家人围绕著如何“吃回本”展开了热烈的討论,空气中瀰漫著精打细算的欢乐。 …… 第二站,中院贾家。 还没进门,就听见贾张氏尖利的抱怨声:“……什么味儿这么香?又吃好的!老绝户家真是钱多烧的!” “……妈……听到……接济……”秦淮茹似乎在低声劝解著什么。 易中海眉头微皱,还是敲了门。 开门的是秦淮茹,脸上带著惯有的、带著点疲惫的温顺笑容:“一大爷?东毅兄弟?秀芝妹子?快请进。” 屋內,贾张氏盘腿坐在炕上,三角眼耷拉著,看到易中海和韦东毅。 尤其是看到穿著旗袍、虽然瘦弱却难掩清秀的李秀芝时,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 棒梗则像个小炮弹似的衝过来,眼睛直勾勾盯著袋。 “贾家嫂子,棒梗,小当,槐,”李秀芝儘量忽略贾张氏不善的目光,笑著抓分给孩子们,也递给秦淮茹一把,“一点喜,我和东毅今天领证了。” “呀!恭喜恭喜!”秦淮茹连忙道谢,笑容真诚了几分。 她看著李秀芝年轻的脸庞,心底掠过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有羡慕,也有不解。 不解韦东毅为何选择了这样一个“来歷不明”的姑娘。 棒梗一把抢过,迫不及待地剥开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谢谢傻……呃,谢谢东毅叔!”他差点说漏嘴。 小当和槐还小,怯生生地接过,小声说了谢谢。 贾张氏冷眼看著,阴阳怪气地嘟囔: “哼!倒是挺多!也不知道是沾了谁的光! 老绝户贴补小绝户,小绝户又捡了个討饭的,倒是一家子齐全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屋里人听见。 秦淮茹脸色一变,尷尬地看向易中海和韦东毅:“妈!您说什么呢!” 贾张氏撇嘴道:“怕什么?自从小绝户来了之后,老绝户再给过我们一斤棒子麵了吗?没有!” 易中海脸色沉了下来,他想起一大妈那天晚上的话。 真是说的一点没错啊,贾家真是一家子的白眼狼! 韦东毅则像没听见一样,只对秦淮茹点点头:“贾家嫂子,送到了,我们先走了。”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不想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但过了今天,他会让贾家知道什么叫痛! 他拉著李秀芝的手,转身离开,將贾张氏刻毒的咒骂关在了门內。 李秀芝的手微微发凉,但韦东毅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迅速平静下来。 …… 第三站,中院何家。 傻柱刚吃完饭,还是老样子,正就著一碟生米喝著小酒,桌上还放著一个空了的饭盒——显然秦淮茹又来“顺”走了他的下酒菜。 看到易中海带著小夫妻进来,他愣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李秀芝身上。 昏黄的灯光下,穿著素色旗袍的李秀芝,洗去了长途跋涉的疲惫。 虽然依旧清瘦,但眉眼间的沉静和那份独特的古典韵味。 让她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显出一种亭亭玉立的清秀。 傻柱一时间有些晃神,这还是那个他前两天嗤之以鼻、嫌弃“太瘦不能生养”的逃荒女? “柱子,”易中海开口,“东毅和秀芝领证了,给你送喜。” “哦……哦!恭喜恭喜!”傻柱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 他脸上挤出笑容,接过李秀芝递过来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移开。 心里第一次对自己的眼光產生了质疑。 不过,当他的目光下意识瞟向贾家的方向时,秦淮茹那丰腴的身影和熟美的风韵立刻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暗地里比较了一下:秀芝是清秀,但哪比得上秦姐的温柔体贴、持家有道?而且太瘦了! 这么一想,那点质疑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对韦东毅“独特口味”的一丝不解和对自己选择的“秦姐”的坚定。 他咧嘴一笑,露出真心实意的祝福:“东毅兄弟,秀芝妹子,祝你们和和美美,早生贵子啊!”这话说得真诚了不少。 而就在傻柱心思百转的时候,韦东毅已经想好对付贾家的法子。 离开何家前,韦东毅还特意瞥了一眼那个空饭盒。 …… 第四站,后院刘海中家。 二大爷刘海中正端著印著“先进生產者”的搪瓷缸子,煞有介事地“审阅”著厂里下发的学习材料(其实没看进去多少)。 二大妈在一旁纳鞋底。 看到易中海一行,刘海中立刻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摆出十足的领导派头:“老易啊,有事?” 易中海笑著说明来意。 李秀芝上前发。 刘海中接过,慢条斯理地剥开一颗放进嘴里,咂摸著味道,然后端著架子,以长辈和领导的口吻开始“训话”: “嗯,结婚好!是人生大事! 东毅同志,你现在是国家干部了,成家立业,更要严格要求自己! 在厂里要服从领导,积极工作! 在家里要孝敬长辈,团结邻里! 秀芝同志,你进了我们院,就是我们院的一份子,要遵守院里的规矩,积极向组织靠拢……”他滔滔不绝,唾沫星子横飞,充分享受著在“小干部”面前指点江山的优越感。 韦东毅心中好笑,但面上无比恭敬,连连点头称是:“是是是,二大爷教导得对!我一定牢记在心!” 给足了这位官迷面子。 刘海中见他態度恭顺,更是满意,足足“训导”了五六分钟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 第五站,后院许大茂家。 许大茂刚下乡放电影回来,正翘著二郎腿,唾沫横飞地跟娄晓娥吹嘘自己在乡下的“威风”事跡。 娄晓娥安静地听著,脸上带著淡淡的倦意。 敲门声打断了许大茂的吹嘘。 开门看到是易中海和韦东毅夫妇,许大茂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尤其在看到韦东毅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怨懟和不服气。 上次陪领导喝酒,他被韦东毅“灌”得大出洋相,在李副厂长面前丟了大人,这口气他一直憋著呢! “哟,一大爷,稀客啊。”许大茂不咸不淡地招呼著,身子挡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 易中海皱了皱眉:“大茂,东毅和秀芝今天领证了,来给大家发喜。” “领证?哦,恭喜啊。”许大茂瞥了一眼李秀芝,眼中掠过一丝惊艷,这逃荒女打扮起来还挺水灵? 但隨即想到韦东毅,那点惊艷立刻被不爽取代。 他阴阳怪气地说,“韦干事动作够快的啊!这媳妇……捡得挺值!” 他特意加重了“捡”字。 娄晓娥赶紧从许大茂身后挤出来,脸上带著真诚温婉的笑容:“东毅,秀芝妹子,恭喜你们!真是大喜事!” 她接过李秀芝递过来的,又仔细看了看李秀芝,柔声道:“秀芝妹子今天真好看!这旗袍穿著真合適!祝你们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她的祝福发自內心,带著一种过来人的善意和对眼前这对新人纯粹感情的欣赏。 韦东毅对娄晓娥点点头:“谢谢娥子姐。” 然后目光平静地看向许大茂,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刺:“许放映员,谢了。” 说完,也不多留,对易中海示意,“爸,都发完了,咱们回吧。” 许大茂看著他们离开的背影,哼了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你干嘛啊大茂,人家哪得罪你了?”娄晓娥看著手里包装鲜艷的喜,轻轻嘆了口气。 许大茂冷哼:“他得罪我大了去了!自从厂里的领导叫他去陪酒后,之后就再也没叫过我了!我再也没有在领导面前露面的机会了!你说这怨结的够大了吧?!” 娄晓娥:“……” …… 发完一圈喜,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四合院里各家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空气中还残留著晚饭的余香和隱隱的议论声。 易中海走在前面,韦东毅牵著李秀芝的手走在后面。 李秀芝的手心有些汗湿,但眼神却比来时明亮了许多。 这一圈走下来,她见识了院里的眾生百態,有算计,有刻薄,有憨直,有官迷,有虚偽,也有真诚的祝福(如娄晓娥和后来的傻柱)。 之前韦东毅和她说过,但当真真切切见识到的时候,才知道人心的复杂。 她紧紧回握著韦东毅的手,仿佛那是她在纷繁世相中唯一的锚点。 回到易家,堂屋的灯还亮著。 聋老太太和一大妈正等著他们。 “都发完了?”老太太关切地问。 “发完了。”易中海点点头,脸上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完成一件大事的轻鬆。 一大妈拉过李秀芝的手,笑著问:“怎么样?认全门了吧?” 李秀芝点点头,露出一个清浅却安心的笑容:“嗯,都认得了。”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她终於踏出了融入这个复杂小社会的第一步。 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分享著发时的小插曲。 当然,自动过滤了贾张氏的恶言,要不然老太太现在就得拿拐杖去敲贾家的门。 这笔帐,韦东毅自己记著就行,当然不可能拿这种事去气老太太,气坏身体可就亏大发了。 老太太听著,不时点评几句。 易中海看著灯光下儿子儿媳依偎的身影,看著老太太和妻子脸上的笑容。 阎家的算计、贾张氏的咒骂、刘海中的官腔、许大茂的阴阳怪气,似乎都变得遥远而微不足道了。 他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用红纸仔细包好的小包,递给韦东毅: “拿著,这是我和你妈的一点心意。成了家,就是大人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韦东毅接过那沉甸甸的红包,心中暖流涌动。 李秀芝看著那红纸包,再看看灯光下家人温暖的脸庞,眼泪悄悄盈满了眼眶。 白天她在电影院为他人悲剧流下的眼泪。 而此刻,是为自己拥有的平凡幸福而生的、更加滚烫的暖意。 窗外的四合院彻底沉入夜色,而易家这盏灯火,却显得格外温暖而明亮。 领证后的第一天,在光影交错、人情冷暖、柴米油盐的浸润中,画上了一个饱满而意味深长的句號。 属於韦东毅和李秀芝的婚姻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44章 鸽子市用猪肉换物资!许大茂背后使绊子! 夜色深沉,四合院沉浸在寂静里。 韦东毅在李秀芝温婉的照料下,早早躺下。 然而,刚过十点,他便悄然起身,动作轻缓如猫。 “东毅?”李秀芝睡眠本就浅,立刻被惊醒,声音带著朦朧的睡意和一丝不安,“你去哪?” 昏暗中,韦东毅的声音刻意压低,带著安抚:“去趟鸽子市,看看能不能淘点布回来。” “布?”李秀芝瞬间清醒,撑起身子,“今天不是刚买了布吗?那么好的卡其布和碎布……” 她心头髮紧,鸽子市那地方,深更半夜,鱼龙混杂,万一出事…… 韦东毅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温声道: “那两匹布,是给咱们一家五口做新衣裳的体面料子。 我想著,咱们屋那窗户,旧报纸糊著总不长久,得掛个像样的窗帘。 还有床上的铺盖,眼看天要冷了,也该添两床厚实点的被单换洗。” 李秀芝明白他是为小家打算,但担忧更甚:“那……我陪你一起去?” “別!”韦东毅断然拒绝,语气却温和: “外面黑灯瞎火的,你身子还没养好,在家安心等我。 我一个人快去快回,省得你跟著担惊受怕。”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捏了捏她的手,传递著不容置疑的坚定。 李秀芝望著他隱在暗影里的轮廓,知道他决定了的事很难更改,只得低声叮嘱: “那你……千万小心,早点回来。” “放心。”韦东毅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他推著自行车,熟门熟路地来到前院阎埠贵家门前,轻轻叩响门板。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三大爷阎埠贵那张戴著眼镜、透著精明的脸。 “三大爷,劳驾。”韦东毅低声说著,一张温热的毛票精准地落入阎埠贵掌心。 阎埠贵迅速攥紧,脸上堆起笑容,声音压得极低:“东毅啊,十二点前可得回来,別耽误你三大爷睡觉。” “记下了。”韦东毅点头,推车闪身出了四合院大门,身影很快融入浓重的夜色。 到了鸽子市附近僻静的胡同,韦东毅警惕地环顾四周,確认无人尾隨。 心念一动,沉重的二八大槓瞬间消失,被他收入了超市空间。 同时,一个只露眼睛的深色“悍匪”头套出现在他手中,利落地罩在头上。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步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那条通往地下黑市的小巷。 入口处,一个面目模糊的汉子守著。 韦东毅熟稔地又递出一毛钱“入场费”,顺利挤进了这片在夜幕掩护下活跃的“灰色地带”。 市场里人影幢幢,低声交谈和討价还价声匯成一片压抑的嗡鸣。 空气里混杂著陈粮、土腥、家禽粪便和各种不明货物的气味。 煤油灯和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动,照亮一张张或焦虑、或贪婪、或警惕的脸。 货品比上次来时丰富许多:成袋的粗粮杂豆、蔫巴巴的蔬菜、捆著脚的鸡鸭、成串的咸鱼干、成堆的旧衣破鞋、还有各种锅碗瓢盆等日用杂货,星罗棋布的散落在角落。 韦东毅並未立刻扎入人堆。 他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几个倚墙而立的票贩子,锁定了一个面相精干、眼神活络的中年人。 他不动声色地靠过去,將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头套缝隙里挤出来: “兄弟,收票不?有张新崭崭的『红灯牌』收音机票,能出多少?” 那票贩子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在听一句无关紧要的閒话,但缩在袖管里的手指却极快地比划了一个数字。 动作幅度极小,若非韦东毅一直紧盯著,几乎难以察觉。 “19?”韦东毅同样用气声回应,心中快速掂量。 这价格比他预估的略低一丁点,但考虑到黑市收购的风险和利润空间,也算公道。 毕竟市场价是20元,票贩子担著掉脑袋的风险,总要赚点辛苦钱。 他此行目標是布料,这张李副厂长送的“收音机票”留在手里也是閒置,不如换成现钱实在。“行,就19。”韦东毅乾脆利落。 他从怀里贴身的內袋中,摸出那张保存得极好的、印著“红灯牌”收音机图案和编號的票据。 票贩子动作极快,借著身体遮挡,两根手指如蜻蜓点水般在票面几个关键防偽处掠过。 確认无误后,快速的数出一叠钞票塞进韦东毅手心。 韦东毅手指一捻,一张“大团结”(十元)和一张五元、四张一元,正好十九块。 他迅速將钱揣好,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 接下来。 韦东毅目光锐利地再次投向市场深处,目標明確——布! 然而转了一圈,竟没看到一个公开摆卖布匹的摊子。 他心有不甘,径直走向墙根阴影下几个蹲著抽菸的票贩子。 凑近一个看起来像小头目的,韦东毅压低嗓子,用气声问: “兄弟,打听个事儿,有窗帘布的门路吗?” 那票贩子抬起头,帽檐下浑浊的眼睛打量了韦东毅几秒,没废话,直接问:“要多少?” “大杂院厢房,两个窗户,您给估摸个量?”韦东毅回答。 票贩子点点头,掐灭菸头,起身对韦东毅招了下手,示意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拥挤的人流,七拐八绕,来到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门前。 票贩子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门“吱呀”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看清来人,才放他们进去。 这是个小小的一进院,没有住家气息,更像临时仓库。 院里堆著些麻袋木箱,几个精壮汉子或坐或立,眼神警惕地扫视著刚进来的两人,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土布和染料混合的气味。 票贩子领著韦东毅走到角落,指著地上几卷灰扑扑的布匹:“喏,就这些。三毛一尺。两个窗户,一丈五尺(5米)足够。” 韦东毅掏出隨身的小手电,拧亮一道微弱的光束,蹲下身仔细检查。 布是粗布,手感厚实,顏色染得极不均匀,深浅斑驳,显然是印染厂的次品或废料,但质地本身没问题。 他盘算了一下:“行,给我扯三丈(10米),再做两床被单也够了。” 票贩子一挥手,立刻有个小伙子上前麻利地丈量、剪布。 收钱时,票贩子低声问:“兄弟,微瑕布要不要?比这个强点。” “微瑕?”韦东毅挑眉。 票贩子没解释,直接带他进了堂屋。 炕上整齐码放著几匹布,顏色明显比外面的正,多是藏青、深灰、靛蓝这类耐脏的实用色。 票贩子示意他自己看。 韦东毅隨手打开一匹藏青色的,就著手电光翻看。 布匹中间部分顏色均匀厚实,只在边缘约莫半尺宽的地方,顏色明显浅淡发,像是浸染时没浸透。 他心中一动,这布把染坏的部分裁掉,中间的好布足够做结实耐穿的衣服裤子了。 “这匹什么价?”韦东毅问。 “四毛五一尺。你也看见了,除了边角,跟供销社的好布没两样。”票贩子报价。 “四毛。”韦东毅还价。 票贩子摇头:“兄弟,一匹布十丈(100尺),整匹拿走,算你四十三块。” 韦东毅心算了一下,四毛三一尺,確实比单买零布划算不少。 他想著即將到来的寒冬,又想到李秀芝单薄的身子和需要添置的冬衣,目光扫过炕上另外几匹布,一匹靛蓝色和一匹碎布吸引了他。 “这样吧兄弟,”他开口,“两匹布,一匹藏青,一匹靛蓝,八十二块。行的话,我这就拉走。” 票贩子再次摇头,语气坚决:“两匹八十五,少一分不行。兄弟,我们这脑袋別裤腰带上的买卖,风险大著呢。” 八十五块!韦东毅心头一紧。 办喜事、买专供品,加上平时开销,他手头的现钱確实只剩一百出头了。 动用老太太存摺上的钱?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 目光触及那匹温馨的碎布,一个念头闪过。 “兄弟,”韦东毅声音压得更低,带著一种隱秘的诱惑,“我用一百斤猪肉,换你这三匹布,怎么样?” 票贩子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精光! 猪肉!还是整整一百斤! 这年头,在黑市上,猪肉价比官价翻倍都不止,而且有价无市! 三匹布换一百斤肉,这买卖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成交!” “好!”韦东毅毫不拖泥带水,“半小时后,鸽子市外面,往东第三条胡同口,一手交肉,一手交布。我闪三下手电,你回五下,暗號对上了就交易。” 他快速定下地点和方式。 票贩子用力点头:“兄弟爽快!就那儿!” 韦东毅拿起自己刚买的废布卷,迅速离开了小院,重新匯入鸽子市的人流中。 他並未立刻离开,而是装作閒逛,实则仔细观察环境。 突然,他在一个卖杂粮的摊子旁,瞥见一个臃肿熟悉的身影——贾张氏! 她正鬼鬼祟祟地把一小袋东西塞进怀里,旁边跟著探头探脑的棒梗! 韦东毅眼神一冷,迅速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挤出市场。 来到约定好的僻静胡同,確认无人跟踪后,他心念一动,身影原地消失。 超市空间里,时间永恆静止。 他直奔生鲜区冷柜。 为了符合时代特徵,他特意挑选了几块肥膘厚实、品相相对“土气”的黑毛猪前腿肉和后臀尖,凑足一百斤,塞进一个半旧的麻袋。 出了超市空间,他猫在胡同的阴暗处,看著手錶指针走动,他耐心等待。 时间一到,韦东毅推著自行车(上面赫然放著那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出现在胡同口。 他迅速按约定闪了三下手电筒。 对面黑暗中,立刻回应了五下闪光。 双方在胡同深处碰头。 票贩子带了两个帮手,都是精壮汉子,眼神带著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韦东毅心头微凛,全身肌肉悄然绷紧,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示意对方验货。 票贩子解开麻袋口,一股浓烈的生肉腥气扑面而来。 他伸手进去摸索、掂量,又就著手电光仔细看了看肉的成色和肥瘦,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连连点头:“好肉!够分量!” 他带来的两人也目露喜色。 韦东毅也迅速检查了对方带来的三匹布(藏青、靛蓝、碎),確认无误。 双方默契地不再多言,各自扛起自己的货物,迅速消失在胡同两端。 临走前,票贩子低声道:“兄弟,以后有肉,直接来刚才那小院找我!价格好说!” 韦东毅含糊应了一声,扛著沉甸甸的三匹布,推著车快步离开。 他心中打定主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风险太大! 若非现钱吃紧,又急需这碎布给秀芝一个惊喜,他绝不会出此下策! 刚走出鸽子市范围不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哨声和杂乱的呼喊! “公安来了!快跑啊!” “抓人了!快散!” 原本压抑的鸽子市瞬间炸开了锅! 叫卖声、哭喊声、物品翻倒声、奔跑的脚步声乱成一团! 黑暗中人影疯狂四散奔逃,如同被惊扰的蚁巢。 韦东毅心臟猛地一缩! 暗道侥倖! 他毫不犹豫地推车衝进旁边一条更窄更黑的小胡同。 心念电转间,肩上的三匹布瞬间消失,被他收入空间。 下一秒,他推著车,装作惊慌失措的路人模样。 从小胡同另一头衝出来,跨上车猛蹬,匯入混乱逃散的人群。 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回四合院的路上,他神经紧绷,刻意绕了几个弯,在几个阴影处短暂停留观察。 他运用从反特电影里学来的技巧,確认身后绝无“尾巴”,这才朝著南锣鼓巷的方向疾驰。 到了四合院紧闭的大门前,他按照约定,有节奏地轻敲了几下门板。 很快,门閂响动,阎埠贵那张带著睡意和探寻的脸出现在门缝里。 “东毅?这么晚……”阎埠贵打著哈欠问,话未说完就被韦东毅打断。 “三大爷,鸽子市出事了,公安抓人!”韦东毅闪身进门,快速掩上大门,心有余悸地低声道。 阎埠贵闻言,睡意全消,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坏了!今儿晚上,咱们院可不止你一个出去了!可眼下,就你一个囫圇个儿回来了!” 韦东毅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看来贾张氏和棒梗……凶多吉少! 他暗自庆幸自己跑得够快,也彻底断了再去鸽子市的念头——风险远超收益! 一旦被抓,轻则游街丟尽脸面,重则前途尽毁! 他没再多问,直接从兜里又摸出一毛钱,塞到阎埠贵手里,语气诚恳: “三大爷,深更半夜的,实在对不住,吵您休息了。您快回屋歇著吧。” 阎埠贵手指一捻,確认是一毛钱,脸上立刻堆满笑容,之前的紧张一扫而空: “哎,好说好说,东毅你太客气了!你也快回去歇著吧。” 他乐呵呵地转身回屋,仿佛刚才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 韦东毅看著阎埠贵关上门,长长舒了口气。 大半夜推车进中院动静太大,他心念一动,自行车再次消失。 他轻手轻脚地穿过寂静的前院、中院,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东耳房。 屋內一片漆黑,只有李秀芝均匀细微的呼吸声。 韦东毅摸到桌子旁,心念微动,三匹沉甸甸的布匹悄然出现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他摸到脸盆架,用湿毛巾胡乱擦了把脸和手,冰凉的水珠让他紧绷的神经鬆弛了些许。 强烈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摸索著爬上床,刚躺下,一个温软的身体就带著暖意和依赖,自然而然地依偎过来。 韦东毅心中一暖,伸出有力的手臂,將李秀芝轻柔却牢固地揽入怀中。 鼻尖縈绕著妻子身上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气息,紧绷的弦彻底放鬆,浓重的睡意瞬间將他淹没。 窗外,四合院彻底沉入安寧,只有远处隱约传来一两声犬吠。 …… 第二天清晨,四合院便被一股压抑而紧张的气氛笼罩。 韦东毅和李秀芝刚在易家堂屋坐下准备吃早饭。 一大妈就放下粥碗,心有余悸地压低声音:“东毅啊,可嚇死人了!昨晚鸽子市出大事了!公安抓了好多人!” 她眼神里满是后怕,紧紧盯著韦东毅,“听说……听说咱们院里,贾张氏和棒梗那孩子,也……也被抓了!” 聋老太太“哼”了一声,手里的筷子重重顿在桌上,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活该!眼皮子浅的东西!那地方也是他们能去的? 棒梗那小子,根儿都歪了!跟著他奶奶学不出好!” 韦东毅一脸尷尬,因为昨晚他也去了! 易中海眉头紧锁,沉声道:“一大早街道办就来人问情况了。老阎出来作证,说亲眼看见贾张氏带著棒梗鬼鬼祟祟出去的。这事儿闹的……丟人现眼!” 他看向韦东毅,语气带著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关切: “东毅,咱家不缺那点钱和布! 以后,绝对!绝对不能再沾鸽子市的边儿了!听见没? 那地方就是火坑!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呢? 万一……你让秀芝,让奶奶,让我们怎么办?” 韦东毅感受到家人目光中的担忧和责备,心中既有对贾家被抓的冷漠,也有一丝后怕。 他连忙放下筷子,郑重地点头,语气诚恳: “爸,妈,奶奶,你们放心! 我昨天去,也是想著给家里添点实用的东西,脑子一热……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保证!那地方太邪乎,风险太大,不值得!” 他瞥了一眼旁边安静喝粥的李秀芝,她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也是满满的忧虑和认同。 早饭在一种沉闷的气氛中结束。 韦东毅推著自行车出门时,中院贾家那边隱隱传来秦淮茹压抑的哭声和小当、槐的啜泣。 夹杂著贾张氏那標誌性恶毒咒骂声,显然是昨晚被抓后吃了不少苦头,回来后正在拿儿媳妇撒气呢。 韦东毅面无表情地推车走过,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这聒噪是她们应得的。 …… 韦东毅骑著车刚到轧钢厂气派的大门口。 正准备下车推行,就见保卫科的王大锤带著三四个同事,仿佛排练好似的,呼啦一下堵在了他的自行车前。 王大锤脸上堆著不怀好意的笑容,抱著胳膊,声音洪亮地嚷道: “哟!这不是咱们採购三科的韦干事嘛! 听说昨儿个跟天仙似的姑娘扯证结婚了? 这么大的喜事,不给点表示? 我们保卫科的兄弟今天可不会放您这位新郎官进厂门啊!” 韦东毅一怔,昨天领证他根本没来厂里,消息传得这么快? 他脑子飞快一转,立刻锁定了目標——院里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尤其是许大茂那个阴损玩意儿! 他脸上不动声色,掛起客套的笑容:“王队长,各位兄弟,早啊。” 说著,从军绿色的挎包里掏出一小兜早就准备好的水果硬,递了过去: “喜喜,一点心意,大傢伙儿沾沾喜气!” 王大锤接过兜,掂了掂分量,脸上笑容不减,话却更刁钻了: “嘖嘖,韦干事,您可是干部! 娶媳妇这么大的喜事,就拿这么一小兜打发咱们保卫科的兄弟? 这也忒小气了吧? 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旁边几个保卫科的傢伙立刻起鬨: “就是就是!” “不够意思啊韦干事!” “干部得大气点!” 看著这群明显是受人攛掇来“打秋风”的保卫科汉子,韦东毅心里冷笑,面上却笑得更开了: “行啊王队长,不够是吧?那我再添点!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扫过眾人: “添之前,你们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这刚扯证,消息捂得严实著呢,你们保卫科消息这么灵通? 谁告诉你们的?说出来,我这儿还有好东西!” 王大锤一听有“好东西”,眼珠子一转,觉得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嘿嘿一笑,爽快道: “嗨,这有啥不能说的!是咱们厂的放映员许大茂! 他一大早来换出门条的时候,在咱们值班室说的,说你韦干事昨天陪新娶的漂亮媳妇领证去了! 还说你媳妇……嘖嘖……” 后面的话他没说全,但那挤眉弄眼的表情,显然不是什么好话,八成又提了“逃荒女”之类的。 “许大茂!” 韦东毅眼神骤然一冷,心中暗骂:果然是这孙子!四合院里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厂里也不忘给他使绊子、嚼舌根! “没错!就是他!”王大锤和其他人纷纷点头確认。 “好!够意思!”韦东毅压下心头的火气,手伸进挎包深处,摸索了一下。 很快掏出一个压得有点扁的、印著金色华表的软纸菸盒——中华烟! 这是上次陪冶金部汤处长他们喝酒,散场时汤处长隨手塞给他的一包,他一直没捨得抽。 韦东毅脸上露出“肉疼”的表情,把烟盒直接扔给王大锤:“他妈的,便宜你们这些王八蛋了!这可是冶金部领导给的『大中华』!我自己都捨不得抽一根!今儿个算你们走运!” “大中华?!” “真是中华烟!” “我滴个乖乖!” 保卫科这帮人眼睛都直了! 这年头,普通工人抽个“大前门”、“飞马”就不错了。 “大中华”那可是传说中高级干部才能抽到的特供烟! 一群人瞬间围住了王大锤,眼巴巴地看著他拆开烟盒,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锡纸和排列整齐的过滤嘴香菸。 王大锤也激动了,小心翼翼地给每人发了一支,自己也赶紧叼上一根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大口,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烟雾繚绕中,他大手一挥,衝著韦东毅笑道:“韦干事够局气!衝著这包『大中华』,咱们保卫科的兄弟,祝韦干事新婚大喜!喜事连连!日子越过越红火!”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著吉祥话,之前的刁难气氛一扫而空,只剩下拿到好烟的兴奋。 韦东毅重新骑上自行车,笑著冲他们摆摆手:“谢了兄弟们!借你们吉言!” 他脸上笑著,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许大茂这名字,算是被他彻底记在了“待收拾”的小本本上。 他用力蹬动脚踏板,车轮碾过厂区的水泥路,发出轻快的声响,载著他向办公楼驶去。 留下身后一群还在陶醉地品著“大中华”的保卫科眾人。 第45章 一车间分糖,没分到糖的秦淮茹破防了! 打发走保卫科那帮“拦路虎”,韦东毅推著自行车进了厂区,把车在车棚锁好。 许大茂这孙子,当初自己放倒傻柱,將傻柱按住地上摩擦的时候,他还舔著脸请自己去他家喝酒呢。 现在因为陪领导喝酒之事触及到他的利益,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了! 小人嘴里暴露无遗啊! 不过对付这种小人,韦东毅有得是办法! 韦东毅整理了一下被保卫科那群人扯得有点歪的工装领子,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才迈步走向採购三科的办公室。 刚推开办公室的门。 便看到丁茜正埋在一堆单据里,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带著毫不掩饰的探究和调侃的笑意。 “哟!新郎官儿回来啦!”丁茜的声音带著点调侃,“韦干事,您这昨天『外出调研物资渠道』,调研得挺深入啊?是不是顺便把人生大事也给『调研』落实了?” 韦东毅心里暗嘆这位的敏锐,脸上却露出无奈又带著点喜气的笑容:“丁姐,你这鼻子比保卫科的警犬还灵!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啊!” 他大方地承认了,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放下挎包。 “恭喜恭喜!”丁茜站起身,笑容真诚了许多,“新娘子肯定特水灵吧?啥时候带来让咱们瞧瞧?” “谢谢丁姐!等办喜酒的时候,一定请大傢伙儿喝一杯!” 韦东毅一边说著,一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用红纸叠成的小三角包,里面鼓鼓囊囊装了十颗鲜艷的水果硬,寓意十全十美。 韦东毅递了过去,“来,丁姐,沾沾喜气!” 丁茜眼睛一亮,连忙双手接过,嘴里说著“太客气了”,手指却飞快地捏了捏纸包的厚度,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她没捨得当场剥开吃,而是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自己工装的口袋深处,显然是要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尝尝这难得的甜头。 她看著韦东毅的动作,又补充道:“科里其他人还没到呢,老张、老赵他们估计晚点到,书桓好像是去仓库对单子了。” 韦东毅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做事向来周全,既然决定发,就不能落下任何一个人。 他打开挎包,里面还有很多这样的小红纸包,都是李秀芝昨天閒著无事用裁下来的红纸边角料仔细叠好的,图的就是喜庆。 他走到每个空著的办公桌前,在显眼又不碍事的位置,稳稳地放上一个小红纸包。 每个纸包里不多不少,刚好十颗,透著一种体面的均等。 临近九点,办公室的门被陆续推开。 张勇嗓门洪亮,进门的时候还在和人说著什么。 老赵叼著菸袋锅子,慢悠悠地踱进来。 魏书桓拿著物资清单,一脸疲惫。 老刘提著个空布兜,准备下乡的时候顺便捎带的点土產…… 当他们看到自己桌上那个醒目的红色小三角时,都愣了一下,隨即反应过来,脸上都绽开了笑容。 “好小子!东毅!真把证扯了?”张勇一巴掌拍在韦东毅肩膀上,力道不小。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 “恭喜啊东毅!啥时候办事儿?”老赵拿下菸袋,笑呵呵地问。 “恭喜韦干事!嫂子肯定特漂亮!”魏书桓也凑过来,年轻的脸庞满是真诚的祝福。 老刘则直接剥开一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著:“甜!东毅,这喜够味儿!” 一时间,小小的採购三科办公室充满了欢声笑语和道贺声。 韦东毅被同事们围著,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笑容,一一回应著大家的祝福和调侃,姿態谦和,礼数周全。 他著重感谢了张勇、老赵这些老同志平时在工作上的关照,也鼓励了魏书桓这样的年轻人,气氛热烈而融洽。 最后,科长董华文端著印著“先进工作者”的搪瓷缸子走了进来。 他显然已经听到了办公室里的热闹,脸上带著惯常的沉稳笑容,眼神扫过眾人,最后落在韦东毅身上。 “科长!” 韦东毅立刻上前一步,从挎包最里面掏出一个明显大了一圈、也厚实了不少的红纸包,双手递了过去,“一点喜,请您尝尝。” 董华文接过纸包,入手的分量让他眉头微挑(里面至少有三十颗),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他没有当场拆开,而是欣慰地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东毅,好!成家立业,是好事!以后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工作上更要稳扎稳打,生活上也要经营好。”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著提点的意味: “这喜事啊,光咱们科里分享可不够。 楼上楼下的兄弟科室,財务那边管著咱们的帐,宣传科笔桿子厉害。 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去走动走动,散散喜气,让大傢伙儿都沾沾光。 对你以后开展工作,有好处。” 韦东毅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董华文的深意。 这是让他去“拜码头”,维繫好横向关係,避免被人背后议论“不懂事”或者“小气”。 他立刻郑重地点头:“谢谢科长提点!我这就去!” 他还真没想那么多,董华文这建议简直是及时雨。 “嗯,”董华文满意地点点头,又补充道,“让丁茜跟你一块儿去。她对那几个科室熟,人头也熟,有她在,方便些。” 这又是个老成持重的安排,丁茜的“社牛”属性在这种人情往来中绝对是利器。 韦东毅自然求之不得,立刻招呼丁茜:“丁姐,又要辛苦你一趟了!” 丁茜正津津有味地听著八卦呢,闻言立刻精神百倍地站起来:“包在我身上!东毅,跟我走!” 她显然很享受这种“外交大使”的角色。 两人先来到財务科。 財务科的门关著,但里面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显然正忙。 丁茜熟门熟路地敲了敲门,不等里面回应就推门探进半个身子,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 “王姐!李姐!孙会计!忙著呢?给你们送喜气来啦!” 財务科几位大姐抬起头,看到是丁茜,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再看到她身后高大精神的韦东毅,以及他手里明显准备充分的红纸包,眼睛都亮了起来。 “哟!这不是採购三科的小韦嘛!丁茜你这大喇叭,又有什么好事?”管工资的王大姐扶了扶眼镜,笑著问道。 丁茜立刻闪身进来,把韦东毅往前一推,声音爽利: “大喜事!我们科韦干事,昨天扯证结婚了! 这不,特意来给各位姐姐送喜,沾沾福气!” 她一边说,一边眼神示意韦东毅。 韦东毅立刻上前,脸上带著恭敬又略带靦腆的笑容,双手將小红包一一递到几位財务大姐手中:“王姐,李姐,有望兄弟,一点心意,谢谢各位姐姐平时对我们採购科工作的支持!” “哎哟!恭喜恭喜啊小韦!”王大姐接过包,捏了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新娘子是哪儿的姑娘啊?肯定特俊吧?” “就是就是,小韦一表人才的,媳妇差不了!”李姐也笑著附和。 张有望和韦东毅是老熟人了,他话不多,只是说了句“恭喜”,但脸上带著真诚的笑,仔细地把包收进了抽屉里。 韦东毅谦虚地回应著,丁茜则在一旁插科打諢,把气氛炒得热热闹闹。 韦东毅適时地又拿出两个小包喜,递给角落里两个埋头算帐的年轻实习会计:“两位妹妹也沾沾喜气。” 引得两个小姑娘也红著脸道了谢。 在財务科收穫了满满一箩筐的祝福和调侃后,两人又转战宣传科。 宣传科比財务科清閒些,几个笔桿子正凑在一起,严肃的討论著下一期大字报的內容。 丁茜如法炮製,凭藉其强大的社交能力,很快让宣传科也充满了欢声笑语。 宣传科的干事们显然更文艺些,除了恭喜,还打趣著要让韦东毅写篇《我的新婚感想》投稿,弄得韦东毅连连告饶。 有丁茜这个“润滑剂”在,整个散过程异常顺利。 韦东毅只需要保持谦逊的笑容,適时递上喜小红包,再说几句场面话即可。 丁茜则负责调动气氛,精准地称呼每个人,化解可能的尷尬,把韦东毅的“懂事”和“大方”无形中又宣传了一遍。 一圈走下来,韦东毅挎包里的包肉眼可见地少了一大半。 回到採购三科,科里只剩下看家的老刘。 下乡的几位还没回来,董华文也去厂部开会了。 丁茜意犹未尽地坐回自己位置,显然对刚才的“外交成果”很满意。 韦东毅则暗自鬆了口气,董科长的建议確实高明,这散得值。 …… 时间在整理单据和插科打諢中溜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午休的铃声。 厂区瞬间从繁忙切换到喧闹,工人们如同潮水般涌向各个食堂。 韦东毅收拾好桌面,拿起饭盒,挎上那个明显瘪了不少的挎包,也匯入了人流。 从办公楼到食堂的路上,不断有认识或不那么认识的工友跟他打招呼: “韦干事,听说你结婚了?恭喜啊!” “东毅,动作够快的!啥时候办喜宴啊?” “新郎官儿,喜呢?” 面对熟识的,比如汽修班那个满手油污却笑容爽朗的班长杨进才。 韦东毅会笑著从挎包里抓出一小把散装塞过去:“杨班长,拿著,给班里的兄弟甜甜嘴儿!” 杨班长也不客气,嘿嘿笑著接过。 遇到仓库那个在战场上受了伤而跛了脚、平时沉默寡言的仓管员吴劲松,韦东毅也会特意停下,抓一把塞进他手里:“吴师傅,沾沾喜气。” 吴劲松有些意外,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感激的笑容,连声道谢。 对於那些只是面熟或者纯粹起鬨的,韦东毅则保持著礼貌的笑容,拱拱手:“谢谢!谢谢大家!同喜同喜!” 却不会再轻易掏了。 他深知这年头的珍贵,也明白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 挎包里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但他心里有数,剩下的,是留给最重要的地方。 在食堂窗口打了份普通的饭菜,韦东毅没有在拥挤的食堂里找座位,而是端著饭盒,径直走向一车间。 易中海是这里的八级钳工,技术大拿,也是车间里许多工人的师傅。 一车间里机器轰鸣声暂歇,空气中瀰漫著机油和金属的味道。 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吃饭、聊天。 韦东毅一眼就看到了老易同志。 他正和几个徒弟围在一台大型车床旁,挨著工具机的平板吃著饭,手里拿著的也是杂粮馒头和燉白菜,连片肉都没有。 易中海早上出门时確实带了一斤喜,此刻他那个印著“劳动模范”的旧铝饭盒盖子上,只剩下孤零零的几颗了,显然已经分给了关係最亲近的几个徒弟和钳工师傅们。 不少工人看向易中海这边的眼神带著点羡慕和期待。 韦东毅快步走过去:“爸!” 易中海抬起头,看到儿子,脸上露出笑容:“东毅?吃过了?” “还没,”韦东毅把自己的饭盒放在工具机平板上,自然地挨著老易同志坐下,又对围过来的几位钳工师傅点头打招呼,“跟您这儿凑合一口。” 几个钳工师傅也笑著跟韦东毅打招呼,恭喜他新婚。 韦东毅一边啃著馒头,一边和老易同志、钳工师傅们聊著厂里的閒话。 他能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飘过来的视线,也知道易中海那点根本不够分。 很快吃完饭,韦东毅抹了抹嘴,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用厚实牛皮纸包好的大纸包,塞到易中海手里,低声道:“爸,给。这里还有三斤多,您拿著,给车间里还没领到的工人、师傅们分分。早上带少了点,別让人说咱们家小气。” 易中海接过那沉甸甸的纸包,入手的分量让他微微一怔。 他早上带了一斤,本来觉得挺体面了,没想到韦东毅心思这么细。 他看著韦东毅,眼神里满是欣慰和复杂。 韦东毅不仅想到了,而且做得比他更周到。 这一散出去,不仅全了他在车间的面子,更显得他们父子情深,家宅和睦。 “臭小子……”易中海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里却没有责备,只有熨帖。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小心翼翼地把牛皮纸包收进自己那个旧工具包里,心里盘算著下午开工前怎么分才能让大家都满意。 韦东毅看到老易同志收下,心里也踏实了。 他端起饭盒,跟易中海和钳工师傅们道別:“爸,各位师傅,我先回科里了,还有点事。” 易中海点点头:“去吧,路上慢点。” 韦东毅转身离开一车间,步履轻快。 挎包彻底空了,但他心里却装得满满的。 …… 一车间的另一头。 秦淮茹端著那个掉了好几块搪瓷、露出黑色铁皮的旧饭盒,默默地缩在车间最靠里、光线也最暗的一个角落。 她的午饭和往常一样——一个硬邦邦的混合面窝头,几根咸得发苦的萝卜条,还有半饭盒能照见人影、几乎没油星的菜汤。 她小口小口地啃著窝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走出一车间的挺拔身影。 韦东毅穿著乾净挺括的工装,高大精神,脸上自始至终都带著新婚的喜气和一种她难以企及的从容。 等那个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的目光再次落到车间中央那台鋥亮的大型车床旁。 那里围坐著易中海和他的徒弟,以及几个和他关係较好的钳工师傅,气氛明显热闹得多。 易中海是车间里受人尊敬的八级工老师傅,也是许多工人的主心骨。 父子俩刚才相处的情景,让秦淮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易中海脸上那种欣慰、熨帖的笑容,是秦淮茹在贾家从未见过的。 钳工师傅们刚才围著父子俩笑著说恭喜的话,那气氛融洽得刺眼。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窝头,粗糙的玉米面硌得手心发疼。 想起早上出门时,婆婆贾张氏因为去鸽子市被抓,吃了不少苦头,还在炕上扯著嗓子咒骂易中海一家是“绝户”、“黑心肝”,咒骂韦东毅“捡破烂”、“不得好死”。 那么贾张氏去鸽子市被抓,为什么要骂易中海呢? 按照贾张氏的逻辑:因为易中海不再接济贾家了,她才会冒险去鸽子市,所以这事全怪易中海一家! 什么叫升米恩斗米仇?这就是! 一大早,贾张氏撒泼打滚,搅得鸡犬不寧。 而秦淮茹自己,则要拖著疲惫的身子,在冰冷的灶台边给三个孩子准备早饭,还要忍受婆婆无休止的抱怨。 生活的重担像冰冷的铁链,勒得她喘不过气。 这种对比带来的失落感,在韦东毅拿出那一大包时,达到了最顶峰。 韦东毅轻描淡写的拿出那么多的,就像递给易中海一杯水一样轻巧。 而易中海接过那包时,脸上的欣慰犹如实质般溢出。 这一幕,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秦淮茹身上,让她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她瞬间明白了,易中海早上带出门的那点,早就分给了他看重的人,而她秦淮茹,显然不在其中。 现在,韦东毅又送来了更多! 这么多,易中海下午肯定会分给车间里更多的人,那些平时跟他关係好的、技术好的、甚至是新来的学徒,恐怕都能沾到这份喜气…… 唯独没有她的份!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屈辱猛地衝上秦淮茹的鼻腔,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手里的窝头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冰冷,再也咽不下去。 为什么? 凭什么? 她秦淮茹在这个车间干了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为了快点提升钳工等级多挣点养活一家老小,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 她小心翼翼地討好著每一个人,尤其是易中海。 以前,易中海看在她孤儿寡母的份上,多少会有些接济,偶尔给她点厂里发的劳保手套、肥皂头,甚至会在月底她实在揭不开锅时,借给她棒子麵甚至是几块钱粮票。 那是她黑暗日子里为数不多的光亮和指望。 可现在呢? 自从韦东毅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先是贾张氏爭东耳房得罪了韦东毅,接著是棒梗討要红烧肉,还偷鱼……再加上昨晚贾张氏那张臭嘴。 可算是把易家上下得罪的死死的。 尤其是那个韦东毅,显然记恨上了她们贾家! 易中海的接济彻底断了! 秦淮茹清晰地记得,上次她厚著脸皮,趁著车间没人的时候,低声下气地跟易中海说家里实在困难,孩子饿得直哭,能不能借两块钱买点棒子麵…… 易中海当时只是沉默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慌,里面有怜悯,但更多的是疏离和彻底的……分割? 最后,易中海只是嘆了口气,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那一刻的难堪,比此刻看到还要让她无地自容。 而现在,这满车间的喜,像无数个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脸上! 这哪里是? 这分明是易家无声的宣告:我们老易家有喜事了,我们乐意把这份喜悦分享给所有人——除了你们贾家! 至於昨晚在四合院分的,那只是邻里之间最基本的礼貌而已。 这预示著易家和贾家,彻底决裂了! 再无转圜的余地! 秦淮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 失去了易中海这个最大的、也是相对体面的接济来源,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光靠她那点微薄的工资和傻柱那点越来越不稳定的“剩菜剩饭”,如何养活婆婆和三个半大孩子? 尤其是棒梗,越来越能吃,也越来越不服管教……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韦东毅消失的方向。 韦东毅的离开,似乎也带走了那张贾家赖以生存的饭票。 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他在背后挑唆……易中海怎么会对她们贾家如此绝情? 秦淮茹心中那点因为同为“苦命人”而对李秀芝產生的一丝微弱同情,此刻被汹涌的怨恨彻底淹没。 她恨韦东毅! 恨他夺走了原本可能属於她们贾家的资源和关照! 恨他让她们在这个本就艰难的环境里更加孤立无援! 她也恨李秀芝,凭什么一个逃荒来的女人,就能轻易得到她秦淮茹苦苦挣扎也得不到的安稳和体面? 委屈、怨恨、嫉妒、对未来的恐惧……种种情绪在秦淮茹胸中翻江倒海。 她低下头,用力地、几乎是发泄般地啃著那个冰冷的窝头。 咸涩的泪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冰冷的菜汤里,瞬间消失不见。 只在浑浊的汤麵上留下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压抑著喉咙里的哽咽,肩膀微微颤抖。 周围工友的谈笑声、易中海那边隱约传来的关於分的討论声,此刻都变成了对她无声的嘲讽。 她感觉自己像被整个世界遗弃在了这个阴暗冰冷的角落。 当易中海將所有分完时,秦淮茹才猛地抬起头,用袖子狠狠抹掉脸上的泪水。 眼神里那份惯有的温顺和疲惫被一种冰冷的、带著算计的怨恨所取代。 她看著易中海小心翼翼收好那个牛皮纸包的身影,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已经分到喜、脸上沾染上喜气的工友,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易家的,她秦淮茹一颗也別想得到。 但这份屈辱和损失,她一定要从別的地方找补回来! 傻柱……还有谁?她必须抓紧了! 为了活下去,为了孩子,她什么都可以做! 车间午休的喧囂依旧,但在这个阴暗的角落,一颗被怨恨和绝望浸透的心,正悄然发生著扭曲的变化。 易家与贾家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因这未被分到的几颗喜,变得如同天堑般不可逾越。 秦淮茹知道,她在这个四合院,在这个车间,真正成了“孤家寡人”,而她所有的怨恨,最终都指向了那个春风得意的新郎官——韦东毅。 第46章 傻柱求韦东毅介绍丁秋楠给他! 夕阳的余暉给四合院的青砖灰瓦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下班铃声响起不久,韦东毅就和易中海並肩回到了四合院。 一路上,易中海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嘴角咧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车间里分时工友们真挚的祝福和羡慕的眼神,儿子周到体贴的举动,都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像揣了个暖炉,热烘烘、亮堂堂的。 这份扬眉吐气、家有喜事的舒畅感,是他多年来未曾有过的。 易家的晚饭桌上,气氛温馨祥和。 虽然菜餚不算特別丰盛——一盘炒白菜,一盆酸溜土豆丝,一碟咸菜丝,几个热腾腾的二合面馒头,还有一小盆金黄的小米粥。 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聋老太太笑眯眯地看著孙子孙媳。 一大妈不住地给李秀芝夹菜,易中海和韦东毅聊著厂里的閒篇。 其乐融融。 简单的饭菜,吃出了满满的幸福滋味。 吃完饭,天色尚未完全暗透,西边天空还残留著一抹绚丽的晚霞。 韦东毅看著身旁的李秀芝,提议道:“秀芝,天还亮著,咱们出去溜达一圈,消消食?”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就去 101 看书网,?0?????????????.??????超方便 】 李秀芝温顺地点点头,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 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她的变化堪称脱胎换骨。 初来时那副面黄肌瘦、眼神惶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逃荒女模样已悄然褪去。 虽然依旧清瘦,但脸颊上有了些微的血色,皮肤也透出些许光泽。 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不再是死气沉沉的绝望,而是像被春雨洗过的湖泊,清澈、明亮,带著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被精心呵护后才有的柔光。 她换上了一大妈找给她的旧衣裳,虽然宽大,但乾净整洁。 那件穿去扯证的旗袍是捨不得穿了,新衣服还在做。 头髮也仔细地梳成了利落的麻辫,整个人透出一种安静、坚韧又渐渐舒展的小媳妇韵味。 韦东毅看著她,心里满是成就感和怜爱。 两人跟家人打了声招呼,便一前一后出了易家堂屋,准备穿过垂门去前院、胡同里走走。 刚走到中院,就见傻柱倚在他自家门框上,正衝著他们挤眉弄眼地招手,脸上带著点故作神秘的笑容。 韦东毅脚步一顿,心里有些疑惑。 傻柱这人直肠子,但之前因为大嘴巴乱传话,弄得李副厂长差点误会,韦东毅对他还有点疙瘩。 不过看他那样子不像找茬,韦东毅想了想,还是拉著李秀芝的手走了过去。 毕竟是一个院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 “傻柱,叫我们有事?”韦东毅在何家门口站定,语气不冷不热。 傻柱嘿嘿一笑,侧身让开通道,做了个“请”的手势:“进来坐,进来坐!站门口像什么话!” 韦东毅和李秀芝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何家屋里有些凌乱,带著股独身汉特有的油烟和些许不羈的气息。 一进屋,韦东毅立刻先发制人的质问道:“你是不是在食堂后厨乱嚼舌根,编排我和秀芝的事?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大祸,差点让李副厂长误会?!” 傻柱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郑重地对著韦东毅和李秀芝拱了拱手: “那个……东毅兄弟,真是对不住了,是得跟你道个歉。 前天在食堂后厨,我这张破嘴没把门的,把你领……把秀芝弟妹的事当新鲜事儿禿嚕出去了。 我真没恶意,就是嘴快,没想到传到最后变味了,还差点让你在李副厂长那儿坐蜡(东北话,指陷入困境)。 对不住,对不住!” 他边说边观察著韦东毅的脸色。 韦东毅看著他確实不像狡辩,態度也还算诚恳,心里那点不快也就散了大半。 本来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傻柱就这德行,心眼不坏,但嘴巴惹祸。 他摆摆手:“行了,柱子哥,过去就过去了。以后嘴上多个把门的就行。” “是是是,一定一定!我保证!”傻柱搓著手,语气变得诚恳起来:“东毅兄弟,秀芝弟妹,首先呢,再次恭喜你们新婚大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谢谢柱子哥。”韦东毅点点头,李秀芝也微微頷首致谢。 “哎!”傻柱见韦东毅没计较,立刻鬆了口气,笑容也自然了许多。 他又转向李秀芝,语气更加小心:“秀芝弟妹,还有……之前在街道办那会儿,我说话不过脑子,有冒犯的地方,您千万別跟我这粗人一般见识,千万別往心里去!” 他这次叫小两口来,主要目的就是化解之前的尷尬,毕竟以后是中院邻居,关係闹僵了不好看。 李秀芝连忙摇头,声音轻柔却清晰:“柱子哥言重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她说的是真心话,如果当时傻柱同意了郭主任的提议,把她领回何家,那她和东毅的缘分可能就真的错过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確实得谢谢傻柱的“不娶之恩”。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即便傻柱当时点了头,认出她的韦东毅也绝对会跳出来截胡:“傻柱,放开那菇凉,让我来!” 傻柱被李秀芝这话说得有点懵,但看对方確实没有怪罪的意思,也就嘿嘿傻笑起来,隨即又感慨道: “还是东毅兄弟你眼光毒啊!慧眼识珠!不像我,有眼无珠,差点错过了……呃,不是,是压根没看出来秀芝弟妹是块宝玉!” 他这话半是奉承半是真心,看著眼前清秀温婉的李秀芝,再对比一下自己还是光棍一条,心里確实有点不是滋味。 然而,就在这气氛刚刚缓和,甚至有点朝著“相逢一笑泯恩仇”方向发展的时候—— “吱呀”一声,何家的门被人从外面直接推开了,连敲门都没有。 秦淮茹端著一个旧搪瓷盆,径直走了进来,仿佛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她脸上带著惯有的、那副混合著疲惫和温顺的笑容,一进门就衝著傻柱说: “傻柱,等会儿我打算洗衣服,顺道把你那床单被套也拿出来一起洗了吧?都快醃入味儿了!” 说完这话,她才像是刚看到屋里的韦东毅和李秀芝似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呀,东毅兄弟,秀芝妹子也在啊?真是稀客。” 这语气,听著像是女主人。 韦东毅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似笑非笑地看著秦淮茹表演。 这点小把戏,他门儿清。 什么洗床单? 早不洗晚不洗,偏偏挑他们两口子在傻柱屋的时候进来? 这分明是防著他呢! 怕他在傻柱面前说些不利於她贾家吸血的话。 所以当喜欢在窗户后面偷窥的贾张氏看到韦东毅和李秀芝来了傻柱家,立马就指使秦淮茹来搅局了。 韦东毅猜对了一半。 秦淮茹確实是来盯梢和搅局的,但驱动力不仅仅是防备,更源於今天中午在一车间破了大防,积攒的那股几乎让她窒息的怨恨、嫉妒和恐慌! 易家彻底断了接济,让她將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投射到了韦东毅身上。 她绝不能允许韦东毅再破坏她攥紧傻柱这最后一根输血管的计划! 所以她才如此急不可耐、甚至有些失態地闯了进来。 傻柱看到秦淮茹要给他洗床单,脸上立刻笑开了,心里美滋滋的,但嘴上还是客气著: “秦姐,太麻烦你了!我床单上个月才洗过,不用这么勤快……” 韦东毅听得暗自吐槽:好傢伙,一个月洗一次,这傻柱够邋遢的!天气这么热,也不怕长虱子! 秦淮茹被傻柱这话噎了一下,但立刻坚持道:“该洗了,我都闻著味儿了。” 说著就动手要去扯傻柱那脏兮兮的床单,试图用行动掩盖自己的慌乱和真实目的。 一旁的李秀芝看得有些迷惑,她心地单纯,没想那么多弯弯绕,只是出於善意提醒道: “贾家嫂子,你现在拆了洗,晚上柱子哥睡什么呀?要不明天早上再洗?晾一天太阳也好干得快。” 李秀芝这话一出,何家屋里瞬间安静了。 傻柱愣住了。 秦淮茹的动作僵在半空。 韦东毅差点笑出声,强忍著,心里给自己媳妇点了个赞:神补刀! 感受到气氛突然变得诡异,李秀芝眨了眨清澈的眼睛,怯生生地小声问:“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韦东毅和傻柱几乎是异口同声。 韦东毅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傻柱是下意识地维护李秀芝这份单纯的“正確”。 秦淮茹脸上闪过一丝极度的尷尬,訕訕地收回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秀芝妹子说的对……看我都忙糊涂了!光想著洗,都没看天色。 傻柱,那……那姐明早再来给你收拾吧!” 她这话像是在对傻柱说,眼睛却飞快地瞟了韦东毅一眼。 傻柱“嗯啊”了两声,没明確同意也没拒绝,但那態度基本就是默许了。 秦淮茹心里稍稍安定,对於拿捏傻柱,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经过这番小插曲,傻柱似乎觉得气氛有点僵,连忙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皱巴巴的“经济”烟递给韦东毅。 他脸上堆起諂媚的笑容,终於说出了他叫韦东毅两口子来的真正目的: “东毅兄弟,抽菸抽菸……那个,哥们儿听说,你那天去街道办领秀芝弟妹之前,其实是打算去机修厂那边相亲的? 说是双塔山那边有个姑娘,长得跟天仙下凡似的,还是厂医? 你看老哥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打著光棍呢,你看……能不能帮老哥我穿个针引个线什么的? 你的大恩大德,哥哥我没齿难忘!” 韦东毅闻言是真的惊了,连烟都忘了接:“你想让我给你介绍丁秋楠?!不是……柱子哥,你打哪儿听来的这消息?”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李秀芝。 李秀芝也正看著他,眼神里带著一丝好奇和不易察觉的审视。 傻柱一看韦东毅这反应,更来劲了: “嚯!你连人家姑娘名字都知道了?!丁秋楠?这名字好听!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有门儿!” 他兴奋得搓手。 韦东毅感受到身旁妻子投来的目光,连忙解释,语气带著点无奈和哭笑不得: “什么空穴不空穴的!我压根没见过那姑娘! 是我们董科长,他跟机修厂的刘峰厂长是朋友,閒聊时听刘厂长提了这么一嘴,说他们厂有个单身的女医生条件不错。 我们科长是好心,顺口跟我提了一句,问我有没有想法。 我自己都没当回事儿! 你赶紧说,你到底从哪儿知道的?” 他必须把这事在李秀芝面前撇清楚。 李秀芝听到丈夫说根本没见过对方,脸上原本那点细微的紧张立刻消散了。 她嘴角弯起,立刻暖心的给丈夫倒了一杯水,那看向韦东毅的眼神都开始拉丝了。 傻柱嘿嘿一笑,解释道:“就前两天,你们董科长在小包间陪李副厂长吃饭的时候,閒聊提了一句,我当时正好在旁边传菜,耳朵尖,就听见了唄!” 原来根源在这儿。 韦东毅恍然,接过李秀芝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心里吐槽董华文这浓眉大眼的傢伙居然也这么八卦。 还没等韦东毅想好怎么回绝傻柱这异想天开的请求。 一旁的秦淮茹突然插话了,她脸上带著无比“真诚”和“关切”的表情,对韦东毅说: “对啊,东毅兄弟!你看你多有本事,这么快就找到了秀芝妹子这么好的媳妇。 傻柱一个人多不容易,你就帮帮他,给他也介绍个漂亮贤惠的媳妇唄? 总不能眼睁睁看著傻柱一直打光棍啊?大家都是邻居,应该互相帮助嘛!” 她这话说得漂亮极了,仿佛全心全意都在为傻柱著想。 而她真实的想法却是:听韦东毅这口气,这事八成是成不了,不如说两句场面话,既能让傻柱心存感激,也能让韦东毅难堪! 傻柱一听,果然感动得不行,立刻用他那充满“深情”和“感激”的眼神望向秦淮茹,憨憨地说: “秦姐……谢谢你啊……还是你对我最好……” “噗——”韦东毅好悬没被一口水呛死,强忍著才没笑出声来。 好傢伙,傻柱被秦淮茹捆在身上吸血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秦淮茹的段位真是高! 明明是自己怕傻柱被介绍对象脱离掌控,却能把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还顺便把傻柱感动得稀里哗啦。 但真要给傻柱介绍丁秋楠?这脑洞听上去就感觉很大! 丁秋楠这个冰块美人,韦东毅自己都没把握拿下。 傻柱这脑子里全是肌肉的粗人,除非学崔大可用强,不然正儿八经的去相亲,绝对碰一鼻子灰。 韦东毅看著傻柱那副被卖了还帮数钱的憨傻模样,又看看秦淮茹那“情真意切”的表演,心里那点因为“井水不犯河水”约定而產生的小小顾忌瞬间烟消云散。 贾家最近办的事確实挺噁心的,他还守这破约定干嘛? 他清了清嗓子,对傻柱说: “柱子哥,不是我不帮你。 第一,那姑娘我真没见过,是美是丑是圆是扁我完全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说)。 第二,我就一普通干事,又不是专业媒婆,怎么给你牵线? 我脸皮薄,见著陌生姑娘话都说不利索。” 他试图委婉拒绝。 傻柱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不满地嘟囔:“得了吧你!还脸皮薄?跟李副厂长喝酒的时候,荤话连篇,也没见你脸红!我看你小子就是瞧不起我,不愿意帮这个忙!” 秦淮茹立刻在一旁煽风点火,语气带著点挑拨:“就是,东毅兄弟,这就是你不对了。有能力帮却不帮,这不是看不起傻柱是什么?” 李秀芝见丈夫被围攻,忍不住开口维护,声音轻柔却坚定: “柱子哥,贾家嫂子,你们別误会。 东毅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要是能帮肯定帮。 我觉得那个姑娘……可能情况比较特殊,没那么简单。” 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不是小气的人。 韦东毅接过话头,顺势下坡,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秀芝说得对。既然话赶到这儿了,我也不瞒你了,柱子哥。 我从我们科长那儿听到的消息,那姑娘是叫丁秋楠,但家庭成分不太好! 而且她心气高,一心想考大学,根本不想谈对象结婚这码事! 你说,这种情况,我怎么给你介绍?你把握得住吗?” 他刻意强调了“成分不好”和“考大学”。 果然,“成分不好”这四个字像一道紧箍咒,瞬间让傻柱的热情冷却了大半,脸色都变了。 这年头,沾上这个可是大麻烦! 再加上“大学生”这三个字,让他本能地感到自卑和距离。 他悻悻地摆摆手:“成分不好?还要考大学?……那……那还是算了吧!惹不起惹不起!” 他顿时打了退堂鼓,那点念想被彻底浇灭。 然而,韦东毅眼看敲打了傻柱,挫败了秦淮茹搅局的小心思,却並不打算就此罢休。 他看著傻柱失望的表情,又瞥了一眼旁边因为傻柱放弃而暗自鬆了口气的秦淮茹,突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个看似热心肠的笑容: “不过,柱子哥,你要是真著急想找媳妇,我这儿倒突然想起个人选,感觉……没准挺適合你的。” 唰!傻柱和秦淮茹的目光瞬间再次聚焦到韦东毅脸上。 傻柱的眼神里是重新燃起的期待,而秦淮茹的眼神则变得极其复杂,充满了惊疑、警惕和一丝慌乱。 韦东毅仿佛没看到秦淮茹的脸色,笑眯眯地,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记得……前段时间,贾家嫂子不是把她老家那个堂妹,叫秦京茹的姑娘接到院里来照顾小孩? 我看那姑娘长得白白净净,挺水灵,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农村姑娘,能干活能吃苦。 柱子哥,你这条件,找这样的姑娘正合適啊!知根知底的!贾家嫂子……” 他转向脸色已经开始发黑的秦淮茹,笑容无比“诚恳”,“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你看你能不能做个媒,把你堂妹介绍给柱子哥?这可是亲上加亲的大好事!” 这一招祸水东引,精准、狠辣,又让秦淮茹根本无法直接反驳和拒绝! 我给你傻柱介绍对象了,还是你“最好”的秦姐的亲堂妹! 你秦淮茹不是口口声声为傻柱好吗? 你不是最能“帮忙”吗? 现在机会来了,你帮是不帮? 傻柱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对啊!秦京茹! 那个皮肤白净、有点害羞的农村姑娘! 他当时还偷看了好几眼呢! 比起成分不好、要考大学、虚无縹緲的丁秋楠,这个现实多了! 他立刻用一种极度期盼、甚至带著点哀求的眼神,火热地看向秦淮茹: “秦姐!真的吗?你……你真能把你堂妹介绍给我?你要是能做成这个媒,你就是我傻柱的大恩人!” 秦淮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脸色一变再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看著韦东毅那副“我可是为你们好”的虚偽笑脸,又看著傻柱那副充满渴望的傻样,胸口堵得几乎要爆炸! 那时她引进堂妹是为了想攀韦东毅的高枝,结果人家韦东毅瞧都没多瞧一眼。 根本没想过要给傻柱送媳妇的啊! 韦东毅和李秀芝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彻底进入了看戏模式。 韦东毅心里冷笑:秦淮茹,你不是会演吗?不是会道德绑架吗? 现在这戏台子,我看你怎么往下唱! 这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滋味,好好尝尝吧! 秦淮茹心头猛地一沉,她万没想到韦东毅会把火引到自家人身上。 但只慌了一瞬,她就稳住了心神,脸上迅速堆起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她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沉重得仿佛在宣布希么噩耗: “傻柱啊,你……你可要想清楚!京茹是农村户口,没定量!这可不是闹著玩的! 將来你们成了家,生了娃,娃娃也得跟著落农村户口,吃不上商品粮! 一大家子就指望你那点死工资,全得买高价粮! 这日子……这得紧巴成啥样?姐是为你著想,怕你往后受罪啊!” 好一个为你著想! 韦东毅心底冷笑,索性抱臂旁观,看这齣戏如何唱下去。 傻柱果然毫无察觉,反而被秦淮茹这番“掏心掏肺”的体己话感动得无以復加,胸脯拍得震天响: “秦姐!你对我真是没话说!可你也太小瞧我了! 三十七块五的工资,再加上我这手艺,还能饿著媳妇? 放心!绝对没问题!” 眼见劝阻无效,秦淮茹顺势佯装被他的“决心”打动,嘆口气,勉为其难地应承: “唉……行吧,既然你铁了心……等下次,下次我回老家,一定帮你问问京茹的意思。” 一个空头支票轻巧地开了出去。 旋即,她眼圈说红就红,声音带上哽咽,无缝衔接地哭诉: “说起这难处……傻柱,我们家都快揭不开锅了,棒梗正长身体,却连点肉腥都摸不著,小脸瘦得……” 正被“介绍对象”的喜悦冲昏头脑的傻柱,闻言哪有不应的道理,立刻大包大揽: “嗐!这算什么事!包我身上!明天厂里有招待,我想法儿给你弄份肉菜回来!让棒梗吃个够!” 韦东毅在一旁看得分明,这一连串的操作,从“设身处地”的劝阻,到空口许诺,再到精准的情感勒索,行云流水,堪称白莲的典范,让他嘆为观止。 目的达成,秦淮茹这才心满意足离去。 傻柱送走她,回屋一屁股坐下,咧著嘴傻笑,眼神发直,显然已沉浸在娶妻生子的美梦之中。 韦东毅看著他那副模样,心想这傢伙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钱,没救了。 他又陪著已经陷入幻想时间不可自拔的傻柱閒扯了几句,看到窗外天色已彻底黑透,便起身拉著李秀芝告辞。 出了何家的门,夜晚微凉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 刚才那出大戏带来的些许压抑感也隨之消散。 韦东毅牵著李秀芝的手,慢慢走回东耳房。 消食的目的早已达到,而今晚的“精彩剧情”,恐怕比胡同里溜达十圈还要“有料”。 第47章 大领导蒞临轧钢厂考察!劲爆消息惊呆韦东毅! 韦东毅牵著李秀芝的手回到东耳房。 屋內昏黄的灯光將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斑驳的墙面上,交织在一起,一如他们刚刚开始、却已密不可分的人生。 关上门,隔绝了中院何家可能传来的任何声响,也仿佛將刚才那场充满算计与表演的闹剧关在了门外。 屋內狭小却温馨,空气中还残留著皂角的清新气息,那是李秀芝勤快收拾的证明。 “那个贾家嫂子……”李秀芝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清澈的眸子里带著一丝未散的困惑和轻微的不安,“她好像……並不是真心想给柱子哥介绍对象?” 她虽单纯,但並不愚钝,秦淮茹前后矛盾的態度和急转的话锋,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对劲。 韦东毅转过身,双手自然地扶住她瘦削的肩膀,脸上带著看透一切的淡淡笑意和几分怜惜:“你看出来了?她呀,是怕傻柱真找了对象,就没人再接济她们贾家了。刚才那些话,不过是说给傻柱听,做给我看的。” 他拉著她在炕沿坐下,声音温和却带著让她安心的力量:“这就叫『口惠而实不至』,嘴上说得天乱坠,实际半点好处没有,反而还能从傻柱那里捞到更多承诺。秀芝,这院里人心复杂,以后相处,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不过你也別怕,有我在。” 李秀芝依偎著他,用力点了点头。 丈夫的智慧和维护让她心里那点不適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依赖和信任。 “嗯,我知道了。反正……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对,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韦东毅揽著她,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嗅著那淡淡的馨香,只觉得方才在外沾染的浊气一扫而空。 “眼看没几天就要办席了,爸妈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嗯,”提到喜宴,李秀芝脸上泛起光彩,带著新嫁娘特有的羞涩和期待: “妈这几天都在盘算菜单,跟爸商量著去哪淘换些紧俏的食材。 爸今天还托人去乡下问问能不能买到活鱼。 喜帖也在准备,都是用大红纸裁的整整齐齐,妈说要亲自写呢! 你是不知道妈写的字有多好看,娟秀娟秀的,看著就让人喜欢……” 她细细数著,语气里满是对易中海和一大妈辛勤张罗的感激。 韦东毅静静听著,心中暖流涌动。 这就是家,这就是他要守护的平凡温暖。 …… 日子在期盼中悄然流逝,转眼离喜宴只剩一周。 易家仿佛一个紧锣密鼓运转的小型指挥部。 易家上下瀰漫著一种忙碌而喜庆的气氛。 一大妈將裁好的红纸铺在八仙桌上,戴著老镜,一笔一划地誊写请柬名单,力求每个字都端庄漂亮。 易中海则眉头紧锁,整日盘算著喜宴的物资。 这年头,办一场体面的喜宴绝非易事。 物资极度匱乏,几乎所有东西都要凭票供应,而那点定额远远不够。 他站在自家门口,对著手里几张绿绿的票券发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肉疼,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计算著什么,那表情像是要从自己身上割肉似的。 “爸,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韦东毅走近了问道。 易中海被嚇了一跳,见是自己儿子,嘆了口气,把手里那几张印著齿轮、钢铁图案的票券递到韦东毅眼前:“唉,还能是啥,工业券唄。我托人问了黑市的价,想拿它们去换点肉票……这喜宴没几样硬菜,实在不像话。” 韦东毅一看那差不多是攒了半年才有的几张工业券,再听老易同志的话,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现在的工业券可是紧俏货,谁家不想攒著买缝纫机、自行车? 拿去黑市换肉票,简直是拿金饭碗换窝窝头,亏到姥姥家了! 他连忙按住易中海的手,语气急切:“爸!您可千万別!工业券多金贵啊!攒著给家里添大件多好!哪能拿去换肉票?黑市那帮人心黑著呢,几张券也换不回几斤肉,太亏了!” 易中海一脸愁苦:“我也知道亏啊!可这不没办法吗?供销社那点定量够干啥?眼看日子就到了,鸡啊肉啊还都没著落,我这心里急啊!总不能让你和秀芝的喜宴桌上光摆白菜土豆吧?那咱老易家的脸往哪儿搁?” 他越说越心疼,又忍不住吐槽,“黑市的交换比真他娘的黑!一张券才换四两肉票!这不是抢钱吗!” 韦东毅看著老易同志焦虑又肉疼的模样,心里又暖又酸。 他知道,这是老易同志在用他认为最实在的方式,竭尽全力地想为他撑起场面。 韦东毅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篤定而自信的笑容,语气斩钉截铁:“爸!您快打住!千万別去换!这事您交给我,完全不用操心!”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展现出採购员的专业底气:“您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採购科的!吃的就是这碗饭!弄点计划外的鸡鸭鱼肉,对我来说,比您用工业券去黑市换,门路多多了!也划算多了!” 他不由分说地从易中海手里把那几张珍贵的工业券拿过来,塞回老易同志的上衣口袋里,语气不容置疑: “这些券您好好收著,以后给妈添个手錶,或者给奶奶屋里添个电风扇,都比换肉强百倍!办席的荤菜,包在我身上!我保证,到时候桌上肯定有鸡有鱼有肉,而且来路正派,绝不让你和妈担心!” 易中海被儿子这一连串的话说得有点懵,他看著韦东毅脸上那份不容置疑的自信和担当,紧绷焦虑的心忽然就鬆了下来。 他这才恍然想起,这孩子办事一向牢靠,不是需要他全方位庇护的孩子了,而是在轧钢厂独当一面的干部,是有本事的人。 “真……真能行?”易中海还是有些不確定地问,但眼神已经亮了起来。 “把心放肚子里吧,爸!” 韦东毅笑著,语气轻鬆却充满力量: “您和我妈就安心张罗其他事情,买点青菜,借借桌椅。 菸酒茶什么的该准备准备,觉得有困难,就跟我说,我也能搞定。 肉菜这块,那就更不用说了,交给我这个专业的,保证完成任务,还不让家里吃亏!” 易中海看著儿子坚定的眼神,终於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多日来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欣慰和信任的笑容。 他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千言万语都化在了这一拍里:“好!好小子!爸信你!那这事……爸就不瞎操心了!” 压在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被儿子搬开,易中海顿时觉得浑身轻鬆,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转身回屋跟一大妈报告这个“好消息”去了。 韦东毅看著老易同志的背影,微微一笑。 他当然有办法——超市空间里冷鲜柜的储备,办十场体面的婚宴都够了。 现在,他需要的是一个合理的、不引人怀疑的由头,把这些东西“变”出来。 而这,正是他作为採购员最擅长的领域。 至於办喜宴的场地与杂项,一大妈早就安排好了。 席面就定在中院,借遍邻居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 一大妈带著李秀芝,提前好几天就开始洗刷晾晒,李秀芝更是抢著干所有重活,小手在水里泡得发白,毫无怨言。 每一张票证,每一分钱,都凝聚著易中海老两口的心血与焦虑。 他们精打细算,昼夜盘桓,恨不得一分钱掰成八瓣,只为在这样艰难的年月里,尽力为儿子媳妇撑起一场不算寒酸的婚礼。 喜帖终於一一送出,薄薄的红色纸片,承载的却是易家沉甸甸的心意与付出。 这天一早,韦东毅特意將两份最郑重的请帖放入挎包。 一份给科长董华文,一份给李怀德李副厂长。 后者那句“必来討杯喜酒”言犹在耳。 然而他刚踏进採购三科,就被董华文一把拉住:“东毅!来得正好!快,准备一下,今天有重大接待任务,李厂长点名要你作陪!” 韦东毅一愣,扬了扬请帖:“科长,我这……” “回头再说!”董华文语气急促: “北方某局来大领导了!考察咱们厂的支农工作!马书记、杨厂长、李厂长全都作陪!规格极高!我这级別都靠不了边,李厂长特意点名,让你这个『海量』上阵,务必陪好!记住,谨小慎微,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北方某局大领导?韦东毅心中剧震。 不会是那位统辖五省市的北方某局大领导吧?! 他下意识地在心里快速对比了一下: 原剧情中,傻柱认识的那位“大领导”,好像是某个部委的负责人,地位当然也极其尊崇。 但论起实权和管辖范围,恐怕还真比不上眼前这位即將到来的北方某局大领导。 这位可是总揽一方军政经大权,放在古代,妥妥的“封疆大吏”。 想到此处,韦东毅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感觉肩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 他能被点名作陪,固然是因为“酒量”,但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机遇。 当然,也伴隨著极高的风险——在这种级別的大人物面前,一言一行都可能被放大审视。 表现不好的话,以李怀德的性格,他以后八成就难出头了! 他立刻收敛心神,將散喜帖的私事彻底拋到脑后,神色一凛,郑重应道:“是,科长!我明白轻重!保证谨慎行事,绝不掉链子!” …… 考察团车队驶入红星轧钢厂。 厂区內標语鲜亮,道路清扫得一尘不染。 工人们在各岗位上格外专注。 大领导一行在厂领导簇拥下,深入车间视察。 韦东毅跟在队伍末尾,看到庞大的轧机轰鸣运转,通红的钢坯被一次次轧製成型,变为各种规格的农具坯料、灌溉水管、板车配件。 空气中瀰漫著钢铁灼热的气息和机油味。 厂领导如数家珍地介绍著產品如何支援农业建设,如何响应“以农业为基础”的號召。 大领导听得认真,不时点头,询问技术细节和產能情况。 韦东毅清晰感受到,在这个国民经济调整时期,轧钢厂作为重要的生產资料供应单位,其地位举足轻重。 视察完轧钢厂各车间的生產,也差不多到饭点了。 接待的午宴设在食堂小包间。 食堂主任李延风和精神高度紧张的傻柱使出了浑身解数。 桌上没有山珍海味,但已是这个时代能拿出的最高诚意: 红烧鲤鱼、小鸡燉蘑菇、葱烧木耳(替代海参)、梅菜扣肉、炒鸡蛋、时令青菜,外加一盆热气腾腾的酸辣汤。 酒是特意准备的“汾酒”。 韦东毅被安排在末座,正对门口,是个便於服务却又不起眼的位置。 他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存在感。 大领导气场强大,言谈举止间自有威严。 宴席气氛庄重而和谐,大领导对轧钢厂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对工人们的奉献精神表示讚许。 他饮酒极为克制,多是沾唇即止,这让原本准备“大展身手”的韦东毅几乎无用武之地。 李怀德几次眼神示意,韦东毅都微微摇头,示意领导无意拼酒。 然而,酒过三巡,韦东毅逐渐察觉到一丝异样。 那位端坐主位的大领导,在与马书记、杨厂长交谈的间隙,目光似乎总会若有若无地、极其短暂地扫过他所坐的角落。 那眼神並非审视,更像是一种…带著些许探究和回忆意味的打量,速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第一次注意到时,韦东毅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在脑中飞速復盘自己刚才的举止是否有不得体之处——倒酒及时?姿態恭敬?回话稳妥?似乎並无错漏。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想或许是领导无意识的视线游移。 但紧接著,第二次、第三次……那目光又悄然掠过。 虽然每次都是一触即收,转瞬即逝,大领导的表情也毫无变化,依旧从容地与旁人交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在座的都是人精,即便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主宾对话上,这般细微的举动,未必没人察觉。 只是谁也不会点破,或许只当是大领导对厂里这个年轻的陪酒干事有一丝好奇罢了。 可这却苦了韦东毅。 他本就全神贯注力求不出错,这下更是如同背上扎了根刺,浑身不自在。 每一次那看似无意瞥来的目光,都让他內心警铃微作,神经绷得更紧。 他忍不住暗自嘀咕:怎么回事?一直看我干嘛?我脸上又没开?难道是我刚才进门时礼数不周?还是倒酒的姿势不对?或者…… 他甚至下意识地怀疑,是不是自己利用超市空间偷偷处理酒水的“作弊”行为,被这位目光如炬的大领导看出了什么端倪? 这个念头让他后脊樑差点冒出冷汗。 他只能更加眼观鼻鼻观心,姿態放得愈发恭敬谨慎,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这顿宴席吃得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种无声的、持续的微妙压力弄得有些心神不寧之时,宴席已近尾声。 韦东毅刚暗自鬆了口气,以为这场考验即將画上句號! 而就在眾人以为接待即將圆满结束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大领导忽然端起酒杯,离席起身,在满场惊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到了韦东毅面前。 原来,之前那些看似不经意的打量,並不是无意义的举动。 剎那间,包间內鸦雀无声,所有动作都凝固了。 李怀德的笑容僵在脸上,马书记和杨厂长交换著惊疑不定的眼神。 “这位小同志,看著面善,贵姓啊?”大领导笑容和煦,语气温和,带著一种莫名的关切。 韦东毅心臟狂跳,但本能地迅速起身,双手捧杯,微微欠身,態度不卑不亢:“报告领导,我叫韦东毅,是厂採购三科的干事。” “韦……东毅……”大领导喃喃重复,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变得锐利而深邃,他仔细端详著韦东毅的眉眼鼻樑。 半晌,大领导忽然重重一拍韦东毅的胳膊,声音因激动而略显颤抖:“像!太像了!那就没错了!小韦同志,可否冒昧问一句,令尊名讳是……?” 韦东毅虽然被问的有点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强压著翻腾的情绪,清晰答道:“家父韦光正。遗憾……二十年前就已牺牲在太行山抗日战场了。” “光正!果然是光正兄弟的儿子!”大领导猛地抓住韦东毅的手,眼眶瞬间就红了,情绪明显激动起来: “孩子!你可能不知道我跟你爸的交情! 当年在太行山反扫荡,我身负重伤,是你父亲不顾生死,把我从鬼子包围圈里硬背出来的!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 全场震惊!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革命情谊的认亲场面惊得目瞪口呆。 李怀德张大了嘴,马书记眼中闪过极度震惊与重新审视的光芒。 韦东毅亦是头皮发麻,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著震惊、恍然、自豪与酸涩的复杂情绪。 那个只在母亲的呢喃、奶奶哽咽的回忆和一大妈零星话语中存在的英雄父亲形象,骤然变得无比清晰、高大。 他以这样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在儿子人生的重要节点前夕,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留下了一份沉甸甸、光灿灿的“遗產”! 反应过来的厂领导们立刻行动,迅速在大领导左手边空出一个位置。 韦东毅被几乎是“请”到了上座,就坐在大领导身旁。 接下来的气氛彻底变了,从公式化的接待变成了充满人情味的敘旧与关怀。 大领导心情极佳,话多了,酒也破例多喝了几杯。 他细细询问韦东毅的工作、生活、学习经歷。 韦东毅恭敬而坦诚地回答:刚从首都经济管理学校毕业,学物资管理,现在採购三科工作,和奶奶住在同一个四合院,自己成了家,刚领证,下周日办喜宴。 听到韦东毅即將办喜宴,大领导更是感慨欣慰,用力拍著他的肩膀: “好!好!光正兄弟在天有灵,看到你成家立业,也该放心了! 可惜伯伯下周有重要工作,无法亲至祝贺,但我一定派人將祝福送到!” …… 午宴过后,稍事休息,考察团继续下午的行程,视察轧钢厂的技术科室和成品仓库。 令人瞩目的是,韦东毅不再像上午那样跟在队伍末尾,而是被大领导自然而然地招呼到了身边,几乎是並肩而行。 在整个视察过程中,大领导不时会侧头与韦东毅低语几句。 有时是询问某个设备的用途(看似在考校韦东毅,实则在给他说话的机会)。 有时是点评一下看到的產品质量,甚至偶尔还会发出一阵轻鬆的笑声,態度之亲切,与上午那种保持距离的威严判若两人。 韦东毅虽然內心依旧谨慎,但应对得愈发从容,他专业的知识和得体的谈吐,显然也让大领导颇为满意。 两人之间那种融洽甚至略带熟稔的氛围,与周围其他略显拘谨的陪同人员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一反常景象,自然落入了所有陪同人员的眼中。 厂领导们心照不宣,態度对韦东毅更加客气了几分。 而负责全程跟拍记录的宣传科干事赵栋樑,则是最为诧异的一个。 他端著那台珍贵的海鸥牌相机,寻找最佳拍摄角度,镜头一次次掠过领导们,也一次次捕捉到大领导与韦东毅亲切交谈的画面。 赵栋樑心里直犯嘀咕:这韦东毅什么来头?中午陪了一场酒,下午就跟大领导並肩同行、谈笑风生了?这转变也太快了吧! 他敏锐地意识到,这绝非普通的领导赏识下属,里面肯定有故事。 赵栋樑的午饭是在食堂大堂吃的,像他这种级別也没资格参加中午的接待宴,不然绝对不会在这瞎猜。 趁著考察间隙换胶捲的功夫,赵栋樑蹭到同样在一旁短暂休息的李怀德副厂长身边。 他压低声音,带著几分討好和探究的语气问道:“李厂长,您看这……小韦干事可以啊,跟大领导这就聊上了?他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身份啊?” 他想打听点內幕消息,这绝对是厂里未来的重磅谈资。 没想到,李怀德闻言,脸色猛地一沉,极其严厉地瞪了赵栋樑一眼,声音压得极低却带著不容置疑的警告: “赵栋樑!干好你自己的工作!该拍的拍,不该问的別问!不该猜的別瞎猜!管好你的嘴,不然出了岔子,我第一个找你!” 李怀德这讳莫如深、甚至有些紧张的態度,仿佛触碰了什么禁忌话题,不仅没打消赵栋樑的疑虑,反而像一桶油浇在他好奇的火苗上。 他立刻缩了缩脖子,连声道:“是是是,李厂长,我多嘴了,我这就去干活!” 但心里那份猜测却更加坚定和汹涌了:连李厂长都这么忌讳?看来这韦东毅的背景绝对不简单!肯定不是普通採购科干事那么简单!说不定是那种不能明说的特殊身份……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赵栋樑再看韦东毅时,眼神里就充满了敬畏和探究。 他打定主意,以后对这位韦干事,必须客客气气,说不定哪天就能沾上光,至少绝不能得罪。 他小心翼翼地將相机镜头再次对准那对引人瞩目的身影,心里的小本本已经默默记下了这厂里人际关係中即將发生的微妙变化。 …… 考察结束后,临別前,大领导特意將韦东毅叫到一边,不仅留下了私人联繫方式(一个写著號码和代称的纸条),还郑重言明得空一定会去四合院探望老太太。 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对送行的轧钢厂领导们郑重说道:“东毅这孩子,是烈士遗孤,根正苗红,年轻有为,又是专业人才,你们要好好培养啊!” 这句话,重若千钧,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位厂领导的耳中。 送走考察团,韦东毅站在厂门口,夕阳將他身影拉长。 他捏著口袋里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纸条,感觉像经歷了一场梦幻般的奇遇。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许多事情都將变得不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但是心中也出现了一丝隱忧。 起风后,会改变很多事情! 今天发生的事情,短期內对他很有好处,但放长远来说,就不一样了! 老话说的好,福祸相依,莫过如是吧! 第48章 流言四起!眾禽心塞! 看著考察车队扬起的尘埃缓缓落定。 韦东毅佇立在厂门口,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鬆弛,隨即又被更复杂的思绪缠绕。 那轻飘飘的纸条仿佛一块烙铁,烫在口袋內衬,也烫在他的心头。 大领导的出现,就像一个“青云梯”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 “登,还是不登?” 这问题在他脑中盘旋,却迅速被现实碾碎。 这並非一道选择题,命运的齿轮已被父辈的荣光与机遇强行叩响,他已被推至梯前,身不由己。 不登?周遭无数双手会推著他,裹挟著他向上。 登?正如他所忧,风起之时,高处不胜寒,摔落之痛恐非常人所能承受。 “这是一难,而非两难。” 韦东毅深吸一口厂区混杂著钢铁与煤烟的气息,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 “既然別无选择,那就只能登上这『青云梯』,而且要主动地登,稳稳地登!绝不能等到风起时束手待毙。” 他身为穿越者,身负超市空间这等逆天金手指,若还只求一时安寢、明哲保身,岂非辜负了这造化? 他不仅要登,还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在这时代洪流中为自己、为家人、或许……还能为更多值得的人,撑起一把足够坚固的伞。 心念一定,那股沉重的压抑感竟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直面挑战的冷静与筹谋。 眼下,首先要应对的,是这“青云梯”投下后的第一波涟漪。 果然,他刚一转身,便对上了数道含义各异的目光。 厂党委书记马书记率先走了过来,脸上带著前所未有的温和与欣赏。 他用力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语气沉稳却难掩重视: “小韦啊,没想到你竟是革命功臣的后代!好,真好! 继承了先烈的遗志,在岗位上踏实肯干,是棵好苗子! 以后工作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向组织反映。” 杨厂长也含笑点头,態度明显比以往更亲切了几分: “东毅同志確实不错,专业能力扎实,今天陪同时的表现也很得体。 大领导的嘱託,我们厂里一定会认真落实。好好干,前途无量啊。” 他的话语中多了几分技术干部特有的务实与惜才之意。 而李怀德李副厂长则表现得最为热络。 他几乎是揽著韦东毅的肩膀走到一边,脸上堆满了笑容,声音压低却充满力量: “东毅!好小子!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这么大的背景,平时一点口风都不漏?够沉得住气! 好!我就欣赏你这样的年轻人! 放心,以后在厂里,有我老李在,绝对亏待不了你! 採购科那边……嗯,我看是有点屈才了,回头咱们再仔细研究一下! 必须好好研究一下!” 他的话语间充满了投资未来的精明与迫不及待的拉拢。 顶头上司董华文站在稍远的地方,没有立刻上前。 待几位厂领导依次表达完“关怀”离去后,他才慢慢走过来。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以往的欣赏和上级的威严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嘆、审视,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平视。 “东毅,”董华文开口,语气不再是纯粹的上下级,更像是一种同辈或朋友间的感慨,“我真是……没想到。你这可是潜龙出渊啊。” 他摇了摇头,似苦笑又似欣慰,“採购三科这小庙,看来是留不住你这尊大佛了。也好,是蛟龙终归要入海。在那之前,科里的事你放心,有我在。” 韦东毅將各位领导的態度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脸上依旧保持著谦逊、恭敬甚至略带惶恐的表情,应对得滴水不漏: “马书记、杨厂长、李厂长,您几位言重了。 我就是个普通工人子弟,侥倖得了父辈余荫,实在惭愧。 以后一定更加努力工-作,不辜负组织和大领导的期望,也不辜负各位领导的培养。” “科长,您可千万別这么说。 在採购三科一天,我就还是您的兵。 该干什么干什么,一切听您安排。” 他心中如明镜般透亮。 这份突如其来的“殊荣”,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更是试金石。 厂里这几位的態度转变,在他意料之中。 而他更清楚,董科长看得明白,他在採购三科的日子,確实进入了倒计时。 那张纸条,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电话號码,更是一条超越了厂內所有层级、足以让任何人敬畏三分的沟通渠道。 它的存在,本身就重新定义了韦东毅在厂里的一切。 韦东毅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对董华文道:“科长,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科里整理一下今天的接待记录。” “去吧。”董华文点点头,目光依旧复杂地看著韦东毅挺直背影消失在厂区林荫道尽头。 他知道,从今天起,韦东毅在红星轧钢厂的角色,已经彻底改变了。 而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韦东毅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夕阳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的步伐沉稳,內心却已开始飞速盘算下一步的计划。 主动登梯的第一步,就是要在这股风真正刮起来之前,儘可能地积攒力量,布下棋子。 而这一切,都要从利用好眼前的一切开始,包括这位突然出现的“大领导伯伯”。 …… 下班铃声一响,易中海几乎是小跑著衝出了车间,连工装都没顾得上换,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在散去的人流中急切地搜寻。 终於,在通往办公楼的主干道上,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东毅!”易中海喊了一声,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韦东毅的胳膊,力道之大,显露出他內心的不平静。 韦东毅刚和几位科长级別的干部客套完,一回头就看到易中海写满焦虑和疑问的脸。 他瞬间就明白了老易同志这一下午是怎么熬过来的:远远看见儿子陪同大领导那“不合常理”的一幕,却无从问起,心里怕是已经翻江倒海,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好的坏的,恐怕都琢磨了个遍。 在这位大领导面前,厂领导都靠边站,反倒是韦东毅这个小年轻站在了c位! 老易同志心里能不多想才怪呢! “爸,您慢点。” 韦东毅扶了一下易中海的胳膊,语气平静,“正好,我也准备找您呢。咱们边走边说?” 易中海见韦东毅神色如常,甚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稳,心里的石头落下一半,但那股子好奇和担忧却更盛了。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东毅,下午……下午那是怎么回事?我远远瞧著,怎么……怎么是那位大领导……他跟你……” 他词汇匱乏,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並肩而行”的震撼。 韦东毅瞭然地点点头,推著自行车,和易中海並肩朝著厂外走去。 他没等易中海绞尽脑汁地盘问,便主动开口,声音平稳却清晰地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爸,您別猜了。中午接待宴上,那位大领导认出了我。他和我父亲韦光正,是二十多年前在太行山打鬼子时的老战友。我父亲……当年在一次反扫荡战斗中,从鬼子包围圈里把他背了出来,救了他一命。”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却如同惊雷,炸得易中海目瞪口呆,脚步猛地顿在原地,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嘴巴微张,半天没合上。 “什……什么?光正兄弟……他……他是大领导的救命恩人?!” 易中海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有些变调嘶哑。 这个真相远远超出了他所有的猜测。 他只知道自己这位发小是个是在太行山打鬼子时牺牲的,却万万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段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沉甸甸的革命情谊! 巨大的震惊过后,如同潮水般涌上的,是难以言喻的、几乎要將胸腔撑裂的狂喜! 易中海的脸庞因激动而瞬间涨红,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猛地抓住韦东毅的手臂,声音也跟著发颤:“好!好!好啊!光正兄弟……英灵在天有知!他留下的这福荫……东毅!这是天大的好事!天大的机缘啊!” 他活了大半辈子,太清楚这份“救命之恩”所蕴含的能量了。 尤其是在这位地位显赫的大领导那里,这份羈绊重於千钧! 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的乾儿子韦东毅,从此在厂里、甚至更广阔的天地里,有了一座无人敢轻易撼动的巨大靠山! 前途岂止是坦途? 简直是一片光明,不可限量! “快!快走!” 易中海脸上的皱纹都因为狂喜而舒展开,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著韦东毅的后背,声音因激动而格外洪亮: “咱们快点回家!立刻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你奶奶、告诉你妈、还有秀芝!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比办十场喜宴还值得庆贺!”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推著韦东毅的自行车就要往家赶,那架势仿佛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四合院。 韦东毅看著易中海欣喜若狂、与有荣焉的模样,心中也是暖流涌动。 他理解易中海的激动,这份喜悦来自於最朴素的望子成龙以及对家人未来的安心。 他笑了笑,扶稳自行车:“爸,您別急,慢点走,当心脚下。这事是好事,但也得稳著点。” “稳!对,要稳!”易中海闻言,努力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復过於激盪的心情,但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抑制不住,脚步依旧比平时快了不知多少。 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反覆念叨:“太好了……真是没想到……光正兄弟……你看到了吗?在你的福荫下,你儿子有出息了……” 夕阳的余暉將父子二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洒在前方的路上,仿佛也镀上了一层金光。 易中海只觉得这条走了无数遍的回家路,从未像今天这样宽敞明亮,充满希望。 …… 就在易中海怀著巨大的喜悦,几乎是推著韦东毅往家赶的同时。 红星轧钢厂下班的洪流中,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正在悄然蔓延、发酵。 中午接待宴上发生的“认亲”一幕,其真相被严格限制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內。 副厂长以下连桌沿都碰不到,李怀德又下了严厉的闭口令,使得知晓內情者寥寥无几,且事关那位大领导,没人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个个讳莫如深,不敢多言半句。 然而,越是神秘,越是能激发人们的好奇与想像。 下午考察时,无数双眼睛都看到了那位气场强大的大领导,竟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干事韦东毅並肩而行、相谈甚欢,而几位厂领导反而陪在稍后的位置。 这极其反常的一幕,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下班铃声响起后,激起了汹涌的涟漪。 “哎,听说了吗?採购科那个韦东毅,什么来头啊?那么大领导都跟他有说有笑的?” “不认识啊,看著挺年轻,厂领导都靠后站,他倒凑前面去了,真邪门!” “我知道他,採购三科的干事,平时挺低调一人,没想到背景这么硬?” “何止是硬?我看是深不可测!你没看杨厂长、李厂长对他那客气劲儿?” 各种猜测和谣言如同插上了翅膀,在下班的人流中飞速传播、变形。 不认识韦东毅的,都在拼命打听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认识韦东毅的,则更是惊掉了下巴,纷纷感嘆自己看走了眼。 於是,各种离奇夸张的版本开始涌现: “听说他是大领导家的亲戚,子侄辈的!” “什么呀,我听说是某位大人物的家里人,下来歷练的!” “你们消息都过时了!最靠谱的说法是,他是这位大领导的私生子!没看长得都有点连相吗?不然凭什么这么照顾?” “私生子?!真的假的?这可太劲爆了!” 谣言越传越离谱,仿佛不赋予韦东毅一个惊天动地的身世,就无法解释下午那震撼的一幕。 在这股暗流中,有几个人格外难受。 许大茂这两天特意没下乡,就等著在厂里找机会接近大领导,展现他放映员的“才华”和“贴心”,结果根本没他什么事。 当他得知韦东毅居然上了接待宴的饭桌,眼珠子都快嫉妒红了——那本该是他的位置! 紧接著,下午他又亲眼看到韦东毅陪在大领导身边,那副“相谈甚欢”的样子,更是把他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妈的!肯定是马屁拍得出神入化,把领导忽悠瘸了!小人!马屁精!” 许大茂恶毒地揣测著,完全无法接受韦东毅取代了他“厂领导第一陪酒员”的地位。 听到“私生子”的谣言时,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差点笑岔了气:“放他娘的罗圈屁!他是我们院聋老太太的亲孙子,认识他爹的老辈人一看就知道,而且他爹早牺牲了,哪来的什么私生子?这帮人真能编!” 但他心里也跟猫抓一样好奇,实在按捺不住,便舔著脸去问同科室的赵栋樑,指望著这位负责拍照的能有点內幕。 赵栋樑自己还一头雾水,之前凑上去问李怀德还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正憋著一肚子鬱闷。 见许大茂这个惯会溜须拍马的也来打听,顿时找到了宣泄口和优越感。 他立刻板起脸,学著李怀德的口气和神態,义正词严地训斥道: “许大茂!瞎打听什么?领导的事情也是你能胡乱猜测的? 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管好你的嘴,不该问的別问!” 享受完训斥比自己更討人厌的同事的快感后。 赵栋樑又故作神秘地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把自己那套结合了小道消息和疯狂脑补的猜想说了出来,说得有鼻子有眼: “我估摸著啊……东毅同志这背景,水深得很! 恐怕是某位不能直说名號的大人物的……那个!你懂的! 大领导这次过来,明著是考察,暗地里就是受人所託,专门来『安排』一下的!不然能这么关照?” 许大茂听著这比“私生子”还离谱的猜想,看著赵栋樑那副“我掌握了核心机密”的蠢样,差点没忍住一口盐汽水喷死对方。 他心里大骂:“蠢货!编故事都编不圆!” 同样听到这些风言风语的还有刚从一车间出来的秦淮茹。 对於“私生子”、“某大佬后人”这种离奇说法,她和许大茂一样,一个字都不信。 她住中院,多少知道点韦家底细。 但“韦东毅攀上高枝,走了大运,得了天大机缘”这个核心信息,却像一块冰冷沉重的石头,狠狠砸进了她的心湖,让她泛起无尽的酸涩和无力。 她走在下班的人流里,只觉得脚步格外沉重。 为什么?凭什么好事全都让他韦东毅占尽了? 下乡採购能莫名其妙拉回野猪,得了那么多肉改善生活。 上班路上能白捡一个漂亮贤惠的媳妇。 现在连陪酒都能陪出个通天的大靠山? 自己每天在车间累死累活,精打细算,討好这个巴结那个,却依然过得紧巴巴,看不到半点希望。 这世道,怎么就这么不公? 对比自己暗无天日、苦苦挣扎的日子,这种落差让她心里像压了块巨石,喘不过气。 然而,若论心塞和崩溃,此刻的刘海中如果说第二,恐怕没人敢认第一。 这位“资深官迷”二大爷,下午可是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韦东毅与大领导谈笑风生的那一幕。 那场景,对他的衝击不亚於十级地震!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和毕生追求都在那一刻崩塌了。 他失魂落魄,脸色灰白,眼神涣散,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咆哮: “凭什么?!为什么啊?!!” “他韦东毅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刚进厂的小干事,毛都没长齐!除了有个干部身份,他有什么?啊?他有什么管理能力?他懂怎么领导群眾吗?” “我刘海中!七级锻工!技术过硬!一心进部!管理能力突出(自认为)!四合院在我的管理下,年年都是『先进四合院』!” “我勤勤恳恳,时时刻刻想著为领导分忧!我熬了多少年?等了多久?” “为什么从来没有一个领导正眼瞧过我?为什么从来没有一个机会落在我头上?!” “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苍天无眼啊!!” 刘海中沮丧到了极点,如同斗败的公鸡。 一路上工友们的议论声,在他听来都像是无情的嘲讽。 他想不通,自己梦寐以求甚至不敢想像的机会,怎么就那么轻易地、以一种近乎荒谬的方式,砸在了那个他平时都没太放在眼里的韦东毅头上? 嫉妒、不甘、委屈、愤怒……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翻腾,几乎要將他吞噬。 他感觉自己的“仕途”梦想,还没开始,就被韦东毅脚下那架突如其来的“青云梯”给彻底碾碎了。 …… 夕阳的余暉將易中海和韦东毅父子二人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在轧钢厂通往南锣鼓巷的街道上。 易中海几乎是一路小跑著,不时回头催促著推著自行车的韦东毅,脸上的皱纹都因持续不断的狂喜而舒展开,仿佛年轻了十岁。 他脚下的步子迈得又急又轻快,与来时那心事重重、一步一掂量的模样判若两人。 “东毅,快点,再快点!”易中海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老太太、你妈,还有秀芝,听了这消息还不知道要高兴成啥样呢!这可是光正兄弟在天之灵保佑啊!” 韦东毅看著易中海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心里既温暖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紧蹬了两下自行车跟上:“爸,您慢点儿,看道儿,別摔著。这事又跑不了,早晚到家再说。” “慢不了慢不了!我心里这团火啊,烧得旺著呢!” 易中海摆手,脚步丝毫未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比咱家办喜宴还大的喜事!我得赶紧让家里人都知道,咱们老韦家、老易家,以后有了大指望了!” 然而,与他们这急切想分享喜悦的心情不同,越靠近四合院,周遭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微妙。 胡同口、院门外,三三两两下班回来的邻居们並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家。 而是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著什么,眼神时不时瞟向正推车进来的韦东毅和易中海。 那目光里充满了探究、好奇,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看到他们过来,交谈声会瞬间低下去,或者乾脆停下,换上一种略显尷尬和刻意的招呼。 “老易回来了?” “东毅也下班了?” 语气平常,但那闪烁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神態,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易中海:厂里的那些风声,已经比他俩的自行车軲轆更先滚进了这座四合院。 易中海是院里的老住户,人情世故练达,哪能看不出这异常? 他心里立刻跟明镜似的:肯定是厂里那点事传出来了!而且肯定传歪了! 他不由得瞥了一眼身旁神色自若的韦东毅,心中那份想要宣告真相的衝动更加强烈了! 他得赶紧把正根儿说出来,可不能任由那些瞎话埋汰了光正兄弟的一世英名和东毅的前程! 就在这时,迎面撞上了正从前院与三大爷嘀嘀咕咕说著什么的许大茂。 许大茂一手扶住自行车的车把,车把上掛著放映机箱子,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 他显然也听到了风声,看到韦东毅,立刻把准备向阎埠贵吐槽的话吞了回去。 但那双眼睛里瞬间喷出嫉妒和不甘的火焰。 不过碍於易中海在场,他不敢造次。 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怨气的冷哼,阴阳怪气地拖长了调子: “哟——这不是咱们厂里的『大红人』韦干事吗?怎么,陪著大领导视察厂区,真是辛苦了哈!” 那“大红人”三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充满了嘲讽意味。 阎埠贵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好置评,只是推了推眼镜框,目光在韦东毅脸上转了两个圈。 易中海脸色一沉,刚想开口呵斥,韦东毅却轻轻拉了他一下,抢先一步,脸上掛著淡然甚至有些无辜的笑容,回应道: “大茂哥说笑了,领导视察,我就是个跟在后面学习的,哪谈得上辛苦。倒是你,没下乡放电影?也挺閒啊。” 这话不软不硬,却噎得许大茂一口气没上来,脸憋得更红了。 他狠狠瞪了韦东毅一眼,终究没敢再说什么,悻悻地推著车走了,心里恐怕早已骂翻了天。 易中海看著许大茂吃瘪的背影,心里一阵痛快,更觉得扬眉吐气。 他不再耽搁,拉著韦东毅快步穿过垂门,径直朝著自家屋子走去。 “老太太!东毅他妈!秀芝!快出来!有天大的好事!”还没进门,易中海那洪亮而激动的声音就传进了屋里。 堂屋內,一大妈正在灶边忙著晚饭,李秀芝在一旁打著下手,聋老太太则坐在炕上,眯著眼睛听著收音机。 听到易中海这异乎寻常的喊声,老中少三个女人都惊讶地抬起头。 “怎么了这是?捡著金元宝了?”一大妈擦著手从厨房出来,疑惑地看著满脸放光、气喘吁吁的易中海,以及后面跟著的、面带微笑的韦东毅。 李秀芝也放下手里的菜,关切地看向丈夫,眼神里带著询问。 聋老太太平时喜欢装聋,但其实耳朵灵著呢。 她也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关掉了收音机,问道:“中海啊,出啥事了?看把你急的。” 易中海先是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对著壶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凉茶,这才喘匀了气。 他环视三个女人,最后目光落在韦东毅身上,声音因激动而再次颤抖起来,对家人宣布: “金元宝?比金元宝还金贵!是天大的喜事!咱们东毅!今天可是见了真佛了!” “啥真佛啊?厂里又来什么大领导了吗?然后让咱家东毅去陪酒,是不是啊?这有啥好高兴的?!”一大妈觉得易中海太小题大做了。 韦东毅去陪酒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有时候一个礼拜要去好几次呢,啥领导没见过? 易中海连忙解释:“这次来的领导可不是一般的大领导!大到天上去的那种!东毅也不是单单只陪酒那么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在家人愈发好奇和紧张的目光中,將韦东毅告诉他的那个消息,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了出来: “今儿中午厂里接待那位大领导,人家在饭桌上认出了咱们东毅! 你们猜怎么著?那位大领导,跟东毅他亲爹,光正兄弟!是二十多年前在太行山一块打鬼子、一个战壕里滚过来的老战友! 光正兄弟当年在一次反扫荡里,从鬼子包围圈里,把受了重伤的大领导给硬背了出来!是救了命的交情!” 话音落下,屋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一大妈手里的抹布“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李秀芝捂住了嘴,眼睛睁得大大的。 连聋老太太那浑浊的眼睛也猛地睁大,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你……你说啥?”一大妈的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光正……救过那位大到天上去的领导的命?” “千真万確!”易中海用力一拍大腿,眼眶也跟著红了: “大领导亲口说的!拉著东毅的手,激动得眼圈都红了!说没有光正兄弟,就没有他的今天!这是过命的交情!咱们东毅,是革命功臣的后代!领导说了,以后要好好关照东毅,电话都留了!”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一大妈猛地喊了一嗓子,声音里全是喜悦、激动和骄傲! 她一把抓住身旁李秀芝的胳膊:“秀芝!你听见没?有大领导照拂,东毅以后前途无量啊……” 李秀芝虽然不知道大到天上去的领导到底有多大,但她看向韦东毅,眼神里充满了震撼、自豪和无尽的爱意。 聋老太太挣扎著要从炕上下来,声音哽咽著:“光正,我的好儿子!娘就知道……娘就知道你是好样的!你给娘爭气了,给你儿子留下大福气了!” 老人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顺著脸上的皱纹肆意流淌。 韦东毅连忙上前扶住奶奶,温声安慰:“奶奶,您別激动,慢点儿。” 一时间,易家堂屋里,充满了女人们喜极而泣的声音和易中海亢奋的解说。 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像一道强烈而温暖的光,瞬间照亮了这个小家庭。 易中海看著痛哭流涕的老太太,看著激动不已的妻子,看著欣慰骄傲的儿媳,心里那份满足感和自豪感达到了顶点。 他挺直了腰板,声音无比坚定: “都別哭了!这是大喜事!该高兴!这说明什么?说明好人有好报!说明咱们家根正苗红!说明东毅以后的前途,有了大指望了!咱们老易家、老韦家,往后在这院里、在这四九城,腰杆子都能挺得更直!”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仿佛不仅仅是在告诉家人,更是在向整个四合院宣告。 果然,易家屋里这不同寻常的动静,早已引起了院里其他住户的注意。 刚刚下班回来的傻柱,拎著饭盒路过中院,听到易家传来的哭声和易中海高亢的话语声,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挠了挠头,一脸纳闷:“这一大爷家是怎么了?又哭又笑的?厂里的流言蜚语不会是真的吧?韦东毅別人家的私生子?” 而对门贾家,窗户帘子被悄悄掀开一角。 贾张氏那双三角眼恶毒地盯著易家方向,嘴里不乾不净地低声咒骂: “嚎什么丧!肯定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瞧易中海那老绝户得意的样儿!呸!” 秦淮茹则在屋里默默收拾著东西,听著中院传来的隱约动静,心里那酸涩的滋味更加浓郁,她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家冷清的灶台,又低下头去。 后院,刘海中端著茶杯站在自家门口,竖著耳朵试图听清中院的动静,脸色依旧难看,心里还在为下午的事情堵得慌。 二大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老刘,你听清老易家说什么了吗?什么大领导……救命……” 刘海中烦躁地一摆手:“听什么听!有什么好听的!肯定是瞎吹!” 可他心里却像猫抓一样好奇和不安。 许大茂回到家,把放映箱往墙角一扔,对著娄晓娥就没好气: “妈的!瞧见没!韦东毅那小子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巴结上大领导了!你看易中海那家得意的!都快上天了!” 娄晓娥正在整理衣服,闻言只是淡淡嘆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易家屋內,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復后,一大妈抹著眼泪,连忙道:“好事!天大的好事!今晚必须加菜!庆祝庆祝!” 聋老太太也连连点头:“对!加菜!把我藏的那点腊肉拿出来炒了!” 李秀芝破涕为笑:“哎!我这就去做!” 易中海却摆摆手,神色恢復了往日的沉稳,但眼里的光彩却藏不住: “先不急著吃饭。东毅,你详细说说,领导还说什么了?怎么安排的?咱们得心里有数。” 韦东毅扶著奶奶坐好,这才在家人围坐中,將中午的事情更详细地说了一遍,包括领导留下的联繫方式以及那句“要好好培养”的嘱託,但他也强调了要低调、稳当。 一家人听得聚精会神,时而激动,时而感慨,时而又因韦东毅的叮嘱而冷静下来。 但无论如何,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希望,已经充盈了这个小小的家。 窗外,天色渐渐暗透,四合院里各家各户都亮起了昏黄的灯光,饭菜的香气开始瀰漫。 但这一天,註定有许多人家的晚饭餐桌,会因为易家的好事而食不知味、议论纷纷。 而易家堂屋內,却是一片温暖明亮。 虽然饭菜尚未完全上桌,但那份由父辈荣光延续而来的喜悦与希望,已然成为最丰盛的晚宴。 易中海看著围坐在一起的家人,看著韦东毅坚毅沉稳的面庞,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他知道,从今天起,很多事情都將不一样了。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守住这份荣耀,稳稳地走下去。 但……真的稳得住吗? 第49章 登上「青云梯」的第一个台阶! 四九城的初秋。晨光熹微,凉意渐浓。 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四合院还沉浸在黎明前的静謐与昏暗之中。 贾家的门轴发出一声刻意压抑却依旧刺耳的“吱呀”声,秦淮茹丰腴的身影闪了出来。 她脸上带著一夜辗转反侧留下的疲惫,眼窝深陷,但眼神里却透著一股被逼到绝境后的决绝。 她退回半步,对著屋內炕上那团模糊的黑影低声快速道: “妈,我跟车间主任请了半天假,现在得赶早班车回秦家村一趟。” 炕上的贾张氏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破锣嗓子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又死回去?扫把星!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有閒钱让你往那穷坑里跑?是又惦记著刮扯点啥回去贴补你那群穷亲戚?” 字字句句,像冰冷的锥子,扎在秦淮茹早已麻木的心上。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翻涌的屈辱和怨气,声音更低了,却透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 “不是送东西,是去接京茹。傻柱这些天催命似的问,总得给他个实实在在的交代。把人接来,让他过个眼癮,也显得咱们没糊弄他。” 一听到是去接那个乡下丫头来拴住傻柱,贾张氏的口气立刻缓和了不少,但刻薄依旧: “哼,算你还有点用处!赶紧滚!记得晌午前死回来,耽误了做饭,看我不揭了你的皮!跟那赔钱货说清楚了,来了就得给我往死里干活,別想著当娇客!” “知道了。”秦淮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猛地带上门,將婆婆那令人作呕的诅咒隔绝在內。 她挺直脊背,快步穿过死寂的院落,微凉的晨风颳在脸上,明明十分清爽,却加重了她心底那片荒芜的寒意。 她內心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把堂妹秦京茹接来。 但傻柱这棵虽然不算茂盛但眼下唯一的“摇钱树”,她好不容易才攥在手心里,岂容他人覬覦? 哪怕是自己的堂妹,也是潜在的威胁。 但昨天易家的事,像一道惊雷,狠狠劈醒了她。 韦东毅竟攀上了她无法想像的高枝,这意味著易家和韦东毅的联盟將更加稳固、更加强大,也更加不可能再对贾家施以援手。 她失去了最重要、也最体面的外援,剩下的,就只有傻柱这最后一个稳定的“血包”了。 强烈的危机感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必须採取行动,进一步抓牢傻柱! 而把曾经口头许诺过的秦京茹接来,就是最具象、最能显示她“诚意”的方式。 但她真正的目的,绝非促成这段姻缘。 她太了解傻柱那点男人心思和秦京茹那浅薄的虚荣了,她自信只要稍加“引导”和“点拨”,就能让这两人根本成不了。 她要的,是让傻柱看到她的“付出”和“努力”,让他心存感激,让他觉得希望近在眼前,从而更加心甘情愿、死心塌地、源源不断地为贾家输血。 接秦京茹来,不过是给傻柱画一个更逼真、更诱人的大饼,让他这个“血袋子”能更安心、更持久地悬在贾家这个“病人”上方罢了。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算计的控制与利用。 她缩著脖子,匯入清早赶班车的人群,身影很快消失在胡同口瀰漫的晨雾里。 …… 上午八点五十,红星轧钢厂。 韦东毅推著自行车走进厂门,保卫科的王大锤老远就满脸堆笑地打招呼:“韦干事,早啊!” 笑容里带著前所未有的热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討好。 走进採购三科办公室,气氛同样微妙。 同事们依旧像往常一样打著招呼: “东毅来了?” “早,韦干事。” 表面热情依旧,但那笑容底下,眼神却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好奇、探究、敬畏、甚至是一丝小心翼翼的恭维,取代了往日纯粹的同事之交。 韦东毅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层无形的、名为“背景”和“权势”的薄纱,悄然隔在了他与眾人之间。 当科长董华文端著茶杯进来时,这种微妙达到了顶点。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开始布置工作,而是先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韦东毅身上。 他脸上露出一种混合著客气、欣赏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的笑容,语气格外和煦: “东毅,来了啊。一会儿九点半后勤部有个物资协调会,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参加。” 这种明显的区別对待,仿佛一个无声的宣告。 让办公室里其他人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彼此交换著“果然如此”的眼神。 后勤部的会议室里,这种氛围更加明显。 当李怀德副厂长看到董华文和韦东毅进来时,立刻笑著招手:“东毅同志,来来来,这边坐。” 他指著自己身边一个原本不属於採购科干事的位置。 那是一个靠近会议桌中心、非常醒目的位置。 韦东毅在一眾后勤、仓库、运输等部门头头们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坦然自若地坐下。 没有人提出异议,仿佛他坐在那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会议过程中,李怀德甚至几次打断发言,特意询问: “东毅同志,你们採购科对这批物资的周转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从你们计划外採购的角度看看,有没有什么补充?” 这种超规格的重视,让在场的所有中层干部都进一步確认了心中的猜测——这位年轻的韦干事,已是李副厂长跟前真正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 会议结束后,李怀德更是当著眾人的面,亲切地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 “东毅,一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有点事跟你商量。” 韦东毅穿过轧钢厂办公大楼略显嘈杂的走廊,朝著副厂长办公室走去。 脚下的水磨石地面光可鑑人,映照出匆匆来往的人影和窗外投下的斑驳光影。 他的步伐沉稳,面色平静,甚至对沿途遇见的、投来复杂目光的同事微微頷首致意,但內心却如同煮沸的水,翻腾著各种念头。 “李怀德单独叫我去办公室…绝不仅仅是会后閒聊。” 韦东毅心念电转。 他很清楚,大领导对他前途的影响,將实质性的迈进第一步! 短短几十步路的距离,韦东毅的脑中已经飞速运转,將利弊得失考虑的十分清楚——他將登上“青云梯”的第一个台阶。 当他走到副厂长办公室那扇深色的木门前时,內心已经恢復了平静和篤定,甚至隱隱有一丝期待。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李怀德“请进”的声音。 韦东毅深吸一口气,脸上调整出恰到好处的、带著恭敬与些许困惑的表情,推门走了进去。无论里面等著的是什么,他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方案。 在副厂长宽敞却略显沉闷的办公室里,李怀德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和蔼。 他亲自给韦东毅倒了杯水,然后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笑容满面地开启了话题,问的却全是家常: “东毅啊,喜宴准备得怎么样了?还有什么困难没有?需要厂里出面协调的,千万別客气!我可是等著喝你这杯喜酒呢!” 韦东毅微笑著应对:“谢谢厂长关心,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著日子到了,请您和各位领导光临。” 一番热情的寒暄和再次的恭喜之后,李怀德身体微微前倾。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题,语气也变得正式而推心置腹: “东毅啊,你的能力和觉悟,我和厂里领导都是看在眼里的。 以前呢,可能是岗位限制,没能完全发挥出来。 现在情况不同了,再待在採购三科,负责那些零零碎碎的计划外物资,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也辜负了大领导的期望。” 他稍微停顿,观察了一下韦东毅的反应,继续说道: “怎么样?有没有考虑动一动? 採购一科或者二科,那边负责的都是厂里的核心计划物资,关係到生產任务的命脉。 这个平台更大,接触面更广,非常锻链人,也容易出成绩,是积攒资歷、快速进步的最佳选择。” 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 採购一科二科是厂里真正的实权部门,地位高,资源多,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晋升快车道。 然而,韦东毅只是略作思索,便抬起头,脸上带著诚恳而谦逊的笑容,委婉却坚定地拒绝了: “李厂长,非常感谢您的赏识和栽培!能去一科二科学习,肯定是极好的机会。 不过,我觉得我在三科的业务才刚刚上手,很多计划外物资的渠道和门道还在摸索熟悉中。 这部分工作虽然看起来琐碎,但也直接关係到职工福利的改善,同样很重要。 我想我还是留在三科,先把这块工作做扎实,为厂里分担好这方面的压力,不能辜负您的信任。”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充分表达了对领导关怀的感激。 又展现了自己“踏实肯干”、“不挑肥拣瘦”、“忠於职守”的优秀品质。 更重要的是,他內心清楚: 一科二科的计划內物资,从指標、调拨到分配,都卡得死死的,条条框框极多。 他的超市空间金手指根本无处施展,反而会束手束脚。 而正是在看似边缘、灵活性高、需求多样的计划外物资採购三科。 他才能如鱼得水,最大限度地利用超市空间里的资源,为自己、也为厂里谋取更大的、意想不到的利益。 李怀德显然没料到韦东毅会如此乾脆地拒绝这个香餑餑。 他愣了一下,眼中迅速闪过惊讶、不解,隨即却被更浓的讚赏和满意所取代。 在他看来,韦东毅不慕虚荣、踏实务实、並且在关键时刻表现出对三科(董华文)的“忠诚”,这种不忘本的品行,在年轻干部里实在太难得了! “好!好啊!东毅同志!” 李怀德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甚至带著几分感慨: “觉悟高,眼光实,沉得下心,稳得住神!难得!真是太难得了!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同志,可不多了!” 对於韦东毅的拒绝,他显然並非毫无准备,立刻顺势拋出了早已酝酿好的第二个方案,这才是他真正想给予韦东毅的: “既然你决心留在三科深耕,想把这块工作做出彩,那我必须全力支持! 不过,三科目前的职能划分和资源配置,確实可以进一步优化,以更好地適应厂里未来发展的需要。 我考虑了一下,打算对採购三科进行重组。” 韦东毅心中微微一动。 重组? 三科目前运行平稳,根本没必要大动干戈。 这分明是李怀德要为他量身打造一个更能发挥、也更容易出成绩的平台。 李怀德身体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著桌面,说出了核心安排: “我打算从三科现有的计划外採购业务里,剥离並强化一部分职能,单独成立一个『计划外特殊物资採购股』。 这个股,主要专注於开拓更灵活、更高效的渠道,解决厂里的一些紧急需求、特殊配件、以及更高层次的福利保障。 这个採购股,就由你来牵头负责,先担任代股长,独立运作,业务上直接向我匯报。 等运行平稳、做出亮眼成绩了,转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你看怎么样?” 虽然名义上还掛在採购三科名下,但“独立运作”、“直接向副厂长匯报”,这几乎就是一个独立小科室的架构了! 赋予了极大的自主权和灵活性,简直就是为他利用超市空间资源大开方便之门! 韦东毅心中不禁对李怀德的手腕和办事效率感到一丝钦佩——动作快,考虑周全,既给了实权,又暂时规避了过於扎眼的破格提拔,难怪能在厂里纵横多年。 他立刻站起身,神色郑重地表態: “厂长深谋远虑,重组是为了优化资源,更好地为生產服务!我坚决支持厂里的决定!感谢厂长的信任,我一定全力以赴,儘快让新採购股运转起来,爭取早日做出成绩,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和这股劲!”李怀德满意地大笑起来,站起身,再次用力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 两人又就新採购股的人员调配(李怀德暗示会给他优先选择权)、办公地点、初期工作重点等细节商討了一番,韦东毅才告辞离开。 走出副厂长办公室,走廊里明亮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光斑。 韦东毅深吸了一口混合著机油和钢铁气息的空气,感觉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新的舞台已经搭好,虽然挑战依旧巨大,但手中的筹码和腾挪的空间,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目光扫过厂区远处轰鸣的车间,心中对於如何利用这个“计划外特殊物资採购股”,已经有了初步的盘算。 超市空间里的物资,终於可以找到更合理、更高效的用武之地了。 而这一切,都源於昨天那场突如其来的“认亲”,以及李怀德精准的政治投资。 第50章 秦京茹第二次来四合院!傻柱笑嘻了! 韦东毅走出李怀德副厂长那间充斥著菸草和权力气息的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走廊里明亮的阳光让他微微眯了下眼,刚才那番谈话的內容还在脑中迴响。 他定了定神,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走廊窗边站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將李怀德的意图、自己的应对以及新岗位的权责范围再次梳理清晰,这才迈著沉稳的步伐朝採购三科走去。 刚回到科里坐下,还没等他把椅子焐热,科长董华文就从里间办公室探出头,脸上带著一种复杂难言的笑容,对他招了招手: “东毅,来一下。” 韦东毅心知肚明,起身走进了科长办公室。 果然,李怀德的效率极高,显然已经和董华文通过气了。 董华文没有绕任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十分爽快,甚至带著几分前所未有的客气: “东毅,坐。刚才李厂长已经跟我交代了。 成立『计划外特殊物资採购股』是厂里经过慎重考虑的决定,是为了更好地適应新形势下的生產保障需求。 这是大事,也是好事! 你放心,我们採购三科上下,自我董华文以下,一定全力支持、配合採购股的组建和工作开展! 需要什么人,需要什么资源,你儘管提!” 他顿了顿,看著韦东毅,眼神里既有对下属突然高升的些许感慨。 但更多的是一种对“上面有人”的务实尊重:“李厂长让你牵头,这是对你的信任,也是你的能力体现。好好干,前途无量!” 韦东毅立刻站起身,態度恭敬而诚恳: “科长,您言重了。不管採购股怎么独立运作,我韦东毅名义上还是採购三科的人,更是您手下的兵! 没有您一直以来的栽培和信任,我也不可能有今天这个机会。 以后採购股的工作,还需要科长您多多把关、指导。我绝不会忘记科长的提携之恩!” 这番话,既表明了態度,也给足了董华文面子,暗示了即便地位变化,他依然会尊重董华文作为直接上级的权威(至少在名义上)。 董华文听得十分受用,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连连点头,用力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 “好!好!东毅,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是个不忘本的好同志! 以后咱们科……哦不,是咱们三科和採购股,一起努力,共同进步!” 很快,董华文召集了採购三科全体成员开会。 当他在会议上正式宣布了厂里的决定——採购三科即將进行职能重组,並单独划分成立“计划外特殊物资採购股”,由韦东毅同志担任代股长,直接向厂领导负责时—— 整个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张勇瞪大了眼睛,嘴微微张著,忘了合上。 丁茜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记录本上。 魏书桓猛地抬起头,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老赵忘了抽菸,菸袋锅子都快熄灭了。 老李和小刘等人更是面面相覷,怀疑自己听错了。 震惊!无比的震惊! 韦东毅才转正多久?满打满算也没多少日子! 这……这就当上股长了? 虽然是个“代”字,但谁都知道,那就是个过渡,板上钉钉的事! 而且,“计划外特殊物资採购股”?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个专门为了韦东毅而新设的部门! 这是何等的重视和破格提拔? 剎那间,这两天厂里流传的那些关於韦东毅“背景深厚”、“神秘靠山”的模糊传言,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具象! 它不再是小道消息,而是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带著权力分量的职位,砸在了他们面前。 看向韦东毅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羡慕、嫉妒、敬畏、討好、探究……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会议结束后,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功夫必须做足。 眾人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向韦东毅道贺。 “东毅!不,韦股长!恭喜恭喜啊!” “真是双喜临门啊!刚要办喜事,又高升!” “以后可得多关照咱们这些老同事啊!” “韦股长年轻有为,佩服佩服!” 韦东毅脸上带著谦和的笑容,一一回应,与每个人握手,感谢他们的祝贺,语气一如既往的客气周到,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得疏离,將礼数做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层无形的隔阂,此刻变得更加分明了。 …… 下午下班,韦东毅和易中海並肩骑车回家。 路上,韦东毅將白天厂里的任命告诉了易中海。 老易同志的反应堪称“炸裂”。 他先是无意识地一脚踩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差点从车后座上掉下来,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啥?!股……股长?!代股长?!” 在得到韦东毅肯定的点头后,易中海激动得脸膛通红,仿佛喝醉了酒一般。 他竟然忘了还在大街上,挥舞著手臂,声音洪亮地大笑起来: “好小子!好小子!真给你爸爭气!给咱们老易家、老韦家爭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哈!” 他兴奋得手舞足蹈,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却浑然不觉,一路上的嘴就没合拢过。 反覆念叨著“股长”、“出息了”、“光宗耀祖”之类的话,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当父子俩推著自行车走进四合院中院时,易中海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刚进中院,就看到公共水龙头旁边,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正在那费劲地搓洗著一大盆衣服。 那姑娘穿著碎衬衫,梳著两条大辫子,皮肤白皙,模样俊俏,带著一股子农村姑娘的淳朴和生涩。 易中海愣了一下,仔细瞧了瞧,才恍然:“咦?这不是……淮茹她堂妹,叫京茹的那个丫头吗?难怪上午没见著淮茹去上班,原来是回乡下接人去了。” 他下意识地以为又是贾张氏作妖,秦淮茹不得已叫堂妹来帮忙照顾孩子做家务,並没往深处想,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儿子高升的喜悦上。 但韦东毅的眼神却微微眯了一下。 他看得远比易中海更深。 秦淮茹早不接晚不接,偏偏在傻柱催问、並且自家传出“喜讯”之后把这个堂妹接来,目的绝不单纯。 所谓的介绍对象,恐怕更多的是一种对傻柱的安抚和控制手段,用一个大饼吊住他,让他继续心甘情愿地当贾家的“血牛”。 让秦京茹一来就接手洗衣服的活,还特意在中院公共区域,这分明就是做给傻柱看的“秀”,暗示“人来了,正在融入我们的生活”。 就在韦东毅和易中海前脚刚进易家屋门,后脚许大茂就推著自行车吹著口哨晃进了中院。 一眼看到水龙头边那抹陌生的、水灵的身影,许大茂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惯有的、带著几分痞气的笑容,支好自行车,就溜溜达达地凑了过去。 “哟,这是哪来的俊俏姑娘啊?看著面生得很,新来的?” 许大茂不愧是情场老手,搭訕的话张口就来,声音刻意放得温和,带著一种见多识广的城里人的优越感。 秦京茹冷不防被一个陌生男人搭话,还是个穿著体面、看起来像干部的城里男人。 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手指绞著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我……我是秦淮茹的堂妹,今天刚来的……” “哦——秦姐的堂妹啊!怪不得长得这么水灵,一看就是一家人!” 许大茂笑得更灿烂了,嘴巴像抹了蜜,“我是咱们厂的放映员许大茂,就住后院。以后在院里有什么事儿,儘管来找我许大哥!在厂里厂外,我都说得上话!” 他几句话就连吹带捧,既展示了身份,又暗示了能力,把没什么见识的秦京茹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脸颊飞红,偶尔偷偷抬眼瞥一下许大茂,眼神里带著羞涩和好奇。 两人一来一往,在许大茂“有机会请吃饭”的试探下,竟隱隱有些暗送秋波的苗头。 幸好秦淮茹及时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一沉,快步走过来,没好气地对许大茂道: “许大茂,你在这儿瞎凑什么热闹?赶紧回你家去!京茹,別理他,快洗你的衣服!” 她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把秦京茹拉到了身后,毫不客气地赶人。 许大茂撇撇嘴,訕訕地笑了笑,也没纠缠,推著车回了后院,但临走前还不忘给秦京茹递了个“以后再聊”的眼神。 傻柱没有自行车,每天步行上下班,通常比韦东毅和许大茂晚回来一会儿。 他拎著那个標誌性的网兜饭盒,一进中院门,就看到秦淮茹姐妹俩。 当他的目光落到秦京茹身上时,就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眼睛瞬间直了,冒出绿油油的光。 “秦……秦姐,这……这就是京茹妹妹吧?” 傻柱连忙凑上去,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秦京茹身上来回扫描,越看心里越美。 这姑娘模样俊,身段也好,虽然带著点土气,但比许多城里姑娘还水灵! 他之前那点因为秦淮茹拖沓不办事的怨气,瞬间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京茹妹妹,別在这儿洗了!走,上哥屋里坐会儿去!哥今天从食堂带了点好菜,正好给你接风!”傻柱热情得有些过头,几乎就要去拉秦京茹的手。 秦京茹哪里见过这阵仗,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不知所措地看向秦淮茹。 秦淮茹心里暗骂傻柱猴急,但面上却笑著点点头:“京茹,去吧,柱子不是外人。” 得到了“家长”的首肯,秦京茹这才怯生生地跟著傻柱进了何家。 傻柱一进屋,就把饭盒宝贝似的放在桌上,让秦京茹隨便坐。 自己则擼起袖子就开始张罗热菜做饭,显摆他那点厨艺,嘴里还不停叨叨著食堂里的趣事,试图吸引姑娘的注意。 然而,等他兴冲冲地把两个饭盒里的肉菜热好,又炒了个鸡蛋,摆上桌准备享受“二人世界”时。 门帘一掀,秦淮茹领著贾张氏,后面跟著棒梗、小当、槐,一家子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哎呀,柱子正吃饭呢?真香啊!” 秦淮茹笑得无比自然,“京茹第一天来,我们过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省得她一个人在你这儿不自在。” 贾张氏则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肉菜,咽了口口水。 傻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暗骂一句,但看著秦京茹在一旁,也不好发作,反而只能挤出更大度的笑容: “哎哟,秦姐,贾家婶子,来得正好!一起吃点,一起吃点!我这儿菜多,正好热闹热闹!” 他只能热情地招呼贾家老小坐下,心里那点旖旎心思彻底泡汤。 一顿风捲残云般的晚饭后,贾张氏打著饱嗝,心满意足地领著三个孩子先撤了。 秦淮茹和秦京茹留下来,帮著傻柱收拾碗筷,顺便说话。 傻柱看著收拾桌子的秦京茹,越看越满意,又开始吹嘘起来,仿佛相亲进行得十分顺利,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只是人家计划里的一环。 而今晚这顿“接风宴”,主角根本就不是他和他心心念念的京茹妹妹。 第51章 韦东毅收拾许大茂:你就是不会下蛋的公鸡! 碗筷收拾停当,桌上的油渍还没完全擦乾净。 秦淮茹就利落地解下围裙,对还在偷瞄秦京茹的傻柱笑了笑,语气自然得不容置疑: “柱子,时候不早了,京茹今天坐车也累了,我就先带她回去歇著了。你也早点休息。” 傻柱正琢磨著怎么跟秦京茹再多聊两句,表现表现自己,一听这话,顿时像被泼了盆冷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啊?这……这就走了?再坐会儿唄,喝口水……” 他眼巴巴地看著秦京茹,希望能得到一点回应。 秦京茹其实也有点懵,她以为相亲总得多说说话,互相了解一下,这刚吃完饭就走,算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地看向堂姐。 秦淮茹却已经挽起了她的胳膊,力道不容拒绝: “不了不了,明天还都得上班呢。京茹,跟柱子哥说再见。” 她几乎是半拉著秦京茹就往门口走。 傻柱心里空落落的,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不得劲涌了上来。 他跟著送到门口,看著秦淮茹和秦京茹姐妹俩消失在通往贾家的门帘后,咂了咂嘴,总觉得这相亲相得虎头蛇尾。 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火苗,被硬生生捂了下去,只剩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鬱闷。 他挠了挠头,嘟囔著“这叫什么事儿”,悻悻地关上了门。 回到贾家,屋里瀰漫著一股饭菜残羹和贾张氏身上特有的、混合著油腻与衰老的气味。 秦京茹终於忍不住,小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姐,咋吃完饭就赶紧拉我回来?不是……不是要说对象吗?这也没说上几句话啊。” 此时的秦京茹还带著农村姑娘的单纯,对城里人,尤其是自己这位精明堂姐的弯弯绕绕並不完全懂。 秦淮茹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压低声音,开始传授她的“经验”: “傻丫头,你懂什么?男人啊,特別是傻柱这样的,都是属驴的,牵著不走打著倒退! 你越是上赶著,他越不拿你当回事。 你就得吊著他,让他看得见摸不著,他心里才跟猫抓似的痒痒,才会越发念著你的好,好东西才会源源不断地往你这送!” 她顿了顿,语气带著一种算计的精明: “你人都来了,还怕跑了不成?先这么吊著他,咱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多吃他几顿好的,改善改善伙食。 等把他胃口吊足了,到时候再说下一步。这不比急吼吼地贴上去强?听姐的,没错!” 这番赤裸裸的、將感情和婚姻视为算计和牟利工具的理论,把白莲的虚偽和绿茶的操纵詮释得淋漓尽致。 秦京茹听得似懂非懂,隱隱觉得哪里不对。 但看著堂姐一副“都是为了你好”的篤定模样,她长期习惯於听从权威(尤其是能带她进城的堂姐)的心理占了上风。 於是懵懂地点了点头:“哦……我知道了,姐。” 然而,在秦京茹的內心深处,对傻柱这个人,除了“能让她留在城里”这个最大的价值外,確实並没有產生太多特殊的感觉。 傻柱的热情显得有点莽撞,吹嘘也有点浮夸,长相更是……嗯,比较著急。 反倒是下午在水龙头边遇到的那个放映员许大茂,虽然只是短暂接触,但他那城里人的派头、能说会道的嘴巴、以及那双看人时仿佛带著鉤子的眼睛—— 却像一颗小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圈涟漪。 他那张长长的马脸,在秦京茹此刻的回忆里,竟然也带上了几分所谓的“魅力”和“风趣”。 这种对“坏男人”莫名好奇和缺乏抵抗力的倾向,或许是许多像她一样单纯姑娘的通病,而傻柱那种笨拙的“老实人”,反而显得索然无味。 …… 与贾家瀰漫的算计和秦京茹懵懂的心思不同,此刻的易家,则完全沉浸在一片欢腾和喜悦之中。 当易中海红光满面、声音洪亮地將韦东毅被任命为“计划外特殊物资採购股代股长”的消息宣布后,小小的堂屋里瞬间炸开了锅! “哎呦喂!我的大孙子哎!” 聋老太太激动得手里的拐杖连连顿地,浑浊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却是喜悦的泪,“光正啊!你看见了吗?你儿子有出息了!当官了!咱们老韦家……祖坟冒青烟了啊!” 老太太语无伦次,激动得浑身发抖。 一大妈更是喜极而泣,一边抹著眼泪一边笑: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东毅这才进厂多久啊……真是爭气!太爭气了!他爸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 她看著韦东毅,眼神里的慈爱和骄傲几乎要满溢出来。 易中海更是兴奋地搓著手,在屋里来回踱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领导一开口,肯定不一样!东毅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股长! 虽然是代职,但那也是干部了!真正意义上手握实权的干部!以后前途无量!无量啊!” 他看著韦东毅,仿佛看著易韦两家最珍贵的希望和未来。 两家世代交好,如今更是血脉相连、同气连枝。 而韦东毅,毫无疑问就是这根独苗,承载著两家人所有的期望和荣耀。 至於李秀芝,她没有那么丰富的语言表达,但看向丈夫的眼神里,爱意仿佛要实质般的流淌出来。 欢乐的气氛瀰漫在易家的每一个角落。 自从韦东毅认亲归来,这个家就像是开了掛一样,喜事一桩接著一桩,过去的阴霾被彻底扫空,日子过得越来越有奔头。 而在这欢乐的背景下,还有一个人也在悄然发生著变化,那就是李秀芝。 她来到四合院,来到韦东毅身边,满打满算也不过十来天。 但这短短的十来天,对她而言,却像是重活了一世。 在韦东毅无微不至的呵护和易家全家上下的精心“餵养”下,那个曾经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眼神里充满惶恐的逃荒女早已不见了踪影。 如今的李秀芝,脸色红润了许多,原本乾瘪凹陷的脸颊明显丰盈了起来,甚至开始透出一种健康的、微微的婴儿肥趋势,显得娇憨而富有生气。 虽然整体看去依然偏瘦,但身体不再是那种风吹就倒的单薄,而是有了肉感,线条变得柔和而富有青春活力。 这一点,韦东毅的感受最为直观和深刻。 虽然两人尚未有夫妻之实,但每晚相拥而眠,耳鬢廝磨间,动手动脚自然是少不了的。 他清晰地记得刚捡到她时,抱在怀里那硌人的、令人心疼的骨感。 而现在,指尖所触,已然是温软细腻、圆润而有弹性的肌理,仿佛一块精心呵护的美玉,渐渐褪去了粗糲的石皮,显露出內在的光华与润泽。 这种变化,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改善,更是被爱与被安全感包围后,从內而外焕发出的生机。 按照这个趋势,韦东毅已经在期待一个星期后,两人正式完婚的洞房烛夜了! 李秀芝安静地站在欢庆的家人中间,看著自己的丈夫,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崇拜和浓浓的爱意。 她知道,她抓住的不仅仅是一根救命稻草,更是一个值得託付终身的、並且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的男人。 她的未来,已经和这个家、和这个男人,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充满了光明和希望。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四合院里还一片寂静。 韦东毅轻手轻脚地起身,怕吵醒身旁睡得正香的李秀芝。 经过这些天的將养,她睡顏安稳,呼吸均匀,脸颊透著一抹健康的红晕,再也不是初来时那副惊惶不安、睡梦中都蹙著眉头的模样。 他披上外衣,打算去院外的公厕。 初秋的清晨空气清冽,带著一丝寒意。 就在他走到公厕附近那个熟悉的胡同拐角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了两个鬼鬼祟祟、躲躲闪闪的身影,正缩在墙角根窃窃私语。 韦东毅脚步一顿,借著晨曦的微光仔细一瞧——嘿!这不是许大茂和秦京茹吗? 韦东毅心里顿时泛起嘀咕:“这许大茂动作够快的啊!昨天刚见一面,今天一大早就勾搭上了?看来秦京茹这乡下丫头,果然禁不住这孙子的言巧语。” 他懒得此刻过去打草惊蛇,免得大家尷尬,於是先不动声色地绕开,去公厕解决了个人问题。 完事后,他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著刚才那两人消失的方向溜达过去,心里琢磨著: “许大茂这孙子,上次在厂门口给我使绊子、散播谣言的事儿还没跟他算帐呢。 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没腾出手来收拾他,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正好,新帐旧帐一起算算。” 没走多远,在一个僻静的死胡同尽头,他看到了那两人。 只见许大茂正把秦京茹堵在墙根,一只手撑在墙上,形成个拙劣的“壁咚”姿势。 他脑袋凑得极近,正压低了声音说著什么,脸上掛著自以为迷人的油腻笑容。 秦京茹则低著头,脸蛋羞得通红,手指紧张地绞著衣角,眼神躲闪,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瞄一下许大茂。 显然是被他那套城里放映员的见识和甜言蜜语给唬住了,一颗芳心怦怦乱跳。 眼看许大茂的嘴越凑越近,气氛愈发曖昧,韦东毅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他冷不丁地开口,声音带著明显的嘲讽,在这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哟,许放映员,这一大早的,挺有閒情逸致啊?跑这死胡同里给女同志『讲解放映机原理』呢?”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像一道惊雷,把正沉浸在“郎情妾意”中的两人嚇得魂飞魄散,猛地分开! 许大茂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开,脸色瞬间煞白,看清是韦东毅后,更是又惊又怒: “韦……韦东毅?!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就是碰巧遇到京茹同志,聊两句,认识一下!” 秦京茹也嚇得手足无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结结巴巴地附和: “是……是的,韦大哥,你……你別误会,许大哥他……他是个好人,就是带我认认路……” “好人?认路?”韦东毅嗤笑一声,一步步走过去,目光锐利地在两人之间扫视。 “许大茂,你一个有妇之夫,天不亮就拉著人家黄大闺女钻死胡同『认路』? 你这路认得可够深入的啊! 往大了说,你这是生活作风腐化,玩弄女性感情! 往小了说,也是伤风败俗,不乾不净!” 他目光转向秦京茹,语气稍缓但依旧严厉: “还有你,秦京茹,你明知他是有老婆的人,还跟他在这拉拉扯扯、不清不楚?你这叫什么行为? 往好了说是天真无知,往坏了说就是刻意逢迎,破坏別人家庭! 这要传出去,你一个姑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在我们四九城,这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两人被韦东毅连珠炮似的质问和扣帽子嚇得面色如土,冷汗都下来了。 许大茂强自镇定,抵死不认:“韦东毅!你少血口喷人!谁……谁拉拉扯扯了?谁不清不楚了?我们就是正常说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干什么了?” 秦京茹也连忙点头,带著哭腔:“对对,我们什么都没干!韦大哥你真的误会了!” 韦东毅冷笑连连,指著他们刚才站的位置:“我要是再来晚一步,你们俩怕是连嘴都对上了吧?还清清白白?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自己信吗?” 许大茂和秦京茹咬死了不承认,他们心里清楚,只要没被大庭广眾之下当场按住,韦东毅空口无凭,也奈何不了他们。 然而,韦东毅早就料到他们会这样。 他忽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落在气急败坏的许大茂身上: “许大茂,你跟娄晓娥结婚也有些年头了吧?我怎么从来没听说你们有什么动静啊? 这……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有?有点奇怪啊。” 这话像一把尖刀,精准无比地捅在了许大茂最痛、最忌讳的地方! 许大茂像是被踩了痛脚,瞬间炸毛,跳起来指著韦东毅破口大骂: “韦东毅!你他妈放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才生不出孩子!你们全家都生不出孩子! 而且那是娄晓娥的问题!是那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没用! 跟我许大茂有什么关係?!老子是健壮的『伟男子』!” 他急於撇清,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娄晓娥,试图维护自己那可笑的男性尊严。 韦东毅却丝毫不气,反而嘲弄地看著他,语气带著一种科学的、理性的冷漠,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呵,『伟男子』?我看是『萎男子』才对吧! 许大茂,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凡事要讲科学,讲道理! 生孩子是夫妻两个人的事,凭什么一出问题就肯定是女人的锅? 旧社会那套压迫女性的封建思想,早就该扫进垃圾堆了!” 他顿了顿,看著许大茂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加重火力: “科学告诉我们,夫妻怀不上孩子,原因可能出在女方,同样也可能出在男方! 你没去医院检查过吧?你没检查,那就有一半的概率,是你许大茂自己不行! 是你种子里压根发不出芽!” 为了彻底击溃许大茂的心理防线,韦东毅甚至故意拉虎皮扯大旗: “不信你去问问这胡同里那些见多识广的老太太和大妈! 比如我奶奶就看人很准,她老人家私下就说过,看娄晓娥那身段气色,不像是不好生养的人。 反倒某些人……呵呵,外强中乾,还真不好说!” 这番话,半真半假,夹杂著科学的道理和故意气人的揣测,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许大茂心上! 许大茂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著,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底气是那么的虚。 他虽然嘴上还在强硬地喊著“你胡说!你放屁!老子没问题!”。 但眼神里的惊慌和內心深处那一丝被强行掩盖的恐惧,却出卖了他。 韦东毅的话,像一颗毒种子,在他心里疯狂滋生。 他难道……真的……? 而一旁的秦京茹,早已听得目瞪口呆,內心受到了巨大的衝击! 她来自农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绝户”意味著什么,她太清楚了! 那意味著老了无人送终,死了家產被吃绝户的亲戚邻居瓜分乾净,在这个世界上留不下半点痕跡! 她原本以为许大茂勾搭她,是因为和城里老婆感情不和,准备离了再娶。 如果真是那样,她还能搏一搏。 可现在听韦东毅这么一分析……如果问题真出在许大茂生不出孩子,那这个男人就是一个天坑啊! 谁跳进去谁倒霉,一辈子都別想有自己的孩子,最后落个老无所依、被人吃干抹净的悽惨下场! 瞬间,秦京茹再看许大茂的眼神彻底变了! 刚才那点羞涩和好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警惕、恐惧和一丝厌恶。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离许大茂远了一点。 韦东毅將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而且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光打鸣,不会下蛋的公鸡……真可怜啊!” 他心情大好,也懒得再跟这对“野鸳鸯”多费口舌,轻蔑地瞥了他们一眼,丟下一句讽刺意味极浓的话,转身优哉游哉地回家吃早饭去了。 身后,只剩下许大茂气急败坏、却又色厉內荏的无能狂怒咒骂。 以及秦京茹像是躲瘟疫一样、慌不择路逃走的狼狈身影。 清晨的胡同,恢復了寂静,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但有些东西,已经在某些人心里,彻底改变了。 那么,秦京茹和许大茂划清界限后,傻柱的机会就来了吗? 第52章 全院大会!许娄离婚! 许大茂憋著一肚子邪火和那丝被韦东毅强行种下的、不愿承认的恐慌,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猛地冲回后院自己家。 “砰”地一声重重摔上门,震得窗框都嗡嗡作响。 他越想越气,尤其是韦东毅那张篤定又嘲讽的脸,以及那句“萎男子”、“不会下蛋的公鸡”在他脑子里反覆迴响,让他几乎要发疯! 他无处发泄,抬手就把桌上的一个搪瓷缸子扫到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臥室里的娄晓娥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皱著眉头披衣出来。 她看到许大茂那副气急败坏、拿东西撒气的样子,本就因长期压抑而不顺的心气也一下子上来了,没好气地道: “许大茂!你大清早的发什么疯?吃火药了?还让不让人睡个安生觉了?” 若是平时,许大茂或许还会掩饰一二,但此刻他正处在极度敏感和愤怒的顶点,娄晓娥这话无异於火上浇油。 他猛地转过身,赤红著眼睛瞪著娄晓娥,將所有的怒火和屈辱都倾泻到了这个他眼中“无能”的妻子身上: “睡!你他妈就知道睡!你除了睡觉还会干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娄晓娥被他这无缘无故的责骂弄得火冒三丈,她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当即反驳: “许大茂!你王八蛋!你在外头受了气回家撒什么野?这日子你不想过了是吧?!” “不过就不过!”许大茂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地吼道,“谁爱跟你这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过谁过去!反正老子是不伺候了!老子受够了!” “不会下蛋的母鸡”这六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娄晓娥心里最痛、最脆弱的地方!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颤抖,指著许大茂,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委屈而尖利起来: “你说谁是不会下蛋的母鸡?!许大茂!你还是不是人?!外人指指点点也就算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我娄晓娥今天就把话撂这儿!如果我现在跟了別人,明年这个时候就能抱上白白胖胖的大胖娃娃!” 她积压了多年的委屈、痛苦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不管不顾地喊出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和底气: “我不怕告诉你!我早就偷偷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了,我一点问题都没有!身体好得很!真正不会下蛋的是你——许大茂!是你没用!!”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许大茂头顶!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血色尽褪,比刚才更加难看。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和暴怒: “娄晓娥!你他妈放屁!你胡说八道!你竟敢污衊我?!我撕了你的嘴!” 羞怒交加之下,许大茂竟然失去理智,扑上去就要动手。 娄晓娥也不甘示弱,积怨已久,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哭喊声、咒骂声、摔打东西的声音从后院许家传出来,打破了四合院清晨的寧静。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好用,??????????????????.??????等你读 全手打无错站 而这一切风波的始作俑者韦东毅,此刻正坐在易家温暖的堂屋里,舒舒服服地喝著滚烫的小米粥,就著一碟咸菜丝和一大妈刚蒸好的二合面馒头。 后院隱约传来的吵闹声,让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许大茂和娄晓娥这婚姻,看来是要提前走到头了。” 韦东毅心里暗忖:“就是不知道傻柱那个棒槌,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不过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秦京茹那个黄大闺女,要是没有老太太或者明白人穿针引线,指望他自己开窍去接近刚离婚的娄晓娥,怕是难如登天。” 他又想到秦京茹:“经过早上这么一闹,秦京茹和许大茂应该也没戏!” “但傻柱想娶秦京茹?秦淮茹那一关他就过不去,她还得留著傻柱这个血包呢。” 如此算来,如果他韦东毅不出手干预,按照这个趋势,傻柱恐怕不止是要打光棍到底,还真有可能要绝后了! 这命运,比原剧情还要惨上三分啊! 聋老太太侧耳听著后院的动静,嘆了口气,摇了摇头:“娄家那丫头,也是个苦命人哦,嫁错了郎,真是遭罪。” 心地善良的李秀芝脸上带著担忧,她朴素的价值观里,邻里应该互相帮衬:“东毅,他们吵得这么凶,还动起手来了,不会出什么事吧?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韦东毅给她夹了一筷子咸菜,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放心,出不了大事。许大茂也就那点欺软怕硬的出息。让他们闹,闹开了也好。 不是一路人,硬捆在一起对谁都是折磨。 娄晓娥要是能趁这个机会跳出许家这个火坑,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和新生的开始。 这是好事。” 他顿了顿,预测道:“瞧著吧,这事没完。晚上,估计就得开全院大会了。” 老太太闻言,欣慰地看著孙子,眼中满是讚赏:“我孙儿看得明白,比我这黄土埋到下巴的老太婆还透亮。娥子跟许大茂这段孽缘,確实是到头了,强扭的瓜不甜,散了乾净。” …… 果然,到了晚上,三位大爷挨家挨户通知,召开全院大会。 中院院子里拉上了电灯,各家各户搬著小板凳出来,围坐一圈。 气氛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间站著的许大茂和娄晓娥身上。 娄晓娥脸上带著明显的淤青,头髮也有些凌乱,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著一种解脱般的冷冽。 许大茂则脸色铁青,眼神躲闪,兀自强撑著架势。 大会的主题只有一个:娄晓娥坚决要求与许大茂离婚! 许大茂在会上大声指责娄晓娥“是不下蛋的母鸡”、“性格泼辣”、“不敬公婆”,甚至暗示她“可能在外有不轨行为”,才导致夫妻感情破裂。 他试图把全部责任推给娄晓娥,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 娄晓娥听著这些污衊,只是冷笑,等许大茂说完,她才清晰有力地开口,声音传遍整个院子: “三位大爷,各位邻居,我娄晓娥今天就要把话说清楚!许大茂说的全是屁话!感情破裂不假,但原因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她猛地指向许大茂,字字鏗鏘: “真正的原因,是他许大茂自己不行!是他这个只会打鸣、种子却发不了芽的公鸡,心理扭曲,长期对我精神虐待! 我今天早上亲口告诉他,我去医院检查了,我身体没问题!他就像疯了一样打我!大家看看我脸上的伤!” 她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青紫:“这就是证据!这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必须离!” 娄晓娥这番反击,有理有据,还拿出了家暴的证据,瞬间扭转了舆论。 院里眾人看向许大茂的眼神顿时充满了鄙夷和审视。 生不出孩子可能是无奈,但打女人、还倒打一耙,这就太不是东西了! 易中海沉著脸,刘海中端著架子轻咳一声,阎埠贵扶了扶眼镜。 三位大爷简单商议后,由易中海代表发言: “既然你们夫妻感情確已破裂,无法共同生活,且均有离婚意愿(许大茂在铁证和舆论下不得不勉强同意)。 经我们三位大爷和全院住户共同见证,准予你们二人和离。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家里的东西,你们自行协商分割吧。” 一锤定音。 在一院邻居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许大茂和娄晓娥这段充满了算计、委屈和暴力的婚姻,终於走到了尽头。 娄晓娥虽然脸上带著伤,但脊樑挺得笔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而许大茂,则在一片无声的谴责中,脸色灰败,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眾叛亲离和身败名裂。 四合院的夜晚,再次恢復了平静,但很多人的命运轨跡,却在这一天,悄然发生了偏转。 …… 全院大会一散,娄晓娥片刻不愿在许家多待。 她挺直著脊樑,在几位大院妇女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回到那间充满了压抑和不幸回忆的屋子,快速地、决绝地收拾著自己的东西。 她的衣物不多,一些陪嫁的细软也早已在这些年被许大茂明里暗里折腾得差不多了。 她只打包了一个简单的行李卷和一个布兜,拎著就走了出来。 她没有回头看那个所谓的“家”一眼,径直朝著后院聋老太太住的后罩房走去。 她已经跟老太太通过气了,没处去的话,可以去老太太那里落个脚。 於是,老太太的屋里支起了一张简易床铺,娄晓娥暂时安顿了下来。 由於老太太这边不开伙,自然而然地,她的一日三餐都到了易家的饭桌上。 易中海和一大妈见状,嘆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 易家现在日子宽裕了些,多添一双筷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娄晓娥这丫头確实可怜。 饭桌上,突然多了一个人,气氛却並不尷尬。 李秀芝天性善良淳朴,看到娄晓娥遭遇这样的事,心里充满了同情。 她主动给娄晓娥夹菜,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晓娥姐,你別太难过了。为那种人不值得。 我听我们家东毅说,许大茂在厂里就经常给人使绊子,心眼坏得很! 东毅都没招惹他,他就在背后乱嚼舌根,捅刀子。 这样的人,离了反倒是解脱,是好事!” 娄晓娥看著李秀芝清澈真诚的眼睛,感受到那份毫无杂质的善意,冰凉的心渐渐回暖。 她哽咽著点点头:“谢谢你,秀芝妹子。我知道,我就是……就是觉得憋屈……” 韦东毅也適时开口,看似隨意地提起早上的事,既是为了佐证李秀芝的话,也是为了进一步打消娄晓娥可能残存的犹豫: “是啊,晓娥姐,许大茂这人,根子上就坏了。 不怕你笑话,我早上出去上厕所,正好撞见他在死胡同里,跟秦淮茹那个刚进城的堂妹秦京茹拉拉扯扯、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没安好心。 我看不过去,就过去说了他们两句。 估计就是因为这个,他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才回家找你撒气。” 娄晓娥一听,猛地抬起头,眼中先是震惊,隨即化为彻底的愤怒和醒悟: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他早上像条疯狗一样! 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被撞破,就拿我出气! 这个王八蛋!畜生!不行,我找他去!” 她气得浑身发抖,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韦东毅连忙拦住她,语气沉稳地劝道: “晓娥姐!冷静点!婚都已经离了,全院大会上都清楚明白地断乾净了。 你现在再去找他掰扯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只会降低自己的身份,跟他那种人纠缠不清,反而落人话柄。更何况……”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现在全院都知道生不出孩子的问题出在他身上,秦淮茹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再让她堂妹跳这个火坑? 许大茂这回是彻底栽了,里子面子都丟尽了,这就是对他最好的报復。你再凑上去,反而显得你放不下。” 娄晓娥听著韦东毅条理清晰的分析,胸口的剧烈起伏慢慢平復下来。 她重重地坐回凳子上,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委屈,更多的是解脱后的宣泄和对过往的告別。 “对……你说得对……我不该再为他动气……他不配……” 正如韦东毅所预料的那样,许大茂在这次全院大会上,可谓是底裤被扒了个乾乾净净,迎来了社会性死亡。 …… 贾家,晚饭桌上。 秦淮茹脸上带著毫不掩饰的嘲讽,对著贾张氏和埋头吃饭的秦京茹说道: “哼,真是没想到啊!原来娄晓娥一直怀不上,根子出在许大茂身上! 他就是个银样鑞枪头,中看不中用!” 想起许大茂在厂里厂外那些想占她便宜、却又抠抠搜搜的噁心嘴脸,秦淮茹心里涌起一股极大的快意,只觉得老天爷真是开眼,报应不爽! 贾张氏瘪著嘴,嗤笑一声,一副“我早就知道”的刻薄模样: “许大茂那小子,从小就看得出不是个好东西!尖嘴猴腮,一肚子坏水!绝户也是活该! 其实啊,咱们老一辈的人眼睛毒著呢,娄晓娥那丫头,虽然是资本家小姐出身,但你看那身段,那屁股,一看就是好生养的模样! 问题出在许大茂身上,一点不稀奇!” 坐在一旁的秦京茹,听得脸色发白,低著头拼命扒拉碗里的粥,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心里后怕不已,想起早上许大茂那些甜言蜜语和自以为深情的眼神,只觉得一阵反胃。 她差点……差点就以为攀上了高枝,没想到那根本就是一棵从根子里烂掉、再也发不了芽的枯树! 秦淮茹锐利的目光扫过秦京茹,想起昨天许大茂勾搭她的场景,立刻板起脸,严厉地警告道: “京茹,你给我听好了!以后离那个许大茂远点!最好看见他就绕道走! 那就是个扫把星,瘟神!谁沾上谁倒霉!记住了没有?!” 秦京茹嚇得一哆嗦,连忙像小鸡啄米一样拼命点头:“记住了,姐!我肯定离他远远的!” …… 而此刻的许家,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娄晓娥搬走后,屋子里瞬间空荡、冷清下来,只剩下满地狼藉——那是他刚才疯狂发泄时摔碎的东西。 许大茂失魂落魄地站在屋子中央,酒精的气味瀰漫在空气里。 极度的愤怒、羞耻、以及內心深处那不愿承认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將他逼疯。 他突然又爆发起来,疯狂地踢打著已经倒在地上的椅子碎片,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直到精疲力竭,他才颓然瘫倒在地,抓起桌上剩下的半瓶白酒,对著瓶口猛灌起来。 辛辣的液体灼烧著他的喉咙和胃,却烧不灭那彻骨的寒意和屈辱。 半瓶酒下肚,酒劲猛地窜上来,他眼前开始发,天旋地转。 最终,他身子一软,从凳子上滑落,“噗通”一声醉倒在了冰冷的桌子底下。 即使在酒醉中,他依旧眉头紧锁,嘴唇无意识地翕动著,发出模糊不清的、充满不甘和怨恨的呢喃: “我不是……我不是种子不会发芽的公鸡!娄晓娥……你……你才是母鸡……不会下蛋的母鸡……” “……京茹……好姑娘……別听他们胡说……” 声音渐低,最终化为沉重的鼾声和酒气,在这片冰冷的、只剩下他一个人的狼藉里瀰漫开来。 四合院的夜晚重归寧静,但不同的屋檐下,却是悲喜各异,几家灯火几家愁。 命运的轨跡,在今夜彻底分叉,向著未知的方向延伸开去。 第53章 许大茂的反击!韦东毅下乡!鬱闷的傻柱!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尚未完全驱散四九城的晨雾,韦东毅已经自然醒来。 他轻轻侧过头,看著身边仍在熟睡的李秀芝。 这些日子的调养让她往“润”的方向更近了一步,不再是初见时那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他不忍吵醒她,悄无声息地起身。 推开房门,一股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 韦东毅深吸一口气,感觉神清气爽。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老太太在易家门口慢慢活动著筋骨。 自从韦东毅回到四合院,这座沉寂已久的院落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而最深刻的变化发生在老太太身上。 她原本枯槁的眼神里,渐渐燃起了一簇温热的火苗,那是一种对生命重新燃起的眷恋。 她不再像过去那样,只是数著日子,等著油尽灯枯的终点。 她开始想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份不舍,全系在一个人身上:她的孙儿韦东毅。 “东毅,起这么早?”老太太看见他,笑眯眯地问道,眼中满是慈爱。 “奶奶早。今天厂里有事,得早点去。”韦东毅笑著回应。 回到屋里,李秀芝已经醒了,她麻利的起床,简单洗漱之后,就搀扶著活动完身子的老太太回了屋,然后又去帮一大妈一起准备早饭。 很快,桌上摆著热气腾腾的棒子麵粥和几个白面馒头,还有一小碟咸菜。 趁著韦东毅吃早饭的功夫,李秀芝又去把韦东毅的工装捋得笔挺,放在床头。 “秀芝,別忙活了,先吃早饭!”韦东毅看著李秀芝忙前忙后的身影,忍不住提醒道。 李秀芝嫣然一笑:“我不用上班,晚点吃没事!而且,你都要当股长的人了,我哪能拖后腿?家里的事必须做好。” 她语气中透著自豪,眼神明亮。 韦东毅心中一暖。 家庭的温暖和支持让他对新的一天充满期待。 他快速洗漱完毕,穿上那身崭新的工装,整个人精神焕发。 “我走了,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韦东毅在李秀芝额上轻轻一吻,出了门推上自行车。 李秀芝站在门口,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垂门,脸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 轧钢厂后勤部的会议室里,气氛与往日不同。 韦东毅走进来时,明显感觉到投来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他不动声色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翻开笔记本,神態自若。 “东毅同志,来得真早啊。” 採购一科的张科长主动打招呼,这在以前是很少见的。 韦东毅谦逊地点头回应:“张科早,我也是刚到。” 会议开始后,各部门照例匯报工作。 韦东毅注意到,今天李副厂长听得格外认真,不时在本子上记录著什么。 会议进行到一半,李怀德清了清嗓子,环视全场。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同志们,现在我宣布一项重要的人事任命。” 李怀德声音洪亮,每个字都清晰有力,“经过厂领导班子研究决定,为適应新时期的生產保障需求,优化资源配置,即日起对採购科进行部分职能调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韦东毅身上:“对採购三科的业务进行重组,成立『计划外特殊物资採购股』,该股业务独立,直接向我匯报。”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那个名字。 “任命原採购三科干事韦东毅同志,担任採购股代股长!”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韦东毅注意到,鼓掌最起劲的是那些早就听到风声的中层干部。 他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真诚的祝贺,有勉强的笑容,更多的是深思和打量。 “恭喜啊,韦股长!”坐在他前面的採购二科王科长第一个转过身来握手,“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东毅同志,以后可得多多关照咱们运输队啊!”运输队的李队长也凑过来,声音洪亮。 韦东毅站起身,向四周微微鞠躬,脸上保持著谦逊的笑容: “谢谢领导信任!谢谢各位同志支持! 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厂里的期望。 我还是个新兵,需要各位前辈多多指点帮助。” 他的目光诚恳,姿態放得很低,让那些原本可能心存芥蒂的老资格也不好再说什么。 会议结束后,李怀德特意叫住韦东毅:“东毅啊,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些工作要交代。” 在副厂长办公室里,李怀德一改会场上的严肃,变得隨和许多:“坐!怎么样,有压力吗?” 韦东毅实事求是地回答:“有压力,但也有信心。谢谢厂长给我这个机会。” 李怀德满意地点头:“好好干。採购股虽然新成立,但责任重大。厂里很多急需的物资,就指望你们了。” “我一定全力以赴。”韦东毅郑重承诺。 当天中午,轧钢厂主道旁的宣传栏前,渐渐聚起了一小簇人。 厂办的小张干事拿著一份刚油印出来、还带著淡淡墨香的文件和一瓶浆糊,仔细地將其贴在玻璃橱窗最显眼的位置。 鲜红的厂部抬头和下方那行加粗的標题,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红星轧钢厂关於成立计划外特殊物资採购股及相关人事任命的决定》 “各车间、科室、直属单位: 为適应新时期生產建设需要,进一步优化採购资源配置,提高供给保障效率,经厂党委会及厂务会联席会议研究决定,现对厂採购科职能进行调整,並发布相关人事任命如下: 成立计划外特殊物资採购股。 该股为科级直属专项业务单元,业务运行独立,直接向分管厂领导负责。 其主要职责为:负责全厂计划外各类急需物资的寻源、採购、调配与管理工作。 任命韦东毅同志为计划外特殊物资採购股代股长(享受副科级待遇),主持该股全面工作。 韦东毅,烈属子弟……” 这张白纸黑字加盖著鲜红大印的文件,仿佛带著无形的能量,让围观的人群发出了嗡嗡的议论声。 一个老工人眯著眼,逐字读完后,咂咂嘴:“嚯!直接向厂领导负责?这独立性强啊!这小韦干事……不,韦股长,可真是一步登天了!” 旁边一个年轻工人满脸羡慕:“副科级待遇!他才多大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烈属子弟,根正苗红,加上有本事,背景又硬……厂里这是要重点培养啊!”有人分析道。 “计划外特殊物资……这名头听著就厉害,以后厂里啥紧俏东西,不得从他手里过?”这话里带著几分敬畏和巴结的意味。 人们议论著,目光在“代股长”、“享受副科级待遇”、“直接向分管厂领导负责”这些字眼上反覆流连。 这张薄薄的纸,宣告了韦东毅地位的彻底改变,也像一块巨石,投入了轧钢厂这潭深水之中,溅起涟漪。 许大茂拿著饭盒蔫头耷脑的从食堂出来。 昨晚的宿醉让他头痛欲裂,打了饭但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看到宣传栏前围著一群人,下意识地凑过去。 当他看清那张任命书上的名字时,眼睛猛地瞪大了。 “採购股代股长……韦东毅?!” 许大茂只觉得一股血气衝上天灵盖,脑袋里的疼痛瞬间被愤怒取代。 他眼睛赤红,呼吸急促,內心在疯狂咆哮。 “凭什么?他韦东毅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进厂不到三个月的菜鸟!屁都不懂的新兵蛋子!”许大茂將饭盒狠狠的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想著,“肯定是靠溜须拍马、阿諛奉承!走了领导的后门!” 被嫉妒和仇恨冲昏头脑的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让他这么得意!我要举报他! 他像一头失控的蛮牛,一把推开身前的人,饭盒也不要了,径直衝向办公大楼,“砰”地一声撞开了李怀德副厂长办公室的门。 “李副厂长!”许大茂喘著粗气,甚至急得忘了去掉“副”字,“我要检举!我要行使工人阶级监督的权力!” 李怀德正在看文件,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嚇了一跳。 他抬起头,眉头紧锁:“许大茂同志,你这是干什么?” “我检举韦东毅!”许大茂声音尖利,“他才参加工作几天?他有什么资格当股长?他无德无才!就是个只会拍领导马屁的小人!他德不配位!这是公然走后门,搞不正之风!厂里必须给我们广大工人一个交代!” 他语无伦次,將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恶毒词汇都扣在了韦东毅头上,唾沫星子横飞。 李怀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黑得像锅底。 他冷冷地盯著状若疯魔的许大茂,直到许大茂自己因为缺氧和逐渐意识到气氛不对而慢慢停下了咆哮。 办公室里只剩下许大茂粗重的喘息声。 “说啊?”李怀德的声音冰冷的像淬了毒的刀子,“怎么不继续说了?你不是要行使你监督的权力吗?把你的证据,一条一条,摆到我桌子上来。” 许大茂猛地噎住了。 证据?他哪有什么证据? 全是他的臆测和愤恨。 看著李怀德那毫不掩饰的阴冷目光,他发热的头脑终於开始降温,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他干了件多么愚蠢的事! 李怀德见他哑火,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不说?那好,我来说!” “韦东毅同志,是烈士后代,根正苗红! 进厂以来,工作勤勤恳恳,能力突出,在多次採购任务中表现出色,解决了厂里的实际困难! 尤其难得的是,他思想进步,踏实肯干,不慕虚荣,甘於在计划外採购的艰苦岗位上奉献!” 李怀德的声音在办公室里迴荡: “厂领导班子经过全面考察、慎重研究,一致认为他是这个新岗位最合適的人选! 这是不拘一格降人才!是对真正有能力的年轻同志的重视和培养!” 他盯著许大茂,目光如炬:“你许大茂,红口白牙,没有任何证据,就敢在这里污衊优秀同志,詆毁厂领导的决定!谁给你的胆子?!” 许大茂被骂得狗血淋头,冷汗涔涔而下,只能低著头,唯唯诺诺地听著,心里早已將李怀德和韦东毅的女性亲属问候了千百遍。 最后,李怀德厌恶地挥挥手,如同驱赶一只苍蝇:“许大茂,我对你很失望!回去好好写一份检查,深刻反省你的错误思想和言行!滚出去!” 许大茂失魂落魄地退出办公室,靠著冰冷的墙壁,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內心充满了不公和怨恨:“凭什么……老天爷你不开眼啊!让那种小人得志!想我许大茂,放映技术一流,相貌堂堂,一心进部,却得不到重用……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 韦东毅升任股长的这股风,吹在普通工人身上或许没什么感觉,但吹进95號四合院,瞬间就变成了十八级颱风! 当天下午,下班时间刚过不久,后院二大爷刘海中家里就传出了剧烈的摔打声和咆哮声。 “废物!两个废物点心!” 刘海中暴怒的吼声隔著院子都听得见。 “看看人家韦东毅!跟你们差不多大,都当上股长了!正儿八经的实权干部!你们呢?啊?除了吃!还会干什么?!” 屋里,刘光天和刘光福两兄弟缩在墙角,不敢吱声。 刘海中手中的鸡毛掸子毫不留情地抽下来,在两人身上留下道道红痕。 “老子辛苦培养你们,一点用都没有!我打死你们这两个不爭气的东西!” 刘海中的眼睛因嫉妒而发红,每一鞭都带著他对自身无能的不满和对他人成功的嫉恨。 易家,正在吃饭的一家人听到后院的动静,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筷子。 聋老太太摇了摇头,嘆了口气:“造孽啊……父母不慈,儿女不孝!刘海中现在这样往死里作践自己的孩子,將来老了,有他的苦头吃!” 娄晓娥之前就住在刘家对面,想起刘海中打儿子的场景。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样的爹妈,寧愿不要!” 韦东毅点了点头,想起原著中刘光天和刘光福后来的遭遇,语气平淡却一针见血:“二大爷这种人,典型的窝里横,官迷心窍却又能力有限。还好他没当上领导,不然依他的搞法,肯定是一將无能,累死三军。” 李秀芝也轻声附和,带著一丝不忍:“老话说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可这无缘无故、拿孩子撒气的棍棒,打出来的哪里是孝子?怕是只能打出仇人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仿佛在想著將来如何教育自己的孩子。 易中海没有说话,但黑著的脸已经显示出了他对刘海中的不满。 可这终究是刘海中的家事,他即便是院里的一大爷,也不好说什么。 与此同时,贾家又是另一番景象。 秦淮茹语气发酸的把韦东毅当股长的消息告诉了正在炕上纳鞋底的贾张氏。 果然,贾张氏那三角眼里立刻射出恶毒的光芒,刻薄的诅咒脱口而出: “那个小绝户!工资本来就高,这当上官了,钱不得更多了? 那么多钱,寧可扔水里听响也不说接济接济咱们这困难户! 黑心肝的玩意儿!他迟早要遭报应!断子绝孙!” 秦淮茹没有接话,但眼神复杂。 她想起韦东毅那张年轻却沉稳的脸,再对比自家的情况,心中五味杂陈。 而此时的傻柱,这两天却完全没心思关心韦东毅当不当官。 他正鬱闷得抓心挠肝。 秦京茹人是来了,可他压根找不到一点单独相处的机会! 每次他兴冲冲地做好饭,去叫秦京茹。 结果贾家一大家子人就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乌泱泱地全跟过来,坐下就吃。 风捲残云之后,又一溜烟跑没影了,只留下满桌狼藉和傻柱一肚子的憋屈。 “秦姐,你看京茹这刚来,我能不能带她出去转转?”傻柱好不容易逮著机会,试探著问秦淮茹。 秦淮茹笑得一脸温和:“柱子,你看姐这一大家子,哪离得开人啊?京茹是来帮我的,不是来玩的。你要有心,就去我家坐会儿,大家一起说说话,多热闹啊!” 傻柱被噎得说不出话,感觉自己一腔热情全打在了上,有力没处使,都快憋出內伤了。 …… 日子如水般流淌,转眼又过去几天。 四合院里,东二房门窗上贴著的崭新“喜”字,在秋日阳光下格外醒目,空气中瀰漫著越来越浓的喜庆和期待。 明天,就是韦东毅和李秀芝正式完婚的大日子。 喜宴的筹备已进入最后衝刺阶段。 一大早,饭桌上的气氛就带著一丝紧张的兴奋。 易中海喝了一口粥,眉头微蹙,带著几分难以掩饰的担忧,看向韦东毅: “东毅啊,眼下米麵菜蔬、菸酒茶都备齐了,桌椅碗筷也都跟邻居们借妥了。可就差这最硬核的——肉! 你前几天说跟人订了五十斤猪肉,这事……稳当不?可千万別在节骨眼上掉了链子。 要是明天席面上不见荤腥,光摆些青菜萝卜豆腐,咱两家这脸可就丟大了,也亏待了来道贺的亲朋邻里。” 韦东毅放下筷子,脸上是成竹在胸的沉稳笑容,语气篤定: “爸,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这事我亲自盯著的,绝对靠谱! 待会儿我就亲自下乡跑一趟,保证把肉安安稳稳地拉回来,而且只多不少! 剩下的,正好让妈用盐醃了,做成腊肉,够咱们家吃上好一阵子。” 看著儿子自信满满的样子,易中海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点了点头。 他知道韦东毅办事歷来稳妥,既然说得如此肯定,想必已有万全准备。 他心中的大石头落下一半,开始憧憬起明天热热闹闹的场面。 饭后,韦东毅推著自行车出门,却没有立刻赶往乡下,而是先去了厂里新给他安排的“计划外特殊物资採购股”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由原来仓库隔出来,不算大,但独立清净。 此刻,里面除了韦东毅,还有两个人——正是他亲自挑选的左膀右臂。 一个是老搭档张勇,膀大腰圆、性格豪爽的老採购,熟悉各路地面关係,是外出跑腿、联络沟通的一把好手。 另一个是孙有望,原本是財务科的会计,戴著副眼镜,人有点书呆子,但写得一手好字,打得一手好算盘。 韦东毅看中他心思细、懂帐目、嘴巴严,好说歹说把他从財务科“忽悠”了过来,专门负责採购股的帐务记录和物资登记,算是股里的“大管家”。 孙有望正埋头整理单据,见到韦东毅进来,立刻抬起头扶了扶眼镜:“股长,早。” “早。”韦东毅点点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看似隨意地问道:“有望,这两天厂里各车间、食堂反馈最多、最缺的是哪类物资?” 孙有望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还能是啥,肉唄!尤其是猪肉。 昨天食堂主任李延风还专门跑来咱们这儿倒苦水呢。 说食堂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一点油水没有,工友们意见很大。 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影响生產积极性。” 韦东毅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这年头肉食供应紧张是常態。 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目光转向跃跃欲试的张勇:“勇哥,抄傢伙,准备跟我下乡!” 张勇早就等著这句话了,闻言立刻站起身,嗓门洪亮: “好嘞,股长!就等您这句话了!咱们去哪儿?这回准备弄多少回来?” 他眼神发亮,跟著韦东毅干活,总能见到“大场面”,而且从不空手而归。 韦东毅微微一笑,语气却不容置疑: “老地方,量嘛……儘量多搞点。既要解决厂里的燃眉之急,也得把咱们自己明天的大事办圆满了。” 他这话一语双关,既指厂里的需求,也指自己婚宴的用肉。 “得令!您就瞧好吧!”张勇兴奋地搓著手,立刻开始准备麻袋、绳索等傢伙事。 韦东毅又对孙有望交代:“有望,你把库房腾块乾净地方出来,准备好登记本。我们下午回来就过磅入帐。” “明白,股长!”孙有望立刻应下。 安排妥当,韦东毅便带著张勇,开上他那辆老爷吉普车。 这辆车原本是三科的,是他软磨硬泡,用了三条华子才从董华文手里要来的。 吉普车在一阵发动机的咆哮声中驶出了轧钢厂大门,朝著城外而去。 他当然不需要真的去找什么乡下渠道,这只是个完美的幌子。 他真正的“货源”,就在超市空间里。 此行目的,是为了找一个合理的机会,將那五十斤甚至更多的猪肉,“名正言顺”地运回来。 …… 与此同时,傻柱却陷入了新一轮的憋闷。 眼看韦东毅婚期在即,院里喜气洋洋,他却觉得自己和秦京茹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进度缓慢得令人抓狂。 秦京茹人是住在贾家,可他傻柱想跟人家说句悄悄话都比登天还难。 昨天傍晚,他听人说处对象都要去看电影,於是弄了两张电影票,兴冲冲地跑到贾家窗户底下,压低声音叫:“京茹,京茹妹妹,出来一下。” 秦京茹倒是闻声出来了,眨著大眼睛问:“柱子哥,啥事呀?” 傻柱刚把电影票掏出来,话还没说出口,秦淮茹就像幽灵一样出现在门口,脸上掛著无比自然的笑容: “哟,柱子,找京茹有事啊?正好,棒梗那小子作业有道题不会,嚷嚷半天了,你快进来帮他瞧瞧!京茹,你去把炉子坐上,该做晚饭了。” 得,一句话,就把两人支使得团团转。 “我自己小学都没毕业……”傻柱不想接这个苦差。 但还是被秦淮茹拉去给棒梗讲题,而秦京茹则被使唤去做饭。 那两张电影票,最终傻柱只能悻悻地塞回自己兜里,屁都没放一个。 每次他前脚刚踏进贾家门,后脚贾张氏就捧著个鞋底开始纳,三角眼时不时地瞥他一下,仿佛在监视。 小当和槐也会围著他“傻叔傻叔”地叫,吵著要吃的。 他带来的那点生瓜子、水果,几乎全进了贾家几个孩子的嘴。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相亲,倒像是在给贾家全家当长工、送补给! 一腔热情和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好东西,全餵了贾家这一窝子白眼狼,偏偏连秦京茹的手都没摸到一下。 这种有力使不出、有劲没处用的憋屈感,让傻柱这两天在食堂干活都蔫头耷脑,顛勺都有气无力,被几个徒弟好一顿调侃。 “秦姐……你这……好歹让我跟京茹单独说几句话啊……”傻柱忍不住抱怨。 秦淮茹立刻摆出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柱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姐这不是帮你们创造机会多相处嘛!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多好?京茹脸皮薄,你单独约她出去,她不好意思的!慢慢来,感情是需要培养的,知道不?” 一番话又把傻柱堵得哑口无言。 从贾家出来,傻柱蹲在自己门口,看著易家忙进忙出准备喜宴的热闹景象,再想想自己这头毫无进展的“亲事”,心里就像堵了一团湿,闷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狠狠嘬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仿佛想把满心的憋闷都隨著这烟一起吐出去。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他低声骂了一句,眼神幽怨地瞟向贾家那扇紧闭的房门。 第54章 当官就是好,金手指终於能派上用场了! 韦东毅驾驶著老爷吉普车,驶出喧闹的四九城区,沿著略显顛簸的国道向郊区开去。 张勇坐在副驾驶座上,叼著烟,看著窗外的景色飞快后退。 大约行驶了十公里左右,韦东毅一打方向盘,车子拐进了一条坑洼不平的林间土路。 这条路通向附近的一个公社,但他们的目的地並非公社本身。 车子在一片荒凉的空地前停下,眼前是一座略显破败的红砖仓库,墙上还残留著模糊的標语痕跡——“大干快上,超英赶美”。 周围杂草丛生,几处残垣断壁散落四周,诉说著这里曾经的喧囂与如今的落寞。 这里曾是“大跃进”时期一哄而上兴建的小土法炼钢厂之一,隨著政策调整和经济困难早已倒闭废弃多年。 只留下这片残垣断壁和这座还算完整的仓库,寂静地诉说著一段狂热又荒诞的歷史。 这个地点是张勇以前跑採购时偶然发现的,韦东毅上任採购股代股长后。 立刻以“设立计划外物资中转储备点”的名义。 通过一点“好处费”,从公社支书手里以极低的价格租了下来。 並专门雇了公社王支书的一位亲戚——王老汉来看守,每月开10块钱的高额工资,把这老汉喜得见牙不见眼。 仓库很大,內部被隔成了许多小间,每间都掛著沉重的铁锁,钥匙只有韦东毅才有。 有些隔间里確实堆放了一些从公社收购来的散装米麵粮油,以及一些旧劳保用品等杂物,但这主要是为了掩人耳目。 韦东毅真正的“宝藏”,从来都是在他那隨身的超市空间里。 这个仓库,只是一个完美的、用於“洗白”物资的中转站。 “勇哥,你在外面盯著点,注意来往动静。我进去看下我订的货到了没有!” 韦东毅吩咐道,拎著几个空麻袋,打开仓库大门上的大锁,走了进去。 仓库內部光线昏暗,瀰漫著煤渣和旧物的气息。 韦东毅关上隔间的门后,心念一动,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超市空间的生鲜冷柜区。 冷气扑面而来,柜子里琳琅满目地摆放著各种品类的肉类。 为了符合时代特徵,他特意挑选了肥膘较厚、看起来更像是此时主流黑毛猪的白条猪肉。 五十年代已有少量白猪引进养殖,但远未普及,出现虽显突兀但並非绝无可能。 他手脚麻利地將一块块切割均匀的猪肉装进麻袋,估摸著重量。 大约十几分钟后,仓库门从里面被推开,韦东毅扛著一个鼓鼓囊囊、沉甸甸的大麻袋走了出来。 “嚯!这么快!”张勇赶紧上前接过,入手一沉,他惊讶地打开袋口一看,眼睛顿时直了: “好傢伙!股长,这……这都是白条肉?!膘还挺厚!您这到底是哪路神仙渠道啊?这种硬货也能成麻袋地弄出来?” 他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嘆和佩服。 这年头,能弄到计划外的肉就是本事,能弄到这么多品相好的白条肉,简直是通天的手段! 韦东毅笑了笑,没多解释,只是含糊道:“老朋友了,路子比较野。別声张。” 说完,他又转身进去,如此往復三次,一共提出了三个装得满满的大麻袋。 张勇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三个麻袋,加起来起码得超过三百斤肉! 他看著吉普车后备箱里那堆成小山的“战利品”,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 这得解决厂里多大问题?又能让股长家的喜宴多么风光? 看守仓库的王老汉听到动静,也佝僂著腰从旁边的小屋里走出来,看到那白的猪肉,眼睛都看直了,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虽然被严令不准打听物资来源,但每次韦东毅来“提货”,总能见到些不得了的好东西,心里对这年轻干部的“神通广大”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为了这每月十块的“高薪”和偶尔能沾到的油水,他把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 韦东毅看在眼里,从最后一个麻袋里,熟练地割下一条足有一斤多的肥瘦相间的五肉,递给王老汉:“王大爷,拿著,回去给家里添个菜。” 王老汉顿时喜笑顏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接过来,连声道谢: “哎呦!谢谢韦干部!谢谢韦干部!您真是太客气了!放心,这儿有我看著,绝对出不了岔子!” 他小心翼翼地用旧报纸把肉包起来,然后揣进怀里,仿佛揣著个金元宝。 韦东毅点点头,对张勇交代道: “老规矩,这三百斤肉,其中两百斤,算作公社计划外自產自销的物资,走正常渠道入厂里的帐,解食堂的燃眉之急。 剩下的一百斤,算我个人通过公社的关係,额外购买的特殊用途物资,用於我明天的婚宴。 帐目一定要分开,做得清清楚楚。” 这套流程,韦东毅早已和公社的那位王支书私下敲定。 厂里按略高於计划內的价格收购那两百斤“公社物资”,这笔钱大部分自然流入韦东毅的腰包,小部分则作为“管理费”进了王支书的口袋。 而韦东毅“私人购买”的一百斤,则是真金白银走个过场,钱转一圈又回到了他自己的兜里,但却拥有了完全合法合规的来源证明。 这一切操作,都得益於採购股独立运作、直接向李怀德负责的特殊地位,给了他极大的自主权和操作空间。 若他还是採购三科一个普通干事,如此大批量的计划外物资交易,根本不可能绕过层层监管,更別提从中牟利了。 现在,他既是裁判员,又是运动员,还能自己制定部分规则。 张勇对这里面的门道心知肚明,但对韦东毅是心服口服外加佩服,立刻拍著胸脯保证: “明白,股长!帐目的事儿您放心,我和有望一定弄得明明白白,任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好,装车,回去!”韦东毅大手一挥,心情畅快。 明天婚宴的硬菜,稳了! 吉普车发动,载著三百斤猪肉和两个人的期待,驶离了这座隱藏在林间的秘密仓库,朝著四九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 老爷吉普车“嘎吱”一声,稳稳地停在了四合院大门口。 韦东毅跳下车,深吸一口气,从后备箱(用钢条焊接的框)里扛起其中一个沉甸甸、还微微渗著油渍的麻袋,步履稳健地朝院里走去。 刚进前院,正在水龙头下搓洗著青菜的三大妈就抬起了头。 她那精於算计的眼神像雷达一样扫过韦东毅和他肩上的麻袋。 当看清那麻袋底部被油脂浸润出的深色油,以及空气中隱隱飘来的生肉腥气时。 她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手里的菜都忘了洗。 “哎呦喂!东毅啊!” 三大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难以置信的惊呼,“你这扛的是……是肉?!我的老天爷啊!这么大一袋子?!这得是多少啊?还往外渗油,这得是多肥的膘啊!”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仿佛想凑近看个真切。 韦东毅脚步不停,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嗯,明天喜宴要用的肉。前段时间就跟下面公社订好的,刚拉回来。” 三大妈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喜宴用的?这……这也太多了吧?!东毅,你这手笔也太大了!” 她脑子里飞快地计算著这一麻袋肉的价值,心疼得直抽抽——这得多少钱啊! 易家这下可真是阔气了! 韦东毅没再多理会三大妈那震惊又羡慕的眼神,扛著麻袋径直穿过垂门,来到中院,扬声喊道:“妈,秀芝,你们出来一下。” 一大妈和李秀芝闻声从屋里快步出来。 看到韦东毅脚边那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一大妈也是一愣:“东毅,这是……” 韦东毅示意了一下:“明天要用的肉。妈,您和秀芝现在就把明天宴席要用的量捡出来,该切切,该焯水焯水。剩下的,直接用大粒盐给醃上,做成咸肉,能放得住。” 说著,他弯腰利落地解开麻袋口,露出里面白、肥瘦层次分明的猪肉。 顿时,一股更浓郁的肉腥气瀰漫开来,在四合院的空气里格外勾人馋虫。 一大妈看著那满满一麻袋的肉,眼都直了,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这么多?!东毅,你不是说就五十斤吗?这瞧著……这得有一百斤了吧?!” 她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谁家办喜事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鲜肉来。 韦东毅从麻袋里精准地提出两块足有五斤重的上好五肉,用准备好的油纸仔细包好,一边说道: “嗯,差不多。车上还有两百斤呢,得立刻送到厂食堂去,人家等著应急。 这挑出来的肉得赶紧处理,我回头从厂里弄点冰块回来镇上,不然一晚上非得捂臭了不可!” 说完,他拿著那两包油纸包好的肉,又匆匆往外走——这是给今天出力的张勇和孙有望的“辛苦费”,必须得给到位。 一大妈和李秀芝看著地上那一大麻袋肉,又惊又喜。 李秀芝更是眼眶微热,她知道丈夫为了这场婚礼,暗中付出了多少心力。 “快,秀芝,搭把手,先把肉抬屋里去!” 一大妈回过神来,立刻招呼儿媳,婆媳俩费劲地將那沉甸甸的麻袋拖进屋里,开始忙碌地分拣起来。 中院里飘起的淡淡肉腥气,引得各家窗户后面不知多少双眼睛在偷偷窥探。 …… 韦东毅开著车赶到轧钢厂食堂后院时,食堂主任李延风早就望眼欲穿地等在那里了。 看到吉普车,他几乎是小跑著迎了上来。 当韦东毅和张勇合力將两个同样沉甸甸的麻袋卸下车,打开袋口时,李延风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看到了稀世珍宝! 他伸手捏起一块肉,仔细看著那白条猪特有的、相对细腻的纹理和厚实的肥膘,脸上笑开了,激动得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哎呦喂!韦股长!韦兄弟!您可真是我亲兄弟啊! 这……这可是难得的白条猪肉啊!品相太好了!皮薄肉嫩,膘厚实!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他用力拍著韦东毅的肩膀,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太感谢了!真是太感谢了!这两百斤肉,简直是雪中送炭!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太好了! 下午!就今天下午!我就能给工人兄弟们开个大荤!猪肉燉粉条,可劲儿造! 那傢伙,一准儿香死个人!工友们都得念您的好啊!” 韦东毅笑著客气了几句,让张勇和李延风办理交接手续,自己则匆匆去弄冰块——家里那一百斤肉,可等不起。 …… 当晚,四合院里的气氛格外微妙。 易家厨房里飘出浓郁的肉香味,这是在提前焯煮明天宴席要用的大肉块,合情合理,惹人羡慕但没人能说什么。 但与此同时,中院何家,竟然也飘出了丝毫不逊色的炒肉香味!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韦东毅和易中海站在自家门口,看向傻柱家方向。 韦东毅挑了挑眉,低声道:“爸,柱子哥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下午我看他那个饭盒沉甸甸的,网兜都快绷断了,少说也得有一两斤好肉,他就这么大大方方拎回来了?” 易中海嘆了口气,语气里带著几分见怪不怪的无奈: “嗐!厨子不偷,五穀不收!老话了。食堂里就这点事儿,大家心照不宣。 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由他去吧。只要別太过分,厂里也睁只眼闭只眼。”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就是那么讽刺。 傻柱那边刚把肉下锅,爆炒出诱人的香气,还没等他自己尝上一口,贾家的门帘就动了。 贾张氏那鼻子比狗还灵,牵著棒梗,后面跟著小当和槐,如同闻到肉味的狼一样,径直就闯进了何家。 “傻柱,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贾张氏眼睛放光,直奔灶台,毫不客气地就拿筷子夹起一块刚出锅的肉片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溜气也捨不得吐出来,“嗯!香!真香!还是你们厨子会做!” 棒梗更是像个小土匪,直接上手就抓。 傻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里骂娘,但面对秦淮茹隨后投来的、那带著点歉意又似乎理所当然的眼神。 他到了嘴边的赶人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訕訕地道:“啊……隨便炒点,秦姐,贾家婶子,要不……一起吃点?” 这句邀请也只是为了维持最低標准的体面。 不邀请的话,这肉就不是在傻柱屋里吃了,而是会被直接端走! 最终,大半的炒肉都进了贾张氏和棒梗的肚子,小当和槐也分了不少,秦家姐妹吃了几块解馋,反倒是傻柱自己就捞著几粒肉渣和一点葱。 最后,贾家人吃的满嘴流油,心满意足的回自家屋里了。 只留下傻柱鬱闷地用二合面馒头,蘸著盘子里仅剩的一点油汪汪的汤汁,唉声嘆气地吃著,心里堵得慌。 就在他鬱闷不已的时候,门帘又被掀开了。 这次进来的却是去而復返的秦京茹。 她手里端著一小碟油炸生米,脸上带著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柱子哥,我姐让我给你送点生米来……说是谢谢你的款待。” 这碟生米,还是用棒梗刚从傻柱家顺手牵羊摸走的生炸的。 但傻柱不知道啊!而且就算知道也会自我安慰:小孩子嘴馋,多大点事! 他看到秦京茹主动过来,还给自己送菜,虽然只是一碟生米,但刚才那点鬱闷瞬间一扫而空。 傻柱脸上立刻阴转晴,笑得像朵菊,连忙招呼:“哎呦!京茹妹妹太客气了!快坐快坐!你看我这……都没啥好菜了……” 秦京茹破天荒地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傻柱的热情招呼下,略显羞涩地在一旁坐了下来,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 这短暂的独处和这碟来得恰到好处的生米,就像给傻柱这辆即將熄火的破车又加满了油。 瞬间把他心底那点即將熄灭的激情重新点燃了,觉得一切都值了! 只能说,秦淮茹不愧是深諳驭人之术的高手。 这套“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若即若离”的距离感,被她把握得炉火纯青。 让傻柱始终觉得希望就在眼前,心甘情愿地不断付出。 这简直是一场標价清晰、童叟无欺的“公平交易”——用傻柱的物质,换取秦京茹一点微不足道的、还是被严格控制著的“善意”。 …… 前院阎埠贵家,饭桌早已收拾乾净。 但一家人却都没睡意,围坐在堂屋里,空气中瀰漫著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那是混合著对肉香的垂涎、对易家“阔绰”的震惊,以及精於算计者特有的那种酸溜溜的羡慕。 三大妈盘腿坐在炕上,情绪激动,唾沫星子横飞,正手舞足蹈地跟阎埠贵和几个孩子重现白天看到的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你们是没看见!好傢伙!那么老大一个麻袋!” 她双臂夸张地比划著名: “就扛在东毅肩膀上!沉得吶,压得他腰都弯了几分! 最关键的是那麻袋底下,哎呦喂,油渍麻的,洇出好大一片油! 我离著好几步远,就闻到那股子肉腥气了!” 阎解成、阎解放、阎解旷和阎解娣几兄妹听得眼睛发直,不自觉地咽著口水。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著精光,追问道:“你看清楚了?真是整整一大麻袋?全是肉?” “那还能有假?!”三大妈一拍大腿,声音又高了八度: “东毅亲口跟我说的!『明天喜宴要用的肉』!好嘛,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谁家办喜宴能用一整麻袋肉啊? 后来听中海家那口子嚷嚷,说足有一百斤!一百斤啊!老阎!就算跟公社买计划外的不用票,但这得多少钱啊?易家这是不过了?” 恰在此时,一阵晚风透过窗缝吹进来,竟然裹挟著一股更加浓郁诱人的肉香味! 那是易家正在大锅里焯煮明天要用的肉块! 葱姜大料的香气混合著猪肉特有的醇厚肉香,霸道地钻进了阎家人的鼻孔里。 “嘖,又来了又来了!” 阎解放使劲吸了吸鼻子,一脸陶醉,隨即又变得痛苦: “真香啊……一大爷家这是在煮肉吧?焯水都这么香,明天得香成啥样?” 阎解旷年纪最小,馋虫被彻底勾了出来,扯著三大妈的衣袖:“妈……我也想吃肉……” “去去去,一边去!”三大妈没好气地扒拉开小儿子的手,但自己喉头也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这香味,实在是太勾人了。 阎埠贵深吸一口那诱人的香气,咂咂嘴,仿佛在品味空气中虚无的美味,但更多的是一种酸涩。 他推了推眼镜,看向几个子女,脸上露出了惯有的、带著算计的严肃表情: “都听见了吧?闻到了吧?易家这次是下了血本了!一百斤肉啊……明天这顿喜宴,规格低不了!” 他目光扫过几个跃跃欲试的儿子,开始部署“作战计划”: “明天都给我机灵点!尤其是你,解成,解放,你们俩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到时候別不好意思,眼睛放亮堂点!” “我告诉你们,像红烧肉、燉排骨、大肉丸子这类硬菜,一上来就得赶紧动筷子!別等人让,自己抢!手快有,手慢无!” “还有那条鱼,我估摸著也得是整条上,看准了肚子那块肉最嫩,没小刺!” “汤里的乾货也得捞,別光喝汤!” 阎解放兴奋地接话:“爸,我知道!到时候我就盯著肉菜吃!前两天我就开始少吃油水了,肚子里有地儿!” 阎解成也点头:“对!爸,到时候咱们全家齐上阵!我就不信抢不过后院刘家那俩小子和中院贾家那老婆子!” 三大妈在一旁补充,算计得更加精细: “不光要抢,还得会抢!那好肉肯定都藏在盘子底下呢!得会翻捡! 还有,到时候隨礼的钱,咱们家可是出了的(虽然不多),得多吃点才够本! 最好能把礼钱吃回来,再赚点!” 阎埠贵满意地点点头,最后总结陈词,语气带著一种即將奔赴“战场”的郑重: “总之,明天这一顿,关係到咱们家接下来一个月的油水!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拿出咱们老阎家的气势! 要把出去的礼钱,十倍、百倍地吃回来!听见没有?” “听见了!”阎家三兄弟异口同声,眼睛里闪烁著饿狼般的光芒,仿佛明天不是去参加喜宴,而是去完成一项光荣而艰巨的“吃饭任务”。 阎埠贵看著斗志昂扬的孩子们,又深吸了一口空气中越来越淡、却依旧勾人的肉香。 他心里盘算著:老易为了这个乾儿子,是下了血本啊!不过,韦东毅竟然有本事弄到这么多肉,看样子,传闻中他攀上大靠山的消息,並不是空穴来风?! 夜色渐深,四合院里各家的灯火依次熄灭。 但肉香似乎还縈绕在院子上空,勾动著无数人的馋虫和心思。 明天,註定將是更加热闹的一天。 第55章 婚宴!许大茂举报韦东毅投机倒把! 今天是韦东毅和李秀芝正式完婚的大喜日子。 清晨,第一缕阳光刚刚洒在四合院的灰瓦上,喜庆的气氛就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以易家为中心,迅速传遍了整个院落。 虽然是星期天,但这年头的轧钢厂还没有严格的双休制度,调休也並不固定。 然而,这丝毫阻挡不了大家参加喜宴的热情。 空气中早已瀰漫著一种院里有喜的欢快气息。 傻柱天没亮就来了。 他昨天就跟食堂主任李延风请好了假,今天是这场喜宴的掌勺大厨。 当他看到易家厨房里那满盆满钵的鸡鸭鱼肉时,忍不住嘖嘖称奇: “好傢伙!当厨子十年了,在私人宴席上,我还是头一回打这么富裕的仗!” 他摸著肥厚的猪肉,检查著肥美的鸡鸭,脸上写满了惊嘆,“一大爷就是大气,东毅兄弟也真是有本事!” 周末学校不上课,阎埠贵早早地就在前院大门口支起一张桌子,摆开文房四宝。 作为院里的“笔桿子”,他负责接收份子钱並记录在红纸上。 这会儿还没客人上门,他背著手,踱著方步来到易家厨房“巡视”。 一进门,阎埠贵就被那满盆的肉晃了眼。 他扶了扶眼镜,摆出三大爷的架子,故作严肃地吩咐道: “傻柱,今天这场合可不比寻常。 这么多好材料,你可得出真本事,不能糟践了东西! 下次再想做油水这么足的宴席,怕是难找著机会嘍!” 傻柱正麻利地磨著刀,闻言笑道: “三大爷,这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这么好的材料,我自个儿都捨不得糟践! 您就等著开席吧,保准让您吃了这顿想下顿!” 中院里,各家各户的大妈和小媳妇们都忙活开了。 大家自发地分工合作,摘菜的摘菜,切菜的切菜,洗菜的洗菜,忙得热火朝天。 菜刀与砧板的碰撞声、女人们的说笑声、孩子们的嬉闹声,交织成一曲生活的交响乐。 就连十指不怎么沾阳春水的娄晓娥,也被这热闹的氛围感染,主动加入到摘菜的行列中。 她动作虽有些生疏,但学得很认真,旁边的几个大妈都热心地指点著她。 最忙碌的还要数一大妈和李秀芝婆媳俩。 她们如同战场上的指挥官,居中调拨,哪里缺葱少姜,哪里需要添碗加筷,都得她们及时解决。 两人忙得脚不沾地,但脸上的喜气却也是最足的。 尤其是李秀芝,穿著一身崭新的红衣裳,虽然忙碌,眼角眉梢却洋溢著幸福的光彩。 聋老太太端坐在易家门口的太师椅上,眯著眼睛看著院里眾人为自己孙子的婚宴忙碌,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盛开的菊。 她手里拄著拐杖,时不时地点著地,嘴里喃喃自语:“好啊,真好……” 一大爷易中海因为有重要工作要处理,没能全程参与筹备,但已经说好中午的宴席一定会赶回来。 反倒是新郎官韦东毅成了最“閒”的人。 他穿著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胸前別著大红纸,精神抖擞地站在四合院大门口,准备迎接前来道贺的宾客。 他脸上带著从容的微笑,与来往的邻居们打著招呼。 院里最高兴的除了易家人,就要数那些孩子们了。 熊孩子们天生喜欢热闹,更期待这难得的开荤机会。 一群半大小子和扎著小辫的小姑娘聚在中院,虽然没帮上什么忙,却添了不少乱,嘰嘰喳喳地追逐打闹著。 与其他孩子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贾家的棒梗。 他带著两个妹妹小当和槐,躲在自家屋里,学著奶奶贾张氏的样子,从窗户后面偷窥中院的忙碌景象。 棒梗咽了口唾沫,扭头看向坐在炕上纳鞋底的贾张氏:“奶奶,小姨都去帮忙切菜了,连前院阿贵他奶奶都去了,你怎么不去啊?” 贾张氏头也不抬,手里的针线活不停,嗤笑道: “我去干嘛?白白给他们易家干活?等会开席了再去也不迟! 咱们家可是隨了份子钱的,待会儿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专挑肉吃,青菜萝卜那样的就別动筷子了,要不然怎么吃得回本?”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特別是你,棒梗,正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把你爸那份也吃回来!” …… 就在整个四合院沉浸在热闹喜庆的氛围中时。 城南一条僻静胡同里,刚成立不久的“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即將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许大茂今天一早就从厂里开了外出的条子,但他压根没下乡放电影。 也没有参与院里的喜宴筹备。 而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去往“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路上。 上午的阳光很暖,却化不开他脸上的寒冰,更照不亮他阴鷙的內心。 他的脑袋里像有一台破风箱在呼啦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著对韦东毅刻骨的恨意。 “韦东毅…韦股长…呸!” 他在心里啐了一口,牙关咬得咯咯响。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进厂不到三个月的雏儿!凭什么?凭什么你能一步登天,当上官儿,人模狗样地抖起来了?” 厂宣传栏上那张任命书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尖都在抽搐。 “计划外特殊物资採购股代股长…享受副科级待遇…直接向厂领导负责…” 每一个字眼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许大茂脸上。 他混了这么多年,巴结了那么多领导,还是个普通放映员,还得看人脸色下乡吃灰! 凭什么韦东毅就能青云直上? “肯定是溜须拍马!是给领导送了天大的好处!走了狗屎运!” 他固执地认定,绝不相信韦东毅是靠真本事。 事业上的碾压让他窒息,而婚姻的破碎更是將他一脚踹入了深渊。 那天娄晓娥决绝的眼神和那些剜心的话,又一次在耳边炸开: “是你没用!许大茂!是你不行!” “我现在跟了別人,明年就能抱上大胖小子!” 这恶毒的话是谁逼出来的?是韦东毅! 要不是韦东毅那天早上在胡同里点破那层窗户纸,要不是他那些什么“科学道理”、“种子发不了芽”的屁话,他就不会和娄晓娥吵架,最后闹到离婚。 虽然他嫌弃娄晓娥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但离开了娄家的支持,他的生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的挥霍了。 “都是你!韦东毅!是你毁了我的家!是你让我许大茂成了全院的笑话!成了绝户的代名词!” 他仿佛已经听到全院的人都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著“看,那就是那个不会下蛋的公鸡”。 羞耻、愤怒、还有那丝被韦东毅强行种下、他不愿承认却日夜蚕食他的恐惧,像毒蛇一样噬咬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不能接受自己“不行”,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必须找到一个发泄口,必须把所有的失败和痛苦都归咎於一个人!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一股邪火衝上天灵盖,烧得他眼睛赤红,“你不是能耐吗?不是能弄来肉吗?一百斤猪肉?哈哈!老子让你吃不了兜著走!” 他想到韦东毅那盛大的婚宴,想到易家飘出的肉香,想到韦东毅即將迎来洞房烛、娇妻在怀的美满。 再对比自己形单影只和变得家徒四壁的家,强烈的嫉妒和恨意几乎让他发狂。 “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你让我身败名裂,我就让你也尝尝跌进泥里的滋味!” 举报!必须举报! 这不是打击报復,这是“为民除害”!是“维护正义”! 许大茂拼命给自己找著冠冕堂皇的理由,试图將那点残存的、对法律和后果的恐惧压下去。 他已经都这样了,还在乎什么?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对!我就是工人阶级!我有监督的权力!我检举你韦东毅投机倒把,以权谋私!证据?全院的人都是人证!那肉就是铁证!” 他越走越快,脚步虚浮却带著一股破罐破摔的狠劲。 他仿佛已经看到韦东毅被带走调查,喜宴被搅黄,身败名裂的场景,那画面让他產生了一种病態的、扭曲的快感。 “韦东毅,你等著!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怀著这同归於尽的疯狂念头,许大茂一把推开了“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门。 他脸上挤出他自以为正义凛然、实则是穷途末路的狰狞表情,开始了他的举报。 …… 办公室里,新上任的陈武原主任正为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而苦恼。 这个七月中旬刚成立的部门,急需一个大案子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存在感。 就在这时,许大茂出现了。 他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对接待人员说:“同志,我要检举!我要举报轧钢厂干部投机倒把!” 这话立刻引起了陈武原的注意。 他亲自接待了许大茂。 “主任,我要举报轧钢厂计划外特殊物资採购股的代股长韦东毅!” 许大茂说得义正辞严,仿佛自己是什么正义的化身,“他为了大办婚宴,利用职务之便,通过不正当途径获取了超过一百斤的猪肉!此事千真万確,整个四合院的人都知道!” 许大茂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面对这种以权谋私、投机倒把的不法行为,我许大茂绝不能同流合污,必须坚决予以举报!请组织上严肃查处!” 陈武原的眼睛顿时亮了,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鯊鱼。 一百斤猪肉!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如果查实了,绝对是个典型的投机倒把案件,足以让他的新部门一炮而红。 他强压住內心的激动,故作严肃地问道:“你说的情况属实吗?有什么证据?” “绝对属实!”许大茂拍著胸脯保证,“您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去我们院里看看!他们正在办酒席,那些肉就摆在明面上!整个四合院的人都是人证!” 陈武原眼神一凝,当即拍板:“好!许大茂同志,感谢你提供的重要线索!我们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绝不会姑息这种违法行为!” 他站起身,朝外喊道:“小胡,小魏!准备一下,跟我出趟外勤!” 接著他对许大茂说:“许同志,还得麻烦你带个路。我们现在就去现场调查,惩治不法!” “没问题!坚决配合组织工作!”许大茂心中暗喜,脸上却装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悲壮表情。 一支由陈武原带队,包括两名干事和举报人许大茂在內的小队伍,很快离开了办公室,朝著南锣鼓巷95號四合院的方向疾行而去。 与此同时,四合院里的喜宴筹备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浑然不知一场风波正在逼近。 肉香越来越浓郁,欢声笑语迴荡在院子上空,与即將到来的暗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就在许大茂领著陈武原等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往南锣鼓巷95號院赶的时候,四合院內的气氛却是一浪高过一浪,喜庆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韦东毅站在门口迎宾,脸上的笑容真诚而从容。 三大爷阎埠贵在前院门口支起的帐桌旁,唱名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洪亮,带著难以掩饰的惊嘆: “採购科董华文科长,隨礼——十元整!” “採购股张勇,隨礼——八元整!” “採购股孙有望,隨礼——八元整!” “採购科丁茜同志,隨礼——五元整!……” 这一连串远超寻常份子钱標准的金额报出来,如同在滚油里滴入了冷水,瞬间在院里炸开了锅! 正在忙碌和已经落座的宾客们无不嘖嘖称奇,交头接耳: “老天爷!那位董科长隨十块?这面子可给得太足了!” “后面每个人隨的礼都没有低於五块的,东毅这人缘,真是没得说!” “了不得,了不得!易家这乾儿子认得太值了!本事大,人面还广!” 韦东毅赶紧上前,与以董华文为首的原三科、现採购股的同事们热情握手寒暄。 董华文脸上也满是笑容,用力拍著韦东毅的肩膀:“东毅,恭喜啊!咱们三科出来的人才,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必须给你把场面撑起来!” 韦东毅连声道谢,心中暖流涌动,將他们一一引到宾客席落座。 这第一波高潮还未平息,第二波宾客又到了。 这次是一大爷易中海亲自领来的,都是他在钳工车间的得意徒弟和几位关係莫逆的老师傅。 这些人的隨礼就实在多了,多是两元、三元,透著工人阶层的朴实情谊。 韦东毅与他们打了招呼,易中海便接过了接待的担子,脸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 然而,真正的王炸还在后面! 就在眾人还在议论钳工师傅们的情谊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只见李怀德副厂长亲自到了,身后跟著后勤部採购一科、二科的几位科长,以及运输队、食堂的几个头头。 这帮人可都是实权人物,出手更是阔绰! 阎埠贵的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变调了: “李怀德厂长,隨礼——十五元整!” “採购一科张科长,隨礼——十二元!” “採购二科王科长,隨礼——十二元!” “食堂李延风主任,隨礼——十元!” 整个院子彻底沸腾了! 轧钢厂的李副厂长亲自到场,还隨了这么重的礼,这韦东毅在厂领导心目中的分量,瞎子都看得出来了! 李怀德红光满面,握著韦东毅的手:“东毅啊,恭喜恭喜!厂里还有点事,我稍坐坐就得走,但你这杯喜酒,我必须得来喝!” 韦东毅感激不尽,正要引李怀德去主桌。 就在此时,院门外又是一阵动静。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杨厂长和马书记也来了!” 这一下,全场彻底鸦雀无声,隨即爆发出更大的惊嘆声! 只见轧钢厂的一把手杨厂长和党委马书记,竟然联袂而至! 这两位大佬平时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都难得,更何况是参加一个年轻干部的婚宴! 阎埠贵手都抖了,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唱名: “杨——杨厂长,隨礼——二十元整!” “马——马书记,隨礼——二十元整!” 轰! 整个四合院的气氛被推向了最高潮! 所有人,包括易中海、一大妈、李秀芝,都激动得不知所措。 韦东毅也深感意外,连忙和易中海一起迎上前去。 “杨厂长,马书记,您二位领导百忙之中能来,真是……” 易中海声音都有些哽咽。 马书记笑著摆摆手:“老易,你找了个好儿子啊!东毅年轻有为,是咱们厂的骨干,他的喜事,我们当然要来沾沾喜气!” 杨厂长也点头笑道:“是啊,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嘛,够热闹!” 就在这宾主尽欢、满院荣光、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刻—— “让开!都让开!” 一声极不和谐、带著虚张声势的尖利叫喊从大门外传来。 只见许大茂一脸“大义灭亲”的扭曲表情,领著面色严肃的陈武原和两名干事,粗暴地分开围观的人群,闯了进来! 刚才还欢声笑语的院子,瞬间变得死一般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几个不速之客身上。 许大茂看著满院的宾客,尤其是看到杨厂长和马书记竟然也在,先是一愣,隨即更是涌起一股变態的快意: 好!太好了!领导都在!正好让你们都看看韦东毅的真面目! 他指著院子里宴席上大碗的红烧肉,对著陈武原,声音尖厉地喊道: “陈主任!你看!就是那些肉!那就是韦东毅投机倒把、以权谋私的铁证! 他屋里还用盐醃了五十斤,整整一百多斤肉啊! 来源绝对不正!请领导立刻查处!” 他又转向杨厂长和马书记,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 “杨厂长!马书记!您二位也在正好!我许大茂作为红星轧钢厂的一员,绝不能眼睁睁看著这种蛀虫腐蚀我们工人阶级的队伍!我必须举报!” 陈武原看著宴席上那一碗碗將海碗都堆得高高的红烧肉,又看到许大茂带人从易家抬出一大缸用粗盐醃好的肉条,嘴角勾起一抹兴奋的弧度。 紧接著,他看向满院惊愕的宾客和脸色瞬间沉下来的杨厂长、马书记、李怀德,心中更是狂喜! 这案子够大,正好轧钢厂的领导都在,办成了就是天大功劳,能让新成立的“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一炮而红。 但隨即也感到一丝压力。 他上前一步,亮出证件,语气严肃地对韦东毅说: “韦东毅同志,我们是区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现接到实名举报,你涉嫌利用职务之便,大量套购计划外紧俏物资,扰乱市场秩序。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並解释这些猪肉的来源!”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喜庆的气氛被彻底打破。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许大茂脸上露出了近乎癲狂的、胜利在望的狞笑。 就在陈武原亮明身份,要求韦东毅交代猪肉来源,全场气氛降至冰点的时刻,李怀德副厂长的脸色最先阴沉下来。 他今天亲自来道贺,带著后勤部的骨干,给足了韦东毅面子。 这许大茂和陈武原突然跳出来搅局,打的不仅是韦东毅的脸,更是他李怀德的脸,甚至是在质疑他分管的后勤系统! 更何况,韦东毅这个“计划外特殊物资採购股”是他力主成立、亲自提拔的,出了“投机倒把”的问题,他第一个难辞其咎! 於公於私,他都必须立刻站出来。 李怀德向前迈出一步,脸上带著惯常的、但此刻明显冷了几分的笑容,挡在了韦东毅和陈武原之间,语气看似隨和,却带著不容置疑的权威: “哎呀,陈主任是吧?幸会幸会!我是红星轧钢厂的副厂长李怀德,分管后勤工作。” 他先亮明身份,然后话锋一转,“误会,这肯定是误会!” 他伸出手,看似亲切地想拍拍陈武原的肩膀,但陈武原身体微微一侧,避开了这个过於亲密的动作,只是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李怀德的手在空中顿了顿,隨即很自然地收回,继续说道: “陈主任,你们的工作性质我理解,严肃认真,值得肯定。 不过,关於韦东毅同志购买的这些猪肉,我可以以我个人和厂领导的身份担保,绝对没有问题!” 他加重了语气: “韦东毅同志是我们厂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思想过硬,能力突出! 他购买这些物资,完全是为了个人婚宴使用,手续上或许有些仓促,但绝对谈不上『投机倒把』那么严重。 这完全是在政策允许范围內,通过正常渠道进行的嘛!” 接著,他试图施加压力,同时也想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你看,今天是我们厂优秀干部的大喜日子,杨厂长和马书记也在场,这么多宾客都在。 咱们是不是可以换个方式处理?不要影响喜庆的气氛嘛。” 他微微凑近一步,压低了些声音,带著一点暗示: “要不这样,陈主任,你们先回去。 关於这件事,我们厂里会进行內部调查,一定会给你们办公室一个正式的、书面的情况说明。 怎么样?给个面子?” 李怀德这番话,软中带硬,既做了担保,又点了杨厂长和马书记在场,试图用领导和场面压人。 最后还给出了一个看似妥协的方案(厂內自查),通常情况下,对方多少会掂量一下。 然而,陈武原今天就是衝著“立功”来的,岂会被这三言两语劝退? 他一个新成立的部门,正需要啃硬骨头来立威,轧钢厂副厂长的面子固然大,但比起一个可能轰动全区的大案要案,后者显然更具诱惑力。 更何况,举报人许大茂就在旁边瞪著眼看著,他要是退了,以后谁还敢来举报? 陈武原腰板挺得更直了,脸上没有丝毫鬆动,反而语气更加公事公办,甚至带著点“铁面无私”的意味: “李副厂长,感谢您的解释。 但是,维护市场秩序,打击投机倒把行为,是我们办公室的职责所在! 不能因为场合特殊、人员特殊,就罔顾规定和法纪!”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確保周围的人都能听到,既是说给李怀德听,也是说给杨厂长、马书记以及所有宾客听,彰显自己的“公正”: “您说手续没问题,渠道正常,那正好,请韦东毅同志当场出示购买这些猪肉的完整票据、证明以及公社方面的许可文件。 只要手续齐全、来源清晰,我们核实无误,立刻就走,绝不多打扰一分钟!”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韦东毅,又补了一句: “但是如果拿不出来,或者来源说不清楚…… 那么对不起,李副厂长,就算是杨厂长和马书记说情,我也必须依法办事,请韦东毅同志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这是原则问题!” “你!”李怀德被这番毫不留情的话顶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竟然如此不识抬举,敢当眾驳他的面子,还把杨厂长和马书记也架了起来。 一旁的许大茂见状,心里乐开了,赶紧添油加醋地喊道: “对!陈主任说得对!原则问题不能含糊!必须查清楚! 韦东毅,你有本事就把证据拿出来啊!” 李怀德气得胸口起伏,狠狠瞪了许大茂一眼,却一时语塞。 他知道韦东毅肯定有办法弄到肉,但具体手续是否像陈武原要求的那么“齐全”,他心里也没底。 此刻,所有的压力,瞬间全部集中到了始终沉默不语的韦东毅身上。 杨厂长和马书记对视一眼,依旧没有开口,但目光都带著审视投向了韦东毅。 他们都知道韦东毅背后站著那位大领导,出不了什么大事,他们只想看看韦东毅接下来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李怀德的出面失败,反而將场面推向了更紧张的边缘。 现在,唯一的破局点,就在於韦东毅能否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了。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难,韦东毅却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脸上不见丝毫慌乱。 他先是对李怀德、杨厂长、马书记等人投去一个“请领导放心”的镇定眼神,然后从容不迫地向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向陈武原,更是扫过了旁边小人得志的许大茂。 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的弧度:“我接受群眾和组织的监督!但是,若我证明了这批肉来路清白,那我是不是可以反告许大茂恶意诬陷好同志?” 陈武原看了许大茂一眼,漠然道:“当然!不过你还是先说明这些肉的来路吧!” 第56章 韦东毅的绝杀!许大茂彻底完了! 在陈武原和许大茂的逼视下。 韦东毅拿出第一份证明,表明其中十斤猪肉是通过私人关係从京郊公社购买的。 能证明其中十斤肉的来源,院內的气氛稍稍缓解,但依旧凝重。 毕竟,这合乎“潜规则”的十斤,与眼前堆积如小山的一百斤相比,差距实在太大了。 许大茂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立刻蹦跳起来,指著那剩下的肉,声音因极度兴奋而变得尖利扭曲: “十斤!哈哈!他就只能证明十斤! 陈主任您看到了吧?我说的没错! 剩下的九十斤呢?那就是投机倒把的铁证! 他韦东毅说不出来源!他完了!哈哈哈哈!” 陈武原面色更冷,如同结了冰。 他无视了状若疯魔的许大茂,目光如钉子般钉在韦东毅身上: “韦东毅同志,十斤私人购买,我们可以理解。 但剩下的九十斤,请你立刻解释来源,並提供合法凭证。否则……”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易中海、一大妈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 李秀芝紧紧攥著衣角,脸色发白,担忧地看著丈夫。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四合院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剎车声。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无声地停稳,车门打开,一位三十岁左右、戴著眼镜、气质沉稳干练的男子走了下来。 他的出现本未引起院內多数人的注意,但李怀德、杨厂长和马书记几乎同时看到了他,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上次北方某局的大领导来轧钢厂考察,身边跟著的就是这位。 李怀德反应最快,脸上瞬间堆起热情无比的笑容,大步迎了上去,声音洪亮得足以让全院人都听见: “哎呀!李秘书!您怎么亲自来了?欢迎欢迎!您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 他这一嗓子,立刻將全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李怀德一边与李秘书握手,一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快速地將眼前发生的“误会”说了一遍,並特意向眾人,尤其是向陈武原隆重介绍了来人的身份: “陈主任,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北方某局大领导办公室的李秘书! 今天是专程代表大领导,来参加东毅同志的婚宴,並送上大领导的祝福和贺礼的!” “嗡……” 院內再次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 大领导的秘书! 代表大领导亲自来贺喜! 这韦东毅的面子,简直是通天了! 陈武原心中也是猛地一凛。 他没想到韦东毅的背景竟然硬到了这个程度,连那个层级的大领导都如此看重。 他感觉事情变得棘手了。 李秘书听完李怀德的敘述,推了推眼镜,脸上保持著温和但疏离的笑容。 他先是对韦东毅点头致意表示恭喜,然后才转向陈武原,语气平和却自带分量: “陈主任,你好。关於这批猪肉的事情,我想可能確实存在一些误会。 韦东毅同志是大领导都很讚赏的青年才俊,思想觉悟和原则性都是很高的。 採购物资为了婚宴,也是人之常情。 你看,是否可以先缓和一下,不要影响了今天的喜气? 大领导那边,也很关心东毅同志的情况。” 这话说得已经相当明显了,是在用大领导的威望进行施压,希望陈武原就此罢手,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若是常人,听到这番暗示,恐怕早已顺水推舟。 然而,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乾的本来就是得罪人的活,陈武原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就是“铁面无私”、敢啃硬骨头的名声。 他此刻反而被激起了一股偏执的劲头——越是有人施压,越说明这里面可能有问题,也更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如果今天他能顶住压力把案子办成铁案,那他陈武原“铁面判官”的名声就將彻底打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他深吸一口气,竟然再次拒绝了! 態度甚至比刚才对李怀德时更加坚决: “李秘书,您好。感谢您的说明。但是,我们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只认证据,不认人情!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无论涉及到谁,有什么背景,只要违反了政策,就必须一查到底!” 他转向韦东毅,发出了最后通牒: “韦东毅同志,如果您还是无法提供剩余九十斤猪肉的合法来源证明,那么就请您立刻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任何人都不能妨碍执法!” 李秘书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显然也没想到对方如此油盐不进。 李怀德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许大茂则再次露出了狂喜的神色,觉得连大领导的秘书都保不住韦东毅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韦东毅无计可施,即將被带走的时候—— 韦东毅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尽在掌握的从容。 他平静地看著陈武原,缓缓地从中山装的內兜里,又取出了一份盖著鲜红公章的证明文件,递了过去。 “陈主任,您要的证明,在这里。请看清楚了。” 陈武原狐疑地接过文件,许大茂也迫不及待地伸长了脖子。 只见那张证明上赫然写著——“爱国肉”认购证明! 韦东毅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地传遍全场,为大家解释道: “陈主任,各位领导,邻居们。 正如大家所知,今年以来,部分地区因为政策好,养猪业恢復很快,但由於运输物流不畅,出现了局部滯销的情况。 上级號召我们『支援农业』,『消化过剩產能』。 我前些日子出差去河北承德地区调研物资渠道,亲眼目睹了当地农民兄弟猪肉滯销的困难。”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 “作为一名国家干部,一名採购员,我觉得有责任为他们排忧解难! 所以,我自掏腰包,认购了九十斤他们滯销的『爱国肉』! 既解决了农民兄弟的燃眉之急,也为国家分担了忧愁。 这,就是那九十斤猪肉的来源! 这份证明,是承德地区xx公社革命委员会开具的,上面有公章,有经手人,完全合法合规!” 这种“爱国肉”证明在他手里还有很多,而且都是留白的! 日期、肉的重量隨便他填! 这也是他跑了一趟承德最大的收穫! 只要付出一点代价,那边的公社很乐意开具这种证明,反正又不用他们真的出猪肉,何乐不为呢? 就算有人去查也不怕,那边的公社会大方的承认卖了“爱国肉”,因为当地確实出现了猪肉滯销的情况。 “爱国肉?!”(在当时確实存在“爱国肉”,不信自己去查) 这个词一出,院里许多有点消息渠道的人立刻恍然大悟! “哎呀!原来是爱国肉!这就说得通了!” “是啊是啊,听说有的地方是有这回事,干部工人得多买肉!还可以先吃肉后付钱呢!” “东毅这思想觉悟,真是没得说!跑那么远去买爱国肉!” 陈武原今天来势汹汹,就算韦东毅拿出他以私人名义向公社採购这一百斤肉的证明,这件事也难以善了。 只因一百斤肉的量太大了,即便是身为採购人员的韦东毅这样做也是严重的违反了市场原则。 一旦被咬死是投机倒把,那不死也得脱层皮! 而韦东毅出示的这份“爱国肉”採购证明,直接就是绝杀,將投机倒把的指控彻底粉碎。 李怀德一把抢过那张证明,仔细一看,顿时心怒放,刚才的憋闷一扫而空,转化为极大的兴奋和自豪! 他挥舞著证明,声音洪亮: “看看!大家都看看!我说什么来著!韦东毅同志是个好同志!是模范干部! 这思想觉悟有多高?啊?自己结婚,还不忘远赴承德,帮助困难的农民兄弟!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共產主义精神!这是我们轧钢厂的骄傲!” 他对著陈武原,底气十足地说道: “陈主任!现在证据確凿,来源清晰!这完全是一场误会!是一场针对优秀干部的不实举报!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陈武原拿著那张“爱国肉”认购证明,反覆查看,上面的公章、日期、数量(九十斤)清晰无误,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知道,今天这案子,彻底办不下去了。 不仅办不下去,如果再纠缠,反而显得自己无理取闹,甚至可能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其实他已经得罪了)。 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只能悻悻地將证明递还,语气乾巴巴地说道:“……来源清晰,手续齐全。是一场误会。打扰了。” 说完,他就想带著人灰溜溜地离开。 “等等!” 韦东毅却出声叫住了他们。 他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平静,而是带著一丝锐利,直射向面如死灰、浑身开始发抖的许大茂。 “陈主任,我的清白已经证明了。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韦东毅的声音冷了下来: “举报人许大茂,在没有任何確凿证据的情况下,恶意诬告,捏造事实,企图破坏我的婚礼,詆毁我的名誉,甚至惊动了各位厂领导和远道而来的李秘书!” 他看向陈武原,一字一句地问道: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这种恶意诬告、浪费国家执法资源的行为,是不是应该追究其法律责任? 您是不是应该把他『请』回您的办公室,好好调查一下他诬告的动机和目的?” 轰! 韦东毅的话,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劈在了许大茂的头顶上。 他刚才有多猖狂,现在就有多绝望! 看著陈武原转而看向他的、那冰冷而不善的眼神,许大茂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不仅没能扳倒韦东毅,自己还要因为诬告陷害而被抓进去! 陈武原正愁没台阶下,闻言立刻找到了转移目標的机会,脸色一板,对两名干事喝道: “把诬告者许大茂带走!回去严肃审查!” 两名干事如狼似虎地扑上前,將瘫软如泥、连喊都喊不出声的许大茂从地上拖了起来。 然而,就在两名干事准备带走许大茂之时,李秘书上前一步。 他的语气依旧平和,甚至带著一丝客套,但话语里的分量却让陈武原瞬间脊背发凉:“陈主任!” 李秘书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几位关键人物的耳中: “今天发生的事情,大领导虽然未能亲至,但一定会非常关切。 韦东毅同志是大领导非常欣赏和看重的年轻同志,他的品行和能力,大领导是信得过的。” 他话锋微微一顿,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地看著陈武原: “如今事实已经很清楚,这是一起性质恶劣的诬告陷害事件,不仅严重损害了韦东毅同志的个人名誉,也干扰了正常的社会秩序,浪费了国家机关的执法资源。 大领导希望,这件事能够得到严肃、公正的处理,务必查清诬告者的动机,依法严惩,以正视听。” 李秘书微微頷首,补充了看似轻描淡写却最具威慑力的一句: “否则,如果让这种歪风邪气蔓延,寒了踏实干事同志的心,其造成的负面影响,恐怕……就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区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主任能够承担的了。”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陈武原的头上,让他瞬间从刚才“铁面执法”的亢奋中彻底清醒过来,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后怕! 是啊,自己只想著抓典型、立威立功,却完全忽略了今天这是什么场合! 这是人家的大婚之日,厂里一把手、二把手、甚至北方某局大领导的秘书都在场! 自己带著人不问青红皂白地来抓人,搅黄了喜宴,打了这么多领导的脸,最后还查无实据…… 这已经不是会不会做人的问题了,这简直是捅了马蜂窝! 大领导秘书这番话,看似是要求“严肃处理”许大茂,实则是在表达对大领导看重的人被无端骚扰的极度不满! 是在警告他陈武原:这件事如果你不处理得让上面满意,那你的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想通了这一节,陈武原心里那点因为没抓到韦东毅把柄的鬱闷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怒火所取代!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该死的许大茂造成的!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如同死狗般被架著的许大茂,眼神变得无比凶狠狰狞,所有的怨气和恐惧瞬间找到了发泄口。 他必须表態,必须用最严厉的態度,来弥补自己之前的冒失,来向李秘书、向各位厂领导、尤其是向那位未露面的大领导证明他的“公正”和“补过”! 陈武原挺直腰板,声音陡然变得极其严厉和高亢,几乎是吼了出来,確保所有人都能听到: “许大茂!你恶意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优秀干部韦东毅同志,证据確凿,情节极其恶劣!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犯了法律!” “国家法律明確规定:『意图使他人受刑事处分而诬告他人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陈武原死死盯著许大茂,一字一句地宣布,仿佛在宣读判决书: “你这就是典型的诬告陷害罪!性质恶劣,必须顶格处罚! 我会將你的诬告行为办成铁案,你等著被依法判处三年有期徒刑吧!” “三……三年……有期徒刑?” 许大茂原本只是嚇得浑身瘫软,听到这个判决,尤其是“顶格处罚”、“三年有期徒刑”这几个字眼。 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极度的恐惧猛地衝击著他的神经和膀胱。 只听“哗啦”一声—— 一股温热的、骚臭的液体无法控制地顺著他的裤腿流了下来,瞬间浸湿了地面。 他,直接被嚇尿了。 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彻底瘫成了一滩烂泥。 “带走!”陈武原厌恶地捂住鼻子,厉声喝道,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两名干事也闻到了臭味,皱著眉头,更加粗暴地將彻底失禁、意识模糊的许大茂拖出了四合院。 那一道湿漉漉的、骚臭的痕跡,仿佛是他留下的最后印记,也是他彻底身败名裂、步入深渊的耻辱象徵。 院內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严厉判决和许大茂不堪的表现惊呆了。 陈武原这才转向李秘书和几位厂领导,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恭敬:“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依法严肃处理此事,绝不让诬告者逍遥法外!” 李秘书这才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处理方式。 当许大茂当场嚇尿,瘫软如烂泥般被拖走时,整个四合院仿佛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瞬间炸开了锅,各种反应纷呈,人间百態尽显其中。 三大爷阎埠贵立刻扶了扶眼镜,对著许大茂被拖走的方向重重“呸”了一声,对家人说: “看见没?这就是小人!自己没本事,就见不得別人好!心术不正,活该有此报应!” 他立刻在心里划清界限,庆幸自家没跟许大茂这种人扯上关係。 几位大妈和小媳妇纷纷掩鼻,面露极度厌恶:“噫——真没出息!还嚇尿了!骚气哄哄的,赶紧拖走,別脏了咱院的地!” 年轻的工人们更是直接骂出声:“许大茂这孙子真不是东西!韦股长多好的人,咱们最近在食堂吃的肉,可都是韦股长拉回来的!他也敢诬告?判三年都便宜他了!” 刘海中之前看到这么多领导在场,畏畏缩缩的像只鵪鶉,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现在看到这一幕,先是嚇了一跳,隨即是莫名的快意,但更多的是警惕和冷漠。 他暗自嘀咕:“许大茂这小子算是彻底完了……以后可得离他远点,沾上就晦气!” 他立刻在心里將许大茂从“可拉拢对象”名单中彻底刪除。 许多普通住户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许大茂这是自作自受,以后这院里就没这號人了。 没人会同情他,甚至没人愿意再提起他。 傻柱可算是乐开了,他本来就跟许大茂是死对头。 此刻他差点拍手叫好,咧著嘴对旁边的人说: “嘿!报应!真是现世报!让他整天憋著坏害人!这回把自己折进去了吧? 三年!够这孙子喝一壶的了!痛快!真痛快!” 他觉得这是今天仅次於韦东毅结婚的第二件喜事。 娄晓娥站在聋老太太身边,看著许大茂如此不堪的下场,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纠结和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只剩下彻底的解脱和一丝轻蔑:“许大茂,你终究就这点出息。” 老太太啐了一口:“污衊我孙子!该!” 秦淮茹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她心里首先是后怕,幸好秦京茹没真跟许大茂扯上什么实质关係,不然自家也要跟著丟人现眼。 其次是警惕,韦东毅的能量和手段远超她的想像,连厂领导和那么大的官秘书都给他站台,以后绝不能轻易得罪,甚至……得想想怎么缓和关係? 但她看到韦东毅身边光彩照人的李秀芝,心里又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贾张氏刚才还想要看韦东毅的好戏,此刻却在低声咒骂: “许大茂这个丧门星!自己倒霉还要带累別人!幸好没沾上他! 不过……韦东毅这小绝户也太狠了,直接就要把人送进去三年……” 她心里对韦东毅的畏惧和嫉妒更深了。 也有极少数“兔死狐悲”的人,在看到许大茂嚇尿瘫软的那一刻,心里掠过一丝“也挺可怜”的念头,但这丝同情很快就被“谁让他先害人”的想法压了下去,消失无踪。 相比於四合院眾人略显肤浅的看法,领导们看得却要深一些。 李怀德看著许大茂被拖走,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和“看傻子”的表情。 他压低声音对旁边的杨厂长说:“厂长您看,这世上真有这种蠢货,自己往枪口上撞。东毅也是他能撼动的?” 他心里充满了对许大茂愚蠢行为的讥讽! 韦东毅的背景比铁还硬,巴结还来不及呢,竟然想著去害他?脑子进水了吧! 杨厂长面色沉稳,他看到的不仅仅是许大茂的愚蠢,更是韦东毅背后那深不可测的能量和其本人沉稳老辣的反击手段。 杨厂长心想:“这个韦东毅,不简单啊。能力突出,背景深厚,处事还如此滴水不漏,未来不可限量!今天应该更主动的站出来袒护就好了……” 在投资韦东毅这件事上,李怀德做的显然比杨厂长更彻底! 马书记则更多是从思想层面感慨:“许大茂这种行为,是典型的资產阶级个人主义思想作祟,嫉妒、诬陷,性质恶劣!厂里的思想教育工作还要加强。而韦东毅同志,经受住了考验,是好样的。这件事本身,就是一场生动的教育课。” 那些隨礼来的科长、主任们,此刻心中无不凛然。 他们再次刷新了对韦东毅能量和手段的认知。 “以后万万不能得罪韦东毅这小子!” “许大茂真是自寻死路,幸好我没跟他有什么瓜葛。” “看来以后得多跟採购股搞好关係……” 许大茂的彻底垮台,在四合院眾人眼中,是“恶有恶报”的大快人心剧。 让所有人清晰地看到了与韦东毅作对的可怕下场,无形中极大地提升了韦东毅在院里的威望和威慑力。 而在工厂领导层面,则更像是一个强烈的信號。 標誌著韦东毅这个年轻人的正式崛起和不可撼动。 同时也提醒著他们需要以新的眼光和態度来对待这位新晋的实权干部:不要以为韦东毅是走后门上位的草包,人家手腕硬著呢! 一场轰轰烈烈的举报闹剧,最终以举报人许大茂的被抓而彻底反转、落幕。 院內,瞬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所有人看向韦东毅的目光,充满了敬佩、讚嘆以及一丝深深的敬畏。 李秘书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韦东毅点了点头。 杨厂长和马书记相视一笑,心中对韦东毅的评价又高了不止一筹。 韦东毅握著李秀芝浸满冷汗的手,转过身,对著满院宾客,露出了今天最真诚的笑容,朗声道: “各位领导,各位长辈,各位邻居同事,一点小插曲,让大家见笑了!现在误会澄清,吉时已到,请大家入席!” 隨著傻柱一声洪亮的:“开席咯!” 婚宴,在一片前所未有的热烈和喜庆气氛中,正式开始了! 而许大茂,则在一片鄙夷的目光中,被拖出了四合院,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制裁和全院人的唾弃。 第57章 宴席上的喜与乐!宴席下的愁与苦! 喜宴正式开席,中院摆开的十几张桌子瞬间坐满了人。 那主宾席的座次,无需刻意安排,便自然而然地遵循著所有人心中那杆无形的秤。 代表大领导的李秘书当仁不让地被请至首席主位,他微笑著谦让了一下,便坦然落座,气场虽不张扬,却无人能忽视其存在。 杨厂长和马书记分坐其左右,隨后便是李怀德副厂长,以及后勤部、各车间的实权科长、主任们。 这一桌,匯聚了轧钢厂乃至更高层面的权力缩影,使得那张普通的八仙桌都显得格外不同凡响。 原本摩拳擦掌、准备在宴席上“大干一场”、誓要將礼金吃回十倍的阎埠贵一家。 此刻却像是被套上了韁绳的野马,变得异常“文明”。 阎埠贵不断用眼神严厉地制止著几个儿子试图伸向肉菜的“闪电筷”,低声呵斥: “急什么!有点规矩!没看见领导都在吗?” 他自己更是坐得笔直,吃相斯文,儘管看到那碗红烧肉在眾人的筷子下迅速被消灭而內心在滴血。 贾家那桌更是如此。 贾张氏再馋,也不敢在厂长书记面前露出那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只能强行按捺住几乎要伸出桌布的筷子。 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盯著那油光鋥亮的肘子,小口小口地啃著手里的馒头,仿佛那样就能解馋。 棒梗被秦淮茹死死按在身边,难得没有上演“饕餮吞食”,只是眼巴巴地看著,口水咽了一口又一口。 秦淮茹则心思活络,她想的不是抢菜。 而是如何借著这个机会,能让厂领导对自己有点印象。 为此,她脸上掛著恰到好处的、略带拘谨的微笑。 她在一级钳工的岗位一待就是好几年,真希望能往上提一提。 整个院子的吃席氛围,竟因为领导们的在场,变得前所未有的“和谐”与“有序”。 之前预想的疯抢场面没有出现,大家互相谦让,细嚼慢咽,谈笑风生,仿佛一下子都成了文明人。 空气中瀰漫的不仅是肉香,更是一种无形的、名为“权力”的秩序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新郎官韦东毅领著新娘李秀芝,开始挨桌敬酒。 李秀芝穿著一身红妆,略施粉黛。 在韦东毅半个多月的精心调养和今日喜悦的滋润下,竟显出了几分惊人的秀美与光彩。 她略带羞涩地跟在韦东毅身边,夫唱妇隨,羡煞旁人。 当他们来到主宾席时,气氛达到了又一个高潮。 韦东毅手持酒杯,態度恭敬而不卑微,言辞得体,感谢各位领导的蒞临。 “李秘书,非常感谢您和大领导的厚爱,百忙之中还让您跑一趟,我敬您,您隨意。” 韦东毅一饮而尽,姿態放得极低。 李秘书也很给面子,笑著抿了一口,並送上了几句祝福。 敬到杨厂长和马书记时,韦东毅说道: “感谢厂长和书记的栽培与信任,东毅一定在岗位上继续努力,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同样乾杯见底。 轮到李怀德,韦东毅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 “李厂长,多谢您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关照!” 李怀德哈哈大笑,痛快地干了一杯,用力拍著韦东毅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 韦东毅和李秀芝敬酒敬到中院偏席时,特意在一张桌子前停了下来。 这一桌坐的多是街道的干部和几位老邻居,居中那位面带笑容、一身和气的中年男人,正是街道办的郭主任。 “郭主任!”韦东毅和李秀芝同时举杯,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感激。 李秀芝更是眼眶微微泛红,看向郭主任的眼神如同看著一位恩人。 韦东毅郑重地说道: “郭主任,这杯酒我们必须敬您。 要不是您当初收留了秀芝,给了她一个落脚的地方,我们俩恐怕就没这段缘分了。 您是我们的大媒人,更是秀芝的恩人!” 李秀芝也用力点头,声音轻柔却清晰: “郭主任,谢谢您!真的特別感谢您那时候帮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回想起当初孤身一人、举目无亲的惶恐,再看如今身边的良人和满堂宾客。 她恍如隔世,心中对郭主任的感激无以言表。 郭主任笑著站起身,爽快地接过了这杯酒。 他看著眼前这对郎才女貌的新人,眼中满是欣慰和感慨: “哎呦,快別这么说! 这都是你们自个儿的缘分,我啊,就是顺手帮了一把,可当不起这么大的谢。” 他喝了一口酒,看著李秀芝如今红润健康、幸福洋溢的模样,与当初那个瘦骨嶙峋、惊惶不安的逃荒姑娘判若两人,更是打心眼里高兴。 他是个热心肠的人,但话匣子打开了也收不住,尤其看著坐在同一桌、正埋头跟一只鸡腿“搏斗”以掩饰尷尬的傻柱,忍不住就笑著调侃起来: “说起来啊,这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秀芝刚来那会儿,我看她老实又勤快,还想著把她介绍给傻柱!”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衝著傻柱的方向:“傻柱!还记不记得?我当时可是硬著把你拽进了街道办?” 傻柱正啃鸡腿呢,被当场点名,差点噎住,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啊…呃…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桌上和旁边几桌的邻居们一听,立刻来了兴趣,纷纷竖起耳朵,发出善意的鬨笑声。 郭主任见状笑得更开心了,继续“补刀”: “结果你猜怎么著?咱们何雨柱同志眼光高著呢! 根本没当回事,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嘖嘖嘖,当时还凶巴巴的怪我给他介绍逃荒女呢!” 他转回头,对著韦东毅和李秀芝笑道: “结果倒好,这天上掉下来的好媳妇,愣是让东毅你小子有眼光,给『截胡』了! 所以说啊,这都是命!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傻柱你没这个福气哟!” 这番调侃,把全桌人都逗乐了,大家看著傻柱窘迫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傻柱脸上掛不住,心里也確实像打翻了五味瓶,又是尷尬又是后悔,只能梗著脖子强行辩解: “郭主任您就別拿我开涮了……再说了,东毅和秀芝,这不挺般配的嘛!好事!天大的好事!” 只是那语气,怎么听都有点酸溜溜的。 郭主任见好就收,最后举起杯,真诚地祝福道: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东毅,秀芝,看到你们现在这么好,我是真高兴! 祝你们小两口往后和和美美,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这杯酒,我干了!” 这段小插曲,不仅道出了韦李二人相识的奇妙渊源,也成了婚宴上一段轻鬆有趣的佳话。 眾人笑过之后,更是感慨命运的安排如此巧妙,同时也越发觉得韦东毅和李秀芝的结合,简直是天作之合。 而傻柱,则在眾人的笑声中,再次默默吞下了“有眼无珠”的苦果,只能化悲愤为食量,对著桌上的好菜发起了猛攻。 …… 韦东毅领著李秀芝继续去下一桌敬酒。 一整圈下来,他面不改色,气定神閒。 厂里人都听说过他“轧钢厂酒仙”的名號,此刻亲眼所见,更是深信不疑。 根本无人敢起鬨劝酒,更没人不自量力地想要灌醉他——那简直是嫌自己没地出洋相! 韦东毅领著李秀芝,从容地穿梭在各桌之间。 对邻居,他亲切隨和。 对同事,他热情周到。 对长辈,他尊敬有加。 每一杯酒,每一个眼神,每一次交谈,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一场丰盛的喜宴,最终真正做到了宾主尽欢。 而通过这场宴席,韦东毅无声地向四合院、向轧钢厂的所有人,全方位地展示了自己的实力: 经济实力,百斤猪肉的豪横宴席,震撼全场。 业务实力,能弄到別人弄不到的紧俏物资,深得李怀德倚重。 背景实力,大领导秘书亲自贺喜,厂长书记悉数到场,地位不言而喻。 手腕实力,谈笑间便將许大茂的致命攻击化为无形,並反手將其送入监狱,雷霆手段令人胆寒。 他不需要大声宣告,但每一个人都在心里清晰地接收到了这条信息: 与我韦东毅交好,有机会共享红利,吃香喝辣。 与我作对,许大茂的下场,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场婚宴,自此成为了四合院歷史上一个传奇般的转折点,標誌著韦东毅时代的正式来临。 …… 当韦东毅和李秀芝敬完酒,终於有机会回到主桌。 他特意来到长辈们面前时,老太太、易中海和一大妈早已是眼含热泪,情绪激动得难以自持。 老太太 颤抖著伸出手,韦东毅立刻蹲下身,將奶奶枯瘦却温暖的手紧紧握住。 李秀芝也乖巧地蹲在一旁。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但那泪光里全是喜悦和欣慰。 她另一只手摸索著,也拉住了李秀芝的手,將两只手叠在一起,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 “好…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她看著韦东毅,眼泪滚落下来: “奶奶这心里头…踏实了!真踏实了! 光正啊…你看见了吗?你儿子长大了,成家了,娶了这么俊俏又贤惠的好媳妇! 咱们老韦家…有后了,有指望了!” 她又转向李秀芝,慈爱地拍著她的手背: “秀芝啊,奶奶把你交给东毅了,也把东毅交给你了。 你们俩…往后要好好的,互敬互爱,互相扶持著…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奶奶…奶奶就盼著能早点抱上重孙子,那就真是…死也瞑目嘍!” 说到最后,已是老泪纵横,但那脸上却绽放著无比幸福的光彩。 对她而言,人生的圆满莫过於此。 一大爷易中海站在一旁,这位平日里沉稳如山、不善表达情感的八级钳工。 此刻也是眼圈通红,喉头不住地滚动。 他用力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手劲很大,仿佛要將所有的嘱託和骄傲都拍进去。 “东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化作了最朴实却最沉重的嘱託: “成了家,就是真正的大人了! 男人…就得有担当! 以后工作上要上进,家庭里要负责。 对秀芝,要好,要疼她,不能让她受委屈!知道吗?” 他又看向李秀芝,眼神温和而郑重: “秀芝,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东毅要是敢犯浑,你告诉爸,爸替你教训他! 你们俩…好好过,把咱们这个家,撑起来,过得比谁都好!”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儿子成家立业的无比自豪,以及对未来家庭美满的深切期盼。 他一生无子,此刻韦东毅的圆满,就是他人生最大的圆满。 一大妈 早已是泪流满面,她一边用袖子擦著眼泪,一边却又忍不住笑。 她上前一步,將韦东毅和李秀芝一起搂住,声音哽咽著: “我的儿啊…妈的儿子总算娶上媳妇了!好!真好!” 她仔细端详著李秀芝,越看越喜欢: “秀芝啊,妈这心里真是…真是比吃了蜜还甜! 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东毅能遇上你,是他的福分! 往后啊,家里有什么事,都跟妈说,缺啥少啥,妈给你们张罗!” 她拉著李秀芝的手,絮絮叨叨地嘱咐著最家常的话: “俩人过日子,磕磕绊绊难免,要互相体谅…东毅工作忙,秀芝你多担待… 但也別太惯著他…想吃什么了就回家来,妈给你做…” 她的祝福没有大道理,全是烟火气里最真挚的关怀和疼爱,仿佛要將自己所有的母爱,都倾注给这对新人。 三位长辈的祝福,角度不同,却同样深沉。 老太太著眼於家族的传承和血脉的延续,欣慰於孙儿的成长和未来的希望。 易中海侧重於男人的责任与担当,寄託了对家庭顶樑柱的殷切期望。 一大妈则充盈著母性的细腻与关爱,关注著日常的温暖与和睦。 他们的感慨与祝福,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场盛大婚宴中最温暖、最动人心弦的核心。 这不仅是对韦东毅和李秀芝的祝福,也是他们自己人生情感的一种圆满和释放。 看著眼前这对璧人,他们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牵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 喜宴渐入尾声,空气中依旧瀰漫著浓郁的肉香和酒气。 领导们相继告辞离去,留下的宾客们个个心满意足,不少人吃得肚皮滚圆,靠在椅背上愜意地打著饱嗝。 虽然现在不像前两年自然灾害时期那么缺吃少喝,起码吃饱是没问题的。 但像今天这样,能毫无顾忌地大口吃下两指厚肥膘的红烧肉、油光鋥亮的燉肘子。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仍是一年中难得几次的奢侈享受。 这次喜宴的硬菜分量十足,每桌光是猪肉就下了四五斤的量。 即便如此,各桌的盘子里竟还剩下不少油水丰厚的菜餚。 傻柱作为主厨,当仁不让地享有对剩菜的“优先处置权”。 他早就瞄准了那盆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色泽红亮、肥瘦相间的红烧肉。 拿出自己那个硕大的铝製饭盒,毫不客气地装了满满一盒子,准备留著晚上好好喝两盅。 他这一动手,仿佛吹响了“集结號”。 早就眼巴巴等著的各家各户,立刻拿著锅碗瓢盆围了上来。 分剩菜的大幕正式开启! 其中,尤以阎埠贵一家最为积极。 阎解放端著一个巨大的搪瓷盆,眼疾手快,专门瞄准那些肉多、油厚的硬菜下手。 阎埠贵在一旁指挥若定:“解放,那盘丸子!对,底下还有肉汁,一起舀过来!解旷,你去那边,那盘鱼肚子上的肉还没人动!” 领导一走,仿佛解开了封印,三大爷精於算计、占便宜的本性暴露无遗,指挥著儿子们力爭將家族利益最大化。 棒梗更是无师自通,根本不需要贾张氏提点,自己就拿著一个大海碗挤了进来。 他直接將海碗伸到傻柱面前,理直气壮地指著那盆红烧肉:“傻柱,给我打这个!装满!” 傻柱对棒梗倒是大方,接过碗,舀了一大勺红烧肉,又顺手添了几勺旁边的炒肉片和一些素菜,將海碗装得冒尖。 棒梗一看,顿时不乐意了,小脸一垮,嚷嚷道:“我不要这些!我全要红烧肉!你给我打这些菜乾什么?占地方!” 傻柱刚想说什么,一个沉稳的咳嗽声在棒梗身后响起。 棒梗不耐烦地回头,正对上韦东毅平静无波的眼神。 刚才还囂张跋扈的棒梗,瞬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小公鸡,气焰全无,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他之前可是被韦东毅狠狠收拾过,今天又亲眼见过这位“活阎王”收拾许大茂的狠劲。 奶奶和妈妈私下里可是反覆叮嘱不要招惹他。 “呃……”棒梗一哆嗦,不敢再看韦东毅的眼睛,手忙脚乱地端起其实已经很满的海碗。 像只受惊的老鼠一样,哧溜一下就钻出人群跑回了家,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今天是自己的大喜日子,韦东毅懒得跟一个孩子计较。 若是平时,就冲棒梗这態度和贾家的做派,一点油星子都別想从他这儿拿走。 他转向傻柱,递过去一根烟: “柱子哥,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这十几桌的酒席,全靠你张罗,味道是这个!” 他竖起了大拇指。 傻柱接过烟,借火点燃,摆摆手,脸上带著厨子特有的自豪: “嗨,这有啥!厨子乾的不就是这活嘛! 再说了,你弄来这么多好材料,让我可劲造,这是信得过我傻柱的手艺!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谈什么辛苦!” 两人靠在临时搭起的灶台边閒聊了几句。 看著不远处正帮著一大妈收拾东西、眉眼柔顺的李秀芝,傻柱眼里流露出真切的羡慕。 他猛嘬了一口烟,有些懊悔地低声对韦东毅说: “兄弟,说实话,哥哥我是真羡慕你! 秀芝这媳妇,真是娶著了!又俊俏又贤惠…… 唉,就像刚才郭主任说的,当时你也在场,人家可是硬把我拽过去,可我没当回事! 现在想想,肠子都悔青了!还是你有眼光,有福气!” 他嘆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凑近些,语气带著难得的认真和恳求: “东毅,你现在路子广,认识的人多。 你看……能不能帮哥哥我也留留心,有那踏实过日子的好姑娘,帮著给介绍介绍?” 傻柱再憨直,秦京茹来院里这么些天,但始终无法真正接近,也慢慢咂摸出点味道来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操控著那根姻缘线! 他隱约感觉到,自己和秦京茹这事儿,怕是成不了。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太师椅上歇息、笑眯眯看著大家分剩菜的老太太,难得地开口帮腔: “东毅啊,柱子这话说的是实在话。 他这人啊,心眼不坏,就是有时候浑了点。 你要是真有合適的门路,就帮帮他。 奶奶我也盼著他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呢。” 老太太对傻柱的感情很深,在韦东毅回来之前,她几乎是把傻柱当亲孙子看的,这份情谊並未因亲孙子的归来而完全消失。 韦东毅看了看一脸期盼的傻柱,又看了看目光慈祥中带著恳请的奶奶。 他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行,柱子哥,你的话我记下了。 我平时也帮你留意著,要真是有那性格好、能踏实跟你过日子的姑娘,我一定帮你牵个线。” 三人的这番对话並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旁边不少人都听到了。 正在一旁假意收拾碗筷、实则时刻关注著傻柱动向的秦淮茹,將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剎那间,秦淮茹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手里的碗碟差点滑落在地! 她的內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韦东毅要给傻柱介绍对象?! 这个念头如同最可怕的噩梦,击中了她最脆弱的神经! 如果……如果傻柱真的通过韦东毅认识了別的女人,成了家,那她贾家怎么办? 谁还会像傻柱这样不计回报地接济她们? 那些饭盒、那些粮食、那些零钱……岂不是全都要断了? 绝对不行! 秦淮茹的指甲几乎掐进了手心。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必须想办法阻止! 必须把傻柱牢牢地拴在身边! 一场关於傻柱“归属”的暗战,隨著宴席的散去,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此刻的傻柱,还沉浸在韦东毅答应帮他找对象的些许希望之中,浑然未觉身边那双瞬间变得无比焦虑和锐利的眼睛。 第58章 洞房花烛夜!殷红衬眷属! 喧闹了一整天的四合院终於彻底沉寂下来。 夜晚,皎洁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温柔地洒落在东耳房內。 为房间里的物件蒙上了一层朦朧而静謐的银纱。 窗户上、墙壁上,那一个个剪裁精致的红色“囍”字。 在跳跃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暖而喜庆。 桌上一对粗长的龙凤喜烛正安静地燃烧著,偶尔爆开一丝细微的灯。 氤氳的烛光將整个小屋笼罩在一种私密而圣洁的氛围里。 李秀芝端坐在床沿,身上依旧穿著那身红色的嫁衣。 只是卸去了头饰,乌黑油亮的髮辫垂在胸前。 她微微垂著头,双手紧张地交握著,指尖泛白。 101看书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超给力 全手打无错站 烛光在她细腻光滑的脸颊上跳跃,长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 仅仅半个多月的时间,她完成了从惶惶不可终日的逃荒女到如今光彩照人的美新娘的华丽转变。 面黄肌瘦已被红润光泽取代,乾瘪的脸颊丰盈了起来,透出健康的粉色。 尤其是那双曾经写满惶恐与无助的眼睛,此刻虽依旧羞涩,却已被幸福、安寧和对未来的憧憬所填满。 水汪汪的,亮得惊人。 韦东毅送完最后一批客人,轻轻閂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他转过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动人的画面。 他的心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柔情和满足感所充斥。 他缓步走到床边,挨著李秀芝坐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而柔软的手。 “秀芝。”他低声唤道,声音因饮酒和动情而略带沙哑,却异常温柔。 李秀芝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羞涩地低下,声如蚊蚋:“嗯。” “忙活了一天,今天累坏了吧?”韦东毅怜惜道。 “不累。” 李秀芝摇摇头:“东毅,我……我像在做梦一样。从来没想过,能有今天……能有你……” 她的话语朴素,却蕴含著最深重的情感。 从绝望的深渊被拉至幸福的云端,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给予的。 韦东毅心中爱怜更甚,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不是梦,秀芝。 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我会疼你,护著你,不让你再吃一点苦。 就像我领你回家的那天说的那样,跟了我,你以后想吃苦都难!” 李秀芝的眼泪终於忍不住滚落下来,但这泪是甜的。 她用力地点著头: “我知道…东毅,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我…我也会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给你做饭,给你洗衣,给你…生好多好多孩子…”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脸颊红得如同桌上的喜烛。 韦东毅笑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彻底触动。 他俯下身,极其珍重地、轻轻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珠。 然后,吻上了她微微颤抖的、柔软的唇瓣。 这是一个温柔而缠绵的吻,充满了怜惜与爱意,没有丝毫的急躁与侵略。 李秀芝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她勇敢地回应著。 红烛摇曳,囍字无声,月光悄然。 衣衫不知何时已轻轻滑落。 韦东毅清晰地感受到李秀芝这个半个多月来发生的变化。 当初那般硌人的骨感,被青春活力的肉感取代。 这变化让他无比欣慰,也更加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件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宝。 李秀芝紧闭著双眼,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呼吸急促。 紧张固然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全然託付的信任和豁出去的炽烈。 她感受到丈夫的怜惜,这让她勇气倍增。 她生涩地攀附著他坚实的臂膀,用自己全部的热情和笨拙的回应,表达著內心的爱恋与归属。 没有过多的言语,一切水到渠成。 李秀芝紧绷的神经在他的柔情和无比珍视的態度中渐渐放鬆下来。 她睁开水汽氤氳的眼睛,望著上方丈夫充满怜惜和爱意的脸庞,心中充满了全然託付的信任。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都完全的属於对方! 韦东毅小心地拥著李秀芝,轻吻著她的发顶,感受著彼此激烈的心跳慢慢平復。 李秀芝將滚烫的脸颊埋在他汗湿的胸膛上,羞涩得不敢抬头。 韦东毅心中爱意满溢,正想再说些温柔的情话。 却被一抹殷红吸引! 那抹红色,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如此圣洁而珍贵。 它是少女时代终结的印记,更是她將最完整的自己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的、最直接的证明。 韦东毅的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怜惜和更加深沉的责任感。 他收紧了手臂,將怀里的人儿搂得更紧,仿佛要將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李秀芝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和瞬间的沉默。 她微微侧头,也看到了那抹属於自己的处子之血。 她的脸颊瞬间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羞得无以復加,下意识地就想用被子去掩盖。 韦东毅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的声音沙哑而充满情感,带著无比的郑重:“別遮……秀芝,这是你最珍贵的……我会记住一辈子。” 李秀芝闻言,眼中爱意更浓。 无边的羞涩依旧存在,但丈夫话语中那份毫不掩饰的珍视与感动。 却像一股暖流,衝散了所有的不安和羞窘。 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和踏实。 她不再去看那抹红色,只是更紧地回抱住丈夫。 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在他怀里呢喃: “东毅……我是你的了……全是你的……” “嗯,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永远都是。”韦东毅低声回应,吻了吻她的额头。 红烛依旧安静地燃烧著,將那抹殷红映照得更加温暖而神圣。 这个夜晚,因为这抹红色的见证,变得更加圆满和深刻。 它不仅仅是一个生理的印记,更是两人爱情升华、生命交融的永恆见证。 为他们难忘的洞房烛夜,画上了一个带著些许疼痛、却无比甜蜜和郑重的句点。 韦东毅將李秀芝汗湿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拉过崭新的被盖住两人。 李秀芝將滚烫的脸颊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著那有力而沉稳的心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幸福。 “还疼吗?”韦东毅低声问,手指轻柔地梳理著她散落的髮丝。 李秀芝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声音软糯:“不疼……东毅,真好……” 两人相拥而眠,气息渐渐交融平稳。 窗外万籟俱寂,唯有屋內红烛默默燃烧,映照著床前的大红囍字。 也见证著这一对相逢即成眷属的新人,迎来了他们人生中最美好、最圆满的新篇章。 这一夜,温柔繾綣,皆是美好。 ……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许伍德和陶玲老两口就心急火燎地赶回了南锣鼓巷95號院。 昨天下午,区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突然找到他们。 通知他们儿子许大茂因诬告陷害罪被抓,可能面临重判。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嚇得他们一夜没合眼。 两人先是急匆匆跑回后院自家门口。 只见房门虚掩著,推开门一看,儿媳娄晓娥也不在家。 屋里更是冷锅冷灶,甚至有些凌乱,显然已有段时间没人正经打理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许母陶玲带著哭腔,六神无主。 “肯定是院里人搞的鬼!走,去找易中海!他是一大爷,必须给我们个说法!”许父许伍德阴沉著脸,拉著老伴就直奔中院易家。 易中海一家刚起床,正在准备早饭,就见许家老两口门也不敲就闯了进来。 “易中海!你说!我们家大茂到底怎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被抓走了?是不是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他?!” 许母陶玲情绪激动,劈头盖脸就质问起来,声音尖利。 易中海本来对许家就没什么好感,听到这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目光冷冷地扫过许家老两口: “许伍德,陶玲,你们还有脸来问我?我倒想问问你们是怎么教儿子的!” 他声音陡然提高,带著压抑的怒火: “昨天是我乾儿子韦东毅的大喜日子!全院、全厂的领导同事都来道喜! 你们的好儿子许大茂干了什么?他竟然跑去举报东毅投机倒把! 带著人就来搅局!想把东毅往死里整!这叫不做人事!” 易中海越说越气,指著门外: “现在证据確凿,是他许大茂恶意诬告!他被抓,是罪有应得!活该! 我告诉你们,没连累到你们老许家就算烧高香了!你们还有脸上门来闹?” 就在这时,娄晓娥扶著聋老太太也来易家吃早饭了。 老太太看著这阵势,眉头皱了起来。 许母陶玲一眼看到娄晓娥,立刻像是找到了发泄口。 她立刻调转枪头,指著娄晓娥骂道: “娄晓娥!你死哪儿去了?男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在家待著,跑哪儿野去了? 大茂被抓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著?为什么不去通知我们?啊?你是怎么当人媳妇的?!” 她以为娄晓娥还是许家的儿媳,將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她身上。 娄晓娥被这无缘无故的责骂弄得一愣,隨即脸上露出冰冷的讥讽笑容。 她如今脱离了许家,又有老太太和易家撑腰,根本不再惧怕这对刻薄的前公婆。 她扶著老太太坐下,然后才转过身,看著许家老两口,清晰而冷漠地说道: “陶玲女士,我想你搞错了几件事。 第一,我和许大茂已经在一个多星期前就正式离婚了,现在我跟你们许家没有任何关係。 第二,许大茂被抓,关我屁事?我凭什么要去通知你们?” “什么?!离婚了?!” 许伍德和陶玲如同又被一道雷劈中,彻底惊呆了! 儿子离婚了?他们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短暂的震惊过后,许母陶玲那股不讲理的泼辣劲又上来了。 她刻薄的本质暴露无遗,立刻將矛头指向了娄晓娥“不能生养”的问题上,试图找回优越感: “离得好!早就该离了! 你娄晓娥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占著窝不下蛋,白白耽误了我们家大茂这么多年! 要不是你,大茂早就儿孙满堂了,也不会出这档子事!离了乾净!” 若是以前,这话足以让娄晓娥心痛欲绝。 但此刻,她只是冷笑一声,掷地有声地反击道: “不会下蛋的母鸡? 陶玲,我告诉你,我早就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我身体好的很,一点问题都没有! 真正生不出孩子、让你们许家绝后的,是你们的宝贝儿子许大茂! 他才是那只只会打鸣、种子却发不了芽的废物公鸡! 你们许家要断子绝孙,可別赖在我头上!”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精准无比地捅进了许家老两口最致命、最恐惧的地方! “你放屁!你胡说八道!!” 许父许伍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厉声嘶吼,却透著心虚。 许母陶玲更是如遭雷击,踉蹌著后退一步,嘴唇哆嗦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儿子被抓,对许家来说是晴天霹雳。 但儿子不能生育,对许家来说无异於……天塌了! 许家就许大茂这么一根独苗。 这意味著……许家要绝户了! 这才是真正毁灭性的打击! 他们所有的指望、所有的传承,在这一刻彻底化为泡影! 就在这时,韦东毅和李秀芝从东耳房出来了。 两人显然刚起,李秀芝脸上还带著新婚特有的娇羞红晕。 韦东毅听到外面的爭吵,眉头紧锁。 他对许家这两口子的人品清楚得很。 许大茂的自私自利、阴险刻薄,很大程度上就是继承自他们。 韦东毅走到门口,目光冷冽地看著失魂落魄的许家老两口。 他声音不高,却带著不容置疑: “老许,还有老许家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许大茂诬告我,全院的人都能作证,法律自然会给他应有的惩罚。 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 “如果你们觉得不服,或者还想再来纠缠闹事,影响院里邻居的正常生活。 那就別怪我不讲情面,新帐旧帐跟你们一起算。 到时候,后果可能就不是许大茂坐三年牢那么简单了。你们好自为之!” 韦东毅的话像最后的通牒,带著强大的威慑力。 许伍德和陶玲看著眼前这个年轻却手段狠辣的年轻人。 再想到儿子已经彻底毁了,许家也绝后了,顿时感到一阵彻骨的绝望和恐惧。 两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面色灰败,嘴唇动了动,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在满院子或鄙夷或冷漠的目光中,许家老两口如同两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灰溜溜地转过身。 他们佝僂著背影,一步步挪回了后院那个冰冷、绝望、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的家里。 中院的这场风波,终於隨著许家老两口的退却而彻底平息。 眾人看著韦东毅,眼神中敬畏更深。 而韦东毅,只是轻轻揽过李秀芝的肩膀,柔声道:“没事了,吃早饭去。” 新的一天开始了,但许家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 许伍德和陶玲失魂落魄地回到后院许家那冰冷的屋子。 一关上房门,许母陶玲一直强忍的恐惧和悲痛终於爆发出来. 她瘫坐在冰冷的炕沿上,捶打著双腿,压低声音哭嚎起来: “呜呜呜……老许啊!你不能不管啊!大茂可是咱们唯一的儿子啊! 他要是真坐三年牢,这辈子可就毁了啊! 你得想想办法,多少钱都得把他弄出来啊! 去找找关係,送送礼,求求人……总不能真看著他在里面受罪啊!” 她扑过去抓住许伍德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然而,许伍德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冰冷。 他从得知儿子可能绝后的巨大打击中回过神后,脸上不再是惊慌,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和算计。 他猛地甩开陶玲的手,眼神里没有一丝父亲应有的焦急和心疼,反而充满了厌恶和不耐烦。 “救?拿什么救?怎么救?” 许伍德的声音又冷又硬,像淬了冰碴子: “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现在是什么风向?他得罪的是什么人? 来之前我就打听过了,韦东毅那小子现在是厂里的红人,背后还有那么大领导的秘书站台! 证据確凿的诬告罪!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替他说话?啊?”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去找关係?送礼?那得送多少? 把我们俩这把老骨头卖了够不够? 倾家荡產都不一定填得上这个窟窿! 弄不好,连我们自己都得折进去!” 陶玲被丈夫这番绝情的话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著他,声音颤抖: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是你儿子啊! 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怎么能眼睁睁看著他去坐牢?” “儿子?哼!”许伍德冷笑一声,那笑容里满是刻薄和现实: “一个生不出崽、还可能要把家业都败光的儿子,还有什么用? 我现在算是明白娄晓娥为什么跟他离婚了!废物一个!” 他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陶玲最后一点希望。 她看著眼前这个冷漠算计的丈夫,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许伍德却不管老伴的震惊和绝望,背著手在屋里烦躁地踱了两步,然后猛地站定。 他眼中闪烁著精明而自私的光芒: “大茂在里面待著,反而安全!三年就三年,好歹管吃管住,死不了! 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救他,是立刻搬回来住!帮他把这房子守住!”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而果断: “这房子!这才是咱们老许家最后的根! 你想想,这房子要是长时间空著没人住,街道办肯定得收回去! 到时候等大茂出来,连个窝都没有,那才是真的全完了! 咱们俩老了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陶玲彻底懵了,她没想到丈夫在这种时候,想的不是儿子,而是房子。 但长期的顺从和许伍德的积威,让她不敢反驳,只是訥訥地问:“那……那咱们那边……” “那边老破小,租出去!多少还能换点嚼穀!” 许伍德一挥手就做了决定: “別磨蹭了!赶紧的,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今天就必须搬过来住下!不能让任何人钻了空子!” 巨大的悲痛和对儿子的担忧,最终在许伍德绝对的现实主义和冷酷算计面前败下阵来。 陶玲瘫坐在那里,无声地流著泪,最终还是麻木地点了点头。 对她而言,天已经塌了,丈夫就是唯一的方向,儘管这个方向如此冰冷。 於是,当天下午,四合院的住户们就惊讶地看到。 许家老两口大包小裹地又回来了,並且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后院许大茂的房子,还从里面掛上了锁。 眾人原本还想著,少了许大茂这根搅屎棍,院里能清净安寧好长一段日子。 没想到,这走了小的,又回来了老的! 许伍德这根更老、更精明、也更冷漠的老搅屎棍又杀回来了! 看著许家紧闭的房门,老邻居们都暗暗皱起了眉头,心里不约而同地升起同一个念头:这后院,怕是又要不得安生了! 这许家,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好不容易盼来的消停日子,眼看又要到头了。 …… 中院易家这边。 打发走了许家老两口,院子里重新恢復了寧静。 韦东毅因为有三天的婚假,不用去上班,加上昨晚“战况”激烈直到半夜,此刻不免有些倦意. 吃完早饭,就想著回东耳房再补个回笼觉。 他刚拉起李秀芝的手想往屋里走,却被李秀芝轻轻挣开了。 “东毅,”李秀芝脸上还带著点红晕,语气却很是认真: “这大白天的,哪能就往床上躺?让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就算不上班,咱也得找点正经事做做呀。” 韦东毅看著自己这小媳妇一脸“勤劳光荣”的坚定模样,不禁哑然失笑,心里又爱又无奈。 他揉了揉额头,环顾了一下確实没啥娱乐活动的四合院,感嘆道: “这年头,不上班,閒著还真是……蛋疼。”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甚至连本像样的閒书都难找。 他目光扫过窗外湛蓝的天空,忽然灵光一闪。 看向李秀芝,眼中带著兴奋:“秀芝,你应该还没去过海边吧?” 李秀芝老实地摇摇头,眼神里流露出好奇: “没有哩。我们那地方都是山,连大河都少见。 只听人说过海老大老大,望不到边,水是咸的。” “对啊!”韦东毅一拍大腿,来了兴致: “那我带你去海边玩吧!就今天!算是咱们……度蜜月了!” “度蜜月?”李秀芝眨著大眼睛,对这个新鲜词感到困惑,“去海边玩我懂,度蜜月是啥?” 韦东毅笑著解释道: “就是刚结婚的小两口,单独出去旅行玩一趟,庆祝新婚,增进感情。 这是外国传来的说法,人家外国人都兴这个!” 李秀芝听了,却有些不以为然地抿嘴笑了笑,带著劳动人民朴素的实在观: “咱们国家现在建设正需要人呢,哪能学外国人那么无所事事? 安心把日子过好就成哩,度什么蜜月呀,听上去就怪閒得慌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那双发亮的眼睛却出卖了她內心的真实想法。 对於从未见过大海的她来说,这个提议充满了巨大的诱惑力。 能和丈夫单独出去,去看看那么广阔的天地,光是想想就让她心跳加速,满是期待。 韦东毅哪能看不出她的口是心非,哈哈一笑,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 “建设也不差咱这一天!走!听我的,今天就带你去开开眼界!” 说干就干! 韦东毅让李秀芝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则立刻行动。 他先是跑去轧钢厂,把那辆老爷吉普车开了出来,然后去保卫科开了张去塘沽方向的路条。 一切准备就绪,韦东毅开著车回到四合院门口,接上早已等候在那、既兴奋又有点紧张的李秀芝。 “呀!真坐小汽车去啊?”李秀芝看著这辆老爷吉普车,觉得这排面也太大了。 “那当然,度蜜月就是自驾游才有乐趣!”韦东毅笑著帮她拉开副驾驶的门。 在左邻右舍羡慕惊讶的目光中,吉普车发出轰鸣。 载著这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驶出了胡同,朝著东南方向的塘沽港。 开启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海边蜜月之旅。 车窗外,城市的景象逐渐被田野取代。 李秀芝第一次坐汽车出远门,看著飞速后退的风景,紧张地抓著车上的扶手。 却又忍不住好奇地四处张望,脸上洋溢著幸福和新奇的笑容。 而对韦东毅来说,能带著心爱的姑娘,去享受一天的自由与浪漫,这种感觉,无比美好。 他们的目的地,是那片李秀芝从未想像过的蔚蓝大海。 第59章 海边过蜜月!许伍德惦记上秦淮茹! 老爷吉普车一路顛簸,最终停在了一个瀰漫著咸腥海风、能听到海浪声的小渔村——胡家堡。这里正是韦东毅上次成功採购到大量海货的地方。 韦东毅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大队部,大队支书胡三浪一看到韦东毅,立刻热情地迎了出来,黝黑的脸上笑开了: “哎呦!韦採购!什么风把您又吹来了?哟!这位是……”他的目光落在韦东毅身边清秀水灵的李秀芝身上。 韦东毅笑著介绍:“胡支书,这是我爱人,李秀芝。我们刚结婚,带她来海边看看。” 他又对李秀芝说:“秀芝,这位是胡家堡的胡支书,上次我来採购过一批海鲜,就是胡支书帮忙张罗的。” 李秀芝有些害羞,但还是落落大方地跟著韦东毅喊了一声:“胡支书好。” 胡三浪一听是新婚夫妇,更是热情倍增,连连道喜: “哎呀!恭喜恭喜!韦採购好福气,娶了这么俊俏的媳妇!必须得好好招待! 来来来,快屋里坐!正好昨天下的网今天收了,有好货!” 胡三浪执意要尽地主之谊,让家里人张罗了一桌地道的渔家宴。 清蒸的梭子蟹、红烧的海鱸鱼、盐水煮的大虾、鲜掉眉毛的海蠣子豆腐汤…… 许多东西李秀芝別说吃,连见都没见过。 在韦东毅的鼓励和示范下,她小心翼翼地品尝著,眼睛越吃越亮,被这前所未尝的鲜味彻底征服了。 吃完饭,日头已经西斜。 两人並肩走在细腻的沙滩上。 夕阳將天空和大海都染成了瑰丽的橙红色,海浪温柔地拍打著岸边,发出舒缓的哗哗声。 清凉的海风吹拂著两人的面庞,带走了一路的疲惫和城市的喧囂。 李秀芝脱掉了鞋子,赤著脚踩在微凉柔软的沙子上,感受著细沙从脚趾缝中流过的奇妙触感。 她望著眼前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大海,看著海鸥在天际翱翔,深深地吸了一口带著咸味的空气,只觉得心胸前所未有的开阔。 “东毅,这海……可真大,真好看!”她忍不住感嘆,声音里充满了惊嘆和喜悦。 韦东毅看著她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看著她眼中闪烁的光彩,心中满是柔情:“喜欢吗?” “嗯!喜欢!”李秀用力地点点头。 她主动握住了韦东毅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沿著海滩慢慢走著,享受著这片刻的寧静与美好。 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和盼头。 当晚,他们借住在胡三浪安排的一间乾净的渔民空閒房里,听著窗外的海浪声入睡,格外香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窗外就传来了孩子们嘰嘰喳喳的欢快声音。 韦东毅和李秀芝被吵醒,开门一看。 原来是几个半大的渔村孩子,挎著小桶、拿著小铲,正准备去赶海。 一个胆子大点的“小孩哥”看到他们,咧嘴一笑,露出白牙: “叔,婶,一起去赶海不?退潮了,滩上好多好东西哩!” 李秀芝从未见过赶海,好奇地看向韦东毅。 韦东毅笑道:“走!带你去体验体验!” 两人立刻来了精神,简单洗漱后,也跟著孩子们来到了退潮后露出的大片滩涂上。 晨曦微露,海天一色。 沙滩上、礁石间,到处都是忙碌的小身影和前来赶海的渔民。 李秀芝学著孩子们的样子,赤著脚,拿著小铲,在湿润的沙地里仔细寻找。 “东毅!快看!这里有只小螃蟹!” “呀!这个蛤蜊会吐水!” “这是什么?像个大扇子?”(其实是扇贝) “哇!好多海菜!” 每一次发现都让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发出孩子般的欢呼。 她的笑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纯净、乾净,不掺杂一丝杂质,那是发自內心的、最纯粹的快乐。 韦东毅跟在她身边,看著她开心的模样,觉得这趟来得太值了。 在“小孩哥”们的热心指导下,他们的收穫颇丰:小半桶各种蛤蜊、几只横著走的螃蟹、一些扇贝,甚至还捡到几个海胆。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份亲手获得的喜悦是无价的。 太阳升高时,他们提著战利品,心满意足地回到了住处。 李秀芝的脸颊被海风吹得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路上都在兴奋地和韦东毅分享刚才的趣事。 这次短暂的海边之旅,没有繁文縟节,没有喧囂纷扰,只有大海、沙滩、夕阳、朝霞和最朴实的渔村生活。 它不仅让李秀芝见到了从未见过的广阔世界,更让两人的心贴得更近。 为他们的新婚生活,留下了一段如海边阳光般灿烂温暖的珍贵记忆。 …… 赶海归来,胡三浪的家人已经准备好了极具渔家特色的早餐。 熬得浓稠喷香的海鲜粥,用的是刚捞上来的小海米和蛤蜊肉。 金黄的贴饼子。 还有一碟凉拌的海带丝和清脆的醃渍小海鱼。 每一口都充满了大海最原始鲜美的味道,让李秀芝吃得讚不绝口,只觉得这是她吃过最特別、最美味的早餐。 饭后,韦东毅也没忘了正事。 他找到胡三浪,收购了一批品质上乘的乾货海產品,如淡菜(貽贝干)、海米、干海带等。 这些在四九城都是稀罕物,无论是自家吃还是送人,都相当体面。 他將东西仔细包好,放进了吉普车的后备箱。 临上车前,韦东毅掏出一些全国粮票,塞给胡三浪: “胡支书,这两天真是麻烦您和家里人了,这点票子您拿著,给孩子们买点零嘴,千万別推辞。” 胡三浪一开始坚决不肯要,直说招待是应该的。 但韦东毅態度很坚决,说这不是货款,是朋友间的一点心意,不然下次都不好意思再来了。 胡三浪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心里对这位年轻又会办事的韦採购更是高看一眼,连声说著: “这怎么好意思……韦採购您太客气了!下次来一定还来找我!” 告別了热情的胡家堡村民,老爷吉普车再次启动,载著满车的干海货和满满的回忆,踏上了返回四九城的路。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感觉更快些。 李秀芝靠在副驾驶座上,不再是来时那般拘谨和沉默。 她望著窗外飞速后退的田野和远山,脸上带著尚未褪去的兴奋红晕,话也明显多了起来。 “东毅,那海水真是咸的呢!我还偷偷尝了一口!” “沙滩踩著可真舒服,比咱们院里的地软和多了!” “那个小螃蟹真好玩,举著两个大钳子,横著跑得飞快!” “胡支书家人真好,那海鲜粥真好喝,咱们回去能自己做吗?” “赶海太有意思了!以后……以后咱们还能再来吗?” 她絮絮叨叨地说著这两天的见闻和感受,眼睛亮晶晶的。 语气里充满了雀跃和新奇,像一只刚刚飞出笼子见识了广阔天地的小鸟。 韦东毅一边专注地开著车,一边微笑著倾听,时不时回应几句。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身边的秀芝变得比以往更开朗、更放鬆了。 不再是那个初来时小心翼翼、带著几分惶恐和卑微的逃荒女。 而是真正开始展现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与生气。 或许,见识了大海的宽广无垠,真的能让一个人的心也跟著宽广起来吧。 韦东毅心中欣慰地想。 这趟临时起意的海边之旅,带给秀芝的,远不止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更是一次心灵的滋养和解放。 他看著李秀芝比划著名描述螃蟹怎么走路时那娇憨的神態,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放在腿上的手。 “能,以后只要你想来,咱们有空就来。”他承诺道。 李秀芝反手握住他的手,笑容更加灿烂,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车窗外,阳光正好,道路向前延伸。车內的两人,心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携手共进的温暖力量。 这短暂的蜜月之旅,如同一颗珍贵的珍珠,在他们新婚的记忆中,闪烁著柔和而永恆的光泽。 …… 韦东毅开著吉普车回到南锣鼓巷95號院时,天色已经擦黑。 四合院里各家各户都亮起了昏黄的灯光,空气中飘散著晚饭的味道。 他和李秀芝提著从海边带回来的乾货海货,刚走进垂门,踏入中院,就看到了一幅让他颇感意外的景象。 只见许伍德和陶玲老两口,正从贾家的屋里出来,脸上居然还带著几分笑意。 秦淮茹和贾张氏更是破天荒地送到了门口。 贾张氏那平时耷拉著的嘴角甚至往上扯著。 秦淮茹则是一脸热络的笑容。 “许叔,许婶,你们就放心吧!远亲不如近邻,咱们这么多年老邻居了,互相帮衬那是应该的!” 秦淮茹的声音带著她惯有的、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热情。 贾张氏也难得地附和著,虽然声音依旧尖细:“就是就是,大茂不在家,有什么缝缝补补、搭把手的活儿,儘管言语一声!” 许伍德点著头,语气也很客气:“哎呦,那真是麻烦他贾家嫂子和淮茹了!有你们这话,我们老两口心里就踏实多了!” 两家人站在门口,有说有笑,气氛看上去竟然十分“融洽”和“亲近”。 与之前许大茂在时两家那种互相看不顺眼、偶尔还因为傻柱而暗中较劲的氛围截然不同。 韦东毅的脚步顿了一下,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 李秀芝也看到了这一幕,有些好奇地小声问:“东毅,许家跟贾家……关係这么好吗?” 韦东毅没有立刻回答,心中念头急转,充满了诧异和警惕。 这两家人怎么突然搅和到一块去了? 许家刚遭了大难,许大茂入狱,老两口灰溜溜搬回来。 贾家则是院里出了名的算计和占便宜没够。 按说这两家应该是“王不见王”才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络? 事出反常必有妖! 韦东毅几乎瞬间就在心里给这两家下了定义:许家和贾家,说得上是这四合院里的“臥龙凤雏”,一肚子坏水和算计! 他们两家凑到一块,指定没什么好事! 他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对李秀芝低声说:“谁知道呢,可能……臭味相投吧。走吧,回家。” 这时,中院里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回来的韦东毅夫妇,以及正在“话別”的许贾两家。 那热闹的寒暄声也瞬间小了下去。 许伍德和陶玲看到韦东毅,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两口子眼神躲闪了一下,匆匆对贾家婆媳又说了句“回见”。 就低著头快步往后院走了,甚至没敢跟韦东毅对视。 秦淮茹和贾张氏也看到了韦东毅,脸上的热情笑容收敛了几分,变得有些微妙。 秦淮茹反应快,立刻换上了一种看似自然的表情,打招呼道:“东毅,秀芝,你们回来了啊?” 贾张氏则只是撇了撇嘴,没说话,扭身就回了屋。 韦东毅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也没多问,径直拉著李秀芝回了东耳房。 但这一幕,却像一根小小的刺,留在了他的心里。 他几乎可以肯定,许贾两家的突然靠近,绝对不仅仅是“邻里互助”那么简单。 很可能与自己有关,与傻柱有关,甚至与许大茂留下的那间房子有关。 看来,这院里少了许大茂这根明著的搅屎棍,暗地里的风波,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 …… 韦东毅並不知道,就在他和李秀芝享受海边浪漫之时。 四合院里的势力正在悄然重组。 秦淮茹之所以对刚搬回来、同样落魄的许伍德老两口如此热情,甚至亲自送到门口。 其直接原因很简单——许伍德刚才接济了贾家五斤棒子麵。 这对於失去了易家接济的贾家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许伍德这“及时雨”般的几斤棒子麵,瞬间拉近了两家的距离。 但这仅仅是表面。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现在四合院的格局已经非常明显。 一大爷易中海、聋老太太,加上如日中天、手段背景都硬的韦东毅,已经形成了院里最强大、最核心的一股力量,无人能撼动。 接下来,才是各有算盘、但实力有限的二大爷刘海中和三大爷阎埠贵。 而被边缘化的贾家和刚刚遭遇重创、声名扫地的许家。 如果不想以后在院里彻底说不上话、甚至被压製得死死的,就必须抱团取暖! 许伍德的主动示好和接济,恰好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结盟契机。 两家都深知,单打独斗,谁也斗不过易中海和韦东毅这对父子。 唯有联合,才能爭取一点生存和搅局的空间。 回到后院的家中,许母陶玲一边归置著那点可怜的家当,一边还是有些担忧地小声嘀咕: “老许,那贾家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秦淮茹精得跟鬼似的。 咱们这才刚回来,就接济他们,会不会……引火烧身啊? 別到时候没沾上光,反被他们赖上了。” 许伍德却嗤之以鼻,脸上露出老谋深算的表情: “哼,头髮长见识短!真是妇人之见!你懂什么?” 他压低声音,分析著自己的“高见”: “整个四合院,最能闹腾、最豁得出去、也最难缠的是谁?就是她贾张氏和秦淮茹! 咱们现在跟她们家搞好关係,就等於得到了一个很强的『枪手』和助力! 很多我们不方便出面的事,就可以攛掇她们去闹!”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策略高明: “你再想想,那个傻柱,是不是跟贾家关係最好?几乎就是贾家的长期饭票! 我们跟贾家走近了,顺带著不就能拉拢傻柱?那也是个能打的浑人! 咱们这些人(指被边缘化的几家)要是再不联合起来。 往后这四合院,就真成了他易中海和韦东毅的一言堂了!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过?” 许伍德眼中闪烁著算计的光芒: “晚点我还得去前院和老刘(刘海中)、老阎(阎埠贵)家走动走动。 必须让他们也明白,只有咱们几家联合起来,才能跟易中海他们掰掰手腕。 不然谁都別想有好果子吃!” 然而,许伍德这番看似精明的结盟算计背后,还隱藏著一个极其齷齪和难以启齿的私心。 看著老伴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再想到儿子许大茂已经“废了”。 许家绝后的恐惧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 他不甘心! 他许伍德还不到六十,自认为身体硬朗,还“年富力强”,生孩子绝对没问题! 而秦淮茹,虽然是个寡妇,但年纪正是生育的黄金期,身段模样在院里都是拔尖的,还能生养! 如果能想办法接近她,甚至……那么许家的香火不就又有希望了吗? 那几斤棒子麵,在他看来,或许就是打开局面的第一步投资。 然而,自作聪明的许伍德绝对想不到,就算他真有手段能勾搭上秦淮茹。 他这传宗接代的如意算盘也註定是一场空! 因为,深知依靠易中海和傻柱接济不如依靠自己的秦淮茹,早在丈夫贾东旭死后不久。 为了彻底避免再次怀孕拖累自己、影响她周旋於男人之间获取好处,就已经偷偷去医院上了环! 她根本不可能再怀孕生子。 更何况,以秦淮茹的心机和段位。 她或许会利用许伍德那点可怜的接济和齷齪心思为自家谋利。 但绝不可能让自己被许伍德这么一个糟老头子真正得手。 在这场看似结盟实则各怀鬼胎的算计中,道行更深的秦淮茹,或许才是那个真正的“猎人”。 四合院的暗流,因为许伍德的回归和这番操作,变得更加汹涌和复杂了。 一场新的明爭暗斗,似乎已不可避免。 …… 送走了许伍德老两口,贾家的门帘刚一落下,屋內的气氛瞬间就从虚假的热络降到了冰点。 贾张氏脸上的那点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阴沉和刻薄。 她一屁股歪在炕上,三角眼斜睨著正在收拾桌子的秦淮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阴阳怪气地开了腔: “哼,某些人现在可是香餑餑了?刚走了个傻柱围著转,这又招来个老的惦记著? 那许伍德看你的眼神,都快拉出丝儿来了!別以为我老眼昏看不出来!”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针,又尖又毒: “怎么?看人家许家绝了后,想著自己还能生,就动了心思,想去给人家老许家传宗接代,当功臣了? 我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作为一个什么都经歷过的老寡妇,贾张氏或许胡搅蛮缠、好吃懒做,但她对男人那点齷齪心思可谓门清。 许伍德刚才看秦淮茹时,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混合著打量、评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根本没逃过她的眼睛。 再结合许家刚刚遭遇的“绝户”危机,她立刻就把许伍德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此刻,她必须用最尖酸、最侮辱性的话来敲打、刺激秦淮茹。 將她內心任何可能萌芽的、不安分的念头彻底掐灭。 让她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只能为贾家牟利,绝不能有半点二心! 事实上,当初贾东旭刚死没多久,正是贾张氏极力怂恿、甚至以死相逼,要求秦淮茹去医院上了环。 她怕的就是这个儿媳妇年纪尚轻、模样又不差。 万一被哪个男人勾搭了去,甚至再生下孩子。 那心思肯定就不全在贾家、不在棒梗他们兄妹身上了! 那贾家可就真的完了! 而当时的秦淮茹,为了三个年幼的孩子能活下去,为了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 虽然內心痛苦,但对婆婆这个极端的要求並没有太大的牴触。 甚至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无奈的“自保”。 后来,她更是逐渐想通了,上环这件事,好处远不止是让婆婆安心。 更多的是让她自己具备了在任何男人(无论是易中海、傻柱、许大茂,还是其他企图占便宜的男人)面前周旋、获取好处的同时。 却能始终保持最后一步的底线,从而全身而退的资本。 这是她保护自己、也是最大化利益的武器。 面对婆婆这番极其难听的挖苦和敲打,秦淮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麻木地擦著桌子,仿佛根本没听见。 这些年来,比这更难听的话她听得多了,早就麻木了。 她的內心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婆婆的话扔进去,连个涟漪都泛不起来。 她的沉默不是因为认同或羞愧,而是因为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算计別的事情上: 许伍德突然的接济和示好,到底有几分真心?能持续多久? 如何能从许家这只『瘦死的骆驼』身上,榨取出更多的好处来贴补家用? 怎样利用好许家与易中海、韦东毅之间的矛盾,为自家谋取最大的利益? 至於许伍德那点令人作呕的心思? 秦淮茹內心只有冷笑。 就凭他?一个糟老头子,也配? 她秦淮茹周旋於男人之间,靠的是手段和算计,可不是真的要靠出卖身体。 许伍德,不过是她眼下可以尝试利用的一个新目標而已。 屋內的气氛压抑而冰冷,祖孙三代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各怀鬼胎。 只有棒梗和小当们不懂大人间的暗流涌动,甚至为晚上可能要喝棒子麵粥而感到不满——这玩意粗糲的很,喝在嘴里剌嗓子,狗都不吃。 贾家的日子,就在这种畸形的算计和压抑中,继续挣扎著过下去。 第60章 最后还是得走一趟双塔山机修厂! 就在韦东毅和李秀芝去完婚的短短几天里。 四合院中另一条看似有点苗头的“感情线”也悄然走到了尽头。 秦京茹最终还是收拾包袱,被秦淮茹送上了回乡下的城乡汽车。 促使秦淮茹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有几个方面: 首先,也是最直接的,她敏锐地察觉到傻柱对秦京茹的热情正在急剧降温。 最初的新鲜劲儿过去之后,傻柱那点基於“黄大闺女”和“秦姐堂妹”光环的衝动渐渐消退。 他开始更现实地考虑问题:秦京茹是农村户口,没有定量,没有工作。 如果真的成了家,意味著他不仅要养媳妇。 將来有了孩子可能也是农村户口,所有的生活重担都將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这对於虽然有点家底但本质上还是个工人的傻柱来说,压力不小。 再加上每次他想和秦京茹单独相处,都会被贾家一大家子人“无意”地搅黄。 让他感觉不是在和秦京茹谈对象,而是在给整个贾家当长工。 本书首发 追书就去 101 看书网,?0?????????????.??????超方便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种“热脸贴冷屁股”、付出远大於回报的感觉,让傻柱逐渐回过味来。 兴致自然就淡了,不再像之前那样上赶著献殷勤。 其次,对於秦淮茹本人而言,她的心態也十分矛盾复杂。 一方面,她需要吊著傻柱,让他持续为贾家输血。 但另一方面,如果真的让年轻水灵的堂妹嫁给了傻柱,她又隱隱感到不甘和不舒服。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精心培育、长期圈养的“血包”突然要被別人正式接管了。 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堂妹,也让她產生一种莫名的失落和危机感。 这种微妙的嫉妒和不舍,让她並不真的希望这桩婚事能成。 最后,也是最现实的一点——经济压力。 家里平白多一张嘴吃饭,对於本就拮据的贾家来说,负担是实实在在的。 贾张氏早就对此抱怨过无数次了,整天指桑骂槐地说“某些人娘家来打秋风”、“光吃饭不干活”。 秦淮茹自己也要精打细算每一分钱,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开销,时间长了,她也觉得吃力。 综合这些因素,秦淮茹很快做出了对她最有利的决定: 既然傻柱的热情已经消退,联姻的价值大打折扣。 而留著秦京茹又纯属浪费粮食,那还不如趁早送走。 於是,她找了个藉口,对秦京茹说: “京茹啊,你看柱子这边好像也没那么急了,估计还得再处处。 你先回家待段时间,等姐这边跟他把话挑明了,有了准信再接你回来。 不然你一个姑娘家一直住这儿,名不正言不顺的,让人说閒话。” 秦京茹虽然有点懵懂和失望,但也隱隱感觉到傻柱不像最开始那么热乎了。 加上自己確实想家,也就听话地收拾东西回去了。 她並不知道,自己只是堂姐用来试探和吊著傻柱的一枚棋子,用完了,也就被隨手弃置了。 就这样,秦京茹的这次进城相亲之旅,虎头蛇尾地收了场。 她带著一点模糊的城里梦和未尽的期待离开了。 而四合院里,傻柱似乎鬆了口气,又似乎有点空落落。 但很快就被日常的忙碌和秦淮茹若有若无的安抚所掩盖。 贾家又恢復了往常的状態,只是少了一个吃饭的人,贾张氏的嘮叨也暂时平息了。 然而,秦淮茹清楚,稳住傻柱的任务远未结束。 送走了堂妹,她需要寻找新的方式来牢牢拴住这个“饭票”。 而许家的突然靠近,似乎为她提供了新的思路和可能性。 院里的算计,永远不会停止。 …… 三天婚假转瞬即逝。 韦东毅神清气爽地回到了轧钢厂,走进了他那间独立的採购股办公室。 虽然只是离开了短短几天,但再次坐在办公桌后,看著孙有望送来的需要处理的单据。 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毕竟这三天经歷了大婚、宴席、反击许大茂、海边度假,信息量著实不小。 他刚泡上一杯茶,还没等翻开第一份文件,办公室的门就被人火急火燎地敲响了。 “请进。” 门几乎是应声被推开,食堂主任李延风那颗略显谢顶的脑袋探了进来。 一看到韦东毅,脸上立刻堆满了夸张的、如同见到救星般的笑容,整个身子挤了进来。 “哎呦喂!我的韦股长!韦兄弟!您可算回来了! 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给盼回来了啊!” 李延风的语气浮夸得近乎咏嘆调,就差没扑上来握著韦东毅的手摇几下了。 韦东毅被他这阵仗弄得有些哭笑不得,端起茶杯吹了吹气,无奈道: “李主任,至於吗?我不就休了三天婚假,这才几天没来上班,厂里天塌了?” “哎呀!您是不知道啊!” 李延风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苦著脸开始倒苦水: “您婚宴前一天支援我那两百斤猪肉,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工友们吃得那叫一个满意,积极性都高了不少! 可这好东西它不顶饿啊……啊不是,是不顶时候啊! 这才几天功夫,库存又见底了! 食堂里又是一片抱怨声,说嘴里快淡出鸟来了! 我这压力大得很啊,头髮都快掉光了!” 他摸著自个儿的脑门,表情愁苦万分: “厂里计划內的肉票就那么点,塞牙缝都不够! 我这食堂主任都快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可不就天天掰著手指头算您哪天回来嘛!” 韦东毅听著,心里觉得好笑。 这李延风不愧是管食堂的,说话都带著一股油烟味儿和夸张劲儿。 他放下茶杯,语气轻鬆地问:“所以呢?李主任您今天这是……” 李延风立刻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脸上带著諂媚和期盼的笑容: “韦股长,您路子广,心思又活泛! 我就直说了吧,这两天,能再给我弄来……三百斤猪肉不? 还是老规矩,计划外的,价格好商量!” 韦东毅一听是这事,心里顿时有底了。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还是肉的问题。 这对於拥有超市空间的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他故意沉吟了一下,看著李延风那紧张兮兮的表情,才慢悠悠地开口: “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看把你给急的。 行,没问题,三百斤是吧? 我今天下午就去想想办法,爭取下班前给你拉回来!” 李延风一听这话,简直如同听到了仙乐,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的愁容瞬间一扫而空。 他变得红光满面,激动得语无伦次: “哎呦!太好了!太感谢了!韦股长!您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是我们全食堂的救命恩人啊! 啥也不说了!以后您有啥事,儘管吩咐!我李延风绝无二话!绝对给您办得妥妥的!” 他又千恩万谢了一番,拍著胸脯保证了无数遍。 这才心满意足、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韦东毅的办公室。 仿佛已经看到了工友们嗦著猪肉燉粉条时满足的笑脸。 韦东毅看著李延风消失的背影,笑著摇了摇头。 他立刻通知张勇:“勇哥,我上午会通知那边发货!我们吃完午饭就发车,去老地方提货。” 张勇高兴道:“没问题!自从咱採购股成立以来,我家那几个小崽子的嘴也养叼了,几天不碰肉,就馋得嗷嗷直叫!” 每次去提货,张勇多多少少都能分到点好处,他巴不得天天能跟著韦东毅出车! …… 午饭时间,韦东毅特意去了食堂,打了一份菜尝尝。 果然如李延风所说,油水明显寡淡了不少。 白菜燉粉条里几乎见不到什么油,更別提肉星了。 工友们虽然没大声抱怨,但脸上多少带著点食不下咽的表情。 看来李延风確实没夸张,食堂的压力是实实在在的。 饭后稍事休息,韦东毅便叫上张勇,开著那辆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老爷吉普车,再次前往城郊的中转仓库。 这辆车虽然破旧,但自从韦东毅接手以来,一直任劳任怨,从来没掉过链子。 然而,今天这辆经歷过抗战、解放战爭甚至可能去过朝鲜战场的老功臣,似乎终於到了极限。 车子刚驶出城区不久,在一条土路上,韦东毅就感觉不太对劲。 加速时,动力传递明显不畅,发动机轰鸣声变大,但车速却提不起来,反应异常迟钝。 “嗯?这车今天怎么有点肉?”韦东毅嘀咕了一句,稍微深踩了踩油门。 就在这时,只听车底传来一声並不响亮但很清晰的“咔嚓”闷响。 紧接著,车子猛地一顿,彻底失去了动力! 任凭韦东毅怎么踩油门,发动机空转著嘶吼,车子却只是靠著惯性缓缓滑行。 “操!拋锚了!”韦东毅骂了一句。 赶紧握紧方向盘,利用惯性將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两人下车,打开引擎盖看了看,里面除了积攒多年的油泥,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韦东毅的汽修技术聊胜於无,仅限於知道加玻璃水和换个轮胎,对这种明显的动力系统故障根本无从下手。 他趴下身看了看车底,黑乎乎一片,也看不出个名堂(其实是传动轴断裂,从上面很难直接看到)。 “勇哥,看来是动不了。”韦东毅拍了拍手上的灰,有些无奈。 “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 这样,你腿脚快,跑回厂里一趟,去汽修班找杨进才杨班长,请他赶紧带人过来看看。 好在离厂里不算远,也就几里地。” “好嘞,股长您等著,我快去快回!”张勇答应一声,立刻甩开步子朝著轧钢厂方向跑去。 果然,没过太久,汽修班的杨进才班长就骑著自行车,带著一个徒弟和些简单工具赶到了。 杨班长是个老师傅,围著吉普车转了两圈,又趴到车底仔细检查了一番,最后皱著眉头钻出来。 “韦股长,”杨进才搓著手上的油泥,脸色有些凝重: “情况不太妙啊。听声音和这症状,大概率是传动轴断了! 这玩意儿一断,动力就传不到轮子上,车自然就趴窝了。” 韦东毅一听是断轴,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可不是小毛病。 杨班长接著说道: “最麻烦的是,您这车型號太老了,是当年美国佬的底子! 现在国產的零件跟它根本不匹配,咱们厂汽修班没这备件,也修不了这断轴的活儿。 我得先联络联络附近的机修厂,看看他们那儿有没有这种老古董零件的存货。” 事已至此,也没別的办法。 在杨班长的指挥下,叫来了一辆卡车,好不容易才把瘫痪的老爷车拖回了轧钢厂汽修班的车库。 韦东毅心里惦记著食堂那三百斤肉,只能又跑去运输班,凭著面子临时借调了另一辆卡车。 赶在下午下班前,总算把肉从中转仓库拉回来,交接给瞭望眼欲穿的李延风。 刚忙活完这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杨进才就又找了过来,脸上带著点无奈: “韦股长,我打电话问了一圈了,附近的第三、第四机修厂都问过了,都没有適配您那辆老吉普的传动轴零件。 这玩意儿现在真是稀罕物了。” 他话锋一转,压低了点声音: “不过,我倒是打听到个地方可能有戏——双塔山机修厂! 他们那儿老设备多,库存杂,兴许还能找到这种老型號的零件。 就是离咱们这儿有点距离,你要是有关係可以去问问。 只要把配件拿回来,这车修起来其实也不难!” 韦东毅一听,眉头微挑。 双塔山机修厂? 遇到李秀芝之前,他本来是打算去机修厂见见那位传说中的冷艷美女厂医——丁秋楠。 后来有了李秀芝,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他原本以为以后应该不会再和《人是铁饭是钢》的剧情人物有瓜葛。 却不想,真是造化弄人! 车是厂里的重要资產,更是他开展计划外採购的重要工具,必须得修好。 “行,杨班长,麻烦您了。双塔山是吧?这事我先记下,回头想想办法。” 韦东毅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走通双塔山机修厂的门路了。 他的老上司,也是他现在名义上的上司——三科科长董华文! 董科长和双塔山机修厂的刘峰厂长是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