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 第1章 《胆小鬼》作者:迟不到【cp完结】 简介: 姚今拙在短剧专职出演恶毒男二。 偶然接触到圈里炙手可热的男主角梁崇几次,发现对方的视线总落在他身上,似乎看他不顺眼。 后来再次和梁崇合作,他发现对方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且不加掩饰。 姚今拙当即一脚踹开梁崇的房门,奔着打架去的,气势汹汹:“收起你那些歪心思!我不当三。” 梁崇初恋尚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你不是三。” 他还有话没讲,姚今拙先炸了。 “什么!”姚今拙不可置信,“我他妈连号都排不上?!” 梁崇在大众视野里活跃至今,一直是话题热点。姚今拙接近他本就带着目的,后来误会解开,他情真意切,发自内心的高兴。 拉着梁崇说:“你没结婚我真的很高兴。” 这样就能毫无压力的卖腐了。 姚今拙卖腐卖得忘我,而梁崇一直以为他们在谈恋爱,只是姚今拙羞于戳破窗户纸。 某次活动结束后,梁崇驱车百里之外想见姚今拙一面。 他先主动打破僵局说了喜欢,却换来姚今拙大惊失色的反应。 “你在开玩笑?”姚今拙面如菜色,“我们不是在卖腐吗?” 梁崇看不见自己脸色有多精彩,他半晌没说话,随后好似气疯似的笑了。 “卖。”他拉着姚今拙的手往车里塞,说,“我们卖个大的。” “领个结婚证,吓吓她们。” 标签:甜宠 轻松he 年上 死对头搞暗恋文学 第1章 他比你大 望市平日人流量较为惨淡的景区随暑假开始而逐渐有了起色,大量招聘能装疯卖傻当野人的兼职生。 姚今拙有一段时间无戏可拍。 短剧又不似长剧那么挣钱,何况他一万年男二,片酬不高,又没攒钱的习惯,兜里很快就没剩几个子儿。 于是看见网上发出的招聘信息迅速投递出简历,在景区演起了被压在山下,只露出头和双手的金丝猴。 姚今拙一张脸干干净净露着,眼睛黑润,卧蚕饱满,长睫毛浓密却没有什么弧度地垂在眼尾。 他生得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小几岁,十五岁开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身上却仍旧透露着几分纯良的孩子气。 下午的日光晒得皮肤泛红,头上戴了头套,脸颊两侧粘了挺厚一层金黄色的毛也掩不住姚今拙那张出挑的脸。 上下山的人路过无一不往他嘴里塞东西,又是合照又是拍视频。 姚今拙热得想把路过的游客全都吃了,烦躁得要命。下一秒路过的年轻女孩儿给他撑了会儿伞,擦擦汗,又觉得尚可忍受。 两百一天还管饱,可以了,要什么自行车。 但要是没遇见梁崇,就更好了。 姚今拙吃饱喝足,不经意一瞥,就在从下而上的几人中一眼看见了梁崇。 原本给他遮阳闲聊的女生此刻也要去找同伴,姚今拙简直五雷轰顶,甚至想要不往后撅撅,缩回“龟壳”里躲躲算了。 可能是他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的挽留太明显,女生犹豫几秒,把伞塞给了他。 “你拿着吧,我下山再来找你拿。” 姚今拙怔愣一瞬,面上有些手足无措,一连说出几声“不用不用”。 最后被强硬地塞手里才很不自在地说了一句谢谢。像是很不好意思,面对别人的善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最好。 毕竟从小到大一向不喜欢他的人居多,姚今拙也当惯了恶人,并不擅长应对这类情况。 余光瞥见那行人越来越近,他收短伞柄,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 白伞红点,斜斜撑在路边,像一朵毒蘑菇。 “谁把伞丢这儿了?”此时吹起一阵微风,树影婆娑,林间窸窣响动。 林进森回头朝梁崇几人乐道:“我他妈刚离远了以为是巨无霸蘑菇。” “你近视是不是又严重了?”同行的女生牵着一个小女孩儿,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五米开外人畜不分。 林进森点头说是,“我现在看你就挺狗的。” “滚啊。”女生说,“别逼我在最开心的时候抽你。” 视线被伞遮挡,姚今拙看不到外面,只听见几人说笑的声音越来越近,小孩儿“啪嗒啪嗒”跑上来的脚步声像只小鸭子。 伞挡住了风,空气不太流通。他在心里骂梁崇身材五五分,腿短成这样,半天走不过去这段路。 耳鬓滑下一滴汗,悬在下巴摇摇欲坠。手背刚揩过汗滴,手中突然一空,随之眼前大亮,姚今拙猝不及防地被日光刺了下眼睛。 姚今拙没想到有人会突然抢走他的伞,显然对方也没料想到伞下竟然还藏着一只猴子。 “我操,吓我一跳。”林进森说。 姚今拙僵在那里,不敢往梁崇那边看,生怕对方认出他来。 姚今拙与梁崇虽没合作过,但见过不下三次。 他也是倒霉,每次选角现场面试,只要有梁崇,他基本都会被刷下去。姚今拙自知和对方争男主角必输无疑,仍每次都要争那一口气。 尽管后来面上男二的角色,他也因为梁崇而放弃出演的机会。 不为别的,只是单纯不喜欢梁崇。 不喜欢他不知何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喜欢在面试时被人故意刁难后,躲在洗手间掬一捧凉水醒神,抬头却从镜子中看见撞破他狼狈如落水狗一般的梁崇。 又是那种眼神,就像在可怜谁一样。 姚今拙垂下眼睫,水滴浸入眼眶,刺得眼周微红。他无视梁崇,动作急而粗鲁地扯旁边的擦手纸擦脸。 对方仿佛感受不到他刻意回避,向他递过来一张手帕,“用这个吧。” 这是两人第一次说话。梁崇温和的态度和声音却让姚今拙感觉到伪善。 其实梁崇没有错。 是姚今拙带有有色眼镜,是他嫉妒心作祟。 他比对方早入这行好几年,一直没闯出个名堂,只是勉强糊口。而只要梁崇出演的本子,热度都出奇的高。 有人说他不火是因为他接不到男主的剧本,还总演一些不讨喜的恶毒男配。 但绝大多数是因为他那张过于清隽的脸,头发还有些天生的自然卷,不是大部分女生喜欢的那类类型。 更像性取向随了妈妈的小帅哥。 姚今拙气得呕血,他除了头发卷点,其他直得没话说。 而梁崇明明才更像gay。 姚今拙在家没事时就会看梁崇演的剧。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一遍,在心里恶意揣测这种无可挑剔的装逼王的取向。 梁崇仿佛行走的荷尔蒙,宽肩长腿,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从上到下挑不出一点瑕疵,就连脾气也极好,只是待人温和到有些冷淡。 姚今拙不仇富,不仇视帅哥,但仇梁崇。 对方要什么有什么,每每往他身边路过都像是炫耀自己命有多好,姚今拙十分看不顺眼。 他讨厌梁崇讨厌得要死,现在让对方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那干脆不要活了。 “这暑假来了是不一样啊,难怪惠惠一直闹着要来这儿玩儿。”这仿佛是什么自动投喂点,林进森笑着收了伞,往兜里掏出一包水果软糖。 姚今拙不想吃,但是更不想开口说话,怕梁崇听出来。 虽然他们并没好好接触过几次,对方不一定知道他,但就算是百分之零点零一得可能,姚今拙也要扼杀。 余光瞥见梁崇的视线似乎落在他身上,姚今拙浑身紧绷,嘴唇微抿了一下,张嘴衔过林进森手中那颗青苹果味儿的软糖。 他抬起眼睛望向林进森,威胁对方识趣地爬远点,带着梁崇一起。 对方原不着四六嬉笑着的神情忽地一顿,眼神蓦地往他脸上定格几秒,像是有被震慑到。 他喂“猴子”糖果,惠惠也扒着林进森的腿要糖,吵着喂猴。 “给我一颗给我一颗,森森哥哥我也要喂小猴子!” 眼见小姑娘就要哭闹,梁崇抱起惠惠,从林进森和姚今拙之间走过,语气平淡。 “走了。” 醇厚的木质香萦绕在姚今拙鼻间,梁崇的衣角擦过他的手背,柔软的触感中带着一丝痒意。 “惠惠不闹啊,山上还有其他小猴呢,还有小兔子。”同行的女生撑着伞快步跟上去,不忘对姚今拙说了声拜拜,随后拽了林进森一下。 “走啦。” 走之前林进森把伞还给了姚今拙,走出好一段路还记着路上遇见的那只“小猴”,回头看了好几眼,打趣道:“疯了吧,扮猴子的找这么漂亮的小孩儿。” 梁崇目光从眼尾掠过他,脸上表情很淡,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他比你大。” 林进森:“?” “崇哥,”女生问,“你认识啊?” 第2章 梁崇说:“见过几次。” 姚今拙十五岁的时候梁崇就认识他了,不过真正意义上的见面确确实实只有几次。 下午两点换班,姚今拙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辞掉这份工作。 不只是遇见梁崇,万一再碰见以前的同事,他真的会忍不住钻进洞里。 再者天气炎热,姚今拙晒了大半天,缓了一个多小时脑袋还晕乎乎的。 像是要中暑的征兆。 姚今拙从经理办公室出来,休息到五点过去替换同事。长夏七点天才渐渐有了黑下来的架势,姚今拙从假山下出来又是一身汗。 结了当日工资,他卸了妆,脑袋登时轻松大半。 景区内卖的东西都贵上两倍,姚今拙本想下山再买水,但整天七杂八杂地乱吃了许多干巴巴的东西,此刻喉咙干得像是快烧起来。 天快黑,景区里仍旧有许多游客,姚今拙找到一处自动贩卖机,扫码买了一瓶冰可乐。 自动售卖机好似哪儿出了故障,可乐被推送到边缘硬是没掉下来,姚今拙都蹲下准备去取了,半晌没见有动静。 一瞬间,仿佛天都塌了。 脑仁疼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姚今拙邪火顿生,站起身踹了自动贩卖机一脚。 “哐当!”可乐终于滚了下来。 与此同时,耳边突然听见一句提醒——“尾巴打脏了。” 姚今拙下意识回头往身后看,看见自己忘取下来的猴子尾巴还在屁股后面。 绒毛金灿灿,上面确实沾了不少细碎的杂草。 一只强有力的手抓着他尾巴靠后的半截,手背的青筋明显,蔓延到手臂。 男人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节匀称修长,一只手抓着他的尾巴,另一只手将他尾巴上的杂草捡了个干净。 “谢……”姚今拙顺着那人的手臂抬眼,道谢的话陡然卡在嗓子眼。 真是天打五雷轰,冤家路窄了。 姚今拙没想到梁崇这么晚了竟然还没走。 这破地方到底有谁在啊? 有什么好玩的呢。 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梁崇应该是没认出他。姚今拙转过头就要走,飞快而模糊地说了声:“谢谢。” 往反方向走出一步,身体突然顿住,随后腰间一紧,被什么东西给拽着退回原地。 “姚今拙。” 梁崇抓着他的尾巴没松手,长长的猴尾在他手掌心不快不慢地缠绕两圈,两人的因此距离比之前更近一些。 姚今拙回头,发现他认出自己,颇有些气急败坏地也扯住尾巴的另一头争夺,皱眉道:“你干什么?” 当时怕工作时爬来爬去把尾巴弄掉,都是拿的绳子系在腰上那款。 也有绑裤子上的。姚今拙心想还好没拿那种,要不然这会儿裤子都得被梁崇扯掉。 梁崇就是故意来找存在感,要他难堪,要他不痛快。 姚今拙正想发火,只见对方弯下腰,伸手取出贩卖机里的一罐可乐。 “可乐不要了吗?”梁崇松开抓着他尾巴的手,将可乐递给他。 蓝色的铁皮罐子布满水珠,汽水汇聚成几路小小支流,淌过梁崇的手心。 姚今拙怔了一下,保持着那张棺材脸不变,像是在忍着不耐烦地说:“谢谢。” 此刻的他如同脾气秉性都很差的流浪猫,路过的猫狗都得叫他一声丧彪。 第2章 梁崇,可以了吧? 姚今拙边走边将右手探进衣摆解腰上固定尾巴的绳子。左手拿着冰凉的可乐,单手捣鼓半天,成功把活结解成死结。 梁崇跟他在身后一道下山。 目光远眺,红霞美景尚未完全映入眼底,面前左右摇来摇去的尾巴便不断拉回他的视线。 大概是意识到一只手解到第二天早上都不可能弄开腰间的红绳,姚今拙两只手齐上阵。 动作间,布满水汽的可乐瓶碰到腰腹,冰得他一激灵,瓶身湿滑,一个不留神就骨碌滚到了草地上。 好在不是斜坡,铁皮罐子滚了两圈,粘一身碎草尘土就停下了。 “需要帮忙吗?” 姚今拙回头,皱着眉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没跟,我也下山。” 梁崇走近,往他还在和腰间绳子较劲儿的双手看了眼,又问了一遍:“需要帮忙吗?” 姚今拙觉得他莫名奇妙,又不是什么很熟的关系。 怎么这么自来熟? “你有刀吗?”姚今拙问。 “没有。”梁崇说,“手松开我看看。” 死马当活马医,姚今拙挪开手,抱着衣服往上撩。 本来只有马甲线白净的肚子忽然隐约显现出四块腹肌的痕迹。腰间红绳下是勒出的一道浅浅红痕。 “不用吸气。”梁崇说。 “没吸。”姚今拙不承认,倒打一耙道,“你到底行不行?” 梁崇好脾气地笑了下,说:“不知道,试试吧。” 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姚今拙的肚子,姚今拙浑身别扭,没话找话地说:“你一个人?” 梁崇说:“嗯。” “?”姚今拙往周围看了看,“和你一起的人呢?” 这时腰间的红绳解开,梁崇双手往后,仿佛环抱住姚今拙。 随后他取下尾巴,还给姚今拙,说:“小朋友待不住,吵着要来,到地方又说没意思,闹着先走了。” 果然是女儿。 单看今天那其乐融融的气氛,姚今拙就觉得像是家庭出游。 姚今拙瞥他一眼,觉得人真是不可貌相。梁崇年纪还没有二十六,就家庭事业双丰收了。 他有时候真的不懂怎么有些人的命就是那么好。 吸太久的气腹部肌肉都有点酸,放下衣服终于可以自由呼吸。姚今拙心里酸溜溜,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那天当了一天猴子,姚今拙被晒得黑红的皮肤养了好几天才白回去。 他没朋友,没签公司,什么都只能靠自己。而互联网上最不缺的就是长相出众的男女生,既年轻又漂亮。 短剧行业这两年飞速涌进大量新人,随着市场饱和,剧组用人要求也越来越高。 好在姚今拙入行较早,有经验,也有几部作品,有时候也能接到一些戏。 他再次进组是在一个月后,姚今拙围读剧本那天,梁崇坐他对面,才发现竟然又和对方遇上了。 真是孽缘不浅。 姚今拙没再任性退出,毕竟再不进账,他就该露宿街头了。 短剧没长剧那么正式,一集几分钟,剧情大多大同小异。市场上流行的所有热点都杂糅在一部作品里,尽可能地抓住观众眼球。 年轻导演在上边发言,姚今拙在下面开小差。他眼珠子一转,悄悄瞥了梁崇一眼。 两道视线无端碰撞到一起,像一场严重的追尾事故,引起心尖陡然一颤。 梁崇不知看了他多久,被抓包也仿若无事发生,泰然自若地朝他笑了下,随后移开视线,靠着椅背低头看剧本。 神经。 姚今拙不是第一次发现梁崇这样看自己,那种沉静的眼神,仿佛正在怜悯他,其中又掺杂着一丝轻蔑。 姚今拙眉心浮现一道浅浅的痕,接下来半场会议都目光如炬地回盯梁崇。 恶狠狠地报复对方。 盯死他。 “你笑什么?”坐一旁的女主角冷不丁注意到梁崇微挑着的唇角,忍不住往他视线落点的剧本上看了眼。 梁崇说:“剧本挺有意思。” “两男争一女,也就那样吧。”彭薇薇演了太多狗血剧本,人已经麻木了。 不过倒也有些不同,真假少爷爱上保姆的女儿,最后发现女主竟是重生回来的亲妹妹! 实在是过于狗血淋头,令人咂舌。 姚今拙此次出演娇纵跋扈的真少爷,在剧中压着梁崇欺负,演起来爽到没边儿了。 只要是梁崇的东西,他都要去争一争,恶毒男配的角色他简直是本色出演。 周四下午在酒店拍摄一场给女主下药,准备生米煮成熟饭的戏码。姚今拙解开衬衣半抱着趴在他身上的彭薇薇躺在沙发上。 他肤色比彭薇薇还白一点,随导演指令调整动作,小声对彭薇薇说:“不好意思啊。” 还没开拍,彭薇薇半撑着笑着挽了下耳发,“没事,你怎么还脸红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姚今拙感觉自己的脸都燃起来了,浑身不自在。 导演终于找好角度,临拍又忽地觉得差点什么东西,“嘶”的一声,看着姚今拙思忖半晌,道:“小拙身上是不是该有点什么印儿?” 姚今拙呆滞,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印儿。 “你觉得呢?”导演转头问一旁等戏,默不作声看着取景器的梁崇。 姚今拙也紧张兮兮地看向他,生怕对方小心眼地蓄意报复。 梁崇的目光仍旧波澜不惊,他的视线不再通过取景器看向姚今拙,而是直直地看过来。 第3章 视线滑过他的眼睛、嘴唇以及深陷的锁骨和胸口,姚今拙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然后听见对方对导演说:“留点口红印可能会好点。” 导演赞同道:“是吧,我也觉得。” “诶那谁!” 留口红印这种东西必定是不会让女生去做,导演扬手叫来助理抹上口红去随便亲几下姚今拙。 “亲脖子就行。”导演说。 房间里的人看热闹似的瞎起哄,笑声一片。 助理拿来口红,脸涨红,都不好意思看姚今拙,站在导演一旁踌躇不前,小声说:“……要不换个人吧哥,我是gay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助理是gay这事大家都清楚,不过正因为他喜欢男的,导演才叫他去。换成另外一个直男,怕没人会愿意。 “给你谋福利还不愿意?咱们小拙都还没叫委屈。” 姚今拙此刻坐立不安,一想到要被同为男的在身上乱亲就直犯恶心,更何况亲他的还是gay。 他倒想叫委屈,那也得有人听。 “我来吧。” 这时,梁崇忽地开口接过这个活。 房间内所有人霎时安静,都呆愣地看着他,包括姚今拙。 梁崇从助理手中拿过口红转出一小截涂抹在唇上,然后一步步走到沙发边,态度平淡得仿佛是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彭薇薇早识趣地腾了地儿,姚今拙坐起身往里挪了又挪,好似要把自己嵌进沙发里,却又无处可躲。 梁崇就是要故意恶心他,姚今拙看得明明白白。 这招损得要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姚今拙之前认为他是gay,但那次发现这人都有老婆孩子了,性向肯定是正常的。梁崇这样做就没别的目的,纯折磨他。 狗东西! 梁崇被他那副快应激的神情逗笑,坐在沙发边,说:“别紧张。” 一声轻飘飘的哼笑从鼻腔溢出,姚今拙顾忌对着拍的摄像机,压低声音,大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架势,“是你紧张吧?” 梁崇笑了下,大红色的口红用在他脸上不难看,也没有丝毫阴柔感。相比他平时较淡的唇色,现在这模样看着更增添几分血色。 用这类鲜明颜色还这么好看,上手涂得那么自然,私下肯定没少抹。 “准备好了吗?”梁崇问。 姚今拙不情不愿,模糊地“嗯”了声,视死如归地躺在沙发上,绷直了脖子,眼一闭,头一偏,就当死了。 “你快点。”他催促道,只想快刀斩乱麻。 暂失视觉后,有关梁崇的一切将变得万分明显。 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将姚今拙笼罩,呼吸声似乎也扩大了千百倍。 梁崇弯下腰靠近,姚今拙感受到他的体温,如同什么岩浆火焰,快要将他灼烧。 他闭着眼,睫毛止不住地颤了颤,眼珠一在薄薄的眼皮不安分地转动。姚今拙难耐,手攥着衣摆,很想问梁崇怎么还不亲他。 话还未说出口,一抹温热而柔软的唇在他颈侧贴了一下。 登时姚今拙汗毛竖立,肌肉绷紧。梁崇口红涂得有些厚,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离开时那一丝湿润的黏腻。 “再多留几个印儿。”导演说着点点自己脖子到胸口一带。 梁崇照做,双手钳住姚今拙悄然往里躲的肩膀,道了声“抱歉”,随后密集的吻公事公办地落在他锁骨、心口和肩膀上。 姚今拙再憋不住,惊措地睁眼,手抵在两人之间,抗拒地伸手去挡梁崇落下来的吻,手心误打误撞被亲个正着。 “可以了吧?”姚今拙被亲得肩膀止不住内扣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现场化身经典红绿灯。 手胡乱往下蹭过梁崇脖子,他的语速有些着急,看似凶狠的语气中带着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求饶。 “梁崇,可以了吧?” 差不多得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第3章 不是我亲的 梁崇嘴唇上的口红这会儿全留在了姚今拙身上,他帮姚今拙理了下衬衣领口遮住肩膀,说:“可以了。” 作为躺着不出力的那个,姚今拙反而有种累得满头大汗的感觉。梁崇从他身边走开之后,呼吸都畅快不少。 “小拙你怎么脸红成这样?”准备开始走戏,彭薇薇重新趴在姚今拙身上,揶揄地挑了挑他的下巴,“一副被蹂躏了的样子。” 姚今拙没反驳。 那怎么不算蹂躏呢?从身体到心理,从内到外都受到了摧残。 他扫过正坐在椅子上,仰着头让化妆师卸残留口红的人,心道梁崇为了恶心他真是不折手段。 这是这晚最后一场戏,拍完就收工。姚今拙扮演的真少爷对女主角下药,千钧一发之际,假少爷梁崇及时赶到,破门而入。 脸上带着三分震惊四分愤怒以及五分杀意的梁崇,一把将姚今拙从女主身旁拽了起来。 多出来的那一分是姚今拙凭借过人的眼力观察出来的,他还估得很保守,感觉梁崇对他应该是十分的杀意。 恨不能碎尸万段那种。 姚今拙在梁崇高高举起的拳头就要落下之前紧紧闭上了眼。他忍痛能力很差,内心祈祷着姓梁的能轻一点。 别公报私仇。 预想中被梁崇揍得深陷沙发扣都扣不出来的场景,被导演突然喊咔打断。 姚今拙不明所以,慢慢睁开眼睛,“昏睡”的彭薇薇从沙发上爬起来,问:“又怎么了?” 导演目光锁定梁崇,说:“你脖子上怎么有个唇印儿?” 话落,众人齐刷刷往他脖子上瞧。 姚今拙离得最近,对方靠近下颌处的唇印格外清晰。 眼中的震惊和佩服掩都掩不住,他明明记得梁崇整个下午一直待在这间套房,居然还能在众目睽睽下找到机会和别人亲亲我我? 牛。 好牛。 非常牛。 “震惊什么?”化妆师过来给梁崇卸脖子上的口红,他好笑地睨着姚今拙,说,“你弄上去的。” 天啊,好大一盆脏水! 姚今拙瞪圆了眼睛,特别是看到导演助理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的探究视线,急于撇清关系地冲导演他们摇头:“不是我亲的!” 大家也不知道是真不信还是故意逗他玩,发出一阵怪笑:“哦~~没看出来呀,小拙。” “没说是你亲的。”梁崇说。 “那你……”姚今拙怒目而视。 “手。” “什么?” 梁崇让他摊开掌心,姚今拙迟疑几秒,不明白但照做。随后便看见手心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唇印。 他愣了半晌,一些被他忽略的细枝末节忽然涌现,姚今拙一时尬住。 但还好解释清了,不然大家都该以为他喜欢梁崇,喜欢男的了。 今晚注定不顺,最后一场戏拍了三四遍也没过。 梁崇每次挥拳打向姚今拙时,明显有些不顺畅。像是怕真打着了,姚今拙会碰瓷一般,谨慎得过于过分。 虽说是错位,但假得让导演都看不下去。 夜幕下的城市仿若与天相连的海,碎碎点点的灯光是星河倒影。落地窗上的身影来来回回,没一点该休息的迹象。 “你来来回回走秀呢?”被耽搁下班,姚今拙一股无名火,问梁崇,“你到底行不行?” 行不行这个问题对男人来说还是过于敏感,梁崇看他一眼,朝大家道了个歉。最后一遍才终于过就这个坎。 倒不是说他打得有多逼真,拳风都没吹动姚今拙半根头发丝,只不过是导演放低了要求。 眼瞧就要下班,姚今拙被饰演保镖的群演推搡着压在地上时,不小心被推撞到玻璃茶几上。 摔倒的刹那,后腰实实在在的在方角上狠狠磕撞到。 他疼得脸都白了,别人还夸他演技有进步。属于是上吊别人都以为他在荡秋千的程度。 保镖左右压着他的手,膝盖又好死不死地压在他的腰上,让本就直不起来的腰更加雪上加霜。 “啊!” 痛呼声忍也忍不住,但现场嘈杂,他声音不大,没有人注意到他说痛。 可偏偏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被梁崇听见了,也可能是目睹他受伤的全过程。 腰后剧烈的疼痛带来一瞬间的眼黑,姚今拙模模糊糊地看见梁崇的脸,听见对方问他:“撞到哪儿了?” 姚今拙不知道他在不爽什么,他才耽搁了几分钟啊?刚才因为梁崇重拍了四条戏他都没生气。 这会儿大家才反应过来出了状况,都着急忙慌地围了过来。 姚今拙被他们吵得头嗡嗡疼,稍微缓过劲儿来,摇头说:“没事儿,就腰撞了下。” 梁崇垂眸看他,没说什么,神情很淡,算不上关心。刚问那么一句就像是出于人道主义的慰问。 好在刚刚拍的那条戏能用,此时正值凌晨,导演忙不迭说收工,让助理带姚今拙去医院做个检查。 第4章 “不用不用,”未免太小题大做,姚今拙说,“没什么事儿。” 他几番坚持,导演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一早还有戏,离家比较远的当晚就住在酒店。 姚今拙家在附近,电瓶车停在路边树荫下,回去也就十来分钟。 但刚撞到了腰,导演给他安排了房间好好休息,姚今拙非不得已不愿意住酒店,深更半夜还坚持要回家。 “下雨你怎么骑车?”彭薇薇说,“不如就在这儿将就一下,晚上我们仨一起玩玩牌。” “仨?”电梯口就他们两个人,姚今拙不知道她说的仨是谁。 彭薇薇眉眼弯弯,笑着说:“啊,还有梁崇。” 说什么来什么,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姚今拙回头看了眼—— 仨来了。 “不玩。”电梯到了,姚今拙不想和梁崇坐同一部电梯,假模假样地触碰开的按钮,没按。 彭薇薇扬声问梁崇要不要一起下,对方微笑着点了下头,视线往姚今拙脸上带过。 在姚今拙看来这是明晃晃的嫌他碍眼,耽误他和他的女主角独处了。 姚今拙在心里冷哼,手指往旁边移动一分,毫不犹豫地摁了关。 等下一趟吧你! “诶!”电梯门缓缓合拢,彭薇薇突然伸手挡住,看见他按错了键,提醒说,“姚今拙你按错键啦。” 梁崇恰好进来,闻言也看向他的手,转而和他对视。他不问,我不说,他一问,姚今拙就惊讶:“抱歉啊,没注意到。” 梁崇说:“没关系。” 彭薇薇在十层下,她劝说姚今拙无果,转而问梁崇。 梁崇说:“我也不住酒店。” 我~也~不~住~酒~店~ 姚今拙肩膀靠壁站着,在心里阴阳怪气学人说话。 “可是外面下好大雨呢。”彭薇薇往两人空空如也的手上扫过,“你俩带伞了吗?” “没事,”梁崇一点也不着急,说,“一会儿问前台借一把。” 他这句话倒提醒姚今拙了,反正明天还要来酒店,找前台借伞比他冒雨跑到电动车那儿拿伞好得多。 暴雨来得突然,酒店也不是什么星级酒店,提供给客人的雨伞不多,姚今拙一出电梯就看见前台那儿一家三口刚借走三把伞。 梁崇比他先出电梯,人高腿长,两人之间有两米左右的距离。姚今拙想跑人前头去,又不想做得太明显,像是去抢那把伞一样。 姚今拙正想随缘算了,身后突然有人叫住梁崇。 他回头看了眼,是剧组里另一个年轻男演员。叫什么肖房生。姚今拙对他有印象还是因为有次把他名字听成了消防栓,闹了个小乌龙。 回头看人也没耽误脚步,心里窃喜梁崇这下被拖延了时间,没人和他抢伞,一扭头直接撞到一堵结实的“墙”。 “看路。” 肩膀被人扶着推开些,姚今拙也吓了一跳,刚刚和梁崇的距离近到差点亲上,他瞳孔都放大了两分。 姚今拙心有余惊地说:“抱歉。” 他着急借伞,不等梁崇说话,忙不迭错身走了。 “那不是小姚吗?怎么着急忙慌的?”肖房生视线追着姚今拙跑。 视野忽地被一张神情淡淡的脸占据中心,眼珠一转,猝不及防的和梁崇对上视线:“?” “找我什么事儿?”梁崇问。 “哦……”不说他差点忘了,肖房生今早看见梁崇是开车来的,委婉地笑说,“哥,你怎么回?开车还是打车?” 他盘算着让梁崇捎一段路,下一秒就听见对方回了两个字——“走路。” 肖房生:“……啊?” 前台还剩最后两把伞,姚今拙余光瞥见阔步走过来的两个人,毫不犹豫地拿走了那把小许多的黑伞。 一个人用正好,也不用担心和别人同撑一………… “不好意思。” 姚今拙:“?” 左侧突然被阴影笼罩,清润而富有些许磁性的声音穿透耳膜。他闻到了今天一直包围着他似的那股沉木香气。 姚今拙站在酒店大门口,自动伞“嘭”一下撑开。 大概是刚被上一位客人还回来,伞面上未干的雨珠往四周飞溅开来。水滴拨动地面积水,倒影其中的两道人影也跟着晃荡。 姚今拙和梁崇对视的那几秒里,心里霎时浮现不好的预感。 他问都不问梁崇在为什么不好意思,完全不关心,不想知道,不想了解。他撑着伞就走,没一点好奇心,是礼貌也是拒绝:“没关系。” 姚今拙走进雨幕,梁崇紧跟着躲进他的伞下,道了声:“谢谢。”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姚今拙很震惊,才发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看不懂眼色的人。 梁崇排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第4章 是带你回来睡觉,不是睡你 小小的伞遮不住两个成年男人,雨势下大,出租车也难招停。 姚今拙这一晚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裤脚湿到小腿,右侧的肩膀被雨浇个半湿。 “前台不是还有一把伞么?”他没忍住,在大雨中埋怨梁崇。 滂沱的雨声冲淡了他不耐烦的声音。梁崇比他高半个头,微微向他靠近一点,伸手拿过伞柄撑伞,解释道:“肖房生借走了,他和我不同路。” 姚今拙动动嘴唇。 “我住绿山南,和你一个方向。” 姚今拙嘴唇微张。 梁崇诚恳地说:“不好意思,害你淋湿。” 姚今拙无话可说。 几次话到嘴边都被梁崇良好的态度给堵回去了。 过了片刻,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不上不下的:“没事。” 平时步行二十几分钟的路程走了半个多小时,姚今拙到家楼下时除了自己撑伞那会儿淋湿的一点,其他地方都还是干的。 反观梁崇如同跟着他一路飘回来的水鬼,除了头和靠近他的那一侧没湿,其他地方都在滴雨水了。 “你怎么打的伞?”姚今拙感到离谱。 “抱歉。”梁崇说,“伞有点小,你快回家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我是在说你……” “啧,算了。”姚今拙无语地侧过脸,叹了一口气,扭过头道,“你家离这儿还有多远?” 狂风暴雨的天气,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天,一身湿透后被冷风裹挟着也是会出问题的。 梁崇看着一米八几的大个,实际上身体底子却很差,姚今拙看他偏过头低声咳了好几次,眉头越拧越紧,很怕他死在家楼下。 “不是很远,再走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梁崇话间手握成拳挡在嘴边又咳了一声,声音很低,像是实在忍不住。 “………。”不死在楼下姚今拙也真的很怕他死在半路。 怕被牵连,姚今拙说出今晚的第二个“算了”。 “算了,”他转身上楼,跟梁崇说,“你不介意的话到我那儿……” “谢谢。”姚今拙走过的台阶紧跟着多了一双湿淋淋的脚印,梁崇在他身后说,“不介意。” 姚今拙回头五味杂陈地盯了梁崇几秒,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一声没吭。 不知道这人是装傻充愣还是真低情商。他原是想把浴室借给梁崇,再借一套干净衣服,然后滚出他家去住酒店。 哪知道这人这么会顺杆往上爬。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呢。 姚今拙对生活要求不高,租的房子在七层,老小区的楼梯房。 房子朝向好,座北朝南,光线足,虽然只有五十平,但胜在翻修过,很干净,墙上没有小孩儿乱七八糟的涂鸦。 自姚今拙出来自己住以后,家里从没来过人,爸妈偶尔过来,但每次都是直接进,就像走进商场里随意一家店。 鞋柜里只有一双拖鞋,姚今拙当然不会把唯一的鞋让给别人。他弯腰取出一双没怎么穿过的黑色洞洞鞋扔到梁崇脚边。 “你穿这个吧,我没备多的拖鞋。” 室内一览无余,客厅与卧室没有门,中间隔着一层轻薄的白色窗帘。沙发靠墙,一米高的书架横亘在中间做卧室与客厅的阻断墙。 方格里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放着几个收纳盒与书。台面上玻璃水壶里的水还剩一半,杯子倒扣着在随便放着的充电器旁边。 整个房间的色调很冷清,东西不多,一个人住也不显得拥挤。 “麻烦了。”梁崇换了鞋,站在玄关没乱走。 姚今拙没听见跟上来的动静,疑惑回头,微挑动了下右眉,“站军姿呢?” 梁崇一身裁剪得当的衬衣西裤,脚下踩着一双贴着史努比卡通头像的洞洞鞋竟然也没多奇怪。 姚今拙这人喜新厌旧,本来觉得那双鞋不怎么好看的,这会儿居然冒出还能再穿穿的想法。 挺好看的,显得腿很长。 第5章 “要脱衣服吗?”梁崇问。 蓦地,姚今拙神色僵住。他沉默几瞬,瞪着梁崇,警告道:“我是带你回来睡觉,不是睡你。” 梁崇愣了一下,目光似乎有些尴尬地从姚今拙身上瞥开,咳嗽几声,说:“你误会了。” “我身上湿,到处滴水会打脏地板。” 他一解释,姚今拙满腔愤懑瞬间被窘迫取而代之。他羞恼地警告好似反过来彰显着他的不良心思,与贼喊捉贼如出一辙。 姚今拙看着梁崇,视线不经意掠过对方被雨打湿后紧贴着皮肤的腰腹。紧实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衬衣隐隐透着*色。 雨水正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滑,淡青色的血管明显,从小臂一直蔓延到宽大漂亮的手背,水色在灯光下缀上了光,垂落在他指尖上。 将落未落的雨滴也变得像一颗钻石。 即便姚今拙很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梁崇非但不狼狈,还很性感。往那儿一站跟某些不可言说的药一样。 但苍天在上,姚今拙肯定以及确定地发誓,他对梁崇没任何想法。 耳朵尴尬到发烫,姚今拙不占理也很理直气壮,很恶毒地说:“打脏了就让你擦干净,擦一整晚。” 梁崇笑着说:“好。” 话放得比谁都狠,事实上梁崇前脚进浴室洗澡,姚今拙后脚就把地板擦得锃光瓦亮。 两人身型差一些,家里没合适让梁崇穿的衣服。姚今拙把浴袍借他穿,又给他指了指放洗衣机和烘干机的地方。 “洗完给它拿出来挂烘干机,明早应该能干。”姚今拙往卧室去拿睡衣,说,“你睡沙发没问题吧?你也看到了,我家就一张床。” 梁崇客随主便,“没问题。” 一米五的沙发,梁崇平躺下去,一双腿还长出一大截儿没地放。 姚今拙给他拿了空调被后去浴室洗澡,淅淅沥沥的水声传出,房子面积小就显得距离很近,扰得梁崇躺也躺不安稳。 没法睡。 一旁柜子上靠墙放着一束干茉莉,梁崇看了几秒,走近,伸手拿起挂在枝丫上的那张不大不小的卡片。 上面只写着既莫名其妙,也不浪漫的四个字: 好好吃饭。 干掉的花极其脆弱,但这束茉莉却保存得很完好,看得出花的主人对此很爱护。 他动作很轻地放回卡片,想碰碰花,于是便多看了两眼。 浴室水声停了,恰好客厅饮水机热水键亮红。 梁崇安静坐在沙发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在姚今拙出来前,拿过茶几上姚今拙给他的矿泉水喝完,去接了一瓶热的。 家里突然多了个人,姚今拙入睡艰难。在梁崇第六次翻身时,终于忍不住打开小台灯从床上坐起来。 “你哪里不舒服吗?”他拧着眉,委婉地问对方是不是有毛病。 一帘之隔外顿时没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几秒后才听见梁崇咳嗽了一声说:“有点头疼,还很冷。” 发过烧的朋友都知道,姚今拙一听就知道不妙,这才想起来还没给梁崇拿感冒药吃。 他“唰”地拉开帘子出去,打开沙发边的一盏暖黄色的台风,弯腰用手背贴了下梁崇的额头。 他不太会用手量体温,但此刻梁崇额头的温度和他差得太多,姚今拙甚至怀疑再过两小时,这人就会烧成智障了。 “你发烧了。”姚今拙怕他在自己这儿出事,让梁崇进去睡,“去床上,我给你拿药。” “不用……” “闭嘴。”姚今拙很困,对讨厌的人更是不耐烦,“让你去就去,别废话。” 梁崇咳嗽着说了声谢谢,从空调被下拿出一瓶水就要进去。 “?”姚今拙看着他,“你在被子里放一瓶水干什么?还要带进去?” “嗯。”梁崇说,“有点冷。” 他说冷,但体温却很高,身上还出了一层薄汗。姚今拙去拿他的水瓶才发现里面装的热水。 他感觉梁崇已经烧糊涂了,常识都烧成灰了现在。 姚今拙半无语半无奈地“啧”了一声,不让梁崇带热水瓶,“赶紧进去躺着。” 白色的帘子透着暖黄的光,梁崇没躺,他倚靠在床头,偏过头就能看见坐在沙发上拆着西药纸盒,看说明书的姚今拙。 热水一离身,体温就慢慢了降下去。梁崇把被子往上扯了一些,闻到了姚今拙身上那股身体乳的味道。 比平时正常相处时浓得多,甜滋滋的。 第5章 打爽了? 唯一的床让给了脆皮梁崇,姚今拙将就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昨晚到家晚,又东忙西忙半天,躺下的时候差不多快四点。 睡得太晚,姚今拙一觉睡到了翌日十点,他醒来时梁崇貌似已经走了,喊了一声“梁崇”,没人应。 姚今拙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在床上又眯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去浴室洗漱。 路过小客厅,瞥见沙发上叠得方正的小薄被,大脑像瞬间涌入许多被遗忘的信息一般,卡顿了须臾。 “………” 沙发到底没床睡着舒服,半夜梦游回床上睡也不奇怪。姚今拙自知自己睡相不大好,梁崇或许是被他一脚踹下床,窝着一肚子火走的。 但刷牙时姚今拙又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比较小。 想来想去还是梁崇的不对,他不打招呼就走,非常没有礼貌。 上午没戏份,只有下午三场,姚今拙早中餐合二为一,十一点才慢吞吞到厨房弄吃的。 打开冰箱,保鲜室第二层放着一份完全没印象的早点。 皮蛋瘦肉粥用白瓷碗装着,封着的保鲜膜遮挡住散不出去的水蒸气。 盘子里的灌汤包、烧麦、和豆沙包都封得好好的,一旁的鲜奶下压着一张纸条—— 上午还有工作,我先走了。给你买了早餐,天气热,放餐桌上会坏,记得热热再吃。 茶几上有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你后腰要处理一下,一天两次。另外,借走了你衣柜里的一件黑色t恤衫,下午见面还你。 梁崇留。 不看署名姚今拙差点以为是田螺姑娘来家了一趟。 他把纸条揉吧揉吧扔垃圾桶,经梁崇提醒后,莫名感觉腰上被撞到的地方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 姚今拙撑了下腰,掌心摁了摁伤处,疼痛感加重几分,不用看就知道该是紫了一块儿。 他没那么娇气,无所谓用不用药,压根没把这点磕碰挂心上。他取出早餐放微波炉“叮”两分钟,忽地在脑海里回想梁崇在留言中提到的衣服。 衣柜里黑t恤有好几件,但印花款式不同?姚今拙到衣柜前打开柜门看了半晌,居然没看出少了一件。 “………” 不管哪件,梁崇穿上去应该都不合身。 再者,他怎么能不说一声随便拿别人衣服穿呢? “我早上跟你说过。” 梁崇放了一杯冰美式在姚今拙面前,顺势在他旁边的躺椅上坐下。 昨天还是狂风暴雨,今天气温迅速回升,又是万里无云的艳阳天。 蝉鸣孜孜不倦,两人前面是湛蓝色的泳池,水波映在梁崇茶墨黑色的眼眸中。 下一场是男配破坏男女主感情不成,想把男主推下水却反被拉入泳池的戏。 两位化妆老师在两人旁边补妆,姚今拙顾忌有外人在,没直接回梁崇“放屁”两个字。 他看过去的目光满是狐疑,“我怎么没印象?” 梁崇说:“你在睡觉,我叫醒你的时候还问了你早餐想吃什么,记得吗?” 记得个屁。 姚今拙困成大粪了,哪还记得那些。 “哦。”他假装有印象的样子,说,“想起来了。” 梁崇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眼底漫着笑,在姚今拙看过来时垂下眼睫挡住了情绪。 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想起今早刚把姚今拙抱回床上,对方就像毛毛虫一样拱进被子里,半张脸都掩埋住,眉头死拧着,看起来像是要醒的迹象。 洗衣机洗过的衬衣皱得像咸菜坛子里抓出来的老酸菜,已经不能再穿。梁崇蹲在床边问姚今拙借衣服,话没说完,对方眼睛都没睁地说:“随便。” 问什么都咕咕哝哝地说随便。 吵得他烦了就开始叫梁崇滚。 起床气很大。 “崇哥昨天住的小拙家啊?” 整个班底都是些二十几岁,三十出头的年轻人,都是朋友,私下都叫得亲近,不怎么称呼老师。 老师来老师去的喊反而把关系推得远了。 “嗯。”梁崇顿了下,说,“昨天雨大。” 他的目光与姚今拙对视、交错,姚今拙被他那莫名其妙,不知在向别人隐瞒什么的眼神弄得困惑无语。 搞得昨晚他俩像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一样。 姚今拙补充说:“他没带伞,又发烧,就把我家沙发借给他了。” 第6章 “哦~”两个女生搞怪地眯眼笑。 “我说今早见崇哥穿的衣服不是他的风格呢,很少见他穿比较紧身的衣服。” 给姚今拙补妆的女生停下手上工作,很认同地说,“就是。原来穿的小拙的。” 梁崇眼含笑意地看了姚今拙一眼,点头说,“嗯,他的。” “磕到了磕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在那儿磕生磕死,姚今拙狠狠瞪梁崇一眼,在一旁猛灌咖啡灭心头火。 下午戏份一结束,他就冲到专门开来用作休息、更衣的房间找梁崇算账。 他进去时梁崇已经换好衣服了,是一件纯黑的t恤。这件衣服姚今拙穿起来是很合身的,不大不小,怎么穿到他身上就成另一个款式? 很显身材,像冬天穿在大衣里的半高领的黑色打底衫。 他妈的。 姚今拙暗骂这人太有心机。 既展示了完美无缺的身体,又明摆着讽刺了姚今拙相比之下毫无*望的儿童身材。 他莽夫一样闯进酒店房间的卧室,梁崇回头,看见他,问:“怎么了?” 姚今拙把人打量一番,小肚鸡肠道:“你不是要还我衣服吗?” 梁崇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衣服,竟也没有和他好声好气商量的意思,很顺从地扯住后领将衣服脱下来:“那好吧。” 少了衣服的遮挡,精壮的*体带来的冲击力更强。 而梁崇还未完全把衣服脱下来,袖子褪到手肘,削薄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横在胸间的黑色布料更衬得每一处肌肉纹理都更加明显。 姚今拙大饱眼福也大受打击。 居然真的没垫肩,没穿肌肉衣…… “……算了。”他不想再听见别人围着梁崇夸身材好之类的话,于是很大发慈悲地说,“再借你一天好了。” 梁崇逆来顺受的模样,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没觉得姚今拙反复无常难相处,勾唇笑说:“好,谢谢。洗干净再还你。” “不用。”姚今拙不想下次穿这件衣服时让别人想起梁崇。 有些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送你了。”姚今拙很大方。 短剧拍摄周期短,这部戏十一天就拍完,一共七十集。 十一天,姚今拙算下来总共扇了梁崇六个巴掌,砸了三个酒瓶。 每次打完又是鞠躬又是道歉,随后假模假式帮人捡溅进头发里的糖玻璃渣时,嘴角又止不住地往上扬。 “打爽了?”梁崇低着头让他拨弄头发,眼睛盯着他看。 姚今拙眉头微动,硬生生收敛了笑,很无辜地说:“没有啊,我天生微笑唇。” 第6章 那还是去小树林吧 姚今拙笑起来嘴角有个浅浅的小括号,唇色天生红且润,比冷脸时更有少年气,是很干净净的明媚。 他自己说完都忍不住低头藏笑,晚一秒牙齿就要被风吹着凉。 梁崇忽略他因笑而变得鼓鼓的苹果肌,没戳穿,似乎有些无奈地笑着抬手,轻轻拍掉了姚今拙黑发上同样沾有的绿色糖渣。 后期剪辑加送审最少也要一个月,剧没播就没热度,姚今拙杀青后又闲下来了。 不过一万多的片酬,够他休息一段时间,可以不用为吃喝焦虑。 六月一过越来越热,姚今拙几乎不出门了,生活上的一切需求全靠外卖。 七月五号那天天阴沉沉,瞧着像是要下雨,傍晚十分刮起一阵风,黑云被推着往前,向四周飘散。 再仰头,看见尚还大亮的天空中高悬着一轮圆月。 姚今拙窝在沙发里看电影,偶尔朝卧室那端的阳台看一眼,对天气很是关心。 他注意力不集中,看一会儿电影就要点开手机软件关注他的外卖送到哪儿了。如果这时候下雨的话,意味着他又要等很久才能拿到他想了好几天的酸汤牛柳和味道独此一家的蜜汁烧鹅。 在找的下饭剧快要播完之前,软件上显示骑手距离目的地还有一百米。姚今拙拿遥控器按下暂停,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到小阳台去看。 姚今拙独居不太健康,经常有上顿没下顿,饿得不行了才会去找吃的。家里买的零食基本没剩,零食丰裕的那几天,踩雷的他看都不看。 后来实在饿得不行,拆封两块饼干吃了发现又还可以。 一个小时前姚今拙刚解决了家里最后两包粗粮饼,越吃越饿,已经等外卖很久。 但是当外卖拿到手,还没好好吃两口,就被他妈一通电话破坏了胃口。 手机开着免提放沙发边,姚今拙蹲在地上,后背抵着沙发。面前热腾腾的饭菜冒着热气,酸菜和青红椒的香气裹挟肉香,直往鼻腔飘。 他夹着肉吃,却忽然觉得食之无味。 很可惜,之前明明很好吃的。 “宝贝你有没有在听啊?” 姚今拙说:“在听。” “那你妹妹的订婚宴记得来,就这个月。”家有喜事,冯美玲语气很轻松,真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 她怕姚今拙推辞,又说:“这次吃饭我们两家要谈彩礼这些事,你来帮着拿拿主意。到时候妹妹出嫁了,彩礼这些钱都是要留给你的。” 姚今拙闻言止不住拧眉,彻底放下了筷子,“给我干什么?彩礼是给她的保障,你拿给我?” 他很不耐烦,忍着没表现出来,转言又问:“你们给我,大哥也同意不给他?” “哎呀,管他干嘛。”不知道最近大哥又做了什么,冯美玲对他的意见似乎很大,“不管那个败家子。” “也可以不用管我。”姚今拙有些疲惫,话说得很有负气的意思。 其实话说完他就后悔了,不应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小拙……” 冯美玲安静几秒,几分钟前的喜气洋洋忽地变得有气无力。 她问:“你为什么就是和我们不亲呢?是不是在怪爸爸妈妈?” 姚今拙闭了闭眼,他就是不想听冯美玲说这些。 “几号?”姚今拙不想回答这些反反复复的问题,说,“哪天订婚?” 冯美玲在电话那端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这就对了嘛。就下周末,我一会儿把地址发你微信。” 挂断电话,眼前心心念念等了好久的美食好似已经失去了颜色。就像温度会慢慢降低一样,颜色也渐渐变淡,成了黑与白。 姚今拙可以不出门吃饭购物,但心情烦闷的时候必须要出门找点事解压。 不然独自生活的这么多年,他早就心理出问题,跳楼千千万万次了。 没怎么动的牛肉和烧鹅封上一层保鲜膜,放进冰箱。 姚今拙换了身衣服,黑色的运动短裤和白t恤,外面再套了一件果绿色的防晒服,拿着两个像网球拍的东西出门了。 夏日昼长,七点十几分天都还亮着。小区小广场放着两个大音响,阿姨们烫了个小卷发,穿得花花绿绿,拿着扇子在跳舞。 老旧的篮球场上肆意奔跑着充满活力的初高中生,篮球在少年手中轮转,砰砰砸落地面又回到他们手中。 已经脱漆的投篮框后的透明挡板被篮球砸得全是印儿,变得斑驳模糊。 但只要一场雨,它就又会变得干净透明,远远看着好像从未在它身上留下过痕迹。 姚今拙出了小区,目的明确地去绿山公园。公园在山上,那里树林绿植多,有的地方人也少。用满电的电蚊拍打起蚊虫来就像放鞭炮。 很爽,很解压。 “姚今拙。” 天色渐暗,路灯从山脚亮到山顶,小路边的灌木旁的地灯散发着明亮的光。 路过山顶的凉亭,姚今拙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寻声望去,看见正牵着一条白色的大狗坐在亭子里歇脚的梁崇。 短短两个月里,这是姚今拙第二次在山上遇见他,还都是在傍晚。 看得出梁崇是真的很喜欢爬山了。 凉亭的空座还挺难有余位,遛狗人都喜欢在这儿休息,给狗喂喂水。小情侣也爱在这里留影,俯拍整座灯火阑珊,光影流转的城市。 姚今拙没说话,梁崇牵着狗向他走过来后才问:“你怎么在这儿?” 梁崇说:“遛狗。” “?” “你不是住绿园西吗?”绿园西文化广场也有一个公园,前年才竣工,环境和规模比这边好得多得多。 何况绿园西到这边挺远,走路要四十来分钟。姚今拙感到不可置信,“你遛狗遛这么远啊?” “嗯。”梁崇看了一眼狗,“它对这个公园。” 大白狗热得歪着舌头喘气,两人一看它,它的尾巴就左右摇一摇。 “………”姚今拙沉默片刻,真找不出什么话回。 半晌后,他指着狗转移话题:“这是萨摩耶吗?” “不是,”梁崇说,“是土松犬。” “哦。”姚今拙对小狗小猫的喜欢程度一般,对此不是很关心,就随口一问。 第7章 他拿着拍子往左边那条小路下去,自认为招呼打到这儿就算结束了,谁知道小狗爪子“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近。 一回头,梁崇和狗都在他身后。 “你不要告诉我它碰巧对这条路也。”姚今拙很不相信。 如果梁崇敢点头,他就一脚把他踹下去。 姚今拙想,要是他当皇帝,全国上下撒谎人全部枪毙。 整天嘴里没句实话,这很影响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梁崇好像洞穿了他的杀戮心思,没点头,“不是,我好像迷路了,所以才跟着你。” 他像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你下山吗?” “…………”姚今拙这次是真的无语了。 绿山公园就这么大,每条路都走完也不过一个多小时,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有人逛个老破小公园逛迷路的。 “跟上。”姚今拙直言不讳地说,“废物。” 被骂梁崇好像也不在乎,这次他牵着狗名正言顺地走在姚今拙身侧。 两人不讲话的时候耳旁全是聒噪的蝉鸣,这一路下去越走越偏僻,远处热闹的人声变得遥远。 余光里,姚今拙瞥见梁崇侧首看他好几次,每次又都不说话。 姚今拙心里烦,倏地停下来瞪梁崇:“你总看我做什么?” “我看你拿着球拍,”梁崇淡定地问,“这边有网球馆?” 姚今拙木着脸说:“没有。” 梁崇看得出姚今拙心情很差,而这条路往下杂草丛生,很隐蔽,树都比其他地方多。很天时地利人和,适合做一些不能让别人看见的事。 于是他问姚今拙:“你要打我吗?” 语气中没有挑衅的意思,姚今拙以为梁崇胆小鬼,害怕了,不解释反倒还恐吓起来:“是,你再多说两句我就在这儿打你,本来还想等到进小树林再动手。” 梁崇表情未变分毫,接受度高得惊人,他点点头,更喜欢小树林:“那还是去小树林吧。” “我不想别人来打扰我们。”他这样说。 同样的意思经梁崇嘴里说出来就会变得很怪异。 姚今拙咬了咬后槽牙,刻薄地警告他:“闭嘴,再说话我真打你。” 似乎这样威胁还不够,他阔步走在前面两步,又突然回头追加一句:“到时候再叫上全城的人来围观!” 第7章 你来,看看我巴掌响不响 这天晚上梁崇牵着狗绳,在路边看姚今拙拿着会发光发电的“网球拍”打了一个小时的蚊子。 噼里啪啦一阵响,烤蚊子的肉味儿勾得土松跟着扑进草丛张个大嘴到处咬空气。 姚今拙穿着长袖,手拿双拍,蚊子没能在他身上留一个包。反倒是一身运动装的梁崇,小腿和手臂被咬得厉害。 有的人比较招蚊子咬,姚今拙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梁崇招人喜欢也就罢了,怎么连蚊子也招。 堪比蚊子界的香饽饽、大巨星。 “你怎么被咬成这样?”姚今拙瞧见他小腿边飞舞的蚊子,眼疾手快地扫了下,瞬间好几道“啪啪啪”声同时响起。 梁崇被咬固然可怜,但是妈的,这真的好解压。 比在草丛里更放心,不用怕踩到蛇。 打了一个多小时,姚今拙注意力转移,心情好了不少。他围着梁崇打蚊子,新鲜劲儿大,主动问道:“你明天还来公园遛狗吗?” 土松玩累了在地上趴着,听见别人的说话声便扭头朝他们来时的小道盯着看。 被蚊子咬过的地方很痒,梁崇没动手挠。姚今拙像一颗青苹果一样在他身边“保驾护航”,梁崇手指动了动,其实很想捏一捏姚今拙的脸。 但是很多事情都需要克制,就像忍着痛痒,不能抓挠的蚊子包。 一直到周四,两人每晚都约在绿山公园。梁崇遛狗,姚今拙拿梁崇当饵,净找些犄里旮旯的地方灭蚊。 头两天新鲜感重,姚今拙不怕热,连着玩了四天后,他第二天下午突然找出前几天刚加上的微信,跟梁崇说不去了。 小侄女过生日,梁崇中午在姐姐家吃的饭,回来遇到邻居出门扔垃圾,对方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 “才回来啊?”女生问。 梁崇收起手机,笑了下,“嗯。” 两人脚步都没停,很平常地有来有往地问了一句。 “诶,梁崇!”女生突然喊他。 梁崇停下来听她说。 女生问:“你今天还能帮我遛遛蛋黄吗?” 见梁崇没立刻答应,她拎着一袋垃圾双手合十晃了晃,“求求啦,我今晚加班,六点就得回公司了。” 梁崇没拒绝,微笑着颔首:“好。” 不过这晚他没带狗去绿山公园,天气很热,又太远。 蛋黄其实对那里也并没有很。 大胖狗更喜欢家门口的新公园。 文化广场划了一块可以摆摊的地儿,梁崇遛狗回家的路上在那里看见有卖电蚊拍。 他在摊位前看了须臾,扫码买了一支。 邻居是个和朋友一起合租的小女孩儿,两人都没在家时,狗就暂时寄养在梁崇家。 他回来给狗爪子消毒、喂水喂食,整理好狗窝,随后再收拾他自己。 洗完澡出来头发都还没吹干,像小孩儿刚拿到最心爱的玩具一般心急,坐在客厅沙发摆弄起电蚊拍。 不知怎么,这支电蚊拍刚拿回来没有电,他忽略拆放在一旁的数据线,拿手机拍了段二十几秒,用电蚊拍霍霍茶几上那瓶花的视频。 “姚今拙,它为什么不响?” “充电了吗?”姚今拙也回语音,似乎懒得打字。 梁崇说:“没有。” 姚今拙又回:“那你充电试试呢?” 像是真的不懂,梁崇问:“还要充电吗?我刚买回来。” “………” 姚今拙两眼一黑,觉得这人太没生活常识,虽然他是知道梁崇家很有钱,但是没想过居然都没常识到这种地步了。 这种程度已经不能叫少爷了,得叫太子。 他从厨房的冰箱里翻出一盒巧克力味的冰淇淋,拿回客厅看电影时吃。 姚今拙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你不充电怎么响?” “来,你来,看看我巴掌响不响。” 微信显示正在说话,过了片刻又变成了正在打字。 一分钟后,梁崇回复他:现在吗? 「梁崇:可是我不知道你家地址。」 你妈的。 姚今拙激情开麦:“你上次不是来过吗?” 可能是他言辞太激烈,梁崇发来语音解释:“上次我在发烧,没记住。” 看出来了,发烧把脑子都烧傻了。姚今拙给他发了个定位,发出去没十秒忽地清醒,又撤回了。 真是傻子会传染,他压根就没想叫梁崇过来,不知怎么就被带偏成这样。 别说细思极恐,姚今拙粗思也恐,不思更恐。 妹妹订婚宴在满楼,市中心一家私房菜馆。小两口平日里忙于工作,父母请人算了日子,最后敲定在七月十二号,星期六这天。 姚今拙的爸妈提前两天从老家上来置办行头,顺便去满楼沟通菜单事宜。 父母在市里有一套全款买下的房子,交通便利,地段很好。是前几年就买下,给大哥做婚房用的。 他们坐高铁过来,按理说去大哥家更方便,轻轨直达,都不用换乘。 但他们偏偏转了三条线来到姚今拙这里。 两人给姚今拙提了好几大包自家种的玉米蔬菜和大米,在炎炎夏日热得浑身是汗,衣服黏着皮肉,好似淋了一路大雨。 姚今拙擦得反光的地板多了许多黑脚印,他爸到家就去阳台抽烟,屋里瞬间多了一股烟味儿。 姚今拙帮冯美玲把那些东西塞进冰箱里,心里有些烦躁。 “提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也不是买不到。” “外面买的哪能和自己种的比啊?外面菜市场那些菜全是激素和农药,吃多了不好。” 冯美玲笑着看他说:“宝贝心疼爸妈提这么多东西来是吗?” 玉米太多,保鲜和冷藏室都放不下了。姚今拙下颌骨紧绷,有些暴力地将推不太进去的抽屉给关上了。 冯美玲吓一跳,拍打了一下他的手,“哎呀,你这么弄是要把冰箱弄烂的,轻点关。” “放不下。”姚今拙站起来,离她远了些,维持着平和的表情。 自从姚今拙十五岁被他们认回来之后,物质上父母都先紧着他。好吃好穿好用的先给他,再给其他两个孩子。 大哥年长他一岁,成年后才不计较这些,而妹妹被当做别人家的人养大,和父母不亲,所以不在乎。 姚今拙其实也不需要。 “你们给大哥拿一些过去吧。”他说。 冯美玲摇头:“不给他,他要吃自己开车回去搬去,我才不惯他。” “你大哥没你听话。你懂事,爸妈只给你拿。” 第8章 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一般,冯美玲笑着和他说:“对了,宝贝,爸爸妈妈想先在你这里住两天,周六我们一起过去你也有个伴儿不是?” 冯美玲笑得很热情,好像对他比对谁都亲切。 但是热情这个词本来就是对外的,没有哪个妈会对孩子露出生疏讨好的笑。 厨房外,老姚抽完烟又开始咳痰,声音大得像要击破窗户,到主干道上和车喇叭一决高下。 只能容纳姚今拙一个人的避风港变得狭窄、压抑。他没问他们为什么不去大哥那里住,反正他们总是有很多理由。 进来时随手放在灶台边的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姚今拙点开看,借此压下快要爆发的情绪。 好友列表中有个爱爬山的傻子突然想起来找他要快一个月前留在他家的衬衣。 姚今拙正好不想在家待,觉得梁崇此刻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诶,宝贝走哪儿去?妈妈收拾收拾做晚饭,你看看想吃……” “不用。”姚今拙说,“你们吃吧,我出去一趟。” 回头看见地上还剩的那袋玉米,姚今拙折返提走。冯美玲瞧见,问他要拿给谁。 姚今拙说:“朋友。” “哦,那你记得早点回来。”冯美玲怕他花钱住酒店,自认为安排得妥当地说,“家里能住你可别住外面,酒店一晚都要七八十,上百块。” “晚上你和你爸睡床,我睡沙发。” “而且宝贝,你妹妹订了婚,结婚可就快了。到时候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说都要随一万压箱钱,能节约就节约。” 每次和冯美玲说话总能让姚今拙感到烦躁,他当没听见,回房间拿着梁崇的衬衣,提上玉米就走了。 姚今拙像是上门走亲,不受待见被赶出来的一般。他在家门口楼梯旁坐着叫网约车,车快到了才提着东西下楼。 「梁崇:你现在在家吗?我过来取。」 微信消息与网约车司机的来电同时跳出屏幕,姚今拙先接电话,上车后才回梁崇。 「姚今拙:我打车到绿园西公园,你到那儿等着。」 第8章 喝点农药调理一下 梁崇坐在公园大榕树下的花坛边,路上每驶来一辆车,他都会看一眼。 终于在第十一辆车经过时,等到了姚今拙。 姚今拙除了拿着他的衬衣,还提着一袋绿油油的东西,表情不是很好。比第一次在绿山公园见到的那天还要差。 望城的夏天异常炎热,太阳似乎比往年还要毒辣,阳光刺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但是姚今拙还是一下车就看见了梁崇。 除了他本身就很打眼这一点,对方也正朝着他走来。 “提的什么?”梁崇身上随时都有一股好闻的香气,给人一种沉稳、干净,像什么事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的感觉。 “玉米,给你的。”姚今拙怕大少爷没见过带叶的,又说,“没剥壳的玉米。” “知道。” 那很厉害了。 姚今拙有些出乎意料地看向梁崇,一抬眼,视线所及之处都不再刺眼,下一秒,一副墨镜落在了他的鼻梁上。 是梁崇领口挂着的那副墨镜。 “………”姚今拙怀疑地抬了抬眼镜腿,“你今天怎么这么好?” 梁崇接过他手中的玉米,挑了下眉:“你不要就还给我。” “要。” 姚今拙把衬衣也塞给他,说:“那改天还你,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梁崇倏地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没人接的皱巴巴衬衣直直落到地上,散在两人脚边。 姚今拙看了眼衬衣,再看向梁崇,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 不过随之微眯了眯眼,被看穿本质的精明替代。 “别跟我说你不要了。”他一字一句,语气已然有些被当狗遛了的危险。 梁崇没松手,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他忽地皱了下眉,嘴唇紧抿着。 随后梁崇松开手,对姚今拙说:“不好意思,我应该是有点中暑了,刚刚没站稳。” “…………” 他很废物这件事,姚今拙是知道一点的,不过现在看来之前了解的那些不过是冰山一角。 从下车到现在拢共十分钟不到,他们还站在树荫下,就这么一会儿居然中暑了??? 姚今拙审视他,说:“这么短的时间都能把你热中暑?” 梁崇有些站不住,用很难受地模样看着他,“可是我等了你很久。” 两人之间沉默半晌,姚今拙很聪明,他可以看出梁崇不是装的,但还是冷笑一声,嘴欠地说:“你是在演道明寺吗?” “像吗?”梁崇问。 “乍一看挺像的。”姚今拙损他,“但是要特别特别乍。” 大榕树不远处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姚今拙捡起衬衣,领梁崇过去蹭空调。 “舒服点了你就赶紧回家。”两人在靠落地窗的长桌前坐下,姚今拙将墨镜上抬,压住刘海,露出白净饱满的额头。 他买了冰水和湿纸巾,让梁崇擦脸擦手,散散热。 这附近没药店,姚今拙不想管他,又很想走,但直接跟中暑的人说“我要扔下你不管喽”“我要走喽”,未免太铁石心肠。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守到别人消暑,不过姚今拙不一样,他是24k纯金心肠,刀枪不入。 姚今拙在美团上叫跑腿送藿香正气水过来,收了手机,转头跟梁崇说:“我去给你买两瓶藿香正气水。” 跑腿还有十分钟左右到,只要出了这门,姚今拙就不回来了,做到这个地步早已仁至义尽。 梁崇用一种近乎看穿他的眼神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反应慢半拍地点点头。手上的水拧了半天也没见开。 索性放回桌上,不喝了。 看表情像是和自己堵气。 梁崇生气是很难得一见的,虽然现在可能是难受得慌。 都说真金不怕火炼,姚今拙24k纯金的心肠大概掺了假,他往外走的动作迟疑了一下,帮很虚弱不堪的梁崇拧开水瓶:“喝吧。” “谢谢。”梁崇接过去,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姚今拙,又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听上去很可怜。 连他这么恶毒的人都动了恻隐之心。 留下来的三分钟后,跑腿把药送到,梁崇这会儿状态已经好一些了,他看姚今拙一眼,说:“这么快?” “你别管,我点的飞毛腿。”哪知道刚和人说完在美团下单,下一刻外卖就送到了。 姚今拙心虚,眼神飘忽不看他眼睛,督促梁崇喝下解暑药:“快喝。” 有一句话叫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但是姚今拙是坏人,就不陪梁崇坐到底了。 不过他几次想走都没走成,因为好得不纯粹,坏得不彻底,被梁崇道德绑架得厉害。 “你的衣服我洗干净了,正好可以还给你。”梁崇又抛出一个可以让姚今拙送他回家的理由。 真稀罕。 而且谁还东西是让人到家里取的?他以为退快递呢?还上门取件。 姚今拙嘴唇一勾,皮笑肉不笑地说:“你………” “对了,我家里有很多巧克力味儿的冰淇淋,你带一些回去吧?”梁崇说,“当是玉米的回礼。” 姚今拙不带犹豫地起身,随手把破布似的衬衣塞玉米袋子里,提着就走,“走吧。” 推开便利店的门,机械的女声自动播报:“欢迎下次光临——” 姚今拙答应得太果断,梁崇都还没反应过来。心想早知道巧克力冰淇淋这么好使,刚见面就该这么说。 “欢迎光临——” 便利店的门紧跟着又被推开,姚今拙去而复返,探进身子歪头看向他,仿佛才想起来梁崇还病着。 “要不要扶你?” 他嘴上关心,身体却很实诚,并没有过来来。 梁崇朝窗外看了一眼,太阳大得出奇。 他点了点头,坐着不动,抬起右手像是随时准备放到别人肩膀上的样子,虚弱地说:“麻烦了。” “………”姚今拙瞬间后悔,说,“……你等着,我去叫个师傅来挑你。” 便利店这时除了他俩没其他客人,营业员偷偷瞥他俩,抬手挡在嘴边,憋笑憋得脸通红。 但望市不是山城,没有拿着一根棍棒挑几十斤爬楼梯得老师傅。为了几盒冰淇淋,姚今拙差点把自己也热中暑。 虽然出了便利店没走多远他就撂挑子不干了,扶梁崇总共没扶五分钟。转头还指责梁崇身体底子太差,让人开点中药调理调理。 “有用吗?”梁崇说。 他在那儿问废话,姚今拙既无语又懒得搭理,按耐着暴脾气,嗤笑道:“没用,别人喝中药,你得喝农药。” 到家门口,梁崇听不出是不是开玩笑地说:“那我有空去买一瓶。” 他推开门锁输入密码,姚今拙原本是转过头没看的,一听他离谱发言,登时转过头来,“你有……” 第9章 这一下冷不丁把梁崇家密码完完整整看全了。 姚今拙怕梁崇有歪心思,后面家里有什么东西不见了来怪他,于是又猛地偏过去,澄清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看见也没事。”梁崇打开门让他进屋,说,“你记不住。” 淡淡的语气侮辱性却极大,他妈的现在演都不演了,当面内涵他猪脑子。 “你才记不住。”一晃而过六个数字突然在脑海里变得无比清晰。 姚今拙冷笑一声,用事实证明自己:“梁崇丝毫没有被别人知道家门密码的防备,用很满意的语气对姚今拙说:“嗯,下次来你就直接进。” 第9章 在想要钱还是要脸 姚今拙不由得怀疑梁崇在给他下套,是不是家里最近遭贼,丢了很贵重的东西,要栽赃在他身上。 他哥就曾这样过。 刚被认养回家的时候,妹妹对他冷淡,大哥冷漠。好几次当着冯美玲的面问什么时候让姚今拙离开他家。 大哥对他很排斥,不知道是听谁说姚今拙是回来分家产,争他东西的,以后家里的的东西都要一分为二,给这个半路来的弟弟一半。 小时候大哥从不让他进房间,某天突然叫他去屋里玩,姚今拙懵懵懂懂,既高兴又有些胆怯地跟着哥哥进卧室。 哥哥给他糖,让他玩从来没让他碰过的游戏机,跑进跑出的给他拿零食和饮料。 那天下午奇幻得像姚今拙做的一个梦。 但很快就被一巴掌打醒。 那时候年纪小,不会解释,也理不清弄不懂。长大些,给宋靖背了无数次黑锅后,姚今拙才在课本上学到了“栽赃陷害”这个成语。 受宋靖影响,姚今拙看谁都肮脏,他也长成了一个坏人。所以再次碰到类似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时,他无一不最大限度的恶意揣测别人的恶。 “咔哒”一声轻响,梁崇后一步进屋,随手反锁了门。 姚今拙警惕地看着他,问:“你反锁门干什么?” 开门、进屋、反锁,一系列动作仿佛都是肌肉记忆,梁崇被他问得一愣,解释说:“个人习惯。” 大概是看出姚今拙有些紧张,他又拧开了锁,“鞋柜第二层有新的拖鞋,去客厅坐会儿吧,我拿冰淇淋。” 梁崇家没姚今拙想象中那么奢华,甚至不算大,很普通的三室一厅。装修风格简洁大气,和梁崇本人非常搭。 干净、低调、冷冷清清的。 要说唯一突兀的,就是客厅电视柜旁边放着的狗窝和阳台上的狗碗了。 姚今拙没看见狗,猜想可能是梁崇的老婆带出去遛了,有些不自在的想赶紧拿了冰淇淋离开。 等了一会儿,梁崇就拿着一盒冰淇淋从厨房出来。 姚今拙:“?” “你说的很多不会是这一盒吧?” “不是。”梁崇说,“冰箱不知道怎么回事,断电了,冷藏室暂时打不开,还好保鲜室还放了一盒。” 他在姚今拙旁边坐下,拆开冰淇淋的盖子,将勺子放进去递给过去:“你下午有其他事?可以等一会儿吗?” 冰淇淋没半点融化的迹象,冒着冷气,要是换姚今拙家里的冰箱,断电半小时可能就化成一滩水了。 温度适宜的室内和好吃的甜品让姚今拙烂糟糟的心情有所好转,他变得很好说话,点点头说:“好吧。” 姚今拙挖了一勺冰淇淋,口感绵密冰爽,巧克力味儿浓郁但不像他之前吃过的那么甜。 他眉头微挑,垂眼看了看牌子,不是中文或英语,是一串他看不懂的外星文。 他问梁崇:“你在哪儿买的?” 梁崇说:“朋友送的。你喜欢可以随时来家里吃。” 姚今拙有种被梁崇讨好着的感觉,他纳闷又有些狐疑地看着梁崇,忍不住道:“你今天好奇怪,怎么对我这么好?” 勺子上一小块冰淇淋化开,一不留神就顺着盒子边缘淌下去,流进托着冰淇淋的那只手的指缝,冰凉得像一条小蛇爬过。 姚今拙下意识岔开腿,把勺子放回盒子里。正想俯身去拿茶几上的纸截住快从手背滴到裤子上的冰淇淋时,一只手伸过来,从下兜住了他的手背。 同时也接住了那滴差点弄脏他的水滴。 梁崇看着他,笑着问他:“我平时对你很坏吗?” 姚今拙哽住。 仔细想想其实也没有。 也许是他拿着冰淇淋太久,梁崇碰到他,姚今拙竟觉得烫。 冰淇淋彻底在他们两只手之间,被不知道是谁的体温融化成水,变得温热。 黏黏糊糊的。 “去洗个手吧。” 梁崇抽了几张纸将姚今拙的手擦了擦,泰然自若地将姚今拙手中的冰淇淋也拿过去擦干净了。 姚今拙忽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敢看他,尽管对方此刻并没有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但他就是突然觉得怪异,那种不自在的感觉直线上升,转为了一种类似于尴尬的情绪。 “……哦。”姚今拙木木地应了声,犹豫了片刻,保险为主朝厨房走去。 厨房门是关着的,他刚要拉开,梁崇不知什么时候追上来,一把摁住了没让进。 “厕所在那边。” 姚今拙被他吓一跳,但是也没多说什么,去了洗手间。 梁崇极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看着人进了洗手间后,到厨房把他拔掉的冰箱电源重新插上了。 下午导演在群里发红包,说是恭喜审批通过,预祝大爆。 「导演:明天会在各个平台上架播出,大家记得再上账号发发视频预热一下。」 「导演:特别是百八十年没条动态的梁崇和小拙@今拙爱睡觉@睡觉」 两人微信名取得相似,群里有人调侃他俩乍一看像情侣名一样。 姚今拙左看右看都不像,不是很懂他们。 「今拙爱睡觉:薇薇姐,你这也太乍了。」 这顶多算撞名儿。 「薇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薇薇:我要把你俩这名字发网上,粉丝也会觉得很像。」 「薇薇:拙,你是不是没咋上网啊?咱官方号发的一些花絮下面有好多磕你和梁崇的。」 「小a:就是就是。」 「剪辑:实不相瞒……我也觉得挺好磕哈哈哈哈哈」 ……… 姚今拙隐秘地瞥了眼坐在沙发另一端,腿上架着笔记本看着什么的梁崇。 发现对方没看群消息,他连刷十个表情包把什么磕不磕的消息顶了上去。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也不清楚。 电视投屏播放着导演发给内部先看看的成片,梁崇偶尔会抬头看一看和男配的对手戏,而姚今拙被彭薇薇她们干扰后,是一点也看不进去了。 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梁崇,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登陆大半年没登过的账号。 即便离得很远,用手机搜索他和梁崇时也要微微朝对方看不到的一边倾斜。 梁崇本身就挺出名,打出他的名字会跳出很多有关他的视频和照片。 这部剧以前,是他或者他和女主角们的合照,而现在,多了梁崇和恶毒男配姚今拙的邪门cp。 点赞量还挺高,连姚今拙常年未打理,早已结了蛛网的账号都因此涨了许多粉丝。 后台甚至还有几个自称网剧导演的人向他抛橄榄枝。 姚今拙看了看梁崇,心里五味杂陈。突然有些理解什么叫靠近他就靠近了痛苦,远离他就远离了幸福。 靠近梁崇就得忍受讨厌的人天天在眼前晃,但是远离他就没热度没流量,没戏接。 没戏演就没有钱。 姚今拙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 人不能没有钱。 他看着梁崇一时想得入神,对方合上笔记本转头和他说话,视线就这样冷不丁撞上。 梁崇愣了一下,问:“想什么呢?纠结成这样。” 姚今拙被冷酷无情的现实击溃,木着脸说:“我在想要钱还是要脸。” “你又要去景区扮猴子吗?”梁崇不是很赞同的样子,说,“要不要先想想今晚吃什么?我下厨。” 第10章 没有,在泡你 “…………”姚今拙不想说话,原来在姓梁的心里他只能去景区演猴子吗? 老虎狮子梅花鹿,小猫小狗跳跳虎,他哪样不能演? 扮猴子很丢脸吗? “瞧不起谁呢。”姚今拙认为梁崇对他的偏见很大。 “抱歉,”梁崇安抚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傍晚五点多,红霞漫天,这个时间段正值晚高峰,蝉鸣和车笛声交错响起,其中混杂着街边店铺或小摊贩的叫卖。 姚今拙没想过会在梁崇家待一整个下午,要不是冯美玲打来电话叫回家吃饭,他都不会注意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有梁崇在,他接电话的声音偏小,回答很笼统,仿佛怕对方从此中窥见一二他家里那些乱七八糟事。 第10章 “不用等我,晚点会回去。” 姚今拙刚挂断电话,就听梁崇问,“家里有人等?” 姚今拙不想多说,他与梁崇的关系也没到能聊谈家事的地步,低低“嗯”了声。 这通电话倒提醒了他,现在家不能回,冰箱里塞满了玉米,冰淇淋拿回去根本没地方放。 “我回去了。”姚今拙无端感到烦闷。 “这么着急?”梁崇说,“女朋友?” 梁崇勾着唇,笑容温和,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温柔浮于表面,眼神漠然。 “什么女朋友,”姚今拙难以接受这样的误会,“我爸妈。” “先走了,冰淇淋下次拿吧,反正你家冰箱也坏了打不开。” 而且快到晚饭的点,他老婆孩子也要回来了,到时候大眼瞪小眼,场面很窒息。 姚今拙受不了和陌生人共处一室的尴尬氛围。 说走就走,他到玄关换鞋,梁崇跟在身后,说:“叔叔阿姨在你那儿能住下吗?” 冯美玲的话大多数时候他都当没听见,姚今拙早打算好了,“我住酒店。” “酒店不方便,”梁崇自然而然地问:“要不要住我家?” 姚今拙感到惊悚,住他家不如住酒店。 梁崇以为住他家就很方便吗? “不要。”姚今拙飞快并明确的拒绝,“不要住你家。” “就我一个人。”梁崇说,“客房一直空着,没人住过。” 拿鞋的动作一顿,姚今拙敏锐地嗅到一丝八卦的味道。 “你没和你老……”他差点直接问出口,好在大脑及时反应过来,硬是转了个弯,改口说,“爸老妈一起住啊?” “没。” 姚今拙坚决不留宿,梁崇最后也没勉强。他就站在姚今拙旁边,视线跟随他的一举一动,一脸落寞地问:“那能吃过晚饭再走吗?” “我一个人控制不好量,”梁崇说,“做多了会吃三四天的剩菜。” 不知为什么,姚今拙莫名觉得梁崇这会儿很像不想主人出门上班的大型犬。 还是杜宾。 外表看着霸气高冷,实则黏人得快要患分离焦虑。又因为没有尾巴,不能像金毛那样撒娇摇尾,所以只会亦步亦趋地跟着、贴着。 在消失在它的视线范围之前,永远注视着,且只看着你一个人。 梁崇似乎很擅长让人心软,短短一下午,姚今拙被他动摇了两次。 两人相对而立,对视半晌,姚今拙在梁崇平静但专注于他的眼神中勉为其难地答应留下。 他捏着拳头威胁道:“如果你做出来的菜不好吃,就等着被我揍死吧。” 事实证明梁崇确实有点真本事在身上,天黑尽,姚今拙扶着腰从他家离开。 肚子撑得让谁撞两下就得吐。 姚今拙恶狠狠地给了梁崇臂膀一拳,蛮不讲理地说:“你做得太好吃我也是要揍你的。” 他打得不痛,梁崇在他手放下去时右手手心往上虚虚靠了些,像是随时准备好姚今拙的手落在他的掌心。 “对不起。”梁崇低眉顺眼的道歉,嘴角绷着。 晚饭后梁崇出门扔垃圾,顺带送姚今拙去打车。 望市一到夏天就像是处在巨大的空调外机的正对面,温度攀升,风也燥热。 两人在小区垃圾站遇到了一只狗,姚今拙觉得眼熟,多看了两眼。 恰巧趴在草坪上那只土松转过头来,一动不动地看了他几秒,突然间圆耳弹立,陡然爆冲过来。 操。 姚今拙下意识攥住梁崇的手臂往后扯了下,自己挡在对方身前,护着他往后退了几步,没敢撒丫子跑,怕狗兴奋。 “怎么了?”梁崇虚扶在他腰侧,随姚今拙视线向前,看见了一条快速冲过来的狗。 “你们小区怎么还有疯狗……啊!”姚今拙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双脚离地,被梁崇单手拦腰抱起,从对方面前猛地转到的右侧。 土松犬扑了个空,一下撞梁崇腿上,继而狂甩着尾巴,叫着站起来去舔梁崇的另一只手。 “蛋黄。”梁崇神色不变,风轻云淡地抬高左手没让狗舔到。 他手随意往下压了下,语气平淡:“坐。” 姚今拙被梁崇吓得不轻,被放下来时都忘打他了,“你的狗啊?” “不是。”梁崇说。 蛋黄围着他俩嗅,忽然有个女生拿着狗绳边喊边追来,姚今拙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回过味儿来。 “她的狗,你也遛?”家里还有狗粮狗盆狗窝,姚今拙黑黝黝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两下,很快就明白其中的关系。 “好巧啊,梁崇。”女生跑近,笑着说,“又遇见了。” 听见女生说话梁崇才把目光从姚今拙脸上移开,不温不火地点了下头,“嗯,挺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女生喜欢梁崇,姚今拙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不打扰两人说话,抬手看了眼并不存在的腕表,拿赶车的借口赶紧跑路。 “你们慢慢聊。”姚今拙心里唾弃梁崇,表面维持着微笑说,“拜拜。” 他真没想到梁崇竟然是这种人。 难怪没和老婆孩子住在一起,原来是为了方便沾花惹草。 真没看出来。姚今拙走急了些,到小区门外时肚子一阵绞痛,他蹲下身,手按着胃的位置等车。 没等来出租车,先等到了梁崇。 姚今拙向来很少在别人面前示弱,总装成刀枪不入的样子。在听到梁崇喊他时,他便忍着不舒服站了起来。 站得笔直,微抬着下巴看人。 梁崇停在他的身边,行云流水地攥住他的手揉捏虎口,像是在做一件很寻常又熟悉的事。 “走这么快,肚子不痛?” 痛,但姚今拙不会和他说。 他被揉得很舒服,就没抽回手,任梁崇弄。姚今拙瞥他,忽地没头没尾地问:“你喜欢她吗?” 他想说这样不好,出轨是不道德的。 但梁崇问:“谁?” “………” 摆明了不想和他说这些,还在装傻。姚今拙皱了皱眉,打开天窗说亮话:“刚刚那个女生,你帮她遛狗那个。” 他问:“你是在泡她吗?” 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指控,梁崇抬眼看了他几秒,忽地从鼻腔发出一声极轻的笑,似无奈又仿佛很无语。 “没有。” 紧接着姚今拙就听见他说:“在泡你。” 姚今拙语塞,一把抽出手不让他捏了,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不说就不说,也不知道阴阳怪气的恶心谁。 第11章 小狗才舔碗 周日,妹妹的订婚宴不欢而散,两家话虽没有说明,但背过身都没什么好脸色。 姚家这两年不顺,大事没有小事不断,父母着急把女儿嫁出去一是为了彩礼和礼金,二是听算命先生的话,以此来给家里冲喜。 他们不为女儿考虑姚今拙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想到会在饭局上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为彩礼的事搞得双方都有点架着了。 看着这场闹剧,姚今拙心里无动于衷,送父母上车时,冯美玲还说了他两句。 “刚刚妈妈给你递眼神怎么没反应?”冯美玲不满意他的木讷,皱眉道,“我和你爸爸争那些,不都是为了你?真是一点话都不知道帮着家里讲。” 姚今拙没什么反应地关上车门,对师傅说:“麻烦送到高铁站,五点的车。” “好嘞。”师傅打上表,瞟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能到。” “你说你这孩子……”冯美玲还想说什么,司机一脚油门汇入车流,姚今拙这才清净了。 两天没回家,家里多出了许多买菜用的塑料袋,茶几和小餐桌上放着几团揉成一大坨的卫生纸。 像是在路边小馆子里扯回来的。 鞋乱踢在玄关,宋大江拿了个小碗当烟灰缸也还原封不动的放在沙发扶手上,整个屋里都充斥着散不尽的难闻烟味儿。 姚今拙反感地拧了拧眉,花了两个小时才把家里彻底收拾干净。 夕阳从窗外洋洋洒洒铺了满床,映得姚今拙脸也红扑扑的。 等收拾好一切,他瘫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整个屋里只剩洗衣机稀里哗啦运转着洗床单的声音。 姚今拙点了份外卖,鼻间总萦绕的烟味又促使他下单了两束香雪兰。 晚饭后花也到了,姚今拙翻遍家里所有地方硬是没找出两个插花的瓶子,纠结半晌,还是出了一趟门。 绿园路有条老街,一到晚上人就多,吃喝玩乐什么都有,东西卖得也便宜。 姚今拙在一家陶瓷店随便挑了两个顺眼的透明带着点蓝色调的花瓶,正要付款,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睡觉:姚今拙,你上次说的农药在哪里买?」 他发现这人每次都很会挑时候,发言更是令人咂舌。 姚今拙先让后面的人结账,皱着眉给梁崇回消息: 第11章 「今拙爱睡觉:你不活了?」 「睡觉:活的。」 「睡觉:我有点不舒服,你说喝农药可以调理,我想试试。」 试。 他妈的还试试?到底是想试试还是想逝世!姚今拙再次震惊梁崇没常识的程度,都快把他气笑了。 他给梁崇甩了个定位。 「今拙爱睡觉:这里,来吧。」 姚今拙摩拳擦掌,梁崇那白痴要是真来了,他就亲自给他治治。 等了十分钟,梁崇没有出现,姚今拙这才提着花瓶打道回府,心想这人还是有点救。 哪知到家没半个小时,他正插花呢,忽地听见有人敲门。 姚今拙没搭理,外面那人又坚持不懈地敲了第二遍。姚今拙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大声问了句:“谁?” 他的语气很凶,不耐烦得特别明显,比起询问更像警告。 门外静了几秒,片刻,一道熟悉,但因为隔着门而略显得沉闷的声音响起: “是我,梁崇。” 大脑宕机起码七八九十秒,姚今拙开门的时候表情都还很呆滞。 他往梁崇手上提着的冷藏袋上看了看,警铃大作,眉毛立刻竖起来了:“那是什么?” 还提到他家里来喝,几个意思! 要给他送进去是吗? 姚今拙不敢相信梁崇已经讨厌他到这种地步,心思之歹毒,“让你买你还真买??” 楼下有人上来,见他俩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打架的样子,往上走的脚步顿了顿,眼睛盯着姚今拙和梁崇看。 姚今拙眉头一皱,炮仗似的瞪那人一眼,随即猛地把梁崇扯进屋里,“砰!”一声关上门。 拽人拽得急了,姚今拙差点让门口的地垫给拌倒,左脚扭右脚的往梁崇身上扑。 “慢点儿。”梁崇搂住他,拍了拍背,“别生气,没去买。” “逗你玩的。” “逗我玩?”姚今拙刚才心都吓死了,这人说在玩? 他咬了咬后槽牙,一字一句地说:“你再逗一个试试呢?” 梁崇像是没看出来他生气,抬手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摸小猫似的,笑着说:“给你带了冰淇淋。” “玩狗呢?”姚今拙拍开他的手,火气大归大,但还是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买的拖鞋出来,扔在梁崇脚边。 梁崇挑了下眉,说:“我的洞洞鞋呢?” 那双鞋被宋大江穿着踩烟头,鞋底烫出好几个洞,姚今拙看着恶心。 他没好气地对梁崇说:“扔了。” “我只穿一次你也要扔吗?”梁崇换上鞋,说,“那一会儿我把这双鞋带走好了。” “行,带走吧。”姚今拙感觉自己有点上火了,懒得搭理他,冷笑道,“下次再来你就光脚吧。” 闻言,梁崇勾着唇,在姚今拙身后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 他把冰淇淋塞进冰箱,多的玉米拿出来洗干净炖杂粮排骨汤当夜宵。 九点多钟喝了汤,姚今拙还想吃盒冰淇淋,梁崇没让。 梁崇坐在沙发上,姚今拙本就没他高,在家更喜欢盘腿坐在地毯上。他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双手捧着大碗,舔舔唇,抬起头就开始赶客。 “你还不走吗?” 梁崇垂眸看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让你吃冰淇淋就要赶我走?” 直接把别人内心话说出来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姚今拙把头埋进比他脸还大一圈的碗里喝并不存在的汤,含含糊糊地说:“……也不是。” 梁崇居高临下,姚今拙柔韧的脖颈紧绷着,因低着头,后颈小小的骨头微微凸起。 他拿宽大的旧t恤当睡衣,领口被扯得失去弹性。姚今拙手肘抵着茶几,放松地弯着腰背,过大的衣领兜着,锁骨连带着白生生的胸膛都被别人看去了大半。 手指勾住姚今拙后领往后提了提,梁崇顺势轻轻按了一下他脖颈后的小骨头,说:“小狗才舔碗。” “你妈的梁崇。”姚今拙不演了,站起来要去厨房翻冰箱,气势汹汹地说,“我今天就是要吃冰淇淋!” 梁崇失笑,伸手将人拦回来,拿出带来的一份剧本和他说正事。 “这部戏还差一个反派角色一直没定下来,导演让我帮忙推荐推荐。”梁崇说,“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周四可以去面试,试一下戏。” “你推荐我去?”姚今拙还挺惊讶,疑心病发作,怀疑梁崇给他挖的什么坑。 梁崇说:“还推荐了其他人。” “哦,这样。” 那放心了。 要是只让他去,姚今拙感觉像是对方为他量身定制的杀猪盘。 整不死他的。 梁崇那么会装,总对他笑盈盈的,好似憋着什么大坏。 客厅一时安静下来,姚今拙安安静静看剧本。 过了一会儿,姚今拙抬头,忽然反应过来。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更加水亮,梁崇以为他要问片酬之类的问题。 姚今拙问:“你是男主角?” 梁崇微怔,颔首说:“是。” 已经知道该怎么把握好赚钱的机会,姚今拙一拍大腿就签了字,“行,你在就好。” 听起来像是因为梁崇在而安心,其实不过是因为他痛定思痛了一番,再讨厌梁崇也不能和钱过不去。 何况他已经尝到了一点点甜头。 姚今拙边签字边重复了一遍:“你在就好。” 第12章 嘴角上扬0.01个点 梁崇确实推荐了不少人。 周四,姚今拙到面试现场,临时作为面试场地的舞蹈室外不少人在等叫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面什么大电影的男主角。 姚今拙找个空位坐下,手虚握着放在大腿上,牛仔裤被他无意识地摩挲出褶皱。 此时此刻像是梦回以前为了多一项技能傍身,去考各种证书的时候。考官没叫到名字前,总想往厕所跑。 “你也是来试戏的吗?”年轻的男生拿着表演书,看着像刚毕业的学生。 姚今拙点头,各问各的废话:“你也是?” “对。”男生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适合演青春校园剧里的阳光男主,不适合恶毒反派的角色。 梁崇连这种明显不适配的人都介绍过来,到底是有多缺人? 对方这是拿他充人头,当人情送了? “你也是梁崇推荐来的?”姚今拙问。 男生疑惑:“梁崇?” “六号姚今拙来了吗?” 恰逢这时,助理开门出来喊人。 男生话被打断,瞅见姚今拙对应的号码牌,瞬间比他还紧张,“你快去吧,加油。” 都多久没这么紧张过了。梁崇或许是遛他,但越如此,姚今拙就越要为自己争取。 他以前的老师跟他说过一句话,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就算没来得及做好功课,也要有搏一搏的勇气。 姚今拙不是第一次面试,但站在五六个人的目光下,难免会有些无所适从。 本以为没多大可能会被看中,毕竟在外面他看见了好几个大网红,还有个虽然是三十八线,但好歹是明星的帅哥。 哪知他刚自我介绍完,台词还没念两句,选角导演就拍了板。 “好,就你了。” “?” 导演说:“门口那团纸就你进来没有捡。” 姚今拙回头看了眼地上那团不起眼的卫生纸:“………” 好特别的选角条件。 “你上一部戏我也看了,很不错。” 导演满意:“外形上也是目前为止最符合角色的一个。” 姚今拙今天特意把卷发拉直了,眉眼被挡着了些,穿一身黑,有股别样的阴郁感。 一米七八的个子在男演员中没优势,但他身材比例好,背既挺又薄,肩宽腰也窄。衣摆扎进裤腰里,显得腿更长。 看上去像一米八几。 导演还有其他的角色需要面试,与他另外约了时间签合同。姚今拙添加了导演助理的联系方式就出去了。 门刚合上,编剧就忍不住道:“这部戏的男三不就只面了他一个么?” 说什么目前为止,夸得这么天花乱坠。 室内禁烟,选角导演倚靠着椅背,手摸了摸裤兜里的方盒子,哼笑着瞥他一眼:“投资人推来的人,你说我用不用?” 这部戏是他们先找的梁崇,对方本来是不打算接的,但是因为和执行导演是朋友,所以不但接了这部剧,还在剧组预算紧缺的时候给他们投了笔钱。 梁崇为人谦和,筹备以来,只提了内定男三这一个要求。 事情定下,他给梁崇回过去电话,顺便问问要不要修改剧本,加重男三戏份。 “好……不用改,该怎么拍怎么拍。” 球场地上到处是羽毛球,场馆内冷气开得足,打了半下午也没大汗淋漓。 梁崇轻装上阵,身着黑白运动套装,拿球拍的手戴着黑色护腕。他出了些汗,边接电话边拿毛巾擦了擦额头和后颈。 第12章 “崇哥,你还来不来?快点的。” 林进森整天在公司坐班,隔三差五就要缠着梁崇来羽毛球馆急救他快要死的屁股。 梁崇点进微信,指尖在姚今拙的对话框上犹豫了一下,手指上滑,退出了微信。 “来了。” 他拿着球拍上场,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拿起来看了眼,临时变卦:“不来了。” 说完他扔了球拍就要去冲澡,一秒不多待。 “你干嘛去?怎么又不来了?”林进森瘫坐在地上还没起来,不情不愿地说,“再打半小时吧崇哥,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梁崇把毛巾甩在肩上,笑了下:“有人请了,你下次吧。” “?”林进森爬起来,跟上去问,“谁啊?” “不会是锐锐回来了吧?” 沈锐宁和梁崇差不多大,他不爱叫沈锐宁哥,总是一口一个锐锐。 这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江锐宁迁就他,在三个人中,经常给他们擦*股。少年时期彻夜不归,父母一问在哪,都说在沈锐宁家。 就连被抓早恋,林进森都说是和沈锐宁谈的,什么都是沈锐宁。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妈指着他衣领上的口红印,揪他耳朵:“口红也是锐宁留的?!” 林进森疼得直嚎,还要嘴硬:“他就是爱涂点口红怎么了!” 梁崇打破他的幻想:“不是。” “唉。”林进森也没心思打了,要是沈锐宁在,一定会陪他打到尽兴。 姚今拙请吃饭,梁崇到海鲜大排档,林进森还在群里轰炸式发消息。 沈锐宁前两年在基层,忙得几乎见不到人,回来后更是忙,一天到晚脚不沾地。 少得可怜的私人时间还经常被他父亲占用,跟着进出各种场合。 以至于沈锐宁在小群里很少回复,有时候回消息就已经是半夜了。 “站这儿干啥呢?”姚今拙手上端着一托盘的香辣蟹,指缝夹着下单的菜品小票。 大排档开在人工湖周边,晚上生意火爆,高温天气屋内外也座无虚席。一到饭点服务员比望市市长还忙,以至于梁崇进店里有一会儿都没人招呼。 梁崇收起手机,顺势接过姚今拙手上的托盘,“刚想给你打电话。” 有人结账出去,梁崇单手拿托盘,拉住姚今拙的手腕往旁让了让。 “怎么这么多人?” “好吃呗。”姚今拙带他往外走,领着人到柳树下,“我们坐这儿。” 每三桌中间都立着一个风扇,晚上气温低了些,热倒是不热,就是闷。 “你别挑剔,”姚今拙拉他坐下,“我要再晚点来,咱俩只能蹲路边吃。” “没挑剔。”梁崇把桌上的柳叶捡走,说道,“只是第一次来这家店,挺新奇。” 晚风吹拂柳叶,湖面两只野鸭潜进水里。周遭吵闹,酒瓶碰撞声清脆,人声嘈杂。 他看了看姚今拙,笑说:“你突然请我吃饭也很新奇。” 姚今拙目光复杂。 这新奇那新奇,到底是多没见识? 他请梁崇吃这顿饭,主要是为了感谢他。对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确确实实给他搭了这个线。 如果梁崇是随口一提,拿他当人情送,那他更要当面“感谢”,让对方知道他面试通过。 偷鸡不成蚀把米,膈应死他。 “我面试过了,当然要谢谢你,有什么好新奇的。”姚今拙直愣愣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就差把“我在观察你”几个大字写脑门上。 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菜,梁崇剥着螃蟹,隔着一个人看向他,忍俊不禁道:“客气了。” 梁崇任何一点反常都难逃姚今拙火眼睛金。 对方嘴角弧度比平时上扬0.01个点,姚今拙冷哼。 虚伪。 第13章 我演你爸爸! 不管梁崇情不情愿,姚今拙都顺利进组了。 干起老本行来得心应手,挑拨离间勾心斗角他最拿手。剧本上有的,他能演。没有的,他更能自我发挥出最好的效果。 坏得要死。 但是由于他演技过于精湛,男二入戏太深,实打实给了他一巴掌。 肉贴肉碰撞出的清脆响声片场内清晰可闻,导演黄远华屏息敛声,眼神瞥向旁边坐着休息的梁崇。 果然不出所料,对方上一秒还在看手机,这会儿已经盯着马路上车旁的两人看了。 “对不起,没事吧小姚?”肖房森手心发麻,回过神,忙不迭掰着姚今拙的看了看,“对不起对不起,没收住力。” 想在他也不是故意的,姚今拙没放心上,“没事。” “真对不住,下班请你喝饮料。” 肖房森拍拍他的肩膀,转头就朝导演走去。他偷瞟着梁崇,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黄导,刚临时发挥了一下,没关系吧?我是觉得这样演,人物会更饱满。” “崇哥你觉得呢?”肖房森又问梁崇的意见。 他算梁崇半个粉丝,只要是梁崇参演的剧,都会想方设法进同一个组。 圈里有名的导演或者制片人大多都是他谈过的男女朋友,所以想进哪儿都比较容易。 梁崇家境优渥,父亲在望市是排名榜前五的富商,母亲是银行行长兼党委书记。身边两个朋友,一个是创世娱乐的独子,另一个则更是他这一辈子都挨不着的人。 肖房森把梁崇定为他下一个目标,做不了他的情人,混进他的社交圈也好。 但梁崇对他的态度一直以来都很冷淡,包括此刻。 对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起身走了。 “崇哥……” “下次别乱加戏,”黄远华打断他,“这条就先这样。” 演的没问题,只是这耳光扇得太重,他们离了段距离都能看见姚今拙左脸红肿起来。 场务拿了冰袋过来,外面裹了两层洁面巾。 “拿着冰敷一下。”女生说,“但是也别敷太久,小心冻伤。” “谢谢。” 日光毒辣,姚今拙捂着脸,坐到树荫下乘凉。 好在这是今天最后一场外景拍摄,晒不了多长时间。 刚坐下,就瞧见梁崇拿着一瓶水过来。 “别坐地上。”梁崇说。 管得宽。 姚今拙:“你家地?” “那倒不是。”梁崇溢出一声笑,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起来,拧开水给姚今拙喝,“不烫屁股吗?” 姚今拙灌了两大口常温水,梗着脖子说:“不烫。” 话音未落,屁*忽然被人摸了下。 说是摸,其实更像是拍灰。 梁崇看了眼手,面色如常地跟他说:“二级烫伤。” “滚你妈的。”姚今拙面红耳赤,差点把手中的冰袋砸他身上。 梁崇失笑,打开车门,将他拉起来,推进冷气十足的车厢内。姚今拙腿还在外面,梁崇站在他两腿间,拿开冰袋看了看他的脸颊。 冷敷这么一会儿已经消下去很多,梁崇把冰袋拿给旁边跟过来的制片,忽地说:“有发夹吗?” 姚今拙这部戏中头发每天都要拉一遍,直发有些挡视线,发梢刺得眼睛泛红。 梁崇的手指*进柔软的黑发里,将他额前的刘海往后捋了一把,手掌轻轻按着姚今拙的脑袋。 头发撩上去,姚今拙瞬间凉快不少,对方摆弄头发令他昏昏欲睡。他手往后撑着皮椅坐垫,一时懒得动。 “要不先用我这个吧。”制片瞧他急用,忙取下头顶马尾辫后用作支撑的黑色小抓夹。 “谢谢。”梁崇指尖挑起一撮头发,帮姚今拙夹了上去。 抓夹将头发撑得略微翘起,一双漂亮的眼睛显露出来。 梁崇看了看,突然跟过来看啥姚今拙伤势的黄远华说:“提个建议。” “你说。”黄远华点头,双手叉腰,转头看他。 梁崇说:“后面就别给他拉直发了,卷发也挺………” 他顿了顿,垂眸看了姚今拙一眼又转开,绷着唇角说:“小卷毛看着也挺坏的。” 有人没见过姚今拙卷发的样子,疑惑道:“小姚是自来卷啊?” 肖房森在一旁笑,说:“是啊,我们小姚卷发比现在还可爱。” 一句话拉回众人视线,梁崇也看向他。 目光锋利,不悦,轻蔑。 肖房森心惊,镇定地攥了攥手指,朝他咧嘴一笑,装作很熟稔的样子,“你说是吧崇哥?” 梁崇敷衍地“嗯”了一声。 坐车里仿佛被当猴看,有些尴尬的姚今拙不露声色地动动腿,恶狠狠撞了梁崇一下。 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不知道夸男人要说帅? 梁崇在姚今拙那儿时好时坏,偶尔顺眼,但大多数时候都还是不太对付。 由于心里盘算着蹭人家热度,所以忍着没有撕破脸皮,只是时常打着工作的旗号公报私仇。 比如在男女主对手戏时,女主手边差一个砸梁崇的物件,道具老师还没把备用的拿过来,姚今拙悄没声的在旁边递过去一块板砖。 第13章 又或是把梁崇在剧本中每日都要吃的霸总胃药换成跳跳糖,把对方的冰美式换成可口可乐。 诸如此类。 坏心眼子多得很。 但每次梁崇发现后都会对他说“正好吃腻了巧克力,跳跳糖也很好吃”“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喝可乐?谢谢今拙”等等之类的话。 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把梁崇惹毛,先给自己憋得毛毛的。 晚上六点,女主父亲在寿宴上与男二家宣布联姻,男三和男二策划,拖延男主去宴会的时间。 “《夺妻》第一百三十二场,action!” 姚今拙按剧本佯装成司机,拉上口罩坐进驾驶位。 这场戏并不难,直接一条过。黄远华喊了“卡”,梁崇没着急下车,拧开一瓶水润嗓子。 车还未完全停稳,姚今拙这次是真没注意到他在喝水,刹车踩重了些,霎时水倒梁崇一身,直接在后座上演湿身的诱惑。 “姚今拙。” 后座传来霸总的呼唤,姚今拙拉下口罩转头,愣了愣,茫然道:“你很热吗?” 衬衣都湿透了。 梁崇气笑了:“你问我?” 霸道总裁总是阴晴不定,尤其是短剧里的总裁。姚今拙解开安全带,莫名其妙地说:“你还没出戏呢?都喊卡了。” 忽地,梁崇倾身,一把拉住姚今拙的手臂,将人从前面半扯半抱地带到后排。 “我衣服湿了,我们换一下。”被捉弄了十一二天,梁崇这回也故意逗弄姚今拙一次。 姚今拙被放倒在座椅上,腿没地儿放,弯曲着搭在梁崇两侧。他拼死守护身上完好的衬衣,急道:“不换!” 梁崇身上脸上都是水,水滴进他的衣领,从锁骨滑到后肩,姚今拙边擦边起鸡皮疙瘩:“你衣服湿了关我什么事儿!” 他挣扎着要去开车门,梁崇一把抓住他的手摁住。体型和力量悬殊,姚今拙挣得心跳飙升余光忽然瞥见车垫子上倒着的小半瓶水,他倏地福至心灵。 不可能吧? 再看梁崇水淋淋的模样,确实再如何热也无法再短时间内流这么多汗。 姚今拙突然没了底气,“……谁让你在车上喝水。” “我的错?” “……也…也不是。”姚今拙眼神闪躲。 梁崇挑眉,伸手解姚今拙衣服的纽扣,“那该不该换?” 不该! 谁想穿湿衣服啊?? “你下去换一件不就好了!” 梁崇说:“他们出来没带多的衬衣,回酒店取很耽误时间。” “那你去找肖房森换。”姚今拙推他,前襟在他誓死不从的时候散开大半。 他又抓又推,想起身。梁崇担心把他衣服也弄湿,抬手按在他胸膛推了回去。 “啊!” 姚今拙突然发出短促的闷哼,浑身抖了一下,两只手猛地抓住梁崇手腕。 要不是他躺着的是柔软的软垫,梁崇真以为弄伤他哪儿了。 “松开。”姚今拙嘴唇微张,皱着眉瞪他。 梁崇手上收了点力,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并没撞到哪儿。 “又演戏骗我?” “我演你爸爸!”姚今拙红着脖子骂道,“你按到我咪*了!” 车外,黄远华疑惑地看着晃动的黑色宝马,一脸懵逼:“他俩不下车干嘛呢?” “不知道……可能是打起来了。” 话落,前方右侧车门从里推开了。 梁崇从车上下来,身上衬衣乱七八糟,脸肉眼可见的红。 第14章 死梁崇,坏东西! “哎哟我去。”黄远华扔掉对讲机,撒腿跑过去,人未到梁崇跟前,声先到。 “怎么了——” 梁崇脸上热度未消,没敢回头看姚今拙。他怕对方还傻愣着没扣好衣服,反手关了车门。 “没事,水撒了。” “啊。”黄远华应着,眼睛往车里看了看,示意助理去看看情况。 他跟在梁崇身侧,问道:“我让人拿件衣服来到车里去换?” “就在外面换。”夜风带走脸上的温度,梁崇离姚今拙远了些,心跳终于正常。 他顿了下说:“给他也拿一件。” “哦,行。”黄远华点点头。 姚今拙全身都是敏感区,胸、脖子、后腰窝,睡觉都得捂得严严实实的。 这归咎于小时候宋靖哄骗他看的恐怖片,抹脖杀、心脏贯穿以及腰斩的血腥画面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老式电视机可以放光碟,宋靖和他几个同学看到一半互相换了个眼神,随后嬉笑着疯跑出去,把姚今拙一个人锁在房间。 姚今拙年纪最小,那时养父母还在,冯美玲在他放学路上遇见他,时不时叫他到家里玩。 宋靖不喜欢他,即便当时不知道他是自己的亲弟弟,也要变着花样整他。 方方正正的电视机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骇人的女鬼似乎要从里面伸出手,将姚今拙抓进去。 从那以后他胆子就变得特别小,身上哪哪儿都不让别人碰。 换好衣服下车,姚今拙不自在的捂了下胸膛,低头瞧看不出来什么才放心地放下手。 死梁崇,坏东西! 净挑些让人难堪的事做。 不过天道好轮回,这晚梁崇冷脸下车,姚今拙捂着胸口的模样被不知道是黑粉还是路人拍了照发到了网上。 梁崇说是网红又不像,他的千万粉丝的账号只偶尔发几张照片,或者随手拍的夕阳下的红绿灯、路边野花以及湛蓝天空中酷似小狗的云,这些无聊的东西。 他既不签公司不进工会,又不打广告不媚粉,单凭一张脸,流量大得出奇。 上次那部剧上来宣传了一下,粉丝们还挺意外,问他是不是签了公司,要勇闯娱乐圈了。 这下还没进圈呢,网上就开始传他职场霸凌。 这事儿本来没多少人关注,姚今拙也是无意中才刷到这那晚的几张照片。 姚今拙下意识反驳,霸凌你爹。 就梁崇那淋雨必高烧,走两步就中暑的弱鸡体质还霸凌他? 这些人在瞧不起谁? 姚今拙仗着小号无所顾忌,直接给博主发通知书—— 傻逼,你明天去uc上班。 午饭在片场吃的盒饭,姚今拙放下手机吃饭,梁崇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拿了一份盒饭坐他对面。 姚今拙没管他,还没强势到管人家坐哪儿的地步。 “你不吃生菜?”梁崇看他。 姚今拙:“你管我呢。” 塞了几口饭,总感觉有道视线黏在身上。姚今拙抬头,冷不丁撞进梁崇温和的目光。 沉黑的眼睛藏着无人知晓的暗流,像暴雨后的青草地,有什么东西破土萌芽,正势不可挡地朝姚今拙袭来。 姚今拙不知道那是什么,只陡然感觉到不自在。 “老看我干什么,我很下饭?”他低声警告道,“低头,吃饭!” 梁崇微抿了抿唇,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被压下。他应了声好,低下头没再看姚今拙。 姚今拙看他忍气吞声的样,又想到网上那个说梁崇霸凌他的帖子,心想他欺负梁崇还差不多。 一个小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梁崇被黑他应该趁机搅搅浑水,管谁欺负谁呢。 于是当晚回家,姚今拙到处在黑梁崇的那些视频或者帖子下面煽风点火,造谣对方耍大牌、霸凌同事还睡粉一条龙。 第二天姚今拙醒来,他这条已经成了热评第一。 “………” 鬼知道第一的宝座为什么这么好坐。 姚今拙卷发乱翘,左侧因为睡姿被压得有些平,像让刀削了。他刷着牙,心里突然有点忐忑。 他想让梁崇挨骂,但是没想把事情闹大。 主要法治社会,对方真追究起来,他会被请上“呜哩呜哩”车。 “没那么严重。”剧组放假一天,林进森昨晚到梁崇家来了就没走。 他刚起床就霸占梁崇家的沙发,刷着刚出炉的黑料,分析道:“我查了,是经常和黄远华竞争项目的胖子干的,翻不出什么浪。” “谁?”梁崇毫无印象。 自从上次在小区垃圾桶那儿看出邻居小姑娘对他有意思,梁崇和她说明白后,对方就没再把蛋黄放在他家过。 家里的狗盆狗粮这些东西留着没用,于是全给林进森带回去喂他家附近的流浪狗。 早上遛狗时间改为晨跑,梁崇回来冲了个澡,到厨房做早餐。 “就之前想邀约你出演他电影的那个男导演。”林进森不挪位,扯着嗓子帮他回忆,“又矮又胖,长得像土豆。” 厨房传来蛋下油锅“滋啦”的声响,林进森忙道:“崇哥!给我也下一碗面!” 天下没有免费的早餐,林进森吃梁崇一碗丝瓜鸡蛋面,不但要洗碗,还要帮他收集那些造谣他睡粉的id,以便起诉。 林进森把碗放进洗碗机,出来有坐回老地方,纳闷地说:“你以前不在乎这些恶评的。” 第14章 “不在乎。”梁崇说。 他只是怕有的人会傻乎乎的信了。 和姚今拙熟悉一点很不容易,梁崇难免会担心这种触及底线的负面言论会让对方对他心生厌恶。 创世娱乐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在在寸金寸土的市中心独一栋楼,娱乐圈大红的一二线明星大多出自创世。 造谣起诉这种事天天都有,林进森让手底下的人去办,当天晚上就把名单整理出来,联系了公司法务部,来请示他下一步安排。 林进森正要下班,让秘书发一份到他邮箱。 名单之多,他划拉好几下都没拉到底。林进森转给梁崇。 「林进森:兄弟你是真红了,这么多人骂你。」 他建议挑两个倒霉蛋杀鸡儆猴,人太多反而拉长战线。虽说他们必赢,但没必要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 晚上十点半,梁崇刚下戏。 最后几场离市区远,所有人都住在酒店。化妆师给他卸妆,梁崇拿着手机看名单。 他划得快,正准备退出去让林进森看着处理,蓦地瞥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些账号全部通过id查出了持有人的实名认证的身份信息,梁崇手指顿住,往回翻了翻,看见姚今拙三个大字。 怔了片刻,他忽地笑了一下。 纯气的。 第15章 我睡你了? 姚今拙比梁崇收工早,回酒店收拾好之后还给自己点了份麻小。 十一点外卖送到前台,他下楼去取,回去时在电梯口被两个女生拦住。 “?”姚今拙不明所以,目光触及到对方手中拿着的粉色信封时,眸光微微亮了一下。 媳妇熬成婆,老子也是要熬出头了! “哥哥,你是姚今拙吗?”小女生星星眼,含羞带怯地说,“我没认错人吧?” 喉结滚动,姚今拙清了清嗓子,说:“没有。” “那太好了!” 两小女生在酒店大堂守了许久,她俩虽说看着已经成年,但家里仍然立有门禁。长发的女孩子把信交给他,又让朋友帮她合照。 姚今拙第一次遇见粉丝,也是第一次收女生送的情书。 在电梯里就忍不住拆开逐字逐句地看—— to: 哥哥,这是我喜欢你的第一百天。我刷遍你所有的剧和动态,帅得很突出,娱乐圈都没你这款ˋˊ 姚今拙嘴角微扬,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我偷偷听你喜欢的歌,默默记下你的每一个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爱好。习惯关注你的星座,喜欢的花,去看你爱看的电影,截图保存关于你的一切。 我什么星座? 姚今拙自己都不清楚。 希望哥哥繁花似锦,越来越好,多多营业! 看到这儿,姚今拙被夸得有些脸红,视线迫不及待来到最后一段,结果表情一僵,呲着的大牙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两个女生回家路上,长发女生边走边给合照简单p了一下发朋友圈。 有些兴奋地用手肘杵了一下同伴,“你别说,姚今拙长得也好好看,小卷毛好可爱,嘴巴润润的,看着很好亲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道:“我要爬墙了。” “爬吧。”同伴说,“你拿给梁崇的信给他,他说不定已经记住你了。” 长发女生说:“那没办法嘛,等了那么久崇哥都没回来,我只好让别人帮忙转交了呀。” “而且我直接跟说是给崇哥的信,他说不定不会帮我的。” 女生的担心不无道理。 姚今拙通篇读下来,在看到“加油呀~梁崇哥哥”时,整个人瞬间石化,想把信撕成渣渣,表演一出天女散花的心都有了。 “…………” 署名芒果小狗。 好,很好。 姚今拙记住她了。 八月二十九号晚上十一点十八分三十六秒,他被芒果小狗当狗遛。 电梯到达十一层,出电梯旁边有垃圾桶,姚今拙气冲冲地扔进去。 让你的梁崇哥哥去垃圾桶里加油吧! 没走出多远,姚今拙去而复返,他左右看了看,没人,蹲下身把那封信又捡了回来。 算了。 姚今拙想,小女生又没做错什么,无非是想把这封信交到喜欢的人手里而已。 他把信折好塞回粉嫩嫩的信封,梁崇与他住同一个楼层,路过对方房间时随手放在门把手上。 那位置明显是明显,就是容易掉。姚今拙松手就落地上了。 他脚步顿了顿,本来没想管,但鬼使神差的又倒回来,把那封信从门底的缝隙塞进去一大半,留了三分之一在外面。 鬼鬼祟祟蹲在门口干这种事,他有一种在发那种见不得人的小卡片的感觉。 莫名有些紧张、心虚、口干舌燥。 看来还是坏事做少了,还得练。 “在干什么?” 梁崇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姚今拙心脏“啪叽”一下甩肋骨上了,疯狂跳动,连带骨头都颤抖。 今天也就是他没戴手表,不然这会儿心率指定爆表。 姚今拙突然又觉得人还是不能做亏心事,容易被抓。 他下意识藏信,提起麻小就要溜:“没干什么,我突然低血糖,在这儿蹲一会儿不行?” “当然可以。”梁崇眼疾手快地挡住他,左手撑在墙上不让他过去。 他早看见姚今拙藏背后的粉色的信,眉眼纾解,盯着人的眼睛,慢悠悠地说:“不再蹲会儿?” “不了,我已经好了。”姚今拙说。 “好吧。”梁崇放下手让他走,待姚今拙一转身,他从容淡定地捏住对方裤子口袋露出来的粉色一角,顺势抽出信。 信封有厚度,抽出去时边角隔着一层布料剐蹭到姚今拙大腿,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捂住口袋。 但到底晚了一步,信已经到梁崇手上了。 “你……”他刚要骂,倏地想起自己在这儿耽搁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把信交给他? “算了,你要就送给你吧。”他满不在乎地说。 梁崇不置可否,只微微挑眉看着他,随后当着他的面拆开信封。 没姚今拙什么事儿,他不打招呼就走。 这一晚的走廊仿佛鬼打墙,姚今拙像是走不回自己房间了似的。他刚转身,就听见梁崇异想天开地问—— “你喜欢我?” 姚今拙堪称惊惶地回头,“不啊。” 梁崇抬了抬手里的信,“那你是我的粉丝?” 他好自信,姚今拙都有些没话说。 “………”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姚今拙无语。 梁崇朝他走来,气势凌人。他脸上维持着淡淡的笑,提起造谣那茬:“那你怎么那么关注我,还到处说我睡粉。” “我还以为我忘了什么事。”梁崇见他又想跑,一把抓在他胯边,猛地拽正身体面向自己。 他风轻云淡,装作探究地问:“我睡你了?” 第16章 给梁崇做狗 麻小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姚今拙瞪大眼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猪狗不如的话。 震惊后随之反应过来自己在网上骂梁崇,还花两百块买水军黑他的事情暴露。 他右手攥着梁崇钳在他胯边的手,左手撑对方肩膀上,还抽空看了眼地上的麻小。 生怕梁崇一个气不过,把他摁在麻辣小龙虾里揍。 “……你别乱说,凭什么说我造谣你睡…了。”他说这话自己都没底气,睡粉两字说得模糊。 “要证据?”梁崇兴致盎然,语气轻松地说,“你觉得没证据我会来找你?” “少诈我。”姚今拙硬撑,打死不认。 梁崇笑:“信不信随你。” “律师交给我一份名单,可能我也看错了,把别人认成你了。”? 什么玩意儿?姚今拙虎躯一震,哪知道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梁崇会这么斤斤计较。 小气鬼喝凉水,梁崇加倍小气喝冰水。 梁崇松开他要刷房卡进屋,姚今拙攥着他的手不放,脸一阵青一阵白。 梁崇:“有话要讲?” “可能……有。” “明天说吧,我要休息了。” “我急。”姚今拙一副话不急,更像尿急的模样,憋了半晌,怂道,“……对不起,我不该乱说。” 梁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其实我也算是你的粉丝。”姚今拙硬着头皮说,“我只是,因……生恨,所以你要对我宽容一点。” “好。宽容点,不告你。”梁崇大度的忽略他故意模糊,吐字不清的“爱”。 房卡贴在感应器上,“咔哒”门开,他拉姚今拙进屋,顺带把麻小提上。 “进去说。” 1223房间短暂开了下门又严丝合缝的紧闭上。 酒店监控室的监控员刚叫保安上去看是什么情况,谁知画面中两人拉拉扯扯半天,以为要打起来,这会儿又好了。 第15章 监控员跟旁边的同事说:“叫老李回来,没啥事儿。” “老李刚去呢。” 同事拿起电话拨号,在电梯监控中看见老李,和旁边的人调侃道:“这两男的大半夜的咋回事儿?看着跟我老婆和我吵架时差不多,别别扭扭的……喂老李?不用去了,回来吧。” 老李嘟嘟囔囔地回了监控室,此刻亟待拯救的姚今拙正规规矩矩坐在梁崇套房的客厅。 桌上放着梁崇刚热了一遍,冒着热气的麻小,姚今拙食欲在大开和全无中来回摇摆。 梁崇剥着虾,给了他另外一个宽容的解决方案。 房间里除了“咔嚓咔嚓”剥虾壳声,没别的声音。 他们所在的这个区偏远,但因为附近有个旅游打卡地,所以就算是即将开学,这里白天夜都挺热闹。 高楼之下熙熙攘攘,路边西瓜摊深夜还在跳楼价。 姚今拙并不是第一次和梁崇单独共处,只是这次不占理,有些拘束。 梁崇说什么他都点头表示同意。 只要别把他送进去就行,他存的钱有用处,真没那财力打官司。 “都同意?” 手套被刺破了洞,红油浸到了手指上。梁崇重新换了一双,瞥姚今拙一眼就知道对方根本没在听。 于是在姚今拙说“同意”之后,他跟老师抽查似的,点头道:“那你重复一遍。” 姚今拙:“………” 他调整坐姿,认真道:“这次我好好听。” 光剥不吃,梁崇把小龙虾全部剥完,碗里的虾已经堆得冒尖了。 他轻叹一口气,脱了手套去洗手,顺带拿了他自带的水杯配套的勺子过来。 “我打算进娱乐圈,明年初熊正导演会公开招募演员,我打算去面试。” 撇开外卖盒里的红油,梁崇舀了几勺汤汁淋在碗里。 姚今拙点点头,暗忖这个喝冰水的还挺会吃。 不过梁崇说的那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梁崇把小龙虾推到他面前,配勺子一起,继续道:“但是明年那部电影主角是个我不擅长的反派角色。” “嗯。”姚今拙没跟他客气,捧着碗往嘴里送虾,边嚼边点头。 你是不擅长,你很菜鸡。 梁崇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看到的是姚今拙腮帮子一嚼一嚼地冲他抿唇笑。 于是他趁热打铁道:“这方面你比我有经验,所以我想让你指导我,帮我拿下这个角色。” 指导一词将姚今拙抬得老高,他得意忘形,咽下小龙虾说:“好啊。” 梁崇眉梢挑了下,出乎意料。 他得寸进尺地说:“我不会给你工资。” “那不行。”唯薪主义当即拒绝。 “但是我可以包吃包住。”梁崇说。 姚今拙已然忘本:“谁稀罕。” 梁崇叹了口气,很为难地说:“可是这已经是我最宽容的解决方案。” 他一提宽容两个字眼,姚今拙登时想起自己是为了什么才深更半夜坐在这里受苦受难。 放下勺子,他生无可恋地说:“行吧,没工资就没工资。”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专业的表演老师,初中毕业就出社会打工,连高中文凭都没有,根本教不了梁崇什么东西。 梁崇总归不会让他二十四小时贴身伺候,影响不到他什么。 这么想,姚今拙又觉得无所谓了。 “不吃了?”梁崇看他碗里还剩半碗虾。 姚今拙吃饱了,随口扯:“咸,你吃吧。” “好。”梁崇把他剩的拿过来,拿起手机看了眼。 骑手距离他还有五米,梁崇起身,在对方敲门前先开了门。 外卖员吓一跳,“刚想敲门来着。” 梁崇接过,礼貌地笑了下:“谢谢。” 事情也谈完了,姚今拙见他准备吃宵夜,擦擦嘴,对新老板客套道:“那你忙,我回去了。” “我忙什么。”梁崇笑,“坐下,吃点水果再走。” 他从外卖袋拿出两盒鲜切水果,西瓜单独一盒,另外一盒是黄桃和蓝莓双拼。 姚今拙坐回去,没想到梁崇这么快就落实包吃包住。他吃了块西瓜,忽然想起,拿起外卖小票看了眼。 “………?” 一盒西瓜58? 特么什么国际大瓜?? “又怎么了?”梁崇两三下解决姚今拙剩下的虾,抬头见他一脸呆滞。 姚今拙对梁崇的钱也有点占有欲,很肉痛地说:“你要不还是给我发点工资?买盒西瓜58,而我只需要51个梁崇摇头:“我一次性拿不出三千。” “………” 真的。 姚今拙说:“跟着你上班像做狗。” 吃饱喝足他拍拍屁股走人,剩的水果往人面前一推,“你慢吃,我走了。” 梁崇哑然,嘴角绷住了,没笑出来。 到底是谁在做狗? 第17章 臭情侣单独一桌 之前就发现梁崇很喜欢盯着他看,自那晚协商妥当之后,对方更是肆无忌惮地逮着姚今拙瞧。 偏偏姚今拙没正当理由发火,他一张口,梁崇总有理由堵他。 张口不是夸他演得好,就是问怎么能像他一样演那么好。 导致这部戏收尾的那几天姚今拙很臭屁,被夸得不知天高地厚,连带着对他的新老板梁崇也和颜悦色了些。 姚今拙在造谣这事儿中掺和一脚,梁崇心情好,就做罢了,没追究造谣生事者的责任。 说到底都是其他人在幕后操盘,让能和他说得上话的人吃了打,其他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三人讨论组,林进森从秘书那儿听说他不追究了,第一个不同意。 「林子大:不行,必须给那些人一点教训,不然一个个都以为造谣不需要负责的。」 「林子大:崇哥你就别管了,收拾他们我顺手的事儿。」 梁崇无所谓,随他去。 「睡觉:名单里有个叫姚今拙的,把他名字除了。」 那么长的名单,他居然能找出一个认识的,林进森来劲儿了。兄弟的八卦是缓解工作疲劳的特效药。 「林子大:前女友啊?」 「睡觉:。不。」 许久没个消息的沈锐宁突然冒泡: 「沈锐宁:@梁崇你谈恋爱了?」 还是过去式。 说好的好兄弟一起不婚不育一辈子呢? 沈锐宁一天大大小小的会要开,既要走形式,也要落实处。他身着衬衣西裤,穿得规规整整,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妥妥的精英气质。 一号食堂外不远处有设吸烟点。 他手上拿着一份需要请示文件,领导在餐厅用餐,这事儿也不算太急,他便等了会儿。 他一在群里出现林进森就突然兴奋,手机跟震动棒一样,一直“嗡嗡嗡”。 「林子大:锐锐!」 「林子大:激情舔屏.jpg」 「林子大:马上九月份,你什么时候休年假?刚好崇哥这部戏要杀青了,咱仨出去好好放松放松。」 「林子大:星星眼.jpg」 「林子大: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咱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餐厅侧门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沈锐宁灭了烟,暂时收起手机。 “吃好了?”他往右前方去往正门的方向看了眼。 “差不多了,在聊天。”男人说。 男人身高有一米九三,是领导二十四小时跟随的随行人员。武警出身,调来做贴身保镖,众人都统称他参谋。 “好。”沈锐宁拿出烟盒,问他,“抽烟吗?陆参。” “不了,”男人说,“我就是听江科长说你在等,出来问问你,要不要我跟领导汇报一下。” “不用,不差这十几二十分钟。”沈锐宁笑着说,“谢谢啊。” “小事儿。” 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陆霄抬抬手,“你接电话,我进去了。” “好。” 沈锐宁没有来电,一解锁,三人讨论组跳出三十几条消息。 「林子大:怎么都不说话?」 「林子大:都屏蔽群聊了是吧?好狠的心。」 「林子大:哭天抢地.jpg」 林进森猜得挺准的,梁崇确实把讨论组以及林进森屏蔽了。 太吵,一直震动,姚今拙已经拿奇怪的眼光看他了。 “手机。”梁崇当着他的面关静音,随后把手机放在了桌上。 “谁问你了。” 姚今拙拆开今日份盒饭,胡萝卜红烧肉、芹菜牛肉丝和两个清炒青菜。 都不是他爱吃的,但是也不挑。 “吃这个。”梁崇过来时提了一个保温袋。 他拿出一份没任何标识,但看上去很高级,打开之后更是色香味俱全的盒饭给姚今拙。 嘴边那句“用不着”咽回肚子里,姚今拙狐疑地盯着他:“员工福利?” “嗯。”梁崇笑,“不都说了包吃包住?” 第16章 “你的每一餐都归我管。” 难怪小女生们都喜欢霸道总裁,姚今拙都有点爱上他了。 “谢谢老板。” “爱员工,会发财。”筷子放在两只手的虎口之间横握着,姚今拙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一副谄媚的嘴脸。 没办法,梁崇人文关怀给得太足。 几人凑在片场搭的简易棚子下吃饭,黄远华过来瞧见姚今拙和他们不一样的盒饭,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说他奢侈。 “谁给开的小灶?”他开玩笑道。 梁崇说:“我。” 怕梁崇不好做,姚今拙没吭声,哪里想到他自己坦坦荡荡的认了。 担心梁崇因为给他开小灶而破费请全组人吃饭,从黄远华的反应来看,这份餐食应该还不便宜。 而且也不好解释,梁崇凭什么给他单独买饭?总不能是喜欢他吧? 但他又不能说真实原因,说他在指导梁崇演戏,算他半个老师,都不够丢人的。 姚今拙下意识瞧黄远华一眼,对方打趣似的说:“都说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 黄远华挤眉弄眼地说:“他居心叵测。” 梁崇闻言,将视线落回姚今拙身上。 黄远华这话说得暧昧,姚今拙陡然一顿、恍然大悟、豁然开朗! 是了! 差点忘记,他打算悄悄和梁崇卖腐,蹭蹭流量来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梁崇没在第一时间解释,肯定也是有和他相同的想法的。 于是姚今拙没反驳,没解释,很淡定地说:“知道。” 梁崇目光蓦地瞥过去,眉梢轻轻一挑:“知道?” 都说知道了还想听什么?姚今拙感觉梁崇怎么比他还敢卖? 烦他不依不饶地问,姚今拙腿在桌下暗暗踹了他一脚。 “哎哟!” 黄远华无端挨了一脚,低头看桌下,正巧看见姚今拙慌里忙张地收回腿。 他张口,还没出声,旁边的人先替人顶罪。梁崇手肘撑在桌边,手虚虚抵在唇边挡笑,跟他说:“抱歉,不小心。” 黄远华:“。” 以后臭情侣单独一桌。 餐车旁,肖房森在半路就看见姚今拙和梁崇的那些小动作,他忽地感到疑惑地停下脚步,眼珠左右转动,默默打量这两人。 不多时,姚今拙似乎吃好了,起身走开。梁崇还坐在那儿,和黄远华聊什么。 肖房森心情愉悦,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态,走过去坐到梁崇对面,“远华哥,崇哥。” “怎么才来?”黄远华问。 “有点事耽搁了。”肖房森装作无意的伸长腿,鞋尖撞到梁崇的鞋,“哎,不好意思崇哥!” “没事。”梁崇往后收腿,眸中浮冰浅动,但嘴角仍挂着一丝笑,令人看不透彻,还以为他心情不错。 不等肖房森再说话,他起身离开:“慢用。” 第18章 恐怕不行,我只有你一个 九月八号杀青宴,梁崇不和导演以及女主角坐一起,挑了姚今拙旁边的位置。 坐就坐了,姚今拙管不着他。然而他不找茬的时候,梁崇总挑他的事儿。 管东管西,管他一日三餐,现在还细到连挑食都管。 小时候穷过苦过,但是饮食方面没缺过。养父母担心他营养跟不上,在这方面很上心。 十五岁前,姚今拙也算是精细着养大的。 有人宠着爱着,被惯出挑食的坏毛病。后来回了宋家,高中上了一年不到就辍学,早早出社会。 独自在外生活的八年,说是漂泊,其实更像流浪。居无定所,成年之前不好找工作,有时上顿没下顿,常常让他生出一种有今天没明日的感觉。 姚今拙在爱中发芽的臭毛病也随一捧黄土埋在了爸妈的长眠地。 现在虽然碰见不爱吃的还是会吃,只是挑挑拣拣,要留到最后才慢吞吞地往嘴里塞。 最近被梁崇投喂过头,嘴养挑了些,挑食的坏习惯隔了好几年,又开始故态复萌。 “芦笋也不吃?”梁崇说他,“姚今拙,你越来越挑食了。” 他们这桌都是熟人,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梁崇像在管儿子。 “不过小拙,挑食确实不好,得改。” “我女儿也是这样,内脏不吃,猪肉不吃,吃鸡鸭鱼不吃皮。有次……”男人聊着聊着扯自己孩子身上去了,恰巧左右都是同龄人,酒杯一碰,便没人逮着姚今拙聊了。 姚今拙被这么多人纠正挑食,耳朵红得滴血。他低声,咬着后槽牙跟梁崇说:“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是吧?想挨揍直说。” “你不挑食我就闭嘴。” 梁崇一直都觉得他小身板单薄,他唠唠叨叨的:“别人都说你像未成年,你知道为什么吗?” 姚今拙:“因为我长得显年轻,还很帅。” “不是。”梁崇猛猛下狠料,“因为你营养不良。” “……………” “你滚!你他妈才营养不良。”姚今拙感觉到被侮辱,拖着椅子往左边靠,两人中间空出一个位的距离。 左侧坐着肖房森,他帮着姚今拙说话道:“崇哥,小姚不吃你就别逼他啦。” 他笑着看了看姚今拙,道出事实:“虽然矮是矮了点,但是现在再怎么吃也不会再长了。” 姚今拙再次受到重创。 他妈的。 今晚一个个说话都那么歹毒,菜里放砒霜了吗? 既然这样,能不能在饭里拌点哑药? “小姚,我帮你吃。”肖房森作势拿筷子夹他碟子里的芦笋。 姚今拙之前没察觉,这会儿发现这人非常自来熟,且没什么边界感。 他下意识端起盘子,刚想说“不用”,凳子仿佛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装了滚落轮,陡然间,他连人带椅子“咻”一下滑回梁崇身侧。 手中还傻不愣登地捧着他的碗。 “不卫生。”梁崇手还抓在姚今拙椅子边,替他拒绝了肖房森的帮助。 这家餐馆的椅子是实木的,挺重。服务员之前进来撤出去两张椅子,搬着都有点费劲儿。 别说现在还坐着一个人。 姚今拙震惊梁崇惊人的臂力。 垂眼看见对方肌肉线条匀称,体块明显,青筋凸显的小臂,后知后觉地反思,他以后跟梁崇说话应该要客气一点。 这个想法只在他脑海中存活了三秒,在听见梁崇说不卫生时,登时又火冒三丈。 “说谁不卫生呢?” 梁崇:“没说你。” 听得一清二楚的肖房森:“………” 聚餐结束快十一点,梁崇开车送姚今拙回去。 路上,想起沈锐宁后天开始休假,林进森前两天就选了好几个世外桃源,说要归隐山林。 等红绿灯时,他问姚今拙要不要一起去,“就在本市。” “不去。”姚今拙说,“我有事儿……啧,你别一天到晚压榨员工。羊毛是出在羊身上,但是你也不能只逮着我一个人薅,换个人行不行。” “恐怕不行。”梁崇说,“我只有你一个。” 姚今拙嘴唇张了张,又闭上。最后没憋出一个字,扭头看窗外的夜景。 绿灯亮,车身发动。 姚今拙没呛声,梁崇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在生气,耳朵脖子绯红。 早秋气温依旧居高不下,十号一早,林进森就在讨论组里打群视频,催鬼似的催梁崇和沈锐宁起床。 “崇哥,我先接锐锐,再绕过来接你哈。” 林进森边说边开门出去。 他工作后也一直住家,群里另外两人都听见他妈问工作日不上班背着个大书包要去哪儿。 林进森的手机很随意地对着自己的脸,转头跟他妈说:“锐锐失恋了,嗷嗷哭。我和崇哥约好去陪陪他。” 群里听见他面不改色瞎胡诌的另外两人:“。” 早已习以为常。 九点半三人汇合,由于林进森对这次久违的三人行太兴奋,梁崇接过了开车的活。 目的地栀县乌雀村,全程四个半小时。 据说是所有人理想的山水田园度假地。流放在城市的人,到这儿都可以做一匹自由的马。 只是由于林进森太自由,脑子提前放假,导错了路,他们这三匹马硬是把路程延长到了六个小时。 上了高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调头的地方,于是三人在清县的一个小镇歇脚。 这里也叫乌雀,不过比起林进森说的那个差远了。 很普通的一个镇。 “我眼瞎,我傻逼。”林进森欲哭无泪,“但是也不能全怪我,谁让它俩取一样的名字的。” 县都找错了,已经不是眼瞎的问题了。梁崇觉得他脑子不太清醒。 “没事。”车在一家牛肉汤锅店刹停,沈锐宁紧跟着下车,环顾周围一圈,安慰他道:“我觉得这里也挺好玩的。” 第17章 他们所处的位置在转盘,往上是步行街,往下越走越冷清,条条大路通各个村。 老街道老居民楼,马路上有的车辆乱停乱放,楼与楼之间电线交错,麻雀停留片刻,展翅高飞时带起一阵晃动。 路边垃圾箱倒是干净,环卫工套着橙色马甲,沿街来来回回扫,附近放着一包捡来的塑料瓶和纸壳子。 非常稀松平常。 梁崇对林进森没话说,对沈锐宁无底线的包容更懒得开口。 “先吃饭。”他率先往店里去。 三人还没进店,身后突然“砰!”一声巨响。 回头看去,车尾巴被小电驴撞了。 “我操………”眼见梁崇脸色越来越黑,林进森心凉得要死。 出门忘看黄历,实在罪该万死。 “崇…崇哥。” “你们先去点菜。”梁崇叹了口气,说,“我去处理。” 沈锐宁应了声好,拉走了林进森这个脑子缺根弦的。 车的斜前方只能看见车尾巴那里支撑着地的腿,梁崇皱着眉朝车尾去抓肇事者。 对方还算耿直,没跑。 下一秒,看见有点狼狈的某人,梁崇差点以为自己气出幻觉。 “姚今拙?” 对方刚挺好车,脸上对出交通事故的慌乱还在,抬头时呆滞了几秒。 “………梁崇?” 两车相撞后有片刻时间姚今拙的大脑一片空白,现在才慢慢开始运转。 见是认识的人,他松了一口气:“这么巧?” 姚今拙套近乎:“好久没见。” 梁崇在看见他的瞬间脸色便稍霁,此刻眉宇间乌云更是消失得一干二净。 “前天才见。” 他毫不留情地戳穿,自鼻腔发出一声很轻的笑。 是挺好玩的,乌雀镇。 第19章 你看我像不像姐姐? “………”姚今拙噎得没话说,梁崇的情商时高时低。 “吃饭了吗?”梁崇问他。 下午三点多,也不知道他问的午饭还是晚饭。姚今拙用膝盖想也知道梁崇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这破地方。 说不定带了老婆孩子。 姚今拙莫名不想见他的家里人,不想听他介绍谁是他的某某某。 不舒服,不自在,别扭得慌。 他虽然对梁崇没那意思,但确实抱有不良心思。和有妇之夫暗戳戳卖腐,姚今拙脸皮还没厚到能心安理得的和对方坐一起吃饭的程度。 车撞得不严重,越野车车尾凹进去一个小坑,姚今拙的电动车车头撞歪了方向,看上去还要严重点。 “吃了。”姚今拙说,“我们先把车开到汽修店吧,他们下午五点半就下班了。修车费用我报销。” “不着急。”室外太热,梁崇拉他进店去,“反正你的车现在也开不了,边吃边说。” 姚今拙拗不过他,神情略尴尬,心里琢磨一会儿该喊“嫂子”还是“姐姐”。 本就不是吃饭的点,店内只有一桌人。而那一桌是两个相貌不凡的男人。 其中一个姚今拙有点印象,两个月前在景区抢过他的伞。 “…………” 不是和家里人来的? 还是……… 姚今拙谨慎到有些智障,小声问梁崇:“哪个是姐姐?” 梁崇眸色幽深地看他几秒,“要姐姐?” “?” 什么叫要? 梁崇问:“你看我像不像姐姐?” “……不像。”姚今拙说,“你像变态。” 同一时刻,沈锐宁正准备出去看看情况,刚起身就又坐下了,跟林进森说,“你有救了。” 林进森不明所以,顺着他眼神指引,瞧见笑意正浓的梁崇,身侧跟着一个小帅哥。 头发微卷,皮肤很白,特别是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明润漂亮。 林进森拥有对帅哥美女过目不忘的技能,两人过来,他“蹭”一下站起来,惊喜地指姚今拙:“猴子!” 姚今拙:“………” 梁崇:“………” 沈锐宁:“好特别的名字。” “……不是。” 性格内向的人就是外向者的玩具。姚今拙对不认识的人冷漠,对熟悉的人肆无忌惮,对这种半生不熟的,一点脾气没有。 跟他们相处,像过年见远房亲戚,不知道说啥只能一个劲儿嗑瓜子的小孩儿。 姚今拙有些尴尬地说:“我叫姚今拙。” “坐,不用理他们。” 他自我介绍乖得像半道转来的初中生,拘谨,窘迫。梁崇眼中笑意更浓,随意地介绍俩朋友,“沈锐宁,林进森。” 沈锐宁笑着给他倒了杯茶水,招手让服务员多拿一副碗筷:“既然都认识,就都随便点儿。” “对,随便点,我买单。”林进森说,“咱俩之前在景区见过,你还有印象吗?” 姚今拙点头:“记得。” 梁崇给他烫碗筷,安静听着,能看出心情很好,身心舒畅。 他心情好,林进森就又恢复没心没肺的模样,“诶对了,姚今拙你多大?上次崇哥说你比我大一岁,你二十四?” “嗯。”姚今拙转头看了梁崇一眼。 那时他和梁崇接触不如现在多,在景区之前几乎没说过几次话。 对方居然对他的个人信息如此了解,是为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 姚今拙突然觉得梁崇这人真的好恐怖。 人与人之间存在磁场,有的人哪怕是第一次见,也会特别喜欢。 林进森就很喜欢姚今拙,第一次见面时就说过他漂亮。 他笑着说:“可是你看着好小,我以为你比我小呢。” “是你显老。”梁崇这时候凉凉道。 姚今拙震惊侧目。 操,这么会聊天? 沈锐宁在一旁乐得不行,安慰林进森。说他比别人少走几年弯路,其他人这个年纪的时候哪有他看着成熟稳重,深沉可靠。 吃完饭,几人开车去汽修店。姚今拙的电动车让梁崇拿了一根铁棍子横在车前轮间固定住,一脚踹正了方向。 “哎哟,小伙子真有两下子呀。”牛肉馆阿姨接过铁棍,笑颜如花,“下次再来啊,我给你们打折。” “不用下次,”姚今拙说,“姐你再帮我做一份干锅牛肉吧,大份,打包。我一会儿来拿。” “好呀。”阿姨说。 电动车停在店外的空地,姚今拙坐梁崇他们的车跟着去汽修店。 半个小时后,几人在汽车店里租了一辆揽胜再次停在牛肉馆的路边。 沈锐宁开车,林进森坐在副驾,姚今拙从后排下车取餐,梁崇也跟着下去。 “你干嘛?” 半个小时前,梁崇拿时间太晚、县城太远、宾馆条件太差和往返还取车麻烦为由,提出住姚今拙家。 他要去,其他两个也说要去。 时间确实不早了,折腾半下午,姚今拙也不好拒绝,于是答应下来。 梁崇像是怕他跑了,跟着他去取餐,回来把东西往车上一放,放着宽敞舒适的汽车不坐,转身坐到了姚今拙小电驴后座。 “你是不是有毛病?”姚今拙忍无可忍。 “应该没有。”梁崇说,“你万一跑了我去哪儿找你?” “你妈的梁崇。”姚今拙语气比方才还差,“你们不是有导航吗?我跑屁啊!” 梁崇沉默片刻,探究道:“你是不是不会载人?” “要不然换我来?” 前面的人不屑地笑了声,起步拧到最大速度。 笑话!他不会载人? 姚今拙心道,老子开车拉人满街跑的时候,你还在学车呢! 电瓶车满格电的情况下拧到底也只有四五十迈,一个人骑还好,速度不算慢。 然而两个人就完全不同了。 两人加起来三百多斤,上坡时电瓶车声嘶力竭,龟速似的往上爬。姚今拙仿佛命很苦的拉车师傅。 沈锐宁他们根据姚今拙输入的地点导航过去,开始还跟在他们后面,后来实在受不了,超车绕过—— “小拙加油~崇哥快来追我~~” 林进森欠不拉几的声音自开着的车窗飘出。沈锐宁手肘搭在车窗,指尖夹着烟,目光瞥向后视镜,朝他俩笑着招了招手。 随后很快便没了影。 回村路上有三个大坡,姚今拙恨不得把梁崇甩下去。 对方还怡然自得地问:“你打包那么多东西,家里有很多人吗?” 姚今拙懒得理他。 梁崇又问:“那我晚上睡哪里?” 姚今拙:“你睡床底。” “你的床底?”梁崇说,“也可以。其他人的不行,我怕生。” “……………” 姚今拙死一般的平静:“那你怕不怕死?” “怕。” “怕死就闭嘴。”姚今拙咬着后槽牙,想捏死他的心都有了。 第18章 第20章 第20哪里臭?超级香 村里来了两个帅小伙。 村口有个麻将馆,门口总坐着些老头老太太,聊天聊地聊人生。也不聊自己的,说的全是别人。 马路上过了几辆车都一清二楚。 揽胜停在路边,不多时便成为“情报组”议论的焦点。 定位只定个大概位置,具体几家几户还是得等姚今拙。路边土里一排排矮橘子树,干裂的稻田里,鸡鸭鹅东啄一下西啄一下。 路边的人家晒着金灿灿的稻谷,沈锐宁下车等那俩没苦硬吃,非要骑电驴的兄弟。 不远处小山坡上有几人在围着两个小土包忙活,云石机打磨切割堆砌在一旁的花岗石。滋滋作响的打磨声在山间传有细微回声。 “那是在干啥?”林进森跟沈锐宁要了一根烟抽,同样注意到那些人。 他没见过,沈锐宁之前下到乡镇工作,倒是清楚:“亲人离世之后,后人………” “哎呀,就是包坟呐。”有个老头背着手绕着车看了一圈,在他们旁边驻足。 他跟着看小坡上那五个人男人忙活,说:“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现在农村全按这种来了,就姚家这两口子跟个野坟似的光秃这么多年。” “小姚有良心,这次在老人忌日专门回来,花六万块修坟。” 今年已过大半,马上就快第十个年头。 老头浑浊的眼睛越过风云山丘,穿透树干粗大、枝叶稀稀拉拉的橘子树。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他与姚老哥在山头种下这一排排树的场景。 橘子滞销,价格也被收果子的人压得极低。后来村里人改种别的,而姚家两口子去世,风水师算了算,说那个位置好。 于是那块地的树被连根拔起,他们便埋在了那里。 只留下靠土地界限边的最后一颗高大橘树。 老头慢慢拿起手中的老烟杆,吸了口叶子烟。 他仿佛蒙着一层膜的眼珠转动,睨向沈锐宁,声音闷哑,好似嗓子里糊了一层咽不下去的痰:“你们来走亲戚的?” 林进森:“昂。” “哪家?”老头查户口。 “姚今拙。”林进森没心眼,别人问啥他说啥。 沈锐宁呼出烟雾,捻灭剩下的大半根烟,扔车里的烟灰缸里。 他解释说不是亲戚,是朋友,老头根本不听他在说什么,“诶诶诶”叫几声,要他抽剩的好烟。 “你这不是浪费吗你说你。” 沈锐宁和林进森皆是一怔。沈锐宁笑了下,给他发了一支烟,“还以为您只抽叶子烟。” “哪里,没钱才抽这个”老头笑眯眯地说,“谢谢哈。” 在路边等了十分钟,姚今拙他们才出现在路口。 姚今拙骑着车,梁崇在后座看上去很憋屈,长腿屈着,脚踩在两侧小小踏板上,像悬空着似的。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姚今拙停下车。 林进森说:“不知道你家具体位置……崇哥怎么样,小拙带你兜风爽不爽?” 梁崇勾唇:“爽。” “你滚。”姚今拙肘击梁崇。 他给沈锐宁指路:“路口进去一百米,右转下坡就到了。五组三十六号,房子最破的就是我家。” 说完姚今拙把梁崇赶下车:“你坐他们车回去。” 梁崇:“不行,万一你给我们乱指路,跑了怎么办?” “你他妈……”姚今拙欲骂又止,毕竟梁崇有帮手,他容易吃亏。 沈锐宁拉开车门,说:“不一起进去吗?你们在前面带路。” “你们先去。”姚今拙往两座坟那儿指了下,“我去叫他们吃饭。” 他指的是沈锐宁他俩刚听老头说过的地方,沈锐宁没多问,先开车进去。 他刚想问梁崇要不要一起,对方和他对视一秒,随后转过头,当没看见。 沈锐宁:“………” 五点多,村里有些人家吃得早,已经在做晚饭。姚今拙请人包坟,是要管人家吃住的。 但还好有四个人都离家不远,骑个摩托车就能回去。只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这几天得住在姚今拙家。 姚今拙往前低速骑了一段路,停在路边喊他们:“贺叔,吃饭了!” 机器声太聒噪,常年干这活耳朵也背,都没听见。年轻的男人似乎听见了,往路边看了眼。 他瞧见姚今拙,登时露出一个笑,跟旁边的几人说了句什么。 同是男人,梁崇几乎是一瞬间就看出这人对姚今拙有意思。 两人先回去,路上他问:“那男的是谁?” “哪个男的?”姚今拙想了下,“方坚繁啊?” 梁崇从后视镜盯他:“你连名字都知道?” 有时候姚今拙真觉得梁崇有病。 “废话,我花钱请人做事,肯定知道名字啊。你蠢不蠢?”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没什么交情了,梁崇放心许多。 心刚放下去一个小时,在看见姚今拙给那个方方还是圆圆扁扁的男的拿湿帕子擦衣裤上的灰尘时,又高高悬到脑门心。 都是下力气的活,四斤牛肉和三个小菜被几个男人一扫而光。 晚饭后其他几人各自回家,姚今拙家里给方坚繁大概擦了下灰后,让他脱下来,拿去一起扔洗衣机。 方坚繁皮肤被晒得黝黑,身材高大,穿着一件黑色无袖背心和宽松的黑色工装裤。 他站在浴室外,抓着衣摆没让姚今拙扯动,脸颊上浮现一层红,“没…没事儿,一会儿我自己洗。” 他俩以前是小学同学,方坚繁半道转学过来,帮姚今拙出过头。但是由于方坚繁那时候比其他男生发育晚,好好学生又不会打架。 结果就是两个怂包一起挨打。 虽然没帮着,但好歹替姚今拙分担了一半火力。 初中两人都上的镇上的中学,暑假方坚繁抽条,不知道吃了什么,一下长得又高又壮。那之后一直保护姚今拙到毕业。 虽说也没人再欺负他们。 多年不见,偶然相遇,姚今拙对他倒是和小时候的感觉一样。 反倒是方坚繁总是很紧张与他单独相处的模样,胆子变得很小,不敢与他对视,比少年时代更容易脸红。 “脱,快点。”姚今拙说他,“是不是想浪费我家水?” “没有……” 威逼利诱下,方坚繁终于把衣服脱下来。 实打实下力形成的肌肉与健身吃蛋白粉练出来的不同。 粗糙、紧实、硬,肌肉间的沟壑很深,力量感勃发。姚今拙每次都会趁机多看几眼,很羡慕。 “你……”方坚繁发现他在看他的裸露的胸腹肌肉,犹豫着问,“要不要摸一下?” “啊?”两人关系太熟,姚今拙没一点不好意思,手搭上人家胸,边往下摸边说,“这不太好吧。” 方坚繁抿着唇,脸红得像要滴血,嘴上还要说:“没事儿。” 浴室是用咸菜室改的,外面连着厨房。梁崇过来时刚好撞见这一幕,面无表情的杵在厨房门口。 姚今拙扭头看过来,他立马又转身走了。 房间分配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分配好了,姚今拙以为他有什么事,拿着脏衣服跟出去,“梁崇,有事儿?” 梁崇停下来,视线掠过他拿着的黑背心,眸光闪过一丝不爽。 他淡淡道:“看你在忙,本来想不打扰你。” “我忙什么。”姚今拙感觉他说话又怪模怪样,含沙射影的。 梁崇幽幽瞥他一眼:“不知道,可能是忙着摸谁的腹肌吧。” “………” 原来看到了,姚今拙以为他刚来呢。 他颇有些被人撞见耍流氓的不好意思感,“所以你找我什么事?” 梁崇沉默几瞬,问洗衣机在哪儿。姚今拙刚好要去,就带他一道过去。 哪知他刚把洗衣机盖子揭开,梁崇反手脱了洗完澡才换的衣服扔了进去。 还好姚今拙眼疾手快地截住。 他和方坚繁的外衣上全是石头的粉尘,梁崇的扔进来只会越洗越脏。 姚今拙皱眉:“你衣服又不脏。” 梁崇一脸无辜:“臭了。” “哪里臭?”姚今拙抓起来,鼻尖埋进衣服里闻了下,神色认真地说,“超级香。” 洗衣机连接水管,放在厨房外简易搭的小棚子里。 梁崇站在屋檐下,下颌角边绷紧一瞬,耳朵没出息的红过火烧云。 第21章 这么敏感,以后要怎么办 姚今拙总有这样的能力,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让梁崇心紧。 像他这么有定力的人就经常被撩拨得不行,更别说扁扁。 姚今拙家房间有限,楼上两个,楼下一个。 林进森和梁崇一间,沈锐宁和方坚繁一起住。姚今拙单独睡一楼。 一楼潮湿,夏天偶尔会有蛇不知从哪里爬进来,姚今拙不可能让他们睡下面。 第19章 但挡不住有的人非觉得一楼好。 家里三间卧室都装有空调,沈锐宁拿火机帮他俩点蚊香,林进森躺床上看附近有没有好玩的地方,跟他说:“要不你别过去了,我们三个一起睡。” 沈锐宁:“你要不要看看我们都什么体型?” “挤挤嘛。”林进森在床上滚了半圈,睡到最外边,“我就睡这么一点点。” 梁崇在梳妆镜前整理头发,问沈锐宁要香水,说:“我不跟你们睡。” “?” 他看着也不像要睡觉的样子,要不是还穿着睡衣,林进森快以为他这么精心打扮,是要出门见谁。 沈锐宁行李在方坚繁那屋,他去拿香水过来,梁崇在耳后和手腕都喷了两下。 不多时,行走的香薰下楼了。 林进森总觉着梁崇此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一楼房间没门锁,梁崇敲敲门,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土匪似的推门而入。 床靠墙,床尾立着暗红色大柜子,另一侧的小窗边放有老旧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书桌。 白色网纱状的蚊帐放下来,室内艾草气味的蚊香萦绕,姚今拙从床上撑坐起身,一脸茫然地看向出现在他房间的人。 “你干嘛?”他撩开床帐,探出脑袋。 梁崇:“来睡床底。” 姚今拙又穿着领口过大的旧t恤,短裤被遮住大半,看起来像没穿裤子。 梁崇站在床边,垂眼就看到他颜色很浅,粉色的**。 他转开目光,这下是真想睡床底了。 但是床下落了许多灰,姚今拙边骂他有病,边往里挪位置:“滚上来。” 这张床特别旧,最下是层钢丝网,往上铺着层棕垫,然后再是旧棉絮和刚换的新床单。 梁崇坐上去,钢丝网尚还有弹力,床轻微晃了晃。 空调年久,运行声大得像窗外在下雨。姚今拙本来一个人睡下面还有点怕,梁崇来了他安心不少。 空气中多了一股很清新的香水味,像冬日里冰薄荷和雪山。 “老板,”姚今拙凑过去,在梁崇脖颈间嗅了嗅,语气单纯,说出来的话却像*骚扰,“你怎么这么香?” 他叫老板,显得两人这时候躺一张床上似是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梁崇心猿意马,耳廓被姚今拙的鼻子不小心蹭了下,呼吸一滞,登时掀开薄毯下床。? 姚今拙问:“去哪儿?” “喝水。”梁崇头也没回。 真是自作自受。 梁崇打开冰箱,把姚今拙特意冻来放饮料和酒里的一板冰块全敲出来嚼了。 他在厨房坐了二十分钟,估摸姚今拙睡着了才回去,哪知对方根本没睡,还在等他。 梁崇小心翼翼地躺上床,姚今拙忽地翻身,一双眼睛迎着几星碎光,梁崇看见自己占据瞳孔中央。 “你生气了吗?”姚今拙被他刚才的反应搞得摸不清头脑。 喝太多冰水,梁崇此时胃很凉,但姚今拙似乎拥有让水与血液瞬间沸腾的超能力,梁崇没由来地感觉到燥热。 喉结在暗色中滚动了一下,他看姚今拙的眼睛、鼻子和嘴唇,片刻后开口说:“没有。” 他说话间带出一丝丝凉意,床小,两人挨得近。姚今拙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伸手碰了碰梁崇的嘴唇。 很凉。 老房子没有隔音可言,梁崇刚刚翻冰箱敲冰块,姚今拙隐约听见个大概。 他不解道:“有这么热?” 空调开得很低了。 梁崇说:“还好。” “那你去喝冰水?” 梁崇沉默几秒,说:“只是有点焦虑。” 他没说在焦虑什么,姚今拙猜他可能是在担心明年初面试的事儿。毕竟这么早就开始准备,肯定非常看重。 原来不管是石头还是金子做的心也会变软。 姚今拙难得的有些真心实意想帮他,安慰道:“你如果担心面试那个导演电影的事,那要不然趁时间还早,你多找几个专业的表演老师指导一下?” 梁崇:“………” 他撑起身覆在姚今拙上方,轻声说:“可是我现在只有你一个老师。” “怎么办?”梁崇苦恼道,“你教教我,要是有段情节是报复讨厌的人,我该怎么做?” “?” 这还用教? “打架会不会?”姚今拙按大众剧本给出答案,“打一顿,一次不够就两次。” “是吗?” 梁崇说:“我觉得用其他方法可能会好点。” 姚今拙刚想问哪样,对方便突然低头,轻轻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梁崇的嘴唇凉而柔软,姚今拙半晌没回过神,呼吸都停滞几瞬。 他妈的,这考题出的太有代入感,姚今拙皱着眉擦了擦嘴唇,感觉自己被报复了。 比起揍一顿,使对方肉体疼痛,精神攻击确实更恶心人。 他略一思忖,猛地勾住梁崇的脖子压下来,咬住对方嘴唇吸了下,加倍反击。 恶心不死你。 然而他轻视了梁崇对这件事的看重程度。 想象中对方气急败坏推开他,然后去刷牙的场景并未出现。梁崇反而握住他的脖颈上抬,将他压回枕头里,加深了这个报复性的吻。 姚今拙脖颈酥痒,抗拒别人触碰,但又挣不开,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齿关被毫不费力地撬开,鼻息混乱,空气似乎都变得灼热。 梁崇舔/过上颚,勾着姚今拙的舌尖轻咬了一下。 “啊……”姚今拙勾着他脖子的手转为推,认输地叫他,含糊不清地喊,“梁崇……梁崇。” 呼吸粗重,分开时,姚今拙终于呼吸到空气。他一度感觉梁崇想亲死他,想要他的狗命。 大脑缺氧,姚今拙微张嘴唇大口呼吸。他手脚发软,抓着梁崇的手臂微微颤栗。 “王八蛋。”他恶狠狠地骂,眼尾和嘴唇绯红。 心道梁崇这人也太争强好胜。 “抱歉。” 梁崇道歉,良心发作似的问:“胸口还疼不疼?” 那天在车里被蹭到**,姚今拙后来自知反应过大,都没好意思依依不饶地追究他这事儿。 姚今拙脑子还懵着:“不疼。” 他解释说:“你那次也没弄疼我,我只是觉得很痒。” “别人不能碰。”姚今拙希望他以后都不要随便摸他,“我的脖子和胸,还有后腰都不能摸。” 梁崇深深看着他,半晌后眼中漫出几分笑来,为他担忧:“这么敏感,以后要怎么办?” 第22章 一起死?好浪漫? 什么怎么办? 谁家女孩儿会掐他脖子,揉他*,摸他后腰啊? “关你什么事儿?”姚今拙推开梁崇,从人身上跨坐过去。 梁崇单腿屈着,姚今拙虚虚坐在他肚子上一秒。 “去哪儿?”梁崇扶了下他的腰,眼中情*未消。 他视线围着姚今拙转,像喝醉了酒,眼神肆无忌惮,眼也不眨一下。 姚今拙瞪他:“尿尿还要跟你汇报?” “嗯。” 梁崇说:“你快点回来,我一个人很害怕。” “那怕着吧。”姚今拙故意吓他,“我要去很久。” 闻言,梁崇坐起来,要跟着下床,“我陪你。” “躺回去。”姚今拙猛地扯拢床帐,隔着白纱网凶他,“别太黏人。” 他骂梁崇怂包。 两分钟后,说要上很久厕所的某人回来了。他坐下床边往下躺,把梁崇赶里面去睡:“胆小鬼睡里面。” 梁崇搂着他的腰一起往里挪了些,商量道:“能抱着睡吗?这样我就不怕了。” “热得要死,我管你怕不怕。”姚今拙很嫌弃,但也没动,随便他去了。 翌日,另外几人都闻到姚今拙身上浓重的香水味,和梁崇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我操,崇哥你把小拙都腌入味儿了。”林进森惊道。 姚今拙闻习惯了,自己没感觉到,扯着衣领闻了闻。 是有一点点香,没林进森说得那么夸张。 灶台上排放着一溜的大瓷碗,姚今拙站在锅边盛饺子。方坚繁从水缸里舀水出去洗脸,路过时低头在他后颈闻了下。 姚今拙吓一跳,倏地捂住后脖颈:“怎么了?” 方坚繁接过他手中的活,动作利索的把饺子盛进各个碗里,问道:“你今天要不去我房间睡?我睡客厅。” “今拙——” 这时,梁崇忽地在屋外喊他。 姚今拙应了声,回绝方坚繁说:“不用。” 姚钊当年建房子,在桃树下砌了个石桌,方便洗衣服。夏秋凉爽的傍晚,一家人偶尔会围坐在桌边吃饭,早晚打一盆水在那里洗脸。 梁崇此刻就站在那洗漱。 “你又什么事儿?”姚今拙语气不耐烦,但脚步一刻没停过。 梁崇拧干自己的毛巾,握住他的后颈擦脸,嘴上说:“没事,叫你洗脸。” 第20章 “唔……滚!我洗了!”姚今拙气急败坏。 “没洗干净,脸上还有灰。” “这样吗?”姚今拙不动了,任他搓圆捏扁。 觉得这时候的梁崇又挺好的。 回来这几天,姚今拙每天只做一件事,睁眼就想今天吃什么。 他不大会做饭,自己能将就对付,但招待客人远远不够看。 别说姚家一亩三分地被回收,就算还在,姚今拙不在家的这些年也早变成荒地。 要吃什么只能去镇上买。 小土坡上又开始忙活,姚今拙骑车去镇上买菜,林进森在家待着无聊,也要跟着去。 “小拙你别去餐馆买现成的,”林进森说,“我们买菜回来做,崇哥做饭特好吃。” 姚今拙吃过,林进森确实没有夸大其词的成分,梁崇做饭真的有一手。 不过做两个人和做八个人的工作量可不同,“他不会乐意做的吧?” 老房子连抽油烟机都没有,全凭一个烟囱。 林进森说:“你求求他呗,崇哥很心软的,是吧锐锐。” “。”沈锐宁沉默几秒,笑道,“应该吧。” 几人一起去镇上,沈锐宁开车,正想问梁崇呢。 回头就看见对方后他们一步到停车的地方,过来直径走到姚今拙车后坐下,发号施令道:“好了,可以出发了。” 姚今拙咬牙:“我看你也可以升天了。” “不行。”梁崇说,“我恐高。” “………” 这恐那恐,就差没恐同了。 不知道他对小电驴的新鲜感什么时候过,姚今拙说:“想我载你也可以,回来你做饭。” 车内空调要开一会儿驱散热气,林进森没着急上车,拉着副驾驶的车门把手,装作不经意地听两人说话。 梁崇本性冷漠,父母都拿捏不住的性格。听见姚今拙带有威胁的语气,林进森狠狠为他捏了把汗。 哪知梁崇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好,你想吃就做。”梁崇说。 林进森:“………?” “锐锐。” 前方小电驴驶出路口,林进森拉着安全带,受到巨大冲击似的说:“我好像发现一个秘密。” 两人对视,沈锐宁一脸平静:“我也发现了。” 梁崇对姚今拙的态度很不一样。 两轮始终跑不过四轮的,姚今拙领先五分钟出发,沈锐宁超过他只需一脚油门。 姚今拙骑车是因为方便大街小巷到处跑,好买菜,而梁崇除了新鲜感之外,可能是为了故意折磨他。 十分恶毒。 走到一半的路程,梁崇提议换人,刚好迎面就是一个大坡,姚今拙顺势下车。 “把我弄摔了你就死定了。” 梁崇笑着保证:“我尽量。” 因为这三个字,姚今拙一路提心吊胆。他紧紧抱住梁崇的腰,恼道:“要死一起死。” 迎着风,梁崇点点头,笑说:“好浪漫。” ………? 操,他傻逼吧? 姚今拙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心情已经没办法用无语来形容。 梁崇脑子真的有病。 出发前几人约好在菜市场门口汇合,电瓶车转过弯,姚今拙十米外就看见林进森和沈锐宁一蹲一立的在路边吃雪糕。 终于要渡劫成功,他随手拍拍梁崇的腰腹,位置有些靠下,“前面路边停。” 一直开得挺稳的车,突然歪歪扭扭,蛇行似的爬了半米,吓得姚今拙放下腿在地面跟着倒腾了几步。 路边那俩人雪糕差点都吓掉了,林进森眼睛瞪得像铜铃,边吱吱哇哇喊边跑过来拦他们的车。 好在梁崇最后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三魂六魄归位,姚今拙忍住了想一拳囊死他的冲动,但没忍住冷嘲热讽:“拍一下腰反应这么大?” 他学梁崇说话:“这么敏感,以后要怎么办?” “这会影响夫妻生活吧,到时候别弄得人家腿都没地方挂。” 梁崇受的惊吓不比他少,见他没事,紧张的神色才有所缓和。 姚今拙开黄/腔,他顺着话头,噙笑道:“不太清楚,晚上你挂上来试试?” 第23章 抓早恋 晚上,姚今拙怕梁崇真让他试什么腿挂腰挂肩膀挂手臂,磨磨蹭蹭的不回房间。 冯美玲打电话喊他回家一趟,姚今拙立刻就去了。 当时梁崇正站在房间门口:“不进来吗?” 由于早上过快拒绝去方坚繁房间睡,导致他现在都不能直接让梁崇收起那些稀奇古怪,非要证明自己很行似的小心思。 方坚繁下午出去之后还没回来,人没在,也没办法商量换房间的事。冯美玲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 姚今拙装作很没办法的样子:“你先睡,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宋靖他爸妈……” 姚今拙后知后觉,语气陡然变凶:“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不是我老婆。” 梁崇不以为然:“差不多。” “我是你老板,只有一个字不同而已。” “。” 他是不是有病?姚今拙心道,差十万八千里了好吗。 见他不说话,梁崇又说:“或者你把我当成老婆也可以。” 姚今拙表情扭曲:“你……” “早点回来。”梁崇喊得十分顺口,毫无心理压力,“老公。” “。” “………” 操………。 姚今拙面红耳赤,手臂上汗毛立起,大受震撼。 如果梁崇不是为了恶心他,那也太……骚了。 电动车在充电,步行到宋靖家差不多十分钟左右。 离家时天色不算太暗,姚今拙预计在宋家待不了多长时间,就没带手电筒。 哪知这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冯美玲和宋大江似乎有事要说,却又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宝贝,妈装了点大黄瓜和干豇豆,你一会儿带回去。”冯美玲提着两袋菜到客厅,还装有十几个土鸡蛋。 “你拿那么多鸡蛋,家里不过了?卖都卖一块四一个。天热鸡又不爱下蛋,他们几个年轻人要是不爱吃,那不浪费迈?” 宋大江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不情愿,暴跳如雷地骂冯美玲没脑子。 他们总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宋大江是这个家里的皇帝,而冯美玲像他任打任骂的奴婢。 他们关系不对等,姚今拙以前帮冯美玲说过话,结果反被指责不应该这么说自己的父亲。 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姚今拙自此以后再没插嘴过任何一句话。 宋家空气中飘浮的尘埃都仿佛携带暴躁因子,姚今拙每次回到这里,就会有一种永远都无法摆脱的压抑感。 天高海阔,他像一只飞不出笼子的鸟,乌雀镇是他临时的落脚点,也仿佛是永久的栖息地。 他到不了更远的地方筑巢,也没有谁会接纳他。 郁闷、心烦、躁怒。 宋大江同化着身边所有人,姚今拙只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做,就想发脾气。 冯美玲挨骂后默不作声地把鸡蛋拿回厨房,姚今拙看着上火,索性眼不见为净。 “没事我就回去了。”姚今拙起身,也不拿他们家的东西。 省得宋大江叽叽歪歪。 “等会儿。” 宋大江晾了碗开水吃药用,他叫姚今拙坐下,拿了几盒高血压和胃药让他帮忙看看说明书,“有些字我不认识,你帮爸看看一天吃几道。” 父子俩各自沉默。宋大江抽着烟,眼睛瞥了姚今拙好几次,姚今拙注意到了,但没开口问。 宋大江一直扮演着甩手掌柜式父亲,家里的“外交官”去了趟厨房还没过来,于是他沉吟片刻,开口问了几句姚今拙的近况。 随后扯到住他家里的那三个男人身上。 “看着都是些有钱人,你还是要买点好的硬菜招待一下,莫让别人看不起咱们。” 姚今拙敷衍地点点头,“你们到底叫我回来干嘛?” “这是你家,我是你爸。没事儿还叫不得你了?”宋大江斜眼瞥他,压着火。 但三个孩子中,姚今拙最不怕他。 在姚今拙淡漠的注视下,他点到为止,清了清嗓子说:“你和你那几个朋友关系怎么样?” 姚今拙没什么耐心:“还行。” “和最高的那个男娃儿耍得好不好?眼睛跟下巴有颗痣的那个。” “?” 泪痣和唇下痣,姚今拙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他在说梁崇。 梁崇那两颗痣很小,并不显眼。尤其是唇下痣,有拍摄需要时,上一点遮瑕就可以盖住。 他到村里的这几天基本随时随地都跟着姚今拙,他俩只有前天去坟地送水的时候遇见过宋大江。 姚今拙没想到他看梁崇看得那么仔细。 少爷相貌不凡,气质出众,果然去哪儿都是焦点。姚今拙狐疑地问:“怎么?你要找他借钱?” 第21章 那可找错人了,他们少爷可是连三千块都拿不出来。 “借什么钱。”宋大江点了支烟,说,“你回去打听打听他是不是单身,你妈想让你给你妹牵个线。” “牵线?” “就介绍介绍,相个亲啥的。” 姚今拙反应了好几秒,差点以为自己理解能力有问题。 他皱眉提醒道:“宋之才订婚。” “订婚又不是结婚,”宋大江说,“再说那结了还能离,有好的怎么就不能选了?” “宋之也这么说?” “不用管她,我们还能害她不成?” 一股无名火愈烧愈烈,耐心告罄,姚今拙按耐住想爆粗口的心,起身告辞:“走了。” “这个事儿……” “这事没商量。”姚今拙彻底冷下脸,沉声道,“别打我朋友的主意。先不说他结婚了,就算没结婚,我也不会让他和宋之在一起。” 宋家就是条布满蚂蟥的臭水沟,梁崇踩一脚,血都要被吸干。 姚今拙是不喜欢他,但是也没想把他拉进漩涡里。 走到宋家院门外还能听见宋大江在骂白眼狼之类的话。姚今拙同样被他恶心得不轻,路过院里宋大江精心养的花时,几脚的功夫,给他全糟蹋完。 种地插秧喊没劲儿,养花种草倒是不累了。 装什么文雅,垃圾一个。 天黑尽,姚今拙打开手电筒的灯照路。 田里昆虫唧唧吱吱,牛蛙声音浑厚且大声,好似这场音乐会的主唱。 马路右侧驶来一辆摩托车,方坚繁在路口下车,与姚今拙正好碰上。 “我还怕你休息了,还好没睡。” 方坚繁给他带了蓝莓慕斯,摸了把后脑勺,腼腆地说:“很好吃,所以想带一份给你尝尝。” 姚今拙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提着的小盒子。 透明的地方能看见内里非常精致漂亮的蛋糕,看着不像是镇上能买到的甜品。 “你在哪儿买的?”姚今拙心眼睛亮了亮,心情有所好转。 蛋糕是在市里买的。方坚繁他爸今天过生,去吃了个饭,原本打算在家住一晚陪陪爸妈。 后来吃到好吃的东西总频繁想起姚今拙,因此刚放了筷子就匆匆忙忙往乌雀镇赶。 见他喜欢,方坚繁抿唇,“这你不用管,喜欢吃下次还给你带。” “别,你处对象呢?”姚今拙笑他。 拿蛋糕时不小心按灭了手电灯,登时周围一片昏暗。 方坚繁忙说:“我来打灯,你吃蛋糕吧。” “行。” 话音刚落,一束光忽地从前方照射过来。他俩被框在光圈中间,身后拉长的影子肩靠着肩。 眼睛不适应突然而来的强光,姚今拙闭了下眼睛,下意识抬手,方坚繁却比他更快地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 姚今拙拉住对方的手往下扯了些,看是哪个胆大包天、死没素质的神经病拿电筒对着人眼睛照。 那人将手电往下移开些,姚今拙眯了眯眼,看清站在不远处的梁崇。 目光相接,对方朝他走来,勾唇笑着,嗓音慵懒但有些冷淡。 梁崇不缓不慢地扫过他俩还抓着的手,以及那盒小蛋糕。 “抓早恋。”他调侃,“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 看见是他,姚今拙没好气地说:“不睡觉出来喂蚊子?” 他推搡着梁崇往回走,骂骂咧咧道:“班主任梁崇,你找你自己告状去吧,傻子。” 梁崇抬手勾住他的肩膀往前搂住并排走,忽地侧目往后看了眼,停下脚步。 看着还愣在原地的方坚繁,莞尔道:“不好意思,我只拿了一个手电筒,你要不走前面?” 第24章 那我们也谈恋爱 梁崇神色如常,语气平缓,叫人挑不出错。 方坚繁沉默半晌,看了姚今拙一眼,妥协地走到两人前面。 他速度不快,身后的手电光也一直照着他脚下的路,只不过后面两人脚步声太轻,像是被落下很远。 方坚繁回头,恰好看到姚今拙揪着梁崇的衣领,脑袋凑在对方胸口的位置,发梢胡乱蹭到对方喉结。 非常亲密的距离。 而梁崇笑着摊开手,站着没动。 对方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倏忽抬眼看来—— 那道目光极淡。 狭长的眼睛漆黑,眼尾平直,黑白分明的眸子冷淡、强势、波澜不惊。 登时,一股怪诞感涌上方坚繁心头,仿佛被野兽锁定,却又好似未曾被对方放在眼里过。 两人到家,方坚繁已经洗漱完上楼了,房间的灯刚好熄灭。 姚今拙半路发现走前面的人不见了时,还有些担心,知道对方回来了才放下心。 他怪梁崇走路磨蹭,梁崇无奈笑着回嘴:“明明是你突然要来闻我。” “少放屁!” 闻和吻发音相似,姚今拙听岔了耳朵,咋咋呼呼,又碍于其他人休息了不好大声,“你要点儿脸,我才没有吻你。” 梁崇失笑:“我没说你吻我。” “我说的闻。”说着,他亲身示范,俯身往对方颈侧嗅了下,“像这样。” 鼻尖不经意间蹭过姚今拙微凉的耳廓,梁崇一怔。 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对方瞳孔骤缩,捂着耳朵大骂了一句:“变态!” 姚今拙手忙脚乱地抓起睡衣就跑,耳朵很红,出了房间还在说梁崇:“我还没洗澡呢,瞎闻什么!” 梁崇随时随地都香喷喷的,他要是臭的,那岂不是输人一局? 为了挽尊,姚今天多挤出三泵沐浴露,擦身体乳精细到连脚趾都分开了擦。 他自己弄得香喷喷的,却不允许梁崇再喷香水,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 “为什么?”梁崇问。 姚今拙想起宋大江就心堵,烦道:“因为你太招蜂引蝶,老头老太太都惦记你。” 就梁崇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香饽饽似的,大晚上出去找他都打扮得像在录什么综艺节目。 香得要命。 偏偏又不难闻。 不知道在勾引谁。 “睡进去。”姚今拙心烦意乱地挨着床侧躺下,小腿往后踹了踹梁崇的腿。 梁崇伸手往他腰间一捞,如昨晚一样抱进怀里后就没松手。 他闻到姚今拙惯用的身体乳的味道比前几天浓了许多,随口问道:“那你为什么可以这么香?” 睡意难挡,姚今拙闭着眼睛说:“因为我没人惦记。” 闻言,梁崇冷不丁笑了下,将他抱紧了些,问得直白:“你看不出来我很惦记?” 姚今拙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废话,老板不惦记员工谁惦记? 何况他还是免费劳动力。 沈锐宁半个月的年假分两次休,乡野田园自然好,然而待久了也无聊。 林进森头天晚上通宵查路线做攻略,翌日一早,塞了几口面包当早饭,直接安排几人到秀溪谷漂流。 “我就不去了。”姚今拙说,“家里没人做饭。” “你什么时候做过?不是买现成就是崇哥做。”林进森毫不留情地插穿他。 沈锐宁说:“委婉点。” 梁崇忍笑着点头:“给孩子留点面子。” 鉴于和另外两个不太熟,于是姚今拙把气撒到梁崇身上,大腿在桌下狠狠撞了下对方。 “放心,拙。我跟牛肉店老板说好了,中午她送餐过来。”林进森趁热打铁,“方坚繁要赶工,你也不去的话,我们崇哥只有孤零零一个人了,好可怜的。” 两座坟修得差不多了,看样子明天就能完工,可以不用去盯着别人做活。 驾车到秀溪谷需要一个多小时,四十几公里路。姚今拙思忖着,快被林进森说动。 他悠悠然瞥过旁边低调斯文,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某人—— “没关系,”梁崇吃着早餐,善解人意地说,“你不想去就不去,我一个人也可以,最多呛几口水。” 一旁的林进森和沈锐宁哪听过他这么说话,抹果酱的手都抖了一下。 比见鬼了还见鬼。 十一点半,四人到游客中心附近吃饭,购票、换鞋,一车拉到山上,再坐缆车送到山顶。 这么一套流程下来姚今拙精力已经消耗一半,也可能是晕饭了,这会儿困得慌。 他反应慢半拍,护具都是梁崇拿过来给他穿的。 姚今拙穿的短袖短裤,梁崇蹲下身给他穿护膝,临起身,又扯着他腿根救身衣的带子收到最紧。 一站一蹲,姚今拙不喜欢勒这么紧,他抓梁崇头发抓得顺手,蹙眉小声道:“你想把我蛋蛋勒爆?” 登时,梁崇垂眼,目光平视,看了看他的裆部。 随后食指伸进大腿根试了下绑带的松紧度,“没有勒着。” 梁崇坦然自若:“坏了算我的。” 头发瞬间被某人抓得更紧。姚今拙脸颊发烫,拉他起来,咬着牙说:“怎么算你的?!把你的赔给我?” 第22章 “可以。”梁崇颔首,“把我赔给你。” 他态度良好,姚今拙哼一声,扯扯裤子,饶他一命。 “你俩好了没?”沈锐宁在安全帽架那边帮忙挑帽子。 门票里包含两个项目,就溪降这条线,玩完最少都要两个小时。 林进森猴急地冲过来:“戴帽子戴帽子。” 艳阳高照,溪水清澈见底,能看见底下或青或绿的石板。有的地方看着浅,一脚踩下去,水直接淹到姚今拙的腰。 泉水流动,水波荡漾,姚今拙没玩过这个,也不会游泳。心里虚,面上却故作风轻云淡。 走出几步,还要回头去牵梁崇,表现出很可靠的模样。 梁崇站的地方水比他还浅,他配合地牵住姚今拙,笑着说:“谢谢今拙。” 旱鸭子下水,越往下走水越深。姚今拙在水浅时牵梁崇,深水区紧挨着石头上的扶手走,哪还记得什么梁崇。 沈锐宁问:“你不管梁崇了?” 姚今拙全神贯注脚下路,没听清:“哪里有虫?” 林进森乐不可支,身形不稳,差点没把一旁的梁崇撞下水。 这条路线全程六点六公里,山谷间做有许多安全措施,每隔一段就有一位救生员。姚今拙因此在第一个长滑梯时放松警惕。 下水后差点溺水。 往下冲的惯性将他抛起,随后极快地砸进水里。 此处水深四米,姚今拙被水淹没,手脚本能地扑腾,越紧张越下沉。 救生衣让他短暂的浮在水面换了一口气,来不及呼救,他又坠入水里,如同有什么拉着他下沉。 同水一道灌进耳朵的还有林进森的笑声,同伴没发现他的异常,姚今拙焦急又绝望,遗言都想好了。 梁崇最后一个下来,他在滑梯上就发现姚今拙不对劲儿,落水第一时间就连忙游到他身边,抱住腰往上托,让他浮起来。 因为太着急,梁崇还呛了一口水。 求生欲望使姚今拙立刻紧紧搂住梁崇的脖子。顾不上丢脸不丢脸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抱着谁,趴在人肩头咳个不停,怕得要命。 “小拙你刚才笑死我了,”林进森还傻乐,“我还以为在练仰泳呢。” 梁崇把姚今拙抱上在水中冒出一截儿的石头,斜睨林进森一眼,“好了,别笑他。” 林进森见势不对,立马噤声。 “欠的。”沈锐宁领他游开,几人都堵在这儿,容易被滑梯上冲下来的人撞到。 这一下给姚今拙吓得不轻,梁崇帮他取下歪七扭八得安全帽,捋了捋头发。 姚今拙还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浑身肌肉紧绷到微微发抖,咳得眼睛通红。 “不会游泳?”梁崇问。 姚今拙抿着唇,一双眼睛惊惶未褪,愣愣地看着他。 不断有人从滑梯上下来,有的人选择直接从跳台跳下,炸得水花四起。 梁崇抬手在姚今拙脸侧挡住,溅起来的水大多打在他手背上。 周围嬉笑声一片,梁崇捧着姚今拙的脸,突然亲了下他的嘴唇,仿佛某种咒语,柔声说:“回神。” 姚今拙稍微有了些反应,他擦擦嘴唇,瞪梁崇:“少趁机占我便宜。” “哪有占便宜?”还能骂,梁崇放心许多。 他帮姚今拙重新整理救生衣,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是人工呼吸。” 姚今拙:“当我傻子?” 姚今拙上辈子可能是淹死的,在三个人的辅助下也没能学会游泳。 过深水区总被水没过头顶,手中抓着绳索也没用。别人直立行走,他浮萍精变的,到处飘。 飘还不够,还要往下沉。 林进森和沈锐宁在一旁叫他放松,放松,姚今拙又怕又想笑,感觉自己在生孩子。 就怕这俩来一句“用力,看见孩子的头了!”,那他今天真得死在这儿。 边笑边在水里吐泡泡,到时候真含笑九泉了。 路程走到三分之一,姚今拙第四次呛水被梁崇捞起来后就一直没敢松手。他仰躺在水中,树懒抱树一般挂在梁崇身上。 当水没过耳朵,他全然忘记自己之前说过什么,生怕再喝一口山泉水,惊慌道:“人工人工。” 梁崇挑眉:“拿我当客服呢?” 在水中窒息过一次,多少留下些阴影。姚今拙浑身湿透了,嘴唇水润,睫毛湿成一缕一缕的,眼尾还红着。 “梁崇,我真的很害怕,”他抱着梁崇的背,十分没有安全感地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你不能一直给我做人工呼吸吗?” 僵硬的后颈被一只手托住,但即便这样,姚今拙还是紧张。 梁崇安抚地吻了下他,好笑地纠正:“一直亲的话就不能叫人工呼吸。” “?”姚今拙不懂,“那叫什么?” 梁崇说:“叫谈恋爱。” 姚今拙现在是单核处理,脑子转不过弯,紧紧抓住梁崇这个救命稻草,和他商量:“那我们也谈恋爱行不行?” 梁崇尽量往浅的地方游,想让姚今拙能踩着地,哪知对方语出惊人,他瞬间又改变想法。 紧接着,姚今拙又说:“上岸就分手。” “………” 梁崇睨着他,沉默半晌,忽地气笑出声:“真聪明啊姚今拙。” 第25章 你这个星座就是含蓄 梁崇很想返回起点重新走一遍,好不容易谈上,争取谈久一点。 但是见姚今拙实在害怕,又不忍心捉弄,直到抵达终点,都没让他再呛一口水。 另外两人早早抵达终点,防护用具都还完了。 林进森在拍视频,姚今拙走到岸边,沈锐宁拉了他一把。 “还好吧?” 脚踏实地了智商又占领高地,姚今拙腿颤颤地逞强:“还行,也就那样。” 梁崇好似习惯走在姚今拙后面,他仿佛自带什么人类驱散器,别人总是会不自觉的为他让出路,男男女女都或多或少地盯着他瞧上几眼。 他三下五除二脱了身上的装备,而姚今拙的救生衣让他绑得太紧,三个人在那儿弄半天还没取下来。 硬往上拽,挤蹭得姚今拙耳朵通红。 “我去,今天的门票真值,好多帅哥……诶,我怎么越看那个人越眼熟呢?” “谁?看着冷冰冰的那个吗?”同伴解安全帽,大大方方地看斜对面那几个个顶个出众的男人。 是有些眼熟。 她眯着眼看了会儿,突然想起来,激动地拍闺蜜的背:“是梁崇吧?好像是他!” 女生愣了会儿,喜道:“真的是诶!靠,本人比视频还帅!手机手机……拍个视频。” “帅个几*。”其中一人的男朋友不屑一顾,“蟋蟀。” 两女生扫他一眼,相视而笑。还没说什么,男人先破防了。 “那边在吵什么?” 姚今拙好不容易脱下救生衣,耳朵剐蹭得火辣辣的。 “不知道,那男的大舌头,”林进森瞟一眼,“说话连汤带水的。” 右腿被人轻轻拍了拍,姚今拙抬抬脚,蹲在他跟前的梁崇顺势把护膝带取了下来。 “谢了。”梁崇从头伺候到尾,姚今拙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客气。” 对方随意把护膝带扔进大篮筐里,施施然道:“前男友。” “……。” 一股凉悠悠的冷空气自脚跟蹿到后脑勺,姚今拙无端打了个冷颤。 悬崖漂流听着恐怖,实际比溪降安全系数高,至少姚今拙没死扒在梁崇身上。 四人干干爽爽的去,湿嗒嗒的回。 几人到车里取换洗的衣服去淋浴室冲凉。 按理说,小孩儿上学大人上班,理应没那么多人才对。偌大的淋浴间,三十来个小隔间,冲澡竟还排上队了。 “去酒店洗得了。”林进森一看这么多人就头大。 梁崇不想湿淋淋地往车里坐,空间小,湿衣服绷着不舒服。再者,空调一吹,体质差的容易感冒。 沈锐宁用手机查了一下离这儿最近的酒店,说:“太远了,等一会儿吧。” “行吧。”林进森说。 好在没等多久就空出两间浴室。 为了节约时间,林进森没想太多,就近拉梁崇进去一起洗,操心姚今拙道:“锐锐,你把小拙叫过来和你用一间,方便些。” 梁崇不习惯和别人共用一间浴室,撩开帘子出去:“我去叫他,你俩先洗。” 姚今拙没在一个地方固定等,非说另一边要快些,刚过去没几分钟。梁崇找到他的时候,隔壁同样在排队的男人正在和他搭话,聊得很欢—— “那你防护措施做得很好啊,我和我另外几个朋友胳膊或者腿都不知道在哪儿蹭破皮了。”男人说。 姚今拙身上一点淤青都没有,在水里泡了半下午,皮肤仿佛都泡白了些。 他没受伤全靠梁崇护着,要不是对方,他不但会受伤,应该还会受死。 第23章 “聊这么开心?”梁崇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 真是想谁来谁。姚今拙趁机瞥过对方的手臂和腿,没见明显擦伤。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聊得开心?”他不讲道理地低声回怼,非要跟梁崇呛几句才舒坦似的。 “两只。”梁崇朝男人轻点了一下头当打招呼,扣着姚今拙手腕拉走,领去去洗澡。 路上,他状似无意地说:“你喜欢那种类型?” “少揣摩我,”姚今拙故意恶心他,“我喜欢你这种类型。” “知道。” 梁崇哪壶不开提哪壶:“毕竟你还是我的粉丝。” 姚今拙:“………” 怕他当真,姚今拙干巴巴地解释:“我开玩笑的。” 梁崇推他进浴室,跟着进去:“不信。” “?” “我查过了,”梁崇说,“你这个星座就是含蓄。”? 含蓄你爹。 姚今拙冷嗤:“我什么星座?” “双鱼。”梁崇对答如流,说着反手脱掉上衣。 这一茬接一茬的,姚今拙还惊讶于对方真的知道他的星座中没反应过来,现下梁崇又突然脱衣服吓他一激灵。 “你干什么?”他瞪大眼睛,“不是叫我来洗吗?要一起?” 梁崇手搭在裤腰边,看着他顿了顿,思量道:“怕被看?” “林进森他们在旁边浴室,一起洗节约时间。”梁崇犹豫了一下,“你害羞的话我就先出去。” 不这样说还好,他这样讲,直接激起姚今拙的逆反心和不服输的劲儿。 姚今拙无所谓道:“我害羞个屁。都是男的,我怕你看?” 他脱了上衣,暗自吸腹,抬着下巴说:“来看,好好欣赏爸爸的大腹肌。” 梁崇绷着唇,捧场说:“练得很漂亮。” “可以摸吗?”他问。 话赶话到这儿,姚今拙不好拒绝。他也不想拒绝,并有些享受梁崇崇拜的目光,“摸吧。” 腹部皮肤细腻柔软,但因为吸气的原因,肌肉绷得很紧。梁崇看见姚今拙肚脐下方的一颗小痣,鬼使神差地握住对方的腰,用大拇指不轻不重地摁了一下。 姚今拙几不可查地抖了抖。梁崇以为他要发脾气了,但对方没骂,只抿了抿唇。 明明已经拉下脸,却没有发作。 想起之前姚今拙说救生衣勒得他痛,梁崇倒没其他心思,想到了便问:“下面还有没有不舒服?” “啪”的一声,姚今拙仿佛忍无可忍一般拍开他的手,瞳孔惊颤。 思维散发到最后,骂他死不要脸,说他是变态。 姚今拙骂完,全程背对着梁崇洗澡,脸红脖子也红。 返程的路上姚今拙离梁崇远远的,生怕他又说些屁话来让他丢脸。 车窗给余晖加了层滤镜,橘红的光彩带着热气,姚今拙降下半扇窗,拍沿途风景的照片。 梁崇坐在另一侧,微扬着唇角,也拿着手机对着他那侧的斜阳。 没过多久,后座没了动静。 半开着的车窗灌进闷热的风,沈锐宁抬眸,看见后视镜映出梁崇那张分外平静的脸。 对方身穿一件淡蓝色的衬衫,袖管挽折,不知什么时候和姚今拙坐到一起。 梁崇不在镜头前基本不化妆,也没有化妆的必要——轮廓流畅五官立体,眉骨突出,鼻梁又生得高挺,从头到脚充满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姚今拙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梁崇微侧着脸偏向对方,正垂着眼去握姚今拙的手。 两手相握,他趁人睡着,小心翼翼将五指扣进姚今拙指缝。 沈锐宁收回视线,悄悄把后座车窗关了。 “他俩睡了?”林进森小声问。 “嗯。” 林进森回头看了下,突然来了兴致。掏出手机,歪斜着身子拍下此次的四人合照。 回程绕了点路去加油站,到家时天已经黑尽。 白天干了重活,方坚繁晚上通常睡得早。姚今拙没想到他还没睡,大门大开着,灯光洒出屋外。 还未走近,模糊听见屋里有人说话,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声音都挺熟悉,但姚今拙一时没想起来是谁。走到门口,他目光探究,看见本该做完工就回家休息的另外四个老师傅。 “贺叔?”目光逡巡,姚今拙面露茫然。 六七天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他看了眼手机,并没有未接来电。 客厅烟味儿很重,贺叔手上的香烟刚点着,脚边不少烟头。屋里几人面露难色,其中一个老叔说:“小姚啊你可算回来了。” “本来下午刚出事儿我就说给你打电话吱会一声,坚繁没让,说你刚出去。” 老叔抽了口烟,烟雾模糊他的脸,他扔掉烟头踩灭,鞋底干硬的泥土块也被他踩得粉碎。 姚今拙看向方坚繁:“怎么了?材料不够,还是要先结工钱?” “都不是。”方坚繁张了张嘴,纠结郁闷道,“……中午我们回来吃完饭休息了一个小时,本来说晚上加下班,抓紧修好。” 但是等他们在过去时,不知道是谁拿锤子还是其他东西,把墓碑给砸裂了。 顶上砌的花边也被砸坏一角。 姚今拙在村里没和谁不对付过,他不常在家,这次回来打扫房子都花了不少时间,灰尘厚得像起了沙尘暴,周围邻居都来帮忙搭过手。 且年纪稍大的都对这方面有忌讳,再大的仇也不会去动别人家的坟。 几乎不用想,姚今拙就知道是谁做的这事儿。 他一言不发,进屋没五分钟,到侧屋找了个手锤,冷着脸抬脚出了门。 梁崇离他最近,但没劝没拦,甚至在贺叔来夺姚今拙手中的家伙时还拦了一下。 “嘿,你拦我干啥?拦他啊!”贺叔担心出事,急得出一脑门虚汗。 “没事,我会看着他。”梁崇说,“不会让他伤到。” “哦那就好……” 贺叔表情空白了一瞬,渐渐放心,又忽地急躁:“谁担心那个,我是怕他弄死别人!” 第26章 散财童子 方坚繁本来也要跟着去,被贺叔拦下。 不知道姚今拙去找谁算账,他们要是跟去,别人该以为是他几个在一旁煽风点火,到时候闹得难堪,说不清。 再者姚今拙让他们谁都别掺和。 只有梁崇仿佛听不懂话,厚着脸皮一路跟着姚今拙到马路边的一栋三层小楼房。 红砖青瓦,二楼阳台用白砖贴了一个福字,房前晒场边的花花草草被连根拔起甩在马路边,花圃全部翻新了一遍,碎泥块到处都是。 月季花扔得远了,红艳艳躺在路中央,被车碾压过几十上百次,姚今拙横穿马路时又踩了一脚。 宋家大门紧闭,有光从门缝和窗户泄出。姚今拙事先和梁崇打好招呼:“一会儿别多管闲事,要是打起来了就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梁崇顺着他应了声:“嗯。” 这天晚上宋家出奇热闹,左邻右舍先是听见一阵拍门声,而后停了半晌,重物砸击门锁声更加刺耳。 家家院前都装有摄像头,人出来瞧热闹,摄像头的灯明晃晃照亮一片。 姚今拙猜到宋大江他们会装死,也没想过从大门进去。他锁定大门右边的窗户,没防盗窗,姚今拙握紧铁锤,扬手要砸—— 手起刀落间,他停顿一霎,转头瞥梁崇:“你走远点。” “好。” 梁崇阳奉阴违,非但不听姚今拙的,反而上前顺势揽住他的肩调转了位置,往旁侧去。 右手顺其自然接下姚今拙手中的铁锤,顷刻,玻璃窗“啪!”一声脆响。姚今拙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脖子,闭上眼睛。 动作利落干脆,梁崇神色淡然,不笑时甚至看着还有些严肃。 碎玻璃飞溅容易伤到脸,他微微偏头避开。 恰好姚今拙也想到这点,伸手抱住梁崇的脑袋往自己颈窝压了压,护得严严实实。 院里没动静,监控光熄灭。不多时,大门从里拉开,监控里恰好传出男人的叫骂。 四周忽地恢复明亮。肌肤相触,带着初秋的热浪,姚今拙松开梁崇,莫名有种偷情被抓的错觉。 “姚今拙!别砸了别砸了!”冯美玲着急阻止他搞破坏,撞见两人姿态亲密也毫无察觉不对。 甚至刻板印象,觉得梁崇是来拦姚今拙的。 宋靖在监控里骂,冯美玲在外面劝。她时不时往屋里看,像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即将袭来。 冯美玲劝姚今拙先回家,有什么事明天再好好商量。 “妈。”姚今拙轻哂,像是自嘲,“这不是我家吗?” 宋靖在监控里骂:“姚今拙快点给我滚出去!爸妈年纪大了,你他妈………” 谩骂和邻居家小黄的狂吠交织成看不见的网将他包围、孤立。 “你要我回哪儿?”姚今拙问她。 第24章 冯美玲怔忡,不知如何回答。 从小到大宋靖如此刻般说了太多让姚今拙滚出他家的话,大的小的似乎都听进去了。 “宝贝……”冯美玲找补道,“你都多久没回家了,房间太乱,妈妈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求助似的看向梁崇,似乎在请求他把姚今拙弄走。 梁崇不为所动,握着一把小铁锤安安静静站在姚今拙身旁,像姚今拙特意请来的打手。 姚今拙并不想和她拉扯太多,要进屋找宋大江。 “宝贝!宝贝,你别让妈妈太难做好不好?”冯美玲扯住他,不让进。 姚今拙还没甩开她,旁边先伸出一只手把冯美玲拨开了。 冯美玲看看梁崇又看看他,姚今拙无视她的委屈,静静看了她几秒,点头说:“好。” “我就问一句。” 他来这儿就一个目的。姚今拙说:“我爸妈的坟,是不是宋大江干的?” “他……这事儿确实是你爸爸不对,”冯美玲为丈夫开脱,“你前两天把他的花糟蹋了,觉得你记恨他,和他不亲,心里难受。” “他也是喝了酒不清醒,宝贝你别和你爸一般见识。” 这时,屋里一声巨响,啤酒瓶子稀里哗啦碎一地。一直躲在堂屋当缩头乌龟的男人突然冲出来,起身时脚大概绊倒了椅子,脚步声遽然一重。 “他妈的白眼狼!老子才是你爹!” 宋大江嗓门大,不知喝了多少酒,现在也没见完全清醒。 他又吼又叫,没多久大半个村的都知道他们家在为什么吵架。 与宋家沾亲带故的几家闻风而来,个个帮着宋大江说话,指责姚今拙小题大做。 “本来就在修,这不还没修好嘛。” “你爸也是好心办坏事,他估计就是想帮帮忙。小姚你也是,怎么还较真起来了?” “对啊,你爸妈生你养你多不容易?” “那些年条件差,又赶上计划生育,你本来是活不成的,是你爸费心费神找了个好人家送养出去,要懂得感恩。” 众人七嘴八舌,姚今拙心中烦乱。 他不是能言善辩的性格,又因为自小被欺压,还手后没人兜底,养成了他总回避正面冲突,背地里使绊子报复回去的性格。 有人说教说上瘾,一下下戳着姚今拙的肩,要他给宋大江道歉。 姚今拙脾气上来,十足用力地拍开那人的手背。 说起来,他好像还要喊这人表叔。 “操**的,今天不打死你,你都不知道叫谁老子!”他这一巴掌,打的更像是宋大江的脸。宋大江扬手给他一耳光。 不料被他之前看中的“女婿”截胡。 梁崇一个外人,插手别人家事,在姚今拙那碰了壁的男人顿时把苗头转向他。 “他妈哪里来的傻逼多管闲事?” 男人在家不顺心刚好没找到发泄口,打着帮宋大江收拾儿子的幌子,冲上去就对着的梁崇脸砸了一拳! 拳风擦着姚今拙耳旁过去,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皮肉贴皮肉的闷响乍然穿透耳膜。 发丝垂乱半遮眉眼,梁崇右侧脸颊蓦然红了一片,嘴角洇出血丝。 姚今拙脑子“嗡”的一声,什么兜不兜底,赔不赔钱的瞬间都抛诸脑后。一脚踹倒那人,骑上去拎着领子对着脸狂砸。 拳拳到肉。 “你敢打他的脸?”姚今拙本来就压着一肚子火来,顾前顾后压着脾气,此刻才迎来爆发。 演员靠脸吃饭,姚今拙最讨厌梁崇的时候都没想过打他。 他骂道:“你又算什么东西,管别人的事?宋大江是你爹?” 眼瞧打起来,一些人怕殃及池鱼,连忙回了家。有的来拉架,拉不开,反倒被姚今拙挥拳时误伤。 梁崇也没料到姚今拙会有这么大反应,他冷脸拽开去拉姚今拙的几人,拦腰将他从那人身上抱开。 “你……”姚今拙想发脾气,转头看见他那张战损的脸,张不开口骂。 梁崇拍拍他的裤子,蹙着眉,用教训的口吻说:“别随便乱坐,脏。” 梁崇脸上挂彩后,姚今拙便一直有意无意挡在对方身前。他最后一次对宋大江警告道:“你听好了,如果还有下次,我把你家祖坟刨出来喂狗。” 见识过他的混,屋里没人敢说话,宋大江踹了凳子,负气上楼。 这时被打的男人喊天叫地,要他们家给赔偿,要报警。 “谁打的找谁赔!”宋大江撇清关系,“他姚今拙从今天起不是我儿子!” “说什么呢!”冯美玲眼圈通红,想拉姚今拙,抬起手又放下了。 她扶男人到椅子上坐下,商量能不能少赔点,“拿三百够了吧?再怎么说……是你先打的人。” “打发叫花子啊?”早听说村里来了几个有钱人,男人上上下下打量梁崇,敲诈道,“最少一万。” 姚今拙一听,立马又要补两脚。梁崇反应迅速,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答应下来:“好啊。” 梁崇不疾不徐地说:“我给你十万。” 男人大喜。 “你有病么?”姚今拙瞪他,“当什么散财童子。” “没有。” 梁崇笑了笑,转而看向那人,目光藏锋带锐,“怕你没解气,可以再打九万。” 姚今拙:“………” 神经,以为打麻将呢? 第27章 雨和心跳 天降横财,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叔既惊又喜,退一步道:“用不着那么多,给一半我也不计较。” 梁崇的态度让冯美玲心慌,既怕他傻,真拿这么多钱给那混子。他言笑晏晏的模样,又担心在给男人挖坑。 “算了算了,大伙儿都急脾气。很晚了,你俩先回去。”冯美玲推梁崇和姚今拙出去,悄声说话,让姚今拙放心。 “打了人就想跑?”男人手脚灵活地跑到门口拦住,关上大门,今晚讹定梁崇,“不赔钱休想出这个门!” 姚今拙打他一顿被这个拉一下那个拦一手,男人受伤程度好比摔一跤。 他一拳把梁崇嘴角打出血,姚今拙揍半天,他那表叔皮糙肉厚,眼眶嘴角只留下淤红。 “赔你妈。” “你他妈把枕头塞高点,说不定能赔个一分两分。”姚今拙握紧拳头,已经很克制脾气。 少时他也曾遇到过类似的事。 受同学欺负后还手,只因对方是班主任的儿子,最后赔钱认错的却是他。 养父母年岁已高,之前因为他打架,低三下四地给老师说好话。对方家长铁了心要让姚今拙退学,姚钊赔了五千块,养母李月章去医院免费做护工。 那男孩儿只是膝盖擦破了皮,明明姚今拙被三个人围殴,伤得更重。 父母没说他任何不是,没逼迫他道歉,甚至还说他做得对。 姚钊对他说,他们认赔不是代表他们认错。 “只是爷爷奶奶能力不够强,护不住你。” 李月章给他擦药,擦干净他腮边的眼泪,心疼不:“不哭,也别怕。出任何事,都有爷爷奶奶给你兜底。” 姚今拙抿着唇,眼泪像断线的珍珠。 还手的后果太沉重,以前牵连爸妈,此刻连累梁崇。 别说给钱,姚今拙恨不得再踹男人两脚。 “不给钱你们就别想走。”男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谁的话都不听。 冯美玲六神无主,上楼喊宋大江下来把这人赶走。 楼上电视声音大,掩不住忽然乍响的争吵。上下都不清净,暴躁情绪传染、同化身处同一空间的所有人,只有梁崇冷静自持。 夜深,今天疯玩一天,姚今拙显露出困倦。梁崇安抚他,强硬地半搂着他到餐桌旁坐下,左手按在姚今拙肩膀:“坐会儿,我来处理。” 姚今拙想起身,肩膀上的力度重了几分。 起不来便作罢,他怕梁崇真当冤大头,扯着他:“你不准给那傻逼钱。” 梁崇说:“给他他也拿不走。” 男人始终守着大门,点了支烟耀武扬威地睨着他们。 心想别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装货,在嘀嘀咕咕商量凑钱? 他拉了张椅子坐在门边,说:“耗着吧,我有的是时间。” 梁崇注意力始终在姚今拙身上,眼瞧对方又有蹦起来的架势,掌心贴握对方颈侧,大拇指轻轻蹭了蹭他下颌边柔软的皮肉。 姚今拙痒得一哆嗦,拧着眉毛抬头,梁崇没看他,拿出手机拨出去一通电话。 “锐宁。” 接通,梁崇大致说了下现下情况,“车里有一万现金,帮我取过来。” 说着,他转头瞥了眼男人,神情轻松,满不在乎地扬了扬唇:“嗯,不给钱不让走。” 当晚宋家实在热闹,场面堪比过年,到家里来的人一桌都不坐不下。 沈锐宁一听梁崇被敲诈勒索限制人身自由,把通话录音保存,当即报警。赶往宋家路上又打了个电话。 第25章 他之前陪领导到县里考察调研,自己也前前后后来开过两次会。沈锐宁年轻有为,又有家人托举,人脉极广。 警车红蓝交织的灯光映衬院子里的万年青色彩变幻,镇上派出所这次出警速度极快,没有打太极,没有调解,直接把男人拷回派出所。 理由是寻衅滋事、故意伤害、敲诈勒索。 沈锐宁私下问梁崇要不要联系律师过来,送男人进去吃个一年半载的牢饭。 梁崇摇头:“不用。” 姚今拙家在这儿,他心里惦记的人在这里,四处树敌对他不利。梁崇今晚这么不依不饶,就是在明着给姚今拙撑腰。 他要让别人看见姚今拙,就想到“惹不起”三个大字。 罚款必不可少,除去赔偿,男人被拘留七天。 姚今拙不知其中弯弯绕绕,解气的同时,惊觉梁崇心思缜密、果决。 对方要是真想整他,姚今拙得被玩死。 原计划坟墓修完就回市里,重新修缮刻碑又要耽搁了几天。 沈锐宁和林进森假期结束,公务堆积,翌日驱车打道回府。 “回来在群里吱一声,”林进森提前预约,“到时候咱们去小酌一杯,在这里待几天感觉像做了一段时间和尚,得还俗。” “嗯。”梁崇神色淡淡。嘴角乌青,贴着方正白创可贴,冷清矜贵中带着点混不吝。 比十七八岁一板一眼的时候更像叛逆的学生。 林进森升上车窗都打算走了,忽然注意到梁崇嘴角创口贴有一角翘边,伸出手,热心道:“你这都贴不稳了,我给你撕了吧。” “算了,不贴了。”姚今拙拾掇床边撕开的创口贴纸袋扔进垃圾桶。 抹了药难免贴不稳当,梁崇嘴角那细微的差不多伤口愈合,现在主要是淤青难消,创口贴用处不大。 晚上洗漱后,两人对坐在床边,姚今拙屈指抬了下梁崇的下巴,确认一遍道:“张开,我看看。” 梁崇散漫地倚着床头,笑眼微弯,半张着唇给他看。 橙子果香的牙膏气味随温热的呼吸一道掠过姚今拙鼻尖,提醒着距离过近。 他抬眸,发现梁崇也正半阖着眼看他。 姚今拙怔住。 窗外忽然下雨,滴滴答答,混进虫鸣声里。 发现对方视线下移,似乎落到唇上。当下气氛莫名怪异,不自在,姚今拙眼皮猛地跳了下。 眼不见心不乱,他骤然关灯,语气生硬:“睡觉。” “怎么了?”梁崇在黑暗中问,“我现在丑到不忍直视了吗?” 姚今拙毫不犹豫:“对。” 想起对方伤口的由来,他冷嗤:“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多管闲事。” 像是被打击到,梁崇没说话。 半晌,姚今拙暗忖不会吧。 他认为梁崇对他那张脸是有自知之明的。 姚今拙刚想扭头,对方突然贴近,额头抵着他肩膀黯然神伤。 “………” 哪里想得到他这么脆弱,“其实……我骗你的。” 姚今拙不熟练地哄,说:“不丑。” 梁崇闭着眼睛,嘴角笑意不减,却依旧沉默。 姚今拙不会哄人,又干巴巴补了句:“你很帅,真的。” 再不出声就要先笑出声了,梁崇鼻尖在姚今拙后颈蹭了蹭,隔着衣服悄悄偷吻他的肩头,“嗯。” 这之后梁崇在姚今拙心里又多了一个标签——脆弱。 说不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姚今拙这两天晚上总睡不着觉,担心有人报复,去损坏姚钊和李月章的坟。 凌晨,姚今拙悄悄出了门,到小山坡去看看。 大路干燥,草木枯槁,一点也不似下过雨的样子。 月明星稀,姚今拙坐在剩余的一块石头上。松散下来懒得动弹,他关了手电筒静坐许久。 坟前墓碑上儿子那处刻着他的名字,但父母在世时姚今拙却很少叫爸妈。 早年计划生育,姚今拙生下来在家里东躲西藏了两个月,都没抱出去晒过太阳。 宋大江为了逃避罚款,四处给他找送养的人家。 因为是男孩儿,所以并没有废太多心思,想领养姚今拙的人有好几家。其中有一对夫妻是家底殷实的商人。 中年男女回老家奔丧,无意知晓了这事儿,看过襁褓中黄疸未退,被捂出一身痱子的姚今拙,想领养孩子。 男从商,女人在重点高中任教,姚今拙到新家生活上必然不会差。 当时都谈妥了,冯美玲却突然反悔。到底是十月怀胎落下来的肉,她又哭又闹,舍不得将儿子送那么远。 最后挑挑选选,让只相隔一条马路,同村不同组的老夫妻用土豆篮子带了回去。 因为近,所以不用担心姚今拙受虐待,也更加不用担心以后他长大了会不认他们。 该考虑的都想到了,自认为周全到可以忽略那对夫妻已经年迈,到了能当姚今拙爷爷奶奶的年纪。 忽略每逢雷暴天气要修补好几次的房顶瓦片,忽略那矮矮的平房与贫穷。 无视姚今拙成长路上的艰难与痛苦。 “姚今拙,你爸妈怎么那么老啊?” “操,他身上一股老人味儿,你们闻到没?” “老蚌生珠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听我爸妈说,他不是他们亲生的,是捡宋靖家不要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那好可怜。” “算了,别欺负他了,一会儿宋靖来报仇了。” “宋靖自己都没少欺负呢,而且我们只是抢他的钱,又没打他……是不是?说话啊,姚哑巴。” 又是一阵刺耳的笑,姚今拙被几个男生围堵在教学楼后花园的监控死角。 鼻血被他横着擦,血迹在脸颊上干透,又被泪水冲花。 那是刚上小学的第一年,姚今拙从那以后再也没开口叫过那对老夫妻爸妈。 他爸气得摔了他的书包,第一次对他发脾气。 “你名字都是我取的!你妈没日没夜给你拉扯大,你不叫我们爸妈叫什么?!” 后来也是他在家长会上,同桌的妈妈问他是小孩儿的谁时,他笑着说是爷爷。 喊爷爷奶奶的时间远超爸爸妈妈,最后一次喊他们是在阴雨天,姚今拙跪在两个小土包前,磕头喊爸妈。 失去父母庇护的日子过得很辛苦。 十五到十八岁,短短两年,做过保安,当过服务员,进过厂。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虽不是状元,但是差不多行行都干过。 也被骗过。 因为模样生得好,他第一份工作是平面模特。 以为自此开始新生活,不料老板诓骗他未成年,不给工资,甚至试图用花言巧语将不堪说成家人关系,想拐他上*。 姚今拙恶心至极,有一段时间看见男性就下意识绕路走,既恐惧又反胃。 他那时不知道同性恋,没有恐同这个概念,只记得不反感同性的节点是在十八岁的夏末。 姚今拙走投无路尝试做吃播,强迫自己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流量没什么起色,倒先吃出厌食症。 注销账号那天,他最后一场直播连线。有个男生在电话里跟他说,以后要好好吃饭。 手背冰凉,一只青蛙打断姚今拙万千思绪。他吓一跳,猛地甩落青褐色,只有拇指大的青蛙。 动作太大,兜里的手机一并抖出来,恰逢电话响,来电显示梁崇。 周遭暗沉,屏幕光亮得刺眼。 滑动接听,听筒传来窸窣声,像踩过干硬的土壤,野草缠刮过鞋子和裤脚。 电话里,梁崇问:“坐那儿干嘛?” 嗓音清晰,手机与近在咫尺的声音重合,姚今拙抬头望去,一道柔和的光照亮在脚边。 梁崇站在不远处的橘子树下,刚从小路上来。 四目相撞,姚今拙忡然不动,手指微微蜷缩,抓着膝盖。 回忆和现实混淆,他竟觉得梁崇和十八岁时那个男生的声音有些相似。 滴滴答答,像是雨滴怕打窗沿。姚今拙呼吸乱了几分,恍然发现,原来今晚不曾下过雨。 他听见的,好像是自己的心跳。 第28章 生不了 梁崇一出现,姚今拙胸腔内便开始狂风暴雨,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你演鬼片?” 他张口就骂:“我迟早有天被你吓出心脏病。” “没想吓你。”梁崇长腿阔步,说,“我提前给你打电话了。” 梁崇第一次上来这里,半夜转醒,旁边空荡。他以为姚今拙去了厕所,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先上楼到空出来的房间找了一圈。 没在。 路过方坚繁那屋,像变态似的站窗户外朝里看了一眼。 知道姚今拙不会跑,这里是他家,对方也没理由跑。可梁崇一时找不到人,心慌意也乱。 转步下楼,在二楼阳台忽地瞥见隔着两块田和马路,正往小坡上走的光点。 第26章 仿佛形单影只的萤火虫,慢悠悠的,亮光忽高忽低,降落杂草丛停顿片刻,好似在确认什么。 梁崇关了手电,同姚今拙一样,当一只不会发光的萤火虫。 他填补姚今拙身旁的空缺,屁股还未坐实,倏然被一只手托了一下,没让坐。 梁崇眉头微动,扭头看他:“这里有人了?” 他明知不是,依然坏心戏谑道:“我是不是打扰你约会了?” 梁崇视线悠转,看树后,瞥土里的黄豆林,懂事地说:“你叫他出来吧,我马上就走。” 戏精。 姚今拙烦他:“一段时间没演戏憋死你了吧。” 花岗石泥土石灰盖了厚厚一层,梁崇睡觉穿的衣服恰好又一身白。宽松的白t,阔腿裤垂堆一截儿在鞋面,慵懒随性,简单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分外亮眼。 就是不经脏。 梁崇大概是没洁癖,敢这么随地大小坐。姚今拙捡了一片方坚繁他们扔下的矿泉水纸板,拍了拍灰,覆在自己刚坐过的位置。 裤子已经打脏,回去本就是要换的,姚今拙无所谓地吹吹另一半石面的灰,坐下。 他随便应付,倒显得旁边座位相对隆重。黑色裤子沾到灰,印子明显,梁崇弯腰拍拍姚今拙的小腿,明知故问:“特意找个东西给我垫着坐?” “梦吧。”力道不重,姚今拙没收腿。 做是一回事,说又是另一回事。他就是不爱顺着梁崇的话说,胡编乱造地往空白纸板上点了几下:“没看见写着约会对象专属几个大字?” “没看见。” 梁崇厚脸皮坐下,说,“只看见了梁崇这两个字。” “………”姚今拙无话可说,他没有哪次是说赢过梁崇的。 草丛多的地方蚊子也多,梁崇招蚊子体质,姚今拙余光游移,待了几分钟便打算回去。 正要起身,梁崇突然伸手过来,眼睛瞥过去,胸前失守,被对方戳了下。 植物精油的气味丝丝缕缕,姚今拙下意识垂首,看见左边胸口多出张圆圆的,印有卡通黄色小鸡图案的驱蚊贴。 “小孩子玩意。”姚今拙皱眉,觉得这就是智商税。 而且,“我为什么是小鸡?” “因为你像小鸡。”梁崇笑说。 “……”姚今拙沉默了,过了会儿,咬着牙说,“想打架是不是?” “不想。” 姚今拙嘴唇饱满,唇形漂亮,不高兴时眉眼下压,无意识微微撅唇。也可能是在咬后槽牙,嘴唇紧绷的结果。 梁崇抬手,手指弯曲,不怕死地用食指和中指夹了下姚今拙的嘴唇,忍笑道:“小鸡嘴。” “………?” “小鸡嘴是吧?”唇上触感还在,姚今拙气得心脏又在为梁崇下雨,他猛地抓住对方的手,报复性下口,“啄不死你!” 姚今拙气昏了头,嘴唇往梁崇手臂上贴了四五下,才发现这样根本不痛。 小鸡是啄,他这叫亲。 梁崇不笑还好,一笑他火气更大,改亲为咬,边咬边骂,像护食的狗崽子。 “小鸡狗。”梁崇笑。 “你死定了。”姚今拙咬牙,拳头捏得咔咔响。 下坡不好走,打闹易摔。梁崇左手臂几个浅浅牙印,他怕姚今拙气糊涂了直接滚下去,钳着人的腰,微俯下身将对方抗在了肩上。 天边隐隐泛白,鸡鸣穿透天际。梁崇稳稳当当踩到水泥路,背上被姚今拙泄愤地抓了几下。 他生怕投胎投晚了,嗓音带笑,继续招惹:“小鸡猫。” “你妈的梁崇!” 天色晦暗,并排的坟墓遥遥目送他们走远。 姚今拙以往每次来坐一会儿,走时总是沉郁于过去,这是头一次来不及感伤,就被人像绑匪似的掳走。 树叶飒飒,一阵风过,吹拂净姚今拙坐过的石岩上的灰。 离开乌雀镇那天,方坚繁来送姚今拙,腊肉香肠塞占据后备箱一半的位置。 “我送你们吧。” 天热,姚今拙摆手:“不用,麻烦。” 这时晒坝右侧的水泥路来了辆车,停在方坚繁车后。司机穿着正装,径直朝他们走来。 方坚繁把姚今拙拉到身后,司机看向他们,正要开口说什么,目光忽地越过他们锁定从屋里提着两个行李箱出来的梁崇。 “梁先生。”司机问好,快步向前,接过行李箱。 梁崇看了眼方坚繁横在姚今拙身前地手,走近揽着姚今拙的肩往身侧换了个位置:“走吧,东西我都收拾好了。” 他抬眼对方坚繁笑了笑,领着人走了。 “等一下。”方坚繁目露不舍,叫住他们,对姚今拙说,“腊肉……你还没拿,我帮你们放到车上。” 梁崇帮姚今拙关上车门,绕到右侧上车,冷淡地说:“他挑食严重,不爱吃腊肉。” 他替姚今拙回绝,又不知以何种身份替他道谢:“谢谢。” 什么关系才会如此自然地提代别人做决定呢? 过去十来天仿佛一张张照片回闪,方坚繁立在那里,眼神挫败、恍然、窘迫。 姚今拙降下车窗跟他告别,他没听清说的什么了,挤出一抹笑,僵硬地说了再见。 大早就出发,赶在赶在饭点下高速回到市区。 梁崇接到父母电话,要回家一趟,他让司机先送姚今拙回去。 “你很忙?” 算起来,梁崇在这几天救过他的命,帮忙收拾了人,姚今拙正儿八经地说:“我还说请你吃饭。” “下次。”梁崇说,“你想想吃什么,想好了跟我说,我来预约餐厅。” “好。”姚今拙点头,而后顿感不对。 到底谁请谁? 约好下次见面,这天之后却连着一个礼拜没有碰面。 梁崇父亲梁军庭意外遭遇车祸,伤得不重,但住院期间,后续一系列事情都需梁崇出面处理。 上午阳光正好,梁崇陪父亲在医院花园散步。梁军庭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 梁崇大学一毕业就直接跟随父亲到总部,一年到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仿佛没有私生活。 他的确争强好胜,事事都要达到最好。职场长期压力过大、熬夜赶方案及许多应酬,导致身体出了问题。 自那后,母亲强制要求梁崇休息两三年再考虑工作。 母亲说的话现在还记在梁崇脑海里。 “家里什么都不缺,别说我和你爸还年轻,就算七老八十了,也不需要你拼命。” 梁军庭当时在他病床边点头说对,这才没到一年就忍不住催他回去了? 梁崇面不改色地说:“我打算明年再打算。” “也好。”梁军庭接受度良好,说,“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你妈舍不得让你吃苦,你就早点生个一儿半女来接我的班。” “。” 梁崇说:“生不了。” “?”梁军庭眼睛微瞪,立在原地要个说法。 梁崇平静地回视他爸,说:“我喜欢的是个男人。” 一时静默下来,枯叶落到地面的声响都被放大十倍百倍。 梁军庭想到梁崇突然玩起互联网,当什么演员,略有猜测。他嘴巴开合几次,问道:“他多大?” “梁军庭沉思半晌,颔首:“也行,正是接班的年纪。” 儿子的伴侣比孙子孙女好培养,他说:“你看哪天有空,把人带回家吃顿便饭。” “这有点难。”梁崇说。 梁军庭不解:“又怎么?” 梁崇:“我还在追求他。” “………” 梁军庭登时眉毛竖起来,恨铁不成钢:“没出息。” 第29章 再碰一下 梁军庭出院回家休养两天,一家人难得凑齐。 全家事业狂,只有梁崇暂时清闲。 梁崇的姐姐梁晓晴出差回来,带女儿在家住了几天。 有次晚饭,饭桌上从工作突然扯到梁崇结婚。当事人不在,梁军庭听了几耳朵,冷不丁道:“趁早打消给他介绍女朋友的念头。” 两道目光“嗖”一下看过来,梁军庭细嚼慢咽,慢悠悠地扔出重磅炸弹:“他说喜欢男人。” “什么?”梁晓晴呆滞。 梁夫人眉头皱了皱,放下汤勺,“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那我再跟你开个玩笑,”梁军庭摸摸夫人的手背,扎人心还要找认同,“你儿子连小伙子都追不到,是不是没出息?” 梁崇在书房处理完事情,特意绕到餐厅,穿着休闲,看似随意,实则处处精细,大晚上还抓了下头发。 “爸妈,你们慢吃。” 看样子要外出。 “又要跑哪去?”梁军庭心知肚明。 梁崇半分钟前在门口听到他爸在后面蛐蛐他,不疾不徐地说:“去争取早点出息。” 几天没见面,姚今拙便几天不联系。梁崇没他那么好的耐性,忍不住追到人家门口,讨要对方欠的那顿饭。 第27章 长街两侧红旗飘飘,灯光彻夜不息。 高楼外红黄色的光彩如游龙穿梭,远眺车窗外,巨大电子屏幕上正在庆祝新中国成立75周年。 国庆节了,梁崇现在才注意到。 事先预约了餐厅,梁崇一路驱车到姚今拙家楼下。 下车,抬头见四楼灯亮着,他装模作样地打电话问对方在没在家。 姚今拙:“不在。” “少骗人。”梁崇语调轻缓,戳穿道,“你阳台的灯还亮着,” “………” 听筒里沉默几瞬,阳台门被拉开,头顶环境灯给姚今拙身上添了一道银白的光。他身上套着一件白色圆领卫衣,薄暮冥冥中分外打眼。 像一只羽翼未丰,毛绒绒的纯白的鸟。 也像……小鸡。 梁崇忍俊不禁,说:“有空吗?请我吃饭。” 听筒里传出冷哼,姚今拙朝他竖中指:“等着吧。” 电话被挂断,姚今拙转身进了屋。 过了一会儿,楼道口出来一个臭脸帅哥,手上提着半袋垃圾,轻飘飘的。 “还没走?”姚今拙步伐小了些,觑了眼梁崇。 梁崇说:“有人叫我等着,我在等他。” “谁?” 姚今拙装糊涂,梁崇就陪他演不认识,眉眼弯弯地问:“姚今拙,你认识吗?” “不认识。” 梁崇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我喊他吧,应该能听见。” 说着,音量忽地提高几分,抬头朝四楼欲喊:“姚——” 刚吐出一个字,两米开外的某人突然像牛一样冲过来捂他的嘴,“梁崇!” “你酒后驾车啊?”姚今拙败下阵来,觉得这人脑子有坑。 梁崇后背装在车门上,鼻息尽被姚今拙拢在手掌心。他敛眸含笑,动动嘴唇说:“没喝酒,想和你一起吃饭。” 声音闷,手心潮*,梁崇说话间无可避免地碰到手心,撩拨得姚今拙心颤。 他猛地收回手,欲盖弥彰地砸了梁崇肩膀一拳头,“吃,今天没吃到吐你别想走。” “我订了餐厅……”梁崇拉开副驾驶车门,话没说完,姚今拙“砰”一声给他推回去了。 “你听。”姚今拙说。 梁崇噤声,以为他有话要说,等了片刻,问道:“听什么?” “听这满大街的车笛声啊。”姚今拙看智障一样瞧他,“你开车我怕你堵在半路直接饿死。” 梁崇顺着他问:“那我们吃什么?” 附近有个大超市,步行十几分钟,姚今拙说:“买点东西回来自己做吧。” 想起最初请吃饭的缘由,姚今拙补充:“我做。” 梁崇看着他,眸光闪动,忽地笑了一下,应道:“好,辛苦今拙。” 姚今拙当时不知道他这个笑是什么意思,等对方用同样的理由借宿,姚今拙才恍然大悟。 但是醒悟得太晚,梁崇已经洗完澡,穿着他给找的长裤,赤着精壮的上身躺在了他的床上,回他说疲劳驾驶不安全。 “住也行,你去睡沙发。”姚今拙把搭在脖子上擦头发的毛巾甩梁崇身上。 视线往对方因侧躺着,沟壑而更深几分的胸肌上粗糙扫过,眼睛没地方放,胡乱瞟道:“我不是给你拿衣服了?” “紧,穿着不舒服。” 梁崇想起来,实话实说:“内*也小。” “你妈的,含沙射影谁小呢!”姚今拙恼羞成怒,赶人去沙发。 梁崇说沙发窄,他当没听见。 关了灯,辗转几个来回,姚今拙撑起身,借着客厅一盏昏黄台灯,透过纱帘看见梁崇平躺在沙发上,小腿曲着,无处可放。 犹豫半晌,他凶巴巴地开口:“梁崇,睡了没?” “嗯?”沙发上的人动了动,梁崇问,“怎么了?” 姚今拙打开床头的灯,空出一半位置,磨牙道:“进来。” 反正睡过很多次,姚今拙心道,也不差这一晚。 梁崇睡相好,不打呼不磨牙不梦游,躺在身边好比死了。偶尔会有抱过来贴着睡的小毛病,姚今拙尚可包容。 且在乌雀镇那小半月日日同床共枕,他都习惯了。 只是没料到这天出了点意外。 姚今拙要是能想到,他宁可去睡沙发,把床让给梁崇,也不要一起睡。 翌日早晨,窗帘遮光,室内昏暗,墙面映着点窗帘深蓝色的反光。 姚今拙被尿憋醒,腰间横搭着一只手,使他一下没能起身。 大脑没开机,他睡眼惺忪,扭身往后看了眼。 梁崇眉头动了下,被他吵醒,眼神不甚清明。他定定看了看姚今拙,半梦半醒似的又闭上眼睛,手臂收紧,将他拉过去,贴得更紧。 姚今拙没比他清醒多少,当后腰被什么硌到时,他下意识反手去推开。 耳边的呼吸骤然重了几分。 姚今拙迷迷糊糊抓了几下,反应过来是什么,登时不敢再动,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犹如深冬坠河,瞬间打足十二分的精神。 妈的……… 姚今拙生怕梁崇再醒来,小心翼翼收回手,心里惊叹人怎么能长这么……。 窸窸窣窣,姚今拙的手在被子下悄悄移动,刚离开“危险区域”,突然被一只手钳住拽了回去。 这一下压得很实。 且腰间的手臂再度收紧,姚今拙顾不上别的,膀胱快炸了,急得踹了踹脚:“梁崇!” 后背的睡衣被推上去,梁崇的胸膛滚烫,姚今拙在充满冷气的空调屋里惊出一身汗。 身后的人抓着他的手不放,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嗓音低哑地说:“再碰一下。” 姚今拙咬着后槽牙,耳后*热一片。 第30章 好啊,一定好好伺候你 ………狗*的。 姚今拙发现这人没穿内裤。 他的背很烫,被梁崇桎梏着的腰也烫,手心更是灼热。 隔着一层布料能感受到细微的跳动,姚今拙面红耳热,背上冒出一层细汗。 感官在此刻格外敏感,皮肉相贴,梁崇呼吸的起伏,像*似撞。 姚今拙背脊僵硬,起一身鸡皮疙瘩。 独身二十四年,他从未与人这样亲密过,不知所措与羞耻大过恼怒。姚今拙呼吸乱了,腹部被梁崇宽厚的掌心覆盖、压迫着。 分不清是想上厕所还是其他,姚今拙大腿交错,难耐又难堪。 当一只手托在颈侧,指尖抵着下巴将他的脸转过去,姚今拙在梁崇的唇落下之前,陡然偏头躲过了这个不清不楚,有些过界的吻。 “梁崇!”姚今拙堪称狼狈地滚下床,抬腿隔着被子踩了对方腹部一脚,面带愠色。 真是疯了。 他骂道:“你道德败坏。” 梁崇被踩一脚才真正清醒,他刚坐起身因这一下又倒回床上,半靠着床头,眼中情欲未散,夹带着茫然之色。 怔忡片刻似乎才理清状况,顿时多了几分悔意与不安。 “抱歉。”他握着姚今拙的脚,神色是少见的尴尬,“我以为……是梦。” 听到解释,姚今拙心中无缘无故燃起更大的火。 他收回脚,脱口问道:“你把我当成谁了?” 梁崇张口—— “算了,别说。”姚今拙冷嗤,“我不感兴趣。” 细数快十天没见,刚碰面没一天,两人便因为早上的事变得有些微妙。 梁崇清楚姚今拙为什么而不快,但又有察觉对方不仅仅是因为他误把现实当成梦的原因。 国庆前一场大雨使得整座城市彻底告别炎热,气温下降好几度。门窗封闭,空调二十二度已然觉着有些冷。 晌午,两人挤在小厨房里,梁崇给姚今拙打下手,不经意碰到对方的手,凉得好似浸过水。 “你去添件衣服,”梁崇反客为主,赶他出去,“我来做。” “用不着。”姚今拙心情不好,夹枪带棒地说,“你虚就去关空调。” 配料切好,梁崇打开水龙头冲干净手,生出一股无奈,转身出去了,没搭腔。 厨房太小,余光里从始至终都有人在旁走来晃去,姚今拙像是没习惯,视线追着梁崇身影。一时分心,调味盐多放了两勺。 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伤了人心? 可人有七情六欲,他自制力向来不够,伤人的话总是控制不住。 姚今拙也不懂自己的火从何而来,强迫自己不再看。腮边紧绷,他搅弄着锅里的汤,想叫梁崇不要走。 “今拙——” 客厅传来梁崇的声音,纠结如乱麻的心被对方悄然打了个蝴蝶结。 姚今拙关了火,闻声出去,却踌躇在厨房门口没有直接过去,自然下垂的手悄悄抠着过长,遮了半掌的袖子边。 他微抿了一下唇:“有事?” 梁崇神色如常,手上拿着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到二十六,问道:“袜子放在衣柜哪个抽屉?” 第28章 姚今拙没想到他真去调高温度,不由得想起梁崇身体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好。踱步过去,他拉开柜子,找出一双黑袜,直起身顺带拿了件外套。 袜子拿的新的,担心那些廉价的衣服会让梁崇穿着不舒服,外套也是挑的最贵的。 如何在短时间内转换情绪是姚今拙将要学习一生的课题,他愚钝,不灵活,以至于递出衣服时,还木着脸,冷硬地说:“穿吧。” 天气也没到穿两件的地步,梁崇笑了下,把衣服放在床尾,推姚今拙坐下,“只要袜子就行。” 说着,他蹲下身,握着姚今拙的脚放到大腿,正想说他脚比手还凉,对方仿佛受惊弓背的猫,倏地甩开脚。 “你干嘛!” 坐姿大马金刀,气势却不匹配,姚今拙瞪圆了眼,涨红了脸。 他现在对和梁崇过分亲密的肢体动作正敏感,脚掌被握过的地方登时发烫,连带着记起今早手心的温度。 抬腿带起一点风,梁崇还以为姚今拙要踹他的脸,提前做防,微眯了眯眼。 定睛瞧见对方要滴血似的脸,怔愣片晌,意外地挑了下眉。 “为什么害羞?”梁崇有意打趣,也是真的不懂他,“你早上踩着我,都没这么大反应。” “我这是被你吓的!”姚今拙凶狠地说,“你碰我之前不能说一声?” “好,记下了。” 梁崇拿着袜子,说,“申请碰一下你的脚。” 姚今拙:“不批。” 他起身要走,腰间忽然一紧,被梁崇截下。姚今拙后脚踢到了床,身形不稳,慌神中抓住梁崇,双双跌进床铺。 一阵头晕目眩,整洁的被子压出许多褶皱,姚今拙想咒骂梁崇神经病,但四目相对,嘴唇好似糊了一层强力胶。 心脏自主开发出一片无人地区,正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敲砸重建。 姚今拙忽然发现,梁崇好像没之前那么不顺眼了。 几句斗嘴,吵散了弥蒙一上午的古怪气氛。 “你还在生气?”梁崇没着急起身,怕刚走开,这人又要离他远远的。 姚今拙不说话。 回想矛盾发生,或许是梁崇想多了,被骂自恋狂也无所谓,他解释道:“如果是因为早上没及时回答的那个问题。” “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回答的机会?” 一些隐秘的,连姚今拙自己都没弄清楚的别扭心思被戳中、挑明,他正眼看向梁崇,面颊升温:“少自作多情。” “那就当我自作多情。”梁崇停顿几秒,说,“我没把你当成别人。” 无人区开发速度斐然,姚今拙实在受不住,推着梁崇,烦道:“我管你当成谁,滚开!” 梁崇依言起身,他立身床畔,好脾气地继续给姚今拙冰凉的脚穿袜子,转言提起另一件事,道:“我接了一个反派的剧本,节后进组。” “关我屁事。” “怎么还没消气。”梁崇神态和语气都温和。 姚今拙身体柔软度不够,脚握在他手上,半撑着身起不来。梁崇捏捏他柔软的小腿肉,坦言:“我想你陪我进组。” 在姚今拙张口拒绝之前,他又说:“这次发工资。” “……”婉拒的话堵在嗓子眼,姚今拙差点忘了他和梁崇还有这一层关系。 “发多少?”他顿了下,问,“还包吃住吗?” “包。”梁崇眼中漫着几分笑意,说,“薪资多少看你表现。” 只有他一个“员工”还看起表现来了。 姚今拙气极反笑,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哗哗响,一字一句地说:“好啊,我一定好好伺候你。” 假期有一半时间梁崇都在姚今拙家,姚今拙嘴上骂骂咧咧,却为此换了张大沙发。只适合一个人居住的小家变得拥挤,家里多出许多双份的东西。 梁崇带来两套换洗的衣物和姚今拙的放在同一个衣柜,床上的双人枕头被分走一个,鞋柜旁也多出一双比姚今拙稍大两码的鞋。 姚今拙后知后觉,他妈的梁崇说包吃住,是住他的吃他的??? 假期最后一天沈锐宁不值班,几人约着打羽毛球,在私人俱乐部耗费半下午时光。 梁崇三人体力可怖,姚今拙有时候看着他们,觉得自己的精神头像个老人。 特别是沈锐宁。 他视线跟随以非常快的速度攀岩的沈锐宁登顶,眼神是实打实的佩服。 “在看什么?”视野被遮挡,梁崇坐到他身旁,拧开水递给姚今拙一瓶。 下场有十分钟左右,姚今拙气还没喘匀,他拿着水,感叹道,“沈锐宁体力怎么这么好?” 沈锐宁有健身的习惯,平日忙于工作,常常伏案几个小时不动弹,要是再缺乏运动,早就一身毛病。 别人泡吧,他们在这儿打球攀岩玩拳击,体力好倒也正常。 梁崇侧目看了姚今拙片刻,突然说头晕,要他陪着去室外走走。 “头晕不应该叫医生过来看看么?越走越晕。” 担心梁崇倒下,两人没走出室外,姚今拙拉着他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 落地窗外草地茵绿,生机勃勃,桌上放有特供的点心和热茶,他给梁崇倒了一杯提提神,免得对方真倒下,到时扛不走。 “没事,我只是有点紧张。”梁崇品了口茶,放回茶托没再碰。 “后天剧本围读,我没演过这类角色。”他临时抱佛脚,向姚今拙讨教,道,“该怎么演呢?” 在姚今拙眼中这根本不用教,他直白道:“没素质会不会?” 梁崇含笑,看着他摇了摇头。 姚今拙“啧”了声,随便举例道:“过马路不扶老太太,随地吐痰小便,在大街上*奔。” 梁崇听完,失笑道:“那我出现在荧幕之前,应该会先上社会新闻。” 剧本围读后没两天就开机了,这次的剧本偏正式,是导演转型之作。 说起来,这部戏之前招募演员时,姚今拙还投递过简历,对方已形象不符回绝了他。 后来到片场看见为贴合角色特意烫着卷发的肖房森,他不由得愣了愣。 晚上,姚今拙站在洗漱台边刷牙,忽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瞧许久。 梁崇找过来,见他食指摁着眼尾拉长,眼睛被扯得变形,出声问:“在干嘛?” 姚今拙维持着这个动作转过去看他,说:“你说我把眼睛整小一点,长一点,怎么样?” 梁崇直抒己见:“不怎么样。” “肖房森这种眼型就挺好看的。”姚今拙说,“感觉他特别好接戏。” 这个社会自有一套规则,资源优先给有人脉有关系的人。梁崇之前也想过花点心思,让姚今拙出演肖房森那个角色,后来看完剧本又作罢。 他直点姚今拙弯弯绕绕的心思,说:“这部戏打戏很多,容易受伤,不是什么好角色。” “快点来睡觉。”梁崇撂话走人。 他另外订下酒店顶层的套房,姚今拙还以为是给他一个人住的。他追出去,茫然道:“你也住这里吗?” “嗯。”尾音轻扬,梁崇说,“剧组订的房间太小,我住不惯。” “再订一间房太贵,”穿过会客厅,他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规划,“我要节省一些,给你多发一点工资。” “。” 姚今拙头一次见这么穷的老板。 自从那天早上开始,与梁崇共处一室时,姚今拙偶尔会莫名多出一分紧张。 套房够大,卧室不止一间,但他仍旧谨慎地说:“不一起睡吧?” 梁崇善解人意地说:“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一起。” 回答他的,是房间落锁的声音。 气温逐步走低,梁崇对外说姚今拙是他的助理,然而每次休息或者收工离开,大家都会看见梁崇买来热饮,倾斜着挡雨的黑伞先送姚今拙坐进副驾驶。 久而久之,有少数人开始揣度姚今拙的身份,臆测他是不是某位老总的小儿子。 流言蜚语听多了就连肖房森都开始动摇。 但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他知晓姚今拙出生农村,初中辍学,没权没势没关系。 就是不知道怎么入了梁崇的眼。 公园长椅旁,姚今拙拿着梁崇的外套等下班,旁边放着甜点和奶茶,不像助理,倒像是来秋游的。 肖房森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喊助理去买来几杯热咖啡,借此理由坐到姚今拙旁边。 “小拙。”凉风习习,他微笑着递过去纸杯,“这几天降温了,拿着暖暖手。” 姚今拙有些意外。 刚碰面那天,肖房森无视他打招呼,之后也常在他和梁崇说话时挤进两人之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打断姚今拙说话。 话里话外夹带着贬低他的意味。 姚今拙对他一改之前的印象,并不想多接触:“我有。” “你那奶茶都放多久了,已经冷透了。” 第29章 肖房森固执地塞给他,姚今拙拧眉,推拒间,杯盖掉落,热咖啡洒落,打脏了姚今拙抱放在腿上的风衣。 他倏地站起身,“你……” “对不起对不起。”肖房森一时找不到纸巾,捏着自己的衣袖帮他擦衣服。 手背布满褐色水珠,姚今拙烦不胜烦,一把拍开他的手,“你故意的吧?” 姚今拙并不打算听肖房森辩解,他得赶在梁崇这场戏结束前弄干净衣服。 最近的公共厕所离这儿几百米,咖啡污渍打脏浅色衣服,很难用清水洗干净。 姚今拙一去就是半个小时,直到梁崇下戏都还没回来。 远远看见树下长椅等候着他的“小助理”换了人,梁崇没再继续往前,转而拿出手机联系姚今拙。 肖房森见梁崇要走,收起想装偶然碰到的心思,追了上去:“崇哥!” 他搭上梁崇的肩膀,笑问:“是在找小拙吗?” 耳侧忙音不断,电话未接通的时间分外漫长,梁崇不含任何情绪地瞥他一眼,语气冷淡:“手拿开。” “啊……不好意思,崇哥。” 梁崇向来待人温和,即便他此刻没有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也与平常大不相同。 肖房森尴尬不已,讪笑道:“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我看小拙有时候拽你的手,以为你不反感。” “分人。” 长时间无人接听,手机自动挂断。 “他是他,你是你。”梁崇再次拨出,瞥他一眼,说,“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这次似乎打通了,肖房森愣在原地,听见梁崇瞬间转变的语气,问对方在哪儿。 他看见梁崇的备注是不连名带姓,有些亲昵的“今拙”。 梁崇似乎不在乎从他口中得知姚今拙的消息,仿佛有绝对的自信能找到对方。 肖房森再次刷新两人的亲密程度。 以前姚今拙独来独往,肖房森关照过,也愿意伸手拉他一把。然而一旦对方比他好,肖房森满腹心计,只想着怎么把别人重新踩回脚下。 这件事算两人关系的转折点,继梁崇之后,姚今拙有了更加厌烦的人。 梁崇不再位居榜首。 他的手被烫伤,之后梁崇不允许姚今拙再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有时拍戏途中没看见人,因此分心而导致重拍的空隙,会问其他人有没有看见姚今拙去了哪儿。 导演说他:“小媳妇防老公出轨都没你盯得紧,专心点,再耽误进度我要扣你钱了。” “抱歉。” 梁崇不太走心,无所谓扣不扣钱,正想花一分钟给姚今拙打电话问问,有人突然想起来,说:“我刚看见小姚在后门围栏那里收信。” 问得多了,片场工作人员都会下意识关注姚今拙去向,路上碰见,张口就问:“小姚,又去哪儿?” 仿佛人人都有同样的口头禅,姚今拙有时候被问得烦了,就在片场看梁崇拍戏。 坐了一个多小时没挪位,姚今拙刚起身,副导演陡然转头:“去哪儿?” “………”姚今拙说,“厕所。” 副导演摆摆手:“快去快回。” 姚今拙莫名其妙,但也没磨蹭。 他在洗手间遇到了肖房森,对方拦着他聊了几句。 姚今拙没注意听,心里纳闷这人好歹起个男三,怎么就这么闲? 肖房森话说得别有深意,姚今拙不乐意听,但也不想和他吵。进组半月有余,难免会听到一些谁和谁有一腿,谁与谁关系匪浅的八卦。 惹不起躲得起,姚今拙拿肖房森当空气,梁崇请全剧组人喝奶茶,他拿回来往肖房森杯子里偷偷放深水炸弹。 掉地上的泡芙,捡起来吹吹,塞回盒子送给肖房森吃。 他报复心强,坏心思很多。 但都是些小打小闹,姚今拙并没有真想让肖房森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十一月中旬,这部戏拍到一半,出了意外。 肖房森误食泻药,引发全身过敏,短时间内无法工作,拍摄进度一再耽搁,导演等不起,无奈决定换人。 再重新选角难免耽误不少时间,恰好姚今拙外形条件与角色较为符合,之前没面上的角色竟又阴差阳错落到他身上。 “砰!!” 病房里,小桌板连带桌上的饭菜一起被掀翻,肖房森两面三刀,为了名利不择手段,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如今他全身红疹未消,金主嫌恶他面目浮肿难看,来过一次后就再也打不通电话。 助理战战兢兢,站在墙边,怕他发疯再砸东西,咽了咽唾沫,说:“要不然报警吧,好好查一查是谁……” “不用报警。” “我知道是谁。”肖房森赤红的眼睛转过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说,“是姚今拙。” “你也看见过吧?他往我咖啡里放东西。” 助理不敢说话。 他确实撞见过一次,不过他和肖房森说了之后,对方拆开饮料闻了闻,尝了一口,轻蔑地笑着转头拿给他喝。 杯子里的糖还未化完,薄荷味儿把咖啡的香气搅得一塌糊涂。 助理半晌没吭声,肖房森情绪激动,扯了手背的针,突然赤脚冲过来揪着他的领子,重复问道:“你是不是看见了?是不是!” “是…是是。”助理被他吓到,朝门外大喊护士。 初冬的暴雨在傍晚来得毫无征兆,省去了人工降雨。 姚今拙穿着单薄的衬衣终于磨完今天最后一场戏。 他总算明白梁崇说的不是好角色是什么意思。 导演刚喊“咔”,梁崇立马撑着伞跑出屋檐,替姚今拙挡雨。 住宅楼老旧,梁崇没多待,展开厚重的浴巾将姚今拙裹住,收工后赶回酒店,让餐厅熬了两大碗姜汤送上来逼他喝下。 “风水轮流转。”姚今拙喝完姜汤去刷牙,梁崇跟进来继续帮他吹半干的头发。 他没听清,垂首附耳过去,问:“什么?” 姚今拙漱了口,右手顺势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拉进些,对着梁崇耳朵,道:“我说风水轮流转,这部戏换我挨你打了!” 葡萄果味儿香甜,带着丝丝凉意。 说话间气息吹得耳廓发痒,梁崇装作没听清,转头盯着姚今拙的唇,似要解读唇语一般,压住唇边笑意:“没听清,再说一遍。” 玻璃杯放下,姚今拙两手都得了空。 他抱着梁崇的脑袋,凑到对方耳边,一字一顿,恶狠狠地说:“把你的破吹风机关了。” 吹风机声音聒噪,水雾朦胧的镜子中两人搂抱姿态,脸颊偏向彼此,亲密又暧昧。 肖房森那事本以为就这样结束,姚今拙没想到后面还有他的事。 两天后对方来片场租下的老居民楼里找导演。 正是午休时候,姚今拙路过导演休息室下楼找梁崇,听见里面压低的争吵。 他无心偷听,正要走,房门从里面打开。姚今拙与捂得严严实实的肖房森蓦地对上目光。 “姚今拙。” 肖房森率先开口叫住他,帽檐压低挡住眉眼,叫人看不清神色,“聊聊吗?” 姚今拙皱眉:“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休息室门关上,肖房森慢慢走到楼梯口,仿佛下一秒便会伸出手推他下楼。 姚今拙防备地往下退了几步。 “敢做不敢认?”肖房森压低声音,阴冷道,“我手里有段你投毒害我的视频,你确定要我把事情闹大?” 第31章 梁崇,我没事 姚今拙不语,看了他须臾,“去哪儿聊?” 特意找个咖啡馆没必要,要说的也不便让其他人听见。租下的上下两层楼都是熟人,人多眼杂,姚今拙顺肖房森的意思,一道去了顶楼天台。 七楼到天台的进出口没装门,任谁都可以自由出入。 牵拉的粗绳晾晒着床单,明黄鲜亮,飘荡中被人抓住一角,拢抓着收下。 老头冷不防瞧见两个年轻小伙子,吓一激灵。尤其是其中一个黑衣黑裤黑口罩,鸭舌帽罩着,露肤度为零,密不透风到有些惹眼。 老头多看了几眼,后面那个卷发打扮倒是正常,就是也冷着脸。两人剑拔弩张,不像是需要独处,偷摸跑上来约会的情侣,或者谈心的朋友。 “诶!”老头多管闲事地说,“打架别到我家楼顶来,出事了算谁的?” 两人没搭理他,转到天台另一侧看不见了。 老头咕咕哝哝下楼,隐约听着不是什么好话。 脚步声远去,天台静谧,喧嚣遥远。姚今拙双手插兜,没有被肖房森威胁的慌张,反而气定神闲,甚至有些散漫。 “你很得意吧?”肖房森摘下口罩,红疹消退大半,但多了几道浅红的抓痕。 姚今拙微不可察地蹙眉,一是意外肖房森过敏如此严重,二是不明白对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今拙未免有些想笑,没想到对方还真把这笔烂账算在他的头上。 第30章 肖房森手上有没有视频他不知道,说来也巧,姚今拙倒是拍有对方在化妆间偷偷往他杯子里倒不知名粉末的照片。 场地有限,剧组演员统一用一个化妆间,那天肖房森请假回来,给大家带了咖啡。 当时化妆间没人,几乎都在拍摄现场。 导演在集中讲戏,姚今拙回来帮梁崇取东西,偶然从未关紧的门缝中,看见肖房森鬼鬼祟祟地从兜里拿出小袋东西往其中一杯咖啡里倒。 他以为对方对梁崇有歪心思,没想到推门而入,肖房森竟若无其事地把那杯有问题的冷饮递给了他。 姚今拙顺水推舟,接下那杯咖啡。 说话间与桌上余下的两杯调换,将有药的那杯再次还到肖房森手里。 姚今拙不在乎他会再次递给谁,拿上桌边另外一杯冰美式,向肖房森道谢后给梁崇送去,做足了表面功夫。 没拆穿,没质问,更没破口大骂。 “我得意什么?” 他不禁笑了下,也很好奇,姚今拙反问,“你现在这样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吗?” 肖房森精神状态似乎不太稳定,不知哪一句又或者哪个表情不如他意,突然逼近。 好似认定姚今拙在挑衅,肖房森失控地推了他一把,声调变得尖锐—— “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他双目猩红,不甘、愤懑,与他极力想要登高,却又到不了的欲*纠缠。 以往清俊的面容变得扭曲,肖房森控制不住地放声道:“都是卖**的贱*,谁又比谁清高!” “以为爬上梁崇的/床就高枕无忧了?” 听他扯到梁崇,姚今拙瞬间目露不耐,很反感:“你自己脏,别看谁都是同行。” 他不留情面地拆穿:“你丢失角色、住院、毁容,有哪一样不是因为你自作自受。” 肖房森一怔,死死地盯着他,沉默几瞬,问:“什么意思?” 他此刻已经不能正常交谈,状态危险。姚今拙退后两步,抬手看了眼手表,不打算再和他浪费时间。 “敢做不敢当?”姚今拙把这句话还给他,简明扼要地说,“我拍了你投毒的照片。” 他讽刺地笑了下,眼神冷冰冰的,“要看吗?” 灰云缥缈,在本就藏进云层中的太阳周遭浮游。风动,树上干枯黄叶簌簌扑落,松松散散铺了满大道。 望市今天降到二十度以下,梁崇回车里拿小毯给姚今拙午休用。 然而等他回到休息室,却没看见在十分钟前就和他说要下楼睡车里的人。 消息石沉大海,姚今拙经常把手机音量调到最低,电话意料之中没人接听。 梁崇去厕所找人,一无所获。 在走廊遇到场务,不用他问,男人便说:“找小姚呢?” “嗯。”梁崇问,“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刚才和肖房森往楼上去了。”男人当时无意瞥见,还多留意了一下。 姚今拙偶尔会在片场附近闲逛,但不会去太远的地方。梁崇往上找了两层,正想着对方是不是走另外一侧楼道下去了,这时一个老头开门出来晾还有些润的被套。 想想姚今拙也不会来这里,他转身离开,打量着他的老头忽然开口问:“你在找人呐?” 老头告诉他姚今拙在天台时,梁崇不太相信。但他还是两步作一步跨过台梯,直奔楼顶。 “啊!!” 微微低头踏出门口,骤然间惊呼乍响。 听着耳熟,但不是姚今拙的声音,梁崇寻声转去,恰好看见对方被肖房森猛推一把,陡然仰翻过半人高的防护栏! 刹时,梁崇心神俱震,瞳孔瞬间放大,布满惊惶与一瞬的茫然。 嗓子好似被水泥封住,他竟无法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大喊对方名字。梁崇嘴唇微张,发不出一丝声音。 生死在瞬息之间,他狂奔过去,明明没多远,呼吸却有些上不来,乱成一团。 差点闹出人命,肖房森情况不比他好多少。 他第一时间紧抓住姚今拙的手,眼珠子都吓得快瞪眼眶。 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拉不上来姚今拙,手开始慢慢失力。肖房森满头大汗,与急出的眼泪一并滴到姚今拙身上。 好在梁崇及时赶到,猛地将姚今拙拽回了安全地带。 劫后余生,脑海中快速起草的遗书依旧浓墨重彩。姚今拙双腿发软,天空突然一声闷雷,惊得他根本站不住。 他想暂时依靠梁崇,对方却把他带离天台边后松开,铁青着脸,骤然将肖房森一脚踹到墙角! 每一拳都仿佛奔着要他的命去的,姚今拙从未见过如此暴戾、理智全无的梁崇。 肖房森完全无力招架,双臂护着头,不多时,蜷缩着身体猛吐出一口血。 “梁崇!”姚今拙顾不及别的,跑过去拦他。 他从后抱住梁崇的腰,好似在试图制止一头无比凶悍的困兽,有两次差点被对方甩出去。 “别打了,你再打他就死了!”姚今拙万分焦急,嗓子喊破了音。 “梁崇!!” 姚今拙悬吊在楼外一分三十四秒,或许有人看见,也可能是楼顶动静太大,没多久便上来一群人。 他们把梁崇拉开时,肖房森已经昏厥,嘴边的血糊了满脸。 为防止梁崇再上前补两脚,姚今拙不敢松开他半分。 “好了,没事了。”他反过来安慰对方,一下下摸梁崇后脑柔软的发。 身上的骨头似乎都要被勒断,许久后,他听见梁崇嘶哑,有些颤抖的声音,试探地喊:“姚今拙?” “嗯。” “姚今拙。”梁崇又叫他。 姚今拙答:“我在。” “今拙。” “在呢。” 处在这场喧闹之中,仿佛又游离在外,姚今拙不厌其烦地回答,轻声告诉他:“梁崇,我没事。” 梁崇说:“刚才掉下去的好像是我。” 耳鸣消失,四肢回温般有了知觉。他埋首在姚今拙颈侧,找回了在踏入天台那刻遗失的声音。 梁崇仍然心有余悸,神经高度紧绷,低声说:“我心脏病快吓出来了。” 第32章 “梁崇,快回来” 肖房森被送附二院抢救,他父亲在手术室外奋力挣脱众人阻拦,大喊大叫地要梁崇偿命。 姚今拙往前错步站到梁崇前面,防止对方突然发作。 “别挡着我。”梁崇拉他退回身侧,语气严肃。 听他这么讲,姚今拙也有些不高兴,“我怕他真打到你,想护着你都不行?” “我不用你护着。”梁崇脸色很差,忍耐着脾气。 警察在场,男人不敢真的动手,梁崇也不担心对方真冲过来打他,甚至有些埋怨警察出警速度太快。 真应该给对方留出冲动报复他的时间,好把父子俩一道送进监狱。 酝酿了半下午的雨悄然而至,小雨斜拍在玻璃窗上,风改变它的轨迹,从未关的半扇窗外吹到梁崇的鞋尖。 “下雨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随后关上了窗。 觉察到旁边的人好一会儿没说话,梁崇转头看了一眼。 他与姚今拙并排坐在走廊靠墙的椅子上,警察找他们问完话,正在和导演几人了解情况。 “对不起。” 手背忽地覆上来一只手,姚今拙侧过脸。 梁崇说:“我太着急了,刚刚语气不好。” 心里被什么东西给拧了一把,不是滋味。姚今拙动了动唇,没说话。 手腕转动,他的掌心贴着梁崇的手心,手指轻轻勾住对方手背,摸了摸,低低“嗯”了一声。 二院的副院长是沈锐宁舅舅。没过多久,沈锐宁从他舅舅那里得知了梁崇今晚去医院的事,打来电话问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梁崇自有打算,“我自己处理。” “行。”听他这意思大概是不会轻描淡写地揭过,沈锐宁说,“有要帮忙的就说。” 梁崇语气平平,不似一贯的温和模样,“谢了。” 他在酒店阳台接电话,挂断,姚今拙刚好从卧室出来,似乎在找他。 已经傍晚,今天的夜戏是拍不成了。梁崇拉开门进屋,问道:“饿不饿?” 阳台那边突然响起声音,姚今拙倏地转头,愣愣地与梁崇对视几秒,慢半拍地撇开目光:“不饿。” “……你喝不喝蜂蜜水?”他去冰箱里拿蜂蜜,道,“给你泡一杯。” 梁崇没拒绝:“好。” 晚餐叫的客房服务,梁崇胃口不佳,从下午开始脸色就一直很差。 当晚他就发起高烧,但由于姚今拙没和梁崇同住一间卧室,第二天早上才发现。 梁崇习惯早起,姚今拙每次起床,对方便已经拾掇好,叫来了早餐坐在餐桌边等他。 上午要去剧组开会,群里通知十点到片场的临时会议室。 九点不见隔壁卧室有动静,姚今拙敲门没人应,试探地拧动门把手,发现对方没反锁。 第31章 “梁崇?” 房间明亮,对方睡前似乎忘记拉上窗帘,梁崇侧躺着,被子拉上来挡住下半张脸,额头有汗,眉头微蹙着,像是在梦里也不见得愉快。 好像就是在这天落下病根,此后七天,一直到杀青,小半个月,梁崇感冒总是反反复复。 咳嗽加重成了肺炎,杀青宴两人都没去,姚今拙把梁崇强制押到医院住院。 梁崇好像很忙,他有两次在病房门外听见对方在接打电话,哑成破锣嗓,还在低声交代着什么。 手上拿着在护士站拿的酒精和棉球,姚今拙踢门而入。 “你网瘾怎么这么大。”他收了梁崇手机,命令道,“躺下。” “嗯。”梁崇输着液,眼睛盯着他转。哑声问:“拿酒精做什么?” “帮你退烧用。” 棉球不方便,姚今拙索性去浴室拿了小方巾,酒精兑着温水,浸湿后帮梁崇擦额头耳后和手心。 温热的毛巾轻擦过额头,姚今拙手压着他的头发,梁崇舒服地眯了眯眼。 解开病号服擦了擦身体,姚今拙隔着毛巾摸他紧实的肌肉,在心里腹诽梁崇徒有其表。 长这么高,胸腹肌练得这么漂亮,好像也没什么用。 酒精蒸发吸热从而达到降温效果,护士说帮病人全身都擦一下,姚今拙没多想,手指勾住梁崇睡裤就要脱。 被猛地抓住手腕时,他比梁崇受到的惊吓还多。 吊瓶晃动不止,姚今拙生怕针头刺穿梁崇手背,瞪着他:“你干嘛?” “别抢我词。” 梁崇捏着他的手腕不松,“为什么要脱我的裤子?” 姚今拙莫名:“擦一下啊,你烧一直不退,是想烧成傻子么。” 灯光太亮,梁崇偏过脸,避光的同时也是在躲姚今拙。 他不自在地说:“不用擦这么仔细。” 梁崇随便找个理由,道:“酒精味儿很难闻。” 姚今拙盯着他看了半晌,直白道:“你是不是不好意思?” 梁崇说没有,但是仍旧抓着他。 “这样擦可以吧?我又看不见。”姚今拙换了只手,妥协似的拿着毛巾就这样伸进去。 他几乎是瞬间感受到对方大腿绷紧,腿微微动了动,随后小腿曲起,把半搭在身上的被子顶得高高的。 距离太近,姚今拙难以避免地碰到一些东西,梁崇身体的某些反应藏无可藏。 酒精气彻底掩盖对方身上的木质香,姚今拙动作停滞,脑袋发懵,攥着毛巾猛地抽出手来:“你……” 他不可置信:“都躺病床上了你怎么还能*?” 梁崇眼底一闪而过窘迫,但到底还算镇定,看着他说:“换你让喜欢的人这么摸一下试试?” 姚今拙试想了一下梁崇这么摸他,登时心跳怦然,头脑发热。 妈的。 他很难不怀疑梁崇把感冒传染给了他。 “我才不会。”姚今拙欲盖弥彰地说,“没你这么重*。” 夜深露重,输液结束已是半夜,梁崇在医院睡不好,天不亮就回了家。 十二月,夜里气温骤降,从医院到停车场吹了一段路的风,梁崇咳嗽又有复发的架势。 细想对方生病初始,姚今拙无端想到小时候某次生病。 他那时被宋靖的同学推进池塘,既着凉又受了惊吓,一直不见好。 他妈说是这是把魂落在了某个地方,于是守在他床边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叫他快回来。 说来也怪,没两天姚今拙便痊愈。 小时候不信,长大了反而迷信起来。 黎明时分,姚今拙到卧室给梁崇测体温,有点低烧。 他静坐在床边,沉默半晌,握着梁崇的手小声唤:“梁崇,快回来。” 梁崇睡眠不深,被姚今拙吵醒,动动食指刮他的手心,哑声回应:“回来了。” 姚今拙蓦地抬眼看向他,眼眸中透露着意外之喜,但很快发现另一个可能。 “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梁崇朝他笑了笑,说,“你不吵。” 第33章 小帅哥?走了 姚今拙这几天没怎么睡好,坐下来就不想动。 “要喝水吗?”床头水杯里的水冷透,梁崇点头,姚今拙立刻出去接了杯温水再拿进来。 为了显得自己大大的有用,还备了根吸管,不用梁崇坐起来,直接含着就能喝。 梁崇出了些汗,姚今拙给他测过体温,已经没在发烧。 “你做噩梦了吗?” “嗯。” 梁崇看着他,卧床久了没什么精气神,眉间用透着几分困倦。 “吓成这样,你梦见什么了?” “梦见……”梁崇仿佛不愿意再回忆,顿了顿,说,“我没抓住你。” 那天摔下天台直至得救,姚今拙脑子都是空白一片。此刻就像是迟来的恐惧将他淹没,姚今拙心头一跳,像是被人攥住,寸寸收紧着。 梁崇搭在床边的右手轻轻捏姚今拙的手指尖,仿佛这样才能让他踏实一点。 他本以为姚今拙会骂骂咧咧地甩开手,没想到对方没躲没动。 “梁崇。” 平心而论,梁崇一点都不惹人厌。姚今拙俯下身,趴在床边,目光一寸寸描摹梁崇的眉眼。 “嗯?” 两人平静对视,在无人知晓处各自汹涌。 须臾,梁崇掀开被子,问:“要不要上来?” 姚今拙无可无不可,脱了鞋爬上去。 被子里是梁崇惯有的香气,迷得他晕头转向,原想刻薄地吐槽他身体底子差,弱到没话讲。 躺下后却忘了说。 “梁崇。” 姚今拙隔着被子搂住他,忽然说:“我不讨厌你了。” “?” 梁崇的下巴抵在姚今拙脑袋上,闻言退开点,低头瞧他,“你不讨厌我了?” 姚今拙:“嗯。” “你之前很讨厌我吗?” 梁崇沉默片刻,突然很想笑,也不怕说出来惹人笑话,“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有点。”姚今拙说,“现在有点喜欢你。” 梁崇观察着他的表情,慢条斯理地问:“那有比方坚繁还多一点吗?” 这算什么计量方式?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扯到方坚繁,但姚今拙没问,点头道:“比林进森和沈锐宁都多一点。” 为了方便照顾,姚今拙这几日都住在梁崇家。 上午他陪着梁崇睡了一会儿回笼觉。 醒着的时候在网上找了许多滋补养身的食谱,床头钟表的时针转到十点,姚今拙小心翼翼拿开横搭在腰间的手,计划提着菜兜子去超市买菜。 超市就在小区,面积不算太大,应有尽有。姚今拙对买菜这门学问不大精通,在鲜肉区偷师,学别人那样戴只一次性手套把肉翻来翻去。 波点连衣裙的老太太称好肉走了,他还在那里翻。 在他眼中这些肉根本没区别。 “你要买猪腰子呀?” 旁边的顾客突然开口,姚今拙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搭理。 猪腰不在他的采购单里,刚随手一拿,现在定睛一看有些恶心,放下就打算走。 “你拿的那个不太新鲜,这个要好一些。”年轻男生似乎不介意他的冷漠态度,帮忙挑选,深有感触地说,“这个吃了对身体挺好的。” 倏地,姚今拙收回将要迈出的脚,不太懂这些:“真的吗?” “真的。”男生说,“猪腰、鸡子和生蚝一起炖汤,大补。” “鸡子是什么?”姚今拙问。 “公鸡蛋。” “我朋友状态不好的时候,我就熬给他喝。”男生想起什么,问道,“你是自己喝吗?” 长这么大,姚今拙还从没听说过这三样东西能在一个锅里。他摇头道:“我也是给朋友做,他身体差。” “这样啊。”男生非常懂他,隐晦地笑说,“那喝这个汤就对了。” 男生突然问:“是给梁崇喝吗?” “?” 姚今拙怔愣,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脸,确定自己没见过。 既认识他又知道梁崇的共同好友只有林进森和沈锐宁两人,姚今拙瞥他:“你认识梁崇?” “不算认识。”男生笑说,“我经常刷到有关他的视频。之前他去哪里玩水被人拍了,前几天发到网上,现在热度挺高的。” 男生拿出手机搜给他看,一条破百万的视频毫无美感可言,人多环境乱,清透翠绿的水面泛着刺眼的阳光,衬得岸上屋檐下有些暗。 但偏偏站在屋檐下,长木凳边的两人实在太过抓人眼球,一站一蹲,容貌出挑,体态极好。 随拍摄者放大视频,两人的脸越发清晰。梁崇帮姚今拙解开扣,勾拽着带子使姚今拙转身,紧跟着他站起来,瞬间将姚今拙挡得严严实实。 “我刚刚在那边买零食就看见你了,感觉很像。”男生说,“走近才发现真的是。” 第32章 男生不是谁的粉丝,喜欢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自称是cp粉。 对方叽叽喳喳说了许多,弄得姚今拙有些尴尬。 回家路上,姚今拙忽然发现,他明里暗里接近梁崇,卖了这么久的腐,终于有了点效果。 晌午,比梁崇少得一点姚今拙喜欢的林进森和沈锐宁去医院扑了个空,调头打到梁崇家,刚好蹭饭。 “这什么汤?” 有点腥,林进森拿勺子在汤碗里搅了搅,红枣枸杞漂浮,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姚今拙就是怕腥味太重,熬好后特意把食材捞出,腰花和生蚝再利用,改为另外两道菜。 公鸡蛋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偷偷摸摸扔进了垃圾桶。 “三宝汤。”他给梁崇盛了一大碗,笼统道,“对身体好的。” 林进森立马哐哐往碗里盛:“那我要多喝点。” 午饭后梁崇和沈锐宁去书房谈事,林进森公司有事,没待多久就着急忙慌走了。 姚今拙一个人在客厅坐了会儿,正在想要不要回家时,门铃响起。 以为是林进森忘拿东西,推开门,姚今拙与门外牵着一个小女孩的女人四目相对。 女人也有些意外,上下看了看他,柳眉微扬,“梁崇住这吗?” 她笑起来,道:“我没走错吧?” 一些被暂时遗忘的东西强行涌入脑海,近段时间一直围着梁崇转,因他动容,为他费心、着急。 让他忘记了对方已经结婚生子,且道德有点低下,之前还在和同小区女邻居暧昧不清。 姚今拙僵硬地笑了笑,让出路:“没走错。” 偌大的房子多了一个人,空气仿佛都变得稀缺,姚今拙站在玄关,犹豫还要不要进去。 书房里,梁崇对梁晓晴和侄女的到来浑然不知。担心姚今拙和林进森独处尴尬,他和沈锐宁简单聊了聊肖房森的事就打算出去。 恰逢小侄女推开门进来,房门大开,梁晓晴抱臂环胸出现在门口。 “舅舅!” 梁崇怔了下,招呼不打一个,在客厅没看见姚今拙,开口问梁晓晴:“他呢?” “谁?”梁晓晴反应了两秒,说,“那个小帅哥吗?走了。” 第34章 你排第一 梁崇到玄关,姚今拙的鞋确实不见了。 “进深也走了?”沈锐宁后脚跟着出书房,梭巡一圈,也问。 梁晓晴说:“小深也在?我来就没看见他。” “他俩怎么还悄悄溜了。”余光觑见梁崇拿出手机,沈锐宁一瞥,玩笑道,“是不是背着我们去约会了?” 一记眼刀落在眼尾,沈锐宁蓦地和梁崇对视上,对方默不作声地凝视他几秒,转而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什么意思?小深也是?” 沈锐宁不清楚,说:“不知道,应该不是。” 梁晓晴开了电视给女儿放动画片,一番五味杂陈,心道: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gay的朋友多半也会有gay。 思忖半晌,等沈锐宁去厨房切了水果回来,她既是确认也是八卦地问:“你不是吧?” “你觉得我是吗?”沈锐宁倏地笑了,“姐姐。” 日光正盛,车辆川流不息。商业街店铺风格迥异,应有尽有,立交桥穿梭于城市上空,车辆在阳光下飞驰而过。 繁华街道熙熙攘攘,高层住宅楼里,梁崇发丝随风撩动,耳侧忙音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神经。 “喂。” 接通梁崇电话前,姚今拙正结束和冯美玲的通话。 网上风向捉摸不透,梁崇给他带来热度,多出一些工作机会的同时,也因此被父母知道他在外打拼的事业竟如此上不得台面。 冯美玲夫妻不爱拿手机刷视频,平日里听书看戏较多。他们知晓姚今拙在做什么演员梦,真正了解却是在家庭群,由亲戚家小孩儿发出的一段视频。 粉丝剪辑的cp向,尺*大,背景*息声大得出奇,活像是*。 姚今拙被踢出家族群,宋大江和冯美玲轮番给他打电话骂他伤风败俗,男不男女不女。又用断绝父子关系来威胁他。 这导致姚今拙接起电话时,对梁崇的语气不怎么好,压着不耐烦,说:“这两天别给我打电话。” 梁崇沉默片刻,没问为什么,应了声:“好。” 阳台门推开,梁崇表情面无表情,沈锐宁一眼看出他心情不好,“没联系上?” 梁崇没回答,只道:“他有事。” 沈锐宁没多问,梁晓晴盯着梁崇看了会儿,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 爸妈双双出差,她代父母来慰问得了重感冒的弟弟,见对方没啥事,待了一会儿就和沈锐宁一道走了。 电梯里,梁晓晴突然问起姚今拙的名字。 沈锐宁说:“怎么?” 梁晓晴和梁崇的眼睛都随了梁军庭,目光平静,笑而不答地看着人时,有几分相似。 姚今拙说两天别联系,梁崇真就没再找过他。 要让他老死不相往来,姚今拙也做不到,心态早已不似半年前,他再也无法对着这个人说出讨厌他的话。且先抛开梁崇救过他两次不谈,和对方走得近一些确实能带来更多工作机会。 就算接不到戏,不做演员了,他也能从一个小网红变成中网红,接广告也能接到手软。 梁崇是香饽饽,出于私心,姚今拙不想松开他。 可正常相处,他心里又有个疙瘩,至于这个疙瘩从何而来,姚今拙也不是特别清楚。 为这事儿他连着两个晚上做了同一个噩梦,还他妈是连续剧。 前脚梦见他和梁崇接吻,亲得就要把持不住,后一秒一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像要把他头皮薅下来当鞋垫似的,大骂他不要脸。 他被扯得后仰,倒下去,转瞬间天地变换,他从自家床上突然瞬移到了人满为患的商场。 有过两面之缘的小女孩儿抱着女人的腿大哭,说他是坏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梁崇不知所踪,姚今拙像条狗一样被拖拉在地,无数部手机对着他拍,都在骂他——“小三!” 熟睡中腿脚猛地蹬了蹬,姚今拙蓦地惊醒,刚想动,右腿抽了抽的疼。 腿抽筋,他死鱼一样躺着缓了一会儿,心里翻江倒海。 见鬼了。姚今拙盯着天花板,心道做的什么破梦。 姚今拙看了眼手机,正好六点。 他睡意全无,拉开窗帘,打开阳台的门通风,凉意呼呼往屋里灌。姚今拙冲了个澡,难得起个大早,套上一件卫衣外套,准备出门吃个早饭。 走到玄关,手机响,来电没有备注。梁崇在脑海中“唰”一下闪过,姚今拙犹豫须臾,滑动接听—— “你不得好死!”中年男人的声音即刻传出,歇斯底里,仿佛姚今拙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积压了两天的沉郁与烦躁终于有了发泄口,姚今拙被骂得莫名,鞋也不换了,手抓着钥匙站在鞋柜边骂回去:“你全家都不得好死,老不死的垃圾,有病就去治。” “给自己积点口德吧你,年纪轻轻这么恶毒。”男人耀武扬威地说,“我今天就还告诉你,我儿子做不了牢,你死了他都不会进去。法律就是这么定的,你知道法律吗?书都没读过的渣滓。” “你儿子?”姚今拙想到前段时间肖房森的父亲给他打过电话,恳求他不要让他儿子坐牢。 姚今拙把手中可以自证他清白的视频交给了警察,之后控告肖房森污蔑,但打官司流程漫长,肖房森又有人脉,打不打的赢还不一定,对方父亲却几次三番急得跳脚,好像认定他权势滔天,必将把他儿子送进去。 姚今拙懒得和他解释,被这一通言论激出一股子火气,“那你好好看着,看我能不能把他送进去。” “好啊。”男人威胁道,“反正我儿子有精神病,大不了一刀捅死你再进去,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出来。” 姚今拙听得止不住冷笑,换了鞋,开门出去,道:“行,不过你要不要送他去锻炼十年八年?不然我怕他到时候过来,我也突发精神病,不小心把他给弄死了。” 门外有什么东西挡着了,姚今拙推门出来,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动了。 还以为是流浪猫狗,他垂眼看向右侧,“猫猫狗狗”如雨后春笋倏地升高,挡住了上一层的楼梯转角的窗户洒进来的晨曦。 大清早,天渐渐亮得慢了,灰蒙蒙的天像是糊了一层半透明的油纸。姚今拙吓一跳,合理怀疑:“要约架?” “不约架。”梁崇拍拍裤子上的灰,“但是可以约点别的。” 脑子里几乎是立刻蹦出了那两个字,姚今拙暗自捏紧拳头,心想梁崇要是敢说,他就把他打得爹妈都不认识。 “约什么?”他问。 梁崇说:“约会。” 他挡着路,右手搭在门上,仿佛时刻防备着姚今拙关门。梁崇看着他,不等姚今拙说话,又道:“你说两天不要找你,我连消息都没给你发。” 第33章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 梁崇说话慢慢的,声音有点哑,平静而有耐心:“今拙,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 姚今拙暗自皱了下眉,不知道怎么说,他如果真去质问梁崇,又以什么身份呢? “你什么时候来的?”姚今拙避而不答。 梁崇在楼下车里等了一宿,就怕他第二天跑了,找不到人。他看出来姚今拙在回避问题,梁崇也不答,沉默着看他,等一个答案。 但姚今拙到最后都没说为什么突然冷着他。 两人僵持片刻,姚今拙关上门,嘴唇动了动,还是走了,“我去吃早餐。” 三楼,身后没有跟上来的脚步声。 走到二楼,姚今拙神经质地听见梁崇在低声咳嗽。 一楼的最后一步台阶,姚今拙抓着扶手往上看,确定梁崇没有跟下来。 说什么约会,连早餐都不愿意和他一起吃。 人类感情尤为复杂,厌恶最为纯粹。可能因为别人留得过长的指甲就心生反感,或者开了一个恶心的玩笑就被拉入黑名单。 第一次遇见梁崇,姚今拙讨厌他,是因为发现对方总看自己。 他们的关系在每一次短暂接触中迅速变质、提升,姚今拙不曾觉察,也不明白那些分门别类好的感情怎么到了梁崇这里就变得不纯粹。 经常订外卖的那家早餐店没开门,姚今拙随便走进一家面馆。 店面小,屋里人多,姚今拙脚尖勾住凳子从小方桌下拉出来,就坐在了街边。 吃饭时点开微信看了几次,挑起一筷子面冷透了都还在盯手机。 七八点正忙,老板忙进忙出,又一次出来给客人送面,瞧见他那一碗还好好的,再一看那张扑克脸,忙不迭停下来,笑问:“帅哥,味道怎么样?” 收起手机,姚今拙还没尝,敷衍地瞥他:“还可以。” 花五分钟吃完早饭,回家路上,公交站旁边的面包店刚好开门营业,姚今拙转步进店买了一对葡式蛋挞和三明治。 这家店与小区相隔一条街,姚今拙来时没觉得远,回去却招手打了一辆车。 平时回家爬楼,一层楼走快了气都要喘不匀,今天大概是因为吃了早饭,姚今拙两步作一步,到了四楼瞧见梁崇还在他家门口,才像是忽地放松下来了一般,气息迟来地失了规律。 梁崇站在那儿,静静地望着他,姚今拙神经都跟着刺了一下。 “怎么还没走?”他移开目光,拿钥匙开门。 梁崇说:“没地方去。” “?” 门锁随钥匙转动“咔哒”一声,姚今拙转头,思忖他话里的意思:“你没带你家钥匙?” “差不多。”梁崇半垂下眼睛,看着他道,“跟家里闹了点矛盾,房子被握爸妈收回了。” “……” 这得是多大的矛盾? 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被管得像小学生一样…… 姚今拙清了清嗓子:“那你……” “能在你家借住几天吗?”梁崇打断道,“我现在身上没多少钱,打算用来租房。” 姚今拙把“那你可以住酒店”给咽了回去,冷漠地拒绝:“不行。” “你找沈锐宁他们吧。” “他们和家人一起住,不太方便。” 大脑不受控制地想到之前和梁崇同睡一张床闹出的窘事,姚今拙拉开门进屋,避开与他有视线上的触碰:“我家只有一张床,也不方便。” 一见到梁崇,姚今拙脑袋就稀里糊涂。 拎了一路的早餐忘记送出去,他纠结半天,过了片刻又去阳台看梁崇的车还在不在。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那辆车还在那里。姚今拙在阳台站了一上午,没看见梁崇出来。 这天是姚今拙家的门开得最频繁的一次,全世界的外卖软件似乎都下架,使他不得不出门觅食。 “姚今拙。” 梁崇果然还在门外,姚今拙正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饭。对方却总是比他先开口,就像他本人,总扰乱他的计划。 “小雪那天早上,你记得你说过什么吗?”梁崇问。 两天前的事,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梁崇语调轻缓,帮姚今拙回忆道:“你说你喜欢我。” “我……”这话听得烧耳朵。 姚今拙说的是有点喜欢,从梁崇口中说出来,像是在说爱。 他想纠正,却根本找不着机会。 梁崇眸光黯淡下去,溢出深深地无力与难过,声音低低沉沉的:“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吗?” 姚今拙最受不了梁崇这么说话,到底还是答应让梁崇住进来。 梁崇说家里人限他今天下午三点前搬出去,时间紧张,姚今拙跟着对方回绿园西,拿了早上买的三明治给他先垫垫肚子。 一路心平气和,到了梁崇的公寓,一开门发现客厅坐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年轻些,姚今拙上次在这里见过。 四人面面相觑,梁崇喊了声“妈”算打过招呼。 姚今拙有些不自在、紧张。他对这个年龄段的人有误解,在青春期因打架而被请家长,无一不是尖酸刻薄且护短的,以至于姚今拙以偏概全。 他无端有些心虚,有的梦做得多了,快与现实混为一谈。 视线掠过身旁的人,对方竟然还面不改色,从容地拉开鞋柜给他找鞋。 “你们怎么来了?”梁崇问。 “听晓晴说你瘦了不少。”梁太太的目光越过他去看梁崇身后的人,“过来看看你。” 梁晓晴说:“妈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梁崇说:“没注意。” “要不我在楼下等你?你们一家人好好聊聊。”姚今拙在他身后小声说。 说不定就不赶你出去了。姚今拙心说。 “聊不成,她们就是来叫我卷铺盖滚蛋。”梁崇攥住他的手,不让走。 没想到他这么肆无忌惮,当着自己老婆的面就敢牵他的手。姚今拙根本不敢正眼看客厅的人,像被捉*在*,心虚得要命。 他暗自抽回手,借着换鞋的动作压低声音问梁崇:“你跟我说实话,她们为什么突然要收回房子?” 梁崇背对客厅,胡扯道:“因为觉得我伤风败俗,品性不好。” 这个理由和姚今拙被提出家族群的原因一模一样,但他显然不会是因为网上几断剪辑过的视频。姚今拙又是一惊,梁崇沾花惹草被发现了? 他忽然想到:“那她们会不会以为我是你的……” “情人”这两个字姚今拙说不出口。 “会。”梁崇肯定地说。 他这倒没骗姚今拙,梁晓晴前几天回去就和爸妈说了在他家见到了梁崇喜欢的男人。 男朋友和准男朋友没多大区别,梁太太出差结束,回来就要到他这里来,在微信上和他说要瞧瞧他未来的伴侣。 两人想的不是同一个东西,姚今拙听到梁崇如此肯定地回答,心尖猛颤,鞋也不换就要出门,“我还是下去等你。” 毕竟梁崇他妈妈的神情看起来是想找他算账的,一直盯着他看。 “那要是不自在,就先到我房间等我好吗?”梁崇从后按住他握着门把手的手背,“你说你喜欢我,说好要帮我搬家的。” 这时候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像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姚今拙恨不得把他嘴封上,飞快道:“我去卧室,你别说了。” 梁崇没什么东西好收的,主卧单人椅边敞着一只大号行李箱,一侧叠进大半的衣服,另一半则放了些资料和杂七杂八的东西。 姚今拙如坐针毡,好半天没听到玄关口开关门的声音。 不知道人走没走,他悄悄拉开点门,躲在门后悄悄听动静,意外听见梁崇的妈妈问梁崇和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暂时是朋友。” 姚今拙心如擂鼓,无意识屏住了呼吸,听见梁崇对她们说——“我喜欢他。” “如果他愿意,以后会是男朋友的关系。”梁崇说。 梁晓晴笑:“这么自信?我怎么看着人家都不愿意搭理你。” 梁崇面带微笑,赶客道:“公司不忙吗?” “妈,你看看,要恋爱的儿子相当于泼出去的水,这就开始赶我们走了。” 也该走了,梁太太晚上还约了人吃饭。她话不多,看了看儿子居住环境,起身道:“江岸有套房子,你们要同居的话,可以搬过去。” 说这些还太早,梁崇没接话。 要是让他妈知道他不但不住大平层,还要去挤姚今拙四十几平米的小房子,大概会骂他脑子有坑,没见过这么追求人的。 梁崇送人到门口,门刚关上,身后便想起行李箱滚轮滚动的声音。 回头,姚今拙脸色略冷,一言不发地朝他走来。 梁崇敏感地感觉到他的低气压,伸手接行李箱,却被对方避开了。 “怎么了?”梁崇问。 第34章 姚今拙说:“没事。我先拿下去,你去看还有没有要带走的。” “一起下去吧。”梁崇说,“坐着歇会儿,我去拿瓶水,你想喝什么?” 姚今拙:“随便。” 在客厅等了一会儿,姚今拙快要理不清刚刚无意中听见的只言片语,他没想到梁崇居然喜欢他。 姚今拙内心久久不能平复,细想之后只剩下憋闷。 梁崇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几盒冰淇淋装好,转身回卧室取电脑。 主卧窗户大开,风吹动门板轻磕了一下门框,没关严实。下一秒,“砰!”的一声,姚今拙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卧室门重重地撞回磁吸上。 “梁崇。” “嗯?”梁崇手上提着电脑包,在书桌边收充电器。 不知道姚今拙为什么突然从小刺猬变成暴躁小猫,他突然有些后悔没在客厅装个监控。 梁崇:“怎么了?” 姚今拙咬牙切齿,脸上表情羞愤交加,警告他道:“收起你那些歪心思,我不当三!” 梁崇初恋尚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你不是三。” 他还有话没讲,姚今拙先炸了。 “什么意思?”姚今拙瞪圆了眼,不可置信,“我他妈连号都排不上?!” 梁崇看了他几秒,忽然咂摸出几分吃醋的意味,嘴角绷了绷,说:“排得上。” 他没有解释那些子虚乌有的,先告诉姚今拙:“你排第一。” 第35章 梁崇是gay?? “我排第一?”姚今拙完全不相信他的鬼话,脸色铁青地问,“那你老婆排第几?” 像是初学国语,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梁崇抓住其中重要字眼:“我老婆?” 姚今拙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梁崇并不愚笨,思绪闪转,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巨大误会。 联想姚今拙这段时间忽然的别扭怪异,他面上时时温和的神色敛了些。 两人面对着面,梁崇肃然,开口时嘴角还是弯起一抹淡笑,像是无奈至极。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一步之遥,面前的人一双杏眼,圆溜溜的,眼尾却微扬,浓长的眼睫直直垂下,被倒打一耙似的怒瞪着他。 梁崇既好笑又好气,很想知道姚今拙一天到晚在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连他孩子都臆想出来了。 “我没结婚。”望着满是猜疑的透亮眼睛,梁崇无奈解释。 梁崇往前,姚今拙便后退。 没注意到身后门框,只看见梁崇突然伸手而来,姚今拙心中一紧,以为对方被戳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终于忍不住要大打出手,更加往后躲。 手也跟着防御在身前,抵上了梁崇的肩膀。 直到肩胛骨撞到门,本是要挨疼的地方被一只手掌结实兜住,他这才发现梁崇伸手原是为了挡住那些坚硬棱角。 客厅沙发的抱枕旁,被无意遮掩到的手机亮屏又熄灭了两次。 手机静音,电话无人接听。 车驶出小区,梁晓晴想起来回复邮件,找半天没找到,才想起可能落在梁崇那里。 调头回小区门口,梁夫人还有事要忙,梁晓晴便没让司机等。 梁夫人说:“我让小刘来接你。” 小刘是家里另外一个司机,梁晓晴摆摆手:“不用,又不是打不着车。” 梁晓晴每次来都是直接从停车场上去,突然在地面上,差点找不着梁崇家是哪栋。 草多花多树也多,兜兜转转的有些绕人。 小区大是大,就是有点陈旧,梁晓晴在公寓管家的指引下到了电梯厅。 懒得上楼,她问管家借电话打给梁崇,叫对方把手机送下来。挂断,恰好电梯门开,梁晓晴扭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姚今拙脸色如石头又冷又硬,在卧室与梁崇对峙僵持,一直占据上方的火气被梁崇护他的那一下给压了下去。 不上不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别扭。 心中自洽的小世界变得混乱,他不知如何自处,便选择落荒而逃。 余光瞥见有人直直朝他走来,姚今拙神色未变,冷脸看去—— “今拙?” 表情松动,冷硬的表面怔松,他不信梁崇轻飘飘的解释,以至于看见梁晓晴,那股心虚如疯长的藤蔓,又攀附了满面心墙。 手指蜷缩,姚今拙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本来就不认识,索性没张口,停下脚步看着梁晓晴。 梁晓晴说:“我没记错名字吧?” “没有。” 姚今拙避开对视,问道:“有事吗?” 他寡淡着一张脸时,看着像是谁惹了他,语气绷着,梁晓晴咂摸出一丝紧张。 视线往姚今拙空荡荡的手上扫过一圈,她坦荡荡地笑说:“没事,我手机落楼上了,以为你下来给我送手机的。” 姚今拙面对她只觉得尴尬,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不等梁崇吗?” 听她直接提起,语气亲昵,仿佛早就知道他与梁崇有些亲近的关系。姚今拙陡然看向她,嘴唇微张,脸色几变,白了又红,红了又黑。 “你俩吵架了?”梁崇性格无趣,梁晓晴直抒己见,说的几句坏话中又搭着两句好,但到底还是帮着梁崇说话。 “我弟弟没谈过恋爱,性格也闷,你别和他计较。” 姚今拙心道,他又没和梁崇谈对象,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大脑先消化了后半句,前半段清晰的在脑海中回响时,他猛地顿住。 梁崇没谈过……恋爱? 姚今拙哑然,几十秒后,难掩惊诧地看了看梁晓晴,差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你是他姐姐?” “叮——” 身后电梯门打开,梁崇微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梁晓晴。” 姚今拙推开他跑时,梁崇没抓得住,正要追,又接到梁晓晴的电话。 耽搁了一两分钟,下来看见梁晓晴在和姚今拙说话,心口闷着的那口气忽地散了出去。 还好阴差阳错的把人给他截下了。 电梯上行,两人都不说话。 梁晓晴取了手机就走,问姚今拙去哪儿,她正好叫了车。姚今拙知晓她与梁崇的姐弟关系,想到之前深信不疑的误会,正无地自容,哪好意思跟她走。 于是又借口帮梁崇搬行李留了下来。 “我没结婚。” 寂静之下,电梯运行声和轻微失重感似乎比以往强烈,梁崇打破沉默,又解释了一遍。 姚今拙抓着一侧的扶手,飞快瞥他一眼,嘴黏住了似的,模糊“嗯”了一声,不敢多说什么。 梁崇平静如水,看不出是不是憋着火。姚今拙跟着人进屋,权衡利弊后,暗自琢磨该怎么办。 要是就此一刀两断,他又舍不得因对方而带来的那些隐形好处。 他不忘这次来的目的是帮梁崇搬家,心道先把人拐回去,剩下的之后再说。 姚今拙卧室拿行李箱,装作无事地说:“我先帮你拿到车库。” 瞧他态度一改之前又凶又闹的模样,梁崇眉毛几不可查地挑了下,盯着他沉默了几秒,改了主意,“算了,我还是先住进森那儿吧。” 姚今拙乍然扭头看他。 梁崇看着他,直白地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这话问得姚今拙心头又是一惊,心想自己原来这么藏不住事么? “没有。”他摇头否认,对于误会梁崇,确实也有些过意不去,挡在人面前想拉他又没真的抬手。 “我之前以为你…结了婚又有小孩儿,还……” 还沾花惹草。 姚今拙跟他道歉:“我误会了,不好意思。” 不难猜到姚今拙把他的侄女误认为是他的女儿,梁崇眉眼浮现几分笑意。 他问:“就是因为这个才发脾气?”? 谁发脾气了? 姚今拙抬头,捕捉到梁崇漫出笑来的眼睛,难得地没回嘴,顺水推舟地点了下头。 为了关系不破裂,他连哄似骗,先稳住梁崇道,“梁崇,你没结婚我真的很高兴。” 姚今拙说得真心实意。 梁崇单身,这让姚今拙再悄悄谋划卖腐时,更没了心理压力,他确实高兴。 搬家是个麻烦事,好在梁崇东西不多,傍晚就差不多收拾完了。姚今拙三下五除二就把梁崇的衣服当“人质”一样先塞进了衣柜。 生怕对方气没消,又说算了。 吃完饭,梁崇洗完澡出来,自觉从衣柜拿了床薄被扔在沙发上。 他要找房子,自然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租到心仪的。姚今拙误会他这么久,一时误会解除,除去理亏,还怎么看梁崇都顺眼。 “你和我一起睡床吧,沙发伸不直腿。”姚今拙心情不错,去阳台收衣服,路过时跟他说了句。 梁崇没拒绝,跟在他身后进了卧室。 第35章 夜里,姚今拙放在枕边的手机叮叮咚咚响了两声,他皱了皱眉,迷蒙地半睁了一下眼睛。 刚想伸出手把手机摁关机,一只手从颈侧后方伸过来,先他一步拿过手机开了勿扰模式。 姚今拙眉头舒展,正心想和梁崇同居也不错,脸颊忽然被两片温软的嘴唇给印了一下。 那绝不是无意间的触碰,是实打实地亲吻。 梁崇高挺的鼻子轻戳过眼尾,姚今拙睡意散了大半,眼睫颤了颤。 高兴得太早,他差点忘了今天下午听见梁崇和他家里人说喜欢他的话了。 妈的,梁崇是gay??? 第36章 你歧视同性恋? 一夜未眠,姚今拙侧睡,与梁崇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天亮开,他盘腿坐起,半垂着眼睫看梁崇睡觉。 梁崇醒来,入眼便看见姚今拙这副老僧入定,如有所思的模样,差点以为这人梦游了。 立冬之后天气愈发寒冷,连带天气也总是半阴不晴。梁崇手心滚烫,探出被子摸了摸姚今拙的膝盖。 有些冰。 “什么时候多了打坐的习惯?”梁崇凑近些,捏着一角被子,将姚今拙的大腿盖住,“睡不着?” 想了千百种质问梁崇的话,对方醒来后,姚今拙反而卡壳了。 静了半晌,摸了下脸颊下了床,也不和梁崇对视,含糊的“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拖鞋穿反,刚开始那几步还同手同脚,梁崇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他又误会什么了么? 接下来几天,姚今拙总在梁崇专心做什么的时候光明正大的看他,当梁崇发现他的目光后,又装作很不经意地走开。 很别扭。 但又不是误会他和梁晓晴是夫妻时那种别扭。 少了恼怒,多了一半的犹疑和羞耻。 梁崇明显感觉到姚今拙和他相处时不太自在,吃饭不要他夹菜,坐在一起看电影、讨论一些商务邀约时,腿碰到了一起,姚今拙跟触电似的弹得老远。 沙发不大,任他飞来弹去,中间空出的距离都不够他伸直腿的。 “………”梁崇扭头看着他。 “………”自从那次被偷亲,姚今拙便多出了摸脸的习惯。 每次和梁崇对视,被吻过的地方便总是觉着烫。 烫得他忍不住去摸。 去反复地想那一触即分的吻。 “我…我屁股抽筋。”姚今拙瞎几把扯。 客厅晦暗,电影里同是傍晚,蓝黑色调,室内唯一的光源灰蒙,房间内所有都变得模糊,只余朦胧的轮廓。 只有一个例外,梁崇在姚今拙眼中依旧清晰明了。 光浅浅映在他鼻梁一侧,睫毛在那不算亮的光里投下一小片深色。梁崇眼睛先是看着他的脸,闻言往下扫了一眼。 片刻,似乎信以为真,问道:“帮你拉拉筋?” 他说着,站起身,左腿单膝跪在沙发上,手攥住姚今拙的脚踝欲往上抬。 双腿大开让人十分没有安全感,姚今拙忙道:“不用不用不用,过会儿就好了。” 他收腿往后撤,梁崇不但不放,手上稍微一用力,把他猛地拽了回去。 “还是牵拉放松一下比较好。”梁崇揉捏姚今拙的小腿,攥着他的腿上下慢慢举了两下。 姚今拙筋硬得像金刚,再加心里紧张,梁崇没使劲儿他都感觉到膝盖后一扯一扯的酸痛。 撒出去的慌终归还是报应在了自己身上,姚今拙屁股不疼,腿被梁崇折磨得像是快要断了。 这还不是关键。 关键是梁崇往下压一下,他的身体便控制不住的往上,脑袋顶到抱枕,姚今拙脑子脏,一下就想到了那档子事儿。 他又羞又痛,最后实在忍不住,曲腿踹上梁崇肩膀,看对方气定神闲的样子,倏忽觉察出一丝其他东西。 梁崇故意的! 姚今拙心说他都还没生气,他在不爽什么? “你生什么气?”姚今拙瞪着他问。 梁崇没反驳,神情未变,平静地反问:“你呢?” “你又为什么不高兴?” 姚今拙怔愣,微抿了一下唇。 要问吗? 万一梁崇不是偷亲,而是没注意碰到,那他这么问会不会显得太自恋,太不要脸了? 神思几瞬,电影中白昼交替,将两人的影子镌刻在了墙面。 “跑什么跑?” 电影里一道粗哑、含着怒气的男声传出,糙汉子抱着女人一脚踹开屋门,随后单膝跪在椅子边瞧女人扭伤的脚,嘴上不饶人道:“跑个屁跑!是怕我强*你吗?” 随便挑的片子,姚今拙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不由得偏头瞧了眼。 这都什么台词? “你也怕吗?”梁崇握着他的腿放下,倾身往前,完全笼罩在姚今拙上方,能更好的看清对方的表情。 腿在梁崇肩膀上搭了半天,一放下来,姚今拙便蹬着沙发往后坐了坐。他没听懂梁崇在说什么,下意识问:“怕什么?” 梁崇说:“怕我强*你。” 字眼露骨,直白粗俗,姚今拙心惊肉跳,惊愕梁崇会说出这样的话,下一瞬才反应过来他也同样听见了电影台词。 喉结滚动,姚今拙故作镇定道:“当然不怕。” “不怕那为什么要躲我?”梁崇逼问。 既然提起这个事儿,姚今拙便豁出去问了。他这几天为这件事心堵得慌,推开梁崇坐起来,眉毛拧着,说:“你——” 那天晚上为什么亲我? “为什么被家里赶出来?”话到嘴边姚今拙还是窝囊了一把,没问得出口。 毕竟过去了好几天,梁崇之后几晚也没在有任何出格的行为,仿佛那个吻只是他的臆想。 梁崇拿遥控器静音电视,视线在姚今拙脸上停留几秒,而后去电视墙那儿开了客厅的灯。 “她们不支持我做演员。”梁崇语气平平,倚墙而立,双手环胸,看着姚今拙道,“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一些别人乱剪辑的东西,认为有伤风化。” 姚今拙在他爸妈那儿听过差不多的词儿,伤风败俗,丢人现眼。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表情怎么这么难看?”梁崇说笑似的,“你歧视同性恋?” 第37章 还说不歧视? 对于梁崇的说法,姚今拙半信半疑,合理又不合理。 他家人因为他那些莫须有的事情大动干戈,梁崇为什么还要跟他妈妈和姐姐说喜欢他呢? 气性大,所以非要对着干? 而他姐姐对他的态度看不出好坏,单纯是因为良好的个人涵养? 两人虽住到一起,但每天仍是各忙各的,梁崇有时出去一整天,天擦黑了才回。 姚今拙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有天梁崇忽地问起肖房森和他还有没有联系,姚今拙摇了摇头,说没有。 梁崇“嗯”了一声,没多说别的。 后来没过多久,姚今拙就从有着泛泛之交的朋友那里听说肖房森被关进精神病医院的消息。 “听说他爸在医院闹了好几天。” 姚今拙有些纳闷,“难道不是他自己送进去的么?” “看样子应该不是。” “不过我感觉他爸也神经兮兮的。” 姚今拙有个演员交流群,平时大家有什么门路或者哪部戏在招演员,都会发在群里。 群里人不多,大多都互相认识。姚今拙周二这天和群里另外两个男生约着去面试,晚上一起吃饭闲聊到这事。 “精神病会遗传吧?” 之前姚今拙被肖房森推下楼那件事业内有许多人都有听说,其中一个男生觑了眼姚今拙,岔开了话题,“算了,不说这个,吃饭吃饭。” 吃完饭三人去酒馆坐了会儿,姚今拙本是不想去的,但听到李兆提起由黄导策划发起的一档综艺正在海选。 姚今拙记得梁崇提过这个人,这半年都在为明年面试黄导的角色做准备,甚至接的戏都一度改变了方向。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跟着去小酌了几杯。 当他知道这档综艺就是用于选角时,立马给梁崇发消息说了这事儿。 刚发出去,又想到梁崇消息不知道比他灵通多少,或许根本用不着他提醒。 姚今拙手指悬在屏幕上,指腹映着浅浅绿光。 思忖片刻,还是没撤回。 梁崇也没有回复。 能吃上演员这碗饭的长得都不会差,三人在酒馆聊了一个多小时,过来搭讪的人不少,男女都有。 都不是扭捏的性格,酒桌上没一会儿便多了许多酒,六七个人围坐着玩牌。 姚今拙没参与,但被拉着没让走。 “小帅哥也一起玩呀。”坐在姚今拙对面的男生抬了下眼镜。 姚今拙说:“你们玩吧。” 眼镜男笑说:“你是不是不会?没事,我可以教你,或者我们可以玩点你会的。” “玩骰子?”有人提议,说完转头问姚今拙,“这个会不会?” 第36章 姚今拙心里不太耐烦,觉得这些人难缠。 他摇头,勾了勾唇,体面道:“都不会,你们玩。” 眼睛男笑了笑,换了个位置坐到他的旁边,笑着说:“没事,我可以教你。” 快十一点,梁崇才从他爸的书房谈完事出来。 梁军庭认为他使手段把那小演员送进疯人院的行为有些不妥当,晚上下班前通知梁崇回来,吃完晚饭便叫去书房谈话。 从私人感情谈到公司发展,九点开视频会议时让梁崇也在一旁听着。 梁崇手机没在身上,下楼在客厅茶几上取了手机,才看见姚今拙给他发的消息。 堪比小作文。 已经是三个小时前的消息,梁崇猜姚今拙大概还没睡。 发消息问道:吃晚饭了没? 「想睡觉:吃了。」 姚今拙秒回,还跟着一条语音,语气不善:“不但吃还喝上了。” 梁崇听见酒杯碰撞及欢笑的吵闹声与弹唱的歌声,有些意外。 姚今拙生活圈子太小,除了方坚繁,梁崇没看见过他身边有过其他人。 「爱睡觉:在哪儿?」 他拿上车钥匙就走,梁夫人从佣人手上接过大衣递给他,道:“有急事?” “嗯。” 梁夫人紧了下披肩,送他到院子里。 “外面冷,别出来了。”梁崇拦了一下。 “不碍事,我透透气。” 唐姨在门口听见,忙去帮梁夫人拿外套。 “不用。”梁夫人回头道,“唐姐你去休息吧,不用陪着我。” 梁崇明白她这是有话要说,把外套展开披在他妈的肩膀上。 母子并肩而行,大门外草坪绿意盎然,喷泉淅淅沥沥,灯光透亮。 “一直忘记问,你现在住在哪儿?” 梁崇说:“借住在朋友那儿。” “上次在你那儿见过的男孩子?” “嗯。” 梁夫人瞥他一眼,失笑道:“你跟着人家混吃混住,不知道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欺负他。” 手机振了下,姚今拙发来一个定位。梁崇看了眼,上车前对他妈笑了笑,“回去吧,我走了。” “别走啊。”眼镜男拉姚今拙坐下,玩笑里夹着几分真,“今拙,你是不是输不起?” 有人说:“帅哥酒量不行,四杯酒喝得脸都红了。” “行了行了,知道别人酒量不行还拉着不放,不带这么玩的。”李兆解围,把眼镜男挤开,道,“你们玩吧,我和小拙先走了。” “这么早就撤?” “你俩走了那多没意思。” 李兆笑眯眯地:“我管你有没有意思。” “走吧。”他对姚今拙道。 姚今拙酒量是真的不行,虽不至于烂醉,但起身时腿软了一下。 李兆吓一跳,扶他坐下:“算了,我先给你叫车,一会儿再出去。” “不用。”姚今拙拿手机自己打车,不用李兆扶,跟他说了一声就走了。 背影直挺挺的,只脚步稍微有些不稳。 李兆不放心,跟着追了出去。 扶着姚今拙在路边等车,刚到马路边,一辆驶停在路边,还开着前灯,如黑豹一般的宾利便滑了过来。 李兆警惕地拉着姚今拙往右边走,生怕姚今拙被什么烂人给盯上。 毕竟是他说来喝酒,万一出什么事,他担不起。 酒的后劲上来了,姚今拙此刻看天,天转,看地,地也在画圈。他闭了闭眼,跟着李兆往旁边走了几步。 “今拙。” 酒馆一条街外人散了又聚,室外的遮阳伞下坐着许多抽烟闲聊的人。 有人在街边卖自写的书,有人牵着狗吸引路过的年轻女孩为他停下脚步。 姚今拙站在树下,路灯透过树叶,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 他今天被那眼镜男这么叫,听得有些反感,但这次却不同。 他心口微跳,回头看见了脑海中比眼睛先出现的梁崇。 梁崇这人穿衣风格很无趣,总是素色的衬衣黑裤,天气冷了便是黑白灰的半高领毛衣。 梁崇没穿外套,一身黑,衣袖随意推到小臂,左手戴着一块黑色腕表。 板正利落,帅过他身后像他驯养的大型猛兽一般的车。 姚今拙看着这人走近,随后被攥住手臂从李兆身边拉了过去。 梁崇和李兆聊了几句,姚今拙没注意听。 他头晕,等坐上车才稍微好一点。 “砰”关上车门。 梁崇朝副驾驶俯身,姚今拙猛地抬手抵在梁崇胸膛,突然瞪大眼睛:“要干嘛?” 梁崇顿了下,拉过安全带系上。 “还说不歧视同性恋?”梁崇说,“你果然在骗我。” 第38章 变质蜂蜜 “………” 姚今拙讪讪地收回手,蓦地回想起那晚在沙发上的对话,转开和梁崇对视的眼睛,尴尬道:“没骗,真不歧视。” 再说了,姚今拙又转过头说:“你不是说你不是吗?” 梁崇说那天在他家和他妈与姐姐说的喜欢他不过是赌气的话。 虽然姚今拙至今都在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不是。”梁崇再次回答这个问题。 安全带卡扣“咔哒”一声,梁崇神情平静自然地说:“但是你好像不相信。” 他挑了下眉,说:“刚才一拉你过来,腰就绷直了。现在给你系安全带,你恨不得撞飞车门跳出去。” 姚今拙手从梁崇胸膛放下来后仿佛就没地方可以放,摸摸衣角,再小幅度地搓搓牛仔裤。 他的身体紧贴着坐椅,不自在地看向窗外,小声说:“是你离得太近了。” 这话说得好似坐实了他歧视同性恋,还不信任梁崇的话一样。姚今拙瞥了梁崇一眼,补充道:“我喝了酒,怕熏到你。” 他没说假话,说话时都侧着脸没对着人。 “喝酒了?”梁崇问。 姚今拙点头:“嗯。” “我没闻到。” 梁崇低头,忽然靠得更近,姚今拙一惊,手再次推着梁崇的肩膀。 呼吸交融,彼此视线交错,梁崇微微侧了下脸,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来。 姚今拙不自觉抓紧梁崇的肩膀,感觉到了一丝暧昧。 纠正错题一般,梁崇开口道:“这样才算近。” “那……这样能闻到了吗?”嘴里都是酒味儿,姚今拙有些难堪地偏过脸,说,“很难闻,你离我远点。” 梁崇的鼻尖虚擦过他的鼻子,低头在他下巴和脖颈处闻了闻。 姚今拙仰着头,绷着脖子不动,像是在接受什么检查。 须臾,梁崇坐回驾驶位,听不出什么语气地说:“确实难闻。” 姚今拙瞬间面如火烧。 “一股乱七八糟的香水味儿。”梁崇道。 车窗降到底,姚今拙贴坐在窗边。寒风凛凛,斑斓的光从他眼中一闪而过,额前的发被胡乱吹到脑后。 脸上的温度被风带走,领口翻飞,姚今拙面朝窗外吸了吸鼻子,随后车窗便严丝合缝地关紧了。 姚今拙转头:“?” 梁崇目不斜视地说:“冷。” 居民楼下停着一辆货拉拉,几个人正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上车。 面包车占了平时梁崇停放的车位,梁崇只好把车停在了对面楼下的空地上。 车里暖气吹得人骨头都软了,姚今拙强打起精神下车,冷风一吹,还真清醒了几分。 “能自己走吗?”梁崇关了车门,从驾驶座绕过来。 他似乎不怕冷,穿得单薄,大衣不穿,直接裹在了姚今拙身上。 灯影绰绰,梁崇的手隔着衣服揽住姚今拙肩膀,姚今拙身体微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说:“可以。” 他阔步走在前面,拉开一截不近不远的距离。 肩上搭着的是梁崇的衣服,耳侧听着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姚今拙所思所想也紧跟着被梁崇填满。 他不全信梁崇那套不是gay,不喜欢他的说辞,总觉得梁崇再撒谎。 可回到家,姚今拙一进门就看到玄关靠着墙壁放着的两个黑色行李箱,脑子忽然有点没转过弯。 喝了酒本就转得慢,他愣了半晌,转头问梁崇:“你要进组拍戏了吗?” “不。”梁崇说,“我找到房子了,明天就搬出去。” 打开鞋柜,梁崇拿出拖鞋放在姚今拙脚边,蹲下身拍拍他的小腿,“抬脚。” “……哦。”姚今拙手扶着梁崇肩膀,眼神从茫然到渐渐醒神。 是了,梁崇本就是临时借住几天,他从一开始就是要走的。 “这几天麻烦你了。”梁崇说。 语气客气又疏离,姚今拙被扶到沙发上坐着喝蜂蜜水,都没心思跟梁崇说几句客套话。 怀疑被人爱着的时候,他忐忑不安,满肚子猜疑。 然而发现梁崇似乎真的不喜欢他,姚今拙又…… 第37章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感觉手中握着的温水不再温热,舌头尝到的蜂蜜如同变了质,酸苦掺半,难以下咽。 好奇怪。 姚今拙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半晌后握着水杯,呆愣愣地跟梁崇说了句:“不客气。” 第二天梁崇就搬走了。 姚今拙醒来,对方正尽可能小声地提着行李箱出门。 “我帮你。”姚今拙下床道。 梁崇说:“不用,你再睡会儿吧。早餐我放在蒸锅里热着,你一会儿起床记得吃。” 睡了一晚,姚今拙还是没缓过神,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房子看好了?租在哪儿?” “不远。”梁崇温温和和地笑了笑,说得笼统,“走了,今拙。” 两个人同住一段时间后忽然又一个人,姚今拙孤零零地站在客厅,一时很不习惯。 昨夜喝下的变质蜂蜜水再次在口腔中泛起苦来。 中午吃完饭,姚今拙打开冰箱拿水,他看见半瓶橙黄的蜂蜜,出神片刻,抬手把那罐蜂蜜拿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第39章 没暖上房先给你暖身了 关上姚今拙家的门,梁崇转身就是门户大开、整洁空旷的新家。 “梁先生,卫生都做干净了。” 家政阿姨提着桶和一袋垃圾拿出来放在走廊边,摘了手套顺手帮梁崇拿行李箱,道:“你检查检查。” 梁崇颔首,在入户口往里扫了一眼,另外给了几人辛苦费,“辛苦了。” 他相貌英俊,待人温和、大方,几人帮他把行李箱的轮子都擦干净了才离开。 阿姨关上客户家的门,三人嘴里全是夸人的话,笑得嘴都合不拢。 姚今拙恰好收了厨房的一袋垃圾扔出来,他在屋里都听见了吵,还以为谁家走亲。 和三个阿姨打了个照面,才知道原来是家政服务的。 上班还这么高兴。姚今拙突然很想问,挣得很多么? “这袋是要扔吗?”头发梳得额前一根发丝都没有的阿姨笑着说,“我一道给你带下去得了。” 姚今拙低头看了看垃圾袋,觉得对方的殷勤有些莫名,“不用了。” “没事,顺手的事。”阿姨过来提垃圾,笑眼弯弯地多看了他两眼。 姚今拙关门也不是,不关也不是。 他抬手摸了摸鼻尖。 很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角有眼屎。 阿姨乐呵呵地说:“帅哥是不是都住这栋楼啊,你对门那个小伙子也俊得像明星。” “是嘛,”下楼的阿姨抬头说,“人还好。” “?” 对面邻居家门紧闭,姚今拙有些纳闷。 他与邻居碰面的次数不多,但是由于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外面有人走上走下,稍微大点声说话,他在屋里都能听得到。 所以知道对面住的是位中年女人和一个小孩儿。 哪儿来的帅哥? 梁崇搬出去后一整天都没来过消息,姚今拙几次想给他发消息,都忍住了。 他转移注意力做别的事,收拾屋子时,厨房窗户没关,风吹得置物台边装大蒜的口袋哗啦啦的响,姚今拙恍惚间还以为是梁崇在厨房做饭。 捡出脏衣篓里昨晚的衣服扔洗衣机,闻到淡淡的酒味儿,脑子倏地闪过一段他与梁崇在车里的片段…… 梁崇俯身靠近,他的眼睛沉静温柔,用视线描摹着,仿佛深深吻了他。 “………操。” 姚今拙低头扯了一下裤子,感觉自己像是魔障了。 只不过是想起了梁崇,居然起了反应? 他此时此刻比梁崇更像gay。 姚今拙也终于相信梁崇不喜欢他了,至少对方没在他面前支棱起来过。 除了那个早晨正常的生理反应。 姚今拙单身这么多年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性向,只想起一个男性便让他有冲动的这件事让他慌张。 他不碰不管,猛灌了几口凉水强制冷静。 冷静下来后越琢磨越恐慌,病例乱投医地拉上家里所有的窗帘,在网上找小视频,看看他是否会因为男人而有反应。 有的资源要复制链接转好几个软件,姚今拙切到自己好几百年不用的微信小号,就怕万一电脑抽疯误发给谁。 越担心越出错,姚今拙手误,不小心把链接发给了他这个号里唯一的一位好友。 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没办法撤回,姚今拙头发都惊吓得要立起来了。 撞鬼了。 这下怎么办?! 点进“好好吃饭”的朋友圈,发现这人的动态停留在了六年前,似乎已经没用这个号了。 姚今拙才松一口气。 这个人长什么样他早已记不清,他们本来也只见过一次面。 唯一一次见面那个男生还戴着口罩,姚今拙只记得对方眼睛很漂亮,左眼眼下有一颗小痣。 姚今拙很早就出社会,初中毕业时才十四岁,因为年龄小找不到工作,被人骗去做模特,实际上给人打白工,还差点被骗上床。 之后挺长一段时间不敢出门,对人更加不信任,看谁都居心叵测。 好在那时身上还是存了点钱,姚今拙租下一个三百一个月的合租房。 四室一厅,他的房间最小且没有空调,所以价格也相对便宜。 没钱,找不到工作,还被吓破了胆。他像只毛毛虫,藏缩在不属于他的蜗牛壳里。 姚今拙房间有个小窗户,防盗窗把天地分割囚*,他侧躺在床上,盯着窗外枝头小鸟和云。 看朦胧月亮,觉得它们也在坐牢。 没人领引与照顾,姚今拙也曾差点步入歧途。 听说电瓶车的电瓶好卖又容易得手,他自暴自弃时起过偷盗的心思,甚至想被抓了也行,至少比当下好过。 他心里紧张又惧怕,手揣在兜里攥得死死的,站在街边大半天一动不动。 旁边一家奶茶店的老板看他脸色煞白,汗水横流,觉着可怜,喊进店里坐着喝了杯甜水。 奶茶店不是品牌店,生意不大好,柜台上放着几包零件,姚今拙盯着他拿着钳子夹着那些细小的零件组装按钮。 老板看他在瞧,就问他要不要做,“一袋三千五百多个零件,你全部组装完了拿回来,我给你算六十一袋。” 姚今拙表情依然麻木冷淡,眼睛却亮了。 他靠一袋袋三千五百个零件在城市里生存了下来,手指磨出厚厚的茧,眼睛也近视。 手头有些余钱后,他开始尝试走新的路。 吃播。 “吃饭”就是他在那时候认识的。 对方那时候不叫“好好吃饭”,昵称刚开始就一条杠。 姚今拙直播两个月,直播间人数没超过十个,基本也不会有人从头到尾看一个小孩儿啃黄瓜白萝卜啃到尾。 他不会笑,不会说话,谢谢都说得干巴巴的。 男生从他开播待到结束,走时随手送的礼物可以让姚今拙至少两个月不用担心房租。 对方出手阔绰,几乎每晚都会来待一会儿,姚今拙受宠若惊又害怕他心怀不轨。 他主动提出加男生微信,把钱转还给对方。男生退回,姚今拙没有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刚盘腿坐在飘窗的小桌前摆好开播要用的东西,无意点到视频通话—— “怎么了?”清润磁性的少年声音在他永远安静寻常的房间响起。 姚今拙没看清脸,对方便翻转镜头,对着试卷,不亲昵也不生硬,像与朋友闲谈似的说:“我在写题。” 两人在直播间每天都会说一两句,持续了一个多月,姚今拙才发现原来对方还是学生。 只比他大两岁。 高中的题他看不懂,姚今拙脸烫,着急忙慌地说打扰了。忙不迭拿起手机想挂断,偏偏又滑了下,直接把手机摔进了洗好的黄瓜里。 男生看见了,说:“今天又吃黄瓜?” 姚今拙捧着手机,心跳得特别快,局促地调转摄像头,一一扫过桌上的黄瓜、苦瓜、胡萝卜和地瓜:“还有这些。” 笔尖在纸上唰唰书写,男生没拿着手机,屏幕对着天花板。 “你现在要播么?”男生问。 鬼使神差的,姚今拙摇了摇头:“不播。” “这是晚饭?” “……嗯。” 或许太久没和差不多年纪的人交流,姚今拙和男生说话有些小心翼翼,但是却莫名不想挂。 “对不起打扰你了,刚刚是我误点。”姚今拙抿了抿唇。 “没事。”男生笑了下,说,“你吃饭吧。” 谁也没说挂断,两人就隔着屏幕,一个撑着额头写作业,一个小声地啃黄瓜胡萝卜。 通话结束时已经是凌晨一点,男生挂断之前给姚今拙报了几道菜名,提议明天如果开播可以吃。 他笑着说姚今拙嚼黄瓜胡萝卜的声音很解压,但是:“要好好吃饭。” 第38章 算起来他是姚今拙第一个朋友,后来男生出国留学,而他也因为之前模特公司的老板恶意造谣、举报导致账号被封。 微信也不知怎么被对方查到,也是被弄得封了好几次。 姚今拙烦不胜烦,自从男生出国后就再也没登录过。 心血来潮地登录,旧时光的消息这才得以被他看见。 对方给他发来许多照片。 问他怎么不直播了。 最后一条消息是在问姚今拙:小主播,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温情地聊天记录翻到底,姚今拙发出去的那条黄*链接更是不能看。 他尴尬,咬得牙酸。 同时又很庆幸这人没用这个微信…… “叮”手机响了下,紧接着刚清空的红点突然又冒出一个1。 「好好吃饭:?」 发个片是什么意思? 梁崇收到微信消息时还很意外。 他高中时用的号一直留着,在国外时经常会等姚今拙的回复,后来发现真的和对方失去联系,便不常登了,只有时候翻出两人的聊天记录来看一看。 听一听十五六岁时姚今拙的声音。 这次还没来得及听,对方“啪”甩过来一个链接,先让他听别人喘了。 「好好吃饭:小主播,被盗号了?」 「二三得六:没有。」 「二三得六:不好意思,点错了。」 「二三得六:你回国了吗?」 话题转得倒是快,梁崇几乎都能想象到姚今拙尴尬得撞墙,脸红得快滴血还要硬转移话题尬聊两句再故作自然收尾的模样。 「好好吃饭:嗯。」 「好好吃饭:有时间要不要见一面?」 屋里刚收拾好,梁崇拿着衣服正要去洗澡,打算晚点带姚今拙出去吃饭,这会儿临时又改了主意。 链接的话题总算是揭过去了,姚今拙含糊其辞地回了一句:有机会一定。 开玩笑呢,刚丢了这么大的脸,怎么可能会答应见面。 再说这么多年没见,有些东西早就不同了。与其见面难堪,不如保留十几岁时曾幸运拥有的那份美好。 糊弄完,姚今拙几乎是立刻切回大号,看片的心也没有了,也不想梁崇了,唧*也不起立了。 一颗心静得仿佛可以立即出家,姚今拙反倒可以给梁崇发消息问他租的哪个地段的房子。 感情还是要维护的,毕竟还要拉着人卖腐。 「爱睡觉:新家搬得怎么样了?要不要我给你暖房?」 消息刚发出去,门被敲响。 姚今拙开门,被梁崇吓一大跳。 “你会瞬移啊?” 对方浑身湿透,发梢滴着水,身上的衬衣贴着腰腹肌肉,透出肌肉轮廓。 “不好意思,”梁崇抱歉道,“出租房热水器有问题,可以借用一下你家浴室吗?” 怕晚一秒梁崇就得在外面冻成傻子,姚今拙一把抓他进来,还是很惊奇:“外面下雨了?” “没有。” 由于要干坏事,家里窗帘被他关上还没拉开,姚今拙片还没找,氛围先搞起来了,灯也只开了客厅沙发边的一盏。 扯过门,屋内瞬间暗了一半。 两人眼睛一时没适应这黑不拉几的环境,梁崇不小心踩到姚今拙的拖鞋,两人撞到一堆踉跄几步,“砰”一声躺到了地上。 “唔!” 姚今拙被压着,后脑勺枕着梁崇的手掌,对方身上的水也将他的睡衣弄得半湿。 梁崇体温偏低,手和脸都像块冰,姚今拙被冰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气得想笑:“没暖上房,先给你暖上身了。” 第40章 妈的,不喜欢就不喜欢 浴室水声淅淅沥沥,姚今拙拿了拖把把门口的水迹拖干净。 梁崇突然找上门,姚今拙除了意外,还有些不自然。 毕竟下午才……过人家。 “今拙——”水声停了,梁崇在叫他。 厕所的门是做的磨砂玻璃类的,站在门边,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姚今拙愣了愣,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这门这么*情? “咔哒”门开了一条缝,梁崇探出脑袋,他以为姚今拙扔下他跑了,没想到视线恰好与对方碰到。 梁崇心下松了口气,笑着问:“怎么不出声?” 额前耳鬓的水珠垂落,淌过脖颈、锁骨,隆起的胸部肌肉湿淋淋的,水珠往下蔓延。 在往下看便是被门模糊的身躯轮廓。 姚今拙转开视线,压住脑子里想入非非的画面,故作镇定道:“干什么?” 梁崇说:“能借条裤子吗?” 姚今拙拉着脸:“不能。” 梁崇点点头,说:“我洗好了,那我出来了。” “啪”的一声,姚今拙把拖把扔在地上,到衣柜前扯了条灰色运动裤便冲回厕所门口。 恶声恶气地把裤子从门缝中塞到梁崇怀里:“你能不能别这么变态!”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又或者说这个问题在心里憋了太久,姚今拙可以说是心直口快,又像是没过脑子,脱口而出道:“你是同性恋吗?” 这话说出口,姚今拙脑子“嗡”的鸣响,高涨的情绪忽然冷了,变得忐忑。 这话既越界又不尊重人,像问梁崇又仿佛是问的他自己。 姚今拙转身想走,手腕被梁崇抓住,他手上全是水,水滴在两人紧握出顺着姚今拙的手腕缓慢滑到了手背。 很痒,还有些凉。 厕所弥漫着热气,暖灯照着,热得姚今拙被抓住的地方竟觉得烫。 “是同性恋就变态了?”梁崇语气平静,没有生气,淡淡笑了一下,似无奈。 姚今拙挣了下手,刚想道歉,就听梁崇说:“我确实不喜欢女生。” 姚今拙心跳漏了一拍,说不清是警惕还是紧张地看向梁崇,合理怀疑道:“你喜欢我?” 梁崇没说话,黑沉的眼睛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泛开些笑意。 姚今拙脸色涨红,觉得他这是在嘲笑。 “你觉得呢?”梁崇这时开口反问。 落在姚今拙耳中更像是嘲讽。 妈的,不喜欢就不喜欢。 姚今拙挣开他的手,恼羞成怒地想,我还不喜欢你呢。 “我觉得你应该还差件上衣。”把脸丢干净了,他咬着牙,找借口走开。 “不用。”梁崇套上裤子,在浴室拖地、擦镜子,出来时随手关了灯,“我回去了。” 室外只有几度,姚今拙看神经病一样闻言转头,瞧见梁崇赤*精壮的上身,又忙不迭移开。 “随便,冻死活该!” 嘴上这么说,见梁崇真要走时,他还是拿着一件羽绒服跟着出门。 “你开车来的吗?” 想起对方刚来时落水狗的样子,也不像开车来的。 出了门,姚今拙刚想问梁崇租的房离这儿远不远,就见对方径直走到对面,“滴滴滴”按了几下密码锁,随后便响起一道解锁成功,欢迎回家的机械女声。 姚今拙卡机似的愣在自家门口,半晌后,声音提高了不少:“你租在对面???” 电子锁屏幕亮光微弱,反射在瞳孔中只有蚊虫大的一点。余光瞥见楼梯下正对着黑影,梁崇眸光微凛,侧目看去。 他没回答姚今拙的话,周身忽然变得冷冽,有些强硬地说:“进屋,把门关上。” 梁崇几乎没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过话,姚今拙站的位置看不见往下的方向,他往前走了几步,顺着梁崇的目光看过去—— 楼梯下站着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有些邋遢,穿着黑色薄棉衣和黑裤子,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姚今拙呼吸一滞,背脊僵直,冷不防吓了一跳。 他防备地抓住梁崇往走廊里侧走,审视着那人提着的黑色公文包,鼓鼓囊囊,外层夹包里似乎显出刀的形状。 “过来干什么?”梁崇反握住姚今拙的手,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不是让你进去吗?” 那人看着精神不正常,姚今拙反过来小声催促梁崇,“你先进去。” 冷风吹了半晌,梁崇身上冰凉,姚今拙心里提着一口气,生怕那人突然冲过来捅他们两刀。 梁崇拉开门,将姚今拙推进他家,随后便要关门。 “梁崇!”姚今拙有些着急了,抬手推着门挡了一下。 “没事。”梁崇安抚地笑了笑,“这人我认识。” “在家等我,马上回来。” 姚今拙害怕面对死亡,父母去世给他留下深刻的阴影。他蹙着眉,眼中布满对未知的恐慌。 万一那人是神经病…… 万一梁崇回不来怎么办? 要是以后再见不到…… 念头刚刚冒出,姚今拙只是想想就感到一阵窒息感。 他紧抿着唇,片刻后把手中的羽绒服递了出去,“外面冷。” 楼道昏黑,踏出单元门倒是亮堂了些。 第39章 也更冷了。 梁崇走在前头,男人跟在后面,喘气声大得出奇。 水泥筑乒乓球台四周杂草丛生,再往后便没了路,墙上写的标语也脱了色,隐隐裂出几道缝隙。 路灯照亮这一方,梁崇往楼上看了眼,他家阳台有个人正趴着栏杆看他。 他低下头,半靠着乒乓球台瞥向男人,并没说话。 男人眼睛血红,喘气间老泪纵横,呼出的白雾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是肖房森的父亲,前段时间还在电话中威胁他的人,这才多久?梁崇差点没认出来。 “我求你……”男人把公文包打开,一叠一叠地从里拿钱,直至包变得空瘪。 他双手合十,恳切地对梁崇道:“我求你放过我儿子。” “他没病,他真的没有精神病。”肖爸痛心道,“从他被关进去,我天天去看他,他每次都跟我说痛,说想去死。” “梁崇,你可怜可怜我这个做父亲的。”肖爸作势下跪,既恨又不得不求他。 在他膝盖快要触地时,梁崇鞋尖往上轻抬,在他膝头抵了一下,冷淡道:“站着。” 肖房森进精神病院这事本来不是梁崇的安排,起初是打定主意要将人送进监狱,后来肖房森父亲三番两次威胁姚今拙。 梁崇知道后一查,对方竟真的不知从哪儿开具了精神病诊断证明,似乎真的打算借此报复姚今拙。 仔细一想,正常人被关进精神病院,似乎比坐牢更生不如死。梁崇顺水推舟,动动关系便把人关了进去。 其实没费什么心思,全是肖房森父子俩自掘坟墓。 梁崇眼也不抬,心平气和地说:“不用求我,他病治好了自然会出来。” 他盯着肖父那张难掩戾气的脸,往对方口袋瞥了眼,说:“这事和我没关系。” 姚今拙在楼上看着梁崇把人往偏僻的角落领,心里大骂傻子。 真是不怕死么?明明都看出那人不正常,还敢往没人的地方去。 邻居家这套房子比姚今拙大一倍不止,前年刚翻修过,天天吵得姚今拙睡不好。 这会儿搬空了,看着倒像是新房。 姚今拙四处找趁手的防身工具,奈何梁崇家可谓是一穷二白,东西少得可怜。 能用得上的只有一个电蚊拍。 两步作一步地跑到楼下,姚今拙也不怕梁崇看见他不高兴,大摇大摆地站在单元门口右侧的垃圾箱旁边警惕盯着男人。 手中的电蚊拍把路边杂草电得啪啪作响。 姚今拙越看那人越觉得眼熟,没等他想起,突生变故! 第41章 现在有空了,要看吗 那人猛地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朝梁崇冲过去! 冷光一闪,姚今拙心脏猛缩,想也没想,骤然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掷了出去—— “梁崇!” 梁崇本是可以躲过向他刺来的刀,但从姚今拙出现在楼下起,他便分出了一半的心思留意姚今拙。 不过好在肖父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往致命的地方刺,他失去理智扑上去时恰好被姚今拙扔来的电蚊拍砸中腿。 拌了一跤,恰好刺中梁崇的大腿。 肖房森或许真的有精神疾病,之后警察出警,他到了警局便一直神神叨叨,拿精神病当免死金牌。 梁崇在医院配合警察做完笔录,沈锐宁去了趟警局再来的医院,脱了大衣,里面西装革履,左胸前的证件都忘了取。 “才开完会?”梁崇半躺在病床上,手里捧着一个玻璃碗,里面是姚今拙给他切的苹果块。 单人病房,沈锐宁毫无顾忌,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拿了根牙签去戳梁崇碗里的苹果吃。 他点头说:“年底忙。” “你什么时候不忙。”梁崇瞥他,小气吧啦地把碗拿开,下巴朝靠窗边的茶几上抬,“要吃自己削去。” “吃你几块苹果还护食上了。”沈锐宁笑着说,“小拙削的啊?” 梁崇眼珠微转,斜睨过去。 沈锐宁沉默两秒,忍不住笑:“就你那样谁看不出来,之前在村里,你大半夜出去还喷香水,第二天小拙身上全是你的味儿。” 梁崇也跟着笑了下,淡淡道:“有的人就看不出来。” 姚今拙不但没看出来,且主观上似乎对同性恋很抵触,但梁崇又觉着对方并不是很抗拒与他有过近的肢体接触。 他想了想,对沈锐宁道:“保密。” 沈锐宁点头,“行吧。” “小拙呢?”他问。 梁崇说:“回家帮我拿睡衣了。” “你要住院?” “不能?” 能倒是能,不过沈锐宁觉得没那个必要。他往梁崇大腿上看了眼。右腿腿根伤口处贴了纱布,灰色裤子稍微鼓出来一点,不太规整。 沈锐宁勾起唇角,又压了下去:“是该住院,差点捅到重要部位。” 梁崇勾唇一笑,轻描淡写道:“滚吧。” “行。” 沈锐宁走之前问他想怎么处理肖房森父亲这事儿,梁崇懒得耗时间在打官司上,沈锐宁正是事业上升期,他也不许沈锐宁插手。 姚今拙来时给梁崇带了炖骨头汤,他支起小桌板,没让梁崇下床。 “吃什么补什么,你多喝点。” 梁崇不免有些想笑,说:“我又不是伤到了骨头。” “那我给你买什么?”姚今拙视线不住地看向他被刺伤的地方,思量片刻,脑子生锈道,“牛鞭?” 梁崇刚喝进一口汤,猛地咳嗽几声,被呛得脸色发红,“你说什么?” 姚今拙哪知道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抽了几张纸帮梁崇擦嘴巴,拍拍背顺气,生怕对方背过气。 “刚刚在治疗室,”梁崇缓过来,脸上的血色褪半,逗趣道,“你没看吗?” 他是陪着梁崇去做的清理和包扎,对方脱了一条裤腿,姚今拙第一眼便注意到了那处。姚今拙拍着他背的手一顿,看了也死不承认:“我怎么可能看你那里!” 他没底气的时候声音就会偏大,嚷嚷道:“当时哪有空!” 梁崇绷着唇角,没再继续逗他。 就像逗猫一样,逗猫棒动太快了小猫总抓不着容易失去兴致,便不再不理人。 脱了身上厚厚的羽绒服,他把桌子往床尾推了一点,要下床,对姚今拙道:“可以帮我把睡衣拿过来吗?有点热,想先换。” 他现在是伤患,伤的又是腿。姚今拙从床边蹦起来扶他坐起,取出袋子里的拖鞋递到脚边。 梁崇垂眸,再一抬眼,发现对方拿的睡衣果然也不是他的。 “怎么带的你的?”他问。 姚今拙挑眉:“干嘛?嫌弃?” “嫌弃也忍着。” “不嫌弃。”梁崇失笑,说,“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家密码么?” 姚今拙说:“忘了。” “两次都忘了?和绿园西那里的密码一样。”梁崇说,“那里姚今拙倒是没忘,只是他没想到梁崇的密码居然设置一模一样的。 他扶梁崇站起来,猜测道:“你银行卡密码不会也是这个吧。” 梁崇说:“嗯。” 姚今拙唇边扬起一抹坏笑,边解开睡衣扣子给他,边道:“等你晚上睡着了我直接把你账户转空。” “好啊。”梁崇脱了衣服,身材是完美的倒三角,每一处肌肉都十分紧实有力。 腰腹处壁垒分明,人鱼线往下延伸进纯黑色的四角*裤里。 姚今拙接过外套时无意看到,匆匆瞥了一眼便背过身到衣柜旁挂衣服。 他耳朵有些红,乍然想起几分钟前的对话,内心腹诽道:是不用吃牛鞭,梁崇那里长得都像牛鞭。 妈的。 神经病吧,哪有人长成那样? 他是不是在内裤里塞东西了?姚今拙甚至开始怀疑梁崇是个长得像老外的中国人。 “今拙。” 姚今拙回头,梁崇已经换好了衣服,且离他一步之遥。 姚今拙下意识往后退,柜子恰好又没关,他扑空到柜子里,有些恼怒地对梁崇发脾气:“你走路没声啊。” “我叫了你两声,你没听见。”梁崇说,“我来放裤子。” 姚今拙现在看见他就想起这鞭那鞭,他视线闪躲,忍不住扫过梁崇的大腿,“哦”了一声,“我让你。” 他这一眼被梁崇察觉,梁崇没动,站在柜子前把换下来的裤子往柜子里放。 病房的柜子空间很大,分上下两层,上面留给病人挂衣服放东西,下面备着棉被。 姚今拙被他突然看似凑近的动作吓一跳,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心慌,躲无可躲地往后一撑,坐进了柜子里。 “…………” 四目相对,姚今拙后知后觉自己这个行为像个傻逼。 梁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带着点戏谑的笑。 “对了。” 姚今拙:“?” 第40章 “现在有空了,”梁崇浅浅笑说,“要看吗?” “看什么?”姚今拙反应了几秒才知道梁崇在说什么。 他背后是有着梁崇气味的衣服,身前又有一个笑看着他,活像是被两个梁崇包围。姚今拙从后脑勺麻到脚后跟,一时间口干舌燥。 小腹微绷着,他推开梁崇跳下来,头也不回道:“留着你自己欣赏吧!” 大变态。 “去哪儿?”梁崇一瘸一拐地追到门口,忍着笑说,“不留下来转我账户余额了么?” 姚今拙拉开门,背对他竖了个中指,梁崇见他是真要走,想送他去打车,一时跨的步子大了,拉扯到了伤口。 他闷哼一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 “扯到了?”姚今拙听见声音,去而复返。 他反手关了门,架着梁崇回床上,很早就想说他了:“谁让你非要跟?逞什么能。” “你单独跟那男的一起下去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像个傻逼。” 姚今拙欲要按铃叫护士来看看,梁崇无所谓地笑笑:“没事。” “真的。”梁崇手搭在睡裤边,“要不我脱了你看看?” “去你的。”姚今拙瞪他。 姚今拙纠结半天最终还是留下陪护,夜里十二点过几分,两人终于躺下。 病床不大,睡两个人稍微有些挤。姚今拙侧躺在左边,刚要闭眼,梁崇的手臂便往后伸了过来。 他拿着手机在姚今拙正前方摁亮屏幕,像拥着他一般,胸膛紧贴着姚今拙的背。 “干嘛?”姚今拙扭头。 梁崇说:“不是要转账吗?转吧。” 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姚今拙脸颊与耳廓,夹杂着薄荷的气息。 梁崇在他面前解锁手机,垂眼看着他道:“发你微信了。” 第42章 你是笨蛋吧(已替换) 梁崇跟他说完密码后就没了动静。 身后的呼吸变得平稳,枕边姚今拙自己的手机亮了下屏,手中拿着对方的手机。 耳廓如被热浪裹缠,他呼吸不知在什么时候失了节奏,屏息后有些紊乱。 梁崇左手放在两人之间,压着被子,右手枕着脑袋,头发丝凌乱散落在额前,有一缕发半遮挡住眼下那颗痣。 姚今拙扭头往后看了眼,他总觉有什么不同,似乎腰间缺少了一点重量。就好像梁崇的胳膊不应该横在他们之间,而是应像之前一样搭着他的腰。 趁人睡着,他小心捏着梁崇的手腕放到自己腰侧。 刚放上来没一秒,电光火石之间忽地哆嗦一下,猛地又把梁崇的手甩开了。 “怎么了?” 动静太大,把梁崇吵醒,声音有些哑,连被子带姚今拙一起往中间拉了一把,随后很快便拿开了手。 姚今拙没回答,全身肌肉紧绷着,硬得像块石头。 他被自己随心所欲的行为吓到,姚今拙开始怀疑他觉得梁崇是gay,是不是因为他自己gay眼看人基。 可姚今拙虽然没喜欢过谁,但是他坚信自己和同性恋是不沾边的。以前被人坑蒙拐骗过,在心底甚至有些恐同。 他想一定是最近太关注这个词,导致他魔怔了。 翌日恰好是周六,沈锐宁和林进森一道来医院探病。 不知道沈锐宁是怎么说的,林进森提着家里厨师半宿爬起来熬到清晨的补汤在医院大门和梁崇相遇时,大惊失色地往他下面瞧:“这么快就好了?” 梁崇行动自如,手中提装睡衣的一袋子,毫无病态:“不然?” “你不是伤到命根子了吗?好这么快?”林进森把手中的保温盒塞梁崇怀里,见他不像有大事的样子,嘴又开始贫。 “谁说的?”梁崇冷笑道。 沈锐宁停车,后一步到,正好听见两人对话,笑着撇清:“可不是我说的,他自己听岔了。” “小拙呢?”周末医院的人流量似乎更多,沈锐宁随口问了句。 视线从眼尾轻飘飘斜睨过去,梁崇神色如常,不动声色地看了沈锐宁须臾,听不出什么语气地说:“忘问注意事项,去找医生了。” 自小一起长大,沈锐宁心思细腻,最清楚梁崇的脾性。不过几秒的对视,他便猜得到几分真正的意思。 沈锐宁忍不住笑说:“我随便问问,你别多想。” “想什么?”林进森时常游移在话题之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他也并未真关心,目光突然越过梁崇的肩膀,招了招手:“小拙!” 姚今拙没来之前,梁崇行动自如,人到跟前后,梁崇的手不架在对方肩膀上,不倚着姚今拙似乎就走不了路。 探病变成暖房,林进森提着他的汤转战到了姚今拙小区楼下,从下车开始一路感叹到了四楼。 “怪不得挨一刀,小区安保设施也太差了。” 老小区没有巡逻队,就大门口有一保安亭,虽然有人二十四小时值班,但也是摆设,大爷天天早上揣着一个不锈钢保温杯坐下就开始眯瞌睡。 楼里某些墙皮鼓胀,一碰就要掉灰,渗水的地方生了霉,斑斑点点的。 林进森没住过环境这样差的房子,不理解梁崇,“崇哥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住啊?” 据他所知,梁崇私人房产有好几套,无论是市内还是郊区都是在很好的地段。 昨晚的事还未处理完,梁崇和沈锐宁去辖区派出所,姚今拙坐林进森的车先回来。 他站在梁崇家门前,回忆着那串发到他微信上的数字,仿佛来过很多次似的解开了门锁。 “嗯?”林进森目睹全程,眉毛乱飞,“你怎么知道崇哥家的密码?” 四人在医院分开前,梁崇让他俩先去他家待会儿,没说密码,林进森正要打电话问,门已经开了。 姚今拙有些微妙的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指了下对门:“我住对面。” 林进森左右看了看,这么近的邻里,跟同居有什么区别? “你俩谈了吗?住这么近。”林进森开玩笑,没注意到姚今拙瞬间僵硬的表情,自说自话道,“崇哥上高中起就不和家里人一起住了。” “高中我们都没住校,玩性又大,不愿意家里天天接送,所以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 林进森回忆青春,眉飞色舞地说:“那时候我恨不得天天黏着锐锐睡一起,崇哥跟我相反,连住同一个小区都拒绝。” “他现在和你同居,我真的挺意外的。”林进森自觉换鞋,兴致冲冲地把几个房间看了一遍。 他说得好像姚今拙在梁崇那里很特别似的,姚今拙感觉有些怪,但没有不舒服。 反驳了一句:“不是同居。” 林进森没听见,叽叽哇哇地说梁崇这房子简陋得不如毛坯房,还很小,又旧。 总之挑不出一点好。 “………” 姚今拙跟这些有钱人无话可说。 「爱睡觉:到家了吗?」 手机响,姚今拙走到客厅,回复:刚到。 梁崇似乎并不忙,还有闲心跟他说冰箱里有饮料和冰淇淋,橱柜左面备有零食箱。 「爱睡觉:想吃自己拿,我还有一会儿才回来。」 初次到别人家就翻箱倒柜不太礼貌,姚今拙也还没犯那馋劲儿,坐着没挪位。 然而当林进森参观完梁崇的毛坯房后,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两侧,闲聊几句便没了话,令姚今拙有些坐不住,尴尬得总想找些事情做。 “你要喝水吗?”姚今拙把手机软件各点了一遍,装作很自然地问林进森,“有饮料和冰淇淋。” 林进森到了兄弟家当自己家,舒服自在得跟什么似的,他一扬眉毛,开朗道:“好啊。” 姚今拙零食饮料冰激凌一样拿了些放到客厅茶几上,心想这算是帮梁崇招待朋友,应该也不算擅自乱翻。 林进森见他熟门熟路,调侃他和梁崇关系不一般,“看得出崇哥很喜欢你。” 这话没有狎昵的意味,姚今拙却想岔了,“他喜欢男的?” “没有吧。”梁崇私人感情林进森还真不了解,没见他身边有过谁。细究的话,梁崇高中时期有过一段网恋。 “其实也算不上。”林进森说起来就止不住乐,“是我单方面说的。” “高三那种时候他天天晚上回去和人视频,雷打不动。我和锐锐找他,他都说约了人。”林进森拿出石锤道,“有一次我去他班上找他,无意中看到他给女生转账。” 看来梁崇真的不是gay,姚今拙一直忐忑求证于此,真得到一开始期望的结果时,他竟没有想象中那样轻松。 为什么呢? 近晌午梁崇他们才回来,沈锐宁回来途中买了两个扫地机器人当暖房礼物。一黑一白,白的给姚今拙。 “给我?”姚今拙愣了愣。 沈锐宁笑着“啊”了一声,说:“梁崇挑的。” 他这个也是梁崇付的钱,不过是借沈锐宁的名义送的。 第41章 沈锐宁视线掠过梁崇。 回来路上没忍住问梁崇送个礼物怎么这么弯弯绕绕。梁崇当时的表情和此时一样淡,过了一会儿才说:“我送的他不一定会收。” “他是直的?”沈锐宁讶然。 梁崇坐在副驾驶,姿态松散,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一角,目光平直地看向前面车辆的尾灯,有几分笃定地说:“不是。” 他确定姚今拙对他并非全无感觉,只是或许是他感情经历太空白,所以当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感情时有些惊慌,会下意识否认。 姚今拙胆小如鼠,逼得太紧,便会避他如蛇蝎,梁崇只能陪他一起做胆小鬼。 中午叫了厨师上门做饭,梁崇到家后先去冲了个澡。 出来看见姚今拙拿着一个工具箱在浴室门口,他擦头发的手一顿:“……找我?” 主卧外,林进森和沈锐宁打坐在电视机前打游戏,厨师关着厨房门处理牛大骨,衬得主卧静得落针可闻。 姚今拙在听沈锐宁说梁崇去卧室准备洗澡时,立刻想起对方昨晚热水器损坏,到他家借浴室。沾梁崇的光得了份礼物,姚今拙忙不迭回家拿上工具箱来帮梁崇修电器。 哪知他拿上工具回来,梁崇都洗好了。 沈锐宁没跟他说等他修好再洗吗? 面面相觑,姚今拙视线往里瞥了眼,热气缭绕:“?” 梁崇顺着他的视线扭头往里看了眼,不等他问,便脸不红心不跳道:“昨天忘记插电。” “……” 姚今拙无言以对:“你是笨蛋吧。” 梁崇是“智障”这个事实大大减轻了压在姚今拙心间的沉闷感,他想通得很快,林进森提起梁崇高中时候的初恋,他不痛快的缘由大概与之前误会对方已婚差不多。 姚今拙心里有负担,不能再放心大胆的拉着人暗戳戳卖腐。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第43章 给我吃一颗 既然工具箱用不着,他想了想,当回礼放在了梁崇卧室的电视机柜下面。 “伤口沾水没?” 梁崇受伤让姚今拙很在意。梁崇和肖房森父子没过节,突然找上门,姚今拙怀疑对方其实事来找他的,只是梁崇替他去了。 替他挡了一刀。 梁崇身上套着藏青色的浴袍,他洗澡压根都不在意这点伤口,热水把纱布浸湿,他索性撕下来扔进垃圾桶,快速冲完澡稍微擦干就不打算再管了。 当姚今拙问起,他眼也不眨地撒谎;“没有。” 刚搬进来有些东西都还在行李箱里没拿出来,梁崇取了吹风机返回浴室吹头发,不一会就在镜子中看见跟进来的人。 姚今拙显然一副不太信的模样,嘴唇张合说了句什么。 关掉吹风机,梁崇没听清地与镜中的姚今拙对视,“什么?” 姚今拙钻进吹风机与插头连接的线之间,挤到梁崇旁边,视线往下示意:“给我看看。” 他刚刚进来,分明都已经看见垃圾桶里的纱布了。 伤口被水泡得失了血色,边缘肿白。梁崇突然后悔自己耍心思,真不想让姚今拙看了,怕吓着。 他笑着说没事,姚今拙轴劲儿上来,非得瞧上一眼才放心。梁崇不答应他就自己伸手去撩浴袍。 “哎,”梁崇背靠着洗漱台,倏地抓住姚今拙准备去勾他浴袍的手,无奈笑道:“真没事。” 他越这样说姚今拙就越不信,他轻蹙了蹙眉,要梁崇松开:“你真没事挡我做什么?” 见真拦不住,梁崇便不拦着他了。 姚今拙勾着左侧浴袍掀开一点,心突突直跳,跟倒立着在掀人裤衩子似的,血液直往脑袋奔涌。 “你……穿内裤了吧?”他忽然谨慎地问。 “现在想起来问了?”梁崇好笑地看着他,姚今拙猛地退开,脸颊涨红。 梁崇笑意更浓,扬唇道:“穿了,你看着点路,当心撞着门。” 姚今拙反应过来被当猴逗了,咬着牙含糊不清地骂:“你妈的梁崇。” 上药时,梁崇又被骂了一次。 他坐在床边,姚今拙一开始坐在他旁边,他被泡胀的伤口吓到,上药极为小心,动作很慢。 这导致姚今拙弯腰低头,佝偻得难受,索性蹲在梁崇面前。 仿佛打开了疼痛共享,姚今拙只看着那伤便觉得大腿痛,他时不时抬头觑梁崇的表情,对方一脸从容,垂着眼睛看着他。 “痛吗?”姚今拙问。 伤得不深,只现在看着有些可怖。梁崇不在意,反正都会好,如果好不了…… 床头柜边放着散乱的药纱布,姚今拙自他受伤后便一直围着他转,如果好不了也行。 梁崇折中答道:“还行。” 姚今拙换了根棉签沾上碘伏消毒,沾得多了,褐色水滴顺着梁崇大腿往下滚落。 液体冰凉,滑到内侧,忽地被姚今拙指腹抹了一下。 霎时,梁崇大腿肌肉紧绷,下颌骨也绷了一瞬。 姚今拙手放在他腿上,注意力也集中于此,他又抬头看了眼梁崇,心里暗骂这人装货。 说痛又不丢人,逞什么能。 他手扶在在梁崇大腿两侧,大拇指靠近伤口周围轻轻抚了抚,低头小心吹了口气。 小时候姚今拙受伤摔破了手肘,养母便是这样为他轻轻柔柔地涂药,减去一部分伤痛。但这招似乎对梁崇没用,手中触摸到的地方似乎越来越绷得厉害。 两人一头扎进卧室玩失踪,客厅里林进森和沈锐宁把梁崇玩到一大半的游戏都玩通关了,也没见他俩出来。 十二点半,最后一道菜上桌,沈锐宁捡了坐垫放回原位,随后送厨师出门。 “进森,去卧室叫梁崇他们洗手吃饭。” 林进森得令,在餐桌边抓了一小块炸鸡块,边嚼边去。 “你也记得洗手。”沈锐宁“啧”了声,突然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谁家,他比梁崇还像这个房子的主人。 “……” 洗手大使刚走进厨房拿杯子和饮料,卧室那边突然传来一声不大不小,但饱受惊吓的“我草!”给吓一激灵。 整个屋子除了梁崇无一人幸免,全都被他出其不意的一声给喊得灵魂出窍。 梁崇背对门口,转头轻描淡写地看了林进森一眼。 他腿上搭着一只手,林进森大黄小子,姚今拙歪头看过来,他猛地闭上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说完,林进森一扯门就跑了。 姚今拙云里雾里:“他怎么了?” “不用管他。”梁崇两手撑在身后,处变不惊地抬起右手兜住姚今拙的后脑摸了摸,说,“继续。” 饶是姚今拙再怎么迟钝也发觉了此刻他俩的姿势有多么不对。 他“腾”地站起身,猛地推了下梁崇的肩膀,羞恼道:“你自己继续吧你!” 梁崇被他推到在床上,终于绷不住,止不住地笑。 那天梁崇家的地被姚今拙的颜面扫得很干净,林进森之后拿这事儿笑了他好一段时间。 梁崇搬到对门之后,姚今拙每天都多出来一些事儿,有时候回家上楼来先开的甚至不是自己家的门。 他怀疑梁崇被前邻居坑得厉害,家里的东西隔三差五出问题,不是燃气灶就是无线网,要不然就是茶水机。 前段时间和李兆他们去试的一部戏没过,姚今拙这段时间又跑了几场面试。有的面试地点在郊区,回来几乎天都擦黑了。 冬天的早晨同夜晚都是雾蒙蒙的,空气中飘渺着一层绵延的雾,霓虹灯变得柔和而模糊。郊区不好打车,姚今拙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一辆黑色大众从幽远的道路那头驶来,速度缓慢。 姚今拙瞥了眼,灯光刺眼看不清,他往前走了一段,后方的车灯一直跟随着他。 天黑雾大,会馆附近林荫密布,也不知是不是他走偏了路,一路上没看见几个人。脑海中一闪而过诸多绑架杀人案,正打算往小路跑时,大众忽然加速驶近。 “姚今拙。”梁崇下车,快步追上往林子里跑的人。 直到上了车,姚今拙还有些惊魂未定。他扣上安全带,带着点气盘问梁崇:“你怎么在这儿?” “约了人谈事,碰巧看到你。”姚今拙今天来这边面试和梁崇提过,他约人谈事不假,却实在算不上碰巧遇见。 姚今拙问:“怎么没开你之前的车?” 但凡要是开的那辆,姚今拙也不会认不出来。 “卖了。”梁崇看他的表情,不由地笑说,“你忘了?我被家里赶出来了。” 姚今拙记得,只是没想到梁崇居然都到了卖车的地步。 回去的路上在路边遇到卖糖葫芦和烤红薯的,姚今拙抢着付钱。不等他扫上大娘的二维码,梁崇直接递了张现金,都没让大娘找零,一脚油门就过了那个路口。 姚今拙直骂他败家。 第42章 他舒服的窝在副驾吃了颗冰糖葫芦,突然想起之前李兆跟他说的综艺选角的事。 上次和梁崇提起,对方怎么回的他忘了,姚今拙再次跟他说,提议梁崇可以去面试看看。 他叽叽喳喳说一堆,梁崇开着车,目不斜视地说:“给我吃一颗。” 糖葫芦是梁崇买的,姚今拙没理由拒绝。他探身递到梁崇嘴边,怕掉糖渣,所以另一只手在对方下巴那儿摊着手掌接着。 梁崇咬了一颗,嘴里甜滋滋的,带着点点山楂的酸。 他眼中漫着笑,却不敢转头看一眼姚今拙,怕这个时而迟钝时而敏感的人看出点什么。 糖渣掉了些在姚今拙掌心,梁崇注意到,从中控台拿出一张手帕刚要递过去,恰好看见姚今拙低头把手心的碎糖抿进了嘴里。 梁崇微怔,心口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 第44章 没望到你喜欢的么? 余光瞥见梁崇停滞在半空的手,似要给他又不想给似的,姚今拙转头看他一眼,接过来擦了擦手心黏糊糊的糖水。 手帕带着股香气,是梁崇身上特有的味道。姚今拙闻了闻,说梁崇:“穷讲究。” “洗了还你。”手帕擦过的地方有点粘,姚今拙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还给他。 梁崇往左侧侧了下脸,似乎在看后视镜,片刻后低低“嗯”了一声。 “所以你要不要去?” 到了家楼下,姚今拙还在问梁崇综艺的事,“你不是一直在为黄导下一部作品做准备吗?” 天空飘起小雪,梁崇随手把姚今拙羽绒服的帽子一兜,遮住了姚今拙大半张脸。 梁崇并不热衷于进娱乐圈,他之所以做短剧演员不过是因为有姚今拙在。梁崇也不想姚今拙去躺那蹚浑水,只不过对方对这行业的热情未减,他即便为姚今拙规划了更加平坦的路,也不知怎么开口去提。 更没身份插手姚今拙的未来。 什么黄导绿导的梁崇压根不关注,不认识,他随口瞎扯的理由,没想到姚今拙替他记了大半年。 “不去。”梁崇暗戳戳吹捧,“我已经请老师给我上课了,就算不去参加什么选角综艺,我想应该依旧能拿到好角色。” 他张口就来,倒把姚今拙听得一脸懵:“你请哪个老师了?” 这么牛? 吹牛吧。 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梁崇走在前几步,他转过楼角时手扶着栏杆含笑往下与姚今拙对视。 姚今拙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 “没信心吗?”梁崇笑着说,“姚老师。” 姚今拙觉得这已经不是他有没有信心的事儿了,梁崇会不会太信任他了点? 他被梁崇一通彩虹屁夸得找不着北,人还没进家门就已经在想怎么给梁崇传道授业了。 面试结果得等几天,姚今拙接下来几天刚好没事,他对梁崇道:“你明天要是没事的话,我再来找你。” 姚今拙打算今天晚上恶补一下某些演技指导性节目。 迈上最后一步台阶,姚今拙与梁崇擦肩,手腕倏然被握住。 “?” 梁崇看着他,神色一时也有些怔愣。他的身体比大脑快一步,梁崇望进姚今拙疑惑的眼睛,还没想到借口,就听姚今拙问:“家里又有什么坏了么?” 不管坏没坏,梁崇反应飞快,先开口留人:“电灯。” “没坏啊。” 姚今拙跟着梁崇到侧卧改的书房,站在门边把开关按的“啪啪”响。 “可能不太灵敏吧。”梁崇拿了围裙,边系边走过来问姚今拙晚餐吃什么。 晚餐姚今拙向来吃不吃都行,梁崇不提他都没觉着饿。 “都行,简单点就可以。” “红烧牛肉面?”梁崇说,“再蒸个螃蟹。” 姚今拙转头,损他:“什么家庭啊吃这么好。” “昨天买的,”梁崇笑着说,“放坏了可惜,吃吧。” 冬天也就黑得早,两人吃完饭还没到九点。 书房的灯姚今拙还是帮梁崇换了一个新的,他扛着人工梯子放到杂物间,梁崇刚好洗完碗从厨房拿了一盒冰淇淋和水果过来。 “要来客人啊?” 姚今拙洗干净手,手中揉吧揉吧几张半湿不干的纸准备走了,被梁崇搂了下背往客厅带。 “招待你的。”梁崇笑他拐弯抹角。 “也是贿赂。” 两人关系亲近不少,姚今拙都忘了自己半年前还很讨厌梁崇。他在梁崇面前越来越放松,只偶尔距离过近,梁崇又用那种他看不透的眼神偷偷看他,才会生出些不自在。 不尴尬。 只是心跳会突然有些快。 会蓦地在意起自己的形象,会忍不住想摸摸鼻子,不经意地曲起指节揉一揉眼窝。 梁崇明天依然要去郊区会馆开会,他与姚今拙商量能不能将明天的课挪到今晚。 他如此正式的请求,姚今拙更不知道要教他什么了。被梁崇捧高,临到阵前,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姚今拙怀疑梁崇在恶作剧,但对方神态认真,又不像说笑。 “先……看电视吧,看别人怎么演的。”姚今拙仿若被迫穿上大人衣服站上三尺讲台的小学生,硬撑着安排整节课的流程。 好在梁崇是个听话的学生,右手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面朝着他,手背自然抵在脸侧,看着他说:“听你的。” 一连几天梁崇白天都不在家,姚今拙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每天差不多七点十分就会收到梁崇叫他过去吃饭的消息。 梁崇履行着之前说不发工资但包吃住的承诺,姚今拙倒也吃得心安理得。 这天七点二十梁崇还没发消息,平时停车的位置也空着。姚今拙想起梁崇腿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不由得有些担心。 他站在阳台吹了半天冷风,犹豫半晌拿出手机给梁崇打电话时,楼下黑漆漆的路面忽然被两束灯光照亮,紧接着一辆大众进入他的视线。 在公司开完会被梁军庭叫住耽搁了时间,梁崇回来晚了,菜都是使唤秘书订购到公司,下班顺手带回来的。 他提着菜,下车先往楼上看四楼那间屋亮没亮灯。 随后单手摆弄手机跟姚今拙说回来了。 消息发出去,余光瞥见楼下站了一个人,他抬头,淡漠的脸上渐渐融开了一抹温柔笑意。 “在干嘛?” 梁崇收起手机走过去,握了下姚今拙的手,在对方觉得不舒服前松开,半开玩笑道:“手这么冰,cos雪人?” “cos望夫石。”姚今拙上下嘴皮一碰,话一股脑扔出去,脑子在后面想追也追不上。 他怼完梁崇才发现自己说了句什么让两人都尴尬的话:“……………” 梁崇沉默数秒,眼眸微动。 “哦。” 他体贴的翻篇,好让姚今拙不那么尴尬,上楼道:“走吧。” 姚今拙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还没缓过那尴尬劲儿。 梁崇停下来等他,看着姚今拙的背影说:“不走吗望夫石?” “没望到喜欢的么?”他道,“那我换套衣服装作别人重新来走一遍?你喜欢哪套衣服?” “米白色那件毛衣吧。” 听梁崇调侃,姚今拙反而不那么尴尬了,他笑骂了一句,几步跨上去和梁崇并肩上楼,叫他以后不要回来得太晚。 担心再遇见肖房森他爸。 据姚今拙所知,对方没有被拘留,因为他精神有问题,第二天就通知家属接回去了。 梁崇说没事,“他不会再来。” “警察说他的家属已经把他送去精神病院治疗了。” 年事已高的父母早已担不起儿子四处闯祸的后果,所以在梁崇提出帮他们联系疗养院并愿意提供资金方面的帮助时,两位老人立即便点头如捣蒜地表示同意。 赤红着眼睛要给他这位不计前嫌的善人下跪。 梁崇出钱出力自然不是送肖房森父子去享福的,他也没那么好心,要是被人捅一刀,喜欢的人差点被推下楼,还能和平了事,那真是菩萨来了也做不到。 这事要真没摆平,梁崇也不敢这么放心的让姚今拙住在这里。 两人同行,四楼眨眼便到。 姚今拙帮梁崇提了一袋东西,活虾把袋子戳破了个小眼,水一个劲儿往下滴。姚今拙娴熟地开了梁崇家的门,蹿进厨房一阵“噼里啪啦”地往水池里倒虾。 “我靠!梁崇你的虾变异了??这么大!” 伤未好全,梁崇还在忌口中,只不过他无意间发现姚今拙爱吃海鲜,特意买的。 他反手关上门,挽着袖子进厨房,看见姚今拙拿了一根筷子在戳虾钳子,打趣道:“你不就喜欢大一点的么。” “是的。”姚今拙点了点头,没反驳。 水池哗哗放着水,毛毛雨似的溅湿了姚今拙衣服。梁崇走过来,衣袖挽得不规整,有些随意,露出一截肌肉线条匀称,体块明显的小臂。 第43章 姚今拙面前覆下一片阴影,他未抬头,先注意到了梁崇关水时手臂微微弯曲时骨骼的弧度和突显的青筋。 “我来弄,你出去备课。”梁崇把休息换了种说法。 姚今拙挺久没“发病”了,这会儿突然又心跳加速不敢和梁崇对视,任人摆布似的“哦”了声。 梁崇叫他出去,却不让开。 水池台边立着冰箱,姚今拙睫毛轻颤,不得不抬眼看梁崇:“让让?” 他语调很轻,一副商量的口吻,好像不记得自己以前曾蛮横地推摔跟来找他麻烦的路人甲。 姚今拙看出梁崇是存着点故意堵他的心思,但是他却全然没有推开的想法。 大概是梁崇这个人不是很坏。 也或许是一被对方注视,姚今拙就忘记了自己原来还有双可以推开他的手。 好吧。 姚今拙承认梁崇确实很好,待在他身边,姚今拙发现自己坏不起来了。 眼神的接触有时超越一切亲密行为,目光专注于彼此时,所思所想所藏的一些隐秘心事便会被窥探到一两分。 两人几乎是同时错开视线。梁崇往旁站了些,涩声道:“不好意思。” 第45章 然后呢,我要怎么做? 天寒地冻,街道各处商店正在为下个礼拜的圣诞节做准备,整座城市流光溢彩,商场门口的圣诞老人在风中摇曳。 夜市一条街新入驻许多卖苹果和圣诞挂件的摊位。 姚今拙溜达到阳台吹了半小时的冷风,才琢磨出与梁崇对视时不自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老小区周围不怎么热闹,楼层不够高,也瞧不着什么夜景,马路上偶尔有炸街的机车飞驰而过,声音盖过姚今拙手机的视频声。 手指冻得麻木,他息了屏,往屋里瞄一眼,心还砰砰跳得厉害。 又有些烦。 这一转头刚好撞上梁崇端菜出来,姚今拙微怔,手拿着手机往裤兜里塞半天都没找到地儿。 “在外面做什么?”梁崇放下菜,问。 这套房子的布局很普通,玄关的右手边是餐厅和厨房。梁崇站在红木色的长桌边,正对着客厅与大开着门的阳台。 姚今拙不自主地进屋,眼睛往外瞟了下,瞎扯淡:“我看热闹,对面有人在阳台亲热。” 梁崇似乎见怪不怪,随口接话道:“三楼那两个男的?” 随口撒的谎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茬,姚今拙嘴唇微张,下意识回头往对面三楼看了眼。 对面窗帘拉着,只能看见从边缘透出来的光。 “别看了。”梁崇回厨房,嗓音懒懒地笑说,“过来洗手吃饭。” 刚才在厨房的小插曲他似乎并没当回事,就连对看见两个男人亲热的事也习以为常地接受。 姚今拙不禁怀疑是他太大惊小怪,还是梁崇接受能力太好。 或许在他眼中算得上暧昧的瞬间,梁崇可能根本无所察觉。 姚今拙心头一悚,醍醐灌顶一般,无差别的怀疑所有人的取向,包括他自己。 心想他自己不会才是喜欢男人的那一个吧……?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姚今拙就经常悄悄观察梁崇,近距离接触身边的同性朋友们。 也算不上朋友,顶多是同行且互相认识的工作搭子。而这些人里,他和李兆稍微又比其他人熟一些。 李兆处事圆滑,善于与人打交道,性格很好。但是由于身高不算高,在面试时往往会被刷下去。 所以除了偶尔演戏外,大多数时候都在做账号,直播。 他知道姚今拙暂时没工作,上次在酒吧闹得有些不愉快,便有心介绍姚今拙一起去音乐节,游乐园演出,赚点外快。 圣诞节那天在游乐园的工作结束得晚,姚今拙体虚力竭,坐在化妆桌前眼神都发直。 “怎么一副被掏空的样子。”李兆去了趟厕所,后姚今拙一步到化妆间。 房间里只有姚今拙,推门进来就看见他长腿支着地,后脑勺枕着椅背,面朝天花板要睡不睡的。 姚今拙十指交叉搭在腹间,他没动,眼珠往门口转了转。 “累啊?” 李兆走近,站在椅子后微弯下腰捧着姚今拙的脸揉面团似的搓了搓,忍俊不禁道:“兄弟你是不是身体太虚了?脸都白了。” 距离不算近,李兆也只揉了姚今拙的脸不到十秒就走开了,但姚今拙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反应过来后只想推开对方。 和梁崇在一起时完全不同。 李兆不会让他心跳加速。 “我本来就白。”姚今拙坐直身,不经意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你要卸了妆再走吗?”李兆问。 两人通常一起下班,李兆开车会顺路送姚今拙到小区门口。他走到右侧拿卸妆油往手心挤了两泵,速战速决地说:“要不你闭着眼睛睡会儿,我帮你。” 姚今拙微怔,像是为了证实什么,扯着嘴角笑了下,说:“那我真睡了啊。” “睡呗。”李兆再次捧住他的脸,皮*之间多了一层滑溜溜的卸妆油。 指腹揉过他的鼻梁与脸颊,从后往前地卸掉棕色的染眉膏,露出原本的黑眉。 身上如同有数百万只蚂蚁在爬,姚今拙脑袋直往后仰,隐隐感到胃部有些不适。 他克制不住地偏过头,抬手挡了下李兆的手,尴尬道:“我还是自己来吧。” 李兆倒是无所谓:“行。” 夜里十二点到小区附近,露天烧烤摊炊烟袅袅,六七张矮方桌基本坐满。一群遛狗的在烧烤摊前驻足。 李兆往左边瞥了眼,问:“吃不吃夜宵?” 姚今拙摇头:“不吃,困。” 他此刻只想回家躺着。 李兆好笑地看了看他,车挺稳后,给姚今拙推了一个中医的微信:“有空去看看,感觉你得补补气血。” 姚今拙现在看李兆也不对劲儿,总觉着对方对自己有意思。 李兆的眼神很直白,带有强烈的目的性和侵略感。 他不像梁崇,梁崇总是会避开与他长久地对视。 “………” 几天没见,姚今拙突然发现他时常想起梁崇,也常常拿别人与他做比较。 迎着寒风走到楼下,姚今拙抬头往梁崇家看了眼,下一秒瞳孔微缩,猝不及防地与在四楼阳台的人目光相撞。 梁崇背着光,双臂懒散地搭在阳台边,右手指间多了一抹猩红,似乎夹着香烟。 夜色深深,姚今拙其实并不确定梁崇是否看见了他,但他却因为这不确定的对视而莫名紧张。 四楼,梁崇家的门关着,姚今拙心下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快了些。 正低头从背包里拿钥匙,路过梁崇家时,脚边的地板忽然破开一道白光。姚今拙转头,梁崇握着门把手,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他一番。 “……挺巧。”姚今拙说,“你也还没睡啊?” “不巧。”梁崇大打开门,道,“有事找你,一直等到现在。” 短短一句话瞬间将姚今拙的愧疚值拉满,他进屋自觉换鞋,舔了下嘴唇,问:“什么事啊?” 鞋柜上放着一个木质简约时钟,再过半个小时时针便指向凌晨一点。 “要是不着急的话,明天再说?”姚今拙道。 “着急。”梁崇取下他的背包拿去客厅,头也不回地懒懒笑说,“最近天天找不到你人,不想等明天。” 梁崇同样天天不着家,姚今拙心说他俩谁也别说谁。 全国首档聚焦“恶毒男主”演员选拔的竞技养成综艺在网络上掀起不小的风浪,且这档综艺是为年度悬疑犯罪电影《天台下》遴选男主角,一有什么风声,热度只高不下。 大概正是因为如此,梁崇对此仿佛更加焦虑了许多。 但他不去报名参加节目,似乎自有一套方法,又接了一部很清新脱俗的戏要姚今拙帮忙对戏。 姚今拙一来,茶几上便多了些低卡的零食和水果,苹果小瓷碗里还装着一颗不大不小的巧克力冰淇淋球。 “你什么时候进组?”姚今拙吃了口冰淇淋,随口问。 梁崇说:“元旦后。” 姚今拙酸不溜秋地“哦”了声,翻看着剧本问:“哪里不懂?” 他怀疑梁崇是来炫耀自己能随随便便接到戏的,姚今拙这会儿看他碍眼了点,刚进屋时那点不敢直视对方的微妙瞬间烟消云散。 真是太好了。 姚今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梁崇不顺眼时最省心,一旦不讨厌他,姚今拙就总是心乱。 梁崇对一段被情敌故意强吻恶心男主的戏码难住,由于这段还需改动,原情节被划掉后,后续有些连接不上,他便难在了这里。 “这有什么难的?”被梁崇请教带来些自信和优越感,姚今拙微抬着下巴,循循善诱地说,“我强吻你,你本能反应是什么?” 梁崇含笑看着他:“是什么呢?” “我不太清楚。”他拿开两人之间的抱枕,坐近一些,低垂下眼睛,有些为难地说,“可以演示一下吗?” 第44章 “………” 姚今拙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暗骂梁崇除了长得帅,真是一点演反派的天赋都没有。 “看着。” 他慷慨解囊,大方传授自己演戏的经验。 姚今拙猛地把梁崇按到沙发上,拿椅背当墙,低头虚虚在梁崇唇上碰了一下。他动作夸张地捧着梁崇的脸,营造激烈的假象。 梁崇仰头迎上去,鼻尖轻轻蹭过姚今拙的鼻子,绷着唇请教:“然后呢?” “我要怎么做?” 第46章 朱丽叶塔 不说演戏,正常人被莫名其妙亲一下,必定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拳头就已经砸到对方脸上了。 姚今拙不知道梁崇是素质太高还是他连学坏都不会。 难怪之前很少演反派。 他有些被气笑。 结合当下情景,姚今拙说:“当然是给强吻你的人一拳,打掉他八颗牙解恨才对。” “是吗?”梁崇沉吟片刻,好像别有一番见解,他没揍姚今拙,反而忽地倾身靠近。 仿佛角色调转,轻压在耳后的指腹泛着点凉意,梁崇掌心又热得姚今拙耳红。眼中疑惑未显,梁崇再次将他们之间刚退开的一小段距离拉近,压至唇间。 姚今拙万分茫然,手指轻轻抓过沙发,最后虚虚握拳,指甲扣进了掌心。 彼此都不太平稳的呼吸搅得姚今拙脑子比梁崇的嘴唇都热,像一团浆糊。 这并不是第一次和梁崇接吻,对于上次的记忆早已模糊,那次在老家的小床上他被梁崇满身的香水气包围,姚今拙忘了当时是不是如此时这般。 茫茫然地不知所措。 就在他张开嘴时,唇上轻了,冷空气得以一掠而过。 姚今拙:“…………” 后知后觉地头皮发麻,过电似的,像被狠狠羞辱了一番,偏偏又不能拿对方怎么办。 姚今拙觉得梁崇完全可以出师了,这确实比揍两拳更膈应人。 梁崇很好学,他仍靠得近,求知若渴地问:“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从业这么几年,姚今拙虽未混出什么名堂,但演过的反派角色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只不过他也从未遇到过强吻之后反被亲的戏码。 姚今拙思忖片刻,故作镇定地舔了下嘴唇:“给我点时间,我上网问问。” 说问就问,姚今拙回家就代入梁崇的角色发帖—— 求助,我被情敌强吻后,报复地亲了回去,接下来该怎么办? 帖子发出去无人问津,本就在梁崇那儿熬了大半宿夜,快到四点时,姚今拙正要睡,忽然手机噔噔噔跳出几条消息。 点开一看,贴子下多了六七条评论: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大干特*! 懂得都懂,宿敌就是宿敌……(中间忘了)宿敌是可以变成妻子的。 当然是橄榄啦~ 超市知道吗?超市超市超市! “?” 姚今拙本来还不懂那些不搭边的词是什么意思,等他查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无缘无故地燥热一直持续到梦里,姚今拙第二天早上惊醒,脑子里活灵活现的梦还在清晰回放着一些过于刺激的画面。 昨晚夜里嫌热,无意识地把被子踢到了地上,姚今拙手脚冰凉,却还是觉得热。 仿佛谁在空气中撒了春*。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铃,梁崇一大早发来消息问他:问到了吗?姚老师。 梦太真实,姚今拙现在看见梁崇的名字就感到羞耻。 他放着没回。 重新拿了一套睡衣去冲澡,姚今拙想起梦中被梁崇手指弄到把床单都蹬乱,最后被对方钳住双腿腿窝压到胸前。 他那从不嫌贫爱富,跟着他坐公交地铁,在学生时代一度以为被坐死了的部位,就那么敞在明亮灯光下给了梁崇机会。 小腿肚痉挛,梦里的梁崇夸他与性格大相径庭的柔软。 水流进脑袋都姚今拙遏制不住那些废料,姚今拙故意沉缓,像是在做一个清醒梦。 他小心地背过手,另一只手撑着墙,感受了一下在心理作用下似乎有些胀的地方。 “操………” 姚今拙碰一下就忙不迭收回手,闭了闭眼睛,怀疑自己中邪了。 怎么办? 单身太久,憋得男女不忌了? 再说凭什么他是下面那个!? 久不回消息,九点多梁崇端着一托盘早点来敲门,姚今拙开门发现是他,头皮一紧,挡在门口没挪位。 梁崇挑眉:“家里藏人了?” “藏你妹。”姚今拙做贼心虚,且刚洗完澡,在厕所干了坏事味儿还没散,怕让梁崇觉察出点什么。 “那为什么不让进?”梁崇温温和和地笑说,“心里有鬼啊?” 一戳即中,姚今拙推搡着他回去,骂骂咧咧地说:“走开,回你家。” 梁崇空出一只手,笑着拉了他的一把,指尖在姚今拙手心挠了下,正经道:“给你发了消息没回,过来吃早饭。” 姚今拙对梁崇的手正敏感,想也没想,猛地抽回手。 梁崇:“?” “我…我不饿。”姚今拙舌头打结。 “哦。” 梁崇看了他须臾,说:“那…那好吧。” 听他故意学舌,姚今拙原本找不到落点的视线倏地抬起,瞬间心无杂念,狠瞪梁崇:“真是的,烦死了你!” 不管是梦或者现实,梁崇都很烦! 经这么一下,把姚今拙心中那点遐想全灭干净了。 没了那点忸怩不适,中午梁崇外出在家里留了菜让他去吃,姚今拙都不带推托的。晚上带他出去下馆子,姚今拙也一口答应。 不过这种坦荡荡没持续多久,因为姚今拙再次做了与前一晚相同的梦。 好在圣诞节前的试镜有了结果,姚今拙空了挺长时间的档期终于又接到了工作。 距离面试过去快半个月,姚今拙本以为没戏了,没想到竟又接到邀约。 正好他找不到理由避开与梁崇见面,接到进组信息后,第二天就忙不迭收拾东西跟着导演组进山了。 生怕梁崇抓着他又问他前天晚上那段戏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两天两人只要在一起,基本绕不开这个话题。姚今拙那条帖子现在回复有一万多,点赞三万三,评论区清一色的橄榄|他。 这要姚今拙怎么回? 总不能说接下来请超市他吧。 进山后信号不好,姚今拙想了想,在山脚下还是给梁崇发了消息知会一声。 「想睡觉:进组了。」 梁崇搬来没多久,姚今拙被他养得腹肌都快膨胀没了。他扫了眼小巴车周围的同事,大家几乎都戴着耳机瞌睡,姚今拙松散了些,不再吸着一口气憋腹肌。 尽管穿着厚棉服别人也瞧不见,但这是姚今拙首部男主角的戏,他生怕露出一点点不好,叫人看笑话。 姚今拙手揣兜里隔着衣服摸肚子,软趴趴的,一时有些发愁。 想冲梁崇发脾气,但是由于对方不在跟前,只能语气很差地追加一句: 「想睡觉:之后不用叫我吃饭。」 梁崇很快回复:好的。 「爱睡觉:这段时间我也要外出。」 如果不是公司有事要处理,梁崇作为资方,也会在进山的这趟车上。 姚今拙之前去郊区试镜的那部戏确实没能选上,梁崇后来得知是导演的意思,他又去了一次,加投资也谈不拢,索性换了导演。 后来他闲时看这部戏的剧本,发现本质是披着兄弟情的同性题材,让编剧和导演们修改故事走向才又耽搁了几天。 所以即便姚今拙不跟他说去向,梁崇也知道他在哪儿。 “咚咚咚”办公室门被敲响,秘书来提醒梁崇该动身前往机场。 梁崇盖上钢笔,不明显地叹了一口气。 姚今拙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回复他的消息,梁崇有些放心不下。 「爱睡觉:好好吃饭。」 「爱睡觉:有时间就给我打电话。」 「想睡觉:怎么,关爱空巢老人?」 梁崇走路一向不看手机,去往电梯厅时,秘书刚听见他手机响了下,就见梁崇立马低头回复消息。 秘书跟在右侧提着公文包汇报工作,瞥见梁崇微扬的唇角,一时噤声。 他停下来看手机,秘书只能在一旁等着,三十七层的前台也早早到电梯厅为他挡着电梯门。 三十六到三十八层都是高层办公室,回形走廊铺满深灰色地毯,一层楼三间大办公室,中间是防火通道和消防电梯。 秘书不说话时,整层楼都更静了几分,副总办公室里有客人,门没关紧,隐约能听见说话。 秘书看了眼时间,正想提醒梁崇行程,梁崇恰好收起手机:“走吧。” 他笑意温和,似是心情不错。 与此同时,姚今拙被梁崇不要脸地发来“是啊,所以有时间记得多关爱关爱我”给恶心到脸麻。 第45章 “要开点窗吗?”坐一旁靠窗的男生问。 姚今拙下意识把手机息屏,自然地反扣在大腿上,有些懵地“嗯?”了声。 男生说:“我看你的脸很红,是不是空调开太高了?你晕车?” 他一说,姚今拙突然感觉自己的脸带耳朵都烧起来了:“……是有点热。” 跨年那天姚今拙是在山里和同事们过的,李兆不知道他进组,约他晚上去剧院看演出。 表演散场,出来正好零点,可以看见绚烂无比的烟花秀。 “去吗?你同意的话,我中午来接你。”李兆说,“吃完饭再去给你挑件新年礼物,然后晚上辛苦你帮我拍一下视频,怎么样?” 李兆是真拿他当朋友,姚今拙也是真忘记和他说进组的事。他有些愧对,嗫喏半晌,硬着头皮说来不了。 “哦,没事,你有事就忙你的。”李兆调侃,“要和女朋友一起跨年?” 他越是理解,姚今拙就更是内疚,“不是。我现在不在城里,我上个礼拜进组了,现在在山里。” 李兆:“啊?” 到拍摄地也有几天了,头两天做开机仪式和各种前期准备工作,真正开拍还是从昨天开始。 可能是经费足够,导演并不着急赶进度,跨年这天全组放假,在山顶的民宿举办晚会庆祝新年。 李兆得知消息后买了些姚今拙需要的东西开车来探班。 山路不好走,又远,等李兆到民宿,差不多都半下午了。姚今拙想劝他不来,又怕他多心,便闭了嘴。 李兆不单带了姚今拙的东西,还给全组人带了暖手袋和羊毛手套和围巾。 他抱着一束花来的,没别的意思,就是庆祝姚今拙进组。 送花实在太寻常不过。 只不过姚今拙没收到过,所以动作略微有些僵硬,李兆拥抱他的时候,姚今拙都只会拍拍对方的背。 “破费了。” 几人在民宿外草坪上简单聊了几句,民宿员工帮忙把李兆带来的东西搬进去。 后面有车驶来,李兆把车开去停车场,姚今拙抱着花进屋。刚转身,兜里手机便响了——是好几天没主动联系的“空巢老人”。 “喂?” 姚今拙抱紧了花,那点无知无觉,不太起眼又或者是被刻意压抑的高兴宛如满墙的茵绿藤蔓,慢慢蔓延到他的脊梁,裹缠至心脏。 梁崇的呼吸声像夏日的风,姚今拙梦得多了仿佛只听见便能感受到对方说话间掠过耳朵的温度。 “你喜欢郁金香?” 梁崇说话像贴在他的耳廓,笑着问:“怎么办?我带的朱丽叶塔玫瑰。” 身后响起关车门的声音,姚今拙反应慢半拍地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郁金香,随后才猛地反应过来梁崇来了。 他回头,梁崇抱着一大束粉色玫瑰阔步走来,雪花慢慢悠悠落在他的发梢和黑色大衣上。 姚今拙直愣愣地看着他,直到鼻间嗅到花香。 梁崇抱着花,问:“你会喜欢吗?” 第47章 先把我的文身还我 梁崇突然出现就已经让姚今拙目瞪口呆,更何况还抱着一束玫瑰花。 “你………” 他很想问梁崇是不是疯了。 姚今拙环视了一下四周,白梅树旁拍照喝茶的一群人同样被梁崇“砰”的一声关车门声吸引了注意力。 高挑漂亮的几个男女生似乎是网红,他们听不清梁崇与姚今拙的对话,但看见两个相貌不凡,打眼看去气氛又有些暧昧的两人,一时没移开眼。 无论什么年纪都爱看热闹,几人正在互拍的手机悄悄偏移方向。 姚今拙下意识想躲,而后突然想起什么,接过花朝梁崇笑了笑,“谢谢。” 他还担心他们拍不到梁崇的脸,下巴朝后方停着的车抬了抬:“你换车了?” 梁崇往后看了眼,解释的同时顺道卖惨,语气平平地说:“我投资了这部戏,资金不够,只好把之前那辆卖了。” 姚今拙一听果然瞪大了眼。 不等他开口,梁崇又说:“我的情况你知道的,我家里也并没有别人传的那么有钱。” “那你还乱投什么。” 明天不活了么? 梁崇来提前和导演联系过,导演和制片人一听说他到了,忙不迭从茶室出来迎他。梁崇一手推开玻璃门,另一只手搭在姚今拙背上,似半搂的姿态又不过分亲密,挡着门绅士地让姚今拙先进。 “梁总,好久不见。”导演人还未走近,手先伸出二里地,笑盈盈地说,“我刚还和他们说您今天要过来,下了雪山路湿滑,我正说下山去接您呢——外面冷,我刚泡了茶,快里面请。” 导演年纪四十来岁,待人和蔼但鲜少这么对人笑,姚今拙沾梁崇的光,被他那么笑着看几眼,心里直突突。 果然有钱的都是大爷。 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几步,悄悄觑了梁崇一眼,避免被别人说闲话。 梁崇余光瞥见,低头笑了一下。 主创都在茶室,梁崇一进屋,所有人都站起来和他打招呼。 姚今拙没跟着进来,恰好李兆回来,他把花放到五楼房间,顺便带李兆到他房间休息。 “要不要我帮你抱一束?”姚今拙不方便拿房卡,李兆适时朝他伸手。 “好。”姚今拙想也没想,把郁金香递给他。 到房间没五分钟,导演电话打来叫他到一楼靠花房的茶室。李兆表示理解,摆摆手说:“快去吧,不用管我,今天起太早,正好我补补瞌睡。” 李兆大老远跑来找他跨年,姚今拙却无暇顾及,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啊李兆,一会儿忙完就来找你。” 李兆摊在单人皮椅上玩手机,支着腿在那儿转圈,无所谓地说:“不着急,工作要紧。” 算起来姚今拙一共就离开了十多分钟,他下去时,茶室除了梁崇外又多了两个生面孔。冲到演那个态度上看,似乎又是哪个总。 “小拙,快来跟梁总、黄总、王总打个招呼。”导演朝他招手,给三位投资方介绍道,“那就是我们这部戏的男主角,姚今拙。” 林进森跟着梁崇凑热闹投了这部戏,但由于公司年会没法抽身,所以让两位经理出差返程路过时代他来组里看一眼。 给姚今拙撑撑腰。 被撑腰的人完全不知情,见两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朝他笑得一脸谄媚,姚今拙都害怕自己要被潜规则了。 “你好,王总。”姚今拙硬着头皮和人握手,“我是姚今拙。” 王总赞赏道:“小姚当真是一表人才。” 黄总应和道:“前途无量。” 姚今拙一一笑着应对,到了梁崇面前,他避嫌装不熟,捏着梁崇指尖当握手了,“你好,梁崇……” 嘴快一步叫出对方的名字,姚今拙连忙补了一个:“总。” 卖腐也要看场合,现场没有观众,姚今拙也不想被同事误会成关系户,所以刻意与梁崇装生疏。 但两人之前合作过,姚今拙因梁崇也涨过知名度,又都是同一个圈子,众人多多少少知道些什么,但不清楚他们是否如网上那般要好。 一些目光似有若无地瞟着他们,梁崇没察觉似的,抓住姚今拙欲要收回的手,忽地低低沉沉地说:“你果然介意。” 又旧事重提,姚今拙张了张嘴,眼睛慌张地瞥了瞥旁边的人。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一旁的黄总没听清,转头笑问:“什么介意?” 梁崇张口便要说话,姚今拙怕从他口中听到性取向、同性恋、歧视等字眼,双手捧着他的手结结实实猛亲了两下手背,维持着笑容,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闭嘴吧。” 手背柔软温热的触感久不散,印着姚今拙唇膏的浅淡印子。 梁崇视线在手背上多停留了几秒,侧过脸回笑,把话圆了回来:“我想知道我们男主角有没有兴趣接同性题材的戏,问他介不介意。” 梁崇含笑看了看姚今拙,用眼神引导着对方往他手背上瞧,调侃道:“好像不太介意?” “哈哈哈哈介不介意的都是其次,现在这类项目可要谨慎投资啊。”黄总颇有心得,喝了口茶,说起公司之前投的好几个项目都黄了。 姚今拙坐在梁崇身边,听他们谈生意聊政策。热茶袅袅,拂得脸湿漉漉,红茶的醇香抚不平心口的波澜。 第三次看向梁崇随意搭在桌上的右手,对方和人谈笑,似乎并没注意他。 然而短暂结束话题后,梁崇随性地往后靠坐,右手落在大腿上,随后用腿轻轻撞了撞姚今拙,食指敲了敲腿面,轻声问:“为什么一直看我的手?” “…………” “想看就看,还要你同意?” 姚今拙拿下碟子里的湿毛巾,三两下擦干净梁崇手背上总在灯光下有些显眼的唇印。 舒坦了。 热毛巾擦过之后手背泛凉,梁崇静静盯着自己手看了半晌,手往姚今拙腿上一放,微笑道:“还我。” 第46章 姚今拙:“?” 梁崇:“我没说要擦,我本来要拿去文身的。” 姚今拙目瞪口呆,无言对视片刻,涨红了脸,面容扭曲道:“你有病啊?” 五点后下山的路更加难行,容易出事故。梁崇本就是来和姚今拙一起跨年的,压根也没打算走,导演劝了两句他便顺势留下住一宿。 晚上有篝火晚会,民宿房间都已经订完,导演提出把自己房间让给他,梁崇目光悠悠扫了姚今拙一眼,没说话。 导演是个人精,立刻秒懂,打着去洗手间的借口把姚今拙叫出去,说是让他帮忙出对策,出着出着就把梁崇塞他床上去了。 姚今拙在洗手间的走廊凌乱:“。” 整个民宿都在忙着布置跨年晚会,客人大多都是剧组的人,只有少部分是半年前就预订了房间的客人。 姚今拙清楚确实再没有空房。 他带梁崇去房间,正琢磨找管家再拿床被子睡沙发,一进门,梁崇就在他后面“讨债”。 “现在没人,先把我的文身还给我。” 姚今拙“啧”一声,烦不胜烦,“还你还你!” 他拉着梁崇的手低头就要盖章,梁崇却突然抽回手。 姚今拙怒不可遏:“你又怎么了?” 梁崇背靠着门,说:“突然不想纹在手背,太显眼。” “可以纹在别的地方么?”他问。 “纹哪儿?” 梁崇想了想,“锁骨?” 藏这么深还纹什么身?姚今拙肚子里坏水翻涌,勾唇笑了一下,偏不如梁崇意。 “等着。” 姚今拙在自己包里找了一只有色的唇膏厚涂一番,他抿了抿唇,看见原本放在茶几上的两束花此刻插*十来个透明花瓶里,床头和桌上到处都是,仿佛置身一片花海。 刚进来时没注意,走到床边才看见。 李兆似乎已经走了,姚今拙没看见人。 “你什么时候插的花?”梁崇跟在他身后,微挑了一下眉。 “不是我插的。”姚今拙一会儿还要下去和同事一起布置晚宴。 说是布置,其实就是玩,这种时候最能拉近彼此距离,处好关系。 他推梁崇到床边,梁崇跌坐,手往后撑了下才没有倒下去。姚今拙心里打着小算盘,确认道:“印哪儿?脖子?” 梁崇散漫笑着,颔首:“嗯。” “胸口不行吗?”姚今拙问。 梁崇说:“也可以。” “只要看不见的地方都行?”姚今拙故意问。 “嗯。” “你真的要去纹吗?” 梁崇莞尔道:“我看着像骗你吗?” 姚今拙右腿屈膝跪在床沿,眼中坏笑快漫出,猛地兜住梁崇的后脑,怕他躲开一般,报复道:“纹嘴上吧你。” 他低下头的瞬间,梁崇眼睛闪过一丝讶然,随即垂眸的眼睛敛不尽笑,微抬着脸去接他的唇。 哈密瓜味儿的唇膏,甜而黏腻,姚今拙狠狠印了一下就退开,梁崇单手搂住他的腰,不自主地往前追。 嘴唇若即若离,姚今拙按着梁崇后脑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圈住了他的脖颈。 梁崇唇边多了一抹淡红,乱七八糟,像被谁用指腹揉乱了口红颜色。 姚今拙一脑热亲下去时心无波澜,此刻只是对视便头昏脑涨,手脚无力,腰也直不起来了。 彼此的呼吸越靠越近,玫瑰花香似乎越发浓郁,姚今拙喉结滚动,在梁崇吻上来时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 “哗啦——”一声,浴室的门开了。 姚今拙像是从梦中惊醒似的,猛地从梁崇身上蹦下去,瞳孔惊得紧缩了下,“李兆?” 第48章 你和所有朋友都会接吻? 梁崇嘴角糊了抹乱糟糟的红,衬衣有些皱,头发被姚今拙也抓得有些乱。 他扭头看向李兆时眼神异常凌厉,脸色也倏地冷了下来。 卫生间和浴室在床右侧往里的房间,隔音很好,关上门基本听不见什么动静。李兆下午睡了一觉,醒来出了汗,所以起床便洗了个澡,哪曾想出来撞见这么尴尬的一幕。 两人回来时他刚好关水,模模糊糊听到一点说话声,李兆快速擦干,系上浴袍出来,还没和姚今拙打上招呼,直接愣在了原地。 李兆:“呃…………” 他衣襟半敞,颈间有未擦干的水珠,怎么看都与姚今拙关系不一般。梁崇看向姚今拙,微微一笑道:“他是?” “我朋友。”姚今拙嘴唇同样红彤彤的好不到哪去,他自己未察觉,急急忙忙地尴尬解释,生怕梁崇误会。 “李兆,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经常给我介绍工作的朋友。” 姚今拙欲盖弥彰地拿纸擦了擦梁崇的嘴唇,对李兆说:“这是梁崇,也是我朋友。” 梁崇稍稍抬眼,意义不明地看了姚今拙一眼。 李兆当然认识梁崇,他算梁崇半个粉丝,一直拿他当人生目标。 不求混进娱乐圈,只求像梁崇一样在短剧这行里混得如鱼得水。 但突然撞破偶像和自己兄弟接吻使他尴尬到语塞,干笑着伸手道:“你好,梁老师,我是你的粉丝。” 梁崇手中捏着那团纸巾揣进西裤口袋,谦逊有礼地握了下李兆的手,笑了笑。 在喜欢的人房间里看见其他男人衣衫不整的模样,他实在说不出“你好”两个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午被李兆突然出现吓的,姚今拙到了晚上心还扑通扑通狂跳。 他一遍遍想着梁崇看着他时的眼睛和口红被蹭花的嘴唇。 夜幕落下,民宿后院燃起篝火,大家围坐着,弹着吉他唱着歌,远处院墙边整齐排放着烟花,树枝上彩灯闪烁,整个民宿灯火通明。 笑与歌声被风雪带到山谷之间,吹向更远的地方。 姚今拙怕冷,在外面玩了一阵就进了室内。 餐厅正好面向后院,火焰与灯光倒映在一整面落地窗上,姚今拙看见梁崇和黄总在没有鲤鱼的鲤鱼池边说着什么。 “怎么进来了?” 天色太晚,让李兆独自下山姚今拙也不放心,于是也留下他住一宿再回。姚今拙拉开旁边的椅子,李兆顺势坐下,撇他一眼道:“有心事啊?” 有。 也没有。 只是姚今拙弄不清,他目光总不自主地跟随梁崇,是为什么? 和他对视会心跳加速,和他接吻,手脚也会变得不听使唤。 他不太清楚这算不算喜欢上了一个人。 可梁崇是个男人。 我真的是同性恋吗?姚今拙心想。 收回追随着某人的视线,他转头看了李兆一眼,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突然想验证自己和李兆单独相处时,会不会出现那种令他无法掌控的感觉。 姚今拙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道:“出去走走?” “真有心事啊?”李兆笑道,“走吧,陪你。” 走前姚今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灌下肚,惹得李兆直怀疑他要说什么惊天动地,听了就会被灭口的大秘密。 两人没往后院走,避开人群从前院出了门。 梁崇没带手机在身上,林进森电话打到黄经理那里,梁崇和他视频一会儿,一转头,餐厅里的两人不见了。 “早知道你去,我说什么也要拉着锐锐来和你俩一起跨年——看什么呢?”林进森还在公司年会,找了个清净地方关心关心兄弟。 往年只要没事,他们三个基本都在一道跨年,长大后各自越发忙碌,聚的少了。 他俩时间还好说,沈锐宁除了每年半个月的年假,平日里基本没什么空。一个月四个礼拜,除了值班就是跟领导出差,好不容易空下来有时还遇上紧急加班的情况。 沈锐宁今天难得按时下班,林进森镜头微侧,对方指间夹着烟朝镜头看了一眼,跟着林进森问了句:“看什么呢?” “没什么。”梁崇把手机还给黄经理,“一会儿说,挂了。” 沿着白梅林小道,一路走到碧蓝的泳池边,灯光璀璨,层层涟漪泛着银色的光。姚今拙被冷风一吹,脑子热度骤降,突然有种被鬼上身又下身的清醒感。 李兆陪他走到现在,一路无言。 棉服并不能很好的防寒,看着厚,其实还抵不过一件质量上好的大衣。 姚今拙手揣兜里,鼻子和脸颊冻得发红,李兆走到游泳池中间的地方停下,用手背贴了下他的脸,调笑道:“要不然回去吧,一会儿给脸上冻出冻疮了。” 姚今拙一张口就是一股白蒙蒙的热气,他把下巴往衣领里藏了藏,衣领后毛茸茸的帽子戴上挡了些风。 “啥事啊,这么难开口?”李兆说,“不会是要跟我表白吧?” “怎么可能。”姚今拙下意识否定,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李兆笑道:“这么干脆?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第47章 姚今拙笑了笑,纠结和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轻松了几分。 两人沿着泳池慢走,李兆忽然问起梁崇,说起下午的事,“没想到你和他关系那么好,我还以为网上那些都是乱说的。” “你喜欢男人?” 李兆察言观色,见姚今拙脸色变了变,小心地问了一句:“你们在……谈恋爱?” 姚今拙被点穴似的顿了下,摇头道:“没谈。” “那前面那个问题呢?”李兆问。 姚今拙想了想,半晌后偏过头叹了口气,抿唇说:“不知道。” 李兆感到诧异。 没有任何一个直男能接受和同性接吻。 他忽然知道姚今拙找他出来溜达这么一圈是为什么了,那句“不知道”听起来不像否定,更像是犹疑,更多的是不确定。 “那这样呢?” 李兆突然抓着姚今拙两侧的帽子低下头靠近,热气在彼此间升温,姚今拙几乎是立刻抬手推开他。 但没能推动。 李兆男女不忌,感情经验丰富,但他对姚今拙真没其他心思,真拿他当朋友处。 在帽子遮挡下看起来两人靠得极近,实际上连鼻尖都没碰到。姚今拙一脸抗拒,脸色铁青,李兆松开他,站直了笑说:“你确实不喜欢男人。” 姚今拙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对方说:“你喜欢梁崇。” 姚今拙脑瓜子“嗡”的一阵响,竟一时忘了反驳。 他不知道是忘记反驳还是不想,有种他一直清楚却又装糊涂的秘密得见天日的窘迫和心惊。 喜欢梁崇吗?他还是不知道。 “姚今拙——” 梁崇的声音伴随着阔步而来的脚步声,他声音有些沉冷,令姚今拙脊背发麻,竟一时不敢回头去看他的表情。 他猛地瞪大眼睛与李兆对视。 李兆心领神会,说:“不想看见他就装醉吧。” 姚今拙好歹是个演员,眼睛一闭就往李兆身上倒。 “梁老师,好巧。”李兆抱着人打招呼道,“小拙喝醉了,我……” “砰!”他话还没说完,梁崇一把从他怀里拉过姚今拙,下一秒拳头就砸在了李兆脸上。 下颌的肌肉绷得很紧,梁崇垂眸看了姚今拙乍然睁开眼,但泛着红晕的脸,冷冷看向李兆:“趁人之危?” “什么?” 李兆这拳挨得冤枉,擦了擦嘴角,片刻后反应过来梁崇怕是看见他刚才试探姚今拙的样子,误会他们在接吻。 “李兆!”姚今拙也被这场变故吓到,下意识就要去拉开李兆的手看伤,“没事吧?” 李兆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睖巡,突然就旁观者清了。 “没事。”他故意不解释,对姚今拙道,“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聊。” 姚今拙有些担心,想拉住他,被梁崇一把拽回。 “什么意思?”梁崇钳住姚今拙的肩膀,怒极生笑,淡淡道,“姚今拙,你和你所有朋友都会接吻是吗?” “你乱说什么啊?”梁崇突然出现使得他心跳骤快,姚今拙甚至怀疑梁崇下一秒就会亲上来。 姚今拙遇到任何事第一反应永远是先回避,先假装认输、服软糊弄过去。 他各方面胆子都很小,被人打压欺负只敢在背后偷偷使些手段讨回来。发现自己或许为谁动了心也是下意识的装糊涂。 他不敢直视梁崇的眼睛,不敢对他说自己刚掘地三尺发现的喜欢。 姚今拙胆小如鼠,害怕他们的关系会在确认关系的那一刻终止。 更怕梁崇其实对他没那意思。 他低头避开梁崇灼热的视线,闭了下眼睛说:“我喝醉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梁崇看出他在装醉,但由于手心握住的双手太冰,他现在暂时不跟姚今拙计较。 “喝醉了还敢和别人乱跑。”梁崇拉着他的双手搭上自己肩膀,转身轻轻松松将姚今拙背了起来。 他掂了一下,冷言冷语道:“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第49章 信你喜欢我 梁崇的体温透过厚厚的衣服传至姚今拙胸膛,他感觉自己正在被烘烤。 像一团奶油蛋糕,在梁崇背上渐渐柔软、融化。 梁崇步子很稳,他走得不快不慢,也不说话。他的呼吸像打在姚今拙心口的节拍,姚今拙趴在他宽阔的背上,一时有些昏昏欲睡,仿佛真的醉了酒。 “诶,梁总,你这背的是……?”一楼客厅有人在看央视跨年晚会,见他背着一个人进来,没认出戴着大帽子的姚今拙。 梁崇脚步未停,走向电梯,言简意赅道:“今拙,他不太舒服。” “哦哦……” “要不要让管家煮碗醒酒汤啊?” 梁崇说不用,回到房间后把姚今拙外套脱了塞进被子里,无可奈何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拿起床头座机让管家熬一份姜汤。 刚喝下酒时没感觉,出门又一直在寒风中,姚今拙清醒得不得了。梁崇一路轻轻晃着他走回来,这会儿回到暖烘烘的房间,姚今拙醉意上头,睁眼看见天花板悠悠然地旋转,意识真有几分不清醒了。 吹半个多小时的风,手脚冰凉,一时半会儿都捂不热。姚今拙难受得皱眉,喃喃自语地说头疼。 “现在知道疼了?”梁崇摸了摸他的额头,到底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 姜汤送上来时,姚今拙昏昏欲睡,梁崇又找管家要了一盒退烧药和感冒冲剂。 但是别说退烧药,姚今拙酒精发作,外加发烧了身体不适,死不配合到连姜汤都喂不进去。 “听话,就喝一口。”梁崇也被他折腾得出了一身汗,他上一秒刚把人从被子里拉起来,转头端上床头上的姜汤,下一秒姚今拙就又缩回了被子里。 他要是再拉,姚今拙就会坏脾气地叫他滚。 喂个药难如上青天,梁崇没办法,犹豫片刻,自己含着温热的姜汤拉下被子嘴对嘴地喂姚今拙。 “唔……”姚今拙半睁开眼,灯光下眼睛湿漉漉的像浸过清泉水。 他偏头躲避却一直都在梁崇的手心之间,皱着眉含含糊糊地说:“……烫。” 姜汤送上来好一会儿了,梁崇烧来备着喂药的开水都变得温热,姜汤哪里还会烫呢? 梁崇猜想可能是这个味道让姚今拙不喜欢,于是便作罢,先把退烧药拿过来喂他吃下去。 还是故技重施,梁崇先自己含着,在渡一口温水。 药丸子化开,姚今拙尝出苦,一直躲。 药片在两人唇齿间推来推去,梁崇最后掐着他的脖颈,指腹轻抵着姚今拙的下巴往上抬,硬是把那片药用舌头送到了更靠里的地方。 “不……” 姚今拙不舒服地咳嗽了两声,汗湿的发丝贴着额头,眼眶咳得泛红,断断续续地说:“好烫。” 喂个药两人都狼狈不堪,梁崇抱起他,让姚今拙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一下一下给他顺气,不解道:“我都没喂你水了,怎么还说烫?” 水渡过去了药还在,拉锯半天,那片化得差不多的退烧药几乎是干吞下肚的。 “就是烫。” 姚今拙咳过劲儿,坐起来昏昏沉沉更不舒服,偏过脑袋蹭了蹭梁崇的脖子说:“你很烫。” “我?”梁崇瞬间感觉背了一口巨大的锅,不由地想冷笑。 “嗯。” 姚今拙回答完没了动静,正当梁崇以为他睡着,准备放下他去浴室放洗澡水时,姚今拙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句:“你的舌头。” 梁崇怔愣。 半晌后才把姚今拙前前后后说的话连成一句。 在喜欢的人面前梁崇没脾气更没出息,两句神志不清的话就把他哄得消气。 如果姚今拙清醒着,必定能看见他此刻红透的耳朵。 这一夜梁崇没怎么睡,洗完澡出来拧了热毛巾帮姚今拙擦了擦身体,之后躺在他身边压着被子,不然一个不注意姚今拙的手脚、肚子就会露在被子外。 梁崇特意赶来和姚今拙一起跨年,没想到最后竟然只有他一个人醒着。 他下床去拿椅子上搭着的大衣,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素戒。 在未完全确定姚今拙的心意之前,梁崇不敢表白。之前只是肢体上的试探姚今拙就如避洪水猛兽般躲他。 梁崇能感觉到姚今拙对他并非完全没有心动,他等着对方慢慢摸索着靠近,梁崇费尽心思悄然主动的同时也在等姚今拙主动。 快要零点,楼下在倒计时。 “五!” “四!” “三!” ……… 在一声声倒计时中,梁崇坐在床边,趁姚今拙睡着偷偷拉起他的左手。 “新年快乐——”楼下齐声笑喊,前后院的烟花霎时冲向天际。 无边漆黑的夜色作画布,被泼染上绚烂亮丽,被赋予幸福与希望意义的彩色。 “新年快乐。”梁崇轻声说,不敢大声。他怕吵醒姚今拙,让对方发现此刻佩戴在无名指的戒指。 第48章 如果姚今拙醒着,梁崇会戴在他的食指,冠冕堂皇地说食指戴戒指能促进财运。 可姚今拙睡着了,梁崇忍不住想要贪心一点。 他送出去的新年礼物是一枚婚戒,梁崇怕姚今拙知道,又怕他永远迟钝。他忍不住弯下腰在姚今拙唇上亲了下。 “你干嘛?” 姚今拙无力地半握着梁崇地手臂,被楼下烟花“砰砰砰”乍响的声音吵醒。 梁崇登时僵直,笼罩着姚今拙的身影一动未动,愣愣地看着他。姚今拙觉得热,伸手推他的肩膀,晃眼间看见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他现在反应较慢,皱着眉看了看,问:“这什么?” “新年礼物。”梁崇说。 姚今拙捏着戒指转了转,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为什么送这个?” 他眼神还不太清明,看上去不够清醒,梁崇沉默了一瞬,喉结滚动,低声说:“因为招财。” “真的吗?” “还有喜欢你。”梁崇蜷缩了一下手指,故作镇定地笑问,“你信哪个?” “信……”姚今拙渐渐不玩戒指了,他看着梁崇的眼睛慢慢落到他微抿着的嘴唇上。 目光在梁崇的嘴唇与眼睛来来回回,他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脑袋混沌。梁崇屏着呼吸,嘴唇轻柔得如一片羽毛,吻了吻他的鼻尖。 姚今拙睫毛颤了颤,在梁崇再次低头时抬了下脸,使得对方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梁崇眼瞳紧缩,呆愣半晌。 “……什么意思?”他哑然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梁崇心如擂鼓,似诘问又仿佛引诱地说:“耍流氓?还是……喜欢我?” 少顷,姚今拙反应慢半拍,说话有些吞字地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 “喜欢你。” 他信梁崇喜欢他。 第50章 中大奖 中大奖是什么感受? 大概就像此时此刻。 梁崇盯着姚今拙,眼也不眨一下:“真的?” 姚今拙思绪跳跃,又有些想睡。梁崇头抵着他的额头,迫切地想要他再一次答复。 他亲姚今拙的眼睛,吻他的脸颊,叫姚今别装睡,“也别装醉。” 姚今拙被他弄得痒,笑着偏了下脑袋。 翌日,姚今拙醒来时周边黑得还像凌晨。手在枕头边摸了片刻,眯着眼看了眼手机,已经过了上午十点。 窗帘拉得严实,透不进半点光,他坐起身,头疼得有些厉害,对于昨夜那些记忆能记起的不多。 感冒占大部分原因,姚今拙总觉着舌根还有一股苦味儿。他掀开被子下床,冷不丁想起今天还有工作,猛然捡过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微信没有导演的消息,工作群里倒是发了一则通知,说按梁总意思再给大家放一天假。 有人愿意拿钱给他们耗,导演也没话说。 况且昨夜下过大雪,直到这时候还没停的趋势,开展工作也相对较难。 睡过了头,姚今拙还以为要挨批斗,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微信有梁崇七点多钟时发来的信息,十几条,姚今拙还往上滑了滑。梁崇仿佛一夜之间变得话多,提醒他加衣吃药,感冒好之前别吹冷风。 少喝酒,以及—— 【想睡觉:李兆和我一起下山了。】 姚今拙:“……” 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唠叨? 姚今拙知道昨晚是梁崇把他送回房间的,他还记得对方给他脱衣服,窗外砰砰砰巨响时,梁崇在床边跟他说新年快乐。 后面有些记不清,他呆坐了会儿,刚发消息问问李兆,才聊完,一些片段忽然钻进脑袋。 “烫……” 梁崇喂药,他说烫。 后来两人把床单弄得乱七八糟,梁崇没吻他的时候姚今拙被圈在怀抱里挣扎不开,也稀里糊涂地说烫。 后背像贴着一块烙铁,姚今拙下意识地想分开腿,却又被一双手摁下去并在一起。 梁崇在他耳后说话,姚今拙只深刻地记得在他忍不住咬住枕头的时候,梁崇说了句:“好乖。” “…………” 姚今拙到浴室洗漱,打开灯,看见镜子中锁骨那儿隐约露出的几个印子,他呼吸一窒,手打滑似的解开浴袍的腰带,看见从胸口到腰腹的红痕直接傻眼了。 长久沉默后,他不可置信地爆了句粗口:“我操……” 乖你大爷。 姚今拙涨红了脸,也不知是羞还是恼。 这算什么? 他没和梁崇提,当忘了这事儿。鬼混大半宿,双方借着酒劲儿把该做的都做了,就差最后一步。 姚今拙一想起自己抱着梁崇哼哼唧唧地哭就恨不得在他爸妈坟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打死也不会主动提起跨年那晚的事。 而梁崇以为他脸皮薄,也没说。 两人各有各的工作要忙,梁崇找了几个生活助理借导演的口安排给姚今拙。 一月底剧组飞外地取景,两人更是见不着面。梁崇每天晚上必抽时间给姚今拙视频,看瘦没瘦,问今天吃了什么,工作压力大不大。 29号这天出外景,雨后天晴,绵云半遮日光,敛去了一半的温度。姚今拙一身老干部装扮,化了个老年妆,在片场雨棚下的便携椅子上坐着让化妆师补妆。 手机镜头没对着他,姚今拙戴着耳机,等化妆师离开,才把手机当镜子照,自我欣赏到忘记吐槽梁崇唠叨。 张口就占梁崇便宜,嘚瑟地挑动一侧的眉梢:“叫爷爷。” 梁崇挑了下眉,拿近手机看了看,笑着说:“哪里来的帅气小老头。” “帅吗?”姚今拙臭屁地展示下颌线。 梁崇在匀速行驶的车后座,闻言笑而不语:“看不清。” 他被工作腌入味儿了似的,像个严格的甲方,在姚今拙的脸占据整个屏幕后,又说:“转一下头。” 姚今拙照做。 梁崇:“再点点头。” “?” 姚今拙眼神逐渐从茫然中显露出一丝警惕。 然后警惕地照做了。 即便是故意扮老,眼尾周围深重,头发银白,姚今拙也仍旧俊秀。肉色隐形胶带将他微扬的眼尾往下拉垂,唇上该是遮了层粉,只透着淡淡的粉。 “噘嘴。”梁崇如同养了一只傲娇小猫,想在对方耍宝时悄悄拍照的铲屎官,一本正经地说话期间已经截屏了数张珍藏版“帅小老头”照片。 没吃过猪肉姚今拙也见过猪跑,他眉心紧蹙,防备道:“干嘛?拿我贷款?” 梁崇陡然失笑,姚今拙神经质地感觉对方的鼻息仿佛隔着屏幕喷洒在自己脸上。 这两天戏组赶进度,都想在年前结束拍摄。姚今拙好不容易忙得没空去想跨年那晚的细节,梁崇一笑,他的脑子里倏地灌满一些记忆深刻的片段,连带时不时做的梦,打造出此刻颅内火热、**至极的画面。 虽然那晚他不太清醒,但直到一个月后的今天,仍能确定自己有爽到。 他控制不住地叫,尚存的理智致使他抓住横亘在胸前的胳膊,矛盾地说怕被人听到。梁崇从后捂住他的嘴,唇与唇之间只隔着手背,说话间的灼热气息就这样落在他的脸上。 像被火舌舔过。 姚今拙尾椎骨酥麻,翘起二郎腿,眼神飘忽,干巴巴地说:“没事先挂了,少打视频,我很忙。”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梁崇见怪不怪,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道:“明天杀青?” 姚今拙彻底不露脸了,在镜头外模糊“嗯”了声。 还好天冷穿的长羽绒外套,不然他真不知道被人发现他某些不合时宜的生理反应要怎么解释。 一会儿拍戏时要脱外套,姚今拙想去厕所解决,梁崇偏偏话多得出奇。 “明天来接你。” 姚今拙正憋气把反应强行憋下去,闻言猛地从胸腔呼出一口气,像喘似的,忙拿起手机道:“不要。” 他忍得声音有些哑,怕引起别人注意所以故意压低了声音。尾音轻飘飘的,听上去没多大威慑力。 梁崇看着突然又出现在镜头中那张脸,只对上那双藏不住事的眼睛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梁崇一愣,正想说什么,姚今拙就把视频挂断了。 “………”梁崇下颌忽地绷紧了一瞬。 后座忽地有冷风灌进,风声轰隆隆的。司机悄然往后座看了眼,刚还温声细语笑着说话的男人,此刻降下半扇车窗,左腿叠在右大腿上,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 他撑着脸的那只手刚好挡住了一抹古怪的红晕。 第51章 今拙,给我个理由 揽城气温比望市低,这座小城旅游业不怎么发达。 海岸灯塔,海水将沙滩上密密麻麻的沙蟹洞穴掩上新的泥沙,让人看着无端有些不适。离春节还有半个月,揽城许许多多在外漂泊的人都还没回到这座城市,所以在海边的最后一场戏周围没什么人。 第49章 姚今拙脱了上衣堆在腰间,吹着冷风默读了好一会儿剧本才把某些反应给忍回去。 “小拙哥,还在背台词吗?”年轻漂亮的女生裹着长到脚踝的羽绒服走来,手揣在暖手袋里,惊奇地看了看他,“你不冷呀?” “还好。”姚今拙笑笑。 付徽,这部戏的女主角。最后一场戏开拍,她推着男主到两人年轻时约定的海边,老套的回忆往昔。 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帽子也随之飘落,沾上潮湿的沙土。姚今拙坐在轮椅上,该是戏中人,望向海面时却忽然不专业的想起梁崇。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思忖着等回去回梁崇一份晚到的跨年礼物。 灰扑扑的沙滩上落下层薄薄的雪,姚今拙最后一个镜头是在沙滩外的一条公路上。 开拍前道具组检查过没有问题,但意外陡生,轮椅刹车失灵,姚今拙急速冲向下坡那条横穿的大路! “就在这附近了,直行转上去就……!”车右转刚要上行,司机眼睛猛然瞪大,下意识踩了一脚刹车。 梁崇身体往前倾了下,旋即从手机里抬头,微蹙了蹙眉。 “不好意思啊梁总。”司机汗颜,说,“上面那条路有个残疾人的轮椅好像失控了。” 梁崇眉骨高,鼻梁挺,轮廓线条凌厉,没有特意维持那副温和笑意的表情时,显得冷然。 他眼眸微动,透过挡风玻璃往前看了一眼,倏而一怔。 上下两条道各走各的,实际并没干扰到他们的行驶路线,司机以为梁崇不会说什么,正打算发动车身,后坐安然自若的人忽然叫他开门。 语速快,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重。 司机车都来不及靠边停,硬是忽略掉后面的车笛声,连声应:“好的好的,梁总您……” 车门大开,梁崇已经阔步横穿马路,后面堵着的几辆车眼睁睁瞧着他冲过去,用身体拦截下轮椅上的人。 道路上方一群人狂奔下来,心肝脾肺都吓出问题的架势,导演吼声都劈了叉。 在不可控制且急速下行的速度中,姚今拙听不太清周遭嘈杂的吼叫,他极力按住刹车却无济于事,大脑僵化一般,除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冲向交叉口,等着随时被一辆直行而过的车碾压而过。 人在遇到极大危险时身体无法由自身掌控,神经高度紧绷,就像溺水时明知不可紧张,却越是挣扎。 姚今拙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时,忽然有人蓦地出现在视野中—— 他直直撞倒在那人身上,没看清对方的脸,但恍惚间认出了紧紧抱着他的人是谁。 姚今拙嗓子发紧,说话的声音微小,鼻间尽是对方常用的那款淡淡的香水味。 抱着他仿若抱着一颗粗壮可靠的树。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倒地的瞬间姚今拙听到梁崇不轻不重的闷哼。 梁崇后脑在地上磕了下,去医院检查后好在没什么大问题。 他顶着投资人的身份,一出事所有人围着跟上跟下,关心他的人太多,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后来的杀青宴,姚今拙都被挤到了边上。 别人探病送高级补品和名贵药材,姚今拙拿着瓶药酒站在床尾的众人之外,悄悄把药酒塞进了兜里。 说挤兑其实也没人排挤他,姚今拙擅长为自己找借口,被众星捧月的梁崇使他更觉自己灰溜溜,宴会上悄悄瞥了与别人推杯置腹的梁崇好几眼,始终不敢过去。 游刃有余地与人周旋的梁崇有些陌生,姚今拙看着他身边来来走走的那些人,总觉得自己站在对方身边会让梁崇也因此变得黯淡。 “小拙,你不去敬梁总一杯吗?”付徽一身黑色修身长裙,颈间钻石项链光彩夺目。她盘着发,柳眉红唇,明艳大方。 姚今拙回神,帮她拉了下椅子,抿唇笑道:“等会儿再去,他那儿好多人。” 付徽古怪地看了看他,一点头,拿上酒杯:“好吧。” 她开玩笑道:“说不定他等会儿先过来找你了。” “不会吧。”姚今拙尴尬地笑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往人堆里的梁崇身上瞟了眼。 这不看还好,一转头,发现对方正毫不掩饰地看着他。 姚今拙手微抖,莫名心虚地转开了视线。 他不知道梁崇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思忖几瞬,姚今拙当机立断,拿起酒杯跟付徽一道过去敬酒。因为他思来想去,感觉梁崇似乎在用眼神骂他白眼狼。 大有种“我因为你受了伤,你在那儿吃得还挺香”的谴责感。 梁崇以水代酒,导演和制片几人围着他嘘寒问暖,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没待多久便借口身体不适上酒店顶楼的套房休息。 “看您都没怎么动筷,我让人做几道您合胃口的送上去?”导演说。 “好。” 梁崇把酒杯放到侍应生的托盘上,看见男女主璧人一般款款而来,微笑道:“那让今拙帮忙送上来吧。” 他语气正经,表情也没有狎昵,但几个在大染缸里摸爬滚打快十年的中年男人自有一套理解。 姚今拙刚走到香槟台,就看见在窗边的几人忽然回头看他。 “?”姚今拙云里雾里,正犹豫要不要小跑过去,就别无选择的目送梁崇离开了宴会厅。 “……” 什么事儿啊? “没什么事。”导演叫经理过来点好菜,让姚今拙和送餐员一起送到客房去,时不时打量一下眼前这个“合梁崇胃口”的。 为了睡个男人,为此铺垫了这么久,他心说也挺不容易。导演轻蔑地收回视线,假模假样地说嘱咐道:“梁总身体不舒服,你细心点,多搭把手。” 姚今拙一听到对方身体不适,心都提了起来,根本没听出导演话里有话。 傍晚六点过几分,姚今拙和服务员上楼,在宴会层的大厅遇到了付徽和其他几个同组的年轻男女。 付徽以为他要先走,提醒他外面正下大雪,“不好打车呢现在。” “我不走。” “那坐下来一起聊聊天呗,”付徽说,“刚听人说这酒店附近有座求财很神的庙,我们不是后天的机票吗,我们几个打算明天去逛逛,你要不要去?” “再说吧。”姚今拙怕她一聊起来又没完没了,指了下服务员手中的餐车,说,“导演让我给梁总送点吃的去。” “梁总怎么啦?我看他很早就离席了。”付徽似乎也没想让姚今拙回答,忙不迭道,“那你快去吧,有空聊。” 敲门声响起,梁崇正好挂断一通工作电话。 衣服送去清洗了,他洗过澡后穿着一套纯黑色的睡衣,开门时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怎么来这么晚……” “抱歉先生,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不好的体验。”服务员推着餐车立在门外道歉,解释原因。 梁崇笑意渐淡,怔愣几秒,微笑道:“没事。” 他侧身让路,服务员把餐食送到屋内。服务员前脚踏进去,像是好不容易腾出了位置,姚今拙后脚替补上位,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地与梁崇大眼瞪小眼。 梁崇表情有一瞬的空白,他双手环胸,歪出身子往外看了眼刚刚挡住姚今拙的墙。 “导演说让我来送饭。”姚今拙摸不清梁崇有没有在等别人,毕竟刚才那一句略带期盼的话显然不是对服务员说的。 姚今拙看他也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仔细扫视一遍后,说:“既然送到了,那我先下去了。” 没见面之前一天一通电话,聊得好好的也没这拘束劲儿,梁崇不知道怎么摔了一下,就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摔得半生不熟了。 等姚今拙半天,刚见上一面对方就说要走,差点没气吐血。 梁崇先一步抓住姚今拙的手臂往屋里带,从鼻腔发出一道无声的叹息:“你们导演没说让你喂饭?” 姚今拙下意识往他的手看了眼,“你手怎么了?” “不知道。”梁崇左手握着右手手腕稍稍转动了两圈,演戏给他看,“有点痛。” 余光瞧见姚今拙嘴唇微张,他抢在前头说:“不过没事,可能就是前天挡轮椅的时候拉伤了,不严重。” “那在医院的时候你怎么没提?”姚今拙当了真,有些着急了,说话也没在外人面前那么拘束、向东想西的掂量着来。 “我以为你不关心这些。”梁崇说,“那天在病房,我看见就你躲得最远。” 姚今拙想辩解,梁崇没给他机会,“还有今天,只有你躲得远远的。” 服务员把餐送到,随后快速的离开了这个貌似随时会吵起来的房间。 厚重的实木门板隔绝了室外服务员踩在厚地毯上的细微脚步与滚轮的声音,与半个小时前在宴会厅相比,姚今拙耳边终于消停。 只是梁崇的声音更折磨人,似质问般一句接一句,梁崇牵着他走到餐桌前,摁着姚今拙肩膀让他坐稳当了,两只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肩颈。 第50章 “今拙,给我个理由。” 梁崇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拿不出手,让他太没面子。 他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等姚今拙回答。 总感觉梁崇说话时嘴唇碰到了耳朵,俯下身说话时,声音低缓又沉稳,姚今拙半边身子都麻了。 桌上摆了两副餐具,姚今拙拿筷子给梁崇夹菜,逃避问题道:“先吃饭。” 主要他自己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梁崇看着他没说话。 姚今拙经不住他这么盯着看,抓耳挠腮地不知道怎么说,破罐破摔地“唉”了一声,开口道:“人太多了,我有点……” 他欲言又止。这个理由梁崇不能理解,眉梢微挑,差点给他气笑了:“你这样说好像我们在偷*。” 第52章 没白跑 冬天日子短,不到七点天就已经黑尽了,等到九点多钟像深更半夜。 两人独处,姚今拙总自在些。陪着梁崇吃完饭,姚今拙良心未泯,没让梁崇多说便留下来照顾。 梁崇手疼,姚今拙那瓶药酒没带在身边,忙进忙出的换热毛巾给梁崇热敷。 “别弄了,先去洗澡。”梁崇捏捏他的手指,跑来跑去折腾,凉冰冰的。 姚今拙心想洗了再来也行,洗到一半梁崇来送睡衣,姚今拙关了水到洗漱台边拿起衣服一抖,才发现和梁崇穿的那套一样。 而且…… “梁崇,你怎么没给我拿裤子啊?” 姚今拙开门,扯着衣摆保护隐私,走得小心翼翼。到卧室一瞧,靠坐在床头,架着一副细黑框眼镜正在看手机的某人赤着上身,睡衣不翼而飞。 梁崇的衣服在姚今拙身上大不了太多,但衣摆处又没扣子,他要不扯着点,直接就遛上鸟了。 梁崇“嗯?”了声,抬眼看过来,随后愣了几秒,忽然偏头低低咳了一下,“抱歉,没多的睡衣。” 他沉吟片刻,说:“要不然把裤子也给你。”? 姚今拙头皮发麻,像听了个鬼故事,一脸难尽地说:“算了。” “没事。”梁崇说。 “我有事。”姚今拙掩护着要害,盖上被子后才有了点安全感。 梁崇习惯性的扣住姚今拙的腰往中间靠,说:“你有什么事?” 姚今拙凉嗖嗖道:“不想看你遛鸟。” 两人没贴着,梁崇只把他搂近一些便松开了手,忍着笑说:“只准你遛?” “……”姚今拙本来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想忍忍,但最后还是没忍住一秒,面红耳赤地在被子下踢了梁崇一脚,“滚。” 梁崇把他的脚夹在小腿间,很平常地说了句:“脚怎么这么冰。” 没了裤子,姚今拙终于肯安安分分窝在床上。十一点时付徽给他发了段在外吃宵夜的视频,问他在哪儿。 【付徽:出来玩呀,这家烧烤贼好吃。】 姚今拙回绝了,对方又提起明天约着去寺庙的事。梁崇本来也在忙自己的,不知什么时候脑袋越靠越近,看姚今拙的消息比他本人还认真。 “她约你爬山。”两人头挨着头,梁崇语气平平地说。 像是才发现他,姚今拙皱了皱眉,但没有挡手机:“怎么偷看啊?” 梁崇不答反问:“你们要去寺庙求什么?” “不知道。” 姚今拙正打字拒绝,忽然想到梁崇去年运气不佳,隔三差五的受伤,今年刚开年后脑勺又磕那么一下,他俩或许都应该去拜一拜。 于是姚今拙转言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们两个?”梁崇问。 “对,我们俩。”姚今拙以为他想带别人,阴阳怪气道,“不满意?” “没有。”说话间两人越挤越近,梁崇笑着说,“没有不满意。” 梁崇改签了明天回望市的航班,收了姚今拙的手机要他早睡。 他把手机放到自己枕边防止姚今拙半夜偷偷和付徽、李兆那些人聊天,哪知凌晨四五点,他也因此被频繁响起提示音的手机吵醒。 梁崇下意识摸出自己手机关静音,枕边又亮了下,他才发现叮叮咚咚响的是姚今拙的手机。 姚今拙的手机没有密码,他习惯用应用锁,但偏偏之前发帖问的那个软件没有隐藏,所以梁崇一点进去就看见了那条突然又活跃起来的帖子。 梁崇粗略地看了两眼,把手机静音后,正打算拿自己手机去搜索姚今拙的账号,哪知对方在这时候醒了—— “你在干嘛?”姚今拙没睡醒,声音有些嘶哑。 他眯着眼睛,不太适应梁崇手上的屏幕光,但也看清了对方手上拿着他的手机。姚今拙顿时清醒了。 真是有病。姚今拙就说梁崇怎么在他和付徽聊天时总打岔…… 他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抢过手机,骂道:“你喜欢付徽就自己去加啊,为什么要拿我的手机聊天?” 屏幕转向自己,入目满屏装不下的“橄榄”“超市”字眼,姚今拙忽然噤声。 梁崇默然片刻,伸手把他睡得乱七八糟的衣领翻折过来,轻声说:“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梦话?” 姚今拙装聋作哑,火速把帖子删除。 但他不知道梁崇已经浏览的大半,还以为删掉就万事大吉。 “你没看见什么吧?”姚今拙斜眼瞧他。 “没有。” “不过,”梁崇顿了下,问:“超市橄榄,是什么意思?” 手忽然一滑,手机差点砸到姚今拙挺翘的高鼻梁。他握紧手机,抿了抿唇,将话题极其生硬地转移:“诶,你想不想继续玩我手机?给你玩吧。” “不玩。”梁崇说。 姚今拙翻身背对他,干巴巴地说:“不玩就睡觉,还要爬山呢。” 身后没了动静,他闭着眼睛,但能感觉到那势必要将他后脑勺灼穿的视线:“……” 良久,一阵窸窣声,而后姚今拙背后贴上一具滚烫躯体,梁崇的手臂环在他的腰间。 霎时姚今拙动也不敢动,双腿叠着,肌肉都绷紧了。 “你干嘛?”姚今拙扭头,梁崇把脑袋埋在他的肩后,这一转,对方的气息直接喷在了颈窝。 姚今拙受不了,用胳膊肘抵了两下梁崇的肚子,“你一定要这么睡么?” 梁崇说话像在吐热气,低低沉沉的:“平躺着睡不着。” 他说:“后脑有个包,压着头很疼。” 姚今拙莫名其妙:“那你把包拿开啊。” 梁崇:“……” 诡异的静默在房间蔓延,未拉实的窗外透进朦胧的光,投映在天花板上好似漂浮而过的游鱼。姚今拙闭了闭眼,恨不得抽自己嘴两下。 “对不起。”姚今拙把自己都逗笑,乐道,“我刚刚好像智障。” 梁崇在昏暗中无声笑着,低下脑袋亲了下姚今拙的肩头,开口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不用道歉。” 姚今拙面子挂不住,轻轻踢了踢梁崇的小腿:“别笑了。” 骂骂咧咧了几句,梁崇安静下来似乎睡着了,姚今拙放轻动作,慢慢翻身面朝梁崇,胸口贴着胸口,把手绕到后面去摸了摸对方脑后的包。 晨光明晰,翌日姚今拙八点过才被梁崇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挖出来。 生拉硬拽,连哄带骗,好不容易换了好了上衣。 “内*你自己穿还是我来?”梁崇这么问的时候已经蹲在床边握着姚今拙的另一条腿伸进四角裤的裤腿了。 衣服都是梁崇早上起来让人新买了送过来的,姚今拙和他昨晚那身休闲的正装或大衣并不适合爬山。 姚今拙此刻坐在床边,腰间搭着被子挡着。白色羊绒衫衬得他皮肤透亮而红润,一头微卷的头发被压得有些塌,右边像被谁削了一刀似的。 他睡眼迷蒙,衣服领口没整理好,脖颈的线条蜿蜒到锁骨,皮肤下黛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姚今拙没反应梁崇就当他不反对,提着小裤一直到膝盖。 大概是布料磨蹭得有些痒,姚今拙躲了下,像是终于醒过神来,猛地抓住梁崇的手。 “你干嘛”三个字快成为了他的口头禅。 “穿内裤。”梁崇神色自若,坦荡道,“你一直赖床,刚跟你说了的。” 一个蹲着仰着头,一个坐着弯腰垂首,手中提着一条小裤。 姚今拙平时没这么赖床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今天这样都是由于昨晚因为挂空档没安全感睡得较晚,深更半夜又醒了一次,给梁崇轻轻揉了半个多小时的大包。 他拽着单薄的白色四角裤,涨红着脸,咬牙切齿地说:“谢谢啊,我自己来吧。” 很奇怪,姚今拙羞恼的时候,梁崇反而不会脸红耳热,只会忍不住地想要逗弄他。 “害羞?”梁崇眼眸微弯。 “我有什么好害羞的,君子坦蛋蛋,小人藏唧唧。”姚今拙猛地拽过小裤,提到大腿,站起来时飞快一拉。 他穿好后居高临下睨了梁崇一眼,看了看他的着装,死要面子地冷哼着说了句:“小人。” 第51章 九点半在酒店大厅和付徽几人汇合,去的人并不多,酒店安排了一辆小巴车送他们到半山的缆车售票口。 “自己走上去才灵,我不坐缆车。”有人说。 一个不坐大家都跟着不坐,拿着瓶水就往山上爬。一路兴致高涨,遇到山路边摆摊卖蓝莓的,一人捧着一盒吃到寺庙门外。 来时吃水果,到了庙里正好晌午,几人买了饭票在食堂又吃斋饭。最后捐了款,拜了神像,才得知这庙不是求财富,而是求姻缘的。 满山白雪,只有庙前被来来往往的人趟得干干净净。 这座山上不止一座庙,付徽他们还要去别的庙转转,姚今拙跑了个空,兴致缺缺地和梁崇打道回府。 “白跑了。”姚今拙踏出寺庙大门,小声跟梁崇说。 台阶下有僧人正在扫积水落叶,提醒他们注意脚下。梁崇先跨下石阶,闻言侧身抓过姚今拙的手攥在掌心,“看着点路。” 他本以为姚今拙会骂骂咧咧地甩开他的手,但对方却没有,甚至还主动握紧了些。 下山路上有一株从寺庙的高墙缝隙中斜伸出来的夹竹桃,在姚今拙说“白跑”那句话的几分钟后,手依然安安稳稳地让梁崇握着。 梁崇突然就想,好像没白跑。 第53章 想和你有张合照 姚今拙有时候在梁崇看来很矛盾,在旁人面前会有意无意的与他疏远,当有镜头对准他们时,又会过分热切。梁崇觉得好笑。 在山下有个老头抓拍了两人在路边买叶子饰品的照片,满目欣赏地说:“要不要给你们正儿八经合照一张?” 姚今拙站在别人摊位前,手上还拿着一个小葫芦,说尴尬也不尴尬,总归不太自在地看了梁崇一眼,没搭腔。 “放心,不收费。”老头说,“我也是出来玩的,单纯喜欢拍拍照什么的。” “拍吗?”梁崇微低下头,问姚今拙。 不等他回答,他又道:“想和你有张合照。” “呜——”摊主是个年轻小伙,他鼓掌起哄,隔壁摊位和路过的人纷纷看来。 “我还以为是猴儿呢。”有人举着手机又悻悻放下。 “哈哈哈哈哈!” 青年从摊位后撤到老头旁边,瞧这两人打趣道:“好僵硬哈哈哈哈,端正得像拍结婚照一样。” 姚今拙耳朵赤红,此刻他才像被人围观的猴,绷着一张脸,笑不出,但看上去还算镇定,像很有个性的冷淡范的帅哥。 摊位后是山谷,林木高大葱郁,冬日难得明媚的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枝桠树叶间,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 黑棕色发丝在日光下被微风吹得翻翘,眼瞳的颜色也显得浅淡。镜头对准他们的那刻,姚今拙肩膀被搂住,他倏地转头看向梁崇,眼神诧异。 也许是阳光太亮眼,梁崇平日藏在沉黑瞳色里的一些道不明的东西似乎终于被姚今拙迟钝的发现了一点。 “看镜头。”梁崇低声提醒。 姚今拙一步一指令似的,愣愣地任梁崇搂着肩看向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的老头。 心道梁崇怎么比他还会卖。 那张照片姚今拙本来是想发出去大卖特卖,但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保存到隐藏相册藏着,除了他没第二个人能看见。 只他没想到梁崇很少发动态的几个账号会同步发出那张合影,微信朋友圈也同样是那简简单单四个字:我和今拙。 姚今拙注册的小号一天翻八百遍梁崇的社交账号,最热的一条评论是在调侃梁崇正经得好像在发电子请柬。 姚今拙:“。” 梁崇真的很会卖…… 回望市没几天就要过年,姚今拙此前和家里闹僵,今年并不打算回家,想着初二再回去给父母烧纸。 一个人待着冷清,但他大部分时都是如此。 越是这样的时候,姚今拙就越会想起成为另一个人时的自己。其实他不怎么喜欢演戏,因为戒断时难熬,回归正常生活的那刻,如同梦醒。 不过这次与之前不同,戏里戏外都有梁崇。 梁崇总会时不时出现,好在在告诉他,对我不用戒断。 “你不回家过年吗?”姚今拙把晾干的衣服抱到床边,一件一件折好放进衣柜。 梁崇把他那些常穿的,不能折的挂好,“他们还没消气,今年先不回了。” 两人吃过饭,客厅还漂浮着似有若无的烤肉气味。梁崇早上叫司机送些新鲜果蔬和鱼肉到家里,洗漱好穿着睡衣就来敲姚今拙的门,像进自己家。 他吃过饭也不走,田螺姑娘属性大爆发,把姚今拙家收拾得井井有条。 姚今拙在自己家找不到东西的时候,还得问梁崇。 想起梁崇和家里人闹开的原因,姚今拙眼珠子时不时往梁崇身上瞟,嘴唇张张合合几次,最后又抿抿唇作罢。 “想问什么就说。” 梁崇拿起床上的白色内裤折了折,姚今拙关上右侧的衣柜门,正想说呢,冷不丁看见他拿着自己内裤贴了贴脸。 “!你干嘛!”姚今拙大为震惊,猛地抢过来,“变态啊?” “哪有。”梁崇感到冤枉,笑着说,“我只是感觉好像没晾干,手摸不出来,贴脸确认一下。” “……”姚今拙在他注视下犹豫地拿起内裤贴了下脸颊。 还真是有点润。 他有些无话可说。 姚今拙重新拿回阳台去晾,梁崇跟在他身后,据理力争地说:“我要是变态的话就不会拿着你的**蹭脸了。” “应该偷偷放进兜里,带回家……” “别说了!”姚今拙听得耳热,思维跟着散发,想到一些梁崇拿着他的东西在床上或者浴室蹭其他地方的羞耻画面。 他头脑发热地直言直语,隐隐试探:“你过年不回家不会真是因为你是gay这件事吧?” 心跳失衡,姚今拙拿撑衣杆的手都控制不住地有些发颤。 梁崇似乎说过他喜欢男人,好像又没说过。对方每次都随着姚今拙的话说,似乎给出了答案,但又很模棱两可。 姚今拙对梁崇的性向一直不太确定,梁崇总是笑,说的话就像是在逗趣,真假参半,让他琢磨不清,也记得不深刻。 说过吗? 梁崇说过他喜欢男人吗? “嗯。”梁崇握着他微微颤抖的手,一起把半干不湿的内裤挂上去,回道,“我之前跟你说过。” 姚今拙心头猛震,差点以为他听到了自己的心声,而后才反应过来梁崇在回答他抛出来的问题。不过这也同样让姚今拙有些六神无主。 梁崇在向他再次承认喜欢同性。 “进去吧,”晾衣杆靠墙角放好,梁崇手贴在姚今拙后背,推着进去,淡声道,“外面冷。” 他以为姚今拙突然提起这件事是在关心他,梁崇敛眸看他,赶忙抓住这个突破口,半推半搂地推着姚今拙到客厅沙发边,把小太阳提过来放到他腿边暖脚。 装作不经意地说:“要是想回家过年也是可以的。” 姚今拙掀开梁崇搭在他腿上的毛毯,等人坐下后分了一半给对方。 电视机随意播放着一部国外电影,姚今拙眼珠一转,瞥着梁崇。心里无端有些落寞,他想梁崇回家团圆,又自私的想要对方留下陪他。 “那你明天回去?”明天就是除夕夜了,姚今拙故作不在意地问。 “看你。”梁崇拿了一个橘子剥,橘子皮的汁水像轻薄的雾,在小太阳橙黄的暖灯下清晰可见。 柑橘味霸道强劲地钻入鼻腔,姚今拙一愣,视线从梁崇的手移到对方脸上,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什么?” 晾衣服打开阳台门那会儿放进来的冷空气存在感渐弱,姚今拙几分钟前还冰凉的四肢变得暖烘烘的,手心似乎还出了一点汗。 梁崇细致的把橘子果肉上的白皮弄干净,自己尝了一瓣才喂给姚今拙。 “我自己回去我爸妈肯定没好脸色,说不定一来气了还得挨打。”梁崇神情自若地说,“要是你和我一起回家,他们看在你的面子肯定会客气一些。” 姚今拙听明白了,“你拿我当挡箭牌?” “嗯。”梁崇贿赂他,“会给你包红包。” 黄橙橙的橘子果肉饱满,有些冰凉地碰了碰嘴唇,姚今拙垂眼看了眼,梁崇说:“甜的。” 人在做坏事时总是很有耐心,姚今拙信了,毫无防备地含进嘴里,尖牙刺破果皮的那刻,果酸味在口腔迸溅,蔓延—— 酸得姚今拙舌尖只卷着果肉往外推,左手猛捏梁崇大腿,“你妈的梁崇……” 垃圾桶在梁崇那侧,姚今拙想越过他去吐掉,还未起身,对方手先伸到了嘴边。 “对不起对不起,”梁崇还笑着,“吐了吧。” 姚今拙一愣,偏过头硬是吃了下去,酸得他心跳都不正常了。 也不知是狡辩还是真的,梁崇说:“我刚尝的那瓣不怎么酸。” 第52章 后脑勺对着他的人转过头怒瞪他一眼,梁崇失笑:“真的。” “真的很酸吗?”他问。 姚今拙冷笑一声,瞥了眼梁崇手中还剩大半个的橘子,他作势要挑一瓣看上去酸掉牙的给梁崇吃:“你再尝尝不就知道了?” 梁崇视线往他唇上掠过,怀疑自己理解错了意思,但眼见姚今拙越靠越近,梁崇呼吸微滞,什么话都忘了说了。 在拿到梁崇手上的橘子的瞬间,姚今拙嘴唇忽然被压实了。 覆上来的是一片柔软而温热的、梁崇的嘴唇。 姚今拙瞳孔紧缩,手上不自觉用力,橘子的果肉陷进指缝,果汁淌在两人的掌心和手指之间,水淋淋的到处都是。 姚今拙唇色偏红,演戏都不用特意涂口红的唇被磨的更红。梁崇淡色的嘴唇也好似一并沾染上姚今拙的颜色。 呼出的气息交融,梁崇英挺的鼻梁抵着他,脸颊肉被戳鼻尖戳着压下去些。姚今拙懵了,嘴唇微张,想说话,却刚好给了梁崇机会。 梁崇分担过他尝到的那一抹浓烈的酸,直至橘子的酸味变得淡、变得……甜。 橘子味的亲吻,梁崇压着他的舌头,纠缠、嘬弄,不凶,也并不猛烈,像森蚺一般紧紧锁住,寸寸夺取。 等到姚今拙呼吸乱得不可开交,从鼻腔中溢出软人骨头的声,他才稍微退开些,唇覆着唇缓慢地碾磨。 手中的橘子烂到不能看,姚今拙不明显的唇珠被亲得鼓起,他脸红心慌样样都占,反观梁崇克制淡然,只有呼吸露出马脚。 “是有点酸。”梁崇扔掉两人手中的橘子,强撑游刃有余的姿态,拿纸巾擦姚今拙的手。 处于尴尬和暧昧之间的难言气氛在整个房子里铺占,姚今拙有时候很聪明,他只用半分钟就想明白这个毫无征兆的吻源自他破有歧义的话。 他没说明白,梁崇理解错了意思。 怪谁? “还不是你买的破橘子!”姚今拙抽出手,板着脸去厕所洗手。 好似整个家通往厕所的路只有梁崇这一条似的,他踢踢梁崇的拖鞋,咬着牙说:“让开。” 第54章 可别说谢谢哥哥 稀里糊涂被拐到梁崇父母家的时候姚今拙还没完全清醒。 早上七点梁崇自己开门进来,钥匙是他昨晚走的时候拿的,回来也没打算还,在姚今拙半梦半醒的时候管他要了备用钥匙的保管权。 他知道姚今拙瞌睡大,收拾好了行李才喊人起床。 姚今拙昨晚因为梁崇那个吻遭老罪了,深更半夜还爬起来内裤,睡得很晚。他坐到副驾驶,三明治被梁崇逼着吃完,豆浆没喝上几口,眼睛一闭就昏昏欲睡。 “喝完再睡,一会儿冷了。”梁崇看右边后视镜的间隙顺便叫醒他。 姚今拙困加不太好意思直面*梦男主角,头往窗户一侧偏去,闭着眼皱眉道:“别管,你烦不烦啊。” 梁崇非常没有自知之明地说:“不烦。” “……………” 春节氛围浓重,整座城市装扮得红火喜庆,路上行人不多,鳞次栉比的高楼家家户户亮着灯,传出声声笑语。 路上许多疾驰的车,车里坐着赶回各个地方团圆的人,梁崇和姚今拙也是其中一个。 梁崇父母家在另一个区,开车差不多两个小时,他们磨蹭一阵,回家正好赶上午饭。 车身停稳,梁崇一句到了,姚今拙猛地清醒,“……” 他另一个“国家一级打退堂鼓选手”的身份怕是要瞒不住了。 “怎么了?”梁崇走到副驾,打开车门看他还愣愣地坐着,俯身帮他解了安全带,顺势拿手背贴了下姚今拙的脸,“没睡醒?” 车上空调开得高,姚今拙外套散着,梁崇一一扣好,生怕这人反悔,似搂似抱的把人弄下车,哄着说:“一会儿吃完午饭我再陪你睡会儿,好不好?” 姚今拙像人质一样被梁崇搂着肩膀往电梯厅去,事已成定局,再跑也来不及了。姚今拙点点头,而后发现自己有点被梁崇牵着走了,不爽道:“谁要你陪了。” “好吧。”梁崇事事顺着他的语气,说,“不陪就不陪。” 这处是父母创业初期买下的老宅子,普普通通的别墅,放现在看已经有些过时了,但一直没卖,会在过年时回来住上一段时间。 也正是因为没有过分奢靡夸张,姚今拙才稍微不那么小心翼翼。 梁崇父母似乎真的顾忌有外人在,才没有对说喜欢男人,并带男人回家过年的梁崇棍棒相向。 梁家几口人对姚今拙不冷淡不热情,只姚今拙偶然发现他们会在客厅、餐厅时不时悄悄看他,然后瞥一眼梁崇。 姚今拙一顿饭吃得不自在,心里猜想梁崇父母肯定是手痒痒,想抽人。 他不敢想,要是他没答应和梁崇回来,梁崇指不定被抽成旋风陀螺。 但总归表面还算其乐融融,午后姚今拙也没去睡觉,被梁崇的妈妈和姐姐留在客厅看电视。 梁崇和他爸在花园聊什么,姚今拙如坐针毡,视线总控制不住往落地窗外飘。 “小拙,吃曲奇,我上午现烤的。”梁晓晴把装曲奇饼的碟子直接放到他腿上。 姚今拙捧着,落落大方地笑了下:“谢谢。” “不客气。”梁晓晴说,“梁崇刚刚给你介绍了,还记得吗?我是他姐姐。” “记得。”姚今拙心里紧张又难熬,面上却不露怯,又道,“谢谢姐姐。” “这是咱妈。”梁晓晴手往旁边一伸,再次介绍。 梁母朝姚今拙点点头,倒了杯红茶给他,“喝点茶。” “谢谢。”姚今拙说。 说完两人还盯着他,姚今拙压力倍增,莫名有种媳妇初见公婆的感觉,脑子转得飞快,但没完全转明白,小心翼翼地闯了祸:“谢谢妈。” 梁母手一抖:“……” 梁晓晴眼睛瞪得像铜铃:“!!” 几秒后,姚今拙反应过来,比她俩还惊慌失措:“对不起!对不起阿姨,叫错了,不好意思。” 他猛地起身,忘记腿上还有叠曲奇饼干,碟子和各种可爱形状的小饼干洒落一地。 偏偏客厅没铺地毯,瓷盘落地摔两半,佣人闻声过来,梁母和梁晓晴一边跟着站起来安慰姚今拙没事,一边让人来收拾。 梁家父子回首看两人的话题中心,看见神色讪讪的几人和匆匆忙忙的佣人:“…………” “怎么了?”梁崇匆匆走进客厅,见姚今拙没事,半挡着站到他的旁边。 姚今拙刚想道歉,梁母便说:“刚刚盘子砸小拙脚上了,我说看看有没有事,他不让。” 考虑到姚今拙脸薄,梁母道:“你带他去房间换双袜子,怕有碎瓷片割伤脚。” 姚今拙拖鞋上只溅到一点白色的碎渣,对梁母过于担心的说辞感到非常难为情,忙不迭说:“没事阿姨,我真没事。” “梁崇,你带上去看看。”梁军庭虽然也觉得小题大做了,但也说了句,“不行叫刘医生过来看看。” 几人一致认为拖鞋不能再穿,姚今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梁崇单手抱起,像扛在肩上似的抱上楼。 从双脚离地的那刻起,姚今拙埋首在梁崇肩膀再没脸抬头。 太夸张了他家里人。 “你家人不是恐同吗?”姚今拙被梁崇放到他卧室靠窗边的单人沙发上,被握住脚踝时忍不住挣了一下。 “谁说的?”梁崇不记得有这回事。 “……”仔细想想梁崇确实没说过,是姚今拙先入为主了。 梁崇说:“我爸妈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他还真没看出来。 姚今拙蓦地沉默,忽然回过味儿来,一脚踢在梁崇大腿,恼道:“你拿我脱敏呢?” 一声很轻的笑仿佛擦过耳廓,梁崇脱了他的袜子,没看见什么伤,只右脚脚背有一点红。 “等一下。”他低笑着起身。 出去一趟,过了会儿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瓶跌打损伤喷雾。 姚今拙骤然奓毛,但碍于在别人家,不敢太大声地小发雷霆:“梁崇,你别太夸张!” 晚上吃饭姚今拙都不太想去,然而不是自己家也不能如平时那么随心所欲。 下楼时客厅被打扫得格外干净,姚今拙把这归咎于是自己颜面扫地的结果。 好在晚上梁家几人没再提他脚的事,晚上聊了些别的,话题也没再围绕着姚今拙。晚餐桌上梁家父母发红包,姚今拙围观、捧场,蹭个热闹氛围。 他在这种场合习惯也喜欢当透明人,冯美玲以前只会给宋靖和宋之红包,只因为宋靖不愿意爸妈给他压岁钱,冯美玲便不会在准备他的那份。 虽然后来会背地里悄悄给姚今拙零花钱,但那总归是不一样的。 养父母走了之后姚今拙变成了一个透明的边缘人,所以他没想到梁家父母准备的红包竟然也有他一份。 第53章 与梁崇侄女的红包一样厚。 “新年快乐今拙,阿姨祝你身体健康,幸福美满。”梁母笑容不多,但面对他时一直挂着温和的笑意。 姚今拙常常在怔愣之后感受到名为尴尬的情绪,这次却不知怎么的,眼眶有点热。 “拿着吧。”梁崇替他接过,放进姚今拙口袋里,朝梁军庭道,“爸你的呢?不给吗?” 坐在餐桌主位的梁军庭睨他一眼,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你没有,只备了今拙的,催也没用。” 几句打趣将稍微有些沉的气氛调动开来,姚今拙接过红包,笑着道:“谢谢叔叔。” 他侧过脸又朝梁母说:“谢谢阿姨。” “还有我呢。”梁晓晴微抬着下巴,高傲地递出红包,装不过三秒就破功,“说谢谢姐姐。” 像要把之前几年缺失的都补回来似的,姚今拙一晚收到了三个红包。 他没打开看具体有多少,拿到手中既感觉幸福,又倍感忐忑。 可以就这么收下梁崇家人的红包吗?好像没什么立场。 就在姚今拙犹犹豫豫,又开始想东想西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 “叩叩叩——” 原本斜躺在床上,姚今拙闻声连忙坐起身,把红包塞到枕头下,坐得端端正正。不然要是梁崇之外的谁推门进来,瞧见他拿着红包爱不释手的样子,以为掉进钱眼了呢。 “请进。”姚今拙说。 梁崇进来时就看见他正襟危坐的样子,不由地有些想笑:“在做什么?” 像个等着新浪入洞房的小媳妇。 姚今拙看见他,挺直的背脊登时放松,整个人从姿态到神态都散漫下来。 在陌生环境人总是会不自觉的寻找、依赖熟悉的那个人,姚今拙也不例外。 “你找我?”姚今拙想让他多留会儿,兜着圈说废话。 “嗯。”梁崇点头,尾音微扬,双手插在裤兜里,说,“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他一副两手空空的模样,姚今拙把他从头看到尾,“东西呢?” 梁崇没动,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句,“你要灰色还是白色?” “?” “什么鬼东西?” 姚今拙纳闷。 “内裤。”下一秒,梁崇从居家服的裤兜里拿出一条白色布料。 叠得像块手帕,指尖拎着一抖,本该好好躺在姚今拙衣柜抽屉里的裤衩子冷不防出现在眼前。 “啊!”姚今拙瞳孔地震,大叫一声猛地冲过去,仿佛他拿着多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梁崇!” 梁崇帮他收拾行李姚今拙是知道的,他以为梁崇随便捡了些充电器什么的扔在车后备箱,哪里想到对方揣着他两条内裤就来了。 还好三楼除了他俩没别人,姚今拙生怕被其他人看见那块儿布料。 “我真的服了你了。”姚今拙咬牙切齿,有点黏人的劲儿彻底没了,抢回内裤就要关门。 “等等。”梁崇挡了下,忍不住笑道,“还有一个东西要给你。” 姚今拙不可置信:“你到底拿了我几条?” “不是那个。”梁崇笑出声,随后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塞得鼓鼓的红包,“新年快乐,今拙。” 姚今拙被厚度震惊,一夜之间白捡大几万,良心有点不安,一时没反应。 “可别说谢谢哥哥。”梁崇提前道。 “?”姚今拙莫名奇妙,“为什么?” 梁崇笑了笑,“谁知道。” 第55章 谁知道,会不会是我呢? 姚今拙原初二回家的计划因为一通电话提前到了初一。 除夕夜的凌晨三点,姚今拙被宋之一通电话吵醒。妹妹的订婚宴他在场,两家商量年底办婚礼这事他也知道。 去年宋大江想把宋之嫁给梁崇那事听说后来被男方知晓,姚今拙没特意去了解,他本以为这婚事会暂时搁置,没想到两家仍无隔阂地如期举行了。 “哥,你明天会回来吗?” 宋之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起伏,听筒无声数秒后,她自顾自道:“年前我跟公司申请调到东哥老家,我没跟爸妈说,明天结婚过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床头昏黄的台灯亮着,姚今拙坐起身,靠在床头,良久后才“嗯”了一声。 宋之话不多,她一个小姑娘,性格不黏人,反而很淡漠。两人没说几句,不知在那句话沉默的间隙断了通话。 在这通电话前冯美玲给他打过几次,姚今拙都忽视了。 他呆坐了片刻,给宋之转了一笔钱。 【姚今拙:新婚快乐。】 很快,这笔转账被原封不动的退还回来。 【宋之:我找你不是为了钱。】 【宋之:哥你自己留着吧,你知道的,婚礼收到的这些钱,爸妈都会留给宋靖。】 宋之和姚今拙有些像,或者说无爱又偏心的家庭把受宠爱之外的小孩儿养成了一个模样。他们同病相怜,但由于不在一起长大,兄妹俩感情并不深。 小时候的一些记忆片段重新被挖掘出来,那通电话后姚今拙没了睡意,莫名感到焦躁。 他在不安,不知缘由。 快四点时姚今拙给冯美玲打了通电话,响铃很久才接:“喂,小拙吗?” 姚今拙开门见山:“宋之今天结婚?” “啊,是。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你一直没接。”冯美玲那边有些吵,她推开一扇嘎吱响的门,走进咸菜屋后才安静许多。 “你能回来吗九点前?”冯美玲说,“小之也想你回来,她大哥掉链子,昨天跟朋友出去喝酒,两点多才回来,怕是不能背你妹妹出门了。” “你要是能回来最好。”说到这儿冯美玲好似叹了口气,吸了吸鼻子说,“给小之撑撑腰。” 姚今拙心到底还是软。 挂了电话没多久,他起床洗漱,提前半小时也打不着车,便打算先出了梁家再说。深更半夜不好吵醒梁父梁母,不辞而别又不像话。 姚今拙想了想,跟梁崇发了条信息。 他没行李,走得轻巧。轻手轻脚拧开房门,关门也尽量不发出动静,姚今拙专注,没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等他转身冷不防和梁崇打个照面,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 “要回家?”梁崇问。 姚今拙吓出一身冷汗,“你没睡吗?” “没有。”梁崇说,“总感觉不踏实,来看看你,没想到你要跑。” “你别说得这么……行不行。”姚今拙说,“我给你发微信了。” “嗯。” 用不着他说,梁崇突然醒来,看见消息才过来堵人的。他脸上没表情,冷冷淡淡的模样,似没睡醒,又仿佛再生气。 “去我房间等我一会儿。”梁崇说完转身就走,但是没走两步,像是预料到姚今拙不会乖乖跟上来一般,折返回来强硬搂着姚今拙的肩把人拐进自己房间。 姚今拙其实有点赶时间:“干嘛啊?” “嘘。”梁崇说,“小声点,你也不想被我爸妈知道吧?” 真的服了。 姚今拙一哽,压着声音道:“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么奇怪的话。” 梁崇不置可否,把他推倒在床,脱了鞋子塞进尚还有他余温的暖烘烘的被窝,站在床边大喇喇地换着睡衣道:“躺会儿,洗漱好了叫你。” “现在打不到车,”梁崇说,“我送你。” 灯光大亮,姚今拙躺着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梁崇左边胸肌下方的一颗痣。 梁崇穿衣服慢吞吞的,姚今拙看了好几眼对方才扯着毛衣往下拉。 真是的,那里长一颗痣。 好色。 姚今拙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出发早,时间宽裕,六点两人在服务区停车吃早点,梁崇接到父母电话,他搅着瘦肉粥吹了吹,随后舀起半勺喂姚今拙。 “烫不烫?”他接着电话跟姚今拙说。 姚今拙抿了一口,摇头小声说:“不烫,你好好接电话。” 梁崇把两人的粥调换,重新搅凉一碗滚烫热粥,时不时对着电话“嗯”一声。电话中似乎说到了姚今拙,梁崇突然看他一眼,接着道:“他说他过两天再回家拿……嗯。” “什么?”姚今拙用口型问了句。 梁崇学他只张嘴不出声地回道:“红包。” 姚今拙了然地点点头,他倒不是忘记拿,是故意留的,没好意思收,就像他之前说过的,没立场。 冬天包子什么的又凉得快,梁崇两只手都占着了,姚今拙几乎是自己吃一口,随后又重新拿一个包子凑到梁崇嘴边喂他吃一口。 对方原本没多少耐心接电话的样子忽然发生了转变,于是这通电话一直持续到他们吃完早餐才挂断。 “吃好了?”梁崇问。 昨天在家也没见梁崇和他爸妈有这么多话要讲,姚今拙看他手机还附在耳边,只点头,都没吭声。 第54章 下一秒梁崇丝滑地把手机揣进兜里,仿佛接了个假电话,起身道:“那走吧。” 姚今拙:“……?” “好饱。”梁崇对这个服务区餐厅的评价非常高,发车前还跟姚今拙说下次再来。 “?”姚今拙觉得他奇怪得要死,味道很一般啊。 乡下房屋错落,相比人群聚集的大城市,村落人烟较少,气温也低上许多。 大雾天,车速不敢开太快,姚今拙和梁崇沿途遇到许多在这天婚嫁的。红色的大棚支在家门前,路上雾蒙蒙的,迎面驶来的主婚车上帮着大红球,模糊又亮眼。 姚今拙赶在宋之出门前到家,梁崇的出现让上次矛盾爆发时在场的人议论纷纷,背后悄声说着闲话。 但宋之和他男友都没见过他,宋大江隐忍不发,更何况梁崇一来就随了礼金,这事便也没人提。 大喜日子拆人台,谁也不想闹那些难堪事。 女子出嫁,长辈按习俗要往箱子里放些压箱钱,梁崇既不是宋之的哥,也不是她沾亲带故的某个谁,也凑热闹似的往里放了一万。 宋大江看他的眼神都带了点客气的笑。 周围人的议论使他面上有光,转而对姚今拙说:“别人不是亲哥都给了一万,你是不是该给你妹妹多放点?” 他开玩笑的语气,眼睛里却闪着精明的光,紧盯着姚今拙,摆明了没十万过不去。 姚今拙手攥着梁崇的手腕,还没来得及说他,此时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不为别的,就为梁崇往箱子里甩钱,凑这热闹。 如果这钱最后能到宋之手里,他不会阻止梁崇,十万他也愿意给宋之。可他清楚,这些钱宋之最后一分都拿不到。 姚今拙与宋大江对视几瞬,忽然冷笑道:“我给——” “不是给了吗?”梁崇忽地开口,手腕向外一转,勾着姚今拙的手握住,五指硬生生挤进对方手指间,十指扣着。 众人视线蓦地瞬移到他脸上,宋大江也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梁崇曲起小臂,举着两人紧扣的手,抿唇一笑道:“我和今拙一起的。” 霎时,宋大江脸上红橙黄绿青蓝紫,一楼堂屋里大家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姚今拙也想吸,但是大家似乎把这屋抽成真空了,他突然有点窒息。 “你有病啊。”接亲队伍到了,姚今拙上楼背宋之,他把梁崇拽在身边跟着,可算找到机会骂他。 梁崇腹部被他不轻不重地砸了两拳,笑着去勾姚今拙的手:“那不然怎么办?他让你往里放十万二十万你也放吗?” “那么多人看着,他就是想让你骑虎难下。” “那也用不着你掏钱。” “我没掏钱。”梁崇挡住姚今拙又砸过来的拳头,解释说,“之前在楼上你妹妹给我的。” 这下姚今拙是真吃惊了,“她哪来的钱?” “东哥家给的三万彩礼。”中式婚礼,宋之一袭红装,坐在简单装饰的小卧室的床上。床头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因为不用堵门,这会儿房间里除了他们三个,没有别人。 宋之拿着一面圆扇,听姚今拙说起宋大江的吃瘪的样子,难得真心实意地笑了。 “等他发现他锁柜子里的三万块钱全都不见,估计会气的跳脚。” “你都拿了?”姚今拙也笑。 宋之从小就没反抗过父母,小时候胆子小,长大了性格已经定型了,很难再改变,哪怕一点。 别人的叛逆期在十五六岁,宋之的在婚礼这天。 “那本来就是我的。”宋之笑着,看着他说,“哥,昨天跟你打电话之前我本来有点想死的。” 笑容顿时僵住,二楼楼梯间脚步杂乱,新郎被一群人哄闹着挤上楼,但这些姚今拙都似乎听不见了。 他的妹妹在婚礼这天,跟他说死。 梁崇去锁上了门,站在门后给他们留出兄妹俩最后说说话,交交心的时间。 “他对你不好?”这是姚今拙第一反应。 但宋之否认了,“不是。东哥对我非常好。” “但是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我怕结婚以后他会变。”宋之说,“爸妈的相处模式让我很害怕,我怕嫁给像爸爸那样的男人,一想到婚后一地鸡毛蒜皮就很想算了。” “是不是有点钻牛角尖了?”宋之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在那么想了。” 姚今拙紧皱的眉头一直到背宋之坐上婚车都没松开过。 他弯腰替妹妹整理裙摆,悄悄给她塞了一张银行卡,“今年有人祝我幸福美满,宋之,我也希望你幸福美满。” 出嫁在堂前跪叩父母,在亲戚手拉手含泪嘱咐时的宋之都没哭,但在此刻还是忍不住花了妆。 女方家办的席一般,酒店里的菜也不如服务区的早点。姚今拙和梁崇参加完婚礼,下午回来时被冯美玲叫住吃晚饭。 农村的坝坝席,一次性塑料桌布被风吹得掀起一大半,被围坐着的众人又扯下去,打了个结。 姚今拙看着从二楼阳台自然垂落的一长串囍字的剪纸,忽然察觉到以后再没有回来的必要了。 菜没上齐,姚今拙没吃两口就放了筷子,梁崇和他是最先下席的两个。 宋家客人多,周边都没停车位,梁崇的车便停在姚今拙养父母家那里。 天擦黑,梁崇蓦拽住姚今拙,弯腰道:“没精打采的,要背吗?” 他侧过脸看姚今拙,打趣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免费的马夫了啊。” 一些议论传进耳朵,姚今拙又想起宋大江今天难看到极点但又不好发作的脸色,身心舒畅地往梁崇背上一跳,晃晃腿道:“快跑,一会儿宋大江该追出来打我们了。” “他追不上。”梁崇心说就是要气死他。 “啪!”身后传来摔碗的声音,姚今拙在梁崇背上止不住地笑。 “诶。”梁崇锢着他大腿的手轻捏了捏,问姚今拙,“你今天背你妹妹出门就当嫁人了,你说我刚刚把你从他们家背出来,你算不算也嫁出去了?” 腿被捏得有些痒,姚今拙去抓他的手,嗤笑道:“宋之嫁给她老公,我嫁谁?” 梁崇颠了颠他,笑着说:“谁知道,会不会是我呢?” 第56章 温故知新 梁崇这话接得顺口,并不太正经,姚今拙只当他在开玩笑。 而且再次意识到此人卖商恐怕在他之上,随口一句话都能让他心头一跳。要是让网上的粉丝听见,不得嗑生嗑死? 太会了,梁崇。姚今拙暗忖。 回姚今拙的老家像回梁崇他自己家,扫地抹灰铺床单,找东西都用不着问姚今拙,连塞在暗红皮箱底下的枕套他都找到。 姚今拙很茫然。 这到底谁家啊? 不同上次人多得没房间住,但由于天色已晚,姚今拙思量着只收拾出一间房将就一晚,但不等他跟梁崇说,对方好似也默认他俩晚上睡一张床,压根就没打算去收拾另外的卧室。 姚今拙:“。” 做清洁前脱了外套,梁崇黑色衬衣的袖子卷起,腕表扔在梳妆镜前。姚今拙的房间被他上上下下擦了六遍,第六盆水擦完后干净得跟刚从管子里放出来的没两样。 梁崇十指被水泡得发红,端着脏水出去时问了姚今拙一句,“饿不饿?” “还好。”姚今拙收拾出楼下的浴室,跟着出门道,“你饿了吗?我去倒水,你先去洗澡,衣服都打湿了,没感觉?” “不冷。”梁崇没让他摸着不锈钢盆,边下楼边说,“要不要去镇上吃点东西?” 姚今拙晚上没怎么动筷,梁崇不打算给他选择的机会,回头道:“我饿了,你陪我去。” “不陪。”姚今拙铁石心肠地说。 过年几天镇上人多出几倍,路就那么宽,本地外地的车停在大马路边,两条道直接成了一条路。乡下不禁烟花爆竹,小孩儿放炮大人点烟花,噼里啪啦一炸,路上雾蒙蒙的啥也看不见。 晚上有雾,又有烟火加持,往前望去,街上灯火朦胧,道路两旁玩烟花炮竹的人也只模糊看到个黑影。小孩儿银铃般的笑声倒是听得真切。 说句晦气的。 大过年,闹鬼似的。 车门一开,火药味儿就只往鼻腔里钻,不过到了人多的地方就闻不见了。步行街摩肩擦踵,平日生意再差的餐馆这会儿都座无虚席。 姚今拙和梁崇逛了一圈没看见合胃口的,彩票倒是刮出去一千二。 没回本,零零散散拼拼凑凑就只刮得了五百。 “两个二百五。”姚今拙都气笑了,忍不住攮了梁崇一拳,“都是你,我说拿两张,你非叫他拿两沓。” “我的错。”梁崇笑着把他攥着五百,愤愤不平的手握着揣进外套兜里,低低笑着说,“下次听你的。” 也不是谁的错,姚今拙随口一说,偏偏梁崇顺着他,语气还有几分哄的意思,弄得他一时语塞。 第55章 “干嘛。”姚今拙挣了下手,莫名其妙觉着别扭。 梁崇的手跟老虎钳似的,握在手里就不带松开的,侧过脸说他:“财不外露。” “。” 好有道理,姚今拙不动了。 去在超市买了卡式炉和食材回家烤肉,老家的老电视早坏了,两人都没说话时也不冷清,屋外炮仗声一声比一声响,五花肉在烤盘上卷了边儿,油滋滋的响。 四四方方的陈旧木桌,两人同坐右侧,梁崇烤着肉,把姚今拙的碗都堆冒了尖。 “别发呆。”梁崇眼也不抬,往烤盘上刷了点油,“要我喂?” “去你的。” 生菜包着沾满酱料的肥牛,青椒、豆芽都搭了点,姚今拙还不忘垫一片海苔,尝试吃了一口,闭着嘴嚼东西,直冲梁崇竖大拇指:“嗯嗯嗯!” “好吃?”梁崇转头看他,“我尝尝。” 谁也不嫌弃谁,梁崇低头去衔姚今拙手上被咬了一口的生菜大乱包,姚今拙还往前送了送,一脸期待地盯着梁崇吃进去。 “怎么样?”姚今拙问。 梁崇一手拿着夹子翻烤盘的肉,另一只手学他竖大拇指,淡淡的语气藏不住笑:“嗯嗯嗯。” 没有大团圆,没有年味儿,也没有很热闹,但却是姚今拙过的最开心的。 仿佛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 在去年六月之前,姚今拙打死也想不到会对讨人厌的梁崇动了其他心思,没想过他们会在一起过春节。 更没想到浴室的热水器突然炸了,不得不和梁崇一起洗澡。 浴室“砰”的一声巨响,炸得天花板黑黢黢一片,整栋房子都跟着颤了两颤,粉尘到处抖落。 放平时听见这么大动静周围邻居大概都会跑出来瞧一眼,但这会儿过年呢,听见了也许也只会想是哪家炮放这么响。 好在两人吃完饭歇了会儿,没直接去洗澡,不然这会儿得出来一个黑哥们儿。 “灯也炸坏了。”姚今拙很焦心。 梁崇比他更愁眉苦脸:“那怎么办?我怕黑。” 浴室也不能用了,脏不说,还担心又爆炸。 梁崇打着手电往周围照了圈,看见便携泡澡桶,拎着放到水龙头下冲洗,跟姚今拙说:“烧水拿到隔壁屋洗吧。” 别无他法,两人一身烤肉味儿,不洗不行。姚今拙“唔”了声,到外间厨房接水放天然气灶上热。 天冷,晚上温度更是骤降。姚今拙和梁崇刷了牙,洗好脸,水也热了。 “你先去洗。”姚今拙说。 梁崇看了眼手机,已经过了十一点,再重新烧水不知道又要耽搁多久,“一起洗,时间太晚了。” “没事,我本来就睡得晚。” “有事。”梁崇说,“我怕黑。” 他不幸地告诉姚今拙,家里电线短路,楼上楼下没一盏灯能亮的。 姚今拙忘记了是怎么被说服的,脱了衣服坐进热水里,被梁崇近乎圈住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浴桶不大,堪堪坐下两人,姚今拙挺直了背,屈膝贴着桶沿,试图在黑暗中找到一丝丝平静。 身体紧绷着不敢放松,怕碰到梁崇,姚今拙没能平息半分,心跳反而愈加混乱。 “沐浴露。” 梁崇的手从身后伸到他面前,俯身来找他要东西,很好的把握着分寸没碰到姚今拙。 姚今拙面朝着这边搁了个凳子放洗漱用品,手机反扣在一旁照着亮,备着的热水飘散着热气,像是家里也起了大雾。 心中的悸动同浊气呼出,姚今拙慢半拍的回神:“哦。” 光不够亮,但也足够让梁崇看清背对他坐着的某人身上的每一寸。 姚今拙皮肤白,身上更白。脊背清瘦,肩宽背薄,窄腰紧致却不过分瘦弱,长着一对很漂亮的腰窝。 他太白了,这么一对比,脸被太阳晒黑了些反而看着健康不少。梁崇喉咙忽地干痒,撇开眼低低咳了一声。 “你感冒了?”前面的人听见动静,怔住,欲要转头看他。 梁崇眼皮一跳,手按在他左肩后,几次呼吸后才开口说:“没事。” 这什么意思很明显,姚今拙愣了愣,突然就放松了。 原来紧张、羞怯的,不止是他。 这晚实在折腾,家里断电用不了吹风机,两人穿着睡衣裹着外套又驾车去镇上理发店吹头发。 得亏是在过年,十二点过还有一两家开着门的。 再坐上车回家时,彼此无意对视上一眼,笑得不行。 都什么事儿啊。 不过也不算特意为吹干头发跑这一趟,至少姚今拙记起了买汤圆。 睡前他定好七点的闹钟,叫梁崇明早吃完饭再走。 “我走哪儿去?” 没电,空调只能当摆设,加了一床被子还是半天捂不热。梁崇抱着姚今拙,把对方的脚夹在腿间,请他明示。 姚今拙闭着眼睛酝酿睡意,背后豁了道小缝,凉嗖嗖的。于是本能地往后挪了挪,后背与梁崇的胸膛贴严实了,说:“回你家。” “叔叔阿姨还等你过年呢。” 梁崇没接话,房间静了。 姚今拙睁开眼睛,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舍不得淌了满眼,戒断反应在梁崇还在身边的此刻就快要出现。 少倾,姚今拙翻了个身,开玩笑地伸出双手摸梁崇的脸,笑着说:“不会在哭吧?” 梁崇的眼睛在他的掌心眨了眨,没等他觉着痒,就被对方攥住手腕拉下来握住。 “你不跟我一起走?”梁崇问。 姚今拙任他握着,露出的指尖折着梁崇睡衣领子玩,风轻云淡地说:“不了,明天我得叫人来修电线,还要给我爸妈烧纸。” 他笑说:“怎么?舍不得我啊?” “嗯。” 梁崇直直地看着他,说:“想带你走。” 胸腔猛然跳动,好似此后的心跳皆是此时的余震。 姚今拙心中那片荒芜的无人区,一点一点地建起了坚不可摧的钢铁丛林,而每一栋大厦里,都藏着梁崇的名字。 姚今拙蓦地抽出手,撑起身亲了梁崇。 他想好对方奇怪地盯着他问话时该怎么说了,但梁崇没问,也没觉得他奇怪。 对方怔松片刻,抬手压着姚今拙的后脑,与他纠缠在一起。 这一晚有些过火,睡裤不知何时被蹬到了床下,姚今拙仰着脖子,半眯着眼时仿佛天花板都在旋转。 “新年礼物。” “招财还有喜欢你,你信哪个?” “信……” 两床棉被太重,闷得身上出了点汗。姚今拙在最后一刻,弓着腰紧抓着梁崇撑在颈侧的手臂时,脑子里忽然响起一句自他口中说出的——“喜欢你。” 坠在胸口的戒指冰得他一惊,一些被他遗忘的,在这晚温故知新。 第57章 今拙,你要有职业道德 姚今拙做了很多梦,有关跨年那天,有关这晚。 都同样混乱。 梁崇下床拿了纸巾给他擦肚子和下巴溅上的东西,姚今拙偏过脸,态度一改之前的亲热,躲躲闪闪。 “……我自己来。” 梁崇以为他不好意思,理解他贤者时间突然回归的羞耻心,倒也没觉察到其他的。 冬天的被窝有着极致诱惑力,姚今拙重度赖床竟在闹钟响起后就起了床。梁崇穿好衣服,原本想关了他的闹钟,下楼煮好汤圆再叫姚今拙。 刚摸到对方手机,姚今拙便醒了。 二人对视片刻,梁崇看着他不甚清明的眼神到清醒,再慢慢多了抹让他心头无端一沉的东西。 “七点了?”姚今拙垂眼避开,不用谁催着拽着就自己穿好长裤下了床,“我去煮汤圆,你不用起这么早。” 他避开得太快,梁崇顿住,想不到其中缘由,当他在闹起床气,“我陪你。” 九点大雾散得差不多,姚今拙催促梁崇赶紧回家。没什么能给他的,他有来有回地给梁崇塞了个红包。 他给的都是梁崇不差的,姚今拙物质和精神都贫瘠,除此之外不知道还能还给梁崇什么。 汽车驱动,姚今拙没送,只站在厨房的窗后看了半晌。 姚今拙在揽城下山途中买的果壳铃挂到了梁崇车上,踩下刹车时,果壳铃轻晃着叮儿隆咚响。声音不大,有些沉闷,像被钻空了心的树。 车开得慢,梁崇未到镇上便调头折返。 怕“我想带你走”这句话的分量不够重,怕姚今拙没听懂。 梁崇回来时姚今拙正从村里卖鞭炮的人家里买了两饼鞭炮和烟花,骑着电瓶车差点和他在家门前的路口撞上。 姚今拙支着腿撑住车,皱着的眉头在看见他后松开了些,“你怎么又回来了?” “去哪儿买的烟花?”梁崇下车,帮他把后座重叠着、摇摇欲坠的烟花抱下来放到了自己车后座。 奥迪rs7又停回原位,长期无人居住而长了层青苔的屋檐下规整放着烟花鞭炮。 第56章 “你怎么又回来?”姚今拙再次问他。 梁崇帮他一起撕祭祖用的纸钱,说:“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手中的一沓明黄纸钱忽地撕岔了,姚今拙瞥他:“我是小孩儿吗还要人监护。” “你不是小孩儿,也不需要人监护。” 说这话前梁崇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喜欢两字说出口之前又兀自笑了,“是我喜欢你,放心不下你。” 姚今拙被一句喜欢砸得头晕目眩,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不够连贯、也耻于查证的记忆片段于昨晚在他脑海中反复重现过几百上千遍,他感到不可置信,终于相信原来自己在挺早前就跟梁崇表明过心意。 难怪。 姚今拙终于得知梁崇至某天起自然而又理所应当的亲密感从何而来。 两厢情悦本该欢喜,但是姚今拙却控制不住地想梁崇是否还有别的目的,是不是百分百的真心。 宋之对爱情缺少信任,患得患失,狐埋狐搰。一对不称职的父母养出了两个同样情感缺失的小孩儿,姚今拙比宋之好不了多少。 甚至不会轻易向人袒露心中所想。喜欢谁、讨厌谁、猜忌谁,他都自己消化。 梁崇说喜欢他,姚今拙第一反应是震惊,高兴到手脚发麻,产生了不真切之感。 “你在开玩笑吗?”他求证、试探,默了漫长的几十秒,按下不表,问梁崇: “我们不是在卖腐吗?” 话落,梁崇停了撕纸钱的动作,侧过脸看向他。 在此之前梁崇一直以为他和姚今拙在谈恋爱。 此前且不说,从跨年那天,姚今拙亲他,说喜欢开始,他就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哪知谈了两个月恋爱,亲过、抱过、互相慰藉,还见了父母家人,姚今拙不认账了。一句“在卖腐”,同样把梁崇砸得眼冒金星。 梁崇看不见自己的脸色有多精彩,腮骨紧咬着,半晌没开口。 气头上的话伤人,他喜怒难分的静了少倾,好似气疯了似的笑了。 “对,卖腐。” 他五味杂陈自嘲的话被姚今拙当了真,眼瞳里不明显的亮光黯淡。 心跳失控时难受,平稳下来也难受,怎么样都胀痛难忍。 不等他做出反应,手臂倏地被梁崇钳住,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拉着去开车门,淡声说:“卖。” 梁崇把他塞进副驾驶,微笑道:“我们卖个大的。” “领个结婚证吓吓她们。” 姚今拙被他吓到,没想到在梁崇眼中与他的cp有这么大的价值,值得下这么大的本。 不怪梁崇富有,他真的很敢卖。姚今拙也莫名有些气得想笑。 两人都憋着点情绪,但一个比个像锯嘴葫芦,最后颇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不过这仅是姚今拙的想法,事态发展成这样,梁崇虽然也觉得不愉快,但远远没到散的地步。 他跟着姚今拙去祭拜他的养父母,把村里那户私自贩卖的人家里的烟花全买空了,搬到坟前“砰砰砰!”响了一个多小时。 老黄私自贩卖的事被人举报,正愁一会儿派出所下来查没地方藏。梁崇全部买完,乐得他全家亲自把货搬来,堆了半个坡。 “老宋,你家老二出息了啊,给那两老人买这么多花放。” 宋家亲戚有的还没走,大家子人坐在晒坝嗑瓜子打麻将,烟花噪音炸得说话都快听不清。 宋大江冷冷哼了一声,搓着麻将说:“我没那个儿子。” “丢人现眼的东西!”他说着说着毫无征兆地摔了麻将,起身回屋了。 宋之结婚当天亲戚些都在,都知道姚今拙带了个男人回来。有人白了起头打趣的男人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好了,三缺一了。” “有病。”姚今拙骂。 烟花质量就那样,火焰小,颜色单一,最多听个响。回家路上姚今拙恨不得给梁崇两下:“我发现你真的是散财童子。” 梁崇没什么表情地说:“总不能空手去见你爸妈吧。” 姚今拙微怔,张了张嘴,不说了。 梁崇折返回来一趟,恋爱进行时直接成了恋爱终结时。不,应该说根本没开始过。 不过好歹把姚今拙带在身边,一起回了市里。 姚今拙拒绝和他一起回父母家,梁崇只好把他送回小区。 独自回家,他刚进门,他姐姐和妈就往他身后看。 “今拙没回来?”梁母问。 母女俩和几个姨娘也不知道在聊什么,个个笑得满脸红光。梁崇“嗯”了声,朝几人点了下头当打了招呼。 转头间,他无意瞥见摊开在梁晓晴腿上的一本相册,眉心微蹙了蹙,路过客厅又退了回来。径直过去把相册收走,不悦地看了梁晓晴一眼。 直到他上楼,有个叔叔才笑着说:“梁崇脾气还跟小时候一样啊,晓晴不是说改了么。” “乱动他东西能高兴才怪了。”三姨剥了颗荔枝,转头轻撞了下梁母的肩膀,“不过相册里那小孩儿确实好看,小崇眼光不错嘛。” 相册扉页写了年份,三姨一想,那时候梁崇也才十八岁。 于是调侃道:“他那么早就盯上别人啦?早恋你也不管管。” “哈哈哈哈哈哈。” 梁母笑了下,说:“他的事我哪里知道。” 要不是梁晓晴女儿和另外几个小孩儿跑到梁崇房间捣乱,无意翻出本相册,梁母还真不知道两人认识得这么早。 湛蓝色的封面凸显着厚重的纹理,右上角有处长条的镂空,露出宝宝成长日记几个字。母女俩起初以为是梁崇的相册,毕竟家里的书房有一整柜他们两姐弟的成长记录册。 没想到打开后是个陌生少年,翻了翻,越看越像姚今拙。 梁晓晴记起以前也曾看到过一次。 有次周末回家,她去找梁崇说事。房间没人,书桌上放着一本相册,便随手翻看两页,料想梁崇就这么大喇喇摆着的也不会是什么不能碰的东西。 哪知对方去手工室取了便携的照片打印和塑封机回来,见她乱动东西,也是如今天这般冷冷淡淡的模样。 今天碍于叔叔姨娘们在,都没叫她出去呢。 “出去就出去。”梁晓晴当时还操心他,说梁崇这个性格以后肯定找不到老婆:“现在都不流行冰山美男了,你这样以后是找不到对象的。” 梁崇似乎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以至于后来某天忽地有些不一样,把梁晓晴和他妈以及老父亲都吓得够呛。 思及此,梁晓晴若有所思,忍俊不禁道:“梁崇性格改了好多啦。” 相册里每一张都差不多。 少年坐在房间唯一的简易可折叠木桌前,面前放着些吃食。这一本其实都是梁崇每次和姚今拙视频时截的屏。 像在玩真人版奇迹暖暖,姚今拙每张照片只有衣服不同,背景永远没变过。 画质一般,光线将就的照片,却被他鬼使神差的截取下珍藏到现在。 合上相册,梁崇坐在房间的软椅上久久未动。 一想到姚今拙说卖腐那句话梁崇就心梗到根本不想睡,气得坐了一夜。 翌日天亮,他把自己打理一番,吃完早饭便出门回绿园去。 “大过年去哪儿?”梁军庭和梁母衣着光鲜得体,跟他说中午要去参加一个宴会。 梁军庭下死命令:“你也一起。” “不去。”梁崇神色淡淡,说,“我有其他事。” “你能有什么事?” 梁崇没搭理,坐在餐桌旁往右侧姚今拙坐过的空位看了看,从鼻腔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你摆出一副老婆跟人跑了的样子给谁看。”梁军庭顺口打个比喻,被梁母剜了一眼。 “……” 行,不说就是了。梁军庭爱情事业从头顺到尾的人终是闭了嘴。 姚今拙说卖腐,梁崇将计就计,用一晚上收拾好情绪,初三上午十点跑到对方门口,有钥匙不用,装模作样地敲门,约人出去吃漂亮饭,看漂亮电影。 姚今拙:“我看你像漂亮饭。” 他挺意外梁崇会来找他,昨天那场对话后两人表面相安无事,实际微妙着呢。 梁崇作势要进屋,取下围巾:“也行。” “?”姚今拙怀疑他回家受了刺激,来他这儿找事儿来了。 “什么也行?”他问。 梁崇取了围巾,不急不缓地脱外套,不要脸道:“你不是说我像漂亮饭吗?难道不是在暗示我?” “………” 漂亮饭=梁崇。 吃漂亮饭=吃梁崇。 什么狗屁逻辑?姚今拙沉默几秒,有点绷不住了:“去你的。” 那场不愉快的谈话后,梁崇比以前更频繁的找姚今拙,仿佛被姚今拙揭穿后装也不装了。 提前一天跟他说明天的约会安排,姚今拙要是不同意,梁崇就有很多话说。 第57章 其中最频繁的一句就是卖腐。 梁崇“事业心”很重,出门必牵手,偶尔还要拥抱和贴脸吻。 姚今拙早上跟他出门,九点多钟回家。正要好好享受自己的个人空间,玄关锁芯一转,梁崇已经洗了澡,拿着一堆进口零食水果进来,说今天的电影还没看。 “。”应该是错觉,姚今拙总感觉他俩已经谈上了。 他暗恋梁崇,很多时候根本拒绝不了对方,但也有烦梁崇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这么……” 姚今拙斟酌措词,梁崇好似看出他想说什么,先一步扣帽子:“卖腐就是这样,人前人后都要卖。” 梁崇语重心长:“今拙,你要有职业道德。” “…………”姚今拙不知道他是怎么扯到这方面的。 过了几天,沈锐宁得了空,约梁崇他们吃饭。 下午四人一时兴起去双人蹦极,姚今拙那天差点没死在那儿。双脚再次踩到地,腿都是软的。 “小拙你恐高啊?”林进森笑呵呵地扶着他。 姚今拙两股战战小脸煞白,但死要面子:“没有啊。” 在半空中时梁崇便发现姚今拙的惊惧,于是问也没多问,在众目睽睽下拦腰抱起姚今拙下了跳台。 “!你干嘛!”姚今拙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揪着梁崇肩后的衣服。 来玩这个项目的人很多,过年就没有哪里是不热闹的,姚今拙挣扎着想下来,梁崇提醒道:“有人在看。” “那又怎样!”姚今拙埋着头,低声愠恼道,“放我下来。” “不放。”梁崇像过不去了,分不清是记仇还是把营业的念头刻进骨子里,不咸不淡地说,“卖着呢。” 第58章 今拙梁崇爱你 和梁崇“合作”确实给姚今拙带来不小的收益,开年便接到三部戏的邀约,摆脱了万年老二,头一次接到男一剧本。 但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梁崇在幕后推波助澜的结果。 高兴之余,姚今拙攒下些钱,有另外的打算。 “什么打算?” 三月倒春寒,梁崇年后回公司上班,一连几天没回绿园,电话倒是没断过。 周五这晚回来,下了车懒得再穿大衣,搭在臂弯,手上提着一份山楂球。 到四楼没往自己家分一个眼神,直接从口袋拿出钥匙开了姚今拙家的门。 他回来正好听到姚今拙坐在餐桌边,一条腿屈膝踩在椅子边,手上滑动着电脑,耳侧接听着电话,说什么打算。 梁崇冷不丁出声,姚今拙吓一跳,扭头瞧见他,挂了电话:“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有吗?”大衣扔在沙发上,梁崇走过来,看见他电脑上某某知名导演新戏开机仪式的娱乐新闻。 他的视线在上面掠过,姚今拙一察觉,反应迅速“啪”地合上电脑。 梁崇:“?” 两人大眼瞪小眼。 须臾,姚今拙神色略微不忍,拍拍梁崇搭在椅背的手,安慰地说:“你别难过,你要是参加了那个选角节目,黄导肯定会选你做男主角。” 他不说梁崇都忘了这回事。 梁崇听罢,眼睫垂下,苦笑道:“没关系,你不用安慰我。” “我没有很伤心。”他这么讲。 梁崇不直视姚今拙是怕藏不住的笑被对方发现。 而姚今拙单纯得要死,被姓梁的玩弄于鼓掌,以为他真的难过,放下腿,拉梁崇坐到他大腿上,反手摸摸他的后脑勺说谁谁谁没眼光。 一双长腿曲着,梁崇差点没忍住笑,佝偻着背,硬是小鸟依人地埋首在姚今拙颈窝装难过。听他偏心自己,心口软软地塌陷了一处。 没几分钟姚今拙腿麻出痛苦面具,梁崇从他身上起来,捧着他脸亲了一下,抱起姚今拙回床上去躺着,失笑道:“对不起,是我太重。” 姚今拙靠坐在床头锤腿,冷哼道:“还好吧,不怎么重。” 梁崇笑了下,把他的腿放到自己大腿上按摩。 到家后身上的凉意散尽,过了会儿梁崇俯身靠近,想问问还能不能再抱一下。 话未出口,姚今拙脸色一僵,偏过头,整个身子靠着床头往下滑了点,警惕道:“干什么?又要亲?” 他想不通:“别人又看不见,卖腐不是你这样的,你别又跟我说什么职业道德。” 梁崇被误会,愣了愣,也不解释。 “也对。”他坐直身,忽地起身去客厅。 “?”姚今拙盯着他,“你干嘛去?” 梁崇说:“你说得对,不能无效卖腐,我去把相机拿过来。” 他一脸正经的说这种话,姚今拙遽然一惊,脑子里直接对应两人湿吻被发到网上审判的画面,耳根倏地红透。 忙不迭连滚带爬地膝行到床尾,猛地抓住梁崇:“别!” 姚今拙很想知道这人是不是没有羞耻心。他抓住梁崇还不够,生怕对方甩开他似的,直扑到梁崇身上。 霎时腰间多了一双手。 梁崇似乎没想到他会扑上来,抱得很紧,心有余悸:“也不怕摔地上。” 摔地上总比社死好,姚今拙让步道:“你别去拿相机。” 他刚坐在桌前吃冰淇淋,说话间满是甜腻腻的巧克力味儿。 梁崇低头用鼻尖去蹭他的鼻子,像是不经意,虚虚挨着,拿姚今拙前一分钟说过的话来堵他:“别人看不见怎么办?” “你分享欲别太重。”姚今拙羞恼至极,咬牙切齿地说,“别什么都给别人看。” 他把梁崇半高领的毛衣扯变形,拽着人领子撞上去,力度没掌控好,嘴唇吃痛,恶狠狠地说:“就这么亲!拿什么相机,拍片吗。” 梁崇装作犹豫,勉为其难地说:“好吧。” 唇舌失守,姚今拙嘴唇被撞到而产生的痛感刚被别的什么取代,梁崇就又含着他的下唇咬了一口。 “啊……” 姚今拙低低叫了声,声音在喉咙间忽地泄了气一般,声音轻而颤。 “我不在家没人管着你,吃那么多冰淇淋。” 梁崇骤然抱起姚今拙,转身坐到床上,腿随意岔开,姚今拙不得不分得更开,膝盖才能跪到床边。 梁崇说他舌头都是凉的,掐着姚今拙的脸,说:“感冒刚好就不管不顾了,亲你像在亲冰块。” 姚今拙喘着气,打开他的手:“有种你别亲。” “没种。”梁崇笑着吻上去,“就亲。” 他们的关系就是一笔糊涂账,不清不楚的利用,不明不白的亲近。 两套房子被两人用作干湿分离间似的,把姚今拙的床糟蹋到没眼看,梁崇就会拿被子裹着他到对门的房子过夜。 姚今拙一开始并不情愿和梁崇做亲吻之外的事,但往往到后头他自己也把控不住。梁崇牙尖嘴利,当姚今拙以他是gay当借口,说男男没别胜有别。 梁崇当即反问:“你不是?” “……”姚今拙承认,“是。” “关系好的同性可以彼此安慰。”梁崇诡辩道,“既然我们都喜欢男的,偶尔互帮互助也可以,对不对?” 姚今拙想了想,似乎还真挺对:“好像……对。” “嗯。”梁崇轻声细语地亲亲他的耳朵,说,“那我帮帮你,好不好?” 他故意诱哄的声音太犯规,姚今拙稀里糊涂、犹犹豫豫,被他伺候得舒服。 随后一副老谋深算又没算明白似的点头说:“……好吧。” 虽然告白没有被接受,虽然姚今拙总藏着心思,但梁崇太了解他了,知道姚今拙明明也爱着他。 如果彬彬有礼,划开界限等姚今拙自己想明白,梁崇估算自己大概四十岁才能谈上恋爱。 他不愿等,不想再错过,所以顺着姚今拙的借口独自悄悄恋爱。等着有天姚今拙终于回过味来,跟他说爱。 夜里十点多,梁崇裸着上身,光着脚,还穿着下班回来没来得及换的黑色西裤站在自家门前。 他抱着姚今拙空不出手来开门,姚今拙手趴脚软,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按密码。 无奈这时脑袋空空,他没想起来梁崇家的密码,露在被子外光滑的小腿和脚被夜间凉意侵缠。姚今拙打了个冷颤,脸上红晕未褪,时刻警觉着楼道上下是否有人经过。 他有些紧张地说:“快,密码。我忘了。” “梁崇说:“记不住的话,可以理解成……今拙梁崇爱你。”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此时格外烧耳朵,姚今拙心一慌,差点按错密码。 楼上传来关门声,小孩儿一蹦一跳地下楼,要他妈妈买汽车玩具。进屋关上门,姚今拙的心脏还扑通扑通狂跳。 他以为是丑态差点被陌生人看到,吓的。 被梁崇抱到客厅,才发现是被梁崇那句话惊得心跳失常了。 “什么意思?”他抿了下唇,问。 梁崇放他在沙发上,去鞋柜拿拖鞋,说:“拿手机打一下字你就知道了。” 第58章 对方拿着鞋子蹲在他面前穿鞋的时候,姚今拙在手机九宫格的键盘上按下对应的几个字,疑惑地看了须臾,才发现梁崇的密码是说的那句话的首写字母。 “是不是很好记。”梁崇说。 姚今拙心想是挺难忘,能把这几个数字这么联想起来的除了梁崇也没谁了。 少顷,梁崇笑着问:“所以这次记住梁崇爱你了吗?” 姚今拙看智障一样看他,补充道:“59被你吃了?” 仿佛被戳中了笑点,梁崇先是一怔,而后伏在他腿上笑出了声。 周末梁崇在家休息,他在的时候姚今拙比拍戏还要忙。 有次凌晨趁他熟睡,轻手轻脚地要抱他出门,说是去赏日出看云海。姚今拙眼睛睁不开,跟他商量在家看慕容云海行不行。 梁崇莞尔,学他阴阳怪气:“你看我像不像慕容云海?” 姚今拙半眯着眼,脸上还有道被子压出的印子,“嗯嗯嗯”地敷衍:“那我看你。” 如果和梁崇谈恋爱,应该会忙过总统。姚今拙不知道对方哪来这么好的精力,忽然有点庆幸自己是暗恋梁崇。 要是真能在一起,他有预感,就算哪天不出门约会,在家也会精疲力竭,无力招架。 这天下午,两人宅在家做手工。 只要不出门,姚今拙什么都好说。紧接着就看见梁崇从拿来的盒子里拿出两本红本本,以及两张红底的合照。 “?”姚今拙瞪圆了眼,“我怎么不记得和你拍过这种照片?” 梁崇把照片往假结婚证上贴,还好意思说:“p的。” “…………” “你要记得。”梁崇忽地开口。 姚今拙配合地贴着自己那份,睨他:“又怎么?” 梁崇说:“你还欠我一本真的。” 姚今拙:“。” 好奇怪。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第59章 当局者太迷 装糊涂装久了偶尔会把姚今拙也绕了进去,特别是习惯彼此亲密接触后,偶尔会生出些热恋期的错觉。 身体康健的正常男人都有生理需求,姚今拙也不例外,更何况还天天和喜欢的人共处一室,同吃同睡。他对梁崇有欲望,反观对方似乎没有。 梁崇会亲他、抱他、帮他摸,但也仅此而已。好似真是梁崇之前说过的单纯的互帮互助。 这年梁崇的重心放回了公司,很少再出现在镜头前。不过和姚今拙的“卖腐合约”仍在继续,他毫不避讳被人议论,打上同性恋的标签。 被人看见便是梁崇要的结果,他要什么李兆、刘兆、小方小圆小扁的都知道他和姚今拙的关系,要别人都明白姚今拙背后有他梁崇。 绿园的房子太小,三月底姚今拙租房合同到期,房东家有变动,打算把房子挂出去售卖。 这下正合梁崇意,叫来搬家公司的,两个小时后便把姚今拙全部身家搬到了他在市中心的大平层。 简约大气的装修风格,崭新干净光可鉴人,带前后两个花园。 梁崇没来住过,选这套房子也不过是因为相对手中其他房产来说要合适一点。他没忘自己和姚今拙卖惨的事,开的车,住的地方都往便宜的挑。 就怕被姚今拙发现他没了父母的压力和约束,就会收回那点可维持他们联系的同情心。 主卧外的大阳台连接客厅外的花园,搬家师傅忙进忙出,姚今拙远眺江景,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梁崇。 梁崇:“怎么了?” “你说你没钱是不是骗我呢。”姚今拙很怀疑。 梁崇说:“没骗你。去年和家里闹矛盾,我跟你提过。” 是有这么回事。姚今拙正想再说什么,又听梁崇说:“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过年陪我回家,爸妈消了些气,关系才缓和些。” 趁姚今拙还在想这几句话的因果关系,梁崇搂着他进了客厅,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这套房不止一间卧室,但两人睡习惯了,大多时候还是会睡一张床上。明明还糊涂着,却莫名像过上了婚后生活。 有时候梁崇觉得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未尝不可,但这个想法没持续太久就打消了。 原因无他,在于姚今拙某些时候不知自的引诱,常在他面前有意无意的露出腰腿。梁崇有时下班回来晚了,客厅给他留了盏灯,姚今拙卧在沙发上,侧躺着,腿搭在一个长枕上。 肩膀往下,弧度往里收了进去,窄腰连接着胯,身体曲线像是海水拍上岸的浪。大腿光裸,短裤在睡梦中被卷到腿根,暖黄的光晕像是给姚今拙镀了层细腻的滤镜。 梁崇多看了会儿,轻手轻脚地走近,打算把人抱到卧室,刚要弯下腰,姚今拙便醒了。他把脸埋在抱枕里,眼睛受到压迫,转头时没怎么看清人,睁大眼扯住梁崇的领带拉下,呼吸尽数喷洒在对方脸上。 梁崇及时伸手撑住身体才没压着他。 “几点了?”姚今拙声音带着没睡醒的哑。 “十二点。” “哦。” 冷冽的男香中夹杂着酒气,姚今拙偏过脑袋往梁崇颈侧嗅了下。梁崇登时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地让他的呼吸在自己耳后和唇边如风一般掠过。 梁崇托着他的背,姚今拙坐起身推开他,光脚踩在地毯上,低头找鞋。他总找不到的东西,梁崇总能轻而易举地寻回。 “?”姚今拙开玩笑地说,“你是不是给我的鞋装定位了。” “你怎么知道。”梁崇笑着,西装革履地蹲下身给他穿拖鞋。 姚今拙坐姿随意,敞着腿大喇喇的,短裤宽松,梁崇抬眼看过去,他今天穿的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内裤都能看清楚。 他目光一顿,掌心覆上姚今拙泛凉微红的膝盖,强制合拢双腿。 “干嘛啊?”姚今拙和他较劲儿,把腿分得更开,皱眉道,“我男的。” “嗯。”梁崇微挑了下眉,颔首道,“我是gay。” 视线往姚今拙腿上看了眼,他漫不经心地又问:“勾引我?” 姚今拙:“!!” ……他说话好大胆。 姚今拙后来又想是不是自己的心思太明显,才被梁崇看出来了。不过他都这样了,梁崇还是正襟危坐,从不越界。难道他是gay不假,但确实是不喜欢自己? 拒绝别人告白又继续不清不楚,但凡不了解姚今拙的,都得骂一句渣男。 了解他的也骂。 李兆就没少骂他,说他海王,“不喜欢就别吊着,喜欢就两句话说清了跟他好。” 他以为去年跨年那晚后两人就在一起了,哪里想到两人还在这儿拧着。 姚今拙托李兆帮他找了个升学历的机构,机构在李兆家附近,李兆陪他报了名,随后找了个餐厅吃饭。 姚今拙至今还是不信梁崇爱他,对待感情还是犹豫。李兆都无奈了,梁崇社交账号上一百条,其中九十九条都是姚今拙,在他和被人看来,他们早已经不是所谓的卖腐,而是秀恩爱。 虽说当局者迷,但李兆觉得他也太迷了。 “我真想给你脑袋掰开看看你的脑回路是怎么一个构造。” 送姚今拙回去的路上,李兆放了一路张学友的歌——《如果这都不算爱》 重复到第八遍的时候,姚今拙弱弱地问:“……能关了吗?” “不能。”李兆很少站朋友的对象那边的,姚今拙是第一个。 “那声音小一点吧。” 李兆:“就这么听着吧。” 这天之后姚今拙想了好几天,后来才似有若无地引诱梁崇,观察对方的反应。 两人各自揣着心事,姚今拙拉扯纠结,使得梁崇更苦不堪言。后来怕冲动下对姚今拙做出些难以挽回的事,索性隔三差五的不回家,不是住在公司就是回父母那里去。 二十六七岁,还在因为生理需求憋出痘,长在太阳穴那儿,好几天才消。 他心情不好手底下的员工就得遭殃,父母起初还以为是他压力太大,梁晓晴旁敲侧击地问过后才大概推测出问题出在哪儿。 天气回暖,梁崇小侄女儿生日那天,梁晓晴晚上到梁崇房间要姚今拙的相册。 梁崇本就憋得慌,晚上餐桌上厨房还上了道大补的汤,他不知情喝了一盅,现在燥得直流鼻血。 梁崇拿着毛巾擦口鼻,从浴室出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耐。 “你拿那个做什么?” 梁晓晴瞥他:“这你别管,你要是想早点和小拙百年好合,就快点找出来给我。” “小拙那种拧巴的人,你就得逼一把。他回避退缩,你就跟着心疼,如果他一直这样不开窍,那你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梁崇没说话,最后让梁晓晴把相册拿走,沉默片刻后说了句:“别惹他哭。” “你听我的就行了。”梁晓晴懒得说他,谈个恋爱都谈不明白。 出了梁崇房间,梁晓晴穿过走廊,看见自己房门前站着个人,拿着个枕头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会儿见没人开门,转身便要走。 第59章 “诶。”梁晓晴叫住他,斜他一眼,“女儿呢?” 男人有些局促地说:“哄睡了。” “嗯,进来吧。” “晓晴,我……” 男人话没说完,就被梁晓晴不耐烦地拽了进去。 姚今拙的性格和她的前夫很像,所以对追求这种类型的,她十拿九稳,有的是办法。 尽管梁晓晴叫梁崇少联系姚今拙,态度冷淡点,但晚上睡前对方发来消息,他还是没忍住回了。 【今拙:今天也不回来吗?】 【梁崇:嗯,家庭聚会。】 【今拙:哦。】 【今拙:那明天回吗?】 梁崇想说回,转念一想,改成了: 【梁崇:看情况。】 倒不是有那么听梁晓晴的话,他现在这个状态回家估计得整晚待浴室冲冷水澡。 第60章 不要拦他 从四月二十一日起,梁崇变得很忙,几乎不怎么回来。姚今拙给他发消息,对方回复得也很简短。 比起思考梁崇是否爱他这个问题,姚今拙先想到的是自己是不是因为那些没有边界感的引诱行为,被梁崇讨厌了。 一旦有这个想法,就像大树生了根,姚今拙有些慌乱,但梁崇很少回来,他之后又进组了,两人有挺长一段时间没再碰过面。 一个月后杀青,姚今拙歇了段时间,在家备考。梁崇回来过,但常在深夜,要不是第二天一早餐桌上还放着早餐与梁崇留的字条,他差点以为是自己做的一场大梦。 姚今拙被爱时犹豫,当梁崇抽身,他又不能承受。放手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轻松,他喜欢一个人时尚拖泥带水,瞻前仰后,分开也同样做不到利落果断。 姚今拙失眠焦虑,有天快递地址填在了绿园,他出门取学校新寄过来的课本,遇到了梁晓晴。 “好巧啊小拙。”梁晓晴降下车窗,笑道,“抱的什么?上车我送你。” 姚今拙想问梁崇的事,顺势上了车。 “在准备考试?”梁晓晴瞟了眼他放在腿上的十几本书。 “嗯。”姚今拙言简意赅,“想先提升学历。” “也好。” “正好,遇到你我一会儿就不用上楼了。”梁晓晴忽地想起什么,说,“上次回家拿错了梁崇的相册,跟我冷脸。就麻烦你帮忙带上去了。” 她笑道:“我要是运气不好碰到他在家,看到我指不定又要给我脸色看。你拿给他,他就不会那样。” 姚今拙笑了下,说:“也不一定。” “怎么不一定?他那么喜欢你。” 姚今拙睫毛颤了颤,侧脸看向梁晓晴,抱着书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 “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啊。” 梁晓晴眼中掠过一丝讶异:“真的假的啊小拙?梁崇没跟你说过吗?” 说过。但姚今拙认为打趣的成分比真心多。 “我感觉他就是图新鲜。”姚今拙转回脑袋,看到绿灯在他们驶近时变成了红灯。 梁晓晴趁这个空隙把包里的相册拿出来放到他的课本上,蓦地笑着喊他:“小拙。” “你们认识这么久,不管你想不想见到梁崇,一扭头他总在你周围,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要是说他图新鲜,那他新鲜感未免也太长久了。” 姚今拙抿了下唇,手指扣弄着包裹着新书膜,慢慢撕扯开一个小洞。 “梁崇最近是不是很忙?”不等他答,梁晓晴继续道,“在见到你之前他一直这样,我和他都是在公司见得多。锐宁和进森也很少见到他。” “如果他不喜欢你,小拙,别怪晓晴姐说话直。”红灯跳过最后一秒,两人驶过路口,梁晓晴说,“那你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下车前,梁晓晴问了他最后一句话,陈述一般地说:“你明明也喜欢他,不是吗?” 在打开那本相册前,姚今拙其实并不觉得梁崇新鲜感有多长,毕竟他们彼此出现在对方生活里才一年而已。 翻开相册,他像是猝不及防阅读完属于他的一封情书,姚今拙久久地沉默。 在未觉察到爱意,对感情朦胧懵懂的时候,梁崇记录下了姚今拙青涩漂亮,也无人记得的十五岁。 和梁崇在一起生活太久,姚今拙确实会时常忘记他们从来都不在同一个阶层。如梁晓晴说的那样,梁崇不主动出现,他甚至连找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姚今拙是胆小鬼,他的爱需要别人来告诉他,在此刻他终于承认他对梁崇的喜欢是非他不可。 心脏像被人拧成一根绳被人拉扯着拔河,姚今拙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快要溢出的酸楚。 枯坐到傍晚,姚今拙忽地起身,找手机给梁崇打电话。但无人接听,发出去的消息也没回。 姚今拙想到什么,切换到另一个早已不用的小号,在没几个好友的列表里找到“好好吃饭”。 【姚今拙:梁崇,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梁崇此时需要出差一周,姚今拙打来电话手机在秘书那里,登机后看见未接,正要回拨,广播便提示起飞了。 他只来得及回复姚今拙的微信: 【梁崇:怎么了?】 落地直到一天后才收到回复。 【今拙:你在哪儿?】 梁崇在合作方公司开会,以为姚今拙是想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梁崇:这几天都不回家,别等我。】 这之后姚今拙就没再发消息过来。 晚上酒会结束,梁崇给梁晓晴打电话问她是不是找姚今拙了,“你说他了?” “没有啊。前几天遇到他在搬东西,聊了两句。”梁晓晴一琢磨,“你俩好上啦?都开始跟你打小报告了。” “我在邻省出差。”梁崇听她没为难姚今拙,放心不少,没说几句便挂了。 梁晓晴反应了一会儿,想起姚今拙似乎认定梁崇在躲他,前天找到她问梁崇现在的住址。梁崇自从上次回家被她和梁母追问感情问题后,就又不着家了。 除了住公司,她知道的就是在宁清区的那套房子,听梁崇司机提起过对方最近常住那里。 梁晓晴把住址告诉了姚今拙,她这几天去了趟分公司,也不知道梁崇出差的事。 “……”猜想姚今拙不会一根筋的在无人的房门前死等,梁晓晴想了下,就没管了。 一周后梁崇出差回来直接去了公司,他每天往家里订的外卖买的东西被定期上门维护花草的阿姨拿到屋里,打电话问他这些已经变质的食材怎么处理,还要不要。 “家里没人?” “没有呢。” 这个阿姨原本是梁崇请来负责姚今拙一日三餐的,后面发现家里一有外人在,姚今拙就不太自在,便作罢。 梁崇没在家里装监控,他拧紧眉,交代了几句后,拿起外套就要回去。到车库还没上车,紧跟着一通来自宁清那套房子的物业又打进来。 “喂。” “您好梁先生,打扰。是这样,监控中心发现今天您家门口有人等你,访客记录上登记名是位姓姚的先生,请问您认识吗?” 如果梁崇说不认识,物业经理立马就要报警了,毕竟他们翻看前一周的记录,都看见了这人每天都在梁崇家门口,起码待八个小时以上。 下午一点左右来,晚上十点走。 “认识。”梁崇太阳穴跳了跳,坐进车里忙往宁清去。 “他现在还在吗?” 物业经理看了眼大屏上二十一层的实时监控,点头道:“还在。” 手机通讯极其方便,但有时又格外捉弄人,梁崇拨给姚今拙的电话占线,等他到了宁清,家门口早不见谁的踪影。 半个小时后两人联系上,姚今拙先开口道:“我有话跟你说,你能不能空出一天的时间给我?” 他语气小心、忐忑,梁崇再次后悔听梁晓晴的方法,有意冷落对方这么长一段时间。他故意疏远的一个月,似乎把胆子本就小的人吓得更患得患失了几分。 “好。”梁崇柔和了语气,“你在家吗?” “没有。”姚今拙明天在十一中考试,担心误了考试时间,提前到附近订了酒店住下。 怕梁崇反悔,他忙不迭说:“后天,你把后天留给我。” 梁崇咽回想问他此刻在哪儿的话,应道:“好。” 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后的每一秒都格外慢,即便说好了后天,他第二天也提前下班回了宁清,怕姚今拙又在他门前站着等他。 “今天这么早下班?不像你的风格啊。” 姐弟俩在车库遇见,梁崇心情说不上好还是不好,总之忧心忡忡,直觉姚今拙这次找他是为了彻底理清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对了,有事找你。”梁晓晴从自己车后座提出一个宠物箱,二话不说先塞进梁崇车里,“小江救助的小狗,我管她要了一只给我女儿,但是刚电话得知她爸对猫毛狗毛过敏,只能便宜你了。” 第60章 听意思是又要和前夫谈恋爱,梁崇无言片刻,说:“我先带回去,你赶紧找领养。” 到家没在安全通道附近看见姚今拙,他问了物业管家,对方也说没来。 “之后他再来,不要拦他,帮他刷一下电梯。”梁崇交代道。 管家颔首道:“好的。” 第61章 永不更迭的春(完结) 下午两场考试结束,姚今拙回了趟家,家里空荡荡,梁崇仍然没回来。 像是养成了习惯,他控制不住的又往宁清跑了一趟。他不是这里的住户,每次都悄悄爬楼梯到二十一层,这次正面碰到管家,对方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匆匆点头,低头飞快进了楼梯间,管家连说帮他刷电梯的机会都没有。 姚今拙气喘吁吁到了二十一层,照例敲了下门,依旧没人应。 他站了几分钟,忽然很想把见面的时间改成今天。 姚今拙犹豫几秒,给梁崇打了了通电话。耳侧响起规律的“嘟”声,十几秒后便被梁崇的声音代替。 “喂?” 梁崇洗了澡到厨房的冰箱拿水,狗崽子追在后面咬他的裤脚,叫声一下比一下大。姚今拙还以为听错了。 “你……吃饭了吗?” 梁崇说:“吃了,你呢?回家了吗?” “我……”姚今拙正要说话,又听见了几声狗叫。他贴着门听了下,小狗叫声尖细,似乎就在玄关。 姚今拙纳闷道:“你养狗了?” 书房隔音很好,离客厅又远,梁崇关上门自己都听不到狗叫。他愣了下,“你在门口?” “呃……”姚今拙没想好怎么回,面前的门就突然开了。 梁崇伸出手把他拽了进去。 客厅和玄关的主灯都关了,剩几盏小灯开着,屋内不暗,却也算不得明亮。 梁崇身上沐浴露的香味混杂着淋浴后的湿气,一只小京巴犬在他脚边撕咬着梁崇的皮鞋。 “砰!”的关门声吓了它一跳,惨叫着往后滚了两圈。姚今拙却像听不见似的,说:“你在家?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今天也不回来?”梁崇把他抵在门后,控制着想要拥抱的冲动,轻声问,“所以你今天也要等到十点、十一点再离开吗?” 姚今拙看向他,似乎没想到梁崇会知道他这些天干的蠢事。 好在对方也没紧抓着这事不放。 梁崇钳着他肩膀的手松开,改为牵住姚今拙的双手,语气温柔,引导着他开口:“找我?” “嗯。”姚今拙的手心被他捏一下,心就跟着快速跳一下。 他反手抓住梁崇的手,承认道:“找你。” “想跟我说什么?” 他刚想要回避梁崇的目光,就听见对方说:“不急,想好了再说。” 梁崇说着要松开他,姚今拙心里一慌,怕这次之后再像之前那样找不到他,猛地抓住梁崇快要放开的手,脱口道:“喜欢你。” “什么?” “我喜欢你!”要是不看姚今拙红了的眼睛,一句告白像在下挑战书。 梁崇被这句话砸懵,久久没回过神。姚今拙冲动过后感到难堪,梁崇的反应让他不敢再看,转身开门就要走,“算了,你就当没听见。” “砰!” 门板再次严丝合缝,姚今拙被人从后抱住,一声如释重负的笑扫过耳廓,梁崇抱着他的手臂越收越紧,低哑着声音说:“我也爱你。” 梁崇高兴得有点鼻酸,重复道:“我爱你。” 从这一刻起,他们才真正在一起,梁崇的暗恋得以成真。 这一晚姚今拙哭了两次,一次在梁崇说爱他的时候。 一次在床上。 姚今拙从没想过有天会和另外个男人做这种事,他趴也不知道怎么趴,身体绷直得像在做平板支撑。 梁崇手把手教他,然而等他越靠近,姚今拙的身体也不自觉往前移,最后直接匍匐在床上。 两人第一次都没什么经验,面霜用见了底,梁崇也紧得难受。 姚今拙一声不吭地抓紧床单,嘴唇咬破了皮,忍着不出声。梁崇心疼他,说不做了,姚今拙又不愿意。 “你别磨磨唧唧的。”姚今拙转过身面对面的圈住梁崇,眼眶里像含着一汪水,眼神却很强硬,说什么也要做。 梁崇想了想,压着姚今拙的腿伏下去。 “!” 姚今拙猛地抓住梁崇的头发,一时没说出话,仰着头缓了半天,“你干嘛!” 他踩着梁崇的肩膀,身上没哪一处不泛着红,骂道:“你吃面霜不怕中毒吗……梁崇,正常一点行不行。” 昂贵的面霜里可能掺了些对男人大补的东西,梁崇非但没有中毒的迹象,还折腾了姚今拙一整夜。 天快亮,姚今拙醒来,推了下身上的人,哑声说:“洗澡。” “嗯。”梁崇沉迷地看着他脸,狠撞了下,在姚今拙叫出声前低头堵住了那道声音。 “今拙。”梁崇叫他,在姚今拙缓过神,吻着他耳朵尖,跟他说,“我爱你。” “十八岁的梁崇爱你。” “二十七岁的梁崇爱你。” “一百岁的梁崇也爱你。” 梁崇十八岁那年无意点进一个直播间,起初是被姚今拙外貌吸引,后来再点进去则是因为怜悯。 少年时代父母为了规避梁晓晴早恋,常把喜欢偷换概念为欣赏,梁崇无数次和姚今拙联系后也将那感情归为欣赏。 他观看直播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还私下联系,与姚今拙每晚十点半雷打不动的视频。 他像是与众人一起赏花的路人,到后来忽然想要供养花。 花有千万种,但是很奇怪,他只想要这一株。 两人在一起后姚今拙身上的印记从未再消过,他像一颗树,而梁崇仿若因他而永不更迭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