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紫箏》 第一章 满天可怖的黑云遮天蔽日,东北乾旱大地寸草不生贫瘠佈满瘴气,此处为万年前由神明们倾尽神力封印魔尊的深渊废墟。 在这时间的星河中神明凋零往日荣景不再了封印仍然没有变动过,只是溢漏的瘴气常使妖魔诞生,因此北海蛟龙一族向神明们自请戍守深渊,就这样守护着妖界的和平数万年来不曾改变。 「紫箏将军!深渊封印内跑出一隻狮翼兽!兄弟们快挡不住了!」满脸血的将士抱着鲜血淋漓的手衝过来朝着混乱的战场大喊。 矮小的身影转过头,见他身高比周围将士们矮上许多,蓬头垢面小脸上不是擦伤便是尘灰,一身黛蓝色的盔甲破破烂烂许多伤口,手执水蓝色长剑,那双圆滚滚的大眼满是锐利之气,「我去会会狮翼兽,你们撑住!」想不到声音娇脆中带着沙哑却中气十足,持剑飞行便往另一头去。 身形庞大挥爪之处无不死伤惨重的狮翼兽眼见就要突破阵形,「眾将士!圆盾阵!」被唤作紫箏的小将军突围而入,长剑挥舞出一道青蓝色的灵光,硬生生挡住狮翼兽的爪子。 见他轻巧的爪下救人,挥剑同时抓住重伤的将士的领子往后甩,动作行云流水乾脆利落,不给狮翼兽喘息时间足踏地舞着剑便与狮翼兽缠斗在一块。 青蓝色的灵光与黑色的瘴气撞在一起天地也为之憾动。 这狮翼兽好生厉害!紫箏想着,灵力却提不太起来,青龙军第一批镇守此地的将士们为了清除瘴气已经战斗两日,他便是率先围堵妖魔的其中之一。 「将伤者亡者送走!」大吼,拼尽全力与狮翼兽缠斗,一时不察被挥了一爪喷飞到一旁大石头堆里。 「将军!」 乱石堆中静默三秒青蓝光冲天而起,龙吟震天深远流长,瘦小的身影拔天而起,半张脸都是血的小人飞出尖锐可怕的剑气切开狮翼兽的双翅,庞大的身躯从空中坠落。 落地踉蹌了一步用剑支撑着自己,紫箏往旁呸一口血出来,肋骨可能骨折了,几乎呼吸不到空气,连手都快没知觉。 但那坚挺的身影仍然飞出去一剑削掉狮翼兽的头颅,在眾将士的欢呼中持剑走回来,一如以往他们所相信的那般。 青龙军紫箏将军是个不死的存在。 尚未交代下一步,又一股咆哮从深渊封印衝出来,紫箏回头结印张开护盾挡住这冲天的瘴气,又一隻?!糟糕了! 保不定今天大伙都得交代在这了!心里虽这么想,小将军却面色不变阵前指挥,「东南八卦走阵,西南阴阳盾阵!」 可惜青龙军早已疲惫不堪,架起来的阵像张破纸般一扫就被挥飞,紫箏与其剑补上缺口,「青云帮我!」长剑如有生命般与紫箏各据两端硬是将第二隻狮翼兽暂时封在结界内,「青龙军撤退!」 「将军!!」眾将士惊声,紫箏不要说战斗了连站着都勉强?这是要牺牲自己啊! 「我说,撤退!」紫箏咬牙苦撑,「严諭、久雨!连你们将军的话都不听了吗!」 被唤名的两位将士咬牙,撑起重伤昏迷的伙伴运气内力朝后头大喊:「青龙军!撤退!撤退!」 他们绝望地看着那道挺直腰桿的背影心中悔恨交加,为什么?为什么援军还没到!! 「今天你老子的休想离开深渊!」咬一口舌尖血吐到地上,紫箏口齿不清的大吼,用脚踩在舌尖血上画一个圆阵,青雾冉冉飘升,「老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他空出一隻手啟动阵法,「青云上!」 清冽的风吹散瘴气,突然一道水蓝色的光芒从空中击下,穿过他与青云结成的阴阳盾阵,乘着光芒黑衣飘盪的男子手持长枪贯穿狮翼兽,光芒如冰晶如雪般一扫整个战场的瘴气。 紫箏摇摇晃晃要跪倒,背后一隻大手支撑住他,抬头看撞进一双冷淡万年毫无波澜的双眼。 紫箏立刻就认出是何人,全身再怎么痛也不能失了礼数,更何况对方是位阶远在自己之上的神明,他站直身转身朝那高大的身影抬手执礼,「拜见帝林神君。」 男子一身内素白外青瓷罩衣身长约八尺高大,一头墨黑如丝绸般的长发与绝美得超越神仙的脸庞,那双古井无波清澈而冷漠的双眼洞察了天地上万年时光,此人便是目前三界中身分最高贵唯一的神明。 他收手望向深渊,狂风吹过也吹不开沉静得看不出心思的表情。 「总算赶上了!」两人后头传来爽利又活泼的嗓音,紫箏早因战斗而乱蓬蓬的头发覆下一隻大掌,「你没事吧?」 紫箏转身朝一身俐落黑衣单肩皮甲的男子敬礼,「王爷。」 「二军路上遇了瘴气耽搁,我便和帝林先来了。」北海一氏龙王唯一长子云湛王龙晨扛着爱枪,他与帝林神君身高相差无几,长年锻鍊出来的肌肉在衣服下仍可辨识,与帝林的绝美相比英气蓬勃如朝阳,「先将残兵收拢安置吧,这里有咱们。」 「是。」紫箏收起青云剑执礼,后退一步尊敬地朝帝林神君微揖,化成青蓝色光辉朝另一头飞去。 两人留在原地看那抹与黑暗的深渊完全不搭调的青光,龙晨摇摇头,「爱逞强的丫头。」说完便招呼帝林继续前行,他们还得负责收拾与稳固封印呢。 帝林看着那抹青光自视野中消失,转头跟上龙晨的云驾。 「将军!!」 紫箏才刚从青蓝光中落地便单膝跪地吐了一口血,终于等得人回来的将士们纷纷慌张地衝上前,「我没事。」拒绝别人的搀扶,紫箏仍然站直身子往中心走去,「各军回报伤亡人数!顏諭!汇整灵药灵石清单上报,久雨!随我来重新安置法阵!」 「是!」 应答声此起彼落,还有力气的将士们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展现青龙军剽悍而勇猛的一面。 接过久雨的布在脸上胡乱抹几把将灰尘抹去,两人领着副将们走进青龙军营最中央处负责抵挡瘴气入侵的清泉阵眼,几个人各占一方执手诀驱动自己灵力重新加固结界,墨绿的光芒升天化成一道半圆形的罩子罩住大军营,空气中令人作呕的气息才终于消散。 军队出阵只要廝杀,收阵后的军务却是更加繁杂,伤者需配给治疗及清点军需,重新拟定下次作战策略。待龙晨与帝林神君回到大帐后一切都尘埃落地,效率之快令人瞠目。 「紫箏呢?」净手褪去上身衣裳任军医替轻伤上药,龙晨问着随侍在旁的久雨。 「回王爷,将军正在自己帐内养伤,方才歇下。」久雨不敢脱出口的是紫箏回来后拖着重伤的身子奔走军务,还是军议议着议着突然开始流鼻血眾人才发现不对劲,强迫人去歇息了。 就算是铁打的身子怎么能这样熬呢…将军这不把自己身子放在心上的毛病何时能改改… 他叹气,估计是猜到久雨心中所想,「二军快抵达了,整顿好后一军先撤吧。」 「遵命。」 「帝林,你去帮我瞧瞧那个一条筋将军还剩几口气。」龙晨对着坐在一旁的帝林说道。 「死不了。」这小姑娘是他看过最坚强到堪比千年古木的人,比任何驍勇善战的将军还更像颗石头。嘴上刻薄帝林神君还是站起身朝帐外走去,留下的声音轻轻飘散。 帝林神君还没靠近帐篷就能听见低低又压抑的咳嗽一声紧过一声,掀了帐幕便走进去。 把血痰吐进痰盆,坐在床上的紫箏已经梳洗过,那张总是蒙着灰尘的脸清秀而亮丽…虽然青紫交加还满是伤痕,他有一对比常人大而美丽的圆眼,本该如弱水之姿却硬生生被细剑般柳叶眉添上煞气,一头乌丽柔亮的长发随意地拿根筷子盘着,单衣松垮衬的身形更加薄弱…实在是军医快把他裹成粽子单衣系不牢,两隻手都裹成香肠了。 本想着就先睡下的,紫箏立刻就察觉到有人进来直起身子,发现是帝林神君后欲站直身子执礼。 「礼就算了吧。」要是让龙晨知道他还受自己重伤快剩半条命的小将军一礼,回去不知道又要吱吱喳喳多久。帝林神君很乾脆的直接把人压回床上,「我来看你伤势如何。」 「…」紫箏对这帝林神君也不算陌生,王爷与神君友好常来妖界作客落宿云湛王府,他偶尔也会碰见但鲜少说过话,至多便是敬礼頷首带过的关係。要替他疗伤他是很欢迎,但是…「紫箏深谢神君,但您压着的是我的肋骨,它已经断了。」 「…」 那双手总算轻柔许多,在神君祭起有奇异味道的香炉中他的意识抽离、沉重,疲惫的精神与身躯总算得到一丝放松,连那习以为常的疼痛也逐渐减弱,一片迷茫恍惚的吉光片羽中他看见俊美的男子将手轻轻放在她脸颊上抚过,「睡醒,就不会痛了。」 「此次一军碰上的是从瘴气盘桓中生出的强大妖异,大军疲弱不敌,这些年瘴气越发重了。」 班列朝堂,紫箏军装严肃刚正垂首,虽说他军阶足以参加朝廷议会却没什么开口资格,这矮小身影在一排高大壮汉中有些滑稽。 本人谦认位低话微,但实则官官皆知云湛王与紫箏将军是陛下最倚重的两把刀剑,负责扛起守护深渊的重责大任,让这千年来妖界呈现安居乐业百官向荣的欣欣景象。 怎料此次横生巨变,是不是深渊的封印变弱了?眾人无不惶恐的想着却无人敢宣之于口。 「陛下,臣以为应再次请託帝林神君再次加重封印。」龙晨说道:「这五十年间咱们为了清除瘴气与妖魔耗费心血却难以改善瘴气逐渐蔓延的现况,怕是万年来封印有所松动。」 华座上的男子沉吟半响,「此事还得与天界相议,若要尊请帝林神君前去深渊封印天帝那儿也得知会一声。」 文臣以外军职出身的将军们纷纷鼻观眼眼观心,谁也没敢将某云湛王上个月已经把某神君带去深渊转了一圈的事抖出来。 退朝后是他这几十年戎马边疆换来的休沐,满心欢喜的紫箏捧着头盔跟随一眾朝臣下台阶,才下没几步后头传来声音,「阿箏!」 龙晨从上头快步走来,很习惯性地将手搭在他肩膀上,「伤好得如何?」 紫箏对龙晨十分相熟了,他们师从同门亦是一同在青龙军打滚千年的同袍之谊,「王爷,」简单打过招呼,「属下还未来得及谢过神君与王爷的关心,伤已不碍事。」 「既然这样!」龙晨非常用力地拍他肩膀,若是寻常人大概已经被拍进地三尺,「走!喝酒!」说着就拖着人往城中最热闹的方向去。 紫箏倒是很顺从地被拖着走…因为他知道要是拒绝就会有不下三个时辰的疲劳轰炸与烦死人的灌酒行动,血泪教训。 抱着不能只有我自己受罪的心态,沿路紫箏也拉上遇到的弟兄们,拖拖拉拉的竟也拉一长串人一起到观月楼喝酒吃菜好不快活。 向来都是紫箏喝倒一票人马,今日也不意外。他靠在观月楼最高的窗边,嘴巴抵着酒壶一口接一口,桌前已经掛了一票人包括龙晨,他也只是看着一轮明月脸颊微红眼神十分清醒。 这轮明月会让他想起帝林神君的眼睛,一样都有夺人心神的魔力。多亏神君的出手,他的伤一日千里好的十分神速,就算是军队里最厉害的军医都没这般妙手回春,来日果然还是得备礼表感谢之意。 不过在思考要准备礼物前,得先把这批醉汉一个一个送回家才是。叹气,紫箏手指微动,摊在桌上趴在地上的通通浮空,「姑娘!结帐!」朝下头喊着,顺便去龙晨的身上掏摸出一小袋香囊从里头倒出几颗碎银,「劳烦你一趟将这几个醉鬼送回军营,王爷我自己送回去。」 熟练的酒保娘子接过碎银喜孜孜地挥袖带出好几道泛着彩虹光的光芒将人送走,紫箏当然不可能扛着龙晨步行,用法术让人浮空在身旁飘着,拿着酒壶披着月色在街上慢慢走,深夜了路上没有行人非常安静。他熟门熟路走回王府,对着里头大喊:「阿璽!出来接你们家主子!」 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这该不会都睡下了吧?」还真的是闹腾得太晚了,他耐着性子在院子等了许久都没见侍官。「…算了。」云湛王府拜龙晨个性,上下不太分明且主僕们关係亲密,直接放生他们主子也是常有的事,反正他知道寝室在哪,把人往那丢就是。 直接绕了几个弯找到主厢房,一路上还真的是除了侍卫以外半个人影都没有,他拉开房门时被一个声音喊住。 「站住。」 往旁边看,是帝林神君。「拜见神君。」虽然手上还拿着空酒壶背后飘着醉汉实在不怎么雅观,但他休沐!有假期的人最大! 「一个女孩子在男人堆里喝酒喝到大半夜,成何体统?」 紫箏错愕看着帝林神君,这人是吃错药?他就不觉得整个青龙军还有谁把他当女子过,而且帝林神君也不曾对他讲过这般接近训导的话。 「?」他还在发愣,龙晨被一股白光接过去咻一下飞进寝室门又啪一声关上。 气氛尷尬又安静,紫箏还维持着执礼姿势傻傻看着帝林神君。 神君眼神令人发毛,还是赶紧找藉口离开罢了,莫不是担心王爷所以生气了?「感谢神君妙手回春,来日必将谢礼备上?夜也深了,不打扰神君休息,紫箏先行告退?」 「等等。」 又有什么事?!这阵尷尬还真的让紫箏从脚底麻到太阳穴,酒都醒了。 「伤势如何了?」 「回神君,已经好了。」 「?」帝林神君表情不变,突然出手朝他尚未好全的腹部甩出一道灵气。 紫箏往后退了一步,仍然维持拱手的姿势脸色不变?他忍痛忍成习惯,肋骨断掉都能花一天处理军机的人,怎么可能一点痛就变色。 不过多亏这一记他不止酒醒了还连大脑都快速运转起来,王爷还在里面躺,得赶紧去把阿璽挖起来他才能脱身,「我先去喊王爷的侍卫,烦请神君稍微照看一下王爷。」说完不等帝林神君反应便弯腰把礼行完转身跑走。 「…」 门又重新打开,浑身酒气的龙晨抱着手靠在门边打呵欠说道:「你别吓着阿箏了。」 帝林转头看着龙晨,「拖着一个女孩子喝酒喝到半夜,闺誉还要吗?」 龙晨只是打酒嗝,「我看是神君有所不知,在北海城里,紫箏将军无性别之分…她的存在便是象徵。」虽然表情懒散眼神却闪着精光,「象徵青龙军不败。」 对北海蛟龙族而言,只要有云湛王与紫箏将军并列王朝的一日,就是代表整个妖族兴盛千秋万代不再祸事降临的信仰。 「…」所以那矮小的身躯总是挺直背脊站在第一线不曾倒下,刚强如铁如火般的女子。 第二章 难得的休沐,大清早紫箏便着装准备下凡间晃晃,妖界与人界虽不比天上一日人间十年这么差异,夹在中间的妖界还是有着妖界一日人间五年的时间差,想要将少得可怜的休沐日延长就只能下凡去逛。 其实紫箏对人间没有太大兴趣,只是偶尔也想摆脱身为将军太沉重的重担。据说紫箏是战争孤儿,出生时是一条小得跟蚯蚓一样的小龙,活过龙族应要化形成年的五十岁生辰还是无法化为人形,在护子苑里饱受同儕们的嘲笑,瘦弱又孤苦无依被欺负…是王爷救起差点要被顽劣的孩子们打成结的紫箏,「只有够强大才能无坚不摧不受人欺侮。」随口一言点醒软弱的紫箏,戮力修行始得化为人身,毅然从军从低层开始一路披荆斩棘走到现在这个位子。 世人要嘲笑她女儿身矮小,他就捨弃性别强大到让人忘记身量,走到不需要人保护的位子。 抱着满手的吃食在吉良城间逛,虽说是人间距离妖界颇有距离,空气中还是免不了瀰漫很淡的瘴气,「果然封印弱了许多。」他特地走到没人的地方捻出一手青光低声念词向上一放,青光在空中四散成很薄很薄的结界将瘴气挡在外部,顿时空气鲜活不再停滞。 妖族抵御瘴气很有一套,可人族生命身体都十分脆弱,受一点瘴气便容易生病中毒,陛下不知道还要跟天帝折衝多久,再拖下去会越来越棘手。 吃饱喝足的紫箏正打算去下一个城逛,出城后才正要飞起,眉眼不抬单手从空中抓出青云剑青蓝光大闪消失,旁边草丛传出惨叫声飞出一个篳路蓝缕的人用脸迎接土地,背着手的紫箏跳过草丛走出来,「一个地仙也敢跟踪我?」 「大人饶命…饶命阿!」衣着简陋像是糟老头儿的地仙朝着紫箏跪拜,「实在是山穷水尽在吉良等了好几个月没有高人能救咱们…小仙也是出此下策阿!求求大人救救咱们阿!」 怎么好不容易的休沐又不得间,紫箏站得直挺眼神锐利,「…说。」 地仙涕泪纵横,跪着开始叙述。 人间除了人类外也有不少修仙者,虽大半数无缘飞昇但也有不少地仙选择留在家乡,不敢说上千也有百数,本来也就相安无事练练功看顾人间管些杂事。前年开始有好几名地仙失踪,本来也就是不足掛齿的事情,地仙修着修着圆寂了的也不少,怎知竟然越来越多地仙失踪,人心惶恐害怕,开始有小道消息说着有一批实力高强的修士在捕捉地仙欲图炼丹,明明修士与地仙也有着修为差距,那群邪恶的修士竟不知用了什么门道剋住地仙得逞无数。 时间过去,竟大半地仙都失踪了,传来那批修士已经来到吉良,此处的地仙无不求神拜佛只为保平安。 胆敢跟踪紫箏的地仙瞧见他在吉良放出阻挡瘴气的结界立刻就判断此人定是高人,斗胆跟随到城外只为了拦轿申冤。 「抓地仙炼丹?是要炼什么丹?」 「我的姑奶奶阿…这…这小的怎么可能会知道阿!」地仙泪眼汪汪。「小仙恳求公子出手相救…若地仙消失了,天地大乱无人可看顾土地阿!」 见紫箏不说话,地仙连滚带爬抱住他的大腿放声大哭:「求求您了阿!!」 怎么每个人都爱对他来这套?紫箏一脚甩飞地仙,在老头儿不屈不挠要爬回来前一指定住他…实在怕了死缠烂打型的人,「知道了知道了!拜託不要再哭穿我耳膜了…」 地仙乾脆更放声大哭,到底是喜极而泣还是被定住自尊心受损就不好说了。 打算细问,说时迟那时快定身的地仙突然被从地底长出的无数藤蔓缠绕束缚,连惨叫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拉进土里。 「在我面前还敢作怪?」紫箏不是吃素的,他甩出青云剑神识一扫,感知到的青云剑闪电飞去百丈外将刺客戳个透心凉。 同伙见计画生变欲转身逃跑,紫箏已经在他后方缓缓降下,无形的压力与杀气冲天,这是只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才能萃炼出的煞气,「看来不用浪费时间从那怂包打听,现成就有了。」他冷酷地抓住刺客的脖子,「说,你们根据地在哪?」 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人,刺客发着抖挣扎,「谁…谁会告诉你了…」 「无所谓,我多的是办法让你招。」紫箏将那人贯进地板,「看是你先乖乖吐真话还是我七十二煞针先刑完!」说完虚空中亮起一排手指长粗针,第一针便往那人的脖子扎去。 自行刨土爬出来的地仙看到惨状又缩回洞里摀着耳朵发抖,他奶奶的是求了什么妖魔鬼怪呀…! 这一手紫箏将军令人闻风色变的七十二煞针刑问还未有人能活着走出来过,针针进全身经脉连结处,缓慢地断其全身经脉剧痛无比,到最后只剩最后一口气时也再起不能终生残废。 才第三针而已那人什么都招了,「我说…我说!!」涕泪纵横还有一股腥臭的味道从裤襠传出,「总坛在西南十里曲静洞内…」 满意收手,紫箏朝那人挥出青光,一股暴风把人刮飞百里,怎么落地是死是活与他已无关係。 他对着躲在洞里的地仙说,「我去一探究竟,你在吉良城内等消息。」语毕便化成流光朝西南飞去。 地仙朝着那道流光跪了又跪叩首,内心燃起无比希望。 流光霸道地撞进曲静洞内,把一直运转的炼丹炉撞飞,玄黑赤线的娇小身影飞进总坛,这突来的攻击让洞内黑衣人鸡飞狗跳陷入混乱,「是谁!!」 「来踢馆的。」青云剑出,清冽的剑气随着话语扫荡整座山洞,他一掌拍散一排的牢笼,一拳将炼丹炉砸成碎片,他端详了丹炉内部不禁大怒,「…好啊!居然敢用地仙灵力去炼化瘴气!知不知你们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哪里是炼丹?根本是要炼出大妖魔,这群狂徒!随着暴怒的声音青云剑所飞之处皆是死亡,耳边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定睛看手臂缠上如火焰般赤红的铁鍊,那铁鍊碰上皮肤就像烙铁般滋滋冒出白烟,几个人拿着铁鍊另一端,后头走出披着斗篷看不出长相的男人。 「居然敢隻身闯狼锋门,仙客好大的胆量!」 紫箏冷笑,「还以为是有大本事呢,连地仙都敢绑架炼丹?原来只是靠这捆仙锁呀?」 「今日你破坏掉的丹炉就用你下去炼化!」男人大喝一声,门人纷纷持刀飞身过来。 「若本大爷是神仙搞不好还真着了你的道,」紫箏单手制住面前的刀,愤怒又从容的冷静,「不好意思,本大爷只是一隻小蚯蚓,用不上你这尊贵的捆仙锁!」青光伴随龙吟长啸大放,强大的灵力如暴风席捲而去,不管是攻上来的还是持锁头的亦或是发话男人全都化为碎片,风平浪静后只留一室静寂与孤伶伶掛在身上的锁鍊。 扯掉满手的鍊子,他拍拍满手焦痕收回青云剑。 好不容易摆脱地仙们的纠缠,抱着收到的各种酬谢吃食飞行,还咬着豆沙包呢又有人在跟着他,来者感觉并无恶意兴许只是目的地相同,就怕空中撞在一起法术失效坠地,紫箏乾脆先行降落?反正他满手的食物飞行确实危险。 结果那道气息也跟着降落,紫箏站在原地想等人靠近一探究竟。「出来吧。」 从树后走出来的身影一身墨蓝飘逸,看得紫箏差点被豆沙给噎死。 好不容易把豆沙给吞下去,他赶紧拱手:「拜见神君。」这瘟神是怎么一回事?到哪都碰得见?! 帝林背着手口气淡然,「在人间别喊称谓了。」 「是。」 他自认不是和帝林神君可以间聊的关係,气氛安静几秒,「想不到帝林神?」差点咬掉舌头,「神?公子也来人间巡查。」 「你也在巡查?」神君反问。 他是来放假?现在却有种又在处理公事的感觉,「?就四处看看有没有需要去除瘴气的地方而已?」 「是吗?」神君突然走近,让紫箏要抬头才看得到脸,那眼神突然从他脸上飘到手上的大包小袋,「这是什么?」 「?」这是闹哪样?为什么突然对这些有兴趣?「人间吃食罢了。」 冷不防地神君伸手就拿走袋中的麻糬往嘴里塞,紫箏吃惊到连嘴都忘记要闭起来,少了平常严肃的模样反倒多了些单纯可爱。 「这是…人间吃食?」 紫箏颤颤的拿出小布袋,「要、要沾花生粉吃…」 眼前人一举一动完全破碎了他以前熟悉的印象,那双眼睛多了些紫箏读不出来的情绪…以前有多高不可攀现在就有多衝击,他捧着花生粉给神君沾着吃,在一片树林间突兀又和谐的两人。 「那个,神…公子,不如这袋就给您?」开始想溜的紫箏乾脆递出装着麻糬的纸袋与花生粉小袋给神君。 帝林看着他,接过纸袋…然后从紫箏手中抽走其他纸袋…抽着抽着紫箏的手就空了,「你要往哪里去?」 错愕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莫名被半路打劫开始有些窝火,那些可是他的奖励耶!「京城。」没有以往毕恭毕敬的口气,紫箏冷冷地答道。 「喔。」 「既然无事那我就先告退了。」忍住,牧紫箏,对方可是神明,身分最高的无赖…馒头再买就有,糖粑再买就有…冷静冷静… 礼行完紫箏脚跟一转往前走去,只想赶紧摆脱这个大麻烦,想不到才走没几步就听到后面脚步声,回头看神君抱着满手纸袋跟在他身后,「…公子?」 「我正好也要去京城。」神君人长脚长两步就与他并肩,「一起走吧。」 「…」紫箏开始觉得头疼还是脸上淡如水,神君此时从纸袋里拿了一颗馒头递给他。 他真想乾脆爆打一顿问清楚这大个儿到底有什么目的,接过馒头恶狠狠咬一口内心一长串的抱怨,两人还是用走的往京城前进去了。 紫箏没发现的,是帝林微微扬起的嘴角以及配合而放慢的脚步,神君觉得自己就像是对着一头小豹子投放食物,见她时时露出爪子又犹豫地收回去,最后喜孜孜地塞满嘴的食物将所有不愉快拋诸脑后。 京城 若说吉良城的瘴气浓度是微薄小雾的程度的话,这京城的瘴气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了。 刚靠近城郭就有漫天的黑暗掩盖住整座城,「想不到居然逸散到这种地步。」这城就算有住人也该死光了,紫箏沉重的说。 这种程度的瘴气光靠他一人是无法立刻清除了,只能先搜查一遍城内有无生灵救出之后再想办法净化了。 心底拟定几个计画后他正要动身入城,只见帝林神君抬手一挥一道蓝光降临在整座城的正中央往外散开,眨眼间瘴气清除得一点也不剩。 不愧是神明,抬手间都是常人无法达到的程度,紫箏这么想,神君却只是收手,「治标不治本。」 什么意思?正想追问,只见刚刚消除乾净的瘴气突然又开始蔓延,不到几刻又堆叠丛生恢復成一开始见着模样。 「看来是人为的,」紫箏说,「城中一定有聚邪法阵。」 「烦请神君城内一探是否还有活口,我去寻这幕后主使。」没有时间管称不称谓,丢下一句话紫箏没有管神君的反应逕自落下跳进城中。 散出神识探查,想不到这边已经变成妖魔的巢穴,唤出青云剑随防在侧不敢大意,一路破开看似人为的咒阵与同样被束缚在此刻还没形体化的妖魔,他在周身祭起灵火四散冲淡了浓厚而黑暗的阵眼,令人作噁的的阵眼摆着好几个人祭,本来以为是死透的,居然睁开眼朝他攻来! 一交手暗自心惊,这几个祭品瘴气寄生像个行走炸弹,人类最可怕的点就在这,虽然寿算远不及妖与仙但体内拥有无穷的资质与爆发力,只要对的时机将这股潜力引出来连神仙都不是对手。 他被五六个祭品围攻一时间落到下风,处变不惊应对拆招解招一边分神寻找阵眼漏洞。 当他踩到一处陷阱时虽然立刻脱身飞上屋宇,却发现内丹被封住提不起气,肩膀一痛,回头看同样被瘴气寄生的孩童不知何时已经守在屋顶等他多时,短短一把匕首入肩三分还散着毒气。 「区区小毒?」他挥飞孩童站起身,头晕脑胀又跪下去。这居然是入了瘴气的毒药?看这毒性大概比他遇上的狮翼兽还要强上不知道几倍。 内丹被封又中剧毒,他紧急封住周身穴道锁住毒素蔓延,抬手接住祭品一击被打飞撞进民宅。「青云!」长剑脱手飞上前与围上来的祭品缠斗,他捂着已经没有知觉的肩膀站起来,内息大乱一股阴气翻涌,吐出一口黑血。 这口血就像个开关般不停从嘴巴溢出,妖族虽然对抵御瘴气很有一套,却没办法招架这种入体的暗算,「最近还真倒霉?」伤好不容易才好现在又得赔进去…抬手掐断扑过来的瘴气寄生童脖子,他半跪在地几乎要被打回原形。 单靠青云没办法招架这些鬼物,见这些持着刀的祭品逐渐靠近,他掐大腿想保持清醒,要死也要带一个下去! 帝林神君突然插入他们中间,挥手一道可怕的神力拦腰斩断祭品们,弹指破了阵眼后瘴气就像雾气散开净化。 ?早知道就应该要让这大块头来这他去寻城中了。奈何紫箏已是强弩之末,别说开口,他都快死了。 帝林回头急急接住倒下的紫箏,玄黑的身躯倒在怀中,泛出青光缩小再缩小,衣物中只剩一头小巧龙角浑身银白鳞片小龙?比起龙更像小蛇。 周身泛着黯淡的青光但一股紫黑色雾气锁着,虚弱又瘦小。 帝林捧着小龙站起,思量了会先收进袖子内,得赶紧找个地方让紫箏养伤,这瘴气之毒对妖族可说是夺命匕首,稍有不慎就是一命呜呼。 第三章 帝林独自清理京城瘴气并在城中遇着几个修道者收拢倖存者,将手头的事了了便寻了处渔村租下一处空的庭院,如果就这样带着紫箏回妖界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只能暂待人间待伤养好再作打算,也能争取一些时间差。 他找了颗柔软的枕头放下小龙,在四周用石头摆了灵阵助紫箏聚集散去的灵力,耐心的用神力缓慢祛除深重的瘴气。 被封禁的内丹黯淡不已,这只能等人清醒后再想办法了。 帝林贵为神明活了上万年,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无知?北海蛟龙乃水中生物?这是不是该放在水里养? 毫无经验的帝林先是将紫箏安放在房内枕上,过了几日后发现小龙有些乾巴巴的,便又将她放进院子里小小的荷花池内。 被封禁内丹后的妖族很是脆弱,瘴毒缠身靠他祛除却进度缓慢难以让伤口收口,那股可怕的紫灰色雾气一夜就使莲花池枯光,帝林又只好将莲花池所有生物植物清光摆下活水契让水流动。 本来以为就维持现状耐心等待便好,怎知一日他出门採买些物什回家后活水池内飘着一个面朝下浑身赤裸发丝四散的女人?帝林就算活了上万年还是被这浮尸景象吓得心跳漏跳一拍。 他将外衣盖在水面上后下水欲抱起紫箏却又在他手上化为原形瘫在臂上像条绳子晃荡,「?」 虽然他知道蛟龙化人形也不会淹死,但这个画面实在太惊悚了,最后还是移进房内用聚水的方式在空中凝一颗小水球充作鱼缸养?起码突然化人了还有地方可以躺。 他在人间待了半年等紫箏化为人形,可是这伤实在太重都没能让紫箏清醒,时间长到帝林开始习惯在人间生活的方式,例如去捕鱼卖鱼煮菜烧水?认真的学习不用神力法术融入当地环境。 他甚至还学会做料理了呢。 一日他提着刚买回来的蔬菜进门,空气中突然啵一声接着一阵混乱的翻动声响,他放下菜篮走进房间一探,趴在地上的紫箏咳着嗽吃痛捂着额头,一头长发遮住半个娇小的身躯。 啊,忘记添置衣物了。心里这么想,帝林脱下外衣罩住紫箏,拦腰将人抱回床上,「撞着哪了?」 脑袋混沌的紫箏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傻,「神、神君?!」 「叫我名字。」帝林将她盖得严实,他身形太大外衣于紫箏来说像盖棉被一样,一不小心就春光外洩。 虽然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在这期间都看光光就是,反正迟早要看的他就也没在意了。 紫箏还没搞清楚状况,体内一股剧痛袭来,幸好帝林手脚快,将人撑起抱进怀中扶住颈项她才没被自己的血呛死。 那股阴冷让她抓着帝林发抖,「我、我是不是?」脸色死人似的苍白,话说不完一句又开始呕黑血。 帝林让紫箏趴在自己臂弯,「失礼了。」他将外衣稍微下拉一点露出洁白的背肌,上头无法收口泛着瘴气的伤口狰狞,经紫箏一阵动作扯开些许流了些黑血出来污浊了衣裳。 将手盖在伤口上驱动神力,怀里的人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发抖,他的治疗才过一下又瘫在怀里失去意识,这一次没有打回原形,与前些日子相比已好上许多。 帝林又去添购一些衣服给总算能维持住人形的紫箏,他看着女式的单衣发呆很久发现连结要打哪都不知,只能磕磕绊绊的替人换上盖着。 紫箏花了一週的时间才又再度清醒,她睁眼便看到帝林坐在床侧看书,她呆呆看着帝林许久,「神?」接触到帝林不悦的眼神赶紧改口,「公子。」 「我说,喊我名字。」 「这成何体统?尊卑不分?」 「阿箏。」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帝林喊她小名,莫名的觉得脸有些辣辣的。 「?帝林。」 帝林才满意的扶着她坐起身,她环顾四周发现不止景象陌生,连帝林一身粗布素袍的穿着也很突兀,「?这里是哪里?」 「人间。」帝林淡淡的说,「你伤未转好回妖界危险,这半年留在人间养伤。」 「多谢神?你。」这是第几次被人救了,她堂堂将军竟然落得如此地步,实在太羞耻了! 还给人添上大麻烦耽搁在人间,完了救命之恩还不完了。 「待瘴毒解除恢復健康才能靠你自己突破内丹封禁,这我无能为力。」帝林很顺其自然将手伸到她腋下把人托起放到自己腿上,从兜里拿出一根玉簪将她头发简单地盘起,「我看看你伤口。」 咦?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又好像没有? 她顺从拉下半边衣物任厚实的手轻抚过隐隐作痛的伤口,帝林从旁边拿了个痰盆给她抱住,「?」 「把毒血逼出来才好比较快,会很痛,忍忍。」 她什么痛没见过?才刚这么想,一股撕心裂肺的痛从肩膀流窜全身到脑门,她抱着痰盆发抖一口一口吐着黑血,要靠帝林用大腿夹住她才没抖落。 但她没有叫出声,只是忍痛忍到唇色褪成惨白几乎晕厥,末了帝林伸手接过痰盆放到一旁,轻柔地拿着湿布替她擦去额际斗大的汗珠,慢慢的上药包扎餵了口水给喘到瘫软快无力维持人形的紫箏。 紫箏无法挣扎只能任人摆佈,根本没有力气去管什么男女之防还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帝林将手背贴在她额上,「没烧。」他小心地叠了几个枕头挪动紫箏让她趴在枕上休息,「我去煎药,等着。」 紫箏闭着眼微微点头,头脑昏沉全身疼痛又很冷,「?我冷?」 帝林去拿了冬被把紫箏包住,替她把垂落的发丝拢在耳后,「等一下就好。」 逼出最危险的毒血后紫箏总算恢復一些生机,每日都由帝林替她疗伤换药服侍无不尽心,很强迫的餵食鱼粥肉粥汤药不停,一个月后紫箏的脸色才从死人苍白恢復到苍白。 让紫箏觉得惊悚的是堂堂一个神明居然上得了厅堂下得了灶房,她第一次见着帝林蹲在柴房烧火时觉得这世界是不是要毁灭了。 而且他还会出门採买与缝补衣服??!这人的高贵呢?高冷呢?身分呢?! 帝林的一日除了为她疗伤以外也有不少家事,他会将紫箏抱到院子的躺椅上留在视线范围内做家事,就连紫箏已经从一开始惊悚到习以为常,如此田园让她產生了一股是不是在跟人过生活的错觉。 等紫箏终于有力气下床稍微能自理时,看着帝林放在她床沿的衣物,「那个?」 「嗯?」人家更衣不方便在场,他才正要举步离开。 「?我不会穿女装。」紫箏看着这套清澈如海水般湛蓝的素衣,很好声好气的说道。他的成长歷程都是男装示人,女装首饰发釵什么的碰都没碰过。 「?」 「不然借我一套你的衣物?」 帝林看着自己又看着她,这身形怎么可能?而且他私心想要让紫箏穿得像个姑娘家,向布庄裁衣时就认为此顏色一定很适合她。 帝林坐到床沿捧起衣物,「不然我帮你?」 「??!」这神君到底是不是脑袋被门夹到?「?我自己来就好?」 帝林脸色不变,完全没意识自己的举动有多出格?可能就算意识到本人也选择性无视了,他伸手就把紫箏托起来转去背对,像是环抱着人似解着她的单衣,「反正你哪个地方我没看过?现在才害臊也来不及了。」 要不是紫箏虽然有体力下床但半身还是麻痺状态,她可能会考虑转身先赏神明一个耳光。想要挣扎却被死死锁在怀中,「别乱动!伤口会裂开!」 平常就在男人堆里打滚,受伤半个袖子甚至整件外衣都被烧光都是常有的事情,她也没把自己当过女人?却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像个熟透的鸭子,不知道该大喊非礼变态还是大闹一顿。 在无比羞耻的状态中穿好衣服,帝林还蹲下替她连鞋袜都套上,牵着她,「走看看。」久未移动双脚恐怕无力,怕不扶着到时又跌伤。 本来很想有骨气的站起来?结果脚软得像果冻,她只能半路抱着帝林的腰怕跌倒。「多踏几步试试。」帝林任她抱着,将没盘上去的长发攒在手上,慢慢踏出脚步带着她动。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从房间慢慢移动到院子,紫箏已经有些力气可以慢慢行走,让帝林牵着步行到院中的躺椅。 「很好,阿箏今日晚餐便在这吃吧。」帝林讚许,将唯一非凡人物品的纯白毛绒绒披风披到她身上,「入秋了别着凉。」说完便朝灶房走去,过一阵子后传来阵阵饭香。 端着托盘放下,帝林甚至连碗筷都没准备给紫箏,只有一副碗筷挑着鱼肉饭菜分成细块一口自己一口餵她,再将放着等凉的药汤一勺一勺盛着餵。 「?其实你不用做到这样。」饭后帝林带着紫箏来到书房,他看话本紫箏趴在软垫上,看着他侧脸紫箏忍不住说。 「做到怎样?」 无微不至的照顾、像个下人什么都做。可是她却没办法把这些说出口,「你现在把我送回妖界,王爷会有办法的。」 「也不用在这人间蹉跎时光?神君乃尊贵之躯,怎能屈尊降贵在这充作?」话没说完帝林转过来看着她,眉头皱着。 「眾生平等,没有尊贵之分。」微弯着腰,帝林的脸离她很近,近到她都能数睫毛有几根,「你是龙晨最器重的下属,妖界还需要你来平定深渊之乱。」 紫箏眨巴着眼,原来如此,正因为神君与王爷是至交,这是爱屋及乌了。内心稳定后,她温下声,「紫箏感谢厚爱,只是我担着军职俸禄微薄实在无以回报。」 帝林眉头皱更紧了,怎么每次好不容易拉近距离了又突然倒退一百步?他说错什么了? 紫箏不明所以看着他紧皱的眉眼,误会到天边,「定不负神君期待。」 ?唉算了,来日方长。帝林恢復脸色重新拿起书册,「你安心养伤就是了,这里有我。」 帝林在肉摊前思考要哪个部位酱烧,他视线内几摊距离外水色清雅淡丽的纤细身影蹲在菜摊前认真看着白菜…刚刚不是叮嘱过要买高丽菜吗?这小妮子根本分不清白菜跟高丽菜吧?! 算了,白菜也能滷…晚饭花点时间而已。他走到紫箏身旁微蹲牵起她柔声问:「挑好了?」 紫箏给帝林一个尷尬的微笑,现在她已经习惯帝林的存在与对她自然的亲暱,「…不然你挑?」在她看来这些东西都长一样呀… 帝林朝着摊贩喊了几个菜名请人打包,接满手的食材紫箏想接却被拒绝,「夫人好福气,」菜贩大婶笑说,「公子如此疼夫人,买了这么多好吃的回去料理!」 紫箏张嘴想反驳,帝林已经拉着她往回走去,「怎么了?」她问。 「快下雨了。」 这不是晴空万里吗?哪来的雨?还在纳闷,后头突然传来骚动鸡飞狗跳,官府模样的士兵们对着几个摊子怒骂砸东西,「这个月的钱呢!」 「大人啊…您突然说要涨,大伙儿手头紧真的交不出月钱…您行行好网开一面吧…」 紫箏挣开帝林的手往回走,她最看不得做官的欺负老百姓,在城都里军训有言不可扰民欺压百姓,就这群吃饱撑着的肥猫在鱼肉乡里!她虎虎生风的走回去一手就掐住士兵准备拔刀的手,「仗势欺人的东西!」 「臭娘们关你什么事了…!」几个人见状围上来,瞧见清丽白皙看似柔弱的紫箏几个人生了齷齪心思,「想不到是大美人儿…不如你就留下来陪陪咱们,这欠月钱的就算了好不好啊?」 「如果还留一口气老子也不是不可奉陪!」紫箏冷笑,拳掌交错扫腿闪电间把几个人打飞,抓住想逃跑的人领子直接甩出去直直插进土里,呼吸间脚边躺了一片哀嚎遍野。 她是内丹被封,武艺可没生疏!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再让我瞧见此等骯脏贪污之事,那就别怪我去踢馆了!」踹飞一人,紫箏拍拍满是灰尘的手放完话转身就往帝林那走去。 帝林表情没变就像早预料到般,只是朝她伸掌牵人往家的方向走去,「伤口裂了?」 「…」紫箏满脸神气差点掛不住,很小声地回,「…好像有点…」 在他们踏入屋内后还真的下起雨,帝林把满手的物什放到灶房净手端了一盘布和药瓶,「坐着我看看。」 紫箏乖乖退了半肩衣服,伤口终于收口瘴气也清理乾净,给紫箏一阵活动又缓缓流出丝丝红血。帝林熟练的换药剪布包扎,用话家常的口气问着:「内丹怎么样?」 紫箏气馁地摇头,她已经打坐修练重聚灵力好几週了,还不到能破除封印的程度,而她并不知道帝林前几日悄悄踢开几颗开灵阵的石头破阵,单靠人间稀薄的灵气要练到能破封印恐怕是漫漫长日。 这是他们在人间生活的第三年,距离她休沐日的五年已经剩不多时间,开工她就得回深渊替班镇守,若不能在那之前恢復健康恐怕难以胜任军务。 内心焦急但理智告诉自己焦急无用,两种情绪交杂中还生出一股很淡的连自己都觉得害怕的情绪…她可能爱上这样间云野鹤的生活,没有沙场疼痛死亡徘回的日子。 她是将士,战场才是她生存的意义,这种没有目的间散的生活不是她的归宿。 帝林没有发现紫箏眼中的复杂与安静,绑好绷带将东西收收说:「我去准备晚餐。」 「我帮你。」紫箏也站起来想跟着。 「…」上次他一时不察让紫箏碰了锅铲差点把厨房给烧了,现在只敢给她派些切菜切葱的任务,不愧是将军,菜刀用起来精准又快。 黄昏时刻,一如寻常人家般冉冉烟雾升起,饭菜香飘盪看似温馨又幸福的光景,帝林很认真拿着菜铲炒肉丝,另一头紫箏也很认真手起刀落刷刷刷的切菜。 不只一次听过龙晨抱怨紫箏的食量根本是三个士兵捆起来,帝林每次买食材都是用捆跟束为单位在买,上桌后跟暴风肆虐过一样一点都不剩,整个家支出最惊人的就是菜钱了。 晚饭过后紫箏就会在书房打坐练功,帝林坐在一旁看各式游记话本典籍消磨睡前时光。 第四章 她满头大汗晃了一下稳住身体,帝林马上就察觉异样,「怎么了?」 积蓄这么久的灵力还以为可以一举破封印,结果差了一小截力不从心,「没事,解封还差一点不够,衝动了。」 帝林神识扫了一遍,坐到她身旁张手,「过来,我推一把试试。」神力对妖族内丹没什么效用,但灵力的话他可以试试看。 紫箏听话的靠过来,现在她学会听话了…反正不听话也会被抓过去搓圆搓扁。帝林向后坐深让紫箏靠在他胸前,单手就完全把她腹部盖满,「闭眼。」 闭眼回到打坐定心状态,若说紫箏的灵力是如山泉般清新,帝林便是和煦温暖的阳光,她觉得一道温暖的阳光照着深锁的内丹,配合他们灵力运转加速。也许现实时间过了许久,在入定中不过一瞬的光辉闪耀,她感觉到封印发出喀拉喀拉的破碎声,裂痕逐渐加大被灵力一举衝破。 成了!久违的感觉到身体轻盈,紫箏喜上眉梢睁眼抬头想对帝林说话,抬头只看见帝林深邃的目光。 还没反应过来这眼神的含意,她只觉得帝林脸突然变大越来越靠近,嘴唇落下一物柔软又坚定…紫箏吓呆了。 呆了好久反应过来想挣扎,帝林加重手臂力道把她锁在臂弯,弯腰将唇贴得更紧,一条灵活又柔软的长物撬开她牙齿长驱而入搅动纠缠着她的舌头与牙齿。不知是震惊过头还是羞赧,紫箏觉得一股热气从肚子漫上来胀红燥热,好不容易抓到空档她挣扎:「等、等…」话没说完嘴巴又被堵死。 帝林将紫箏压入榻上紧紧抱着人,这突如其来的吻几乎天长地久,待两唇分开还牵出一丝银丝。紫箏觉得自己快窒息大口喘气,身上的人也微微喘息着,气氛曖昧翻涌却又有令人难堪的沉默。 紫箏逃避的不敢睁眼,但又不知该怎么反应,脑袋乱成雪花。她到底是该直接赏人连环巴掌还是揪着他领子质问? 「阿箏,我喜欢你,咱们成婚吧。」 一席话如天雷直接砸进紫箏脑袋把她炸得七荤八素,直接跳到求婚是怎么一回事?! 「…从、从什么时候你…」吓得口吃还咬到嘴巴,紫箏口齿不清。 「一开始。」帝林轻轻拨开她凌乱的前发,深情地看着她…那个她总是读不出来的眼神居然是这个!?「打从咱们见面一开始。」 一开始?哪个一开始?!紫箏卡壳的大脑慢速运转记忆碎片,他们第一次相遇是什么时候?! 『帝林,这我副将紫箏!接下来深渊驻守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他啦!你可不要欺负人家喔!』 『…』 『拜见帝林神君,末将牧紫箏。』 『嗯。』 就这?就这?!她什么也没做呀?!那日甚至打完招呼她就随军远行前往深渊,之后几十年间别说翘班王爷,连神君本人都没看到过啊!? 哈?!哈!?? 她还没反应过来,帝林已经弯出一抹令人胆寒的笑容,「反正该看的都看过了,你也只能嫁与我了。」 话一出紫箏脸红于顶终于把那个搁置很久的巴掌甩出去,「原来你早就计画好一切!变态!登徒子!神经病!」 受了一掌帝林笑得更开怀了,「反正你跑不掉了。」 从前累积起来对神君的印象在那抹得逞的笑容中化为粉碎,这个黑心肠的傢伙真的是神明?!紫箏瞪着帝林咬牙切齿,「在下曾立誓终身不嫁,愿以此身献国尽忠职守!」 「无所谓,不成婚也不要紧。」反正实的虚的他都不在乎。「龙晨那压着你的嫁妆,估计连龙王那也打过招呼了。」 「那个没心肝的王爷!」回去她一定要去找人算帐,「卖友求荣的混…」骂声又被堵住,这次不再温柔繾綣被暴风式捲入…这傢伙居然想把她牙齿都舔过一遍! 「住手…住、住口!」她惨叫上气不接下气,满脸狼狈簪子都散开,终于有力气把帝林的大脸推开,「我什么都还没答应…!」 「反正你迟早…」话未尽两人同时脸色一肃,帝林迅速起身看向外头,手中动作不停将紫箏凌乱的衣饰整理抚平。 紫箏也坐直捞起簪子随便把一头乱发扎紧开始捲袖子往外走,「十个人。」 「最外面那个是修道者。」 紫箏伸手,终于唤来青云剑化成青光飞出书房,义气凛然与方才脸红得像被水煮过还呆呆傻傻的女子完全两个模式。 外头乒乒乓乓惨叫声怒吼声交杂,一盏茶的时间就归于平静,外加紫箏的大吼,「敢再来我就把你们通通种在海边!」 待恢復安静后紫箏下意识就要回书房去找帝林,门开到一半忽然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又碰的甩上门转身朝自己寝室前进。 帝林自然知晓紫箏此刻的心理活动,恢復神君的淡然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识相的不再去找麻烦。 这几日都不见紫箏踪影。 自从帝林坦承后好几日都未曾看过紫箏,这也在他料想之内,紫箏是比男子还刚强的硬脾气,遇到儿女情长的事反应会比一般人还激烈不知所措。 但是他送过去的饭菜还是都有乖乖吃光洗净放回原处,帝林便决定给紫箏一点消化时间?反正他都守了千年了,不差这一点时光。 但该换的药还是得换。他端着托盘在第五日打开紫箏的房门,直走到床铺前。 床上包成一颗球,鼓成小山状。 「阿箏,换药了。」 「?你放旁边,我自己来。」 帝林侧坐床沿放下东西,「我替你换,起来!」说着就去扯被子。 「我自己换就好了!」里头的人拼死抵抗把被子四个角都压死,可惜他们体型差距太大,帝林一个拦腰连人带被抱起翻过来。 披头散发的紫箏慌张表情在他眼里很是可爱,见她还想挣扎,「我担心你几日前大动作又扯裂伤口,这样何时能养好伤?」 满脸通红的紫箏才乖乖安静下来,任帝林将她放下拉过去背对,「脱下来我看看。」 以前可以正直的脱了也无所谓,现在多了许多綺想让她连肩膀都白皙中透着粉红。 帝林熟练的将药布换下,简单消毒涂抹药膏盖住,替紫箏将衣服拉起穿好,「好差不多了。」 「?那差不多该回去了。」算着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工作岗位了。 帝林从后伸手抱住紫箏后腰,半个身子都倚在紫箏身上,「阿箏,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 突如其来的问句没有让紫箏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默默的握着帝林的手臂,「?」 这些日子帝林无微不至的照顾体贴入心,她承认的确勾动了情弦?但她不是花样年华的少女,帝林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他们有各自的人生重担与责任,身分的尊卑、地位的高低,就算她答应了又如何?难道天界真的肯让三界唯一的神明投入世俗的姻缘中吗?这三界谁来守护? 「神君,您是最高贵的神明,身负维持三界存续的大任。」紫箏缓缓的说,「您不该沾染尘缘,贵为神体不该做出偏颇的行为。」 「我只是一地方武将,没有高贵的出身与您相匹配的身分,我已将命奉献给沙场,终点也只会是战场?不值得您的眷顾。」 她真希望帝林突然哈哈大笑说只是玩玩,一次的难过总比后头而来的无限心痛与悲伤好。 帝林将下巴靠在她肩上,「阿箏,你觉得为什么神明仍有七情六慾?」 「什么?」 「虽然我持着神格出生,但我依旧是眾生。只要我能确实履行与神格相应的责任,就没人能干扰我心之所嚮所望?」 识得情的滋味后又怎能回到无心的状态?他的心早就染了尘埃不再通透明朗,早就住进一道身影。 「?」紫箏只觉得双眼热热辣辣,闭上眼睛,她想到后面会接踵而来的无止尽的绝境与困难,再怎样都会被消磨掉吧?帝林对她的感情。 到时候真的能放下一切无畏地前进吗? 若她被拋下了,她还能是那个战场上杀伐决断的牧紫箏吗? 可是内心是怎么想的?高高在上距离遥远的身影,耐心的替她祛除瘴毒,一次又一次接着她的血弄的满身都是?用汤匙细心吹凉鱼粥朝她一口一口的餵?蹲在河边浆洗衣服为了她做尽各种杂事。 不知何时开始,她开始习惯有这个人的陪伴,让她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没有刀剑没有血光,没有无止尽的疲惫,没有偶尔涌上来的无力感。 这些她从未感受到的美好,都是这个人给她的。 帝林感觉手上点点滴滴湿润,他扳过紫箏用指腹抹去眼泪,轻轻的吻上去,这一次紫箏没有挣扎,眼泪却更汹涌。 就给她一次任性的机会,把这美梦留在身边吧。 帝林也闭上眼,在入冬的午后窗外飘起细雪,一吻定情。 大雪漫天深寒几许,雪白的世界中立一抹水色的身影反手握着一把同色的长剑收在身后,倏地动起来在雪中舞一抹剑舞,矫健又凌厉的划出一道道弧线,气盖山河磅礴中势若破竹的青色光芒搅动雪花的飘散带起暴风雪,最后那抹碧茵的青光划出完美的圆随着消散在大雪中。 娇小的身影收起剑几步纵身飞入一旁的小宅中,甩掉满身雪片朝在屋簷下男人的方向走去,男人手臂上掛着雪白大氅一抖大张罩住她。 「伤才刚好就这么胡来?」帝林轻声喝斥。 「这点小雪对咱们龙族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紫箏微笑,任由帝林牵着她往里头走顺手带上门,室内烧了一小笼炭火迅速烘暖冰冷的空间。 她坐在藤椅上看帝林忙前忙后的替她擦脸净手,自己去乖乖换掉溼透的鞋袜,再次回到椅子上后已经满桌丰盛的菜,帝林捧着一锅汤进来。 「鸡蛋羹?」紫箏有些惊喜,「你哪里买到鸡蛋的?」 「市场刚好剩最后几窝蛋,我便都包了。」知道紫箏很喜欢蛋料理,这乡下渔村鸡蛋不算罕见但入冬量少,难得给他撞见。他捞了一碗给紫箏,「嚐嚐。」 入口滑顺鲜嫩,切小块的鸡肉不老脆嫩,紫箏笑瞇眼。「神君可越来越会下厨了。」 学着烧几年的饭菜,居然让万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帝林给玩出兴趣,每日变着花样煮各式料理出神入化,大胃王紫箏十分捧场,不管煮多少都全部扫进胃里给足鼓励。 他们沟通好下厨交给帝林,收拾由紫箏处里,他也不阻止紫箏用很多道神识同时刷锅子洗砧板刮油污…虽然神识不是拿来这样用的,正常的妖族或仙人也没办法同时操纵这么多条神识驱动物品,他钟爱的女子确实有一身非常可怕的功夫。 帝林把炭火移到书房看书,收拾完的紫箏便会进来窝进他怀里打坐入定,帝林通常会一手抱着紫箏一手拿书用神识翻页来度过夜晚。 等紫箏从入定中醒来后帝林会温柔地摸摸她头发,抱着人回寝室休息,即使相处中两人话少却动作间带着温馨柔情,不只帝林就连紫箏都曾暗自希望时间就停在最美好的一刻。 将手甲绑上,一身素黑赤线流边俐落,高耸的马尾束紧露出光洁的额头,平柳素眉狭长大眼严肃又锐利的小将军。与紫箏一脸凛然严肃相比,帝林情绪看起来低很多。 想不到这五年的生活竟如此快速,他活了上万年从没感受到时光的流逝,这短短的五年却在心中种下深刻的回忆。「与龙晨打完招呼我就得回天界了。」本来去妖界已经是他私自乱跑,还又再跑去人间逍遥这么久,仙居的浮世画需要他回去工笔。 「好。」完全进入状态的紫箏只是点头,没有太多留恋,他的大脑已经开始在思考下周的操兵演练与实战训练。 牵起紫箏的手,两人周身发出一道白光闪烁后消失,再出现已在北海城内。「神君可先行一步,我还得回军营,不送了。」紫箏肃顏松开俩的手,朝帝林拜了一礼转身就往外走去,留给他的只有挺得笔直的背影。 「…无情。」 龙晨突然从旁边窜出来,错愕地看着他,「…你跑哪去了?不是说去逛个城内?你、你们…?!」 帝林将手拢进袖子里,「人间。」便直直说明来意,「回去了,还有事。」 「你有什么事?」怎么突然出现又突然要走?! 周身白光一闪,人影消失只留下一句话,「告诉天帝我要成亲。」 「哈?!喂!你把话说清楚啊!什么成亲?!」朝着那抹光挥拳,这老小子每次话都讲一半!什么成亲?跟谁成?! 他突然闪过刚刚帝林与阿箏一起出现的画面,这两人…是不是牵着手?!「喂你这老狐狸是不是把我的人勾走了?!」难不成还真给他办成了!? 抱着满肚子疑惑不得解,他灵光一闪,当事人又不是只有一个!于是便加快脚步朝军营跑去,一定要问出个前因后果! 正在带兵操练的紫箏皱眉回头看着龙晨,「王爷,莫不是昨夜喝多了?今日还得上朝呢,要不属下命人煮些醒酒汤?」 龙晨还想追问,紫箏已经对着将士们大喊,「用点力!没吃早饭吗!」 「阿箏…」 「王爷,这个月军资清单,您过目一下没问题的话转交给陛下。」 「啊…」 「这次我打算领三军先行一步去驻扎设阵,三军善术不擅阵…趁此次打磨打磨,顏諭乌行两位副将随行,久雨留营听调。」 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龙晨沮丧的垂着肩入朝堂,紫箏垂首入武官列,内心松了一口气。 「朕已拟好书信,此次逢天界百花宴举办,妖界诸国也在名单之中,此趟传信朕希望有代表能顺便出席。」 「臣以为,应该差遣云湛王最为合适。」 「臣以为不妥。」龙晨说,「深渊结界有所松动,正是不可大意的关头,需要有人镇守监视。」他朝陛下拱手,「还请陛下另择人选。」 「镇守深渊有紫箏将军,臣认为云湛王不需太担心。」 「余相未免过度轻敌了?」龙晨厉声,「上一次青龙军折损百民将士?尸骨近日才终于祷祭入祠安息,紫箏将军亦在此役身受重伤!此话本王实在难以入耳?」 再下去就要吵起来了? 「臣愿暂代紫箏将军驻扎深渊,参加百花宴一事由休养中的紫箏将军担此大任。」 咦?欸?紫箏抬头瞪着龙晨,这傻王爷在抽什么风?! 「参加百花宴的哪不是王亲贵冑?!紫箏将军既无王族身分也无与王族有亲?!」 「?怕诸位国事繁重,忘记了。」龙晨凶气外洩的眼神扫过所有人,「紫箏将军为陛下养女,赐封号龙缘郡主。」 「?」 没人提醒还真的没人想起来他还有另外一个身分,当初龙晨跑去死皮赖脸缠着紫箏逼他答应接这个身分,都百年过去了居然还记得。 而且他去还是龙晨去哪有什么差?!龙晨去身分稳妥才不会落人口实啊?! 「牧卿如何想?」陛下发话,整个朝堂静悄悄几百双眼睛唰地转头看向紫箏。 这个蠢王爷!紫箏在心底的大骂,当着所有人给他挖坑跳呢这是!「?回稟陛下?」要她去什么鬼宴还不如跟兄弟们去深渊打仗,「臣认为,云湛王参加百花宴最为合适。」 混蛋龙晨!就不给你面子!偷偷转头狠瞪龙晨一眼。 「?此事朕再想想,今日无事都先退吧。」 百官朝拜,纷纷回头往外走去。突然陛下又发话,「牧卿云湛王留下。」 「?」龙晨跟紫箏隔着一班人潮互瞪。 好啊都是你(你)! 第五章 「所以你们到底谁要去?」散掉文武百官,三个人在御书房里的小桌绕着坐,龙王没好气地问,「这种事情不事先打个招呼在朝堂上你推我嚷的,做什么非要把场面搞得这么难看!」 紫箏和龙晨互看一眼,指着对方,「他(她)去!」 龙王无奈揉揉额头,这两个不省心的孩子。 「陛下,论身分来说云湛王方能堪此大任,臣长年待在沙场,别说仙人一个都不认识?连天帝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莫名出席只怕会殿前失仪貽笑大方,伤了北海龙族的顏面可是大罪?!」 「?其实也没这么严重?」龙王訕訕地说。 「对嘛!你就当去混个眼熟!」以后嫁出去才不会睁眼瞎?龙晨没胆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我做甚跟谁混眼熟?」紫箏冷冷的问。 「啊、啊就?」 觉得再跟龙晨吵下去没结果,「陛下,属下已向军机处报请中央带兵前往深渊,此趟约五十年,不日便汇整奏摺呈给陛下,还请陛下再过目。」 「你真不打算去?」两父子互看一眼,龙王又问了一次。 倒是紫箏觉得这两人莫名其妙,「臣愚钝,实在不知为何陛下与王爷非得要臣参加百花宴?」 「不然你怎么跟帝林见?!」龙晨被龙王一拳揍到脸都要歪了,后头屏风甚至被拳风拍飞又被紫箏用神识急急接住才没酿成大祸。 臭小子!龙王用不成材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也不是这样?」 紫箏错愕的看两个人,大眼圆滚滚,没多久白皙的脸蛋冒出红晕,「你们?你、你们!」 长的相似的父子档同时用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对他訕笑。 紫箏登愣地站起来,满脸潮红对着他们大吼,「我才不去!」说完就大步走出去连头都没回。 龙王又巴了一下龙晨,「好啊你这一点用都没有的臭小子?生你有什么用!」 「不是啊爹?」 「这下好了,阿箏不去?难不成要你去?!」龙王真想蕊死他这个没用的儿子。 「不然爹你直接颁圣旨嘛?阿箏是听令不听调的,你令颁下去她不愿也得去?」 「你捨得强迫她吗!」龙王朝着没用的儿子扫出一拳灵风。 「唉呀?」 龙王站起来,指着他儿子大吼:「你现在就给朕滚去深渊守五十年,没事别回来了!」 「什么?!」朝气蓬勃的青龙军军营帅帐中爆出惊天怒吼。 紫箏满脸怒容对着严諭喊,「云湛王已经啟程去深渊?!他的二四军呢?!」 「?回将军,二军已经开拔。」严諭战战兢兢的说,紫箏的愤怒像可怕的妖魔都快化成实体了,「四军整备已全,不日出发?」 那对奸诈的父子…!紫箏快怒发衝冠,说好的三军训练呢?!他苦心订好的排程全部都被打乱了!「?我去面圣。」说完化成青光飞出帐篷,行中带起的狂风差点把帅帐吹飞,外头一阵惨呼东倒西歪。 严諭抹额头,春风徐徐的天竟然也冒了一身冷汗。 军装英俊瀟洒,快步中玄黑色的披风扬起,矮小的身影踏着厚实沉重的军靴每一步都充满重量。拾阶而上入御书房,他面圣跪礼跪的重重两声让龙王内心抖了两抖。 「参.见.陛.下。」四个字紫箏说得咬牙切齿。 龙王躲在成堆的奏摺后面,「平身,牧卿有何事要奏?」 「陛下,臣听闻云湛王已率二军开拔往深渊前进,这似乎与几日前领旨的内容有些相异?臣斗胆,不知陛下圣意?」 「?」龙王乾咳两声,「牧卿不是受伤尚未好全嘛?」 「臣已无碍。」 「牧卿此前不已驻守七十年了?也该让云湛王去履行他身为王族的职责,将来朕还要将国家大事交给他…趁此机会多多磨练嘛…」 这话说的得体又完全无法反驳,紫箏静默三秒:「陛下若有此思量,应提早透个口风让臣知晓,行程都排定宣达下去又反覆,怕失了军中威信。」 「此次朕的疏失,牧卿辛苦了。」过关了?看起来是过关了! 「叨扰陛下处理朝政,还请陛下恕罪。」 「没事没事…」 「臣就先告退了。」 「那个…」 「陛下还有何吩咐?」 「百花宴…」 紫箏看着龙王殷殷期盼的眼神,内心大叹一口气,「既然陛下已属意臣赴宴,臣定当义不容辞。」 「那就说定了,令月十七。」 真的是被这父子玩得团团转,紫箏告退出御书房转身走出去,觉得脑门开始抽痛。 天界都是群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傢伙,比妖界身分尊卑界线更加严厉,若知晓他与帝林的事怕是风雨欲来,这趟百花宴根本鸿门宴最高等级…他到底能不能活着回来? 回去让顏諭配一瓶天王补心丹带去赴宴好了,他怕自己撑不住。 天界。 祥云满天朝霞入眼,翻涌的无际云海一望无际很是一番极乐世界景象。 入仙台上难得人山人海,与天界一贯的金中带白服装不同,五顏六色华贵衣裳的人自那阵中走出,各有风华绝代与仙人不同特色。 仙侍一一喊名计入签到,几个相熟的妖族王亲热络地互有招呼,倒也一副安祥和乐。入仙台尽头站着一道纯白流金纹饰身材高大的男人,不同于其他仙人妖族争奇斗艷的华冠凤髻,只一和闐玉素云釵在首,也衬托俊美非凡的男人在一眾俊男美女中一股脱俗的气质。 「拜见神君。」 「拜见神君。」 路过的不管身分多为珍贵都朝此人揖礼不敢怠慢,走过后议论纷纷小声互问:「神君怎么在这?」 「神君不是不喜热闹吗?怎会出现在这?」 「莫不是在等人?」 「北海龙族云湛王?」 「云湛王不是去深渊确定不赴宴?」 照惯例来烦他的天帝日前送来百花宴赴宴名单,他本来想丢去餵鱼连看都懒,幸好紧接后头龙晨的传音即时过来不然一定错过。以为天帝会在与他吵完没有结果后冷处理此事,他都快被那老傢伙动不动就要撞柱殉志搞烦了。 他眼巴巴地在此等待,等那个久未见娇小身影。 「北海蛟龙,龙缘郡主—!」 名刚唱完,藏青色军靴从白光中踏出,剪裁得宜贴身的军服黛蓝与玄黑勾勒出纤细身影,一袭龙纹阴绣无数结界与阵法青色披风,黑革半肩护胸软甲护手,光是踏出法阵就能感受一股煞气冲天,青缎束发几綹碎发垂下,正好半遮掩住那双过度锐利的双眼。 「紫箏将军?」 「牧紫箏?!」 东海王储用手肘推推身旁护卫,「这是那个青龙军的牧紫箏?」 「回殿下,属下曾到青龙军交流过,确实是。」 「怎么是个这么小隻的姑娘家?!」 「殿下…紫箏将军文武兼备驍勇善战,」护卫很含蓄地说,「北海龙王及云湛王以外,青龙军认人不认符听令不听调,掌青龙军奇军三营大权…与云湛王共持总指挥权,是非常厉害的人。」 「北海龙王就这么信任一个外人?」王储哼笑一声。 东海不像北海身兼守护深渊要职,一直文武并重治理…妖界安稳上万年,诸国重文轻武怠于修练,王储自然不懂青龙军威名远播,那可是妖界最可怕的一支军队。「…紫箏将军肝胆忠心,乃军人之表率。」 「说得你好像也青龙军似的。」 「属下不敢,属下表亲的远房亲戚是青龙军三军副将,稍略知一二。」要是能投入青龙军为云湛王紫箏将军为整个妖界效力,是龙族怀有英雄侠义卫国苍生热血青年们的梦想。 紫箏将请帖递给仙侍,抬头就撞见帝林越来越发光的眼神?求求你好歹装一下啊神君!! 他如其他人般在台阶上朝帝林致礼:「拜见神君。」 帝林绽开笑顏如三春盛开,「阿?」话都没说完紫箏已经转头往上走去,留给他一个背影。 赶紧跟上去,习惯性就想牵手,被突然回头的紫箏恶狠狠瞪了一眼,「搞清楚场合!」他低声说。 被兇的人只是将这凶狠带杀气的眼神自动套上滤镜美化成嗔他一眼,俊美的脸蛋堆着傻笑还是去勾了紫箏的手,「咱们这么久没见你就没别的话说了?」 …完蛋,这百花宴注定没得安生了。紫箏根本无法撼动帝林神明的力道,只能被拖着走,「你要去哪!?我还要去晋见天帝…别拉我呀!」 两个人快速走过,留下入仙台风中凌乱的眾人。 「这…」 「…我是不是太醉了?」 「…我叫你停下!」紫箏总算成功叫停帝林,「你不是向来不参与天界事?」行前他甚至还抱着一丝希望不会遇到帝林! 「我看到百花宴赴宴名单了。」帝林从勾手臂转回握住紫箏掌心,「本来想等龙王的请旨再下去找你,可是实在太久了。」 「…」早知道就算要把龙晨揍到重伤爬也要爬去深渊了,紫箏把气叹出来,「我这趟就是来顺便传旨的。」 龙晨那小子还算识相。帝林满意点点头,「那你随我去见天帝,我提了咱们的事,他…」 「你提了什么!?」紫箏脸霎地刷白,觉得五雷轰顶。 「提亲呀。」 等下天帝见了她,她是会被清蒸还是活烤? 「…」万念俱灰被拖着走,紫箏只能把头压得低低,任由帝林拉着她经过长长的人流,每过一处就多一批石化的人。 帝林就这样经过仙台帝居瑶苑等等区域,直直走进广明台天帝所在之处,因他身分没人胆敢阻拦,长驱直入走入华丽泛着金光的宫殿。 云雾形成的桌前坐着发色鬍子花白面色严肃的人,抬头看见神君赶紧站起来拱手,「神君。」瞧见帝林牵着的人,很明显地皱了眉。 要是让帝林先发话事态会一发不可收拾,不管怎么说都得先把此趟的任务完成。挣脱帝林的手,紫箏向前一步朝天帝行长揖,「在下北海青龙军牧紫箏,参见天帝。」 就是这女子?神君回天界后脾性大改突然说要成亲,原本还以为是哪里来万年道行的狐狸精…居然只是个看起来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将军请起。」 但就连天帝触及到紫箏的眼神都觉心惊,此人身负极重的煞气,天界战功彪炳的天将都没这瘦小的将军有如此正气凛然的眼神。 「在下承北海龙王书信一封,还请天帝详阅。」紫箏将兜里上了王印的书信递给仙官,恢復拱手姿势,「青龙军驻扎深渊万年,近日探得封印似有松散,特此来请帝林神君移驾一趟深渊确认。」 「朕自然关心封印,此事还得请示神?」 「我去。」帝林突然又捡回他的神君风范,「反正也要去备礼。」 「?」 「?」 紫箏与天帝同时静默,这时候谁开口都是痛苦。还是天帝身边仙侍机灵,「将军首次来天界,不如请仙女引路参观参观,陛下已经给各族安排住所。」 「有劳…」 「我带她去就好。」 紫箏很用力的拧了帝林腰,低声:「你给我安静!」 「有劳仙女了,告退。」紫箏跟着仙女往外走去,走的飞快像是有东西在后面追一样。 殿内剩下天帝与帝林,天帝咳了一声:「神君,老夫还是那句话,请自重。」 帝林寒着脸微皱眉头,「本君只是尽个告知义务,谁也拦不住。」说罢就想离开。 「神君!」天帝大喝,「请神君顾怜苍生!这是注定没有快乐结局的剧本…为何不一开始就抽身!您是三界的基石、深渊最后一道结界…若您出事了三界会有多少生灵陷入水火万劫不復…」 「不用天帝来提醒本君!」帝林回头,冰冷的双眼令人心惊。「我的职责,我自会尽好。」 看着帝林化成白光离去,天帝气得跳脚,「可得想想办法?」 一旁的仙侍低低的说,「帝女倾慕神君已久,若知神君心有所属怕是?」 「不行,不能便宜了妖界。」一旁的仙臣帮腔,「陛下,神明上古以来虽并未禁止私情谈爱,可都没有好的结果,若帝林神君也步上其他神明的后尘?三界倾覆在即阿!」 「不管什么手段都得把神君留在天界,为了苍生牺牲一个小妖也?」 「不行,牧紫箏是守卫深渊最大的战力?不能轻易动他。」 「陛下,」仙侍说,「奴婢斗胆,这驻守深渊万年来都由北海王族担起?青龙军因此崛起战力过于失衡?偶尔换个部族驻守也并非不好?」 「?」青龙军过度强盛的实力也是天界所忌惮,这话刺中他心中隐忧,「朕再想想,都先退下吧。」 眾仙官仙侍拜退,没人能看出仙侍眼底一闪而过淡淡的紫色雾气。 第六章 这西苑一个亭子都比她家还大了。 仙女将紫箏引至下榻处就离去,这里是一处安静小巧的院子,仙幔随着仙风飘动,颯爽怡人的空气与云海作为背景,倒是富丽堂皇的景象。 她坐在中间的亭子眺望远方,风起云涌气象万千,与妖界完全不同的风景很是新奇。 最主要是静謐,让她绷紧的心弦总算松下来,「比上战场还累人?」靠着石桌捂着头,紫箏大叹一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咱们好不容易能见着面了你就只想着回家吗?」声音出现,他只觉得天地翻动一阵眼花撩乱落入宽大厚实的胸膛,帝林从椅子上拦腰抱起他笑着问。 「?」就知道这狗皮膏药被黏上就蹭不掉,「你不回你的仙居跑来这做甚?」 「看看我亲爱的娘子住的还习不习惯呀。」 「?」这脸皮比军靴底还厚,紫箏瘫着一张脸,「神君就没别的事情要做了吗?」 「就来看看你。」帝林抱着他坐下将人放在大腿上,不得不说这身军装皮甲嗑的让人生疼,「没带其他衣服?」 「?我只有这套。」他生性俭朴,除了军服外只有一套之前下人间时穿过的常服。 「最近过得怎么样?」帝林捏捏他的脸颊。 紫箏放弃挣扎了,「?被陛下跟龙晨阴了。」缓缓道来他被迫参加百花宴的始末,说着说着气不打一处来,「下次再看到龙晨我一定先拆了他龙脊背!」 这要说起来还得感谢北海龙王跟龙晨呢,「你驻守深渊也够久了,偶尔喘口气休息一会吧。」 「都在人间休息五年了,我只想赶紧把三军练起来。」提到人间种种,紫箏不禁红了脸,用尽修为把那股热气压下去。 唉呀真可爱,帝林扬起宠溺的笑容往他脸上啄一口,「做什么害羞?你什么我没看过?」 紫箏皮笑肉不笑一掌拍在他脸上,力道之重还以为鼻子要歪了,「神君真是爱说笑。」 「我是真的很想你?」帝林直白的让他再也压不下红晕,乾脆缩进怀中,「太犯规了。」紫箏心里想。 「阿箏阿箏!」 「做甚?」没好气抬头,帝林低头吻住他,仙风微微,一副幸福美好的景象。 又开始舔人牙齿!紫箏没好气的推他胸膛想把人推走,帝林把人抓得更紧,开始在石椅上角力?可惜紫箏从未赢过。 帝林满意的灿出一口白牙,快断气的紫箏朝他推出一掌被躲掉,「变态!」 经过一番推拉两个人都有点衣衫不整,紫箏扶着发髻从帝林怀里跳起来,唇边还有帝林偷咬的红痕,他没有察觉只是想把带子绑正。「光天化日之下别闹了!」 帝林抱手笑着看紫箏跳脚,伸出长腿勾他,「过来,我帮你绑回去。」 「你又在想什么坏心思?」紫箏威胁的瞇细眼。 「没有没有?」帝林把人拉来侧坐到他腿上,抽了青带散发,紫箏一头柔亮如瀑布的长发一洩而下。他从空中抓出一只髪篦轻柔的梳下,挽出一圆盘起以发带束紧,又抓出一支暖青玉的簪子固定。 欲开口,紫箏朝外望去一眼站起身,「有人来了。」 看帝林还坐着他急了,要是给人看见神君出现在他这小院…好像本来状况就很糟糕了不差这一次了。他往外走去,正好碰上朝这走来几名仙女。 「不知仙女有何事?」 中间的仙女翩然出尘美艳得令人屏息,一身彩光灿烂…那双过度美丽的眼睛看着紫箏充满不屑,「听彩鹊说来了位将军…我还以为是哪来下界的泥鰍呢,原来是紫箏将军呀。」 想必这就是帝林带给他的麻烦之一了,紫箏不卑不亢,「在下愚昧,仙女是?」 「你连昭拂帝女都不识还敢来参加百花宴!?这北海龙王如此藐视仙界是嫌龙鬚太多?」一旁看不出是仙女还是仙侍的女子尖锐地说。 原来是天帝的女儿啊,难怪初见面就觉得眼睛长在头顶,「原来是帝女,在下有失远迎。」 「本来呢,治你个不敬之罪也是情有可原…看在咱们仙界与妖界交好的份上就算了。」昭拂帝女围着他走上下打量,「紫箏将军可是女儿身?若非身高还真看不出来呢。」 「帝女说笑了,」紫箏皮笑肉不笑,「战场上不分男女老幼,只凭拳头。」 「好生野蛮…不愧是战场野人…」一旁的仙女低声嘲笑。 紫箏自然不把这群看起来没装大脑的货放在眼底,只是背在后面的手死命握着结界不让帝林出来让事情更混乱,若能快快打发这群人最好,「瘴气可是会传染的,帝女小心,在下长年驻守深渊自然是不怕稀薄瘴气,只怕会脏了帝女的仙气。」 「好脏!」 赶她走?昭拂帝女眉头紧皱,她甫出身便自带仙气化玉之身,起点就比所有人高,对自己的仙气法术实力十分有信心,她明明就感知到神君往这方向去了,「紫箏将军言重了,陛下虽配给西苑给将军暂住,我正好有东西在西苑落下了,想进去找找…想必将军不介意吧?」 「怎么会呢,帝女自便。」他垂首恭请帝女入苑,动作间结界心随意换变成障眼法,这手随心换阵是他拿手绝活,连龙王都看不出蹊蹺。 昭拂帝女昂着头经过他,正好是紫箏垂首的高度,帝女脸色一变一扫出仙风凌厉,「你这小偷!」 这风对紫箏来说跟微风似的,深渊的狂风还刮脸皮多,他抬手卸掉仙风,「不知帝女有何误会,在下自面圣完便一直待在西苑,何来偷盗?」 「你这支暖青玉簪子明明就是天界之物!天界都头一次来的人怎么可能有!」 「帝女误会了,这簪子是友人相赠。」 「别骗人了!你出入仙台时素发军装毫无装饰!这簪子分明是入了天界后才有的!」 「是我给他的。」帝林破开他的结界从西亭沉静的发话,缓慢走到紫箏身边,「昭拂帝女好眼力…竟然这般了解仙居產物。」 「神君!」见到帝林出现昭拂帝女态度大转,用非常灿烂的笑容奔过来顺便撞开紫箏抱住帝林的胳膊,「您去哪儿了?昭拂还想请神君来芙蓉殿看看上个月炼好的仙药呢!」 看来是头号粉丝呢。紫箏往后退一步就稳住身躯,怜悯看着帝林。 想想以前也有不少倾慕龙晨的女子们视他眼中钉,要不是他一身煞气骇人恐怕也会惨遭荼毒。「看来帝女是找到东西了,这就不送了。」他要很努力才不会笑出声,肃言端正地说。 昭拂瞪他一眼,「紫箏将军莫睁眼说瞎话,若无事便自散去别在庭院吹风了,省的风邪了说咱们天界招待不周!」 她拉着帝林往外走,紫箏垂首,「恭送帝女神君。」快走快走,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阿…」帝林还想说话,却已经被三个仙女围上去拉走,要脱身自然简单,只是还要面对昭拂的无限疲劳轰炸…虽然现在也是要被拖去轰炸。以前虽觉得烦但看在年轻小仙活泼好动不与之计较,现在却对紫箏巴不得把他们送作堆还一起送客的态度有些受伤。 「慢走。」紫箏一挥手,西苑的门便在他们背后关上,一丝留恋都无。 转身要往屋内走去,外头又响起敲门声…「今天到底有完没完?」如果是在妖界他就会把人轰出去了!「谁!」 「紫箏将军如此无情,连旧友都拒之门外了?」外头响来熟悉无比的声音,紫箏有些惊讶地走去开门,身影硕长笔直的男子背着手出现,冷俊眉眼上鉤薄唇总是严肃,此刻微微笑着。 「炽乔将军!」紫箏十分惊喜,炽乔乃九尾狐赤燕军将领,以前曾来青龙军取经交流,两人不打不相识成就这段百年的友谊,「几年不见,你还是艷冠群华呢。」 紫箏将炽乔迎进门,炽乔虽为九尾狐却将与生俱来的天魅收拾得乾净,只留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我方入天界便听闻云湛王龙行东北前去深渊…那傢伙总算没翘班了?」 「阿乔是知我军惯例的,」面对炽乔的打趣紫箏也只是微微笑,迎人在西亭落坐烹茶,「我与王爷本就是百年交替一次,这次是给我代班的呢。」 「上次受的伤没事吧?」 「没事,更重的都受过呢。」紫箏回话,「倒是你,我听王爷说你收了个养女,怎么这么突然?」 说到养女炽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那个大嘴巴,专门说三道四!」 专注地看着炽乔的反应,紫箏睁圆了眼睛,「你动情了?」 九尾狐虽然天生狐魅处处留情,但真的动心了就会将这股多情全部留给一人同生共死。 「我还以为你这死棍子一辈子就在赤燕军光棍到死算了…哇…」 「…」不对,重点怎么被带偏,「阿箏,我不是来与你说这些的…」他端正肃顏,「你和帝林神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整个天界传得沸沸扬扬…」 果然是来听八卦的,紫箏也懒得演了,非常简单的把前因后果叙述一遍,「…就是这样。」 这神君也太可怕,都处心积虑多久了?「想来帝林神君也是诚心的。」他放下茶盏,「那你怎说?」 「这里没有外人,那我就直说了。」紫箏替他注入茶水,虽然说眼神淡然还是有些悲伤的扯了嘴角,「咱们不会有结局的。」 「你什么意思?」 「阿乔,我只是一介平民,承担不起神明的。」他一直是个理智又清醒的人,「…就算我真的喜欢他又如何?龙王与龙晨可能会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姻缘…但你觉得天界那群眼高于顶的人怎么想的?你真的觉得他们会放神明倾向妖界?」 「嘴上说的三界平等只是笑话,你我看过这么多了难道识不清?」紫箏继续说,「三百年前凤凰族的皇储内斗最后赢的是谁?亲天界派的二皇子。」他冷笑一声,「谁在背后做得推手?」 「阿箏,神君是超然三界之外的神明,这一切都跟他没关係…」 「是啊,没关係。」紫箏看着这漫天的云彩,「可当时的二皇妃与二皇子是谁指的亲?」 「…神君。」 他看着茶色清淡碧绿,碎碎着茶叶混着入口,想不到天界还找得到如此劣等的茶叶,他家的便宜货都比这好。果然这天界看不起妖族…那又何必惺惺作态设什么百花宴呢?「二皇妃可是天帝的姪女,打着仙妖两界友好的旗子下嫁,这二皇妃位子都没坐热十年呢,升职当皇后了…我大头军爬职等都没她这般快。」 「据说凤凰王今年又纳了第三十五个侧妃。」炽乔抱着手叹气,伸直腿,「唉呀…就连龙晨那个傻大个每年都被天界力荐一堆神女仙女想要捞个联姻呢。」 「放心好了,龙王也是个清醒的,他不可能让儿子落入仙界掌控中。」紫箏难道不晓自家人?「别看他们父子傻傻好相处,算得比所有人还精…你想想,若帝林神君与我这事成了,于北海一族是多大一笔助力?龙晨与帝林神君至交,或许他是真的带有祝福之意吧…龙王呢?」 他笑得苦涩,「一半一半吧。」 「看得越清会越难受的。」炽乔怜悯的看着他。 「越清醒越好,情情爱爱终究会被消磨殆尽,」紫箏叹气,「真的喜欢他又能如何?难道这个喜欢值得让天界与妖界互动干戈?」 这些话他无处可说,既不可给龙晨说…也不可给任何将领听去,炽乔的出现当真给他一吐为快的出口,「神明的爱,我承受不起…若代价是整个北海蛟龙王国,我更输不起。」 「所以只要他还是神明我还是将军的一天,咱们不会有任何结果。」 炽乔哪里看过紫箏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在他眼里紫箏一直是站在最前线拿着剑无畏天光的人,想不到还是在情关上不得不认栽,「别伤感了,这日子总要过下去…来!以茶代酒!」他捧起茶,「敬咱们一刀一剑拚出来的功名,敬战场!」 瓷杯交碰清澈鐘鸣般,喝完茶相识一笑,决定不再提这些伤心事改聊些家常琐碎。两人都一无所觉的是,在西苑内一处小小的灵阵闪烁将话听遍,黯淡无光。 第七章 jiz ai23.co m 「陛下请紫箏将军入镜池洗涤瘴气。」一日清早,仙女便进了西苑唤道。 早就晨起打了趟拳还练功一轮的紫箏入定中调息,「知道了。」 由仙女引路走入镜宫,换上洁白素净的净衣往内走,「须将全身浸泡镜池两个时辰,仙侍仙女会在外头陪着,若将军有事可唤咱们。」 「有劳了。」他目送所有人退去放下帷幕带上门,转身走近看是一汪清彻透明含着灵光的池水,入池探温比北海还要冰冷,若是火系的部族恐怕要吃点苦头,他着衣直直走下去在池中打坐闭上眼。 真不愧是三界中最纯净的灵池,感觉连心灵都被洗涤一番,他闭眼并未睡着只是运转内丹力量,想趁此机会好好将体内浊气瘴气都彻底湿搓冲捧擦给刷乾净,专心无比的运转时感应到本该空无一人的镜池出现诡异的气息。 形神不动不打草惊蛇,他也隐隐感觉到外头冒出许多杂乱的气息,感觉上不是仙人。 在那气息就要扑过来前,紫箏张眼抬手便掐住来人,抓着便把人往池子里摜。不用他出手,摜进池子里的人发出惨叫声,就像是皮肤碰上烙铁一样滋滋冒着烟,「天界也真松散。」他冷笑,「还肖想併吞妖界?都有人打上门了。」 他刷地站起身,浑身湿透一甩长发伸手,「青云!」青光大闪长剑在手身形飞越宛如龙捲风衝破大门,仙风猎猎吹得溼透的衣衫黏在肌肤上寒冷无比,那双饱含着杀气的大眼精光大盛,见仙侍仙女纷纷倒地死亡,自入口延伸一排至台阶前满地尸体与沁满地的血跡,约十名左右身上飘散着瘴气的刺客朝他攻去。 这些都是他曾在人间遇过的被瘴气寄生的生物,之前是人族现在是仙人,仙人比妖族对瘴气更没有抵抗力,他青色的剑气强势扇形扫出去,飞身入局与大批的人缠斗。 此前是他不察着了人家的道,这次连本带利收回来!紫箏剑所到之处皆是死亡,右手法诀与拳头变换,宛如一台绞肉机无人能近身。与其说是遭到围攻,更像是单方面的屠杀,撼动天地的煞气喷发,青光冲天隐约现出龙型。 等天将终于赶到,沿着上镜池的台阶上倒满尸体,单手拖着人的紫箏将军半身血染衣衫,长发飘逸双目如鬼神,飞在周身的长剑青光炽烈。脸上也沾了点血渍的紫箏面色不变的拖着一个被他打晕的,直直拖到天将为首的将军面前将人丢给他,「拷问用。」 天将愣愣接过晕过去的人,「将军无事?」 「无事。」紫箏松手消去青云剑,「这种刺客我也曾碰过,烦请替我传话,我要面圣。」请记住网址不迷路biquw eb.co m 当然不会满身是血的去面圣,他飞回西苑入了唯一浴场直接跳下去想赶紧洗漱,整个人埋进水中如在军中一般战斗澡。 又是谁!才搓到一半,紫箏有些不耐烦的想,随手用灵力招了条毛巾在手上,「滚出来!」如果又是刺客他就要祭出杀招了! 他回头,看见屏风映出来高大的身影,这个变态倒是当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我在洗澡,你出去!」他对着帝林大喊。 「我来看你有没有受伤。」一查觉到刺客他立刻就赶过去,紫箏将军不愧心狠手辣威震四方,他只来得及看到满地横尸,又探得紫箏回西苑才又赶过来,想到日前紫箏一番话,他不免情绪低落声音也平上不少。 「我很好,没受伤,我要去面圣…你先出去!」紫箏把染血的外衣通通丢到池边,外衣吸饱了扑通跳进水时激起的水花染出血色朝四方流去,在屏风外本打算要走的帝林看见底下慢慢散出来的血丝心里一急,以为紫箏骗他,绕过屏风就往里走,「那这血水是怎么一回事…」然后用脸迎接了一个勺子,外加紫箏的怒吼。 「那都是刺客的血!我就说没受伤你做甚跑进来…滚出去!」急急抱住自己的紫箏扫出水阵,也忘了要控制力道,这水阵可是能拦腰斩断的威力…! 还好帝林不愧是神明,水阵在他掌前化为落雨,他摀着疼痛的鼻子,这也丢太准了吧…「好啦好啦…」 紫箏梳洗完毕走出去时亭内坐着的就是摀着鼻子的帝林,他走入亭内,「我赶着去面圣,你有什么话赶紧说一说。」 帝林张了张嘴,不知道该问刺客还是问那日他的话,「那个刺客…」 「跟咱们在人间遇到的是同一个方式製作出来的寄生体,」紫箏快速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有人意图操纵瘴气,必须让天界妖界都想出防范之策。」 「想必是在人间利用时间差去研究瘴气寄生法术,所以这次的寄生种比我那时遇到的更成熟更厉害,居然连仙人都有办法寄生瘴气。」往最坏打算,可能有一股势力意图颠覆三界改写未来,必须赶紧抓出幕后真兇。「就这样,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等…」 紫箏耐着性子,这可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这大个子最好是有什么比三界更重要的事情要与他说。 「我听到你那日与狐狸说的话了。」 紫箏愣了一下,有些冒火,「天界的人特爱偷听是不是?!」 「你说咱们不会有结果,这段时间难道你只是玩玩?」 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他看着帝林受伤的眼神,内心再三思量,仍然咬牙说了,「神君,请您清醒一点看清楚咱们各自的责任,这段感情註定不会有结果。」 「能有一段温存念想,这样不就够了吗?」 帝林看着紫箏闪躲的眼神,「你骗人,你明明就也动了心,为什么选择逃避?」 正因为是你啊…「那日你也看见天帝的反应了,这还不够吗?」紫箏质问,「难道神君打算把妖界拖下水吗?天界与妖界摩擦已经够多…经不起折腾了。」 「帝林,没有人会祝福你我,若你一意孤行只会让两界失去平衡崩溃。」 「那你呢?牧紫箏,咱们可以努力看看…」 「神君出身高贵,自然不懂有些事…不是努力就有结果的。就像我再怎么努力都成为不了能与你匹配的人,你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生为神明的事实。」 「望神君高抬贵手,放过紫箏吧。」他闭上眼,要用上丹田力气才能逼自己讲出绝情的话。 帝林读不出紫箏低头掩去表情的情绪,他的声音透着一点凉意,「每次我朝你走一步,你就退三步。牧紫箏,我再怎么努力都触及不到你。」 「为了三界安寧,请神君三思。」 …罢了,就算了吧。帝林愿意为了牧紫箏不顾一切,而牧紫箏爱情与大义中却寧愿选择成就大义。天与地之差,他们注定不是相交的平行线。 帝林慢慢朝外走去,紫箏望着那透着悲伤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朝天空睁大眼吸了一鼻子,摸着自己的心窝,很小声的安慰自己,「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长痛不如短痛,神君的寿算无限,但他只是个总有一天会战死沙场的短命鬼。难过会被时间带走,越早斩断对彼此都好…或许哪天会再诞下新生神明,神君的寂寞与悲伤也会有个出口。 急急赶去广明台,没想到广明台前站着他熟悉无比的身影,「久雨?」 听到唤名久雨转头,不顾天威在上踉蹌地跑过来在紫箏面前跪下,语气焦急,「将军!王爷在深渊受了重伤?陛下亦遭人刺杀?」 什么?紫箏脑里一炸,呆了一秒立刻调动全身精气神冷静下来,冷着声,「把始末说清楚!」 「日前二军斥候部队莫名在深渊封印前消失,王爷与乌行副将去探查,怎知遇到一群被瘴气寄生的人族刺杀,乌行副将?为了保护王爷战死,王爷重伤?」 「同日王宫也出现一样的刺客,陛下一时不查也中了招?凌霄宝珠被夺去了!」 凌霄宝珠?!那是初代龙王的内丹,一直传承下来由代代龙王守护的镇海宝珠,这群刺客究竟意欲为何?「陛下圣体如何?」 「昏迷不醒?龙医正在尽力救治?」 想来已经啟动各相代理监国制,余相虽然轻武但是个国政能理事的,暂时不会有问题。他冷静无比,拱手朝天帝说道,「天帝,想必久雨副将也把缘由说与您了,国难在前无法耽搁,恳请您放紫箏下界。」 「将军多礼了,北海一族乃天界友邦,没有拦着将军的道理,朕定派仙医去救治龙王云湛王,」天帝也皱紧眉头,「此去凶险无比,望将军珍重。」 「谢过天帝,」紫箏深揖,「在下还有一事,今日在下遇刺碰到的刺客恐怕也是一路的,万不可大意。」 「告退。」紫箏转身快步离开。 「陛下与王爷是不是中了内丹被封印瘴毒入体的招?」一路风驰电掣下界,紫箏问。 「您怎么知道?!」 这是针对北海蛟龙的事件,错不了。紫箏与久雨在龙宫门口落地,快步入宫打开朝堂大门,一排的大臣们见着紫箏的出现纷纷松一口气,「将军!」 「各位相国稍安勿躁,」这次他不再当个安静的隐形人,直直走到最前头龙晨平常站的位子,「事情我已听说,余大人,陛下龙体如何?」 本来焦躁的气氛因为紫箏的出现安定许多,余相拱手,「龙医已将瘴毒清除,内丹封印则需靠陛下伤好自行解封?这要花多少时日大伙心里实在没底?」 「不会很久,派几人协助陛下运转灵力便可。」紫箏回应,并朝殿堂上所有大臣拱手,「我朝竟发生这样大事,是我护卫不当的失职。」 他肃穆而掷地有声的说,「既然是针对北海一族的阴谋,那就让他们嚐嚐看咱们有多难啃!余大人、沉大人,我欲收拢二四军于深渊重整,一军斥候随我入深渊由他们带王爷归国?这些人想必目标是魔尊,我会留守深渊防堵一切,国事便拜託您们了。」 「一三军将会留在城内以防事变,」紫箏说,「他们听候两位差遣?务必将国事安稳。」他对着眾臣深揖。 眾臣回拜,「祝将军旗开得胜!」 他扬起的微笑充满杀气,锋利的笑容让眾臣心底恐惧却重拾信心,就如他们北海一族的信仰…紫箏将军战无不胜,从不虚言!谁都知道这是一趟有去无回的路,那就笑着走,谁挡杀谁! 点起斥候军,行军前祭他在眾将士前高举酒碗,声音鏗鏘有力,「眾将士!此行万分困难,恐有去无回。但万不能坠了青龙军的威风!就算是死,也要为了吾等同胞復仇!」 「復仇!復仇!復仇!」 他双眸灿亮如火,以酒浇地祭天,运足内力传遍四野,「復仇!!」 龙行必随狂风骤雨,在罡风劲猎的东北荒原中约百来道光亮从天际飞出,伴随着愤怒的暴雨冲刷大地,宛如一道箭矢撞进青龙军军营。 本来士气低落的将士们看着天际的光芒灿亮不禁展顏,「紫箏将军到了!」 「将军来了!」 百道流光落入帐前,眾人不禁大声欢呼,「将军!将军!将军!」 最前头的紫箏用内力传声,「眾将士听令,收拢伤兵随斥侯回国,还能战斗的留下!」 斥候军有条不紊地散开执行任务,严諭奔跑过来朝紫箏跪下,「将军!是末将失职?竟没能护好王爷?」语中带着哽咽,「乌行副将他?」 所有人都绑着白缎于手臂中表丧,紫箏扶起严諭,「不是你的错,快起来。」他拍拍严諭的手臂,「带我去见王爷。」 掀幕入帐,躺在床上的龙晨没有反应苍白死气沉沉,身旁军医瞧见紫箏出现,站起身敬礼,「将军。」 紫箏嗯一声走到床前,「王爷怎么样?」 「回将军,瘴毒已清,待王爷清醒。」 他探龙晨内息,这次的毒比他中过的轻微许多,龙晨又有长他五百岁的灵力不会有事。「都先出去吧。」 屏退眾人,他将龙晨撑起单掌贴腹闭眼灌入自己的灵力。他们同族又修炼同种法门,比当初帝林替紫箏催动灵力简单许多,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便能感受到掌上的人开始呼吸,他收掌调息睁眼,正好与龙晨对看。 「?阿箏。」龙晨嘶哑的说,止不住咳嗽。 「没有太多时间了,龙晨,陛下遇刺尚未清醒,你立刻返国坐镇,这里有我。」 龙晨没有以往吊儿郎当的态度,剑眉紧皱口气正经,「我在伤我的人身上种下行水符,你知道怎么办。」 「交给我。」行水符是二人师傅前青龙军将军的独门追踪术,世上只有他们三人会用,「我已传信给师父回宫护驾,梵龙卫出发路上等我会合。明日一早一军斥侯随你回国,二军部属深渊阵前待命分散贼人战力,我与梵龙卫潜入总营迎头痛击。」 「确立位置后发送水龙烟,我定派兵将馀党一网打尽。」 「…」还有一件事,「若我战死,久雨是跟着咱们最久的副将,让他跟顏諭两人辅佐王爷。」 「阿箏,别说些不吉利的话。」 「龙晨,咱们不说场面话的。」他撑起龙晨往帐外走,语气轻又淡然,「替我照顾好久雨,他是个鲁直的呆子,冒犯王爷的话请见谅。」 龙晨清醒及紫箏的出现激励了青龙军,入夜后他们合办了一次祭奠,祭奠那些战死的兄弟们。「兄弟们,生命终有尽头,来世再一起并肩作战!」龙晨望天祭祷,「你们先走一步,枉死的仇由咱们来报!」 紫箏与一班副将将士们将灵力化为一道流光抬手飞向天,象徵死去的将士们离巢而去,光芒在昏暗的天空散成一片晶莹灿烂,「去吧!」龙晨大喊。 日出时分紫箏将自己的兵符交给龙晨,青龙军兵符是可合为一体的双龙玉,两人一直都是各持一半。他卸下将军的军服换上纯黑的暗服,龙晨看着紫箏眼神暖了下来,摸摸他的头,「这样让我想起当初第一次在护子苑看见你的时候。」那时候只是条小龙的紫箏弱小又瑟瑟发抖不敢哭也不敢笑深怕被欺负,「想不到你长这么大了。」 「龙晨,若不是你我活不到今日。」紫箏笑说,「答应我,将来你成为王的时候,别再让跟我一样出身的孩子受到欺负。」 「好,我答应你。」龙晨应诺,「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嗯?」 「帝林那边…」 「咱们结束了。」 龙晨睁大眼,「你们不是…」彼此喜欢吗? 「我和他之间是不可能的,」紫箏现在已经可以很淡然的面对难过,「明月可以仰望无法摘下,星辰闪烁却无法触摸?你懂得,我没有资格。」而如今他即将奔赴有去无回的战场,最不需要的就是会阻碍利剑的牵掛与儿女情长。 他从兜里抽出那支暖青玉簪递给龙晨,「劳烦你将神君落下的失物归还,前途未卜?但我怕是回不来了。」 「阿箏,这样真的好吗?」 「无关好坏,只有应该。」紫箏眼神清澈坚定,「未来小心天界,明明有神君结界却还能让刺客入侵,代表有人从内部开了结界引狼入室,怕早已不乾净。」语毕,他深揖拜别龙晨,「保重。」转身朝帐外走去,毅然决然。 龙晨失神的握着那支簪子,楞楞看着飘动的帐幕,落寞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