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狐狸精捡回之后》 第1章 《被狐狸精捡回之后》作者：女儿棠【完结】 文案： 小狐狸千灵勤勤恳恳修炼了五百年，堪堪能化形，虽然长得貌美惊人，但尾巴总会控制不住地冒出来。 在一个雪天，她捡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 男子的黑色玄衣上都是血，显然是伤得极重，哪怕在昏迷中都皱着眉头，模样好看极了，千灵便把他带回山洞里悄悄养了几日。 陆无辞被追杀至绝路，原本以为必死无疑，可一睁眼便看到窝在自己身上的白狐狸。 这冰天雪地的，若非这小东西渡给自己暖意，他怕是早被冻死了。 陆无辞念着这份救命之恩，将它抱回了宫中。 原以为不过是个小家伙，好吃好喝的养着便是，心情好的时候就逗弄一番，可有一日，千灵偷喝了半坛魔宫琼浆，灵力失控，直接在陆无辞面前变幻成了人。 陆无辞看着怀里娇滴滴的美人，眸子闪过惊艳的神色，千灵却咬着唇，粉腮鼓起。 她的狐狸尾巴没收回去，一直在晃啊晃的，被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尽收眼底。 糟糕，狐狸尾巴可不能随便给人类看呜呜。 —— 初见陆无辞，这个人在冰天雪地里已经只剩一口气。 千灵不知善恶，只晓得这人好看得出奇，没忍住将他带进自己的山洞好生养着。 她本想着把这个人当做个摆设，怎料自己先用光了灵气化作狐形，待陆无辞醒来的时候自己就是个毛绒形态。 大雪纷飞，万籁俱寂。 洞中唯有一抹雪白格外醒目。 千灵瞧见美人醒来，开心地去蹭了蹭他的手背。怎料毛发轻触便被陆无辞无情按住。 千灵抬眼就看见这人略略冷漠的眉眼，他的声音清冷又沙哑： “不许动。” 千灵感觉自己的毛都被冷住：气死狐了！救人还不能摸吗？哪有这样的道理！ 狐好人坏，狐好人坏！ ? 人人皆知人界君主陆无辞清冷孤傲，心思缜密，从不见此君对任何事物动容，更不会有人想到他有什么偏爱的东西。 唯有陆无辞知道，他偏爱的东西在他手心。 陆无辞尤爱摸千灵的尾巴毛，甚至隐隐痴迷毛绒尖扫过掌心的感觉。 他本以为这狐狸不过是略通人性了一点，怎料那日她偷喝了半坛魔宫琼浆，灵力失控，直接在他面前变幻成了人。 千灵尾巴还没来得及收回，只是轻飘飘地落在他的掌心。 “不要乱摸！” 陆无辞眸中的情绪探不清个根本，他把悉心宠爱的小狐狸拥入怀，修长泛白的指尖捻着她的尾巴尖： “可是你很喜欢不是吗？这样摸很舒服不是吗？” “我轻轻摸，好吗？” 千灵：不好！放开我的尾巴！ 【食用指南： 1.涉及到妖、魔、仙以及修行等元素 2.女主出场是灵力低微的狐妖，后期会慢慢变强 3.男主非普通人类君主，有特殊身份，会逐渐觉醒力量 4.cp：帝君x狐狸精】 内容标签： 甜文古代幻想 萌宠 轻松 主角：千灵 陆无辞 一句话简介：狐狸真可爱 立意：行稳致远 第1章 捡人 仓山常年覆盖着厚厚的雪，寒气逼…… 仓山常年覆盖着厚厚的雪，寒气逼人，千灵在这里呆了五百年。 但今年冬天格外严寒，雪下个不停，还有大风在肆虐，如今也只能躲在洞穴中默默修炼。 与往年不一般的是，今年这小小的山洞里除了她以外，还多了一个人。 一位极为高大的男子，正静静地卧在山洞中唯一一张极为简陋的木床上。 将本就狭小的空间占据了一大半。 火光跳动间，千灵看到男人的眉头皱了皱，发出了难受的闷哼声。 “唔……” 千灵赶忙停下了修炼，跑到了男人的身前。 原本一身血渍的墨衣已经被施以法术清理得干干净净，但是伤口众多，仍然不住地往外渗着血。 配合着男子此刻惨白的面色，倒是叫人觉得惊悚。 但千灵并不是人，而是一只灵力低微，刚刚修炼成人不久的小狐妖。 她还不会替人疗伤，智能耐心地又将伤口清理了一遍。 将目光投在男子的脸上，千灵又一次不由得感慨：“这个人长得可真好看。” 由于这两天不停为男子清理伤口的缘故，灵力消耗得很快，千灵虽然维持着人身，但是身后已经无法控制地显出出一条雪白的大尾巴来。 狐妖一族从来不缺天资，大部分狐狸仅用一百年便能修成人身，二百年族中法术已能运用自如，只可惜千灵在修行一事上很是愚笨，即便如同其他狐一样勤勉也没有多大成效，灵力依旧低微，五百年了都没有突破，实属狐族之耻。 千灵只得躲到了终年覆雪的仓山上，一年前才堪堪化人。 化成了一名少女的模样，墨发如瀑垂在腰间，纤瘦而白嫩，尤其是一双眼睛格外显得瞩目，既有人类女孩的灵动，也带有狐妖血脉的妩媚。 千灵当时很满意水中映出的模样。 为了保存灵力，千灵默念法诀。 在一阵白雾中，毛绒绒的狐尾不断晃动，人类的手脚逐渐变为小爪子，墨黑色的长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毛绒绒的皮。 千灵变回了狐狸模样。 “嗷…啾！” 千灵其实还是不太习惯使用人形的样子，总觉得有些束手束脚的。 她还不敢像其他姐妹一样刚化成人就大摇大摆地走向人类的集市，只敢偷偷地在山头眺望。 男子是两天前在附近捡到的，仓山由于寒冷，基本上不会有人类的踪迹。 虽然他奄奄一息又浑身是血，但哪怕在昏迷中都皱着眉头，模样好看极了，千灵心思一动，便把他带回了山洞。 千灵看了看男子这张令人着迷的面庞，小心地避开了男子的伤口，将尾巴团起来，落在男子的肩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夜过去，柴火渐渐烧尽，洞内的暖意很快就消失了。 在刺骨寒意中，陆无辞睁开了眼睛。 引入眼帘的先是一个破旧的山洞，再就是千灵盖在他身上的大尾巴。 “……狐狸？” 天寒地冻，唯有狐尾覆盖住的脖子和胸口是暖和的。 他没想到手底下竟然出了叛徒，行踪暴露，迫不得已躲进这雪山中。 仓山的冰冷令受了重伤的他愈加痛苦，本以为死路一条，不想还能重见天日。 陆无辞尝试着动了动身子，伤得虽重，但好在没有触及骨头。 一个晚上过去，刀口又渗出了不少血。 陆无辞将身上挂着的小狐狸提溜了起来，偏偏千灵迟钝，依旧沉浸在睡梦中。 狐嘴还吧咂了两下。 千灵是一只白狐，狐身瘦小，一条尾巴却长得又大又蓬松。 这冰天雪地的，若非这小东西渡给自己暖意，他怕是早被冻死了。 陆无辞环顾着这个山洞，他记得自己明明就是倒在雪地中的，根本就不曾看到过什么山洞。 况且这个山洞除了狐狸之外，还有人生活的痕迹，床边整齐地叠放着女子的衣物。 这让陆无辞眉间一皱，有些狐疑。 身上的伤口虽然没有上药，却有被清理过的痕迹，是谁救了他，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由于手里提溜着的小狐狸一直没有放下，终于把千灵给惊醒了。 “嗷！” 千灵下意识地挣开了陆无辞的手，一跃到了床头。 直到发现自己带回来的男子已经坐了起来，开心地去蹭了蹭陆无辞的手背。 毛发轻触便被陆无辞无情地按住了。 “嗷呜？” 千灵疑惑地抬起小脑袋，看着这个面色阴沉却极为符合自己审美的男子，前爪和后腿都不断地挣扎起来。 陆无辞生平不喜欢这种小动物，但看到这白得无一丝瑕的毛皮，竟不禁地摸了摸，但嘴上却是冷冷地道了句：“不许动。” 千灵听到后，便乖乖停下了动作。 美男子不许她动。 自从修炼成人形之后，千灵便自然能够听得懂人类的语言。 倒是陆无辞察觉到这只小狐狸似乎是在他说了话之后停下了动作，心中不免一惊。 此狐竟然如此通人性？ 又想到许是这山洞的主人救了他一命，定是这小家伙的主人了。 千灵乖乖趴下了一会，见陆无辞没有动作，也没有继续说话，便了然了。 “嗷呜嗷呜！”（你一定是饿了吧！） 小爪子扯了扯陆无辞的衣袖，然后迅速跳了下床，钻进了床底。 不一会儿就从床底下推出了一个箩筐，盖子轻轻一推，原来是这小狐狸储存的果干，各种各样都堆在了一起。 第2章 陆无辞更加确定山洞里有人。 千灵用两只爪子捧起一块黑乎乎的果干，眼巴巴地看着陆无辞。 陆无辞伸手接过，放在鼻下嗅了嗅，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放进了了嘴里轻嚼起来。 千灵看到他此刻能坐能吃，以为伤势大好，开心得跳了起来。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救下一个人类。 然陆无辞两日不曾进食，又流了这么多血，全身都很难受，但他不会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即便此刻一个人也没有。 陆无辞不擅于与人相处，更何况一只狐狸，饿得厉害，很快就将那一小框果干吃尽。 千灵没想到自己到山下的林子里辛辛苦苦攒来过冬的食物这么快就被这个人吃完了，她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是一只狐妖，以她的灵力，三五天不吃东西不成问题，但是长时间也会饿，冬天还这么漫长…… 陆无辞丝毫没有吃光狐狸食物的愧疚，甚至有些嫌弃果干的品质不好。 千灵嗖地跳到了陆无辞的身上。 两只爪子挂在他的衣领上，嗷呜嗷呜地叫了起来。 “呜呜呜呜！”（你把我的果子都吃完了！） 陆无辞略显聒噪地拎起了狐狸尾巴，起身下了床。 洞中的柴火已经熄灭了一段时间，温度越来越低。 “你的主人有没有教过你用火？”陆无辞盯着手里的小狐狸道。 “嗷嗷嗷！嗷呜嗷！”（这个人不仅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 千灵听懂了他的意思，不免有些同情。 是她疏忽了，人类和妖比起来就是太脆弱了，寿命短也不耐寒，不像她有厚厚的皮毛，根本不觉得有多冷，可是人没有，想她化为人形的时候，也是要穿好几件衣服才能好受许多。 千灵翘起身子，朝陆无辞点了点头。 只见她又从床底推出了一小捆木柴，随后跳到熄灭了的柴火堆前，悄咪咪地在爪子间凝聚了几分妖力，抽出两根木头使劲摩擦，快得连陆无辞都没有看清，火光便已经凝聚了起来。 这只狐狸实在是太通人性了，连陆无辞都开始吃惊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 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谢谢(* ￣3)(e￣ *) 第2章 下山求生 下山求生 陆无辞靠坐在冰冷的洞壁上，薄唇紧抿，脸色比洞外的积雪还要苍白几分。 洞内由于千灵点燃的火光带来了不少暖意，这也让陆无辞更清醒了几分，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内部“支离破碎”的痛苦。 他尝试着凝神聚气，调动丹田残存的内息。 然而，这次的伤远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没有及时得到妥善的处理，又在冰天雪地里不知冻了多久，内息根本调不动，更引得胸腔内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剧痛。 他猛地咳了两声，喉间涌上熟悉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了回去，额角却已渗出细密的冷汗，瞬间凝成冰冷的霜粒。 “嗷呜……” 千灵看不懂陆无辞的动作，只感觉和自己修行用灵气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她更加关注的是这人类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听到千灵发出的声音，陆无辞垂眸，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正用蓬松温热的大尾巴一下下又小心翼翼地蹭着他垂落在冰冷岩石上的手背。 不得不说，那尾巴上传来的暖意虽小，却让人觉得是这绝境里唯一的慰藉。 千灵见他没动，胆子似乎大了些，小小的身体试探性地又往前蹭了蹭，将那暖烘烘的尾巴更紧地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抬头用琉璃一般的眼睛望向他。 “唔……” 陆无辞几不可闻地低哼了一声，这暖意虽好，却无法深入驱散他体内的严寒。失血和酷寒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志。 千灵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声压抑的闷哼，她看看男人惨白的脸，又看看他腰腹间那即使被清理过、仍在缓慢渗出深红色的伤口。 她叹了一口气，知道陆无辞不好受。 “好不容易遇见的人类啊……这么好看的人啊……”可她灵力低微，又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除了清理伤口和提供一点可怜的温暖，根本不懂得如何救人，急的她爪子无意用力扒拉了一把陆无辞的大腿，看着陆无辞又难受地哼了一声，千灵又急忙把爪子收了回去。 不管怎样，先维持温度再说。 她轻盈地跳上了陆无辞盘坐的膝盖。陆无辞重伤之下反应慢了半拍，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千灵已经飞快地在他腿上蜷缩起来，将自己团成一个密实的、毛茸茸的小暖炉。 那蓬松柔软带着生命热度的尾巴，这次不再仅仅覆盖手背，而是小心翼翼地、努力伸展着，轻柔地盖在了他冰凉的小腹之上——那里正是伤口的位置。 一股温热的暖流，隔着衣物，微弱却清晰地渗透进来。陆无辞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滞。抗拒的话语卡在喉间。这毛团子……是在试图用体温帮他暖伤处？ 一丝极其陌生的的异样感，掠过他冷硬的心底。他低头，看着腿上那团努力缩紧、试图提供更多热量的白色，它正仰着小脸，亮晶晶的眼睛带着点邀功般的期待和一点点忐忑，紧紧盯着他的表情。 他终究没有动。重伤和严寒是更迫切的敌人，他需要这点热量，哪怕它来自一只过于亲近，且行为古怪的狐狸。他重新闭上眼，眉头却因为伤处的疼痛和体内寒气的肆虐而紧锁着。 千灵见他闭目，以为他默许了，心中小小地雀跃了一下。她把毛茸茸的小脑袋搁在爪子上，也准备小憩片刻。然而，陆无辞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实在太重，伤口渗出的血腥气也挥之不去。 狐狸对味道很是敏感，千灵小小的鼻子皱了皱。 浓重的血气让千灵想起了前两日刚发现陆无辞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气味，让人感到不安。 这么重的伤，不想办法治疗的话，或许明天这个活生生的人就不存在了。 “呜……” 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思考意味的呜咽。小爪子无意识地轻轻踩了踩陆无辞的腿。 这动作像极了幼崽踩奶。 陆无辞眼皮微动，但没有睁开。 千灵思考了良久，听着外头呼啦啦的风声，又探查了自己灵力恢复的情况。 洞穴里并没有药草可用，这个时节，仓山万物凋零，厚雪覆盖了整座山头，是不可能有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冒险化身人形，下山到人类的集市去买药。 千灵百年来也并非与世隔绝，天气晴朗时她也曾数次下山，躲在树丛或建筑后面观察过人类的生活，为化形后像其他姐妹一样自由行走人间做准备，因此人类世界的情况大致上是了解一些的。 她知道集市里挂着“药”字招牌的铺子，是人类治病疗伤的地方，也知道人类使用“铜钱”和“银子”这样的小东西来交换物资。 可她理论是知道一些，但从未真正进入人类的生活，就是有点担心被人发现。 人类对妖怪可是喊打喊杀的，甚至强大的除妖人几乎把某些妖族消灭殆尽。 千灵一想到可能被棍棒追赶，被石头一通乱砸，被捉起来放火烧就很是害怕。 但这个时候也难以顾及这么多，也当做是对自己的历练了。 她小心地抬起脑袋，看了看陆无辞依旧紧闭的双眼和紧蹙的眉头，还是好看的一张脸啊，然后动作极其轻柔地、一点点从他腿上挪了下来，尽量不惊动他。 落地后，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没什么反应，这才蹑手蹑脚（尽管小狐狸的爪子踩在石头上几乎没有声音）地跑到洞口。 “吱——”千灵将洞口的门打开了。 外面风雪依旧，白茫茫一片，雪花立刻随风拍打到脸上。 千灵虽然皮毛厚实，但这寒风冰雪钻进毛发稀疏的耳朵里属实生疼。 她回头望了一眼山洞深处那个倚壁而坐的高大身影，咬了咬牙，小小的身影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风雪里。 听说人类是注重恩情的，她这般好意，希望这个英俊男子好了以后能在山洞多陪陪她，五百年的孤独，好不容易才打破……日后回到人类世界，再时不时给她整点好吃好喝的那可就太棒啦。 短短的时间内，陆无辞已完全昏睡过去，丝毫不知道身上的小狐狸已经离开了。 “今年的山雪是真的大啊……” 千灵又几分后悔自己的决定，此时她正艰难地在积雪里跋涉，冰冷的雪不断积加在狐狸毛上，朝着山下那片被风雪模糊了轮廓的针叶林方向前进。 千灵好几次脚下一滑，栽进了深深的雪窝之中，又狼狈不堪地连跳带爬跑出来，狐狸毛也变得湿漉漉脏兮兮的了。 但不得不说，狐狸在这样的环境总归不会吃亏，很快就窜到了与人类集市相接的针叶林。 第3章 千灵准备在此化形，经过一夜的恢复，再加上一路过来都省着没使用灵力，人形支撑半天应该不成问题。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除了风雪呼啸外，没人任何人类的踪迹和味道，确认安全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默默念起化形法诀，灵力在体内流转，一点一点改变了她的骨骼和皮毛形态。 “噗”的一声轻响过后，一阵白光转瞬即逝，雪地上的小狐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跌坐在雪地里的少女。 人形不如狐态在风雪中好使，寒冷的感觉放大了数倍，乌黑如瀑的长发瞬间被风雪吹得凌乱飞舞，好在幻化出的素白冬衣包裹着身体，不至于因为严寒而僵硬。 千灵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以免雪弄湿了衣裙，又使用极少的灵力，为这具身体增添了些许温度。 人类的视野开阔了许多，千灵心有犹豫，但行动却不再耽搁，很快锁定了最后一段路径。 只想着快点，再快点。 “坚持住……药铺……就在山下……”她不断地给自己打气。 好在并不远，山脚下被白雪覆盖的低矮房屋轮廓，以及几缕在寒风中顽强升起的炊烟出现在了眼前。 集镇到了！ 千灵精神一振，她加快脚步，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山林，踏上了通往集镇边缘的那条被踩得泥泞不堪的雪路。 集镇的规模很小，只有一条主街。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屋顶和道路，行人稀少，个个都裹得严严实实，行色匆匆。店铺大多门窗紧闭，只有几家还开着门缝，透出昏黄的光线。 千灵裹紧了身上臃肿的棉布坎肩，将小半张脸埋进粗糙的毛领里，只露出一双因为寒冷和紧张而显得格外水润明亮的眼睛。 她好紧张，她真的进入人类世界了！！！ 她努力回忆着以前观察到的药铺位置，沿着冷清的街道小心翼翼地走着，心脏怦怦直跳，虽然紧张，但是又期待。 这对她来说算是极大的进步了。 终于，她在一间挂着褪色“药”字布幡的铺子前停了下来。铺门半开着，一股混合着各种草木和苦涩味道的气息从里面飘散出来。 就是这里！ 千灵努力压下内心的忐忑，掀开厚重的挡风绵帘子，走了进去。 铺子里光线有些昏暗，一个穿着厚棉袍、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正坐在柜台后打着盹，手里还抱着个暖手的铜炉。听到门响，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看到进来的只是一个脸蛋冻得通红、头发上还沾着雪粒的陌生少女，老掌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穷乡僻壤，大雪封山，很少见到这样面生的年轻姑娘独自出门。 “姑娘，抓药？”老掌柜慢悠悠地问，目光在千灵身上扫视着，带着几分探究。 千灵紧张地点点头：“嗯……买……买治刀伤的药……止血的，还有……防止伤口溃烂的……”她努力回忆着以前听受伤猎户提起过的词汇，声音细若蚊蝇。 “刀伤？”老掌柜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替别人买？”他站起身，绕过柜台，目光锐利地盯着千灵冻得通红、带着明显不安神色的脸。 千灵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是……是家里人……打猎……不小心……”她编着理由，眼神飘忽，不敢与老掌柜对视。 “哦？打猎？”老掌柜显然不信，语气带着怀疑，“这天气进山打猎？姑娘是哪家的？看着眼生得很啊。”他向前逼近一步，那审视的目光让千灵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皮毛，无所遁形。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藏在厚厚衣物下的尾巴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差点就要控制不住显露出来！ “我……我是……”千灵大脑一片空白，根本编不出一个合理的身份。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怀里——那里藏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这些年偷偷收集的、在人类眼中或许值点钱的东西：几颗圆润的溪涧小珍珠，两块成色普通的玉石籽料，还有几枚不知道哪年捡到的、已经磨损发黑的铜钱。 这是她敢下山买药的底气。 第3章 雪夜疗伤 千灵的手指在袖中攥紧了那包…… 千灵的手指在袖中攥紧了那包简陋的“财物”，她几乎要打喷嚏，却死死忍住——狐狸的习性在这种时候太容易暴露了。 她声音发颤：“舅舅前日上山，被野兽所伤……”开始瞎编。 老掌柜眯起眼睛，山羊胡子微微抖动。最终还是转身，从药柜最下层抽出几包草药，动作刻意放得很慢。 “刀伤药，三钱银子。”他枯瘦的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姑娘带够钱了吗？” 千灵急忙掏出小布包。玉石籽料滚落在柜台上发出清脆声响，老掌柜眼底闪过一丝惊色，这种成色的玉石在猎户家可不多见。 “姑娘这玉……像是仓山北麓溪涧里的货色啊？” 千灵浑身一僵。仓山北麓是狐妖领地，人类根本不敢靠近！ “我、我捡的……”她猛地抽回手，抓起药包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老掌柜意味深长的声音：“风雪大，姑娘小心脚下——” “呼…呼…” 千灵快速地绕了集市半圈，快速窜进了一条雪厚及膝的小路，躲进了针叶林里，后又变回了小狐狸的模样。 随后便像一道白色闪电，四爪并用地在积雪中飞奔，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团白雾，迅速被呼啸的寒风吹散。嘴里死死地咬着那包用油纸和粗布裹了好几层的药。 此处离得最近的妖族，确实是狐族，集市里确实有可能埋伏了除妖人！ 千灵感觉自己大意了，刚才在药铺里那种被剥皮般的审视感，还有离开时背后如芒在刺的阴冷目光，让第一次和集市的人类交流的她满是不安。 老掌柜那张审视的脸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眼神……不像普通的好奇，更像是在确认什么。 不会是哪里露馅了，发现她并非人类？ 那后续带来的麻烦是不可想象的。 “一定是太紧张了……” 千灵甩甩身后蓬松的尾巴，试图把这不安甩开，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双锐利的眼睛，只专注于眼前的风雪。 虽然天资愚笨但捕捉气味和速度的能力，作为狐狸的必要技能，还是远远超越人类的。 为了快速回到洞中，这回千灵没有吝啬使用灵力，但灵力在抵御严寒与疾跑中飞速消耗，身体的疲惫感开始涌来。 更让她心焦的是，怀里这包药的“代价”——她这些年积攒的所有“底气”，都留在了那个昏暗的药铺里。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路过山脚下那个包子铺时，那诱人的肉香几乎让她挪不动步。 想到洞中的陆无辞，千灵分出些心神想着，等他好起来了，必须得让他先下山买十个，不，二十个肉包子…… 她舔了舔嘴唇，在心里又记上了一笔。这“画饼充饥”的念头，竟成了支撑她拖着灌铅般双腿继续跋涉的强大动力。 风雪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在进入山林后变得更加狂暴。凋零的树干如同沉默的黑色巨人，枝桠上挂满了沉甸甸的冰棱，在风中发出危险的“咔嚓”声。 千灵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洞口。 她手忙脚乱地扒拉开那块充当门板的厚木板，小小的身影“哧溜”一下就钻了进去，反手立刻将木板死死地堵上。 “砰！” 木板与石壁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洞内的柴火尚未燃尽，陆无辞依旧保持着靠壁而坐的姿势，头微微垂着，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生命之火随时会熄灭。 千灵立刻扑到陆无辞身边。 “嗷……” 千灵用狐爪推了推陆无辞，见他毫无反应。 便小心翼翼地解开层层包裹的药包。 油纸打开，一股浓郁的混合着草木清苦和淡淡腥气的味道弥漫开来。里面是几样被压得有些碎的干枯草叶，还有一小包用桑皮纸包着的深褐色药粉。 看着这些陌生的东西，千灵有些手足无措。 该怎么做？全吃下去？还是……她努力回忆着以前远远看到的人类处理伤口的情景，外伤的话，应该是和她们动物一样，要敷在伤口上的。 借着火光，千灵扒拉开陆无辞腰腹间那早已被血浸透的衣物。 伤口被血覆盖着，看不真切。立刻又使了个清理的法诀，狰狞交错的伤口暴露在眼前。 寒冷和缺乏治疗让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紫色，有些地方甚至微微外翻，渗出的血液是暗红色的，带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离得如此之近，千灵再一次为他的面容而惊叹。 即使苍白如纸，眉头因痛苦而紧锁，那轮廓依旧深刻得惊人，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如此迷狐。昏迷中无意识抿紧的薄唇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千灵的脸颊微微发烫，“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比狐族里那些臭美的公狐狸好看多了……” 第4章 她赶紧甩甩狐狸脑，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救人要紧……人活了才有大肉包吃……” 她给自己打气，拿起那包深褐色的药粉，撕开桑皮纸，看着里面细腻的药粉，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将大半包药粉直接倒在了陆无辞腰腹间最深最长的那道伤口上！ “唔……” 昏迷中的陆无辞身体猛地一颤，似乎是被药粉的刺激惊动了，他垂在身侧的手骤然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股无形的却极其精纯的力道瞬间从他体内迸发，震得千灵手腕发麻，差点把剩下的药粉打翻！ “好强的本能反应，人类都这样吗？……” 她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紧张地盯着陆无辞的脸。 见他只是痛苦地蹙着眉，才稍稍松了口气。看来是疼的……她看着那深褐色的药粉迅速被暗红的血液覆盖，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她拿起那些干枯的草叶，更加犯难了。这又是做什么的？要不就像她平时一样，嚼碎了敷？ 作为狐狸的本能判断，她拿起一小片塞进嘴里，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和平时山上摘的新鲜草药不一样哇，呛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唔……”她赶紧吐掉，这味道太可怕了！ 她看着剩下的草叶，又看看陆无辞惨白的脸，最终决定放弃——万一吃死了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包扎。她跑到自己那堆“家当”旁，挑出最柔软的一件里衣，“刺啦”一声撕下几条长长的布条。 回到陆无辞身边，看着他那精悍的腰腹肌肉，千灵的脸又有点热。她深吸一口气，笨拙地开始缠绕。 千灵那点力气，加上手法生疏，连爪带嘴地用上，但布条不是松垮垮地垂着，就是勒得太紧，牵扯到伤口，引得昏迷中的人又是一阵无意识的痛苦痉挛。 “抱歉抱歉……” 千灵小声地道歉，手忙脚乱地调整。 好不容易才勉强将几条布带缠好，打了个歪歪扭扭、随时可能散开的结。做完这一切，她感觉自己比跋涉下山还要累，浑身脱力般瘫坐在冰冷的石地，大口喘着气。 火堆噼啪作响，洞内温度回升了一些。千灵看着陆无辞腰间那被裹得乱七八糟的“杰作”，虽然确实辛苦了点，但是感觉自己的进步很大啊！ 甚至得意地甩了甩尾巴。 她爬到陆无辞身边，凑近他的脸，用湿润冰凉的鼻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过了许久……山里渐渐入了夜，更冷了，柴火熄了又点。 千灵一直趴在陆无辞身边，毛绒绒的大尾巴依旧充当被子改在陆无辞身上，耳朵则紧贴着他的胸膛。 微弱的心跳声透过衣衫传来，她伸出爪子轻轻拨开他额前散落的黑发，发现他眉心的褶皱似乎舒展了些。 "药...起效了？“她小声嘀咕着，尾巴不自觉地左右摆动。 洞外的风雪声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 千灵竖起耳朵，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声，像是积雪压断了树枝，又像是山风在岩缝间呜咽。 这时陆无辞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沫溅在千灵雪白的皮毛上，她慌忙用爪子去擦，却被他滚烫的体温吓了一跳。 "好烫！"千灵一惊。 人和动物都会发热头昏，这是很难受的，她犹豫片刻，最终下定决心般抬起前爪，小心翼翼地凝聚出一缕微弱的灵力，淡白色的光晕在她爪尖闪烁。 用灵力降温，她会。 灵力如涓涓细流渗入，但千灵忽略了妖族的灵力是不可以直接进入人体的，陆无辞体内经脉紊乱，寒气和热气交织在一起，如丝线般缠绕在五脏六腑之间，加上妖气的加入，竟然产生了诡异的反应，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在伤口处游走。 接下来却出乎意料，灵力便如同漏入了深渊之中，无法抑制地被全然吸了过去。 “怎么会……”她急忙撤回爪子，灵力消耗让她眼前发黑，千灵结合陆无辞的种种表现，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陆无辞的体温忽高忽低。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伤，他是被人用妖法或毒药重伤了！ 千灵急中生智，想起自己曾在古籍上看过的"以灵引气"之法。虽然她灵力低微，但狐狸天生对寒气有亲和力，把体内入侵的寒气给拔出，或许会好很多。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凝聚灵力，不再尝试让伤口愈合，而是尝试着将那些肆虐的寒气一点点引出。 过程比想象中艰难百倍，但却很有效果。 每引出一丝寒气，都像在拔一根深埋肉中的刺。陆无辞在昏迷中痛苦地闷哼，千灵自己也累得浑身发抖，雪白的毛发被汗水打湿，一绺绺贴在身上。 就在她快要灵力消耗殆尽时，洞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巨响。 千灵吓得一哆嗦，灵力险些失控。她强撑着没有回头，但耳朵捕捉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那是厚积雪层断裂发出的响声！ "不会吧..."她心头一颤。今年异常的暴雪，很可能引发了雪崩。 这个洞穴要是被埋在雪中，那这个人连进出的气都要没了，而她精心布置的小居所也将毁于一旦。 千灵咬紧牙关，加快了引渡寒气的速度。现在停下只会前功尽弃，但继续下去…… "轰——" 这次的声音近在咫尺，整个山洞都震动起来。洞顶的碎石簌簌落下，千灵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灵力撑起薄弱的防护。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突然感觉到陆无辞体内有一股灼热的能量自发地开始吞噬那些寒气！ 刹那间，陆无辞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瞬间，千灵仿佛看到了一双燃烧着熔金般炽烈光芒的瞳孔，尽管只是一闪而逝，快得像是幻觉。 千灵还来不及惊讶，洞口处的积雪就像白色巨浪般轰然涌入。 在灵力耗尽，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模糊地看到陆无辞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洞中危机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奇异…… ……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奇异的温暖的火光包裹了千灵，渐渐驱散了黑暗。 雪崩带来的沉重压迫感消失了，意识一点点被拉回，千灵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片晃动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火光。 她还活着？ 妖丹传来阵阵灵力枯竭的抽痛，她试着动了一下，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雪白的毛发紧贴着的胸膛宽阔而坚实，传递出稳定的热源。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虽然带着几道新鲜擦伤，但正以一种保护的姿态，轻轻拢在她身侧，蓬松的大尾巴，则被护在陆无辞屈起的腿弯内侧，远离了冰冷的地面。 千灵僵硬地抬起狐狸脑袋。 对上了一双眼睛。 是他护住了她？在那种情况下？ 这个认知让千灵非常吃惊，这人类未免太过于强悍了，身上伤得这么严重，极有可能伴随中毒或者妖术，明明已经陷入昏迷了，却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醒过来，没有她想象的这么弱。 千灵下意识地想从他怀里挣脱，只换来一阵细微的颤抖。 “别动。”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却奇异地穿透了洞内的死寂。 “雪崩刚过，洞口被堵了大半，残余的结构不稳。”陆无辞目光扫过洞穴入口的方向，他认定了千灵应该是由主人驯化过的狐狸，或者极有可能是灵兽，能听得懂人话，便解释了几句。 眼下妖界和魔界都不太平，为了壮大力量，争夺地盘，不少妖修邪魔为祸人间，因此不少人为了安全考虑，会养一些灵兽来保护自己。 千灵顺着他目光看去，这才看清洞内的惨状：原本被木板遮掩的洞口，此刻被厚厚的积雪和断裂的树枝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上方一道狭窄的缝隙，勉强透进一丝灰蒙蒙的天光，洞顶和四周的石壁布满了新的裂痕，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石块，一片狼藉。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洞穴最深处相对完整的一小块地方，被清理过，重新燃起了火堆。 一人一狐只能挤在一起。 显然，在千灵被砸晕后，是这个重伤初醒的男人，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不仅很及时地苏醒过来了，还清理了危险，重新生火。 陆无辞先前尝试运调内息，但却无法调息，甚至牵引着经脉产生了剧痛，导致再次陷入了昏迷。 一般的刀剑伤，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显然，陆无辞也明白过来自己应该是中毒了。 昏迷之余感觉到了有人在替自己敷药疗伤，并且不是错觉，望着此刻腰间缠绕着几条丑陋的布带，陆无辞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 他的目光在千灵身上停留了几秒，又缓缓移开，扫视着狼藉的洞穴。 第5章 “是你包扎的？”陆无辞开口道。 “嗷呜！”（是哇，我厉害吧！） 千灵骄傲地仰起头来。 陆无辞依旧听不懂这小狐狸嗷嗷些什么，像撸猫一样，抬起手来摸了摸狐狸脑袋，千灵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身体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看着布带边缘爪子的撕扯痕迹，显然只能是这家伙了。 他沉默地伸出手，望着地上掉落的药粉，拿了起来，撕开桑皮纸，仔细闻了闻，然后便解开了那歪歪扭扭几乎要散开的布结。 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火光下。 边缘的青紫色似乎褪去了一些，但伤口本身因为刚才的撕裂和雪崩的冲击，显得更加可怖，皮肉外翻，渗着鲜红的血。 明明只是非常普通的金疮药，但陆无辞却感觉体内的寒气几乎消散了，没有先前这么难受，剩下这淬毒的伤口和无法调运内息的经脉得想想办法。 陆无辞捻起药粉，精准而细致地洒在伤口上。 他的动作稳得可怕，仿佛那翻开的皮肉不是长在自己身上，只有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和额角滚落的冷汗泄露着剧痛。 紧接着又把那些千灵放弃使用的干枯草叶，加入一点新融的雪水，用手直接捏碎了，糅合在一起，浸出深绿色的汁液，继续就着药粉涂覆在伤口上，重新拿起布带包扎好。 这一次，手法与之前的“杰作”天壤之别。 布条缠绕得紧密而均匀，恰到好处地施加压力止血，又不会勒得过紧。最后打的那个结，简洁而牢固。 千灵在一旁全程围观，看得目瞪口呆，狐嘴微张。心里很是佩服，原来那些草叶是这样用的！她之前居然想嚼碎了敷上去……幸亏没真那么干！ 这个人……真的好厉害，也好能忍。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一点，最终只是用蓬松的尾巴尖，极其轻柔地扫了扫他放在身侧的手背。 陆无辞早就感知到千灵不具有攻击性，便也没有拒绝狐狸的触碰。 “普通的金疮药和清毒草，竟能压制住国师那老贼种下的寒毒……”他心中暗想，面上却不动声色。 洞内陷入寂静，只有火堆的噼啪声。 “咕噜噜——” 千灵的肚子不争气地大声抗议起来，在寂静的洞穴里显得格外突兀响亮。 她窘迫地把脑袋埋进前爪里，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太丢狐了！ 虽然说妖可以几天不吃东西，但是眼下她奔忙了几日，又灵力枯竭，现在确实太需要食物的补充了。 陆无辞的目光循声从腰腹间包扎整齐的布带上移开，落在了那只缩成一团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毛团子身上。 千灵埋在爪子里的脑袋点了点，发出闷闷的一声：“呜……”（嗯！饿死了！） 陆无辞薅了薅狐狸毛，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在她头顶安抚性地用力揉搓了两下，却没有再说话，靠着石壁，闭上了眼睛，继续想方设法调息。 这毒果真厉害，能持续侵蚀经脉，阻断内息运转，但陆无辞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强行压□□内翻涌的不适感，不断寻找着突破口。 千灵见陆无辞不再说话，也耷拉着耳朵，蜷缩着身体，努力汲取空气中微薄的灵气，滋养枯竭的妖丹。 时间在死寂和压抑中缓慢流淌。 又不知过了多久。 千灵的耳朵，倏地竖了起来，尖端微微转动。 不是风声，不是落雪。 一种毛骨悚然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积雪屏障，隐隐约约地钻进洞里。 “嚓……沙……嚓……” 像是某种工具，在极其谨慎地扒开堵住洞口的积雪层！ 每一次刮擦都带着试探般的停顿，仿佛挖掘者在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却又执着地向着洞内推进！ 千灵带着兽性的敏锐，浑身的毛发瞬间炸开，从陆无辞身上站了起来。 这节奏，这味道，这小心翼翼……是人！ 几乎在同一瞬间，陆无辞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那份洞悉危险的直觉，远胜于听觉。 无需言语，危机感又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他的目光扫过洞内，瞬间锁定火堆旁一块手掌大小的黑色碎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地伸出手，将冰冷的石片握紧手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千灵也伏低了身体，喉咙里即将发出充满警告的“呜呜”声，雪白的尖牙在火光下闪过寒光。 洞外那小心翼翼的挖掘声，诡异地停顿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即将绷断的刹那—— “嚓！”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的刮擦声，位置正对着那道狭窄的缝隙，伴随着这声响，一大片雪花从缝隙上方抖落下来。 紧接着，一个刻意压得极低却带着难以抑制的贪婪的嘶哑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嘿嘿……找到了！几天了……藏得可真深啊！果然没死透！错不了！国师大人神机妙算，在陆无辞体内种下的‘寒骨引’果然能追踪……快！再加把劲！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弑君之功，滔天的富贵啊！” 千灵看向了身后的人，是冲着他来的！ 没想到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知道了这个人类的名字。 而且…… 弑君？！国师？！寒骨引？！ 千灵如遭雷击，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 这个她捡回来、被她笨手笨脚包扎过的人类……竟然是……人界君主？！ 完了，全完了，这回麻烦可大了！！！ 洞口……马上就要被挖开了！积雪虽厚，但对方有工具，且不止一人！ 千灵很紧张，准备待会快速地冲过去咬一口，然后就溜之大吉。 但没想到陆无辞的反应比她更快，也更冷酷。 在那低语响起的刹那，他眼中只剩下纯粹的的杀意。 攥着锋利碎石片的手稳如磐石，他身体微微前倾，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即将爆发的一击上，重伤带来的虚弱被他强行压榨成最后搏命的燃料。 “沙啦——哗！” 堵塞洞口的积雪终于承受不住持续的挖掘，发出一声沉闷的垮塌声，一个不规则的雪洞赫然出现，寒风伴着雪猛地倒灌进来，吹得火堆剧烈摇曳。 几乎是洞口被破开的同一瞬间！ 一道矮壮的身影迫不及待地弯着腰，从那雪洞里猛钻了进来，他脸上横亘着数道狰狞的疤痕，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凶残的光芒，手中赫然提着一把沾满雪泥的短柄铁镐。 “哈哈！狗皇帝！你果——”那疤脸汉子刚咧开嘴，得意的话语还未吐完。 迎接他的，是一道极快的黑色轨迹！ 陆无辞动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对方视线尚未完全适应洞内昏暗的刹那，将手中的碎石片直刺疤脸汉子暴露在前的咽喉。 “噗嗤！” 利器入肉的闷响格外清晰。 疤脸汉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圆。大股的鲜血从他指缝间喷涌而出，手中的铁镐“哐当”一声脱手掉落在地。 陆无辞一击得手，毫不恋战，甚至没有去看对方倒下的样子，但巨大的动作牵动了腰腹间的重伤，剧痛让他眼前猛地一黑。 千灵的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惊得差点叫出声，地上的汉子正捂着脖子，身体抽搐着倒在雪洞口，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积雪，眼看是活不成了。 第5章 意外援手 寒风将血腥味晕散开。陆无辞…… 寒风将血腥味晕散开。 陆无辞嫌弃地将地上的肥胖身躯重重一踹，确定没了生息后，单手拎起，直接把人甩出了洞外。 浓烈的气味伴随着一声巨响，引起外头同伴的惊呼：“头儿？！” 另一个声音也沙哑地怒道：“该死的，这狗皇帝没死，还杀了老大！” “别怕，我们绝不能放过他！” 雪洞外，人影晃动，又有两人试图钻入！ 千灵听着传来的声音，又焦虑起来了，可恶，她的灵力还没有怎么恢复！ 逃！ 本能驱使她绷紧身体，寻找任何可能的缝隙。 但目光飘向陆无辞的时候，眼前所见让她一愣： 即便墨发散乱，脸色惨白如雪，但脊背依旧挺直，那双深邃眼眸里，没有恐惧，只有近乎漠然的审视。 “呜……”千灵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小爪子无意识刨了刨地面，最终还是没有动。 在陆无辞等着二人进入，再一举歼灭时，一阵清越悠扬的笛音穿透风雪，清晰地传入洞中。 洞外正欲钻入的两个凶徒动作猛地一滞，随后两支冷箭窜出，直直地插入两人的肩头，随即“扑通”栽倒，失去意识。 而后笛音停止，一道颀长的青影，不知何时地出现在洞口，他无视地上的尸体与昏迷者，目光径直投向洞内篝火旁。 第6章 来人着一身月白棉袍，面容温润，眉目疏朗，肩头落雪，气质清雅出尘，手中握着一支碧绿温润的短笛。 温润宁静的气息与血腥之地格格不入。 哪儿又多来了一个人？！ 千灵浑身的炸毛瞬间又立高了几分，这种气息让千灵十分不适，纯净却天然克制妖力的气息！ 平时安静过头的山洞随着捡到这个漂亮人类开始，就来了这么多人。 陆无辞目光冰冷地锁定不速之客。 他认出了笛音的不凡，也感知到了对方力量的波动。 而来人目光扫过时陆无辞腰腹的鲜血，以及那股阴毒的寒气，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视线最终落在炸毛警惕的千灵身上 ，温润眼眸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归于悲悯的平静，把目光又投回了陆无辞身上。 他立于洞口，对着陆无辞方向，声音清朗温和：“风雪迷途，闻得此地有妖物气息，更有‘寒骨引’阴邪之气弥散，特来一探。在下云湛，山野散人，无意冒犯，愿为阁下解此厄难。” 不等陆无辞接话，千灵喉咙里瞬间挤出威胁的低吼，尖牙龇起，身体伏得更低，死死盯住洞口这个“天敌”，尾巴紧张地卷着陆无辞的手臂。 这人在追踪妖物，是除妖人！ 云湛无视千灵的动作，见陆无辞不语，坦荡迎上陆无辞的审视：“阁下所中之毒，‘寒骨引’，非俗毒。需要用秘法抽取极寒妖物骨髓精魄，辅以阴邪咒术炼制。此毒入体，冻结经脉，侵蚀生机，寻常药物难祛，反为其寒所克。” 陆无辞先前便察觉到体内的异常，国师能下的毒，自是不同寻常的，得知了此毒的阴邪之处，却依旧面上无波，指尖却下意识地拂过千灵紧张得微微颤抖的背脊，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千灵感受到触碰，立刻把炸开的毛稍微顺了顺，但眼睛依旧死死盯着云湛，喉咙里的咕噜声透着不安。 云湛目光再次掠过千灵，带着洞悉：“适才集上药铺，感知妖气与寒骨引气息交汇，循迹而来。阁下身边这只……灵狐，”他语气温和，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虽灵力微弱，然天生属冰，灵气温煦纯净，误打误撞，延缓了阁下脏腑部分寒毒，实属万幸。” 难怪寒气消散许多，果真没有猜错，是一只灵兽。 陆无辞扫过身边这只炸毛又顺毛的小狐狸，并未言语，只是那拂过她背脊的手指，力道似乎更轻缓了一分。 “然则，”云湛语气转凝，“寒骨引根源在于心脉深处那缕炼化妖魄本源。不将其彻底拔除焚灭，寒毒必反复侵蚀，愈演愈烈，终至生机断绝。” 迎着陆无辞冰冷锐利的目光，他坦然道：“欲解此毒，需寻‘灼焰花’。” “灼焰花？”陆无辞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冰冷，听不出情绪。 “正是。”云湛点头，“此花生于至阳至烈之地，汲地火精华，百年一开。花蕊蕴含纯阳至刚之力，正是‘寒骨引’克星。以其花蕊为主，辅赤炎石粉，火炼三日，成丹而服下，方可拔除病根。” 他微顿，接着道：“此花活株，据在下所知，唯存一处。” 陆无辞眼神幽深，答案已呼之欲出。 “旭极峰” 云湛点点头，肯定了陆无辞的答案。 “旭极峰……”陆无辞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沉，“绝域险境，九死一生之地。世人皆知。” “确实如此。”云湛脸上那份悲悯的平静未曾改变，“峰顶毒瘴弥漫，更有守护凶兽盘踞。然‘灼焰花’乃天地至阳奇珍，非大凶大险之地不能孕育。欲解‘寒骨引’，此乃唯一生路。” 云湛继续说道：“此毒拖延愈久，深入骨髓，届时纵有仙丹亦难回天。阁下……时日无多。” 他语气温和，吐出的却是最残酷的事实。 千灵的心猛地一沉，小爪子几乎要嵌入陆无辞的衣袖。 她虽不通医术，但云湛身上那令妖怪本能畏惧的纯净气息，以及他精准道破“寒骨引”的来历和霸道毒性，都让她明白这人绝非妄言。 辛辛苦苦捡回来的，怎么能这么快就死去？ 陆无辞沉默着，体内那股阴寒的毒气，仿佛被唤醒般蠢蠢欲动，丝丝缕缕的寒意再次试图侵蚀他的经脉，腰腹的伤口也传来更尖锐的痛楚。 但留在原地等死？ 绝无可能。 洞口那两具昏迷的刺客和洞外散落的尸体，是国师派来的爪牙。 风雪中，是否还潜藏着更多？ 再应付一轮截杀，都是在消耗他的生机。 “为何相助？”陆无辞终于再次开口，目光如冰锥般刺向云湛。 这突然出现的除妖人，动机绝不单纯。 云湛唇边甚至浮起一丝极淡的的笑意：“在下云游四方，职责所在，便是祛邪扶正，匡扶生机。‘寒骨引’阴毒至极，炼此毒者，必是邪道巨擘，荼毒生灵。今日既遇，岂能袖手旁观？此其一。”他顿了顿，声音依旧温和，继续补充道：“其二，追踪那炼制‘寒骨引’的源头妖魄气息，亦是在下此行目的。解阁下之毒，寻那妖魄，顺路而已。” 千灵紧绷的神经倒是因云湛这番话稍微松动了半分。 “嗷呜……嗷呜……”（目标不是我吗？那可太好了！） 但那份源于天敌的本能恐惧并未消散，她依旧尾巴紧紧缠着陆无辞的手臂。 陆无辞的眼神在云湛脸上停留了许久，似乎在衡量他话语中的真伪。 洞外的风雪声似乎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最终，他缓缓站起身。 “带路。”陆无辞道，两个字，冰冷而简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无论云湛目的为何，旭极峰，他必须去。至于这只意外卷入的小狐狸……陆无辞垂眸。 “呜！”千灵立刻跟上，小小的身体几乎贴在陆无辞的小腿上，寸步不离。 很危险的地方吗？她的山洞已经成为了废墟，暴雪还不知道要下多久，本能告诉她，只有跟在陆无辞身边，在云湛这个除妖人的视线下，她才有一线生机。 旭极峰……虽然听起来凶险，但跟在这两人身边，蹭吃蹭喝，再趁除妖人不留神就溜之大吉，既不美哉？ 陆无辞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刺骨的寒意，伸手把千灵抱了起来，汲取暖意，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云湛没有多言，转身率先踏入风雪。月白的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清雅的身影瞬间被茫茫白色吞没大半。 山洞内的篝火在三人离开后，孤独地跳跃着，渐渐被灌入的寒风吹得摇曳不定。 洞外，风雪更急了，将地上的血迹和打斗的痕迹迅速掩埋。 不知过了多久，几道黑影乍然出现，为首的一人探了探地上三人的气息，见其中二人只是昏迷，便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人将其抬走。 第6章 寻花之路 一路上，千灵被陆无辞揣在怀…… 一路上，千灵被陆无辞揣在怀里，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鼻尖警惕地嗅着空气中的气息。 她偷偷抬眼，瞅了瞅抱着自己的男人。 风雪似乎格外优待陆无辞，明明应该狼狈不堪，但沉着的步伐，落在肩头未化的雪花，反倒衬得他顽强坚毅，格外不俗。 他怀里的温度不算高，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可千灵却觉得心安，她毕竟是陆无辞的救命恩人，陆无辞还欠了她二十个肉包子呢。 “嗷呜……”她往陆无辞最温暖的脖颈处蹭了蹭，小爪子扒住他的衣领，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听着心跳，虽然有些微弱，却很沉稳。 陆无辞低头瞥了眼怀里不安分的小狐狸，这除妖人说的果然不错，小家伙贴在身上时，体内那股阴毒的寒气就会收敛几分。 先前原本以为是厚实的狐皮渡来的暖意，原来是冰属性意外消融了不少体内的寒意，从而让人舒适了不少。 千灵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面满是警惕和依赖，倒不像寻常灵兽那般狡诈。 “前面有处背风的山坳，风雪未停，我们先歇脚。”云湛走在最前方，声音隔着风雪传来，依旧清朗温和。 陆无辞没应声，只是跟着云湛的脚步转向左侧。 那里果然有一道凹进去的山壁，风雪被挡在外面，形成一片相对平静的角落。云湛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火折子和一小捆干燥的艾草，三两下就燃起一小簇火苗。 这效率，比千灵强多了。 “借火取暖，阁下不介意吧？”云湛侧过头，目光落在陆无辞腰腹的伤口上，眉头微蹙，“寒毒攻心，再受风寒，怕是撑不到旭极峰。” 陆无辞这才缓缓坐下，将千灵从怀里放出来，小家伙立刻蜷成一团，却不忘用尾巴勾住他的手腕，像是在确认他不会丢下自己。 “你似乎很清楚寒骨引的底细。”陆无辞开口，“未免太巧合了。” 云湛添了些柴禾，火苗跳得更高了些，他道：“实不相瞒，三年前我曾见过类似的毒。有个邪修用活人炼毒，效果与寒骨引极为相似。后来那人被我斩杀，却让他跑了一只豢养的妖，我始终十分在意。” 第7章 他顿了顿，看向陆无辞：“那妖以吸食生魂为生，我追查了三年，直到半年感应到它出现在京城附近，之前后便销声匿迹。直到刚才在药铺附近，才再次捕捉到它的气息，恰巧遇到阁下，身上还中了的寒骨引。” 陆无辞眸光一凝。 千灵也竖着耳朵听着，小脑袋里飞快地转着。 吸食生魂？听起来就比她厉害多了，难怪这个除妖人要追着不放，这么说来，他跟着陆无辞，主要是为了找那只妖？ 忽然想起下山买药时见过的药铺掌柜，隐隐给人一种不适之感，但此人给的药却没有任何问题，好生怪异。 在千灵思索之际，陆无辞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国师炼制寒骨引，与那妖物有关？” “八九不离十。”云湛点头，对于陆无辞提到的“国师”字眼，并不意外，显然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寒骨引需要极寒妖物的精魄做引，寻常妖物可不够格。那妖吞噬过无数生魂，阴寒至极，最适合炼制这种歹毒的毒药。” 云湛看向陆无辞，又道：“阁下与那国师之间的恩怨，我无意插手。但那妖物与邪术，留着必是祸害，我必铲除不可。” “嗷呜？”千灵忽然抬起头，鼻子嗅了嗅，眼睛看向山坳外的风雪深处。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带着一股妖气。 云湛和陆无辞同时警觉起来。 “有东西来了。”云湛站起身，手中的碧玉短笛横在唇边，“不止一个。” 陆无辞眼神依旧冰冷如霜，却把千灵往身后拢了拢，低声道：“躲好。” 千灵却没动，反而往前凑了凑，小爪子指向风雪深处。 没过多久，风雪中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道黑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身上沾满了血污，衣衫褴褛，看起来像是迷路的猎户。 “快！快追！别让那畜生跑了！” 待他们走近，看清了几人的面容，为首的长须男子大喊着，手里拿着残存的几只弓箭。 “爹！你慢点！那东西邪门得很！”后面紧紧跟着的年轻人喊道，声音里带着恐惧。 待这七八人冲到山坳附近，看到篝火旁的两人一狐，顿时愣住了。 “爹！！！小心啊！”年轻人又急得大喊。 半晌，见眼前极好看的两人都没有动作，为首的男子依旧警惕。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云湛正打算开口解释，风雪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兽吼，震得积雪簌簌落下。 “爹啊！我们快走吧，不追了！！来了！那畜生来了！”年轻人吓得脸色惨白。 只见风雪中猛地窜出一道黑影，约摸半人高，身形像只巨大的黄鼠狼，却长着三颗脑袋，眼睛赤红，嘴角淌着涎水，身上的皮毛纠结在一起，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 “三首鼠妖！”云湛脸色微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三首鼠妖是出了名的凶性残暴，在妖界也是臭名昭著的家伙，但这鼠妖极少在冬日活动。 这妖怪长得也太吓人了，千灵缩了缩脖子。 那妖鼠显然也发现了山坳里的一堆人，三颗脑袋同时转向这边。 一群猎户看着这妖怪的真容，早已经吓得腿软。 三首鼠妖中间的那颗脑袋盯着云湛，似乎感觉到了威胁，却又被另外一股气息吸引，是陆无辞身上那股遮盖不住的龙气。 “吼！”它猛地扑了过来，动作极快。 “小心！”云湛冲着那些猎户喊道，手中的碧玉短笛轻挥，一道清越的音波撞向妖鼠。 妖鼠被震得后退了几步，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 云湛摆正身形，吹奏起手中的笛子。 这次的笛音尖锐，带着一股凛然的正气，听得千灵浑身不舒服，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刺着她的妖魂。 那妖鼠更是被笛音搅乱，身上的妖气都紊乱了几分，但依旧直挺挺地冲过来。 察觉千灵的异样，陆无辞伸手捂下了两只雪白的狐狸耳朵。 在妖鼠袭来的瞬间，一支速度比它更快的箭，击中了中间脑袋的中央。 正是陆无辞所为。 只见妖鼠三只脑袋都痛苦得直晃，停下了动作。 “好机会！”刚才那个为首的男子大喊一声，无心计较陆无辞不问自取拿弓箭的行为，拿起腰间的短刀便砍了过去。 可他的速度在妖鼠面前实在太慢了。 妖鼠懒得理会这样的小喽啰，尾巴尖一扫而出，重重地打在男子的胸口。 “噗！”为首的男子撞在山壁上昏了过去。 “爹！”年轻人惊呼着扑过去，却被妖鼠的另一颗脑袋盯上了。 千灵看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冲上去，却被陆无辞一把按住。 “别去。”陆无辞低声道，这妖鼠虽然凶猛，但显然不是云湛的对手。 果然，就在妖鼠即将咬到年轻人的时候，云湛的笛音突然拔高，还趁机从腰间掏出三张符，飞贴在三只脑袋上。 “嗷——！”妖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不再恋战，转身就想钻进风雪里逃跑。 云湛已经追到了它面前，短笛一挥，三张符篆金光一闪，便裹挟着妖身收入了一个小瓷瓶中。 云湛看了眼昏迷的汉子和吓傻的年轻人轻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这妖鼠的血腥味会引来更多的东西。” 陆无辞点正倚靠着山壁，面色不佳。 “阁下没事吧？”云湛注意到他的异样，掏出一枚小圆丸，道：“这是凝神丹，能暂时压制一下寒毒。” 陆无辞看了他一眼，没有接。 云湛也不勉强，把丹丸放在地上。 千灵倒是跑过去嗅了又嗅，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跑到陆无辞身边，用小脑袋蹭了蹭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陆无辞低头看了她一眼，倒是收下了，但没有服用。 而是转头看向那个吓傻的年轻人，冷声道：“你们怎么会招惹上妖物？” 年轻人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陆无辞冷峻面容和与生俱来的威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们是附近村子里的猎户，今年雪已经下了许久，家里吃食所剩不多，便想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遇到了暴风雪，迷了路。然后……然后就遇到了这只怪物，方才已经袭击了一个同伴……” 正说着话，他忍不住哭了起来：“呜呜……我爹他不会有事吧？” 云湛探了探昏迷的男子，说道：“受了点内伤，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年轻人这才松了口气，想要对陆无辞和云湛道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见方才云湛仙风道骨的举动，连连道：“多谢二位仙长！多谢二位仙长！” 云湛摆了摆手，也不去计较这个称呼，接着道：“你们村子离这里远吗？” “不远，翻过这个山头就到了。”年轻人指着左边的方向说。 云湛点点头，看向陆无辞，见对方不做声，便了然道：“也好，我们正好要往那边走，顺路送你们回去。” 年轻人显然安心了很多，道：“真的吗？太谢谢仙长了！” 云湛和年轻人走在最前方，其余猎户紧跟着，陆无辞抱着千灵走在最后。 千灵趴在陆无辞的怀里，看着前面云湛的背影，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嗷呜……”她往陆无辞的怀里缩了缩，连头也不伸出来了。 一行人在风雪中翻过山头后，果然看到山脚下有一片低矮的木屋，因为雪天的缘故，路上行人也不多。 看到村子，年轻人顿时来了精神，大喊道：“我们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村子并不大，不少人听见叫喊声打开门出来查看。 最先受到关注的是陆无辞和云湛两张陌生却气度不凡的面孔，当目光瞟向昏迷的男子时，好几个人都围了上来，关切道：“是不是打猎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了？陈叔这是……” “这几位又是……” 年轻人连忙解释了一遍刚才的遭遇，村民们听得啧啧称奇，看向云湛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陆无辞见状冷哼一声。 “多谢仙长救了他们！”一个看起来像是村长的老者对着云湛拱手道。 云湛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两位远道而来，也不容易啊，现在风雪未停，不如留下稍加休息？” 两人跟着村长走进了一间相对宽敞的木屋，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这是村里的药庐，平时用来给大家看些小病小痛的。”村长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只有这里有空余的房间，往里面走有两间空房，仙长和这位公子不嫌弃的话，就暂且住在这里吧。” “多谢。”云湛道。 村长又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就出去了，留下他们三人在药庐里。 药庐里很干净，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草药，角落里生着一个小火炉，烧着热水，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 第8章 陆无辞环顾一周，才坐下，把千灵放在腿上。 小家伙在他怀里待了一路，不止何时睡了过去，此刻闻到温暖的气息，更是打了个哈欠，蜷成一团继续睡觉。 “你们先休息，我去看看村里的情况。”云湛对陆无辞道。 陆无辞点点头，没说话。 屋子里只剩下陆无辞和千灵。 闭目良久，陆无辞感觉体内的寒毒被暂时压制住了，但依然无法调动内息，那股阴邪的力量存在感依旧不容忽视。 “呜……”千灵在睡梦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小爪子无意识地抓了抓陆无辞的衣襟。 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小狐狸，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顺滑的皮毛，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这小狐狸有主人，这样拐走似乎不太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门被轻轻推开，云湛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小的药包。 “村里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云湛关上门，脸色有些凝重。 陆无辞道：“怎么？” “我刚才在村里转了一圈，发现村里的人似乎都有些精神不振，而且……”云湛顿了顿，“我在好几户人家的院子里，发现了这种东西。” 他打开药包，里面是一些黑色的粉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这是什么？” “是尸粉。”云湛的声音有些沉重，“用死人的骸骨磨成的粉，掺杂了一些阴邪的草药，能让人精神萎靡，慢慢损耗生机。” 陆无辞眼神一凛，“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不知道，方才已经暗中全部先清理了。”云湛摇摇头，“我怀疑，这村子里可能隐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且……” 他看向陆无辞：“我刚才感应到，村里有一股微弱的妖气，和三瞳妖鼠身上的妖气很像，但更加精纯，也更加阴邪。” “看来，今晚不会太安宁了。”陆无辞低声道。 云湛点点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去布置一下，你保持体力。” 陆无辞自然没意见，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尽快恢复体力，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危险。 千灵被二人的对话吵醒，没了睡意，警惕地盯着门口，小耳朵竖得高高的。 作为妖怪，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带着一股让她浑身发冷的恶意。那股恶意比三瞳妖鼠更加强大，也更加危险。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破邪 炭火噼里啪啦地跳着，映得陆无辞…… 炭火噼里啪啦地跳着，映得陆无辞侧脸的线条愈发清晰俊逸。 陆无辞用指尖在狐背上轻轻一按，千灵便乖乖往他怀里缩了缩，只露出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门板。 “哗——！” 似乎有一种拖拽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又是几下，只见药庐的门板上缝里渗出许多褐色的黏液，顺着木纹蜿蜒而下。 千灵更加不适了。 陆无辞和云湛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咔嚓”一声脆响传来，一只青黑色的手掌穿透门板伸了进来，正胡乱抓挠着门框。 “是尸鬼。”云湛立即将碧玉短笛横在唇边，温润的嗓音添了几分冷意，“是被人用邪术炼化的死物，靠生魂气息引路。” 那尸鬼的手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摸到，另一只手也跟着探进来，一把便扯碎了整个木门。 完整的身躯暴露在了眼前，只见一条锈蚀的铁链在其脚骨上拖着，雪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铁链直接嵌在骨缝里，每动一下都带起一串腐肉，令人作呕。 陆无辞起身时，将千灵往肩头一放，从云湛那里薅来了一把匕首，刃面映着炭火，泛出一道冷光。 千灵失去了被包裹的安全感，小爪子把他的衣襟抓得皱巴巴的。 “当心，这东西不怕寻常刀剑。”云湛笛音轻起，音波袭来。 短暂止住了尸鬼的步伐。 陆无辞却似未闻，他身形一动，已到门边，没有直接砍向鬼身，反而反手一刀，精准地落在铁链的缝隙处。 “铮”的一声脆响，铁链竟被匕首生生劈断。 那尸鬼的躯体在门外踉跄了几步，恼怒地发出闷叫声。 “利落。”云湛眼中闪过讶异，明明是一个寒毒侵蚀经脉的人，但作战技巧和强大体能绝非寻常人能及。 陆无辞没接话，低头时正对上千灵的目光。 刚才猝然的行动吓到了小家伙，但千灵用湿漉漉的比较蹭了蹭陆无辞的耳尖，轻轻“啊呜”一声，像是在说“厉害”。 陆无辞握着匕首的指尖微顿，耳尖传来一阵痒意。 院墙外突然传来成片的铁链声，十几只尸鬼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村民们也被惊醒了，看着这骇人的一幕，想要迈步逃走，却发现无路可逃。 “是冲我们来的。”云湛用内力驱动短笛，在村落上方聚成一个小结界，“看来这些尸鬼被人操控，目标应该的寒骨引，那东西对阴邪之物来说，是无上的诱惑。” 陆无辞眸光沉了沉。 寒骨引不仅冻他经脉，竟还成了招引污秽的幌子？ 他摸了摸怀里千灵的脑袋，再次从小家伙身上汲取力量，比炭火更能压□□内翻涌的寒意。 “嗷呜？”千灵抬头，正对上他低头的目光。 就在这时，三只尸鬼挤在一起扑了进来，意图冲破结界，腐烂的胸腔里喷出黑色的瘴气，云湛笛音一转，将瘴气挡在外面，尸鬼们对其他人类并无兴趣，直扑陆无辞！ “小心！”云湛急喝。 陆无辞却不退反进。 他一刀精准地刺入当先那只尸鬼的眼眶，干扰其行动，黑血喷涌的瞬间，他侧身避开另一只尸鬼的扑击，手肘重重撞在它的颈骨处。 “咔嚓”一声，那尸鬼的脑袋竟被硬生生撞得歪向后方。 “麻烦。”陆无辞皱眉，指尖在千灵背上一按，“下去。” 千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衣襟滑到地上，刚站稳，就看到一只尸鬼的利爪朝着陆无辞的后心抓来，她想也没想，凝了些灵力，意图咬住那只青黑色的手腕。 “嗷！” 那尸鬼被千灵突如其来的一撞，还没反应过来，陆无辞趁机回身，匕首从它天灵盖直插而入，黑血顺着七窍流淌，终于倒地，化作一滩腥臭的脓水。 “蠢东西。”陆无辞低头，看着正甩着脑袋吐口水的千灵，伸手把她捞了回来，揣进怀里按紧，“再乱冲，就把你丢出去喂它们。” 千灵被辜负了一番好意，委屈地“呜”了一声，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听着心跳……她偷偷抬眼，才发现他刚才那几下动作，其实牵动了腰腹的伤口，血渍正顺着棉袍往外渗。 她忽然伸出小舌头，轻轻舔了舔他渗血的衣襟。 陆无辞身体一僵，低头看她时，正撞见小家伙乌溜溜的眼睛，里面满是认真，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她往怀里又紧了紧。 云湛观察了一会，终于确定了关键点，喊道：“这些尸鬼的关节处都有镇魂咒。” 陆无辞目光一扫，匕首脱手而出，精准地钉在最近那只尸鬼的膝盖处。 “噗嗤”一声，符咒被破坏，那尸鬼像是断了提线的木偶，骤然倒下。 “好手法！”云湛赞了一声，笛音化作利刃，效仿陆无辞的攻击。 眼看局势控制住了，村道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轰鸣声，剩下的几只尸鬼像是接收到指令，动作加快了，朝着两人疯狂扑来。 云湛脸色微变：“操纵者或许在前方！” 陆无辞怀中的千灵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爪爪指着后方，他立刻会意，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屈指一弹，精准地钉入那尸鬼的膝盖。 尸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砸在地上化作脓水。 “阁下小心！操控者就在村西的老槐树下。”云湛道。 陆无辞点头，往云湛说的方向去，风雪中，他的身影挺拔如松，即使腰间淌着血，却不显疲态。 千灵活了五百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睁大眼睛看着他挥刃的身影。 陆无辞很快就冲到了老槐树下。 昏黄的月光透过枯枝，照在那个黑袍人的身上。那人手里拄着一根缠着锁链的骨杖，正低声念着咒语，骨杖顶端镶嵌的骷髅头眼眶里，跳动着幽幽的绿光。 “是你。”陆无辞认出那人的身形，正是傍晚接待他们的村长。 村长缓缓转过身，眼睛却亮得诡异：“陛下的龙气，果然是诱人。” “国师的人？”陆无辞听着恶心，握紧匕首，体内的寒毒被这股邪祟之气刺激，开始疯狂反噬，可他的手却稳得纹丝不动。 村长怪笑起来，举起骨杖指向陆无辞：“等取了你的心头血，剥了你的龙气，一切就能大成，到时候人界的天下，便可人魔……” 第9章 他的话没能说完，便被陆无辞快如疾风的动作，直刺骨杖顶端的骷髅头。 “找死！”村长大怒，骨杖的骷髅头冒着绿光，带着无数怨魂的尖啸撞向陆无辞。 陆无辞不闪不避，左手突然按住千灵的脑袋把她往怀里按，右手匕首硬生生劈开怨气，精准地刺入骷髅头的眼眶，绿光瞬间熄灭。 随着法器被破，那些围攻的尸鬼随即纷纷倒地，化作脓水渗入雪地，村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迅速干瘪下去，最终化作一截焦黑的枯骨。 风雪渐渐平息，陆无辞站在老槐树下，胸口微微起伏，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千灵，小家伙被刚才的冲击吓得闭紧了眼睛，小爪子把他的衣领都勾烂了。 “没出息。” 千灵这才敢睁开眼，看到危机解除，立刻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发出讨好的呜咽声。 “走吧。”陆无辞将千灵往怀里揣得更紧了些，转身往药庐走去。 云湛看着他怀里露出的那截毛绒绒的尾巴，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转头去安抚村民，收拾残局。 药庐里的炭火渐渐沉下去，只剩几点星火在灰烬里明明灭灭。 村里的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都很感激他们。 里屋的年轻人手里捧着个粗瓷碗，碗里盛着温热的米汤，怯生生地站在几步外：“仙……仙长，喝点米汤暖暖身子吧？” 他声音发颤，还没有从危机中走出来，看陆无辞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敬畏 ，刚才像斩瓜切菜般解决了可怕的怪物，比说书先生嘴里的侠客还要厉害。 陆无辞没睁眼，只微微颔首，年轻人连忙把碗放在旁边，不敢再多看。 云湛这时从外面进来，肩头落了层薄雪，刚一进门就化作水汽。 他手里拿着几片墨绿色的草药，叶片边缘泛着银白的细绒，看着像是刚从村后的药田采来的。“这是‘雪绒蒿’，能敛疮生肌，对尸毒侵染的伤口有用。” 他把草药放在桌上，接着道：“刚才检查了村子，尸鬼化的脓水已经渗入冻土，得用艾草熏过才能去根，我让村民们烧了些艾草堆在村口。” 陆无辞这才睁开眼，目光落在自己腰腹的伤口上。黑褐色的血渍凝结成块，边缘泛着淡淡的青黑 —— 那是尸毒与寒骨引纠缠的痕迹。他没说话，只是抬手解开腰间的系带。 云湛将雪绒蒿捣成糊状，又混了些琥珀色的药膏，递过来：“忍着点，这药触肤会有些疼。” 千灵突然从陆无辞怀里窜出来，跳到桌上，这除妖人身上的气息本就让她忌惮，此刻他要碰陆无辞的伤口，她竟没来由地觉得危险。 云湛被她这护食似的模样逗笑了，只道：“放心，这药不伤人。” 陆无辞在千灵后颈一拎：“下去。” 云湛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接着开口道：“这雪绒蒿性烈，能逼出浅层的尸毒，从这里到旭极峰，需穿越大荒雪原，那里不仅有更烈的风雪，还有‘蚀骨风’，那风专蚀灵力与真气，对妖物尤其厉害。” 千灵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她在山里时听老狐狸说过，蚀骨风是大荒的厉气所化，百年前曾有只修炼千年的雪狼，误入雪原被蚀骨风刮到，最后活生生褪成了凡狼，以此来告诫狐族众人不要瞎跑。 她心中开始拿捏不准，还要不要跟下去？ 药庐外，村民们点燃的艾草堆在风雪里燃起熊熊火光，浓烟裹挟着艾草特有的清香，驱散了村落里残留的尸气，远处还传来孩童的啼哭，很快被母亲的安抚声哄住，破碎的村落里，渐渐重新透出些烟火气。 云湛看着外头的景象，忽然开口：“阁下可知，那村长用的骨杖，除了养魂，还有个用处？” 陆无辞抬眸。 “那骨杖的杖身，是用已故婴儿脊椎骨打磨的，用量惊人，辅以邪术，能强行抽取妖力，灌注到尸鬼体内。刚才那些尸鬼之所以不怕刀剑，就是因为吸了妖鼠的妖力。” 陆无辞一顿：“妖鼠的妖力？” “不错。” 云湛点头，“那妖鼠虽被我斩杀，妖力却没散尽，多半是被村长用骨杖引走了。这说明……”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操控村长的人，不仅想要你的龙气，还在刻意收集妖力，而能同时动用寒骨引，绝非寻常邪修。” 国师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老头，手里竟握着如此阴邪的术法？ 他背后，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夜色渐深，药庐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响起的柴火噼啪声，和一人一狐均匀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劫后余生的村落里，悄悄酝酿着前路的风雪与希望。 第8章 狐心徘徊 天刚蒙蒙亮，药庐外就传来了…… 天刚蒙蒙亮，药庐外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千灵从陆无辞怀里探出头，鼻尖动了动 ，是米粥的香气，混着柴火的烟味，还有…… 村民们搬东西的吆喝声。 她昨晚睡得沉，这两天没怎么动弹，光是粘着陆无辞了，灵力已经恢复充沛，此刻浑身暖洋洋的。 陆无辞还在闭目养神，侧脸的线条在晨光里柔和了几分，只是眉头依旧微微蹙着，大概还在受寒毒的侵扰。 千灵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爬出来，舒服地打了个滚，忽然瞥见桌上放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半碗没喝完的米汤，表面结了层薄薄的膜。 “嗷呜……” 她眼睛一亮，多久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 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小舌头舔了舔碗沿，温热的米汤带着淡淡的米香，比山里的野果甜多了，她忍不住把脑袋埋进碗里，呼噜呼噜喝得满脸都是。 “笨蛋。” 冷不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千灵吓得一哆嗦，脑袋卡在碗里拔不出来，四只小爪子在桌上徒劳地蹬着。 陆无辞不知何时醒了，他伸手捏住她的后颈，轻轻一提，把她从碗里拔了出来，小家伙脸上糊着白花花的米汤，耳朵耷拉着，活像只偷米被抓的小耗子。 千灵委屈地蹭了蹭他的手指，试图把脸上的米汤蹭掉，结果越蹭越花，陆无辞无奈，拿起桌上的布巾，给她擦脸。 布巾有些粗糙，擦得千灵痒痒的，忍不住缩着脖子躲开，尾巴却欢快地摇了摇 ，这个人类还是知恩图报的哇。 “阁下醒了？” 云湛敲了敲门，手里拿着两串烤得金黄的野栗，径直走入，说道：“村民们在收拾昨晚的残局，这是张婶烤的栗子，说是谢我们护了村子。” 千灵怕云湛，但是一闻到栗子的香味，从陆无辞手里挣下来，围着云湛的脚边打转，小爪子指着他手里的栗子，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呼噜声。 “嗷呜嗷呜！嗷……”（我想吃！我要吃！快去向除妖人要！） 云湛失笑，不等陆无辞开口，便递了一串过去。 陆无辞刚伸手接了过来，千灵看着饱满的栗肉，嗷呜一口咬住，囫囵吞下，很是不雅，吃完之后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见小家伙不够吃，陆无辞接着又看向了云湛。 云湛：“……” 云湛也不贪食，识趣地交了过去。 陆无辞拿起一颗便随手丢给千灵，精准地落在她嘴里，一人一狐配合默契，倒把云湛衬成了多余的。 “村里的人说，要重新修一下被尸鬼撞坏的房屋，” 云湛看着外面忙碌的村民，“我待会还要在村口立个石碑，刻上驱邪的符咒，免得再招不干净的东西，我们会晚一些出发。” 陆无辞 “嗯” 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几个村民正合力抬着根粗壮的原木，要去切开来修补药庐的木门，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举着个陶罐，笑着给他们递水喝。 千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尾巴慢慢垂了下来。 这个村子好热闹啊，有热乎乎的米汤，有甜甜的烤栗子…… 她要不要留在这里？ 山洞垮了，危机四伏，显然是回不去了。 陆无辞要去旭极峰解毒，云湛说那里有蚀骨风，会刮掉妖力，她活了五百年才修出这点灵力，要是被刮没了，岂不是要变回普通的狐狸？ 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可要是不跟着陆无辞…… 她看了眼正在剥栗子的男人，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好看，而且二十个大肉包还没有吃上…… 千灵情绪波动：“呜……” 她继续叼着陆无辞丢过来的栗子，没滋没味地嚼着。 吃过早饭，村民们的干劲更足了，男人们去山里砍木头，女人们在家缝补衣物，晾晒草药，孩子们则在雪地里追逐打闹，偶尔捡到块好看的冰棱，就兴奋地举起来炫耀。 陆无辞不知被云湛和村民们拉去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把斧头。 他站在药庐门口，看着那扇被尸鬼扯烂的木门，好看的眉头蹙了蹙，竟挽起袖子，开始劈木修门。 千灵则蹲在旁边的石头上，冷风吹着狐毛，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个人界的君主，此刻卷起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斧头在他手里举重若轻，木屑飞溅，却没沾到他身上半点，游刃有余。 第10章 在千灵专注之际，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凑过来，好奇地看着陆无辞利落的动作，又看了看蹲在石头上的千灵，看那尾巴蓬松，竟然想伸手想摸一摸。 千灵警惕地往后一跳，对着他龇牙。 “长柱，别吓着灵狐仙长。” 不远处的婶子喊道，手里还端着个筛子，里面晒着草药。 千灵一愣，灵狐仙长？ 她吗？ 小男孩吐了吐舌头，离开了千灵身边，接着又跑去小声问陆无辞：“大哥哥，你是仙门道长吗？昨天你好厉害，一刀就把那些怪物砍倒了！” 陆无辞懒得理会小孩子，没说话。 小男孩是个话痨，不介意陆无辞的态度，自顾自地说道：“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厉害，保护村子！” 说完后从兜里掏出颗用红绳串着的山楂果，递过去，又小声道：“这是背着我娘藏的，给你，很甜的。” 陆无辞看着那颗皱巴巴的山楂果，沉默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接了过来，小男孩高兴地露出两颗小虎牙，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这时，云湛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件全新的棉袍，是陆无辞喜欢的墨色，道：“阁下的衣物怕是不能再穿了，村里的婶子们赶了一日，给你做了件新的。” 陆无辞放下斧头，接过了棉袍，到里屋去换。 千灵蹦了过来，也想一起进去，却被陆无辞无情地拦在了门外。 “嗷……” 她不甘心地扒着门框，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布料摩擦声、系带声…… 没过多久，里屋的门 “吱呀” 一声开了。 陆无辞走了出来。 新裁的墨色棉袍衬得他肩宽腰窄，袖口和衣摆的线条利落干净，虽然料子不如先前的衣物，但衣裳靠人来衬，晨光落在他乌黑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原本冷硬的侧脸在柔光里愈发清俊，只是那双眸子依旧深邃，带着惯有的疏离。 千灵又一次被陆无辞的容貌美晕了。 她在山里见过许多好看的生灵，比如开屏的孔雀妖，比如月下的白鹿精，可没有一个像陆无辞这样 ，偏生这副模样又俊得让人移不开眼，她的尾巴不受控制地摇了起来，摇得又快又急，差点把旁边的木盆扫翻。 陆无辞低头瞥见她这副傻样，眉梢微不可查地挑了挑，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又在想什么？” 千灵被弹得都习惯了，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他整理衣襟的动作，指尖划过布料的弧度都透着好看，她忽然觉得，跟着这么个好看的人类，好像也不亏？ 云湛忽然看向千灵，千灵不敢对他龇牙咧嘴，缩着尾巴跑开了，却没跑远，蹲在不远处的柴火堆旁，继续瞅着陆无辞。 他劈柴时的样子，接过山楂果时的样子，换上新衣服时的样子…… 一个个画面在脑子里打转，比村里的烤栗子还让人惦记。 傍晚的时候，药庐的木门修好了，崭新的木板透着清香，死角被云湛贴上了符篆，村民们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了，便杀了只养在圈里的肥羊，架在火上烤，油脂滴落在炭火里，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飘了半个村子。 陆无辞和云湛被拉去坐主位，千灵则窝在他怀里，看着村民们载歌载舞。有个老爷爷拉着古琴，小男孩长柱又跑过来，给灵递了块烤得外焦里嫩的羊肉，还细心地剔掉了骨头。 千灵叼着羊肉，吃得香喷喷的，忽然抬头，看到陆无辞正看着她，眸底映着跳跃的火光。 她心里一动，叼着剩下的半块羊肉，凑到他嘴边。 陆无辞不知为何，没有嫌弃，张嘴咬住了那块羊肉，千灵立刻开心地摇起了尾巴，用脑袋蹭他的下巴。 夜深了，热闹渐渐熄了。 陆无辞抱着千灵回到药庐，小家伙已经睡熟了，嘴角还沾着点羊肉的油星。 他把她放在铺着软垫的竹篮里，这是村里婶子们特意给千灵编的窝。 千灵在梦里咂了咂嘴，往他手边蹭了蹭，尾巴尖勾住了他的手指。 窗外的月光很亮，照着积雪的屋顶，反射出柔和的白光，村庄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 千灵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跟着陆无辞，穿过了茫茫草原，翻过来无际高山，终于看到了一朵艳丽的鲜花，她还梦见自己长出了九条尾巴，每一条都毛绒绒的，威风极了，化身人形大摇大摆地走着，把蚀骨风都吓跑了。 半夜，千灵醒了一次。 她从竹篮里探出头，看到陆无辞盘坐在屋内，月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淡淡的疲惫，还有那抹未曾散去的寒色。 她忽然想起，这几天陆无辞都没有抛下她，把她裹在怀里护得好好地，栗子一颗不吃，全部给了她…… 这可是她废了老大劲才捡回来的人类，这个村子是很好，有热饭，有笑脸，可没有陆无辞。 要是留在这里，她或许能安稳活过这个冬天，可往后呢？ 看着村民们生老病死，看着他们渐渐忘记 “灵狐仙长”，最后还是一只孤零零的狐狸，守着空荡荡的村子，连个骂她笨蛋的人都没有。 说不定…… 说不定找到灼焰花，她还能蹭点阳气，让灵力变得更强呢？ 陆无辞这么富有，到时候回到了他的世界，岂不是天天有二十个大肉包吃？ 千灵甩了甩尾巴，轻轻跳回竹篮里，然后蜷成一团，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陆无辞和云湛准备继续前行，村民们都来送行，给他们装了满满一袋烤栗子和肉干，长柱把偷藏的两文钱穿好，千灵看着眼冒星光，长柱见千灵这回不抗拒了，便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千灵蹲在陆无辞的肩头，看着这个热闹的村庄，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她蹭了蹭陆无辞的脸颊，发出一声响亮的 “嗷呜”。 走吧，去旭极峰。 第9章 仙门中人 皇宫里。 观星台的暗…… 皇宫里。 观星台的暗处，国师枯瘦的手指正捻着一枚黑色的魔晶，晶体内流转着浑浊的玄光，他面前跪着个身披黑甲的武士，甲胄缝隙里渗出丝丝黑气，显然不是人间之物。 “寒骨引已入肺腑，他却还在往旭极峰去。” 赵显的声音嘶哑，接着道：“他的运气也太好了，竟能遇到灵狐和除妖人，暂时保住了他的命。” 黑甲武士的声音从胸腔传来：“魔尊已在大荒雪原布下天罗地网。” “不够。” 赵显打断他，将魔晶按在掌心，贪婪地汲取力量，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影子，“陆无辞那小子命硬，寻常手段未必能得手。不过……也好，传令下去，我们的人必然先到旭极峰，借灼焰花的纯阳之力，将他的龙气引渡给……” 黑甲武士低头领命：“属下遵命。” 说罢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殿柱的阴影里。 赵显望着空荡荡的地面，忽然低笑起来，反弹出令人心悸的回响，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星图，图上代表陆无辞的那颗星正被黑气缠绕，却依旧固执地朝着代表旭极峰的赤红星辰移动。 他用指甲在星图上划下一道痕，“这人间该换个主人了。” …… 另一边。 仓山的雪总比别处更烈，绵长的山脉，鹅毛大的雪片卷着寒风，打在脸上像细针扎。陆无辞腰腹的伤口在寒气里隐隐作痛，那股阴毒的寒意虽被千灵的冰灵之气压着，却总在不经意间钻出来啃噬经脉。 千灵鼻尖通红。她时不时用小舌头舔舔陆无辞的手腕，那里的皮肤带着惯有的凉意，却被她舔得泛起一层薄红。 “还有两日脚程，才能走出仓山。” 云湛站在一块凸起的冰岩上，手中是摊开的地图，望着远处被雪雾笼罩的山坳，“过了山坳，就能到山脚的洛城。” 陆无辞 “嗯” 了一声。 就在这时，千灵突然竖起耳朵，陆无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的雪幕里，有几点流光正冲破云层，速度快得惊人，拖着长长的光尾，像流星坠向大地。 “是御剑的灵光。” 云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看方向，像是往青云门去的。” 青云门正在洛城的方位，是人界修仙最大的门派，据说百年间已有三人飞升成仙。 转瞬之间，四道月白身影立在雪地里，为首的老道手持拂尘，见了云湛便朗声笑道：“云湛小友，别来无恙？” 云湛收了地图迎上去：“清玄道长，多年不见，您风采依旧。” 千灵从陆无辞怀里探出头，鼻尖嗅了嗅，这些人身上的气息比云湛更甚，纯净得让她本能地想缩起来，可看到他们脚边那柄悬浮的长剑 ，剑身正泛着淡淡的灵光，又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这位是？” 清玄道长目光落在陆无辞身上，见他腰腹渗血的棉袍下隐有寒气萦绕，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关切地说道：“似是中了阴邪之物？” “此乃……陆兄，我的一位朋友。”云湛一顿，替陆无辞瞒下了身份，侧身介绍：“我等途中遇袭，他中了寒骨引，因此正欲往洛城暂歇。” 第11章 清玄道长身后的小道童突然指着千灵惊呼：“师父！那里有只狐狸精！” 千灵本就躲着，被这声喊吓了一跳，“嗷” 地在陆无辞怀里埋得更深，陆无辞按住她乱动的身子，对那大叫的小道童露出不悦的神情。 “明霜，不可无礼！”青玄道长呵斥了小道童，接着又道：“我等正要回青云门复命，洛城距此尚有百里，雪势这般大，步行怕是艰难。若两位不嫌弃，可乘我等飞剑同行，先到青云门歇脚。” 陆无辞无可无不可，看向云湛，见他点头，便抱着千灵踏上清玄道长的佩剑。 坐在剑上飞？ 千灵隐隐有些期待。 剑身瞬间发动离地，千灵就惊得炸了毛，死死抱住陆无辞的胳膊，可当飞剑冲破雪幕，下方仓山如一条银色的长线弯弯绕绕，那是她生活百年的地方，云海在脚下翻涌时，她又忍不住探出脑袋，小舌头在风中微微颤抖，眼里映着漫天光尘。 这是前所未有的角度。 “抓好了。”疾风吹得墨发翻飞，陆无辞将她往怀里按了按，掌心触到她冰凉的鼻尖。 远处洛城的轮廓在快速飞行中已经若隐若现，而更远处的云端，竟浮着一片连绵的殿宇，青瓦白墙，飞檐上悬着的青铜铃被风拂得叮咚作响，偶有身披月白道袍的弟子踩着各色飞剑穿梭。 虽是极美，但千灵一身灵力好似被抽掉似的，浑身不畅。 “那便是青云门。” 清玄道长的声音伴着风而来，“我青云门立派千年，以‘剑心不灭，苍生为任’为训，门中弟子逾千，最擅以剑御气，以剑气镇邪。” 叽里呱啦的，千灵听不懂这些，关注点落在了白玉柱上藤蔓盛开的金花上，花瓣飘落时竟化作点点星火，还有几只长着翅膀的灵鹿从殿前跑过，蹄子踏过的地方冒出青嫩的草芽。 她忍不住 “嗷呜” 一声，小爪子指着那些奇景，尾巴摇得像面小旗子。 陆无辞低头看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制止。 飞剑落在门前的中央长坪时，千灵被坪中那尊丈高的白玉剑碑惊得后退半步，碑上刻满了流转的符文，隐隐有剑鸣之声，正是青云门镇派之宝 “镇魂剑碑”，据说能震慑方圆百里的邪祟。 “二位这边请，先去客厅休息片刻。” 清玄道长引着众人往内走，“掌门玄阳真人如今闭关未出，等他老人家出来，或许能为寒骨引指条明路。” 青玄道长看了看陆无辞。 穿过刻满剑痕的回廊，千灵和陆无辞的目光被两侧的碑林吸引，有的碑上刻着人名，紧随人名后接着不少文字， “斩魔于黑风岭”“殉道于大荒”等，云湛见他们看得入神，低声解释道：“这些是青云门历代先辈的遗迹，他们中最年轻的殉道时，不过二十有三。” 千灵似懂非懂，却突然对着一块刻着狐狸图案的石碑 “嗷” 了一声，直奔过去。 那碑上的狐狸栩栩如生，额间有月牙印记，旁边刻着 “玄狐长老，护山三百年”。 “那是我门中唯一的妖修长老。” 清玄道长笑道，“三百年前她以九尾之力封印魔界裂隙，死后魂魄便寄于这碑中。小家伙与她倒是有缘。” 陆无辞瞥了眼兴奋得直甩尾巴的千灵，破天荒地淡淡道：“她只认得好看的东西。” 千灵对着玄狐石碑上的月牙印记嗅了又嗅，赖在碑前不肯走，尾巴尖还在碑底扫来扫去，像是在找什么宝贝。 清玄道长被她这副模样逗笑：“玄狐长老生前最喜收集亮晶晶的东西，说不定真在碑底藏了什么好玩意。” 陆无辞靠在廊柱上，看着千灵用爪子刨碑底的积雪，活像只滚雪球的小兽，他指尖微动，终是没出声呵斥，只把落在肩头的雪掸了掸。 “明霜，去取些灵果来。” 清玄道长吩咐那方才喊 “狐狸精” 的小道童，“给这位…… 小灵狐解解馋。” 明霜脸一红，小声应了，转身时还偷偷瞅了千灵一眼，见她正抱着块从碑底刨出的莹白石子啃得欢，千灵听见动静，抬头瞪他，嘴里的石子却没松，倒像是在炫耀战利品。 陆无辞目光落在千灵爪子里的石子上。那石子泛着淡淡的暖光，倒像是块劣质的暖玉，被这小东西当宝贝似的护着。 千灵仍赖在这不走，陆无辞俯身掀开地砖，下面竟藏着个小小的木盒。 打开一看，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半块啃得坑坑洼洼的果核和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朱砂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狐狸，旁边还写着三个字：“留着玩”。 “看来真是玄狐长老藏的。” 云湛失笑。 千灵肯走了，叼着木盒跟在陆无辞身后，走到回廊转角，千灵却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廊柱后的阴影 “呜” 了一声。 只见阴影里缩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长着兔子似的耳朵，尾巴却像松鼠，正抱着颗果瑟瑟发抖。 “是雪灵鼠。” 云湛认出这小兽，“性子极怯，只在灵气充沛的地方出没。” 那雪灵鼠似被千灵吓到，窜进了廊柱的缝隙里，只留下一道雪白的影子。 一行人终于是到了客厅，没过多久，明霜捧着个竹篮回来，里面装着些通红的果子，果皮上还挂着水珠，看着就清甜。千灵立刻丢了石子，颠颠跑过去，围着竹篮打转。 “这是丹鼎阁用灵泉浇的，可甜了。” 明霜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递出一颗给千灵。 千灵叼过果子，却没立刻吃，而是跑到陆无辞面前，把果子往他手心里一塞，还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腕，像是在说 “你先吃”。 陆无辞看着掌心里沾着狐狸口水的果子，沉默片刻，竟真的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带着股淡淡的灵气，腰腹的寒意似乎都缓解了些。 第10章 玄狐秘境 吃过灵果又休息了片刻，云湛…… 吃过灵果又休息了片刻，云湛跟着明霜去拜访此处的旧友，陆无辞则是抱起了千灵，回房间打坐。 室内陈设简朴却清雅，仅一榻一几，几上燃着安神的檀香，袅袅青烟在寂静中盘旋。 陆无辞盘膝坐下，将千灵放在身侧柔软的蒲团上，那小家伙大约是白日里玩累了，又或许是青云门无处不在的纯净灵气让她本能地感到疲惫，蜷缩成一团雪白的毛球，很快便呼吸均匀地沉入了梦乡。 待入了夜，房厅里的烛火渐次熄灭，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 蒲团上的千灵却在这时悄咪咪地睁开了眼，瞳仁在昏暗中亮得像两颗星。 她小心翼翼地竖起耳朵，凝神听了听身旁陆无辞绵长而略显压抑的呼吸声，确认他并未察觉自己的动静，小狐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轻轻挪动身体，用鼻子顶开蒲团边缘，叼起白天藏在榻下的那个玄狐长老遗留的小木盒。 轻手轻脚地溜出门，就着月光往碑林跑，廊下寂静无声，千灵的尾巴尖在身后扫过积雪，一并扫去梅花似的脚印。 玄狐石碑在夜里泛着淡青色的光。 千灵跑到碑前，仰着小脑袋，对着碑上那只栩栩如生的碑象，认认真真地歪头看了半晌。 白日里初见时的兴奋和懵懂褪去，此刻心中涌起的是对同族强大前辈的孺慕之情，她忽然抬起前爪，庄重地拍了拍自己毛茸茸的耳朵尖，这是狐族对长辈最郑重的礼节。 白天初见时忘记了，此刻定要补上。 行礼结束，碑身的青光闪了闪，似是对千灵的回应，青光轻柔地照拂千灵周身的毛发，带着温和的妖力，缓缓渗入她微凉的四肢百骸。 青云门的纯净剑气，让她这个小妖怪待着并不舒适，如同无形的枷锁，唯独在此处能得到属于妖狐需要的灵气滋养，在这块属于同族前辈的碑前，她才得以喘息，感受到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归属与滋养。 五百年的光阴里，她在仓山见过无数山石，却从未有一块像此刻这般，让她觉得心头暖融融的，仿佛有双温柔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千灵满足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接着，她打开叼来的小木盒，用爪子扒拉出那块被啃得坑坑洼洼的果核，这是玄狐长老留给后辈的“玩具”，她玩过了，现在该把它放回去了，留给下一个有缘来到此地的小狐狸。 她叼起果核，踮起后腿，却脚底一滑，果核“啪”地一声从她嘴里滑脱，不偏不倚，砸到了石碑上。 骤然——石碑旋动，露出一个大石缝，根本不待千灵反应过来，便将她吸了进去。 “嗷——！” 千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狐便被那沛然的青光彻底吞没，消失在了石碑之后，石碑底座迅速旋回原位，青光收敛，一切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石缝里的吸力来得又快又猛，转瞬之间，千灵吓得浑身毛都炸了起来，整个人被卷进一片青光里，直到 “噗通” 一声摔在软乎乎的东西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第12章 怎么回事？ 千灵心中大惊，不知自己掉往何方。 直到吸力消失，竟是摔在堆蓬松的狐毛里，这些毛发泛着银光，带着和玄狐石碑同源的暖意，让五百年没怎么感受过同类气息的千灵，忘了害怕，忍不住把脸埋进去蹭了蹭，喉咙里发出幼崽般的轻哼。 待吸了半天，千灵才开始观察着四周，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石洞窟，洞顶垂下无数形态各异的钟乳石，石上垂落的水砸落在下方清澈的积水潭中，荡开一圈圈涟漪。 千灵抖了抖耳朵，发现石洞的尽头是一座石台，正中央端坐着尊半尺高的玄狐雕像，其姿态优雅，额间的月牙印记与石碑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雕像的爪子里，握着枚晶莹剔透的玉简。 “呜？”千灵歪着头，困惑又好奇地低鸣一声，蓬松的大尾巴不自觉地在她身后轻轻扫动着，拂过身下柔软的狐毛。 她见过最亮的东西是雪地里的月光，可此刻雕像旁边那株半枯的藤蔓上，竟挂着颗核桃大的珠子，泛着的柔光比月光更加亮堂。 藤蔓上还缠着半块褪色的红绸，上面绣着只歪歪扭扭的狐狸。 这奇异的组合：神圣的雕像、神秘的玉简、发光的珠子、褪色的红绸，构成了一幅静谧而充满故事的画面。 千灵被那颗温暖的珠子吸引，忍不住迈开小爪子，小心翼翼地朝着石台方向靠近。 然而，就在她距离石台还有几步之遥时，那颗亮堂堂的珠子突然 “啪” 地碎开！ “嗷——！”千灵吓得浑身毛发倒竖，本能地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向后缩去，四爪紧紧扣住身下的狐毛，以为自己要被飞溅的碎片击中。 可是……没有疼痛。 预想中的碎片并未袭来。 相反，一股无比温和的力量，瞬间从那破碎的珠子中心喷涌而出，瞬间裹住了她。 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五百年才化形的小家伙……机缘倒是不浅，竟然能够找到这个地方来。” 千灵吓了一跳，猛然转身，发出带着威胁的“呜呜”声。 那声音又轻笑一声，道：“不用害怕，我只是一缕依附在石像中的残魂，此乃我先前闭关静修开辟的一处秘境，你知道的……这里的剑气属实令妖不适，外面的石碑是踏入此处的门户，唯有身负狐族血脉，带有机缘，才能触发禁制进入此地。你能进来，便是缘分。” 残魂？ 那就是！ 玄狐长老？！ 千灵的狐狸眼睛瞪大了，心中的恐惧被敬畏所取代，她下意识地又抬起前爪想要拍耳朵行礼，动作却因紧张而有些慌乱。 “不必多礼了。”玄狐长老的残魂清然一笑，又道：“这就当是我送给狐族后辈的见面礼吧。” 话音一落，石像手中的玉简乍然飞至千灵身前。 “此乃我的修炼心得，对你等刚化形的小狐应有大用，拿着它，日后慢慢参悟吧。” 千灵大喜过望：“嗷呜嗷呜~”（谢谢前辈！~） 玉简碎光融入脑海的瞬间，五百年修行的记忆如画卷铺开：在仓山雪洞第一次吐出冰雾的雀跃，第一次用灵力给自己取暖的快乐，首次化形尾巴收不回去的窘迫…… 这些记忆的碎片，竟被一股温和的力量串成了线。 “呜……” 千灵低头看向自己的爪子发生变化，暖光之中，美丽的人形出现。 玉简之中，藏着玄狐长老的记忆，一并被千灵尽收眼底：玄狐长老正蹲在丹房里，对着炉鼎里的药草碎碎念，尾巴尖卷着支狼毫，在丹经上画满歪扭的狐狸头，在碑林里埋果子，埋着埋着突然打起滚来，惊得夜鸟扑棱棱飞起，原来长老也有这般孩子气的模样。 “傻小家伙。” 伴随着眼前出现的画面，玄狐长老的声音又在石洞里回荡：“你以为我修得快？当年为了练功，我在雪地里冻了整整三年，连尾巴尖都结了冰碴，最后一个冰球都打不远。” 千灵猛地抬头，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只被族里嫌弃的笨狐狸了，可此刻听长老说起自己的 “糗事”，那点委屈突然变成了涨涨的暖意。 原来不是只有她会笨拙，连玄狐长老都有冻僵尾巴的时候。 眼前画面渐渐变了，映出片苍茫的雪原，玄狐长老站在裂谷边，九条玄尾在风雪中展开，正一点点堵住不断涌出黑气的裂隙。 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妖修也好，人修也罢，重要的不是走得快，是走得稳。你看这裂隙，我花去两千年的妖力，又耗上一百年的光阴，才算是真正填上，慢吗？可总比让魔气漏出去强。” 画面消失时，千灵若有所思。 …… 晨曦的微光亮起。 房间里，陆无辞不止何时醒了。 他看着推门进来的身影，眸色微凝。 第11章 探测经脉 门板被小心翼翼地顶开了一条…… 门板被小心翼翼地顶开了一条缝隙。 一颗沾着雪水的小脑袋，怯生生地探了进来，一双明显疲惫却依旧清澈的狐狸眼睛，正对上陆无辞。 是千灵。 她看起来像是刚从哪个山洞里钻出来，毛发凌乱，爪子上沾着点潮湿的泥土，尾巴尖也灰扑扑的，似乎累坏了，连平日里蓬松的大尾巴都软塌塌地拖在身后。 看到陆无辞已经醒来，并且正盯着自己，千灵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喊声：“呜！”。 陆无辞面无表情，眼神却更冷了几分。 这小狐，在别人的地盘，还学会夜不归宿了。 就在千灵好不容易蹭到蒲团边，准备把自己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时，就听到陆无辞开口发问：“去哪了？” 千灵没法解释，小脑袋左摇右晃，眼神乱飘，爪子不安地在地上划拉着：“呜……呜嗷嗷……” 见她这笨拙的模样，只当是她到了新的地方贪玩，想来一只小狐狸也说不出什么东南西北，便也不再多问，只是伸出了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像往常一样只是敲了敲千灵的脑袋，随后又捏住了她某只毛茸茸的耳朵尖。 力道不重，却明显带着不悦。 千灵瞬间僵住，耳朵是狐狸最敏感的部位之一，一种别样的酥麻感觉瞬间窜遍全身。 她“嗷！”地尖叫一声，四爪乱蹬，整只狐都炸了毛，拼命想把自己的耳朵从“魔爪”中拯救出来。 陆无辞面无表情，任由她在指间徒劳地扑腾，另一只手却极其自然地伸出，屈起指节，又揉了揉她另一只耳朵。 这小耳朵，倒是挺软，陆无辞心道。 千灵懵了，彻底放弃了挣扎，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她呆呆地看着陆无辞那张依俊脸。 直到陆无辞摸过了瘾，才放过了千灵。 千灵抖了抖耳朵，确定自由了之后，立刻用两只爪子捂住自己的耳朵，委屈巴巴地“呜呜”着，缩着脖子，飞快地窜上了蒲团，把自己团成一个自闭的毛球，只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陆无辞的手。 直到突然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一场面。 “陆……陆兄，可否方便？”门外传来云湛的声音，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自在。 陆无辞道：“进。” 门被推开，云湛率先走了进来。 但云湛并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跟着一位身着青云门弟子服饰的男子，看上去二十七八岁年纪，身姿挺拔如松，面容端正，眉宇间带着一股沉稳持重的英气，腰间佩剑隐隐散发不俗的剑气，显然修为不低。 “这位是青云门大师兄，掌门座下首徒，楚长风。”云湛介绍道，“楚师兄，这位便是陆兄。” 楚长风对陆无辞率先对抱拳，以示礼节。 他的目光落在端坐榻上的陆无辞身上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好奇，云湛并没有说这人是什么来头，只道现在状态不太好，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不是那种很虚弱，吊着一口气的模样。 相反，这人看上去身处逆境，重伤在身，却有一份独到的冷峻威仪。 随即，他的视线又被陆无辞身侧那个散发着微弱妖气，只露出一双警惕大眼睛的小白狐吸引，眼中掠过一丝了然，想必这位就是云湛提过的，陆无辞身边那只聪明的灵兽了。 “楚道友。”陆无辞微微颔首，声音平淡无波，算是回应。 云湛见气氛还算平和，便直入主题：“陆兄，楚师兄已向丹鼎阁的赤阳长老说明了你体内寒毒的情况。赤阳长老见多识广，对寒骨引亦有所耳闻，或可炼制出暂时缓解痛苦的丹药，虽非根治之法，但能减轻苦楚，不知陆兄意下如何？” 陆无辞眸色微动。 寒骨引实非常人能忍，若有丹药能暂缓，自是求之不得。 “有劳费心，陆某愿往。” “陆道友客气了。”楚长风有些犹豫，但还是接着道：“赤阳长老脾气有些……独特，但他老人家在丹道一途的造诣，放眼整个修仙界也是顶尖的。他既说有办法，当有几分把握，我们这便过去吧？” 第13章 陆无辞没有忘记千灵，看向蒲团上的毛团：“走了。” 团子动了动，显然不愿意被落下。 千灵慢吞吞地抬起小脑袋，眼神还有点哀怨，但还是乖乖地跳下蒲团，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无辞脚边，忘了刚才被揪耳朵的经历，继续缠着陆无辞。 她昨夜经历奇遇，此刻确实疲惫，但更不敢离开陆无辞身边。 楚长风的目光随着千灵的动作，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探究，但并未多言，看了看身边的云湛，相视一笑。 一行人离开客舍，在楚长风的带领下，朝着青云门深处散发着浓烈药香的山峰行去，那便是丹鼎阁所在。 丹鼎阁的主体建筑依山而建，还未进入主殿，便已能听到里面传来沉闷的鼎炉嗡鸣声。 越靠近，空气中的温度便隐隐升高了几分，混合着硫磺与某种矿石灼烧的气息扑面而来，但并不难闻，沿途可见一些身着丹鼎阁特有赤色镶边服饰的弟子匆匆而过，神色间都带着专注。 楚长风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带着几人绕过几道回廊，来到后方一处更为僻静的独立院落。 “赤阳师叔就在里面。” 守门弟子都认得楚长风，恭敬行礼后让开了道路。 推开沉重的院门，便看见主屋里悬浮着一尊通体青黑色，布满玄奥符文的巨大丹炉，炉盖紧闭，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精纯药气正从炉盖缝隙中溢出，又被炉身符文吸纳流转。 丹炉旁，盘坐着一位须发花白，但身形魁梧的道人，他正将门袍的袖子挽起，露出布满火燎痕迹的手臂，面色赤红，双手掐着印诀，正全神贯注地操控着地火。 此人正是丹鼎阁长老，赤阳真人。 “师叔，弟子楚长风，带人前来求药。”楚长风在离丹炉数丈外便停下脚步，恭敬地朗声道。 赤阳真人没有停下动作，仿佛没听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吐出一口气，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目光扫过楚长风和云湛，最后落在陆无辞和千灵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鼻子里哼了一声。 “就是这小子中了寒骨引？”赤阳真人问道。 “正是，师叔。”楚长风连忙应道，“寒毒深入骨髓，痛苦难当。弟子恳请师叔出手，暂缓其苦楚。” 赤阳真人听闻，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中精光一闪：“恐怕是有些麻烦呢，材料珍贵不说，炼制也需耗费老夫不少心力。”他目光如电射向陆无辞，对着他道：“你可知，我所炼制的丹药，虽能压制寒毒，但还得辅以老夫的功法，我的功法火力霸道非常，对经脉冲击极大，如烈火焚身，撑过之后方可达到目的。你肉体凡胎，经脉未经淬炼，能承受得住，别到时候先被老夫烧成了灰烬！” 千灵听得心惊胆战，忍不住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陆无辞的裤脚，发出担忧的呜咽。 陆无辞却神色不变，迎着赤阳真人审视的目光，平静开口：“毒发之苦，如坠极致冰潭，烈火焚身，亦不过炼狱。陆某愿以身试丹，生死，自负。” 那份视痛苦如无物的冷硬，让赤阳真人都微微挑了挑眉。 “你倒是有几分魄力，刚才那都是吓唬你的，没那么夸张，看在长风小子和云湛小友的面子上，老夫就破例为你开炉一次！不过……”赤阳真人一顿，又接着开口道：“在炼丹之前，老夫需亲自探查你的经脉状况，看看你这副皮囊，到底能承受几分火力！过来！” 陆无辞没有丝毫犹豫，迈步上前，在赤阳真人身前站定。 赤阳真人也不废话，大手带着灼热的气息，猛地按在了陆无辞的胸口，一股霸道炽热的气息，瞬间从赤阳真人的掌心涌入陆无辞体内。 这股力量要强行探查陆无辞的经脉承受极限，云湛和楚长风的都面露担忧，千灵更是紧张得全身毛发倒竖，发出焦躁的呜咽。 陆无辞身体猛地一僵！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这股气息在他脆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赤阳真人都不由得感叹，这小子身体素质真不错时，异变突生！ 陆无辞体内深处，那蛰伏于骨髓血脉之中的某种力量，仿佛受到了挑衅，骤然苏醒。 赤阳真人按在陆无辞胸口的手掌猛地一震，双目在刹那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骇光芒。 他灌注进去的霸道火力，在接触到那股蛰伏力量边缘的瞬间，竟被无声无息地吞噬了绝大部分，这……这绝非寻常凡胎□□所能拥有，他测探经脉，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那股蛰伏的力量……虽只泄露一丝，却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神性？！ 赤阳真人力量被吸取得越来越多，猛地收回了手，脸上头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这小子……体内到底藏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 第12章 仙骨初现 “师叔？”楚长风见师叔神色…… “师叔？”楚长风见师叔神色剧变，疑心出了什么差错，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陆无辞身体晃了晃，胸口剧痛让他额上冒汗，但他依旧笔挺坚毅，紧盯着赤阳真人。 “长老何意？”陆无辞声音沙哑。 赤阳真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再看陆无辞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个麻烦的病秧子，而是充满了探究和一丝兴奋。 “哼！”他重重哼了一声，像是在给自己找回场子，“小子，算你命大！你这身子骨……有点意思！” 他没细说怎么有意思，眼神倒是明显变得热切了起来。 “吓唬你的话收回了！这丹药嘛……好说好说，老夫现在就给你炼，长风，云湛小友，留下帮忙，至于小狐狸……”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小白团，咧嘴吓唬了一句：“不想变烤狐狸就离远点！” “嗷呜！”（不要变成烤狐狸！）千灵惊呼一声，却没有立即离去，小爪子把陆无辞的裤脚抓得更紧了。 陆无辞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毛团，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她留下也无妨。” 这小东西，胆小怕事，离太远走不回来可怎么办。 赤阳真人瞪眼，看看千灵，又看看陆无辞那张冷脸，最终哼了一声：“行吧，烤焦了别赖我！” 见大家都已严阵以待，他不再废话，双手合掌，开始结印，催动丹炉的火光。 “轰——！” 丹炉下方的赤红开始涌动，灼热气浪瞬间充斥小院，赤阳真人须发瞪眼，挥手将一道道赤红符文打入巨鼎。 “火起！药来！” 楚长风和云湛在示意之下，连忙合力将殿中的一大方玉盒端上，里面是真人积攒的种种药材。 赤阳真人动作极快，挑出火灵芝、赤丹叶等珍稀火属灵材，纵身一跃，精准投入烈焰翻腾的炉口。 霎时之间，青烟滚滚。 陆无辞站在炉鼎前，承受着一波接一波袭来的热浪。 每一次火焰的轰鸣，似乎都与他体内某处产生一丝微弱的共鸣，连寒毒的侵扰都明显淡了些。 千灵已经缩在了殿角中，即便如此，还是被这股天生与她相克的气息折腾得难受哼唧着，一向柔白顺滑的毛发也变得微微曲卷了。 她仰着小脑袋，圆眼睛映着跳跃的炉火和陆无辞冷峻的侧脸。 直到炉火渐消，半日的功夫已经过去了。 赤阳真人脸上汗如雨下，眼神却亮得惊人。 “起！！！” “嗡！咚！” 最终在一声长喝中，炉盖弹开，浓郁到极致的药香席卷开来，炉底静静躺着三颗拇指大小的丹药，红中透金，内蕴流光。 “成了，这是离火护心丹！”赤阳真人虽然面色疲惫，但声音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运气凌空，将药吸抓过来，丹药便乖巧地进入备好的瓷瓶中，随即转身，目光灼灼地钉在陆无辞身上。 “你这小子好福气，丹药炼你好了，老夫已许久没有花过这么大力气，先前已经说过了，这药药性霸道，还要老夫用功法为你做辅，但你体内那点‘古怪’……或许扛得住。” 话音一落，赤阳真人将那瓷瓶扔向陆无辞。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陆无辞身上。 陆无辞看着瓷瓶里药气浓重的赤金丹，眼神平静无波，他伸出手，拈起丹药，仰头，喉结滚动，将那枚赤金丹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 下一刻——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之力，如决堤之潮，在他每一条细微的经脉中疯狂涌动， “呃——！” 陆无辞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让千灵心中一紧。 只见陆无辞周身形成一层氤氲的白雾，他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赤阳真人在此时挥掌至他的身后，深厚的内力替陆无辞梳理经脉的乱流，寒骨引的毒性在这极致阳火的冲击下，瞬间被压制，但取而代之的，是比寒毒发作更加狂暴的极致痛苦。 第14章 体内乍然而生的热火仿佛要将身躯焚烧殆尽。 “陆兄！”云湛脸色剧变，下意识就要上前。 “别动！”赤阳真人厉声喝止，双目赤红，“外力干扰，只会让他立刻爆体而亡！扛过去，自然海阔天空，扛不过去……”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就在这毁灭性的热流即将彻底摧毁陆无辞这具“凡俗”躯壳之际—— 和赤阳真人第一次探测经脉一样的反应出现了！ 但这次却有些不同，一道纯粹的淡金色光芒，将体内的热气瓦解，无需赤阳真人再助力，霸道地将药性瞬间吸走，这金光并不刺眼夺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 千灵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看着被弹走的赤阳真人正扭着手腕龇牙咧嘴。 “嗷嗷！！！” 自己到底是捡了一个怎样的怪物啊！ 那层淡金色光芒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吸纳一切。 赤阳真人注入的火力并未消失，反而在这层金光的转化下化作细密的金色火线，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强行贯通陆无辞那些因寒毒侵蚀而淤塞的经脉。 这一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场面……如同熔炼神金、锻造仙骨。 千灵作为小兽，感知力敏锐，她能感受到，对陆无辞来说，巨大的痛苦依旧存在。 看他眉头紧锁，额角冷汗混着蒸腾的白气滑落，但他的身体却不再颤抖，反而稳稳地站立着，更令人惊异的是，他体内得以运转的内息，仿佛在本能地配合着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 赤阳真人死死盯着陆无辞身上那层淡金色的光芒和他周身运转的力量，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热光芒：“金…金光？！引火锻己身？！刚疏通的经脉，内息便立即恢复……他娘的……老子炼丹几百年，头一回见！这小子……这小子是怪物！” 楚长风和云湛也彻底惊呆了，面面相觑，难以言喻。 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陆无辞身上那股越来越强的气息波动，以及那股源自血脉深处……令人不由自主想要低头的威压。 缩在殿角的千灵，此刻浑身雪白的毛发根根倒竖，那层金光散发的气息，让她感到渺小，她圆溜溜的狐狸眼瞪得溜圆，呆呆地看着笼罩在淡金神曦中。 她想起了之前为他上药疗伤时，自己那点微弱灵力被吸走的感觉，与此刻的金光何其相似，只是此刻吞噬的吸力被放大了数万倍。 不知过了多久，陆无辞周身的淡金光芒缓缓内敛，最终消失不见。 他依旧站在原地，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般的苍白，但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阴郁寒气，却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锐利与沉静，经脉中被火力贯通的地方传来力量充盈的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通畅感弥漫全身，根基仿佛被重塑过，与先前的凡胎不同，焕发出勃勃生机。 赤阳真人第一个冲上去，绕着陆无辞转了两圈，啧啧称奇：“好！好！好！怪物啊怪物！不仅扛过来了，体内蕴藏的力量也被激发了！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来路？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脱胎换骨？” 面对赤阳真人一股脑的发问，陆无辞微微闭目，感受了体内的情况，随即睁开眼，声音少了几分沙哑：“寒毒暂压，经脉似有拓宽。”至于体内的力量从何而来，他回避了这个问题。 “何止拓宽！”赤阳真人激动地搓着手，“你那身子骨，今非昔比啊啊，现在就是块绝世璞玉！只要找到后续功法引导，前途不可限量！不如你就入我青云门，我收你为徒……” 他看向陆无辞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楚长风走上前，神色复杂，既有震撼也有忧虑：“陆道友，恭喜。不过，赤阳师叔所言极是，你这血脉异象太过惊人，今日之事……” 陆无辞自然明白他的未尽之意，微微颔首：“今日之事，还望诸位守口如瓶。多谢诸位。” 赤阳真人摆摆手，没有计较陆无辞有些问题没有回答，继续眼神热切地道：“小子，你可以慢慢考虑，我随时等着你呢！到时候我必倾一门之力，祝你大成！” 陆无辞婉拒了赤阳真人的热情，在其再三言语中，最终留下了三滴血，以还今日之情，供其炼丹所用，这才令真人满意，兴高采烈地去琢磨了。 三人一狐走出灼热的丹鼎阁小院。 外面清冷的空气带着草木的芬芳，让人精神一振。 陆无辞感受着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感，以及被牢牢压制的寒毒，冷峻的眉宇似乎也舒展了一分，他下意识地屈伸了一下手指，指尖似有若无地流转过一丝极淡的金芒。 千灵再次紧紧贴在他脚边。 她仰着小脑袋，眼睛里面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她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动了动湿漉漉的鼻子，试探性地嗅了嗅陆无辞的靴面，发出细微的呜咽，像是在确认他的状态。 陆无辞低头，正好对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狐狸眼。 他脚步未停，却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指，像往常一样，在千灵毛茸茸的头顶，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嗷呜！”千灵不满地甩甩脑袋，耳朵扑棱了两下，非但没有躲开，反而用小脑袋更用力地蹭了蹭他垂下的手指，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噜噜声，刚才丹房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似乎都被此刻熟悉的触碰和安心的气息驱散了，只剩下纯粹的依赖。 陆无辞指尖微顿，感受着那柔软皮毛下传递过来的温热和依赖，冷硬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他收回手，继续沿着山道前行，夕阳的余晖将他孤傲的身影拉得很长。 楚长风与云湛跟在后面，看着陆无辞的背影，又想起丹房内那震撼人心的金芒异象，心头疑云密布，更添一份凝重。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 …… 就在他们离开丹鼎峰不久。 青云门深处，几座常年云雾缭绕，剑气最为浓郁的闭关洞府中，数道强大无匹的神识几乎同时被惊动，如同沉睡的巨龙睁开了眼，不约而同地扫向丹鼎峰方向。 “嗯？好精纯的力量……还有一丝……神性？” “丹鼎峰？赤阳那小子又在搞什么？这气息…绝非寻常丹药成丹之象！” 一道道带着探究意味的神识在丹鼎峰上空碰撞，最终又悄然隐去，整个青云门高层无形的气氛，已因这短暂的异象，悄然泛起了一丝涟漪。 第13章 药圃微澜 青云客舍，一夜无话。 …… 青云客舍，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陆无辞已在屋内静立片刻，感受着晨曦微凉的气息在体内流转，他尝试着调动一丝内息，指尖再次泛起微不可查的金芒，寒骨引的阴毒在深处蠢蠢欲动，却被这股新生的暖流和离火丹力死死压制。 “嗷呜~”（困死啦~） 千灵在一旁眼含困意，小舌头微微伸出，打着哈欠，眼角还挤出一滴生理性的泪珠。 她本不想起这么早，但是陆无辞一大早自己不睡，还莫名其妙把她薅醒，实在是太过分了。 柔软的白色绒毛因为睡意显得有点蓬乱，像一团揉得皱巴巴的棉花。 不一会儿，又是小道童明霜给他们送来了早餐，还附上了几颗灵气饱满的果子。 千灵圆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睡意被驱散了大半。 她瞅了瞅旁边气息沉凝，似乎对食物毫无兴趣的陆无辞，试探性地伸出小爪子，飞快地抠了一颗最小的灵果塞进嘴里。 温和的灵气顺着喉咙滑下，舒服得她眯起了眼，见陆无辞果然没有其他反应，可见是不爱吃的，她便不再客气，三下五除二，用两只前爪捧起剩下的灵果，狼吞虎咽起来，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吃得尾巴尖都惬意地轻轻摇晃。 在山洞里可没有这等好东西，虽然青云门的剑气总让她觉得有点皮肤发紧，但不得不说，有人投喂，住在舒适客舍的日子，真是幸福。 千灵还是很容易满足的。 “陆道友，是我，楚长风。” 就在千灵吃得正欢，努力和最后一块百叶糕较劲之际，门外传来了楚长风的声音。 楚长风站在门外，敏锐地感知到屋内陆无辞身上特殊的气息几乎完全收敛，全然不似昨日丹房内那般盛气凌人。 他心中微定，斟酌着开口道：：“寒毒暂压，实乃幸事。师叔性子虽急，但所言非虚，这特殊的天赋之力……确需后续引导。若不嫌弃，可在青云门多盘桓几日，门中典籍或有助益。”他这话半是邀请，半是试探，更隐含着一丝对陆无辞离开后可能引来觊觎的担忧。 话音落下，陆无辞目光扫过门口。在陆无辞无声的示意下，千灵立刻领会，顾不上嘴里还没咽下去的糕渣，叼着剩下半块百叶糕，小跑过去，用毛茸茸的脑袋顶了顶门栓，再用爪子灵活地扒拉几下。 “咔哒”一声，门开了。 可恶，这点小事也不自己干，真懒。 第15章 千灵边嚼边想，看在一路上跟着陆无辞收获了不少好处的份上，还是可以做一些跑腿的小事。 陆无辞迎上楚长风的目光，声音带着惯有的疏离：“多谢楚道友好意。但寒毒未除根本，灼焰花才是关键。我等不宜久留，今日便启程。”他的目标清晰而坚定——拿到解药，然后，去清算该清算的。 青云门的水，已经因他而泛起涟漪，留下只会让漩涡更大。 云湛在隔壁听到动静，也走上前，目光扫过陆无辞明显好转的气色和一旁只顾着吃的千灵，点头道：“陆兄所言甚是。旭极峰路途尚远，耽搁不得。”他理解陆无辞的顾虑，也认同尽早离开。 楚长风见状，不再强求：“也好。那便请几位再做客一日，几位远道而来，尚未领略我青云胜景，不如由我带几位在门中稍作游览？也算略尽地主之谊。今晚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送诸位下山。” 见云湛也赞同陆无辞，倒也明白其顾虑，昨日丹鼎阁上那短暂却惊人的异象，瞒不过门中真正的强者，刚才他来的路上，还有不少弟子在热切地讨论和猜测，留下徒增变数。 “不过下山事宜尚需时间安排，左右无事，不如趁此间隙，随我去药圃一带走走？那里的灵植也算青云一景，灵气滋养，对这位小友或有裨益。”他含笑看向还在舔爪子的千灵。 听到“灵植”、“灵气滋养”，千灵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望向楚长风，又扭头期待地看向陆无辞，小尾巴轻轻摇晃。 陆无辞沉默片刻。 楚长风一再邀请，再拒绝显得不近人情，他瞥了一眼脚边那团写满“想去”的白色毛球，终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好。” …… 青云门的药圃位于一片向阳的山谷之中，日照时间充足，灵气氤氲，各色花草争奇斗艳。 千灵一踏入此地，便觉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之前被剑气隐隐压制的不适感竟然在此处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通体的舒畅。 她欢快地穿梭在整齐的田垄间，小鼻子不时凑近那些散发着诱人灵气的低阶灵草，发出满足的哼哼声，但牢记着路上陆无辞那句“不许乱吃，当心有毒”的警告，只敢小心翼翼地嗅闻。 陆无辞、云湛与楚长风则缓步而行，楚长风不时介绍着几种珍稀灵植的特性与功用。 陆无辞虽面色冷淡，但听得也算仔细，偶尔目光会掠过远处那个撒欢的白色身影。 就在楚长风指着前方一片闪烁着淡紫色星芒的“星萤草”，讲述其调和五行之效时—— “楚师兄！楚师兄！有急报！”一名传讯弟子神色仓惶地御剑而来，落地时气息不稳，显然赶得极急。 “何事惊慌？”楚长风心头一紧。 “洛城急讯！”弟子急声道，“昨日深夜，洛城西南五十里外的清水镇突遭不明魔物袭击，镇中守备力量薄弱，几乎……几乎全镇罹难！只有少数几人拼死逃出报信！据幸存者描述，魔物数量不多，但极其诡异凶残，行动迅捷，能吸食精血，所过之处只余干尸！更……更有人在混乱中，隐约看到……看到有妖物在指挥魔物行动！” “清水镇？”楚长风脸色沉了下来，“竟是在洛城近郊？还出现了协同作战的妖魔？” 往常也会出现有妖魔滋扰人界的事件，但左右是青云门在庇护，终究没有出现大乱子。 云湛作为除妖人，对妖物魔物颇为了解，此刻也皱眉：“吸食精血，行动鬼魅……听着像是‘影魅’和‘血妖’的特征。若有妖物指挥，此事绝不简单！必须尽快查明源头，否则周边村镇危矣！” 楚长风深吸一口气，接过那名弟子的报闻，转向陆无辞和云湛，语气凝重：“陆道友，云兄！情况有变！清水镇惨剧，恐是洛城魔灾恶化之兆！我青云门庇护一方，作为师兄，我更是责无旁贷。掌门已下令，由我即刻带一队精锐弟子前往洛城调查此事，清除祸患！” 他目光恳切地看着陆无辞：“陆道友，此行虽与几位原定路线略有偏离，但洛城乃通往旭极峰的重要枢纽。魔物盘踞，道路必然受阻，危机四伏。若几位愿随我同往，一来可助青云门一臂之力，查明魔灾源头，清除障碍；二来，待洛城事毕，我可替几位向掌门报申，开启青云门设在洛城附近的隐秘传送阵，直达旭极峰外围，至少省去十日路程！长风在此恳请！” 楚长风想到了陆无辞古怪的血脉天赋，昨日的异动来得过于凑巧，若是带上他们，估计更有利于调查，况且现在陆无辞寒毒被压制，有青云门护着，还有云湛在，必定不会让他出事。 “传送阵？省去十日路程？”云湛眼睛一亮，这诱惑力巨大，尤其是对时间紧迫的陆无辞而言。 他看向陆无辞。 陆无辞目光沉静，洛城魔灾恶化，清水镇惨剧……这绝非偶然。 他们从仓山出发的路上，也遇到了鼠妖和尸鬼，说不定有人暗中搞鬼，意图终止旭极峰之行。 他看了一眼脚边的千灵。 小狐狸正竖着耳朵听，显然也明白了“传送阵”和“省时间”的意思，小脑袋微微点着，似乎觉得这笔“交易”很划算。 “好。”陆无辞依旧言简意赅。 楚长风松了口气，感激道：“多谢陆道友！事不宜迟，我们需即刻出发，几位请随我去山门广场集结！” 众人转身欲行，就在这时，药圃边缘一株不起眼但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藤蔓突然无风自动，直刺向正因听到要赶路而有些分神的千灵。 这藤蔓带着腐蚀性的毒液，显然是受到魔气异动刺激的变异植株！ “小心！”云湛最先察觉，出声示警。 但那藤蔓实在太快，出剑已经来不及了。 千灵听到惊呼，茫然回头，只见一道黑影带着腥风扑面而来，吓得四肢僵直。 但刹那间，陆无辞的身影已出现在她身侧。 他甚至没有多余动作，只是袍袖随意地一拂，一道淡金色的力道从指尖凝出，精准地撞上那根毒藤。 “啪！” 藤蔓应声而断，断口处瞬间枯萎，残余的藤蔓仿佛遇到了克星，惊恐地缩了回去，再不敢动弹。 陆无辞低头，冰冷的视线扫过吓呆了的千灵：“走路看路。”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嗷嗷呜……”（吓死我了…）千灵这才反应过来，心有余悸地呜咽一声，小脑袋蹭了蹭陆无辞的腿，就像个白色挂件，被他带着往前挪。 陆无辞脚步未停，但千灵的动作已经干扰到他正常走路，而他只是屈指，对着还闭着眼瑟瑟发抖的毛茸茸脑袋，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这灵兽，感知力未免也太弱了，魔气都感受不到。 以后可以多喂点灵果仙丹，陆无辞心想。 “嗷！”（痛！）千灵吃痛，立刻松爪，抬起小爪子捂住被弹的额头，委屈地瞪着陆无辞。 “跟上。”陆无辞丢下两个字，身影已掠出药圃。 千灵看看远去的冰冷背影，又看看地上那截焦黑的毒藤，最终还是小跑着追了上去，只是这次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这个人好难伺候”的无声控诉。 第14章 清水镇 山门广场，一队青云门精锐弟子…… 山门广场，一队青云门精锐弟子已集结完毕，修为不俗，神情肃穆。 楚长风简短交代了任务以及陆无辞和云湛的同行身份，众人便乘灵舟，朝着洛城方向疾驰而去。 灵舟破开云层，飞速前进。 舟舱内，青云门弟子或闭目调息，或擦拭法器，气氛凝重。 陆无辞远离人群，坐在靠窗的位置，闭目养神，周身气息沉静。 千灵则有些不安地在相对宽敞的舱内哒哒踱步。 还从没在天上坐过船，原来船还可以上天，井底之蛙千灵这回涨了见识。 她转了几圈，最终蹭到陆无辞脚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趴了下来，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毛球，紧挨着陆无辞的靴子，似乎这样能获得一点安全感。 灵舟微微颠簸了一下。 千灵被晃得一个不稳，小脑袋轻轻撞在了陆无辞的小腿上。 陆无辞睁开眼，垂眸看着脚边那团紧贴着自己的白色毛球。 小东西没有闹腾，而是呼吸均匀，长长的白色睫毛覆盖下来，显得格外安静无害。 他沉默地看了片刻，忽然伸脚，用靴子的侧面，极其轻微的力道，将蜷缩的毛球往自己这边又拨了拨，让她完全靠在自己的腿侧，避开了可能被其他人无意踩到的位置。 动作幅度很小，甚至有些隐蔽，带着他一贯的冷硬风格。 千灵似乎感觉到了，身体更放松地贴了过去，甚至无意识地用侧脸蹭了蹭他温热的靴面，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咕噜声。 仿佛这冰冷坚硬的靴子，就是世界上最安稳舒适的靠垫。 第16章 陆无辞：“……” 他面无表情地重新闭上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做。 前路未知，但至少此刻，在高速飞行的灵舟舱内，一只小狐狸，找到了她临时的靠垫，睡得正香。而那个被当成靠垫的男人，默许了这份依赖。 灵舟越靠近清水镇区域，空气中的污秽魔气便愈发明显，山林一片死寂，下方偶尔掠过的村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弥漫着恐慌的气氛。 最终在一片焦黑狼藉的废墟边缘降落。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昔日还算繁华的小镇，如今已是残垣断壁，目之所及尽是焚烧过后的漆黑痕迹，焦糊味和血腥气弥漫。 更触目惊心的是，在街道中央，散落着许多具干瘪扭曲的尸首，双目圆睁，充满了临死前的极致恐惧。 “呕……”几名走在前列的年轻弟子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干呕起来，脸色变得煞白。 饶是楚长风和云湛见多识广，面对这地狱般的景象，也感到胃里一阵翻腾，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千灵作为妖族，面对那浓烈的死亡气息和魔气残留也觉得难忍，浑身毛发倒竖，躲在陆无辞怀里，小脑袋埋进手臂中，露出一只眼睛，惊恐地打量着这片死域。 “分散探查！注意警戒！寻找幸存者痕迹和魔物残留线索！尤其注意是否有妖气残留！”楚长风强压着不适，迅速下令。 青云门弟子们两人一组，开始小心翼翼地深入废墟探查。 陆无辞站在原地，目光如刃般扫过整个废墟。 他并未立刻行动，而是微微闭目，调动起一丝新生的力量，一种无形的感知力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开来。 凭借这股力量，他竟然能“听”到废墟下冤魂残留的绝望哀嚎，能“嗅”到空气中的魔气轨迹。 “源头在西北角，残留最强。”他睁开眼，声音冷冽地指出方向。 楚长风和云湛立刻看向他指的方向，那是一片损毁尤为严重的区域，似乎曾是一个小广场。 “走！”楚长风当先掠去。云湛紧随其后。 小广场上，地面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透后又经大火焚烧，几具干尸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倒在广场中央的石磨盘周围。 楚长风和云湛仔细检查着地面和尸体上的痕迹。 “确实是血妖留下的咬痕，还有影魅侵蚀的痕迹。”云湛指着一具干尸脖颈上细小的孔洞，面色阴沉，“影魅负责制造混乱和恐惧，血妖趁机吸食精血，这般配合……它们绝非本能驱使。” “楚师兄，找到了，这里有妖力残留的波动！”一名弟子在石磨盘背面发现了端倪，用特制的显影符激发出一圈淡淡的青色光晕。 “是妖力！而且……似乎带着点草木精怪的气息？”楚长风感应着那微弱波动，眉头紧锁，“难道是草木成精的妖物在指挥？” 就在这时，一直紧紧贴着陆无辞的千灵，小巧的鼻子突然快速地抽动了几下，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圆溜溜的金色瞳孔里闪过一丝困惑？ “呜嗷……呜……”（臭臭的……还有另一种味道） 她用小爪子拍了拍陆无辞，仰起头，对着他发出细微的呜咽，小鼻子不停地嗅着空气，然后坚定地朝着广场边缘一堵半塌的土墙方向示意。 陆无辞低头，眼神微动。 虽然感知能力差，但这小东西的嗅觉，似乎还是挺灵的。 他没有犹豫，抬步便朝着千灵示意的方向走去。 “陆兄？”云湛注意到他的动向。 “她有发现。”陆无辞言简意赅。 楚长风和云湛对视一眼，立刻跟上。 千灵跳出陆无辞的怀抱，小跑在前面带路，像只真正的猎犬。 绕过那堵土墙，在一棵半边焦黑的古树根部，堆积着厚厚的灰烬和烧焦的杂物。 千灵停在那堆灰烬前，用小爪子急切地刨了几下，对着灰烬下发出更响亮的“嗷呜”声，充满了肯定。 陆无辞上前，袍袖一挥，一股柔和但强劲的力道拂过，将表层的灰烬和杂物卷开。 灰烬之下，并非泥土，而是一块颜色布满扭曲纹路的石板，显然被破坏过了，上面似乎绘制着一个令人看一眼就头晕目眩的符文阵图，阵图中央，还残留着几片形状奇特的叶子，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草木妖气，与之前在石磨盘上发现的残留同源。 “这是……聚阴引魔的邪阵！”楚长风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剧变，“以生灵精血和草木妖核为引，吸引并强化特定区域的魔气，催生影魅和血妖，怪不得清水镇成了目标……这里原本依山环水，草木繁茂，操作者在此以阵为巢穴，指挥魔物！” “果然在此停留过，而且刚走不久。”云湛蹲下身，仔细感应着那几片枯叶。 就在几人要深入探究之时， “哗啦……” 数道快如鬼魅的黑影，毫无征兆地从旁边几棵焦黑的树影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离阵图最近的云湛和楚长风，正是善于潜伏偷袭的影魅！ “小心！”楚长风和云湛反应极快，瞬间拔剑，剑光与黑影碰撞。 然而，其中一道黑影，却狡猾地绕过了他们，直扑向正盯着阵图，似乎毫无防备的陆无辞。 影魅的攻击并非实体伤害，而是在接触过后，被直接侵蚀神魂，制造恐惧幻象。 “陆道友！”楚长风想要去帮忙，却被另外几只影魅死死缠住。 千灵就在陆无辞脚边，她最先感受到那股直冲陆无辞而去的阴冷恶意，但这一次，她没有像在药圃那样吓傻。 “嗷！！！”一声带着破音的狐啸猛地从千灵喉咙里爆发出来！ 那扑向陆无辞的影魅，动作猛地一滞。 陆无辞并指如剑，朝着身后那波动溃散的阴影，凌空一划，指尖淡金光芒一闪而逝，那道影魅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被那蕴含着神圣威压的金芒从中间一分为二，瞬间湮灭。 与此同时，楚长风和云湛也合力解决了缠住他们的几只影魅。 危机解除，但气氛更加凝重。 陆无辞低头，看着那只努力挺起小胸脯的小狐狸。沉默了片刻，忽然弯下腰，伸出两根手指，没有像往常那样弹她额头，而是……轻轻拂去了她鼻尖上沾染的一点焦黑灰烬。 动作依旧生硬，带着他一贯的冷感。 千灵愣住了。 鼻尖传来一丝极淡的、属于陆无辞指尖的清冽气息，刚才的恐惧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举动驱散了大半。 她傻傻地仰着头，看着陆无辞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冷脸，小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陆无辞已经直起身，转向楚长风：“阵图虽毁，但气息残留。操纵者匆忙撤离，必留痕迹。”他看向千灵，“闻，找那草木妖气离开的方向。” 第15章 突然化形 “嗷嗷！”（这边！） …… “嗷嗷！”（这边！） 千灵精准地指出了草木妖气离去的方向，小尾巴得意地晃了晃。 她可不是狗妖，不是那么擅长追踪气味，而是靠着狐族对妖气流动的天生敏感，虽然累得直吐小舌头，但被众人赞许的目光看着，心里美滋滋的。 追踪至小镇边缘的一处山洞入口，妖气消失无踪。 这其中一定有古怪，贸然进去的危险难以预知。 楚长风当机立断：“此地凶险，不宜久留，先回洛城，我与掌门汇报后再做打算。”他温和地看向累趴的千灵，“辛苦小友了。” 陆无辞瞥了一眼阴气弥漫的山坳，越靠近越令人不适，他压□□内寒毒细微的躁动，微微颔首。 就在众人要撤离之际， “轰隆！” 地面毫无预兆塌陷，无数漆黑阴气射出！ “有陷阱！”惊呼四起！ 云湛和楚长风反应快，立刻调动功法来抵御阴气，阻止阴气跑出。 在混乱中，千灵只觉一股巨力传来，小小的身体瞬间被甩飞，天旋地转间，千灵只看到陆无辞骤然放大的瞳孔。 “呜啾！”她发出了一声惊叫，直直坠向那翻滚着吞噬一切的黑洞！ 陆无辞见此变故，眼神一凛，快速冲上去想抓住千灵。 但已经迟了，那团小小的白色瞬间被翻涌的阴气吞没。 陆无辞的手停在塌陷的洞口，指间金芒明灭不定，周身气息骤然冰冷紧绷。 这小狐狸！ 她能听得懂人话，虽然贪吃，胆小，却没有坏心眼，能在关键时候救他一命，因他的到来而家园被毁，于他而言，是这一路沉默但重要的同行者。 一个已被他纳入同行范围的伙伴，竟然在他眼前被陷阱吞噬了？ 他绝不能容忍。 陆无辞没有任何犹豫，身形微动，哪怕越靠近阴气，寒骨引的存在感就越强烈，他也要直接跃入那漆黑深洞中。 “陆兄不可！”楚长风发现了陆无辞的举动，率先挡在其身前，带着急迫的声音传来，“下面凶险万分，阴气蚀骨，必是有妖物潜伏其中！” 第17章 陆无辞动作被阻，冰冷的视线扫向楚长风。 “让开！”他声音沉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陆兄！”云湛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除妖人特有的冷静判断，“你寒毒刚压，此刻下去若引动反噬，非但救不了她，自身亦危，更遑论救人？” 只见云湛调动内息，掏出一张符篆，周身泛起淡青色灵光，他斩钉截铁，带着除妖人对妖邪环境的天然把握道：“我功法克制阴气，正好下去探查一番，定将她带上来。” 陆无辞动作顿住，指节捏紧。 云湛的话击中要害，他对自身血脉的力量还未熟悉，一路上的怪异必然与国师脱不了干系，若底下的埋伏专门克他，那么下去便反成拖累。 这个认知带来的无力感，令他心头发紧。 他必须快点解毒，快点强大起来。 陆无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焦躁，金芒敛去，退后一步，声音压抑到了极致：“快。” “好！” 云湛没有拖地带水，深深看了陆无辞一眼，周身灵光大盛，飞身冲入了漆黑的坑洞之中，身影一瞬便被翻涌的阴气所吞没。 …… 另一边。 而对于不断下坠的千灵来说，感受到无尽的黑暗与恐惧。 千灵吓得紧紧闭眼，小爪子徒劳地乱抓，在一片虚空之中，什么也没抓着。 就在绝望淹没她的瞬间，终于到了下坠的尽头。 “砰！” 千灵疼得浑身毛炸开，发出呜咽声，她勉强睁开眼，发现竟然掉落到一处狭窄潮湿的石室，墙壁上悬挂着几盏幽绿的鬼火。 底下的空气中弥漫着比地面浓郁百倍的阴邪之气，带着草木腐烂的腥甜，正是那股指挥魔物的妖气源头。 “嗷呜……”（陆无辞？） 她试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石室里撞出空洞的回响，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她掉队了。 被吸入了这个恐怖的地方，没有人能答应她。 千灵缩在原地，不敢贸然行动，竖着耳朵捕捉任何动静，毛茸茸的尾巴紧紧裹住身体，试图寻觅一丝安全感。 良久之后，石壁后传来一阵响动，一道瘦长的影子从阴影里滑了出来 。 是个半人半植的怪物！ 上半身是人形，但它的皮肤却如同粗糙的老树皮，下身连接着地上的石头，缠绕着无数藤蔓，藤蔓尖端滴落着粘稠的毒液。 “原来……只是……一只……小狐狸……” 怪物的声音幽幽传来，一顿一顿地发声，“也……没关系……先吃了……灵力…… 很纯……” 听到这声音，千灵瞬间炸毛。 好丑！ 好臭！ 不过……千灵动了动鼻子，这怪物身上的妖气，与清水镇阵图残留的气息很像！ 在千灵思考之际，怪物的藤蔓猛地抽射过来，带着腥臭的风缠向千灵。 千灵下意识地调动灵力，想躲开，可此刻在这里，灵力刚一聚起，竟像脱缰的野马在体内乱窜。 “呜！” 灵力逆行带来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躲闪的动作慢了半拍，被藤蔓狠狠抽中侧腹，整只狐撞在石壁上，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嘻嘻……在阵法里…… 灵力失控了呢……” 怪物的声音带着恶意的愉悦，“方便……我抽干……你的妖丹……” 藤蔓再次袭来，千灵看着越来越近的毒刺，脑中闪过的竟是陆无辞挥刀斩链的背影，还有他指尖微凉的触感。 不能死在这里！ 她要回去！ 要吃够二十个肉包！ 强烈的求生欲仿佛点燃了什么，千灵体内乱窜的灵力骤然爆发。 原本小巧的狐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雪白的毛发褪去，露出光洁如玉的肌肤和貌美却懵懂的一张脸，四肢变得纤细修长，蓬松的尾巴却顽固地保留着，连头顶都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狐耳，正不安地抖动着。 咦？ 这是？！ 她茫然地看着不再是毛茸茸的爪子，而是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指甲泛着淡淡的粉色。 这是…… 怎么回事？ 千灵下意识地抬手，却摸到头顶有毛茸茸的东西在晃动，低头时，又看到身后有条雪白的尾巴正不安地拍打地面。 天哪！ 灵力失控爆发，突然在这里化形了！ “人…… 人形……？” 怪物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愕，随即爆发出阴阴的笑声，“……真想不到……是能化形的……你的妖丹…… 能让我突破……三百年的桎梏……三百年……” 不给千灵彷徨的时间，那怪物的藤蔓变得更加粗壮，带着毒刺，流着黏着的毒液，从四面八方袭来，封死了所有退路。 看着千灵，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情。 千灵看着越来越近的藤蔓，脑子里一片空白。 糟糕，人类的身躯不如狐狸灵狐，而此刻无论如何默念心法，调动灵力，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不知道该怎么用这双手反击，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碍事的尾巴藏起来，只能凭着本能往高台后方躲闪，却不小心撞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壁。 “咚！” 那凸起的石壁被按压下去，一旁竟然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深处似乎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千灵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怪物的藤蔓已经缠上了她的脚踝，猛地将其拖走。 “糟糕！” 根本多只不急。 脚踝传来的触感令人恶心，却在余光中瞥见洞口里闪过一双幽绿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身后的藤蔓。 那是什么？ 千灵的疑问还没问出口，便被藤蔓的毒素侵入体内，意识在痛苦中渐渐模糊。 失去意识前，她仿佛听到一声低沉的咆哮，还有藤蔓被撕裂的脆响。 …… 与此同时，青云门御剑台。 提前出关的青云门掌门玄阳真人正在此处。 他刚从闭关状态被惊动，此刻端坐着，看着陆无辞在丹鼎阁的画面，随后又切到陆无辞在青云镇的妖洞口徘徊的身影。 在玄阳真人的身侧，青玄长老翻开典籍，通过楚长风传递回来的信息，在看到眼前对应的文字后，眉头紧锁，“那草木妖的气息，与三百年前从魔界裂隙逃出来的藤妖极为相似，此妖长相丑陋，伸出的藤蔓带着毒液，当年玄狐长老虽重伤了它，却没能彻底斩杀，没想到百年来不声不响，竟藏在清水镇养伤。” 另一旁的鹤尘长老听闻后，眼中闪过厉色：“在我青云门下三百年竟然都毫无察觉……” 玄阳真人抬手打断他，目光落在水镜中突然剧烈波动的阴气上：“不必说了。此件事了，要加大巡逻力度，避免惨剧发生，眼下……让长风从我这取张灵符去，若那妖物继续躲着，便用符火烧了那山洞，连同妖气一同净化。” 但这样一来，那个掉落进去的小狐妖就…… 青玄想到千灵跟着他入青云门的模样，忍不住道：“可那小狐妖……” 水镜中，洞口的阴气翻涌得更加剧烈，似乎不止藤妖在作祟。 诡异的气息弥漫着。 作者有话说： ---------------------- 第16章 洞中发现 千灵的意识像是沉在混沌的水…… 千灵的意识像是沉在混沌的水里。 但随之，脚踝上的灼痛在混沌中消失了。 千灵猛然睁开眼睛。 藤妖的藤蔓已经断成数截，墨绿色的毒液在石地上蜿蜒成河。 而站在她面前的，是个裹在黑袍里的身影，很是神秘。 黑袍下伸出的不是人类的手脚，而是覆盖着暗绿色甲壳的肢足，每动一下都发出 “咔哒” 的脆响。 最让人心悸的是他的脸，被一团黑雾笼罩，黑雾中央嵌着两只硕大的绿眼，幽幽发光，正死死盯着她半化形的身体。 “小狐狸……” 黑雾里的绿眼睛看着千灵许久，终于发出了声音，“三百年了…… 总算逮到只活的。” 千灵这才发现自己还维持着半人半狐的模样，人类的手指下意识地捂住头顶的狐耳，尾巴尖紧张地卷成圈。 这妖物…… 看起来比刚才那个藤妖强很多，一下子就把那藤妖撕碎了，着实可怕。 她被看得浑身发紧，想后退，却发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石壁，刚才被藤蔓拖拽的地方，肌肤还残留着黏腻的触感。 “你是谁？” 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的青涩，却因恐惧微微发颤。 尾尖也不受控制地四处乱扫，溅起细小的石子。 黑袍妖怪的绿眼转动了一下，似乎在打量她身后的尾巴：“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他突然伸出一根带着倒刺的肢足，指尖擦过她的脚踝，那里的毒液伤口竟泛起青色的光，“你只需要知道，那愚蠢的藤妖没资格碰你。你这妖丹，哼，微不足道，但是我要了。” 第18章 千灵猛地瑟缩了一下，肢足划过的地方又麻又痛。 怎么一个一个的，都图这个？ 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试图唤醒体内的灵力。 可无论怎么努力，丹田都只有零星几点灵力在经脉里乱窜，带来阵阵刺痛。 她甚至开始想念自己毛茸茸的爪子，至少那时她还知道该怎么用尖牙和利爪反抗。 “是你…… 在清水镇布的阵？” 千灵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发抖，余光观察四周，看看有没有开溜的空间。 “阵？” 妖怪发出咯咯的笑，黑雾里的肢足突然指向石室角落，那里的石壁上刻着模糊的纹路，“那只是给藤妖的诱饵。我要等的，从来都是能化形的狐狸…… 就像三百年前那只一样。” 三百年前？ 千灵的心猛地一沉，狐耳抖得更厉害了。 她想起来玄狐长老。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只普通狐妖，误打误撞进来的！放我走好不好？” “普通狐妖？” 妖怪突然凑近，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三百年前也有一只普通狐妖，来到魔界……” “魔界……我连洛城都没出过，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千灵拖着话，意图争取点时间。 黑袍妖怪的绿眼骤然收缩，黑雾里的肢足狠狠跺向地面，那些墨绿色汁液突然沸腾起来。 千灵突然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气更乱了。 妖怪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笑，肢足猛地指向她的尾巴，“我与狐族不共戴天！！三百年前那只也说自己是普通狐妖，结果呢？把我的‘聚灵虫’全烧了！” 他的绿眼贴又近了些，黑雾几乎要蹭到千灵的脸颊，“你身上有她的气息，你以为藏起尾巴我就感受不到？” “她说只是路过魔界，结果呢？一把火烧了我的虫巢，让我被魔气反噬三百年，狠毒的狐狸，把魔界缝隙堵上，害我只能苟且人界！” 他显然生气了，黑雾剧烈翻滚，墨绿色的汁液顺着石缝漫到千灵脚边，“你以为我会再信‘普通狐妖’这种鬼话？我觉不放过任何一只狐狸！” 千灵的尾巴不受控制地绷紧。 她能感觉到那妖怪的绿汁液能让人灵力失控，妖气正钻进她的经脉，与藤妖毒液残留的力量搅在一起，几乎要把她的灵脉撕裂。 “放开她！” 清越的笛音突然刺破石室的死寂。 竟然是云湛？ 千灵听出了他的声音。 她只觉得尾巴一松，黑袍妖怪的肢足被一道青光斩成两截，墨绿色的汁液溅在石壁上。 千灵往那妖物身后一看，云湛的身影就站在青光中央，手中紧握着短笛。 他显然是刚冲进来，额角还沾着洞外的泥土，目光扫过千灵半化形的身体时，瞳孔骤然收缩，但并未再看，随即转向黑袍妖怪：“费那么大周章，就是虐杀一只小狐狸？” 黑袍妖怪的绿眼死死盯着云湛，显然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他迅速调动力量，断口处的黑雾蠕动着，很快又长出新的肢足。 “除妖人？来得正好！你说说，这只化形的狐狸算不算妖？该不该抓？” 云湛的短笛微微一顿，他迅速来到千灵身前，目光落在千灵渗血的尾巴上，眉头一皱，将其护在身后。 “她未曾害人。” “未曾害人？” 黑袍妖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肢足在石地上划出深深的刻痕，“你们除妖人都是瞎子吗？只看眼前那点伪善，看不见狐狸骨子里的野性？” 千灵缩在云湛身后，抓着他衣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平日里她的确防着云湛这个除妖人，但眼下却得靠他。 这黑袍怪物比除妖人可怕。 “妖性本无善恶，在乎心之所向。” 云湛的声音陡然拔高，短笛在他手中挥舞，利剑般直指黑袍妖怪的绿眼，“倒是你，用活人血养虫，以毒液布阵，残害生灵无数，才是真正该除的邪祟！” 云湛总觉得眼前此妖的描述，感觉在哪里有听说过。 不待云湛想起，那妖便开口。 “邪祟？” 他的声音里带着三百年积压的怨毒，“我用活人血养虫？弱肉强食本来就是世间法则，三百年前有只狐狸趁机对付我，此仇我必须报。” 黑雾里的肢足重重拍向地面，那些沸腾的墨绿色汁液突然化作一群小蛇，攻向云湛。 这下云湛彻底明白了，此妖便是三百年前，玄狐长老消灭的妖魔之一。 云湛的短笛在掌心转了半圈，青芒如盾，将扑来的细藤尽数挡开：“玄狐长老当年以自身灵力为引，强行闭合裂隙，耗尽修为才护了清水镇数万生灵，功过自在人心。” “护住？” 黑袍妖怪发出尖锐的笑，绿眼死死盯着云湛身后的千灵，“她是护住了人界，却把我丢在裂隙边缘，聚灵虫本是净化魔气的灵虫，被她一把火烧得只剩虫卵，青云门的剑钉穿了我的脊背……我被魔气反噬三百年，这账难道不该算在狐族头上？” “青云门典籍记载，聚灵虫以生灵灵力为食，三百年前裂隙扩大时，你带着虫群闯入人界，一夜之间吸干了洛城十户百姓，玄狐长老找到你的时候，虫巢里还堆着孩童的骸骨。” 黑袍妖怪的绿眼骤然迸出凶光：“什么玄狐长老？那狐狸也配？那你们人类为了修炼吞服丹药，难道就不算掠夺草木精魂？凭什么我的聚灵虫就得被一把火烧尽？” 云湛的青芒骤然收紧：“你这种只知泄愤的妖物，根本不配提她的名号！”紧接着，他用短笛指向石室中央的凹陷处，那里积着层厚厚的黑灰，隐约能看出曾有东西在此处燃烧过，“你在这儿养虫，无非是看中这石室的聚灵特性，既能困住猎物，又能放大妖气，好引某个人过来。” 黑袍妖怪的绿眼骤然收缩，像是被戳中了隐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些墨绿色的汁液仿佛感应到他的怒意，在地面上扭曲成诡异的纹路。 千灵听着，心下一沉。 或许，又是一个针对陆无辞的阴谋。 云湛不依不饶，短笛斜指地面，青芒顺着石缝蔓延，将那些蠕动的汁液逼退三尺：“听不懂？那这些影魅的残骸，总认得吧？” 他摊开掌心，一块焦黑碎片骤然出现，上面还沾着影魅特有的阴冷气息。 黑雾中的绿眼缓缓转向石室角落，那里的石壁上刻着模糊的符文，与清水镇阵图上的扭曲纹路隐隐呼应。 云湛的脸色沉了下去。 “你这除妖人太聪明了，三百年前那狐狸的灵力，我闻到了……残留在这小家伙身上，用她的妖丹当引子，再加上…… 某位特殊客人的血，我的聚灵虫就能重见天日。” “你想引陆无辞来？” 云湛放下短笛，拔出了剑，不是疑问，是肯定。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你既然猜到了，我便不会留你性命，我拿到人皇之血，滋养我的虫子，到时候，青云门的钟声会变成虫鸣…… 我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长，尝尝被吸干灵力的滋味！” “你知道得太清楚了，谁告诉你陆无辞在这里？有人与你勾结……” 云湛的声音发冷，“否则凭你这点修为，根本引不来影魅，更布不了聚阴阵……” 不等云湛继续往下说，他猛地扑向云湛，肢足上的倒刺泛着幽光：“多说无益！今日就让你们两个，给我的虫当开胃菜！” 墨绿色的汁液在空中炸开，四分五裂，最后变化成聚灵虫，朝着云湛和千灵涌来。 云湛将千灵往身后一推，挥剑布阵，青芒在他身前织成结界，聚灵虫撞上，最终化作一缕缕黑烟。 第17章 狐形人心 黑袍妖怪的聚灵虫在云湛的剑…… 黑袍妖怪的聚灵虫在云湛的剑光下化作黑烟，石室内的墨绿色毒液也渐渐干涸，但就在云湛准备一剑斩灭其本体时，那团黑雾骤然收缩，黑袍妖怪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哗啦！” 石壁崩裂，烟尘四起。 千灵被冲击力吓一跳，尾巴下意识地护住头脸，等她再抬头时，黑袍妖怪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石室中央一个幽深的洞口，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让他逃了。” 云湛低声道，青光收敛。 他皱眉看向洞口，似乎在犹豫是否追击，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看向千灵。 千灵浑身一僵。 她现在还是半人半狐的模样。 人类的四肢，却保留着狐耳和尾巴，衣衫也在先前的战斗中破损，露出大片肌肤，更糟的是，她体内的灵力紊乱不堪。 跑都跑不掉。 “我……” 千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云湛的表情，显然知道她就是那只跟着陆无辞的小狐狸。 但现在……该怎么解释，自己其实不是什么灵狐？ 只是一只灵力低微的狐妖，堪堪能化形？ 第19章 她只能死死攥住自己的尾巴尖，耳朵紧贴着头皮，喉咙发紧。 云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青色玉牌，递到她面前。 “拿着。” 千灵愣住，没敢接。 “这是青云门的静心玉，昔日掌门所赠，对妖族无害，能帮你稳定灵力。” 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对她的样子并没有追问，“你现在……妖气紊乱，再拖下去，可能会彻底失控。” 千灵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牌。 刚一接过，千灵便感觉到温润的灵力凝在掌心，顺着她的掌心一路前进，令体内的躁动稍稍平复，但千灵试了试，狐耳和尾巴依旧无法收回。 “我……控制不住。” 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难堪。 云湛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刚来青云门的时候，你……是否和玄狐长老有渊源？修炼的可是玄狐长老的心法？” 千灵猛地抬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有青云门那块玄狐石碑的气息，想必是去修炼过，我曾听闻，玄狐长老的修炼法门讲究‘内敛化形’，但你现在灵力不足，强行维持半人半狐的状态反而消耗更大。” 千灵咬了咬唇：“那……怎么办？” 云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平时是怎么变回狐狸的？” “这个简单，通常是……放松心神，让灵力自然回流丹田。” 她小声道，“但现在灵力太乱了，我做不到。” 云湛点了点头，忽然伸手按在她的额头上。 千灵浑身一颤，下意识想躲，却被他另一只手按住肩膀。“别动。” 他的指尖微凉，一缕的灵力探入她的经脉，引导她体内乱窜的妖气缓缓归位。 千灵闭着眼，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灵力像一条潺潺的溪流，一点点梳理着她混乱的妖力。 “跟着我的引导，慢慢收回外放的灵力。” 千灵深吸一口气，按照他说的，一点点放松紧绷的神经，让妖力顺着经脉回流。 "现在，试着回想玄狐长老教你的心法。"云湛轻声道。 千灵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玄狐秘境里的教导。 "做得好。"云湛轻声称赞，"再坚持一下。" 渐渐地，她的狐耳和尾巴开始缩小，指尖的利爪也缓缓褪去。 "现在，试着回想你平时变回狐狸的感觉。" 当最后一丝妖气收敛完毕时，千灵终于彻底变回了狐狸，蜷缩在石室角落，耳朵耷拉着，雪白的大尾巴紧紧圈住身体。 云湛收回手，静静地看着她。 沉默在石室中蔓延。 千灵不敢抬头，心脏跳得飞快，她就是一只普通的狐妖，甚至还是半吊子修炼的那种。 云湛会怎么做？除妖人见到妖怪，不是应该直接拔剑吗？ 可云湛方才在那黑袍妖怪面前是护着她的…… 见千灵这幅模样，云湛的嘴角微微上扬，率先开口道："从在仓山雪洞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什么。" 千灵猛地抬头，狐狸眼里满是错愕。 "为什么不揭穿你？"云湛看出了她想说什么，"因为你虽为妖，却未曾害人。相反，你还救了那个重伤的人类。" 千灵的耳朵抖了抖，没想到自己的小秘密早就被看穿了。 "不过……"云湛顿了顿，接着道："我确实没想到你能化形，更没想到化形后会是……"他的目光在千灵毛茸茸的身上扫过，没有再说下去。 千灵的毛瞬间炸开，整只狐变成了雪白的绒球。 她慌忙用尾巴挡住脸，只露出一双羞怯的眼睛。 “毕竟，普通的狐妖想要化形，能感受到灵力应是充沛的。” 他语气平静，但千灵莫名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微妙，“而你……灵力甚微。” 千灵：“……” 她想把自己埋进地缝里。 原来云湛一路上没怎么搭理她，是觉得她只是一只弱狐妖，弱到甚至无法化形，构不成什么威胁。 害她一直如临大敌，一直装一只聪明灵狐可真累。 "放心。"云湛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个秘密，我会替你保守。" 千灵从尾巴缝里偷看他，确认他是认真的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走吧。"云湛站起身，"陆无辞在外面等你，该回去了。" 千灵点点头，叼起静心玉跟在他身后。 石室的通道很长，但在玉牌的帮助下，她体内的灵力终于不再躁动。 云湛算是个明事理的除妖人，千灵心里想。 …… 地上。 晨光穿透云层时，在等待之余，楚长风腰间的令牌突然泛起金光。 他神色一凛，立即掐诀接令，玄阳真人威严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长风，速归。清水镇事有蹊跷。" 楚长风眉头紧锁，转身对正在休整的弟子们嘱咐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说罢，向陆无辞解释了一番，调动飞剑，直奔青云门主峰。 …… 青云门内。 玄阳真人端坐在玉座上，手中把玩着一块泛着血光的碎石。 楚长风风尘仆仆，难掩激动，先行了个礼：“掌门为何提前出关？可与清水镇之事有关？” 玄阳真人看到他回来，直接将手中的碎石抛了过去：“的确是为了此事，你看看这个。” 楚长风接住碎石，顿时感受到一股阴冷的邪气："这是？" "清水镇地脉样本，一队弟子先行送了回来。"玄阳真人起身，面色凝重，向楚长风解释道："从此物来看，那妖怪在镇子底下布了聚阴引魔的邪阵，乃血煞阵。若不彻底清除，三个月内必成祸患。" 楚长风脸色骤变。 若是血煞阵……他听说过，耗费力量巨大，若阵法不被破坏，能慢慢腐蚀地脉，将方圆百里逐渐化为魔域。 "既然掌门已告知，那弟子这就带人……"破坏阵法，净化土地。 但后八个字楚长风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 "长风，不必兴师动众，已有解决方法。"玄阳真人从袖中取出一道赤红符箓，"我已与其他两位长老商量过，此火符乃我亲自炼制，你带去阵眼处焚烧。记住，要等午时三刻阳气最盛时施法。" 楚长风恭敬接过符箓，符纸上绘制的纹路仿佛有生命般流动，隐约能听见鸾鸟清鸣。 第18章 疑云尚在 洞口的阴气缭绕，陆无辞站在…… 洞口的阴气缭绕，陆无辞站在塌陷处边缘，指尖的金芒时隐时现，每一次跳动都让周遭的寒气退避三分。 他几乎已经失去所有耐心。 楚长风离开后不久，有妖物的尖啸传来，但底下微微透出一丝云湛的气息，让陆无辞稍加放心，但过来许久，洞内再无半点声响。 云湛的灵力波动在半个时辰前便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越来越浓郁的血腥气，顺着裂缝丝丝缕缕地往上冒。 陆无辞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此刻，洞里的寂静像一根无形的线，勒得他心口发闷。 那只小狐狸…… 他想起千灵半软软的尾巴，想起她被藤妖拖拽时惊恐的呜咽，还有在药圃里，她明明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死死抓着他裤脚的样子。 “这位陆道友，再等等，云湛道友是远近闻名的除妖人，道法精深，定能护狐狸小友的周全。” 留守的青云门弟子见他神色凝重，忍不住上前劝慰，声音里带着怯意。 他们虽不知陆无辞的来历，却亲眼见过他指尖金芒斩灭影魅的威力。 陆无辞没有回头，只是将更多的金芒注入指尖。 还是忍不住，要知道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那股力量顺着裂缝往下探，试图穿透阴气的阻隔，却在中途被一股粘稠的妖气缠住，寸步难行。 “不等了。” 他突然开口。 那弟子心头一紧，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陆无辞已纵身跃向那片漆黑的洞口。 他周身的金芒骤然暴涨，硬生生在阴气中撕开一道口子。 就在陆无辞的身影即将没入黑暗之际，洞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叮当！” 碎石滚落的声音中，一道青光冲破阴气，紧接着是云湛略显疲惫的声音：“陆兄，住手！” 陆无辞的动作猛地顿住。 青光裹挟着两道身影从洞口跃出，稳稳地落在地面。 云湛一手捂着肩膀，那里的衣袍被撕开一道口子，渗出血迹，另一手则托着一团雪白的毛球，正是缩成一团的千灵。 千灵的尾巴上还缠着布条，此刻闻到陆无辞的气息，立刻从云湛怀里挣扎着跳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脚边，用脑袋不停地蹭他的靴子，喉咙里发出 “嗷呜嗷呜” 的委屈呜咽。 小爪子扒拉着他的裤腿，像是在诉说刚才的惊险。 第20章 陆无辞垂眸看着脚边的毛团，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弹她的额头，只是弯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缠着布条的尾巴。 “痛？” 千灵立刻摇了摇脑袋，又用力点了点头，小眼睛里水汪汪的，喉咙里发出带着哭腔的 “呜呜” 声。 云湛看着这一幕，脑海里忽然闪过刚才那带着狐耳的少女模样，但随即便正色道：“陆兄，让你担心了。底下有一只魔，吸收了不少其他妖物的妖力，十分难缠。” 他将黑袍妖怪与玄狐长老的恩怨，聚灵虫的来历，以及对方提到的 “人皇之血” 和勾结阴谋的猜测，都告知陆无辞。 至于千灵的化形，他很诚信地保守着秘密。 “…… 那妖物虽未明说勾结者是谁，但从影魅的动向和聚阴阵的布置来看，必与……那位国师势力脱不了干系。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引你入瓮，夺取你的血脉之力。” 提到国师这两个字时，云湛看了看陆无辞。 想来有人早已知晓陆无辞的身份和所在。 陆无辞越听，眼神越来越冷。 果然如此。 国师一环扣一环，倒真是用心良苦。 千灵在一旁听着，突然用小爪子指向地底下的黑洞，又指了指西边的方向，对着陆无辞 “嗷呜嗷呜” 叫了几声，小鼻子皱成一团，似乎在表达某种厌恶。 云湛替千灵解释道：“那妖物在地下的石缝里埋下了聚灵虫的虫卵，我已用结界暂时封住，但不知能撑多久。小狐狸鼻子很灵，那些虫卵的气息…… 确实难闻。” 陆无辞低头看了千灵一眼，挠了挠她的小下巴，以示安抚，接着又对云湛道：“何时处理？” 在云湛刚要回答之际，天空传来御剑的声音。 “楚师兄回来了！” 一位弟子兴奋地叫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白光破开云层，拖着长长的光尾掠来。 那光尾中裹着赤红符箓，符光发红，所过之处，阴云尽数消散。 “那是什么？” “哇，红色的光？” 弟子没见过这样的异象，纷纷惊呼出声。 楚长风足尖点剑，鬓角沾着风霜，显然是拼尽了全速，手中却将那道赤红符箓护得极紧。 “云兄！” 他隔着数丈便扬声呼喊，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 直到看清洞口的两道身影，尤其是看到云湛怀里那团熟悉的雪白，他猛地松了口气，御剑的手微微一滞，一向稳重的大师兄险些从剑上滑落。 “你们出来了？” 楚长风落至地面，长剑 “哐当” 一声插入土中，他顾不上擦拭额角的冷汗，几步冲到云湛面前，目光先落在他渗血的肩头，面色一凝，随即转向那团缩在陆无辞脚边的毛球，眼底瞬间漾起真切的喜悦，“小友也安然无恙！太好了！” 千灵被他洪亮的声音吓了一跳，往陆无辞身后缩了缩，却还是探出半个脑袋，对着楚长风 “嗷呜” 叫了两声，像是在打招呼。 楚长风见状，伸手想去摸她的脑袋，又想起她尾巴上的伤，指尖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温声道：“受惊了吧？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让膳堂给你炖最好的灵鸡汤补补。” 云湛失笑摇头：“我无碍，先顾眼下吧。你带回的火符，能破阵？” 云湛看了看楚长风手里的火符，感受到了巨大的力量在翻涌，能有如此之势，绘制的人必然是掌门玄阳真人了。 “自然！” 楚长风这才想起正事，连忙从怀中取出那道赤红符箓。 顺便也将掌门所言如数说出。 符纸展开的瞬间，周遭阴气如遇烈火般退避，表面的火焰纹路活了过来，竟真有细碎的火星溅落，在地面灼出点点焦痕，“此乃掌门亲炼，专克阴邪阵法。只是需在午时三刻阳气最盛时施法，方能发挥最大威力。” 他说着，目光扫过云湛的伤口和千灵缠着布条的尾巴，颇为凝重地问道：“底下的妖魔是什么来头？竟能伤云兄至此？” “逃了。” 云湛简单叙述了石室中的交锋，斟酌了一下，并未提及人皇之血之类的内容。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便是午时三刻。” 楚长风看了看日影，“我们需分三步行动：我带弟子探查阵眼周围是否有幸存者，云兄，辛苦你坚持住，布下辅助结界以防符力外泄，陆兄……” “我与你同去。” 陆无辞打断他，指尖金芒微闪，“那妖物若藏在暗处，见我现身，或许会自投罗网。” 云湛点头赞同：“此法可行。小狐狸对妖气颇为敏感，让她跟在陆兄身边，也能提前预警。” 千灵像是听懂了他们的话，立刻挺直小身子，对着陆无辞 “嗷呜” 叫了一声，尾巴高高翘起，像是在说 “我能行”。 楚长风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有小友相助，定能万无一失。” 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楚长风御剑在前，剑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废墟，每遇一处可能藏人的断壁，便扬声呼喊是否有人。 陆无辞紧随其后，千灵蹲在他肩头，时不时对着某个方向 “呜呜” 低叫，指引着幸存者的方位。 半个时辰内，他们从瓦砾堆下救出了七八个受困百姓，其中两个还是小孩子，被吓得瑟瑟发抖。 楚长风安排弟子将他们护送至安全地带，自己则赶回阵眼，与云湛汇合。 午时三刻一到，日头升至正空，但清水镇依旧阴气重重。 楚长风手持火符站在先前发现的阵眼中央，符纸在他掌心腾起烈焰，却未伤他分毫，反而化作火龙盘旋升空。 “破！” 他一声低喝，火龙俯冲而下，没入土地中。 无数黑雾被火焰灼烧，发出 “滋滋” 声响，在空中扭曲成狰狞形状，隐约有枉死者的哀嚎从雾中传出。 千灵吓得缩在陆无辞怀里，只敢露一只眼睛偷看，喉咙里 “呜呜” 颤抖。 楚长风全神贯注操控符力，额角青筋暴起，直到黑雾散尽，地底露出正常的黄土，他才踉跄着后退一步，被云湛扶住。 “成了……” 他喘着气，脸上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地脉保住了。” 云湛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此时，镇口传来一阵喧哗。 千灵突然对着那个方向 “嗷呜” 叫了一声，小爪子指向那里。 众人望去，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正互相搀扶着走来，他们手里提着简陋的行李，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惶恐。 想来，这些人先前应当是逃了出去，见仙门来人，阴气散去便回来了。 楚长风立刻迎上去，温言安抚。 得知他们已在镇外山洞一直躲着，直到邪气消散才敢出来，他当即安排弟子清点人数，准备将他们送往洛城安置。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认出了楚长风的青云门服饰，“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哭着道谢：“多谢仙长救命！若不是你们，我们早就成了魔物的口粮……” 楚长风连忙将她扶起，看着周围百姓悲喜交加的模样，眼底泛起复杂的情绪。 他转头看向陆无辞和云湛，声音低沉：“这便是我们修道的意义。” 云湛点头，目光落在缩在陆无辞怀里的千灵身上。 她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那些相拥而泣的百姓，尾巴轻轻搭在陆无辞的手腕上，再没有了先前的惊惧。 三日后，处理完清水镇的后续事宜，唯独那只黑袍怪物不见踪影，一行人只得先踏上返回青云门的路。 灵舟在云层中穿行，楚长风靠在窗边，看着下方渐渐缩小的城镇，突然笑道：“说起来，回去后得让膳堂多炖些灵鸡汤，可不能委屈了小友。” 千灵像是听懂了 “鸡汤” 二字，立刻从陆无辞怀里探出头，对着楚长风 “嗷呜” 叫了两声，小舌头舔了舔鼻子。 灵舟驶入青云门地界时，她扒着窗户，好奇地看着下方云雾缭绕的山峦，全然没有了第一次乘坐灵舟那般不安。 山门广场上，已有不少弟子等候，看到灵舟落下，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的目光大多落在陆无辞身上，带着好奇，还有一些显而易见的探究。 “那就是陆道友？听说清水镇的影魅都是被他一人斩灭的？” “丹鼎阁那天的金光你忘了？” “可我听执法堂的师兄说，他身上有魔气波动，说不定……” “别乱说！楚师兄还在呢！” 议论声不大，却清晰传入千灵耳中。 她不满地对着那些窃窃私语的弟子 “嗷呜” 叫了两声，小爪子拍了拍陆无辞的头顶。 陆无辞抬手将她拎进怀里，对楚长风道：“我先回客舍。” 楚长风点头：“陆兄歇息片刻，晚些时候我让膳堂把鸡汤送到你那里去，记得给小友多留些。” 千灵立刻对着他摇了摇尾巴，算是道谢。 第21章 陆无辞抱着千灵穿过人群，青云门眼下氛围怪异，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千灵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对着身后的弟子们 “呜呜” 低吼。 陆无辞低头看了她一眼，指尖在她头顶轻轻一点：“安分。” 千灵安静下来，却依旧警惕地竖着耳朵。她能感觉到，青云门的风，似乎比他们离开时，更冷了些。 第19章 仙门流言 暮色正将成片的山峦染成墨色…… 暮色正将成片的山峦染成墨色，没有再下雪了。 现在的温度令人舒适不少。 陆无辞抱着千灵走向客舍，感受迎面而来的晚风，可这风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沉郁。 事情看似平息了，但是妖物却逃掉了。 到了客舍，就在即将推门之际，身后传来了楚长风的声音。 “陆兄，请等等，掌门已在殿阁中等候。” 楚长风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眼下本该让陆兄好生修养，但此次清水镇之事，你居功至伟，掌门现在传我过来，说要亲自道谢。” 陆无辞的脚步顿了顿。 千灵在他怀里突然不安地动了动，小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 她都感觉很累了，好想休息。 去见掌门的话…… 她就不能跟着了，躲得越远越好。 但陆无辞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我累了。” 陆无辞的声音很淡，“谢过掌门美意，改日再登门拜访。” 楚长风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拒绝。 但看着陆无辞眼底的疲惫，还有千灵警惕竖起的耳朵，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也好，陆兄先回客舍歇息。我这就去回复掌门，顺便将传送阵的事禀明。” 楚长风记得，当初承诺过此件事了，便申请设在洛城附近的隐秘传送阵，替他们省去十日路程。 他说罢，便转身朝着云霄殿走去，青色的衣袍在暮色中渐行渐远。 陆无辞环顾四周，抱着千灵，看着附近的弟子们纷纷停下脚步，目光黏在他身上，又是跟刚才回来一样的目光。 千灵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将脸埋进陆无辞的衣襟，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嗷呜……” （他们为什么总看我们？） 她轻轻咬了咬陆无辞的衣袖。 陆无辞没有说话，不去理会这些目光。 客舍的院落很安静，千灵跳上石桌，看着陆无辞坐在石阶上闭目养神，他指尖的金芒时隐时现，显然是在压制体内躁动的寒骨引。 这三天来，他为了护着那些幸存百姓，又强行催动血脉之力对抗血煞阵的邪气，寒毒怕是又加重了。 想了想，千灵跳下石桌，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喉咙里发出轻柔的 “呜呜” 声。 陆无辞，这是位很负责的君主。 陆无辞睁开眼，指尖在她头顶轻轻一点：“安分待着。” 千灵委屈地晃了晃尾巴，却还是乖乖蹲坐在他脚边，看着月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 与此同时，云霄殿内。 玄阳真人坐在玉座上，听完楚长风的禀报，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殿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不愿见我？” “是，陆兄说有些乏了。” 楚长风站在殿下，语气带着几分解释，“此次清水镇之行，陆兄损耗不小。” 玄阳真人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觉得，他可信吗？” 楚长风一怔，随即正色道：“掌门，弟子虽然未曾深究过他的来历，但在清水镇数次出手护我青云门弟子，更救了数百百姓，弟子……相信他是可信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云湛兄与他同行，必然是可信之人。” “可丹鼎阁的异象，清水镇突然遇妖魔……” 玄阳真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楚长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他想起陆无辞指尖那道霸道的金芒，想起云湛似乎在清水镇欲言又止，心头也泛起一丝疑虑。 “但无论如何，陆兄是友非敌。” 他最终还是坚持道：“弟子需依照承诺，向掌门申请启用传送阵，还请掌门应允。” 玄阳真人看着他，良久才点了点头：“罢了，你既信他，便依你所言。只是传送阵事关重大，需由你亲自看守，不可有半分差池。” “弟子遵命！” 楚长风退出云霄殿时，夜色已深。 他抬头望向客舍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发酵，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 这种不安很快就被印证了。 流言是从第二日清晨开始蔓延的。 不知道流言的源头是哪里，但青云门的弟子皆是议论纷纷。 有人说，在清水镇看到陆无辞周身的金芒中夹杂着黑气，与残留的妖气隐隐呼应…… 又说丹鼎阁那日的异象是魔气冲撞灵脉的征兆…… “我就说他不对劲！” 一个弟子在演武场边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哪有人类修士的血脉天赋能有如此动静？定是他把魔物引来的！” “可楚师兄还说他救了百姓……” 旁边有人小声反驳。 “救百姓？我看是做戏给我们看！” 那弟子冷笑一声，“说不定那些妖怪，都是他引来的，好趁机夺取什么东西！” 这些话像长了翅膀，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青云门。 弟子们看陆无辞的眼神渐渐变了，好奇变成了怀疑和警惕。 千灵窝在客舍的窗台上，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有弟子故意在院墙外徘徊，对着里面指指点点，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听说了吗？那人根本不是什么修士，是来路不明的人！” “听说掌门亲自召见嘉奖，他都不去，肯定是心里有鬼！” “我要是执法堂的师兄，早就把他抓起来了，省得再闹出魔乱！” 千灵气得浑身毛都炸开了，对着墙外 “嗷呜嗷呜” 地低吼，小爪子扒着窗沿，恨不得冲出去挠他们几下。 陆无辞坐在桌前，仿佛没听见外面的议论。 他指尖捏着一丝力量，正小心翼翼地将寒骨引的毒素逼出体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嗷嗷嗷！” （他们竟然骂你，太可恶了！） 千灵跳下窗台，跑到他脚边，用爪子扯了扯他的衣袍，又对着墙外叫了两声。 陆无辞分出心神看了她一眼，道：“不必理会。” 随便说吧，反正马上就要走了。 可流言一旦生根，便会疯狂滋长。 到了下午，连洛城的百姓都听说了青云门来了个 “怪人”。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添油加醋的说法都冒了出来。 有卖菜的小贩说，曾看到那人在夜里独自站在城门上，周身冒着金光，吓跑了巡逻的卫兵。 过了不久，马上就有茶馆的说书先生更是胡说八道，说他是从魔界来的奸细，专门来祸害人间的，还说清水镇的魔乱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难怪最近总觉得心慌，原来是有魔物混进青云门了！” “青云门怎么能留这种人？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听说玄阳真人都不敢管他，看来是被抓住什么把柄了……” 这些话顺着风传到青云门，又被添上几分细节，变得愈发离谱。 连一些原本对陆无辞心存感激的弟子，也开始动摇起来。 楚长风得知此事时，正在传送阵旁布置结界。 听到弟子们的议论，他气得脸色铁青，当场训斥了几个传播流言的弟子。 “陆兄是我青云门的客人，也是清水镇的功臣！”他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依门规处置！” 弟子们被他震慑，当即收了声，不敢再当众议论，但私下里的窃窃私语却从未停止。 楚长风看着他们躲闪的眼神，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 这些莫名其妙的流言不知从何而来，却以极快的速度在散播。 仿佛有人刻意而为之…… 他知道，这些流言若不能找到源头，迟早会毁掉陆无辞的名声，得尽快想想办法。 他转身看向客舍的方向，眉头紧锁，陆无辞障碍也听到不少了。 或许，他该去找云湛一起劝劝陆无辞，主动去见掌门一面，大家想想办法，以掌门的嘉奖来表态，也好平息这些流言。 第20章 禁途 冷风呼呼，客舍的烛火跳动了一晚…… 冷风呼呼，客舍的烛火跳动了一晚上，将陆无辞收拾行装的影子和千灵上蹿下跳的动作投在墙上。 最后，千灵累了，蹲坐在床榻边，看着他将从清水镇薅来的几株药草收入包裹，狐耳不时抖一下，小爪子也不安地扒拉着被褥。 第22章 因为从清晨开始，山门外的喧哗声就没停过，搅得狐心烦意乱。 她想起楚长风当初找到他们时的样子，眼神恳切，还拍着胸脯保证“青云门定以礼相待”。 结果呢？ 她掉到了黑洞里，遇到了藤妖和黑袍妖怪，差点一命呜呼！ 陆无辞也是出人出力，救了不少百姓。 现在转头就被当成“引魔之源”？ 这些流言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丹鼎阁的金光明明是陆无辞的血脉之力觉醒，金光闪闪的，多好看啊! 和魔气有什么关联？ 千灵越想越气，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毛茸茸的尾巴也不安分地甩着，差点扫翻陆无辞放在膝头的包裹。 陆无辞指尖在她头顶按了按，低声道：“安分点。” 千灵委屈地哼唧一声，却还是乖乖缩了回去。可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嗷呜……” （有人……）她用鼻尖蹭了蹭陆无辞的手腕，毛茸茸的尾巴尖指向院外。 陆无辞拉上包裹的系带，目光透过窗棂望向山门方向，指尖在她毛茸茸的头顶按了按：“嗯，是冲着我们来的。” 昨夜楚长风离开后，其实他并未立刻歇息。 子时刚过，就借着月色去了趟传送阵所在。 阵眼周围的灵力纹丝不动，三道锁灵符像铁钳般死死嵌在阵基上，这似乎是青云门内部的符法，却被人动了手脚，掺了国师特有的咒印。 显然，有人不想让他顺利离开。 陆无辞拎起包裹，千灵跳至他的肩头，刚推开院门，就被两道白色身影拦住。 执法堂的弟子肩披银甲，长剑斜挎在腰，像两尊门神挡在石阶前。 “这便是一代大宗的待客之道？”陆无辞冷声道。 “陆道友，” 左侧的弟子上前一步，“掌门有令，传送阵即日起封禁，不得启用。还请回客舍等候。” 陆无辞的目光扫过他紧握剑柄的手，声音平淡：“楚长风前日已禀明掌门，今日启用传送阵。” “此乃长老议事新决。” 那弟子侧身挡住去路，语气坚定道：“如今洛城百姓都在山门外等着，此时启用传送阵，便是将青云门架在火上烤。” 千灵听着满心不悦，在陆无辞怀里炸了毛，对着那弟子龇出尖牙，喉咙里发出 “呜呜” 的低吼。 她听够了那些污秽的揣测，此刻见对方语气不善，蓬松的尾巴瞬间竖成炸开的雪球。 在三人一狐僵持之际，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玄阳真人带着三位长老缓步走来，青灰色道袍的衣摆在风里摆动，身后跟着数十名弟子，将小小的院落围变得拥挤了起来。 玄阳真人的目光落在陆无辞身上时，心头莫名一沉。 虽然已在水镜中见过此人，但当这人站在眼前，还是不由得被这种独到的气质所吸引。 眼前的年轻人身形清瘦，俊逸非凡，面容虽有些苍白，可那双眼睛确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锐利。 他想起清水镇传回的消息，这人指尖金芒能焚尽影魅，锋芒毕露，据说身中寒毒，行事却不遮掩。 玄阳真人率先上前一步。 “陆道友，先前要答谢，还未来得及见上一面，眼下弟子无状，属实抱歉。” 玄阳真人站在石阶下，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包裹上，眉头拧成个川字，“但……长风前日所说的传送阵之事，怕是要暂时委屈你了。” “委屈？”陆无辞挑眉，“掌门的意思是，青云门要食言？” 玄阳真人并未接话，身后的鹤尘长老也跟着上前，道：“我等理解陆小友，非是食言，只是事出紧急。丹鼎阁小友血脉产生的异象，清水镇里我门清扫过的妖魔沉寂三百年突然又出现……这些事凑在一起，长老们一致认为，暂不启用传送阵，待小友留在青云门配合调查，才是稳妥之举。” “稳妥？”陆无辞目光直盯着二人，“用禁我的足来确保稳妥？还是说，青云门也信了那些的鬼话？” “陆道友言重了。”玄阳真人开口，声音苍老却带着威严，“我等并非不信你，只是民心难违。山门外聚集了上千百姓，若不暂缓此事，一旦激起民变，波及的就不止是青云门了。” 话音一落，玄阳真人挥动手中的水镜，将此刻山门的场景映射在众人眼前。 只见山门外聚集着一大群人，嘴里呼喊？呼喊着： “不准放他走！” “把引魔者交出来！” “为清水镇的亡魂报仇！” 其中有几个清水镇活下来的妇人，抱着灵牌哭嚎，她们的发髻散乱，衣裙上还沾着未干的泥点，显然是从清水镇一路奔波而来。 一个抱着幼儿的年轻寡妇哭得几乎晕厥，被两个妇人架着，嘶哑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我夫君……我夫君就是被妖魔撕碎的！玄阳掌门！不可放那妖人走啊！” 她怀里的婴儿似是被母亲的哭声惊扰，突然发出尖锐的啼哭。 人群的情绪瞬间被点燃，有人将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丢：“青云门要是护着魔物，我们就一把火烧了这山门！大不了同归于尽！” “对！烧了它！” 不少人将烂菜叶砸向结界，发出闷响声。 水镜前的青云门弟子们脸色煞白，可…… 他再次看向陆无辞。 年轻人依旧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山门外的哭喊与他无关。 那双眼眸里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陆兄！” 一道急促的呼喊打破了僵局。 楚长风气喘吁吁地从回廊尽头跑来，脸颊还有道浅浅的划痕，显然是刚从山门的人群里挤出来。 他跑到陆无辞身边，对着玄阳真人急声道：“掌门！山门外的百姓是被人煽动的！弟子刚才抓到一个散播流言的汉子，他招认是收了洛城一个富商的钱，专门来挑唆民心！” 鹤尘长老冷哼一声：“长风，一个人的供词能说明什么？上千百姓的愤怒是假的？” “可陆兄是无辜的！”楚长风急得额头冒汗，“是他在血煞阵前清除影魅，护住百姓，些难道都是假的？就因为几句流言，就要把恩人当成魔物？” “够了。”陆无辞突然开口，打断了楚长风的话。 他看向玄阳真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掌门不必为难。既然青云门信不过我，留我在此配合调查便是。” 千灵猛地抬头，用爪子扒拉他的脸颊:“嗷嗷嗷呜！！！”（凭什么要留下来！） 陆无辞按住她的爪子，继续道：“但我有两个条件。” 玄阳真人一愣，随即道：“你说。” “第一，我要住在自己的客舍，无需弟子看管。”陆无辞的目光扫过执法弟子，“青云门若连这点气度都没有，不如直接将我扔进锁妖塔。” “第二，”他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禁足可以，但我的同伴，我自己护着。”他指尖轻点千灵的额头，“谁也别想动她一根毫毛。” 千灵听到这话，瞬间安心下来，蹭了蹭他的指尖。 玄阳真人眉头紧锁，沉默片刻后点头：“可以。但你需立誓，在查清真相前，不得擅自离开客舍，不得对青云门弟子动手。 “我陆某人，从不说谎。” 没有华丽的誓言，只有一句平淡的话，却让玄阳真人莫名松了口气，他挥了挥手：“撤掉执法弟子，留下结界即可。” 弟子们虽有不甘，却还是依令退下。 楚长风看着陆无辞，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愧疚的叹息：“陆兄，委屈你了。我定会尽快查清流言的源头，还你清白。” 陆无辞没接话，抱着千灵转身走进客舍。 千灵回头瞪了楚长风一眼，小爪子对着挥了挥。 客舍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目光。 千灵立刻跳上桌子，对着陆无辞“嗷呜嗷呜”地叫。 包袱都收拾好了！！！ 陆无辞则坐在桌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他当然知道留下来意味着什么，无非是被监视，被猜忌，甚至可能成为某些人夺取人皇之血的诱饵。 但他更清楚，此刻离开，便是坐实罪名，引起此地动乱。 既然他们想让他留下，那他就留下。 那些藏在暗处的手，那些散布流言的嘴，那些在青云门里勾结魔物的人……总得一个个揪出来。 千灵见他神色平静，不再焦躁，便跳回他膝头，蜷成一团毛茸茸的雪球。 她用尾巴盖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窗外。 那里，鹤尘长老正站在回廊的阴影里，与一个灰衣弟子低声交谈，手指暗暗指向客舍的方向。 陆无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冷意凝在眸光里。 好戏，才刚刚开始。 结界外，楚长风望着紧闭的客舍门，心里五味杂陈。 第23章 他攥紧了拳头，转身快步走向执法堂，他必须尽快找到那个散播流言的富商。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陆无辞和千灵白白受了这委屈。 第21章 疑云 青灰色的结界泛着冷光，将整…… 青灰色的结界泛着冷光，将整个院落罩得密不透风，像个囚笼。 许是陆无辞被关起来的消息放了出去，山门外的喧哗声少了许多。 千灵转头看向桌前的陆无辞，心又揪紧了几分。 他昨夜几乎没合眼，此刻坐在那里，指尖的金芒明明灭灭，寒骨引的气息在他周身缠绕，比往日更冷冽，原本压制住了，此刻却突然被冲破了。 “嗷呜……”千灵轻轻跳上桌，用脑袋蹭他的手臂。她能感觉到他体内的灵力紊乱，血脉里的金光与寒毒在疯狂冲撞。 可他只是垂着眼，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仿佛那些痛苦与山门外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时，千灵先竖起了耳朵，她扒着门缝一看，立刻松了口气，尾巴还欢快地摇了摇。 门被推开，云湛提着个食盒走进来，白衫上沾着些晨露，显然是刚从后山回来。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目光扫过陆无辞苍白的脸，眉头微蹙：“寒毒又犯了？” 陆无辞睁开眼，抬眸看他：“你怎么还没走？”按照原计划，云湛不必陪他被扣留，本应今早先动身。 云湛打开食盒，里面是热腾腾的药粥和几碟清淡的小菜，道：“你这状况，我怎么走？” 他舀了碗粥推过去，“昨夜执法堂的人在丹鼎阁翻找时，我就在附近。悄悄听了一会，有一枚枚沾有魔气的玉佩被‘发现’了……不过，在此之前，我明明看到鹤尘长老的弟子在废墟里鬼鬼祟祟，青云门当中估计有人通魔，设计了这一出，明日要小心。” 云湛将自己暗中探访到的情报告诉陆无辞。 千灵则是闻到香味就立刻凑到食盒边，用鼻子嗅了嗅。 云湛笑着夹了块灵果脯递到她嘴边：“特意给你留的，甜的。” 陆无辞喝了口粥，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压下了些寒毒的躁动：“他没动手脚？” “倒是想。”云湛挑眉，“被我用符纸打了个措手不及，估计是回去报信了。不过这招够阴的，魔族符文加上百姓指证，双管齐下，就是要让你百口莫辩。” 正说着，结界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千灵立刻炸了毛，弓起脊背对着门口低吼，这次不是熟人，而是执法堂的人。 门被推开，楚长风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眼窝深陷，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看到云湛时他愣了一下，随即才转向陆无辞，声音沙哑：“陆兄，掌门请你去云霄殿。” 陆无辞放下粥碗：“证据找到了？” 楚长风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他低下头，声音更低了：“……他们在丹鼎阁废墟中发现了一枚刻有魔族符文的玉佩，说是你遗留的。还有，清水镇……有百姓指证，说见过你在血煞阵外和黑袍妖怪私下接触。” 云湛嗤笑一声：“我下去救小狐狸的时候，黑袍妖怪早已脱逃，陆兄影都没看见，连哪来的私下接触？倒是我比较可疑，这些人编瞎话都不打草稿？” 楚长风急得摆手：“我也知道是假的！可长老们根本不听！陆兄，你……” “我去看看。”陆无辞站起身，千灵立刻跳上他的肩头，小爪子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云湛跟着起身：“我陪你去。” “你忘了？”云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歹同行了快一个月，我们是同盟。”他看向楚长风，“带路吧。对了，告诉玄阳真人，我云湛自愿留在青云门，直到查清此事。毕竟，人是我带来的，我总不能看着他被人泼脏水。” 楚长风愣了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多谢云兄！” …… 云霄殿比往日更显肃穆，压抑的气息在殿内弥漫。 玄阳真人端坐于主位，三位长老分坐两侧，目光如炬地盯着走进来的三人。 执法堂的弟子列于两侧，长剑出鞘半寸，寒光森森。 看到云湛时，玄阳真人皱了皱眉：“云小友，你怎么来了？此事与你无关，何必蹚这浑水？” “掌门说笑了。”云湛拱手行礼，语气却不卑不亢，“陆兄是我引荐给长风的，如今他被人污蔑，我岂能袖手旁观？再说，我也想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青云门眼皮子底下伪造证据，挑拨离间。” 鹤尘长老冷哼一声：“云小友是觉得，我青云门会冤枉好人？” “是不是冤枉，查过便知。”云湛微微一笑，“听说找到证据了，不妨让我们看一看？” 玄阳真人示意弟子呈上玉佩。 暗绿色的玉佩被放在玉案上，上面的魔族符文扭曲诡异，果真透着股阴冷的魔气。 “这是今日清晨在丹鼎阁废墟的石柱下发现的。”鹤尘长老抚着胡须，语气带着笃定，“上面的魔族符文与三百年前封印的裂隙符文一致，除了与魔族勾结者，寻常修士触之即会被魔气反噬。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无辞的目光落在玉佩上，指尖轻轻拂过符文边缘。 那里果然残留着新鲜的朱砂气息，不过……有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是属于国师府的千步香，呵，果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不是我的。”陆无辞淡淡道。 “不是你的？”鹤尘长老猛地拍案，“那为何会出现在丹鼎阁？你刚才伸手接触，为何符文对你毫无反噬？还有清水镇的百姓指证，说亲眼看见你在血煞阵外与黑袍妖怪交谈！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交谈？”陆无辞笑了笑，“那位百姓在何处？为何轻信他言？” 云湛适时开口：“据我所知，黑袍妖怪在清水镇屠戮近百人，手段残忍，若陆无辞真与他有勾结，何必冒险助青云门救下多个百姓？再者，我对妖魔的符文也略知一二，这符文看似与古籍记载一致，实则笔画僵硬，看着是临摹的，真正的魔族符文自带噬灵之力，可这枚玉佩上的符文，更像是用某种符咒催出来的假相。” 鹤尘长老顿时一愣。 云湛继续从容道:“家师曾研究过三百年前的裂隙之战，我跟着看过几本古籍。真正的魔族符文边缘会有灵火流转，而这枚……”他指尖轻点玉佩，“瞧，只有死气，没有灵火，分明是伪造的。” “一派胡言！”鹤尘长老反应过来，怒斥道，“不过是你为了帮他脱罪的借口！”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弟子的通报：“掌门，清水镇的几位百姓求见，说有要事指证陆无辞！” 玄阳真人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几个百姓被带了进来，为首的是个跛脚汉子，衣衫褴褛，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疤痕。 他一进殿就跪在地上，对着玄阳真人连连磕头：“掌门救命啊！小的亲眼看见，就是那姓陆的小子，在血煞阵外和黑袍妖怪说话！那妖怪还给了他一个黑色的令牌，说什么大事必成之类的！” 陆无辞还没说话呢，千灵气得在陆无辞肩头直跺脚，对着那汉子“嗷呜嗷呜”地狂吠。 可恶的人类，分明就是在撒谎！ 黑袍妖怪影都跑没了，还哪来的黑色令牌！ 这家伙长得丑，人也不老实。 陆无辞按住躁动的千灵，目光落在那汉子身上：“你说的黑色令牌，长什么样？” 汉子愣了一下，随即含糊道：“就是……黑色的，上面有骷髅头！” “哦？”陆无辞挑眉，“这么远，你倒是看得挺清楚。” 云湛也适时接过话:“黑袍妖怪的令牌，为何会有骷髅头？据我所知，魔族的令牌上刻的都是族徽，而非骷髅。” 汉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陆无辞冷笑道：“看来这位证人，连魔族的基本常识都不知道。” 鹤尘长老厉声道：“你休要混淆视听！他一个凡夫俗子，怎知魔族的规矩？能说出令牌已是不易！” “凡夫俗子？”一旁沉默许久的楚长风突然开口，“长老恕罪，我调查过，这位张大哥根本不是清水镇的人，而是洛城赌坊的常客，前几日还欠了赌坊一百两银子。奇怪的是，昨日他突然还清了欠款，还买了件新棉袄，我倒是想先问问，张大哥这银子，是哪里来的？” 那汉子的脸彻底没了血色，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 殿内一片寂静，连檀香燃烧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如今显而易见，百姓的指正根本站不住脚。 玄阳真人的脸色越来越沉，目光在玉佩、汉子和鹤尘长老之间来回转动。 就在这时，鹤尘长老猛地站起身：“就算这汉子说了谎，玉佩总做不了假！陆无辞若不是心虚，为何一直不敢解释血脉金光的来历？！丹鼎阁的金光，还有能焚尽影魅的力量……这些绝非寻常修士所有，你若不坦白，便是与魔族脱不了干系！” 第24章 话题突然被扯到了血脉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陆无辞身上，带着探究。 那赤阳真人自从那日后便闭关不出，难以联系，想问两句都没有门路。 他们只知道这血脉力量特殊，刚觉醒不久，还未经功法提点修炼，就已经到达令修士望尘莫及的地步。 陆无辞迎着那些目光，声音平静无波：“这与尔等无关。” “你！”鹤尘长老气得胡须发抖，“到了此刻还嘴硬！这血脉若不是与魔族油管，你有何不敢言？你分明是不敢说！” “够了。”陆无辞抬眸，眼底的金芒骤然亮起，殿内的温度瞬间降了几分，“我再说一次，所谓的人证物证……玉佩是栽赃，指证是谎言。但想用此事逼我说出血脉的秘密，不可能。” “放肆！”鹤尘长老猛地站起身，“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说实话了！玄阳掌门，依我看，不如将他关进锁妖塔，以清心咒逼出他的魔气，是非曲直自会分晓！” “不可！”楚长风急忙上前，“掌门！眼下这些调查得到的结果实在可疑，断不能这样草草处理！” 玄阳真人的脸色难看。 他看着陆无辞眼底那抹不容置喙的坚定，最终闭了闭眼：“陆道友，既然你不愿说清血脉来历，又无法证明玉佩与你无关，那老夫只能……继续将你禁足于客舍，不得与外界接触，到真相大白为止，今夜先休息吧。云小友，你若想留下，需承诺不得干涉此事。” 云湛点头：“可以。但我确保他的安全。” 玄阳真人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陆无辞转身就走，千灵立刻跟上，小爪子在地面上留下浅浅的印记。 云湛跟在他们身后，走出玉清殿时，他回头看了眼站在殿门口的鹤尘长老，对方正用阴鸷的目光盯着他们，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 回到客舍，千灵立刻跳上桌子，对着陆无辞“嗷呜嗷呜”地叫。 她用爪子指着外面，又指着他苍白的脸，小尾巴焦急地甩着，那些人太过分了！ 寒毒都加重了，再这样下去怎么行？ 云湛则倒了杯热茶递给他：“别硬撑着。寒毒发作时强行压制，对经脉损伤极大。” 陆无辞接过茶杯，暖意从指尖传来：“多谢。” “谢什么。”云湛笑了笑，“我们不是同盟吗？对了，我刚才在殿外看到鹤尘长老的弟子去了后山，方向像是丹鼎阁。” 陆无辞的眼神沉了沉：“是想找我那日突破留下的痕迹。接下来的日子，吃食饮水都要小心。” 千灵突然竖起耳朵，对着门口低吼。 原来是外面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偷听。 陆无辞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尖的金芒悄然隐去。 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片刻，随即远去。 陆无辞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落下来洋洋洒洒的雪花。 这些事情，显然是有人在刻意煽动。 目的不一定是在这里就置他于死地，说不定就是为了拖住他。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 云湛走到他身边：“接下来怎么办？他们既然能伪造玉佩，就肯定还有后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陆无辞的目光落在山门外的方向，道了句:“错漏百出。” 千灵跳回陆无辞的肩头，用脸颊蹭着他的下巴。 不管那些人耍什么花样，就算打不过，她也能咬他们几口出出气！ 陆无辞低头看着怀里毛茸茸的小家伙，紧绷的嘴角难得柔和了几分。 云湛看着这一人一狐，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轻轻一弹，符纸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贴在窗棂上：“这是预警符，有人靠近会示警。我眼下虽然不便，但行动还是自由的，我去帮你探查一二。” 陆无辞点头：“小心。” 云湛离开后，客舍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风声。 千灵趴在陆无辞的膝头，尾巴轻轻扫着他的手腕，眼睛却警惕地盯着窗外。 而此时的执法堂，楚长风正拿着那枚伪造的玉佩，对着烛光仔细查看。 玉佩上的符文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他越看越觉得眼熟，这符文的刻法，倒是和青云门的禁术图谱有些相似？！ 第22章 山雨欲来 入了夜。 千灵看陆…… 入了夜。 千灵看陆无辞又闭眼凝神，于是又蹲在冰凉的窗台上，两只前爪紧紧扒着窗框。 但这一回，她的瞳孔缩成两道敏锐的细线，一瞬不眨地死死盯住院门外远处那两名执法弟子。 青云门的人，看起来都道貌岸然，明明答应了陆无辞无需看管，结果却钻空子，在客舍院外还不是派了弟子来盯着结界的动静。 可恶至极！ 雪花被呼啸的寒风卷着，无声地落在院中青石板上，很快便积起了一层白色。 她已经蜷缩在这里观察了整整三轮。 终于发现了可趁之机。 当规律的敲打声每一次响起，都伴随着一阵脚步声的到来。 她精准地计算着，这些弟子每一次交接时，那极其短暂警戒间隙，对她这只以敏捷的小狐狸来说，已是绰绰有余。 距离交接还有点时间，千灵回过头。 看陆无辞先前打包好的包袱又拆开了，里面的草药被拿出来用掉了。 在这里待着，简直是浪费时间，如果她是陆无辞，早就溜之大吉了。 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千灵的小爪子焦躁地在窗台上刮擦了一下。 不能再等下去了。 云湛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千灵记得他说过，在后山看到过鹤尘长老的第一…… 那里或许就藏着关键线索。 反正陆无辞不能行动，她能。 龙潭虎穴，她也必须去闯一闯。酉时正刻，回廊尽头的脚步声穿透风雪传来。 两名执法弟子机械地抱拳，身形交错，视线在那一瞬间不可避免地移开。 千灵眸光一凝，就是现在！ 白色的小身影，念了几下玄狐长老那里记下的口诀，悄无声息地从那几乎难以察觉的窗缝中滑了出去，轻盈落地，竟连一片雪花都未曾惊动。 成了！ 太过于顺利了，千灵内心对玄狐长老的崇拜又增加了几分。 她紧贴着冰冷刺骨的墙根，将身体缩成最小最不起眼的一团，融入积雪里，敛了一身的灵力，蓬松的大尾巴紧紧压在后背上，利用一切枯木和嶙峋怪石的掩护，朝着后山的方向急速掠去。 越靠近后山，巡逻网竟然愈发严密。 耳尖传来巡逻弟子的脚步声，千灵猛地钻进假山石缝，心脏“咚咚”跳，生怕被人发现了。 待脚步声走远，千灵藏在石缝里舔了舔爪子，她忽然想起昨夜陆无辞苍白的侧脸，寒毒发作时他指尖的金芒明明灭灭，却始终没吭一声。 希望……能帮到他吧，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人类，再救一次也无妨。 千灵深吸一口气，打算换个策略。 原地打了个旋。 白色的极速褪去，露出纤细的少女身形，青色发带将长发束在脑后，连腰间的佩剑都仿得有模有样。 这几日待在青云门里，她早就观察得仔仔细细了，变成一位寻常弟子并不是难事，这样也不用东躲西藏。 至于身上的妖气……反正有不少弟子都去清水镇帮了忙，身上沾一些很正常。 只是模样美艳，那双眼睛太亮，藏着狐狸的狡黠与急切。 在石缝里待了片刻，确认安全后，千灵便学着青云门弟子的样子垂着眼，顺着石阶往后山走。 就是这里了。 千灵屏住呼吸，正欲寻找可供窥探的缝隙或角度，冷不防，旁边枯死的灌木丛极轻微地响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的手腕便被一道温凉却不失力道的力量轻轻握住！ 千灵瞬间被吓了一跳！ 却听到一道异常熟悉的嗓音贴着耳畔响起：“这边。” 她猛地扭过头，只见云湛不知何时竟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藏身于一株古树背后，对着她微微摇头，眼神示意她绝对噤声，眉宇间带着罕见的凝重与警惕，显然也是极致地隐藏了行迹潜入此地。 千灵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稍稍一松，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用气音问道：“你也在这儿？” “别从正门走。”云湛压低声音，指了指院墙边的假山，“跟我来。” 千灵立刻凝神屏息，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丹鼎阁的一处偏室中，窗纸上，清晰地映出几个正在交谈的模糊人影轮廓。 两人猫着腰，一路前行，躲在假山后。 刚站稳，就听到院里传来说话声，竟然是玄阳真人和鹤尘长老。 第25章 “……你找来的那几个百姓，竟如此无用？”玄阳真人的声音带着疲惫。 鹤尘长老立刻发出了一声轻嗤，那笑声里透着一股令人极不舒服的傲慢：“掌门师兄，那富商是不大靠谱，人也贪婪，但事到如今，姓陆的浑身是嘴又能向谁去说？谁又会信他？他现在就是困于我青云门的瓮中之鳖！那位大人早已算无遗策，安排得万无一失。只要逼得他在走投无路之下动用那份血脉之力，剩下的一切，自然会有水到渠成的法子接手，无需我们再额外多费半点心思。” 千灵的心猛地一沉，掌门竟然是知道这些事的，青云门不仅长老通魔……竟然连掌门都通魔？ 那位大人？ 是国师？亦或是另有其人？ 千灵继续凝神偷听。 “他那血脉究竟是何等来历？当日丹鼎阁内金光冲霄……那等煌煌威势，绝非寻常灵根或特殊体质所能引发！其根源，恐怕……” “何止是不寻常啊，我的掌门师兄。”鹤尘长老的声音陡然压得更低，却奇异地迸发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与贪婪。 “您可别忘了，人皇之血不同寻常，陆无辞根本不是什么散修，他是人界君主！” “什么？！”玄阳真人的声音里满是震惊，“你是说，他是……” “正是当今人界君主。”鹤尘长老的声音低沉渗人，“那位大人受魔主之令，趁他离开宫廷庇佑时追杀他，就是为了这血。” 鹤尘长老顿了顿，又接着道:“皇族的命格和血脉都非同凡响，但到底只是寻常凡人，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受天道制约，天生无法修仙……但此人不同，丹鼎阁那日的圣光，就说明了他的资质非凡，原本人皇之血夺之可得气运可炼药，但一个与生俱来便有非凡灵力的人皇，血脉就非同凡响了！夺之……莫说突破您迟迟无法寸进的化神瓶颈，就算是……借此窥得那传说中虚无缥缈的通天之境，也不是不可能！” 后面的话他刻意含糊其辞，但那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贪婪，让窗外的千灵听得浑身发冷。 她下意识地猛地转头看向身侧的云湛，只见他向来舒展带笑的眉头此刻死死锁紧，垂在身侧的手已紧紧攥成了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显是内心也正经历着巨大的冲击。 国师……与魔勾结，而青云门这样的大宗竟然也通魔？ 都逮着陆无辞一个人薅！ 实在是太荒谬了！ 玄阳真人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人皇血脉乃天命所归，受命于天，岂容我等凡夫俗子肆意染指剥夺？此等逆天而行之事，一旦稍有败露，青云门千年清誉，累世基业必将毁于一旦！你我皆将成为千古罪人，万劫不复！” “败露？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哈哈哈……”鹤尘长老发出一阵充满不屑的嗤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掌门，成大事者岂能如此瞻前顾后，迂腐不化？我们现在是做得不够干净利落，但对付一个没有修炼过功法的人，已是绰绰有余，我等离化神只剩下一步，岂会怕他？眼看着寿元将尽，气血衰败，大道无望，仙路即将断绝！” ”或许只需取得一丝，就足以助您冲破桎梏，延寿千载，这等逆天改命的万古机缘，就摆在眼前，难道真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道义，就此放弃吗？甘心吗？！” 鹤尘长老的话似乎触动了玄阳真人。 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漫长沉寂。 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千灵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撞破胸腔跳出来，双手不自觉地死死抠进了假山冰冷坚硬的石缝里。 那漫长的沉默，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可怕而明确的答案。 许久，玄阳真人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却已然褪去了之前所有的挣扎，每一个字都吐得极为缓慢，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罢了。事已至此……但切记，所有手脚都务必干净利落……莫要留下任何可能授人以柄的痕迹。”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如千钧。 一派掌门，正道楷模，受万人敬仰的玄阳真人，竟然真的……在突破的诱惑下，默许了！ 为了突破瓶颈，延寿增功，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与魔为伍，将宗门道义，师徒情分乃至无辜者的性命，皆置于万劫不复的险地！ 她与云湛迅速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滔天的骇然。 云湛的拳头攥得更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里面的人还在接着说。 “掌门英明！您做出了最正确的抉择！”鹤尘长老的声音立刻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狂喜，仿佛生怕对方反悔。 “您放心！一切早已安排妥当！那枚玉佩不过是个小小的引子，开胃菜而已。接下来，我会立刻安排清水镇那些精心挑选好的苦主，每日轮番不间断地来山门前哭诉泼污！将陆无辞修炼邪功的流言彻底坐实，散播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再揭露他人皇的身份……哼，皇族通魔，百姓会怎么想？务求在最短时间内，逼得他众叛亲离，百口莫辩，陷入绝境！” 后面的语音愈发低微模糊，再听不清。 千灵心急如焚，正想不顾风险再贴近几分，将每一个恶毒的字眼都听清楚，却见窗纸上映出的一个身影动了。 只见鹤尘长老起身，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袍，似乎目的已达，准备告辞离开。 “我去跟着他。”千灵毫不犹豫，几乎是贴着云湛的耳朵，用极细微的气音急速说道。 云湛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点点头，以示知晓，同时用口型无声地叮嘱：“我继续盯着玄阳真人，看后续如何，你……千万小心！事不可为，立刻退回！” 千灵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立刻借着假山和庭院中枯萎花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鹤尘长老离开的背影。 鹤尘长老并未返回自己的居所庭院，也未前往执法堂处理公务，而是脚步不停，绕到了后方一片平日里几乎人迹罕至的荒废区域。 这里怪石嶙峋，枯藤缠绕，积雪也无人打扫，显得格外荒凉阴森。 他在一面较为隐蔽，但外貌很是寻常的石壁停下脚步，异常警惕地四下环顾，灵识如同无形的触手般细细扫过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千灵不敢靠太近，知道鹤尘长老灵力高深，立刻将身体死死缩进一道狭窄深邃的石缝深处，连心跳声都仿佛被强大的意志力压没了，整个人与冰冷的岩石融为一体。 不敢泄露半分气息。 直至确认四周绝对无人后，鹤尘长老手指这才开始动作，结出一个复杂诡异，透着浓浓邪异气息的手印，随后精准地按在石壁上一块微微凸起的石头上。 接着，那面厚重无比的石壁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漆黑洞口！ 一股阴冷潮湿的恶风立刻从洞内倒灌出来，令人作呕。 鹤尘长老却一脸淡然走了进去。 千灵不敢贸然跟进，待鹤尘长老的身影完全没入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洞口，方敢才动。 这里！ 就是鹤尘长老通魔，布置阴谋陷害陆无辞的铁证之地！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立刻转身，沿着来路发足狂奔，甚至顾不上仔细探查周围环境。 必须尽快赶回去。 然而，越是心急，越是容易出纰漏。 就在她穿过一片连接前山与后山的竹林时，突然传来一声清喝：“站住！何人如此早起？在此鬼鬼祟祟做甚？” 千灵浑身一僵。 该死！ 是巡山弟子！ 她光顾着赶路，竟差点撞上一队刚刚结束巡逻，正准备换岗休息的弟子。 她猛地停下脚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缓缓转过身，低下头，做出恭敬的姿态。 只见对面走来三名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为首一人面容严肃，手按在剑柄上，目光如电，正上下打量着她这个眼生的师妹。 “站住。”一个弟子拦住她，“你是谁？这时候来后山做什么？” 千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飞快地转着：“我……我是丹鼎阁，赤阳真人的弟子，来取草药的。” 反正大家都知道赤阳真人现在闭关了，也无从对证！ “丹鼎阁？”另一个弟子挑眉，“丹鼎阁的弟子我都认识，没见过你啊，难道是近来新招的外门？” 那弟子见千灵长得好看，认真地想了一会，确实没什么印象。 千灵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正想破脑袋要编个理由，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云湛的声音：“这是我请来帮忙整理药圃的朋友，怎么了？” 她回头一看，见云湛快步走来。 三个弟子都见过云湛，知道他的师门与青云门长老们交好，纷纷客气地行礼。 云湛一本正经道:”前几日魔患，药圃出现了受魔气沾染而伤人的植物，赤阳真人不在，我正要取丹药，也托我新交的朋友过来看看，她确是新来的外门弟子。” 第26章 三位弟子见云湛如此说道，倒是相信了。 ”云道友是青云门的贵客，差点冤枉了这个弟子，真是抱歉！” 千灵垂着头，指尖紧紧攥着道裙的衣角，直到指节泛白。 听到云湛的声音时，她就知道自己又有救了，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冰天雪地里，冻得人发麻。 刚才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要被当场拆穿。 若是被这些弟子发现她就是跟着陆无辞的那只小狐狸，还能化形，又出现在这禁地边缘，恐怕会被直接当成魔族奸细拿下。 差点害了陆无辞。 云湛走上前，自然地拍了拍千灵的肩膀，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偶遇：“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在药圃等了你半天。”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的后背，像是在拂去不存在的雪沫，实则悄悄传递了一道温和的灵力，稳住了她因紧张而紊乱的气息。 千灵连忙顺着他的话头点头，声音还带着未散的颤音：“是、是弟子迷路了……后山的雪太大，好多路都被盖住了。” 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怯懦又慌张，一副不熟路的模样，更像个初入山门的外门弟子该有的样子。 为首的弟子见状，脸上的警惕淡了些，对着云湛拱手道：“原来是云道友的朋友，倒是我等唐突了。只是近来后山不太平，掌门刚下了令，非必要不得靠近西侧荒林，还望这位师妹多加留意。” “自然，多谢几位师兄提醒。”云湛笑着回礼，“我们这就回药圃，不打扰师兄们换岗了。” 三人客气了几句，转身往东侧走去。 千灵跟着云湛往前走，脚步还有些发飘，直到走出老远，听不到那几名弟子的说话声，才敢偷偷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云湛，眼底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吓死我了……”她用气音说，声音里还带着点哭腔。刚才那短短几句话的周旋，比在后山跑上十里地还要累，心脏到现在还在砰砰直跳。 云湛低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却带着严肃：“知道怕了？刚才让你千万小心，怎么这么不当心？”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里却没有责备，只有一丝后怕。 千灵抿了抿唇，没敢反驳。 她知道云湛是担心她，可当时看到那密道洞口的瞬间，她满脑子都是“必须告诉陆无辞”，根本顾不上危险。 两人沿着竹林小径往前走，雪落在竹叶上，簌簌作响，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 云湛忽然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卷，塞到千灵手里：“鹤尘长老交给了玄阳真人一张纸条，我想办法偷看记下来了，你带回去给陆无辞。” 千灵展开纸卷，上面用极细的字迹写着几行字：“密道聚阴阵已备好，以血引之，夺其血脉现。顺利得之，杀其灭口。” 每一个字都看得千灵浑身发冷。 他们竟然只是想用流言风语来拖住陆无辞，实则是在拖延时间安排这种邪阵，打算用聚阴阵强行引出陆无辞的血脉，还要杀人灭口？ “他们疯了吗？”千灵的声音发颤，“在青云门这样的地方催动魔气，如何能瞒得住这些弟子？若是失控，整个青云山都会遭殃！” 云湛的脸色也相当阴沉：“为了突破瓶颈，玄阳已经不管不顾了，我猜测，等拿到陆无辞的血脉，就立刻毁阵走人，根本不管青云门的死活。” 千灵握紧了纸卷，心中愤懑。 她想起陆无辞寒毒发作时苍白的脸，想起他指尖明明灭灭的金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说不定等他的血脉被夺走，不用杀人灭口，他都已经死掉了？ “我必须立刻回去。”千灵抬头看向云湛，眼神坚定，“陆无辞还不知道……” “我送你到客舍外围。”云湛点头，“我再去四周转转，看看有何破解之道，暂时走不开。你回去后告诉陆无辞，别硬拼，我会想办法在事情发生之前破坏阵法的。” 千灵用力点头，将纸卷小心翼翼地塞进袖中，然后原地打了个旋，变回白色小狐狸的模样。 蓬松的尾巴扫了扫云湛的裤腿，像是在道谢，随后转身钻进竹林深处，四爪在雪地上蹬得飞快。 这次她不敢再走大路，专挑偏僻的小径跑。 林间的风更冷了，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可她顾不上疼。 时间珍贵，她必须在亥时前赶到客舍，让陆无辞做好准备。 穿过一片松林时，她看到几只雪雀被惊得飞起，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钻进厚厚的雪堆里，只露出两只眼睛警惕地张望。 果然，没过多久，一队执法弟子扛着长剑走过，身上的银甲在雪地里闪着冷光。 “……鹤尘长老说了，今晚亥时后，任何人不得靠近西侧荒林，违令者按通魔处置。” “听说要布什么大阵？我刚才在丹房看到鹤尘长老的弟子搬了好多黑曜石，感觉很是玄乎……” “嘘！别议论了，估计是要除掉陆无辞这个通魔人……长老们的事，轮得到我们置喙？” 脚步声渐渐远去，千灵才从雪堆里钻出来，抖掉身上的雪，心里的不安更甚。 听云湛说过，黑曜石似乎能够引魔气？ 看来云湛说的是真的，他们为了夺走陆无辞的东西，真的不惜一切代价了。 她不敢耽搁，继续往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客舍的青灰色结界。 此时正是执法弟子换岗的间隙，千灵瞅准机会，像一道白光，从结界的缝隙里钻了进去，落地时打了个滚，把身上的雪抖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客舍里静悄悄的，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 陆无辞依旧坐在桌前，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眼底的金芒闪了一下，看到是毛茸茸的千灵，才缓缓褪去。 “回来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陆无辞被寒毒侵染，好不容易又压下去，却发现那只小狐狸似乎溜出去了。 眼下关头，若是再过一刻还不回来，他便得出去找了。 千灵跳上桌子，爪子扒开袖中，把那卷纸推到他面前，然后用爪尖在桌面上快速划动：先画了个黑漆漆的洞口，旁边画了个狞笑的老头（鹤尘），接着画了个阵法的图案，在旁边点了三个点（亥时三刻），最后画了个小人，胸口插着一把剑（灭口）。 她画得又快又急，爪尖在桌面上留下浅浅的划痕，小尾巴焦躁地甩着，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呜”声，在催促他快些看懂。 陆无辞拿起纸卷，展开看了一眼，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国师倒是舍得下本钱。” 千灵歪着头看他，她能感觉到，陆无辞的气息变得更冷了。 陆无辞放下纸卷，伸手摸了摸千灵的头，指尖的温度比平时更凉：“别怕，他们想要我的血脉，没那么容易。” 千灵蹭了蹭他的手心，用爪子指着窗外，喉咙里发出低吼，陆无辞现在看起来是有点强，可是他们修为很高，还有聚阴阵，还有好多弟子…… 陆无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结界外的雪还在下，将整个青云山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看起来平静无波，却藏着汹涌的暗流。 “等下我会布一个结界，你待在里面，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陆无辞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 千灵愣住了，抬起头看着他。 千灵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感觉陆无辞要搞什么大事，但是并不打算带着她。 万一…… 陆无辞独自面对那些修为高深的掌门长老，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 她跳下来，挡在陆无辞面前，用身体护住他的腿，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嗷嗷嗷！嗷呜！”（我不躲，我可以帮你的！） 陆无辞看出来了千灵的拒绝，薅了薅雪白的狐狸毛，拂去上头的雪珠，弯腰把她抱起来，放在怀里，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耳朵：“听话。你留在这里，就是在帮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等我解决了他们，一起离开。” 千灵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慌乱，只有冷静和决绝，仿佛早已胜券在握。 她只能点了点头，用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示意他小心。 陆无辞难得地笑了笑，指尖刚凝起的金芒柔和了些。 他把千灵放在桌上，转身走到墙角，指尖结印，一道淡金色的结界缓缓升起，将桌子罩在里面，外面看起来与周围的墙壁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待在这里，不要出声。”他最后叮嘱了一句，转身走到门边，伸手握住了门闩。 千灵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不知道陆无辞打算怎么做，也不知道今晚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的凶险。 第27章 她只能蜷缩在结界里，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停在了客舍门口。 紧接着，是鹤尘长老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带着虚伪的笑意：“陆道友，夜深了，老夫特意来送些御寒的炭火，不知可否方便开门？” 陆无辞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过身，眼底的金芒骤然亮起，映得他半边脸都泛着冷光。 千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作者有话说： ---------------------- 第23章 青云之变 “长老请进。” 听着…… “长老请进。” 听着鹤尘长老蹩脚的理由, 陆无辞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全然未觉其中猫腻。 随着陆无辞放手的动作，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 鹤尘长老快步走入, 手里果然提着一个炭笼, 通红的炭火映得他半边脸亮堂堂的，可那双眼睛却死死黏在陆无辞身上。 “陆道友, 实不相瞒, 我借送炭火为由, 实则有大事告知！”他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压得极低, 开口的语气很是急促。 “哦？” “方才老夫接到心腹弟子传来的密报，在后山一处人迹罕至之地, 发现了一个被强大幻阵遮掩的山洞入口，那弟子说，洞内不仅有浓郁精纯的魔气不断渗出，更有激烈打斗留下的术法痕迹和……尚未干涸的血迹！” 他说着，故意顿了顿，眼神紧紧锁着陆无辞的脸, 像是在观察猎物的反应：“那魔气属性, 从描述上来看，与清水镇作乱后逃脱的黑袍妖魔同源极为相似，因此, 老夫怀疑, 那魔头藏匿其中，甚至近期诸多蹊跷之事，都与此洞有关！” 那灼灼的目光地盯着陆无辞, 言辞恳切至极：“此事关乎重大，老夫暂且不敢说与旁人，一来恐打草惊蛇，让那魔头再度遁逃，二来……唉，如今门内流言蜚语，人心惶惶，若此事泄露，不知又会掀起何等波澜。此事更直接关乎道友你的清白，思来想去，唯有陆道友你，天生神力，且与此事有直接关联。老夫恳请道友，与老夫一同秘密前往探查！若能找到确凿证据，或能一举擒获魔物，届时所有污名不攻自破，亦能还青云门一个朗朗乾坤！” 他说得情真意切，处处都是为陆无辞和青云门着想。 要不是先前早就知道他的嘴脸，凭借这番言辞，又加上长老的身份，恐怕还真是要信了。 结界内的千灵怒极了！ 好个颠倒黑白的老家伙，比她还像狐狸精。 后山洞穴……那处地方就藏有设计陆无辞的阵法，这老家伙真是急不可耐，果然要动手了。 他想把陆无辞骗进那个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的绝杀之地！ “嗷！嗷呜！”（坏老头！滚一边去！）她再也忍不住，用爪子拼命拍打光壁，发出尖锐而急促的警告声。 但鹤尘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过来，可见千灵在做无用功。 不知道陆无辞的结界怎么弄的，竟然没让鹤尘有所感应。 倒是陆无辞见小狐狸咬牙切齿，倒是微微扫过一丝目光，是个让她安心的轻微摇头。 那眼神深邃平静，仿佛早已洞悉一切，让她焦躁的心莫名安定了几分。 陆无辞听完这些胡言乱语，站起身来，袍袖微拂，对鹤尘长老道：“若真如此，确乃紧要之事。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陆某义不容辞。请长老带路。” 鹤尘长老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这人界君主果然年轻，几句好话就哄得团团转。 换一位聪明的君主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眼底那丝狂喜与阴鸷几乎要掩饰不住，连忙垂首掩饰，语气更加沉痛：“道友高义！老夫代青云门谢过道友！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务必立下头功，还道友一个清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客舍，木门在身后轻轻合上，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千灵心急如焚，在结界里焦躁地转着圈。 陆无辞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这个家伙，她根本不需要躲在结界里受他保护，居然把她单独留在这儿，难道忘了她能打能跑，还能找证据吗？ 千灵越想越气，要是陆无辞太轻敌，遭遇了什么不测，那该如何是好？ 谁会发现这个小房间里还有一只狐狸？ 但忽然，在狐狸尾巴不断扫过结界后，她感觉到周身包裹的结界光芒微微波动了一下，一道隐晦却指向明确的灵识印记，忽然传入她的脑海中。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来一条清晰安全的，通往后山之路…… 是陆无辞留下的指引！ 原来如此，陆无辞大笨蛋，是想先确认路途没有什么危险后，再叫上她一起。 千灵瞬间不气了，小爪子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她不再犹豫，立刻集中全部精神，与先前怎么触碰都破不开不同，这一次由于陆无辞的放行，她悄无声息地穿透了那层淡金光晕，闪电般窜出客舍。 她循着那灵识印记的指引，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化作一道几乎与风雪融为一体的模糊白影，四爪并用，悄无声息地跟上了远处两人的身后。 她边跑边想： 等下一定要好好表现，让陆无辞知道，她不是只会躲在结界里的小狐狸！ 后山荒林，万籁俱寂，唯有风雪发出阵阵呼呼声。 方才一群严密巡逻的青云门弟子，竟然全部都不见了踪影。 直到走到了那块看似普通的石壁前，鹤尘长老转头看了一眼陆无辞，最终停下脚步。 他警惕地四下环顾，强大的灵识如同先前一般，扫过周围的空间，确认再无他人，这才开口道;“我门下弟子发现的洞口就在此处，被极高明的幻阵遮掩了。” 鹤尘长老说着，掐动手诀，指尖灵光点向石壁某处。 石壁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漆黑冰冷的洞口。 果真是魔气浓郁。 比千灵上次感受的更加浓郁阴邪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无辞抬眼望去，只见漆黑黑一片，什么都望不见。 “陆道友，请。”鹤尘长老侧身让开，做出请的手势，站在了陆无辞的身后。 但他趁陆无辞没留意，袖中的手已暗暗扣住了一枚乌黑的的法器，眼神紧紧盯着陆无辞的背影，只等他完全进入，便可瞬间发动陷阱，封闭洞口。 太顺利了。 想到待会陆无辞的半数力量全部都归属于自己，鹤尘简直现在就想仰天大笑几声。 陆无辞在踏进洞口的那一刻，便敏锐地注意到，洞内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影晃动，耳边还隐隐传来铁链拖地的冰冷声响。 他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冷淡：“长老如此确信那魔物此刻就在洞中深处？而非故意引陆某来此，行那调虎离山、甚至……请君入瓮之计？” 鹤尘长老正期待地望着陆无辞向前的步伐，谁知他只走了一步便停下来了。 陆无辞的话，让他心中猛地一突，脸上肌肉僵硬了一瞬，继续说道：“陆道友说笑了，我门弟子亲眼所见，岂能有假？老夫亦是心急如焚……” “是吗？”陆无辞充满冷意的目光直刺向鹤尘，毫不客气地说道：“长老似乎从头到尾都把陆某当做傻子。“ “不妨请长老说说看，为何洞口弥漫的魔气痕迹如此之新鲜，新鲜得仿佛刚刚有人刻意喷洒涂抹？还是先说说，长老的手里拿着何种法器？”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打在鹤尘长老的心上。 这家伙，倒是小看他了！ 哼！ 他自认做得并非天衣无缝，但万万没想到陆无辞的观察力竟敏锐如此，一路上都在跟他装傻！ “你……你血口喷人！”鹤尘长老惊怒交加，厉声反驳，声音却因心虚而显得有些尖利。 “是否血口喷人，一试便知。”陆无辞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 话音未落，他并未攻向鹤尘，而是突然抬手，指尖逼出一缕精纯至极的金色灵力，并非攻击任何人，而是直冲云霄！ 那金芒在半空中骤然爆开，并非简单的光球，而是化作一朵巨大而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莲，光芒极其耀眼，带着纯净而威严的气息，瞬间将整个后山区域照得亮如白昼，甚至连漫天风雪都仿佛为之一滞。 就在鹤尘长老施法防御后，才惊讶的发现，这并不是陆无辞对他发起的攻击。 而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警示信号！ 这朵璀璨的金色光莲，在沉沉的夜空中，宛如旭日东升，耀眼得令人无法忽视。 第28章 几乎就在光莲绽放的同一瞬间，远处不同方向立刻传来了数道声音： “后山怎么会有金莲？是谁发出的？！” “快过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所有执法堂弟子，立刻前往后山！” “快！火光起处！速去！” 为首一道剑光最为迅疾，楚长风惊疑不定的声音伴随着剑啸传来：“后山？金色……难道是，陆道友？！” 他本就因近日之事心中存疑，一直在附近巡查，看到这绝非寻常的夺目信号，立刻意识到出大事了。 这光莲太过耀眼，不仅瞬间吸引了所有青云门弟子的注意，连山门外尚未完全散去、以及居住在附近山脚的百姓都被惊动。 无数人推开窗户，走出家门，惊疑不定地望向青云后山那朵巨大而璀璨的金色光莲，不知道这名门大派深夜又发生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洞口的鹤尘长老被这完全超出预料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他算计了无数种可能，甚至带了不少法器，早已经准备好了陆无辞暴起发难的对策，却独独没有算到，对方竟会用这种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要引起无数人来围观！ “你这小辈……安敢毁我大事！！”极致的惊骇瞬间化为滔天的暴怒和绝望的疯狂，鹤尘长老双目赤红，再无任何掩饰，接近化神期的恐怖修为，随着这一句叫喊声而轰然爆发。 “陆无辞，你以为你是人界君主就了不起？今日这聚阴阵，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陆无辞看着眼前之人，这位在世俗眼中德高望重的长老，此刻的周身衣袍鼓荡，一股掺杂着浓郁魔气的灵力冲天而起。 随着隐藏在袖中的暗黑法器催动，他的手掌心瞬间变得漆黑如墨，快速凝结出崩山裂石的毁灭性能量，直拍陆无辞面门。 鹤尘面目如罗刹，狠狠道：“是你非要找死，那老夫这就成全你！” 这一击，毫无保留，就是要将他立毙掌下！ 同时，山洞中蹦出一道浓郁的黑烟，伴随着尖锐的恐怖叫声冲出。 那道在清水镇逃脱的身影，身着黑袍的妖怪，骤然出现，并且快速配合着鹤尘的掌势，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直扑陆无辞后心。 短短片刻，青云门的后山便已经是魔气滔天。 因为鹤尘的贪心，导致一切都操之过急，这个针对陆无辞的陷阱彻底转化为不死不休的绝杀之局。 在众人赶到之前，把陆无辞拿下！ “等的就是你们毫无保留的出手。”陆无辞声音冷冽，面对前后夹击，他身形不退反进。 指尖那点金芒流转，并非硬撼，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轨迹，周身气息陡然变得缥缈不定，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他巧妙地侧身旋步，引偏了鹤尘那必杀一掌的大部分劲力，同时以一种近乎预判的精准，提前半拍避开了黑袍妖怪扑击的核心路线。 鹤尘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掌力大部分落空，狠狠砸在旁边的石壁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霎时之间，乱石穿空，烟尘弥漫。 黑袍妖怪的扑击也几乎擦着陆无辞的衣角掠过，利爪带起的阴风割裂了地面。 鹤尘长老狰狞扭曲的面孔。 从青云门长老衣袍中爆发的恐怖魔气。 在云湛面前逃走的黑袍妖怪那骇人的姿态…… 在夜空中那朵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莲照耀下，被正以最快速度急速赶来的楚长风、众多青云门弟子以及山脚下无数翘首观望的百姓，看了个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鹤尘长老……还有那魔物！！”楚长风第一个赶到，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目眦欲裂。 先前所有的怀疑在此刻化为痛苦的现实。 但他没有任何犹豫，长剑出鞘，剑鸣声响彻夜空，直斩向鹤尘长老！ “结青云剑阵！拿下通魔叛贼和魔物！共同保护陆道友！” 他身后的众多弟子也看得分明，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原来通魔的竟然是本门中人！ 甚至是那个……一直以严厉著称，为他们传道受业解惑的鹤尘长老。 震惊和被师门背叛的苦楚瞬间淹没了他们。 一群人瞬间连话都不会说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几个精英弟子，相互对视一眼，便无需多言。 剑光亮起，一道道身影迅捷无比地占住方位，一座杀气凛然的剑阵瞬间成型，将鹤尘与那黑袍妖怪笼罩其中！ “保护陆道友！诛杀魔物！清理门户！” 在这一刻，云湛的身影也悄然出现在战场边缘一块巨石之上。 如往昔那般，短笛横于唇边。 他看了一眼被围攻的陆无辞。 那清越的音波化为一道道凝实的青色锁链，精准无比地缠绕向那黑袍妖怪，瞬间打断了它的攻势，将其逼得连连怪叫。 “鹤尘！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选择走这样一条路！” 局势瞬间逆转！ 鹤尘长老和黑袍妖怪面对的将不再是一个人。 鹤尘虽修为高达化神，深不可测，但面对楚长风为首的剑阵，那些配合默契，结阵而战的众多精英弟子，其中不乏元婴好手。 再加上一个手段多样的云湛从旁干扰，以及一个身法高超，总能在最关键时刻以最简单精妙的手法打断他术法衔接，让他憋屈得几乎吐血的陆无辞，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 空有一身力量却被死死压制。 那黑袍妖怪更是凄惨，上次诛杀陆无辞的计谋失败，只能逃走，而云湛的笛声仿佛是他的天生克星，每一次音波冲击都让它形体不稳，再加上数名精英弟子飞剑绞杀，正四下闪躲，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威胁。 面对此情此景，那重要的援兵却仍未到来。 鹤尘紧咬着牙，忍不住大喊： “不！！玄阳师兄！我知道你在，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难道真要等我青云基业毁于一旦吗？！” 他披头散发，嘴角溢血，竟嘶声向那一直未曾现身的掌门求援。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掌门都牵涉其中？ 鹤尘阴冷地笑了一声，不能所有人都看着他失败！ 别想置身于事外！ 若是玄阳出现……一举把看见魔气的人通通消灭，那……一切也都还来得及！ 回应他呼唤的，是一股浩瀚强大的威压。 所有弟子顿感呼吸一窒，目光震惊，灵力骤然运转不畅，剑阵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玄阳真人的身影居然真的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只见他面色铁青，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痛苦、挣扎、贪婪、决绝，最终尽数化为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不能任由鹤尘说出更多秘辛，更不能让宗门千年清誉彻底葬送于此。 他必须亲手了结这一切。 “够了，通通都给我住手！”玄阳真人一声怒喝，声如雷霆，好似无形的大山，给人无限的压迫感。 他抬起右手，掌心渐渐凝聚起了青光，又凝结成了珠玉大小，散发出强大的毁灭气息。 鹤尘看着玄阳的动作，终于抑制不住地狂笑不止。 陆无辞，还有在场的所以人，都别想逃！ 此乃青云门掌门独有的绝学之一，裂元掌。 对使用人的修为要求极高，使用之后需闭关修养，但其威力极端恐怖，一击便可打碎元神。 但鹤尘没想到，这一击，不仅仅是锁定了陆无辞。 他竟是狠下心，要将在场所有的知情人，所有的证据，一并彻底抹除掉！ 楚长风是掌门的得意门生，最先意识到不对劲。 “掌门！不可！”他惊骇欲绝，拼命催动周身灵力想要阻止，却被那恐怖的威压压制得难以动弹。 只能发出绝望的叫喊。 所有弟子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敬若神明的掌门。 青光近乎凝结完毕，即将离手的刹那。 这千钧一发之际，小狐狸的叫声响起。 “嗷呜——！！！” 一道毛绒的白色身影，从战场边缘的阴影中猛然窜了出来。 正是千灵！ 她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被空中那毁灭性的力量吸引，早已凭借娇小身形和玄狐长老所授的隐匿天赋，悄无声息地溜到了那个被云湛早先打晕，并且丢弃在一旁的鹤尘心腹弟子身边。 从其身上翻找片刻，就得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此刻，她嘴里正死死叼着一本薄薄的册子，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其甩向了正拼命抵抗威压的楚长风方向。 第29章 那本册子，正是她从那名昏迷弟子怀里费力扒拉出来的。 里面记录着鹤尘与国师近期勾结，利用青云门禁术与魔界交易的铁证！ 同时，她仰起头，对着空中玄阳真人的方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嘶叫声。 狐身团成球状，趁所以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快速撞向了玄阳真人。 楚长风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册子，目光下意识地一扫。 那熟悉的禁术图案，鹤尘长老的亲笔手书，与魔界联络的符印，甚至关于人皇血脉的贪婪计划……映入眼帘。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要在聚阴阵中强行抽取陆无辞的血脉，献给魔主！ 他猛地抬头，看向空中脸色骤然剧变的玄阳真人，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掌门！字字确凿！您难道……早就知情？！您方才竟想……将我等与罪证一并抹杀吗？！！” 他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玄阳真人最后的伪装。 千灵的撞击虽然力气小，却刚好打乱了他的灵力运转。 玄阳真人身形剧烈一震，千灵适时撞到了他的手腕，那即将脱手而出的裂神梭光芒骤然大乱，悬停在半空，剧烈闪烁，竟一时无法发出。 他看着楚长风手中那本充斥着罪孽的册子，看着下方所有弟子眼中从震惊逐渐转化为彻底的失望的目光，看着更远处山脚下那些虽然模糊却明显在骚动的人群…… 他仿佛看到了青云门千年基业在自己手中轰然倒塌，沦为天下笑柄的凄惨未来。 需要面对众叛亲离的绝望的，并不是陆无辞。 是他，还有鹤尘。 “噗——！”玄阳真人猛地喷出一口心头精血，周身那恐怖无边的威压随之溃散，整个人从半空中踉跄坠落。 在金光的照耀下，大家都能够清晰地看得出，这位掌门的面容在一瞬间苍老了百岁，眼神灰败空洞，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他完了，青云门也差点因他而完。 掌门的不战而败，令鹤尘心神俱震。 陆无辞挥手弹出一道力，直直地打入鹤尘的体内。 瞬间，那庞大的灵力将其反噬，一片混乱之际，楚长风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凝聚全身力量的一剑狠狠刺穿其肩胛要害，剑气瞬间封锁其周身大穴，将其重重击倒在地，再也无法动弹。 黑袍妖怪见势不妙，想要逃跑，却被云湛的笛声缠住。 千灵趁机扑上去，用爪子狠狠挠了它一下，虽然没造成重伤，却让它动作一滞。 几名弟子立刻上前，用捆妖索将它绑得严严实实。 一场惊天动地，还险些将青云门拖入万劫不复之地的风波，终于以这样一种惨烈而戏剧性的方式，缓缓落下帷幕。 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歇，陆无辞收其了空中耀眼的金莲，任晨曦的光芒洒落。 每一个人脸上复杂的表情，种种情绪，都弥漫在空气之中。 楚长风也坚持不住地跪倒在地上，手持那本沉重的罪证册子，心情如同压着万钧巨石。 对今夜的变故还没有消化完，同时也为陆无辞如此特殊的身份而惊讶万分。 深吸一口气后，他走到始终挺直的陆无辞面前，双手抱拳，躬身行了一个极其郑重的大礼，道：“陆道友……今日若非道友洞察先机，力挽狂澜，我青云门千年清誉必将毁于一旦，更将成为天下正道之耻！长风代青云门上下，谢过道友救命之恩，更为我青云门出了如此……败类，令道友蒙受不白之冤，深感无地自容，恳请道友受我一拜！” 他身后，所有幸存下来的青云弟子，都挣扎着站起身，面向陆无辞，齐齐躬身，脸上充满了感激与浓浓的羞愧。 许多年轻弟子甚至眼眶发红，今日发生的一切，对他们信念的冲击是巨大的。 陆无辞默默受了他这一礼，并未闪避。 此刻，他受得起。 他接过那本册子，随手翻看了两页，淡淡道：“楚道友不必如此。首恶已擒，沉冤已雪。青云门是千年大派，底蕴深厚，偶出败类并非绝症。未来如何，在于如何刮骨疗毒，整肃纲纪，在于你等心中之道是否依旧纯粹，而非沉溺于过往之过。” 他的语气平静，既没有得意，也没有过多的宽恕，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大半夜的时间，山门外的洛城百姓也渐渐涌了进来，看到地上被绑着的鹤尘和黑袍妖怪，又听弟子们说起前因后果，顿时炸开了锅。 “原来我们都冤枉陆公子了！” “是鹤尘那老东西搞的鬼！我们还去山门前闹事，真是太不应该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走到陆无辞面前，深深鞠了一躬：“陆公子，老朽代表洛城百姓，向你赔罪。先前是我们糊涂，听信了谣言，还请你不要见怪。” 其他百姓也纷纷附和，有的甚至红了眼眶，他们差点把救了清水镇的恩人，当成了魔头。 陆无辞扶起老者，语气平静：“谣言已破，冤屈已清，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这时，千灵蹦跳着跑回来，敏捷地窜过碎石，几下就攀上陆无辞的手臂，熟练地钻回他怀里。 她骄傲地扬起小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大眼睛眨巴着。 “啾啾！嗷呜！”（看！我立大功了！关键证据可是我找到的！） 陆无辞低头，看着怀里这团毛茸暖呼的小东西，眼底那万年不化的冰霜似乎终于融化了一瞬，掠过一丝极淡却真实的暖意。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挠了挠她柔软的下巴，声音也下意识地低沉柔和了几分：“嗯，还算机灵，没白养。” 千灵立刻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尾巴欢快地摇动起来，甚至得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云湛和楚长风。 云湛也走了过来，看着这一幕，不禁莞尔，对陆无辞道：“此间事了，陆兄接下来有何打算？可是要……” 他目光扫过那本册子，又看了看皇城的方向，意有所指。楚长风也看了过来，神情复杂。 陆无辞抬眸，望向遥远的天际，那里是旭极峰的方向。 “冤屈已清，旧账可容后再算。”他声音平静却异常坚定，“但毒，尚未解。一日不除，终是桎梏。” 他轻轻抚摸着千灵温暖的皮毛，汲取一丝暖意。 “去旭极峰，取灼焰花。” 什么权力更迭，什么清理门户，都要等他先活下去再说。 灼焰花，才是他当前必须达成的目标。 他抱着千灵，转身看向那一片狼藉和茫然羞愧的众人，最后对楚长风道：“此地后续，交由你了。望你好自为之，莫负青云先祖之志。” 说罢，他不再停留，抱着怀里那团毛茸茸的小狐狸，踏着皑皑白雪，一步步朝下山的路走去。 云湛笑了笑，向楚长风微一颔首，也紧随其后。 山风吹起他墨色的衣袍和千灵雪白的长毛，勾勒出一幅奇异却又和谐的画卷。 身后，是亟待重振的青云门和无数复杂难言的目光，而前方，是希望与死亡并存的道路。 千灵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小爪子扒拉着他的衣襟，望着前方绵延无尽的重重山峦。 嗯，帮了他这么大忙，差点把小命都搭上，到了下个城镇，怎么也得讨要五个大肉包才行！ 还要最大最油最香的那种！ 小狐狸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尾巴尖愉快地扫过陆无辞的手腕。 第24章 洛城礼送 雪后初霁，陆无辞抱着千灵走…… 雪后初霁, 陆无辞抱着千灵走在最前，云湛紧随其后。 三人的身影走在皑皑白雪中，身后青云门弟子躬身相送的叩拜声, 直到青灰色山门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仍隐约飘在风里。 千灵像往常一样, 窝在陆无辞臂弯里，小脑袋搭着他的小臂, 鼻尖不住颤动。 风里除了雪的清冽, 鼻子很灵的千灵, 清晰地闻到了风里混着的油香，虽然有些距离, 但可以确认——是肉包子的味道！ 她瞬间支棱起来，爪子扒着他的衣襟, 尾巴在他手腕上扫来扫去，喉咙里发出急促的 “嗷呜” 声。 眼睛直勾勾盯着山下。 陆无辞垂眸瞥了她一眼，指尖漫不经心地挠了挠她下巴上的软毛，没说话。 指尖触到的皮毛暖融融的，带着点雪后阳光的温度，比他掌心的寒凉舒服得多。 千灵却像得了许可, 得寸进尺地把脸往他颈窝里蹭, 毛茸茸的耳朵扫过他的下颌，痒得人心里发酥，陆无辞手臂稳如磐石, 任由她闹腾, 只在她蹭得太厉害时，用指尖轻轻点一下她的脑门。 第30章 云湛走在旁边，看这一人一狐的互动, 忍不住想起在清水镇地穴中惊鸿一瞥的少女模样。 眼下看着冷峻的青年与撒娇的小狐，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三人顺着山路往下走，刚到山腰，就听见一阵喧闹。 只见山脚下，黑压压地聚满了人，远比昨日在山门外抗议时要多得多，仿佛整个洛城的百姓都闻讯赶来了。 也不知消息是如何传得这般快，想必是那些御剑下山的青云弟子将昨夜惊变与真相迅速散播开来。 气氛与昨日截然不同，没有愤怒的呼喊，只有一种带着羞愧和感激以及好奇的骚动。人们翘首以盼，许多人都挎着篮子或提着包袱。 “来了！恩公下来了！” 有人远远地看见了陆无辞和云湛，兴奋地大叫。 这一声呼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人群顿时涌动起来。 但他们并未一拥而上，反而自发努力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男女老少，眼神热切又局促地望着从山上下来的三人，目光尤其在抱着白狐的墨衣公子身上流连。 走在最前面的陆无辞，面容苍白却难掩俊逸，步伐沉稳，周身自带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疏离气场。 可偏偏他怀里那只雪白的小狐狸，正不安分地扭动着，毛茸茸的尾巴扫来扫去，碧蓝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好奇地打量着众人，鼻尖还一耸一耸地追着空气里的肉香。 灵动的模样，瞬间冲淡了青年身上的冷意。 三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家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迎了上来，情绪激动之下，竟又要跪倒。 陆无辞脚步未停，但望向他们，眉头一蹙。 旁边的云湛早已抢上一步，袖袍轻拂，一股柔和的力道稳稳托住了三位老人。 “诸位乡亲，万万不可。”云湛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为首的白发老者老泪纵横，声音哽咽：“陆公子！云公子！狐仙大人！老朽……老朽是清水镇逃出来的，近日……近日老朽糊涂，竟跟着人冤枉了恩人！我们……我们真是没脸见人啊！” 他说着，声音愈发激动。 旁边另一位老者连忙扶住他，同样眼含热泪，羞愧难当地接口道：“陆公子，云公子，实不相瞒……昨日在山门外……带头散布流言的……正是我那不肖之子！他今早听闻变故，吓破了胆，立刻把事情抖了出来，原来他被那鹤尘老贼的手下用金银迷了心窍，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勾当！老夫……老夫教子无方，愧对恩公，愧对洛城乡亲啊！” 第三位老者也是捶胸顿足，老泪纵横：“我那逆子也是帮凶！他们伙同那姓殷富商，收了黑心钱，四处造谣……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直到今晨才知晓真相！真是……真是无地自容！若非三位恩公揭露真相，诛杀魔障，我等恐怕至今仍被蒙在鼓里，我那不肖子更要铸下大错，日后还不知要遭何等天谴！” 他们身后，许多清水镇的幸存者和知情人都跟着抹眼泪，纷纷躬身行礼，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和唾骂那不肖子的声音。 千灵被这阵仗和浓烈的情绪吓了一跳，把脑袋往陆无辞怀里埋了埋，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观察。 陆无辞感受到她的紧张，原本自然垂落的手抬起，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指尖掠过温暖柔软的皮毛，带着无声的安抚。 千灵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稍稍放松下来。 他目光扫过面前激动羞愧的人群，在那三位痛心疾首的老人身上略微停留，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首恶已诛，胁从不问。往事已矣，诸位不必过于挂怀，各自管束好家人便是。” 他的宽容反而让那三位老人和百姓们更加羞愧无地，也更加敬重。 这时，人群后面一阵更大的骚动，一个憨厚的壮汉提着一个巨大的，冒着滚滚热气的蒸笼，在其他人的帮助下费力地挤开人群冲了过来，脸上又是激动又是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陆、陆公子！刚、刚出笼的！肉包子！最大馅最足的！给、给狐仙大人吃！” 蒸笼盖子一掀开，更加浓郁诱人的肉香瞬间爆炸般弥漫开来。 里面密密麻麻躺着的都是白白胖胖，而且油光水滑的大肉包！ 正和千灵想象的一模一样！ “嗷呜！！！”千灵的脑袋瞬间就从他怀里完全弹了出来，眼睛瞪得溜圆，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盯着那笼包子，尾巴疯狂摇动，几乎快成虚影。 她的小爪子急切地拍打着陆无辞的胳膊，甚至试图用鼻尖去够那诱人的方向。 包子！ 好多包子！ 热乎乎的！ 那汉子见成功吸引了“狐仙大人”的全部注意，更是激动得手足无措，拿起一个最大的包子就想递过来。 陆无辞看了看那笼屉，又低头看了看怀里快要馋疯了的毛团子，面上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无奈，终于开口，却是对那汉子道：“三两个便可，多少银钱？” “不要钱！不要钱！恩公吃我的包子是俺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汉子连连摆手，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把整个蒸笼都塞过来。 陆无辞却不接，目光转向云湛。 云湛看着千灵那副眼巴巴的馋样，忍俊不禁，摇了摇头，从袖中摸出一小块比包子价值高得多的碎银子，不由分说塞进那汉子手里：“老哥辛苦，一大早忙活。拿着，不然我等心中不安。” 汉子捏着银子，看着云湛温和却坚持的眼神，眼眶都热了，嘴唇哆嗦着，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从蒸笼里挑选。 他心道，三两个哪里够哇！ 于是终于选出了五个品相最好最饱满的肉包，用干净的油纸包好，恭敬地递上。 陆无辞这才伸手接过。 那包子真是做得少见地极大，他一只手几乎握不住。 他并没有自己吃，而是先拿起一个，递到了千灵嘴边。 千灵早就等不及了，立刻“啊呜”一口，小尖牙小心地避开他修长的手指，精准地咬在了包子柔软滚烫的面皮上。 温热鲜美的肉汁瞬间溢出，她烫得嘶了一口气，却舍不得吐出来，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发出极其享受的“咕噜”声。 两只小爪子下意识地抬起来，笨拙却又紧紧地抱住了那只比她脸还大的包子，整个狐都沉浸在了美食带来的巨大幸福之中，连耳朵都惬意地抖了抖。 陆无辞就这么抱着她，站在原地，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他却恍若未觉，只专注地看着怀里的小兽狼吞虎咽。他微微调整了下手臂，让她吃得更安稳省力些，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托在包子下面，防止馅料掉落弄脏她雪白的皮毛。 他神情依旧冷淡，但那份无声的纵容和细致的照顾，却与周遭喧闹的环境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 周围的百姓看着这反差极大的一幕，心中那点剩余的拘谨和不安也渐渐消散，脸上都露出了温和又略带慈爱的笑意。 有妇人见到千灵狼吞虎咽地模样，还小声念叨着“慢点吃，别噎着”，有孩子好奇地想凑近看看这只神奇的“狐仙”，被大人笑着拉回。 很快，一个巨大的肉包就被千灵消灭了。 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鼻子和爪子上的油渍，每一根胡须都因为沾了油星而亮晶晶的。 然后她抬起写满“还要”的眼睛，看向陆无辞，又用油乎乎的脑袋讨好地蹭了蹭他托着包子的手腕。 陆无辞眉梢微挑，看着她鼻尖上那点可爱的油渍，眼底那丝极淡的笑意一闪而过。 他也没给她擦，果然又从油纸包里拿起第二个，递到她嘴边。 千灵再次欢快地投入与肉包的“战斗”，这次速度稍慢，开始细细品味肉馅的咸香。 云湛在一旁看着，自己也拿了个包子慢慢吃着，偶尔和身边相熟的百姓闲聊几句，气氛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融洽。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上来，送上自家准备的干粮和水果，甚至是一壶壶热茶，絮叨着感激和祝福的话。 当千灵开始努力啃第三个包子，速度明显慢下来，小肚子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得圆滚滚时，人群外传来一阵沉稳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陆……道友，云道友，请留步。” 人群分开，只见清玄道长快步走来。 他依旧是那身月白道袍，但往日里的仙风道骨和疏朗气度却被浓浓的疲惫取代，面色憔悴，眼下一片深重的青黑，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青云门经此巨变，掌门重伤被囚，长老伏诛，他这位素来清正的长老，心中所受的冲击与煎熬可想而知。 第31章 他身后，跟着十余位气息沉稳凝练的青云门精英弟子，皆是楚长风精心挑选出来，负责此次传送阵护法之责的。 弟子们神色肃穆，看到被百姓热情围住还有心思在投喂狐狸的陆无辞时，眼中都流露出复杂的敬意。 清玄道长走到近前，对着陆无辞和云湛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陆道友，云道友。宗门不幸，出此逆徒，险些酿成无法挽回之大祸，更令二位蒙受冤屈，身心受损。老夫……身为青云人，身负职责，却监管不力，惭愧无地。” 这一揖，沉重无比，包含着太多的无奈与歉疚。 千灵暂停啃包子，好奇地看着清玄，爪子还抱着半个包子。 陆无辞则是微微侧身，并未受全礼：“清玄道长不必过于自责，是非曲直，已了然于世。与道长无关。” 云湛也正色还礼：“道长言重了。蛀虫已除，清风正气得以重归青云，便是最好的结果。未来道长与长风道友还需多费心。” 清玄道长直起身，脸上愧色稍减，但疲惫依旧。 他看向陆无辞，目光落在他依旧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关切道：“身体可还撑得住？此番又劳心劳力……长风或许未说清楚，那远程传送阵虽能节省路途时日，但空间之力撕扯，于气血有亏之人而言，亦非易事。” “无妨。”陆无辞言简意赅。 千灵此时终于把第三个包子也艰难地咽了下去，满足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伸出小舌头意犹未尽地舔着鼻尖和爪子上的油花。 听到清玄道长的话，她抬起脑袋，看了看陆无辞的侧脸，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呜”声，用小爪子轻轻扒拉了一下他的衣襟，又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 “嗷呜嗷呜！！啾啾！” 陆无辞看懂了，小狐狸是想表达：我吃饱了有力气，你看起来好像更需要休息。 陆无辞感受到她的小动作，低头对上她那双盛满关心的蓝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挠了挠她的耳根和后颈，动作轻柔。 千灵舒服地眯起眼，暂时把对第四个包子的觊觎抛在了脑后。 清玄道长见状，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温润的玉瓶，递了过来：“此非什么灵丹妙药，但能于短时间内固本培元，守护心脉，或能减轻空间传送时的些许震荡与不适。是老夫一点心意，还请务必收下。” 这次陆无辞没有拒绝，接过玉瓶：“多谢道长。” “传送阵已准备妥当，就在前方山谷之中。”清玄道长侧身引路。 “由此前往旭极峰外围，路途遥远，山中多有险阻，此阵可省去十数日跋涉，直达大荒雪原。老夫与这些弟子将亲自为二位护法，必保传送过程平稳无虞。” 陆无辞和云湛点头谢过。 一行人穿过仍不愿散去的百姓人群，来到先前楚长风布置过的传送阵所在之处。 这里已被清玄道长方才带人仔细清理过，露出地面上刻画着的巨大而繁复的法阵。 阵法线条深嵌于地，以灵石镶嵌于各个关键节点，此刻正散发着水波般的银色光晕，原来的邪气已被清理干净，周围的空气都因能量的汇聚而微微扭曲着。 十余名精英弟子无需吩咐，立刻各就各位，分散在阵法周围的关键方位，手掐法诀。 他们神色肃穆地将自身精纯灵力缓缓注入阵中。 清玄道长则深吸一口气，走到阵法核心主位站定，神色凝重，准备亲自掌控引导这庞大的空间能量。 “陆道友，云道友，请入阵眼。”清玄道长沉声道，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陆无辞抱着千灵，与云湛对视一眼，一同踏入阵法中央那能量最为澎湃的阵眼之处。 千灵则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发光的线条和漂浮起来的奇异符文，小脑袋转来转去。 清玄道长见二人站定，不再犹豫，双手急速变幻印诀，口中诵念起古朴玄奥的咒文。 随着他的催动，地面上的阵法骤然亮起。 耀眼的银白色光芒冲天而起，将三人的身影完全吞没！ 周围护法的弟子们更是全力输出灵力，稳定着剧烈波动的空间能量。 强光刺目，千灵下意识地把脑袋埋进了陆无辞的怀里。 陆无辞的手臂微微收紧，将她护得更稳。 就在阵法运转到极致，空间转移即将完成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道极其细微的黑色能量丝线，刁钻地从阵法边缘一处极不起眼的灵石节点中猛地窜出…… 避开所有灵力护罩，直射陆无辞怀中的千灵！ 这攻击来得太过诡异突然，速度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 甚至连清玄道长都未能立刻察觉！ “呜？！”千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 陆无辞瞳孔骤缩！ 一直抱着千灵的手臂猛地向旁一撤，另一只手快如闪电般探出，指尖那点一直沉寂的金芒骤然爆发，精准地迎向那道黑线。 “叮！！！” 那阴冷的黑线在与金芒接触的瞬间，竟如同活物般扭曲了一下，并未被完全击散，反而像是找到了某种吸引，猛地调转方向。 然后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绕开了陆无辞的手指，狠狠扎向了他的手腕。 一股尖锐冰冷的刺痛瞬间传来，并非作用于皮肉，而是直透神魂。 陆无辞闷哼一声，手腕处一个极淡的雪花状的印记一闪而逝，在未来得及注意的时候，就迅速隐没。 而此刻，传送阵的光芒也达到了顶峰，空间之力剧烈扭曲，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强光充斥。 “刚才那是……”云湛似乎察觉到一丝异常，急声问道。 但他的话被巨大的空间扭动而响起的声音所淹没。 强光一闪，阵中的三人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空荡荡的阵法遗址和一群面色苍白的护法弟子。 清玄道长缓缓放下结印的双手，眉头紧紧锁死。 刚才阵法最终启动的那一刹那，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但消失得太快，根本无法捕捉。 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看向那空无一人的阵眼，喃喃道：“但愿……是老夫多虑了。” 而遥远的未知之地，传送的光芒散尽，一片陌生的荒原之中，陆无辞踉跄一步方才站稳。 他第一时间低头看向怀中。 千灵似乎被刚才的惊吓和剧烈的空间转换弄得有些晕眩。 她的小脑袋晃了晃，茫然地“嗷”了一声，似乎并无大碍。 陆无辞抬起自己的手腕，那里皮肤光洁，没有任何伤口，仿佛刚才那钻心的刺痛只是错觉。 有人……在那传送阵上做了极其隐蔽的手脚。 目标似乎是千灵，但最终，那诡异的力量却阴差阳错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风雪依旧，前路未知，而新的隐患，已然埋下。 他不动声色地拉下袖口，遮住了手腕。 怀中的千灵似乎缓过劲来，又开始用鼻子蹭他，似乎在担心他刚才的踉跄。 陆无辞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目光投向这片陌生的大地。 旭极峰，就在前方某处了。 第25章 大荒雪原 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 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 风雪带来的冰冷瞬间刺透了衣袍，直侵骨髓。 千灵本能地往陆无辞温暖的怀里缩了缩。 但随即发现，就连他身上的温度似乎也比平时低了不少。 “到了。”陆无辞的声音低沉, 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映入眼帘的, 是一片无边无际, 而且荒凉到令人心悸的雪原。 天空是压抑的灰白色，鹅毛般的雪片无声飘落, 很快就为三人披上了一层白霜。 这里的雪比仓山更深, 风更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老而枯寂的气息，仿佛万物生机都已断绝。 “这里就是大荒雪原？”云湛搓了搓手, 呵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撕碎。 “果然名不虚传，好重的荒芜死气。”他迅速运转灵力抵御寒意, 眉头却微微皱起，“我们疏忽了，忘了此地灵气稀薄驳杂，如今灵力运转起来困难了许多。” 陆无辞没有说话，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原本如臂指使的灵力, 在此地也变得凝滞了几分, 运转周天的速度明显下降。 更麻烦的是，经脉深处那股被暂时压制下去的寒毒，似乎被这外界的极寒环境所引动, 又开始隐隐作痛, 蚕食着他的热量。 而他怀里的千灵，情况似乎更糟。 起初只是觉得冷，但很快, 一种更令人不安的感觉袭来。 第32章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力量，细细刮擦着她的皮毛，试图钻入体内。 每呼吸一口，都感觉那股力量在侵蚀着她苦修得来的微弱灵力，让她妖丹运转晦涩，浑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住，越来越沉重。 “呜……”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呻吟。 甚至连原本光滑蓬松的毛发似乎都失去了几分光泽。 “蚀骨风……”云湛面色凝重起来。 他感受到了那股无处不在，专门消磨灵力的诡异力量。 “没想到刚进来就碰上了，虽然还不是最强的，但对修行者已是大碍。”他看向陆无辞怀中的千灵，眼神带着担忧，“这东西对妖族兽类压制更甚，小狐狸怕是难受得紧。” 陆无辞低头，看到千灵原本灵动的眼睛此刻有些黯淡，耳朵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整只狐蔫蔫地蜷缩着，连尾巴都懒得摇一下。 前不久还在活力十足地大口咬着大肉包子，现在却精气全无。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触手一片冰凉。 他解下身上那件墨色大氅，仔细地将千灵整个包裹起来，只留一个小口让她呼吸。 大氅隔绝了部分寒风，但那种无处不在的蚀骨之力却无法完全阻挡。 千灵在他怀里微微发抖，汲取着他身上透过衣料传来的热量，小爪子无意识地紧紧抓着他的内衫衣襟，发出细微委屈的嗷呜声。 陆无辞一手抱着千灵，另一只手腾了出来。 他持续而缓慢地将自己本就因环境而运转不畅的灵力，分出一缕极其细微柔和的暖流，透过掌心缓缓渡入她体内，帮她抵御那蚀骨之力的侵蚀和体内的寒冷。 这个过程对他而言消耗更大，但他做得不动声色。 云湛见状，也从怀中取出几张暖阳符，激发后贴在千灵所在的毛氅外围，散发出温和的热力，形成一个小小的保护圈。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避风处，或者走出这片蚀骨风笼罩的区域。”云湛看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神色严肃。 “否则，长久待下去，我们的灵力会被不断消耗，一旦耗尽，后果不堪设想。” 陆无辞点头，抱着千灵，迈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积雪中艰难前行。 云湛紧随其后，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雪原上除了风声，一片死寂。 两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发现周围的蚀骨风似乎更强了一些，那种灵力被消磨的感觉越发明显。 千灵的状态越来越差。 她几乎完全缩在了大氅里，连脑袋都不愿意探出来，呼吸变得微弱，偶尔发出的呜咽声也气若游丝。 陆无辞渡给她的那点灵力，随着环境的恶劣，渐渐变成了杯水车薪，只能勉强护住她的心脉不被冻僵，却无法阻止她妖力的流失和生机的萎靡。 她甚至开始迷迷糊糊地用脑袋蹭着陆无辞的胸口，仿佛那样能更暖和一些，嘴里发出微弱含混不清的呓语，像是在喊冷，又像是在做噩梦。 陆无辞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小身体正在慢慢变冷，活力正在一点点流逝。 他加快了渡入灵力的速度，将其力量化为最精纯的暖意包裹住她。 但这对他自身的负担极大，脸色愈发苍白，唇色甚至隐隐泛青。 就在云湛考虑是否要强行停下来想办法时，前方的风雪中，突然出现了几个模糊的黑点。 “小心！”云湛低喝一声，握紧了手中的短笛。 那些黑点在风雪中迅速扩大，竟是几头体型硕大，形似牦牛，但全身覆盖着厚厚冰甲。 它们的双眼闪烁着幽蓝光芒，不知是何等怪异生物！ 令人惊奇的是，它们似乎完全不受蚀骨风的影响，反而如鱼得水，蹄子踏在雪地上悄无声息，正低头啃食着雪地下某种散发着微光的苔藓。 “是巨甲兽。”云湛思索了片刻，认出了这种妖兽。 “据说它们常年生活在大荒雪原深处，血肉骨骼都已适应了蚀骨风，甚至能借此修炼。小心，我师尊说过，它们性子暴戾，领地意识极强！” 那几头巨甲兽显然也发现了不速之客，抬起头，幽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陆无辞和云湛，鼻子里喷出带着冰屑的白气，前蹄正在不断地刨着积雪，发出威胁的低吼。 它们似乎对突然闯入的人很是不满，对陆无辞身上那丝极淡的金色气息和云湛身上的除妖人味道感到厌恶和警惕。 一头最为雄壮的巨甲兽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带着一股狂风，低头就朝着最前面的陆无辞猛冲过来！ 它头顶那根如同冰锥般的独角闪烁着寒光，足以轻易洞穿一切坚硬的东西。 陆无辞眼神一冷，正要凝气动作，怀里的千灵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和杀气惊动，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就在这瞬间，另一头巨甲兽从侧边狡猾地窜出，目标直指陆无辞抱着千灵的手臂。 它似乎能感觉到那团被包裹起来的东西生命力正在流逝，试图将其撞落！ 陆无辞抱着千灵，身形猛地一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正面的独角冲撞，同时飞起一脚，精准地踹在侧翼偷袭的那头巨甲兽的脖颈冰甲上。 “嘭！”一声闷响，那巨甲兽被踹得踉跄后退，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冰甲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而正面冲击的那头犼兽已然调转方向，再次冲来！ 云湛的笛声适时响起，音波化为无形的刀刃，切割在冰甲犼的身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但是却难以立刻破开那厚重的冰甲，只能将其激得更加狂暴。 “糟糕！”云湛低吼一声。 战斗瞬间爆发！ 这些巨甲兽力量巨大，防御惊人，而且极其适应环境，在蚀骨风中行动自如。 陆无辞和云湛却要分心抵抗蚀骨风的消耗，还要护着状态极差的千灵，一时竟被逼得连连后退，无法快速取胜。 陆无辞的动作依旧简洁高效，每一次出手都直击要害，但速度明显受到了环境和伤势的影响。 他始终将千灵牢牢护在怀里，用身体为她挡开所有可能的冲击和飞溅的冰屑。 在一次闪避中，一头犼兽的利爪几乎擦着大氅边缘掠过，带起的寒风让里面的千灵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发出呜呜的哀鸣。 陆无辞眼神骤然一寒！ 他不再一味闪避，看准一个空隙，指尖那点金芒再次凝聚，虽然微弱，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与威严，猛地点在一头冲来的巨甲兽额头。 “嗤啦！” 一声轻微的响声，那坚硬无比的冰甲竟被瞬间熔出一个小洞。 金芒透入，那冰甲犼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额头的伤口处竟没有丝毫血液流出，只有一股焦糊味。 其他巨甲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慑住了。 它们畏惧地看着陆无辞指尖那点令它们本能恐惧的金芒，低吼着开始后退，最终不甘地转身，迅速消失在风雪之中。 战斗结束，雪地上只留下一具妖兽尸体和一堆凌乱的脚印。 云湛松了口气，看向陆无辞，却见他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唇色苍白得吓人，显然强行催动那力量对他负担极大。 陆无辞却顾不上调息，立刻低头掀开大氅一角查看千灵的情况。 小家伙似乎被刚才的颠簸和惊吓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眼睛紧闭着，呼吸微弱而急促，小小的身体冷得像冰块，连那身温暖的皮毛都似乎失去了保温的作用。 她已经连呜咽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无辞的心猛地一沉。 他尝试着加大灵力输送，却发现她的身体像漏气的皮囊，根本存不住多少灵力，蚀骨风依旧在无情地侵蚀着她微弱的生机。 云湛也凑过来看了看，面色沉重：“不行，蚀骨风对她的伤害太大了，她的妖力太弱，根本抵挡不住。必须立刻找到绝对安全的地方让她缓过来，或者……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可是，放眼望去，四周除了风雪，还是风雪。 哪里才有安全的地方？ 陆无辞抿紧薄唇，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灼。 他再次将千灵用大氅裹紧，把她冰冷的小身子完全搂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他甚至低下头，将脸颊轻轻贴在她冰凉的小脑袋上，呵出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尖。 第33章 那种带着他独特冷冽气息的暖意，似乎让昏迷中的千灵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安全感。 她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用小鼻尖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下颌。 就在这时，云湛忽然指着不远处那具巨甲兽的尸体道：“陆兄，你看！” 只见那尸体被蚀骨风吹拂，厚厚的冰甲正在以一种缓慢但清晰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血肉。 但诡异的是，在那血肉之中，隐约有一点莹白的光芒在闪烁，似乎不受蚀骨风的影响。 云湛上前，用短笛小心翼翼地挑开血肉，取出了一颗约鸽卵大小，看上去形状不规则，触手温润的珠子。 “这是……这一头巨甲兽体内形成的……辟寒胆？”云湛有些惊讶，“据说只有极少数能适应蚀骨风的妖兽体内才会凝结此物，能一定程度上抵御蚀骨风的侵蚀……或许对小家伙有点用？” 陆无辞立刻接过那颗珠子。 珠子入手温润，果然，周围那无孔不入的蚀骨风在靠近珠子时，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力量稍稍隔开了些许。 他毫不犹豫地将这颗还带着妖兽体温的辟寒胆塞进了裹着千灵的大氅里，紧贴着她冰冷的小肚子。 效果当真是立竿见影。 千灵原本急促而微弱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点点，虽然依旧冰冷，但那种生机不断流逝的可怕感觉终于停止了。 她甚至在无意识中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咕噜声，让陆无辞紧绷的心弦终于为之一松。 虽然依旧虚弱，但最坏的情况暂时被遏制了。 这妖兽送上门得真是及时。 陆无辞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怀抱的姿势，让她能更舒服地贴着那颗辟寒胆。 他抬起头，望向风雪弥漫的前方，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或者……下一个栖息地。 他抱着怀里这团微弱的小生命，再次迈开了脚步，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云湛握紧短笛，警惕地护卫在一旁。 雪原茫茫，前路艰险，陆无辞抱紧怀中的一点温暖。 第26章 雪原幻境 雪落在墨色大氅上，陆无辞抱…… 雪落在墨色大氅上, 陆无辞抱着千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大荒雪原中，每一步都要先将腿从及膝的积雪里拔出来, 再重重踏向未知的前方。 云湛跟在身侧, 短笛横在指间, 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白茫茫的景象。 蚀骨风虽因辟寒胆的缘故对千灵影响减弱，但呼啸的寒风仍像刀子般刮在脸上。 远处甚至不时地隐隐约约传来几声不知名妖兽的嘶吼, 更添几分荒芜的凶险。 “前面好像有异动。” 云湛忽然停下脚步, 侧耳细听。 风声中, 除了雪粒碰撞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几声细微的 “滴答” 声, 很像是冰水滴落的动静。 陆无辞怀中的千灵似乎也被这细微的声响惊动，睫毛轻轻颤了颤, 却没睁开眼。 “去看看。” 陆无辞的声音低沉，抱着千灵的手臂又紧了紧。 循声疾行不久，一处低洼凹陷之地现于眼前。 越靠近凹陷处，蚀骨风的力道竟渐渐减弱，连空气中的寒意都似乎温和了几分。 等走到近前才发现，那是一处被积雪半掩的冰窟入口, 洞口被一块巨大的冰岩挡住了大半, 恰好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风雪。 云湛上前，用短笛拨开洞口的积雪, 探头往里望了望：“里面似乎是空的, 而且有暖意。” 他运转灵力试探了片刻，确定没有魔气或妖兽的气息，才侧身让开：“可以进去。” 陆无辞抱着千灵率先踏入冰窟。 洞内比想象中宽敞, 地面是平整的冰层，角落里凝结着一串串晶莹的冰棱。 而那 “滴答” 声，正是冰棱融化的水珠落在地面的声音。 更让人惊喜的是，洞壁深处竟隐隐透着一丝微弱的暖意，虽不足以驱散严寒，却足以让蚀骨风彻底消失，连空气中的荒芜死气都淡了许多。 “我们运气很好，此处是天然的冰窟。” 云湛跟进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暂时安全了，我们可以在这里歇一歇。” 陆无辞走到冰窟中央，小心翼翼地将千灵从大氅里抱出来。 小家伙依旧闭着眼，脸色却比之前好了些，不再是毫无血色的苍白，鼻尖也恢复了一点温度，只是呼吸依旧微弱，爪子偶尔会无意识地蜷缩一下，像是在梦中抓握什么。 他将那颗辟寒胆轻轻放在千灵身侧，又解下大氅，盖在她身上，形成一个温暖的小窝。 “我去洞口布个警戒阵，防止妖兽闯入。” 云湛说着，从袖中取出几块灵石，在洞口处快速布下一道简单的防御阵法。 阵法启动时，发出淡淡的青光。 等云湛布好阵回来，却见陆无辞正蹲在千灵身边，指尖轻轻拂过小狐狸的毛绒耳朵。 他心中了然，走上前道：“小狐狸暂时稳住了，但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旭极峰还不知道在哪个方向，再耗下去，别说找灼焰花，连我们的灵力都要被耗空。” 陆无辞抬起头，目光落在洞外漫天风雪上，开口问道：“你对大荒雪原的地形了解多少？” 云湛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只在古籍里见过记载，说大荒雪原广袤无边，处处是陷阱，连方向都难辨。之前只想着用传送阵节省路程，却没料到我们并不在雪原的尽头，如此还得想想办法。” 陆无辞沉默了片刻，目光重新落回千灵身上。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灵动的眼睛不再像之前那样黯淡，却依旧蒙着一层水汽，带着刚睡醒的迷茫。 在对上陆无辞时，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 “嗷呜”，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 “还难受吗？” 陆无辞的声音放得极轻，指尖在她的下巴上轻轻挠了挠。 千灵摇了摇头，又往辟寒胆的方向挪了挪，似乎很喜欢那颗珠子带来的暖意。 她伸出小爪子，轻轻碰了碰陆无辞的手背，像是在安慰他不要担心。 看着千灵这副虚弱却依旧懂事的模样，陆无辞站起身。 随后对云湛道：“既然这里暂时安全，我出去探探路，看看能不能找到方向，或者搜集些补给。” 云湛愣了一下，立刻反对：“不行！外面太危险了，你一个人出去，要是遇到妖兽或者迷路了怎么办？不如我们一起……” “不可。” 陆无辞打断他。 “眼下留在这里最安全，我有危险能及时脱身。” 看着陆无辞眼中的决绝，云湛知道他心意已决，郑重道：“你务必小心，早点回来。小狐狸……我会看好的。” 陆无辞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千灵，转身走向洞口，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云湛走到千灵身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们先好好休息，等他回来，我们就一起去找灼焰花。” 千灵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洞口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的辟寒胆，最终还是乖乖地蜷缩在大氅里，只是尾巴尖一直轻轻晃动着，显露出内心的不安。 时间一点点过去，冰窟里静得只剩下冰水滴落的声音。 云湛坐在一旁，一边运转灵力恢复体力，一边留意着千灵的状态。 小家伙休息了一阵，精神好了些，开始好奇地打量着冰窟，偶尔会用爪子拨弄一下身边的冰粒，发出细微的声响。 云湛见她有了精神，便从袖中取出一块干粮，掰成小块，递到她面前：“要不要吃点东西？补充点体力。” 千灵闻了闻，却摇了摇头，又看向洞口的方向。 她似乎还在等陆无辞回来，连平时最爱的干粮都提不起兴趣。 云湛无奈地笑了笑，收回干粮：“那等他回来再吃吧。” 可谁知，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起初，云湛还能安慰自己，陆无辞只是走得远了些，很快就会回来。 但随着时间流逝，洞外的风雪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发猛烈，呼啸的风声像是鬼哭狼嚎，听得人心头发紧。 他开始有些不安，时不时走到洞口，透过警戒阵望向外面，却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风雪，连陆无辞的影子都没有。 千灵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还能安静待着的她，开始焦躁起来，不停地在大氅里踱步，时不时走到洞口，对着外面发出急切的 “嗷呜” 声。 第34章 “别急，他肯定没事的。” 云湛安慰着千灵，心里却产生了不妙的猜测。 就在云湛准备要不要出去寻找时，千灵忽然停止了焦躁的踱步，而是站在冰窟中央，怔怔地望着洞壁的方向。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耳朵微微竖起，尾巴也停止了晃动。 “怎么了？” 云湛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走过去。 可千灵像是没听见他的声音，依旧盯着洞壁。 在她的眼中，原本冰冷的洞壁竟渐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景象…… 那是清水镇外的竹林，阳光透过竹叶洒在雪地上，茫茫一片，而陆无辞正站在竹林中央，背对着她，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陆无辞！” 千灵下意识地叫出声，声音却依旧是稚嫩的 “嗷呜” 声。 她迈开步子，想要冲向那片竹林，却被云湛一把拉住。 “你醒醒！那是幻境！” 云湛用力摇晃着她，心中大惊。 大荒雪原中竟有如此诡异的幻境。 可千灵根本听不进去，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洞壁上的幻象，挣扎着想要挣脱云湛的手。 在她的眼中，竹林里的陆无辞似乎遇到了危险，一个黑袍人影正从他身后袭来，而他却毫无察觉！ “嗷呜！” 千灵发出一声焦急的嘶吼，猛地挣脱云湛的手，朝着洞壁冲去。 她的身体穿过冰冷的洞壁，却没有碰到任何实物，反而径直冲进了那片虚幻的竹林中。 云湛看着千灵的身影消失在洞壁前，脸色骤变。 他立刻运转灵力，想要打破幻境，却发现无论他用何种方法，都无法让千灵清醒。 而洞外的风雪，似乎比之前更加猛烈了，隐约还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低吼声，不知道是何种妖兽正在靠近。 第27章 心魔侵扰 千灵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千灵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竹叶的清香混着初雪后清冽的空气钻入鼻尖, 耳边是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以及……不远处清晰的交谈声。 阳光透过疏密有致的竹叶，在铺着薄雪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里……是仓山脚下那片她无比熟悉的竹林？ 她怎么会在这里？ 云湛呢？ 冰窟呢？ 千灵茫然地低头, 看向自己的爪子。 映入眼帘的, 却是一双白皙纤细、指节分明的人类手掌。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触感光滑温热，不再是毛茸茸的触感。垂落的发丝乌黑, 随着她的动作扫过肩颈。 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一洼未完全冻结的浅水。 水面倒映出一个少女的身影。 墨发如瀑, 肌肤胜雪, 一双眼睛带着天然的灵动与尚未褪去的惊惶，唇瓣因惊讶而微微张着。 是她化形后的模样！ 她竟然在毫无准备、灵力依旧低微的情况下, 维持住了人形？ 还不等千灵想明白这诡异的状况，那个熟悉的、低沉而冷淡的声音便清晰地传了过来, 瞬间勾去了她全部的心神。 “……此事便如此定下，不必再议。” 又是陆无辞！ 千灵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几丈开外，陆无辞依旧穿着一袭墨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正背对着她, 与一位身着青云门服饰的老者交谈。 他的语气带着一贯的不容置疑。 “可是……”那青云老者似乎还想说什么。 陆无辞却已微微侧身, 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千灵所在的方向，淡淡道：“有人来了。” 那青云老者见状，立刻躬身行礼, 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般, 悄然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存在过。 竹林间，只剩下她和陆无辞。 陆无辞缓缓转过身, 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他的眼神深邃依旧，却似乎比平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 千灵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躲藏，想要变回那只可以理所当然蜷缩在他怀里，不必面对如此审视目光的小狐狸。 但她发现，自己无法变回去。 这具人形躯体如同被无形的枷锁固定，体内的灵力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陆无辞朝她走了过来，靴子踩在积雪和枯竹叶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每一步，都像踩在千灵的心尖上。 她突然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裙袖口。 他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阳光被他高大的身形遮挡，投下一片阴影，将千灵完全笼罩其中。 他沉默着，只是仔细地打量她，从她鸦羽般的发丝，到因紧张而轻颤的眼睫，再到微微抿起的的唇。 目光最后落在她那双无处安放的手上。 那双手，还保留着些许狐狸幼崽般的纤细与无措，与成熟的人类少女略有不同。 千灵只觉得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刮得她皮肤微微发烫，心底最深处那些隐秘的不安和自卑被无限放大。 她是不是化形得不够好？ 耳朵或者尾巴是不是露出来了？ 他是不是……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就在千灵几乎要被这沉默的审视压垮时，陆无辞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平淡得像在询问天气，却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千灵心上： “你一直能化形。”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千灵猛地抬头，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让她无所遁形。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紧，带着明显的颤抖，“我不是……我……” 她想解释，想说她不是故意隐瞒，想说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说她更喜欢做一只可以赖在他怀里的小狐狸…… 但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里，搅成一团乱麻。 陆无辞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这种沉默的等待，比任何质问都更让她心慌。 “我只是……一只很普通的狐狸。”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和涩然，“修炼了五百年……才，才勉强能变成这样。” 她轻轻抬起手，有些笨拙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动作间带着兽类化形后残留的生疏感。 “灵力一直很差，化形也维持不了多久……有时候睡着了，或者受了惊吓，耳朵和尾巴……就会跑出来。”她越说声音越小，头也垂得更低，仿佛犯了天大的错误。 “同族的姐妹们，一百年就能化形成功，两百年就能熟练掌握法术，出去闯荡了。只有我……花了五百年，还是这副笨拙的样子，连灵力都控制不好。” 竹林里很安静，只有风过竹叶的沙沙声，和她轻颤着，近乎自言自语的诉说。 那些深埋了五百年的孤独，挫败和自我怀疑，在这个由幻境构建出的，而且拥有陆无辞注视的空间里，如同找到了一个决堤的出口，不受控制地倾泻出来。 “仓山很大，年年都下雪。山洞里……经常只有我一个人。”她的目光投向竹林深处，眼神有些空洞，仿佛透过这片虚假的翠绿，看到了那五百年寂寥的冰封岁月。 “有时候对着冰壁练习化形，练到灵力耗尽，变回狐狸，睡一觉起来，洞外的雪又厚了一层……年复一年，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没有尽头。”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笨，为什么就是练不好。看着姐妹们都能去人间历练，听她们回来说外面的故事，集市的热闹，包子的香味……我只能听着。”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哽咽。 “其实……我也很想去看看。可是我不敢……我灵力太弱了，怕被人类发现，怕被除妖人抓住……只能偶尔，偷偷跑到山顶，远远地望一眼山下的灯火。” “五百年的时间……真的很长很长。”她轻轻地说，像是一片雪花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我根本就不适合修炼？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或许……我就该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在雪地里追追兔子，然后安静地老去，而不是奢求什么化形，什么长生……” 这些话，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在族人面前，她总是装作不在意，装作懒散，用“笨拙”来掩饰那份深入骨髓的自卑和焦虑。 因为害怕看到同情，更害怕看到轻视。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由她心底最深的恐惧编织出的幻境里，在这个“陆无辞”的面前，她却再也无法维持那层脆弱的伪装。 第35章 仿佛潜意识里知道，眼前这个人，或许是她唯一一个……愿意袒露这份不堪的人。 尽管，这很可能只是幻境模拟出的虚影。 她说完，久久没有抬头，也不敢去看陆无辞的表情。 害怕看到他眼中出现失望，或者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怜悯。 寂静在竹林间蔓延。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 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甚至带着陆无辞不容拒绝的力道，迫使她抬起了头。 千灵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眼眸。 那里面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没有怜悯，没有厌恶，也没有她想象中的失望。 只是比平时更深邃了些，像是结冰的湖面下涌动的暗流。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冰雪般的凉意，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五百年。”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千灵的心上，“确实难熬。” 他没有评价她的资质，没有质疑她的选择，只是平静地陈述了这个事实。 千灵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鼻尖猛地一酸。 这句话，比任何安慰都更直接地戳中了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但是，”陆无辞的话锋微微一转，目光依旧锁着她，“你从未真正放弃过，不是吗？” “即使进境缓慢，即使独自一人，你依旧在修炼。五百年来，日复一日。”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在她下颌边缘摩挲了一下，那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灵力低微，并非罪过。修行之路，本就如逆水行舟，各有各的缘法，各有各的劫数。快，未必是幸事；慢，也未必是绝路。” 他说话的方式依旧直接，剥离开所有情绪，只余下事实。 “你于修行上或许天资不尽如人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依旧带着些微惶惑的眼睛，“但心性之坚韧，远胜许多天赋异禀者。五百年孤寂未能磨灭你向道之心，此心，便是你最大的天赋。” 千灵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听着他口中说出那些与她过往认知截然不同的话语。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然后又缓缓松开，涌上一股酸涩却又滚烫的暖流。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 族人只会惋惜她的“笨拙”，劝她“看开些”，或者干脆建议她放弃修行，安心做个普通狐妖。 没有人看到那五百年寂寥冰雪下的坚持，也没有人认为这种坚持本身具有价值。 可在他的眼里，这似乎……是值得被看见的。 “至于化形……”陆无辞的视线落在她依旧带着些许非人特征的手指上，语气里似乎含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或许是无奈？ “维持不住，便维持不住。耳朵尾巴露出来，又如何？” 他松开了托着她下巴的手，目光重新与她对视，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强势。 “在我面前，你需要伪装什么？” “是狐狸也好，是人形也罢，你就是你。何须为此等小事忐忑不安？” 他的话语，狠狠砸碎了千灵心中那层由五百年自卑筑起的高墙。 犹如此刻竹林里漏下来的光芒，突然在她的世界里亮起，刺得她几乎想要流泪。 是啊…… 他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吓得炸毛，贪吃噎住，甚至睡得口水直流…… 他会把她揣在怀里取暖，会分给她栗子和肉包，会在危险时将她护在身后，会因为她受伤而动怒，也会在她虚弱时，用自己本就宝贵的灵力为她驱寒…… 他早就接受了她的全部，无论是作为一只小狐狸，还是作为一个化形都化不利索的小妖。 是她自己，一直画地为牢，被困在那“五百年”和“资质愚钝”的枷锁里。 巨大的冲击和明悟席卷了千灵的心神。 然而，就在这心防松动、灵台即将获得一丝清明的刹那，仿佛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最大的执念与恐惧被触及，幻境的力量猛地增强了数倍！ 周遭温暖的阳光和翠绿的竹林开始剧烈地扭曲晃动，像水中的倒影被投入了巨石。 陆无辞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但与此同时，另一个冰冷而充满恶意的声音，仿佛从地底钻出，又像是直接响彻在她的脑海深处： “坚韧？可笑！” “五百年的坚持，换来的不过是同族的怜悯和嘲笑！换来的依旧是这不堪一击的化形和微末的灵力！”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离开了他，你什么都不是！连这蚀骨风都抵挡不住，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声音尖锐刻薄，字字句句都精准地戳向千灵心中最深的隐痛。 刚刚才被陆无辞的话语暖过来的心，瞬间如同被浸入了冰窟。 是啊……她这么弱，只会拖累他。 或许她不在的话，陆无辞就不必分出宝贵的灵力来护着她，不必冒险独自出去探路…… 强烈的自责和恐慌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眼前的“陆无辞”身影越来越淡，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失望？ 千灵看不清。 幻境抓住了她这瞬间的情绪波动，画面再次猛地一变！ 冰冷的竹林景象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呼啸的暴风雪和刺骨的严寒。 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逝，刚刚稳定不久的人形开始剧烈波动，耳朵和尾巴不受控制地显现出来，又因为灵力的急剧消耗而无法维持，在她的人形和狐形之间痛苦地闪烁和挣扎。 而前方，暴风雪的最深处，一个高大的墨色身影正背对着她，一步步，决绝地走向雪原深处，离她越来越远。 是陆无辞！ 他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她的痛苦，没有回头，身影即将被漫天风雪彻底吞没。 “不要！不要丢下我！” 千灵发出凄厉的哭喊，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试图追赶。 但她的双脚如同被钉在原地，沉重的积雪淹没至大腿，蚀骨风像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困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唯一的温暖和依靠彻底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间。 巨大的绝望和被抛弃的恐惧，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这片冰冷的绝望吞噬，最后一点灵光也要熄灭之际…… 一道异常熟悉的暖流，毫无征兆地，突然从她心口的位置涌现出来！ 那暖流是如此的细微，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坚韧而纯粹的力量。 温暖……熟悉……带着一丝陆无辞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 是陆无辞渡给她的温暖灵力。 真正的陆无辞，绝不会就这样丢下她！ 这个念头如同破开乌云的第一缕阳光，虽然微弱，却瞬间刺破了重重迷障。 千灵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重新迸发出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她不再去看前方那虚幻的，即将消失的背影，而是猛地闭上眼睛，将全部残存的心神，死死地凝聚在心口那一点突如其来的暖流之上。 “假的……都是假的！” 她对着那片肆虐的暴风雪，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 “他不会丢下我！” 随着她心念的坚定，那丝微弱的暖流仿佛得到了滋养，骤然变得清晰了一丝。 紧接着，一幕幕真实的画面强行冲破了幻境的阻碍，在她脑海中闪现， 是她将他从雪地里捡回山洞，清理伤口…… 是他在雪原中，将大氅和宝贵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渡给她…… 是他在战斗中，始终将她护得最周全…… 咔嚓——！ 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周遭冰冷的雪原，那即将消失的背影……所有的一切，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瞬间布满了裂痕，然后轰然崩塌！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千灵感觉自己像是从万丈高空急速坠落…… “噗通！” 她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周身的刺痛和蚀骨寒意瞬间回归，但那种灵魂被撕扯的虚幻感却消失了。 她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清晰。 眼前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冰窟，洞壁上凝结着冰棱，滴答的水声在空旷的洞里回响。 她正躺在陆无辞那件墨色大氅里，辟寒胆依旧紧贴着她的小腹，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而她自己……已经变回了白狐的形态。 刚才那漫长而痛苦的幻境，在现实中，或许只过去了短短一瞬。 第36章 “小狐狸！你醒了？！”云湛焦急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他显然一直守在一旁，此刻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手中还捏着几张未能起效的静心符箓。 “刚才你怎么叫都叫不醒，像是陷入了极深的梦魇……是蚀骨风引发的心魔吗？”云湛快速检查着她的状态，心有余悸。 千灵虚弱地眨了眨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算是回应。 她尝试动弹了一下，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碾过一样酸痛无力，妖丹空空荡荡，比陷入幻境之前还要虚弱。 她抬起头，眸子望向冰窟那被积雪和阵法遮挡的洞口方向。 外面风雪呼号的声音隐约可闻。 陆无辞……还没有回来。 她挣扎着，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想要从大氅里爬起来。 她要去洞口等他。 然而，就在她刚刚支起前肢的刹那，一道模糊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冰窟的洞口。 那黑影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凝聚不散的浓郁阴影，勉强能看出一个人形的轮廓，却没有五官，没有特征。 它轻而易举地穿过了云湛布下的警戒阵法，仿佛那阵法根本不存在一般。 云湛脸色剧变，瞬间将千灵护在身后，短笛横在胸前，厉声喝道：“什么东西？！” 那黑影无视了云湛的戒备，似乎精准地“锁定”了虚弱不堪的千灵。 千灵浑身毛发倒竖。 她在那团黑影上，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令人作呕的熟悉感…… 像是在哪里……接触过…… 第28章 雪原归途 就在那团散发恶意的阴影即将…… 就在那团散发恶意的阴影即将扑向千灵的刹那, 一道墨色身影，裹挟着凛冽的寒风，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冰窟洞口。 “呜？！”千灵甚至没看清来人的模样, 只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骤然降临, 伴随着一声锐响。 一道凝练至极的金色光芒, 精准无比地斩过那团人形阴影。 那黑影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发出一声短暂而不似人声的嘶鸣, 便被从中一分为二, 随即剧烈扭曲, 随后蒸发，化作几缕腥臭的黑烟, 迅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只余下一丝与这大荒雪原格格不入的阴冷气息，但是很快被洞内的暖意和陆无辞身上带来的寒气冲散。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云湛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催动短笛, 战斗已然结束。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洞口那个伫立着的身影，失声道：“陆兄？！” 陆无辞站在洞口，逆着外面灰白的光线，身形挺拔如孤峰松柏。 他手中并未持剑，但指尖残留的金芒尚未完全敛去，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和紧抿的薄唇。 墨色的衣袍上沾满了未化的雪粒, 发丝也有些凌乱, 显然是一路疾驰赶回，带着一身的风雪与寒意。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越过云湛，精准地落在了被护在后方, 瘫软在大氅里的千灵身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她带着惊惧的毛绒小脸上迅速扫过, 确认她似乎并无新增的外伤后，眼底的寒意才稍稍缓和了一丝，但眉头却随之蹙得更紧。 他几步踏入洞中, 无视了身旁的云湛，径直走到千灵面前，蹲下身。 冰冷的视线带着审视的意味，仔细检查着她的情况。 千灵还完全沉浸在方才的惊惧和突然得救的茫然之中，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直到陆无辞带着一身寒气靠近，她才仿佛终于确认了这不是另一个幻境。 “呜……嗷呜……”（你没事吧？怎么才回来？） 她喉咙里发出极其委屈和后怕的呜咽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靠近他，却因为有些虚弱，只是徒劳地扒拉了一下身下的大氅。 陆无辞伸出手，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拎她后颈或是弹她脑门，而是用指背轻轻蹭了一下她冰凉的小鼻子，似乎是在确认她的状态。 “怎么回事？”他抬起头，目光转向一旁的云湛，声音低沉冷冽。 他虽然问的是云湛，但视线又很快回到千灵身上，仿佛要从她这里得到第一手的答案。 云湛松了口气，连忙将方才千灵突然陷入梦魇，以及那诡异黑影凭空出现袭击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 他仍然心有余悸：“……那东西邪门得很，完全无视我的阵法，像是直接冲着小狐狸来的。陆兄，你回来得真是太及时了！方才那黑影……” 陆无辞听着，目光始终落在千灵身上。 当听到“直接冲着小狐狸来”时，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甚至是愤怒。 他再次伸出手，这次是掌心向上，递到了千灵的面前。 他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沾着外面的风雪，微微泛着冷意。 千灵看懂了他的意思，他是让她自己过来。 她积蓄了一点微弱的力气，摇摇晃晃地撑起身体，然后/将自己冰冷的小爪子搭在了他微凉的掌心。 陆无辞的手掌微微一动，没有握紧，只是极轻地托住了她的小爪子，另一只手则熟练地穿过她的腋下和腹部，将她整个儿从大氅里抱了出来，揽入怀中。 他的动作依旧算不上多么温柔，但怀抱却稳定而可靠。 千灵立刻自发地在他怀里寻找最舒适的位置，小脑袋习惯性地往他微湿的衣襟里钻。 冰凉湿润的鼻尖无意识地蹭着他颈侧的皮肤，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那件沾着雪的外袍冰冷，但他胸膛透出的体温却是真实而温暖的。 “呜啾……”她发出了一声满足又依赖的细小呜咽，一直紧绷着的小身体，终于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了下来，软软地瘫成一团毛球。 仿佛只要待在这个怀抱里，外面所有的风雪和危险就都无法再伤害她分毫。 陆无辞感觉到怀里那团小东西彻底放松下来，甚至开始用脑袋蹭他，眼底最后那点冰寒才悄然化去。 他调整了一下手臂，让她能窝得更舒服些，然后用指尖轻轻梳理了一下她背上有些凌乱的绒毛，拂去上面沾着的些许冰晶。 他这才再次看向云湛，回答了之前关于黑影的问题：“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小股雪狼群，耽搁了些时间。”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但云湛却能想象那绝不会轻松。 “至于那黑影……其气息，与当日传送阵中作祟之物，同源。” 云湛闻言脸色一变：“这东西竟能追到这里？还能穿透我的阵法？” 陆无辞眸光微沉：“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的恶念或追踪印记。” 他方才一击必杀，正是察觉了其特性。 “它似乎对……”他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怀里似乎因为听到“传送阵”而竖起耳朵的小狐狸，“……对灵力波动异常，或心神脆弱之物，有极强的吸引力。”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云湛已然明白。 千灵方才陷入心魔幻境，心神失守，灵力紊乱，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无疑成了那诡异黑影最好的靶子。 千灵也听懂了，耳朵耷拉下来，有些愧疚地往陆无辞怀里又缩了缩，小爪子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感受到怀里小东西的情绪变化，陆无辞的手指在她耳根后不轻不重挠了两下，算是无言的安抚。 他抬起头，对云湛道：“此地不宜久留。那东西既能来一次，便能来第二次。” “陆兄所言极是。”云湛立刻表示同意，“你可探明了前路？” 陆无辞点了点头，抱着千灵站起身：“西北方向，有一处断裂的冰峡，地势奇特，我去看过，能避开大部分蚀骨风。峡内似乎有活物踪迹，或许能找到线索或补给。” 他言简意赅，显然这一趟外出并非毫无收获。 “太好了！”云湛精神一振，“我们这就出发？” 陆无辞低头看了看怀里。 千灵虽然恢复了些精神，但依旧虚弱，显然无法自己行走。 他将她往怀里又揣得紧了些，让她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然后用大氅的边缘仔细裹了裹，确保寒风不会灌进去。 “嗯。”他应了一声，率先向洞口走去。 千灵乖乖地窝在他怀里，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外面。 经过刚才的幻境和惊吓，此刻待在他安稳的怀抱里，感受着他平稳的步伐和心跳，显得格外安心。她甚至悄悄伸出一点点舌头，舔了舔刚刚蹭过他脖颈的鼻尖。 云湛紧随其后，挥手撤去洞口阵法。 三人再次踏入无边风雪之中。 有了明确的方向，陆无辞的脚步坚定而迅速。 第37章 千灵在他怀里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只觉得被护得极好，稳稳当当的。 她仰着头，看着陆无辞线条冷硬的下颌。 风雪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很快凝成细小的霜花，但他目光始终锐利地注视着前方，没有丝毫动摇。 这个人…… 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还是这么好看。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又用毛茸茸的头顶，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 陆无辞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千灵立刻眨巴着大眼睛，试图表达自己的感激和依赖。 “嗷呜！啾~” 陆无辞看着她，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而后快速薅了薅小狐狸。 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地，用下巴轻轻回蹭了一下她毛茸茸的头顶。 然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赶路。 默许了小狐狸放肆乱蹭的行动。 千灵却愣住了，随即心里炸开了一小朵烟花，甜滋滋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她把脸埋进他衣襟里，小小地打了个滚，尾巴尖在他手臂内侧轻轻扫了扫。 呜…虽然还是好冷，路也好远，但是……好像没那么难熬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座巨大的冰峡果然出现在前方。正如陆无辞所说，这里的蚀骨风明显减弱，地势易守难攻。 确实是不错，空间极大，比冰洞舒服多了。 陆无辞率先踏入冰峡入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内部。 但他怀中那颗一直安静贴着小狐狸肚皮的辟寒胆，以及他自身经脉深处，那缕因强行对抗传送阵黑线而残留的丝丝微弱的阴冷气息，发生了异动，仿佛同时被峡内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动…… 辟寒胆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 而陆无辞手腕内侧，那个早已隐没的淡金色印记，也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来，甚至微微发烫。 陆无辞猛地停下脚步，脸色骤变。 似乎什么东西在与他体内的金色力量产生共鸣。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冰峡深处，传来一声苍凉的震动声，仿佛某种沉睡了千万年的东西……被突然唤醒了！ 第29章 神血渊源 陆无辞下意识地将怀中的千灵…… 陆无辞下意识地将怀中的千灵护得更紧, 冰冷锐利的目光望向黑暗深处的声音来源。 他体内那淡金色的力量不受控制地自行流转。 怀中的辟寒胆灼热得几乎烫伤千灵的皮毛，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呜”声。 “陆兄！”云湛也瞬间戒备, 面色凝重地看向陆无辞, “这是……？” 陆无辞没有回答,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体内的异动和那深沉的嗡鸣上。 这种力量自从那日在丹鼎阁中被激发，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不受控制自行显现的情况。 那暗处的声音, 竟让他血脉深处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感？ 这陌生的感觉让他极度不适。 就在两人高度戒备之时, 前方黑暗的冰峡深处, 两点巨大的蓝色亮光骤然亮起。 紧接着，是第三点、第四点……无数点亮光串联起来, 似乎是某种巨大生物身上自然散发出的灵光纹路。 轰隆隆…… 整个冰峡微微震动起来，冰块簌簌落下。 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阴影, 缓缓从最深处的黑暗中显现，而后底下的冰面骤然裂开，露出寒凉的水面，蜿蜒游出。 这个身影通身覆盖着幽蓝色鳞片，身躯粗壮如殿柱，长长的颈项高高昂起, 像是一头巨蟒, 却生着独角，颌下有着长长的须髯，大部分身体还隐藏在阴影冰层之下, 无法窥见全貌, 让人望而生畏。 云湛大叫道：“是蛟兽！” 这头巨兽其散发出的威压，远非先前遇到的巨甲兽可比。 见云湛出声，巨兽的目光便凝聚到他的身上。 云湛倒吸一口冷气, 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握紧了短笛，如临大敌。 这等存在于传说中，堪比仙神的大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似乎是刚刚苏醒的？ 千灵虽然一路上跟着，遇见了不少妖兽邪魔，但如此庞然大物还是头一次见，震惊得狐嘴微张。 若不是被陆无辞紧紧抱着，几乎要尖叫出声，小爪子死死攥着他的衣襟。 然而，那蛟兽并未发动攻击。 它那双巨大的黑色眼眸，只是略带好奇地看了看如临大敌的云湛，然后目光落在了被陆无辞护在怀里吓成一团的白毛小狐狸身上，眼中莫名闪过一丝笑意。 令千灵摸不着头脑。 最后，它的目光定格在了陆无辞身上。 巨大的头颅缓缓低下，凑近了些许。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意味，而后仔细地感受着陆无辞身上那不受控制散发出的淡金色光芒和神圣气息。 众人与巨大的蛟兽在诡异的氛围中，保持着对立。 紧接着，让云湛和千灵都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那蛟兽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看起来很是激动。 它抬起头，长啸一声，震得冰块再次落下，带着难以抑制的狂喜和哽咽，率先开了口：“这种气息……不会错！是她的孩子，是神子！您终于……终于来到了这里！” 神子？ 云湛猛地看向陆无辞，此蛟兽竟然也与陆无辞有关吗？ 千灵也愣住了，仰起小脑袋，呆呆地看着陆无辞紧绷的侧脸。 陆无辞闻言，也是一僵。 蛟兽的话语在他始终平静无波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母亲？ 这个词对他来说，遥远而陌生，甚至从未在他的生命中存在过具体的概念。 自他记事起，身边只有威严而忙碌的父亲，人界的上一任君主。 宫中从未有人敢提及他的母亲，仿佛那是一个不容存在的禁忌。 他也从未问过，并非不好奇，而是自幼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理智告诉他，那或许是父亲不愿触及的伤痛，或许有难以言说的宫廷秘辛。 他将这份深藏的好奇与或许存在的渴望，彻底冰封在了心底最深处。 他强压下心头的剧烈震动，眼神依旧冰冷，直视着蛟兽巨大的眼眸，声音沉稳定，不带丝毫情绪：“我不知你所言为何。” 那蛟兽却激动地摇头，长长的须髯拂过冰面，带起碎冰：“不会错！绝不会错！小老儿在此沉睡万载，等的就是这一天！这气息，与当年恩人离去前留下的一缕神力本源同源！您身上流淌着的，是至高无上的神血！是神女的后人啊！” 神女？ 陆无辞的指尖轻颤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可能与母亲相关的称谓。 所以父亲从不提及，是因为天地殊途？ 所以他那与历代人皇截然不同的血脉力量，源自于此？ 无数的疑问瞬间充斥他的脑海，但他俊美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下颌线绷得更紧了些。 千灵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和骤然降低的温度，心里一急，也顾不上害怕那巨大的蛟兽了。 她用小爪子轻轻扒拉他的胸口，仰着头，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呜呜？”（你没事吧？） 陆无辞低下头，对上她清澈担忧的眼眸，而后抬手，用指尖极轻地拂过她的头顶，动作有些僵硬，却是一种无言的安抚，示意自己无事。 蛟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极力抚平内心的激动，巨大的眼眸中透出几分笑意，语气变得怪异地慈祥：“神子不必疑虑，也不必否认。您的力量尚未完全苏醒，故而难以感知其源。但对我这等曾蒙受神恩，对那股力量刻骨铭心的老家伙来说，自然是清晰无比。” 不等陆无辞接话，它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开始絮絮叨叨：“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这片大荒还未如此死寂。小老儿我当年遭逢大劫，身受重创，元神溃散，奄奄一息地坠落于此，即将被永恒的冰雪埋葬。是神女殿下恰巧路过此地……” 蛟兽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怀念：“她并未因我妖身而轻视，反而以自身精纯的神力，为我稳固了即将消散的妖魂，修补了部分本源，赐予了我在这蚀骨风中也能长存的力量。若非神女恩典，小老儿早已化为这冰原的一部分。” 云湛听得心神激荡，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那位神女……后来去了何处？她……为何会留下血脉在人界？”他问出了陆无辞绝不会主动询问的问题。 蛟兽巨大的眼眸黯淡了一瞬，摇了摇头，声音带着遗憾：“神女殿下并未多言。她似乎……在追寻着什么，或者说，在躲避着什么。她为人极为低调，甚至有些……疏离尘世。她赐下恩泽后，只留下一缕神力本源置于这冰峡深处，说是或许将来有缘，她的后人会循迹而来，届时望我能照拂一二。随后便飘然离去，再无音讯。至于为何与和人留下血脉……小老儿亦不知晓。神意莫测，或许有其深意。” 第38章 它看向陆无辞，目光重新变得热切。 陆无辞沉默地听着，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但只有紧贴着他的千灵能感觉到，他抱着她的手臂，肌肉绷得有多紧，他的心跳，在那一刻跳得有多快。 母亲……是神女。 她救过这条蛟兽，然后离开了。 她留下了线索，期待着他的到来。 为什么？ 为什么离开？ 父亲知道这一切吗？ 他又是以何种心情，抚养着拥有神血，却也注定没有母亲的孩子？ 无数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涌，甚至还混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委屈。 但他只是微微颔首，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多谢告知。” 如此平淡的反应，反而让蛟兽愣了愣。 它似乎期待看到更激动人心的认亲场面。 千灵却急了。 她虽然懵懂，但也听明白了大概。 陆无辞似乎从来没见过他的母亲，莫名有了一身力量，如今误打误撞得知的母亲的一丁点消息，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反而好像更难过了。 她不懂那么多复杂的事情，她只知道陆无辞不开心。 她挣扎着从他怀里探出更多的身子，喉咙里发出焦急“嗷呜嗷呜”声，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慰他。 陆无辞被她这笨拙又真诚的安慰弄得一怔。 这种小动物特有的依赖和关切，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底掀起的波澜。 他低头，目光终于彻底缓和下来，用一根手指轻轻抵开她狐狸的小脑袋，低声道：“别闹。” 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责备，反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云湛在一旁，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没想到陆无辞的身世竟如此惊人。 他轻咳一声，将话题引回正轨：“前辈，您方才说，在此等待神子，是为了照拂？如今神子已然到此，您可知晓，他体内神血似乎……尚未能完全掌控？而且此地环境对他消耗极大。” 说完，他指了指陆无辞苍白的脸色和依旧虚弱地靠在他怀里的千灵。 蛟兽闻言，巨大的头颅点了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小老儿感受到了。神子您的力量如同被重重枷锁封印，仅能本能地逸散少许，且似乎……有阴邪之力试图侵蚀？至于这大荒的蚀骨风，对未曾真正觉醒的神血而言，确是负担。” 它巨大的眼眸看向陆无辞，带着一种长辈般的关切：“神女殿下留下的那缕神力本源，不仅是为了让我识别后人，其中更蕴含着她对这种力量的指引，或许……能为您指引初步的方向。” 此言一出，陆无辞的眼神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 力量，正是他目前最迫切需要的东西，在身份引来觊觎的时候，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清除障碍。 “在何处？”他言简意赅。 蛟兽巨大的尾巴轻轻摆动了一下，指向冰峡最深处：“请随我来。那缕本源深嵌于万年玄冰之心，需您亲自以血脉之力引动，外人无法触及。” 它又看向陆无辞怀里的千灵和旁边的云湛，语气温和：“这两位朋友可在此稍候，前方寒气极重，恐伤及这位小友。”它显然看出了千灵的虚弱。 千灵一听，立刻死死抓住陆无辞的衣襟，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喉咙里发出抗议的呜呜声。 她才不要和他分开，这里危机四伏，刚才那个黑影太可怕了！ 陆无辞低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幽深寒冷的冰峡深处，略一沉吟，对蛟兽道：“无妨，她与我一起。” 他自然不会将虚弱且刚被袭击过的千灵单独留下，即便有云湛在旁。 唯有放在自己眼前，才是最稳妥的。 蛟兽似乎有些惊讶，但并未反对，只是呵呵一笑：“神子既然如此决定，那便请一同前来吧。这位道友……”它看向云湛。 云湛立刻拱手：“晚辈在此等候即可。” 他知道前方或许涉及陆无辞的传承秘辛，自己不便参与。 陆无辞抱着千灵，跟随那庞大的蛟兽，向着冰峡最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光线越暗，温度也越低，四周的冰壁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幽蓝色。 然而，奇妙的是，那无孔不入的蚀骨风在这里几乎完全消失了，仿佛被某种更强的力量排斥在外。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冰洞之中。 洞中央，矗立着一根需要晶莹剔透，并且极为巨大的冰柱。 冰柱内部，隐约可见一团柔和而温暖的金色光晕在缓缓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却又感到无比敬畏的气息。 那光芒的气息，与陆无辞体内的力量同源，却更加博大。 蛟兽巨大的头颅抵在冰柱前，语气变得无比恭敬：“神子，就是此处。请您将手置于冰柱之上，尝试以心神沟通其中的本源之力。” 陆无辞深吸一口气，将千灵小心地放在一旁一块较为平整的冰台上，叮嘱道：“在此等我，不要乱动。” 这里没有蚀骨风，温度虽低，但有辟寒胆在，她应无大碍。 千灵乖巧地点点头，蹲坐在冰台上，睁大眼睛看着。 陆无辞走到那巨大的冰柱前，缓缓伸出手掌，贴在了冰冷刺骨的冰面上。 就在他手掌接触冰柱的瞬间，整根冰柱猛地亮起！ 内部那团金色光晕如同苏醒的太阳般爆发出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冰洞。 无数由金色光芒组成的古老符文从冰柱中浮现出来，环绕着陆无辞飞舞，然后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眉心。 陆无辞身体剧震，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承受着某种洗礼。 千灵紧张地看着，小爪子不安地抠着冰面。 蛟兽则欣慰地看着这一幕，巨大的眼中充满了期待。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终于，冰柱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那些飞舞的符文也尽数没入陆无辞体内，消失不见。 陆无辞猛地睁开眼睛！ 那一刹那，他眼底仿佛有金色的神光一闪而逝，周身气息变得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深不可测。 他缓缓收回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在消化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神子，您……”蛟兽关切地开口。 陆无辞抬起头，看向蛟兽，微微颔首：“受益匪浅。多谢。”虽然依旧言简意赅，但语气中多了一丝真诚的谢意。 他获得的并非什么具体的功法秘籍，而更像是一种传承记忆，是关于如何感知凝聚那沉睡在血脉深处神力的本能指引。 他走到千灵面前。 千灵立刻站起来，用小脑袋蹭他的手，急切地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陆无辞弯腰将她重新抱回怀里。 这一次，他的动作似乎更加自然，怀抱也更加稳定。 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微弱却新生的控制力，似乎能更好地隔绝外界的寒意，让她待得更舒服些。 “我无事。”他低声对怀里的小东西说了一句。 就在这时，整个冰洞，不，是整个冰峡，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第30章 魔主突袭 而冰峡外面的天空，此刻被一…… 而冰峡外面的天空, 此刻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搅动，随之形成一个巨大的幽暗漩涡。 漩涡中心并非雷光，而是翻涌着令人感到惊惧的纯黑魔气, 黑黢黢的, 不知通往何处。 一股远比蚀骨风更加暴戾, 并且充满毁灭意味的力量，轰然降临！ 陆无辞闷哼一声, 只觉得周身血液仿佛都要被冻僵。 尚未熟练掌控的神力在体内剧烈震荡, 与这股纯粹的邪恶威压激烈对抗, 引得他气血翻涌，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他几乎是本能地, 将怀中的千灵死死护住，用自己的后背迎向那威压最盛的方向, 周身淡金色的神光应激而发，形成一个薄薄的光罩，将两人勉强笼罩其中。 “呜！”千灵连叫声都变了调，小爪子死死抠进陆无辞的衣袍，小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这种恐惧，远胜之前面对任何妖兽甚至那诡异黑影！ 云湛更是踉跄着连退数步, 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勉强以短笛杵地才稳住身形，脸上写满了骇然：“这……这是何等魔威？！” 就连那庞大的上古蛟兽，也发出了不安的低沉咆哮, 巨大的身躯盘踞起来, 幽蓝的鳞片闪烁着警惕的光芒，如临大敌地望向漩涡中心。 第39章 “呵……呵呵呵……”一阵低沉而充满磁性的笑声，仿佛带着无尽的怨毒, 自漩涡中心响起。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很清晰，附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魔气还在继续翻涌凝聚，随后渐渐化作一个修长的人形轮廓。 此人身着墨蓝色的华丽袍服，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肤色苍白，眼眸深邃。 他立于漩涡中心，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如临大敌的蛟兽和云湛，最终，如同锁定猎物般，精准地落在了陆无辞身上。 那目光，在触及陆无辞面容的刹那，先是闪过一种复杂，而后又像是陷入了近乎痴迷的追忆，片刻后又迅速被滔天的嫉妒所取代。 “像……真像她啊……”魔主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低语。 “这眉眼，这该死的气息……都像极了那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他的目光猛地变得锐利如刀，死死盯住陆无辞：“可惜……偏偏又掺杂了那卑贱凡人的血脉！真是……玷污！” 陆无辞强忍着经脉中被魔威引动的剧痛和神力躁动，将喉头涌上的腥甜强行咽下。 他抬起头，毫无畏惧地迎上魔主那足以令众生战栗的目光，声音因抵抗威压而略显低哑，却依旧冰冷镇定：“你是谁？” “我是谁？”魔主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发出更加张扬的笑声，笑声中却充满了无尽的怨愤。 “问得好！去问问你那高高在上的母亲！问问她，万载之前，是谁为她踏遍九幽寻觅异宝！是谁为她与诸天神为敌！可她呢？！她回报了我什么？！” 他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周身的魔气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 就连声音也变得尖利刺耳：“她为了一个区区凡人……竟然用我赠予她的本源魔珠，结合她那可笑的神力，重创于我！将我万年修为几乎打落！让我至今未能痊愈！” 魔主猛地指向陆无辞。 掌心凝聚起毁灭性能量，那漆黑的眼眸中燃烧着痛苦与怒火：“而你，你这孽种，是她施加于我的耻辱！你凭什么活着？凭什么继承她的力量？！你和你那该死的父亲一样，都该被碾碎成的尘埃！” 破碎而愤怒的话语，响彻在冰峡之中，也彻底揭示了那深埋万载的恩怨。 云湛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陆无辞父母的结合背后，竟牵扯着如此惊天的秘辛和一位魔主的痴恋与报复。 千灵虽然被吓得够呛，但听到魔主如此恶毒地咒骂陆无辞和他的父母，护犊子的本能竟然暂时压过了恐惧。 她从陆无辞怀里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尽管身体还在发抖，却努力龇起尖牙，对着空中那恐怖的身影发出带着颤音的哈气声。 陆无辞感受到怀中小东西那微不足道却充满勇气的维护，心底某一处悄然松动。 他一只手依旧稳稳地护着她，在她柔软的耳根后轻轻挠了挠，示意她安静，一切有他。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了魔主眼中，更是彻底点燃了他最后的理智。 魔主厉声嘶吼，俊美的面容因嫉妒和愤怒而扭曲，“本座今日便先毁了你在意的东西，再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话音未落，他挥动掌心。 一道能量十足的漆黑魔刃，极为快速地找准方向，无视了距离，直射陆无辞怀中的千灵。 这一击，蕴含了魔主即便重伤未愈也依旧恐怖的力量，显然是真的动了杀心。 感知到此地出现了那个女神的神力波动，他便抛下一切匆匆赶来。 没想到不是故人，而是故人之子。 看见陆无辞面容的那一刻，他突然不想慢吞吞地勾结那个愚蠢的国师了，投入了不少魔族的力量，却到现在没折磨死这个孽种，反倒是让他越发强大起来。 “小心！”云湛和蛟兽的惊呼声同时响起，但他们根本来不及救援。 陆无辞瞳孔骤缩！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体内的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奔涌。 力量的突然涌动……不是防御，而是进攻！ 他没有试图去格挡那根本来不及阻挡的魔刃，而是遵循着刚刚获得的本能指引，并指如剑，将那股新生的的神力，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极其凝练的金色细线，不偏不倚，直刺魔主的心口。 他赌魔主绝不会硬扛这蕴含着这股神力，否则会对他造成再次伤害。 果然！ 面对那一道疾射而来的金色细线，魔主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忌惮，那是万年前重创留下的深刻阴影。 他原本志在必得的狞笑僵在脸上，不得不猛地撤回部分力量，身形诡异地一扭，仓促地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的漆黑魔盾。 但金色细线势如破竹般接连洞穿了数层魔盾，虽然最终力竭消散，但也成功阻断了魔主对那必杀魔刃的精准操控。 射向千灵的魔刃因此微微一偏，擦着陆无辞的手臂掠过。 “嘶啦！”陆无辞的衣袖瞬间被腐蚀消融，手臂上留下一道冒着丝丝黑气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抱着千灵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嗷呜！”千灵眼睁睁看着那魔刃掠过，感受到陆无辞身体的震动和瞬间弥漫开的血腥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小脑袋拼命往他怀里钻。 魔主化解了金色细线，看到陆无辞受伤，脸上重新露出残忍的笑意：“徒劳的挣扎罢了，本座看你还能挡几下！” 他再次抬起手，更加恐怖的黑色又开始凝聚起来。 然而，就在他即将再次出手的刹那，情况发生了变化。 “呃……”魔主突然发出一声痛苦不堪的闷哼，凝聚的魔威骤然溃散大半。 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脸上闪过极度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剧烈冲突，要撕裂他的魔魂。 “该死……留下的禁制……竟然还在……”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不甘，“连对你这孽种直接出手……都会引发反噬么……她竟护你至此？！” 他死死地瞪了陆无辞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滔天的恨意，有难以磨灭的恐惧，更有无法亲手立刻复仇的憋屈。 “孽种……我们还会再见的……待本座彻底炼化这反噬……定要你……”狠话未放完，他似乎再也无法压制体内的痛苦和冲突，身形猛地一晃，化作一道扭曲的黑烟，狼狈不堪地倒卷回天空那幽暗漩涡之中。 漩涡急剧收缩，连同那恐怖的魔威一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冰峡中惊魂未定的三人一蛟，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魔气与血腥味。 短暂的死寂之后。 “陆兄！” “神子！” 云湛和蛟兽同时急切地围了上来。 陆无辞却仿佛脱力般，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倒在地，额头上布满冷汗，手臂上的伤口黑气蔓延，触目惊心。 但他依旧用另一只手紧紧抱着千灵，没让她受到丝毫磕碰。 “呜！呜呜呜！”千灵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看着他那被魔气侵蚀的手臂，急得团团转，小舌头不停地去舔舐他的伤口周围完好的皮肤，试图用这种方式替他止痛，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混着口水沾湿了他的手臂和她的绒毛。 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哪怕是自己掉进黑洞里，也没有此刻看到陆无辞为了保护她而受伤这么恐惧。 陆无辞忍着剧痛和魔气侵蚀带来的冰冷麻木感，低头看着急得直哭，还在不停舔舐自己的小狐狸。 那冰冷的心湖仿佛被她的泪水和温暖的舌尖烫了一下。 他伸出未受伤的手，轻轻按住了她忙碌的小脑袋，声音因忍痛而有些沙哑，却异常低沉柔和：“别舔了……脏。” 千灵却不管不顾，依旧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固执地呜咽着，小爪子轻轻扒拉着他按着自己脑袋的手，还想继续。 云湛迅速取出解毒祛魔的丹药递给陆无辞，又看向他手臂的伤口，面色凝重：“好厉害的魔气，必须立刻逼出！” 蛟兽巨大的头颅也凑近，喷出一股带着寒气的白雾，笼罩在陆无辞的伤口上，暂时减缓了魔气的蔓延：“神子，凝神静气，尝试引导您新得的力量驱散它，您的神力对其有克制之效！” 陆无辞点了点头，吞下丹药，闭上眼，开始艰难地引导体内那缕新生的神力，流向手臂的伤口。 千灵就安静地蹲坐在他身边，用自己的小身体紧紧依偎着他未受伤的那边手臂，一动不动，只是用那双含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这样就能给他传递力量。 冰峡中暂时陷入了寂静，只剩下神力与魔气对抗的细微声响，以及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第40章 云湛在一旁护法，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今日所知的信息太过震撼，魔主的突然出现和离去也充满了诡异。 他看向那庞大的蛟兽，心中疑虑更深：这蛟兽，在此等待万载，真的仅仅是为了报恩和指引吗？ 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陆无辞因全力对抗魔气而心神内守之时，他怀中那枚一直贴身的，看似普通的雪花状玉佩，正轻微地散发着微光，与冰峡深处那根玄冰柱残余的气息，产生着某种极其隐秘的共鸣。 第31章 启程 冰峡内的时间在无声中疾驰。 …… 冰峡内的时间在无声中疾驰。 陆无辞眉峰紧锁, 额际沁出的细密汗珠尚未滚落，在冰峡的寒气中渐渐成了冰晶。 每一次神光的推进，都伴随着他肌肉瞬间的绷紧和一声压抑在喉间的闷哼, 侵入手臂的魔气屡屡反扑, 散发出阴寒死寂的气息。 千灵紧紧偎在他身侧, 那双盛满了惊惧与担忧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住那可怕的伤口。 遇见陆无辞以来, 似乎就没见过他状态好的时候。 不是受伤, 就是在受伤的路上。 她生怕干扰了他, 只能将小小的身躯尽可能贴紧他冰凉的手腕，用带着颤音的咕噜声传递着慰藉。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因极致痛楚而传来的细微颤抖, 这让她心都跟着揪紧。 云湛守在一旁，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手里紧紧握着的丹药已被汗水微微浸湿。 那庞大的上古蛟兽也待在一旁，幽邃的巨目时而警惕地扫视峡口，时而落在那苦苦对抗魔气的青年身上，流露出一种跨越万载的复杂关切。 沉寂多年的冰峡，今日竟然如此热闹。 良久，当最后一缕黑气在愈发璀璨的金芒下被吞噬掉, 陆无辞才猛地向后一仰, 重重靠在冰壁上，胸膛剧烈起伏。 手臂被魔气侵染的伤口虽仍皮开肉绽，鲜血汩汩, 却已恢复了正常的鲜红, 不再有那令人心悸的魔息溢出。 “呜……”千灵看陆无辞差不多了，几乎是立刻扑上前，小鼻子急切地在那伤口周围嗅闻。 确认那可怕的邪恶气息真的消失了, 才软软地瘫软下来，将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他未受伤的腿边。 云湛立刻递上灵丹：“陆兄，快服下。” 陆无辞闭目调息片刻，才缓缓睁开眼，接过丹药服下。 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眼神已恢复了惯有的沉静，只是深处添了一抹历经剧痛后的疲惫。 “无碍了。” 他尝试动了动受伤的手臂，刺骨的疼痛让他唇角微抿，但动作已无滞涩。 目光垂下，落在腿边那团还在微微发抖的白毛团子上，他下意识想抬手，却又顿住，因他的指尖犹沾血污，怕把小狐狸弄脏。 千灵却似有所感，并不介意，主动将冰凉的小鼻尖凑近他停顿的指尖，轻轻蹭了蹭，带着全然的依赖。 这一次，陆无辞没有立刻收回手，用指节极轻地刮过她的耳廓。 “无事。”他低声道，声音因虚弱而比平日更显低沉，落入千灵耳中，却奇异地抚平了她最后一丝惊惶。 他抬眸，视线转向蛟兽与云湛，眸光锐利如初：“那魔主，其所言虚实几分？”尽管刚经历一番折磨，他的思维依旧清晰冷静。 蛟兽低沉的声音在冰洞中回荡，带着几分确凿：“魔主于上古秘闻中确有痕迹，其对于神女之执念，亦非空穴来风。方才他所施展的魔力，还有其体内爆发的反噬禁制，也确含有神女殿下独有的净化与封禁的气息……他对您的憎恨，其来有自，所言恐非虚妄。” 它的话语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慨叹。 云湛面色凝重地补充：“或许他与你的母亲曾有一战，方才他显然受到极强的约束，无法在此地全力施为，甚至对您攻击都会引发恐怖反噬。这或许是我们目前最大的依仗。但他既能精准寻来，意味着我们的行踪绝非隐秘。国师府与魔界的勾结，恐怕已深不可测，远超你我预估。” 陆无辞沉默着，将这些沉重的信息，全数纳入心中。 母亲的过往……还有魔主癫狂的恨意与自身险峻的处境…… 这一切如同巨大的漩涡，却被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最终汇聚成最核心的问题。 他抬眼，目光如炬，直视蛟兽：“通往旭极峰，最快路径为何？” 蛟兽巨大的头颅转向冰峡一处幽暗的岔口，声音浑厚：“由此向北，穿越一片冰渊，便可直抵峰麓。此乃最短之径，然需直面蚀骨风源，风刃如神兵削骨，寒毒侵魂蚀魄，纵是上古大妖亦不敢轻涉。以神子您初掌神力之躯，或可凭神光一试。然……” 它巨大的眼瞳扫过千灵与云湛，未尽之语不言而喻。 云湛立刻上前一步，神色坦然：“陆兄，当以解毒为第一要务。我可携小狐狸另觅他径，虽耗时稍久，但稳妥为上。我等可在旭极峰外围汇合。” 他深知轻重缓急，绝非迂腐逞强之人。 “我刚好可以再周边探查探查，是否有吸食生魂的妖物出现，别忘了，这是我此行的目的。” 然而，他话音未落，千灵已猛地从陆无辞腿边跳起，急切地“嗷呜嗷呜”叫着，两只小爪子死死扒住陆无辞的衣襟，用力摇头，眸子里写满了不想分开。 方才那灭顶的恐惧犹在眼前，她无法想象在他面对最大危险时，自己却只能在一旁等待。 那种无力感，比蚀骨风更让她恐惧。 陆无辞低头，凝视着那双充满了异常坚定光芒的眼睛。 将她交给旁人，即便有云湛和蛟兽，在那莫测的魔主面前，真的就安全吗？ “她随我同行。”陆无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不容任何质疑，“冰渊之风，我来抵挡。” 云湛见状，深知陆无辞性子，知其心意已决，只得叹息一声：“既如此，万事小心。我即刻动身，另寻路径，必以最快速度赶至峰下接应。” 他拱手向蛟兽致意，“前辈，保重。” 蛟兽颔首，巨口微张，吐出三缕寒息，于空中凝结成三枚寒气四溢的幽蓝冰晶，缓缓飞向陆无辞。 随后便开口道：“神子，此蕴含小老儿本源寒力与对此地冰霜法则的感悟，或可助您稍御风蚀，亦可彼此感应方位。” 陆无辞伸手接过，冰晶入手刺骨，内里却蕴含着充沛而冰寒的力量。 他将一枚递给云湛：“保持联络。”另一枚收入怀中。 最后一枚，他垂眸看了看正仰头望着冰晶的千灵。 他略一沉吟，从袖口内侧撕下一缕柔韧的玄色布条，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仔细地将那枚冰晶穿过，编织成一个简易却牢固的小小项圈，和先前仓山下的村落里，那个小男孩系上的两枚铜钱放在一起。 然后，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将这项圈戴在了千灵毛茸茸的脖颈上。 幽蓝的冰晶贴着她雪白的皮毛，散发出缕缕寒雾，却并未让她不适，反而形成了一圈微弱的守护力场，驱散了周遭部分寒意。 “嗷呜？”千灵好奇地低头，用爪子轻轻碰了碰胸前凉滋滋的项链，又抬起眼，目光亮晶晶地望着陆无辞。 “戴好，不许丢。”他低声吩咐，指尖在系扣时无意擦过她温暖柔软的颈窝。 千灵立刻明白了这是保护她的宝贝，顿时乖乖不动了，甚至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腕。 既定计划，云湛不再犹豫，对陆无辞重重一点头，转身便择路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嶙峋的冰壁之后。 蛟兽看向整装待发的陆无辞，巨目幽深：“神子，前路艰险，望您慎之又慎。寂静冰渊入口，便在彼端。” 陆无辞颔首，抱着千灵站起身。他暗自运转神力，感受着臂伤处新生力量的流转，虽仍刺痛，但已无大碍。他将千灵往怀中稳妥地拢了拢，沉声道：“抓紧了。” 千灵立刻四肢并用，像只小树袋熊般牢牢扒住他的前襟，将小脸埋进他衣襟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既紧张又充满信任地望向前方那传来恐怖呼啸声的黑暗岔路。 陆无辞深吸一口凛冽如刀的寒气，周身淡金神光流转，尤其在受伤的右臂和护着千灵的怀抱处凝聚得更为厚实。 他迈开步伐，毅然踏入了那条最近，但却更为坎坷的路径。 刚一进入，环境骤变。 光线急剧暗淡，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前方的深渊吞噬。 第41章 呼啸的狂风如无数怨魂的嘶吼，卷挟着足以瞬间冰冻一切的极致寒意，以及消磨灵力的蚀骨之力，从狭窄的冰渊深处扑面而来，吹得他衣袍猎作响，护体神光也泛起剧烈涟漪。 千灵即使被紧紧护着，也能感受到那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可怕寒意和刮擦神魂的诡异力量，将身体缩得更紧。 陆无辞正欲催动更多神力强闯而过，却感到怀中的小东西不安地动了动，然后用一只小爪子轻轻勾了勾他的衣领。 他下意识低头。 只见千灵仰着小脑袋，那双惯常清澈懵懂的眸子里，此刻竟盛满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前方危险的天然恐惧，有深切的犹豫挣扎。 但最终，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勇气占据了上风。 她望着他，眼神专注而恳切，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塞在心口。 第32章 旭极峰下 踏出冰峡庇护的刹那，仿佛一…… 踏出冰峡庇护的刹那, 仿佛一步从相对安宁的浅滩迈入了狂暴的深海。 行知冰渊，蚀骨风在这里似乎凝结成为了灰白色的激流，呼啦啦的, 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其中夹杂着无数冰屑碎石, 以恐怖的速度旋转撞击。 视线在这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四周是翻滚不休的灰白混沌, 就连神识也被压缩到极限, 仅能勉强探知周身数尺范围。 陆无辞周身的淡金色神力光罩成为了这绝望灰白中唯一的光源和屏障。 但光罩由于受到侵扰, 正剧烈地扭曲波动着，表面不断传来撞击产生的刺耳声响。 每一声撞击而产生的扭曲, 都意味着他海量神力的消耗。 他面色沉凝如水，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 脚下是光滑如镜，但却坚硬如铁的万年寒冰，稍有不慎便可能滑入道旁深不见底的冰裂隙之中。 他将千灵严严实实地护在怀中，用宽阔的脊背和手臂为她抵御了绝大部分的冲击。 神力光罩绝大部分的厚度都凝聚在她所在的方向。 即便如此，那无孔不入的极致寒意和蚀骨风特有的侵蚀力，依旧让被保护得最好的千灵瑟瑟发抖。 她忽然有些后悔了。 自己妖力微弱, 硬要跟着还得陆无辞分出不少心力去保护, 实在是扯了后腿。 她将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小脑袋深深埋进他冰冷的衣襟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陆无辞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那小身体的颤抖和冰凉。 他低下头, 下颌几乎能碰到她毛茸茸的, 此时已经结了一层白霜的耳朵尖。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环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试图用自己残存的体温和更厚实的神光驱散她的寒冷与恐惧。 同时, 他将神力运转到极致，不顾经脉传来的隐隐胀痛，艰难地在这片死亡风暴中开辟出一条通路。 他的心神高度集中，如同绷紧的弓弦。 但他却能够冷静地计算着神力的消耗速度与穿越这片风带所需的距离，意识到情况比预想的更严峻。 臂伤处传来的酸痛被刻意忽略，怀中那细微的颤抖却清晰地传递到他心底，带来一种陌生的而焦灼的情绪。 他绝不能在此倒下。 对于千灵来说，每走一步都让她感到害怕，她能听到神力护罩不堪重负的波动，能感受到陆无辞身体因不断运转神力而传来的紧绷。 这都让她害怕得想哭，却又死死忍住。 后悔早已无用，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头。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信任他，将自己完全交付给他，并用自己微小的存在提醒他，他并非独自一人。 她甚至极为小心地尝试运转那少得可怜的妖力，妄想能替他分担一丝一毫，哪怕只是杯水车薪。 途中，他们遭遇了数次险情。 一次是脚下的冰桥突然断裂，陆无辞险险借力跃至对岸，碎石坠入深渊久久不闻回响。 一次是数只由风煞汇聚而成的无形妖魔，它们无声无息，却能直接穿透部分神光，攻击神魂。 陆无辞凭借超乎常人的灵觉提前预警，以指尖逼出的神力金芒将其惊退，但眉心也因此刺痛良久。 每一次危机，他都下意识地将千灵护得更紧，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盾牌。 千灵的心每次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受到他瞬间爆发的力量和在危机来临前所做出的精准判断，也能感受到他为了保护她而承受的冲击。这让她心中的依赖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愈发深厚。 不知在黑暗中挣扎前行了多久，仿佛有一百年那么漫长。 陆无辞的神力储备已消耗过半，脸色苍白如雪，呼吸间都带上了白茫茫的寒气。 前方的灰白色混沌，终于明显地淡了下去，可见范围扩大了不少，天然恶劣的环境所带来的冲击也开始减轻了。 虽然这股令人非常不适的风依旧猛烈，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制力明显减弱了少许。 紧接着，一点点微弱的，不同于混沌灰白的柔和白光，如同微弱的星光般，穿透重重迷雾，隐约闪耀，出现在正前方。 陆无辞精神猛地一振，几乎是榨取着经脉中最后的力量，催动神光，向着那点微光奋力冲去。 越靠近，光线越亮，风势也明显减弱。 周围的冰壁逐渐显现出轮廓，不再是翻滚的混沌。 终于！ 他猛地一步踏出！ 仿佛穿过了一道无形的界限，身后是依旧咆哮嘶吼的死亡风墙，身前却是一片相对平静的巨大冰谷！ 狂风在此处开始骤减，变为了凛冽但可承受的寒风，天空虽然还是灰蒙蒙的，却能看清云层和远处巍峨山脉的巨大阴影。 空气中依旧寒冷彻骨，灵气稀薄，但那股无时无刻不在消磨灵力，侵蚀神魂的蚀骨煞气，几乎消失了。 陆无辞踉跄一步，才稳住身形。 他第一时间低头查看怀中的千灵。 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环境的变化，小心翼翼地从他衣襟里探出半个脑袋，水汪汪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再疯狂咆哮的新世界。 他们，似乎真的撑过去了。 撑过了这偏令人闻风丧胆的冰渊。 而且，他们都还活着。 她试探性地吸了一口气，虽然依旧冰冷，却不再让肺腑刺痛。 “嗷呜？嗷……呜？”（我们……竟然，真的过来了！？）她发出带着颤抖而不确定的呜咽声。 似乎是不敢相信。 “嗯，我们快到了。”陆无辞的声音因过度消耗和寒冷而异常沙哑，似乎听懂了千灵模糊的嗷呜声。 他缓缓放松了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和几乎枯竭的神力，护体光罩变得黯淡稀薄。 在环境变得舒适不少之后，极度的疲惫感才开始如潮水般涌上，他靠着旁边一座晶莹剔透的冰石，缓缓坐了下来，取出云湛交给他的丹药服下，闭目调息。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似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千灵则从他怀里跳出来，落在厚厚的粉雪地上，冷得打了个哆嗦，甩了甩蓬松的狐毛，但很快适应。 仓山的寒冷对比这里，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如同天地界限般的恐怖风墙，又看了看正在艰难恢复的陆无辞，心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他浓浓的心疼。 她没有像之前在青云门那样，跑去玩雪和刨冰，而是安静地守在他身边，绕着他走了一圈，用小鼻子轻轻碰了碰他垂落在地，但依旧紧握的手背，冰凉冰凉的。 她想了想，然后小心翼翼地趴伏下来，将自己毛茸茸，又暖呼呼的身体紧贴在他冰凉的手边，试图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体温去温暖他。 想以前那样。 陆无辞在调息中感受到手背传来的柔软暖意，眼睫微颤，却没有睁开眼，只是那紧抿着的，有些苍白的唇角，似乎让人无法捕捉地柔和了一瞬。 千灵并没有注意到。 眼前的冰谷广阔，四处林立着奇形怪状，璀璨剔透的冰雕与冰石，地面是没过脚踝的纯净粉雪，一些散发着幽幽蓝光或莹莹白光的苔藓与冰晶点缀其间，提供着微弱的光源，让这里显得既荒凉又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 极远处，一座看起来无比庞大，隐约可见的通体黝黑，在千灵看来如同狰狞巨剑般直插灰白色的天穹的雪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第42章 那就是……旭极峰！ 它比从远处看起来更加巍峨，也更加险恶，峰体笼罩在永不消散的暴风雪漩涡之中，仿佛拒绝着一切生命的靠近。 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脚下。 然而，眼前所经历的一切，似乎可以说只是开胃菜罢了，而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陆无辞不断调息体内的神力，终于是恢复了些许气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重新凝聚起锐利的光。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那座伫立在前沿，连接着天与地的恐怖雪峰。 千灵见陆无辞起身，也立刻站起来，快速抖落身上的雪粒。 也随着他仰头望着那高耸入云、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峰，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敬畏和忧虑。 灼焰花，真的能在那种地方生长吗？ 就在这时，陆无辞的目光忽然凝住，落在了不远处一面光滑如镜的冰壁之上。 冰壁因为内部蕴含的特殊矿物质和角度的关系，清晰地倒映出远处的旭极峰。 然而，在那倒影的峰腰某处，本该是肆虐风雪的地方，此刻却隐约透出一片极不正常，正扭曲的暗红色阴影！ 那阴影如同一片触目惊心的伤口，粘附在雄伟的雪峰之上，散发出一种与周遭冰雪世界格格不入的而又令人不安的邪异气息。 陆无辞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绝不是灼焰花该有的炽热纯阳之气…… 那分明更像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魔气。 第33章 山脚的对峙 冰谷的寒风卷着细碎雪粒，…… 冰谷的寒风卷着细碎雪粒, 打在千灵毛茸茸的耳朵上，那边凝聚着的默契太明显，千灵的目光死死望向在冰壁倒影里那片暗红阴影上。 “嗷呜！” 千灵猛地抬头, 对着陆无辞发出急促的警示。 小爪子指向旭极峰方向, 尾巴竖了起来, 绷得笔直。 陆无辞早已握紧指尖，淡金色神力在掌心若隐若现。 他顺着千灵的指引望去, 那片暗红阴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由远及近。 转瞬之间, 便有几道黑影从旭极峰的山腰中窜出，就已经稳稳落在冰谷另一侧的冰柱后, 动作极快，斗篷边缘扫过积雪, 只留下几道极浅的痕迹。 “出来吧。”陆无辞的声音冷冽，穿透呼啸的寒风。 “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 话音一落，五道身披黑斗篷的身影从冰柱后缓步走出。 为首一人身形纤细，斗篷下露出的指尖涂着暗紫色指甲，手中把玩着一只通体漆黑的铃铛。 诡异的是, 铃铛晃动间竟没有半分声响。 千灵虽然身为妖怪, 却一直很不喜欢这种鬼魅的气息，浑身毛发骤然炸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嘶吼。 她在这人身上, 感受到了比黑袍妖怪更强烈的恶意, 还有一种熟悉的……属于幻境的波动。 千灵骤然明白过来。 是了！ 冰窟里那片虚假的竹林，那些勾起她五百年自卑的话语，还有陆无辞 “抛弃” 她的幻象…… 根本不是蚀骨风引发的心魔, 是人为！ 是眼前这妖物搞的鬼！ 当时陆无辞外出探路，对方本该针对他的幻境，却阴差阳错缠上了心神更脆弱的自己。 “人皇殿下倒是敏锐。” 为首的魅魔轻笑出声，声音柔媚却带着寒意，“我们奉国师大人与魔主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 她说着，指尖的黑铃骤然停止转动，“本想等殿下靠近峰麓再动手，既然被发现，那就…… 请君入瓮吧！” “叮当……” 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并不由耳朵直接听到，而是在众人脑海深处被感知。 黑铃中的淡黑色的雾气慢慢溢出，顺着寒风扩散，很快便笼罩了陆无辞与千灵所在的区域。 雾气触到千灵颈间蛟兽赠予的冰晶时，竟泛起细微的滋滋声，冰晶散发出的淡蓝寒气，勉强在她周身撑起一寸护罩，让她没有被幻境瞬间吞噬。 可陆无辞却没这般幸运。 他只觉眼前景象骤然扭曲，冰谷的风雪，远处的旭极峰，甚至脚边千灵焦急的呜咽声，都在瞬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暖如春的庭院，院中种着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灵力气息。 一道身着月白长裙的女子身影，正背对着他，蹲在庭院中央，小心翼翼地照料着一株含苞待放的金色花朵。 那身影纤细而温柔，仅仅是一个背影，便让陆无辞紧绷的心神莫名松动，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紧接着，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亲近感，让他瞬间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是谁。 “你来了。” 女子缓缓转身，面容虽模糊不清，却能感受到她眼底的温柔笑意，声音如同春日溪流，轻缓地淌过陆无辞的心底，“我等了你很久，无辞。” “母亲？” 陆无辞下意识地开口。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 “看见” 母亲，那些被他深埋心底的疑问，那些被隐藏起来的委屈与渴望，正在冲击着他的理智与清醒。 魅魔隐藏在黑雾中，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 她能清晰地看到陆无辞眼底的动容。 幻境已成，接下来，只需趁着他心神失守，身上的神力防御不及，便可发动致命一击，便能完成魔主与国师的嘱托。 她缓缓抬起手，放下那只黑铃铛，向陆无辞那般，用指尖聚力攻击，魔力凝聚起了魔刃，此刻泛着幽光，悄无声息地朝着陆无辞的后心靠近。 每一步都踏在积雪的空隙处，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嗷呜！！！”（你住手！） 千灵的嘶吼声刺破黑雾。 她眼睁睁看着魅魔的魔刃即将刺中陆无辞，看着陆无辞沉浸在幻境中，急得浑身发抖，爪子在雪地上刨出深深的印记。 不行！ 这样下去，他们都要交代在这里。 现在陆无辞身边至少还有她，得想想办法！ 千灵猛地纵身跃起，雪白的狐身在半空中骤然亮起白光。 急情之下，她方才突然想起，在玄狐秘境中，玄狐长老留下曾经留下的一翻话：“化形非终途，以心御力，方为至道。但化形可以做到的事情很多，比如掌心聚力比狐爪更快，攻击范围更大，也比如人类的手指非常灵巧，很多优美而有效的功法可以学习。” 先前她总觉得人形虽然美丽，但是对凝聚灵力来说较为笨拙，并不如狐身好用。 可此刻看着陆无辞的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与力量从心底涌出。 “噗 ——” 的一声轻响，少女的身影落在冰柱后方的阴影里，墨发如瀑垂落，素白的衣裙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头顶的狐耳与身后的尾巴尚未完全收起，此时却没有觉得累赘的心思。 千灵紧紧贴着冰冷的冰壁，伸出双手，掌心凝聚起淡白色的妖力。 那妖力不再像往常那般散乱，而是在玄狐长老功法的指引下，顺着经脉流转，化作两道锐利的狐爪状光刃，朝着魅魔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掷去。 光刃划破空气，带着细微的呼啸，直取魅魔后心。 魅魔一惊，速度竟然比她还要快？ 只得被迫收回即将刺中陆无辞的魔刃，先侧身避开光刃。 光刃擦着她的斗篷飞过，落在冰柱上，一声巨响后，冰柱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碎冰簌簌落下。 “小看这小狐狸了，竟然能化形聚力？” 魅魔眼中闪过诧异，随即冷笑，“不过是只刚化形的小狐狸，也敢螳臂当车？” 她说着，再次晃动黑铃，淡黑色的雾气朝着冰柱后方涌去，想要将千灵也拖入幻境。 千灵却早有防备，她死死盯着陆无辞的方向，指尖再次凝聚妖力。 她知道自己不是魅魔的对手，除她以外，还有四个魔影在周边护法，似乎在稳住幻境。 此刻她或许只能够先拖延时间，等着陆无辞从幻境中醒来。 她借着冰柱的掩护，一次次掷出微弱的光刃，虽无法重伤魅魔，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打断她的攻击，让她无法靠近陆无辞半步。 而幻境之中，陆无辞正凝视着 “母亲” 模糊的面容，想要追问那些多前的事情，追问她为何生下他就离开，为何这二十余年的人生里，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一次都没有。 正当陆无辞眼见自己的母亲朝自己走来，似乎想要开口，也似乎想要给一个温暖拥抱时。 幻境出现了扭曲，连带着“母亲” 也不再慈爱，面容变得狰狞。 第43章 陆无辞猛地清醒，眼底的柔光瞬间被冰冷的杀意取代。 他周身金芒暴涨，强行撕裂幻境，金色光芒扩散开来，将周遭的黑雾驱散大半。 转身的瞬间，他便看到魅魔正怒目圆睁，对着冰柱后方发动攻击，黑色魔刃一次次劈向冰柱。 千灵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断地溜着魅魔，甚至有一次还凑巧击中了那只黑铃铛，正好给陆无辞的清醒提供了重要的契机。 魅魔见状，知道今日难以得手，毕竟和陆无辞的神力对抗，连魔主都没有把握。 于是只得恨恨地瞪了一眼冰柱后方，转身便要带着手下遁入剩余的黑雾。 灼焰花！ 若他们先摘得，陆无辞就等死吧！ 可就在这时，冰柱后方的千灵突然感觉颈间的冰晶微微发烫，一道淡蓝色的寒气从冰晶中涌出，顺着她的经脉流转，与她的妖力交织在一起 “砰！” 千灵浑身脱力，踉跄着跌坐在冰柱后方的阴影里，少女的身形开始变得不稳定，狐耳和尾巴愈发明显，显然快要维持不住人形。 骤然变回了狐狸模样。 陆无辞快步上前，目光扫过冰柱周围的狼藉，却没看到小狐狸的身影，只听到冰柱后方传来细微的动静。 千灵从冰柱后探出头，看到陆无辞担忧的眼神，立刻小跑过去，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陆无辞指尖的金芒温柔地包裹住她，察觉到了她的体力不支，帮她驱散身上的寒气。 方才留下千灵面对那些魔，想必她肯定害怕极了，还好，小狐狸没事。 陆无辞突然能够想象出，小狐狸凭借速度优势，东躲西藏的模样。 一定很不容易。 或许，让她跟着云湛反而更加安全，毕竟，魔主和国师一路上还不知道安排了多少陷阱。 跟着他，危险极大。 “没事了。” 他低头看着怀中缩成一团的小狐狸。 千灵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小爪子扒拉着他的衣襟，像是在邀功，又像是在确认他是否真的安全。 陆无辞见状，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下巴，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柔和了几分。 第34章 旭极峰上 确定前方再无太大危机，千灵…… 确定前方再无太大危机, 千灵便跟着陆无辞继续前进。 千灵感受着大荒雪原里凛冽的寒风，风中还夹杂着细碎的雪粒，正黏在陆无辞的衣摆上未及融化。 在踏入旭极峰时, 脚下的触感却已快速变换。 先前在大荒雪原上踏着的冰雪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松软的腐叶与湿润的泥土, 鼻尖萦绕的也从冰雪的清冽，变成了草木汁液的清甜。 着实是个很奇怪的地方。 从远处看明明是一座云雾缭绕的雪峰, 走近之后却截然不同。 千灵从陆无辞的肩头跳下来, 雪白的狐爪刚沾到地面便轻轻颤了颤, 随即又蹦跶着蹭了蹭他的裤腿。 “呜呜嗷嗷！”（好暖和呀！） 她甩了甩蓬松的尾巴，毛发里的雪水被抖了出来, 狐耳尖上还沾着的雪沫瞬间被周遭的热气蒸成了细小的水珠， 狐狸脑袋抬起, 发现不仅这山好奇怪，连气候都发生了变化，从灰蒙蒙的天空变成了阳光温暖的绿地，明明旁边就是冻死人的雪原，这里却像春天似的。 原来从远处看起来是雪峰，只是因为云雾包裹着, 以及大荒雪原的风雪遮蔽的缘故, 先前看到的只是模糊的轮廓。 陆无辞抬手拂去她耳尖的水珠，指尖触到的狐毛柔软温热。 他也抬眼望向这座突兀矗立在雪原边缘的旭极峰，眉头微蹙。 整座山峰依旧如先前所见, 高耸入云。 从山脚往上, 云雾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下方仍是枯黄的草甸，可到了半山腰, 却骤然变得郁郁青青。 参天古木的枝干上缠着翠绿的藤蔓，林间随处可见开得绚烂的野花，连空气里都漂浮着细碎的金色光点，那是极盛的阳气聚集而成的景象。 “极阳之地，” 陆无辞低声自语，指尖凝起一丝灵力，感受到周遭阳气对灵力的滋养，也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灵气竟自行运转起来，与空气中的阳气产生微妙的共鸣。 这里的阳气过于旺盛，寻常妖兽恐怕难以承受，可方才进山时，他却已经感觉到不少妖气。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灌木丛突然传来 “簌簌” 的响动。 千灵立刻竖起狐耳，尾巴绷得笔直，雪白的身子挡在了陆无辞身前，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可那响动只持续了一瞬，紧接着便传来扑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倒了。 陆无辞走上前，拨开灌木丛，只见一只巴掌大的小妖怪正蜷缩在地上，浑身覆盖着灰褐色的绒毛，脑袋上长着两只小小的犄角，此刻正瑟瑟发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小妖怪看到陆无辞的瞬间，更是吓得缩成了一团。 “别躲了。” 陆无辞蹲下身，“我不伤你。” 可那小妖怪像是没听到似的，只顾着往灌木丛深处钻，四条小短腿乱蹬，却因为紧张，反而越陷越深。 千灵明白了陆无辞的意思，跟着凑过去，用鼻子轻轻碰了碰它的后背，软乎乎的狐毛蹭得小妖怪浑身一颤。 “啾~嗷呜嗷呜！”（你别怕呀，我们就是想问路）千灵试着与这妖怪说话。 可那小妖怪也并没有理会她。 陆无辞直接了当开口道：“灼焰花在何处？” 听到 “灼焰花” 三个字，小妖怪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摇着头，像是在说不知道，又像是在劝阻。 陆无辞见状，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颗从青云门带出来的晶莹灵果，放在小妖怪面前。 虽然陆无辞没有再开口，可是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只要告诉他灼焰花的位置，灵果便可以取走。 灵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小妖怪的鼻子动了动，眼神里满是渴望，可还是犹豫着不敢上前。 千灵看出了它的顾虑，叼起灵果，轻轻放在它的爪子边，又用尾巴扫了扫它的脑袋。 “嗷呜嗷呜啾！”（我们没有恶意的）千灵眨了眨眼，露出一副纯良的模样。 或许是千灵的安抚起了作用，或许是灵果的诱惑太大，小妖怪终于小心翼翼地拿起灵果，咬了一小口。 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指了指山顶的方向，又比划着做出了一个凶猛的动作，嘴里还发出了几声吼叫，最后摇了摇头。 小妖怪的脸上明显写着：你们肯定不行。 陆无辞眉头轻皱，明白过来。 灼焰花在山顶，并且如传闻所说一致，有强大的妖物在守护。 小妖怪又指了指自己的腿，嗷嗷几声，像是在说自己之前就是因为靠近山顶，被守护妖兽伤了腿。 千灵看了看小妖怪受伤的腿，又抬头望向陆无辞，狐眼里开始涌现担忧。 小妖怪吃完果子就跑了，上山的路线没问出来。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陆无辞和千灵又遇到了几只小妖怪。 有的是藏在树洞里的树精，有的是躲在溪流里的水怪，还有的是趴在岩石上晒太阳的石妖。 奇怪的是，这些小妖怪只要一看到陆无辞，眼神里就会充满恐惧，有的甚至直接吓得落荒而逃。 有一次，一只体型稍大的狼妖看到陆无辞，转身就跑，速度极快。 千灵见状，立刻追了上去，雪白的身影在林间穿梭，灵活得像一阵风。 她那圆滚滚的身子直扑狼妖蓬松的尾巴，爪尖堪堪擦过狼尾尖的黑毛。 狼妖被千灵拦住，又看到追上来的陆无辞，吓得腿都软了，“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地求饶：“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的再也不敢在旭极峰作乱了！” 竟是一只会说人话的狼妖。 陆无辞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些小妖怪恐怕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神气。 他身上的神力纯净而强大，对妖物有着天然的压制力，难怪这些小妖怪会如此害怕。 狼妖趁着机会瞬间溜走了。 什么也没问到。 一人一狐继续前进。 行至半山腰的白桦林，千灵忽然从袖中探出脑袋，小爪子指向一棵被积雪压弯的矮树。 树洞里，一团雪白的毛球正瑟瑟发抖，长耳朵耷拉着，红宝石般的眼睛透过树洞缝隙偷瞄。 这次竟是只半尺长的雪兔妖。 “山顶……火……会吃人……”雪兔妖被陆无辞的目光锁定，率先开了口。 第44章 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三瓣嘴哆嗦着，后腿一软竟从树洞滚了出来，在雪地里团成个雪球，“别、别吃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千灵歪着脑袋看它，忽然用鼻尖蹭了蹭陆无辞的手背。 陆无辞会意，指尖凝出一缕柔和的神气：“只需指明灼焰花方位，不伤你。” 雪兔妖却像是没听见，连滚带爬钻进更深的树洞，只留下一串啜泣声。 “嗷呜~啾”（这兔子的胆子可真小） 千灵望着兔子跑走的背影，甩甩狐狸尾巴，没追上去。 陆无辞正要转身，千灵却突然挣出袖口，一溜烟跑到另一棵老松树下，用爪子拍了拍树干。 树皮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一个灰扑扑的小脑袋探出来，黑豆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陆无辞腰间的储物袋。 “那果子……也给我，我就说。”松鼠妖抱着松果的爪子紧了紧，尾巴蓬松如伞。 “过一道瀑布，往上绕过断魂崖，再往上走三里就到了。” 陆无辞掏出灵果，松鼠妖一把抢过，塞进腮帮，转身就要窜进树洞。 千灵忽然“嗷”了一声，用爪子按住它的尾巴尖，又蹭了蹭陆无辞的手背，眸子眨了眨。 这松鼠妖，还没说完呢。 松鼠妖被拽住尾巴，支支吾吾道：“断魂崖……崖底有瘴气……会迷魂……” 话音未落便挣开千灵的爪子，抱着松果消失在枝桠间。 继续往前，果然有一道瀑布。 极大的水流撞击岩石，发出的轰鸣震得人耳膜发颤。 陆无辞抱着缩成毛团的千灵踏过结冰的瀑面，小家伙大概是被水声吓到，爪子紧紧扒着他的衣襟。 还好，此处一切正常，没有什么鬼怪作祟。 陆无辞凝神聚气，瞬间穿过，前方便出现一片开阔的谷地，一个拄着藤杖的山精正蹲在溪边浣洗衣物，皱纹堆叠的脸上沟壑纵横。 “客人是来找灼焰花的？”山精抬起头，一语道破陆无辞此行的目的，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千灵露出两只眼睛盯着山精脸上的皱纹。 “灼焰花只开在山顶的火石上。”山精用藤杖敲了敲地面，枯枝般的手指指向谷深处，“那火石是上古神火凝结而成，终年滚烫。旁守着只火麒麟，三丈高的个头，一口火能把百年老树烧成灰。” 陆无辞：“可有破解之法？” “灼焰花是灵物，哪有那么好取。”山精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上月刚开，正是妖力最盛的时候。你们这点本事，靠近百丈就化灰了，除非……”它忽然顿住，目光落在陆无辞身上。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啊最近太卡文了 第35章 火石之巅 山精浑浊的目光在陆无辞身上…… 山精浑浊的目光在陆无辞身上停留片刻, 又缓缓开口，声音沙哑：“除非……身负至纯神力或极寒之息，方能抗衡火麒麟的先天神火。否则, 靠近即是飞灰。” 千灵默然, 这山精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陆无辞刚好就具备这两个条件。 有与生俱来的神力, 也有寒骨引带来的极寒气息。 在千灵愣神之际，山精的藤杖再次点了点地面, 这次指向的是山谷另一侧一道幽深晦暗的裂谷, 远远望去像一道巨大的伤疤。 即便相隔甚远, 也能感受到其中与周遭炽热阳气格格不入的阴冷死寂之气。 “欲达火石所在，必先过断魂崖。不知阁下是否听闻, 崖底瘴气千年不散，并非迷魂幻象, 而是蕴含剧毒与蚀灵之力，与大荒雪原的蚀骨风相似，但却厉害百倍，能腐蝕血肉，消磨灵力，乃至污损法宝灵光。” 看来美丽的地方, 总是暗藏着危险的。 那山精目光转向千灵, 眼里似乎透出一丝同情：“旭极峰阳气鼎盛之下自然生出的阴极死地，亦是吞噬无数冒犯者的坟场。寻常避毒丹丸，在此处效力十不存一。过了断魂崖, 再上行三里, 便是火石之地。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说完，它不再看陆无辞和千灵, 佝偻着身子，继续捶打溪边的衣物，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随口一提的闲谈。 陆无辞面无表情，对着山精微一颔首，算是谢过。 他低头看了眼只露出一双琉璃般眼睛的小狐狸。 他能感觉到，周遭阳气虽盛，但前方裂谷传来的阴毒气息却让肩上的小东西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抱紧。”他低声道，声音平稳无波。 已行至此，再难回头。 千灵小声地“呜”了一下，爪子将他胸前的衣料抓得更紧，蓬松的尾巴也牢牢圈住他的手腕，似乎这样能汲取更多安全感。 一人一狐依言前行。 越靠近那道裂谷，生机便急速褪去。 温暖湿润的空气变得干冷刺鼻，光线被浓稠的瘴气遮蔽，四周一片昏沉。 脚下的土地变得漆黑泥泞，冒着细小的气泡。 断魂崖就在眼前。 那道巨大的地缝中，灰黑色的瘴气缓缓翻滚，不时有森白的兽骨或破碎的法宝残片在瘴气中浮沉一瞬，又迅速隐去。 旭极峰真是个神气的地方，极阳之下，竟还能出现这样的死地。 陆无辞在崖边停下脚步，望着崖上形成的一座天然长桥。 浓郁的瘴气已然蔓延至崖上，丝丝缕缕，试图缠绕上来。 那瘴气接触到他体表自动流转的淡金色神力屏障，竟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腐蚀之力透入，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感，同时还在缓慢地消耗着他的神力。 这瘴气，果然邪门。 他肩上的千灵更是难受地打了个喷嚏，那瘴气让她雪白的毛发都显得有些黯淡，灵动的眼眸也泛起一丝不适。 她体内那点微薄的妖力不过是风中残烛。 陆无辞眸光微沉，尽管撑开了结界，但仍然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前赴后继地扑向他的神力屏障，“滋滋”声不绝于耳。 更可怕的是，这瘴气似乎能放大人的负面感知。 千灵被冰晶和神力双重保险护着，但依旧浑身发冷，脑袋昏沉，体内妖力的流转变得滞涩无比，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虚弱感席卷而来，让她几乎抓不住陆无辞的肩膀。 她只能努力蜷缩起来。 陆无辞承受的压力更大，瘴气主要针对着他这个更强的目标。 尽管做了一些准备，但神力消耗的速度远超预期，那无孔不入的腐蚀刺痛感虽然微弱，但积累起来也令人心烦意躁。而且，越往前走，瘴气越浓，视线严重受阻，只能看到脚下几步的范围，无法探知远处。 突然，陆无辞脚下一滑！ 一块被腐蚀松动的石头从他踩踏处脱落，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瘴气深渊，连回音都听不到。 陆无辞身形虽然瞬间稳住，但肩上的千灵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吓得惊叫一声，爪子一滑，竟直接从肩上跌落。 “呜！”（救命！）小小的身体向下坠去。 陆无辞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她坠落的瞬间，伸手精准地一把捞住了她毛茸茸的身子。 然而，就在他分心救千灵的这刹那间，两侧的瘴气猛然剧烈翻涌，数条由瘴气和死气聚合而成的黑色触手疾射而出，趁机缠向陆无辞的手腕和脚踝。 这些触手蕴含着极强的腐蚀与束缚之力，刚一接触神力屏障，便疯狂消耗着神力，并试图突破屏障。 陆无辞眼神一寒，右手挥动凌厉的金光横扫，瞬间将几根触手斩断。 被斩断的触手发出嗤嗤的声响，重新化为瘴气消散。 但同时，更多的触手正从翻滚的瘴气中不断生出，前赴后继地涌来。 可他一手还抱着千灵，行动不免受限。 瘴气触手似乎无穷无尽，斩之不绝，他的神力却在被飞速消耗。 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千灵被陆无辞紧紧护在怀里，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听到他比平时稍显急促的呼吸。 焦急之下，她忽然感到胸口那片蛟兽所赠的冰晶微微发烫，一股清凉的气息自主流出，竟让她周围那令人不适的蚀灵之感减轻了不少。 这冰晶适应环境之后，竟然能克制瘴气！ 她立刻努力仰起头，对着陆无辞握住她的那只手，拼命催动冰晶的力量，同时将自己那点微薄的冰属性妖力也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一丝丝冰寒而纯净的气息从她小小的身体里渡入陆无辞的手掌。 正全力应对触手的陆无辞，突然感到一股清凉之意从手掌迅速蔓延至手臂，所过之处，那透过屏障传来的腐蚀刺痛感竟然大大减轻。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正努力散发着微弱寒光的小狐狸。 第45章 像是想到了什么。 没有犹豫，他立刻引导着那丝冰晶清凉气息汇入自身神力之中。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冰寒气息并未与他的神力冲突，反而使得他的神力在应对瘴气和触手时，消耗大幅降低，效果倍增。 陆无辞立刻从怀中摸出自己的那块，同样开始汲取力量。 蕴含了一丝冰晶净化之力的金光变得更加凌厉，那些瘴气触手一旦被斩中，不再是简单地化为瘴气，而是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碎裂，而后消散。 陆无辞抓住机会，周身神力轰然爆发，彻底震碎了缠绕在四周的最后几根触手。 他不再恋战，抱着千灵，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桥对岸。 几息之后，眼前终于豁然开朗。 灼热的阳光再次照射在身上，身后那令人窒息的阴冷瘴气被无形的界限阻挡，只在崖底活动，那些张牙舞爪的触手不甘地在瘴气边缘翻滚嘶鸣，却无法越界。 千灵终于明白，这个地方为什么要叫断魂崖了。 如果不是路上的机缘，拿到了神力和冰晶，常人根本没法走过。 终于离开了断魂崖的范围。 陆无辞微微喘息了一下，刚才的消耗实在不小。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千灵。 小家伙也似乎耗尽了力气，软软地瘫在他手心，小肚子剧烈起伏，但那双琉璃般的眼睛望着他。 亮晶晶的，带着一丝邀功般的意味。 他指尖凝出一缕温和的神力，小心地渡入她体内，帮她驱散残留的瘴气侵蚀，恢复体力。 “……做得不错。”他低声说了一句，指腹轻轻蹭过她有些黯淡的绒毛。 千灵舒服地眯起眼，蹭了蹭他的手指，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休整片刻，根据松鼠妖和山精的指引，他们继续向上攀登。 越是靠近山顶，温度越高，空气扭曲，地面滚烫，四周的植被再次变得稀疏， 只剩下一些耐高温的赤红色岩石和零星几株叶片肥厚，长得奇形怪状的植物。 终于，他们攀上最后一道陡坡，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山顶并非尖峰，而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平地，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无比，形状不规则的暗红色巨石，表面光滑，散发着惊人的热量。 想必那便是山精口中的火石了。 而在火石的最高处，一株赤红如焰，形态奇异的花朵正灼灼绽放。 它的花瓣如同跳动的火焰，层层叠叠，花蕊处散发着纯粹的金色光芒，浓郁至极的火属性灵力向四周荡漾开来。 是灼焰花！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第一时间被火石下方，那个庞然大物所吸引。 那是一头巨兽。 它匍匐在火石旁，仿佛本身就是火石的一部分。 体型庞大如小山，周身覆盖着火红色鳞甲，鳞甲的缝隙间有熔岩般的流光闪烁。 头顶一根独角狰狞冲天，粗壮的四肢像是圆柱，利爪深深扣入灼热的地面，尾巴长而有力，末端燃烧着金红色的火焰。 它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股灼热的风浪。 千灵看得目瞪口呆，真没想到灼焰花的守护妖兽这般庞大。 她这样的小身板，连塞牙缝都不够格。 它似乎正在休息，但那双巨大的眼眸却半睁着，冷漠地注视着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 陆无辞在百米开外停下脚步。 这个距离，已经是极限。 再靠近，那恐怖的热浪和威压足以让寻常修士自燃而死。 他将千灵轻轻放到身后一块相对凉爽的巨石后面，低声道：“待在此处，不要出来。” 千灵焦急地“嗷”了一声。 她知道火麒麟很可怕，但她不想他一个人去面对。 陆无辞没有回头，只是反手轻轻按了按她的小脑袋，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转过身，直面那头洪荒巨兽。 体内的神力开始加速运转，金色的光芒不再内敛，而是透体而出，在他周身形成一层光晕，抵御着可怕的热浪。 他的眼眸深处，也隐隐有金芒流转，属于人皇与神血后裔的威势，第一次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与火麒麟的神威隐隐对抗。 似乎是感受到了挑衅，火麒麟彻底睁开了双眼。 巨瞳锁定了陆无辞。 “吼！！！” 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让整个旭极峰顶都为之震颤。 伴随着咆哮，一股恐怖火焰洪流，朝着陆无辞狂暴地席卷而来。 火焰未至，那极致的高温已经让陆无辞的衣袍发梢瞬间焦卷。 陆无辞眼神一凛，并未硬接。 脚下步伐疾错，瞬间向侧方横移出十数丈，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火焰的主流。 火焰洪流冲击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将地面融化出一个巨大的，还翻滚着岩浆的深坑。 火麒麟一击不中，发出一声带着怒意的低吼。 它巨大的身躯人立而起，然后猛地落下前蹄。 地面剧震，无数燃烧着火焰的碎石朝着陆无辞劈头盖脸地砸来，覆盖范围极广，几乎封锁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陆无辞瞳孔微缩，迅速在指尖灌注神力，挥手划出一片璀璨夺目的金网。 燃烧的碎石被金网阻挡，火星四溅。 但每一块碎石都蕴含着可怕的力量，震得陆无辞手臂发麻，身形不断后退，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躲在巨石后的千灵看得心惊胆战，小爪子死死抠着石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火麒麟的力量太恐怖了，每一次攻击都仿佛天灾降临。 她看到陆无辞在火焰与碎石间艰难应对，虽然暂时无恙，但明显处于下风，根本无法靠近火石，更别说夺取灼焰花。 不能这样下去！ 千灵的小脑袋飞快地转动着。 她看了一眼再次喷吐出更加狂暴火焰，逼得陆无辞不得不全力催动神力形成护罩硬抗的火麒麟。 千灵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 她调动起体内所有的冰属性灵力。 这些灵力，来自仓山冰雪，在青云门时又经玄狐秘境修炼心得强化的力量，虽然微弱，但性质却与火麒麟的神火截然相反。 同时，她回忆起玄狐长老残影中关于如何收敛气息，借助环境隐匿身形的法门碎片。 而后，小小的身体微微低伏，雪白的毛发上闪过一层几乎难以察觉的流光，她的气息瞬间变得若有若无。 下一刻，她如同一支离弦的小箭，从巨石后悄无声息地窜出。 她没有直接冲向火麒麟，而是借助地面上那些被火焰烤得滚烫的赤红色岩石作为掩体，灵活无比地穿梭跳跃。 她的目标，是火麒麟的身后！ 火麒麟的注意力完全被前方那个散发着讨厌又强大气息的人类所吸引，巨大的咆哮声和火焰喷射的轰鸣也完美掩盖了千灵那细微的动静。 千灵的心脏砰砰狂跳，还好有这一块冰晶。 四周的高温让她雪白的毛发微微卷曲，但她咬紧牙关，拼命催动着冰属性妖力在体表形成一层极薄的保护，抵抗着高温侵蚀。 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她绕到了火麒麟那如同小山般的身体侧后方。 第36章 灼焰在手 千灵速度很快，如同一道白色…… 千灵速度很快, 如同一道白色的影子，在火麒麟那山岳般的躯体侧后方急速移动。 高温让她雪白的毛发微微卷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但她将所有恐惧压下, 将体内那点微薄的冰属性灵力疯狂催动, 竭力凝聚于爪心。 她看准鳞甲缝隙与蹄爪关节处，猛地将爪子伸去。 “叮……”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又瞬间消失。 对火麒麟而言, 这感觉无异于正在泡温泉时, 突然被一滴冰水溅到，虽无丝毫伤害, 但那突兀的冰凉触感，让它庞大的身躯感知到了。 它下意识地甩动巨尾, 试图甩开那恼人的小狐狸。 当火麒麟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身后的千灵分散时…… 就是这一刻！ 一直全神贯注的陆无辞，精准地捕捉到了火麒麟分神的瞬间。 他周身的金色神力快速集中，然后爆发，璀璨金芒将他映照得如同降世神祇。 没有丝毫犹豫，他以决绝的速度直冲向中央那巨大的火石。 目标, 灼焰花！ “吼！！！” 陆无辞动身的刹那, 火麒麟立刻感知到真正的威胁。 第46章 守护本能让它发出震天怒吼，巨大的身躯狂暴地想要回转，独角上那恐怖红芒也更亮了, 誓要将这胆大包天的人类焚为灰烬。 然而, 就在它发力转身的瞬间，侧后方那烦人的冰刺感再次袭来。 千灵拼尽全力，不断在其蹄爪周围制造着细微却持续的冰雾扰动。 这点干扰无法伤其分毫, 却足以让火麒麟重心微失，那磅礴的力量调动出现了一丝不协调，硬生生迟滞了致命的一瞬。 这一瞬便已足够了。 陆无辞已冲至火石之下，但他心知肚明，火麒麟不会让他得逞。 目光转向快速移动的千灵。 这只小狐狸，从相遇的一刻，似乎永远都在为他奔波。 在千灵来回活动中，他看出了这样做的真正目的。 他必须为千灵创造唯一的机会。 他猛然向前踏出一步，不再隐藏，不断挥动神力进行攻击。 这奇异而强大的气息，彻底激怒了这头洪荒神兽。 它赤红的瞳孔瞬间死死锁定陆无辞，将他视为万年来最大的挑衅者。 火麒麟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咆哮，前蹄焦躁地践踏着地面，溅起漫天岩浆火花。 陆无辞面色冷峻，一面全力维持着威压对峙，一面开始缓缓横向移动，一步步将火麒麟的视线和庞大的身躯，巧妙地引向了火石的另一侧。 就是现在！ 一直紧盯着战局的千灵，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她看到陆无辞为她创造的宝贵空隙，没有丝毫犹豫。 她将身体缩到最小，雪白的皮毛紧贴滚烫的地面，利用岩石的阴影和陆无辞吸引全部注意力的时刻，悄无声息地向火石基座匍匐前进。 她调动体内仅存的所有灵力，在体表覆盖上一层极薄的冰雾，最大程度隔绝可怕的高温。 她的动作轻缓，目光注视着火麒麟，方才的小动作和陆无辞的狂放攻击一经对比，简直是蜉蝣撼大树，再不会被那恐怖巨兽引起丝毫注意了。 炽热的地面烫得她肉垫生疼，但她咬牙忍住。 终于，她成功潜行至火石背后。 也正在此时，火麒麟似乎被陆无辞一个故意的假动作彻底激怒，猛地向前喷吐出滔天烈焰。 巨大的兽首因发力而微微扬起，那庞大的身躯也随之前倾。 火石顶端，那株赤红如焰的灼焰花，毫无遮挡地暴露了出来。 时机是稍纵即逝的。 千灵后肢猛地发力，娇小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跃起。 她的小爪子精准而死死地扣住火石表面粗糙的缝隙。 “嗷……”（好烫！） 难以想象的高温瞬间烫伤了她的肉垫，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她几乎要脱爪坠落，但脑海中闪过陆无辞重伤的身影，她死死咬住牙关，凭借一股惊人的毅力，奋力向上攀爬。 终于抵达顶端！ 那灼焰花近在眼前，澎湃的火灵之力让她几乎窒息。 但却不敢有半分迟疑，狐嘴张开，精准地叼住了灼焰花的花茎根部！ “呜！！” 一股无法形容的霸道的火力，瞬间自花茎疯狂涌入她体内。 没想到拔下它，竟是这般感受。 仿佛每一滴血液都被投入了熔炉之中焚烧，与体内的冰灵力相克，剧烈的痛苦让她浑身猛地一颤，眼前阵阵发黑。 但她死死咬紧牙关，任由那力量灼烧着自己的口腔与经脉。 而后，她猛地转身，从数丈高的火石上纵身跳下。 几乎就在她跳离的同一瞬间，宝物失窃的火麒麟已然察觉！ “嗷吼！！！” 那不再是愤怒，而是掺杂了被愚弄的惊天狂怒。 咆哮声震得整个旭极峰顶都在颤抖。 它巨大的长尾，如同被火包围的长鞭，带着毁灭一切的恐怖气势，猛地扫向尚在半空无处借力的千灵！ 这一击若击中，千灵必定瞬间灰飞烟灭。 陆无辞一直在密切关注，就在巨尾扫出的刹那，他早已蓄势待发的右手并指如剑，一道锐利无比的金色光刃，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破空而出，直刺火麒麟那只燃烧的赤瞳。 攻其必救！ 火麒麟纵然暴怒，守护本能仍在。 感受到眼部传来的致命威胁，它不得不猛地侧头闭眼躲避，就这一个细微的闪避动作，使得那扫向千灵的毁灭性尾击轨迹硬生生一偏、 轰！！！ 燃烧的巨尾几乎是擦着千灵的身体狠狠扫过，重重砸在火石之上，溅起无数火星与碎石。 千灵被那罡风和尾击的余波狠狠掀飞，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摔落在远处的地上，连续翻滚了数圈才停下。 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嘴里叼着的灼焰花却依旧死死咬住，未曾松开半分。剧痛和灼烧感几乎让她昏厥。 陆无辞见状，也不再恋战。 他瞬间掠过数十丈距离，冲到她的身边，第一时间单膝跪地，小心地将瘫软在地的小狐狸捞入怀中。 入手处，是她滚烫得吓人的体温和微微的颤抖。 他看到她嘴角被灼焰花力量灼伤的红肿，看到她爪子上清晰可见的烫伤水泡，雪白的毛发沾满了灰烬，狼狈不堪。 千灵在他怀里艰难地抬起头，眼眸因为疼痛而蒙着一层水汽，却依旧亮得惊人。 她急切地催促陆无辞，将口中那株依旧散发着可怕热力的灼焰花往他面前递了递，发出微弱却执拗的呜呜声。 "嗷呜！啾啾！"(我成功拿到啦！给你！) 陆无辞看的心弦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拨动了一下。 他没有直接去拿花，而是先轻轻托住她的下颌，声音低沉：“松口。” 千灵这才松开早已酸麻的牙关。 陆无辞小心地接过那株关系他性命的灼焰花，迅速将用神力包裹起来，隔绝热力，放入囊中。 再收好之后，他立刻感觉到怀中小家伙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了下来，软软地瘫倒在他臂弯里，大口地喘着气，显然刚才一直在硬扛着那可怕的力量。 身后，火麒麟的咆哮愈发疯狂，狠狠地瞪着陆无辞，但它似乎受限于某种规则，无法离开火石区域太远，只是在那片炽热领域内疯狂地发泄着怒火。 火焰如同暴雨般砸落。 陆无辞不再停留。 他将虚弱的小狐狸更紧地护在怀里，用宽大的袖袍为她挡住飞溅的火星和热浪。 “我们走。”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周身神力再次涌动，毫不犹豫地向着山下疾遁而去，将那片火焰地狱和神兽的怒吼远远抛在身后。 直到彻底远离旭极峰顶，周围温度逐渐恢复正常，空气也不再那般灼烫，陆无辞才在一处较为隐蔽的山坳里停下。 他仔细探查四周，确认暂时安全后，才将怀中的千灵小心地放在一片柔软的草垛上。 千灵看起来累极了，蔫蔫地趴着，连尾巴都无力摆动。 陆无辞沉默地在她面前坐下。 他将目光专注地投向千灵，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温和的神力，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抚过她红肿的嘴角和烫伤的爪子。 清凉舒缓的力量渗入伤处，极大地缓解了那火辣辣的疼痛。 千灵舒服了，不自觉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指，发出一声极轻极软的呜咽。 看着她这依赖又可怜的模样，陆无辞冷硬的眉眼在不自知间柔和了些许。 “很疼？”他问，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 千灵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小脑袋。 怎么会不疼呢？ 那火石那么烫，那花的力量那么霸道，尾巴差点都被烧掉了！ “……下次不可再如此冒险。”他顿了顿，补充道，“若非不得已。” 这听起来像是责备，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千灵却听懂了其中的关切，她又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手指，嗷呜了两声，示意他继续治疗，那模样仿佛在说：“知道啦，但再来一次我还敢。” 陆无辞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指尖的神力输出却更加温和了几分。 他仔细地为她治疗着表面的灼伤，同时分出一缕细微的神力探入她体内，查看是否有被灼焰花力量灼伤内腑的情况。 好在除了经脉有些许过度负荷的迹象，并无大碍，只是妖力消耗殆尽，需要休息。 他心中稍安。 处理完伤口，他又取来清水，小心地喂她喝了一些。 千灵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感觉干渴灼痛的喉咙好了不少。 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千灵才恢复了些精神，虽然爪子还有些疼，但已经能站起来走动了。 第47章 她抖了抖毛，看向陆无辞，又用鼻子指了指他放灼焰花的位置，眼神催促。 “呜呜！啾！”（花拿到了，你的毒是不是就能解了？我们快去找云湛吧？） “嗯。”陆无辞明白她的意思，站起身。 他再次将她抱起，让她能舒服地待在自己怀里节省体力，随后辨明方向，身形如风，朝着之前与云湛约定好的汇合点，一处位于旭极峰山脉外围的隐蔽山谷疾行而去。 一路无话，唯有风声掠过。 千灵安心地窝在他温暖的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和心跳，难得的安宁让她有些昏昏欲睡。经历了方才那番生死搏命，此刻的平静显得格外珍贵。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汇合山谷，陆无辞疾驰的身影猛地一顿，骤然停在了距离谷口百丈之外的一片林地边缘。 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冷冽而警惕。 怀中的千灵也立刻感知到了他的变化，瞬间睡意全无，警惕地竖起耳朵，不安地在他怀里动了动，琉璃般的眼睛望向那片看似平静的山谷。 林间阴影处，一道婀娜曼妙的身影，伴随着一声娇笑，缓缓步出。 正是此前在旭极峰下败走的魅魔。 她依旧穿着那身惹火的红色纱裙，巧笑嫣然，眼波流转，然而那笑容深处却淬着冰冷的怨毒与狡黠。 “恭贺陛下凯旋而归。”她娇声开口，目光第一时间就牢牢锁定了陆无辞怀中，“啧啧，连火麒麟看守的圣物都能成功取回，陛下真是好手段，令妾身佩服得紧呢。” 她款款向前走了两步，笑声愈发甜腻，却也更显危险：“不过呢，此等天地神物，蕴含如此磅礴之力，岂是凡俗之人所能轻易独占？陛下身中奇毒，强行动用神力，怕是伤及根本了吧？不若……交由妾身代为保管，献于魔主大人。魔主宽宏，或许还能留陛下一个全尸，您说呢？” 话音未落，她身后原本寂静的林地之中，数道强大而阴冷的魔气骤然冲天而起，牢牢锁定了陆无辞和千灵。 显然，对方早已在此布下埋伏，守株待兔。 刚刚经历恶战，夺得生机，甚至来不及喘息片刻，魔主麾下的追兵便已如跗骨之蛆般再次逼近。 险局环环相扣，杀机步步紧逼。 陆无辞将怀中的千灵护得更紧，另一只手上，金色神力已然开始悄然凝聚。 他面色冰寒，直视着魅魔，眼中没有丝毫惧意，只有冰冷的杀机。 “想要？”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嘲讽，“那便自己来拿。” 第37章 谷中解毒 陆无辞的话音冰冷，掷地有声…… 陆无辞的话音冰冷, 掷地有声，甚至带着几分挑衅与决绝。 魅魔娇媚的笑容僵了一瞬。 她没想到经历火麒麟一战，又强行催动神力疾驰至此, 陆无辞竟还能如此强硬。 他怀中的那只小狐狸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不安地动了动, 发出极轻的呜咽，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若隐若现的魔气。 然而, 预想中的围攻并未立刻到来。 魅魔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在陆怀中的千灵和陆无辞冷峻的面容上来回扫视。 她娇笑一声, 打破了沉寂：“陛下何必动怒？我不过是想替魔主大人分忧, 也是……替陛下考量。” 她的目光刻意在陆无辞抱着千灵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您这般护着这只小狐狸, 动用神力怕是更耗心神吧？寒骨引之毒，可最忌这般折腾。” 陆无辞神色未变, 周身的神力没有丝毫涣散，反而那金色的光芒愈发凝实。 他并未看魅魔，而是微微侧首，低声对怀中的千灵道：“怕吗？” 千灵原本紧绷的心弦因他这突兀的询问微微一颤。 她抬起头，能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以及那双正警惕注视着前方, 却分了一丝心神给她的深邃眼眸。 她用力摇了摇头, 甚至试图挺起小小的胸膛，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坚定的：“嗷！”（不怕！） 她怎么能怕？ 灼焰花都拿到了，火麒麟都闯过来了, 这几个魔…… 好吧, 还是有点吓人。 但她相信陆无辞。 小狐狸的反应似乎取悦了陆无辞，他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快得仿佛错觉。 随即, 他重新看向魅魔，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魔主若想要，让他亲自来。派些魑魅魍魉拦路，徒增笑话。” “况且，你们的魔主似乎状态极差，已经被我打跑过一次了，我不介意还有第二次。” 他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魅魔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挂不住了。 她红唇抿起，周身魔气开始剧烈翻涌，显然被激怒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明黄色的符篆突然从不远处的山谷方向飞出，精准地打在魅魔与陆无辞之间的空地上，瞬间炸开一团浓郁的白色烟雾。 同时一个清越而熟悉的声音响起：“好热闹的场面，这是知道陆兄凯旋，特地来列队欢迎的？不过这欢迎仪式，未免也太热情了些，我们可消受不起。” 是云湛！ 白雾迅速弥漫，暂时阻隔了视线和魔气的锁定。 陆无辞没有丝毫犹豫，在符篆炸开的瞬间，身形向后急退，并非冲向山谷，而是折向侧翼一处更为隐蔽的乱石丛中。 魅魔发出一声恼怒的尖叫，拂袖驱散白雾，但陆无辞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乱石之后。 可恶，这个狡诈的君主，根本没想和她再打一架，而是拖延时间，保全力量，等待救兵。 太可恶了！ 她能感觉到云湛的气息正在快速从山谷内逼近，加上陆无辞方才展现的有恃无恐，她心下惊疑，担心对方另有布置，最终只是不甘地跺了跺脚，厉声道：“撤！” 陆无辞神力仍在，加上一个完好的除妖人，法宝众多，是云湛指引陆无辞去寻花的，因为路途多了这个同行者的缘故，魔主大人才没有在路上就灭掉陆无辞，可见这家伙很难对付。 几名埋伏的魔族随她迅速隐入林间阴影，消失不见。 乱石丛中，陆无辞确认追兵已退，并未立刻放松警惕，直到感受到云湛的气息靠近，才稍稍缓和了周身的神力。 云湛手持玉笛，衣袂飘飘，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周围：“来得还算及时吧？我刚到汇合点就感觉到这边魔气冲天的。” 他的目光落在陆无辞身上，尤其是他怀里还紧紧抱着的毛茸茸一团。 千灵听到云湛的声音，从陆无辞怀里探出脑袋，冲着云湛“啾”了一声。 陆无辞直接问道：“这地方安全吗？” “放心，我立刻布了阵，还算是安全。”云湛看向陆无辞，“你脸色不太好，还有这小家伙，看起来也蔫蔫的。” “无妨，花已到手，先解毒。”陆无辞言简意赅。 三人迅速进入山谷之中。 这山谷确实隐蔽，内有温泉流淌，热气氤氲，使得谷内温度比外面温暖许多，草木甚至略显青翠。 云湛想必提前踩了点，花功夫在此简单开辟了一个可供休息的石洞。 洞内，陆无辞小心翼翼地将千灵放在铺了柔软干草的地上。 千灵一落地，就忍不住舔了舔自己依旧红肿的爪子，又试图去碰嘴角被灼伤的地方。 “别动。”陆无辞按住她的小脑袋，然后从怀中取出那个被神力包裹的灼焰花。 离了火石，又被陆无辞的神力隔绝，灼焰花的光芒略略内敛，但依旧能感受到那汹涌的火灵之力。 它形状似莲，花瓣如跳动的火焰，赤红剔透，美得惊心动魄，也危险万分。 云湛凑近仔细看了看，啧啧称奇：“果然是天地奇珍，这火灵之力……霸道无比。正好克制你体内的寒骨引。不过，服用过程恐怕不会好受，需要你的……神力引导化开药力，冲击经脉，极其痛苦。而且……”他看向千灵，“这小家伙为了拿它，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千灵闻言，立刻昂起头，努力做出“我很厉害”的样子，可惜因为伤痕累累，看起来只显得更可怜又可爱。 陆无辞的目光也落在千灵身上，那目光深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伸出手，再次用温和的神力轻轻拂过她嘴角和爪子的伤处，这一次治疗得更为仔细和持久。 第48章 清凉舒缓的力量渗透进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让千灵觉得舒服，她忍不住发出细微的呼噜声，眯起了眼睛，享受着他的疗愈。 “谢谢。”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很轻，却异常清晰。 千灵的呼噜声戛然而止，她惊讶地睁开眼，看向陆无辞。 他……他居然对她说谢谢？ 这个总是冷着脸、好像别人为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人类君主？ 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陆无辞似乎也不太习惯说这样的话，说完便移开了视线，对云湛道：“我需要即刻开始解毒。劳你护法，也……照看一下她。”他指了指千灵。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云湛拍拍胸脯，“保证把你的小狐狸照顾得白白胖胖。” 陆无辞没再多说，拿着灼焰花走到石洞内侧，盘膝坐下。 他调整呼吸，周身开始有淡淡的金色光芒流转。 千灵虽然身上还疼，心里却因为那句“谢谢”和刚才细致的治疗而暖洋洋的。 她顾不上休息，挣扎着爬起来，蹲坐在不远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无辞。 云湛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小块肉干：“别担心，你们千辛万苦把花拿回来了，这关他肯定能过。倒是你，厉害啊，居然真能从火麒麟爪子底下抢东西。” 千灵小心地叼过肉干，却没心思吃，只是放在爪边，依旧专注地看着陆无辞。 只见陆无辞深吸一口气，缓缓撤去了包裹灼焰花的神力。 刹那间，澎湃的热力扩散开来，整个石洞的温度都上升了不少。 他没有犹豫，将整株灼焰花搅碎，用神力化成一丸，而后服下。 几乎是在入口的瞬间，陆无辞的身体猛地一震。 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瞬间渗出，又被极高的体温蒸发成白汽。 好大的反应！ 他闷哼一声，咬紧牙关，脸上现出极度痛苦的神色，皮肤表面甚至开始泛起不正常的赤红，仿佛血液都在沸腾。 千灵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云湛轻轻按住。 “别去，这是药力化开的必经过程。他现在必须以自身神力引导这股力量去冲击寒毒，外人帮不上忙，反而会干扰他。”云湛的语气也带着一丝凝重。 千灵只好按捺住焦躁，紧紧盯着。 她看到陆无辞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始终没有发出更大的声音，只是那紧握的双拳和紧绷的身体线条，昭示着他正经历着怎样的煎熬。 金色的神力与赤红的火灵之力在他体内交织碰撞，时而金光大盛，时而赤芒占据上风。 洞内气息激荡，时而炽热难当，时而又有一股阴寒之气试图反扑，那是寒骨引在做最后的挣扎。 这个过程漫长而折磨人。 千灵一动不动地守着，连旁边的肉干都忘了吃。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人类男子的强大意志力。 他那么痛，却始终保持着清醒，引导着那霸道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陆无辞周身紊乱的气息开始逐渐趋于平稳。 赤红色的光芒慢慢被金色的神力融合，最后吸收掉，他皮肤上的赤红也逐渐褪去，恢复常态，甚至隐隐透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 那股盘桓不散的阴寒之气，终于彻底消失无踪。 他缓缓睁开眼睛。 眼神清亮，锐利更胜往昔，显然不仅剧毒已解，功力似乎还有所精进。 “成功了！”云湛笑道。 千灵更是欢喜得一下子蹦了起来，忘了爪子的伤，落地时疼得“呜”了一声，却还是迫不及待地跑到陆无辞面前，仰着小脑袋，急切地“嗷嗷呜呜”叫着，眼睛里满是欣喜和询问。 陆无辞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他伸出手，没有先检查自身，而是再次托起她受伤的爪子，注入一股更为温和的神力。 这次的神力，带着一丝灼焰花的暖意，却丝毫不伤她，反而更快地修复着她的伤处，连体内那些因过度催动冰灵力和承受灼焰花反噬而留下的细微损伤，也在被缓缓滋养抚平。 千灵舒服得眯起眼，忍不住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腕。 “辛苦了。”他低声道，这次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僵硬，自然了许多。 云湛在一旁看着，笑道：“这下好了，毒也解了，皆大欢喜。不过，你这解毒的动静不小，刚才又惊动了魅魔那群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离开。” 陆无辞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他仔细地为千灵处理完所有伤口，然后才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充盈的神力奔腾流转，再无滞涩刺痛之感。 “走吧。” 他抱着她，向外走去。 云湛快步跟上。 窝在陆无辞温暖而安稳的怀里，千灵偷偷抬起眼皮看他。 她想起雪地里初遇时，他也是这样昏迷着，被她费力拖回山洞。 如今，换他抱着她，走过接下来的路。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和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在她心中悄然蔓延。 她悄悄往他怀里又缩了缩，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和透过衣料传来的体温，觉得连日来的疲惫和惊吓似乎都慢慢消散了。 或许……一直跟着这个人类，也不错。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在他有节奏的步伐中，沉沉睡去。 第38章 妖魄与女子 陆无辞抱着熟睡的千灵，与…… 陆无辞抱着熟睡的千灵, 与云湛一路疾行，离开了温暖的山谷，重新踏入大荒雪原的凛冽之中。 蚀骨风虽依旧呼啸, 但解毒功成, 神力已是更胜从前的陆无辞已能轻易撑开一道稳固的神力屏障, 将怀中的小狐狸护得严严实实，连一旁的云湛也感觉压力大减。 “接下来直接折返京城？”云湛搓了搓手, 呼出一口白气, “国师现在怕是已经收到风声, 不可掉以轻心。” 陆无辞目光扫过前方无垠的雪原，眼神锐利：“嗯。但需先寻一处可靠据点, 联络旧部。国师经营多年，王都如今必是龙潭虎穴, 孤身硬闯非是上策。” 他话音未落，怀中原本睡得香甜的千灵忽然不安地动了动，小鼻子轻轻抽吸了几下，似乎被什么气味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嘤呜！”（有奇怪的味道！） 而后便挣扎着从陆无辞怀里探出半个身子，朝着东方向努力嗅闻。 “怎么了？”云湛注意到她的异状。 千灵却不像平时那般被食物吸引，反而显得有些焦躁, 她用没受伤的前爪扒拉着陆无辞的衣袖, 扭头看向东方，又回头看看陆无辞，眼神里带着清晰的示意。 陆无辞停下脚步, 微微蹙眉。 他了解小狐狸, 她虽常显懵懂，但动物般的直觉和对特定气息的敏感度远超人类。 “你发现了什么？”他低声问，同时顺着她示意的方向凝神感知。 片刻后, 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看向云湛：“那边有极其微弱的妖气残留，很特别，而且……有些熟悉。” “熟悉？” 云湛闻言，神色立刻严肃起来，他闭目凝神，指诀轻掐，细细感应。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是它！不会错！这妖气虽然淡得几乎消散，但那阴邪魄力……就是我一直在追踪的那只妖魄！” 一向冷静的云湛，这回语气中竟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这东西狡猾得很，极擅隐藏，几次都被它溜走。来旭极峰中未感知到，本以为无望了，不想还能遇到。” 追踪此妖本是云湛下山的主要目的之一，如今意外发现线索，他自然不愿放过。 他看向陆无辞，眼神恳切：“陆兄，此事于我至关重要，这妖孽害人无数，更是炼制那毒药的关键，绝不能让它再逃了！从此地残留的气息看，它离开的时间不长，或许就在某个山谷洼地之中隐匿。” 陆无辞略一沉吟。回国都清算国师固然紧迫，但云湛一路相助，多次共历生死，此等要事他无法坐视不理。 且这妖魄与国师勾结，铲除它亦是削弱国师势力的一环。 “好。”陆无辞点头，“便先去寻这妖魄。你带路。” “多谢！”云湛精神大振，立刻循着那丝微弱的感应，率先向东方掠去。 陆无辞怀抱千灵，紧随其后。 第49章 千灵见两人采纳了自己的发现，似乎很是高兴，也不再睡觉，乖乖趴在陆无辞臂弯里。 她的小脑袋昂着，鼻子不时抽动，像个小导航仪，偶尔还会用爪子轻轻拍拍陆无辞，调整方向示意。 陆无辞低头看她一副认真负责的小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空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耳后：“这次又立了一功。” 他的动作有些生疏，但力道温和。 千灵舒服地眯起眼，发出满足的细小呼噜声。 这种亲昵的互动像是一种无声的嘉奖和默契，让她心里甜丝丝的，连呼啸的寒风都觉得没那么冷了。 云湛追踪术极其精湛，即便那妖气残留微弱断续，他依然能精准把握方向。 约莫一炷香后，二人一狐深入一处地势更为崎岖的冰谷。 这里的蚀骨风似乎被地形削弱了一些，但气氛却更加阴森，连光线都显得晦暗不明。 “气息变浓了，那家伙肯定就在这附近某个地方窝着！”云湛压低声音，手势示意两人放缓脚步，隐匿气息。 就在这时，千灵的耳朵突然警惕地竖起，猛地扭头看向左前方一片密集的冰凌。 几乎同时，陆无辞和云湛也察觉到了异样，并非妖气，而是一阵打斗声和人类女子的声音。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普通人？！ 二人对视一眼，悄然潜行靠近，借着一块巨大的冰岩掩住身形，向前望去。 只见冰挂环绕的一小片空地上，一名身着青绿色衣裙，外罩雪白绒斗篷的年轻女子，正与一只形貌古怪，通体灰黑、看起来竟然像是由阴影构成的妖物激烈交战。 显然是一位女修。 而那妖物身形飘忽，正是云湛苦苦追踪的那只妖魄！ 而那绿衣女子，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面容娇美秀丽，此刻却眼神锐利，手中一柄流光溢彩的短剑舞得极好，身姿灵动飘逸，用一种纯正的道门灵力，与那妖魄的阴邪之力激烈碰撞，迸发出阵阵光芒。 “妖孽！竟敢偷袭本姑娘！看剑！”女子声音带着一股被惹恼了的骄蛮之气，剑招愈发凌厉。 但她显然经验不足，那妖魄狡猾异常，不断利用环境和她剑招中的空隙反击，几次险险擦过她的衣角，吸走些许灵气，令她颇为狼狈。 “是她？！”云湛低呼一声，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你认识？”陆无辞目光依旧锁定战场，冷静地问道。 “有过一面之缘，”云湛快速解释道，“她是南疆宗派，白山宗，宗主的女儿，名叫木月婼。据说自幼天赋不错，被娇惯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怎么跑到这大荒雪原来了？还跟这妖魄对上了？” 眼看那妖魄找到一个破绽，阴影般的利爪直取木月婼后心，而她回剑不及，吓得花容失色。 “孽障！还敢伤人！”云湛大喝一声，来不及多解释，玉笛已入手，一道清音符咒如箭矢般射向妖魄。 陆无辞几乎同时出手，并未动用大威力神力，而是并指如剑，精准地打在妖魄的利爪手腕处，将其击偏。 突如其来的援助让木月婼得以喘息，她惊魂未定地后退几步，看向突然出现的两人，目光先是警惕，尤其在看到陆无辞怀中抱着只狐狸和云湛这个除妖人时，更是面露疑惑。 狐狸……虽然可爱，但妖怎么会和云湛一起？ 但当她的视线落在陆无辞那张俊美却冷冽的脸上时，不由得怔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 那妖魄被两人联手一击打断，发出愤怒的尖啸。 随后便意识到对方来了强援，尤其是感受到陆无辞身上那深不可测的神力威压，顿时萌生退意，身形一晃便要化作阴影遁走。 “想跑？没那么容易！”云湛早已防备它这一手，数道符篆飞出，瞬间在周围布下一个锁妖阵，青光闪烁，暂时阻断了妖魄的逃跑之路。 妖魄撞在光壁上，发出一声惨嚎，变得更加狂躁。 木月婼见状，定了定神，虽然搞不清状况，但除妖的本能还在：“看剑！”再次挺剑攻上，与云湛形成夹击之势。 陆无辞并未立刻加入战团，他站在原地，目光冷静地观察着那妖魄的行动模式。 千灵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对着那妖魄龇牙咧嘴，若不是爪子有伤，又被陆无辞抱着，恐怕也要冲上去了。 陆无辞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它跑不了。” 他的注意力似乎都在战场上，但抱着千灵的手臂却稳稳当当，无形中为她隔开了妖魄散发出的阴冷魂压。 千灵仰头看他线条分明的侧脸，感受着他言语动作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保护姿态，乖乖缩回他怀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盯着战局。 云湛经验老到，符咒与玉笛音攻配合默契，不断限制妖魄行动。 木月婼剑法虽妙，但总有些华而不实，好几次差点打乱云湛的节奏。 云湛忍不住喊道：“木姑娘，攻它右边阴影汇聚处！” 木月婼看云湛指点她，有些不服气，但见云湛确实有效地削弱着妖魄，只好依言而行。 很快，在云湛的主攻和木月婼的辅助下，那妖魄被逼得左支右绌，身上的阴影都淡薄了许多。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猛地朝看似最弱的木月婼方向做最后扑击，企图突围。 木月婼吓得剑招一乱。 就在此时，一直静观其变的陆无辞动了。 他甚至没有放下千灵，只是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出现在木月婼身前，看似随意地一抬手。 一道金色神力瞬间迸发，如同烈日融雪，精准地落在扑来的妖魄核心之上。 那妖魄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阴影构成的身体便在神圣的光芒中迅速溃散，最终化作一缕青烟。 只留下一颗灰黑色的，不断逸散着阴冷气息的珠子掉落在地。 战斗戛然而止。 云湛松了口气，上前一步捡起那枚珠子，仔细查看后点头确认：“没错，就是它的本源妖魄珠。总算解决了这个祸害。” “多亏陆兄了！” 陆无辞则言简意赅：“这妖物与我相克，不难对付。” 云湛看着陆无辞气定神闲地模样，不由得感叹，解毒之后，一身的天生神力，简直可以说是所向披靡。 木月婼惊魂未定，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背影，心脏怦怦直跳。 刚才那一下，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浩瀚与强大，远非她所能及。 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和衣裙，上前一步，对着陆无辞和云湛行了一礼，声音比刚才软了几分：“多谢二位 出手相助，感激不尽。我叫木月婼，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她的目光落在陆无辞身上，带着好奇和一丝羞涩。 云湛和木月婼也算是认识，指了指陆无辞：“这位是陆兄。” 云湛依旧含糊，并不把陆无辞的名字告知。 陆无辞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态度疏离。 他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在感知周围环境是否还有隐藏威胁，以及怀里又开始打哈欠的小狐狸。 木月婼对陆无辞的冷淡有些意外，但并未退缩，反而更好奇了。 她看了看陆无辞，又看了看他怀里那只明显是妖狐却被他小心翼翼护着的千灵，眼中闪过浓浓的疑惑：“陆公子……这只小 狐狸是？” “我的同伴。”陆无辞言简意赅。 云湛见气氛有些怪异，清了清嗓子，问出了关键问题：“木姑娘，你怎么会独自一人来到这大荒雪原？还遇上了这难缠的妖魄？” 木月婼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委屈和后怕：“我是偷跑出来历练的……听说大荒雪原多有奇珍异兽，便想来见识一番。谁知刚进入雪原不久，就感觉被这东西盯上了，它一路尾随，方才突然偷袭……幸好遇到了你们。” 她说着，又偷偷瞥了陆无辞一眼。 云湛无奈摇头：“木姑娘，此地危险远超你想象，绝非历练之所。你还是尽快返回南疆为妙。” “我知道错了……”木月婼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随即又抬起头，眼中闪着光，看向陆无辞和云湛，“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我能……我能跟你们一起走一段吗？我一个人实在害怕……” 陆无辞闻言，眉头蹙起。 云湛也面露难色。 他们是要去对付国师，前途凶险万分，无法带着这么一个经验不足的大宗门小姐。 窝在陆无辞怀里的千灵，听着木月婼的话，看着她对陆无辞那毫不掩饰的兴趣，莫名地觉得有点不开心，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陆无辞的下巴，发出细微的“呜”声。 第50章 陆无辞感觉到她的动作，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抬眸看向木月婼，声音冷淡依旧： “不便同行。云湛，给她指条安全出路。” 说完，他抱着千灵，转身便向冰谷外走去，没有丝毫犹豫。 木月婼愣在原地，看着陆无辞决绝的背影，脸上满是错愕，她从小到大，还从未被男子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过。 云湛看着陆无辞的背影，又看看一脸受伤的木月婼，叹了口气，匆匆从怀中掏出一张避邪符和指向最近人类聚居地的路线图塞给她：“木姑娘，听劝，赶紧回家。陆兄他……性子冷，但话没错，跟着我们更危险。保重！” 说完，他也赶紧转身去追陆无辞。 只留下木月婼一人站在冰冷的山谷中，握着符篆和地图，望着那两人一狐远去的背影，咬了咬唇，眼中满是不甘和浓浓的好奇。 而趴在陆无辞肩头，往回看的千灵，正好对上了木月婼望过来的视线。 千灵眨了眨大眼睛，忽然觉得这个人类女子好像也没那么让人心烦意乱了。 她安心地把下巴搁回陆无辞的肩上，尾巴轻轻晃了晃。 因为抱着她的人，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第39章 篝火休整 离开那处弥漫着妖魄残余阴冷…… 离开那处弥漫着妖魄残余阴冷气息的冰谷, 蚀骨风似乎变得更加狂暴，永不停歇地侵蚀着这片银装素裹的荒原。 雪原的天色迅速暗沉下来，深蓝色的天空中仅有几颗寒星透出微光, 遥遥地俯瞰着苍茫雪原。 陆无辞像来时那样, 运转神力, 形成一个稳固而温暖的无形屏障。 千灵安心地窝在他怀里，眸光好奇地打量着迅速被夜幕吞噬的雪原景象。 偶尔有被狂风卷起的雪沫子“啪”地打在屏障上, 她会下意识地缩缩脖子, 随即发现根本碰不到自己一根毫毛, 又放松下来，甚至觉得这景象有些好玩。 想不到啊！ 来的时候被蚀骨风折磨得很惨, 归途却完全不一样了。 果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环境的恶劣影响会降到最低。 千灵心想, 要是自己有一天也有这样的本事就好了。 以后得更努力参悟参悟玄狐长老的心得了。 云湛回头望了望冰谷的方向，叹了口气：“那位木姑娘，希望她能听得进劝，尽快循着路线图离开吧。这大荒雪原，实在危险。” 陆无辞并未回头，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被风雪模糊的道路, 只是淡淡道：“福祸无门, 惟人自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与劫数。”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太多情绪。 云湛耸耸肩，知道陆无辞性子便是如此, 对不相干的人极少投注关心, 便也不再议论此事。 他转而看向陆无辞怀里的千灵，脸上露出笑容：“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真多亏了小狐狸鼻子灵光, 不然可真要错过那妖魄的踪迹了。小家伙，立了大功啊！” 千灵听到夸奖，立刻高兴地“嗷呜”一声，小尾巴在陆无辞臂弯里得意地轻轻摇晃，眼睛都眯成了缝。 陆无辞低头看了她一眼，手指极其自然地拂过她背上柔软蓬松的毛发，算是默认了云湛的称赞。 这更是让千灵心里像炸开了一小朵花，忍不住又用头顶蹭了蹭他的掌心，响起满足的呼噜声。 这个细微的互动落在云湛眼里，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却聪明地没有出言打趣。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冷面君王对着这只小狐狸时，底线灵活得很，甚至有些……纵容。 “天色已晚，蚀骨风夜间只会更烈，视线也差，强行赶路恐生不测。”云湛观察着四周环境道，“得找个地方过夜。我记得来时的路上，远处山壁下有处凹陷，或许可以暂避风雪。” 陆无辞颔首同意。 两人调整方向，凭借着记忆，朝着云湛所说的位置行去。 一处背风的巨大山壁下，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浅洞，虽然不深，但足以遮挡大部分风雪，洞内积了厚厚的雪，但清理一下便能使用。 云湛主动揽下清理的活儿，几张符篆飞出，柔和的力量巧妙地将积雪推挤出洞口，又在洞口及周围布下几个简单的预警和隔绝寒气的小型阵法，让洞内的温度稍稍提升，虽然依旧寒冷，但已不至于无法忍受。 陆无辞这才将千灵放在清理干净的地面上。 千灵一落地，先是小心地踩了踩爪子，确认地面的冰冷不会刺痛已经好了大半的伤处。 陆无辞从先前清玄真人临行所赠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些干燥木柴和引火之物。 他指尖微弹，一簇纯净的金色神火落下，轻易地点燃了篝火。 “噗——”橘红色的火焰跳跃起来，迅速吞噬着木柴，发出噼啪的轻响。 光芒瞬间驱散了洞中的黑暗，温暖的气息随之扩散开来，对抗着洞外的严寒。 有了光与火，这个原本简陋冰冷的浅洞，顿时变得有了生气，有了几分令人安心的氛围。 千灵立刻被火焰吸引，凑到离篝火不远不近的距离，小心翼翼地蹲坐下来，伸出还略有点粉嫩的前爪，感受着那令人舒适的暖意，动物本能让她喜欢并依赖着热源。 云湛也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干粮和水囊，分给陆无辞一些，又特意拿出一小包上好的肉干，撕成小条，递给千灵：“喏，我们的小功臣，饿了吧？这是奖励你的。” 千灵欢喜地叼过肉干，用两只前爪捧着，像人类吃东西一样，极其认真地啃起来，吃得津津有味，胡须上都沾了点肉屑。 陆无辞接过干粮，慢条斯理地吃着，目光偶尔掠过火光映照下的小狐狸。 她吃得极其专注，腮帮子一鼓一鼓，火光照得她雪白的毛发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光泽，看起来暖呼呼的一团，竟让这冰冷的山洞显得格外温馨。 洞外是永无止境的风雪呼啸声，如同野兽的咆哮，更反衬出洞内的宁静。 一路走来，奔波战斗，神经紧绷了很长时间，此刻难得的休憩时光让人不自觉地从身心深处放松下来。 吃完东西，千灵仔细地舔干净爪子和嘴巴，又凑到陆无辞身边，挨着他的腿重新趴下，继续享受着篝火带来的温暖和身边人散发出的，陆无辞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她确实累坏了，先是火麒麟的生死追逐，又是魅魔的惊险对峙，最后还全靠她敏锐的嗅觉发现了妖魄踪迹，精神一直高度紧张。 陆无辞没有挪开，甚至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和透过衣料传来的体温。 他垂眸看着她渐渐耷拉下来的眼皮，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竟是又快睡着了。 云湛在一旁盘膝打坐，调息恢复。 一时间，洞中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云湛均匀的呼吸声以及洞外永恒的风声交织在一起，一种奇异的安宁笼罩着这方小小天地。 然而，千灵并没睡沉。 或许是因为近期经历了太多，思绪难以立刻平复，也或许是舍不得这与陆无辞安静相处的难得温暖时刻。 她睡了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醒来。 发现陆无辞没有休息，而是闭目眼神，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她眨巴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洞外漆黑一片，风雪狂舞的世界，又看看眼前跳带来光明与温暖的篝火，忽然生出一点奇妙的感触和一丝无聊来。 她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用毛茸茸的脑袋顶了顶陆无辞随意搭在膝上的手。 陆无辞睁开眼，低头看她，用眼神询问。 千灵不会说话，只好用行动表达。她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腰侧那个之前用来盛放灼焰花的袋子。 然后又用爪子尖，蹭了点地上的炭灰，歪歪扭扭又极其抽象地画了一个类似火焰的图案，抬头期待地看着他。 陆无辞微微一怔，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在好奇灼焰花，或者说，是好奇他服用并化开灼焰花解毒的那个凶险过程。 她当时守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却又无能为力，此刻闲适下来，或许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又重新浮现在她小小的脑海里。 “你想问解毒的事？”他低声问，声音在火光的噼啪声中显得比平日更加低沉柔和。 千灵立刻用力点头，眼睛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清澈亮堂，里面充满了好奇以及清晰的关切。 陆无辞沉默了一下。 他向来惜字如金，不喜多言，更不习惯向任何人解释或描述自己的感受与经历。 第51章 但看着那双纯净真切的眼睛，他心底某处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难得地生出了些倾诉的欲望，尽管这倾诉对象是只懵懵懂懂的小狐狸。 “灼焰花的火灵之力，确实极为霸道。”他缓缓开口，目光似乎投向跳跃的火焰，又似乎穿透了火焰，回到了那个与寒毒做最后抗争的痛苦时刻。 “需以神力小心引导，令其火势冲遍全身经脉，将深植骨髓，纠缠神力的寒毒根须逐一焚毁灼尽。这个过程……”他微微停顿，似乎在寻找更贴切的形容，“……如同以烈火烧灼一条冰封万载的河道，既要让坚冰消融，又需护住河道本身不被焚干裂，分寸把握。” 他的描述依旧简洁，甚至带着他特有的冷感，但千灵却听得极其认真，小脑袋微微歪着，仿佛能透过他的话语，真切地感受到那种冰火交织的凶险景象。 她小声地“呜”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心疼和一点点后怕，忍不住伸出爪子，无声地安慰着。 这个充满灵性又带着笨拙关怀的小动作，让陆无辞的心湖似是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泛起细微而却难以忽视的涟漪。 他继续道，语气依旧平稳：“过程虽痛彻骨髓，但结果值得。如今寒毒尽去，神力运转圆融无碍，反而略有精进。”他顿了顿，目光落回千灵身上，补充了一句，“此番能成功，多亏你，冒险将那花带回。” 这是他第二次向她道谢。 千灵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脑袋搁回前爪上，耳朵却愉悦地轻轻抖动，尾巴尖也小幅度地晃了晃。 陆无辞见千灵总是因为得到肯定而高兴，又补充道：“很勇敢。”语气依旧是他特有的平淡，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肯定。 这简单的三个字，比任何夸张的赞美都让千灵觉得开心。 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最温暖的泉水泡过一样，涨得满满的。 她忍不住抬起头，更用力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喉咙里的呼噜声更响了些。 云湛睁开眼，刚好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这位陆兄的变化真是日新月异，堪称奇迹。 他想起正事，从怀中取出那枚妖魄珠。 珠子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黑色，隐隐还有阴冷气息逸散。 “这东西阴邪之气极重，乃是炼制寒骨引的关键妖魄所化，需尽快净化处理，否则恐生变故，甚至引来其他邪物。正好今夜有空，我便将它炼化了罢。” 说着，他神色一正，盘膝坐好，将妖魄珠置于掌心，口中念念有词，周身泛起纯正平和的除妖灵力，开始专注地净化珠中残留的阴邪魄力。 陆无辞看了一眼那珠子，便收回目光，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柔地抚摸着千灵，仿佛这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千灵也安静下来，看着云湛施法。 那枚灰黑色的珠子在纯净灵力的包裹下微微震颤，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旋即又被灵光净化消散，过程看起来既神奇又给人一种邪不胜正的安全感。 夜渐深，洞外风声依旧，洞内却因篝火，因阵法，因同伴的存在而暖意融融，自成一方安稳天地。 千灵看着看着，眼皮又开始沉重地打架。 她强打精神，不想错过这难得的安宁，小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最终彻底歪倒在陆无辞的腿边，沉沉睡去。 这一次，她睡得格外香甜踏实。 陆无辞感觉到腿边增加的重量和那全然信任的依偎，低头见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小小的身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肚皮上的绒毛在火光照耀下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静静看了她片刻。 篝火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底跳动，明明灭灭，映照出其中复杂难辨的思绪。 他只是轻轻拉过自己玄色大氅的一角，细致地搭在了她身上，确保篝火的暖意和布料能将她包裹得更严实一些。 然后，他重新抬起头，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锐利，望向洞外那无尽的风雪与深沉的黑暗。 回国都的路绝不会平坦。 国师及其背后的魔主势力经此一挫，绝不会坐以待毙，前方的陷阱与杀机必然更加凶险莫测。 王都之内，定然已是波谲云诡。 但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唯有坚定。 只是，当他目光再次回落，不经意间扫过腿边那团毫无保留地信任并依偎着他的温暖小兽时，那冰冷沉寂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一些连他自己都未曾彻底察觉的柔和，悄然划过，如同万年冰层下，悄然涌动的一缕暖流。 夜还很长，风雪未歇。但至少此刻，篝火正暖，同伴在侧，足以慰藉一路风尘。 ----------------------- 作者有话说：想写一些平静美好的生活~ 第40章 灵草与善行 一夜无话，唯有风雪低吟。…… 一夜无话, 唯有风雪低吟。 晨光熹微，透过山洞口的阵法屏障，柔和地洒落进来。 大荒雪原, 竟然破天荒地放晴了。 篝火余烬尚存一丝暖意, 洞内气氛安宁。 千灵是在一种极其舒适的氛围中醒来的。 她发现自己依旧枕在陆无辞的腿边, 身上盖着他的大氅，而陆无辞的手, 正轻柔地梳理着她背上蓬松柔软的毛发。 他闭着眼, 面容平静, 呼吸悠长，似乎仍在深沉的调息之中。 这份无声的呵护让千灵心里甜丝丝的。 她没有立刻动弹, 只是享受了片刻这静谧的温暖，才小心翼翼地伸了个懒腰。 她刚一动, 陆无辞的手就停了下来，眼睛也随之睁开。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沉静的清明。 “醒了？”他低声问，声音比平日更显温和。 千灵翻身坐起，用小爪子蹭了蹭脸，冲他软软地“嗷”了一声, 精神焕发。 云湛也恰好结束打坐, 笑着打招呼：“早啊，两位。风雪停了，正是赶路的好时机。” 三人略作整理, 便离开了这处临时的庇护所。 陆无辞依旧将千灵护在怀里, 神力屏障隔绝了晨间的寒意。 雪后初霁，阳光照在无垠的雪原上，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天地间一片纯净浩渺，令人心胸为之一阔。 千灵被这壮丽的景色吸引，看得目不转睛。 行进约莫一个时辰后，地势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化，不再是平坦的雪原，而是出现了更多被冰雪覆盖的丘陵和巨大岩石。 先前他们被传送阵送过来，仅仅探索了雪原极小的范围。 眼前之景先前从未出现过。 空气中那股属于极北深处的凛冽蚀骨之意，似乎也淡薄了一丝。 “看样子，我们快要走出大荒雪原的核心区域了。”云湛观察着四周说道。 就在这时，千灵的小鼻子又习惯性地动了动。 但这次，她并非嗅到危险或妖气，而是一种异常清灵纯净的气息，像是雪莲的冷香。 这气息被寒风裹挟着，断断续续，若非她嗅觉极其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她立刻抬起头，用爪子轻轻拍了拍陆无辞的胸口，朝着左前方一片被冰雪半掩的乱石坡示意。 "嗷呜嘤！"（那边似乎有东西！） “嗯？”陆无辞停下脚步，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 云湛也凑了过来，问道：“是又发现什么了？” 陆无辞凝神感知片刻，道：“那边……似乎有某种灵物逸散的气息，很纯净。” “哦？雪原灵物？那可不能错过！”云湛顿时来了兴趣，“说不定是什么难得的机缘呢。去看看？” 陆无辞点了点头。 千灵的发现总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折，他已然习惯。 而且，那纯净的气息也让他有些在意。 于是，两人一狐改变方向，朝着乱石坡行去。 越靠近，千灵越是兴奋，那清灵的气息对她似乎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在乱石坡背风的一处狭窄石缝中，他们找到了气息的来源。 那是一株通体莹白，近乎透明的小草，只有三片叶子，形态宛如冰雕雪琢，叶片上凝结着细密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微光。 它孤零零地生长在石缝里，周围寸草不生，却自有一股傲然独立的清冷生机。 “这似乎是……凝露草！”云湛仔细辨认后，发出一声低呼，脸上满是惊喜，“这可是极罕见的灵草！只生于至寒纯净之地，蕴含最精纯的冰灵精华与生机露珠。对于修炼冰寒属性功法、或是滋养神魂，治疗某些特殊暗伤有奇效！其露珠更是炼制高阶丹药的宝贝！” 第52章 他看向千灵，赞叹道：“不愧是小狐狸，鼻子真灵，这种隐藏极深、气息内敛的灵草都能被你找到！” 千灵听到夸奖，得意地昂起了小脑袋。 她也发现了，一路走来，面对了这么多危险，也遇到了很多机遇。 自己无论是感官能力，还是灵力掌控，都比在仓山的时候好了很多。 陆无辞看着那株凝露草，目光微动。 此物确实珍贵，尤其那滋养神魂之效，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他看向千灵，她是冰属性的狐狸，这灵草对她而言，或许大有裨益。 小狐狸已经极其通人性了，加上这些灵物辅助…… 说不定，有一天也能够聚灵修法，获得仙缘。 “此物于你有益。”他对千灵说道，语气平静却肯定。 千灵眨了眨眼，看看那株漂亮的小草，又看看陆无辞，似乎有些犹豫。 她虽然喜欢那气息，但也知道这是很珍贵的东西。 云湛笑道：“灵物有缘者得之。既是小狐狸发现的，自然合该归她。此草采摘需用玉器，且不能伤其根须，最好连同根部少量净土一并请出，方能保持最佳药效。” 他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质的小铲子和一个玉盒，小心翼翼地开始采摘。 不愧是云湛，带着他就像是带上了百宝箱。 他的动作轻柔而专业，很快便将那株冰魄凝露草完好无损地请入了玉盒之中。 盒盖关闭的瞬间，那清灵的气息也被收敛其中。 云湛将玉盒递给陆无辞：“陆兄，收好吧。此草直接服用亦可，但最好能辅以其他温和药材调和，更能发挥其效，也不至浪费。” 陆无辞接过玉盒，却没有收起，而是低头看向怀里的千灵，打开了盒盖一角，让那令她舒适的气息再次溢出：“想要吗？” 千灵凑近玉盒，深深吸了一口那清冷纯净的气息，只觉得浑身灵力都活跃舒畅起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眼睛亮晶晶的。 “好。”陆无辞合上盒盖，将玉盒收好，“待寻到合适药材，便为你调和服用。” 他的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却让千灵心里涌起巨大的暖流。 这么珍贵的东西，他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决定给她了？ 她忍不住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了一下他修长的手指，表达着内心的欢喜与感激。 指尖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陆无辞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 他眸光微动，并未收回手，反而用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下巴。 云湛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却识趣地没有多嘴，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好了，灵草也得了，我们继续赶路吧。争取天黑前能找到个更像样的地方休息。” 得了灵草，千灵心情极好，在陆无辞怀里不安分地扭来扭去，时不时仰头看他，又或者用爪子扒拉一下他的衣襟，像是在确认那份珍贵的礼物还在不在。 陆无辞对她的这些小动作越发地宽容了，甚至偶尔会用手指梳理一下她有些弄乱的毛发。 又行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了一条冰封的河流。 河面宽阔，冰层厚实，对岸的地势明显下降，露出了更多的黑色土地和耐寒的苔原植物，预示着他们即将真正离开大荒雪原。 “过了这条冰河，就算走出最危险的区域了。”云湛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们踏上冰面不久，千灵忽然又竖起了耳朵，这次她听到的不是气息，而是一阵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哀鸣。 她立刻警惕起来，示意声音来源是河面下游一处堆积的浮冰处。 陆无辞和云湛也听到了那细微的声音，对视一眼，再次改变方向，朝着下游小心行去。 在一大堆相互挤压、形成许多空隙的浮冰中间，他们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竟是一只雪白色的，只有巴掌大小，长得似雪貂的小兽，特别之处在于额生一缕淡蓝色绒毛。 此刻它的一条后腿被紧紧卡在了两块巨冰的缝隙里，挣扎得精疲力尽，浑身湿漉漉的，正在发出绝望而可怜的哀鸣。 它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眼看就要冻僵。 “这是灵鼬？”云湛再次惊讶，“这小东西可是寻宝探灵的一把好手，灵性极高，极其罕见！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千灵看到那小兽可怜的模样，同情心立刻泛滥，焦急地“嗷嗷”叫着，用爪子指向那边，催促陆无辞快去救它。 陆无辞没有犹豫，身形一闪，便轻盈地落在那些浮冰之上。 他仔细查看了一下卡住灵鼬的冰缝，精准而小心地释放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力，将卡住它腿部的冰棱削断，却没有伤到它分毫，也没有引起周围冰块的崩塌。 解脱束缚后，那小灵鼬瘫软在冰面上，瑟瑟发抖，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用一双乌溜溜的，满是惊恐的大眼睛看着眼前强大的人类。 陆无辞弯腰，一股温和的神力缓缓渡入，驱散它体内的寒意，同时也治愈了它后腿的擦伤。 感受到温暖和善意，灵鼬不再发抖。 千灵立刻凑过来。 “没事了，只是冻坏了，有点擦伤。”陆无辞对千灵说道，像是知道她的担心。 云湛也凑过来看，有些称奇道：“运气真好，遇上我们。这小家伙估计是追寻什么灵物，不小心被浮冰困住了。陆兄，它似乎很亲近你。” 那寻宝灵鼬在陆无辞掌心恢复了体温和精神，竟真的不再害怕，然后它似乎嗅到了什么，小脑袋转向陆无辞放玉盒的位置，鼻子使劲抽动，露出渴望的表情，但又不敢造次，只是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陆无辞。 “它好像……是冲着凝露草来的？”云湛猜测道，“这东西对它们这些灵兽吸引力极大。” 陆无辞看了看掌心的小家伙，又看了看怀里同样眼巴巴望着灵鼬的千灵，沉默了一下。 他再次拿出玉盒，打开一条缝隙。 寻宝灵鼬立刻激动起来，却只是巴巴地看着，没有上前抢夺。 见千灵点点头，陆无辞才从玉盒中那株灵草上，小心翼翼地采集了极小的一滴凝露，滴在了灵鼬的嘴边。 那灵鼬立刻贪婪地舔舐干净，随后身上泛起一层微弱的白光，精神顿时变得抖擞起来，伤势也彻底痊愈。 它兴奋地朝着陆无辞作了几个揖，又朝着千灵的方向也拜了拜，最后“嗖”地一下跳下地，如同一道白色闪电般蹿了出去，消失在远处的雪堆后。 来去如风，仿佛刚才的可怜模样只是一场幻影。 “哈哈，这小白眼狼，吃了好处就跑得没影了！”云湛笑道。 千灵却并不在意，看到小灵鼬恢复活力安然离开，她显得很开心，冲着它消失的方向“嗷呜”叫了一声，算是告别。 陆无辞收起玉盒，看着千灵单纯快乐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并不在意那一滴凝露，能救下一条小生命，但让千灵开心，便是值得。 这个小插曲让行程增添了一份暖意。 他们顺利渡过冰河，对岸的景象果然大为不同，虽然仍有积雪，但已经能看到大片裸露的黑色冻土和低矮坚韧的苔原植物，风中的寒意也少了几分。 黄昏时分，他们在一条背风的山脊下找到了一处更好的过夜地点。 是一个半天然的小小洞窟，里面甚至还有前人留下的简单石灶和铺着干草的石床，虽然简陋，却比昨晚的山洞舒适许多。 升起篝火，洞内很快温暖起来。 云湛忙着准备晚餐，甚至拿出了一些珍藏的香料，说要庆祝今日双喜临门：既得灵草，又救灵兽。 千灵蹲在石床上，看着陆无辞拿出那个玉盒再次端详。 她跳过去，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然后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将玉盒往他那边推了推，仰头看着他，“呜嘤”地叫着。 “嗯？” 云湛看过来，道：“小家伙的意思，大概是这灵草很好，想和你一起分享吧？” 千灵立刻用力点头。 陆无辞微微一怔。 他看着千灵清澈的眼睛，那里面的真诚和分享的意愿毫无杂质。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将玉盒收起，摸了摸她的头：“此物于你修行大有裨益，你自行服用便可。我的心意，领了。” 他的拒绝很温和，却也很坚定。千灵有些不解，还有些失落，耳朵耷拉下来。 第53章 陆无辞看着她失落的样子，想了想，从怀中摸取出一物，那是一枚温润的青色玉佩，上面雕刻着简单的云纹。 “这个给你。”他将玉佩放在千灵面前，“宫中的贡品，有静心凝神之效。” 这玉佩虽不及凝露草珍贵，却也是难得的上品玉。 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主动赠予她的、属于他的东西。 千灵的注意力立刻被玉佩吸引。 她好奇地用爪子拨弄了一下，感受到上面令人舒适的气息，又抬头看看陆无辞，之前的失落一扫而空，欢喜地用小脑袋顶了顶玉佩，又顶了顶他的手，表示接受和感谢。 云湛看着这一幕，笑着摇头，将烤好的肉干分给他们。 洞外夜色渐浓，寒风依旧，洞内却暖意融融，肉香弥漫。 千灵趴在铺着干草的石床上，面前放着那枚青色玉佩，时不时用爪子碰一下，又看看身旁打坐的陆无辞，心里被一种饱满而安稳的情绪填满。 陆无辞闭目调息，神识却微微扫过身边那团温暖的小东西和那枚玉佩。 或许，回国都的路，并非只有血腥与杀戮。 这些不经意间的发现，相遇与分享，正一点点融化着某些冰封的角落，带来意想不到的暖流。 第41章 心灯初明 千灵敏锐地察觉到，陆无辞似…… 千灵敏锐地察觉到, 陆无辞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他的话依旧不多，惜字如金，但不再是那种完全的沉默。 比如, 看到一株在岩石缝里迎着寒风顽强生长的小花, 见千灵好奇, 他会淡淡说一句：“冰凌花，耐寒。”语气平淡, 却像是在给她科普。 又或者, 当夕阳西下, 将他们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很长很长时，他会望着远方那绚烂的烟霞, 脚步会不易察觉地放缓，偶尔会多停留那么片刻, 看不出具体情绪，却莫名让人觉得，他也在感受着什么。 这些细微的变化，像投入她心湖的小石子，不断地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她五百年的修炼生涯，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待在仓山的山洞里, 对着冰冷的石壁和有限几种野果, 最大的热闹不过是远远眺望山下的人间烟火，和偶尔几只被路过的小动物交流交流。 她习惯了孤独。 直到那个冬天，她在雪地里捡到了这个人类。 起初, 或许真的只是因为他昏迷时那张过于俊美, 符合她懵懂审美的脸孔，以及一点点源自天性的不忍心。 但后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激起千层浪，替她完善了对世界的认知。 他最初是人类的佼佼者，但现在短短月余，变得很强，强到不可思议。 神力在他的身上过于妥帖了，那些让她恐惧的刺客和魔族，在他面前似乎都不堪一击。 他斩杀敌人时冷厉果决，让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安全”这个词的含义。 只要在他身边，在他划出的那片屏障里，她就是安全的。 这种安全感，对她这样的小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他同时又很冷，总是没什么表情，说话简短直接，甚至有时显得不近人情，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感。 他嫌弃过她视若珍宝的果干，对她最初的示好反应平淡。 但偏偏也是他，会用那么温暖柔和的力量为她仔细疗伤，缓解她的痛苦，会在冰天雪地里，下意识地用狐尾为她保暖，会他还会对她说“谢谢”，对她说“很勇敢”，会把珍贵的灵草毫不犹豫地决定给她，会因为她分享的举动而赠予她静心玉佩…… 这种强大与温柔，冰冷与细致的矛盾，交织在同一个人身上，让千灵感到无比困惑，却又像被磁石吸引一般，忍不住想去靠近，想去探究冰冷外表下那偶尔流露的温柔。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能够清晰地分辨出哪些是利用价值，哪些是发自内心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深思的善意。 而后者，更让她心动。 她开始更努力地尝试和他说话。 “嗷呜？”（那是什么鸟？） 千灵看到天际掠过一道迅捷如电的黑影，忍不住用爪子轻轻扒拉他的衣襟，指给他看。 “雪隼。”他瞥了一眼，回答得言简意赅。 千灵心里便立刻涌起一点莫名的开心。 看，他又回答我了。 她喜欢这种有问有答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对着一堵不会有回应的墙自言自语，而是真的在和一个活生生会理她的人交流。 哪怕只是一个词的回答，也能让她偷偷高兴一会儿，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好像又拉近了一点点。 她甚至开始不自觉地模仿他。 她注意到他走路时总是很稳，背脊挺直，目不斜视，自带一股沉静威严的气场。 她便也努力在他怀里坐得端端正正，小脑袋昂着，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显得霸气一些，也更像他一点。 她观察到他打坐调息时，呼吸悠长平稳，她趴在一旁安静看着，自己的呼吸也会下意识地悄悄调整，试图去契合那令人安心的节奏。 这种模仿带着一种雏鸟情结般的天然依赖和懵懂崇拜，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 云湛偶尔会加入聊天，讲些九州各地的风土人情，降妖除魔的趣闻轶事，千灵总是听得津津有味，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了对广阔世界的好奇。 但她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最喜欢的，还是和陆无辞之间这种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笨拙的交流。 不需要太多言语，有时甚至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传递很多意思。 这种默契，让她感到一种独特的满足。 继续往国都赶路已经五日了、 这天午后，连日来的阴霾散去，阳光难得地展现出一些暖意，千灵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认真打理过自己的毛发了。 连续的风雪奔波，战斗翻滚，她的毛虽然依旧洁白，但难免有些地方沾染了尘土，甚至打了结，摸起来不那么顺滑光滑了。 她有点爱美的小心思，也有些不好意思在他怀里做这种私密的事情，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又指了指地面，发出软软的“呜”声，示意想下去。 陆无辞依言将她放在一块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干燥大石头上。 千灵背过身去，开始认真地用舌头梳理自己背上和尾巴的毛。 她舔得很仔细，但有些打结的地方比较顽固，她的爪子又不够灵活，扒拉了好几次都没弄开，反而扯得自己有点疼，不由得有些着急，喉咙里发出细微又懊恼的“哼哼”声，尾巴尖都因为用力而绷得直直的。 陆无辞原本站在几步开外，望着远方起伏的山峦，似乎在规划路线或是思考着什么。 他似乎察觉到身后小家伙的动静有些异常，不再是安静的舔毛，而是带上了点焦躁的情绪，便回过头来看。 于是，他看到那只小白狐正十分努力地，甚至有点狼狈地跟自已背上的一撮打结的毛发较劲。 小小的狐狸脑袋使劲扭过去，粉嫩的舌头努力舔着，爪子笨拙地扒拉着，却收效甚微，那撮毛依旧顽强的纠结在一起。 她那副又认真又无奈又有点小委屈的样子，落在夕阳暖光里，显得格外……生动，甚至有点可怜可爱。 陆无辞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但是，他迈步走了过来，在她身边蹲下身形。 正专注于和毛结斗争的千灵忽然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停下了动作，疑惑地扭过头，恰好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 她看到他伸出了手。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尖萦绕着一丝温和纯净的金色神力。 他没有直接去扯那个结，而是用指尖轻轻拂过那处纠结的毛发。 神奇的是，那缕温和的神力过处，纠结在一起的毛发被柔顺地分开了，变得蓬松而柔软，甚至连带着周围毛发上沾染的些许尘埃也被一并涤去，恢复了原本的光洁雪白。 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甚至带着一种研究般的专注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控制力，仿佛生怕力道重了一分便会损伤什么。 千灵却完全愣住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淡淡的阴影。 他冷峻的侧脸线条在温暖的光线下，似乎也奇异地柔和了些许。 第54章 他……他是在帮我梳毛？ 用他那份强大无比、用来斩杀敌人的神力？ 一种难以言喻的，汹涌的情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的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 扑通、扑通，声音大得她怀疑他都能听见。 那不是疗伤时感受到的温暖力量，也不是张开保护屏障的安全感，这是一种……更更平常，更生活化，却因此显得更加触动心弦的亲近和呵护。 五百年来，从未有人为她做过这样的事。 她自己舔毛，自己寻找酸涩的野果充饥，自己蜷缩在冰冷的山洞里忍受孤独和寒冷。 她僵着身体，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有胸腔里那颗不听话的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 陆无辞很快理顺了那个顽固的毛结，他似乎做得顺手了，又用同样的方法，指尖蕴着神力，将她整个背部有些凌乱的毛发都轻柔地抚顺了一遍，让每一根毛发都恢复了原有的蓬松柔亮。 做完这一切，他十分自然地收回手，神色如常地站起身，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甚至没有多看千灵一眼，目光又重新投向了远方的路途。 千灵却还呆呆地蹲在暖融融的石头上，仰着小脑袋，愣愣地看着他起身的背影。 夕阳的金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耀眼的光晕，他的身影逆着光，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异常高大挺拔。 那一刻，千灵心里模模糊糊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喜欢靠近他，黏着他，不仅仅是因为他强大，能提供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也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符合她最初简单粗暴的审美。 更是因为，在他那看似难以接近的表象之下，藏着那么多她从未在别处感受过的关怀。 那些甚至可能他本人都未曾在意的举动像一株株温暖的火种，一点点燃烧，逐渐驱散了长久以来盘踞在她心底的孤独和自卑，照亮了她原本单调的世界。让她不由自主地靠近那温暖的光源，去汲取那份令人安心又悸动的温度。 她猛地跳下石头，几步跑回他脚边，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跟着，而是主动伸出小脑袋，用自己柔软的脸颊和耳朵蹭了蹭陆无辞。 陆无辞感觉到脚边的动静，低下头来看她。 千灵抬起头，大眼睛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她抬起一只前爪，指了指前方蔓延向远方未知的道路，又指了指自己胸口，最后，目光坚定地、一眨不眨地看向他深邃的眼眸。 路或许还很漫长，或许充满艰难。 但我会一直跟着你。 第42章 边陲小镇 继续向前，又行了七八日，远…… 继续向前, 又行了七八日，远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不同于自然景色的轮廓。 一片由石块垒砌而成的低矮建筑群映入眼帘, 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几缕灰白色的炊烟从中袅袅升起, 缓慢地融入灰白色的天空，带着一丝人间烟火的温暖气息。 终于是到了有人烟的地方, 可以吃几顿好的, 再添置些物资了。 千灵光是闻着人家传出的菜香, 便想流下口水了。 “是北境的边陲小镇。”云湛极目眺望片刻，语气轻松了不少, 连日来的紧绷感似乎也消散了些，“看来我们总算走出这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了。这种地方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 三教九流汇聚，消息最是灵通，或许能打听到一些关于国都的动向。” 陆无辞目光沉静地落在那片小镇上，微微颔首。 他的面容依旧冰冷如玉，看不出太多情绪，但比起在雪原深处那种全神戒备的状态, 似乎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回国都之路, 或许从这里才算真正开始，前方的博弈将不再仅仅是武力与生存，更牵扯到人心与势力。 千灵也好奇地扒着陆无辞的胳膊, 努力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张望。 她对人类城镇的印象还停留在很久以前山下那个买药的小集镇, 以及停留数日的青云门附近，此刻既充满了对热闹和新鲜事物的好奇，又带着小动物本能的对陌生环境和密集人群的警惕。 这个镇子看起来比那个仓山下集镇要大一些, 房屋也更密集，似乎要热闹不少。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在接近镇子还有一段距离时，陆无辞便将千灵放了下来，示意她跟在自己身边步行。 千灵立刻会意，落地后先是用力抖了抖全身的毛发，将沾染的雪沫抖落，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只普普通通，只是皮毛格外雪白漂亮些的宠物白狐，乖巧地跟在陆无辞脚边，步伐轻捷。 云湛则提前将他的玉笛和显眼的符囊都收了起来，寻出衣物，换上了一件更朴素的棉袍，看起来更像一个游历四方，略通武艺的普通修士，敛去了那份除妖人特有的锐气。 镇子入口处立着一个简陋的木牌坊，上面刻着几个已被风霜雨雪侵蚀得有些模糊不清的大字：北风镇。 镇子里的道路人来人往，被踩得泥泞而狭窄，两旁是低矮的房屋，窗户大多很小，用以抵御凛冽的寒风。 镇民大多穿着厚实粗糙的皮袄，面容被北境的风霜刻满了深深的痕迹，眼神里带着边陲之地人民特有的警惕。 看到陆无辞和云湛这两个气质和容貌都明显不同于寻常旅人的生面孔，尤其是陆无辞那即便刻意收敛也难掩的贵气，不少过往行人和靠在门口闲聊的人都投来了好奇甚至略带戒备的目光。 云湛对此似乎习以为常，熟稔地走在前方，找到了镇上唯一一家看起来还算规整干净的旅店。 归途客栈。 名字倒是应景。 推开厚重的防风皮帘，一股混杂着何种烤饼烤肉以及劣质麦酒的热浪扑面而来，与外面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 大堂里摆着七八张木桌，坐着几桌客人，大多是行脚的商贩，本地猎户和一些看起来无所事事的闲汉，正高声谈笑着，气氛颇为喧闹。 他们的到来让这喧闹声稍微低落了一瞬，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集中了过来。 千灵被这众多视线注视，下意识地往陆无辞腿后缩了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云湛正准备向柜台后打着哈欠的掌柜询问房间时，一个略显尖锐又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惊喜女声突然从大堂的角落响起： “是你们？！！” 这声音倒是颇为耳熟。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靠窗的一张桌子旁，一个穿着明显与这粗犷环境格格不入的娇俏身影猛地站了起来，急切之余，打翻了手边的粗陶茶杯也浑然不觉。 这不是那位大小姐木月婼又是谁？ 她看起来比上次在冰谷分别时略显憔悴，发髻不像之前那般一丝不苟，有几缕碎发垂落额边，裙摆和靴子上甚至还沾着些许泥点，似乎这一路奔波确实吃了不少的苦头。 但那双眼睛在看到陆无辞时，瞬间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喜。 她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过来，目光灼灼地只盯着陆无辞，只是简单地和云湛打了个招呼，完全忽略了脚边的千灵。 千灵差点被踩到尾巴了，还好她躲得快！ 木月婼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些许：“陆公子！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们！太好了！这真是……真是缘分！” 她的脸颊也因为兴奋和急促而泛起红晕。 云湛显然也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笑道：“木姑娘？你怎么……还没回南疆？”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当时可是给了她详细的路线图和足以保命的避邪符箓。 木月婼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不自然，随即撅起嫣红的唇，带着几分娇蛮和委屈抱怨道：“回去的路那么远，山高水长的，我一个人害怕嘛！谁知道会不会又遇到什么可怕的妖怪！而且……而且我后来打听道，说这北风镇附近的山谷里，偶尔会出现极为罕见的雪莲，那可是炼制静心凝神丹药的上好材料，我就想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带回去给爹爹也好……结果……结果什么都没找到，还差点在山里迷了路！吓死我了！” 她说着，眼神又飘向陆无辞，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并期待着他的反应。 千灵看到木月婼出现，尤其是她那双黏在陆无辞身上，那亮得吓人的眼睛，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像是自己的领地受到了侵犯。 第55章 喉咙里忍不住发出极轻的“呜呜”声，不自觉地龇了龇小白牙，往陆无辞脚边靠得更紧了些，仿佛在宣告所有权。 陆无辞的反应却极其平淡。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木月婼一眼，颔首问好，算是打过招呼，随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 然后便转向柜台后的掌柜，语气平稳无波：“两间上房。”整个过程，没有丝毫要与木月婼寒暄或搭理她那番长篇大论的意思。 没有向木月婼期待的那样，对她言语安抚和鼓励。 木月婼原本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僵住，不免产生几分失落感，但很快又重整旗鼓，凑近了些，几乎要碰到陆无辞的衣袖，声音放软，带着哀求的意味：“陆公子，你们也是要在这里落脚吗？不如……不如这一路我也加入你们？相互也好有个照应！你看，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我一个人……吃饭住宿也有个伴，是不是？” 她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期盼和不肯放弃的执着。 “不便。”陆无辞直接拒绝，听着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木月婼一眼，接过掌柜递来的两把陈旧黄铜钥匙，便转身准备上楼。 木月婼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无辞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挺拔背影，眼圈瞬间就红了，积聚的委屈和羞恼爆发出来，带着哭腔喊道：“陆无辞！你……你怎么能这样！我一个人流落在这异乡他地，举目无亲，你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你还是不是男人？！” 她的声音尖锐，引得大堂里其他客人都纷纷侧目，投来看热闹的目光，低声议论起来。 云湛见状，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这小姑娘虽然骄纵了一些，但一路走到这里，已是很了不起了，算是个奇女子，但…… 他只好上前一步，挡在木月婼和楼梯之间，压低声音道：“木姑娘，慎言！陆兄他性子向来如此，并非特意针对你。只是我们此行确有极其重要的要事在身，危机四伏，实在不便与他人同行，否则恐会连累你。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尽早想办法联系家人，此地龙蛇混杂，绝非你久留之地。” “能有什么不安全？不就是个边陲小镇吗？你们能待，为什么我不能待？”木月婼不服气地反驳，但眼神却下意识地闪烁了一下，避开云湛的目光，似乎隐瞒了什么，底气并不像言语表现出来的那么足。 一直安静待着，却时刻保持警惕的千灵，敏锐地捕捉到了木月婼那一瞬间的眼神闪烁和细微的不自然。 她的小鼻子轻轻抽动，除了木月婼身上原本的淡淡花香脂粉气和一路风尘的气息，似乎……还隐约嗅到了明显是不属于她的味道，有几分阴晦，但那味道极其微弱，一闪即逝，如同错觉。 就在这时，客舍门口厚厚的皮帘再次被掀开，又走进来两个人。 这两人穿着普通的灰色粗皮袄，头上戴着遮风的皮帽，面容普通，看起来像是本地的猎户或者樵夫，但他们步伐沉稳均匀，落地极轻，眼神锐利如鹰，进店后目光不着痕迹地快速扫过全场，在经过木月婼身边时，脚步似乎有极其短暂的停顿。 视线不过在她身上停留了不足半息，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走向柜台，用带着本地口音的声音询问住店事宜，一切看起来似乎天衣无缝。 但就在那两人进门的瞬间，正踏上楼梯的陆无辞脚步亦是顿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 云湛也注意到了那两人，那两人身上隐隐透出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令人颇为不适的气息，让他眉头立刻紧蹙起来。 他不再与木月婼多言，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木姑娘，言尽于此，望好好考虑。”说完，也不再停留，快步跟上陆无辞。 木月婼独自站在原地，承受着周围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陆无辞和云湛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又气又委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狠狠跺了跺脚，咬着嘴唇，眼眶泛红地坐回了自己那个角落的桌子，但那眼神却不时不甘心地瞟向楼梯方向，显然并未死心。 回到二楼房间，关上门。 云湛立刻反手打出几张符篆，布下一个简易的隔音结界，神色凝重地看向陆无辞：“陆兄，刚才楼下那两个人，绝非凡俗。脚步沉穩异常，氣息內斂近乎完美，眼神锐利且配合默契，看似普通，实但修为恐怕不低，过于凑巧了，不知道是何来路。” 陆无辞站在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看着楼下街道，目光深邃冰冷：“嗯。有些熟悉，身上带着国都禁军暗卫特有的阴煞气。” “国都暗卫？！”云湛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到你为何没有反应？” “未必见过我，也未必是直接冲我们而来。”陆无辞声音冷静地分析，如同在推演沙盘，“但女子……可能被利用了而不自知，或者……无意中惹了麻烦，成了别人眼中的鱼饵。” 他想起了木月婼刚才那一瞬间的眼神闪烁和千灵警惕的低吼。 趴在桌上的千灵立刻“嗷”了一声，表示强烈同意，并用爪子比划着嗅气的动作，试图告诉陆无辞她闻到的异常，小脸上满是严肃。 陆无辞低头看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也察觉了？很敏锐。” 得到肯定的千灵用力点头，尾巴尖轻轻晃了晃。 云湛面色更加严肃：“如果真是国师麾下的暗卫，他们已经摸到了这里，说明我们归去的路线被推敲出来了，或者他们正在这片区域进行大规模的搜捕。这北风镇，恐怕已成是非之地，不能久留。” 陆无辞沉吟片刻，眼中寒光流转：“敌明我暗，未必是坏事。他们若真为我而来，必有所图，迟早会主动现身。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他看向千灵，吩咐道：“今夜该警觉些了。” 千灵立刻挺起小胸脯，耳朵竖得笔直，眼睛里满是认真和警惕，一副“包在我身上”的可靠模样。 就在这时，楼下隐约又传来木月婼提高的嗓音，似乎正在和掌柜争执什么，隐约能听到“房间”“换一间”之类的词语，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娇纵。 云湛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门边侧耳听了听，摇头道：“这位大小姐，真是……不惹麻烦浑身不舒服。她这么一闹，是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吗？” 陆无辞的眉头也蹙了一下。 木月婼的纠缠不休和缺乏危机意识，无疑给本就复杂的局面增添了更多变数。 看来，这个原本只想暂时歇脚的北风镇，因为这位不请自来、目的不明的大小姐的再次出现，以及神秘暗卫的悄然潜入，注定不会平静了。 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汹涌流动，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悄然撒开。 夜，渐渐深了。 北风刮过小镇的街道，发出呜呜的声响。 第43章 无声守护 北风镇的夜，被难耐的寒冷气…… 北风镇的夜, 被难耐的寒冷气息所包围，风声穿过狭窄的街道，继而拍打着客栈单薄的窗棂。 大堂的油灯早已熄灭, 只有守夜伙计在柜台后发出断断续续的鼾声, 更添几分阴森。 二楼客房内, 一盏油灯顽强地燃烧着，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陆无辞并未入睡, 甚至没有盘坐调息。 他只是静默地站在窗边, 灯熄灭后, 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窗户开着一道细微的缝隙，刺骨的寒风钻入, 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他的眼眸在黑暗中依然锐利，调动着的神识早已如同无形的蛛网, 将整个客舍都纳入监控之中。 任何一丝异常的灵力波动，都清晰无比地反馈给他。 云湛在另一间房的蒲团上打坐，看似入定，实则心神紧绷，大部分精力都用于维持房间的结界和辅助警戒。 他的玉笛就放在手边，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千灵和陆无辞一间房, 此刻则伏在靠近房门的地毯上。 她没有陆无辞那样强大的神识, 也没有云湛的诸多法宝，但她有自己的天赋。 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最是敏锐，可以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的声波振动。 就比如隔壁房间的木月婼正翻来覆去的声音, 偶尔夹杂着低泣的动静, 甚至街道的声息和传来的味道都一一注意着。 她的鼻子更是时刻分析着复杂的气味信息，试图从木料陈旧味和灰尘味中，剥离出那些不合时宜的气味。 第56章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淌, 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子时刚过，千灵的耳朵猛地一颤。 她听到隔壁木月婼的房间传来极其脚尖点地的声音，然后是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接着是蹑手蹑脚走向门边的脚步声。 千灵立刻抬起头，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看向窗边的陆无辞，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提醒声。 几乎在同一刹那，陆无辞的目光也微微一动。 他不仅听到了声音，甚至能感知到，楼下那两名灰衣人的气息瞬间收敛到了极致，显然也在密切关注着楼上的动静。 果然，几下带着试探性的敲门声响起。 “陆公子……陆公子，你睡了吗？”木月婼压得极低的声音传来，带着柔弱和恐惧，“我……我房里好像有老鼠……我好害怕……你能开开门吗？” 这借口拙劣得令人发笑。 隔壁的云湛在蒲团上皱了皱眉，但没有动。 陆无辞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根本没听见。 千灵则是对着门的方向，无声地龇了龇牙，尾巴尖烦躁地扫了一下地毯。 木月婼等不到回应，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陆公子！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就这么狠心吗……” 她的话音未落，陆无辞屈指一弹，一缕凝练至极的神力隔空射出，精准地打在木月婼房门旁的木质墙壁上。 而后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的话，也吓了她一跳。 “木姑娘，”陆无辞冰冷的声音透过房门，清晰得如同就在她耳边响起，“若真有鼠患，唤伙计便是。若再无故骚扰，休怪陆某不客气。”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木月婼所有的表演欲。门外死寂了片刻，然后传来她带着压抑啜泣和重重跺脚的声音，脚步声仓皇地逃回了房间。 楼下那两道潜伏的气息也似乎微微一滞，随即缓缓收敛，但并未完全放松。 一场拙劣的试探，被陆无辞以最直接的方式化解。 千灵松了口气，小跑到陆无辞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表示赞赏。 陆无辞垂下手，指尖掠过她耳后柔软的绒毛，算是回应。 这无声的交流，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格外默契。 后半夜，客舍内暂时恢复了平静。 但陆无辞和云湛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得更急了。 对方显然在等待更好的时机，或者，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突然，千灵的耳朵再次竖起，这一次，不是客舍内部，而是来自镇子的东南方向！ 一阵微弱但异常尖锐的金属刮擦声，夹杂着一声被强行扼断在喉咙里的短促惊叫，顺着风隐隐传来！ 这声音极其细微，普通人绝难察觉，但如何能逃过陆无辞和千灵的感知？ 陆无辞眼神一凛，神识瞬间如同潮水般向东南方向蔓延。 云湛也猛地睁开眼：“有情况！” 陆无辞的神识比千灵的听觉更快抵达现场。 那是一片废弃的货栈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血腥味和一股…… 令人作呕的尸腐气息！ 与之前在村庄遇到的尸鬼很像，但更加凶戾。 地上已经躺倒了两具穿着夜行衣的尸体，脖颈被利爪撕裂，而第三个人正在被一道快如鬼魅的青黑色身影追杀。 那身影动作僵硬却迅捷无比，指甲乌黑发亮，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绿光，像是强化过的尸鬼。 “有尸鬼，在镇东南废弃货栈，”陆无辞声音冰冷，“目标似乎是几个夜行人。” “杀人灭口？还是故意引我们出去？”云湛瞬间想到多种可能。 就在这时，他们房门被急促敲响，是客栈掌柜惊恐压低的声音：“客官！客官！不好了！刚才有巡更的伙计跑回来，说……说镇东头好像出了人命！二位侠士夜里要万分小心啊，切记不可出门！” 几乎同时，隔壁木月婼的房间也传来一声被吓到的低呼。 楼下那两名灰衣人的房间则依旧死寂，但陆无辞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如同拉满的弓弦，随时准备行动。 似乎是一个陷阱…… 一个精心布置的，先利用尸鬼制造混乱，而后调动他们的陷阱。 但目的是？ 国师和魔主派来杀陆无辞的？ 千灵紧张地看着陆无辞，用小爪子扒拉他的衣角。 她知道外面有危险，但她相信陆无辞的判断。 陆无辞眼中寒光闪烁。 他瞬间权衡利弊：若不去，尸鬼肆虐，镇民恐遭屠戮，非他所愿，且会打草惊蛇，让暗处之人意识到他们已看穿陷阱；若去，则正中人下怀。 电光火石间，他已做出决断。 “云湛，你守在此处，无论如何不得离开。”陆无辞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紧闭房门，启动最强防御阵法，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除非我回来，否则绝不开门。” “可是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云湛急道。 “无妨，几只尸鬼还奈何不了我。”陆无辞语气森然，“他们的目标，未必全在我。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 云湛瞬间明白，陆无辞是担心对方真正的目标是客舍内的某人或某物，或者想将他们分而击之。 他重重点头：“放心！我绝不让任何人踏入此门！” 陆无辞不再多言，弯腰一把抱起焦躁不安的千灵。 千灵以为他要带自己去，刚要放松，却听陆无辞低声道：“你留下，帮云湛。” 千灵如遭雷击，立刻剧烈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呜咽，眼神里满是哀求和不情愿。 她不要和他分开！ 尤其是在明知有危险的时候！ 陆无辞看着她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恐惧和依赖，动作顿了一下。 他何尝不知将她带在身边或许更安全，但他更清楚，外面的陷阱大概率是针对他的，跟在他身边才是最大的危险。 而客舍这里，有云湛和阵法，相对更稳妥，而且，留下她，或许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毕竟暂时不知道这些怪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用力抱了她一下，将她塞给了云湛，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听话。守住这里，就是帮我。” 说完，他不再犹豫，身形一闪，以快得难以看清的速度从窗口掠出，瞬间消失在黎明前的浓重黑暗里。 “嗷呜！！”（陆无辞！） 千灵看着他就这样离去，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挣扎着想要追出去，却被云湛紧紧压住。 “小狐狸，别冲动！陆兄说得对，我们守好这里才是最重要的！”云湛一边安抚她，一边迅速在房门和窗口加固防御阵法，脸色凝重至极。 云湛心里清楚，若陆无辞碰到了危险，他这里留存力量，和千灵一起尚有营救的空间，此刻更强大的陆无辞去看更稳妥。 千灵被云湛抱着，望着那扇空荡荡的窗户，外面是未知的危险和深沉的夜色。 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如同冰水般淹没了她。 如果她再强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和他并肩作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被保护，只能无助地等待？ 她不再挣扎，只是将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耳朵却竖得笔直，全身心地感知着外面的一切动静，每一秒都如同一百年般漫长。 她的心，早已跟着那道离去的身影，飞向了危机四伏的黑暗之中。 客舍内，暂时陷入了一种极致的安静，只剩下云湛沉重的呼吸声和千灵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心跳声。 而客舍外，镇东南方向的杀机，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博弈，此刻才正式上演。 第44章 请君入瓮 陆无辞的身影融入夜色，掠向…… 陆无辞的身影融入夜色, 掠向镇东南方向。 血腥味愈发浓重。 除了最初的两具尸体，又添了一具，死状相同, 皆是被利爪撕裂喉管, 一击毙命。 那道青黑色的身影, 是强化尸鬼，正扑向最后一名幸存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武功不弱, 但在尸鬼力大无穷的攻势下, 已是左支右绌, 险象环生。 陆无辞并未立刻现身。 他隐在一处断墙的阴影里，冷眼观察。尸鬼的动作僵硬却迅猛, 眼中绿光闪烁，透着一股不自然的狂躁, 与其说是杀戮，不如说更像是在执行某种清除指令。 第57章 而那几个黑衣人，看其身手和装备，更像是某个组织的探子或杀手，绝非普通镇民。 “灭口？”陆无辞心中冷笑。 这戏码未免太过明显。 用尸鬼来处理这些工具人，既残忍高效, 又能留下明显的非人痕迹, 将嫌疑引向妖邪之物，从而掩盖真正的幕后主使。 就在尸鬼的乌黑指甲即将触及最后那名黑衣人咽喉的瞬间，陆无辞动了。 他并未使用显眼的神力金光, 而是并指如剑, 一缕凝练至极的寒气破空而出，精准地射向尸鬼的膝关节。 “咔嚓！”一声脆响，尸鬼的动作猛地一滞, 关节处覆盖的青黑色皮肤瞬间凝结白霜，动作变得踉跄。 那名黑衣人死里逃生，惊骇地看了一眼陆无辞的方向，也不道谢，而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废墟深处，对同伴的尸体看都不看一眼。 陆无辞没有追击。 他的目标本就不是这些小鱼小虾。 那逃走的黑衣人，不过是故意放走的报信者，他要看看，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尸鬼受创，发出低沉的咆哮，绿油油的眼睛死死锁定了陆无辞这个新出现的更强大目标，舍弃了逃走的黑衣人，动作僵硬却极为迅捷地扑了过来。 陆无辞面色不变，身形飘忽，轻易避开了尸鬼的扑击。 他指尖连弹，数道寒气如同无形利刃，分别袭向尸鬼的四肢关节和头颅要害，意在活捉或彻底拆解这具尸鬼，看看能否找到炼制和控制的痕迹。 然而，就在他的寒气即将命中尸鬼头颅时，尸鬼眼中绿光骤然暴涨，身体内部传来一阵诡异的噼里啪啦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激活。 紧接着，它周身爆开一团浓稠的黑绿色雾气，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恶臭，迅速向四周弥漫。 毒雾？ 陆无辞眉头微蹙，身形急退，同时袖袍一卷，鼓动罡风将迫近的毒雾吹散些许。 但这毒雾似乎并非主要攻击手段…… 就在毒雾弥漫，一定程度上干扰了视线和感知的刹那。 这时…… “咻！咻！咻！” 数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从不同方向袭来。 不是箭矢，而是细如牛毛，泛着幽蓝光泽的毒针！ 这些毒针巧妙地隐藏在毒雾和尸鬼的咆哮声中，角度刁钻，封死了陆无辞大部分闪避空间。 陆无辞眼中寒芒大盛。 他周身淡金色的光芒微微一闪，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形成。 毒针撞在屏障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纷纷坠落，未能寸进。 但几乎在毒针被挡下的同时，他脚下的地面突然无声无息地塌陷下去。 一个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下方并非深坑，而是瞬间亮起无数扭曲的符文，形成一个散发着强大吸力和禁锢之力的阵法光芒！ 请君入瓮！ 从尸鬼杀人引他前来，到黑衣人作为诱饵和见证，再到毒针偷袭，最终是这精心准备的禁锢阵法，环环相扣，目标明确，就是要将他困在此地！ 陆无辞身陷阵中，只觉得周身一沉，仿佛有无形枷锁加身，神力运转都滞涩了半分。 他冷哼一声，体内金色的血脉之力澎湃涌动，强行对抗着阵法的吸力。这 阵法虽强，但想凭此困住他，还差得远。 他正欲爆发神力强行破阵，远处客舍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尖锐的笛音。 是云湛的玉笛！ 但那笛音只响了一瞬，便如同被扼住喉咙般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股强烈而混乱的灵力波动从客舍方向传来，其中夹杂着一丝千灵惊急的尖啸！ 陆无辞的心猛地一沉！ 中计了！ 对方的真正目标，从来就不是他，或者说不全是他。 这个看似针对他的陷阱，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障眼法，目的是将他调离客舍！ 他们的真正目标，是客舍里的云湛和千灵！ 或者说，是利用云湛和千灵来牵制他！ 一想到千灵可能落入险境，陆无辞眼中瞬间燃起冰冷的金色火焰。 他不再保留，体内蛰伏的神力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轰！” 璀璨的金光以他为中心炸开，那精心布置的禁锢阵法如同纸糊一般，符文寸寸断裂，光芒瞬间黯淡、最终湮灭了。 脚下的陷坑被他爆发出的强大力量直接震得塌陷扩大。 旁边的强化尸鬼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力冲击波及，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身体如同被投入熔岩般迅速消融、化为飞灰。 陆无辞甚至没看一眼自己的战果，身形化作一道金色流光，以比来时快了数倍的速度，疯狂冲向归途客栈。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千灵绝不能有事。 …… 与此同时，归途客栈。 就在陆无辞离开后不久，云湛全力维持着房间的防御阵法，千灵则焦躁不安地在地毯上踱步，耳朵竖得笔直，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声响。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似乎有不少人冲进了客栈，夹杂着掌柜惊慌的询问和呵斥声。 “官爷！官爷！这是怎么了？深更半夜的……” “少废话！巡防营办案！有人举报你们客栈窝藏钦犯！所有人立刻到楼下大堂集合，接受盘查！违令者格杀勿论！” 一个粗犷凶狠的声音吼道。 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涌上楼梯，开始粗暴地敲打各个客房的门。 “开门！快开门！” 云湛和千灵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巡防营？ 北风镇这种边陲小镇，哪来的正规巡防营？ 这分明是假借名头，来者不善！ 很快，他们的房门被重重拍响：“里面的！快滚出来！” 云湛深吸一口气，沉声应道：“何事喧哗？我等乃是过路旅人，已然歇下。” “少装蒜！再不开门，我们就撞进去了！”门外的人显然没什么耐心。 云湛知道躲不过去，对千灵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躲到床底或者隐蔽处，然后缓缓撤去部分门上的禁制，将房门拉开一道缝隙。 门外站着五六名穿着杂乱皮袄，却手持制式钢刀的汉子，为首一人满脸横肉，眼神凶狠，确实有几分行伍气息，但绝非普通官兵，更像是伪装的身份。 那横肉汉子看到云湛，目光扫过他身边放在显眼处的符囊和玉笛，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了然：“修士？哼，看来举报没错！你们这几个生面孔，形迹可疑，跟我们走一趟吧！” 云湛挡在门口，冷冷道：“阁下是何人？有何凭证？我等安分守己，为何要跟你们走？” “凭证？老子的话就是凭证！”横肉汉子不耐烦地挥刀指向云湛，“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他话音未落，目光突然越过云湛，看到了试图缩到角落里的千灵。 “咦？还有只狐狸？这皮毛倒是不错……”汉子眼中淫邪之光一闪，伸手就要去抓。 “放肆！”云湛怒喝一声，玉笛瞬间入手，一道清音如同实质般撞向那汉子的手腕。 汉子吃痛，闷哼一声缩回手，又惊又怒：“好你个妖道，竟敢拒捕！兄弟们，给我上！格杀勿论！” 他身后的几人立刻挥刀砍来！ 云湛笛音再起，化作道道音刃迎敌，同时另一只手快速打出符篆，形成护盾挡住攻击。 一时间，走廊里刀光剑影，符箓纷飞，打得异常激烈。 云湛修为不俗，对付这几个杂鱼绰绰有余。但他很快发现，这些人不过是诱饵和炮灰。 真正的危险，来自暗处！ 就在他被门口几人缠住的瞬间，房间的窗户轰然破碎。 两道如同鬼魅般的灰影悄无声息地掠了进来…… 正是之前入住的那两名灰衣人！ 他们此刻不再掩饰，周身散发着阴冷刺骨的煞气，眼神却带着致命的杀意，直扑云湛！ 其速度与力量，远非门口那些杂鱼可比！ 国都禁军暗卫，而且是其中的精锐。 云湛腹背受敌，压力陡增。 他既要应对门口不断的骚扰攻击，又要抵挡两名暗卫高手默契而狠辣的合击，一时间左支右绌。 他试图吹响玉笛施展更强力的音攻法术，但一名暗卫似乎早有预料，甩手打出数枚乌黑的梭镖，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取他咽喉和手腕，逼得他不得不中断施法进行格挡。 “小狐狸！快躲好！”云湛焦急地喊道，他知道自己恐怕难以久撑。 千灵在混乱中凭借娇小的体型和敏捷的动作不断闪避，她看到云湛陷入险境，心急如焚。 第58章 她想帮忙，但她的灵力低微，面对这种级别的战斗，几乎毫无作用。 她看到一名暗卫的刀锋划破了云湛的衣袖，带出一溜血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千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记得陆无辞离开前的话：守住这里，就是帮我。 可是现在，守在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湛受伤被抓！ 她必须做点什么！ 引开敌人？ 或者……去找陆无辞！ 这个念头一生出，就再也无法遏制。 趁着云湛拼尽全力挡住两名暗卫一波猛攻，门口杂鱼被战斗余波震得暂时不敢上前的空隙，千灵猛地从破碎的窗口窜了出去。 “不要！”云湛看到她的动作，惊得魂飞魄散，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两名暗卫看到千灵逃走，其中一人眼中冷光一闪，竟舍弃了云湛，身形如烟般追了出去。 他们的目标，果然也包括这只看似不起眼的小狐狸！ 云湛心中大急，招式出现了一丝紊乱。 剩下那名暗卫和门口的杂鱼趁机加强攻势，很快，云湛在寡不敌众之下，被暗卫用特制的禁灵锁链缠住，玉笛被打落，符囊也被搜走，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哼，带走！”横肉汉子狞笑着挥手。 而此刻，千灵正在漆黑的街道上拼命狂奔。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阴冷的气息如影随形，紧追不舍。她不敢回头，只能凭借对陆无辞离去方向的一点模糊感应，朝着镇东南拼命跑去。 她的心跳如擂鼓，恐惧和担忧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她只知道，她必须找到陆无辞。 只有找到他，才有可能救回云湛，才有可能化解这场危机。 然而，她没跑出多远，前方巷口突然转出一个人影。 木月婼。 她似乎也是被外面的打斗声惊动，偷偷跑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 她看到仓皇奔来的千灵，以及后面紧追不舍的灰衣人，吓得尖叫一声。 就是这一声尖叫，让千灵的步伐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而这一顿，对于身后那名修为高深的暗卫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身后传来，千灵只觉得身体一轻，便被一只冰冷的手掌牢牢抓住，提了起来。 她拼命挣扎，龇牙咧嘴地想要咬那只手，但对方的手指如同铁钳般坚固，一股阴寒的力量透体而入，瞬间禁锢了她微弱的妖力。 “呵，小东西，倒是会跑。”暗卫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千灵绝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废弃货栈方向，那里似乎有金光一闪而逝。 陆无辞……他就在附近！ 可是……她却被抓住了。 暗卫提着无法动弹的千灵，看了一眼吓瘫在地的木月婼，似乎觉得她毫无价值，并未理会，身形一闪，便带着千灵迅速消失在一条小巷中，显然是去与同伙汇合。 木月婼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浑身发抖，脸上血色尽失。 她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卷入了一场多么可怕的事件中。 当陆无辞如同金色流星般赶回归途客舍时，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破碎的窗户，打斗的痕迹，地上云湛玉笛的碎片和点点血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禁灵锁链和暗卫特有的阴煞气息。 云湛和千灵，都已不见踪影。 陆无辞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周身的气息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令人心悸的金色深渊。 他低估了对方的狠辣和算计。 他们不仅调虎离山，还精准地抓住了他的软肋。 很好。 这场博弈，从现在开始，将不再有任何规则。 第45章 冰痕血路 陆无辞此刻站在死寂的客舍房…… 陆无辞此刻站在死寂的客舍房间内, 空气里弥漫着打斗后的淡淡的血腥味，以及那股令他杀意沸腾的国都暗卫的阴煞气。 极致的冰冷在他眼中凝结，那不是情绪的失控, 而是将一切怒火与焦灼都压缩成绝对理智的冷静。 他没有丝毫迟疑。 神识以前所未有的强度铺开, 如同月光泻地, 细致地扫描着房间内外的每一寸空间，甚至是周边的街道。 云湛被打落的玉笛碎片上, 残留着他熟悉的清正灵气, 那几点尚未干涸的血迹, 也属于云湛。 而空气中，除了暗卫的气息, 还有一道让他心弦紧绷的熟悉味道，是千灵惊慌逃窜时留下的灵气, 以及…… 她被强行禁锢时逸散出的那一丝恐惧与不甘。 他的目光落在地毯上几个带着泥雪的小爪印，延伸向破碎的窗口。 窗外，冰冷的夜风中，那丝属于千灵的气息如同断线的风筝，飘向东南方向，但中途似乎发生了变故, 变得紊乱, 最终与另一道更强的暗卫气息混合，转向了镇子西北的巷道。 对方很谨慎，刻意扰乱了痕迹, 但对于神识强大的陆无辞来说, 这一切如同雪地上的脚印般清晰。 他们兵分两路了？ 不，更像是主力带着最重要的战利品从更隐蔽的路线撤离，而另一路或许只是诱饵或负责清扫。 陆无辞的身影再次从窗口消失, 这一次，他没有使用耀眼的金光，而是如同融入夜色本身的暗影，沿着千灵气息被带走的方向，以惊人的速度追踪而去。 每一步踏出，脚下的积雪甚至没有留下明显的凹陷，对力量的掌控已臻化境。 他的神识迅速锁定着那道混合了千灵微弱妖力和暗卫阴煞气的轨迹。 轨迹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越过低矮的屋顶，最终指向北风镇边缘一处废弃的、的破旧车马行院落。 院落很大，但围墙倾颓，马厩空荡，主屋也黑漆漆的，仿佛久无人迹。 然而，在陆无辞的神识感知中，这里却是热闹非凡。 院落下方，隐藏着一个不小的地窖，里面聚集着不下十道气息，其中两道正是那精锐暗卫的阴煞气，而千灵那微弱得像风中残烛的气息，也在其中。 除此之外，还有几道驳杂的、带着血腥味的灵力波动，是之前伪装成巡防营的那些杂鱼。 地窖入口被巧妙的幻阵掩盖，但对于陆无辞而言，形同虚设。 他没有选择潜入，也没有任何警告。 “轰隆！” 一声巨响，地窖上方看似坚实的地面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整个掀开。 泥土和碎石四散飞溅！ 刺骨的寒风瞬间灌入温暖的地窖，让里面所有的人都骇然变色。 陆无辞的身影，如同从九幽踏出的杀神，缓缓自破开的大洞降临。 他周身没有耀眼的光芒，只有一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冰冷杀意。 地窖内点燃的几盏油灯，在他降临的瞬间，火焰齐齐矮了三分，明灭不定。 地窖原本颇为宽敞，此刻却显得拥挤。 云湛被特制的禁灵锁链捆得结结实实，丢在角落，嘴角带着血痕，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看到陆无辞出现，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随即又化为担忧。 而千灵，被一名暗卫拎在手里，小身子软绵绵的，似乎昏迷了过去，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她还活着。那名暗卫的手掌正按在千灵的后心，显然，只需劲力一吐，便能瞬间夺走这小狐狸的性命。 周围是七八个手持兵刃的杂鱼，以及另外一名暗卫，正冷冷地注视着降临的不速之客。 为首的，正是那名在客舍动手的精锐暗卫小头目。 “陛下！”那小头目强自镇定，但声音里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无辞如此快，如此暴烈地找上门，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神力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劝陛下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他示意了一下同伴手中昏迷的千灵。 陆无辞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那个挟持千灵的暗卫手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放了她，留你们全尸。”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可信的最终判决。 那小头目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狞笑道：“这里不是皇宫了，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我知道陛下厉害，但再快，快得过我兄弟的手吗？这小狐狸的命，现在可攥在我们手里！识相的，就自封经脉，乖乖跟我们回国都，或许国师大人开恩，还能留你这小宠物一条活路！” 回应他的，是陆无辞抬起的右手。 他们没见过有神力的陆无辞，因此都低估了这位多日不见的人君。 第59章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对着那名挟持千灵的暗卫，遥遥一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名暗卫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瞬间锁定了自己，不是来自体外，而是从心脏最深处爆发出来！ 他想要催动内力震断千灵的心脉，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乃至思维，都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掌，连同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霜，然后…… “咔嚓”一声，如同脆弱的冰雕般，碎裂开来！ 没有鲜血喷溅，因为血液在流出之前就已冻结，而后崩裂开。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那恐怖的冰冻之力就已蔓延至全身，将他整个人化作了一尊惊愕的冰雕，随即在细微的噼里啪啦声中，碎成一地冰渣。 秒杀！ 碾压式的秒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那尊冰雕碎裂的声音响起，地窖内才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抽气声。 陆无辞的身影在原地模糊了一下，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千灵坠落的地方，轻柔地将那团软绵绵，已经有些冰凉的小身子接在了怀里。 他迅速渡过去一缕温和的神力，护住她的心脉，检查她的状况。 还好，只是被阴煞之气禁锢了灵气，暂时昏迷，并未受到严重伤害。 他脱下外袍，将千灵仔细包裹好，轻轻放在相对安全的角落，并用一道柔和的金色结界护住。 无一人再敢上前阻拦。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过身，看向地窖里剩下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人。 那小头目脸色惨白如纸，握着刀的手都在剧烈颤抖。 他终于明白，上面为何对陆无辞如此忌惮，甚至不惜动用如此复杂的计划也要活捉或牵制。 这根本就不是凡人能够抗衡的力量！ “怪……怪物！”他嘶吼着，试图用声音驱散恐惧，“一起上！杀了他！不然我们都得死！” 剩下的杂鱼们虽然恐惧，但在头目的命令和求生本能下，还是嚎叫着挥舞兵刃冲了上来。 另一名暗卫也强忍恐惧，配合着发动了攻击，数道淬毒的暗器快速射向陆无辞。 陆无辞甚至没有看那些杂鱼一眼。 他只是抬起脚，轻轻在地面移动了一步。 一股无形的震荡波便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冲上来的杂鱼们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吐血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筋骨断裂，瞬间失去了生息。 而那名暗卫射出的暗器，在距离陆无辞身体尚有尺余距离时，便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减，然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碾压了。 整个地窖，只剩下那个暗卫小头目还站着，但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间传出一股腥臊之气。 陆无辞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冰冷的审视。 “国师的计划。”陆无辞开口，声音如同寒冰碰撞，“说。” 那小头目牙齿打颤，语无伦次：“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国师……国师要你的血脉……还……还有……魔主……魔主也……” 魔主？ 果然牵扯到了他，这家伙自己都行动不便了，还妄图在人界欢腾。 就在这时，地窖角落的阴影里，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虚影骤然暴起！ 那不是活人，而是一具之前被杂鱼尸体掩盖住，被刻画着诡异符文的傀儡。 这傀儡速度快得惊人，手持一柄幽蓝色的短刃，直刺陆无辞的后心！ 这一击悄无声息，阴毒至极，显然是埋伏已久的杀招。 云湛在角落看到，都忍不住惊呼出声：“小心！” 也不再跟这个仅剩的独苗苗装了，一秒挣开束缚，就要运气为陆无辞抵挡。 原来之前云湛竟是假意被掳走，目的就是想看这些人在整哪出。 但陆无辞更快，仿佛背后长眼，在那短刃即将及体的瞬间，身体微侧，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了傀儡持刃的手腕。 “咔嚓！” 傀儡的手腕被他硬生生捏碎。 然而，那傀儡竟毫无痛觉，另一只手如同毒蛇般探出，指尖弹出乌黑的利爪，抓向陆无辞的面门。 同时，它胸口的符文猛地亮起，一股极其不稳定的能量开始急速汇聚。 自爆傀儡！ 陆无辞眼中闪过一丝厌烦。 他抓着傀儡手腕的手猛地发力，将这具沉重的傀儡整个抡起，狠狠地砸向瘫在地上的那个暗卫小头目。 “不！”小头目发出绝望的嚎叫。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在地窖内响起。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四处肆虐，将地窖震得摇摇欲坠，泥土簌簌落下。 那暗卫小头目连同那具自爆傀儡，在爆炸中心瞬间化为了乌有。 爆炸的烟尘中，陆无辞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毫发无伤。 他甚至连衣角都没有凌乱。 尘埃落定，地窖内一片死寂，除了他和角落被结界保护的千灵以及云湛，再无一个活口。 云湛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笑道：“陆兄，你对神力的控制真让人惊叹，根本不需要功法辅助了。” 云湛面色凝重地看向爆炸产生的深坑和满地的狼藉：“没想到他们还有这种后手。自爆傀儡……这是魔道的手段。” 陆无辞眼神幽深。 从小头目临死前破碎的话语和这具傀儡来看，国师与魔主的合作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们的目标，一直以来都没有放弃，不仅仅是他的皇位，更是他体内的神血。 抓走千灵和云湛，一方面是为了牵制，另一方面，恐怕也是想试探他的软肋，为后续更阴毒的计划做准备。 “此地不宜久留。”陆无辞走到角落，小心翼翼地抱起依旧昏迷的千灵，“爆炸会引来镇民和可能的后续敌人。” 云湛点头，迅速捡起自己散落的玉笛碎片和符囊：“我们接下来去哪？回国都的路恐怕已被重重封锁。” 第46章 隐雾山 夜色如墨，北风镇边缘那声短暂…… 夜色如墨, 北风镇边缘那声短暂的爆炸轰鸣，虽激起了一圈涟漪，但很快便被更深的死寂所吞噬。 就在这片死寂中, 两道身影如鬼魅般掠出, 悄无声息地融入镇外更浓重的黑暗里。 陆无辞将包裹在结界中的千灵紧紧护在怀中, 那团温暖的微光是他此刻唯一在乎的焦点。 云湛紧随其后，身形飘忽, 敏锐地感知着周围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他们没有返回那间已是是非之地的客舍, 而是径直投向镇外连绵起伏的山峦密林。 深入山林数里, 找到一处背风且隐蔽的岩石凹陷处，陆无辞才停下脚步。 他动作极轻地单膝跪地, 将怀中依旧昏迷的小狐狸安置在铺了厚厚干燥树叶的柔软地面上。 千灵雪白的毛发沾染了些许尘土，软绵绵的身子蜷缩着, 呼吸微弱而急促，显然那阴煞之气的禁锢让她极为痛苦。 云湛迅速从怀中掏出几张符箓，指尖灵力涌动，在周围布下一个小型的隐匿与警戒阵法，淡黄色的光晕一闪即逝，将三人的气息与外界彻底隔绝。 他做完这一切, 才转身看向陆无辞, 面色凝重：“陆兄，小狐狸的情况如何？似乎比刚才糟糕了不少，那暗卫的阴煞之气极为歹毒, 恐已侵入经脉。” 陆无辞没有立即回答,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凝聚起一缕柔和温暖的金色神力。 那神力如同拥有生命般，小心翼翼地探向千灵的眉心。 当金光触及她皮肤的刹那, 千灵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细若蚊蚋的呜咽，像是在抗拒那陌生的能量。 “无妨，有我。”陆无辞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既是对千灵说，也是对自己说。 他屏息凝神，神力沿着她纤细的妖脉游走，所过之处，盘踞的阴寒煞气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退散。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陆无辞必须将霸道的神力控制得无比精细，稍有不慎，便会损伤千灵脆弱的根基。他的眼神却专注得可怕，整个世界只剩下怀中这团需要他守护的生命。 云湛在一旁护法，看着陆无辞堪称典范的力量控制，心中暗惊的同时，也彻底明了这只小狐狸在这位人君心中的分量。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间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第60章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陆无辞才缓缓收回神力。 千灵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一时半刻还无法苏醒。 陆无辞轻轻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去千灵毛发上的尘土，动作间流露出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 他再次脱下自己那件已然沾染了血腥和尘土的外袍，仔细地将千灵裹好。 “煞气已驱除九成，心脉无恙，需静养一两日方能恢复。”陆无辞这才抬头，对云湛说道。 云湛松了口气，点头道：“如此便好。此番是我们大意了，没想到国师爪牙如此无孔不入，竟用这等下作手段牵制于你。” 他顿了顿，面色重新变得严肃，“陆兄，那自爆傀儡绝非寻常之物，其上符文蕴含的魔气……看来国师赵显与魔主的勾结，已到了毫无顾忌的地步。他们此番计划，擒拿或击杀你是其一，试探你的软肋和实力深浅，恐怕才是更深的目的。” 陆无辞站起身，目光穿透浓密的树冠，望向南方国都的方向，眼神幽深如寒潭。 “与魔主合作，无非是想借助魔道之力，在神力未觉醒时夺我之力，颠覆人界。”他声音冰冷，带着凛冽的杀意，“魔主蛰伏，便驱策赵显这蠢货搅乱人界，妄图火中取栗。”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云湛问道，“回国都之路，此刻必然已是龙潭虎穴，明卡暗哨，阵法埋伏，只怕比比皆是，硬闯绝非良策。” 陆无辞沉吟片刻：“既然明路已成死路，那便走暗路。我们不直接回国都。” “哦？陆兄已有万全之策？”云湛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离开北风镇，去隐雾山。” “隐雾山？”云湛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你是说，去找那位传说中精通阵法机关、脾气却古怪无比的天机老人？传闻他隐居隐雾山数十年，从不理会世俗纷争。” “正是。”陆无辞颔首，“他虽性情孤僻，但与先帝曾有旧约。持先帝信物者，可求他相助一次。“ 陆无辞目光投向千灵，聚焦在之前赠与的那枚雕刻云纹的青色玉佩上。 接着对云湛道：“正是此物。” “他厌恶赵显的为人，且其隐居之地有上古遗留的奇门阵法守护。可借此机会，探听国都的最新动向，寻得对付赵显的手段。” 云湛抚掌称赞：“此计好，隐雾山位于西北方向，与我们此刻所在不算太远，路径隐秘，正可避开国师主力封锁的区域。若能得天机老人相助，无论是隐匿行踪，还是应对国都可能布下的阵法陷阱，都无疑多了极大胜算。” 计议已定，两人不再犹豫。 稍作调息后，便趁着夜色继续赶路。 云湛擅长野外生存与追踪，主动承担起在前方探路和清除痕迹的职责。 陆无辞则小心翼翼地将依旧沉睡的千灵抱起，让她在自己宽阔的胸膛前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并用一层金色神力形成护罩，将她完全笼罩，隔绝了夜风的寒冷以及赶路时的颠簸。 千灵在昏迷中，似乎本能地感应到这片温暖安全的港湾，毛茸茸的小脑袋无意识地在陆无辞的衣襟上蹭了蹭，寻找着更热源的位置，然后发出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睡得更沉了。 这小动物般的依赖举动，让陆无辞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势，看向前方的目光，却愈发坚定冷冽。 任何想要伤害他怀中之物的存在，都必须付出代价。 云湛偶尔回头，看到这一幕，心中了然。 接下来的两日，他们昼伏夜出，专挑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穿行。 陆无辞的神力消耗颇大，既要赶路隐匿，又要持续温养千灵的经脉，但他始终沉默地坚持着。 期间，千灵曾短暂地苏醒过一次。 那时正是黄昏，他们在一处山洞休息。 千灵眼皮缓缓睁开。 那双原本灵动的狐眼此刻还带着迷蒙和虚弱，焦距有些涣散。 她首先感受到的是包裹全身的温暖和一种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 视线慢慢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陆无辞线条冷硬的下颌，以及他垂眸看向自己时，那深不见底的眼瞳中一闪而过的关切。 “呜……”她虚弱地叫了一声，想动弹一下，却觉得浑身乏力。 “别动。”陆无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千灵眨了眨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黑暗的地窖，还有那令人窒息的恐惧……但最后，是陆无辞如同天神降临般的身影，以及那绝对安全的怀抱。 她不再挣扎，只是用尽力气，将脑袋更紧地埋进陆无辞的胸口，轻轻蹭了蹭，仿佛在确认他的存在，然后便又抵不住身体的疲惫，沉沉睡去。 这个充满依赖和信任的小动作，让陆无辞沉默地抱紧了她，许久未曾动作。 次日黄昏，他们终于抵达一片被奇异浓雾笼罩的山脉外围。 雾气终年不散，山形在雾中若隐若现，神秘莫测，危机暗藏。 这便是隐雾山。 陆无辞抱着千灵，手指拂过那枚青色玉佩，注入一丝神力。 玉珏发出朦胧光晕，前方浓雾仿佛被无形之力分开，显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蜿蜒小径。 “跟紧，一步不可错。”陆无辞沉声叮嘱，将千灵护得更紧，率先踏入雾中。 云湛神色肃然，紧随其后。 雾中能见度极低，四周弥漫着扰乱感知的力量，耳边异响忽远忽近，惑人心神。 路径诡谲，云湛敏锐察觉脚下机关将启，皆因陆无辞精准踏步而悄然平息。 青玉的微光，指引唯一生路。 在迷雾中艰难穿行约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依山势而建的古朴院落呈现眼前。 院门由罕见沉铁木所制，其上雕刻的阵法符文复杂精妙至极，流光溢彩，隐隐与山川气脉相连。 陆无辞正欲上前叩响门环，那扇沉重木门却似有灵性。 “吱呀”一声，无人自开。 一个略显沙哑，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与洞悉世情的苍老声音，从院内悠悠传来：“哼！带着一只受损的小狐，一个沾了魔煞的除妖人，还有一身能掀翻这方天地的麻烦……小子，你这求人帮忙的架势，可真是给老夫出了个难题啊。” 只见院中古松下，石凳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袍袖宽大略显不羁的老者。 他手握一个朱红大酒葫芦，眯着眼，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门口三人。 正是天机老人。 陆无辞面色不变，抱着千灵，微一躬身：“情势所迫，冒昧来访。” 天机老人目光先扫过陆无辞，在他怀中千灵身上停顿片刻，又瞥过云湛，最终定格回陆无辞脸上，那双老眼深处锐光一闪：“神血醒转，杀劫临头。小子，你带来的何止是麻烦，分明是场泼天风暴。进来吧，且让老夫听听，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在你这场风暴里，寻个安生角落。” 第47章 短暂宁静 天机老人的院落仿佛自成一方…… 天机老人的院落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外界缭绕的浓雾与隐隐的危机感都被那扇沉铁木门隔绝，只余下院中古松的沙沙声。 石桌上茶壶咕嘟冒出的热气，氤氲开一片难得的宁静。 陆无辞将依旧沉睡的千灵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屋内一张铺着柔软兽皮的矮榻上, 指尖再次拂过她的眉心, 确认那阴煞之气已彻底清除, 只是需要时间自然苏醒。 他凝望了片刻那团雪白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小身子，这才转身走出屋子, 掩上门。 天机老人正盘腿坐在石凳上, 对着棋盘自弈, 云湛则在一旁安静烹茶，见陆无辞出来, 才投去目光。 “无碍。”陆无辞言简意赅，走到石桌旁坐下。 他身姿依旧挺拔, 但眉宇间难以掩饰连日奔波的疲惫，以及力量的消耗。 云湛刚才早已将国师勾结魔主、寒骨引、宫变、追杀以及北风镇绑架之事清晰道来。 天机老人头也不抬，捏着一枚黑子“啪”地落在棋盘一角，声音沙哑却带着洞悉：“神力初醒，便如此挥霍，又是驱煞又是破阵, 还抱着个小累赘赶路, 小子，你是嫌自己命太长？” 陆无辞尚未回答，云湛已斟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 接口道：“前辈明鉴, 若非情势所迫，陆兄也不会……此次多亏前辈开启山门。” “少来这套虚的。”天机老人挥挥手，终于抬起眼皮, 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精光一闪，落在陆无辞脸上，“赵显那厮，竟真敢与魔渊勾结到如此地步，看来是铁了心要你这身神血，彻底绝了人皇正统。” 陆无辞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瓷壁传来的温热，声音平静无波：“他觊觎皇位已久，与魔主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魔主需人界内乱，施以报复，赵显则需魔道之力，在我神力未稳时釜底抽薪。” 第61章 “哼，引狼入室，蠢不可及！”天机老人嗤笑一声，又落下一枚白子，“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我这隐雾山虽能挡一时，却非久留之地。赵显必倾尽全力布下天罗地网，回国都之路，可谓九死一生。” 陆无辞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屋门，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里面安睡的小狐狸。“等她醒来。回国都，并非只有硬闯一途。” 天机老人挑了挑眉，露出些许感兴趣的神色：“哦？看来你已有计较？” “还需前辈相助。”陆无辞转向天机老人，眼神锐利，“前辈可知晓国都护城大阵的薄弱之处？尤其是与宫内阵法衔接的节点。” 人界的都城，历朝历代都有特殊阵法，名为九龙擎天。 阵法设计玄妙，从未被破解过，能世世代代守护国都和皇宫。 天机老人执棋的手顿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想从内部破阵？小子，胃口不小啊。那阵法与国运相连，即便找到节点，想要无声无息潜入或破坏，也近乎不可能。何况宫内阵法更是赵显经营多年之地，龙潭虎穴不过如此。” “事在人为。”陆无辞语气依旧平淡，却坚定，“他们以为我会从外部强攻，或隐匿行踪潜入。若反其道而行之，从他认为最不可能的内部入手，未必没有机会。” 云湛闻言，沉思片刻，眼中渐亮：“陆兄此计虽险，但确有道理。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只是这节点信息乃绝密，且如何接近亦是难题。” 天机老人盯着陆无辞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将手中棋子扔回棋罐：“好！不愧是陆家小子，有胆魄！比你那优柔寡断的爹强多了！也罢，看在那小狐狸还算顺眼，以及先帝信物的份上，老夫便帮你这一次。” 他站起身，踱步到院中一株看似普通的梅树下，手指在树干几个隐秘处连点数下，地面微微震动，竟升起一座小小的石台，台上放置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简。 “这是老夫年轻时游历所得，曾机缘巧合参与过护城大阵的一次小型维护，虽不知核心机密，但对其外围结构及几个历史上有过记载，因地质变动或年代久远可能产生细微疏漏的衔接点，略有记录。至于宫内阵法……” 天机老人将玉简递给陆无辞，“赵显篡位后，定然改动不少，这便需你们自行探查了。不过，老夫可赠你几样小玩意儿，或能派上用场。” 说着，他又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几个小巧的物件：几面刻画着扭曲符文、气息近乎虚无的阵旗，一瓶能暂时模拟他人气息的幻形丹，还有一块不起眼的灰色石头，却散发着奇异的空间波动。 “匿踪阵旗，可短时间屏蔽一定范围内的气息和灵力波动，但需精准布置，且对高手效果递减。幻形丹时效短，且有被神识强大者看破的风险。至于这石头，是一次性的逃命法宝，捏碎后可随机传送至百里之外，但方位不定，慎用。” 陆无辞接过玉简和物品，郑重收好：“多谢。” “别谢太早。”天机老人摆摆手，重新坐回石凳，语气变得严肃，“小子，你需记住，神力虽强，却非万能。赵显与魔主既已联手，手段必然层出不穷。更重要的是，你身边那小家伙……” 他目光再次瞥向屋内，“她虽是你的软肋，却也可能成为你的变数。妖族心思纯粹，感知敏锐，有时能见人所不能见。如何护她周全，又如何善用这份羁绊，是你必须面对的课题。” 陆无辞沉默不语，眼底深处却似有波澜涌动。 是夜，月华如水，透过窗棂洒入屋内。 千灵是在一阵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包围中醒来的。 她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跳跃的烛火，以及烛光下陆无辞沉静的侧脸。 他正坐在榻边，手中拿着那枚天机老人赠与的玉简，似在凝神研究其中的信息。 察觉到身边的动静，陆无辞立刻放下玉简，低头看来。 四目相对，千灵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放松。 “醒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柔和了几分。 “呜……”千灵想开口，却发觉喉咙干涩，浑身依旧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按住。 陆无辞端过旁边一直温着的一碗清粥，是用蕴含灵气的米粒熬煮而成，香气扑鼻。 他竟亲自用勺子舀起一勺，细心地吹了吹，递到千灵嘴边。 千灵愣住了，狐眼睁得圆圆的，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在……喂她喝粥？ 见她不动，陆无辞的勺子又往前递了递，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吃。” 千灵下意识地张开嘴，温热的粥滑入喉中，带着淡淡的灵气，滋润着干涸的经脉，舒服得她眯起了眼睛。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目光却一直落在陆无辞脸上。 烛光为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专注喂食的样子，褪去了所有锋芒，只剩下一种近乎笨拙的耐心。 一碗粥见底，千灵感觉恢复了些力气。 她舔了舔嘴角，犹豫了一下，用小爪子轻轻勾了勾陆无辞的衣袖，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像是在问：“我们这是在哪里？云湛呢？你没事吧？” 陆无辞似乎听懂了她无声的询问，放下碗，简单解释道：“隐雾山，暂时安全。” 他顿了顿，看着千灵依旧带着些许惊惶未定的眼神，伸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她耳后柔软的绒毛。 这个动作他做得越来越自然了。 “以后不会再让你陷入那般险境。” 他的承诺很轻，却重若千钧。 千灵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温度和安抚。 她将脑袋主动往他手心蹭了蹭，表达着依赖和信任。 然后，她注意到陆无辞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以及放在一旁的玉简。 她记得昏迷前感受到的那股冰冷杀意和后来温暖的神力，是他不惜消耗力量救了她，又一路护着她来到这里。 小狐狸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更多的是一种想要为他做点什么的冲动。 她挣扎着，用前爪支撑起上半身，凑近那枚玉简，小巧的鼻子轻轻抽动。 除了玉简本身冰凉的材质气息，她似乎还嗅到了一丝让她本能感到排斥的味道…… 有点像之前闻到的那些……是阴邪之气。 她抬起头，对着陆无辞“嗷呜”叫了一声，用小爪子指了指玉简，然后又做出一个龇牙咧嘴的凶狠表情，尾巴警惕地扫了扫。 陆无辞眸光一凝：“这玉简有问题。” 千灵用力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无法准确表达那种复杂的感觉，只是焦躁地围着玉简打转，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陆无辞沉吟片刻，重新拿起玉简，这次更加仔细地用神识探查。 之前他只关注阵法信息，并未留意其他。 在千灵的提醒下，他集中精神，果然在玉简最深处，捕捉到了一缕几乎与玉质本身融为一体，却极其隐晦的精神印记。 这印记的气息，气息阴冷，绝非天机老人所有，反而……带有一丝魔气的特征！ 是魔主留下的后手？ 还是赵显通过某种方式做的手脚？ 这印记本身并无攻击性，更像是一个追踪信标！ 若非千灵身为妖族，感知远超常人，且对恶意气息格外敏感，一旦他带着这玉简靠近国都，甚至潜入阵法节点，行踪立刻就会暴露。 好精妙的算计，连天机老人这等隐士都可能被利用。 陆无辞眼中寒光骤盛，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 但他迅速压下翻涌的情绪，看向正紧张望着自己的千灵，眼神复杂。 天机老人白日所言犹在耳边。 “她虽是你的软肋，却也可能成为你的变数。” 他伸手，将警惕的小狐狸重新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多亏了你。” 千灵被他抱在怀里，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和肯定的语气，顿时忘了刚才的紧张，得意地扬起小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能帮到他，让她开心极了。 陆无辞感受着怀中小兽纯粹的喜悦，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暖石。 他低头，看着千灵那双在烛光下亮晶晶的，还映满他身影的眸子，柔软的情绪悄然滋生。 他或许不善表达，但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怀中这个小东西，早已不仅仅是他需要保护的责任，更是他在这条充满荆棘的孤寂道路上，意外收获的一盏温暖心灯。 “看来，计划需要稍作调整了。”陆无辞抱着千灵，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清明和坚定。 第62章 有了需要守护的温暖，他便更不能输。 …… 而此刻，远在国师府深处的赵显，正凝视着水晶球中一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印记光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印记……被发现了？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陆无辞……你们究竟还能有多少惊喜给本座？” 他袖中的手缓缓握紧，骨节发白。棋盘才刚刚开始，真正的较量，现在才拉开序幕。 第48章 阵心悟道 玉简深处的追踪印记被察觉，…… 玉简深处的追踪印记被察觉, 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初定的计划上，却也带来了更深的警惕。 陆无辞指间神力吞吐，那缕阴邪的印记瞬间湮灭无踪。 玉简本身记录的阵法信息未必有假, 但这背后的凶险, 已让这份馈赠变成了烫手山芋。 千灵蹲坐在陆无辞膝头, 仰着小脑袋，紧张地看着他处理完印记。 直到那令她不安的气息彻底消失, 她才松了口气, 软软地趴下来, 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手腕。 陆无辞低头，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 他伸手, 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做得很好。” 他再次肯定道，语气虽淡, 却让千灵舒服地眯起了眼，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次日清晨，天机老人得知印记之事，气得吹胡子瞪眼，将那朱红葫芦重重砸在石桌上：“好个赵显！好个魔崽子！竟敢把主意打到老夫头上！定是六十年前那次阵法维护，不慎被偷偷做了手脚！老夫这隐雾山清净之地, 真是被这群腌臜货色玷污了！” 他来回踱步, 半晌才冷静下来。 而后看向陆无辞的眼神多了几分歉意和凝重：“小子，是老夫疏忽了。这玉简信息虽可能为真，但风险难测, 不可尽信。回国都之事, 需从长计议。” 陆无辞神色平静：“无妨。既知有诈，便可防范。” 天机老人思考了片刻，才捋着胡须, 沉吟道：“九龙擎天大阵根基在于人界龙脉与王朝气运，复杂无比……阵心之石，或许是个突破口。” “阵心之石？”云湛好奇问道。 “嗯。”天机老人点头，“并非实物，而是一种说法。据说任何强大的阵法，其力量流转都有一个无形的核心节点，如同人之心脏，是为阵心。若能感知甚至影响阵心，破阵将易如反掌。” 还要这么神奇的存在，千灵也竖起了耳朵。 然而天机老人又补充道：“阵心之石并非真实所见之物，而是虚无缥缈，随阵法运转而变动，非对阵道有极深领悟且与阵法力量亲和者，根本无法察觉，更遑论影响。对九龙擎天这等大阵而言，阵心更是与国运交织，玄奥非凡。” 他看向陆无辞：“你身负神血，又是人皇正统，理论上与护佑人界的九龙擎天大阵应有天然感应。或许……你可以尝试静心感悟，不去想具体节点，而是去感知那宏大阵力流动的韵律，寻找那冥冥中的阵心所在。当然，这只是理论，能否成功，老夫亦不知。” 陆无辞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依赖外物信息风险太大，唯有自身的力量与感悟最为可靠。 “何处感悟为宜？”他问道。 天机老人指向院落中央那棵巨大的古松：“此松乃隐雾山灵脉汇聚点之一，根系深植地脉。老夫院中诸多阵法，皆以其为基。在此静坐，借其沟通地脉之能，或能助你稍许贴近那九龙擎天引动龙脉的意境。不过，切记不可强求，更不可轻易将神识探出国都方向，以免打草惊蛇。” 计议已定，陆无辞便走到古松下，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他并未急于外放神识，而是先内视自身，引导着体内淡金色的神力缓缓流转，试图调动那源自神女血脉，又与人界息息相关的力量。 去共鸣，去感知。 千灵亦步亦趋地跟过去，安静地趴在他身旁不远处。 她能感觉到陆无辞周身气息的变化，仿佛与脚下的土地连接在了一起。 她不敢打扰，只是竖起耳朵，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履行着自己守护的职责。 时间一点点流逝。 陆无辞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缓。 在他的感知中，周围不再是简单的院落，而是变成了无数条能量流光的交织网。 天机老人布下的隐匿阵法如同透明的琉璃罩，闪烁着微光。 而地底深处，隐雾山的灵脉如同潺潺溪流，滋养万物…… 更远处，似乎能模糊感应到一股庞大无比，好似巨龙蛰伏般的力量，那应该就是人界龙脉，而九龙擎天大阵，就如同盘绕在龙脉上的九道金环…… 陆无辞遥遥地去感应…… 那阵心何在？ 它仿佛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就像试图用手抓住流水，明明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与力量，却无法把握。 一次次的尝试，确是一次次的失败。 陆无辞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头一次这样去做。 这种感悟极其耗费心神，远比一场战斗更累。 千灵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苍白的脸色，心里有些着急。 她悄悄挪近了一些，犹豫了一下，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了舔他垂在身侧，因用力而微微绷紧的手指。 指尖传来的温热湿软的触感，让沉浸在意境中的陆无辞心神微微一荡。 那试图强行捕捉什么的意念，如同被清泉洗涤，瞬间平和了下来。 他并未睁眼，但周身那种紧绷的气息却缓和了许多。 千灵见他没有排斥，胆子大了一点，又往前凑了凑，将自己毛茸茸又暖烘烘的身子，轻轻靠在了他的腿边。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陪伴，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就在这时，陆无辞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之前一直试图用神识去寻找一个具体的“点”，却忽略了阵法的整体性。‘ 阵心或许并非一个固定的点，而是阵法力量平衡与流转的状态？ 如同心脏跳动，维持着生命的循环。 他放弃了主动的搜寻，转而将心神彻底沉静。 就像一面镜子，只是映照，只是感受。 感受那宏大阵力如同呼吸般的起伏，感受其与龙脉和国运之间微妙的共鸣。 渐渐地，在一片混沌的能量光影中，他看到了。 并非清晰的景象，而是一种直觉。 在那九道金环力量交织最密集，与龙脉共鸣最和谐的地方，存在着一片难以言喻的宁静力量。 它并非静止，而是所有力量流转的起点与归宿，看似平静，却蕴含着驱动的力量。 或许这就是阵心的意境！ 虽然依旧无法确定其具体位置，但这种对阵心存在的本质感悟，远比知道十个结构节点更有价值。 他明白了，若要影响此阵，关键不在于破坏某个点，而在于干扰其力量的平衡，影响那股宁静力量的状态。 陆无辞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是豁然开朗的清明。 他低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他腿边睡着的小狐狸。 千灵雪白的毛发在透过松针缝隙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是她的存在，她那纯粹的靠近与安抚，让他从焦躁中平复，才捕捉到了那玄之又玄的灵感。 他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拂过她的背脊，动作轻柔。 千灵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动耳朵，往他手心的方向更紧地贴了贴。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正在与云湛低声讨论丹药之道的天机老人眼中。 他捋须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前辈，怎么了？”云湛察觉有异，问道。 天机老人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语气有些高深莫测：“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或许……这只小狐狸，才是破局的关键所在。至纯之心，有时能照见至繁之理的真相。” 云湛若有所思地看向古松下那一人一狐和谐的身影，若有所悟。 陆无辞的感悟持续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里，千灵几乎寸步不离。 他静坐时，她便安静陪伴。 他偶尔起身活动或与天机老人讨论时，她便像个小小的跟屁虫，在他脚边转悠，或好奇地听着那些她听不懂的深奥对话。 陆无辞的话依旧不多，但对千灵的态度，却在不经意间愈发温和。 他会将天机老人提供对妖族有益的灵果分给她，会在夜晚她因旧伤偶尔惊悸时，用神力为她梳理经脉，也会在她用湿漉漉的鼻子好奇地去嗅那些阵旗时，难得耐心地将她拎开，解释一句“危险”。 第63章 第三日傍晚，陆无辞结束了最后一次感悟。 他对阵心的理解又深了一层，虽然依旧无法凭此直接破阵，但一个大胆的计划雏形，已在他心中渐渐清晰。 他需要一件东西，一件能承载他神力，并能巧妙嵌入九龙擎天大阵力量循环，从而影响其阵心平衡的钥匙。 这件东西，必须被阵法认可。 天机老人沉思良久，猛地一拍大腿：“若要论与‘九龙擎天’大阵最同源者，莫过于历代人皇的玉玺或贴身佩剑，其内蕴含皇道龙气，与大阵相辅相成！” 陆无辞摇头：“传国玉玺在赵显手中，我的佩剑恐已落入敌手。” “那就退而求其次。”天机老人眼中精光闪烁，“承载过强大龙气或皇道气息的古物亦可，虽效果不及玉玺佩剑，但若炼制得法，或能鱼目混珠。小子，你身上可有何物件，是常年佩戴？” 陆无辞闻言，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正趴在他靴子上，用爪子拨弄他衣摆流苏的千灵。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千灵脖颈上，那枚自己所赠、此刻正散发着淡淡微光的青色云纹玉佩上。 是来隐雾山的信物。 这玉佩虽非重宝，但跟随他多年，确已沾染了他的气息。 更重要的是，赠与千灵后，似乎也吸收了她一丝纯净的妖力，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或许…… 千灵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疑惑地“嗷？”了一声。 陆无辞伸手，轻轻托起那枚玉佩，指尖感受着其上传来的……夹杂着千灵气息的温热。 一个念头逐渐成形。 “或许……此物可行。”他轻声道。 天机老人和云湛的目光也聚焦在那枚看似普通的玉佩上。 院中一时寂静，只有松涛阵阵。 第49章 山居日常 玉佩炼制之事还需更切实的规…… 玉佩炼制之事还需更切实的规划方可行动, 隐雾山的日子仿佛一下子慢了下来。 连日的紧张与奔波，已让人疲惫不堪。 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洒入屋内。 千灵是在一阵熟悉的气息中醒来的。 她动了动耳朵, 睁开惺忪的睡眼, 发现自己依旧蜷在陆无辞榻边的软垫上, 而陆无辞早已起身，正背对着她, 站在窗边, 眺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 他墨色的长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 身着简单的素色长袍，少了几分平日的凛冽威严, 却多了些山居居士的疏朗。 千灵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伸了个懒腰, 骨骼发出细微的脆响。 她轻盈地跳下软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陆无辞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垂落的手。 陆无辞收回远眺的目光，低头看她。 晨光下，小狐狸的眼眸清澈得像山涧清泉。 他弯下腰，熟稔地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 千灵立刻舒服地仰起头, 尾巴尖愉快地晃动着。 “醒了？”他的声音在清晨听起来格外低沉柔和。 “呜~”（对呀~）千灵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掌心, 算是回应。 这时，云湛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 上面放着几碟清淡的小菜和米粥, 还有一小碟特意为千灵准备的，是用灵果制成的蜜饯。 “陆兄，小狐狸, 用早饭了。” 天机老人也揣着他的大葫芦晃晃悠悠地走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在桌边，先给自己倒了一碗不知是酒还是茶的液体，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看向陆无辞：“小子，今日有何打算？继续琢磨，还是陪老夫下盘棋？” 陆无辞抱着千灵走到桌边坐下，将她放在身旁的凳子上，那碟蜜饯自然推到了她面前。 “今日暂且放一放。” 他说道，连日来的心力消耗，即便是他也感到些许疲惫，需要稍作休整。 而且，他看着千灵迫不及待地将小脑袋埋进碟子里，小心翼翼地舔食着蜜饯，那专注又满足的小模样，让他觉得，偶尔这样闲散一日，似乎也不错。 千灵确实很开心。蜜饯甜而不腻，带着灵果特有的清香，是她从未尝过的美味。 她吃得极为珍惜，粉嫩的小舌头一卷一卷，偶尔抬起眼，看看身旁的陆无辞，又看看对面的云湛和天机老人，竟然觉得此刻安全又温暖。 用过早饭后，天机老人果然摆开了棋盘，非要拉着陆无辞对弈。 陆无辞棋风如其人，沉稳凌厉，步步为营。 而天机老人则不拘一格，时而大刀阔斧，时而诡谲难测。 云湛在一旁观战，偶尔出声点评几句，气氛倒也融洽。 千灵对那黑白棋子不感兴趣，她吃饱后，便在院子里自顾自地玩耍起来。 她在柔软的草地上打滚，追逐着被风吹落的松针，又或是好奇地去嗅那些刻画在角落里的阵法符文。 不一会儿便被上面流转的微光吸引，伸出爪子试探性地碰了碰，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弹开，也不气馁，换个地方继续探索。 玩累了，她就跑到古松下，那里阳光正好。 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毛皮被晒得暖烘烘的。 耳朵偶尔抖动一下，听着不远处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以及陆无辞和天机老人偶尔的低语。 这一切构成了一种让她安心无比的背景音，她眯着眼，昏昏欲睡。 陆无辞虽在与天机老人对弈，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那团雪白的身影。 看她无忧无虑地玩耍，看她惬意地晒太阳，看她因玩闹而沾染上草屑和尘土，他的嘴角会在无人注意时，几不可察地微微牵动一下。 一局终了，天机老人以半子险胜，得意地捋着胡须：“小子，棋艺有长进，但火候还差了点！” 陆无辞也不争辩，只是淡淡道：“承让。” 午后，云湛拿出了一些修补好的符纸和朱砂，开始绘制新的符篆。 千灵好奇地凑过去，蹲坐在一旁，看着云湛笔走龙蛇，一道道灵光随着笔尖流淌到符纸上，觉得神奇极了。 她看得专注，连陆无辞走到她身后都没有察觉。 陆无辞看着云湛绘制符篆，又看了看身边仰着小脑袋，此时目不转睛的千灵，忽然心中一动。 他伸出手指，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神力，在空中轻轻划动。 他没有绘制任何复杂的符文，只是循着一种本能，勾勒出几道简单的金色线条，那线条在空中短暂停留，散发出如同阳光般和煦的光芒，笼罩在千灵身上。 千灵只觉得一股暖流融入身体，白天玩耍的些许疲惫瞬间消散，浑身都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她惊讶地回过头，看向陆无辞，只见他已然收回了手，神色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做。 她欢喜地转过身，立起后腿，用前爪扒着他的衣袍，试图去够他的手，尾巴摇得像风车一样，表达着自己的开心和感谢。 陆无辞低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千灵顺势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口，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云湛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笑了笑，继续低头绘制他的符篆。 天机老人则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了他的葫芦，眯着眼，看着院子里相拥的一人一狐，摇头晃脑地哼着不成调的古老歌谣。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晚膳依旧是清淡的饮食，千灵也分到了一些用泉水煮过的灵禽肉，吃得心满意足。 夜色降临，陆无辞没有立刻打坐或研读玉简，而是抱着千灵，坐在古松下的石凳上，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山间的夜空格外清澈，星子仿佛触手可及。 千灵安静地趴在他膝头，也仰头看着星星。 她不懂星象，只是觉得那些闪烁的光点很美。 夜风带着松香和寒意吹过，她往陆无辞温暖的怀里缩了缩。 陆无辞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背上光滑的毛发，感受着掌心下小生命传递来的温热和依赖。 他没有说话，千灵也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冷风声，以及彼此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这一天，没有波澜，没有算计，只有最寻常的陪伴。 对于一直处于漩涡中心、肩负着沉重责任的陆无辞而言，这份寻常，已是难得的馈赠。 而对于千灵来说，能这样吃饱，玩闹，被陆无辞安抚和保护，便是她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日子。 直到夜深露重，陆无辞才抱着已经在他怀里睡着的千灵，起身回到屋内。 他将她轻轻放回软垫，盖好小毯子，自己则在她身旁盘膝坐下，开始例行的调息。 第64章 周身神力流转，神识清明，白日里那份闲适带来的松弛，并未消磨他的意志，反而如同给紧绷的弓弦稍作放松，让他能以更好的状态，迎接未知的明天。 隐雾山的这一日，短暂，却足以让疲惫的心灵得到喘息。 而他们都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多。 国都的风云，还在等待着他们。 ----------------------- 作者有话说：今日过于短小了……我有罪，周三休息的时候会多多更新~快到文案剧情啦 第50章 松韵茶香 隐雾山的清晨，是被第一缕穿…… 隐雾山的清晨, 是被第一缕穿透云海的阳光和婉转鸟鸣唤醒的。 陆无辞不过休息了一日，便又是连续几日继续探索阵心和炼玉。 千灵在陆无辞枕边那块柔软的垫子上动了动，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 混合着雪后松针的冷香。 她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让每一根雪白的毛发都舒展开来, 然后才轻盈地跳下床榻。 她是起得最晚的一只。 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窗边，她熟练地立起后腿, 前爪搭在冰凉的窗台上, 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向外张望。 院子里, 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已然在晨光微熹中出现。 陆无辞正与天机老人的切磋，与其说是比武, 不如说是一场无声的韵律之舞。 陆无辞身形飘忽，墨色衣袂在气流带动下翻飞, 指尖引动淡金色的神力，并非为了攻击，而是搅动着周遭的灵气，使得几片落叶在他周身悬浮，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 天机老人则步法玄奥，宽大的袖袍鼓荡间, 似能容纳乾坤, 将一切袭来的气机悄然化去，融入周遭环境，行动间带着一种与这隐雾山浑然天成的和谐韵味。 云湛抱臂站在廊下的阴影里, 神色专注地观摩着, 时而微微颔首，陷入沉思。 被陆无辞的无师自通感到震惊，也为窥见天机老人的独特妙法感到惊异。 千灵看得目不转睛, 琉璃似的眸子里映着那两道交错的身影。 她虽不懂那些深奥的气机流转与意境交锋，但本能地觉得那画面极美。 尤其是陆无辞移动时，晨曦的金光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看了一会儿，觉得那快速变幻的身影和引动的气流让她有些眼花缭乱，小肚子也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她便悄悄转身，溜去了厨房。 果不其然…… 灶台上，一小碗散发着浓郁香味的粥正微火保温着，还有几块精心捏制成小狐狸形状的糕点，掺了蜂蜜与松仁，栩栩如生，几乎让她舍不得下口。 千灵想象不出冷峻的陆无辞捏糕点的模样。 心道下次一定要起得早一些，偷偷过来瞅一瞅。 此刻，她欢喜地凑过去，先是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试探性地舔了舔温热的粥液，然后才小口小口地享用起来，动作斯文，将碗沿舔得光可鉴人，连糕点碎屑也用爪子扒拉着，仔细地消灭干净。 心满意足之后，她仔细地清理了嘴角和前爪，这才开始了今日的探险。 许是前几日炼制玉佩耗费了太多心神，陆无辞今日并未像往常一样，在对练结束后立刻沉浸于对阵心的冥思或那些艰涩的阵法玉简中。 他洗净手，罕见地坐在了那株划着雪花苍翠的古松下，面前石桌上摆着一副色泽温润的古朴棋盘，竟是独自对弈。 修长的手指夹着光滑的黑白棋子，时而沉吟良久，目光落在虚空某处，仿佛在推演着棋局之外的天地。 时而果断落子，发出清脆的“嗒”声，在静谧的院落中格外清晰。 难得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松针，在他俊美无俦的侧脸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那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映出一小片淡淡的青影，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却又在棋局变幻的方寸之间，寻得了一片难得的放空与宁静。 千灵不愿打扰陆无辞，在院子里自得其乐。 她先是追着自己那条蓬松的大尾巴原地转了几个圈，直到有点头晕才停下来。 而后又去拨弄了几下天机老人晒在宽大竹筛里，散发着独特安神静气香气的宁心草，草叶搔得鼻子痒痒的，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可爱的小喷嚏，草屑沾上了鼻尖，她赶紧用爪子抹了抹。 玩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她便踱步到古松下，仰起小脑袋，看着那个专注于，棋局的男人。 她悄悄跳上他对面的石凳，蹲坐下来，学着他的样子，歪着脑袋，一双清澈的眸子认真地盯着那线条纵横，布满黑白星辰的棋盘。 那些棋子在她看来如同天书，复杂得让人眼花缭乱。 看了一会儿，她的注意力便不由自主地从棋盘移到了陆无辞的手上。 那双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执子时稳定如山，落子时却又轻巧如羽，让她看得有些入神。 陆无辞刚刚落下一枚白子，正准备去棋罐中取一枚黑子，一只毛茸茸又雪白无比的小爪子却怯生生地伸了过来。 带着一点试探和一点点讨好的意味，轻轻按在了棋盘边缘一枚孤零零的黑子上。 他抬眸，对上千灵那双清澈见底，正眼巴巴望着他的眸子，那里面仿佛盛着初融的雪水，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 “想下？”陆无辞道，声音比平时似乎柔和了半分。 “呜呜！”（想试试！）千灵欢叫了两声。 而后小爪子用力，想把那枚黑子往前推，奈何狐狸的小爪子实在不适合这种精细操作，不仅拿不起来，棋子还咕噜噜地滚了出去。 一直滚到棋盘边缘，险之又险地停在桌沿。 陆无辞看着她有些慌乱地伸出爪子想去够回棋子，却因为爪子不够灵活而徒劳无功，最后只能眼巴巴望着棋子，耳朵都耷拉下来的笨拙模样。 他眼底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 但难得没有阻止，也没有伸手帮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与那枚不听话的棋子“斗争”，仿佛这也是一种有趣的消遣。 最终，千灵还是没能靠自己把棋子弄回原位，她有些气馁地趴了下来，下巴搁在冰凉的石桌上，耳朵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只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里面盛满了小小的委屈和期待。 陆无辞这才伸出手，指尖先是习惯性地挠了挠她耳后最敏感柔软的绒毛，带来一阵令千灵舒适得眯起眼的颤栗。 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将那枚滚远的黑子拾回，却没有放回一旁的棋罐，而是递到了千灵的面前。 千灵疑惑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指和那枚温润的棋子。 “拿着。”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却让狐难以拒绝。 千灵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张开嘴，用细小的牙齿轻轻衔住了那枚微凉的玉石棋子。 玉质温润，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以及一种淡淡的，和枕头上一样清冽好闻的松墨香气。 让她忍不住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陆无辞轻轻一顿，而后又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小动作，重新执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某处，发出清脆的“嗒”声。 然后指了指棋盘上一个空着的交叉点，对千灵道：“放这里。” 千灵眨眨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立刻站起身，凑近棋盘，小心翼翼地将衔着的黑子放在他指定的那个位置上。 放得有点歪，她又抬起前爪，用柔软的肉垫轻轻推了推，试图把它摆正，那全神贯注的小模样，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连脸颊两旁的胡须都微微抖动着。 看着她这副全然信任，努力执行指令又难免笨拙的样子，陆无辞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他只是继续落子，然后再次指引她放置黑子。 一人一狐，就这样一个沉稳引导，一个笨拙执行，竟也慢悠悠地下了小半盘棋。 虽然棋路毫无章法，纯粹是陆无辞在操控全局，甚至可以说是他在自己与自己下棋，只是多了一个执子的小帮手，但千灵却乐在其中，觉得这比追尾巴和爬树有趣多了。 尤其能这样近距离地待在他身边，感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听从他那低沉的指令，让她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直到天机老人揣着他的大酒葫芦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看到这“人狐对弈”的奇景，忍不住抚掌哈哈大笑，声音洪亮：“妙极！妙极！陆小子，你这棋童倒是世间独一份，忠心可嘉，只是这棋艺嘛……哈哈哈，有待商榷，有待商榷啊！” 第65章 千灵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嗖地一下从石凳上窜下来，灵活地钻到了陆无辞宽大的袍袖后面，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带着点羞赧和被人笑话了的薄怒，偷偷往外瞪了天机老人一眼。 陆无辞神色不变，仿佛没听到天机老人的调侃。 只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有条不紊地收回紫檀木棋盒，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然后才抬眼看向天机老人，淡淡道：“前辈若有闲，不妨手谈一局。” “好！正好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今日定要杀杀你的锐气！”天机老人欣然应允，一撩衣袍在对面坐下。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同人下过棋了，这几日是难得的机会，陆无辞每次的主动邀约都让天机老人摩拳擦掌，战意盎然。 千灵见没自己什么事了，而且被天机老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从陆无辞袖后钻出来，抖了抖身上有些凌乱的毛发，轻盈地跳下石阶，跑去找正在药圃旁细心整理药材的云湛了。 云湛见她过来，放下手中的小药锄，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着蹲下身，摸了摸她光滑的小脑袋，从袖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小块澄澈清甜的梨膏糖递给她。 千灵欢喜地用小爪子接住，然后跑到一旁的石阶上，用爪子按着，低着头，珍惜地慢慢舔食起来，甜意丝丝缕缕，一直蔓延到心里，尾巴尖愉快地轻轻晃动着。 午后，阳光变得暖融融的，两日没有下雪了，空气带着松脂和草叶被晒暖后的干燥香气，慵懒地洒满院落。 陆无辞那边也结束了与天机老人的棋局。 依旧是历经鏖战，以半子之微险胜，引得老头儿一边嚷嚷着“侥幸”，还一边不服气地约战明日。 他并未多言，只微微颔首，便起身回了卧房。连续多日的殚精竭虑，即便是他，神魂也需要短暂的休憩，让紧绷的弦稍微松弛。 千灵自然也跟着溜了进去，熟门熟路地跳上窗边那张铺着柔软棉垫的软榻。 这里是她的专属位置，阳光能很好地照进来，将垫子晒得暖烘烘的，又不会太刺眼。 她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将鼻子埋进尾巴蓬松的毛发里，阳光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背脊，一股令人放松的睡意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啊，总是写不到4000，最近想偏日常一些~ 第51章 溪畔鱼影 隐雾山的暮冬，寒意依旧料峭…… 隐雾山的暮冬, 寒意依旧料峭，因这几日没下雪，风里才少了几分刺骨的凌厉。 院落里, 那株古松的针叶颜色显得愈发苍翠深沉, 积蓄养分着对抗最后严寒的力量。 阳光偶尔穿透云层, 洒下稀薄而珍贵的暖意，却终究驱不散空气中属于冬末的清寒。 陆无辞今日并未与天机老人切磋, 也未沉浸于棋局或玉简。 他独自立于古松下, 身姿挺拔如松, 闭目凝神。 周身并无惊天动地的气势散发，只有淡金色的神力光晕如同水波般在他体表缓缓流转, 若隐若现。 他是在细致地内视自身，梳理着体内那日渐雄而仍需精细掌控的力量。 每一次呼吸, 都仿佛与脚下大地的灵脉产生着微妙的共鸣，他调整着自身与外界能量的交换节奏。 千灵蹲坐在不远处的廊下，那里能避开直接的寒风。 她两只前爪并拢，姿态乖巧，一身雪白的皮毛在灰蒙蒙的冬日背景下格外醒目。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玩耍，只是安静地待着, 那双清澈的琉璃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松下的身影, 仿佛这样专注地凝视，就能默默分担他那份外人无法察觉的消耗与专注。 天机老人则窝在他那间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材料的炼器室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时而爆出的细小符文闪光, 为这静谧的院落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生气。 云湛则在整理他的行囊, 检查符箓，擦拭玉笛，为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离开做着准备, 眉宇间带着惯常的沉稳与周全。 午后，天空的云层似乎薄了一些，透下几缕略显无力的阳光。 陆无辞结束了持续近两个时辰的调息，缓缓睁开眼，眸中神光内蕴，显然收获不小。 他目光扫过院落，最后落在廊下那团雪白的身影上。 千灵见他看来，立刻站起身，尾巴轻轻摇晃，带着询问的意味。 “出去走走。”陆无辞开口道，声音打破了院落的寂静。 他并非征求意见，只是陈述一个决定，但目光却是看着千灵的。 千灵眼睛一亮，立刻小跑着来到他脚边，仰着头，喉咙里发出欢快的“呜呜”声。 在院子里待久了，能出去透透气总是好的。 云湛闻言，从屋内走出，笑道：“也好，终日闷在院里也乏味。听闻后山有一处暖泉，即便在这暮冬时节也不封冻，周围或许能找到些耐寒的草药。” 天机老人从炼器室探出头，手里还拿着个奇形怪状的金属构件，嚷嚷道：“去吧去吧，记得帮老夫看看那暖泉边的冰纹苔长了多少，那可是调和寒性药引的好东西！” 陆无辞微一颔首，算是应下。 他并未穿戴厚重的裘氅，依旧是一身看似单薄的墨色长袍，只是周身自然流转的神力已足以隔绝寒气。 他弯腰，很自然地将千灵抱入怀中。 千灵熟练地在他臂弯里找到舒适的位置，将脑袋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那透过衣料传来的、令人安心的体温与心跳。 云湛则加了件御寒的斗篷，背上药篓，手持他那柄碧玉短笛，一同出了院落。 走出阵法笼罩的范围，山间的寒气立刻明显了许多。 枯黄的草丛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踩上去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光秃秃的树枝伸向天空，形态各异，带着一种苍劲的力量感。 空气清冷而纯净，吸入肺中，带着草木腐朽和泥土冻结的独特气息。 陆无辞步履沉稳，走在前面。 千灵在他怀里，好奇地打量着挂着冰凌的岩石，耳朵不时抖动，捕捉着风穿过枯枝的呜咽和林间偶尔响起的、不知名鸟类的孤寂鸣叫。 云湛跟在稍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既是在警戒，也是在寻找天机老人所需的冰纹苔以及其他可能有用的药草。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空气中湿润的水汽渐重，隐约能听到潺潺的水声。 绕过一片布满青褐色苔藓的山岩，眼前豁然开朗。 世间竟有如此奇地，千灵不由得感叹道。 一处不大的山谷呈现眼前，谷中蒸腾着白色的水汽，与周围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 一汪清澈的泉水从山壁缝隙中涌出，汇成一条窄窄的溪流，溪水冒着丝丝白气，在这冰天雪地里顽强地流淌着，溪流两侧的石头光滑湿润，与远处依旧覆盖着霜雪的景象格格不入。 这便是那处暖泉了。 “果然别有洞天。”云湛感叹道，蹲下身，用手指试了试水温，触手温热。 “这泉水蕴含稀薄灵气，于凡人已是难得的养生之所。” 陆无辞走到溪边，将千灵放下。 千灵的爪子一接触到溪边湿润温暖的岩石，便好奇地低头嗅了嗅。 泉水的热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硫磺和矿物质混合，却并不难闻的气息。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探入温暖的溪水中，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云湛对新奇的药草更感兴趣，开始在一旁的岩石缝隙和背阴处仔细寻找冰纹苔。 那是一种只在极寒环境下，靠近热源附近才能生长的苔藓，听天机老人说，不是常见的苔绿色，而是呈灰蓝色，表面有类似冰裂的白色纹路，颇为奇特。 陆无辞没有参与寻找，他负手立于溪畔，目光投向冒着热气的溪水深处。 他的神识微微扩散，感知着这片区域的能量流动。 暖泉的存在，改变了这小片山谷的局部气候，形成了一种微妙的能量平衡。 这种自然造化的玄奇，有时比任何阵法都更值得体悟。 千灵在溪边玩了一会儿水，很快就被溪水中偶尔闪过的一道银亮身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是鱼耶！ 竟然会有鱼！ 千灵很兴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一些在这暖泉溪流中活跃的银鳞小鱼！ 它们体型不大，但动作迅捷，在清澈的溪水中穿梭，鳞片在透过水汽的稀薄阳光下反射出点点银光。 狐狸捕猎的本能也在此刻瞬间被激发、 千灵舔了舔嘴唇，而后立刻伏低身体，耳朵紧紧贴在脑后，尾巴僵直，一双眼睛死死锁定了水中游弋的目标。 第66章 她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好似一张拉满的弓，随时预备行动。 陆无辞察觉到了她的动静，垂眸看去，只见那小狐狸全神贯注，一副如临大敌的可爱模样，与水中那些灵巧的小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眼中闪过一丝莞尔，并未出声打扰。 看准时机，千灵后腿猛地发力，整个身子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出，前爪快如闪电地探入溪水中！ “哗啦——” 一下子，水花四溅。 然而，鱼儿的速度远比她想象的更快，在她爪子触及水面的瞬间，便尾巴一摆，灵巧地躲了开去。 千灵扑了个空，只有冰凉的泉水打湿了她前肢和胸口的毛发，让她打了个激灵。 这小鱼竟然如此灵活！ 她不甘心，甩了甩爪子上的水珠，再次伏低身体，寻找下一个目标。 又一次扑击，又一次落空。 那银亮的小鱼仿佛在嘲笑她的笨拙，在她周围游弋，却总能在最后关头溜走。 几次三番下来，千灵不仅一无所获，反而把自己弄得湿漉漉的，原本蓬松的毛发耷拉着，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有些气馁地坐在溪边，看着水中自由自在的鱼儿，喉咙里发出委屈又带着点不服气的“呜呜”声，还用湿漉漉的爪子懊恼地拍了一下水面，溅起更多水花。 一直静观其变的陆无辞，终于动了。 他走到千灵身边，蹲下身。 千灵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诉说着自己的失败。 “嗷呜嗷呜，嘤！”（怎么就是抓不到哇！） 陆无辞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一缕淡金色的神力极其凝练地汇聚，却引而不发。 他的目光投向溪水中一条正悠闲摆尾的银鳞鱼，眼神锁定。 下一刻，他仅仅对着水面隔空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甚至没有多少水花。 只见那道凝练的神力如同无形的细针，瞬间穿透水面，精准无比地击中了那条银鳞鱼的头部。 那鱼儿甚至没来得及挣扎，便僵直了一下，然后缓缓浮上了水面，肚皮朝上。 千灵看得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陆无辞伸手，将那条晕过去的鱼儿从水中捞起，递到千灵面前。 那鱼儿不大，通体银亮，在它掌心微微颤动。 “给。”他的声音依旧平淡。 千灵看看鱼，又看看陆无辞，再看看自己湿透，还空空如也的爪子，一点羞愧的情绪涌上心头。 自己一个生来就捕猎的狐狸，竟然不如一个人类。 不对，陆无辞有神力，胜之不武！ 千灵有些懊恼，但是对鱼的馋嘴，让她快速消化了这种情绪。 她犹豫了一下，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用鼻子嗅了嗅那条鱼，确认无误后，才张开嘴，轻轻衔住了它。 鱼的腥气混合着泉水的气息涌入鼻腔，这是胜利的滋味。 她叼着鱼，却没有立刻吃掉，而是抬起头，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陆无辞，尾巴虽然因为身体湿透摇不起来，但那微微晃动的尾巴尖充分表达了她的开心和感激。 她甚至往前凑了凑，用还带着水珠的脑袋，蹭了蹭陆无辞的手腕，留下一点湿痕。 陆无辞感受着手腕上那冰凉又柔软的触感，看着小狐狸那毫不掩饰的依赖与欢喜，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仿佛又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他没有躲开，任由她蹭着，直到她自己停下来。 “玩够了便回去。”他站起身，语气听不出什么变化，但周身的气息似乎比这暖泉的水汽还要柔和几分。 这时，云湛也采集到了足够的冰纹苔和一些其他耐寒草药，走了过来。 看到千灵叼着鱼，浑身湿漉漉却一脸骄傲的小模样，以及旁边神色如常但目光比平时温和的陆无辞，不由得会心一笑。 “收获不错。”云湛晃了晃手中的药篓，又对千灵笑道，“看来小狐狸今日加餐了。” 千灵得意地扬了扬叼着鱼的小脑袋。 两人一狐循着原路返回。暮色开始降临，山间的寒气重新变得浓重起来。 千灵被陆无辞重新抱回怀里，湿漉漉的毛发在他用神力悄然烘干下，很快恢复了蓬松柔软。 她嘴里还紧紧叼着那条鱼，这是今日的战利品，虽然主要功劳不在她。 回到院落时，天机老人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看到云湛带回来的冰纹苔，老头儿很是满意。 而当千灵将那条已经不再动弹的银鳞鱼放在天机老人脚边，仰着头，用一种“看我带回了什么”的眼神望着他时，天机老人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捻着胡须道：“哟！小狐狸出息了！知道给家里添菜了！好好好，老夫待会儿就用这鱼熬个汤，给你补补！” 千灵感觉到是在夸奖她，更是开心地在原地蹦跶了一下，然后跑回陆无辞脚边，绕着他的腿转圈，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晚餐时，饭桌上果然多了一锅鲜美的鱼汤。 天机老人特意给千灵盛了一小碗，里面还有细嫩的鱼肉。 千灵吃得格外香甜，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鱼。 夜色深沉，院落重归宁静。千灵趴在陆无辞榻边的软垫上，舔着嘴角，回味着鱼汤的鲜美和今日溪畔的趣事。 她抬头看了看盘膝坐在榻上，已然入定的陆无辞，他周身流转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如同神祇。 今日他帮她捕鱼的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那种被无声庇护，被细致关照的感觉，让她心里暖烘烘的，比那暖泉的水还要温暖。 她悄悄挪近了一些，将脑袋靠在他垂落的衣摆上，感受着那细微的能量波动，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隐雾山的暮冬之夜，因为这一日的溪畔之行，似乎也不再那么寒冷了。 而陆无辞在入定的间隙，神识扫过脚边那团依赖着他的温暖小东西，冰冷的唇角，似乎也勾起了一个无人得见的，极其微小的弧度。 第52章 星辉夜语 暮冬的寒意，在隐雾山的夜色…… 暮冬的寒意, 在隐雾山的夜色中沉淀下来，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缓慢地弥漫。 院落里, 那盏长明的石灯散发出昏黄温暖的光晕, 勉强驱散着靠近廊下的一小片黑暗, 更远处，山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唯有呼啸而过的山风, 带来松涛阵阵。 这样的感觉好不惬意。 千灵趴在陆无辞榻边那块柔软的垫子上, 身上盖着一小块云湛用边角科料给她缝制的，里头填充了宁心草的小薄毯。 她并没有立刻入睡, 下午在暖泉溪畔的兴奋感还未完全消退，嘴里似乎还残留着那鲜鱼汤的余味。 她侧着头, 琉璃般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望着榻上那个如同老僧入定般的身影。 陆无辞盘膝而坐，背脊挺直如松。 他像往常一样感悟天地，让体内淡金色的神力如同溪流般自然运转，滋养着经脉，也驱散着这暮冬夜间的寒意, 使得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暖意。 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 与窗外风的节奏隐隐相合。 忽然，他周身那平稳流转的神力，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 虽然极其短暂, 几乎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但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千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异常。 她立刻抬起头，耳朵警惕地竖起。 “呜呜呜？”（怎么了吗？）喉咙里发出带着询问意味的声音。 陆无辞缓缓睁开眼，黑暗中, 他的眸光清冷如水，落在了榻边那团小小的身影上。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就在刚才神力运转的刹那，他附着在那枚炼制过的，此刻正戴在千灵脖颈玉佩上的一缕极其细微的神念，捕捉到了一丝与他自身血脉隐隐相关的……别样感受？ 那感觉非常模糊，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转瞬即逝，甚至无法确定方向，但那种微妙感应，让他无法完全忽视。 是国都方向？ 还是……其他拥有神血残留的地方？ 母族那边……难道还有遗留的族人？ 亦或是，这只是某种针对他血脉的探测法术引起的反应？ 各种念头在他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最终归于沉寂。 信息太少，无法判断。 但他深知，任何与自身血脉相关的异动，都绝非偶然。 千灵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却不说话，眉头还微微锁着，不由得更加担心。 第67章 她站起身，用小爪子扒着榻沿，努力立起身体，凑近他，湿漉漉的鼻子轻轻嗅了嗅他垂在身侧的手，又抬头用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睛望着他。 “嗷呜呜？”（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看着她这毫无保留的关切模样，陆无辞心头的些许凝重悄然散去几分。 他伸出手，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挠她的下巴或抚摸她的头顶，而是摊开掌心，递到了她的面前。 千灵疑惑地看着他空无一物的掌心，又看看他。 犹豫了一下，她试探性地，将自己一只带着肉垫的小爪子，轻轻地放在了他温热的掌心上。 她的爪子很小，带着小动物特有的柔软和温热，与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无辞缓缓收拢手指，将她那只小爪子轻柔地握在了掌心。 一种奇异而又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伴随着她细微的脉搏跳动。 一下，又一下，仿佛直接敲击在他的心弦上。 千灵不理解陆无辞怎么了，但并没有挣扎，只是乖乖地让他握着，喉咙里发出细微而满足的咕噜声。 她觉得这样很新奇，也很……安心。 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包裹着她的小爪子，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寒冷与不安。 “无事。”陆无辞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只是……想起一些旧事。” 他很少向她解释什么。 千灵听不懂“旧事”具体指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细微的凝滞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她安心的平静。 她放下心来，用脑袋蹭了蹭他握着自己爪子的手腕。 就在这时，陆无辞似乎心念微动。 他握着千灵爪子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却抬了起来，指尖在空中轻轻划动。 这一次，并非勾勒符文，而是引动了周围空间中稀薄的星辰之力。 只见点点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银色光点，随着他指尖的轨迹汇聚，渐渐在空中勾勒出一幅简单却栩栩如生的画面。 正是下午那暖泉溪畔的景象。 有冒着热气的溪流，有光滑的岩石，甚至还有几尾银亮的小鱼在水中游动的虚影，虽然只是星光凝聚的幻象，却灵动非凡。 千灵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耳朵竖得笔直，不可思议地看着空中那熟悉的景象。 她看看星光幻象，又看看陆无辞，眼中充满了惊奇与崇拜。 她试着伸出另一只自由的前爪，想去触碰那游动的星光小鱼，爪子却直接从光影中穿了过去，引得那鱼影微微荡漾，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 她并不气馁，反而觉得有趣，又尝试了几次，玩得不亦乐乎，喉咙里发出欢快的细小呜咽声。 陆无辞看着她这纯然的快乐，眼底深处那惯常的冰封之色，似乎又被融化了一角。 他没有收回幻象，任由那星辉勾勒的溪流景象在房间里静静流淌，映得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也柔和了几分。 玩闹了一会儿，千灵似乎有些累了。 她收回爪子，重新趴回垫子上，但脑袋却依旧搁在榻沿，眼睛还望着空中的星光幻象，尾巴尖无意识地轻轻扫动着。 陆无辞也散去了空中的星辉，房间内重新被昏暗笼罩，只有窗外透入的些许雪光。他依旧握着她的那只小爪子，没有松开。 掌心传来的温热和细微脉搏，成了这寒夜里一种奇特的慰藉。 “睡吧。”他低声道。 千灵听话地闭上眼睛，但那只被他握着的爪子却动了动，反过来，用柔软的肉垫，轻轻贴了贴他的掌心。 “嗷~”（你也是哦！） 这一夜，陆无辞没有深度入定，只是保持着浅层的调息。 一部分神识依旧警惕地关注着外界，尤其是那丝微弱血脉感应的方向，另一部分心神，却萦绕在掌心那小小的、依赖着他的温暖触感上。 而千灵，则在一种被全然守护的安全感中，沉沉睡去，梦中似乎还有星光小鱼在游弋。 翌日清晨，天机老人看到从陆无辞房中出来的千灵时，敏锐地察觉到这小家伙似乎格外精神焕发，围着陆无辞脚边转悠时，那股亲昵劲儿比往日更胜。 而陆无辞虽然依旧是那副冷面模样，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气，似乎也淡了一丝。 “啧，”天机老人抿了一口葫芦里的晨酒。 云湛抬眼看了看那相处愈发和谐的一人一狐，微微一笑。 有些变化，无声无息，却润物细无声。 早膳过后，陆无辞将天机老人和云湛唤至一旁，屏蔽了周围气息。 “昨夜，我感应到一丝微弱的血脉悸动。”他言简意赅，将昨夜那转瞬即逝的感应描述了一遍。 天机老人闻言，神色严肃起来，捋着胡须沉吟道：“神血感应……非同小可。若非至亲血脉在极近处觉醒或遭遇极大变故，便是有人以特殊手段，在遥远距离外进行溯源或牵引。国师赵显与魔主勾结，未必没有这等诡异手段。” 云湛蹙眉：“若是探测，说明他们一直在试图锁定陆兄你的位置。若是牵引……恐怕所图更大。” 陆无辞目光沉静：“无论何种，皆非吉兆。隐雾山虽隐蔽，却非绝对安全。我们需加快准备，尽快确定回国都的路径与策略。” 天机老人点头：“老夫明白。那阵心之说，你感悟如何？” “略有头绪，但仍需契机。”陆无辞道，“或许，需亲身靠近大阵，方能引动更深感应。” “此事急不得。”天机老人肃容道，“贸然靠近，无异自投罗网。老夫这几日再翻阅一下古籍，看看有无更稳妥的引动之法，或能借助山川地脉，间接共鸣。” 计议已定，气氛比起前几日的闲适，明显多了一丝紧绷。 千灵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却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开的那种凝重。 她不再像往常一样四处玩耍，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无辞身边，在他与天机老人讨论阵法或是独自沉思时，便安静地趴在一旁，用那双清澈的眼睛默默陪伴着。 她在用自己微不足道的方式，给予他支持。 陆无辞偶尔从繁复的推演中抬头，看到脚边那团安静的雪白，心中那因局势不明而泛起的些许烦躁，便会悄然平复几分。 他有时会停下笔，伸手揉一揉她的头顶，或是在她因紧张而竖起耳朵时，递给她一小块点心。 暮色再次降临。今夜无星无月，夜色浓稠如墨。 千灵依旧趴在陆无辞榻边的垫子上，盖着她的小毯子。 她没有像昨夜那样玩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陆无辞依旧盘膝而坐，但今夜，他并未完全沉浸在调息中。 一部分心神，始终维系在脖颈玉佩的那缕神念上，如同设下了陷阱的猎人，静静等待着，警惕着那可能再次出现的、微弱的血脉涟漪。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彼此轻不可闻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千灵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陆无辞周身的气息再次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这一次，不再是停滞，而是一种奇异的凝聚，仿佛蓄势待发的弓弩。 千灵瞬间惊醒，警惕地抬起头。 陆无辞缓缓睁开眼，眸中寒光凛冽，如同出鞘的利剑。 他感应到了！ 虽然依旧微弱，但比昨夜清晰了一丝。 方向……指向东南…… 正是国都所在的大致方位！ 而且，那感应中带着一种引诱般的波动。 是陷阱！ 一个针对他血脉，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低头，对上千灵担忧的目光，那眼中的寒意稍稍收敛。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 千灵立刻将自己的小爪子放到了他的掌心。 这一次，陆无辞没有只是虚握，而是稍稍收紧，将她的小爪子完全包裹住，那温暖柔软的触感，奇异地安抚了他心中翻涌的杀意与冷厉。 “无事。”他再次说道，声音比昨夜更沉，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镇定，“睡吧。” 他需要好好谋划一番。这个陷阱，是危机，或许……也是机会。 千灵看着他重新闭上的眼睛和恢复平静的气息，虽然依旧能感觉到那潜藏的锋芒，但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让她选择了相信。 她蜷缩起来，将脑袋靠在他握着自己爪子的手边，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68章 夜色更深，山风似乎也识趣地安静了下来。 第53章 劫数转机 隐雾山的宁静，是被一阵异常…… 隐雾山的宁静, 是被一阵异常尖锐的碎裂声打破的。 “叮”的一声，然后四下裂散。 这声音源自天机老人炼器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木架，架上摆放着数十枚颜色各异, 上面刻满符文的龟甲。 而其中的一枚色泽玄黑, 看上去已有些许风化的古老龟甲, 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缝。 正是声音的源头。 清晨，正对着一个复杂构件冥思苦想的天机老人猛地抬头, 浑浊的老眼瞬间精光闪现, 身形一晃便出现在木架前。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 轻轻触碰那道裂缝，脸色骤然变得凝重无比。 “玄甲示警……地脉有变！” 几乎在同一时刻, 静坐于古松之巅，神识与山川灵脉隐隐交融的陆无辞, 也骤然睁开了眼睛。 这种感觉……并非危机到来。 一种来自隐雾山地底深处，气息古老，而又带着一丝蛮荒气息的脉动，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节奏，让人的感触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突然而感的脉动，与他体内流转的神力产生了一种非排斥性的共鸣, 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某种存在, 正在苏醒。 他飘然落下，正遇上急匆匆从炼器室冲出的天机老人。 “陆小子！你也感觉到了？”天机老人语气急促，再无平日的嬉笑。 陆无辞微微颔首, 目光投向院落之外, 那片被暮冬寒雾笼罩的群山：“是，地脉异动。” 天机老人接着说道：“……龟甲所显示的方向，是隐雾山脉西边的沉鳞谷, 离这里颇有距离。” 陆无辞对此处并不了解，天机老人有接着解释道：“传说那里是上古时期玄灵地龙蛰伏之地！不过……我也没有去过。” “玄灵……地龙？”随后赶来的云湛闻言，面露惊容，“我在古籍中看过，似乎是一只身负微薄真龙血脉，能梳理地气，亦能引发地动山摇的异兽？” “正是！”天机老人语速飞快，“据说此兽通常沉睡千年，一旦苏醒，必是因感知到足以影响地脉平衡的巨大能量，或是……有吸引它之物出现！” 他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陆无辞。 身负神血，本就是与天地规则紧密相连的存在，对于玄鳞地龙这等依靠地脉灵气生存的异兽而言，无疑是黑夜中的明灯。 陆无辞神色不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玄灵地龙苏醒，意味着人界能量的波动…… 隐雾山乃至周边区域的地脉将进入一个活跃甚至不稳定的时期。 这对他们目前隐匿的行踪而言，是变数，但祸福相依。 “去看看。”陆无辞做出决定。 他需要亲自确认这地脉异动的性质，以及那玄灵地龙的状态。 “老夫同去！”天机老人立刻道，“此地脉阵法乃老夫布置，若有变故，或可借助阵法之力周旋。” 云湛自然紧随。 陆无辞低头，看向脚边正仰着头，眼中带着好奇与一丝不安的千灵。 他弯腰，将她抱起。“你也一起。” 沉鳞谷位于隐雾山西侧，是一处终年被灰色瘴气笼罩的深谷，人迹罕至。 越靠近山谷，空气中那股奇异的脉动感就越发明显，甚至连脚下的地面都传来持续不断的震动。 周围的树木山石也呈现出一种异常的扭曲姿态，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长期挤压。 谷口的瘴气浓郁得化不开，带着扰乱感知的特性。 天机老人取出几枚散发着清光的符箓分发给众人，符光形成护罩，勉强隔开瘴气。 深入谷中，光线愈发昏暗，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那来自地底深处的声音。 “咚……咚……” 如同清晰的心跳。 千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紧紧抓着陆无辞的衣襟，小脑袋埋在他怀里，警惕地打量着这诡异的环境。 花了将近一日的时间，方才来到谷地中央。 眼前景象令人心惊。 地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缝，丝丝缕缕的土黄色灵气混杂着灼热的地煞之气，正从裂缝中不断逸散出来。 而在最中央的一道巨大裂缝边缘，泥土翻滚，一块巨大无比，通体覆盖着玄黑色嶙峋骨甲的躯体，正缓缓从地底隆起。 那骨甲闪烁着幽暗的光泽，其上天然生成着复杂而古老的纹路，仅仅是露出的一小部分，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和天机老人屋内的龟甲颇为相似。 正是玄灵地龙。 它似乎在挣扎，想要彻底摆脱大地的束缚，每一次动作，都引得整个山谷剧烈震颤，裂缝不断扩大。 “不好！它苏醒的过程被打扰了，还是……地脉本身出了什么问题？如此狂暴的灵气逸散，绝非正常苏醒的迹象！” 天机老人脸色发白，快速掐算着。 就在这时，那玄鳞地龙隆起的躯体猛地一僵，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那尚未完全显露的头颅，方向猛地转向陆无辞他们所在的位置。 “吼！！！” 一声充满了痛苦与愤怒的嘶鸣猛然响起。 千灵首当其冲，哪怕被陆无辞护着，也被这股意念冲击得浑身毛发倒竖，发出一声哀鸣，眼中充满了恐惧。 陆无辞上前一步，将千灵完全护在身后，周身淡金色的神力自主流转，形成屏障，抵挡着那狂暴的意念冲击。 他凝视着那挣扎的玄灵地龙，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地脉或被外力侵蚀，它的沉眠之地遭到了破坏，被迫惊醒，并且……受了伤。” 陆无辞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天机老人和云湛耳中。 他感知到，那逸散的地脉灵气中，混杂着一丝污秽力量。 这力量正在不断侵蚀地脉，也加剧了玄灵地龙的痛苦与狂躁。 “是魔气吗？”云湛也察觉到了，脸色铁青，“他们竟然将手伸到了地脉深处！是想釜底抽薪，彻底搅乱这片区域的灵机吗？” 天机老人又惊又怒：“难怪玄甲示警！地脉若被魔气持续侵蚀，不仅隐雾山阵法根基受损，整个西北地域的灵机都会失衡，生灵涂炭！” 此时，那x地龙似乎将陆无辞身上纯净而强大的神血气息，视作了某种威胁或是…… 可以掠夺来修复自身的补品？ 它那混乱的意念中，贪婪与暴戾瞬间压过了痛苦，巨大的身躯猛地加速挣扎，一道混杂着精纯土系灵力和污秽魔气的吐息，朝着三人汹涌而来。 所过之处，地面腐蚀，岩石崩解！ “小心！”云湛玉笛横吹，清越的音波化作实质的屏障挡在前方，与那吐息轰然对撞，音障剧烈波动。 天机老人头一次凝重地出手，只见他双手疾挥，引动预先布置在谷外的部分阵法之力。 道道灵光从地面升起，试图束缚地龙的动作。 陆无辞眼神一冷。 他并未闪避，而是将怀中的千灵往云湛方向一送，沉声道：“护好她。”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出，竟主动迎向了那恐怖的吐息。 周身淡金色的神力轰然爆发，在他身后隐隐凝聚成一道威严神圣的虚影。 他指尖金光璀璨到极致，对着那暗黄洪流的中心。 一指点出！ “镇！”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蕴含着狂暴力量与魔气的吐息，在接触到那一点极致凝练的金光时，竟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 金光去势不减，直接点在了玄灵地龙那刚刚抬起的额头正中。 “嗡”地一声响起。 地龙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发出一声混合着惊惧与几分茫然的哀鸣。 它额头被点中的地方，玄黑色骨甲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燃烧着淡淡金焰的指印，那肆虐的魔气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从指印周围退散。 而陆无辞那一指中的神力，却顺着指印，悄然渡入地龙混乱的妖魂与受创的躯体。 地龙那暴戾猩红的巨眼，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 它不再挣扎，巨大的头颅缓缓低下，带着一丝敬畏与祈求，望向地面上那个渺小却散发着不凡气息的身影。 陆无辞负手而立，衣袍在激荡的气流中猎猎作响，神情依旧冷漠。 他看着地龙，声音如同律令，响彻山谷：“魔气侵蚀，非尔之过。静心凝神，助我驱除污秽。” 地龙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发出一声顺从的呜咽，庞大的身躯不再躁动，开始主动吸纳周围紊乱的地脉灵气，并以自身为核心，尝试引导它们回归正轨。 第69章 那逸散的魔气，在陆无辞神力的净化与地龙自身力量的排斥下，开始逐渐消退。 天机老人和云湛看着这逆转的一幕，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他们知道陆无辞很强，却没想到……如今竟然已经强到如此地步，竟能一击慑服狂暴中的上古异兽。 被云湛护在身后的千灵，也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她看着山谷中央那个凭一己之力镇压地龙的挺拔身影，心中震动。 她知道，他一直都是这么强大，这么令人安心。 陆无辞并未放松，他的神识顺着地龙引导的地脉灵气，向更深处蔓延。 他要找出魔气侵蚀的源头，彻底清除这隐患。 同时，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这玄灵地龙，或许……能成为他回国都之路上的一个意想不到的助力。 暮冬的沉鳞谷，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与逆转，气氛变得愈发诡谲而深沉。 第54章 地脉棋局 沉鳞谷中的震颤渐渐平复，但…… 沉鳞谷中的震颤渐渐平复, 但那地底深处的脉动却并未消失，反而在玄灵地龙的引导下，变得更为有序。 土黄色的地脉灵气如湍湍向前的河流, 环绕着地龙庞大的身躯缓缓流淌, 将那丝丝缕缕试图反扑的污秽魔气冲刷干净。 陆无辞那一指留下的淡金指印, 好似烙印，不仅镇住了地龙的狂性, 也将他的神识与这片区域的地脉更深层次地连接起来。 天机老人快步上前, 手中托着那枚裂开的玄黑龟甲。 “地脉之伤, 非同小可！魔气侵蚀虽被暂时压制，但源头不除, 终究是心腹大患。陆小子，你可能感知到那魔气源自何处？” 陆无辞闭目凝神, 他的神识沿着地龙梳理出的地脉主支，向四面八方蔓延。 隐雾山的地脉网络，逐渐在心底勾勒出一幅庞大而精密的能量图谱。 大部分区域流淌着纯净而充满生机的灵机，但在几个关键的节点，尤其是靠近隐雾山外围以及与人烟稠密区域接壤的地带，有几处不协调的“污浊”。 那污浊之处, 正是魔气渗透的痕迹, 它们如同附骨之疽，缓慢而坚定地污染着地脉，并试图向着隐雾山核心区域侵蚀。 看了魔主和国师这一盘棋, 或许比他想象中更早开始。 “不止一处。”陆无辞睁开眼, 眸光锐利如刀，“东南、正南、西南，三处地脉交汇之节点, 皆有魔气残留，呈合围之势，目标直指隐雾山灵脉核心。手法……并非强行破坏，而是缓慢渗透，改变地脉属性。” 云湛闻言，面色凝重：“三处合围……好大的手笔！这是要将隐雾山彻底孤立，并从根本上瓦解此地的防御阵法！若非玄鳞地龙提前惊醒示警，待其完全渗透，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的隐雾山平安无事，是因为陆无辞的到来，才启动了此处的魔气。 天机老人气得胡子直翘：“借助国师权柄，调动人力物力，在这些地脉节点布下阴损阵法！他这是要断老夫的根啊！” 陆无辞目光扫过脚下缓缓流淌的地脉灵气，又看向身旁温顺了许多的玄灵地龙。 地龙那巨大的眼眸中，倒映着他沉静的身影，带着一丝祈求。 它本是此地地脉的守护者与受益者，魔气侵蚀，首当其冲的便是它。 “地脉之伤，需地脉之力来修补。”陆无辞缓缓开口，“玄灵地龙可引动地气，但其灵智混沌，易被魔气所趁，需加以引导。” 他看向天机老人：“前辈，你精通阵法，可能以此谷为核心，布下一座化煞之阵？将周边被污染的地脉灵气引导至此，借地龙之躯与我神力，将其净化？” 天机老人眼睛一亮，抚掌道：“妙啊！以正克邪！地龙身躯庞大，本就是极佳的法阵载体与净化熔炉！再辅以你的神力……只是，此法对地龙负担极重，它未必愿意……” 仿佛听懂了天机老人的话，那玄鳞地龙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巨大的头颅再次低下，轻轻蹭了蹭陆无辞所在方向的地面，表示臣服与愿意。 它虽灵智不高，但也本能地知道，唯有依靠眼前这个拥有神圣力量的人类，才能清除体内的魔气，修复家园。 陆无辞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转而看向云湛：“云湛，你持我信物，与前辈一同布阵。需在三个被污染的节点外围，设下警戒与干扰符阵，延缓魔气渗透速度，并为后续净化争取时间。” “明白！”云湛肃然应下。 安排妥当，陆无辞再次将目光投向脚下的地脉。 他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片土地，才能更精准地引导。 他盘膝坐下，就在那玄灵地龙巨大的头颅旁，双手虚按地面，更为磅礴的神识沉入地脉深处。 千灵一直被云湛小心地护着，此刻见陆无辞坐下，她便从云湛身后钻出，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陆无辞身边，安静地趴伏下来，将脑袋搁在他的膝旁。 她没有打扰他，默默陪伴。 她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与大地融为一体的深沉气息，以及那神识延伸时让她灵魂都感到战栗的浩瀚。 天机老人和云湛立刻行动起来。 天机老人以沉鳞谷为中心，取出各种珍藏的阵盘和阵旗，围绕着玄灵地龙开始刻画符文，引导地气。 云湛则依照陆无辞指示的方向，身形如电，穿梭于山林之间，布下一道道隐匿而灵敏的警戒符箓。 时间在紧张的忙碌中流逝。 暮冬的太阳苍白无力，很快便隐没在山脊之后，夜色再次降临。 沉鳞谷中，却亮起了土黄色与淡金色交织的光芒。 以玄灵地龙为核心，一座覆盖了小半个山谷的复杂阵法已然初具雏形，道道灵光如同锁链，与地龙身躯上的骨甲纹路相连，将它化作了一座活着的……巨大的净化阵眼。 陆无辞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他的神识仿佛化作了地脉的一部分，清晰地感知到，从三个方向，丝丝缕缕带着污浊气息的地脉灵气，开始受到阵法之力的牵引，如同溪流汇入大江，朝着沉鳞谷方向缓慢涌来。 而当这些被污染的地气接触到玄鳞地龙身躯，以及地龙额头那枚燃烧着淡金神焰的指印时，其中的魔气便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被迅速剥离，净化。 最后还原成精纯的土系灵气，汇入地龙体内，修复着它的损伤，也滋养着这片土地。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魔气扎根数年，极其顽固，且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与混乱意志，玄鳞地龙不时发出痛苦的闷吼，身躯微微颤抖。 每当此时，陆无辞按在地面的手掌便会微微发力，更多的神力透过地面，融入阵法，加持在地龙身上，助它稳住心神，抵抗魔气侵蚀。 千灵一直守在他身边，她能感觉到陆无辞身上传来的力量波动。 偶尔，当地龙痛苦低吼时，她会不安地动动耳朵，抬起头，担忧地看着陆无辞平静的侧脸。 她会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舐他垂落在地面的衣角，仿佛这样能传递给他一丝力量。 夜色渐深，山谷中灵光流转，映照得如同白昼。 天机老人和云湛已完成外围布置，返回谷中，护持在侧。 看着那在阵法中心，以身为熔炉，净化着地脉污秽的玄鳞地龙，以及那个以神识引导全局，神色始终波澜不惊的年轻君主，两人心中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已非简单的武力对抗，而是上升到了对山川灵机运用的层面…… 陆无辞不仅拥有强大的力量，更拥有与之匹配的……足以掌控局面的智慧与魄力。 天机老人不由得想起了陆无辞的父亲，那个让神女倾心的君主，两人的结合果然生下了非同一般的怪物啊！ “引灵化煞阵已成，地脉污秽正在被逐步净化。”天机老人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兴奋。 “照此速度，最多三日，外围渗透的魔气便可被清除大半！此地之危，可解！” 陆无辞缓缓收回部分神识，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显然持续引导地脉，净化魔气对他消耗不小。 好在魔气虽然隐匿多年，但形式还能对付，若是迟迟未能发现…… 更多的魔气衍生汇聚，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 在人界各处，恐怕都存在地脉受到侵蚀的情况，彻底打破魔主和国师的计划，恐怕确实不容易。 他低头，看向膝边不知何时已经睡着，却依旧用爪子勾着他衣角的小狐狸，冰冷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一瞬。 第70章 “还不够。”他声音略显沙哑，却依旧清晰，“清除渗透的魔气，只是治标。魔气的最终源头，尚未找出。”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东南方向，那里是国都所在，也是地脉网络中，魔气最为浓郁、仿佛有一个无形黑洞在源源不断散发污秽的方向。 “他们以地脉为棋局，落子三处，那我们……”陆无辞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千灵柔软的皮毛，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寒芒，“便以其之道，还施彼身。” 天机老人和云湛心中一震，知道陆无辞心中已然有了更深远的谋划。 这场围绕地脉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 作者有话说：今天一定补上三更！！！！ 第55章 龙元馈赠 三日光阴，在沉鳞谷昼夜不息…… 三日光阴, 在沉鳞谷昼夜不息的灵光流转中悄然溜走。 那座以玄灵地龙为核心的“大阵，已然运转到极致。 从三个方向被牵引而来的魔气，源源不断地汇入山谷, 撞击在地龙那庞大的身躯上。 每一次汇聚, 地龙都会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 身躯剧烈震颤，覆盖全身的玄黑骨甲上符文闪烁, 与阵法之力共同作用, 将那股污浊力量死死抵住。 而它额头正中, 那枚由陆无辞神血之力留下的淡金指印，则如同定海神针, 持续燃烧着纯净的神焰。 魔气在神焰灼烧与地龙自身力量的排斥下，发出滋滋的异响, 丝丝缕缕的黑烟被强行蒸发，只留下精纯厚重的土系灵机，如同甘霖般融入地龙体内，修复着它被魔气侵蚀的暗伤，也反哺着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 陆无辞始终盘坐于地龙之首旁，身形稳如山岳。 三日不眠不休的引导与净化, 对他心神的消耗是巨大的。 他脸色苍白如纸, 薄唇紧抿，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锐利清明, 倒映着阵法流转的万千光华, 仿佛能洞穿虚妄。 千灵这三日也几乎未曾离开他身边。 和他一样，和所有人一样，滴水未进。 尽管她已经数次饿得咕咕叫了。 这期间, 她不再玩耍，大多数时间都安静地趴伏在他膝旁，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她脖颈上的那枚玉佩，在这浓郁的地脉灵气与陆无辞神力交织的环境下，似乎也变得更加温润，青金色的光华内敛而稳定。 天机老人与云湛则轮流护法，警惕着可能来自外界的干扰，同时不断微调着阵法细节，确保净化过程万无一失。 到了第三日黄昏，土地其中蕴含的魔气十去七八。 玄灵地龙的状态也明显好转，低吼声中少了痛苦，多了几分舒畅与力量感。 但是…… 剩余的那十之二三的魔气，似乎感知到了末路的来临，竟在最后关头猛地凝聚起来，不再试图侵蚀地龙，而是化作三根漆黑如墨的锁链，猛地朝着阵法中最为关键的处…… 天机老人布阵时依托的三处地脉灵眼，噬咬而去！ 其速度之快，势头之猛，令人始料未及。 “不好！魔气反噬！它想毁掉阵基！” 天机老人骇然失色，这三处灵眼若被毁，阵法立破，之前所有努力前功尽弃不说，狂暴的地脉灵气反冲，足以将整个沉鳞谷乃至小半个隐雾山夷为平地。 云湛反应极快，玉笛瞬间置于唇边，清越急促的音波化作三道凝实的音刃，斩向那黑色锁链。 然而那锁链乃精纯的魔气与怨念所化，音刃斩上，仅仅只是让其速度稍缓。 眼看那三根魔气锁链就要击中灵眼。 一直闭目引导的陆无辞，猛地睁开了双眼！ 周身金光大盛。 他并未起身，而是并指隔空对着那三根魔气锁链的方向，看似随意地划了三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三道能切割空间的淡金色细线，精准无比地掠过了那三根魔气锁链。 一声巨响！ 那三根气势汹汹的魔气锁链，在接触到金色细线的瞬间，便从中断裂，发出凄厉的尖啸，迅速消融，化作缕缕青烟，最终彻底湮灭在浓郁的地脉灵气之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魔气锁链彻底消失，众人的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陆无辞做完这一切，脸色更白了一分，但他周身的气息却愈发深沉内敛。 他缓缓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随着最后一股顽固魔气的消散，整个大阵猛地一震，光芒暴涨，随即又迅速平息下来。 那三条汇入山谷的地脉灵气已变得清澈无比，如同三条温驯的土黄色光带，缓缓融入玄灵地龙体内，不再带有丝毫污浊气息。 地脉之伤，至此，算是被暂时遏制并清除了大半。 这几天的努力都是值得的了。 “嗷！！！” 在众人稍微放松的时刻，玄灵地龙也跟着松快下来，仰首发出一声充满了舒畅与感激的悠长龙吟。 这声龙吟不再痛苦暴戾，而是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欢愉。 声浪滚滚，传遍四野，连笼罩山谷的灰色瘴气都被震散了不少。 天机老人怀中的龟甲裂缝，也渐渐消失了。 玄灵地龙那庞大的身躯此时此刻散发出浓郁的土黄色光华，额头的淡金指印也渐渐隐去，只留下一道散发着神圣气息的痕迹。 是陆无辞的神力印记。 它低下头，巨大的眼眸中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感激，望向那个盘坐在它的大脑袋胖，脸色苍白却依旧挺拔的身影。 犹豫了片刻，玄灵地龙张开了巨口，一枚约莫拳头大小，外貌通体浑圆且色泽玄黄的珠子出现在它的口中。 那珠子表面有天然龙纹流转，散发着无比精纯的大地气息，只见缓缓从它口中飞出，悬浮到了陆无辞面前。 “这是……地龙龙元！”天机老人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这可是地龙一身修为与大地凝聚的精华！蕴含着最纯粹的土系法则！它……它这是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与净化之功！” 陆无辞看着眼前这枚散发着特殊能量的龙元，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 天机老人的寥寥数语，已经让他深知此物的珍贵，对于修行土系功法或需要稳固根基，滋养肉身神魂者，乃是无上至宝。 即便与他的力量不同源，但对他而言，也能极大补充消耗，甚至对感悟大地规则有所裨益。 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抬眼看向玄灵地龙。 地龙巨大的眼眸中充满了真诚与恳切，甚至带着一丝生怕他拒绝的不安。 沉默片刻，陆无辞伸出手，将那枚龙元接在了掌心。 龙元入手温润沉重，其中蕴含的大地之力，让他消耗过甚的神魂都感到一阵舒适。 “多谢。”他对着地龙，微微颔首。 地龙见他收下，发出一声欢快的低鸣，巨大的头颅亲昵地蹭了蹭地面，然后缓缓沉入那道最大的地裂缝隙之中。 它需要时间彻底消化这次净化的收获，并继续履行它梳理地脉的职责。 山谷的震动彻底平息，只余下精纯的地脉灵气缓缓流淌，滋养万物。 危机解除，还有意外收获，并且收获颇丰。 天机老人和云湛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陆无辞握着那枚地龙龙元，感受着其中澎湃的力量，目光却再次变得幽深。 他低头，看向脚边正仰着小脑袋，好奇地望着他手中龙元的千灵。 千灵感觉到龙元中散发出的舒适气息，忍不住凑近了些，鼻子轻轻抽动，眼中流露出渴望，但她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并没有任何抢夺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被吸引。 陆无辞看着她那纯粹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 小狐狸…… 还太过于弱小。 一路上固然有不少机缘，对于这种小兽而言，修成人身，增进力量，甚至是登极仙位还很遥远。 他沉吟片刻，指尖神力吞吐，从那枚庞大的龙元上，小心翼翼地剥离出约莫十分之一大小，同样流光溢彩的一小部分。 然后将剩余的大部分龙元收起。 他将那一小部分龙元递到千灵面前。 “此物于你修行有益。”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千灵愣住了，看看那散发着诱人气息的小块龙元，又看看陆无辞，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给她的。 这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啊！ 第71章 她犹豫着，没有立刻去接。 “拿着。”陆无辞道。 千灵这才小心翼翼地张开嘴，将那块小龙元衔住。 龙元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暖厚重、却又无比温和的洪流，瞬间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最舒适的温泉中，原本有些滞涩的妖力瞬间变得活泼汹涌，经脉被拓宽，骨骼变得更加坚韧，甚至连神魂都仿佛被洗涤过一般，变得更加清明稳固。 她雪白的毛发无风自动，散发出莹润的光泽，整个小身子都似乎大了一圈，气息明显强大了不少！ 这效果立竿见影！ 差点舒服得要蹦出人形伸个懒腰了。 “呜~！”千灵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发出一声满足至极，还带着颤音的呜咽。 她激动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然后猛地扑到陆无辞腿上，用脑袋使劲蹭着他，尾巴摇得像风车一样，表达着内心巨大的喜悦与感激。 陆无辞任由她蹭着，看着她因获得力量而欢欣雀跃的纯真模样，苍白的脸上，似乎也掠过一丝柔和。 他将这份珍贵的龙元分予她，并非一时兴起。 他深知前路艰险，千灵实力每增强一分，自保之力便多一分，他也能……更安心一分。 有些羁绊，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入骨髓。 暮色彻底笼罩山谷，但沉鳞谷却仿佛焕发了新生，灵气盎然。 陆无辞抱起因为吸收龙元而有些精力过剩，此刻还在他怀里不停扭动表达开心的千灵。 好一会儿才对天机老人和云湛道：“回去吧。” 第56章 暗度陈仓 地龙元髓的余韵在千灵经…… 地龙元髓的余韵在千灵经脉中流转, 让千灵雪白皮毛下隐隐浮动着温润光华。 她在院中轻盈地追逐着自己的尾巴，玩得兴起时倏然跃起，这一次竟比往日跳得高了足足三尺。 新生的力量让她一时难以精准掌控, 慌得她在半空急急扭身, 爪子乱舞, 才堪堪落在陆无辞盘坐的膝头，撞了个满怀。 男人正阖目调息, 膝上骤然一沉。 他掀开眼帘, 深邃的眸光垂落, 看着怀里那团因失措而缩成一团的雪白小东西。 千灵似乎也觉自己太过冒失，立刻蜷缩得更紧, 仰起头，湿漉漉的鼻尖轻轻耸动, 喉咙里发出细微又带着明显讨好意味的呜咽声。 一双琉璃眸子眼巴巴地望着他，企图萌混过关。 这一招对陆无辞，似乎总是很有效果。 对于她的打扰，他并未流露出丝毫不悦，甚至连眉头都未曾蹙一下，只将宽大的手掌自然而然地覆上她微微起伏的脊背。 那掌心传来带着安抚意味的温热, 甚至在这个时候缓缓渡来平和的神力, 恰到好处地梳理着她体内因刚刚吸收龙元而尚显躁动，未能圆融贯通的灵流。 千灵立刻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将小巧的下巴依赖地搁在他沉稳的腕间, 不再乱动, 只剩下喉咙里满足的咕噜声细微地回荡。 云湛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正仔细擦拭着他那柄碧玉短笛，闻言抬起头, 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 “陆兄，此去国都，关隘重重，路途遥远。赵显既已胆大包天到在地脉布局，沿途的搜查盘问，必然严密到无以复加。我们三人同行，目标不小，尤其是……”他目光扫过陆无辞膝上那团醒目的雪白。 “携带小狐狸的话……极易被辨认。” “另辟蹊径。”陆无辞语气平淡无波，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千灵耳后那簇最是柔软细密的绒毛，引得小家伙又往他掌心蹭了蹭。 “此处灵脉得以修复的消息许未传出，他们定然猜测我等会尽心机隐匿行踪，智取巧渡。既如此，我便反其道而行之。” 况且就算赵显知晓地脉已被修复之事后，也猜不到人能通过地脉前行。 千灵被揉得浑身惬意，咕噜声愈发响亮，忍不住伸出带着细微倒刺的粉嫩小舌头，亲昵地舔了舔他近在咫尺的手指，留下一点湿漉漉的痕迹。 “反其道？”天机老人恰好从他那间叮当作响的炼器室里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个指针微微颤动的罗盘，“你小子又打了什么鬼主意？快说来听听！” 陆无辞的目光掠过院落围墙，投向远处那在冬日薄阳下显得格外苍茫冷硬的层叠山峦。 而后声音沉稳：“借地脉而行。” “什么？”云湛擦拭玉笛的动作一顿，神色骤然一凛，“陆兄，如何行？地脉刚刚被魔气侵蚀过，虽得你与地龙之力净化，但此举……是否太过冒险了？” “险中求稳，乱中取静。”陆无辞指尖在千灵颈间那枚温润的青玉佩上轻轻一点，那玉佩仿佛被唤醒，内部云纹流转，泛起一层内敛而神秘的微光。 “正因被侵蚀，被净化过，此刻这片区域的地脉，反而更安全。借这净化后的地脉灵气为舟楫，掩盖我等行踪气息。” 天机老人闻言，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猛地一拍大腿：“妙啊！妙极了！地脉灵气奔流不息，自成屏障，确实是掩盖气息，隐匿行踪的无上法门！你有神力探知，无人能知晓人能隐匿于地脉之中。而且地脉穿行，无视山川险阻，能省去无数跋涉之苦与关卡盘查！只是……” 他话锋一转，面色也严肃起来，“地脉浩瀚如星海，流向瞬息万变，要在地脉中维持方向，精准抵达目的地，需得对地脉网络了如指掌，更需有引路之标，否则一旦偏离，被卷入地脉乱流或未知险地，便是万劫不复！” “所以，需要它。”陆无辞的视线转向院外，沉鳞谷的方向。 他口中的“它”，自然是那头已与他建立联系的玄灵地龙。 沉鳞谷此时已不复前几日的混乱，土黄色地脉灵气如同温驯的河流，缓缓流淌，滋养着山谷。玄灵地龙那庞大的身躯半隐在氤氲的灵雾之中，感知到陆无辞的到来，它发出一声低沉而温顺的鸣叫。 陆无辞缓步上前，将手掌轻轻按在那指印之上，闭上双眼，磅礴的神识毫无保留地与之交融。 “借你地脉感知，为我指路。”他的意念传递过去。 玄灵地龙发出悠长而顺从的回应，土黄色的光华在鳞片缝隙间流转。 在它那与大地紧密相连的独特感知中，整个西北地域，乃至更远处，那错综复杂，浩瀚如星图般的地脉网络清晰地呈现出来。 哪里灵气充沛如江河，哪里流向平稳似镜湖，哪里暗藏漩涡险礁，甚至哪些节点残留着极淡的……令它厌恶的污秽气息，都一目了然。 受陆无辞神识和神力的加持，它便是这大地脉络最忠实的记录者与感知者。 而云湛，天机老人以及千灵，都在为陆无辞的能力而惊叹。 不过短短半月时间，力量已是出神入化，神识更是通达百里之外。 “找到了。”片刻之后，陆无辞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并指如笔，以神力为墨，在空中迅速勾勒出一幅简略却精准的地脉流向图。 “三日后，寅时三刻，会有一条源自隐雾山主灵脉，流向东南的地脉支流，其势最为平稳充沛，且将恰好途经附近的铁岩城正下方，借这条地脉潜行，我们最多只需半日，便可悄无声息地抵达铁岩城地底，全程完全避开所有地面关隘，阵法监测，以及……大部分可能存在的追踪法术。” 云湛看着那幅逐渐消散的神力图，恍然大悟，脸上露出钦佩之色：“难怪陆兄坚持要三日后出发，原来并非仅是休整，更是要等待地脉流转到最合适的时机！此计当真精妙，将天时地利运用到了极致！” “不止如此。”陆无辞取出一枚空白玉简，神识沉入其中，开始细致地刻画。 “地脉行进期间，灵气相对封闭，干扰极少，正是深入参悟阵心轨迹的绝佳时机。借此机会，进一步锁定其运行规律，为潜入核心区域做准备。” 他刻画完毕，将玉简递给云湛，上面是一条极其复杂，标注了数个时间节点与方位变化的路线图。4 然后，他低头，目光落在怀中正竖起耳朵，认真听讲的千灵身上：“你的任务，最为关键。” 千灵立刻挺直了小身子，琉璃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也最是艰巨。”陆无辞指尖轻点她颈间的玉佩，那青玉再次泛起温润光华，与他的神力隐隐呼应。 “地脉穿行时，我需要全身心沉浸于对阵心的感应与推演，无暇分神他顾，更无法持续引导方向。而你……”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 “要持稳此玉佩，以其为路引，时刻感应预先留的路线指引，确保我等始终沿着正确的轨迹前行，不能有丝毫偏离。” 第72章 这无疑是将三人的安危，乃至整个计划成败的关键一环，交付到了这只看似柔弱的小狐狸爪中。 千灵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伸出两只前爪，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坚定地将那枚此刻显得沉甸甸的玉佩抱在怀里，然后用力而郑重的点了点小脑袋。 “呜呜！”（没问题！） 她能感受到玉佩传来的温热和陆无辞话语中的信任，这让她心中充满了勇气与责任感。 天机老人看着这一幕，抚掌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畅快与期待：“好！好一个暗度陈仓！赵显那厮此刻定然还在调兵遣将，在各个关隘要道布下天罗地网，以为你们还在哪处山沟里艰难跋涉呢！殊不知，你们早已借大地之力，直捣黄龙！痛快！真是痛快！” 接下来的三日，隐雾山院落中的气氛紧张而有序。 天机老人几乎翻空了他多年的珍藏，分给三人。 云湛则反复推演着抵达铁岩城后可能遇到的各种突发状况，以及接应的细节，确保万无一失。 千灵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努力。 她不再嬉戏，大部分时间都抱着那枚青玉佩，趴在陆无辞身边，努力地熟悉其中神血气息的每一分波动，尝试着用自己的妖力去小心翼翼地呼应。 她发现，随着对地龙元髓之力的不断吸收与融合，她与这枚经陆无辞亲手炼制、又日夜相伴的玉佩之间的感应越发清晰。 那青玉在她爪间泛着的温润光华，仿佛与她自身的妖力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陆无辞见她如此专注，便会默不作声地再渡过去一缕温和神力，助她巩固。 雪白的狐狸毛发与雪色融为一体，千灵的模样很是认真，陆无辞感受着她灵力的充盈，忽然有些好奇，这小狐狸如果…… 有了充足的灵力和适当的机缘，修成人身会是什么模样？ 第三日黎明前，夜色最浓之时，院落周围的地脉灵气忽然变得异常活跃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低沉的嗡鸣。 一直趴在沉鳞谷方向感应着的玄灵地龙，也适时地发出一声低沉吼声，如同晨钟暮鼓，昭示着时机已至。 陆无辞长身而起，立于院落中一处与地脉直接相连的节点之上，周身开始泛起若有若无的淡金色光芒，与大地脉动逐渐同步。 云湛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站定，青衫在灵气的微风中轻轻拂动。 千灵则最后检查了一下牢牢系在颈间的玉佩，然后轻盈地跃上陆无辞早已为她准备好的……固定在行囊外侧的那个柔软窝篮。 小爪子紧紧抓住边缘，一双灵眸在破晓前的黑暗中，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全然的信任与跃跃欲试。 “走。” 随着陆无辞一声低沉却清晰的指令，院落下方的地脉节点骤然亮起耀眼的光芒！ 磅礴的地脉灵气瞬间将三人的身影吞没。 在玄灵地龙那精准无比的意念引导下，他们仿佛乘上了一艘无形无质，却又稳固无比的舟楫，融入那奔流不息的地脉长河，向着东南方向，在地底深处开始了超乎想象的急速穿行。 地脉之内，光怪陆离，仿佛置身于一条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奇幻隧道。 四周是飞速后退且各色灵光交织成的绚丽光带，时而如同徜徉在璀璨星河，时而又如同潜入万米深海，寂静而幽暗。 强大的灵气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却被陆无辞周身散发的淡金光晕和天机老人的符箓之力稳稳抵挡在外。 陆无辞已然彻底闭上双眼，心神沉入对遥远国都那宏大阵心的感应与推演之中，对外界的变化不闻不问，将一切托付给了同伴。 千灵则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将小巧的身子紧紧贴在窝篮里，两只前爪却稳稳地抱着那枚持续散发着温润光华的玉佩，闭着眼睛，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与玉佩的感应之中。 她能感知到一条由陆无辞神力预先标注出的纤细却清晰的金色光路，在浩瀚汹涌的地脉洪流中指引着方向。 她需要时刻比较着实际方位与这条光路的差异。 不知在地脉中穿行了多久，周围的灵气属性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带着一丝人间烟火的驳杂气息。 千灵怀中的玉佩忽然传来一阵异常清晰而急促的异动！ 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前方原本平稳的金色光路侧方，地脉灵气的颜色不知何时变得暗沉，隐隐勾勒出一道不易察觉的暗红色的屏障虚影。 正是赵显和魔主埋入灵脉的魔气。 若非玉佩预警，他们几乎要直直撞上去。 “呜！”千灵来不及多想，立刻用爪子急切地指向正确的方向，同时通过玉佩拼命传递出意念。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直如同石雕般静止的陆无辞，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动了一下。 整个“地脉之舟”的行进轨迹随之发生了一个精妙到毫厘的偏转，堪堪贴着那道暗红屏障的边缘滑了过去，激荡起一圈细微的能量涟漪，却并未触发任何警报。 云湛在一旁看得真切，饶是他心性沉稳，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好险！这处魔气得极其隐蔽，若非小狐狸感知敏锐，及时预警……” 陆无辞依旧闭目，但他覆在膝上的手，却轻轻抬起，准确无误地落在窝篮边缘。 极轻地摸了摸千灵因为紧张而微微炸毛的小脑袋，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做得很好。” 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话语中的肯定，千灵心中那点后怕瞬间被巨大的成就感取代。 她欢喜地用小鼻子蹭了蹭他的手指，喉咙里发出带着点骄傲的呜咽，然后将玉佩抱得更紧，尾巴尖愉快地轻轻晃动，继续全神贯注地履行着她的职责。 地脉之舟继续在深邃的地底潜行，距离目的地铁岩城越来越近。 而此刻的铁岩城内，依旧是往日景象，城门处守军森严，仔细盘查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商旅，暗探们警惕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他们全然不知，他们严阵以待，布下重重罗网所要等待的目标，早已超越了他们的认知范畴，正悄无声息地从他们脚底下最深处，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然潜近。 在地脉这天然屏障的完美掩护下，一场别开生面的归途，正朝着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向与方式，坚定不移地推进。 阵心的奥秘，玉佩的灵性，地龙的指引，以及那份超越种族的信任与羁绊，共同编织成了这张破局的关键之网。 ----------------------- 作者有话说：又更不完呜呜呜 第57章 神秘地渠 地脉的奔流声如同远去的潮汐…… 地脉的奔流声如同远去的潮汐, 最终消散在无尽的黑暗里。 当最后一丝灵光隐没，三人已稳稳站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脚下浑浊的积水反射着微弱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气息, 隐约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怪味。 许是这百年暗渠特有的陈旧气味。 千灵紧紧抓着陆无辞的衣领, 小鼻子不停耸动。 地龙元髓的余韵让她在黑暗中视物如常, 但这里的气息让她很不安。 妖力提升之后，味觉和听觉的感知也大大提升了。 她能感觉到头顶上方传来的各种声响。 比如车轮碾过石板的轱辘声、商贩的叫卖声还有士兵沉重的脚步声。 清晰似在耳边的感觉, 实在是太过于嘈杂了。 "呜......"她轻轻叫了一声, 用爪子指向西北方向。 玉佩传来微弱的感应, 那里应该是出口所在。 陆无辞微微颔首，墨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的神识早已将周围探查清楚。 这是一条宽约三丈的废弃暗渠, 渠壁布满青苔，几处已经坍塌, 只留下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从渠顶渗下的污水在脚下汇成深浅不一的水洼，偶尔能看见森白的骨头半埋在淤泥中。 "先找地方休整。"他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云湛，你守东南方位。" 云湛会意，立即在东南方向的岔道口布下几个简易的警戒符阵。 碧玉短笛在他手中泛着微光，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千灵从陆无辞肩头跃下, 小心地踩在一块较为干燥的石板上。 她抖了抖被污水溅湿的爪子, 突然耳朵一动，猛地转向左侧的黑暗处。 在那里，一双双幽绿的眼睛正从石缝中窥视着他们。 是尸鼠。 第73章 这些以腐肉为生的妖物通常群居在阴暗处, 牙齿带有尸毒, 虽然单个实力微弱，但成群结队时连修士都要退避三舍。 "小心！"云湛低喝一声，玉笛已横在唇边。 就在尸鼠群即将扑来的瞬间, 千灵颈间的玉佩突然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让尸鼠们发出惊恐的嘶叫，纷纷退入黑暗深处。 陆无辞看了眼玉佩。 当下了然。 这玉佩经过地龙元髓的滋养，连带着玉佩中蕴含的神圣气息也愈发纯粹，对这些阴邪之物天然具有威慑力。 "做得好。"他难得地夸了一句，伸手揉了揉千灵的小脑袋。 千灵将这份力量吸收得极好。 她得意地晃了晃尾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脚边。 经过这个小插曲，三人沿着暗渠向前行进约一炷香时间，终于找到一处相对干燥的岔洞。 这里似乎是昔年的一个检修口，空间不大，但通风良好，头顶还有几道裂缝透下微弱的天光。 云湛仔细检查了周围环境，又在洞口布下隐匿阵法，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这里是安全的。" 陆无辞在洞内寻了块平整的石台坐下，开始闭目调息。 地脉穿行虽然快捷，但对心神的消耗极大，他需要尽快恢复状态。 千灵趴在他脚边，小口小口地啃着云湛给的肉脯。 经过刚才的惊吓，她确实有些饿了。 地龙元髓吸收后的身体对能量需求很大，她感觉自己现在能吃下一整只烤鸡。 "慢点吃。"云湛又递给她一块肉脯，眼中带着笑意，"看来龙元髓对你的帮助很大。" 千灵点点头，突然竖起耳朵。 上方有人经过。 透过头顶的裂缝，她隐约听到士兵交谈的声音。 "......所有城门严查，连只耗子都不能放过......" "......听说一之狐狸的画像刚才已经发到各营了......" "......屠将军下令，发现可疑人格杀勿论......" 她紧张地看向陆无辞。 不会被发现吧？ 陆无辞睁开眼，眸光深沉："屠刚......果然是他。" 云湛神色凝重："是谁？看来赵显确实在此布下了重兵。我们之前的计划需不需要调整？" 按照原计划，他们本该在明日丑时按特定的方位潜出暗渠。 但现在看来，铁岩城的守备比预期严密数倍，贸然行动风险太大。 千灵不安地蹭了蹭陆无辞的手。 那什么国师真可怕。 哪里都伸了一手。 若不是陆无辞的神血觉醒，恐怕人界不日就要覆灭，与魔界融为一体了。 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这座城池就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能射出致命的箭矢。 陆无辞沉吟片刻，突然问道："能感应到地面上有多少修士吗？" 小狐狸闭上眼睛，耳朵轻轻颤动。 玉佩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与她的感知融为一体。 她竟然也拓开了自己的神识？！ 片刻后，她睁开眼睛，用爪子在石板上划出几道痕迹：三个圆圈，旁边画了几道波浪线。 "三人，在城墙方位。"陆无辞准确解读了她的意思，"还有阵法波动......" 他看向云湛："赵显在附近几座城池都布置了阵法，无论踏入何处，都是自投罗网。" 云湛倒吸一口凉气："好狠的手段！若是我们没去隐雾山，按原本的计划走，恐怕立即就会陷入重围。" 暗渠内陷入沉默。 千灵突然站起身，小爪子扯了扯陆无辞的衣袖，又指向西北方向。 她能感觉到，在那个方向的某处，有一股微弱的气息在呼唤着她。 ----------------------- 作者有话说：过于短小了……我有罪 第58章 将计就计 暗渠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 暗渠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只有千灵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方才强行拓开神识，这是得到龙元力量后的能力，片刻之中却已耗去大半心力。 此刻软软趴在陆无辞膝头, 小肚子一起一伏。 陆无辞的手依旧搭在她背上, 温和的神力源源不断, 助她平复翻腾的妖力，稳固那脆弱的神识。 他目光落在千灵方才指出的西北方向, 眸色深沉如夜。 “是何气息？并非陷阱吗？”云湛依旧谨慎, 眉头紧锁。 敌人太过狡猾, 或许在埋伏着什么也说不定。 千灵勉强抬起脑袋，用力点了点, 又用小爪子拍了拍颈间的玉佩，发出细微的“呜呜”声。 那呼唤的感觉很奇特, 并非恶意，更像是一种……能与玉佩产生共鸣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却又给千灵带来一种莫名痛苦的感受。 像是力量的痛苦低吟。 陆无辞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千灵耳尖那撮特别柔软的绒毛，也朝着千灵凝视的方向细细感受。 不一会儿，他才沉吟道：“皇室信物彼此间的共鸣。赵显既能调动国师权柄，未必不能利用某些旧物布阵。而且……那物并非自愿被驱使。” 有人和他一样, 给物件注入力量, 某图他用。 但万物有灵，或喜或悲能被感知到。 千灵感觉神识的使用很是新奇，待自己舒服一些后, 又重新闭上眼睛。 她将残余的妖力小心探出, 与玉佩相连，全部心神都投向西北方向。 这一次，她感知得更仔细。 那呼唤确实断断续续, 如同被什么东西压制着，时强时弱。 在呼唤的间隙，她清晰地捕捉到一种令人不适的束缚感，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缚。 更让她注意的是，当呼唤稍微清晰时，背景里似乎总混杂着几个模糊的人声，语气急促，像是在争论什么，其中一个声音格外粗哑难听。 就在不远处。 陆无辞也感知到了。 但看着千灵亮晶晶地眼眸，便没有开口，而是看这小狐狸怎么表达。 她用爪子比划了一个锁链的形状，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模仿着龇牙咧嘴，做出凶狠争吵的表情。 云湛却瞬间明了：“有人在旁看守什么东西？并且……看守者内部有分歧？”他眼中精光一闪，“看来，那东西被放置在某个有守卫的地方，但守卫并非铁板一块。” 这无疑是个重要的信息。 他们此刻不知是何物，也不知道是何等阴谋。 若那皇室信物被严密看守，且守卫心不齐，或许能从中找到破绽。 “我们去看看。”陆无辞做出决定。 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亲自探查。 他相信千灵的感知，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低头对千灵道，“带路，收敛气息，我们潜行过去。” 千灵精神一振，立刻从陆无辞膝头跳下，天机老人留下的各种法宝，此刻对于气息的隐匿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她回头看了陆无辞一眼，悄无声息地没入西北方向的黑暗甬道中。 陆无辞和云湛紧随其后，两人都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脚步轻若鸿毛。 越往西北，暗渠越发曲折，岔路增多，若非有千灵的玉佩指引，极易迷失。 空气中那股陈旧霉味中，渐渐混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气，还有一种……淡淡的血腥气。 千灵的耳朵动得更快了，她示意陆无辞和云湛放慢速度。 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并非天光，而是某种器物发出的昏黄光芒。 同时，人声也清晰了一些。 连云湛都隐隐听见了。 “……必须加大灵力灌注！屠将军的命令是确保万无一失！”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说道，带着焦急。 “哼，说得轻巧！这破镜子时灵时不灵，再强行灌注，万一彻底毁了，你我都担待不起！”另一个粗哑的声音反驳，充满了不耐烦，“要我说，就是国师大人太过小心，那陆无辞说不定早就死在哪处山沟里了！” “慎言！你想掉脑袋吗？”尖细声音厉声警告。 千灵停下脚步，躲在一块巨大的坍塌石块后面，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 陆无辞和云湛也悄然隐匿身形。 只见前方是一处较为宽敞的暗渠节点，似乎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据点。 墙壁上插着几支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火把，照亮了中央一个半人高的石台。 石台上，赫然供奉着一面样式古朴，边缘镶嵌着暗金色龙纹的铜镜。 铜镜镜面模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中心处却隐隐有微光流转，正是那呼唤感的源头。 第74章 铜镜旁，站着两个身着低级军官服饰的男子。 一人身材瘦小，面色焦黄，另一人则膀大腰圆，满脸横肉。 那粗哑军官腰间挂着一串钥匙，正不耐烦地拍打着石台。 “窥天镜的副镜。”陆无辞秘密向千灵和云湛传了音。 “此镜与国都主镜相连，若为其注入灵力，能模糊感应拥有皇室血脉或特定信物者的方位。看其破损程度……运转并不顺利。” 千灵恍然大悟，原来这面破镜子就是罪魁祸首！ 他们的行踪屡屡被发觉，明明是荒郊野岭，却还有魔界追兵！ 她气鼓鼓地瞪着那面镜子，恨不得冲上去挠花它。 “那我们……”云湛传音询问，手已按在了玉笛之上，意思很明显，是否要趁机毁掉此镜？ 陆无辞却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地扫过那面副镜和两名军官，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毁掉它，只会打草惊蛇。既然他们倚仗此物，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他看向千灵，传音道：“通过玉佩，模拟出微弱且类似我被魔气侵蚀时散逸出的……混乱且虚弱的气息，将气息传递出去。” 千灵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陆无辞的意图！ 他是要制造假象，让敌人误以为陆无辞身受重伤，气息不稳，正藏匿在某处，甚至可能奄奄一息。 这样一来，不仅能误导敌人的搜查方向，更能让他们放松警惕，甚至……引蛇出洞。 她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个任务很有挑战，但她愿意尝试。 她重新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回忆着之前在沉鳞谷感应到的……那些被净化前的魔气的污秽混乱特性，同时引导着玉佩中那属于陆无辞的神血气息。 用自己的气息驱动玉佩，小心翼翼地模拟。 她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对她精准操控妖力和感知的要求极高。 陆无辞和云湛屏息凝神。 此事并非千灵不可，由陆无辞操作会更快，但…… 陆无辞只是静静地看着千灵。 片刻之后，一股断断续续，好似风中残烛般的气息，如同无形的丝线，从千灵爪间的玉佩蔓延而出，悄无声息地飘向那面古朴的窥天副镜。 成功传递出来了！ 那面原本裂纹处多的副镜，镜心突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镜面上划过几道杂乱的光丝，如同信号不良般，显现出一个几乎无法辨认又扭曲的淡金色光点，位置飘忽不定。 似乎在铁岩城西北方向的某片区域内艰难移动，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恢复原状。 这一变化极其短暂，若非一直紧盯着镜面，几乎无法察觉。 “咦？”那瘦小军官最先发现异常，猛地扑到石台前，眼睛死死盯着镜面，“刚才……刚才是不是有反应了？” 那粗壮军官本来一脸不屑，闻言也凑了过来，盯着已经恢复平静的镜面看了半晌，嘟囔道：“哪有？你看花眼了吧？这破镜子都坏了好几天了！” “不对！肯定有！”瘦小军官激动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镜面，“虽然很弱，很快消失了，但那感觉……像是……像是目标出现了！而且气息非常混乱虚弱！就在城西北那片废弃民宅区！” 粗壮军官将信将疑：“真的？你可别谎报军情！” “千真万确！快！快去禀报屠将军！”瘦小军官又惊又喜，仿佛看到了升官发财的机会，也顾不上和同僚争执了，转身就要往外跑。 “等等！”粗壮军官一把拉住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谨慎，“先别急！万一弄错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我们先带一小队心腹，去那边悄悄探查一下，确认了再上报！若是真的……这头功，可就是你我兄弟的了！” 瘦小军官犹豫了一下，显然被“头功”打动，点了点头：“好！就依你！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 两人迅速收拾了一下，熄灭了大部分火把，只留下一支照明，然后急匆匆地沿着另一条岔路离开了据点，脚步声渐行渐远。 暗处，陆无辞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云湛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佩服之色：“陆兄此计，真是料敌于先！不仅化解了危机，还反将一军！” 千灵也累得瘫软在陆无辞怀里，小舌头都吐了出来，但眼睛里满是完成任务的成就感。 她竟然！ 成功地骗过了那面破镜子！ 陆无辞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助她恢复，目光却冷冽地望向那两名军官离开的方向，以及石台上那面暂时沉寂的窥天副镜。 “还不够。”他淡淡道，“既然要演戏，就要演全套。云湛，你暗中跟上他们，确保他们‘顺利’找到一些我们想让他们找到的痕迹。 云湛会意，身影一闪，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云湛的行动比起千灵和陆无辞来说要自如，他是人类，国师并不会特别在意他。 陆无辞则抱着千灵，走到那石台前。 他看着那面窥天副镜，指尖金光吞吐，却并未毁掉它，而是在镜框几个不起眼的角落，留下了几个极其隐晦的神力印记。 “留着它，或许更有用。”他低语度。 千灵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个总是沉默寡言，让她依赖的陆无辞，在应对这些阴谋诡计时，展现出的智慧和魄力，同样令人心安。 她蹭了蹭他的手臂，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放心地闭上了眼睛休息。 第59章 阵心归途 云湛凭借高超的隐匿身法，轻…… 云湛凭借高超的隐匿身法, 轻易前进，跟上了那两名利欲熏心的军官。 在他们“搜寻”的路径上，恰到好处地留下了和陆无辞相关的“痕迹”。 一片挂在废弃宅院断墙上, 并且沾染了极淡神血气息的布料, 还有几滴洒落在阴暗角落, 已然干涸了的血迹。 每一处痕迹都显得仓促而狼狈，完美契合了一个近期情况不佳, 甚至可能走火入魔了, 此时已经暗中入城的狼狈形象。 那瘦小军官如获至宝, 粗壮军官眼中的疑虑也彻底被贪婪取代。 他们确信自己撞了大运，找到了陆无辞的藏身线索。 而为了独吞功劳, 他们并未立刻上报，而是加派人手, 暗中将城西北那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展开了更为细致的搜索，殊不知这正中了陆无辞的下怀，将铁岩城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铁岩城的骚乱，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噼啪作响, 却终究未能形成燎原之势。 在陆无辞投喂的虚假线索引导下, 屠刚及其麾下大部分力量被牢牢钉死在城西北那片废弃区域，进行着徒劳无功的拉网式搜索，焦头烂额, 进退维谷。 而这, 正为陆无辞三人创造了绝佳的金蝉脱壳之机。 暗渠深处，陆无辞并未急于离开那处临时据点。 他极富耐心地利用那面被做了手脚的窥天副镜，冷静地观察着镜面上代表搜索队伍的光点移动, 评估着这场戏的效果。 千灵则乖巧地趴在他身边，一边吸收着他持续渡来的温和神力，恢复着先前模拟混乱气息的消耗，一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镜中光影变幻。 她虽不能完全理解这其中的诸般算计，却也明白那些追捕他们的坏蛋正被陆无辞玩弄于股掌之间，小尾巴因心情愉悦而不时轻轻扫过陆无辞的衣摆。 “火候差不多了。”约莫一炷香后，陆无辞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他修长的指尖在镜框某个极其隐晦的神力印记上轻轻一点。 一道微不可察的波动传出，镜面上那个代表“目标”，始终闪烁不定而显得虚弱不堪的淡金色光点，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剧烈地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湮灭，再无丝毫痕迹。 “该让他们失去目标了。” 几乎就在光点消失的瞬间，暗渠上方隐约传来了屠刚那暴怒咆哮，其间夹杂着两名军官惊恐万状的求饶与辩解声，随即便是令人心悸的短暂寂静。 显然，重要线索的突然中断，让这位以残暴著称的守将彻底失去了耐心，那两名企图贪功的军官，下场可想而知。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陆无辞抱起精神恢复了大半的千灵，对一直守在洞口警戒的云湛说道。 铁岩城的注意力已被成功引偏且陷入内部混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三人沿着幽深曲折的暗渠，继续向东南方向潜行。 这一次，路途顺畅了许多，原本可能遇到的零星巡逻也似乎消失了，显然城内的防卫力量出现了短暂的真空。 根据天机老人提供的古老舆图，结合陆无辞自身对地脉流向的精准感应，他们很快找到了另一条更为隐秘，几乎已被世人遗忘却能直通城外荒山的废弃水道。 第75章 出口巧妙地隐藏在一处水量充沛的瀑布之后，运用法宝充分隐匿气息后，轰鸣的水声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动静。 当三人依次从水帘后钻出，重新沐浴在山林间清冷而自由的空气中时，身后那座依旧笼罩在紧张气氛中的铁岩城，已被远远抛在脚下。 接下来的路途，他们不再借助地脉这等非常规手段，而是凭借自身修为，专挑人迹罕至的险峻山脉与原始森林穿行。 陆无辞对九龙擎天大阵的“阵心”的感应，随着距离的拉近而变得愈发清晰且强烈。 那玄妙的轨迹如同夜空中最为璀璨的星辰脉络，在他浩瀚的神识中稳定而规律地运转着，为他指引着最隐蔽的前进路线。 千灵则将她吸收地龙元髓后大幅提升的感知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往往能在数里之外，就提前预警前方的妖兽领地，天然迷障或是小股流动的巡查队伍，使得三人总能先知先觉，从容规避，将暴露的风险降至最低。 旅途并非总是紧张急迫。 在确认安全的休憩间隙，陆无辞会有意识地引导千灵进行更精细的修炼。 或是教导她如何更圆融自如地操控玉佩中蕴含的力量，使其收发由心，或是帮助她小心翼翼地拓展那初生稚嫩的神识，锻炼其韧性与敏锐度。 千灵对此展现出极大的兴趣和认真的态度，她知道，自己每强大一分，就能为陆无辞多分担一分压力。 五百年来，她始终渴望着力量。 有时，持续的精神专注让她感到疲惫，便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小兽的依赖心性，钻进陆无辞怀里，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手，发出细微的呜咽要求安抚。 而陆无辞也总会纵容地停下讲解，掌心覆上她柔软的背脊，按照惯例，朝她渡去一丝精纯平和的神力，驱散她的倦意。 云湛时常在一旁安静打坐，将这一幕幕收入眼底。 这位曾以铁血冷面著称的人界君主，也唯有在面对这只心思纯粹的小狐狸时，才会不经意间流露出这般近乎温柔的耐心。 越是逼近国都，周遭的气氛便越发凝重，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沿途经过的大小城镇，关卡盘查达到了近乎苛刻的程度，不仅核对身份文牒极为严格，更是动用了能探测妖气、灵力波动的各种低阶法器，织成了一张密集的监控网。 幸而天机老人所赠的敛息符箓功效非凡，陆无辞的神力庇护更是精妙绝伦，加之千灵对自身妖力的掌控已是大好，方能一次次有惊无险地绕过层层盘查，未露破绽。 历经十余日的跋涉与周旋，一座巍峨磅礴，雄伟如山岳般的巨大城池，终于穿透远方的云雾，清晰地映入眼帘。 那便是人界的权力中枢，王朝的千年古都。 远远望去，高耸入云的城墙如同沉睡的太古巨龙，墙体之上，无数玄奥的符文如同龙鳞般流转不息，隐约构成了九龙擎天大阵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宏伟轮廓。 远远望去，散发出镇压天地，令万物臣服的磅礴威压。 城头之上，甲胄鲜明的兵士如同林立的长矛，旌旗在风中猎作响，一股混合着肃杀与紧张的沉重气息，即使相隔甚远，亦能清晰地感受到。 通往几座主要城门的官道上，车马行人排成了蜿蜒的长龙，正在守军严厉的目光下，接受着近乎挑剔的检查。 “终于……到了。”云湛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不能再往前了。"云湛望着远处城墙上流转的符文，"外围的警戒阵法已经启动，任何灵力波动都会被察觉。" 眼前的国都，俨然已化作一座武装到牙齿的巨型堡垒，其守备之森严，远超他之前的任何想象。 陆无辞静立于一处视野开阔的山脊之上，墨色的衣袍在风中微微拂动。 他遥望着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池，目光深邃如渊，复杂难明。 这里，曾是他诞生，成长，承载着无数责任与梦想的地方，是他血脉相连的故国家园。 如今，却被叛臣贼子与域外魔物所窃据，化作龙潭虎穴，等待着他的，是未知的凶险与必然的血战。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那已然觉醒的神血，正与城中那座维系着人界气运的古老巨阵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那“阵心”运行的轨迹，已清晰无比。 然而，他也敏锐地捕捉到了数道强大阴冷，充满了贪婪与恶意的气息，就像潜伏在阴影中的剧毒之蛇，盘踞在城中的核心区域。 让人难以靠近。 千灵蹲坐在他宽厚的肩头，亦被那股铺天盖地而来的压迫感所慑。 这就是…… 陆无辞从前生活的地方吗？ 何等地气派威武啊！ 是属于陆无辞的，岂能容得下小人作怪？！ 她颈间那枚青玉佩变得滚烫，与远方大阵的力量相互牵引，微微震颤着。 愤慨和不安的情绪让她下意识地动了动爪子，轻轻勾住陆无辞的衣领，喉咙不住地发出低低的声音。 “呜呜……嗷呜！”（我们终于回来了……可是，现在又怎么办呢？） 千灵的低吟传递出了显而易见的担忧。 “怕了？”陆无辞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千灵犹豫了一下，诚实地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表示确实有些害怕，但随即又用力地摇了摇头。 伸出小爪子更加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琉璃般的眸子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表明自己绝不会退缩。 陆无辞眼底那冰封的湖面，似乎因她这依赖又勇敢的姿态，漾开了一丝的涟漪。 他伸手将她从肩头轻轻抱下，揽入怀中，用指腹抚了抚她耳后的绒毛。 “跟紧我。记住，无论发生何事，切勿让玉佩离身。” 他转而看向云湛，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决断：“按第二套方案行事。” 云湛郑重点头：“明白。我会在城外预定的方位策应，适时制造足够吸引注意力的混乱。” "九龙擎天阵的阵心每三个时辰会在'惊门'位停留一炷香时间。"他睁开眼，眸光深邃，"届时阵法会出现一个短暂的间隙，足够我们通过。" 他取出那枚一直温养在丹田的地龙龙元，浑厚的土系灵力顿时弥漫开来。龙元在他掌心缓缓旋转，与千灵玉佩中的神力相互呼应。 "地龙龙元能暂时蒙蔽阵法感知，而玉佩中的神力可以为我们指引方向。"他将龙元往空中一抛，土黄色的光晕顿时将三人笼罩，"抓紧时间，阵心即将运行到预定位置。" 就在龙元光华大盛的瞬间，千灵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牵引力。 她颈间的玉佩剧烈震动，与远方皇城中的阵心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走！" 陆无辞一声令下，三人身影突然变得模糊，仿佛融入了四周的空气中。 地龙龙元的力量让他们暂时与大地同化，而玉佩中的神力则精准地指引着方向。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千灵只觉得四周的景象在飞速流转，却不是在地面行进，而是仿佛在某种玄妙的通道中穿行。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阵心运行的轨迹，就像一条金光大道在眼前展开。 城墙上的守卫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警戒阵法闪烁了一瞬便恢复正常。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刚才阵心运转的间隙，三个不速之客已经悄无声息地穿越了最严密的防线。 当千灵再次看清周围的景象时，他们已经站在一座宏伟的宫殿前。 这里显然是皇城的核心区域，远处隐约传来侍卫巡逻的脚步声，但这座宫殿周围却异常安静。 "这里是......观星台？"云湛惊讶地环顾四周，"我们怎么会直接来到这里？" 陆无辞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着紧闭的殿门："因为阵心的核心，就在这里。" 这时，一阵声音传来。 "陛下果然没有让老臣失望。能够借助阵心直接穿越重重防卫，这份对九龙擎天阵的领悟，当真令人惊叹。" 千灵浑身毛发倒竖，死死盯着从殿内缓步走出的身影。 那是个身着暗紫袍的中年男子，面容阴鸷，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最让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仿佛有黑色的漩涡在转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魔气。 "赵显。"陆无辞的声音冷得像冰。 国师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千灵颈间的玉佩上："看来陛下这一趟收获不小。不仅觉醒了神血，还得到了地龙龙元。更难得的是......" 他的视线转向千灵，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只小狐狸似乎也很特别。" 千灵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第76章 她能感觉到这个人类身上散发着令人极度不适的气息，比之前在沉鳞谷遇到的魔气还要浓郁得多。 "你与魔主勾结，篡位夺权，如今还敢玷污皇城圣地。"陆无辞缓缓抬手，淡金色的神力在掌心凝聚，"今日，该做个了断了。" 赵显却是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陛下误会了。老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界的未来。" 随着他的掌声，观星台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符文。 整个九龙擎天阵的力量开始向这里汇聚，但在阵心的位置，却隐隐透出一丝黑气。 "看，这就是老臣这些年的成果。"赵显张开双臂，仿佛在展示一件杰作，"将九龙擎天阵与魔渊相连，让人界获得永恒的力量。这才是真正的长治久安之道！" 千灵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她颈间的玉佩变得滚烫，脑海中浮现出无数混乱的画面：被魔气侵蚀的地脉、痛苦哀嚎的生灵、还有在魔气中逐渐扭曲的皇城大阵...... "呜！"她焦急地扯着陆无辞的衣袖，试图告诉他这座大阵正在被魔气侵蚀的真相。 陆无辞轻轻抚摸她的脑袋："我知道。" 他抬头看向赵显，眼神锐利如刀："你以为掌控了阵心就能掌控一切？可惜......" 淡金色的神力突然暴涨，在整个观星台流转的阵法光芒中，一道纯粹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 "你永远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九龙擎天阵。" 随着他的话音，整座皇城突然震动起来。 原本被魔气侵蚀的阵法开始焕发出真正的光芒，那是守护了人界千年的神圣力量。 赵显脸色终于变了："这不可能！我明明已经......" "你只是暂时污染了阵法的表象。"陆无辞一步步向前，所过之处，魔气如冰雪般消融，"但阵心的本质，永远只认可真正的人皇血脉。" 千灵惊喜地看着这一幕。 她能感觉到，颈间玉佩中的神力正在与整个皇城大阵共鸣，那些被魔气侵蚀的地方正在被快速净化。 然而就在这时，赵显突然狞笑起来，手中多了一个漆黑的铃铛："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老臣无情了！" 铃铛摇响的瞬间，观星台的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魔物从地底涌出。 更可怕的是，整个皇城大阵的运行突然变得混乱不堪，原本被净化的区域再次被魔气侵蚀。 "你以为老臣这些年在皇城经营，会没有后手吗？"赵显疯狂大笑，"这座城，早就成了魔主的囊中之物！" 千灵焦急地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魔物，突然，她注意到观星台中央的阵眼处有一个细微的裂痕。 那里散发着与赵显手中铃铛同源的气息。 "呜！"她猛地从陆无辞怀中跃出，化作一道白光直扑阵眼。 ----------------------- 作者有话说：呜呜呜，工作太忙了，又卡文，尽可能把前面欠的补上 第60章 九龙神光 千灵化作的那道白光，义无反…… 千灵化作的那道白光, 义无反顾地直扑观星台中央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阵眼裂痕。 什么也来不及考虑。 她感知分明，身上的玉佩提醒，那裂痕正是整个被扭曲大阵的核心, 也是赵显手中魔铃力量的关键！ “回来！”陆无辞瞳孔骤缩, 厉声喝止, 身形暴起欲追。 他深知那裂痕处凝聚的魔气何等凶险，绝非千灵所能承受。 然而, 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千灵娇小的身躯即将触及阵眼裂痕的刹那, 一道漆黑魔气猛然从裂痕中窜出, 精准无比地击中了她的前胸。 “嗷！”（好痛） 千灵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雪白的身影倒飞回来, 周身原本莹润的光华瞬间黯淡。 陆无辞身形如电，在半空中稳稳接住她坠落的小身子。 入手处一片冰凉, 她在他怀中不住地痉挛颤抖，琉璃般的眸子因痛苦而蒙上了一层水汽，却仍倔强地望着他，仿佛在责怪自己没能成功。 “不自量力的小畜生！”赵显狞笑一声，手中魔铃摇动得更加急促，更多的魔物从地底裂缝中蜂拥而出, 整个观星台彻底化作魔域。 “既然你急着送死, 本座便成全你！” 但千灵的拼死一击，已让她的纯净妖力与玉佩神力确实冲击了阵眼，那裂痕骤然扩大。 一道模糊不清的巨大虚影, 缓缓自裂痕中升腾而起。 那虚影没有固定的形态, 只有一双愤怒的眸子，冰冷地俯瞰着下方。 竟是魔主的虚影。 “魔……魔主！”赵显脸上露出狂热与敬畏交织的神色，竟暂时停下了摇铃, 微微躬身。 他竟然将一部分意志降临于此！ “废物。”魔主的声音中带着对赵显办事不力的不满，但更多的注意力，却投向了怀抱千灵的陆无辞。 “你竟完好无恙，可恶！” 陆无辞对魔主的威压恍若未闻。 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怀中痛苦抽搐的千灵身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与杀意，在他心底轰然爆发！ 陆无辞周身原本内敛的神力不再压制，如同解开了封印的洪荒巨兽，在观星台蔓延。 璀璨夺目的金色神光冲天而起，将他映衬得如同降世神祇。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净化一切邪祟的神威。 他轻轻将已然昏迷，仍在微微搏动的千灵，小心翼翼地送入旁边焦急万分的云湛怀中，声音冰冷道：“护好她。退远些。” 云湛接过千灵，只觉得入手冰冷沉重，让他心惊肉跳。 他深知此地已非自己所能插手，毫不犹豫地抱起千灵，身形急退，瞬间远离了观星台核心区域。 陆无辞这才缓缓转身，直面那悬浮于空中的魔主虚影和脸色大变的赵显。 他手中并无兵器，但神力，便是最锋利的剑。 “伤她者，死。” “狂妄！”魔主虚影发出震怒的意念波动，一只由魔气构成的巨大鬼爪撕裂空间，带着湮灭生机的恐怖力量，朝着陆无辞当头抓下。 与此同时，赵显也强忍着对陆无辞此刻状态的惊惧，疯狂摇动魔铃，引动被魔气侵蚀的大阵之力，化作无数道漆黑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缠绕向陆无辞，要将他彻底束缚。 面对魔主与国师的联手一击，陆无辞竟是不闪不避。 “忘了雪原时，你已是我的手下败将？” 陆无辞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掌心向上。 体内那源自神女血脉，与人界气运紧密相连的磅礴神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汇聚。 不仅仅是他的力量，此刻，整个九龙擎天大阵那被暂时压制，却仍然未完全屈服的浩然正气，仿佛找到了真正的主人，丝丝缕缕地汇聚而来，融入他的掌心。 “九龙擎天，岂容邪魔玷污！” 一声清叱，响彻整个皇城。 他掌心那凝聚了自身神力与大阵之力的光团骤然爆发。 神力化作了九条栩栩如生，散发着无尽威严与神圣气息的五爪金龙。 “咚！” 九条金色神龙咆哮着冲天而起，一条径直撞向魔主的鬼爪，龙爪与鬼爪悍然对撞，另外八条则分别扑向赵显操控的魔气锁链，龙躯翻腾间，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锁链如同脆弱的麻绳般寸寸断裂，消散于无形。 “不可能！你怎能完全调动大阵之力？！”赵显骇然失色，他苦心经营多年，自以为已经掌控了大阵。 却没想到在真正的人皇血脉面前，大阵依旧保留着最后的忠诚。 魔主虚影也是明明灭灭。 显然陆无辞这一击，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窃据神器，勾结魔渊，荼毒生灵，其罪当诛！” 陆无辞立于九龙环绕之中，衣袍猎猎，周身神光。 他并指如剑，对着赵显遥遥一指。 赵显拼命摇动魔铃，催动全身魔元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的黑色屏障，更试图引动观星台残留的阵法之力护体。 然而，魔铃“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第61章 魔影遁逃 魔铃碎裂的脆响，如同投入死…… 魔铃碎裂的脆响, 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虽激起涟漪，却远未到定鼎乾坤之时。 赵显, 这位能让陆无辞一路隐匿行踪, 谨慎应对的国师, 其底蕴与狠辣，在生死关头展现得淋漓尽致。 就在陆无辞蕴含着冰冷杀意的金色神力即将破体的瞬间, 赵显眼中非但没有绝望, 反而爆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厉色！ 他猛地一咬舌尖, 一口浓郁得发黑的血狂喷而出，这血液并非散开, 而是在他身前瞬间凝聚，化作一面约莫半人高, 表面黑色，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无数扭曲痛苦面孔的诡异魔盾。 第77章 每一张面孔都在无声哀嚎，显示出浓郁的怨念。 然而，这还没完。 他双手十指急速舞动，结出一个极其复杂邪异的印记，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间, 被他魔气侵染已久的观星台地面剧烈震颤, 一道道粗如长臂的魔气构成的黑色光柱，骤然从地面喷射而出，在他身前交织成一张密集的黑色大网, 与那面怨魂魔盾形成了双重防护。 这样的场面吸引了全城的目光。 所有城中凡人, 修士，都被巨大的动静吸引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天上的异像。 多月以来, 由于陆氏君主的失踪，整个皇城都交由国师管控，魔族得以在皇城活动，人心惶惶。 而国师又以寻找君主为令，四处进行勘察搜捕，来势汹汹，条条禁令之下，很多人早已无法正常生活。 直到这一刻，所有人才明白，原来他们的君主，就是受到国师的迫害。 那国师…… 恐怖又诡异的力量，无不昭示着这位曾经万民信赖的国之栋梁，其实早就叛魔而行。 企图将人界并入魔界。 可怕！ 实在可怕！ 而陆无辞，正直面着这种恐怖画面。 “给本座挡住！”赵显嘶声怒吼，脸上青筋暴起，显然同时催动这两大防御秘术，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 “轰隆隆——” 金色的神力悍然撞上了这魔气森森的防御体系。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面怨魂魔盾。 净化神力，正是这些怨魂的绝对克星。 在接触的瞬间，魔盾上那无数扭曲面孔便发出了刺破耳膜的凄厉尖啸。 魔盾剧烈震颤，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但终究没有立刻崩碎，硬生生抵消了第一波也是最强的冲击力。 紧接着，陆无辞面色苍白，但神力余势不减，撞上了后续的黑色光网。 光网之上魔纹闪烁，死死缠绕住金色力量，发出刺耳的声响。 魔气与神力激烈对耗。 陆无辞和赵显，一个目光坚定，一个面目狰狞。 最终，光网寸寸断裂，消散于无形，而神力的光芒也黯淡了大半，体积缩小了不少。 残余的神光狠狠冲击在力竭的赵显身上。 “噗！” 赵显力量几乎消耗殆尽，无法躲避这一重击，身体像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观星台边缘一根残破的石柱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挣扎着爬起，原本华丽的暗紫官袍已是褴褛不堪，面色惨白如金纸，气息如同风中之烛，剧烈起伏，显然脏腑受了重创，魔元更是损耗巨大。 陆无辞一步步走向他。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赵显捂住胸口，又是一口暗红色的淤血喷出。 虽未当场毙命，但已是强弩之末，战力十不存一。 “咳咳……陆无辞！！” 赵显抬起头，眼神依旧阴毒，死死钉在陆无辞身上。 “早该在你幼时，将你碎尸万段。” 可惜那个时候还没有遇见魔主，还没有人能够赐予他无上的力量。 他万万没想到，借助了部分大阵之力的陆无辞，实力竟能暴涨到如此地步。 当时趁陆无辞外出行宫，他设下杀宴。 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陆无辞的来头竟然那么大。 怪不得魔主忌惮多年，处心积虑才敢行动。 一步错，步步错，竟然让陆无辞觉醒了神力。 这与他之前预估的，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哼！没用的东西！”高空之中，硬抗了金龙一记摆尾，虚影明显黯淡、波动不休的魔主意志，发出了更加不耐与愤怒的冷哼。 他看出赵显已无再战之力，而自己这缕意志在陆无辞和大阵的联手压制下也难以建功。 再纠缠下去，恐怕连本体都要折损于此，得不偿失。 魔主行事，向来果决狠辣。 先前在大荒雪原，神女的遗志让他冲动，导致负伤。 那样不清醒的时刻绝对不能再有。 既然事不可为，便立刻萌生退意。 只见那庞大的魔主虚影发出一声厉啸！ 这啸声却比任何物理攻击更为凶险。 它无视肉身的防御，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 即便是神魂强大如陆无辞，在这突如其来、专注于神魂冲击的魔音之下，识海也不由得一阵剧烈翻腾，仿佛被无数根冰冷的针同时刺入，操控金龙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而修为稍逊的云湛，即便远离核心战场，也被这魔音余波扫中，顿时脸色一白，闷哼一声，抱着千灵的手臂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险些脱手。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瞬间！ 城内的凡夫俗子已被震晕过去。 魔主虚影当机立断，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内坍缩，化作一股浓郁的漆黑魔气，瞬间卷起地上重伤垂死的赵显。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那观星台中央正在缓缓自行弥合的阵眼裂痕倒灌而去。 “想走？留下！” 或许那就是赵显与之联系的魔界裂缝。 陆无辞强忍着神魂的不适，眼神冰寒彻骨。 他心念电转，空中那九条因他瞬间凝滞而攻势稍缓的金色神龙再次出动，龙躯盘旋交织，神力与阵法光辉向着龙首疯狂汇聚。 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散发出的威压让远处正在赶来的侍卫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心生骇然。 “去！” 陆无辞并指一点，已然出现在那倒灌的魔气潮流前方。 魔主意志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了狂怒而不甘的咆哮。他不得不再次凝聚力量，猛地探出一只鬼爪，不闪不避，硬生生地抓向黄金神力集中处。 这一次的碰撞，反而没有之前那般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嗡”鸣！ 黄金神力的汇聚点与魔主鬼爪的指尖死死抵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纯粹的神圣净化之力与极致的黑暗魔气在进行着最凶险的湮灭对决。 僵持了约莫一息时间。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只见魔主鬼爪上那坚不可摧的魔纹，竟然被黄金神力蕴含的净化之力硬生生崩开了一道裂痕。 裂痕迅速蔓延，整个鬼爪剧烈颤抖，变得虚幻不定！ “嘭！” 最终，鬼爪再也无法支撑，轰然炸裂开来，化作漫天飘散的黑色光点。 而汇聚起来的力量虽然贯穿了鬼爪，但其本身的光芒也黯淡了近半，体积缩小，去势稍减，却依旧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刺入了那团/魔气的核心。 “呃啊！” 魔气核心中传出一声压抑着极端痛苦的闷哼，整个魔气潮流剧烈翻滚，颜色都变得淡薄了许多。 显然，魔主的这缕意志在神矛一击之下，遭受了重创，几乎要消散了。 但，也正因为鬼爪的阻挡和牺牲，为魔气潮流争取到了最关键的一线时间。 “嗖！” 就在陆无辞的力量即将彻底净化所有魔气的前一刹那，那团受创的魔气卷着奄奄一息的赵显，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猛地加速，彻底没入了那已经缩小到仅容一人通过的阵眼裂痕之中。 裂痕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猛地收缩，几乎在瞬间就弥合如初，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蜿蜒的黑色痕迹，如同丑陋的伤疤。 站在旁边看着，依旧感受到其散发着若有若无，令人心神不宁的魔气波动。 魔主意志与国师赵显，竟在陆无辞占据绝对上风，甚至重创魔主意志的情况下，凭借着魔主的果断牺牲和赵显之前拼死创造的喘息之机，硬生生地从这必杀之局中遁逃了。 看来魔主的恢复不错，想来这次对于本体也是不小的创伤。 陆无辞站在原地，缓缓收回神力。 空中那因失去目标而显得有些茫然的金龙虚影，也化作道道流光回归他的体内。 他脸色苍白，气息比起之前明显虚弱了不少，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连续高强度地调动大阵之力，尤其是最后凝聚那汇聚起来的神力，对他精神和力量的消耗都是巨大的。 他望着那已然弥合，只留一道黑痕的阵眼，深邃的眸子里寒光闪烁，眉头紧紧锁起。 赵显未死，魔主意志虽受创却成功退走，这意味着他们依然潜伏在暗处，如同两条毒蛇，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而且，他们是通过这观星台的阵眼遁走的，这说明此地与魔渊的连接远比想象的更深，隐患极大。 第78章 此刻，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已经越来越近，如同潮水般涌向观星台。 大批被刚才惊天动地的战斗惊动的宫廷侍卫，禁军高手，甚至可能还有一些闻讯而来的修士，正迅速包围过来。 火光闪烁，兵刃的寒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所有人都用极其崇拜的目光望向陆无辞。 他们的君主，回来了。 带着一身神力，乍然出现，收获凯旋。 但陆无辞却没有给他们分去一点目光，身形微微晃动，已如鬼魅般出现在远处焦急万分的云湛身边。 千灵依旧双眸紧闭，毫无声息地躺在云湛臂弯里。 她胸口那团黑色魔印，在周围火把跳动的光芒映照下，显得愈发狰狞刺目。 魔印如同在她洁白皮毛上生根了一般，微微起伏，持续散发着一种阴冷死寂的气息，不断蚕食着她微弱的生机，甚至隐隐试图渗透她的妖魂。 云湛尝试用自身温和的灵力护住她心脉，却收效甚微，那魔气的侵蚀性极其顽固。 陆无辞小心翼翼地将千灵从云湛怀中接过，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当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那冰冷的魔印时，一股混杂着暴戾毁灭的邪恶意念在脑海中闪过，被他体内自行运转的神力瞬间震散。 但他的心却随之沉了下去。 魔印，远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 它并非简单的能量残留，更像是一种活性的，带有魔主诅咒烙印，与千灵的生命本源和妖魂纠缠在了一起。 强行以神力驱除，固然能净化魔气，但过程极其凶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连带损伤甚至摧毁千灵脆弱的妖魂根基。 “魔主亲自种下的烙印，极其阴毒。”陆无辞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和焦灼，“需立刻寻一处绝对安全，灵气充沛之地，再图解法。” 他抬头，目光如电，皇城经此大变，局势错综复杂，忠于皇室者，观望者，乃至赵显可能的余党混杂，绝非救治千灵的善地。 “先离开皇城。”陆无辞当机立断。 他需要迅速先安置好千灵，然后马上回来收拾残局，整顿朝纲。 他与云湛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会意。 两人身形再次变得模糊，如同融入了夜风与阴影之中。 凭借着陆无辞对皇宫一草一木的熟悉，以及对此刻因大战而尚未完全平复的阵法波动的利用，他们如同两道无形的幽灵，在重重宫阙，亭台楼阁的掩护下，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搜寻的视线和感知，迅速而无声地向着皇城之外潜行而去。 观星台一战，陆无辞以雷霆之势归来，展现神威，重创强敌，初步夺回了人皇的尊严与部分权柄。 然而，怀中身中诡异魔印，生死未卜的小狐狸，更是牵扯着他此刻全部的心神。 第62章 灵谷疗伤 陆无辞与云湛带着昏迷的千灵…… 陆无辞与云湛带着昏迷的千灵, 并未远遁千里，而是凭借着对皇城周边地域的熟悉，悄然潜入了位于皇城西侧百里之外, 一处名为“灵雾谷”的隐秘山谷。 此地乃皇室私苑, 灵气充沛, 环境清幽，更有一眼能滋养神魂, 洗涤污秽的“清心泉”。 寻常人根本不知其所在, 更无法突破外围的守护阵法, 正是暂时安置千灵的绝佳之地。 谷内云雾缭绕，奇花异草遍布, 中央一汪泉眼汩汩涌出清澈见底的泉水，散发着淡淡的白色灵雾。 陆无辞小心翼翼地将千灵放置在泉眼旁一块光滑温润的青玉石台上, 泉水氤氲的灵气自然而然地包裹住她小小的身躯。 千灵依旧昏迷不醒，胸口的黑色魔印在纯净的灵雾映衬下，愈发显得狰狞诡异。 那魔印仿佛拥有生命，微微搏动着，丝丝缕缕的阴寒魔气顽固地抵抗着清心泉灵气的滋养，甚至隐隐有反过来侵蚀灵气的趋势。 陆无辞盘膝坐在石台边, 眉宇紧锁。 他尝试着将自身更为精纯温和的神力, 混合着清心泉的灵气，一丝丝地渡入千灵体内，小心翼翼地接近那魔印。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 神识高度集中, 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既要压制魔气，又不能伤及千灵脆弱的经脉和妖魂。 然而, 那魔印的顽固程度超乎想象。 它如同扎根在千灵命脉中的毒瘤，与她的灵力，甚至神魂碎片都产生了诡异的纠缠。 陆无辞的神力稍一靠近，便会引动魔印更激烈的反抗，魔气翻涌，反而加剧了千灵的痛苦，即使在昏迷中，她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痉挛，喉咙里发出细弱蚊蚋的痛苦呜咽。 “不行，”陆无辞缓缓收回神力。 “这魔印已与她命脉相连，强行驱除，恐会伤及根本，。”他看向一旁护法的云湛。 “魔主手段，果然歹毒。” 云湛闻言色变。 陆无辞目光注视着那搏动的魔印，“此印在不断侵蚀她生机的同时，也在改造她。魔气浸染妖魂，若放任不管，最终她可能会被魔气彻底同化，甚至……沦为受魔主操控的傀儡。” 云湛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太歹毒了。 纵然陆无辞有神力加持，却也无法左右狐狸的命脉。 他看着石台上那团雪白的身影，实在无法想象她变成魔物傀儡的样子。 就在这时，千灵颈间那枚一直温养着她的青玉佩，似乎感应到了主人正在承受的巨大痛苦和魔气的威胁，突然自主地散发出柔和的青金色光晕。 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笼罩住千灵全身，尤其是重点覆盖在胸口的魔印之上。 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躁动不安的魔印，在接触到玉佩光芒后，其扩张和侵蚀的势头竟然被稍稍遏制住了。 虽然无法驱散，但那青金色的光芒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魔印的力量暂时封锁在一定范围内。 而且持续散发出一种净化之意，缓慢地消磨着魔气的锐气。 “这玉佩……”云湛惊讶道。 “它与小狐性命交修，又经我神血炼制，蕴含着守护与净化的特性。”陆无辞解释道。 “或许，它能暂时护住心脉，为我们争取更多时间。” 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并非直接冲击魔印，而是将神力注入千灵全身的经脉，滋养她因魔气侵蚀而受损的根基，同时小心翼翼地加固着玉佩所形成的那层守护光晕。 他不再试图立刻根除魔印，而是采取了一种更为温和持久的策略。 那便是以自身神力和玉佩之光，构建一个坚固的防御体系，将魔印暂时“封印”和“隔离”开来。 从而阻止其进一步恶化，同时不断滋养千灵自身的生机，增强她对抗魔印的本钱。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和力量。 陆无辞需要持续不断地输出精纯神力，并且精准控制力度，不能有丝毫差错。 细密的汗珠从他额角滑落，而他的动作沉稳如山。 时间在寂静的山谷中缓缓流逝。 夜幕降临，灵雾谷中星光点点，清心泉汩汩作响，映照着石台上一坐一卧的两个身影，以及那持续闪烁的青金色光晕和其下被暂时压制住的诡异黑印。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陆无辞神力的持续滋养起了作用，或许是玉佩的守护之光带来了安抚，千灵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 虽然仍未苏醒，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绵长了些许，身体也不再因痛苦而微微颤抖。 然而，陆无辞和云湛都清楚，这仅仅是权宜之计。 魔印未被根除，就如同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因为某种引信而再次爆发。 而且，魔主既然种下此印，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必须找到彻底解决这魔印的方法。”陆无辞收回手掌，调息片刻后，沉声说道，目光再次投向皇城的方向，那里，还有他必须尽快回去处理的烂摊子。 以及……可能关于解决魔印的线索。 毕竟，赵显与魔主勾结多年，皇宫内苑的藏书阁或秘档中，或许会留下一些关于魔主手段或破解之法的记载。 眼下，他需要先将千灵暂时安顿在这相对安全的灵雾谷，由云湛看护，然后必须立刻返回皇城，稳定局势，肃清余孽，同时寻找救治之法。 前路，依然布满荆棘。 第63章 朝堂风云 灵雾谷的晨曦穿透薄雾，洒在…… 灵雾谷的晨曦穿透薄雾, 洒在清心泉畔。 一夜过去。 千灵依旧沉睡。 好在气息在陆无辞持续一夜的神力温养与玉佩守护下，总算暂时稳定下来。 第79章 先前胸口的魔印被一层坚韧的青金光晕牢牢封锁，虽未消除, 却也暂时停止了侵蚀。 想到千灵平时蹦蹦跳跳的模样, 眼下却生机全无地躺在这里。 陆无辞心揪, 恨自己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缓缓收功，脸色带着一丝疲惫, 片刻调息之后, 眼神便已恢复锐利。 他仔细检查了千灵的状况, 又加固了山谷外围的守护阵法，确保此地万无一失。 “云湛, 她暂且托付于你。”陆无辞起身，墨色衣袍在晨风中拂动。 他目光望向皇城。 昨晚这么大动静, 估计早就乱成一团，拖不了太久。 该回去清算，回去收拾残局了。 “我会尽快回来。在此期间，务必小心，若有任何异动，立刻通过玉符传讯于我。” “陆兄放心, 只要云湛一息尚存, 绝不让小狐狸再受伤害。”云湛郑重承诺，手持玉笛，守在石台旁, 目光坚定。 陆无辞微微颔首, 不再多言。 他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千灵，身形一晃，快速运动神力,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灵雾谷，直奔皇城。 …… 皇城，承天殿。 昔日庄严肃穆的大殿，此刻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昨夜并没有陆无辞想象的那般混乱。 朝中的臣子们，有的担忧，有的欣喜。 在陆无辞绝对的力量面前，都不敢造次，而是小心地维持一切正常运行。 等待陆无辞的归来。 直到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出现，众人才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 殿内灯火通明，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但许多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惑不安，眼神游移，窃窃私语之声如同蚊蚋。 观星台一夜的惊天巨变早已传遍皇城，国师赵显竟是魔道奸细，并与魔主意志一同遁逃，而失踪数月的人皇陆无辞竟携无上神威归来，这消息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了千层浪。 龙椅空悬，象征着权力的真空和局势的未明。 “诸位同僚，稍安勿躁。”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压下了殿内的嘈杂。 说话者位于文官队列前列，身着紫色麒麟花纹的官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锐利。 这位正是当朝太傅，林承之。 他已是三朝元老，辅佐三位君主，地位非同小可，素以刚正不阿，学识渊博著称，在朝中威望极高，亦是少数在赵显权倾朝野时仍能保持中立、甚至暗中维护皇室正统的老臣之一。 “太傅大人，”一名身着武将袍服、面色赤红的中年将领洪声道，此人是镇远将军王莽，性子急躁，曾与赵显多有龃龉。 “国师……不，赵显那逆贼已然伏诛遁逃，陛下也已归来，为何还不现身主持大局？如今朝野震荡，边境亦恐生变，需陛下尽快定夺啊！” “王将军所言极是。”另一名文官接口，此人面容白净，眼神闪烁，曾是赵显提拔上来的人，此刻显得尤为不安。 “只是……昨夜观星台动静太大，陛下与那魔头激战，不知龙体是否安泰？我等忧心忡忡啊。” 他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暗藏试探，引得不少官员纷纷附和，目光都投向那空悬的龙椅，心思各异。 赵显虽逃，但他历经两朝，其党羽更是在朝中经营多年，树大根深，此刻虽惊惧，却也未尝没有别的心思。 就在殿内议论纷纷，暗流涌动之际，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如同九天寒冰，骤然响彻整个承天殿： “朕，无恙。”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穿透神魂的威压。 所有人浑身一震，齐刷刷地望向殿门方向。 只见晨曦的光芒中，陆无辞身着墨色常服，缓步踏入大殿。 他虽然面容甚至带着一丝激战后的苍白，但周身的气派与昔日相比，已是非凡。 一身的神力惹人注目。 而且他身上与整个皇城气运隐隐相连的磅礴气息，以及那双深邃如星海、仿佛能洞彻人心的眼眸，让所有接触到这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心生敬畏。 “参见陛下！恭迎陛下回朝！”太傅林承之率先反应过来，撩袍跪倒在地，声音激动而洪亮。 “参见陛下！恭迎陛下回朝！”王莽等一批忠于皇室的将领和老臣也立刻跟随，声震殿宇。 而那些原本心怀鬼胎，尤其是赵显一系的官员，此刻更是心惊胆战，慌忙跪倒，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被那双眼睛看出端倪。 先前开口的那位文官，此时跪在人群中，额头渗出冷汗，身体微微发抖。 陆无辞一步步走向那至高无上的龙椅，步履沉稳。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转身，目光泛着十足的冷意，缓缓扫过下方跪伏的百官。 “赵显勾结魔主，祸乱朝纲，荼毒生灵，其罪当诛。”陆无辞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滔天的杀意。 “昨夜，朕已将他们重创，然其侥幸遁逃。” 他顿了顿，目光骤然锐利如刀，锁定在文官队列中的几人身上：“朝中与其勾结者，远不止赵显一人。” 此话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殿内顿时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许多官员的身体瞬间僵硬。 “陛下明鉴！”太傅林承之抬起头，神情肃穆。 “老臣恳请陛下，彻查朝堂，肃清余孽，还我人界朝堂一个朗朗乾坤！” “臣附议！”王莽等将领也纷纷出声。 陆无辞微微颔首，他的神识何其强大，昨夜回归后，虽未立刻现身，却已借助对皇城大阵的初步掌控，暗中探查了诸多气息。 哪些人身上残留着与赵显想通的魔气或特殊的联络印记，哪些人心跳异常，神魂波动剧烈，在他感知中如同暗夜中的灯火，清晰可辨。 他没有拿出任何所谓的“证据”，因为在此刻，他归来展现的神威，以及对大阵的掌控，本身就是最大的权威和证据。 “吏部尚书张元。”陆无辞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那个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的文官身上。 “臣……臣在！”张元几乎是瘫软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三年前，你通过赵显，收受南疆巫族重贿，为其擅开边境矿脉，致使地脉受损，魔气泄露，你可认罪？”陆无辞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 张元如遭雷击，他自以为做得隐秘，没想到陛下竟连此事都一清二楚！ 何时查清的？！ 他竟然还不知。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是赵显逼迫臣的！臣是被逼的啊！” “兵部侍郎刘能。去年边军换防，你暗中将赵显心腹调入关键隘口，并克扣军饷，中饱私囊，可有此事？” “工部主事钱贵……” 陆无辞一连点出七、八名官员的名字，每点出一个，便精准地说出他们与赵显勾结的罪状，时间、地点、细节，分毫不差。 陆无辞在昔日早就察觉了赵显的异常，已开始派人搜集证据，但后来的事情，牵扯到魔，他又因此负伤离去。 方才，昔日的暗部死士，已将冒着生命危险收集到的东西，如数呈给了他。 那些被叫到名字的人面面相觑，有些甚至是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只有赵显本人才知道的隐秘。 在陆无辞的绝对威压之下，被点名的官员面如死灰，瘫倒在地，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终于明白，在真正的人皇面前，在能调动皇城大阵感知的陛下面前，他们所有的遮掩都如同皇帝的新衣，可笑至极。 其余官员更是噤若寒蝉，心中充满了恐惧与震撼。这位归来的陛下，手段竟如此雷霆万钧，洞察秋毫。 “拿下。”陆无辞淡淡吐出两个字。 殿外早已待命，收赵显窝囊气许久的将士们早已准备好。 由王莽亲自挑选的忠心禁军立刻涌入，将那些面如死灰的官员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他们的求饶哀嚎声迅速远去，消失在殿外。 承天殿内，气氛更加肃杀。 剩下的官员们大气都不敢喘，深深低着头。 陆无辞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太傅林承之和镇远将军王莽身上。 “太傅林承之。” “老臣在！” “朕不在期间，你暗中维护朝纲，保全忠良，辛苦你了。即日起，由你暂领相国，总揽政务，稳定朝局。” “老臣……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林承之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镇远将军王莽。” “末将在！” “着你整顿京畿防务，肃清赵显在军中的残余势力，凡有异动者，先斩后奏！” “末将遵旨！”王莽声如洪钟，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忠诚的光芒。 第80章 陆无辞的回归，以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的清洗，宣告了皇权的回归。 他以无可匹敌的力量和洞察力，瞬间稳定了朝堂的核心，提拔了忠臣，清除了显而易见的毒瘤。 然而，陆无辞心中清楚，这仅仅是开始。 赵显的党羽绝不止明面上这些，暗处的势力盘根错节。 而且，最重要的，是找到彻底救治小狐狸的方法。 皇宫内苑的藏书阁，他必须亲自去一趟。 “退朝。”陆无辞挥了挥手，不再多看下方百官一眼，转身便向后殿走去。 他需要尽快处理完必要的政务，然后前往藏书阁。 千灵还在灵雾谷等着他，那诡异的魔印，如同悬在他心头的利剑，时刻提醒着他，危机远未解除。 朝堂的风云暂时平息，但隐藏的暗流，或许才刚开始涌动。 第64章 梦境沉沦 灵雾谷，夜色深沉。 …… 灵雾谷, 夜色深沉。 清心泉畔，青玉石台上的千灵，在陆无辞神力和玉佩光芒的双重守护下, 看似平稳地沉睡着。 然而, 她的识海深处, 却正掀起一场远比外界更加凶险的风暴。 魔印的力量，并未因被暂时封印而沉寂。 它似有意识般狡猾, 放弃了正面的侵蚀, 转而潜入了千灵意识的最底层, 编织着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直击心魄的梦境。 千灵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仓山雪洞, 那个她修行了五百年，冰冷而孤独的地方。 洞外风雪呼啸, 洞内只有她一只狐狸，对着冰冷的石壁，日复一日地吞吐着微薄的灵气。 “看吧，你终究只是一只无人问津的野狐。”一个低沉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带着赵显的腔调，却又混合着魔主的阴冷的音色。 “五百年的修行, 换来什么？化形都如此艰难, 卑微如尘。” 画面一转，她看到了陆无辞。 他高踞于金碧辉煌的龙椅之上，身着九龙皇袍, 威严无比。 他的身边, 围绕着气息强大的修士、美貌绝伦的仙娥，他们向他朝拜，与他论道。 而自己, 依旧是那只雪白的小狐狸，试图靠近他，却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在外。 她拼命叫喊，用爪子挠着屏障，他却仿佛根本听不见也看不见，目光淡漠地掠过她，如同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他乃人界至尊，神血觉醒，前途无量。而你，算什么？一时的玩伴？兴之所至的宠物？如今他重掌大权，坐拥天下，哪里还会记得你这只灵力低微、还身中魔印的累赘？” 魔音如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她的信念。 千灵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冷和绝望，比仓山最深的积雪还要寒冷。 她蜷缩在冰冷的雪洞里，看着远处那遥不可及的光明和温暖，感觉自己正在被整个世界遗忘，然后抛弃。 胸口那被封印的魔印，似乎都因为这极致的负面情绪而隐隐发烫。 场景变幻，她仿佛又置身于观星台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中。 魔气滔天，赵显狞笑，魔主虚影遮天蔽日。 她看到陆无辞独战群魔，神威凛凛，却也看到他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去吧，去帮他！”心底的声音催促着，带着一种伪善的关切。 “你不是想帮他吗？你不是想证明自己有价值吗？冲上去！像之前一样！” 她不由自主地再次化作白光，扑向那阵眼裂痕。 然而这一次，那漆黑的魔气不再是击中她，而是化作无数只缠绕着黑气的手，将她死死抓住，拖向无尽的深渊。 她拼命挣扎，妖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却如同针落入大海一般，在那磅礴的魔气面前连一丁点水花也没有激起。 她回头，看到陆无辞为了救她，分神被魔主的鬼爪狠狠击中后背，立刻鲜红一片，鲜血洒落长空。 他闷哼一声，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惊怒与……失望？ “看啊，你就是个累赘！不仅帮不上忙，还总是连累他！若非为了救你，他怎会受伤？你存在的意义，就是拖累他！”魔音尖锐地指责着。 她的自责与愧疚被无限放大。 千灵的心如同被撕裂，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淹没了她。 她觉得自己是如此没用，五百年的修行毫无意义。 在真正的危险面前，她只能成为陆无辞的弱点，他的负担。 魔印在胸口剧烈跳动，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无能。 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之中。 前方，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另一个“千灵”。 她依旧保持着狐形，但通体毛发不再是雪白，而是泛着幽暗的紫黑色光泽，一双狐眼猩红，充满了暴戾的力量感。 她的周身，缭绕着令人心悸的魔气，但其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却远超现在的千灵。 “看到了吗？”那个魔化的“千灵”开口，声音带着蛊惑的磁性。 “这才是力量！真正的力量！足以掌控自己命运，足以站在他身边，而非只能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力量！” 魔化的“千灵”伸出爪子，轻轻一划，虚空便出现裂痕。 她张口一吸，周围的灵气乃至光线仿佛都被她吞噬。 “加入我们吧，”魔音适时响起，与魔化“千灵”的声音重叠。 “魔主能赐予你渴望的一切！力量、地位、永久的陪伴…… 只要你放弃抵抗，接纳这魔印，你就能变得像我一样强大！再也不用担心被抛弃，再也不用害怕成为累赘！你甚至可以拥有与他并肩的资格！” 魔化的“千灵”向她伸出手爪，那爪子上缭绕的魔气仿佛带着甜美的诱惑。 现实的无力、被抛弃的恐惧、对力量的渴望…… 种种负面情绪在魔印的催化和魔音的诱导下，如同野草般在千灵心中疯狂滋生。 她看着那个强大而诡异的自己，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向往？ 是啊，如果拥有那样的力量，是不是就不会再拖累他了？ 是不是就能真正帮到他了？ 是不是……就能永远留在他身边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种，一旦生出，便开始迅速扎根。 她胸口的魔印仿佛感受到了她意志的松动，青金色的封印光晕剧烈闪烁起来，变得极其不稳定，一丝魔气甚至试图冲破封锁，与梦境中那魔化的身影产生共鸣。 梦境带来的诡异波动传递到了现实。 守护在旁的云湛猛地睁开双眼！ 他敏锐地感觉到，千灵周身的气息突然变得极其紊乱。 那原本稳定的青金色光晕明灭不定，而被封印的魔印处，竟然隐隐透出丝丝缕缕令人不安的紫黑色气息。 千灵的身体也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仿佛在与什么无形之物抗争的低吼声。 她原本舒展的眉头再次紧紧锁起，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痛苦与挣扎交织的扭曲表情。 “不好！魔印异动，心魔入侵！”云湛脸色大变，立刻将手按在千灵额间，清心咒文伴随着温和的灵力涌入，试图安抚她躁动的神魂。 眼前的状况不是他所能够处理的。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捏碎了陆无辞留下的那枚玉符！ 陆无辞正在浩瀚如烟的皇室秘藏中飞速查阅着关于魔主烙印相关的古老卷宗。 他心系千灵，神识始终分出一缕关注着灵雾谷的方向。 就在云湛捏碎玉符的瞬间，他心神剧震，手中的一枚古老玉简险些脱手落。 他甚至来不及细看刚刚找到的一段可能有关的记载，身形已然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快得让人看不起。 便以最快的速度冲出藏书阁，撕裂空间般朝着灵雾谷方向疾驰而去。 而梦境深处。 千灵的意志，正在那精心编织的绝望与诱惑的幻境中沉浮。 现实的无力与对力量的渴望，如同两只大手，将她推向那魔化身影的怀抱。 她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缭绕着魔气的爪子，意识渐渐模糊。 抵抗的意志正在一点点瓦解…… 就在她的爪子即将与那魔化之爪触碰的刹那—— “醒醒！” 一声熟悉的，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的呼唤，如同破开重重迷雾的惊雷，猛地炸响在她的识海最深处。 是陆无辞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充满了熟悉气息与守护意志的神圣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强行冲破了梦境的壁垒，涌入这片扭曲的幻境。 这力量是如此温暖，如此坚定，瞬间驱散了那彻骨的冰冷与绝望。 第81章 又是如此强大，轻而易举地荡开了那充满诱惑的魔化身影和喋喋不休的魔音。 幻境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寸寸瓦解。 千灵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陆无辞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 这一次，陆无辞不再抑制，脸上写满担忧与紧张。 他的一只手正紧紧按在她的额头上，精纯的神力源源不断地涌入，抚平她识海的动荡，加固着那濒临破碎的封印。 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她的一只前爪，仿佛要通过这接触，传递给她力量和安心。 “呜……呜……”（别担心，我没事啦！）千灵虚弱地叫了一声。 她那琉璃般的眸子里还残留着梦魇带来的恐惧与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依赖与委屈。 她下意识地反爪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指，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陆无辞看着她醒来，眼中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放松，但脸色依旧凝重。 他清晰地感受到，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千灵体内的魔印险些彻底失控，其凶险程度，远超他的预估。 这魔印不仅能侵蚀肉身妖力，更能直击心神，放大心魔。 途中他们遇到过数次类似的危机，但从没有过一次像这样棘手。 “没事了。”他低声安抚，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有我在。” 他抬起头，与云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重。 魔印的威胁，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诡异和急迫。 必须尽快找到解决之法，否则，下一次心魔来袭，千灵未必还能撑得住。 陆无辞将依旧有些瑟瑟发抖的千灵轻轻抱入怀中，用下巴抵着她微凉的头顶，心中已然下定决心。 皇朝事务，可交由太傅与将军暂理，但救治千灵，刻不容缓。 第65章 魔印噬心 灵雾谷的危机虽被陆无辞及时…… 灵雾谷的危机虽被陆无辞及时强行压下, 但千灵的状况并未好转。 那次剧烈的心魔反噬，如同在堤坝上凿开了一道细微却致命的裂痕。 魔印的力量变得更加狡猾，它不再试图强行冲破神力与玉佩的封印, 而是如同渗透的毒液, 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千灵的心神, 甚至开始扭曲她的妖力本质。 千灵就这样在这种温水煮青蛙般的侵蚀下，悄然发生了转变。 接下来的几日, 千灵虽然大部分时间清醒, 但性情却明显发生了变化。 她变得异常焦躁易怒。 云湛只是例行公事地为她检查身体, 输入温和的灵力，她却会突然龇牙低吼, 眼中闪过猩红的光芒，一爪子挥开他的手, 力道之大，甚至在云湛的手背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白痕。 这完全不是她平日乖巧温顺的模样。 她对陆无辞的依赖达到了近乎偏执的程度。 只要陆无辞稍稍离开她的视线，哪怕只是走到清心泉的另一边查看阵法，她就会变得极度不安，喉咙里发出异常急促且带着恐慌的呜咽。 她还会狂乱地挣扎着想要爬起追寻。 直到陆无辞回到她身边，将她重新抱入怀中安抚, 她才会稍稍平静下来, 但那双琉璃眸子里却充满了被抛弃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更让陆无辞和云湛心惊的是，她开始无意识地汲取清心泉的灵气时，那灵气流入她体内后, 竟隐隐带上了一丝阴寒的属性, 与她自身原本纯净平和的妖力格格不入，反而与那魔印的气息有了一丝微弱的同调。 她雪白的皮毛，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处, 偶尔会闪过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紫色光泽。 “魔气正在同化她的妖力根基。”陆无辞的声音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 他日夜不停地以自身神力为她梳理经脉，加固封印，但效果已经微乎其微。 那魔印如同拥有了智慧，总能找到封印最细微的波动处进行侵蚀。 他能感觉到，千灵的神魂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薄纱，她的本心正在被负面情绪和魔性的低语逐渐蚕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陆无辞看着怀中又一次因噩梦而惊醒，浑身颤抖着，眼神混乱的千灵，做出了决断。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直到她再次疲惫地睡去，然后轻轻将她放回青玉石台。 他走到泉边，对云湛道：“我查阅皇室秘档，找到一处可能存有净化之法的秘地。据记载，那里是上古时期某位大能封印世间至邪之物后，其净化之力残留所形成的奇异之地，或许能克制这魔主烙印。” 云湛眉头紧锁：“说的可是……净魂渊？我只在野史杂谈中见过提及，传说其位置飘忽不定，入口万载难逢，且其中凶险异常，即便是上古大能也不敢深入内部……” “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陆无辞打断他，目光坚定。 “皇朝初定，本就根基稳固，尚有林承之与王莽维持，暂无大碍。但小狐……她等不了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石台上那团在睡梦中仍不安蜷缩的雪白身影，“我必须去试试。” “我与你同去！”云湛立刻道。 “不必。”陆无辞摇头，“净魂渊情况不明，吉凶难料。你需要留在这里，守护她，维持封印。若我久出不归，你便带她去找天机老人，或许他还有别的法子。” 这是他留下的后路。 云湛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他相信陆无辞，便也不再坚持。 于是，他重重点头：“陆兄放心，除非我死，否则绝不让魔印失控！” 陆无辞不再耽搁，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千灵，仿佛要将她毛绒绒的可爱模样，刻入灵魂深处。 随即，他根据古籍中记载的模糊线索和自身对天地气机的感应，选定了一个方向，周身金光大盛，瞬息间消失在灵雾谷的天际。 陆无辞离开后，灵雾谷似乎变得更加寂静。 千灵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每一次醒来，眼中的清明就减少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懵懂的，带着戾气的混沌。 她开始极度抗拒云湛的灵力输入，甚至对清心泉的灵气也表现出排斥。 情况是在第三天的夜里发生更大转变的。 一直沉睡的千灵突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完全不似狐鸣的怪异尖啸，猛地从石台上弹起。 只见她双眼一片血红，周身原本被压制住的魔气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胸口那青金色的封印光晕在剧烈闪烁了几下后，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咔嚓”一声，彻底崩碎。 强大的魔气冲击波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将猝不及防的云湛直接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山壁之上。 “咳咳！”云湛呕出一口鲜血，骇然望去。 只见此时的千灵，悬浮在半空之中，原本雪白蓬松的毛发根部透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并且这种紫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如同被墨汁浸染。 她原本清澈的琉璃眸子此刻只剩下暴戾与混乱的红光，身后长出了四条尾巴，正疯狂舞动，带起道道漆黑的魔风。 她胸口那魔印不再是被封印的状态，而是如同一个跳动的音符，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黑暗能量，源源不断地为她提供着力量。 她这是……魔化了？！ “嗷呜！”魔化的千灵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目光瞬间锁定了刚刚爬起的云湛。 在她混乱的意识里，这个一直试图用灵力“禁锢”她的人，是阻碍她获得“自由”和“力量”的敌人。 她化作一道紫黑色的闪电，利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直扑云湛面门。 速度与力量，比之前强大了何止数倍。 云湛脸色剧变，玉笛瞬间入手，清越急促的音波化作层层叠叠的碧绿光盾挡在身前。 “嗤啦！” 魔化的利爪轻易撕裂了前几道光盾，最终在最后一道凝实的光盾上留下深深的爪痕，才被勉强挡住。 但那强大的冲击力依旧让云湛气血翻腾，连连后退。 “小狐狸！醒醒！是我，我是云湛！”云湛一边竭力抵挡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边试图用声音唤醒她的一丝神智。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更加疯狂的攻击和充满杀意的低吼。 魔化千灵的攻击毫无章法，却狠辣无比，妖力中混杂着精纯的魔气，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与混乱意志，让云湛应付得极其狼狈，险象环生。 他不敢下重手，生怕伤到千灵根本，只能被动防御，很快便左支右绌，身上添了数道伤口。 就在云湛即将支撑不住，魔化千灵的利爪即将穿透他胸膛的刹那。 一道耀眼的金色流光如同陨星般从天而降，精准地轰击在魔化千灵与云湛之间。 第82章 “轰！” 强大的神力爆发，将魔化千灵震退数步，也解了云湛的燃眉之急。 陆无辞的身影显现出来，他脸色比离开时更加苍白，衣袍上甚至还带着些许未干的血迹与陌生的尘埃，显然在寻找净魂渊的过程中经历了恶战。 他手中紧握着一株散发着柔和白光、形似莲花却剔透如冰晶的植物。 这正是他在一处绝险之地找到的“净魂莲”，据古籍记载，此物是净化邪祟，稳固神魂的圣品。 然而，当他看到眼前这完全魔化，散发着滔天魔气、眼神只剩下疯狂与暴戾的千灵时，他的心如同被瞬间冰封，沉入了无底深渊。 他还是……回来晚了一步吗？ “陆兄！”云湛踉跄着退到他身边，急声道，“她完全失控了！” 魔化千灵被震退，猩红的眸子立刻锁定了新出现的陆无辞。 她似乎愣了一下。 对这个气息感到一丝本能的熟悉与……困惑？ 但随即，那庞大的魔性和被魔印扭曲的意志立刻淹没了这丝微弱的感觉。 她发出一声威胁性的低吼，周身魔气再次高涨，显然将陆无辞也视为了敌人。 陆无辞看着眼前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着她雪白毛发上刺目的暗紫，看着她眼中再无灵动的血红，心生痛意。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净魂莲，柔和而坚定的白光散发开来，与谷中弥漫的魔气形成鲜明对抗。 陆无辞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我带你回来。”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必须将她从这魔渊中拉回来。 这是他的承诺，也是他无法逃避的责任。 哪怕，要与这侵蚀了她身心的魔主之力，进行一场最凶险的争夺。 第66章 搬入皇宫 净魂莲柔和而坚定的白光，如…… 净魂莲柔和而坚定的白光, 如同黎明前的第一缕曙光，艰难地穿透了笼罩在千灵身上的浓重魔气。 陆无辞不顾自身消耗，将磅礴神力注入莲中, 引导那净化之力化作万千丝缕力量。 温柔却不容抗拒地缠绕上魔化千灵的身躯, 尤其是她胸口那搏动不休的魔印。 然而, 整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魔化的千灵激烈反抗，嘶吼着, 利爪挥舞, 魔气在她周身翻腾, 试图撕碎这令她本能感到厌恶的纯净光芒。 陆无辞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创, 他无法用攻击千灵的方式抵御伤害。 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但他眼神始终坚定, 动作没有丝毫迟疑或退缩。 他不能伤她，只能以更精妙的控制，引导净魂莲的力量一点点渗透其中，小心安抚，而后才能顺利净化。 这场无声的较量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晨曦再次洒落灵雾谷时，谷中滔天的魔气终于渐渐平息。 魔化千灵眼中的猩红如潮水般退去。 她那周身那诡异的暗紫色也缓缓收敛, 重新显露出雪白的皮毛底色, 胸口那狰狞的魔印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颜色黯淡了许多，不再剧烈搏动, 仿佛陷入了沉睡, 被一层更加坚韧的淡金色光晕与净魂莲的残余力量共同封印。 最终，她力竭般从半空中坠落，被陆无辞稳稳接住。 她在他怀中变回了那只熟悉的小狐狸形态, 只是气息微弱，昏迷不醒，仿佛经历了一场耗尽所有力气的漫长噩梦。 陆无辞抱着她，感受着她体内暂时平稳却依旧脆弱的气息，无声地长舒了一口气。他不敢再耽搁，立刻带着她和重伤的云湛，返回了皇城。 人皇陛下携一只重伤昏迷的白狐归来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宫廷内外。 结合之前观星台大战的传闻，以及陛下归来后对这只小狐狸非同寻常的重视，据说甚至为了她推迟了正式的还朝大典和诸多政务。 流言并非空穴来风，陛下的行为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只狐狸，恐怕不仅仅是陛下的宠物那么简单。 尤其是当陆无辞亲自下令，将小狐狸安置在了他的寝殿力，并调派了最得力的宫人、最珍贵的灵药，甚至亲自设下防护阵法后，这种猜测更是达到了顶峰。 这是何等神兽啊！ 能得陛下如此独到的关心，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一时间，揣测圣意，投其所好，成了宫中部分人心中最紧要的事情。 既然陛下如此看重这只狐狸，那么照顾好它，让它尽快康复，无疑就是最能讨好陛下的途径。 陆无辞的寝宫殿内，暖玉生香。 千灵被安置在铺着最柔软天鹅绒垫子的暖玉榻上，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气。 她依旧沉睡，但呼吸平稳，胸口的魔印被妥善封印，近期应当不会再构成威胁。 陆无辞每日下朝后，第一件事便是回到自己的寝殿力，亲自探查她的状况，以神力为她温养经脉，加固封印。 他处理政务的书案，也直接搬到了寝殿的外间，以便随时照看。 陛下如此姿态，下面的人自然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御药房外。 “李总管，这是今日新到的滋养神魂的圣品，药性温和，最是适合……”御药房掌事亲自捧着一个玉盒，满脸堆笑地对着负责陆无辞事宜的内侍总管李梦海说道。 李梦海小心翼翼地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那灵气氤氲的草药，点了点头：“有心了。陛下吩咐了，凡是于小主子伤势有益的，皆可取用。只是需得咱们亲自查验过，确保万无一失。”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掌事连连躬身，“库房里还有三百年份的雪参……南海的鲛人泪……只要小主子用得上，下官立刻送来！” 不仅是御药房，尚衣监送来了用最柔软的冰蚕丝和暖玉珠编织的小毯子与小窝，司膳房每日变着花样准备各种易于吸收，蕴含灵气的肉糜和灵果浆，生怕不合小主子的胃口，即便她现在还昏迷着。 负责近身伺候千灵的两名大宫女，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她们每日用温热的灵泉水为千灵轻柔地擦拭皮毛，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梳理毛发时，连最细微的打结处都耐心解开，生怕弄疼了它。 殿内时刻保持着最适宜的温度和湿度，香炉里燃着的也是陛下亲选的，有安神之效的灵香。 “春华姐姐，你看小主子的尾巴是不是动了一下？”一个名叫秋实的小宫女压低声音，激动地扯了扯旁边年纪稍长宫女的衣袖。 春华立刻屏住呼吸，仔细看去，见榻上的白狐依旧沉睡，并无动静，这才松了口气。 她轻轻拍了秋实一下：“莫要大惊小怪，惊扰了小主子休息，你我可担待不起。仔细守着便是。” 她们私下里议论，这位“小主子”虽不言不语，但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恐怕难以估量啊。 甚至连前朝的一些官员，也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曲线讨好。 一位以擅长驯养灵兽出身的边关将领，派人千里迢迢送来一只通体雪白，据说拥有稀薄九尾天狐血脉的幼崽，言明献给陛下赏玩。 一位家中有矿的勋贵，则献上了一整块能自动汇聚灵气的暖玉，提议为“小主子”打造一个专属的玉榻。 这些“心意”都被陆无辞漠然驳回。 幼狐被妥善退回，安置别处，温玉则被收入库房。 他的态度明确，不需要任何替代品。 也不需要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他只要寝殿里这一只小狐狸安然无恙。 而在沉睡中的千灵，并非全无感知。 她仿佛漂浮在一片温暖舒适的海洋里。 周围不再是魔气肆虐的冰冷与痛苦，而是被一种令人安心的，熟悉的气息紧紧包裹着。 是陆无辞的神力。 时不时，会有极其轻柔的触碰为她梳理毛发，有温润的液灵药被小心哺入。 她也闻得到有淡淡的，好闻的香气萦绕鼻尖。 那些宫人小心翼翼的低语，那些为了她而忙碌的细微动静，都化作模糊的背景音，让她潜意识里感觉到自己处于一个被严密保护，被极度重视的环境之中。 这种安全感，对于刚刚从心魔与魔化噩梦中挣扎出来的她而言，如同久旱逢甘霖，悄然滋养着她受创的神魂，让她破碎的意识碎片开始缓慢地重新凝聚修复。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沉睡的寝殿外，整个皇宫，甚至部分朝堂，都因她而悄然改变着节奏。 她更不知道，那个赋予她这一切庇护的男人，每日在处理完繁重国事之后，总会来到她的榻前，静静地坐上许久，有时只是看着她平稳的呼吸，有时会伸出手，极轻地拂过她的耳尖或背脊。 第83章 那眼神复杂难言，有关切，有疲惫，更有一种不容动摇的守护。 这一日，陆无辞下朝归来，照例先来到内殿。 他挥手让宫人退下，独自坐在榻边。 千灵依旧沉睡，但气息似乎比前几日又平稳了些许。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她搭在软垫上的小爪子，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冰封般的脸色微微缓和。 “还要睡多久？”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和期盼，“朝中那些老家伙，都快把朕的御书房门槛踏破了……你若醒了，这里也能清静些。” 自然，是得不到回应的。 只有窗外斜照进来的阳光，将殿内映得一片暖融，和着淡淡的药香与灵香，仿佛时光都在此变得缓慢而宁静。 这围绕着一只小狐狸的过度关注与小心翼翼的奉承，成了陆无辞血腥归来的铁腕统治中，一道略显奇异，却又无比真实的风景。 而风暴过后，真正的宁静与苏醒，似乎还需等待。 第67章 琼浆玉液，狐影化形 时光在寝殿的暖香…… 时光在寝殿的暖香中悄然流逝。 千灵在陆无辞日复一日的神力温养与宫内无微不至的照料下, 受损的根基缓慢修复，神魂也日渐稳固。 那魔印虽未消除，但在净魂莲残余之力与更强封印的压制下, 已许久未曾异动。 她清醒的时间逐渐增多, 虽仍显虚弱, 大部分时间只是懒洋洋地趴在暖玉榻上，用那双恢复了几分清明的琉璃眸子, 安静地注视着殿内的一切。 尤其是那个每日都会来看她的男人。 陆无辞对她极尽纵容。 纵使她偶尔因噩梦惊醒, 不安地抓挠他的衣袖。 纵使她胃口不佳, 挑剔地推开宫人精心准备的灵食。 ……他都一一包容，甚至默许了她某些近乎僭越的小动作。 比如在他批阅奏折时, 悄无声息地跳上御案，蜷缩在奏折旁假寐, 只为了离他更近一些。 他习惯于处理政务间隙，伸手便能触碰到那团温软的雪白，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她耳后最柔软的绒毛，听着她发出满足的咕噜声，这似乎成了他血腥归途后，难得的一丝慰藉与宁静。 这一日, 南疆进贡了一批稀罕物件, 其中有一坛据说是取自魔界与人界交界处，某种奇异魔植酿造而成的“魔宫琼浆”。 此酒色泽瑰丽如紫晶，香气醇厚独特, 据说对修士灵力有微弱的刺激增长之效, 但因其蕴含几分极淡的魔气，寻常修士不敢轻易尝试。 贡品清单呈上，陆无辞只扫了一眼, 便挥挥手让人将东西收入内库，并未在意。 他如今对任何与“魔”字沾边的东西都格外警惕。 然而，或许是冥冥中的定数，或许是那琼浆的气息与千灵体内被压制的魔印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负责清点入库的小太监一时疏忽，竟将这坛不算起眼的琼浆，与其他赏赐给椒房殿的灵果仙酿混在了一处，一同送了过去。 那瑰丽的紫色酒坛，在一堆晶莹剔透的灵物中，并不算太起眼。 傍晚时分，陆无辞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政务，揉了揉微蹙的眉心。 边关不稳，朝中赵显余孽尚需清查，魔主踪迹全无，每一件事都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唯有想到寝殿里那只等他回去的小狐狸，那冰封的眼底才会掠过极淡的柔和。 他起身，并未摆驾，只带着贴身内侍，漫步走回去。 殿内宫人早已被他屏退，只剩下暖黄的宫灯映照着满室馨香。 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烛芯轻微的噼啪声。 他习惯性地走向内殿暖玉榻，脚步却在踏入内殿门槛时顿住了。 那榻上，空空如也。 “小狐？”他微微蹙眉，心底闪过千百种念头。 神识瞬间扫过整个殿宇的每一个角落。 而下一刻，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偏殿角落，那座摆放着各色珍玩的多宝阁旁。 只见那只本该乖乖待在榻上休养的小狐狸，正颤巍巍地站在一个翻倒的梨花木玉凳上。 两只前爪费力地抱着一个几乎和她身子差不多大的……散发着瑰丽紫光的玉坛。 坛口倾斜，浓烈奇异的酒香混合着极淡却无法忽视的魔气，正从坛口弥漫开来。 而她粉嫩的小舌头上还沾着几滴晶莹的紫色酒液，琉璃般的眸子泛着不正常的水光，眼神迷离涣散，带着一种醉醺醺的憨态，显然已经偷喝了不少！ “胡闹！”陆无辞脸色骤然一沉，心底的不安瞬间化为薄怒。 这魔宫琼浆来历不明，蕴含魔气，岂是她现在这般神魂初稳，身体虚弱的状态能承受的？ 若是引动了魔印…… 他不敢细想，身形一闪便已如鬼魅般来到近前，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伸手便要去夺那酒坛。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酒坛的刹那—— “呜……” 千灵发出一声含糊而绵软的呜咽，抱着酒坛的爪子一松，那沉重的玉坛“哐当”一声砸落在柔软的地毯上，瑰丽的酒液汩汩流出，浸染出一片深紫。 而她整个小小的身子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毫无征兆地向后倒去。 与此同时，她周身原本被陆无辞神力温养得平和的气息，骤然变得混乱而汹涌，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一直被牢牢封印的魔印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并非以往侵蚀之痛的灼热感。 反而像是一把沉寂已久的钥匙，被这奇异的酒力打开了某种深层的禁锢。 耀眼的白光毫无征兆地从她娇小的狐躯内爆发出来，瞬间淹没了她的身形，将那瑰丽的紫光与酒气都压了下去。 陆无辞来不及做出反应。 光芒之盛，甚至让他都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睛。 但这光芒持续了不过短短一息，便迅速收敛。 然而，光芒散去后，原地哪里还有那只雪白娇憨，会蹭着他手心咕噜的小狐狸的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蜷缩在柔软地毯上的少女。 墨色长发如最上等的绸缎般铺散开来，衬得裸露在外的肌肤莹白胜雪，身形纤细玲珑，尚未完全长开，却已初具风韵。 她未着寸缕，只是……一条毛茸茸的雪白无暇的大尾巴没收回去，正无意识地，带着些许慌乱与笨拙地在她身后晃动着。 蓬松的尾巴尖，正好轻飘飘地，又带着温热独一无二的触感，落在了陆无辞因惊愕而僵在半空，未来得及收回的掌心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凝固了。 陆无辞整个人彻底僵立在原地，一动一不动。 他那双惯常深邃冰冷、仿佛能洞悉世间万物，掌控生杀予夺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照着眼前这完全超乎他所有预料与认知的景象。 他的眼里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愕然，以及骤然停滞的呼吸所带来的窒息感。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向来沉稳如山岳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后，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他掌心里，那截意外落下的尾巴尖，温热柔软得不可思议，带着小动物特有的……因紧张或不适而产生的细微颤抖。 尾尖那最细软的绒毛搔刮着他的掌心，触感真实，极轻微的触碰，却让他指尖都微微发麻，宣告着眼前这一切并非幻觉。 地上的少女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彻底弄懵了。 她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带着几分艰难与迷茫，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与狐狸形态时一般无二的，清澈剔透得如同山涧清泉的琉璃眸子，此刻却因烈酒的后劲和化形带来的巨大冲击，蒙上了一层朦胧迷离的水汽，带着初生婴儿般的纯粹懵懂与全然的无措。 她似乎想动一动，手臂徒劳地在地毯上支撑了一下，又软软地滑开。 然后，她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尾巴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略带薄茧与温热体温的指尖触感。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而清越的惊呼，声音如同玉珠落盘，带着少女特有的娇嫩与惊慌。 与之前小狐狸形态时那细弱的呜咽声截然不同，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殿宇中。 她下意识地就想收回那条不听话的尾巴，身体本能地蜷缩得更紧，试图用纤细的手臂和散乱的黑发遮挡住自己裸露的肌肤。 那张原本因醉酒而泛着绯红的小脸，瞬间更是红得如同熟透的樱桃，连那白皙如玉的耳尖都染上了诱人的绯色，声音带着羞窘至极的颤抖：“不、不要乱摸！” 第84章 这句话，带着清越的尾音，猛地将陆无辞从头脑空白的震惊中唤醒。 他几乎是触电般地，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狼狈，猛地收回了手，仿佛那截尾巴尖是烧红的烙铁。 指尖那残留的温热触感，却如同烙印般清晰地刻在了他的感知里，带来一阵莫名的酥麻悸动，一路蔓延至心尖。 他的目光迅速从她那张布满红霞、惊慌失措的小脸上移开，强迫自己落向一旁翻倒的玉凳和倾泻的酒液，然而那惊鸿一瞥的影像却已挥之不去。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根处，竟也不受控制地泛起几乎看不见的红晕，但立刻便被他那强大的自制力强行压了下去。 胸腔里，心脏依旧在失控地剧烈跳动，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于心口滋生。 混杂着惊诧以及某种陌生的悸动情绪，瞬间充斥了他素来冷静自持的心间。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妖，是狐。 他赐她玉佩，助她修行，纵容她所有的亲近与依赖，甚至在她被魔印控制，险些万劫不复时也不曾放弃。 但在他的认知深处，她始终是那只需要他庇护、可以被他全然抱在怀中安抚，心思纯粹的小狐狸。 他或许期待过她修行精进，却从未真正设想……或者说，刻意忽略了，她拥有如此完整地化形成人的能力。 而且……化形后的模样，会是这般……冲击力。 殿内的空气仿佛彻底凝滞了，让人喘不过气。 只剩下两人或者说一人一狐，有些紊乱却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以及那弥漫不散，带着奇异魔气与果香的酒气，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荒唐。 陆无辞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汹涌、几乎要决堤的复杂情绪，试图找回惯常的冷静与掌控力……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他动作略显僵硬地、解下自己身上那件绣着暗金龙纹的墨色外袍，目光刻意避开地上的身影，然后俯下身，将那还带着他体温与清冽气息的宽大外袍，迅速而略显笨拙地罩在了少女那因羞怯，寒冷和陌生感而微微颤抖的纤细身躯上。 将她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泛着诱人红晕，眼神迷蒙如水，写满了无措的小脸，和那几条似乎无处安放，依旧不安地轻轻晃动的雪白尾巴。 宽大的，属于男性的衣袍几乎将她整个娇小的身子都淹没其中，更衬得她身形脆弱，有种惊心动魄的易碎感。 “……” 陆无辞看着被自己衣袍包裹住，只露出一张懵懂醉颜和毛茸茸尾巴的“异物”，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一时间竟失语了片刻。 斥责她偷喝酒？ 追问她为何能化形且是这般模样？ 还是先处理这满地的狼藉和眼前这棘手无比的状况？ 饶是他历经风浪，智计百出，此刻大脑也有一瞬间的空白。 小狐狸被他用带着熟悉清冽气息的衣袍裹住，似乎找回了一点微弱的安全感，但强烈的醉意和化形后的巨大混乱让她头脑昏沉得厉害，思绪如同一团浆糊。 她仰起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迷离的目光努力聚焦。 努力看着眼前这个气息熟悉，面容却似乎比平时看起来更加棱角分明的男人。 千灵歪了歪头，琉璃眸子里满是迷茫和全然的依赖，小声地带着浓重鼻音和委屈地嘟囔了一句，声音模糊娇软：“陆……无辞……好晕……好奇怪……” 说完，她脑袋一歪，竟就这样裹着他宽大的外袍，长长的睫毛垂下，毫无防备地沉沉睡了过去。 那条雪白毛茸茸的尾巴还无意识地在他脚边的地毯上扫了扫，带起细微的沙沙声。 陆无辞：“……” 他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他掌控范围的一幕。 再看看地上空空如也，酒香四溢的玉坛，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日夜守护，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去寻找净魂莲的小狐狸，偷喝了来历不明的魔酒，然后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个……衣衫不整，露着明显非人特征尾巴、就这么毫无戒心地睡在了他脚边的……少女？ 这恐怕是这位执掌乾坤，心性坚韧的人皇陛下，自登基乃至出生以来，遇到过的最离谱、最棘手、最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局面。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深邃难辨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她泛着恬静红晕的侧脸上，那毫无防备的睡颜与身后不安分的毛绒尾巴形成了极其矛盾的组合。 许久。 最终，所有的震惊，无奈，愠怒，以及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都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消散在温暖的殿宇空气中。 他认命般地弯下腰，动作极其小心地连人带那件宽大的墨色衣袍一起，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入手的分量很轻，与抱着小狐狸时那毛茸茸一团的感觉截然不同，那属于少女躯体的、柔软的曲线和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温热体温，让他手臂的肌肉不自觉地微微绷紧，一种陌生的触感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脑海。 他抱着她，走向内殿那张熟悉的暖玉榻，步伐依旧沉稳，却带着一种异于往常的谨慎与僵硬。 殿内的宫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而那条垂落在他臂弯外的狐狸尾巴，在光影中微微晃动着，昭示着一个全然不同的开始。 第68章 朝露惊鸿 陆无辞将怀中裹着墨袍的少女…… 陆无辞将怀中裹着墨袍的少女轻轻放置在暖玉榻上。 那一条雪白的尾巴在她躺下时不安地动了动, 过了一会儿，还无意识地卷住了他的手腕。 毛茸茸的触感让他动作又是一僵。 他试图轻轻抽出手，那尾巴却缠得更紧了些, 仿佛在睡梦中也要确认他的存在。 陆无辞长叹一口气。 他最终放弃了, 任由那温暖的绒毛贴着自己的皮肤, 任由那种奇异的感觉从手腕蔓延开来。 他在榻边坐下，目光复杂地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睡颜。 褪去了狐形的毛茸茸, 这张脸清晰地展露在他眼前。 眉眼精致如画, 鼻梁秀挺, 唇瓣因酒意泛着嫣红，肌肤在暖玉和宫灯的光晕下如雪般的白色。 这与他记忆中那只只会“呜呜”叫着, 用脑袋蹭他手心的小狐狸，无论如何也无法完全重叠。 然而, 那眉宇间依稀的熟悉感，那全然依赖蜷缩的姿态，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就是那只跟在他身边的小狐狸。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在他素来清明的心绪中盘桓。 是继续将她视为需要庇护的灵宠，还是……承认眼前这个拥有少女形貌，却依旧保留着狐妖特征的存在？ 以后该如何安置她？ 定然不能像从前那般了。 可……哪一种方式, 才是正确的对待？ 他甚至下意识地回想, 昨夜抱起她时，那过于轻盈的重量和陌生的柔软曲线…… 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截尾巴尖的触感。 陆无辞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守了整整一夜。 直到快要上朝了。 期间宫人轻叩殿门请示, 皆被他以冰冷的目光逼退。 殿内唯有她平稳的呼吸声，以及那条尾巴偶尔无意识的摆动。 天光渐亮，晨曦透过窗棂, 为殿内镀上一层曦光。 榻上的人儿睫毛颤动了几下，眼眸终于缓缓睁开。 初醒的迷茫在她眼中停留了片刻。 随即，昨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偷喝酒……还有身体的异样…… “啊！”千灵低呼一声，猛地想坐起，却因为宿醉的头痛而一阵眩晕，又软软地倒了回去。 这一动，她也立刻察觉到了身上的不对劲。 身上这宽大的，属于男性的衣袍，空荡荡地罩在身上。 而身下…… 她小心翼翼地低头，看到了自己人类的手掌，纤细的手指，还有那条无比醒目、正尴尬地僵在半空的雪白尾巴！ 千灵的脸瞬间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根，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 从修成人身后，便与生俱来带了人类的情绪。 会生气，会害羞，所以她都会准备一些合身的衣服。 但这一次，她手忙脚乱地想扯过衣袍把自己裹得更严实，又想将那条不听话的尾巴藏起来，结果越是慌乱，衣袍也滑落了几分，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 这种暴露在陌生形态下的感觉，让她羞窘得几乎要哭出来。 直到陆无辞的声音出现。 第85章 “别动。”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千灵浑身一僵，动作顿住，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地抬起头，对上了陆无辞深邃难辨的目光。 他的眼神里面有关切，有探究，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沉。 此刻，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琉璃般的眸子里写满了无措和一丝害怕被责备的忐忑。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和浓浓的心虚。 “那个酒……它闻起来好香……我就……就舔了一下……”她越说声音越小，脑袋也垂了下去，恨不得把自己重新变回狐狸缩进角落里。 可那条狐狸尾巴怎么也收不回去。 在紧张之余，连雪白毛绒的狐狸耳朵也冒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五百年来她努力修炼都才堪堪能稳住化形，怎么一坛酒就…… 而且还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 看着她这副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的模样，与记忆中那只做错事就耷拉着耳朵，用湿漉漉眼神望着他的小狐狸几乎重叠。 陆无辞心中那最后一丝因被欺瞒而产生的微妙不悦，也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混杂着奇异柔软的情绪。 “可有不适？”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比往常少了几分冰冷。 千灵愣了一下，仔细感受了一下，除了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似乎……并没有其他难受的地方。 甚至，体内原本有些滞涩的妖力，这酒的魔力真大，此刻体内的力量仿佛顺畅了许多。 她老实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动作间墨发披散，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风情：“头……有点晕。别的……还好。” 她偷偷抬眼瞄他，小手无意识地揪着宽大的袍袖，小声补充，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和苦恼，“就是……尾巴收不回去了……” 还有刚冒出来的耳朵也收不回去了。 这尾巴的存在，莫名地，让她在他面前感到无比窘迫。 她甚至不敢想象，他现在会怎么看她？ 一个连人形都维持不好的，怪异的半妖？ 陆无辞的目光落在她身后那条不安地扭动着的雪白尾巴上。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了手。 千灵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教训自己或者嫌弃地推开，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睛紧闭，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种等待审判的感觉，比魔气侵蚀还要难受。 预想中的责备或推开并没有到来。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极其自然地，仿佛做过无数次般，轻轻握住了那条蹭他手背的尾巴中段。 “！！！”千灵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细微的电流击中。 尾巴是她最敏感的部位之一，尤其是化形后，这种触碰带来的感觉远比狐形时更加清晰，更加……难以言喻。 一种混合着酥麻，羞耻和一丝隐秘战栗的感觉，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让她脚趾都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比昨晚迷迷糊糊时感觉要清晰强烈一百倍！ “别……”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试图把尾巴抽回来，身体也因为这种过度的刺激而微微发抖。 “不能……不能摸尾巴……”她试图阻止陆无辞的动作。 “别动。”陆无辞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的指尖并没有用力，只是虚虚地握着，指腹感受着那绒毛下温热而充满生命力的触感，以及那细微的，因紧张而带来的颤抖。 他仔细感知着其中妖力的流动，与他之前探查狐形时并无本质区别，只是形态发生了变化。 看来，这化形并非幻术，而是真实的形态转换，只是此时她尚且无法完全掌控，连收敛妖气特征都做不到。 他需要确认这变化是否稳定，是否会对她的封印产生影响。 他的触碰带着一种研究的意味，冷静而克制。 然而，千灵却完全无法平静。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他掌心的纹路，甚至他平稳的呼吸轻轻拂过尾巴尖的绒毛。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太超过了。 她紧紧咬着下唇，眼眶都红了，又是羞又是急，偏偏身体因为初化形的虚弱和宿醉而软绵绵的使不上力，连挣脱都做不到，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令人心慌意乱的“检查”。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声音大得仿佛整个宫殿都能听见。 “灵力运转无碍，魔印也依旧被封印。”陆无辞得出了结论，松开了手。 那柔软的尾巴“嗖”地一下就被主人飞快地藏到了身后，紧紧蜷缩成一团，白白软软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连绒毛都微微炸开。 千灵把滚烫的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只露出红得滴血的耳尖，闷声闷气地控诉，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羞愤：“……你怎么能随便摸别人的尾巴……狐族的尾巴……不能随便碰的……” 她试图用言语筑起一道防线，抵挡这过于汹涌的陌生情潮和暴露感。 陆无辞看着她这副羞愤欲绝，连耳根都红透的模样，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柔和与一丝莫名的趣味。 他并未回答她这孩子气的，源于种族习性的指控，而是站起身，走到殿外，对守候的宫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几名低眉顺眼，训练有素的宫女捧着崭新的衣物和梳洗用具鱼贯而入。 她们显然已被提前告诫过，虽然眼中难掩惊异于这位“小主子”突然的人形以及那无法忽视的狐尾，但动作依旧恭敬谨慎，目不斜视。 “伺候她梳洗更衣。”陆无辞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到了外间，将内殿的空间留给了她们。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也需要处理因她化形而可能带来的后续问题。 听着内殿传来她有些笨拙，带着慌乱和新奇感的声音，此刻细声细气地与宫女交流着，他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奏折，目光却并未落在其上。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柔软绒毛的独特触感，鼻尖仿佛还萦绕着混合了酒香与她身上独特清甜的气息。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昨夜那坛魔宫琼浆被打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悄然改变了。 他悉心守护的小狐狸，以一种他始料未及的方式，撞入了更复杂的世界。 而他自己，也需要重新审视，该如何安置这份突如其来的……惊鸿。 第69章 绝对自由 千灵在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协助…… 千灵在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协助下, 完成了一次舒舒服服的沐浴更衣。 从前在仓山，她都是随便糊弄糊弄，用灵力清洁, 哪里泡过这么舒服的热水澡。 也没有香香的花瓣和漂亮的衣裙。 虽说这个过程略有磕绊, 那条不受控制的尾巴成了最大的麻烦, 不是勾住了繁复的衣带，就是打翻了盛满香露的玉碗, 引得小宫女们一阵低呼, 又慌忙噤声, 更加谨慎地伺候。 千灵自己也窘迫得不行，对着铜镜中那个身着浅粉色的衣裙, 墨发被简简单单挽起来的影像，怎么看都觉得怪异又羞耻。 主要那条大尾巴还露在外头呢。 当她磨磨蹭蹭, 几乎是被宫女半扶着走出内殿时，陆无辞正坐在外间的书案后批阅奏折。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周身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听到脚步声，他笔下一顿，却并未抬头，只是笔尖微顿。 千灵站在珠帘旁, 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这是她第一次穿得这般好看。 她偷偷抬眼望去, 只见他神情专注，侧脸线条流畅而淡漠，感觉与从前那个纵容他上蹿下跳的男子判若两人。 这种疏离感让她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又紊乱起来, 一种莫名的委屈和失落悄悄蔓延。 他现在……是不是觉得她这个样子很麻烦, 很怪异？ 可任千灵如何努力，竟是无论如何也变不回去。 或是魔印作祟，或是魔宫的酒作祟。 她攥紧了袖口, 那柔软的布料触感陌生。 她想像以前那样，跑过去蹭蹭他的腿，或者跳上御案窝在他手边，可现在以人类的身躯，显然要遵守人类的礼节，那些行径做起来很不方便，更别提做那些亲昵的举动了。 她只能像个真正的，初次面圣的陌生人一样，僵硬地站在那里，连呼吸都放轻了。 第86章 而陆无辞早已经注意到了珠帘后的小狐狸。 他放下朱笔，朝她招了招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过来。” 千灵愣了一下，有些迟疑，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过去。 距离他还有几步远时，她停下，不敢再靠近。 陆无辞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底微软。 他索性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却并无冷意。 他伸出手，如同以往无数次那般，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那墨发柔软顺滑，触感与狐毛不同，却莫名令人动心。 “低着头做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纵容，“抬起头。” 千灵依言抬头，琉璃般的眸子里水光潋滟，映照着他的身影。 “很好。”陆无辞端详着她，目光平静，仿佛她拖着一条大尾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甚至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意淡得几乎看不见，却瞬间驱散了千灵心中大半的阴霾。 “真的吗？”她小声问，带着点不敢置信的惊喜，声音依旧细弱，却多了几分生气。 “何时骗过你？”他收回手，轻声道：“既然化了形，日后不必拘束。以前如何，现在依旧如何。” 千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试探性地，像以前还是小狐狸时那样，伸出小手，轻轻抓住了他墨色龙袍的袖口一角，仰着头看他：“那……我还可以像以前那样？” 从捡到陆无辞的那一刻，到后来的漫长冒险之路，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羁绊。 但化形这件事，却迟迟未向陆无辞说过。 无非就是以狐狸的模样在陆无辞身边已经习惯了，是那样安心自在，时间长了，便没有了合适的时机。 若是无端端让陆无辞知道自己可以大变活人，不知为何总会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自然。”陆无辞垂眸看着那只拽着自己衣袖，纤细白皙的手，并未拂开，“在这里，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他顿了顿，补充道，“宫中规矩，你不必理会。无人敢拿任何东西约束你。” 这番话，说得平淡，却蕴含着极致的纵容。 他神力在身，又驱散祸国之魔，在这规矩森严的深宫，他有能力给她最大限度的自由，无人再敢说什么。 这时，宫人布上早膳。 千灵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和那两根玉箸，眉头苦恼地皱了起来。 昔日成人，她也是用手抓着东西吃。 此时，她尝试着去夹一块玲珑剔透的虾饺，结果玉箸在她手里打架，虾饺“啪嗒”一声掉回了碟子里。 陆无辞在一旁看着，并未出声指责，反而对旁边侍立的宫人道：“去取银匙来。”随即又对千灵道，“不习惯用筷子，便用匙羹，或者……”他目光扫过她依旧带着狐形习性、微微抖动的指尖，“用手亦可。” 千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用手？ 在这么漂亮的桌子上？ 在她有限的关于人类世界的认知里，这似乎是不被允许的。 “在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陆无辞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再次重申了一遍。 最终，千灵还是选择了银匙，虽然动作依旧笨拙，但至少能把食物顺利送进嘴里了。 她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储食的小松鼠，那条蓬松的尾巴也因为心情放松而愉快地在她身后小幅度地摇晃着。 接下来的日子，陆无辞的寝殿成了皇宫里最特殊的存在。 所有人都知道，那只和陆无辞住在一起的小狐狸突然变成了个绝世大美人。 原来他们的陛下回宫，竟然还带了个妖怪。 但…… 宫人们偷偷瞅着千灵的模样。 蓬松的大尾巴一摆一摆的，还有那双狐狸耳朵，一有声响便颤动两下。 真是可爱极了。 难怪陛下会喜欢呢。 而宫人们的想法，千灵全然不知。 千灵依旧保持着半妖的形态，拖着那条雪白的尾巴，在殿内殿外“横行无忌”。 她时而好奇地摆弄着陆无辞御案上的奏折，随意翻动，却看不懂上面的文字，随即被陆无辞无奈地抽走。 时而在铺着昂贵地毯的殿内追逐着自己的尾巴尖打转，像小狐狸身时那样，但这回面对蓬松的大尾巴，她很轻松地就抓住了。 她时而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宫人行走，发出只有她自己懂的评论。 过往的朝臣们从一开始的惊骇，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再到最后的恭敬谨慎。 他们深知，这位“小主子”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别说拖着条尾巴，就算她把宫殿拆了，陛下恐怕也只会问她的手疼不疼。 陆无辞对她极尽溺爱。 毫不掩饰。 她不小心用尾巴扫落了他珍爱的古董花瓶，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吩咐宫人打扫干净。 她半夜做噩梦惊醒，赤着脚跑来他的寝殿，他会放下手中的书卷，将她抱到榻上，轻声安抚直至她再次入睡。 她对着御膳房送来的菜品挑三拣四，他会耐心地问她想吃什么，然后让御厨立刻去做。 哪怕化身为人，他也从不将她视为需要教导规训的对象，而是全然接纳了她的一切，包括她无法完全化形的模样，包括她保留的狐族天性。 在他面前，她无需伪装，无需勉强，可以是最真实，最放松的状态。 又过了几日，阳光正好。 千灵窝在陆无辞书房窗边的软榻上，晒着太阳，那条毛绒绒的白色尾巴懒洋洋地摊开着，像一朵盛开的雪色绒花。 陆无辞则在书案后处理政务，殿内一片静谧安宁。 千灵看着他那专注的侧脸，忽然小声开口：“陆无辞。” 他笔下未停，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我这样……真的没关系吗？”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陆无辞终于抬起头，看向她。阳光透过窗棂，在她周身跳跃，那几条雪白的尾巴在光线下几乎透明。 他放下笔，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 “听着。”他语气郑重，带着难以言喻的坚定，“在我身边，你永远不需要遵守任何你不喜欢的规则。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事。开心也好，顽皮也罢，哪怕是闯了祸，都有我在。” 这是千灵第一次听到陆无辞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 他伸出手，这次没有揉她的头发，而是极轻地，用指背拂过她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角，动作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珍视。 “你只需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这，便是我唯一希望你做到的。” 千灵望着他深邃眼眸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那里没有一丝嫌弃或无奈，只有全然的包容与守护。 她心中那最后一点因形态不同而产生的不安，彻底烟消云散。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琉璃般的眸子里漾开纯粹的笑意，那条尾巴也欢快地摆动起来，扫过了他的衣摆。 她知道，无论她是狐是人，还是这般不伦不类的半妖形态，在这个男人为她撑起的一方天地里，她永远都是那只可以肆意妄为的小狐狸。 “还有陆无辞，我是有名字的。” 望着陆无辞近在眼前的眉眼，千灵开口道。 第70章 真名与隐忧 殿内熏香袅袅，阳光透过雕…… 殿内熏香袅袅,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春天快要来了。 陆无辞的手指微微一顿，擦过千灵的肌肤, 那触感温热细腻, 与狐形时绒毛的柔软截然不同。 名字。 他眼底掠过极淡的波澜, 快得难以捕捉。 有名是自然之理。 只是她始终以狐形相伴，那团雪白的身影, 会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掌心, 会在他批阅奏折时蜷缩在御案一角安睡。 “小狐”二字便已足够涵盖所有。 此刻, 她顶着这样一张精致却陌生的少女容颜，琉璃般的眸子一眨不眨, 甚至带着某种认真的期盼望来，他才惊觉, 彼此之间，竟连这最基础的称谓都未曾交换。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尖那残留的微妙触感被强行忽略。 神色是一贯的冷肃，不见波澜，只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锁着她，带着无形的压迫。 “嗯, 说。” 千灵被他这般冷峻的反应弄得有些忐忑, 揪着身下柔软绒毯的指尖微微用力，那条刚刚还惬意摊开的雪白尾巴悄悄蜷缩回来。 第87章 但蓬松的尾尖却无意识第一下下晃动，轻拍着榻面, 泄露了主人内心的些许不安。 “千灵。”她深吸一口气, 迎着他的视线，声音清晰，努力让吐字显得沉稳, 带着一分郑重，“我叫千灵。” “千灵。” 他重复。 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情绪起伏，仿佛只是确认两个音节的准确性。 然而，这两个字从他薄而线条冷硬的唇间吐出，落入寂静的殿宇中，却莫名有了一种被特殊的感觉。 “嗯，”她像是得到了某种重要的许可，用力点头，眸子里漾起明亮的光彩，如同阳光下的溪流，粼粼闪烁。 “很久以前，自己取的。”她微微歪头，墨色长发如瀑般滑落肩头，带着少女的娇憨。 “那时候……刚开灵智不久，懵懵懂懂，只觉得天地浩大，灵气千千万万，能炼化哪怕一丝一缕，都觉得是莫大的造化与欢喜。就想着……要做能感知……甚至运用这‘千灵’的狐狸。” 她的话语简单，带着狐族特有，对天地灵韵直白而质朴的理解，缺乏精妙的修辞，却透着一股未经雕琢的纯粹。 陆无辞静默地听着，他想起仓山雪洞之中，她明明自身灵力低微，却依旧笨拙而执着地试图为他引渡寒气。 那山洞里女子的衣物，就是千灵的。 或许在他昏迷之际，千灵悄悄地化身成人过，照顾着他。 还要出现在洞中的药…… 也是这只尚不懂得人情世故的狐狸，辛辛苦苦下山买的罢。 想起一路同行，她总是凭借那份天生的敏锐嗅觉，在危机四伏的山林，在茫茫雪原，替他寻觅生机。 “不错，是个好名字。” 陆无辞开口道。 千灵却因他这短短两个字的认可，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骤然盛满了星星的天空，瞬间璀璨生辉。 她喜欢他念她名字时那种冷冽却又莫名柔和的语调，也喜欢他这看似平淡却重逾千钧的认可。 尾巴忍不住欢快地摆动了一下，带起细微的风声。 陆无辞的目光并未在她骤然明亮的笑脸上停留，而是缓缓下移，落回她依旧因初化形而略显单薄，微微起伏的胸口。 那里，华美衣裙的遮掩之下，是那道被暂时压制却远未根除的魔印。 暖玉榻旁的安神香依旧袅袅，但他周身的气息，已在无声无息间沉凝下来。 “千灵。”他再次唤道。 这次，语气沉凝了几分。 “嗯？”千灵应声，尾尖轻轻卷起。 “魔印近日，可有异感？”他问得直接。 千灵怔了怔，但她依言收敛心神，仔细内视己身，魔印此刻是沉寂的，不再像之前那般，时时传递出暴戾躁动，试图侵蚀她的神智，操控她的行为。 但那种如影随形的附着感，像一块沉入水底的暗礁，虽不见波澜，却昭示着潜在的危险。 她老实地摇了摇头，随即又轻轻点头，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努力寻找着恰当的词语来描述那种微妙的不适：“没有像之前那样痛，或者……脑子里有声音想控制我。但是……”她停顿了一下，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 她抬起自己的手，伸到眼前，纤细白皙的手指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能看清淡青色的血管：“有时候，尝试运转灵力时，流过那里的时候，会有一点点……不舒服。” 她描述得不算精准，但陆无辞听懂了。 魔印的显性侵蚀与激烈反抗被暂时压制了下去，但其同化与渗透的本质并未改变。 它在适应她的妖力属性，试图悄无声息地成为她力量体系的一部分，潜移默化地改造其根基。 这才是最棘手之处。 强行拔除，恐撕裂妖魂，伤及根本，后果不堪设想。 若任其缓慢发展，温水煮蛙，依旧是个大祸患。 他眸色沉冷，周身的气息都仿佛随之冷凝了几分，并非刻意释放威压，却让寝殿内的温度，似乎也在无形中下降了些许。 书案上那叠尚未批阅的奏折，静默地躺在那里，那是外界纷繁的政务与压力。 而眼前少女体内潜藏的危机，迫在眉睫，是关乎生死存亡的隐患。 千灵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尽管他面容依旧平静。 她那条原本还试图轻松晃动的尾巴彻底安静下来，软软地搭在榻上，声音也小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是不是……很麻烦？” 陆无辞没有立刻回答。 他倏然起身，并未再看她，而是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回那堆满了奏折与卷宗的书案之后，却并未坐下。 他负手立于巨大的雕花窗前，挺拔冷硬的背影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在殿内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 窗外是层叠的宫宇飞檐，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象征着无上的皇权与秩序，却也框柱了四方天地。 麻烦？ 何止是麻烦。 魔主蛰伏多年，处心积虑，亲手种下的烙印，其中必然牵扯到深渊魔域的法则层面力量，是一种极其恶毒的诅咒。 他归来后，第一时间便调阅了皇室秘藏中所有与魔族、诅咒、烙印相关的古老卷宗，那些以秘法书写，载体各异的记载大多语焉不详，或残缺不全。 净魂莲已是世间难寻的净化圣品，也只能暂时压制，治标不治本。 他早已暗中下令，动用了手中最隐秘的力量，派遣暗卫四处搜寻天下能人异士，探访可能存有相关记载的古籍残卷，乃至追寻某些传说中能克制魔物的圣地遗踪…… 然而至今，反馈回来的消息零零散散，未有丝毫可行的破解之法。 这些纷杂的思绪在他心底盘旋。 但他转过身时，面容依旧是无比冷静。 “自有法解。”陆无辞开口道。 这简短的四个字，是他能给出的，也是他必须给出的承诺。 “你无需忧心。” 千灵望着他。 他就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孤松，面对着她无法想象的复杂局面与潜在危机，神情却未见半分动摇。 他似乎总是如此，如同亘古屹立，经受无数风雨侵蚀而岿然不动的山岳，总能将一切惊涛骇浪都牢牢挡在外面，为她圈出一方看似安稳的天地。 她心中那份因魔印描述不清的异样感而缠绕不休的不安，似乎真的被他这简短的话语奇异地抚平了些许。 这是一种毫无理由的，源于无数次生死相依建立起来的绝对信赖。 “哦。”她低低应了一声，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 垂眸想了想，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又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向他。 随即补充道，语气是全然的信赖：“我相信你。” 陆无辞的心弦，因她这毫不迟疑的信任，无比清晰地动了一下。 那感觉细微而陌生，如同万载冰封的湖面最深处，被投入一颗灼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无声荡漾的涟漪，寒意被驱散了些许。 他迈步，重新走回榻边，并未再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少女蜷在柔软的榻上，墨发衬得小脸愈发白皙，琉璃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带着全然的依赖。 那条雪白毛茸茸的尾巴乖顺地贴服着，与这华美宫室，与她此刻的人形，形成一种奇异而和谐的冲突感。 “既已有名，日后便以此相称。” “千灵。” 他又念了一次。 这次，似乎比前两次更顺了些。 千灵仰头看着他的眉眼，用力点头，嘴角控制不住地弯起，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好！” 随即，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琉璃般的眸子狡黠地眨了眨，带着点试探，又混合着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小声地问道：“那……我以后，可以叫你‘无辞’吗？” 直呼人皇名讳，在这等级森严，规矩如铁的宫闱之内，是堪称大逆不道的大不敬。 寻常宫人乃至朝臣，连抬头直视天颜都需鼓足勇气。但她问出口时，脑海中并未闪过那些繁文缛节与森严壁垒，只是单纯地觉得，既然彼此交换了名字，分享了真名，便该如此称呼，这才是平等，这才是……亲近。 就像她还是小狐狸时，可以毫无顾忌地跳上他的膝头，窝进他的怀里。 陆无辞闻言，眸光微凝，落在她带着明显期冀，又因这大胆请求而染上些许忐忑的小脸上。 殿内有一瞬的寂静。 只有熏香燃烧时极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窗外遥远传来，有些模糊不清的宫人行走的脚步声。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得能倒映出自己冰冷面容的眸子，看着她因紧张而微微抿起，泛着自然嫣红的唇瓣，看着她身后那条因为主人情绪紧绷而悄悄竖起了几分绒毛的雪白尾巴。 第88章 在他的天地里，所谓的规矩，本就可由他一人心意而定。 “随你。” 他道，算是默许。 千灵脸上顿时绽开一个无比明媚灿烂的笑容，比窗外倾泻而入的炽烈阳光还要耀眼夺目几分。 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她似乎想如狐形时那般，毫无顾忌地欢快摇动尾巴表达兴奋，整条尾巴大幅度地摆动了一下，带着呼呼的风声，险些扫落榻边小几上那只精致的，正盛着半盏清茶的官窑瓷盏。 “呀！”她低呼一声，慌忙控制住那条不听话的尾巴，脸颊飞起两抹红云，眼神却亮晶晶的，充满了一种新奇的感受。 那是拥有了某种专属称谓与特权的喜悦。 她按着乱动的尾巴，仰起脸，带着几分羞涩，又鼓足勇气，轻声唤道： “无辞。” 这两个字从她柔软嫣红的唇间吐出，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软糯，尾音微微上扬，与他惯常的冷硬风格截然不同，如同温暖的春风试图拂过冰封的河面。 陆无辞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极轻微地颔首，算是回应。 然而，在他重新坐回那张象征着至高权柄的紫檀木书案之后，执起那支朱笔时，那落在最新一份关于边境军报奏折上的第一个批红之字，笔锋锐利如刀，力道似乎比平日重了半分，墨迹几乎透纸背。 “千灵……” 他于心底，无声地默念了一遍这个如今已属于殿内那个少女的名字。 他知道，寻找彻底解决魔印的方法，必须更快了。 不仅为了她的性命，为了兑现“自有法解”的承诺。 或许，也为了这一声，独一无二、打破了层层宫规与冰冷距离的“无辞”。 第71章 魂火之法 暮色如墨，缓缓浸染着皇城的…… 暮色如墨, 缓缓浸染着皇城的飞檐斗拱。 陆无辞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指尖按着一份边境急报，朱笔悬停良久, 终是落下了一个杀气凛然的“斩”字。 烛光摇曳, 将他冷硬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 千灵蜷在窗边的软榻上, 正与自己的尾巴较劲。 她今日换了一身浅青色的裙衫，想要学着宫中女子的仪态, 可那条蓬松的雪白尾巴总是不听话地从裙摆下钻出来, 扫得帘幔轻轻晃动。 “别动。”陆无辞头也不抬,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千灵委屈地撇撇嘴，却还是老实下来, 只用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尾巴尖的软毛。 自从化形后，她总觉得陆无辞待她与往日不同了。 依旧是纵容的, 却少了从前那份自然而然的亲昵。 是因为她不再是那只可以随意抱在怀里的小狐狸了吗？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发闷，连带着尾巴也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 就在这时，珠帘突然哗啦作响。 云湛带着一身夜露闯了进来。 他向来整洁的青衫下摆沾满了泥点，袖口被荆棘划破几道口子，发丝也有些凌乱。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眼中的血丝，以及那掩不住的疲惫之色。 “陆兄……陛下。”他先是对陆无辞匆匆拱手, 目光转向窗边那个身影时, 不由得怔住了。 他知道千灵已能化形。 早在清水镇时，她便在他面前显露过真身。 但此刻再见，心头仍是一震。 少女蜷在暮色里, 墨发如瀑般披散在肩头, 衬得小脸愈发白皙。 她蹙着眉与那条不听话的尾巴较劲的模样，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份灵动鲜活，陌生的却是这般具象的人形。 烛光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长睫低垂时，竟有几分惊人的脆弱感。 云湛忽然想起在青云门时，这只小狐狸总是躲在陆无辞袖中，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这一路上，千灵被魔气侵蚀时疼得浑身发抖却强忍着不哭出声。 而今她要以这般脆弱的形态，去面对连他都觉得棘手的险境。 “云湛？”千灵惊喜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你回来了！” 她赤着脚从榻上跳下来，裙摆翩飞，露出纤细的脚踝。 那条雪白的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摆动。 云湛收敛心神，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转向陆无辞：“有眉目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粗陶小瓶，轻轻放在书案上。 那瓶子再普通不过，像是山野人家用的药瓶，瓶口用木塞紧紧封着。 陆无辞的目光落在陶瓶上，没有立即去碰。 千灵已经小跑到书案前，赤脚踩在冰凉的金砖地上，尾巴在身后不安地摆动：“这是什么？能治好魔印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太过明显的期盼，让云湛心头一紧。 他想起在灵雾谷时，她蜷缩在石台上痛苦低吟的模样，想起她魔印发作时，那双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挣扎。 如今她这般期盼自由，反倒让他说不出口。 那巫医交代此法凶险时，脸上是何等凝重。 “我在近日，寻到一位隐居人界的魔界巫医，用了点东西和她交换。” 云湛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她说……魔印的本质是一缕活的魔魂碎片，它之所以难以祛除，是因为它已经与宿主魂魄交织共生。” 殿内烛火噼啪一响，映得三人脸色明暗不定。 “她给了这个。”云湛指尖轻点陶瓶，“说是用魔界特有的冰心草配以几种灵药炼制，能护住心神，而后需要一位修为深厚者，以自身魂火为引，进入千灵的识海，找到那缕魔魂碎片，在其最虚弱的时刻将其剥离。”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过程极其凶险。” 陆无辞指尖轻叩桌面："最虚弱的时刻？" "月圆之夜，天地灵气最盛之时，魔魂会本能地吸收月华，这是它最活跃，却也最不设防的时刻。"云湛的视线扫过千灵苍白的脸，"但……施术者必须以魂火形态进入他人识海，稍有不慎，两人都可能魂飞魄散。" 他说这话时，余光扫过千灵。 千灵猛地站起身，尾巴炸开："不行！这太危险了！" "还有别的风险吗？"陆无辞的声音依旧平静。 云湛沉重地点头："魔魂被逼到绝境时，可能会反扑。若是它选择与千灵的魂魄同归于尽......\" 后半句话不必说完，殿内陷入死寂。 陆无辞见她赤足站在冰冷的地面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那条总是泄露情绪的尾巴紧张地绷直，这些细微的小动作，与从前那只小狐狸如出一辙。 可如今她要面对的，却是连他都觉得棘手的险境。 千灵急急抓住陆无辞的衣袖：\"我们再想别的办法，这个不行......" "成功率多少？"陆无辞打断她，目光仍锁定在云湛身上。 陆无辞终于拿起那个粗陶小瓶。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与粗糙的瓶身形成鲜明对比。 瓶身冰凉，隐约能感觉到其中液体轻微的晃动。 "若是施术者魂火足够强大，且与宿主心意相通，约有五成把握。" 五成。 这个数字让千灵浑身一颤。 陆无辞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初升的月亮。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 “巫医还说了什么？”他问，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需要在月华最盛时，施术者分出一缕魂火进入宿主识海。魂火必须在魔魂吸收月华的关键时刻将其锁定，然后......"云湛顿了顿，"将其剥离，消灭。" "吞噬？"千灵惊呼，"那你的魂魄会不会......" "这就是最危险的部分。"云湛苦笑，"剥离魔魂后，施术者必须立即将魂火收回，在自己的识海中将其炼化。若是期间被魔魂反噬，或者炼化失败......" 陆无辞转身，月光在他眼中凝成寒霜："朕来。" "不行！"千灵急得尾巴直抖，"太危险了，我们再找别的......" 陆无辞摩挲着粗陶瓶身，许久不语。烛影在他脸上摇曳，将冷硬的轮廓映得晦暗不明。 "没有时间了。"陆无辞打断她。 云湛看着二人，又开口缓缓道："还有一点要注意，用这个方法必须是施术者与宿主必须心意相通，否则魂火无法在识海中精准锁定魔魂。若是误伤了宿主魂魄......" 他未尽之言让千灵打了个寒颤。 陆无辞走到千灵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的眼睛："你信我吗？" 第89章 他的指尖很凉，眼神却灼热。 千灵看着这双她追随了这么久的眼睛，突然就安下心来。 "信。"她轻声说，尾巴轻轻缠上他的手腕，"一直都信。" 云湛看着这一幕，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了。 他想起这一路上，千灵对陆无辞毫无保留的依赖，陆无辞对千灵不动声色的守护。 或许，这世上再没有比他们更契合的两个人了。 "三日后月圆之夜，"陆无辞做出决断，"就在观星台施术。" "观星台？"云湛诧异，"那里不是......" "那里有九龙擎天大阵的残余力量，可以压制魔气。"陆无辞目光锐利，"而且阵眼深处，还残留着我当日重创魔主的气息，这对魔魂有天然的威慑。" 千灵这才明白，陆无辞早已将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全。 云湛郑重行礼："我会准备好一切。不过……若是魂火离体，必然是极其凶险，这三日您必须养精蓄锐。" 陆无辞微微颔首，他知道凶险。 但他更担心的是千灵。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千灵。 待云湛退下去休整后，千灵才小声开口："其实我可以......" "你不可以。"陆无辞打断她，"有我在，绝不会让你独自面对。" 他的语气淡淡的，明明听不出任何情绪，可千灵却觉得心口发烫。 "好。"她轻轻靠进他怀里，像当初的小狐狸那样，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忌讳，把尾巴安心地缠在他的腰侧，"我们一起。" 陆无辞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手掌轻轻落在她发间。 这个动作如此熟悉，仿佛她还是那只窝在他怀里的小狐狸。 她不懂人界的男女之大防，也罢。 本来就是一只小狐狸。 这点小事……也罢。 说好了要给她绝对的自由。 依她，都依她。 月光透过窗棂，将相拥的身影投映在宫墙上。 三日后，他们将共同面对一场生死考验，但此刻，他们只需要感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窗外，云湛负手长立，望着天边那轮渐圆的月亮，轻轻叹了口气。 他希望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希望这三日后的月圆之夜，能真正终结这场噩梦。 魔主不知逃亡何处，定是在魔界的某个角落，那是他们难以涉足之地，若是魔主修养好了…… 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而在殿内，陆无辞感受着怀中轻微的呼吸声，眼神愈发坚定。 他不会让任何东西夺走她。 第72章 月圆之夜 三日后，月圆。 观星…… 三日后, 月圆。 观星台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苍白的光泽，破损的石柱如同巨兽的骸骨，静静诉说着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九龙擎天大阵被陆无辞所借力, 收敛起来后仍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魔主溃散时留下的痕迹。 千灵站在台心, 一袭素衣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月光照得她脸色格外苍白, 狐耳不安地抖动着，身后的尾巴紧紧缠在腰间。 站在此处,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胸口魔印的躁动。 它在渴望月华, 也在畏惧此地残留的神力。 这种矛盾的撕扯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陆无辞一袭玄衣, 立在阵眼位置。 他闭目调息，周身气息沉静如渊, 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只有微微抿紧的薄唇泄露出一丝凝重。 云湛正在四周布下最后一道护法结界，玉笛悬在腰间, 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怕吗？"陆无辞忽然开口，眼睛仍闭着。 千灵攥紧衣袖，指尖冰凉："有点。"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更怕连累你。" 不知为何，妖本身是自私的, 她本该最爱自己。 可此刻, 内心深处却惦记着陆无辞，这是她最深的恐惧。 自从魔印缠身，她无数次在深夜惊醒, 害怕自己会成为他的软肋, 害怕有朝一日会因她而让他陷入险境。 陆无辞睁开眼。 月光下，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望进她心底："记住, 待会无论发生什么，守住灵台清明。"他顿了顿，语气是惯有的坚定，"信我。" 简单的三个字，让千灵突然安下心来。 她重重点头，尾巴不自觉地放松了些，在身后轻轻摆动。 云湛布完结界走来，神色凝重："一切都已经就位。月华最盛之时将至，请做好准备。" 他取出一块青铜镜碎片，这是不久前天机老人给的其中一件法宝，没想到竟在此刻派上了用场，成为辅助的道具。 镜面在月光下泛起涟漪般的光晕，隐约可见其中流转的符文。 陆无辞接过碎片，指尖划过镜面冰冷的裂痕："开始吧。" 千灵依言上前，在阵眼中心盘膝坐下，双手结印置于膝上。 陆无辞站在她身后，将溯魂镜悬于她头顶。 镜面投下一道清辉，正好笼罩她全身。 当月光最盛的那一刻，镜中的符文突然活了过来，如同游鱼般在镜面流转。 "闭眼，凝神。" 陆无辞的声音带着力量。 千灵依言闭目，很快进入冥想状态。 她能感觉到月华如流水般涌入体内，胸口的魔印开始剧烈跳动，既痛苦又欢愉。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几乎想要呻吟出声。 就在这时，一道炽热的魂火自陆无辞眉心飞出，如同流星般没入溯魂镜中。 千灵只觉得识海一震，一道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她的魂魄深处。 那是陆无辞的魂火，温暖而强大，在她识海中化作人形。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 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与她魂魄相融的守护者。 "指引我。"他的声音直接在魂识中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 千灵凝神感应，很快在魂魄深处找到了一团躁动的黑影。 那魔魂正在疯狂吸收月华，形体不断膨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它像是一只蛰伏的毒蛛，正在编织着毁灭的网。 "找到了。"陆无辞的魂火立即锁定目标，金色的光芒在识海中亮起。 就在他准备出手的刹那，一切却并没有想象中这么顺利。 魔魂似乎察觉到了危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竟主动扑向千灵的魂魄核心。 它宁愿同归于尽，也不愿被净化！ "小心！"千灵在魂识中惊呼，感受到魔魂中传来的疯狂意志。 陆无辞的魂火瞬间暴涨，化作一道金色屏障拦在魔魂前方。 两股力量在识海中猛烈碰撞，千灵只觉得魂魄都要被撕裂。 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让她几乎昏厥，但她死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守住心神！"陆无辞的声音依旧冷静，但千灵能感受到他魂火传来的轻微震颤，"它在垂死挣扎。" 魔魂见无法得逞，突然调转方向，周身开始剧烈膨胀。 它竟是要自爆！ 千灵绝望地闭上眼睛。 若是魔魂自爆，她的魂魄必将重创，甚至可能魂飞魄散。 这一刻，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仓山初遇时他冰冷的眉眼，雪洞里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观星台上他浴血奋战的身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无辞的魂火突然化作一道金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魔魂牢牢束缚。 金网收缩的瞬间，魔魂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哀嚎，被彻底吞噬。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生死搏杀。 陆无辞的魂火立即退出识海。 现实中，他猛地睁开眼睛，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魂火强行吞噬魔魂的反噬远超他的预料。 "陆兄！"云湛急忙上前，却被陆无辞抬手制止。 "无妨。"他声音沙哑，立即闭目调息。 必须尽快在识海中炼化这缕魔魂，否则后患无穷。 千灵也缓缓醒来，第一时间看向陆无辞。 见他嘴角的血迹，她的心猛地揪紧。 她摸了摸胸口，那里再无魔印的悸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可是看到陆无辞苍白的脸色，这份轻松顿时化为沉重。 "成功了吗？"她轻声问云湛，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陆无辞。 第90章 云湛仔细观察她的气色，又看了眼正在调息的陆无辞，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魔印已除。现在就看陛下能否顺利炼化魔魂了。" 千灵跪坐在陆无辞身边，尾巴轻轻环住他，像是在守护。 月光洒在相倚的两人身上，这一刻，观星台格外宁静。 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远处宫檐下，云湛望着这一幕，轻轻吹响了玉笛。 清越的笛声在月下流淌，如同最温柔的守护。 他知道，这场生死考验或许从此刻才刚刚开始。 炼化魔魂的过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魔气反噬。 但他相信陆无辞，就像千灵相信他一样。 夜还很长。 千灵轻轻靠在陆无辞肩头，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尾巴无意识地缠着他的衣袖。 这一次，换她来守着他。 第73章 新生悸动 魔印祛除后的第七日，千灵在…… 魔印祛除后的第七日, 千灵在晨光中醒来，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 她习惯性地运转灵力，惊喜地发现原本不受控制的灵力如今畅通无阻。 太舒服了。 心念微动间, 她轻松地变回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在锦被上欢快地打了个滚, 蓬松的尾巴高高翘起。 "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回去了！"她在床榻上蹦跳着，琉璃般的眼睛里满是雀跃。 陆无辞走进内殿时, 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像从前一样, 小狐狸正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 毛茸茸的耳朵随着动作轻轻抖动。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雪白的毛发上，那样天真, 那样可爱无比。 不知为何，他的心微微一动。 这样鲜活灵动的千灵, 与之前被魔印折磨时的痛苦模样判若两人。 "看来恢复得不错。"他压下心头那丝异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小狐狸立即蹭了蹭他的掌心，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但下一刻，她又变回人形，有些不好意思地整理着衣襟："我就是太高兴了……." 陆无辞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忽然注意到她今日特意梳了个新发髻, 变来变去的, 让几缕墨发垂在耳侧，更衬得肌肤胜雪。 竟不自觉地让他不自觉地多看了一眼。 "今日感觉如何？"他移开视线，声音依旧平静。 "特别好！"千灵兴奋地说, "灵力畅通, 控制起来竟然也比以前容易多了。" 千灵此刻非常高兴。 用早膳时，千灵终于不再被尾巴困扰。 她可以优雅地执起玉箸，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唯有偶尔抖动的耳尖泄露着她的小得意。 陆无辞看着她熟练地使用筷子，忽然想起她刚化形时连夹菜都笨手笨脚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适应了在宫中的生活。 "快到春天了，要不要出去转转？"他状似无意地问。 宫里不少地方都春花初放了。 千灵眼睛一亮："想去想去！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去？" "明日吧。"陆无辞淡淡道。 千灵开心地点头，尾巴不自觉地摇晃起来。 她忽然想到什么，歪着头问："那……我以后还能一直住在这里吗？" 陆无辞执箸的手微微一顿。 千灵压根就没注意到陆无辞的小动作，继续开心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这里很暖和，床榻也很舒服。而且……"她声音渐低，"离你近些，我觉得安心。" 她说这话时，眼神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陆无辞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忽然意识到这只小狐狸根本不懂人间礼数，她只是单纯地想要靠近让她安心的人。 "随你。"他最终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千灵立即笑开了花，没有收回去的耳朵尖动了动，接着道："太好了！" 这一刻，陆无辞忽然想起她化形后的那几夜，自己不得不避去偏殿的情形。 那时他以为这只是权宜之计，却不想…… "陛下。"内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早朝时辰到了。" 陆无辞起身，千灵像往常一样送他到殿门口。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她站在晨光里，墨发如瀑，眉眼弯弯，竟是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一日的早朝格外漫长。 边境军报，朝堂纷争，回宫之后，种种政务压得人喘不过气。 然而每当陆无辞感到疲惫时，脑海中总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千灵在晨光中的笑靥。 "陛下？"太傅林承之的声音将他唤回神，"关于北境军饷一事……" 陆无辞收敛心神，重新专注于朝政。 只是那抹倩影，始终在他心底若隐若现。 而此时寝殿内，千灵正对着一面铜镜练习化形。 她时而完全化作人形，时而保留着狐耳和尾巴，玩得不亦乐乎。 "这样应该就不会给陆无辞添麻烦了吧？"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 想起陆无辞批阅奏折时微蹙的眉头，她忽然变回小狐狸形态，轻盈地跃上书案。 以前她还是小狐狸时，总喜欢窝在他手边陪他处理政务。 那时他偶尔会分神揉揉她的耳朵，那是她最安心的时刻。 可是自从她化形后，一切都变了。 他虽然不会拒绝千灵的靠近，但是每天晚上都避去了偏殿睡觉。 想到这里，小狐狸的耳朵耷拉下来，尾巴也无精打采地垂下。 "是不是我变成人形，他就不喜欢我了？"她委屈地用爪子拨弄着毛笔。 午膳时分，陆无辞回到寝殿，看见的便是和早晨截然不同的一幕。 小狐狸趴在书案上，对着摊开的奏折发呆，连他进来都没有察觉。 "怎么了？"他出声问道。 小狐狸吓了一跳，急忙变回人形："没、没什么。" 陆无辞注意到她神色间的落寞，眉头微蹙："谁惹你不快了？" 千灵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变成人形？" 妖兽便是这样，忍不住便直接了当地开口。 陆无辞一怔："为何这样问？" "因为……"千灵声音越来越小，"我变成人形之后，你都不让我靠近了……" 陆无辞这才明白她在介意什么。 他想起那夜她化形时的情形，少女玲珑的身段，细腻的肌肤，还有那双带着醉意却纯净依旧的眼眸…… "你想多了。"他打断自己的回忆，"我只是……" 只是什么？ 他竟一时语塞。 难道要告诉她，这段时间的晚上，他避去偏殿，是因为她化形后的模样让他第一次意识到了男女之别？ "人类的世界里，男女有别。"他最终只能搬出这个理由。 千灵似懂非懂地点头："所以……不是不喜欢我？" "自然不是。"陆无辞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眸，不自觉地放柔了语气，"用膳吧。" 用膳时，千灵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今日的修炼进展，说到兴起时，狐耳又不自觉地冒了出来，随着她的话语轻轻抖动。 陆无辞安静地听着，目光偶尔掠过她生动的眉眼。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这只小狐狸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特殊的位置。 午后，陆无辞在寝殿内批阅奏折，千灵则变回小狐狸形态，窝在他脚边的软垫上打盹。 阳光透过窗棂，为她的毛发镀上一层金色光晕。 陆无辞批完一本奏折，低头看去，发现小狐狸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 "怎么了？"他问。 小狐狸轻盈地跃上书案，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这个熟悉的动作让陆无辞心头一软。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耳朵，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无辞..."小狐狸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期待，"今晚……你可以像以前一样睡在寝殿里吗？" “没有你在，我一只狐，好没意思啊！” 陆无辞的手顿了顿。 小狐狸立即补充道："我保证不变回人形！就保持这个样子！" 看着她充满期盼的眼神，陆无辞忽然想起在仓山的那些夜晚。 那时他重伤未愈，是这只小狐狸用毛茸茸的身子为他取暖。 若不是她，他或许根本撑不到今日。 "好。"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小狐狸立即开心地在书案上打了个滚，尾巴欢快地摇晃着。 晚膳后，陆无辞照例在寝殿内处理政务。 第91章 千灵变回小狐狸形态，乖巧地窝在软榻上，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烛光摇曳，映得她雪白的毛发泛着温暖的光泽。 陆无辞批阅奏折的间隙抬头，正好对上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还不睡？"他问。 小狐狸摇摇头，耳朵微微抖动："我想等你一起。" 这句话让陆无辞执笔的手微微一滞。 他忽然想起从前，就在这只小狐狸，一整个冬天都跟着他，他们跋山涉水。 终于，小狐狸来到了他的世界。 此时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床上。 "很快就好了。"他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 当陆无辞终于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时，发现小狐狸已经趴在软榻上睡着了。 她蜷成一团，尾巴盖在鼻尖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轻轻走过去，想要将她抱到床上，却在触碰到她毛发的瞬间顿住了。 往常已经触碰过无数次了。 指尖传来的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带着小动物特有的温暖。 这一刻，陆无辞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熟睡的小狐狸，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小狐狸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胸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呜咽。 将她轻轻放在床榻内侧，陆无辞站在床边，第一次感到了犹豫。 自从千灵化形后，他就再没有与她同榻而眠。 即便她此刻是小狐狸形态，他也清楚地知道，这具毛茸茸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少女的灵魂。 "嗷呜……"（陆无辞……）睡梦中的小狐狸轻轻唤了一声，尾巴无意识地缠上了他的手腕。 明明他不懂千灵的狐言狐语，此刻却敏锐地感觉，这是在呼唤他。 这个依赖的小动作让陆无辞最终做出了决定。 他吹灭烛火，在外侧躺下，刻意保持着距离。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上。 陆无辞侧身看着身边熟睡的小狐狸，忽然想起很多往事。 他想起在仓山初遇时，她不谙世事，却还是固执地要救他。 想起在青云门，她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护他周全…… 不知不觉间，这只小狐狸已经陪他走过了这么多风雨。 就在这时，小狐狸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毛茸茸的脑袋无意识地枕上了他的手臂。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手腕，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 陆无辞身体微僵，却没有推开她。 借着月光，他仔细端详着近在咫尺的睡颜。 小狐狸的鼻子微微抽动，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这个模样，与当年在仓山雪洞里如出一辙。 可是有什么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陆无辞清楚地记得，从前与她同榻而眠时，他的心平静如水。 可是此刻，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温热，他的心跳竟有些失控。 他试着抽回手臂，小狐狸却不满地呜咽一声，爪子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这个依赖的小动作让陆无辞的心软了下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任由她枕着自己的手臂。 夜深人静，陆无辞却毫无睡意。 他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千灵在他生命中的位置。 起初，他确实只把她当作一只通人性的灵狐。 即便后来知道她能化形，在他心里，她也……始终是那只在雪地里救了他的小狐狸。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变得不同了？ 是她化形那夜，少女玲珑的身段让他第一次意识到了男女之别？ 还是她天真烂漫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 陆无辞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千灵各种各样的模样。 开心时摇晃的尾巴，委屈时耷拉的耳朵，专注时微蹙的眉头，还有那双永远清澈如水的眼眸…… 每一个画面都如此清晰，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 就在这时，小狐狸在睡梦中轻轻动了一下，毛茸茸的尾巴无意识地扫过他的脸颊。 那柔软的触感让陆无辞浑身一僵，某种陌生的情愫在心底悄然滋生。 他忽然想起云湛今日悄悄对他说过的话："千灵姑娘对陆兄而言，恐怕早已不是一只普通的灵狐了。" 当时他并未深思，此刻却不得不承认，云湛说得对。 这只小狐狸，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最特别的存在。 夜色渐深，陆无辞终于有了睡意。临睡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枕边的小狐狸，轻轻为她掖了掖被角。 "晚安，千灵。"他轻声说，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月光静静流淌，寝殿内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夜，有人安然入睡，有人却因为一颗悄然悸动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而对陆无辞来说，这份刚刚萌芽的情愫，既陌生又珍贵。 就像冬日里悄然绽放的第一朵梅花，虽然微弱，却预示着春天的到来。 第74章 情不自禁 夜深人静，陆无辞却毫无睡意…… 夜深人静, 陆无辞却毫无睡意。 月光透过窗棂，在寝殿内洒下一地清辉。 他侧身凝视着枕边熟睡的小狐狸，心头萦绕着前所未有的悸动。 千灵在睡梦中又翻了个身, 这次竟是直接滚进了他的怀里。 毛茸茸的脑袋抵着他的胸膛, 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 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陆无辞浑身一僵，想要推开她, 手却不受控制地停在了半空。 小狐狸似乎觉得这个姿势很舒服, 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发出一声满足的呜咽。 这个无意识的亲昵举动让陆无辞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清楚地记得，从前与她同榻而眠时, 他的心平静如水。 可今夜，一切都不同了。 就在他试图平复心绪时, 千灵在睡梦中竟不自觉地变回了人形。 少女柔软的身躯毫无征兆地贴了上来，墨发如瀑般散落在他的臂弯间，清浅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 陆无辞呼吸一滞，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她无意识地搂住了腰。 "别走嘛……"睡梦中的千灵轻声呓语，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 "冷……" “陆无辞……” 陆无辞僵在原地, 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触感，理智在一点点崩塌。 月光下，她精致的眉眼近在咫尺, 长睫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唇瓣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这时，千灵突然动了动, 柔软的唇瓣不经意间擦过他的唇角。 这一触如同惊雷，在陆无辞心头重重响起。 他猛地想要退开，却在看到她恬静的睡颜时停住了动作。 会惊醒她的。 但某种压抑已久的情感在这一刻决堤，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轻轻覆上了那柔软的唇。 起初只是浅尝辄止的触碰，但少女唇间清甜的气息让他不由自主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后背，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 千灵在睡梦中发出细微的嘤咛，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无意识地回应起来。 这个青涩的回应让陆无辞彻底失去了理智，他辗转深入，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 这一刻，所有的顾虑都被抛诸脑后。 他不再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帝王，只是一个世间常有，为情所困的普通男子。 怀中这个天真烂漫的小狐狸，不知从何时起，已经牢牢占据了他的心。 "唔……"千灵终于被这个过于热烈的吻惊醒。 她迷茫地睁开眼，对上陆无辞深邃的眼眸，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梦是真。 "陆无辞？"她轻声唤道，声音还带着睡意，"你在……呜……" 话音未完全落下，陆无辞再次吻住了她。 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千灵彻底清醒过来，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她想要推开他，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温热的唇瓣在她唇上辗转厮磨，带着她从未体验过的炽热。 渐渐地，抵抗的力气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悸动。 陆无辞感受到她的软化，动作渐渐温柔下来。 他伸出手，用手指细细描摹着她的唇形，而后唇又轻轻覆上，像是在品尝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发丝，最后停留在她又暴露出来，而且异常敏感的狐耳上。 第92章 "嗯……"千灵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双腿不自觉地缠上了他的腰。 这个本能的反应让陆无辞眼神一暗，吻得更加深入。 良久，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陆无辞才勉强放开她。 月光下，千灵双颊绯红，眼眸中水光潋滟。 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瓣微微张着，一副懵懂又诱人的模样。 "为什么……"她小声问道，尾巴忍不住冒了出来，正不安地摆动着："为什么要亲我？" 陆无辞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泛红的脸颊。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 为何会不自觉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为何会在她靠近时心跳加速，为何会在她化形后刻意保持距离。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这只小狐狸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 "因为……"他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我心悦你。" 千灵愣住了。 她虽然不懂人间情爱，但这句话中的真挚让她心头一颤。 "心悦……是什么意思？\"她怯生生地问。 陆无辞看着她纯真的眼眸，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就是想要永远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疼惜你的意思。" 千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耳朵微微垂下：\"那…….你之前躲着我，不跟我睡觉，也是因为想要永远陪着我吗？" "是。"陆无辞轻抚她的发丝，"我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感情。" 千灵歪着头想了想，突然展颜一笑："那现在知道了？" 她天真的反问让陆无辞心头一软，忍不住又在她唇上轻啄一下："知道了。" 这一刻，寝殿内的气氛变得旖旎而温馨。 千灵乖巧地窝在陆无辞怀里，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他的手臂。 "那……"她小声问道，"以后你还会去偏殿睡吗？" "不会了。"陆无辞将她搂得更紧，"以后都陪着你。" 千灵开心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满足的小猫。 然而很快，她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可是云湛悄悄和我说，人间的情爱需要两情相悦。我……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心悦……" 陆无辞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清澈的眼眸："无妨，我可以等。" "那……"千灵眨了眨眼，"你能教我吗？就像教我怎么成为真正的人类一样。" 这个天真的请求让陆无辞哑然失笑。 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温声道："好，我教你。" 夜色渐深，寝殿内重归宁静。 千灵很快又沉入梦乡，这次她紧紧依偎在陆无辞怀中，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 陆无辞却久久无法入睡。 他凝视着怀中熟睡的少女，心中百感交集。 今夜一时冲动表露心迹，不知是对是错。 但看着她安心的睡颜，他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窗外，月光如水。 在这个不平凡的夜晚，两颗心悄然靠近。 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风雨，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的温暖。 而在睡梦中，千灵无意识地喃喃道："陆无辞……我也喜欢……和你在一起。" 这句梦呓让陆无辞的眼神彻底柔和下来。 他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轻声回应："我也是。" 长夜漫漫，却因有情人的相拥而变得短暂。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时，陆无辞终于合上双眼，唇边还带着一丝难得的笑意。 这一次，他不再抗拒内心的真实情感。 既然命运将这只小狐狸送到他身边，那他就会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 至于未来会如何，就交给时间来证明吧。 翌日清晨。 千灵在晨光中醒来时，发现自己仍被陆无辞紧紧搂在怀中。 昨夜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让她顿时羞红了脸。 她小心翼翼地想要挣脱，却发现陆无辞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再睡会儿。"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今日不必早起。" 千灵乖乖躺回他怀里，耳朵却不自觉地抖动着。 她偷偷抬眼打量陆无辞，发现他今日的神情格外柔和，完全不似平日那般冷峻。 "陆无辞……你亲了我。"她小声唤道，"昨夜……不是梦吧？" 陆无辞睁开眼，对上她忐忑的目光，唇角微扬："不是梦。"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指尖流连在她微肿的唇瓣上："还疼吗？" 千灵摇摇头，尾巴却不自觉地缠上了他的手腕："就是……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心里……"她按住自己的心口，"现在也跳得厉害。" 这个诚实的回答让陆无辞心头一暖。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我也是。" 掌心下传来有力的心跳，让千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会这样。 用早膳时，千灵显得格外安静。 她时不时偷瞄陆无辞，每次对上他的目光就急忙低下头，耳朵尖都泛着粉色。 陆无辞将她的羞涩尽收眼底，心情莫名愉悦。 他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桂花糕放在她碗里："今日带你去御花园赏春。" 千灵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真的吗？" "嗯。"陆无辞淡淡道，"园里的春花都开了。" 早膳后，陆无辞果真带着千灵来到了御花园。 春日的御花园果然别有一番景致，各色春花竞相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千灵像只欢快的小鸟，在花丛中穿梭。 她时而变回小狐狸在草地上打滚，时而变回人形凑到花前细嗅。 "陆无辞，你看！"她指着一株开得正盛的桃花，"好漂亮！" 阳光透过花瓣洒在她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陆无辞望着她在花丛中嬉戏的身影，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一刻，什么朝政纷争，什么权势地位，都不及眼前这抹笑颜来得重要。 千灵跑回来拉住他的手："我们去看那边的海棠好不好？" 她的手很小，很软，牢牢牵着他的样子带着全然的信赖。 陆无辞反手握住她，温声道："好。" 两人并肩走在□□上，春风拂面，带来阵阵花香。 千灵时不时指着各种花朵询问名字，陆无辞都耐心解答。 走到一株梨树下时，千灵突然变回小狐狸，轻盈地跃上枝头。 雪白的身影在梨花间穿梭，竟比花朵还要灵动几分。 "陆无辞，接住！"她用爪子轻轻一推，几片梨花翩然落下。 陆无辞伸手接住花瓣，抬头望着在花间嬉戏的小狐狸，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 玩累了，两人在湖边的亭子里歇息。 千灵变回人形，靠在陆无辞身边，手里还把玩着刚才摘的花枝。 "人间真好。"她轻声感叹，"有这么多漂亮的花。" 陆无辞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喜欢的话，以后常带你来。" 千灵开心地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歪着头问："陆无辞，你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让陆无辞微微一怔。 他沉思片刻，才缓缓道："喜欢你天真烂漫，喜欢你坚韧勇敢。"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千灵满意。 她嘟起嘴："就这些理由？云湛说，喜欢一个人要有很充分的理由的。" 陆无辞轻笑："他何时说的？那你喜欢这些花，可有理由？" 千灵摇摇头："就是觉得好看，看着就开心。" "对你也是如此。"陆无辞凝视着她的眼眸，"看见你就觉得欢喜，不需要理由。" 这个回答让千灵似懂非懂，但她能感受到话中的真挚。 她靠在陆无辞肩上，尾巴不自觉地摇晃起来。 春风拂过湖面，雪已化了大半，泛起粼粼波光。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谁也没有再说话，却觉得无比心安。 良久，千灵突然开口："陆无辞，我好像有点明白什么是喜欢了。" "哦？"陆无辞看向了千灵，"说说看。" "就是……"她认真思索着，"想一直和你在一起，看见你笑我就开心，你皱眉我就难过……" 她掰着手指细数，模样认真又可爱。 陆无辞忍不住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说得很好。"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让千灵再次红了脸。 她捂住额头，小声道："这里……会被人看见的……" 第93章 "无妨。"陆无辞语气淡然，"我不在意。" 话虽如此，他还是起身牵起她的手："回去吧，该用午膳了。" 回宫的路上，千灵一直低着头，耳朵却竖得老高，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每当有宫人经过，她都会紧张地想要抽回手，却被陆无辞牢牢握住。 "不必在意旁人。"他低声道。 千灵抬头看他，发现他神情自若，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这份坦然让她渐渐放松下来，甚至主动握紧了他的手。 午膳时，陆无辞特意命人准备了千灵最爱吃的几样菜式。 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这样平淡的日子也很美好。 "下午要处理政务，"他替她夹了块鱼肉，"你在旁陪着可好？" 千灵立即点头："好！我保证安静。" 果然，整个下午，千灵都安静地待在御书房里。 她变回小狐狸形态，窝在窗边的软垫上打盹，偶尔醒来，就看着陆无辞批阅奏折的身影发呆。 夕阳西下时，陆无辞终于处理完所有政务。 他走到窗边，发现小狐狸已经睡着了，怀里还抱着一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花枝。 他轻轻将她抱起，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小狐狸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胸口，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这一刻，陆无辞忽然觉得，若是余生都能如此，便是最大的幸福。 夜色再次降临，寝殿内烛火摇曳。 千灵醒来时，发现自己又被陆无辞搂在怀中。与昨夜不同，这次她不再惊慌，反而主动往他怀里靠了靠。 "醒了？"陆无辞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嗯。"千灵仰头看他，"你今天开心吗？" 陆无辞轻轻抚过她的发丝："很开心。" 千灵满足地笑了，尾巴不自觉地缠上他的腰："我也很开心。" 烛光下，两人相拥而眠。 这一次，不再有犹豫和挣扎，只有满心的温情与宁静。 窗外，明月高悬，见证着这段跨越种族的情缘。 而对陆无辞和千灵来说，这仅仅是个开始。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彼此相伴，便是最好的时光。 第75章 汤泉缱绻 初春的凉意尚未完全褪去。 …… 初春的凉意尚未完全褪去。 这日午后, 陆无辞批完奏折，见千灵正趴在窗边逗弄一只误入殿内的蝴蝶，忽然想起一事。 "想去泡汤泉吗？"他放下朱笔, 状似随意地问道。 千灵立即转过头, 狐耳敏感地竖起："汤泉？是之前那种那种热热的水吗？和隐雾山一样。" "嗯。"陆无辞走到她身边, "宫后有处温泉，这个时候去正好。" 他记得云湛说过, 温泉对妖族修炼颇有裨益。 更重要的是……他想与她有更多独处的时光。 千灵果然雀跃起来, 尾巴不自觉地摇晃："要去！现在就去吗？" 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模样, 陆无辞眼中掠过一丝笑意："现在就去。" 汤泉宫坐落在皇宫最深处的山林间，一路行来, 但见古木参天，泉水叮咚, 与金碧辉煌的前宫判若两个世界。 越往深处走，空气中弥漫的硫磺气息就越发浓郁。 "好香啊。"千灵好奇地嗅着空气，"这个味道……很特别。" "是此处温泉特有的气息。"陆无辞牵着她走过最后一段石阶，"待会你便知道了。" 转过一处假山，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池温泉蒸腾着袅袅白雾，四周以天然山石围砌, 几株早开的樱花斜倚在水边, 粉白的花瓣不时飘落池中，随波荡漾。 池水清澈见底，水底铺着光滑的鹅卵石。 热气氤氲中, 连空气都变得湿润温暖。 "好美啊……"千灵惊叹道, 不自觉地变回小狐狸形态，欢快地在池边跑来跑去。 陆无辞挥手屏退侍从，偌大的汤泉宫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走到池边, 伸手试了试水温："正好。" 千灵却在水边犹豫起来。 她伸出爪子试探地碰了碰水面，又迅速缩回来，而后变成了人形，耳朵紧张地抖动着。 "怎么了？"陆无辞注意到她的迟疑。 "我……"小狐狸耷拉着耳朵，"我不会游泳……" 狐形的她可以，但是人形的她确实不会。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陆无辞失笑，朝她伸出手："无妨，有我在，我教你。" 千灵这才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手踏入池中。 温热的泉水漫过脚踝，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好舒服啊……" 陆无辞牵着她缓缓向深处走去。 泉水渐渐没过腰际，千灵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手臂。 "别怕。"陆无辞揽住她的腰，"有我在。"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让千灵渐渐放松下来。 泉水温暖宜人，轻轻荡漾着包裹住全身，驱散了初春的凉意。 "这里好神奇，泡下去，竟然没有很沉诶！"她惊喜地发现自己在水中浮了起来。 陆无辞看着她孩子气的笑容："我说过，不会让你沉下去。" 千灵开始大胆地在水中嬉戏。 她时而潜入水底，时而浮出水面，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旷的汤泉宫中回荡。 水珠从她湿漉漉的发梢滴落，在氤氲的水汽中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陆无辞靠在池边，目光始终追随着她欢快的身影。 水雾朦胧中，她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比平日里更添几分妩媚。 玩累了，千灵游回他身边，脸颊因热气泛着健康的红晕："陆无辞，你怎么不游？" "我看着你就好。"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贴在额前的湿发。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千灵微微脸红。 她靠在池边，感受着温暖的泉水轻轻拍打着肌肤，舒服地眯起眼睛。 陆无辞在她身旁坐下，泉水恰好没过胸膛。 两人并肩靠在池边，看着花瓣随波浮动，一时无言，却觉得无比惬意。 "这里真好。"千灵轻声感叹，"让我想起仓山的温泉。" "仓山也有温泉？" "嗯。"她点点头，"不过很小，没有这里舒服。冬天的时候，我经常去那里取暖。" 陆无辞忽然想起那个雪夜，她在冰天雪地中将他拖回山洞的情形。 若不是遇见她，他或许早已冻死在那个冬天。 "谢谢你。"他轻声道。 千灵疑惑地转头："谢我什么？" "谢谢那日救了我。" 她这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是我应该做的。" 虽然当时是太孤单了，见色起意。 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泉水荡漾，她的发丝不时拂过他的手臂，带来一阵微痒。 陆无辞凝视着她被水汽熏得微红的脸颊，忽然觉得喉间有些发干。 \"千灵。\"他低声唤道。 "嗯？"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下一刻，温热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不同于先前的试探，这个吻带着泉水的湿润和炽热的温度，让人沉醉。 千灵先是怔住，随即缓缓闭上眼睛。 温泉水轻轻荡漾，像是在为这个吻做迎合。 她生涩地回应着，手臂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脖颈。 陆无辞将她搂得更紧，两人身体紧密相贴，隔着湿透的衣衫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水波荡漾间，这个吻越发深入，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良久，陆无辞才勉强放开她。 千灵靠在他怀中轻轻喘息，眼眸中水光潋滟，不知是泉水还是情动。 "你..."她声音微哑，"怎么又亲我..." "情不自禁。"陆无辞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沙哑。 千灵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与自己的一般无二。 这种奇妙的共鸣让她心头泛起阵阵涟漪。 泉水温暖，怀抱更暖。 她安心地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陆无辞。"她轻声唤道。 "嗯？" "我喜欢这样。"她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喜欢和你在一起，喜欢……你亲我。" 这样直白的告白让陆无辞心头一热。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千灵主动回应起来，生涩却真诚。 水波轻轻荡漾，拍打着池岸，发出悦耳的声响。 第94章 氤氲的水汽中，两个身影紧密相拥，仿佛要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陆无辞才恋恋不舍地结束这个吻。 千灵靠在他怀中，脸颊绯红，眼神迷离，显然还未从方才的亲昵中回过神。 "累了？"他轻抚她的后背。 她摇摇头，尾巴却在水中不自觉地缠上他的腿："就是……有点晕啦。" 这个诚实的回答让陆无辞低笑出声。 他揽着她靠在池边，让她坐在自己身前，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夕阳西斜，给氤氲的水汽镀上一层金辉。 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更显得汤泉宫静谧非常。 "陆无辞。"千灵把玩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我们以后还能常来吗？" "只要你喜欢，随时都可以。" 她开心地转过头，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你真好。"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让陆无辞微微一怔。 看着她纯真的笑颜，他忽然觉得，便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摘下来。 天色渐晚，水汽愈发浓重。 陆无辞担心她泡得太久会不适，轻声道："该回去了。" 千灵虽然不舍，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起身时才发现，在水中待得久了，竟有些腿软。 陆无辞及时扶住她，索性将她打横抱起。 "啊！"千灵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无妨。"陆无辞抱着她稳步走上台阶，"我想抱着你。" 这句话让千灵顿时红了脸，把脸埋在他胸前不再作声。 侍从早已备好干净的衣物和暖炉。 陆无辞亲自为她擦干头发，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我自己来就好……"千灵不好意思地想要接过布巾。 "让我来。"他坚持道，手指穿梭在她湿漉漉的发间。 暖炉烘得人昏昏欲睡。 千灵靠在他怀中，享受着他细致的照顾，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寝殿，正被陆无辞搂在怀中。 殿内烛火摇曳，窗外月色正好。 "醒了？"陆无辞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嗯..."她揉揉眼睛，"我睡了多久？" "不久。"他轻抚她的发丝，"饿了吗？" 经他提醒，千灵才觉得腹中空空。 她点点头，未收回去的尾巴不自觉地摇晃起来。 陆无辞命人传膳。 晚膳特意准备了滋补的汤品，说是云湛特意交代，泡过温泉后需要补充元气。 用膳时，千灵显得格外安静。 她时不时偷瞄陆无辞，眼神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怎么了？"陆无辞放下筷子，"一直这样看着。" 千灵低下头，小声道："就是觉……今天的你特别好看。" 这句话让陆无辞微微一怔。 他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容貌，此刻听她这么说，心头竟泛起一丝奇异的满足。 "你也是。"他轻声道，"特别好看。" 千灵顿时红了脸，连耳尖都泛着粉色。 她低头默默用膳，尾巴却不自觉地缠上了他的手腕。 晚膳后，两人相拥坐在窗边赏月。 今夜月色极好，银辉洒满庭院，为万物披上一层薄纱。 "陆无辞。"千灵靠在他怀中，"今天我很开心。" "我也是。" 她仰头看他，月光下她的眼眸格外明亮："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陆无辞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以后都会是这样的日子。" 夜色渐深，寝殿内烛火摇曳。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比往日更加亲密。 经过这一日的相处，某种看不见的羁绊在两人之间悄然加深。 而对陆无辞来说，怀中这个天真烂漫的小狐狸，早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份感情，始于感恩，终于心动，如今正在朝着更加深刻的方向发展。 窗外，新月如钩，见证着这段日渐深厚的情缘。 汤泉宫中的缱绻，不过是这段感情中的一个美好插曲。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有彼此相伴，便是最好的时光。 第76章 春深意浓 汤泉之行后的日子，仿佛连空…… 汤泉之行后的日子, 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 清晨，千灵在陆无辞怀中醒来，发现他早已醒了, 正静静凝视着她。 见她睁眼, 他唇角微扬："早。" "早..."千灵揉了揉眼睛, 耳朵不自觉地抖了抖。 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在他的怀抱中醒来, 但每次对上他温柔的目光, 还是会忍不住脸红。 陆无辞轻轻抚过她的发丝："今日要去校场阅兵, 你……想一起去吗？" 千灵立即点头。 自从那日汤泉之后，她越发喜欢跟在他身边, 哪怕只是静静看着他也好。 用过早膳，两人一同前往校场。 春日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 千灵变回小狐狸形态，乖巧地蹲在陆无辞肩头。 这是她最近发现的新乐趣——以原形趴在他肩上，既能亲近他，又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校场上，将士们早已列队等候。 见陛下驾到，整齐划一地行礼。当看到陛下肩头那只雪白的小狐狸时, 众人眼中都闪过惊讶之色, 但很快又恢复肃穆。 陆无辞似乎完全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径自走到点将台上。 千灵从他肩头跳下，变回人形站在他身侧。 "开始吧。"他淡淡下令。 号角声起, 演武开始。 千灵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场面, 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将士们整齐的步伐，凌厉的招式，都让她惊叹不已。 “嗷呜嗷呜！！！”（人类好厉害啊！！！） 她小声赞叹。 千灵的神情不难猜出所想, 陆无辞侧头看她："想学吗？" 千灵用力点头，尾巴不自觉地摇晃起来。 "那我教你。"他唇角微扬，"不过要先从基本功开始。" 阅兵结束后，陆无辞果真带着她来到校场一角，亲自指导她习武。 起初千灵还觉得新鲜，但很快就发现习武远比想象中辛苦。 "手臂要抬平。"陆无辞站在她身后，轻轻调整她的姿势。 他的气息拂过耳畔，让千灵心头一跳，险些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专心。"他低声提醒，语气却带着纵容。 千灵连忙收敛心神，认真练习。 阳光渐渐炽烈，她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始终没有喊累。 陆无辞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赞赏。 他记得初见时，还是一只只会清洁术，不会疗伤的小狐狸，如今却已经能如此刻苦地修炼。 "休息会儿。"他递过一个水囊。 千灵接过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阳光照得她脸颊泛红，几缕发丝黏在额前，显得格外动人。 陆无辞伸手替她擦去汗珠，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次。 "累吗？"他问。 "有一点。"千灵老实点头，"但是很开心。" 这时，几个将领前来请示军务。 陆无辞正要让他们稍候，千灵却懂事地说："你们谈正事吧，我去那边树荫下休息。" 看着她跑开的背影，陆无辞眼中掠过一丝暖意。 待处理完军务，已是午后。 陆无辞走到树荫下，发现千灵已经变回小狐狸，在草地上睡着了。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雪白的毛发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轻轻将她抱起，小狐狸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胸口，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安睡。 回到寝宫时，云湛正在殿外等候。 见到陆无辞抱着熟睡的小狐狸回来，他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 "陛下。"他躬身行礼，"在下有事禀报。" 人前，云湛还是非常守礼的。 虽然人后还是继续喊陆兄。 陆无辞微微颔首，示意他进殿说话。 他将千灵轻轻放在软榻上，为她盖好薄毯，这才转身看向云湛："何事？" "赵显的余党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云湛低声道，"只是……最近朝中有些流言。" "什么流言？" 云湛摇了摇头，笑了片刻："是关于千灵姑娘的。有人说……陛下被妖狐迷惑，荒废朝政。" 陆无辞眼神一冷："谁说的？" "查赵显的时候，几个老臣在私下议论，尚未敢公然上奏。"云湛顿了顿，"陆兄打算如何处置？" 第95章 "不必理会。"陆无辞语气淡漠，"我自有分寸。" “一路上帮陆兄这么多，可够累的啊。” 这时，软榻上的千灵动了动，缓缓醒来。 见云湛在场，她变回人形，有些不好意思地整理衣裙。 "云湛。"她轻声打招呼。 云湛笑着行礼：\"千灵姑娘。方才见你在校场习武，很是认真。" 千灵眼睛一亮："你看到了？" "是啊。"云湛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无辞一眼，"陛下亲自指导，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 千灵顿时红了脸，懒得收回去的尾巴不自觉地缠上了陆无辞的手腕。 陆无辞反手握住她的尾巴，轻轻摩挲着："云湛，还有事？" "告退，告退。"云湛识趣地躬身退下。 待殿内只剩二人，千灵才小声问："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为何这么说？" "刚才听到云湛说……有人说你被我迷惑。"她低下头，耳朵微微垂下。 陆无辞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不安的眼眸："我若真被你迷惑，那也是心甘情愿。" 这句话让千灵心头一颤。 她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忽然觉得那些流言蜚语都不重要了。 "陆无辞……"她轻声唤道，"我会努力变强，不让你为难。" 陆无辞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你做自己就好。" 晚膳时，陆无辞特意命人准备了千灵最爱吃的菜式。 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他忽然觉得，那些朝堂纷争都不及她一个笑容来得重要。 "明日带你去个地方。"他忽然道。 "去哪？"千灵好奇地问。 "秘密。"他卖了个关子，"你会喜欢的。" 这一夜，千灵睡得格外香甜。 梦中都是陆无辞温柔的目光和温暖的怀抱。 翌日清晨，陆无辞果然早早叫醒她。 两人简单用过早点，便乘着马车出了宫。 马车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停下。 千灵跳下马车，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一片桃林延绵不绝，粉色的桃花开得正盛，远远望去如同粉色的云霞。 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美得如同仙境。 "喜欢吗？"陆无辞走到她身边。 千灵用力点头，开心得差点变回原形："好漂亮！" 她像只欢快的小鸟，在桃林中穿梭。 时而踮起脚尖去嗅枝头的桃花，时而接住飘落的花瓣，银铃般的笑声在林中回荡。 陆无辞跟在她身后，目光始终追随着她欢快的身影。 阳光透过花枝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陆无辞，快来！"她站在一株开得最盛的桃树下，朝他招手。 他缓步走过去，还未站定，就被她拉住了手。 "你看。"她指着头顶繁花似锦的枝桠，"像不像在下一场花雨？" 确实。 微风过处，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他们的发间，肩头。 千灵在花雨中转着圈，裙裾飞扬，笑靥如花。 陆无辞忽然想起一句诗：人面桃花相映红。 此刻的她，比这满园春色还要动人。 "千灵。"他轻声唤道。 "嗯？"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下一刻，他已经将她拉入怀中，低头吻住了她。 桃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为这个吻增添了几分浪漫。 这个吻温柔而缠绵，带着桃花的清香。 千灵先是怔住，随即缓缓闭上眼睛，生涩地回应着。 她的手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脖颈，整个人都依偎在他怀中。 良久，陆无辞才恋恋不舍地结束这个吻。千灵靠在他怀中轻轻喘息，脸颊比桃花还要娇艳。 "你..."她声音微哑，"怎么突然……" "又情不自禁了。"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 千灵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与自己的一般无二。 这种奇妙的共鸣让她心头泛起阵阵甜蜜。 两人在桃林中漫步，谁也没有再说话，却觉得无比温馨。 千灵时不时偷偷看他，每次对上他的目光就急忙低下头，耳朵尖都泛着粉色。 "累了么？"陆无辞注意到她额间的细汗。 她摇摇头，尾巴却不自觉地缠上了他的手腕："就是……有点热。" 他牵着她走到树荫下，那里早已备好了茶点。 坐在铺着软垫的石凳上，品着清茶，赏着桃花，时光仿佛都慢了下来。 "这里真好。"千灵轻声感叹，"比宫里自在多了。" 春天真的要到了啊。 不，是已经到了。 "喜欢的话，以后常带你来。" 她开心地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歪着头问："陆无辞，你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 陆无辞轻轻抚过她的发丝："想让你开心。" 这个简单的回答让千灵心头一暖。 她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夕阳西下时，两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桃林。 回程的马车上，千灵靠在陆无辞怀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陆无辞眼中满是柔情。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什么江山社稷，什么权势地位，都不及怀中这个天真烂漫的小狐狸来得重要。 夜色渐深，马车缓缓驶入皇宫。 陆无辞抱着熟睡的千灵回到寝殿，动作像往常一样，轻柔到了极致。 这一夜的月光也是格外温柔。而对相拥而眠的两人来说，这不过是无数个温馨日夜中的一个。 第77章 斩草除根 桃林之游后的第三日，暗卫终…… 桃林之游后的第三日, 暗卫终于带来了确切消息。 "陛下，找到赵显的藏身之处了。"暗卫统领跪在御书房内，声音压得极低, "就在城南的一处废弃宅院, 那里有很强的能量波动。" 统领展示手里的法器所显示的地图能量波动。 陆无辞眸光一冷, 手中的朱笔在奏折上顿出一道墨痕："确定是赵显？" "确定。我们的人亲眼见到他出入，虽然做了伪装, 但那身形和步态绝不会错。而且……"暗卫统领顿了顿, "那处宅院周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恐怕他在进行什么邪恶的仪式。" 千灵原本正在一旁安静地磨墨，听到这个消息, 耳朵立刻敏感地竖了起来。 她放下墨锭，担忧地看向陆无辞, 尾巴不自觉地绷紧。 "准备一下，今夜行动。"陆无辞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一次，绝不能让他再逃脱。" 暗卫统领领命退下后，千灵立即走到陆无辞身边，小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我也要去。" "不行。"陆无辞想也不想就拒绝, 转身握住她的手, "太危险了。赵显现在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可以帮忙！"千灵急切地说，琉璃般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我的嗅觉很灵敏, 能分辨出他的气息。况且……."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坚定，"我现在已经勤加修炼, 比以前强多了，不会再拖你的后腿。" 陆无辞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忽然想起这些日子她刻苦修炼的模样。 每天清晨，她都会在庭院中练习控制妖力；每个午后，她都会认真学习各种法术。 确实，如今的千灵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时刻保护的小狐狸了。 "你从没有拖过后腿。"他终于松口，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但你必须答应，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千灵用力点头，故意露在外边的尾巴不自觉地摇晃起来，在身后划出欢快的弧度："我保证！" 夜幕很快降临，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出了皇宫。 为了不打草惊蛇，陆无辞只带了最精锐的暗卫和云湛。 马车在离目标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众人改为步行。 陆无辞率先下车，伸手扶下千灵。 今夜她特意穿了一身利落的黑衣，墨发高高束起，只有偶尔抖动的耳朵泄露着她的紧张。 月光下，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清丽，让陆无辞有一瞬间的失神。 "害怕吗？"陆无辞低声问，手指轻轻握住她的手。 千灵摇摇头，尾巴却诚实地炸开了毛，在月光下像一团蓬松的雪球："有一点…...但更多的是想亲眼看着他伏法。他伤害了那么多人，把你害的这么惨，不能再让他继续作恶了。" 云湛走过来，递给她一个小巧的护身符："最近可不是只有你勤加修炼，我也一样，这是我特制的护身符，关键时刻能挡一次攻击。" 第96章 千灵接过护身符，感激地笑了笑，小心地将其系在腰间。 护身符触手温润，散发着淡淡的白光，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云湛太厉害了，变得越来越强了，她一个妖族，天赋竟然不如一个人类。 千灵在心里又默默叹了一口气。 众人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座废弃宅院。 越是接近，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就越是浓重。 确实很不对劲。 这个地方表面平平无奇，一靠近便是藏不住的味道。 千灵不自觉地皱起鼻子，狐耳警惕地转动着，捕捉着四周的动静。 "在那边。"她突然指向后院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我闻到他的味道了，很浓的血腥味……还有……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息。" 陆无辞眼神一凛，示意暗卫分散包围。 他牵起千灵的手，沉声道："跟紧。" 宅院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还要破败，到处都是蛛网和灰尘。 但令人不安的是，墙壁上隐约可见一些诡异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红光。 千灵不自觉地靠近陆无辞，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这些符文……"她小声说，"我们是不是在青云门见过，好像是某种邪恶的献祭阵法……" 陆无辞握剑的手紧了紧，眼中寒光更盛。 他示意众人放轻脚步，缓缓向后院逼近。 进去之后，后院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院中绘制着一个巨大的血色法阵，阵中堆满了各种妖兽的尸骨。 赵显站在法阵中央，背对着众人，正在一个木台上忙碌着什么。 木台上摆放着各种诡异的器具，最显眼的是一个盛满鲜血的铜盆。 "终于找到你了。"陆无辞冷冷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赵显猛地转身，看到来人后先是一惊，随即狞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寻你们。" 他的目光落在千灵身上，眼中闪过贪婪之色，枯瘦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法杖：\"是小狐狸，来得正好啊，我一定要得到你的妖丹，吸收你的妖力！" 千灵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往陆无辞身后缩了缩，尾巴紧张地缠上了他的腿。 "找死。"陆无辞眼神一厉，长剑已然出鞘，在月光下泛着森森寒光。 赵显却不慌不忙地举起法杖，杖顶的水晶开始散发出不祥的红光："你以为我还是从前的我吗？这段时间，我可没闲着！为了这一天，我准备了太久太久！" 法杖挥动间，黑气暴涨，一团团黑雾直扑众人而来。 暗卫们立即结阵抵挡，刀光剑影与黑气激烈碰撞。 云湛也吹响玉笛，清越的音波与黑气相互抗衡，在夜空中激荡出阵阵涟漪。 陆无辞护在千灵身前，难得挥剑，此刻剑光如龙，将袭来的黑气尽数斩散。 然而赵显的力量确实比从前强大了不少，黑气源源不断地从法杖中涌出，仿佛无穷无尽。 "他在用邪术增强功力！"千灵惊呼，敏锐地注意到赵显每次施法时，法阵中的鲜血都会减少一分，"他在吸取法阵的力量！必须打断他！" 陆无辞会意，一剑劈向赵显手中的法杖。 然而赵显身形诡异一闪，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了这一击，同时反手挥出一道黑气。 "没用的！"赵显狂笑，声音嘶哑难听，"我已经将灵魂献祭给魔神，现在的我是不死之身！待我取得更多的妖丹，就连陆无辞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说着，他猛地朝千灵扑来，速度快得惊人。 陆无辞立即挥剑格挡，两股力量猛烈碰撞，震得整个院子都在摇晃，地上的碎石纷纷弹起。 "保护千灵姑娘！"云湛急忙对暗卫喊道，手中的玉笛吹奏得更加急促。 暗卫们立即结阵将千灵护在中间。 千灵焦急地看着战局，狐耳不停转动，捕捉着每一个细节。 忽然，她注意到赵显的攻势虽然凌厉，但每次出手时左肩都会不自然地僵硬一下，而且会下意识地保护那个位置。 "无辞！"她大声喊道，"攻他左肩！他左肩有旧伤！" 陆无辞闻言，剑势立即转向。 果然，赵显在防守左肩时明显慢了半拍，被陆无辞的剑气划出一道血痕。 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散发出难闻的腐臭气味。 "可恶！"赵显怒吼一声，黑气更加汹涌地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个狰狞的鬼面，"既然你们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他猛地将法杖往地上一顿，黑气瞬间暴涨，化作一个巨大的鬼影。 鬼影发出刺耳的尖啸，朝众人扑来，所过之处，连石板都被腐蚀出深深的痕迹。 "退后！"陆无辞将千灵往后一推，独自迎上鬼影。 他的身影在巨大的鬼影面前显得格外渺小，但周身散发出的金色神力却如旭日般耀眼。 剑光与鬼影激烈碰撞，整个院子都在剧烈震动。 千灵紧张地看着战局，手心全是冷汗。 她注意到陆无辞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应对得并不轻松。 就在这时，她敏锐地发现赵显在操控鬼影时，胸口有一个地方在隐隐发光。 那是不是就是……心脏的位置！ 而且每次鬼影发动攻击时，那个光点都会明显闪烁。 "无辞！攻他心口！"千灵急声喊道，"那里是他的弱点！他在用心血喂养那个鬼影！" 陆无辞闻言，剑势陡然一变，不再与鬼影缠斗，而是直刺赵显心口。 赵显大惊失色，急忙召回鬼影防守，却已经来不及了。 长剑精准地刺入赵显心口，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枯瘦的手指徒劳地抓着剑刃："不可能啊！你怎么会知道……我明明……" "因为你太小看千灵了。"陆无辞冷冷道，手腕一翻，凌厉的剑气在赵显体内爆开，"也太小看我，拜你所赐，才有今天杀你的我。" 赵显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黑气从他体内疯狂涌出，却又被陆无辞的神力尽数净化。 法阵中的鲜血开始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随后迅速干涸。 "我不甘心……"赵显死死盯着千灵，眼中满是怨毒，"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能得到妖丹……就能获得永生，掌握人界……"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已经彻底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他的死亡，院子里的黑气也渐渐消散，那些诡异的符文也失去了光芒。 众人都松了口气，暗卫们开始清理现场。 云湛走到陆无辞身边，低声道："陛下，看来赵显确实已经神魂俱灭了。" 陆无辞点点头，收剑入鞘，转身走向千灵。 月光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然明亮。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冰凉。 "受伤了吗？"陆无辞仔细打量着她，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千灵摇摇头，扑进他怀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我没事……你还好吗？刚才那个鬼影……" "无碍。"陆无辞轻抚她的后背，感受着她微微发抖的身子，"多亏了你，否则这场战斗不会这么顺利。" 千灵仰头看他，眼中闪着泪光："我终于，终于不用再担心他会伤害你了。这些日子，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他来伤害你。" 陆无辞心中一动，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都过去了。从今往后，再没有人能伤害我们。" 回到宫中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陆无辞亲自将千灵送回寝殿，命太医为她检查身体。 确认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后，他才放下心来。 "好好休息。"他为她掖好被角，声音低沉道，"我先去处理些事情，晚些再来看你。" 千灵乖巧地点点头，尾巴在被子下轻轻摆动："你要小心哦。" 陆无辞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放心。" 接下来的三日，陆无辞雷厉风行地清查赵显的残余势力。 在他的铁腕手段下，赵显在朝中的所有党羽都被连根拔起。 朝堂上下为之震动，再无人敢质疑皇帝的权威。 而那些曾经对千灵有所非议的大臣，在得知她在剿灭赵显的行动中立下大功后，也都闭上了嘴。 这日傍晚，千灵在御花园里练习法术。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她专注地运转着妖力，指尖绽放出柔和的白光，周围的鲜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第97章 忽然，她感觉到有人从身后靠近。 她正要转身，却被一双温暖的手臂环住，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是我。"陆无辞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千灵忍不住笑了，尾巴欢快地摇晃起来："除了你，还有谁敢这样抱我？" 陆无辞将她转过来，凝视着她的眼眸。 夕阳下，她的瞳孔盛满了灿烂的霞光，让他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今日朝会上，大臣们都在夸赞你。"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指尖流连在她敏感的耳根。 "夸我什么？"千灵好奇地问，耳朵不自觉地抖了抖。 "说你聪慧勇敢，是我的福星。"陆无辞认真地说，"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千灵的脸顿时红了，像是天边的晚霞染上了她的双颊。 她低下头，小手无意识地玩着他的衣带："真的吗？" "当然。"陆无辞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这里，早就装满了你。" 千灵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我也是……这里装的都是你。或许从你第一次摸我的尾巴开始，我就再也看不见别人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 远处，云湛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取出玉笛，吹奏起轻柔的曲调，笛声在暮色中飘荡，像是在为有情人祝福。 是夜，陆无辞在寝殿内设了一个小宴，只有他和千灵两人。 桌上摆满了千灵爱吃的菜肴，殿内烛光摇曳，气氛温馨而浪漫。 千灵举起酒杯，眼中闪着光芒："庆祝我们以后都能过平静的日子。" 酒过三巡，千灵有些微醺，不自觉地变回了小狐狸形态，窝在陆无辞怀里打盹。 陆无辞轻抚着她柔软的毛发，眼中满是柔情。 "无辞……"小狐狸在睡梦中轻声呓语，小爪子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襟，"最喜欢你了……" 陆无辞唇角微扬，在她毛茸茸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亦是。" 他抱起熟睡的小狐狸，轻轻走向床榻。 月光透过窗棂，为寝殿铺上一层银纱。 而在睡梦中，千灵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份安宁，嘴角微微上扬，做了一个香甜的梦，她和陆无辞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在开满鲜花的山谷中奔跑，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分开他们。 第78章 皇陵风波 暮春的细雨连绵了三日，这日…… 暮春的细雨连绵了三日, 这日清晨终于放晴。‘ 千灵趴在窗台上，看着宫人们在庭院中修剪花枝，尾巴随着剪刀的节奏轻轻摆动。 陆无辞走进寝殿时, 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驻足片刻, 才出声唤她："过来。" 千灵立即变回人形, 赤着脚跑到他面前："今日不忙？" "嗯。"他淡淡应了声，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簪, "给你的。" 玉簪通体莹白, 簪头雕成精致的狐形, 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千灵惊喜地接过，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真好看。" 陆无辞正要说什么, 云湛匆匆而来，神色凝重："陆兄, 皇陵守将急报。" 千灵注意到云湛用的是"急报"而非密报，不由得竖起耳朵。 "说。"陆无辞语气平静。 "今晨皇陵异动，封印石出现裂痕。"云湛压低声音，"守将说……好像听到了魔主的笑声。" 千灵手中的玉簪险些掉落。 她记得很清楚，在观星台那一战，魔主被陆无辞重创后狼狈逃窜的模样。 这才过了多久, 他竟敢再次现身？ 陆无辞接过急报扫了一眼, 冷笑一声："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千灵小声问："他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陆无辞眸光一暗："自然是因为我母亲。" 这是千灵第一次听他主动提起母亲。 她记得在雪原时，上古蛟兽曾说过，陆无辞的母亲是神女, 与魔主有过恩怨。 "你母亲她……" "蛟兽后来与我说, 百年前，魔主倾慕我母亲，求而不得, 便掀起人魔大战。"陆无辞语气平静，眼神却冷得骇人，"我祖父以生命为代价将他封印。如今他破封而出，不过是旧恨未消。" 千灵恍然大悟。 原来那些恩怨，早在百年前就已种下。 "那我们现在……"她担忧地看着他。 陆无辞将玉簪仔细别在她发间："自然是去皇陵。" 皇陵位于京城西北的苍岚山。 越靠近皇陵，空气中的魔气就越发浓重。 千灵不自觉地变回小狐狸形态，躲在陆无辞怀里。 "怕了？"陆无辞轻轻抚摸她的毛发。 小狐狸摇摇头，耳朵却紧张地竖着："他的气息，比上次更强了。" 陆无辞眸光微沉。 他也感觉到了，这次的魔气确实比观星台那一战时要浓郁许多。 看来时间虽然短，但魔主恢复得不错。 皇陵入口处，守将早已跪地相迎。 只见原本庄严的陵墓此刻笼罩在淡淡的黑雾中，入口处的封印石果然裂开了一道细缝。 "陛下，今晨裂痕出现后，臣等不敢擅入。"守将禀报道。 陆无辞将千灵交给云湛："在外面等我。" 千灵却咬住他的衣袖不肯松口。 "里面危险。"陆无辞试图说服她。 小狐狸倔强地摇头，变回人形："我要和你一起进去。上次在观星台，我也帮上忙了不是吗？" 陆无辞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最终让步："跟紧我。" 皇陵内部比想象中还要阴森。越往深处走，魔气就越发浓郁。 千灵不自觉地抓紧陆无辞的手，狐耳警惕地转动着。 突然，一道黑影从暗处袭来。 陆无辞挥袖挡开，那道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化作黑烟消散。 "是魔主的分身。"陆无辞冷声道，"他在试探我们。" 终于，他们来到了主墓室。 这里原本安放着陆氏先祖的灵柩，此刻却被浓重的魔气笼罩。 魔主的身影在魔气中若隐若现，比上次见到时更加凝实。 "陆无辞，你终于来了。"魔主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响，"带着这只小狐狸，是一起来送死的吗？" 陆无辞将千灵护在身后："看来上次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魔主发出低沉的笑声："托你母亲的福，我这百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今日。" 千灵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要纠缠不休？" 魔主的目光转向她，带着令人不适的审视："小狐狸，你可知他母亲当年是如何羞辱我的？" "够了。"陆无辞打断他，"陈年旧事，何必再提。" "陈年旧事？"魔主突然激动起来，"若不是她选择那个凡人，我何至于此！你们陆氏一族，都该死！" 狂暴的魔气瞬间充斥整个墓室。 陆无辞立即撑起结界，将千灵牢牢护住。 \"躲远些。\"他低声对千灵道，随即挥剑迎上魔主。 这一次的魔主显然有备而来。 他的招式更加狠辣，每一击都直取要害。 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对陆无辞的招式很是熟悉，总能提前避开。 千灵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 她注意到魔主每次出手时，眼中都会闪过一抹诡异的红光。 而陆无辞的攻势虽然凌厉，却始终有所保留。 "无辞！"她突然喊道，"他在故意激怒你！" 陆无辞闻言，攻势稍缓。 确实，魔主一直在提及他母亲，分明是想扰乱他的心神。 "聪明的小狐狸。"魔主阴森地笑了，"可惜，已经晚了。" 他突然祭出一件法器。 那是一个散发着神力的玉镯，与陆无辞身上的气息竟然十分相似。 "认得这个吗？"魔主把玩着玉镯，"这是你母亲当年留下的。" 陆无辞瞳孔微缩："你从何处得来？" "自然是她亲手给我的。"魔主语气带着恶意，"你以为她真的爱你父亲？若不是为了封印我，她怎么会……"话音未落，陆无辞已经一剑斩来。 这一剑充斥着怒意，竟将魔主逼退数步。 "恼羞成怒了？"魔主大笑，"看来你也不知道真相啊。" 千灵急得不行。 她看得出来，魔主是在故意刺激陆无辞。 再这样下去，陆无辞很可能会因为情绪失控而落败。 第98章 她突然变回原形，朝着魔主扔出冰晶。 这攻击虽不致命，却成功打断了魔主的攻势。 "无辞！"她大声喊道，"他在说谎！别上当！" 陆无辞猛地回神。 是啊，母亲若是真的与魔主有染，又怎会以……与祖父用生命为代价封印他？ 他收敛心神，剑势重新变得沉稳。 这一次，他的每一剑都精准无比，不再受魔主言语的影响。 魔主渐渐落入下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显然没料到陆无辞能这么快调整好心态。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强。"魔主阴恻恻地说，"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朝着千灵扑去。 陆无辞立即闪身挡住，却见那黑雾中途转向，径直没入了封印石的裂痕中。 "不好！"陆无辞脸色骤变，"他要强行破封！" 只见封印石上的裂痕迅速扩大，整个皇陵开始剧烈震动。 魔主张狂的笑声从地底传来："陆无辞，待我完全破封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陆无辞立即施法加固封印，然而魔气太过强大，封印石上的裂痕仍在不断扩大。 千灵急中生智，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在封印石上。 她的血中蕴含着纯净的妖力，与陆无辞的神力相辅相成，竟然暂时稳住了封印。 魔主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愤怒的咆哮："小狐狸，你找死！" 一道黑气从裂缝中射出，直取千灵。 陆无辞及时挥剑挡下，却被震得后退数步。 "我们走。"他拉住千灵，迅速退出皇陵。 回到地面时，皇陵的震动已经停止，但封印石上的裂痕依然触目惊心。 "他暂时被压制住了。"云湛检查后说道，"但封印撑不了太久。" 陆无辞望着皇陵方向，眼神冰冷："我会在他破封之前，彻底了结这段恩怨。" 回宫的路上，千灵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踏入寝殿，她才小声问："你母亲……你对她还有印象吗，她和魔主？" "不可能。"陆无辞斩钉截铁，"魔主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今日多谢你。" 千灵摇摇头，尾巴无精打采地垂下："我都没帮上什么忙。" "你帮了大忙。"陆无辞认真地说，"若不是你，我可能就中了她的圈套。"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关于我母亲的事，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千灵点点头，靠进他怀里。 她能感觉到，提及母亲时，陆无辞周身散发出的悲伤。 第79章 往事如烟 夜深了，寝殿内只余一盏宫灯…… 夜深了, 寝殿内只余一盏宫灯，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千灵靠在陆无辞怀中，能感受到他不同往日的沉默。 自从皇陵归来后, 他就一直若有所思。 "你想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事？"陆无辞突然开口, 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千灵轻轻点头, 尾巴不自觉地卷上他的手腕："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陆无辞的目光投向窗外皎洁的明月，仿佛透过月光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千灵的尾巴, 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我母亲是神女, 但我昔日确实不知, 我记得，她名唤瑶光。"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温柔, "父皇说，她降临人间那日, 九天星河都为之黯淡。那时父皇还只是太子，在昆仑山历练时遇见了她。" 千灵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他的回忆。 "父皇说，母后站在昆仑雪莲丛中，一身素白衣裙，发间别着一支玉簪, 美得让人不敢直视。"陆无辞的唇角微微扬起, "可就是这么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却被父皇用一包糖炒栗子给骗到手了。" 千灵忍不住轻笑："糖炒栗子？" "嗯。"陆无辞眼中也染上笑意，"母后第一次来人间, 对什么都好奇。父皇就带着她吃遍京城小吃, 最后用一包糖炒栗子俘获了她的心。"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皇祖父起初不同意这门亲事，说人神殊途。父皇就在太庙前跪了三天三夜，说若非瑶光, 终身不娶。最后皇祖父只好妥协。" 千灵想象着那个痴情的太子，为了心爱之人不惜违抗父命，不由得心生向往。 "大婚那日，整个京城的花都开了，明明是寒冬，却暖如春日。"陆无辞继续道，"母后穿着嫁衣，很美。那是京城百姓至今还在传颂的盛景。" "那你呢？"千灵轻声问，"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陆无辞的眼神柔和下来："三年后。母后说，我出生那日，昆仑山飞来九只彩凤，在产房外盘旋三日不去。"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怀念："父皇给我取名'无辞'，取自'无辞镜里朱颜瘦'，希望我将来能像他一样，为所爱之人倾尽所有。" 千灵的心微微颤动。 她从未想过，这个冷硬的帝王之名，竟蕴含着如此深情。 "我小时候体弱，母后每晚都会抱着我，唱昆仑的安神曲。"陆无辞的声音越来越轻，"她的歌声很美，像是山涧清泉，又像是风中铃铛。我总是在她的歌声中入睡，从不会做噩梦。" 千灵将脸贴在他胸前，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 "母后从不摆架子。"陆无辞继续道，"她最喜欢带着我在御花园里玩，教我辨认花草，告诉我每种花的来历和功效。" 他的眼中泛起温柔的光："有一次我发烧，太医署束手无策。母后连夜去昆仑采来雪莲，亲自煎药喂我。那药很苦，我哭着不肯喝，她就变着法儿地哄我。" "怎么哄的？"千灵好奇地问。 陆无辞轻笑："她让御膳房做了九种不同口味的蜜饯，说每喝一口药，就奖励我一颗蜜饯。最后我的烧退了。" 千灵想象着那个温柔的神女，面对生病的孩子，如同寻常母亲一般，心中满是感动。 "父皇虽然是一国之君，在母后面前却像个毛头小子。"陆无辞的语气带着怀念，"每次母后下厨，不管做得多难吃，父皇都会面不改色地吃完，还要夸赞几句。" "你母亲，不擅长下厨？"千灵想起他之前提过的桂花糕。 陆无辞的唇角扬起无奈的弧度："何止不擅长。她第一次下厨，差点把御膳房给烧了。后来父皇特意给她建了个小厨房，让她折腾。" 他的眼神温暖："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她做的长寿面。每年我生辰，她都会亲自下厨，虽然每次面条不是太硬就是太软，汤不是太咸就是太淡，但我和父皇都会吃得一干二净。" 千灵忍不住笑了："那你最喜欢她做的什么？" "冰糖葫芦。"陆无辞不假思索地回答，"她做的冰糖葫芦特别好吃，糖衣薄脆，山楂酸甜。每次我背书背得好，她就会奖励我一串。"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后来……后来她病了，就再也没能给我做冰糖葫芦了。" 千灵感觉到他的手臂微微收紧，连忙变回小狐狸形态，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 陆无辞轻轻抚摸她的毛发，继续诉说："母后虽然温柔，但教导我时却很严格。两岁时，她亲自教我识字念书。" \"她可曾罚过你？\"千灵小声问。 "罚过。"陆无辞的眼中闪过笑意，"七岁那年，我贪玩逃课，跑去御花园掏鸟窝。母后找到我时，我正骑在树上，浑身都是泥。\" 他顿了顿："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回去把《弟子规》抄写十遍。我抄到深夜，手都酸了，她却一直陪在旁边，给我磨墨。" 千灵想象着那个严厉又温柔的母亲，既惩罚儿子的过错，又不忍心让他独自受罚。 "抄完后，她给我涂药膏，轻声说'辞儿，你是太子，将来要肩负整个天下。娘亲不求你完美无缺，但求你能担得起这份责任'。"陆无辞的声音有些沙哑，"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逃过课。" 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母后病重那半年，是我记忆中最灰暗的日子。"陆无辞的声音低沉下来，"她日渐消瘦，却还要强撑着笑容，安慰我和父皇。" 千灵感觉到他的心跳加快了，连忙用尾巴轻轻拍抚他的手臂。 "太医署束手无策，父皇求遍天下名医，甚至派人去海外寻药，都无济于事。"陆无辞闭上眼，"后来我才知道，母后是为了封印魔主，耗尽了神力。"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那个玉镯……是她的本命法器。她临终前交给我，说让我好生保管。可我还是弄丢了。" 千灵变回人形，轻轻握住他的手："不是你的错。" 第99章 陆无辞沉默片刻，继续道："母后临终前那个晚上，特意让宫人都退下，只留我一人陪她。她靠在床头，月光照在她身上，美得不像凡人。"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她对我说'辞儿，娘亲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守护好这片江山，守护你父皇。'" "我哭着问她要去哪里，能不能带我一起去。"陆无辞的指尖微微发抖，"她只是温柔地摸着我的头，说那个地方小孩子不能去。然后，她把玉镯戴在我手上。"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模样。 "第二天清晨，她就永远地睡着了。"陆无辞的声音几不可闻，"父皇抱着她的身子，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后来他就一病不起，三年后也随母后去了。" 千灵紧紧抱住他，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这才明白，为何陆无辞总是那般冷漠疏离。 十岁便陆续失去双亲，独自扛起整个江山，这份伤痛，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母后去世后，我再也不吃冰糖葫芦了。"陆无辞轻声道，"御膳房做的再好吃，也不是那个味道。" 千灵抬头看他，认真地说："等我学会做冰糖葫芦，一定做给你吃。" 陆无辞凝视着她，眼中的冰霜渐渐融化。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好。" 月光静静流淌，为相拥的两人披上一层银纱。 "母后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喜欢你。"陆无辞突然道。 千灵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嗯。"陆无辞的唇角微微扬起，"她最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小时候，我养过一只白兔，她比我还疼它，天天亲自喂食梳毛。"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有一次那兔子跑丢了，母后动用找了一整夜。父皇吃醋，说对她都没这么上心。" 千灵忍不住笑了："那你呢？你吃醋吗？" "吃。"陆无辞坦然承认，"后来那兔子寿终正寝，我伤心了好久。母后就抱着我，说万物有生有灭，这是天道轮回。" 他的眼神变得悠远："她还说，若是真心喜爱，就不要惧怕别离。因为真挚的感情，会永远留在心里。" 千灵忽然明白，为何陆无辞会在明知人妖殊途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与她在一起。 原来他的母亲，早就教会了他这个道理。 "母后从不以身份自矜。"陆无辞继续道，"她经常微服出宫，救济穷苦百姓。京城外的慈幼堂，就是她出资修建的。" 他轻轻握住千灵的手："所以她一定会喜欢你。喜欢你纯真善良，喜欢你即便灵力低微，也愿意救助他人。" 千灵的脸红了，尾巴不自觉地摇晃起来。 能得到心爱之人母亲的认可，让她心里甜丝丝的。 "无辞。"她小声唤道。 "嗯？" "你长得像你母亲吗？" 陆无辞微微一怔，随即轻笑："眼睛像她，其他都像父皇。母后常说，幸好我性子不像父皇那般跳脱。" 千灵想象着那个严肃的帝王小时候跳脱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真的。"陆无辞的眼中也带着笑意，"父皇年轻时是个混世魔王，经常带着母后偷偷出宫玩。有一次还被巡城御史当成登徒子抓了起来，闹了好大的笑话。" 千灵笑得前仰后合："后来呢？" "后来皇祖父气得要废太子，是母后求的情。"陆无辞摇头，"从那以后，父皇才收敛了些。" 月光渐渐西斜，陆无辞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千灵安静地听着，仿佛也看到了那个温柔的神女，无奈地为闯祸的夫君求情。 也看到了那个顽劣的太子，为了心爱之人学会承担责任。 "母后去世后，父皇就像变了个人。"陆无辞的语气低沉下来，"他再也不笑，整日埋头政务。我知道，他是想用工作麻痹自己。" 千灵轻轻握住他的手："那你呢？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陆无辞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我告诉自己，必须坚强。因为这是母后用生命守护的江山，是父皇临终前托付给我的责任。" 他的声音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沧桑："十岁的孩子，本该在父母膝下承欢，我却已经要学习如何做一个帝王。" 千灵的心揪紧了。 她想起自己在仓山修行五百年，虽然孤单，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重担。 "现在你有我了。"她钻进他怀里，"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 陆无辞低头看着她，眼中的冰霜彻底融化。他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毛发，声音低沉："嗯。" 这一夜，陆无辞说了很多很多。 说母亲教他弹琴，说父亲教他骑射，说一家三口在御花园赏月，说母亲偷偷带他出宫看花灯…… 每一个回忆，都像是一颗珍珠，被他小心翼翼地珍藏至今。 而现在，他愿意把这些珍宝，一一展示给心爱之人看。 而对千灵来说，这一夜让她真正走进了陆无辞的内心。 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心里一直住着一个渴望父母关爱的小男孩。 月光下，她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如同一个无声的誓言。 从今往后，你的伤痛由我来抚平，你的孤独由我来驱散。 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直到永远。 第80章 朝朝暮暮 自那夜倾诉往事之后，陆无辞…… 自那夜倾诉往事之后, 陆无辞与千灵之间的相处愈发亲密无间。 这日清晨，千灵在熟悉的温暖怀抱中醒来。 寝殿内炭火烧得正旺，将冬日的寒意隔绝在外。 她悄悄睁开眼, 发现陆无辞已经醒了, 正静静凝视着她。 晨光透过纱帐, 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指尖带着怜惜的暖意。 千灵变回小狐狸, 往他怀里钻了钻, 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陆无辞低笑，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梳理着她的毛发, 从头顶一直抚摸到尾巴尖，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温柔。 "今日带你去个地方。"他轻声道, 指尖轻轻挠着她的下巴，看着她舒服地眯起眼睛。 小狐狸变回人形趴在他胸前，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衣襟上画着圈："去哪里？" "去了便知。"他卖了个关子，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随后是鼻尖，最后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这个清晨的吻带着说不尽的缱绻, 千灵忍不住仰头回应。 陆无辞顺势加深了这个吻, 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他才恋恋不舍地退开。 "该起身了。"他的声音比方才更加沙哑，指尖却仍流连在她泛红的脸颊上。 用过早膳, 陆无辞屏退侍从, 牵着千灵的手往后宫深处走去。 冬日的阳光洒在宫道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始终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时不时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穿过重重宫阙, 眼前出现一座精致的宫殿，匾额上题着"瑶光阁"三个鎏金大字。 殿前的梅花开得正好，暗香浮动。 "这里是？"千灵惊讶地睁大眼睛。 "母后生前居住的宫殿。"陆无辞推开殿门，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怀念，"自她离去后，这里一直保持着原样。除了我和父皇，从未有人进来过。" 殿内一尘不染，处处透着雅致。 千灵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目光掠过每一件摆设，仿佛能通过这些物品感受到那位神女的气息。 殿中熏着淡淡的檀香，与梅香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 陆无辞走到一架古琴前，指尖轻轻拨动琴弦，发出清脆的声响："母后最擅长音律，常常在这里抚琴。父皇批阅奏折累了，就会来此听她弹琴。" 千灵走到他身边，好奇地看着那架古琴。 琴身是用上好的梧桐木制成，琴弦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你会弹吗？" "母后教过我一些。"他坐下，将她拉到身旁，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想听吗？" 千灵用力点头，调整姿势挨着他坐下。 陆无辞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流转，清越的琴音随之流淌而出。 他弹的是一首轻柔的曲子，旋律优美动人，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 千灵听得入神，不自觉地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 陆无辞侧头看她，琴音未停，眼神却愈发温柔。 一曲终了，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喜欢吗？"他低声问，手指仍在她发间流连。 "嗯。"千灵仰头看他，眼中闪着细碎的光，"这是你母亲作的曲子？" 第100章 "是。"陆无辞抚过琴弦，眼神悠远，"她为父皇作的定情之曲。" 千灵心中一动，伸手轻触琴弦，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瑟缩。 陆无辞立即握住她的手，用掌心温暖她微凉的指尖："我教你。" 千灵学得很认真，但手指总是不听使唤。 陆无辞极有耐心，从背后环住她，手把手地教她每一个指法。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让她心跳加速。 "专心。"他低声提醒，唇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千灵耳尖泛红，努力集中注意力。 在他的指导下，她终于能断断续续地弹出一小段旋律。虽然生涩，却让陆无辞眼中漾开笑意。 "我弹得不好……"她有些沮丧地垂下头。 "很好。"陆无辞吻了吻她的发顶，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母后若是知道，定会喜欢你。她总说，琴音贵在真情，不在技巧。" 他在殿内缓步走着，为她介绍每一件物品的来历。 走到梳妆台前，他拿起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精致的梅花：\"这是母后最爱的簪子，是父皇特意命人为她打造的。" 千灵接过玉簪，触手温润，仿佛还残留着原主人的温度："真美。" "和你很配。\"他接过玉簪，细心为她簪在发间，端详片刻，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果然很配。"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千灵不由得红了脸。 陆无辞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这个吻很轻，却带着说不尽的珍视。 "无辞……"她轻声唤道，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 他加深了这个吻，将她轻轻抵在梳妆台前。 这个吻不同于往日的克制，带着明显的情动。 千灵生涩地回应着，感受着他逐渐加快的心跳。 他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后腰，防止她碰到身后的妆奁。 良久，他才依依不舍地退开，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微肿的唇瓣："吓到你了？" 千灵摇摇头，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没有……" 他低笑，将她打横抱起："带你去看看母后的书房。" 书房里摆满了各种典籍，墙上挂着一幅画像。 画中的神女眉眼温柔，与陆无辞有七分相似，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母后……"千灵轻声唤道，仿佛能感受到画中人温柔的目光。 陆无辞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轻抵在她发顶："她一定会很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你让我学会了再次去爱。"他的声音很轻，却重重落在千灵心上，"自从母后离去后，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直到遇见你。" 她转身投入他怀中，主动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说不尽的柔情，陆无辞微微一怔，随即热烈地回应起来。 他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这个吻渐渐加深，带着难以抑制的渴望。 "千灵……"他在吻的间隙低声唤着她的名字，每一声都饱含深情。 他的吻从唇瓣蔓延到耳垂，在她敏感的耳后流连。 千灵轻颤着仰起头，任由他在颈间落下细密的吻。 他的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抚摸，带着安抚的意味。 "可以吗？"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克制。 千灵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在那里面看到了压抑的欲望与无限的温柔。 她轻轻点头，主动解开他衣襟的系带。 这个举动无疑是最好的回答。 陆无辞眼神一暗，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内间的软榻。 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榻上，俯身凝视着她："若是害怕，随时告诉我。" 千灵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不会害怕。" 他的吻再次落下，比方才更加炽热。 衣衫不知何时已经散开，微凉的空气让她轻轻颤抖。 陆无辞立即用大氅将她裹紧，掌心在她光洁的背脊上轻轻抚摸。 "冷吗？"他的唇贴着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让她一阵战栗。 她摇摇头，主动吻上他的唇。 这个举动彻底击溃了陆无辞的克制…… 他耐心地等待她适应，细密的吻不断落在她的眉眼，脸颊和唇瓣上。 "无辞……"她无意识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 "我在。"他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动作愈发温柔。 寝殿内烛火摇曳，将交缠的身影投在墙上。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更衬得殿内温暖如春。 陆无辞将她搂在怀中，细密地吻着她的发顶："还好吗？" 她点点头，将脸埋在他胸前。 他低笑，见她不语，只是用指尖轻轻梳理着她汗湿的长发。 细雪无声地落在窗棂上，殿内炭火噼啪作响。 千灵蜷在陆无辞怀中，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的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抚，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睡吧。"他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声音温柔得能融化冰雪。 而对陆无辞来说，怀中这个温暖的小生命，早已成为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在心中许下永恒的誓言。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 在这静谧的夜晚，两颗心紧紧相依，再也不愿分离。 第81章 朝露风影 晨光熹微，透过瑶光阁精致的…… 晨光熹微, 透过瑶光阁精致的雕花窗棂，在铺着柔软绒毯的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梅花冷香交织的气息，还有一种…… 千灵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与踏实感中醒来的。 尚未睁眼, 感官先于意识复苏。 身下是异常柔软舒适的锦被, 鼻尖萦绕着清冽又熟悉的气息。 那是独属于陆无辞的味道, 但此刻，这气息前所未有地贴近, 紧密地包裹着她, 仿佛已浸染了她全身的肌肤。 她轻轻动了一下, 随即感觉到腰间沉稳的力道。 那是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正以一种绝对占有却又无比珍视的姿态, 环在她的腰际。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瑶光阁、琴音、那个温柔又炽烈的吻、还有后来…… 软榻之上，紧密交织的呼吸与体温, 他压抑着喘息在她耳畔的低语…… “轰”的一下，千灵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脸颊，连耳尖都烫得惊人。 她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却发现身体有些陌生的酸软，尤其是…… 她偷偷睁开一条眼缝，映入眼帘的是陆无辞近在咫尺的睡颜。 他似乎是累极了, 此刻睡得正沉。 平日里总是紧抿的薄唇此刻微微放松, 凌厉的眼线闭合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削弱了那份帝王的冷硬, 竟显出一种毫无防备的柔和。 他的一只手臂被她枕在颈下, 另一只则牢牢圈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圈禁在自己的怀抱范围之内。 墨色的长发与她散落的青丝纠缠在一起，铺陈在枕畔, 分不清彼此。 千灵的心跳快得厉害，像是揣了一只不安分的小鹿。 她少以这样亲密无间的距离下，仔细地看过他。 他平稳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额发，带来细微的痒意。 她小心翼翼地，试图将他环在她腰间的手挪开一点点，好让自己能稍微喘口气。 然而，只是极轻微的动作，那只手却立刻收紧了，将她更密实地按向那具温热坚实的胸膛。 “醒了？”头顶传来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刚醒时的慵懒和一丝餍足。 千灵浑身一僵，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住，连尾巴尖都羞窘得蜷缩起来，下意识地就想变回小狐狸形态躲起来。 这是她以往应对不知所措场面时最常用的法子。 可心念刚动，就被陆无辞识破。 “别想跑。”他手臂用力，不容她挣脱，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含了极淡的笑意，“说了，以后就这样。” 千灵把滚烫的脸埋进他胸膛，闷声闷气地抗议：“……可是，这样……好奇怪。” “哪里奇怪？”他似是存心要逗她，手掌在她光滑的背脊上缓缓摩挲，那触感引得她一阵细微的战栗。 “就……就是不习惯……”她声音越来越小，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从前是狐狸时，被他抱着揉着都觉得理所当然，可如今彻底化了形，肌肤相亲，每一寸接触都带着电光火石般的刺激，让她心慌意乱。 第101章 陆无辞不再逼问，只是收紧了手臂，无声地传递着他的坚持。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积雪压断枯枝的轻响。 阳光渐渐变得明亮，空气中的微尘在光柱中翩然舞起。 这份静谧并未持续太久，殿外传来了内侍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以及压低嗓音的请示：“陛下，卯时三刻了，该准备早朝了。” 陆无辞闭着眼，淡淡应了一声：“嗯。” 外间的内侍立刻噤声，安静地候着。 千灵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立刻起身的意思，反而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仿佛贪恋这片刻的温存。 这与他平日里那个勤政严苛，自律到近乎无情的帝王形象大相径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松开她，坐起身。 锦被滑落，露出他线条流畅，肌理分明的上身，背上还有几道浅浅的、她昨夜无意识留下的红痕。 千灵只看了一眼，就羞得立刻用被子蒙住了头。 陆无辞低笑一声，伸手将她连人带被捞起来一些，免得她闷着自己。 “躲什么？”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今日好好休息，不必起身。” “你……你要去上朝了？”她从被子里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小声问。 “嗯。”他起身，动作流畅地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干净寝衣穿上，系好衣带，又是那个一丝不苟，威仪天生的帝王。 只是转身看向她时，眼神里残留的暖意，泄露了方才的温情。 “若觉无聊，让宫人陪你在附近走走。” 千灵点了点头，看着他走向屏风后，那里宫人早已备好了盥洗用具和朝服。 她蜷在被子里，听着外面细微的声响，心里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 陆无辞离去后，千灵又在榻上赖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体的酸软感稍缓，才磨磨蹭蹭地起身。 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她走到梳妆台前。 铜镜中映出一张眉眼含春，唇色嫣红的少女面庞，琉璃般的眸子里水光潋滟，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见过的娇慵媚态。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间那支陆无辞亲手为她簪上的白玉梅花簪，脸颊又有些发烫。 两名宫女悄无声息地进来，伺候她梳洗更衣。 她们的动作极其轻柔谨慎，眼神恭敬，对于这位被陛下如此珍视的“姑娘”，充满了敬畏与好奇，但不敢有丝毫表露。 千灵有些不自在地接受了她们的伺候。 当她换上一套崭新而用料更为考究的浅碧色宫装时，发现衣领被特意做高了些，恰好能遮住颈侧某些暧昧的痕迹。她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升了上来。 用过早膳，千灵在瑶光阁内慢慢踱步。 这里的一切都保留着那位神女母亲生前的痕迹。 她走到那幅画像前，仰头看着画中温柔浅笑的瑶光。 “他昨天……跟我说了很多关于您的事。”千灵轻声对着画像低语，像是分享一个秘密，又像是在寻求某种认可，“他说，您一定会喜欢我的。” 画中人依旧温柔地笑着。 千灵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画轴，心中一片柔软。 她似乎能理解，为何陆无辞内心深处始终保留着那样一份不为人知的孤独与伤痛。 也似乎更加明白了，自己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是陪伴，更是一种救赎，是照进他冰封心湖的一缕暖阳。 她在瑶光阁待了整整一个上午，翻看了一些瑶光留下的游记杂谈，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神女婆婆充满了亲切感。 午后，阳光正好。千灵决定出去走走。 她记得陆无辞说过，可以在附近随意走动。 瑶光阁位于后宫相对僻静的一隅，毗邻着一片梅林。 积雪未融，红梅映雪，景致极美。 千灵漫步在梅林小径中，感受着冬日清冷的空气和沁人心脾的梅香，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愉悦。她甚至忍不住变回小狐狸形态，在落满花瓣的雪地里欢快地打了个滚，蓬松的尾巴扫起细碎的雪沫。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不远处假山后传来的、刻意压低的对话声打破。 “……当真在瑶光阁待了一夜？这……这于礼不合啊！”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 “千真万确！今早陛下是从瑶光阁直接去上朝的。而且，据在里面伺候的人说，那位……并非完全的人形，还留着狐尾呢！”另一个尖细些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与一丝鄙夷。 “妖……妖物啊！陛下怎可被这等妖物迷惑！先是罢朝数日，如今更是连瑶光阁这等圣地都……先帝若在天有灵……”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陛下如今对她护得紧，没见之前议论此事的人都……” “可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林太傅他们难道就坐视不理？” “唉，太傅他们自是忧心忡忡，但陛下乾纲独断，如今又彻底清除了赵显余党，权势更胜往昔，谁敢轻易触这个霉头？不过，我听说，几位老臣已经在暗中联络，打算在合适的时机联名上奏……” 声音渐渐远去，显然是说话的人走远了。 雪白的小狐狸僵在原地，刚才欢快摇摆的尾巴无力地垂落下来，耳朵也耷拉着。 那些话语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她的心里。 “妖物”、“迷惑”、“于礼不合”、“国将不国”……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妖，与这森严皇宫，与陆无辞的人皇身份有着云泥之别。 从前她以狐形相伴，虽也有人非议，但总归还能被视作“灵宠”。 可如今她化了形，与陆无辞的关系发生了本质的变化，这些隐藏在暗处的流言蜚语和排斥，便如同暗涌般浮上了水面。 她并不十分理解那些复杂的朝堂争斗和礼法规矩，但她听懂了那些话里的嫌弃，以及对她会“祸害”陆无辞和这个国家的担忧。 心底那满满的喜悦和温暖，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迅速冷却下来。 一种混合着委屈，不安和自卑的情绪，悄然蔓延。 她默默地变回人形，拍了拍衣裙上沾着的雪屑，低着头，快步走回了瑶光阁。 …… 接下来的半天，千灵都显得有些蔫蔫的。 宫女送来的精致茶点，她也只是勉强用了两口，便放下了。 大部分时间，她都蜷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外面的梅林发呆，连那条总是泄露情绪的尾巴，也安分地垂着一动不动。 陆无辞下朝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少女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头，眼神空茫地望着窗外，侧影在夕阳余晖中显得单薄而落寞，仿佛一只被雨淋湿，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他眉头微蹙，挥手屏退了宫人，缓步走到她身边。 “怎么了？”他在榻边坐下，伸手想去抚她的发顶。 千灵却下意识地微微偏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陆无辞的手顿在半空，眸光瞬间沉静下来，带着审视的意味落在她脸上。 “谁惹你不快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蕴藏着风暴。 千灵慌忙摇头，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啊，就是……有点困了。”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被他看出端倪，更怕那些流言会给他带来麻烦。 陆无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 千灵被他看得无所遁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尾巴尖不安地轻轻拍打着榻面。 良久，陆无辞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却笃定：“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千灵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了然和冷意。 “我……”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承认了，会不会让他为难？ 会不会让那些背后议论他的人受到惩罚？ 她不想因为自己而掀起波澜。 “在这宫里，没有什么能瞒过我的耳朵。”陆无辞淡淡道，伸手，这次不容拒绝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可是……他们说我是妖物，说我会迷惑你，说……于礼不合……”千灵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委屈和不安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不想别人那样说你……” 第102章 陆无辞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心中那点因她躲闪而升起的不悦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心疼与冷厉的情绪。 他将她拉入怀中，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身，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清晰：“听着，千灵。” “第一，你是狐妖，是我陆无辞亲自带回宫，放在心上的。” “第二……”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傲然，“若非我心甘情愿，这世间无人能迷惑我。我心悦你，与你是人是妖无关，只因为你是千灵。” “第三……” 他的声音冷了几分，“礼法是人定的。在这里，我的话，就是礼法。我允许你住在瑶光阁，你便住得。谁若质疑，便是质疑我的权威。” 这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千灵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话语中的坚定与维护，心中的不安和委屈像是被阳光驱散的雾气，渐渐消散。 她伸出手，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把脸深深埋进他胸膛，闷闷地“嗯”了一声。 “至于那些嚼舌根的人……”陆无辞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我自有处置。” “不要！”千灵猛地抬起头，急切地看着他，“不要惩罚他们！我……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了，真的！” 她不想因为他，而让任何人受到伤害。那会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别人口中的“祸水”。 陆无辞凝视着她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那里有关切，有恳求，唯独没有对权力的迷恋或对报复的渴望。 他心底最坚硬的地方，似乎又被这眼神软化了些许。 “依你。”他最终妥协，指尖拂过她的眼角，拭去那一点湿意，“但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这是他作为帝王的底线。他可以容忍一些无关紧要的流言，但绝不能容忍有人因此让她受委屈。 千灵破涕为笑，用力点头，尾巴不自觉地又悄悄摇晃起来，扫过他的衣摆。 陆无辞看着她重新亮起来的眼眸，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晚膳想在哪里用？”他转移了话题，不想再让她沉浸在不快的情绪里。 “就在这里，好不好？”千灵小声说，这里让她感觉安心，有他母亲的气息，也有他们共同的回忆。 “好。” …… 是夜，瑶光阁内灯火温馨。 晚膳依旧精致，陆无辞甚至陪她喝了一小杯温过的果酒。 千灵酒量浅，几口下去，脸上便飞起了红霞，眼神也迷离起来，抱着尾巴尖玩得不亦乐乎，憨态可掬。 陆无辞坐在一旁看书，目光却时常从书页上移开，落在她身上，唇角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弧度。 然而，这份宁静再次被打破。 云湛求见，神色比往日更加凝重。 “陆兄。”他行礼后，看了一眼旁边有些微醺，正试图用尾巴去勾酒杯的千灵，欲言又止。 陆无辞会意，对千灵温声道：“千灵，先去内殿休息。” 千灵虽然有些迷糊，但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乖乖地点了点头，抱着自己的尾巴，摇摇晃晃地走进内殿。 待她离开，云湛才压低声音道：“陆兄，皇陵那边，封印石的裂痕……扩大了。守将报，昨夜听到内部传来异响，像是……锁链崩断的声音。而且，魔气外泄的程度，比前几日更甚。” 陆无辞放下书卷，眼神瞬间恢复了帝王的冷厉与锐利：“看来，他恢复的速度比我们预计的还要快。” “是。而且，根据古籍记载和天机老人传来的讯息，魔主此次破封，恐怕不仅仅是恢复实力那么简单。他似乎在利用皇陵下的地脉和……和殿下残留的神力，酝酿着什么。”云湛语气沉重，“我们必须尽快行动了。否则，一旦他彻底破封，后果不堪设想。” 陆无辞沉默片刻，眸中寒光闪烁：“我知道了。传令下去，三日后，朕要亲赴皇陵，彻底了结此事。” “三日后？是否太过仓促？我们需要时间准备……” “不能再等了。”陆无辞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就在三日后。” 云湛见他心意已决，不再多言，躬身领命：“是，我这就去准备。” 云湛退下后，陆无辞独自坐在外殿，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烛火在他深邃的瞳孔中跳跃，映照出冰冷的杀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魔主与母亲的旧怨，皇陵下的秘密，即将到来的决战…… 这一切，都像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但他更清楚，这一战，无可避免。不仅是为了江山社稷，也是为了彻底斩断过往的阴影，为他，也为千灵，赢得一个真正安宁的未来。 他起身，走进内殿。 千灵已经睡着了，大概是酒意上头，睡得有些沉。 她侧躺着，怀里还抱着那条雪白的大尾巴，脸颊红扑扑的，长睫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做了什么好梦。 陆无辞站在床边，静静地凝视了她许久。 他伸出手，极轻地拂开她颊边的一缕发丝，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稀世珍宝。 “很快……”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一切都会结束。” 他会亲手斩断所有威胁，为她，撑起一片永无风雨的天空。 窗外，夜色深沉，寒风呼啸，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瑶光阁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相依的身影，在这暴风雨前的宁静中，透出温暖。 第82章 暗涌 瑶光阁内烛火轻摇，将陆无辞的身…… 瑶光阁内烛火轻摇, 将陆无辞的身影拉得修长，在墙壁上投下一片暗影。 千灵睡得并不安稳。 或许是那点果酒的作用，又或许是潜意识里感知到了什么, 她在梦中微微蹙着眉, 抱着尾巴的手臂收紧了些, 发出细微而不安的呓语。 陆无辞坐在床沿，指节分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散落在枕上的墨发。 然而,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并未落在她身上, 而是透过微微摇曳的床幔, 望向了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锐利如鹰隼。 三日后。 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 皇陵封印的加速崩坏, 魔气异常的外泄，以及云湛带来的关于魔主可能利用地脉与残留神力进行某种仪式的消息, 都指向一个不容乐观的事实。 时间，已经不站在他们这边了。 他登基至今，历经朝堂倾轧，边境烽火，魔患暗涌，早已习惯了在危机中权衡决断。 但这一次, 牵扯到了那段埋葬在皇陵之下的关于母亲的沉重过往。 这让他素来冷静的心绪, 也难免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唔……”床上的千灵又动了一下，似乎要醒来。 陆无辞立刻收敛了外泄的情绪，垂眸看向她, 目光在触及她睡颜的瞬间, 恢复了惯有的、只对她展露的温和。 千灵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他沉静的视线。初醒的迷茫让她下意识地往他身边蹭了蹭, 带着鼻音软软地唤道：“无辞……” “我在。”他低声应着，手掌顺势覆上她的后背，轻轻拍抚，“吵醒你了？” 千灵摇摇头，揉了揉眼睛，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想起睡前的对话，想起云湛凝重的神色，心里那点不安又浮了上来。 她撑起身子，跪坐在床上，小手抓住他的衣袖，仰着脸担忧地问：“是不是……皇陵那边，情况不好了？” 陆无辞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包裹在掌心。 她的直觉总是这样敏锐。 “嗯。”他并不打算瞒她，但也无意让她过度忧心，“封印有些松动，需要尽快处理。” “很危险吗？”千灵追问，琉璃般的眸子里写满了紧张。她见识过魔主的强大与诡异，皇陵那次对峙，若非她及时点破魔主的蛊惑，后果不堪设想。 陆无辞看着她眼中纯粹的担忧，心底某个角落微微塌陷。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蹙起的眉间。 “不必担心。”他的语气平淡却笃定，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我自有分寸。”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她，不如说是一种宣告。是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自信，也是对她许下的承诺。 千灵望着他。 烛光下，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依旧冷峻，但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睛里，却有着不容错辨的沉稳与力量。 第103章 她相信他，如同相信太阳一定会升起。 从仓山雪洞开始，他一直都是如此强大，仿佛没有什么能真正击垮他。 “那……我能做什么？”她不想只是被动地等待，被他护在羽翼之下。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陆无辞微微摇头：“你留在宫里，平安无事，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皇陵之行，凶险未知，他必须确保她的绝对安全。 她低下头，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尾巴也无精打采地垂落在床褥上。 陆无辞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微软。 他伸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千灵，”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认真，“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这简短的几个字，重于千钧。 千灵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错辨的郑重。 她不再执着于同行，而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承诺道：“好，我等你回来。” 她想了想，又小声补充，带着一丝羞怯却坚定的勇气，“你……你一定要小心。我……我在这里等你。” 最后几个字，轻若蚊蚋，却像羽毛般轻轻搔刮过陆无辞的心尖。 他眸光微动，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克制而珍重的吻。 “睡吧。”他替她掖好被角，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明日我需处理些政务，晚些再来看你。” 千灵乖巧地躺下，看着他起身，吹熄了内殿大部分的烛火，只留远处一盏昏黄的宫灯，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外殿很快传来了他压低声音与侍卫交代事宜的响动，沉稳、冷静，条理清晰，是那个她熟悉的、掌控一切的帝王。 千灵蜷缩在带着他气息的被褥里，听着外间隐约的声音，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坚定的信任所取代。 她知道前路艰险，知道他背负着太多。 但她也知道，他是陆无辞，是那个能从绝境中走出，能斩妖除魔，也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地的男人。 她闭上眼，在心中默默祈愿。 愿他此行顺利，愿他平安归来。 而此刻，外间的陆无辞，已然披上了那层属于帝王的冷硬而威严的外壳。 他站在瑶光阁的窗前，望着皇陵的方向，眼神冰寒刺骨。 魔主，百年前的旧怨，是时候彻底清算了。 第83章 归隐终局 二月末的深夜，…… 二月末的深夜, 陆无辞突然从睡梦中醒来。 千灵也随即醒来，发现他正凝神感知着什么，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他来了。"陆无辞沉声道, 起身披上外袍。 千灵变回小狐狸, 轻盈地跃上他的肩头, 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 两人快步走向观星台，远远就看见西北方向黑云翻涌, 魔气冲天, 连月色都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 "比预想的还要快。"陆无辞抬眼, 指尖在栏杆上收紧。 小狐狸发出担忧的呜咽声，用爪子轻轻碰了碰他的侧脸。 陆无辞将她从肩头抱下, 捧在掌心，额头轻轻抵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别怕, 有我在。" 三日后，魔主兵临城下。 黑压压的魔军如潮水般涌来，将皇城围得水泄不通。 陆无辞依旧身着墨色衣袍，立在城楼之上，千灵化作人形站在他身旁，一袭白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到底是放心不下陆无辞, 死也要死在一起。 魔主悬浮在半空中, 周身魔气翻涌，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陆无辞，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陆无辞冷笑, 将千灵往身后护了护："百年前的教训, 看来你早已忘了。" "今时不同往日！"魔主狂笑，魔气在他周身凝聚成狰狞的鬼面，"如今我已提前恢复全部实力, 而你……纵然神力在身，也远不如你母亲，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千灵忽然上前一步，清澈的声音在寒风中格外清晰："你口口声声说爱慕瑶光神女，可知她最痛恨的就是滥杀无辜？若是神女在世，定会为你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 魔主脸色骤变，眼中闪过疯狂的怒意："住口！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她的名字！" 话音未落，他已挥出一道凌厉的魔气，直取千灵面门。 陆无辞及时拔剑格挡，两股力量在空中激烈碰撞，震得城墙都在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布阵！"陆无辞冷声下令，右手却始终紧紧握着千灵的手。 皇城四周突然亮起九道金色光柱，形成一个巨大的结界。 这是陆无辞这些日子暗中布下的伏魔阵，专门用来克制魔主。 魔主脸色微变，随即嗤笑："雕虫小技！" 他凝聚全身魔气，化作一柄黑色巨剑，狠狠劈向结界。 结界剧烈震动，却并未破裂。 陆无辞趁机跃下城楼，剑指魔主： "今日，就让我们做个了断。" 两人在空中激烈交锋，剑光与魔气不断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千灵在城楼上紧张地观战，手中凝聚着纯净的妖力，随时准备支援。 魔主显然有备而来，他的招式狠辣刁钻，专门攻击陆无辞的弱点。 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对瑶光神力的功法了如指掌，总能预判陆无辞的下一步。 "没想到吧？"魔主狞笑，"这些年来，我早已将你们的神力研究透彻！" 陆无辞面色不变，剑势陡然一变。 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着无穷变化。 魔主猝不及防，被剑气划伤手臂，黑色的血液汩汩涌出："不可能！" "陆无辞剑尖直指魔主心口，"你以为你很了解她？其实你从来都不懂她。"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魔主。 他疯狂地催动魔气，整个天空都被染成墨色。黑色的闪电在空中交织，发出刺耳的爆鸣。 "小心！"千灵惊呼，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 一道黑色闪电直劈陆无辞，他及时闪避，却被余波震得气血翻涌。 魔主趁机猛攻，招招致命。 千灵再也不能坐视不管。 她变回原形，跃入战局，无数法诀砸向魔主。 这些对魔气有克制作用，纵然力量都不大，但也让魔主不得不分心应对。 "找死！"魔主挥袖震开狐火，另一只手直取千灵心口。 陆无辞及时挡在她身前，硬生生接下这一击。 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他却毫不在意，反手一剑逼退魔主。 "你没事吧？"千灵变回人形，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指尖轻颤地擦去他唇边的血迹。 "无妨。"陆无辞抹去嘴角的血迹，将她往身后护了护，眼神愈发坚定。 魔主看着他们相依相偎的模样，眼中闪过疯狂的嫉妒："凭什么？凭什么瑶光选择那个凡人，如今她的儿子也能得到真心？我不服！" 他彻底陷入疯狂，周身魔气暴涨数倍。 天空中的黑云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要吞噬整个天地。 \"他要同归于尽！\"千灵惊呼，下意识地抓紧陆无辞的手臂。 陆无辞握紧她的手，声音异常平静："怕吗？" "不怕。"千灵坚定地摇头，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无辞突然将千灵推向安全的地方，自己则迎向魔主。 在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古朴的铜镜——正是瑶光神女留下的法器。 在皇陵中发现的。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魔主狂笑，"就凭这面破镜子？" "这不是普通的镜子。\"陆无辞平静地说，指尖在镜面上轻轻划过。 神力注入。 镜面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将魔主完全笼罩。 在这神圣的光芒中，魔主发出凄厉的惨叫，周身的魔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不……不可能！！！"魔主挣扎着想要逃脱，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透明。 "母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陆无辞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她用自己的生命，为这个世界留下了最后的守护。" 当最后一丝魔气消散在镜光中，天空终于恢复了清明。 魔主的身影彻底消失，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 陆无辞踉跄一步，险些摔倒。千灵急忙上前扶住他，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怎么样？"她担忧地问，声音带着哽咽。 "无妨……"他勉强笑了笑，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只是消耗过度。" 回到寝殿时，陆无辞几乎是被千灵搀扶着走进去的。 太医诊治后，说是灵力消耗过度，需要好生调养。 第104章 千灵变回小狐狸，蜷在他枕边，小心翼翼地舔舐他手臂上的伤口。 陆无辞轻抚她的毛发，低声道："今日多谢你。" 小狐狸抬起头，琉璃般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他微微一笑，指尖轻轻挠着她的下巴："真的无妨，养几日就好。" 接下来的日子，千灵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每日亲自为他煎药，细心照料他的伤势。 陆无辞虽然虚弱，却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这日傍晚，陆无辞的伤势稍有好转，靠在软榻上小憩。 千灵变回人形，轻轻为他按摩太阳穴。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两人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千灵摇摇头，指尖轻柔地按压着他的穴位："比起你受的伤，这些算不得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待我伤愈，带你去江南可好？听说这个时节，那里的桃花开得正好。" 千灵眼睛一亮，她从没去过那样的地方，却又担忧地看着他："你的伤……" "已经好多了。"他颔首，指尖拂过她的脸颊，"就当是，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她开心地想要扑进他怀里，却又担心碰到他的伤口，动作立即变得小心翼翼。 陆无辞低笑，将她搂得更紧，在她发间落下一吻："真的无妨。" 夜深人静时，千灵变回小狐狸，蜷在陆无辞身边。 月光透过窗棂，为他苍白的脸色镀上一层柔光。 她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陆无辞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唇角微微上扬。 又过了半月，陆无辞的伤势基本痊愈。 这日清晨，他带着千灵登上城楼，眺望远方。 经过这场大战，皇城正在慢慢恢复往日的宁静。 回想起初遇时，他还是个重伤昏迷的凡人，而她只是个灵力低微的小狐狸。 如今时过境迁，一切都已不同。 陆无辞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簪，簪头雕着精致的狐狸造型："给你的。" 千灵接过玉簪，发现与之前那支颇为相似，但雕工更加精细，玉质也更加温润。 "这是我亲手雕的。"陆无辞淡淡道，"可能不如工匠做得精细。" "我很喜欢。"千灵打断他，眼中闪着感动的泪光，"真的，很喜欢。" 他微微一笑，接过玉簪为她簪在发间。 "等去了江南，"他轻声说，指尖轻轻摩挲着玉簪，"我们就在那里住上一段时日。不必理会朝政，不必担心魔患，就只是……享受寻常百姓的生活。" 千灵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他们期盼已久的平静生活，正在不远处等待着他们。 然而就在这时，陆无辞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只是……" "只是什么？"千灵抬头看他。 "只是我是个凡人。"他的声音很轻，"寿命有限，恐怕不能陪你太久。"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沉浸在幸福中的千灵。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此刻听他提起，才意识到生命的短暂对凡人而言是多么残酷。 "我可以教你修炼。"她急忙说道，抓住他的衣袖，"虽然我的修为不高，但基础的功法还是懂的。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修仙，一起长生……" 从那天起，陆无辞开始了他的修仙之路。 每日清晨，他都会在御花园中打坐修炼，千灵则在一旁指导。 起初进展很慢，毕竟他年纪已长，错过了最佳的修炼时机。 "不必着急。"千灵变回小狐狸，趴在他膝头，用尾巴轻轻扫过他的手腕，"修炼本就是循序渐进的事。" 陆无辞轻抚她的毛发："为了能陪你更久，这点耐心我还是有的。" 时光在修炼中悄然流逝。 转眼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陆无辞的修为也有了长足进步。 这日，他终于在千灵的护法下，成功筑基。 "恭喜。"千灵变回人形，开心地扑进他怀里，"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天赋。" 陆无辞接住她，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都是师父教得好。" 两人相视而笑，在盛开的桃花树下相拥。 阳光透过花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一刻，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在仙界相守的漫长岁月。 而对陆无辞来说，修仙不再是为了长生，而是为了能与心爱之人相伴更久的承诺。 这个承诺，他将用余生来兑现。 -----------------------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的陪伴，这两个月工作太忙了，更新不及时，非常抱歉。有的时候两三天不更，加上工作的焦虑，写出来的东西不尽如人意，谢谢包容，后续会不定时更新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