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外室摆烂日常》 第1章 [穿越重生] 《替身外室摆烂日常》作者:说给月亮【完结+番外】 本书简介: 纪茴枝穿书了。 穿成了男主贺流景的替身外室。 她兢兢业业的扮演小白花,前脚挠完女主的好姐妹,后脚扑向男主,哭到身子轻颤,眼角绯红。 纪茴枝对自己的演技很满意。 如果不是另一名男子突然从‘贺流景’身后走出来,阴沉着脸一把扯过她的手腕,她想她会更满意。 纪茴枝:“……嘤。”认错人了。 后来,纪茴枝看着哭着找过来的亲爹亲妈,彻底懵了,她拿的明明是替身剧本,怎么突然变成真假千金了? 就不能按套路来吗! —— 轻松甜文,全员戏精 替身是假,外室是假,摆烂是真 1v1身心只有彼此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穿书沙雕 主角视角纪茴枝贺流景 一句话简介:轻松甜文全员戏精 立意:夫妻齐心共同成长成为更好的人 第1章 早春时节,冬雪消融,却依旧寒意透骨。 纪茴枝坐在八角亭里,清瘦的小脸被冷风吹的雪白。 自从落水后,她这身子一直没有大好,断断续续的咳着,明明已经入春,却要披着白毛披风才能出门。 她知道贺流景是故意的。 是他不让大夫把她完全治好,故意拖延,不让她身子好利索,借此来惩罚她故意落水的事。 纪茴枝想到这里,着实要为自己呼一声冤枉! 她是穿书的,原名纪茴。 这明明都是原身做下的孽,凭什么要她来遭这份罪?! 贺流景是《一景风流》小说里的男主,女主是国公府千金纪晚镜,两人的名字取自‘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一词,可见他们是一对cp。 两人自小相识,虽然见面机会不多,但勉强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至于原身,只是贺流景养的一个外室女配。 一切的缘由要归咎到一次宴会。 那场宴会上,贺流景的香囊里不小心掉出一个小小的泥人,被周围的人一眼就认出那泥人像纪晚镜,此事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大家都说他们二人早有私情,还交换了信物,已经私定终身。 贺流景逼不得已之下,才找来跟纪晚镜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原身,假装原身是那泥人的主人。 纪茴枝猜测,贺流景这样做,一来是不想坏了纪晚镜的闺名,二来是为了保护纪晚镜,现在正是夺储的关键时刻,乃多事之秋,贺流景肯定不想让人知道纪晚镜是他属意的未来皇子妃。 原身家境不好,贺流景的手下给了她家里一百两银子,原身的父母就把她卖了。 原身最开始很不愿意,又哭又闹,可当她得知贺流景乃是当朝三皇子后,就生出了蓬勃的野心,不想只装作贺流景的心上人,而是想成为贺流景真正的心上人。 从此以后就开始了她的作死之路。 一个月前她之所以会落水,就是因为她想勾引贺流景。 她故意从贺流景经过的地方摔进湖里,等着贺流景去救,没想到脑袋却磕在石头上,把纪茴磕了过来,成了现在的纪茴枝。 纪茴枝穿书后,生生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这具身体底子本来就弱,落水后受寒严重,高烧了几日,头上的伤也反反复复,一场病折腾的不轻,这两日才刚能下床。 期间贺流景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对贺流景而言,原身这样一个用来当替身的小玩意,他自然是不上心的。 纪茴枝想到此处,忍不住暗暗磨了磨牙。 贺流景故意不让大夫好好给原身治病,是在处罚原身,也是在警告原身,不准她再轻举妄动,让她乖乖做一个听话的替身花瓶。 纪茴枝简直苦不堪言,躺在床上这段时日在心里把贺流景翻过来覆过去骂了无数遍。 这两天大夫终于给她加重药剂,让她身子大好,贺流景之所以大发慈悲,就是为了今天的宴席,让她恢复些体力好在众人面前亮相。 贺流景这个人城府极深,早就提前放出消息,说他在别院里养了一个外室,那外室出身不好,却极为美艳,勾的他神魂颠倒,那泥人就是照着那外室捏的,只是恰好跟纪晚镜长得有几分相像罢了。 这番流言蜚语成功把众人的好奇心钓到了最高点,毕竟贺流景不像其他皇子早就有了通房,他素来不贪图女色,身边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外室,连他那些皇兄皇弟们都感到惊奇。 今日贺流景在别院里摆宴,大家自然都欣然前往,想来一睹纪茴枝的芳容,所以别院内宾客络绎不绝,热闹极了。 纪茴枝待在假山后的八角亭里躲清静,但府里到处都是人,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还是一直往她耳朵里钻。 “你们听说了吗?三殿下被这外室迷得神魂颠倒,几乎夜夜都宿在别院呢。” 纪茴枝抱着暖手炉,在心里幽幽冷笑。 贺流景虽然住在别院,她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当今陛下一共有五位皇子,却至今都没有立太子,也没有给诸位皇子封王,因此皇子们都没有王府,那些长大成人的皇子不能继续住在宫里,就都在宫外建了别院,平时宿在各自的别院里,贺流景不住这还能住哪?关她什么事! “这外室想必是有几分手段,竟然能把三皇子那般冷清的一个人勾引的神魂颠倒。” 屁!她连贺流景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穿过来就没见过。 “三殿下把这外室藏的这么深,当真是宝贝的紧,这是不是就叫金屋藏娇?” 纪茴枝:“……”呵。 要是在现代,你们这些人老了都得被骗去买保险! 纪茴枝再也听不下去,冷着张脸从八角亭里走了出去。 阳光刺眼,她身子还没好利索,下台阶的时候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身后的婢女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姑娘,小心。” 纪茴枝回头看了一眼,小丫头看起来十三、四岁,长得瘦瘦小小,是在她屋里伺候的,平时胆子很小,但做事手脚很麻利。 “你叫……”纪茴枝这段时间病得昏昏沉沉,连身边这些人的名字都没记住。 “奴婢银桃。” 纪茴枝点点头记下了。 银桃,她屋子里最笨的一个。 别的丫鬟都知道她只是这府里的一个摆件,私下对她的态度都不怎么好,只有这个银桃兢兢业业,把她当真主子伺候。 纪茴枝走过回廊,远远看到几名贵女迎面走过来,被簇拥在中间的少女眉眼跟她有三分相像,一身鹅黄锦裙,头戴玉钗,小小年纪就举止稳重。 纪茴枝转瞬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纪晚镜也看到了她,见到她的面容后,眉心轻轻一蹙。 走至近前,谁也没有主动让路。 纪晚镜眼睛轻轻一瞥,将纪茴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往那里一站就通体大家闺秀的气度。 不过纪茴枝也不怵她。 谁还没当过千金小姐? 纪茴枝穿越前也是豪门千金,虽然父母双亡,但八岁就继承了数亿财产,小时候最大的爱好是数钱,现在的身份的确糟心了些,但想让纪茴枝觉得自惭形秽那是不可能的。 周围的人都露出看好戏的神色,偷偷看着她们。 两人站在一块,还真有些让人难以区分出谁是赝品,纪茴枝作为一个外室,气势竟然丝毫不输。 不过两人虽然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完全不同。 纪茴枝肤白唇红,五官精致,能看出是位明艳美人,只是现在身子羸弱,带着病气,太过孱弱美丽。 纪晚镜的长相更偏清丽,眼尾的形状似柳叶,下巴较尖,往那里一站就自带端庄气质。 纪晚镜身边的好姐妹们瞪着纪茴枝,眼中流露出几分明晃晃的不屑,但也不得不承认,纪茴枝身上丝毫不见粗鄙之气,反而有一种富贵窝里养出的大方自信。 她们不由更气。 其中一人忽然抬手扇了扇风,“呦,这是谁啊?怎么远远就能闻到一股狐骚味?” “还能是谁,三殿下养的那只金丝雀呗,逗闷子用的。” “三殿下那般金贵的一个人,眼光怎么这般差,什么阿猫阿狗都带回府里养,也不怕脏了自己的床榻……” 纪茴枝听着她们一唱一和,轻轻挑了下眉梢。 这一会儿狐狸,一会儿金丝雀,一会儿阿猫,一会儿阿狗,敢情她一个人就是一间动物园啊?! 纪茴枝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书里这段剧情。 这两个人一个叫钱紫,一个叫胡梦舒,都是纪晚镜的闺中密友,平时纪晚镜端着相府千金的姿态,遇到事都是她们两个在前面帮她冲锋陷阵。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章 现在也是同样,她们早就知道纪晚镜心悦贺流景,得知贺流景养了外室后就替纪晚镜打抱不平。 今天,她们见纪晚镜容颜憔悴,更是打定主意要给纪晚镜出口恶气,所以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书里就有这段剧情,原身听到她们阴阳怪气后,一时没忍不住,跟纪晚镜的小姐妹们撕打在一起,挠脸扯头发,一点形象都不顾,把宴会闹的鸡飞狗跳,令贺流景丢尽了脸面,事后自然遭了重罚。 纪茴枝不是原身。 但……不好意思,脾气更不好呢。 纪茴枝懒得废话,直接大步上前,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直击要害,一手抓住钱紫的头发,一手抓住胡梦舒的头发,也不打她们,就使劲抓揉,活像峨眉山的猴子附身一样。 钱紫和胡梦舒霎时响起尖锐的叫声。 “啊啊啊!我新买的金钗!我新梳的头发!” “快放开我!衣服勾我耳坠上了!疼疼疼!好疼!!!” 周围的人都怔愣住了,谁都没料到纪茴枝一言不发就突然出手,还专挑人家的头发下手。 他们听到钱紫和胡梦舒的喊声才反应过来,赶紧抬手去拦,纪茴枝死抓着不放手,一群人闹成一团。 纪晚镜站在人群外使劲跺了跺脚,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里的吵闹声很快把其他人吸引了过来。 “住手!”一道粗砺的呼喝声传来。 纪茴枝回头望去,几名男子大步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穿金戴玉,步子迈的最为急切,神色最为焦虑,他先是看向纪晚镜,确定纪晚镜没有大碍后才看向其他人。 纪茴枝见他这么关心纪晚镜,觉得他毫无疑问就是男主贺流景。 她沉默两息,酝酿好情绪,然后提着裙摆,像只花蝴蝶一样扑了过去。 “殿下!你要为枝枝做主啊!” 钱紫和胡梦舒发丝凌乱的坐在地上,听到纪茴枝这委屈巴巴又声嘶力竭的喊声,忍不住怀疑人生。 怎么听起来好像她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被拽头发的不是她们吗! 纪茴枝虽然没学过表演,但电视剧和电影那可是从小看到大的,她戏瘾来了,学的活灵活现,该有的情绪一点都不少。 周围一片寂静。 纪茴枝精准的扑过去,抓住男人的手臂用力晃了晃,仿若哭坟一般大喊着,“殿下啊!呜呜殿下……我的三殿下啊!” 男子身体僵住,看着怀里哭个不停的美人,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个……我是二皇子贺如峰。” 纪茴枝:??? ……认错人了。 纪茴枝哭声戛然而止,嗖的一下把手指缩回袖子里。 贺如峰? 啊,是男主的情敌呢。 --- 第2章 贺流景沉着一张脸,从贺如峰身后走出来,扯着纪茴枝的手腕将人拽至眼前,几乎是咬牙吐出三个字,“我、在、这!” 纪茴枝缓慢抬头,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 男主不愧是男主,刚才她以为贺如峰长得不错是男主,见了真男主才知道什么叫真好看,贺流景长着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五官深邃,身材颀长,是纪茴枝两辈子来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至于为什么限定词是男子,因为限定词一旦是长得最好看的人,那么答案肯定是貌美如花的她! 纪茴枝穿过来后唯一庆幸的就是原身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不然她还真舍不得自己这张脸。 虽然自恋了一些,但纪茴枝觉得,做人就是要自信! 贺流景盯着纪茴枝,薄唇紧抿着,眉宇间附着一层寒霜。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外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扑到他皇兄怀里,他皇兄还是他情敌,即使他不在乎纪茴枝,也难免会感到不悦。 纪茴枝看着贺流景越来越冷的俊脸,心中警铃大作,突然嘤咛一声,身子晃了下。 贺流景眸色一沉,勉强伸手扶住她。 纪茴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用虚弱无比的声音说:“殿下,枝枝大病初愈,头还有些晕,眼睛也有些看不清东西,刚才……眼花了呢。” 听到没?不怪她! 贺流景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呵。” “……” 纪茴枝心底啧啧两声。 这做皇子的就是不一样,瞪人的时候确实挺有压迫感,凉飕飕的。 众人都好奇的看着他们,一时间四周安静。 纪茴枝硬着头皮往下装,身子晃啊晃,仿佛随时能晕倒一般。 众人忍不住心生怜惜,瞅瞅这美人,身子好弱啊! 贺流景冷眼看着她像不倒翁一样晃了一会儿,方才缓声问:“刚才发生了何事?” 纪茴枝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去看他,决定观察一下他的脸色再回答。 纪晚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之间过近的距离,柳叶眉蹙起,抿唇开口:“三殿下……刚才我们偶遇这位姑娘,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这位姑娘就突然冲过来厮打我的两位好友,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之处。” 贺流景还没开口,贺如峰就护花心切,眼含怒火地看向纪茴枝,“不过是言辞冲撞罢了,你怎能动手打人,如此鲁莽……” 他声音突地一滞,只见纪茴枝眼睛里仿佛有泉眼一样,突然就淌下一行泪来,盈盈坠坠,惹人怜惜。 贺如峰想起刚才扑到怀里的那份温香软玉,不知怎么的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纪茴枝却从头到尾都没看他,而是委屈巴巴的看着贺流景,“殿下,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呀!” 众人都被纪茴枝突然嚎的一嗓子吓了一跳。 贺流景眉峰微拢,垂眸看向她。 纪茴枝一袭粉裙,罩着白毛斗篷,哭的梨花带雨,苍白的脸颊上沾着泪,嫣红的唇轻轻颤着,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大家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难怪不近女色的三皇子会对这外室上了心,可真是霞姿月韵,玉骨冰姿,连哭起来都让人感到怜爱。 连他们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心软,更何况三皇子呢。 偏偏贺流景是个铁石心肠的。 他只是奇怪的看了纪茴枝一眼,语气依旧冷淡,“为了我?” “嗯!” 纪茴枝抬手抹了把泪,指向钱紫和胡梦舒,煞有介事道:“她们骂你!” “你胡说!我们骂的明明是你,何时骂过三殿下!” “你少在这里信口开河,殿下你千万别被这狐媚子蒙骗了!” 贺流景皱眉看了她们一眼,似乎觉得她们聒噪。 钱紫瑟缩一瞬,瞪向纪茴枝,“你少污蔑我们!你说我们骂三殿下,我们骂三殿下什么了?” 纪茴枝仿佛苦情剧女主附身一样,泪水涟涟,跺着脚喊:“你们!你们骂他眼光差!” 众人:“……???” 贺流景额角一跳,懒得再看自己这个糟心的外室,跳过纪茴枝,看向她身后的银桃,“可是真的?” 银桃紧张的福了福,“回殿下,这位钱小姐的确曾说过‘三殿下那般金贵的一个人,眼光怎么这般差,什么阿猫阿狗都带回府里养,也不怕脏了自己的床榻’……” 纪茴枝心里忍笑。 这丫头虽然胆子小,记性却实在是好,复述的一字不差,连语气都学的惟妙惟肖。 不愧是能在皇子府当差的。 钱紫脸色涨红,她毕竟是闺阁女子,让这么多人听到她的粗鄙言语,还谈及三皇子的床榻之事,不由窘迫的红了脸。 “荒唐!”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真是荒唐!” “……我没有!”钱紫吓得慌忙否认,只是底气不足,发白的脸色已经出卖了她。 纪茴枝见贺流景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似乎不觉得生气,只觉得不耐烦。 她眼睛一转,忽然抬起小拳拳用力捶他胸口。 “殿下,她们还说了许多比这难听的话,你要为枝枝做主啊!” 贺流景猝不及防的被捶得咳了一声,错愕地抬起头。 这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力气怎么这般大? “殿下,这些污言秽语脏了枝枝的耳朵,您难道不心疼吗?” 纪茴枝眼中泪水摇摇欲坠,拳头却捶得更用力了。 原身天生力大,又做惯了力气活,有一把子大力气,可惜她现在大病初愈,不然非得把他捶吐血。 其他人不知道纪茴枝力气有多大,只当她是在撒娇,有不少男子还艳羡了贺流景一把,恨不能替他来受这美人恩。 纪晚镜眸色黯下,用力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贺流景愣神的功夫,纪茴枝咣咣咣又是毫不留情的三拳,声音却一声比一声委屈,一声比一声柔弱。 “……殿下!枝枝好可怜!你要为枝枝做主啊!” 贺流景眉心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好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章 纪茴枝睫毛颤了下,颤颤巍巍的举起手腕,只见白皙的肌肤上浮起一道明显的红痕。 贺流景愣了下,连忙松开了手。 他不自在地摩挲了一下指尖,心中诧异不已。 女子的皮肤如此娇嫩?他不过是轻轻握了一下……两下,就红了? 纪茴枝委委屈屈地抱着手腕,“枝枝明白,打是亲骂是爱!枝枝不怪殿下!” “……”贺流景一口气噎住:“我何时打你了?” “我又何时打她们了?”纪茴枝举着手腕,眼含控诉,“我这有伤有证据,她们身上连一点伤都没有!” 贺流景努力深呼吸,“你真的没有动手打人?” “枝枝哪敢打人?”纪茴枝换上可怜委屈的神情,“枝枝自知身份低微,哪怕是殿下的人,哪怕是在殿下府上,哪怕是这几位小姐先出言不逊,但那又能怎么样呢?枝枝自是不敢伤几位小姐一根指头,不过是揉乱了她们几缕头发罢了。” 贺流景看向钱紫和胡梦舒的鸡窝头。 沉默,又沉默。 “……几缕?” 纪茴枝假装没听见,继续嘤嘤嘤,“不信你可以让嬷嬷给她们验伤。” 贺流景陷入更深的沉默。 是给她们的头皮验伤吗? 纪茴枝又努力挤出了两滴泪,“枝枝明白,虽然枝枝是殿下的心尖人,虽然枝枝有殿下护着,但殿下不是仗势欺人的人,殿下是宁可自己的人受委屈,也坚决不委屈别人!如果殿下觉得枝枝有错,那么枝枝愿意向她们道歉。” 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明明是她打了人,怎么现在好像让她道歉都是委屈她了? 贺流景嘴角抽了下,怀疑纪茴枝是在提醒他,他们之间的‘关系’。 还有……他什么时候宁可委屈自己人也不委屈别人了? 钱紫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不知廉耻!你平时就是用这种狐媚手段勾引三殿下么!” 胡梦舒也冷哼出声:“不知所谓,恬不知耻!” “原来你们大家闺秀都是这样骂人的。”纪茴枝靠进贺流景怀里,“不像枝枝,没见过世面,连骂人都不会。” 贺流景:“……” 众人:“???” 钱紫和胡梦舒噎住,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表情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贺流景咳了一声,漠然吩咐,“送两位姑娘回去,告诉钱家和胡家,让他们好好管教自家儿女,如果他们教不好,我就让母后送两位嬷嬷过去亲自教规矩。” 钱紫和胡梦舒身子一抖,如果被家里人知道,她们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她们看着贺流景冷硬的眉眼,不敢开口求情,只能求助的望向纪晚镜。 纪晚镜脸色发白,避开了她们的目光。 钱紫和胡梦舒顶着鸡窝头被‘请’了出去。 一阵风吹过,她们的头发更乱了。 古时女子的头发又长又难梳,打结的地方还不能剪,她们这头乱发一时半刻都理不顺。 众人忍不住感慨,二皇子这位外室可真够损的。 纪茴枝还没来得及得意,贺流景粗粝的手掌倏然钳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抬高。 她略显苍白的面庞清晰地落入贺流景的眼中,那双轻颤的乌眸盈盈水润,微微下压的眼尾好像天生惹人怜,笑得弯起时又妩媚动人。 “老实一点。”贺流景轻声说。 纪茴枝感觉到下颌传来的疼痛,沉默两息,忽然一把推开他的手。 在贺流景微微错愕的目光中,她后退一步,捂着脸大声娇嗔:“殿下,这里这么多人呢,您就算想亲近枝枝,也不能如此急迫啊!” 其他人赶紧转头看向他处,有人看鸟,有人看天。 没想到三皇子还是个急性子! “……” 贺流景果断、利落的收回了手。 纪茴枝揉着被捏痛的脸颊,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大魔王。 让她老实? 哼哼,老实是永远不可能老实的。 纪晚镜看着他们,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指尖微微泛白,心里莫名有些慌。 第3章 宾客到齐,宴席备好,侍从引着众人落座。 贺流景坐在桌案后,目光平淡的看着院中宾客,最终目光落在纪茴枝身上,轻轻皱了皱眉。 满院绮罗粉黛,美人如花,一眼望去都是好颜色,偏偏纪茴枝面色苍白的站在那里,却最是显眼。 她脸上带着憔悴的病容,更衬得雪肤乌发,美丽又脆弱,如一朵被雨水打湿的娇花,有种在风雨中摇曳的美感,周围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能被她吸引走。 贺流景记得纪茴枝刚被带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畏畏缩缩,眼中又藏不住贪婪和欲望,怎么病了一场,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她站在一众贵女里,竟然一点也不逊色,那幅闲散又满不在乎的样子,看不出一丝胆怯,反而有种游离在众人之外的漫不经心,气质卓然,连纪晚镜都隐隐被她比了下去。 贺流景细思一会儿,觉得俗话说的不错,人靠衣裳马靠鞍,定然是纪茴枝穿着打扮焕然一新的缘故。 他之前远远见过纪茴枝两回,第一回是她刚被带进景府别院,穿着粗布衣裳,两眼红肿,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要回家,听闻这里是皇子的别院后,又惊喜的蹦起来,再不提要走了,第二回是她落水那天,穿的花枝招展,满头珠翠,单是手腕上的金镯子就戴了三个,只看一眼都觉得晃的眼睛疼。 今天要带纪茴枝出来见人,他提前吩咐过,让人给她好好打扮,清丽淡雅为主,千万别让她自己动手,看来成果不错,至少这张脸足以让人信服她有让他着迷的本事。 纪茴枝正想找个角落坐下填饱肚子,就见贺流景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纪茴枝忍下翻白眼的冲动,露出惊喜万分的神色朝他奔去,嘴里大声喊着,“殿下!枝枝知道您片刻都离不开枝枝,这就来啦!” 贺流景僵硬的放下手,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众人忍不住叹惋。 好好一个美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 在众人的注视下,纪茴枝走至贺流景身侧,跪坐在他旁边的软垫上,神色看起来乖巧至极。 靠的近了,贺流景发现她似乎的确瘦了很多,脸颊轻减,更多了一份娇弱的美。 纪茴枝留意到他的目光,还故意咳了两声。 贺流景顿了顿,意有所指道:“身子骨这么弱,以后还是小心些,别再轻易落水了,不然再这么病上一个月,你这身子恐怕受不住。” 纪茴枝假装没听出他是在警告她不准再勾引他,夸张地扭了扭身子,“殿下好关心枝枝,枝枝好开心!” “……”贺流景撇过头去,不愿再看这糟心的外室。 所有人落座后,大家一起举杯,推杯换盏,互相说着恭维之词。 贺流景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一下,“倒酒。” 纪茴枝抬起两只手,却没有把手伸向酒樽,而是伸到贺流景面前。 贺流景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五根修长手指,“……怎么了?” “殿下,枝枝刚才给两位小姐‘揉’头发,揉得手好疼。” 贺流景眉梢微挑,瞥向身边人,“揉?” “嗯!”纪茴枝脸不红心不跳。 “……所以?” 纪茴枝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难道殿下不心疼枝枝吗?” 贺流景看了眼四周偷偷注视着他们的宾客,抿唇问:“……如何心疼?” 纪茴枝唇角弯起,眼睛暗示性极强的看了看桌上的酒壶,“枝枝没力气倒酒” 贺流景沉默片刻,认命的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 纪茴枝眼睛又看了看桌上的菜肴,“殿下,枝枝饿了。” 贺流景额头跳了下,“所以?” “殿下肯定心疼枝枝,难道不想喂枝枝吃饭吗?” 贺流景沉默两息,拿起筷子,动作僵硬的夹了个肉丸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吃!” “啊……”纪茴枝张嘴。 贺流景强忍着把筷子扔了的冲动,把肉丸子塞进她嘴里。 枝枝想要,枝枝得到! 纪茴枝愉快的嚼了嚼,夸张地说:“殿下喂的肉丸子好像格外好吃,枝枝还想吃鱼!” 贺流景:“……” 众人忍不住小声感慨。 “三殿下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想到私下如此会心疼人,当真是对这女子宠如珍宝。” “难怪三殿下会随身带着这女子模样的泥人,看来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究竟是谁说三殿下不近女色?现在看来分明是没遇到可心人!三殿下艳福不浅啊……” 贺流景深呼吸又深呼吸,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拿起筷子挑鱼刺。 纪晚镜脸色早就黑如锅底,半天都没吃下一口菜。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章 贺流景一边听着大家窃窃私语,一边有些怀疑人生。 虽然现在达成了他举办这场宴会想要的效果,待今日过后,不会再有人怀疑那个泥人不是纪茴枝,但跟他设想的过程怎么完全不一样? 怎么变成他服侍纪茴枝了?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挑衅地开口:“纪姑娘可知道自己的身份?” 纪茴枝望向说话的姑娘,那姑娘穿着一身罗裙,眉眼处透着几分刁蛮,而她旁边的姑娘穿着一身利落的红色骑装,长得有几分英气。 如果纪茴枝没猜错,穿罗裙的姑娘应该是原书里纪晚镜最大的的情敌何雨薇。 何雨薇是御史千金,性子刁蛮跋扈,三年前回京时对贺流景一见钟情,自此以后处处跟纪晚镜作对。 她旁边的姑娘名叫李如霞,出身将门,自小住在边关,她父亲阵亡后,她被何家收养,对何家感恩戴德,与何雨薇一同长大,对何雨薇唯命是从。 纪茴枝暗暗磨牙。 挡了一波,又来一波。 没办法,谁让贺流景长得出众,放眼整个京城都没人比得过他,何况他还身份贵重,自然惹来了一众芳心。 可恶……明明她们都是纪晚镜的情敌! 纪茴枝看了一眼置身事外的贺流景,心里哼了哼。 她脸上笑容不变,微微抬起下颌道:“枝枝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枝枝是殿下的外室。” 众人:?? 怎么感觉她好像还挺骄傲? 贺流景启唇欲言。 纪茴枝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摇了摇头,“殿下不必多说,枝枝都懂,只要能跟在殿下身边,无论是什么身份,枝枝都不会觉得委屈。” 贺流景:“……” 何雨薇黑着一张脸,“那你可知外室应该做什么?” “当然是要好好享受殿下的宠爱。”纪茴枝从善如流的应了一声,低头吃下挑好刺的嫩滑鱼肉,“这都是枝枝身为外室应该做的。” 众人:“……”做外室能做成你这模样的可真没有。 宴席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安静了一会儿,何雨薇再次不甘寂寞的开口:“如此佳宴,怎可没有歌舞助兴?枝枝姑娘既然能讨得殿下欢心,想必是有一技之长,不如跳支舞给我们看看。” 纪茴枝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 何雨薇见纪茴枝不答,带着几分得意的又问了一遍,“纪姑娘怎么不说话?” 纪茴枝放下水杯,声音愉快道:“我不会。” 何雨薇志得意满地嗤笑一声:“那唱曲总会吧?唱两首来听听,唱好了本姑娘有赏。” 纪茴枝保持微笑,“我也不会。” “那你会什么?”何雨薇问。 “歌舞弹唱、鼓瑟吹笙……”纪茴枝掰着手指数了数,惊讶的捂住唇,“枝枝都不会呢!” 众人:“……” 何雨薇噎了下,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把什么都不会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刁蛮如何雨薇,也自愧弗如。 “那姑娘可会吟诗作对?”何雨薇勉强保持微笑:“姑娘既然没有一技之长,念首诗来听听也是好的。” 纪茴枝心底冷笑,别说原身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就算会,她也不可能站出来表演,不然还真被这些人当做取乐的小玩意了。 她面上不显,酝酿了下情绪,才声音细弱地开口:“枝枝出身低微,不曾学过琴棋书画,连诗词歌赋也一窍不通呢。” 何雨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脱口而出:“那三殿下喜欢你什么?” “是枝枝愚钝。”纪茴枝捂着帕子轻咳两声,用细柔却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嗓音说:“但……谁让我就算什么都不会,三殿下也喜欢呢……” 听起来好像她也很无奈一样。 轻飘飘一句话,打击性却极强。 不止何雨薇气得想吐血,纪晚镜也差点把手里的帕子拧断。 你们听听!她这说的是人话么! 贺流景眼含警告的看了一眼纪茴枝,声音浅淡道:“都用膳吧。” 纪晚镜再也听不下去,突然站了起来,语气倔强道:“殿下,我身子忽然不适,想下去休息。” 贺流景淡淡吩咐,“给纪姑娘安排客房歇息。” 纪晚镜见他连问都不问她身体哪里不适,眼眶瞬间变得通红,赌气一般转身离去。 贺流景垂目喝了一口酒,眼中并无多余情绪,反倒是贺如峰担忧的看了纪晚镜两眼,恨不能抬脚跟上去。 纪茴枝看得津津有味。 原来贺如峰这个时候就已经喜欢纪晚镜了。 他可是贺流景最强劲的情敌,也是夺储之争的热门人选。 贺流景夹了块春笋放到纪茴枝的盘子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饱了吧?” 纪茴枝冲他冁然一笑,“枝枝这样的小鸟胃自然是吃饱了,不过枝枝知道殿下心疼枝枝,肯定想让枝枝多吃点,枝枝为了不辜负殿下的一片心意,还能再吃。” 贺流景筷子抖了抖,认命的继续给她夹菜。 他勉强还能忍,有的人却忍不了了。 何雨薇气得咬牙切齿,“瞧瞧她那狐媚样!” 李如霞低眉垂目,给她盘子里夹了块糕点。 纪茴枝嘴角微勾,顶着何雨薇愤怒的目光,心情愉悦的用完一顿饭。 不把他们恶心的吃不下饭,她今天都算白来一趟。 哼哼哼。 第4章 宴席散后,纪茴枝有些吃撑了,独自在府里散步。 她穿过来这么多天一直病恹恹的,还没仔细看过这座府邸,今日精神不错,正好到处逛一逛。 别院景色雅致,高台楼阁,处处雕梁画栋,颇为恢宏大气。 贺流景身为王皇后和庆德帝的独子,虽然没被封为太子,待遇却远高于一众皇子,别院的地理位置和占地面积都更佳。 纪茴枝沿着湖泊,一路来到后花园,走到一棵抽条的柳树前,仰头看着树上的嫩芽。 她正看得起劲,倏然听到林子里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正是贺流景和纪晚镜。 纪茴枝果断窜到柳树后,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现场看男女主互动,这谁不想看! 绿树掩映,阳光斑驳。 纪晚镜站在贺流景面前,红着眼眶,眼中透着浓浓委屈,“三殿下……” “何事?” 纪晚镜委屈低头,泪眼渐渐朦胧,“三殿下,你当真如此喜欢那个纪茴枝?” 贺流景负着手没有说话,光斑落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纪晚镜轻轻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说:“我知道,之前的事都怪我不好,是我偷偷在送你的香囊里塞了泥人,害得你在大家面前出糗,你怪我是应该的。” 纪茴枝微微惊讶地眨了下眼睛。 那个泥人竟然是纪晚镜偷偷放到香囊里的? 这一段剧情原书中根本没提,因此大家看到这里都默认男女主早就有了私情,原来不是那样? 纪晚镜抬起眼眸,满含期盼的看向贺流景,“三殿下,你是因为这件事才把纪茴枝留在身边的对不对?因为她长得跟我有几分相像,你便把她当做我的替身……” 隔得太远,纪茴枝看不清贺流景脸上的神色,只听贺流景声音清冷地道:“这些事你无需过问。” 纪茴枝比较惊讶贺流景竟然没有解释,她还以为他们早就是能够共享秘密的关系。 现在看来,他们的关系好像没有书中描写的那么亲密。 不过原书纪茴枝只看了1/3,后面写了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 纪晚镜咬紧下唇,看着贺流景的面色,小心翼翼地提醒:“三殿下,你答应过让我做正妃……” “我是答应过会完成你的一个愿望。”贺流景皱眉道:“总归是我小时候欠你的。” 纪茴枝没有继续听下去,免得被贺流景这个大魔头发现。 毕竟按照原书设定,贺流景洞察力极强。 她疑惑的想,也不知道贺流景小时候欠了纪晚镜什么,竟然要用自己的正妃之位来偿还。 看来成为贺流景的皇子妃就是纪晚镜的愿望。 不过男女主的恩怨情仇都跟她没有关系,她安心做好自己的炮灰女配就行。 纪茴枝回到萱花院,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细思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原身虽然心术不正,却是个苦命的,爹不疼娘不爱,把她送来别院的时候连卖身契都签了。 纪茴枝不怪原身想要勾搭男主,一个整天在家里做苦力还被家人卖了的姑娘,想要过上好日子没什么错,只是原身的法子蠢笨了些,运气又不够好,偏偏遇到了不解风情的贺流景,不然光凭这张脸她也能过得不错。 现在纪茴既然穿过来了,那么她以后就是纪茴枝,她得帮原身好好过完这一生。 原身那吸血又要命的家肯定是不能回。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章 如今她身无分文,卖身契又在贺流景手里,逃是不可能逃的,暂时待在别院里倒也没有损失,反正贺流景只是雇她来当金丝雀,偶尔出去表演一下,并不会真的将她收入房中,她可以在这里安心住下。 至于之后…… 纪茴枝觉得她得先想法子赚些银子,有银子傍身,以后才能另谋安身之处。 当然,还得想办法把卖身契弄回来,不然她有了银子也飞不出这金丝笼。 银桃见纪茴枝一动不动的坐在石桌前,送来一杯热茶,小声问:“娘子,您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我在想……这院子里少个躺椅。”纪茴枝动了动,只觉得这石凳坐的屁股疼,开口道:“你去府里库房问问,有没有躺椅或摇椅,搬过来一把。” 银桃立即照办,很快从库房里搬回了两张梨花木的摇椅。 纪茴枝看着她一个人任劳任怨的搬了两趟,院子里其他人没有一点帮忙的意思,忍不住啧啧摇头。 看来这院子里除了银桃,再没有其他人能用了,得先想法子把这些人换了才行。 纪茴枝打定主意后,没有再浪费时间思考,起来做了一套太极拳。 无论如何得先把身子养好才行。 接下来几日,朝中闹出了贪腐案,贺流景忙的脚不沾地,待事情告一段落,他才想起自己那位‘外室’。 短短几天内,他这外室的名声已经传扬了出去,连宫里都知道了。 贺流景刚议完事从承明宫里走出来,就有内侍来请他去梧华殿。 梧华殿正是王皇后的寝宫。 贺流景一路走进去,发现屋子里多了个红珊瑚摆件,王皇后正爱不释手的摆弄着,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贺流景认出那红珊瑚是昨日刚送到的贡品,成色极好,是那些贡品里最稀有的一件稀罕物。 “你父皇送来的,他知道本宫喜欢这些小玩意。”王皇后在椅子上坐下,意有所指地朝他眨眨眼睛,“女人都是要哄的。” 王皇后出身高门,及笄后两年就嫁给了庆德帝,没吃过苦,就连身处波谲云诡的宫廷,也没人敢害到她头上,只因她的父亲和三位兄长都在边关戍守,手握重兵,谁也不敢动她。 庆德帝不是昏君,还是位治律严明的君主,有庆德帝在,后宫嫔妃压根不敢闹出大花样,最多弄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王皇后平时无需费心,日子过得无忧无虑,虽然已经年过四旬,眉宇间却依旧带着几分天真的娇憨。 贺流景笑着在椅子上坐下,明知道王皇后有话要问,却不主动开口提。 王皇后果然憋了不到一刻钟,就按捺不住的询问道:“景儿,母后听说你养了个外室?” “是。”贺流景没有迟疑的承认了。 “叫枝枝?” “大名纪茴枝。” 王皇后眼中好奇更甚,“听说是个病美人?” 贺流景端着茶盏的动作顿了下,脑海中浮现起纪茴枝那日弱不禁风的样子,顿了顿,又想起她捶他胸口的‘铁拳’,语气微妙道:“她前些日子落水生了场大病,这些日子已经好多了。” 王皇后将他停滞的那一下看在眼里,却理解成另一种含义,以为他是提起纪茴枝体弱的事心疼了。 她儿子素来不近女色,能让他多看一眼的都少之又少,现在有了如此在意的女子,她忍不住跟着开心。 王皇后唇边笑容扩大:“有时间带她来见见本宫。” “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贺流景放下茶盏,云淡风轻道:“母后无需亲自见。” “这么多年都不见你这棵铁树开花,她又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人?”王皇后打趣道:“本宫看她这个“枝”,是让你这棵铁树开枝散叶的枝。” “母后!”贺流景耳廓红了一圈,窘迫的皱起眉心。 “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跟母后害羞什么。”王皇后嗔了一声,幽怨道:“本宫以前不催你是不想让你为难,你如今既然遇到了可心人,本宫提两句又怎么了。” 贺流景无奈起身,“儿子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回来!”王皇后指了指桌上的红珊瑚,“给枝枝带回去,就说是本宫赏的。” “您不是喜欢吗?” 王皇后笑容满面道:“本宫是喜欢,不过你喜欢的人本宫也喜欢,把喜欢的东西送给喜欢的人,本宫也没有什么不舍得的。” 贺流景沉默片刻,“那您换样东西送。” “行,梧华殿里的东西随便你挑。” …… 回到别院,贺流景带着东西径直去了萱花院。 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派人打听过了。 自那天宴席散后,京中不少人都听闻了他有外室的事,传言称那外室姝色倾城,只是身子有些弱,天天使狐媚手段勾引他,在他身上费了百般心机才把他勾到手,现在他为她神魂颠倒,事事亲力亲为,连饭都要亲自喂,简直像被下了降头一般。 贺流景迈进垂花门,就看到他那外人口中天天使狐媚手段勾引他的外室,正坐在摇椅上翘着腿晒太阳。 她手里抓着一把鱼食,时不时往池子里抛几颗,引得池子里的锦鲤不时从水面上冒出头。 贺流景想起那些传闻,忍不住轻啧了一声。 他近来忙得脚不沾地,她和这池子锦鲤日子过得倒是悠闲滋润。 贺流景踱步走过去,站在池边往水里看去,锦鲤自由自在地摆着尾巴,色彩鲜艳。 “我怎么觉得你来了之后,这水里的锦鲤都变肥了?” 纪茴枝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愣了一下,她这几天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差点忘了府里还有另外一个主人,连忙心虚的把剩下的鱼食放回食盒里。 她拍了拍手,理直气壮道:“都说心宽体胖,这些锦鲤之所以长胖,是因为日日都能看到我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它们心情太好的缘故。” 贺流景回眸,看着她欲言又止。 纪茴枝翘起兰花指放到颊边,“难道我不美吗?” 院子里的海棠树都结了花骨朵,明媚的阳光落下来,满院春意盎然,美人配美景自然是美不胜收。 贺流景按下她的兰花指,决定还是为这些锦鲤争取一下,“再胖下去都要游不动了。” “……以后少喂点。” 纪茴枝目光落下,见他手里拎着一个鸟笼,鸟笼外面还罩着一层布。 贺流景留意到她的目光,把鸟笼递给她,“母后让我给你的。” 纪茴枝有些惊讶的接过鸟笼,掀开布帘往里看。 贺流景的母后……岂不就是皇后? 她不是应该甩给她五百两银子,让她赶紧离她儿子远点吗?送只鸟是什么意思? “芙蓉鸟又名金丝雀。”贺流景唇角微微勾起,“你以后有时间就好好看看这只金丝雀是怎么生活的,多学着点。” 贺流景好整以暇的看着纪茴枝,期待着她的反应,或是恼羞成怒,或是面露委屈,或是不甘心,可纪茴枝都没有。 她只是抬头目光微妙的看了他一眼,“这些话是皇后娘娘让你跟我说的,还是你自己说的?” “有差别吗?” “当然有差别。” “……是我自己说的。” “我就知道皇后娘娘不会那么无知!”纪茴枝把鸟笼转向他,“这明明不是金丝雀,是画眉!” “……”贺流景定睛去瞧,笼子里的还真是画眉。 这只鸟是年前他三舅从边关回来时送给他母后的,当时他只远远瞅了一眼,也没细瞧,一直以为是只金丝雀。 纪茴枝得意洋洋的抬起下颌,跟笼子里画眉翘尾巴的样子一模一样。 贺流景唇边勾起一抹弧度,“画眉也不错。” “是不错。”纪茴枝逗了逗笼中的鸟,“不过看来我这只‘金丝雀’,是注定学不了别的金丝雀那副做派了。” 她知道贺流景是在借此敲打她,毕竟上次宴会她过于‘嚣张’,如果不是贺流景最近太忙,恐怕早就找过来了。 贺流景揣着手道:“母后本来想送你红珊瑚,我觉得那东西太沉,拿回来费劲,就换了这只鸟。” “……!!!”纪茴枝瞬间觉得画眉不香了,红珊瑚可是个稀有物,价值不菲呢! 纪茴枝觉得心头在滴血,“能换回来吗?” 贺流景看向她,形状姣好的薄唇冷漠无情的吐出两个字:“不能。” 纪茴枝:“……”她怀疑大魔王是故意的,但没有证据! 纪茴枝盯向贺流景的胸口,感觉自己的小拳拳又在蠢蠢欲动。 贺流景被她盯的发毛,往后退了半步,“你那天躲在树后面,也是这么盯着我的?” 纪茴枝心底一虚,眼神变得飘忽,“……哪天?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摆宴那天,柳树后,用我说的再具体点吗?” 纪茴枝:“……”这都能发现?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章 这是什么可怖的洞察力! 纪茴枝脸上挂起甜笑,把另一把摇椅搬了过来,“殿下,快过来坐,您身份贵重,哪能亲自站着。” 贺流景:“……”那他就能亲自坐着了? “银桃,快给殿下上茶!” 贺流景一言难尽的在摇椅上坐下,晃了几下,觉得这滋味真不错,“你还挺会享受。” “托您的福。”纪茴枝笑得十分谦虚,把鸟笼挂到屋檐底下,然后在另一把摇椅上坐下。 “这画眉既然是皇后娘娘送的,我肯定好好养,您放心。” 银桃端了两杯热茶过来,又端了一盘点心,放到小桌上后慌忙退了下去。 贺流景指尖摩挲着白瓷杯,抬头看了纪茴枝一眼,“病了一场,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纪茴枝抚着鬓发,面露羞涩,“吃一堑长一智,吃了教训当然得更谨小慎微。” “……”贺流景眼神复杂的觑了她两眼,怀疑她对‘谨小慎微’四个字有什么误解。 第5章 院落幽静,画眉在笼子里吱吱叫了两声。 纪茴枝把茶水和糕点往贺流景面前推了推,扬起笑脸,“殿下尝尝。” 贺流景疑惑的看了她两眼,怎的忽然这般热情? 他垂目望去,却见纪茴枝手上有几个明显的冻疮,微微愣了下。 纪茴枝神色坦然,这冻疮是原身留下的,不知几年能好,但肯定会好,她用把日子越过越好。 贺流景垂下眸子,喝了口茶,发现是陈茶,他又尝了口点心,发现是凉的。 贺流景目光扫视一圈,发现院子里就银桃一个候在一旁伺候,其他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贺流景抬眸看了纪茴枝一眼,纪茴枝也正看着他,双眸晶亮,“殿下觉得这茶如何?可还合您的胃口?” 贺流景心中明白过来,嘴角浅浅一勾,“尚可。” 纪茴枝:“……”怕不是味觉失灵了。 她不死心的又问:“糕点呢?” 贺流景慢悠悠吐出四个字,“风味独特。” 纪茴枝疯狂皱眉。 她怀疑这位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殿下是不是好东西吃多了,尝泔水都能觉得风味挺独特的。 贺流景欣赏够了纪茴枝脸上变来变去的神色,忽然觉得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他心情不错的问:“想把屋子的人换了?” 纪茴枝懒得再拐弯抹角,点了下头道:“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要他们,是他们不肯好好干活,不认我这个主子。” 贺流景未置可否的‘哦’了一声,再不见下文。 纪茴枝见他不说话,忍不住有些急了,站起来走了走,硬着头皮夸道:“殿下今天气色真好。” 最近事忙,三天都没怎么合过眼的贺流景陷入一阵无声沉默。 他嘴角轻轻抽了下,“我都哪里气色好?” “哪里气色都好。”纪茴枝抬眸凝视着他,声音滞了下,缓缓道:“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嘴唇是嘴唇的色,不是白的,也不是黑的,是红的。” 贺流景:“……” 纪茴枝嗖的一下把目光收了回来,生怕他再问具体怎么个好法。 贺流景按了按疲惫的眉心,觉得心更累了。 纪茴枝在原地走了两圈,思索着该怎么办,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贺流景答应把屋子里这些人换了。 贺流景被她晃的眼晕,“你走来走去的做什么?” “躺的有些累了。”纪茴枝捶了捶腿,随口回答道:“今天阳光好,晒了一天太阳,腿都快躺麻了。” 贺流景再次陷入沉默,忽然觉得自己这外室有些太闲了。 他手指在茶杯上轻点了几下,忽然道:“我准备请几位师傅来教你。” 纪茴枝诧异回头,“教什么?”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贺流景道:“你不是不会么?不会就学。” 纪茴枝动作一滞,忽然觉得腿不麻了,心情也不愉悦了。 贺流景好好一张嘴,怎么能吐出这么冰冷的话语?! “……会不会太多了?” “嫌多?”贺流景大发慈悲道:“那你自己选两样先学。” 纪茴枝干笑一声:“要不先从识字开始学起?” 贺流景坐直身体,“你不识字?” “不然呢?”纪茴枝本人虽然识字,但不识这个时代的字,至于原身,那真真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 贺流景拧紧眉心,他之前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那就从识字开始学。” 不等纪茴枝松一口气,又听贺流景道:“你再在琴棋书画里选一样,先学这两样。” 纪茴枝无语凝噎:“别人家的金丝雀都是养尊处优,你家的金丝雀还得上学堂?” 贺流景嘴角一勾:“你不是说过么,三殿下宠你如宝,那么别家金丝雀有的我家金丝雀要有,别家金丝雀没有的我家金丝雀也要有,不然怎么显得你独一无二?” 纪茴枝噎了一下,气哼哼的把陈茶和糕点推过去,“别人家的金丝雀,谁吃这个?” “好好学就给你换人伺候。” “真的?”纪茴枝眼睛一亮,得寸进尺道:“那我要自己选人。” “行。”贺流景道:“等会让管事把人带过来你自己选,现在这些人就全撤了。” “银桃留下。”纪茴枝赶紧说。 “行。”贺流景虽然不知道银桃是谁,但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然后抬眼看她,“好好学,不准偷懒。” 纪茴枝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看起来乖顺极了。 贺流景起身想走。 纪茴枝赶紧问:“我可以出府逛逛吗?” “可以,但不准惹是生非,不许打着我的名头招摇撞骗,还有……不准扯人头发!” “……”纪茴枝默了默:“你有钱,都听你的。” “你没钱?” 纪茴枝感觉他在问屁话。 贺流景看了她两眼,唇角弧度变大,抬脚走了。 纪茴枝送走了这尊大佛,愉快的倒回摇椅上继续晒太阳。 贺流景本来想去书房处理公文,听到身后传来的摇椅吱嘎声,果断换了方向。 回房睡觉! 翌日清晨,贺流景神清气爽的去上朝,走到门口忽然想起纪茴枝,把管家叫了过来。 “萱花院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回主子,都处理好了,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换了,是纪主子亲自选的人。” 贺流景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问:“怎么选的?” 管家神色带着几分疑惑道:“老奴把人带过去后,纪主子也没仔细看,就让他们进屋每人取一颗黑色的棋子给她,可屋子里的棋盘上压根就没有黑色的棋子,只有白色的棋子。” 贺流景脚步微顿,“后来呢?” “后来一部分人拿着白棋子复命,一部分人在屋子里到处翻找黑棋子,还有一部分人就两手空空的回去了。” 贺流景饶有兴趣问:“她最后选了哪部分人?” “选了两手空空回去的人。” 贺流景笑了一声:“看来还不算蠢。” “殿下,恕老奴愚钝,纪主子这是何意啊?”管家满头雾水问。 贺流景耐着性子道:“拿白棋子复命的那部分人,说明他们做活不认真,喜欢应付交差,在屋子里随意翻找黑棋子的那部分人,说明他们胆子大,不畏惧她,也不把她当回事,根本没拿她当主子,剩下的那部分人,虽然不够圆滑,却是勤勤恳恳做实事的人,而且会听她的话,她在府里没有根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样老实听话的人。” 管家恍然大悟,“感谢主子为老奴解惑。” 贺流景上了马车,又回头道:“送些银两给她,再去大夫那拿些冻伤膏,一并送过去,还有以后每个月按照份额给她月银,她想出府也别拦着。” “……是,殿下。” 纪茴枝有了贺流景的许可,次日就带着银桃风风火火的出了府。 管家在门口拦住她,给了她一袋银子,说是贺流景给她的,还有冻伤膏。 这冻伤膏倒是来的十分及时,这些冻疮经常又疼又痒,她有时痒的睡不着。 纪茴枝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开心的朝着贺流景上朝的方向鞠了三个躬,以表感谢,然后留下欲言又止的管家,乐颠颠的乘着马车逍遥去了。 她先在街市上逛了一圈,感受了一下京城的风土人情,又买了些街边小食,跟银桃分着吃了,然后去脂粉铺买了护手的花膏,她手上不止有冻疮,还有许多成年累月干活积累出的老茧,这些都是原身留给她的痕迹。 最后她带着银桃去了附近最热闹最大的茶楼,在那里一待就是三天,她们每天早上去,黄昏时分才回府。 这三天让纪茴枝对京城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也听到了不少八卦传闻,收获颇丰。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章 原来那日钱紫和胡梦舒被送回府后,都被关了禁闭,钱家和胡家的家主还亲自上门给贺流景致歉,不过贺流景没空见他们,让管家把他们打发走了。 钱家和胡家回去一合计,以为贺流景余怒未消,竟然又把钱紫和胡梦舒打发到道观里,让她们在那里住上一段时日,学习规矩,每日抄写经书,什么时候懂得修身养性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纪茴枝忍不住摇头轻笑。 钱紫和胡梦舒明明是为了帮纪晚镜出气,最后纪晚镜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她们却把罪都受了。 纪晚镜就是这般,她只需叹息几声、掉几滴泪,身边就不缺心疼她、愿意帮她出头的人,这可能就是女主光环吧。 回府后,纪茴枝发现屋子里多了一张七弦琴。 是贺流景让人搬来的,据说之前是在仓库里囤灰的。 “这把琴可算等到它的主人了。”管家亲自把琴送了过来,擦得泛着亮光。 纪茴枝弹了下琴弦,音域宽广,琴声悦耳,她虽然不懂琴,却能听出来是把好琴。 贺流景在琴棋书画里帮她选了琴。 因为棋、书、画都非一日之功,虽然琴想弹出意境也需要时间积累,但学一段时间至少能装装样子。 学会一首曲也算会嘛。 纪茴枝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她已经想通了,既来之则安之,如果想在这个朝代生活下去,那么她至少得学会识文断字,如今既然有机会,多学些东西也没有坏处。 其实纪茴枝以前不是没学过乐器,但她学的是钢琴,舞蹈也会一点,但学的是交际舞,下棋也会,但会的是五子棋。 ……主打没有一个能用的。 三天后,贺流景给纪茴枝请的两位师父就上了门,一位教她读书识字,一位教她弹琴。 教纪茴枝识字的是一位女师父,名唤任清念,容貌清秀,身材纤细,穿着白布衣,周身自带一股书香气,是位女冠。 据闻任清念本是书院先生的独女,自小就有才女之名,没想到这才女的名声却给她招去了祸患。 她本有一位自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待成年后就可完婚,没想到及笄那年,她却因为写的一首诗被一位富商看中,那富商上门提亲不成,在朝中又有些门路关系,竟然故意陷害任清念的父亲,说其父亲书院涉嫌泄露科举考题,把她父亲关进大牢里毒打了一番,逼迫任清念嫁给他。 任清念不服,去衙门告状,结果官商勾结,她反而被打了板子。 任清念去找她未婚夫帮忙,她未婚夫一家畏惧权势,不但没帮忙,还退了婚事,自此以后闭门不见她。 就在任清念心灰意冷之时,噩耗传来,任清念的父亲病死狱中。 任老爷子本就是文人体弱,又怒火攻心,竟然就这样一命呜呼,连那富商都措手不及,他本来只想逼迫任清念就犯,没料到任老爷子竟然这么不禁打。 任清念得知消息后,愤而上京告御状,沿路历尽波折,被人追杀,几次险些丧命,最后晕倒在皇宫门前。 幸好她遇到了贺流景,是贺流景救了她,还看到了她随身携带的状书,他亲自查明真相,惩治坏人,还了她公道。 事后,任清念那未婚夫上门求娶,痛哭流涕求原谅,被任清念拒绝后又暴露出真面目,他拿着当年的婚书为要挟,逼任清念嫁给他,其实就是想要霸占任家书院。 任清念性子刚烈,面对强权都没有屈服,何况是那一纸婚书,她将书院托付给任父好友,然后去道观做了女冠,彻底绝了那未婚夫的念想,自此以后她常伴青灯古佛,偶尔有诗词流出,才名愈广,世人无不赞其才华、哀其命运。 纪茴枝听后也忍不住叹惋。 教纪茴枝弹琴的是一位男师父,名唤李云觞,三十多岁,长得眉目清隽,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阴郁之气,据说是大长公主的面首。 他乃罪臣之后,当年李云觞的大伯获罪牵连全家,李家男的为奴女的为婢,是大长公主见李云觞长的好看,把他要了回去。 李云觞是个倔脾气,宁死不肯服侍大长公主,还跪在大长公主门前闹绝食,差点撒手人寰。 是贺流景去公主府拜见大长公主,恰好见到了这一幕,向大长公主求情,留了他一命,还约定以五年为期,这五年内李云觞只需要给大长公主弹琴助兴,若五年后他还不愿意当大长公主的面首,大长公主就放他自由,现在四年已过,眼瞅着期限就要到了。 纪茴枝听管家说了这二人的身份,简直一阵无语凝噎。 贺流景究竟是怎么想的,把他们两人请来教一个小小的她? “这二位没有别的毛病,就是性情古怪些,不太好相处。” “如果不是殿下对他们有恩,他们绝不会领这差事。” “殿下这是看中您呢。” 管家笑眯眯地说。 呵呵呵呵呵呵。 纪茴枝怀疑贺流景是听闻这二人性情古怪,故意挑他们来折磨她! 第6章 纪茴枝耳闻过两位先生的事迹后,震惊之余,还多了一丝敬重,自然不会轻易招惹他们。 她学习态度不错,很是勤勤恳恳,两位先生虽然态度冷淡,却没有刻意为难她,大家相处的还算平和。 纪茴枝每日好好上课,上午用一个半时辰学写字,下午用一个半时辰学琴,其余时间拿着钱袋子到处闲逛,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月末,纪茴枝拿到了第一个月的月银,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放着一块块金锭,比大户人家小姐的月银还多,贺流景别的优点没有,大方是真大方。 纪茴枝满意的把银子收了起来,又想朝着贺流景的方向鞠三个躬以表感谢,毕竟他现在是自己的衣食父母,约等于现代的老板。 她为他做事,他给她付银子,天经地义嘛。 管家眼疾手快的阻止了她,“哎哟!纪主子,殿下说了,您身娇体贵,就不用鞠躬致谢了,您若真想谢他,练字的时候为他誊抄些经文祈福就可以了。” 纪茴枝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原话怎么说的?” 管家是王皇后从宫里派来照顾贺流景的掌事太监,说话时掐着嗓音,模仿起人来惟妙惟肖的。 “殿下说,我还没死呢,让她歇歇,有空把她那手烂字练好比什么都强!” 纪茴枝:“……” 不愧是经验老道的内侍,传起话来可真是……冷宫妃子让他传句话都能立刻变宠妃!皇帝赏个巴掌到了他口中那都是赏了个蜜枣! * 纪茴枝收了银子,准备带银桃出去逍遥。 谁成想刚从别院里走出来,就被一名女子拦住了去路。 女子穿着一身朱红暗纹粗布衣裳,发髻上簪着一根细细的银钗,身材丰腴,眼角上翘,面相有些凶。 “纪茴枝!你自己躲在这里享福,是不是把我们都忘了?” 纪茴枝打量着眼前的人,在原身的记忆中搜寻了一番,想起此人乃是原身的同胞姐姐纪彩枝。 纪家一共三子两女,纪茴枝排第四,是家中最不受宠的一个,平时家里苦活累活基本都是她一个人干的,纪彩枝虽然情况没比她好太多,但也喜欢吩咐让她做这做那,把她当小丫鬟使。 纪彩枝见她不吱声,围着她转了一圈,嘴里‘啧’个不停,“瞅瞅,这才搬来京城一个月,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连气质都变了。” 纪茴枝淡声问:“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当然了,你以为我来一趟容易?如果不是隔壁孙二家今天正好赶驴车来卖米粮,我还没法子跟来见你呢。” 纪彩枝双手揣在衣袖里,上上下下的看她,“我不来还不知道,你现在这小日子过得可真是滋润,我都打听过了,这里是皇子别院,你快跟我说说,当初买你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 两个月前,贺流景吩咐手下去寻一个跟纪晚镜长得相似的人,他只下了命令,具体操办流程全是他的贴身护卫尹邦去做的,纪家人根本不知道买家是谁就把纪茴枝卖了。 纪茴枝轻哂,“你们当初连买家是什么人都没弄清楚就把我卖了,现在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纪彩枝面色尴尬一瞬,很快恢复如常:“当然是因为我们关心你,那日他们将你带走后,你二哥就一直远远坠在马车后面跟着,他亲眼看到他们把你带进了这座府邸,后来他四处打听,才知道这里竟然是皇子府。” 纪茴枝眼神漠然。 他们如果真的关心原身,原身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从原身的记忆来看,当初尹邦给了银子,本来是只想带走她一段时间,但纪家人坐地起价,想一次把她卖个好价钱,所以主动提议将她卖了,还签了卖身契。 纪彩枝莫名觉得纪茴枝现在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雅韵,好像真成了那富贵人家的小姐,既大方得体,又没有丝毫胆怯和懦弱,就连说话都不紧不慢,带着文雅的味道,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章 她不由狐疑地看了纪茴枝两眼,纪茴枝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纪彩枝朝纪茴枝靠近了几步,压低声音,“快跟阿姐说说,是谁将你买来的?是这府里的管事?还是府里的侍卫?” 纪茴枝紧抿着唇,只觉得一股浓厚的脂粉味扑面而来,熏得她打了个喷嚏。 “就你娇气。”纪彩枝翻了个白眼,扯了扯她的衣袖,“这是绸缎做的吧?摸起来可真滑!” 纪茴枝把袖子从她手里扯了出来。 这家人心术不正,对原身没有半点感情,不然也不会见钱眼开,不问清楚就将原身草草卖了。 她自然不会将他们当做一家人。 纪彩枝本来有些不悦,可抬头望去,却是一愣。 阳光照在纪茴枝的面庞上,映得她肌肤干净又白皙,不施脂粉也细腻光滑。 纪彩枝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抬手想摸她的脸颊,“你怎么白嫩了这么多,用的什么养颜圣方?听说贵人家的脂粉一盒就要一两银子呢!你赶紧拿来给我!” 银桃赶紧拦住她的手,没让她碰到纪茴枝,“我家姑娘根本没擦脂粉。” “哟,还有丫鬟伺候了。”纪彩枝撇着嘴阴阳怪气,瞪了银桃一眼,“你一个伺候人的小丫头多什么嘴?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纪茴枝挡在银桃面前,“我这丫头胆子小,我巴不得她多说几句话,你可别吓着她。” “她跟你非亲非故的,你对她这么好做什么?”纪彩枝翻了个白眼,“只有家里人才不会害你,只有我们这些亲人才会真心帮你,你别分不清里外!” 纪茴枝轻抚鬓角,“是,你们不会害我,只会卖了我。” 纪彩枝脖子一梗,“那还不是为了让你能过上好日子!” “你瞅瞅这大院子,瞅瞅你身上穿的绫罗绸缎!你可别不知好歹!” 纪彩枝满眼艳羡的看着眼前的府院,早知道是卖来这么好的地方,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她早就把这个享福的好机会给抢走了! 可惜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纪彩枝瞪着纪茴枝,颐指气使道:“你怎么还是这副慢吞吞的蠢笨样子!赶紧带我进去,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给我试试。” 她以前就习惯了抢纪茴枝的东西,有好用的、好吃的都得是她的,现在见纪茴枝身上的衣裳这么好,她自然也觉得该是她的。 纪茴枝不为所动,“你们既然已经签了我的卖身契,那么我就跟你们家再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还是请回吧。” 纪彩枝顿时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你飞上枝头就想撇清关系?我告诉你,不可能!娘病了,我这次就是来找你拿钱回去给娘治病的!” “我没钱。”纪茴枝毫不犹豫道:“你们卖我足足得了一百两银子,那一百两都足够家里几十年的花销了。” 一百两对于纪家来说是一辈子都攒不到的银子,不然他们也不会见钱眼开的把原身卖了。 “那笔钱要留着给二弟和小弟娶媳妇,大嫂这些年也没生出个儿子来,爹还准备用这笔钱给大哥娶个小的,反正你走了,家里的活也得有人干,大嫂笨手笨脚的一个人忙不过来。”纪彩枝扭了一下身子,“何况……我将来出嫁还得有一笔丰厚的嫁妆呢!” “有钱给大哥娶小的,没钱给娘治病?”纪茴枝简直气笑了:“你们想都别想,我一文钱都没有!” “你如果不给银子就是大不孝!”纪彩枝一顶帽子扣下来,大声道:“你不愿意拿钱,我就去找你男人!想必你男人是三皇子的手下,如果他也不管,那我就闹到三皇子面前,小心他让你男人吃不了兜着走!” 纪茴枝:“……” 银桃:“……” 纪茴枝看着眼前的‘大聪明’,嘴角轻轻抽了一下。 她暂时不想让纪家人知道‘她男人’就是三皇子,免得他们得寸进尺,胃口越来越大。 纪茴枝仔细想了想,纪母毕竟是原身的生身母亲,虽然待原身不好,原身对父母却未必没有感情,她且去看上一眼,就当帮原身尽孝了,也顺便看一看纪家现在是副什么光景,好知己知彼。 她故作沉吟了半晌,才慢吞吞道:“我明日回家一趟,亲自回去看望娘。” “行。”纪彩枝急不可耐道:“你先带我进府里看看,这可是皇子的地盘,我也长长见识。” “皇子府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如果被当做刺客,那可是要丢小命的。”纪茴枝故意朝纪彩枝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纪彩枝吓得打了个寒颤,“那……算了,你自己进去把胭脂拿来给我。” 纪茴枝摸了摸脸,幽幽叹道:“哪有什么胭脂,我这是前些日子不小心落水大病了一场,在屋子里躺了快一月没出门,才变白嫩的,你如果觉得羡慕,可以跳水病一场,说不定比我还白嫩。” 纪彩枝道了声‘晦气’,“那就算了,不过你回家的时候可别忘了带好东西,钱啊好吃的好用的都要带!你可不能只管自己一个人享福!” 纪茴枝含混应了一声:“你快回吧。” “你这身衣裳就挺适合我的。”纪彩枝边走边回头,“回家的时候你记得带给我,你再让你男人花钱给你做身新的。” 纪茴枝又含混应了一声,暗暗庆幸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戴首饰,不然纪彩枝恐怕要直接动手抢了! * 次日贺流景出门时,恰好在门口遇到要出门的纪茴枝。 他脚步稍顿,挑了下眉,“你这是要去哪?” “榆树村。”纪茴枝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说:“回纪家一趟。” 贺流景手里握着把折扇,见状眉心浅皱:“女子打哈欠时应该抬手遮住口鼻,如此才雅观好看。” 纪茴枝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然后侧过头去,遮住嘴巴,夸张的打了个哈欠,再回头看向贺流景,“这样对么,爷?” 贺流景看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用扇柄轻轻敲了下掌心,“心里在想什么?” “想看爷是怎么打哈欠的。”纪茴枝如实道:“期待您哈出优雅,哈出精彩,哈出与众不同。” “……”贺流景没忍住,用折扇敲了下她头顶。 纪茴枝揉着脑壳坐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她在马车上囫囵补了一觉,醒过来时马车正好驶到榆树村。 纪茴枝让马车停在村口,拎着食盒下了马车。 她今天没让银桃跟着,一个人慢悠悠的往村子里走。 天气晴朗,太阳挂在高空,村里大多数人都去山上做农活了,沿路没遇到什么人。 她凭着原身的记忆,来到一家农户前,只见房子焕然一新,应该最近才翻新过,门口拴着一头牛,正在低头吃草。 纪茴枝啧啧出声,纪家以前穷的揭不开锅,现在竟然连牛都买了,要知道榆树村以前就一户人家里有牛,这在村里可是稀罕物。 这一切都是原身的卖身钱换来的,也不知道原身如果看到这一幕,是会欣慰,还是会痛恨。 “……枝枝?”一个年轻男人抱着草走出来,看到她惊喜的唤了一声,连忙把草扔进牛槽里,拍拍手朝她走了过来。 纪茴枝认出是原身的二哥纪二郎。 纪二郎长着一张国字脸,跟纪家人一样面相有些凶,眉毛上有条疤,是十五岁那年跟人打架留下的。 他见纪茴枝盯着牛看,扯着嘴角笑了下:“现在家里有牛了,进城去看你就方便多了……是我让爹娘买的,昨天才刚牵回来。” 他说话时眼睛牢牢盯着纪茴枝,那目光如狼似虎,让纪茴枝感到不舒服。 纪茴枝淡淡点了下头,抬脚往里走。 纪二郎抢在前面给她开门,纪茴枝进了院子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大声的争吵声,她抬头望去,是纪大郎和纪家大嫂于素春在吵架,准确来说是纪大郎一个人在吵。 “臭娘们,不准去!你敢去我就休了你!”纪大郎抬手推搡着于素春,“谁知道田家那个寡妇突然要办绣坊是安的什么心!” 于素春长得瘦小,纪大郎一个拳头就有她两个拳头大。 她努力站稳身子,试图解释,“田嫂子办的是正经绣坊,她这样做是可怜村子里的女人,想让大家多份营生。” “家里的活都做不完,还敢出去给别人干活。”纪大郎朝地上唾了一口,把绢帕夺过去一把撕了,“狗屁绣坊,她一个寡妇能办什么绣坊?开的分明就是妓馆,想把你们献给外村的男人换银子!” 纪茴枝靠在一旁看着。 在原身的记忆里,于素春是这个家里唯一对她好的人,不但不会欺负她,还会在做完自己的活后帮原身分担一些活,不过原身不喜欢这个大嫂,觉得她虚伪懦弱,原身抱着想看于素春能装模作样多久的想法,一直趁机偷懒,把自己的活都推给于素春做。 于素春性子敦厚,也不跟她计较,把那些活都默默做完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章 纪家要卖纪茴枝的时候,只有于素春一个人站出来阻止,还因此被纪大郎打了一顿,纪茴枝那个时候才知道大嫂是真的对她好,可惜知道的太晚了。 纪茴枝想到这里,眸色暗了暗。 纪家人似乎对这场争吵习以为常,或者说压根就不在乎,纪家父母都待在屋子里没有出来,纪彩枝不知道去哪了,不在家里。 纪三郎年纪小,在院子里堆沙子玩,闻声抬起头,对着于素春幸灾乐祸的做鬼脸。 于素春眼中含泪,低声解释:“我做绣品是为了多赚点银钱,大花和二花连件换洗的衣裳都没有,我想给她们……” 纪大郎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你敢嫌家里穷?” 于素春捂住脸颊摔在在地。 “娘!”于素春两个女儿从厢房里哭着跑了出来,扑过去扶她。 纪大郎继续骂骂咧咧:“家里穷还不是因为你生的都是丫头片子,都怪你害得老子没有心情赚钱!不然老子早就发财了,家里穷都怪你!” 纪茴枝双手抱胸,倏地嗤笑出声:“你自己拉不出屎,是不是还得怪大嫂没把饭嚼碎了喂你。” 纪家众人:“……” 纪大郎怔了一下,回过头才注意到纪茴枝站在院子里。 他反应过来纪茴枝刚才说了什么,顿时怒不可遏,“臭丫头,你竟然敢嘲讽我,你才离开家几天就忘记自己姓什么了?是不是也想挨打?” 他说着又想把巴掌挥向纪茴枝,他以前就经常这样做。 “呦,想打我?”纪彩枝拨了拨耳朵上的珍珠耳坠,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我家爷可不是好相与的,你动手前好好想想。” 纪大郎动作一顿,想到纪茴枝现在住在皇子府里,她男人背靠三皇子,一时间还真有些不敢下手。 纪父和纪母听到这里,这才赶紧走了出来。 他们看到光鲜亮丽的纪茴枝,眼前霎时一亮,他们之前听纪彩枝说纪茴枝像变了个人一样,还以为她在夸大其词,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纪茴枝委实变了样子,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纪茴枝气质变了、气色好了,脸蛋更光滑了,连手都变嫩了,一看日子就过得养尊处优,不用做力气活,她整个人光彩照人,走起路来聘聘婷婷,透着股说不出的味道。 纪母脸上挂起热情的笑脸,走过去握住纪茴枝的手,“茴丫头回来了?你怎么不派个人提前通知一下,我们也好去村口迎你。” 纪茴枝见她面色红润,一点病容也没有,就知道纪彩枝是诓她的,纪母根本就没病。 她不动声色的把手从纪母手里收了回来。 纪母没留意到她的动作,目光贪婪的落在她手里提的篮子里。 纪茴枝讥讽地笑了下,“您不是病了么?” 纪母赶忙咳了两声,“之前是病了,不过见到你太高兴,就觉得身子大好了。” 纪父伸手就想去拿竹篮,笑呵呵道:“茴丫头给爹娘买什么了?” 纪茴枝避开他的手,把于素春从地上搀扶起来,顺手捡起掉在旁边的绢帕。 于素春受宠若惊的看了纪茴枝一眼,她平时见惯了小姑子的冷眼,小姑子忽然对她这么慈眉善目,她还有些不适应。 纪父见纪茴枝不理他,不高兴的皱了皱眉。 纪茴枝把于素春扶进屋,将竹篮重重放到桌子上,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纪父和纪母看到沉甸甸的篮子,又把所有的不满压了回去。 他们已经听纪彩枝说了,纪茴枝现在住在皇子府里,吃香的喝辣的,穿绸缎衣裳!还有丫鬟伺候! 他们看了看纪茴枝身上的裙子,又看了看她耳垂上的珍珠,头发上虽然只戴了一根白玉钗,看不出值多少银子,但那对珍珠最少也值十两吧? 那男人当初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买她呢!可见有钱的很! 纪母挨挨蹭蹭的坐过去,笑眯眯问:“茴丫头,你男人是做什么的?” 纪茴枝看了她一眼,换上懵懵懂懂的神色,“我也不知他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总是早出晚归的。”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这么长时间都没弄明白他是做什么的?” 纪茴枝露出委屈的神色,“我又不是他正经的妻,卖身契还在他手里握着呢,哪里敢多问。” 纪父和纪母对视一眼。 纪父分析道:“出手阔绰,又跟在皇子身边做事,恐怕是帮皇子处理些阴私事的。” 纪母唾道:“这帮贵人,哪个手脚是干净的,总要有人帮他们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过好在做这种事他们给的银子多。” 纪茴枝微微疑惑,纪父、纪母怎么好像对大家族的事还挺了解的? 她仔细回忆书里的剧情,突然想起纪父和纪母以前都是纪国公家的家生子,几代都是纪家家奴,连老祖宗姓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纪’姓就是随主家姓的,后来他们得了主家恩典,才得了自由身。 纪茴枝记得在原身小时候纪父和纪母出手都挺阔绰的,他们离开纪府的时候手里应该有笔银子,只是之后花光了,才来到榆树村安家落户,安安生生种地。 原身父母曾是纪晚镜家的家奴,这件事无疑是不光彩的。 纪茴枝记得原书中,纪晚镜的好姐妹就曾用这件事讥讽原身,气得原身大哭了一场。 纪茴枝不想哭,还有些想笑。 她看着纪父和纪母在那里认真分析‘她男人’的身份,好不容易才把嘴角压下去。 纪父想了一会儿,颐指气使道:“管他是做什么的,茴丫头,你只管让他给你大哥、二哥安排到皇子府里做事,再给你弟弟送去书塾读书,等你姐找到好人家,成婚的时候你们再给她准备一份光彩点的嫁妆。” 纪茴枝差点气笑了。 见过吸血的,没见过反复吸血的。 这是指望她养全家啊? 她由衷疑惑,“你们的子女都由我来养,那你们做什么?” 纪父用力一拍大腿,“我们当然是养老享福了!我们把你们拉扯大不容易,现在该你们孝敬我们了!” 纪母点头,“你爹说的对。” 纪茴枝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一副苦恼的神色,“你们忘了吗?我的卖身契还在他手里呢,哪里敢跟他提要求。” 纪父和纪母顿时有些后悔,早知那人有这么体面的差事,还在距离这里这么近的京城居住,他们当初就不该签那份卖身契,那么现在肯定能讨到更多好处。 纪茴枝看着纪父和纪母悔不当初的神色,悠悠叹息:“你们当初但凡对我有半点关心,也不至于连对方的身份都不弄清楚就把我卖了。” “茴丫头,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们怎么可能不疼你!我们卖你是为了让你过好日子啊!”纪母骂了一声,又哄道:“你乖乖听话,男人都是反复无常的,尤其是那些身处高位的男人,他们今天能疼你,明天就能疼别人,只有家人是不会变的,我们会一直疼你!” 纪茴枝幽幽望去,“疼到卖了我?” 纪父和纪母声音一滞。 他们看了看纪茴枝,暗暗咬牙,一段时间不见,茴丫头怎么变得不好拿捏了? 纪彩枝响亮的嗓门打断了屋里短暂的凝滞,“爹!娘!我把肉买回来了!” 纪茴枝抬头望去,纪彩枝手里拎着一刀肉,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走进来。 “喊那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家有肉吃?”纪母骂了一嗓子,把肉接过去放到了灶台上。 纪彩枝见到纪茴枝,眼珠子不住往她身上转悠,“我不是让你把这身衣服带给我么,你怎么又穿上了?” 纪茴枝露出局促不安的神色,“我里里外外就这么一身体面的衣裳,如果给了你,我就没办法跟我家爷交代了。” “胡说!你住在那么大的府宅里,还有丫鬟伺候,怎么可能只有这一身体面衣裳?你男人指不定给你做了多少套呢。” “什么丫鬟,不过是带出来撑场面的罢了,你没看我也不敢得罪她么?” 纪彩枝想起纪茴枝那日对银桃的维护,瞬间觉得找到了原因。 她有点失望,又有点高兴。 看吧!纪茴枝日子果然没有看起来那么风光!她就知道纪茴枝不可能比她有福气! 纪父面色淡了点,“你就算日子没有那么风光,也是不愁吃喝,可不能忘了我们。” 纪茴枝面色缓了缓,拍了下手边盖着布的竹蓝,“你们是我的爹娘,是我的亲人,我哪里会不想着你们,我不舍得买衣裳首饰,还不是为了省下银子给你们花。” 众人心底一喜,纷纷猜测那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难道是鲍参翅肚?又或者金银财宝? 大家见她一直把竹篮放在身边,也不好去抢,但又实在好奇里面放着什么。 纪父勉强压下想把篮子抢过来的冲动,将目光挪开,“快晌午了,赶紧做饭去。”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章 几人往屋外走,纪彩枝见纪茴枝坐着不动,回头瞪了她一眼,“还不赶紧过来做饭,真把自己当客人了?” 以前这一大家子的饭菜都是纪茴枝做的,她永远最后一个上桌。 纪茴枝伸出手指,弯唇一笑,“我男人最喜欢我这双手,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保养,如果再变粗糙了,他会不高兴的,以后恐怕就不让我回来了。” 纪二郎目光在纪茴枝纤细白嫩的手指上晃了晃,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纪母扯了纪彩枝一下,“就一顿饭,茴丫头不做就不做吧。” 纪彩枝拉着嘴角,气哼哼的出去做饭,嘴里忍不住咕哝:“倒真成了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小姐了。” 纪母回头看向于素春,“你还不赶紧出来?” 于素春刚被打了一巴掌,神色还有些恍惚,闻言呐呐起身。 纪茴枝一把拉住她,“大嫂,我们许久没见,你留下陪我说说话。” “你跟她有什么好说的?”纪母不悦。 纪茴枝装出一副羞涩的样子,“大嫂成婚多年,我有些私房事想问她,我不好意思问您。” 纪母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那行吧……多学些本事,好好伺候你男人,只要他肯听你的话,还不是想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子。” 纪茴枝胡乱点了点头。 “行!我出去做饭!”纪母掀着门帘走了出去。 于素春茫然的看着纪茴枝,战战兢兢的坐了回去。 她成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她坐着、别人干活的时候呢。 第7章 纪家人去了院子里,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纪彩枝皱眉看了眼屋内,嘴角轻撇,“看样子纪茴枝手里也没多少银子。” 纪母戳了一下她的太阳穴,“说你傻你还真傻,她男人可是能跟皇子沾上边的,手指缝漏点都比咱们一年的收成多。” 纪大郎不屑,“又不是妻。” 纪二郎劈着柴火,意味不明说:“管她是什么身份,凭她那张脸,在男人那还能不得宠?” 几人想到纪茴枝那张愈发艳光照人的脸,一时沉默下来。 那样的脸蛋、那样的身段,哪个男人见了不喜欢? 纪二郎擦了把汗道:“我刚才去村口看过了,她是坐着马车回来的,那马车有三匹马拉着,还有人专门给她赶车。” 纪父和纪母对视一眼,他们在相府里待过,是见过世面的,知道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才会有这样的待遇。 纪大郎摸着下巴,“你们说她那篮子里放的是什么?” 纪父想了想,戳了下纪三郎的背,“你去偷偷看一眼你幺姐篮子里放的是什么。” 纪三郎扭了扭头,“我不去,我还要玩沙子呢。” 纪母笑着哄:“宝啊,乖乖听话,等你幺姐走了,娘给你做肉吃。” 纪三郎眼睛一亮,“红烧肉?” “行,红烧肉。”纪父看着小儿子也满眼都是笑,“赶紧去。” 纪三郎蹦蹦哒哒的进了屋,冲着纪茴枝喊:“姐!” 纪茴枝眸色微沉。 这个纪三郎是家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他小时候几乎是在原身背上长大的。 原身是真心疼爱他,整日背着他做活,累得腰酸背痛,他却一点都不知道感恩,对原身呼来喝去,以使唤原身为乐,稍有不顺心就冤枉原身打他,害得原身被纪母掐大腿,被纪父用棍子抽后背,而他就在旁边看戏大笑。 纪三郎像以前一样朝纪茴枝伸出手,“给我糖!不然我就告诉爹娘你打我!” 纪茴枝看着他的脏手,慢悠悠的脱了鞋。 “你把糖藏在鞋里了?”纪三郎嫌弃的捏着鼻子,“我可不吃,你得给我买新的。” 纪茴枝冷笑一声,一把将他按在凳子上,毫不犹豫的用鞋底抽了上去。 “啊!!!娘……” 纪三郎刚叫出声屁股就重重挨了一鞋底。 纪茴枝动作干净利落,于素春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差点惊的跳起来。 纪茴枝一把捂住纪三郎的嘴巴,拿着鞋朝他屁股就是啪啪啪三下。 “既然我没打你你也要冤枉我打你了,那我不如索性真打了!反正我以前被冤枉了那么多回,也不差这一回!”她说完又是接连数下。 “嗷……你放开!嘶……” 纪三郎疼得龇牙咧嘴,趴在凳子上嗷嗷蹬腿,却被捂着嘴巴叫不出来。 纪茴枝不跟他废话,索性打个痛快,用鞋底抽得手酸了才松开手。 “啊啊啊!疼死我了!你等着!我让爹娘揍死你!” 纪三郎疼得眼冒金星,他从小被惯的无法无天,还没受过这份气,顿时爆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叫声,大哭着冲了出去。 纪茴枝把鞋穿回去,悠悠然去水盆旁净手。 于素春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你不怕?” 纪茴枝不紧不慢地洗着手,她保养了这么久,手上的冻疮总算好些了,但还没有完全恢复。 那又痒又痛的滋味可不好受。 她看着手上的冻疮,缓缓道:“有些事做了才知道,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于素春微微一怔。 院子里闹哄哄的,纪三郎迈着腿狂奔出去,气得大吼:“爹!娘!纪茴枝打我!她竟然敢打我!你们要给我做主啊!” 众人眉心一皱,被他吼的耳朵疼。 纪三郎跑到他们面前,气得使劲跺脚,“爹!你去打她!用木棍子打她!我去给你找根粗的!你今天必须把棍子打断了!” 纪父一把将他扯了回来,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老实点!” 纪三郎这次真的哇呜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连爹也揍他! 纪父不耐烦道:“行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都是骗人的。” “……我没骗人!”纪三郎哭地上气不接下气。 纪母心不在焉的安抚道:“以前就算了,我们得让茴丫头清楚她在家里的地位,不能让她爬到你头上,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你在她面前先老实些。” 纪三郎哭得更大声了,他这次是真的挨打了! 没撒谎! 他屁股现在还疼呢! 纪大郎嫌他哭声吵人,扯着他的领子拽到自己面前,“让你办的正事呢?你看没看清楚那篮子里面是什么?” 纪三郎打着哭嗝,气的嘴唇哆嗦,脸涨成了猪肝色。 纪父又在他脑壳上拍了一下,“赶紧说。” 纪三郎抹着眼泪,抽抽噎噎道:“没看清楚具体是什么。” 纪茴枝刚才打他的时候,竹篮上的布掀开了一个角,他匆匆瞥了一眼,但没瞅清楚。 纪二郎问:“里面的东西是什么颜色总看清了吧?” 纪三郎想了想,啜泣道:“好像是……黄的。” 纪父霎时激动起来:“你确定没看错?” 纪三郎揉着屁股,点了点头。 纪母眼睛一亮,“是金子!” 几人全都面露喜色,那竹篮沉甸甸的,里面的东西又是黄的,茴丫头刚才说了,都把银子攒着孝顺他们呢!那里面的东西还能是什么?肯定是金子! 大家霎时开怀不已,笑容满面的进屋做饭。 纪茴枝在屋里坐了会儿,见没人进来找她算账,抓了把桌上的脆枣,自己慢悠悠的晃了出去。 纪母见到她不但没生气,还笑得十足灿烂。 纪茴枝轻轻挑了挑眉。 纪彩枝端着洗菜盆进来,瞪了纪茴枝一眼,“你不干活就离远点,别挡着我干活。” 纪茴枝嘎嘣咬了口枣,晃去了灶台边。 她看了一眼灶台上新买回来的那刀肉。 纪家能吃这么好,都是原身的卖身钱换来的。 她黛眉微挑,“不做肉?” 纪母笑眯眯道:“你在皇子府里整天吃香的喝辣的,今个回来正好吃点清淡的,给你刮刮油水,免得你身材发福,就没有现在这么婀娜多姿了,你男人不喜欢怎么办。” 纪二郎抱着柴火进来,闻言目光在纪茴枝腰身位置晃了一圈,眼神如有实感一般,让纪茴枝起了层鸡皮疙瘩。 纪茴枝皱了皱眉,走到纪母旁边,遮住自己的身子,然后才慢悠悠道:“我男人爱吃红烧肉,我本来想让娘做来试试,如果好吃,我下回就带他回来吃。” 纪母眼睛一转。 茴丫头男人是个有本事的,可茴丫头嘴笨不会给家里人讨好处,如果她男人能到家里来,有全家人哄着,肯定能给大郎和二郎安排个好活计! 纪母咬了咬牙,把那刀肉拎到菜板上,“娘给你做!” 纪父坐在门口的小木凳上,眼睛透着精明问:“你男人还喜欢吃啥?” 纪茴枝靠在门边,看着他们忙活,信口开河道:“他还爱吃鱼,要红烧的。” 纪父对纪大郎道:“去河东李家鱼塘买条鱼。” 又转头吩咐纪二郎:“去市集买四两糖。”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章 等纪大郎和纪二郎相继离开后,纪茴枝朝纪父笑了笑:“您也快去砍点柴,这鱼要用大火烧才好吃,入味!” “……”纪父绷着张老脸去院子里砍柴。 纪茴枝望着眼前忙的热火朝天的一家子,满意的笑了。 这才对嘛。 全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瞅瞅,多热闹,多么生机勃勃!屋里屋外都没闲着! 纪彩枝在灶洞前生火,呛的直咳嗽。 平时这个活都是于素春做的,她最讨厌生火了,又脏又呛,黑灰都沾到她新衣裳上了。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斜睨了纪茴枝好几眼。 可纪茴枝就像没看到一样,手里抓着一把脆枣,一口一个! 纪茴枝看着肉下了锅,才满意地回到堂屋。 于素春坐立不安的往外张望着,看到她像找到了主心骨,“要不我还是出去干活吧?” 纪茴枝坐下问:“脸疼吗?” 于素春愣了愣,想起之前那巴掌,霎时红了眼眶,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纪茴枝拿起她之前被撕碎的那方绣帕,看着上面绣的海棠,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发现针法十分密实。 “绣的不错。” 于素春面露苦涩,“我真的只是想多赚点银子,我怕……” “怕什么?” 于素春痛苦的捂住面庞:“我怕他们现在能把你卖了,以后也能卖大花、二花!” 纪茴枝心底唏嘘。 于素春是一个怯懦胆小的人,但也在拼尽全力想保护女儿,偏偏纪父和纪母能那般狠心,拿着卖女儿的钱买肉吃。 她抿了抿唇道:“你知道他们想给你夫君纳个小的么?” 于素春猝不及防的睁大了眼睛,所有情绪凝滞在面庞上。 “他们不是没钱吃不上饭,而是想要更多钱,你挣了银子回来也没用。” 于素春泪水顺着眼眶落了下来。 纪茴枝轻声道:“早点为自己和孩子做打算。” 于素春呜咽一声,用拳头用力抵着嘴唇才没有痛哭出声。 纪茴枝看得于心不忍,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如果没有地方去,可以来找我。” 午饭出锅,一大家子在土炕上围桌而坐。 纪家人长得都有些凶,原身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像一群黄鼠狼里冒出来的一只雪狐狸。 纪茴枝望着眼前的纪家人,竟然有些庆幸他们给了贺流景卖身契,不然她想跟他们脱离干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现在有那一纸卖身契在,她至少可以摆脱他们,就算闹到官府去,他们也奈何不了她。 于素春脸上泪痕未干,沉默的给众人盛饭。 纪茴枝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 以前这样的荤菜是绝对轮不到原身吃的。 纪三郎一下子急红了眼,端起红烧肉就想往自己碗里倒,“你不准吃!都是我的!” 纪父连忙按住他的手,“让你幺姐先吃。” “我不要!凭什么给她吃?爹爹说过家里的好东西不准她碰!” “别胡说,爹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纪父用力拍了纪三郎一下,疼的他嗷呜一声。 纪三郎哭闹着蹬了蹬腿,但这次没人理会他。 纪茴枝在他哭诉的目光中,又接连塞了几块肉放入口中,“这肉怎么入口即化,总尝不出味来。” 纪母忙道:“入口即化才证明做的好吃,我今天放足了材料,火候掐的也准,味道绝对差不了。” 纪茴枝筷子夹不停:“可惜家里以前做这道菜的时候我都没尝过,吃不出差别。” “这是你母亲的拿手好菜。”纪父勉强挤出笑脸,“你多尝尝。” 纪茴枝夹了几块红烧肉放到于素春碗里,“大嫂,你帮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于素春愣愣看着碗里的红烧肉,这可是个稀罕菜,她也从来都没尝过,根本轮不到她吃。 她下意识想把红烧肉给女儿。 纪茴枝已经拿着筷子给大花、二花碗里夹了几块红烧肉。 大花、二花难以置信地捧着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却没敢动筷子。 纪茴枝笑着挨个摸了下她们的头,“你们年纪小、舌头灵,帮姑姑尝尝味道。” 纪三郎立即敲着碗喊:“我也是小孩,我的舌头也灵,我可以帮你尝!我有经验,她们根本就没吃过红烧肉,不知道好不好吃!” 纪茴枝看了一眼他滚圆的身体,“你都十一岁了,不小了,没有她们舌头灵。” 纪三郎眼睛难以置信的瞪圆,他一直是家里最金贵的那一个,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年纪不小了,虽然大花、二花最大的才七岁,但这些好东西本来就不该给她们吃啊! 于素春心底酸涩,朝女儿们微微点了点头。 大花、二花这才露出欢喜的模样,朝纪茴枝大声说了声‘谢谢小姑姑’,然后迫不及待扒着饭把肉吞了下去。 肉汤拌在饭里太好吃,她们都快把头埋进碗里了。 纪母撇了撇嘴,怎么不谢谢她?这些菜明明是她做的! 于素春犹豫着,想把碗里的红烧肉夹给纪大郎,可想起纪大郎要纳妾的事,她筷子一下子顿住了。 她对他好有什么用?还不如给自己身子补的壮些! 于素春几乎是含着泪把红烧肉放进嘴里。 可真香啊! 原来这道菜这么香! 于素春看着女儿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流着泪把肉咽了下去。 大花是个机灵的,将两块肉吃下去,替妹妹回答道:“味道有些淡,没尝清楚。” 纪茴枝递给她一个夸赞的眼神,又笑眯眯给她们每人拨了半碗肉,“那就好好尝尝。” 纪母眼看着盘子里的肉越来越少,嘴角轻轻抽了抽,“茴丫头,还没尝好呢?” 纪茴枝点点头,对着那碗红烧肉夹了一块又一块,“我得替我家男人好好尝尝味道,他吃惯了山珍海味,嘴很刁的。” 纪家人强忍着心疼,眼睁睁看她们吃的痛快。 纪母眼瞅着盘子里的肉都快没了,才又问:“怎么样?” 纪茴枝又给两个小姑娘和于素春夹了一轮肉,才仔细品了品,说:“你这手艺不行。” 纪母立即就急了,“怎么不行?咱们村里办喜事的时候我是掌过勺的,十里八村吃过我做的饭的人就没有说不好吃的。” “那我再尝尝,可能是我没尝仔细。”纪茴枝一本正经的夹走了盘子里最后一块红烧肉。 纪母:“……” “没了!”纪三郎哇的一声蹬着腿闹了起来。 纪母赶紧忙着安抚纪三郎,偷偷瞪了纪茴枝好几眼。 纪茴枝全当没看见,又把筷子伸向那盘红烧鲤鱼。 “红烧肉的味道确实不太行,不如府里厨子做的好,我再尝尝这盘红烧鱼,我家爷也爱吃,这道菜如果做好了他肯定想来尝尝。” 于是众人又眼睁睁看着她开始消灭那盘红烧鲤鱼,她自己吃就算了,还要一直给于素春、大花、二花夹鱼肉,美名其曰她们舌头灵。 大花、二花从来没吃这么饱过,她们头一次知道原来世上有这么好吃的菜,连浸着汤汁的米粒都好吃得让人想舔盘子。 小姑姑可真好! 纪茴枝吃饱喝足,打了个嗝放下筷子。 纪母手艺其实还不错。 纪彩枝端着碗,看的目瞪口呆。 这怕不是回来抢饭的? “肉没了!鱼也没了!” 纪三郎崩溃的看着桌上仅剩的那盘不见荤腥的大白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还哭出了鼻涕泡。 纪茴枝嫌弃的放下筷子,捏了捏他的粗胳膊,“正好吃点清淡的,给你刮刮油水,免得你身材发福,就没有现在这么婀娜多姿了。” “……”纪母越听这话越耳熟,听到最后直接黑了脸。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纪茴枝掏出绣帕慢悠悠的擦了擦嘴,一抬头纪二郎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唇,半天都没挪动一下。 纪茴枝蹙眉。 她发现这个纪二郎总喜欢盯着她看,那眼神直勾勾的,有几分粘稠,令人有种说不出的厌烦。 纪父板着一张老脸,眼中带着几分期待问:“茴丫头,红烧鲤鱼味道怎么样?” 纪茴枝笑道:“这道鱼味道还不错,我回去就跟我家爷说,带他来吃鱼。” 众人这才露出笑模样。 纪茴枝摸了摸肚子,笑眯眯道:“吃撑了,我出去走走,你们继续吃。” 她穿鞋下了炕,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掀开门帘走了出去,然后慢悠悠的从院子里晃了出去。 待远离纪家人的视线,她就迈开大步子直接开溜。 吃饱喝足,当然是溜之大吉! 村子里比来时热闹,现在阳光正盛,正是歇晌的时候,很多去山上干农活的人都回来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章 纪茴枝远远看到几个眼熟的邻居,是原身记忆里同村的婶婶伯伯,他们聚在一起,正对着一户人家窃窃私语。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穿着湛蓝色粗布衣裳的女子,正坐在门前晒太阳。 村民们对她指指点点,她却悠然自得的嗑着瓜子。 正是那位要办绣坊的田秀娥。 纪茴枝看着她身下的躺椅,露出一抹笑容,远远朝她笑了笑。 喜欢躺平的肯定不是坏人! 田秀娥朝她招了招手,纪茴枝抬脚走了过去。 “这村里难得有个不对我横眉竖目的,快来陪我聊会儿。”田秀娥往她手里塞了把瓜子,“我自己家炒的,味道还不错。” 纪茴枝嗑了个瓜子,弯眸道:“真香,不过今天我就不陪你聊了,后面有欠债的追我。” “现在欠债的都这么嚣张吗?”田秀娥疑惑的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又往她手里塞了一大把瓜子,“那你回去的路上吃。” 纪茴枝谢过她,快步走出村子上了马车。 纪茴枝前脚刚离开,纪家人后脚就急不可耐的把篮子拿到了桌上。 “快打开看看有多少黄金。” “这么沉!肯定不止一百两!” “都让开,为父来掀!” 纪父摩拳擦掌的上前,一把掀开遮在篮子上的布,结果打开一看,嘿!一箱梨! 纪家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们面面相觑,全都傻了眼。 纪三郎在一旁得意洋洋,“你们看吧,我就说是黄的。” 是黄的、沉甸甸的……可跟他们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纪家人齐刷刷瞪向纪三郎。 纪大郎气得在他脑壳上捶了个鼓包,没顾上理会他的鬼哭狼嚎,抬脚就追了出去。 纪父急得拍大腿,“赶紧把那个臭丫头叫回来!她身上肯定带银子了!” 田秀娥嗑着瓜子,抻着脖子张望了一会儿‘欠债的’,就见纪大郎急匆匆的追了出来。 田秀娥:“……”还真有追债的。 纪大郎急匆匆的追过来,田秀娥余光一扫,故意抬腿绊了一下。 “诶呦!你这眼神怎么这么差啊,我这么长一条腿放在这你都没看到,你要是给我绊坏了,我可得找你赔我药钱!” 等纪大郎从地上爬起来再追到村口,马车早就跑没影了。 纪茴枝在马车里愉快的嗑着瓜子,一路回了城内,顺路去街市逛了一圈,直到日落黄昏才回了别院。 下马车时,她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在巷口卖烧饼,闻起来味道极香,就走过去买了个烧饼,一边吃一边往府里走。 巷口老婆婆做的烧饼小小一个,酥皮烤得又脆又香,馅料鲜香可口,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油。 如果不是中午吃撑了,她一口气能吃三个。 贺流景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她,穿着一身浅橘色罗裙,迎着光从拐角处走过来,肌肤白的晃眼。 她低头咬了一口烧饼,香得眼睛微微眯起来,像只晒着太阳、吃着酥炸鱼干的橘色狸奴。 贺流景不自觉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她。 纪茴枝走至近前,看到他愣了一下,觉得也是巧了,出门遇到他,回来又遇到他。 这是什么孽缘啊! 她偷偷撇了下嘴,故意拖慢步子,想等老板进去了她再进。 贺流景注意到她的神色,眉梢一挑,“过来!” 纪茴枝慢吞吞的走过去,不情不愿的喊了声:“殿下。” 贺流景老神在在的站在马车旁,“不想看到我?” 有人想跟老板共乘电梯吗?当然没有! 能跟老板说实话吗?当然不能! “……枝枝哪敢?殿下误会了。”纪茴枝挤出笑容,“殿下是天潢贵胄,枝枝恨不能日日都看到殿下,好沾沾殿下的福气呢。” “唔……”贺流景沉吟道:“既然你这么想看到本殿下,不如本殿下大发慈悲,允许你每天过来请安?” “不用了!”纪茴枝迫不及待的拒绝,然后干笑道:“殿下贵人事忙,枝枝怎好劳烦您?” 贺流景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烧饼,嫌弃的往后退了半步,“烧饼渣快喷到我脸上了。” 纪茴枝心里哼了哼,三两口把烧饼解决掉。 贺流景看了眼她,“回家没吃饱?” “吃撑了。”纪茴枝理直气壮,“都怪巷口卖的烧饼太好吃。” 贺流景默了默,想起某段回忆:“……小鸟胃?” 纪茴枝低头作羞涩状,“老鹰也是鸟嘛。” 贺流景:“……” 两人在庭院前分开,一个回萱花院,一个去了书房。 清风舒爽,贺流景坐在桌案前,抬笔写了几个字,忽然意识到腹中有些饥饿。 他今日公务繁忙,中午去了趟吏部,下午又去了趟户部,一直没顾得上吃午饭。 贺流景低头继续规规矩矩的写了几个字,直到把一份奏章写完,才淡定的朝外唤了一声。 尹邦推门走了进来,行礼过后,小心翼翼地抬头朝桌案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他那风光霁月的主子端坐在桌前,白衣无尘,手持书卷,头也不抬地吩咐他:“去给我买个烧饼。” 尹邦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主子,您说的是……烧饼?” 他家主子何时吃过外面的街食?更何况是烧饼这种东西?! 在他的注视下,他家主子纡尊降贵地点了下头。 顿了顿,又吩咐:“要巷口那家。” 尹邦:“……” 纪茴枝从纪家回来后,料想纪家人可能会不甘心的找过来,所以一连数日都没有出门,待在府里安心识字和学琴,她毕竟有些基础,学起来并不费劲,自己也乐在其中。 这日贺流景上朝回来,听到水榭的方向传来几缕琴音,便好奇的走了过去,想看看自己那小外室的学习成果。 流水潺潺,湖中红莲娇艳欲滴。 画眉在金丝笼里蹦来跳去,叫声婉转悠扬。 纪茴枝坐在水榭中,一袭青衫,乌发只用一根缎带束着,随风轻轻飘扬,她垂眸抚着琴,素手弹在琴弦上,远远瞧去当真是赏心悦目。 贺流景微微一笑,走近几步。 琴声渐渐变得清晰,他的眉毛也渐渐蹙了起来。 待他走至近前,已经觉得仿若魔音入耳,振聋发聩!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难听的声音? 真的是他那把价值连城的七弦琴发出来的声音么?! 纪茴枝余光瞥着贺流景越蹙越紧的眉毛,唇角微勾,手指在琴弦上划拉的更快,发出的声响更加刺耳,偶尔放缓,又仿佛耳朵里堵着棉花一样难受。 “吱呀……滋滋嘶……” 贺流景只觉得脑袋嗡嗡响,好像有生锈的铁片一直在刮墙壁,终于忍无可忍,转身快步离去。 多留一刻都是对他耳朵的残忍! 贺流景穿过走廊,来到前院,正遇到来府里授课的李云觞。 李云觞怀中抱着一把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贺流景也只是淡淡点了下头。 贺流景停下脚步,面色十分复杂,“你觉得她……学得如何?” 李云觞淡声道,“纪姑娘进步得很快。” 贺流景神色愈发复杂,眸中甚至带着几份歉疚,“你不用顾及我,硬逼着自己夸她。” 李云觞疑惑了一瞬,“我不知殿下是何意。” 贺流景叹息一声,委婉道:“都说严师出高徒,你既是她的先生,该严则严。” 说不定那炸裂之音还有的救! 李云觞默了默。 贺流景面色沉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辛苦你了,我让人准备了些补品,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 早知道李云觞如此辛苦,他肯定早就派人送补品过去了,尤其是耳朵,他对不起李云觞的耳朵啊! 李云觞一脸莫名其妙的目送走了贺流景,抬步去了水榭。 纪茴枝成功把贺流景弹跑后,继续慢悠悠的弹琴,琴声逐渐恢复正常。 能摆烂当然要摆烂,不然贺流景以后没事就让她表演一段可怎么办。 优雅外室,快乐摆烂! 李云觞走到水榭前,听她一曲弹完才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淡淡道:“我刚才遇到三殿下了。” 纪茴枝见他面色古怪,带着两分期待问:“殿下说什么了?” 莫非贺流景觉得她的琴技已经无可救药,打算放她一马,不用她再继续学琴了? 李云觞垂目拨了拨琴弦,“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不必理会。” 纪茴枝:“……” 李云觞弹完一曲,抬头道:“把昨天我教你的那部分弹来听听。” “……是。” 纪茴枝回到石凳上坐下,指尖拨动,琴声流水般的倾泻而出。 她现在已经能弹一些简单的曲调,虽然还不能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但她之前多少懂一些乐理,进步的确实已经算很快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章 李云觞侧耳静静聆听了片刻,睁开眼睛道:“尚可,你现在基础的指法都已经掌握了,从今天开始加强训练。” 纪茴枝:……? 怎么忽然感觉李先生变严厉了许多? 李云觞仿佛看懂了她眼中的疑问,言简意赅道:“三殿下让我对你严厉些。” 纪茴枝:??不是说好不必理会的么! 李云觞顿了顿,仿佛探究出了一道高深莫测的学问一样,缓缓道:“虽然他说的很婉转,但我听懂了,他想拔苗助长。” 纪茴枝:“……”后悔,就很后悔! 第9章 从这天起,李云觞上课时变得愈发严格。 本来大家目标一致,纪茴枝是半路出家,只要会弹就行,不追求能练到多么高深的境界,结果李云觞现在颇有些‘望徒成龙’的意味,对纪茴枝的要求不断提高。 纪茴枝不得不‘进步神速’,想偷懒摸鱼都不行。 她着实有些吃不消,李云觞原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要求一旦严格起来,发脾气的次数也逐渐增多。 终于,纪茴枝忍无可忍,在这天早上给李云觞奉上了一杯爱心菊花茶。 李云觞低头瞅了眼,看着上面漂浮的花瓣问:“菊花?” 往常纪茴枝都是给他泡铁观音。 “菊花清火。”纪茴枝笑眯眯的把茶碗递给他,“我尊师重道,自然要为先生的身体考虑。” 李云觞疑惑的看了她两眼,低头抿了一口,觉得味道尚可就没说什么。 隔日,李云觞没忍住又发了火,纪茴枝很快又给他端来了一碗菊花茶,只是茶碗里的菊花数量明显增多。 如此几日下来,李云觞发现茶碗里的菊花已经快要堆成山了,“……” 任清念拿着书走进门,一抬头就看到李云觞对着茶碗里堆的冒尖菊花发愣,他素来孤傲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呆滞的神色。 “???” 纪茴枝笑眯眯地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书册,“今个怎么到的这么早?” “隔壁街有人死了。”任清念言简意赅道。 李云觞回过神:??? 怎么牛头不对马嘴? 纪茴枝对此早就习惯了,任清念话少,与她相处时总是问一句答一句,于是她又问:“您认识那户人家?” “不认识。”任清念说完又没话了。 李云觞:……这世间弄不懂的事好像又多了一桩,就像那些菊花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茶碗里? 纪茴枝又问:“那户人家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请了道观里的人去做法事。” 纪茴枝明白过来,“你跟道观里的人是一起过来的?” 任清念点点头。 李云觞听她们二人一问一答了半晌,只觉得她们聊的十分费劲,但神奇的是她们竟然能够一直聊下去。 李云觞却听得十分心累,他放下那杯‘堆积如山’的菊花茶,抱着琴施施然离去。 纪茴枝心中一喜,李云觞今天竟然没有给她留‘课后作业’,还提前放课了! 任清念握着书卷,轻轻敲了下桌子,“把我昨天让你背的文章背一遍给我听听。” 纪茴枝脸上笑容一僵,蔫头蔫脑的回去背书。 送走一位师父,又来一位师父,呜呼哀哉! 任清念放下书看了她一会儿,等她把一篇文章背完,忽然道:“我教你读书识字已经有一个月多了,知道你十分聪慧,那么你可从书中悟出来什么道理?” 纪茴枝茫茫然的摇摇头,这是抽考吗?书中的道理多了,她不知道任清念指的是哪一个。 任清念咬了下唇,纠结片刻,直言不讳道:“你可知做外室不是件光彩的事?” 原来说的是这个。 纪茴枝眼睛一转,期期艾艾的叹息一声:“即便我知道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卖身契在三殿下手里,不过是只能任人宰割的浮萍罢了。” “卖身契?”任清念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你签了卖身契?” “是我父母按的手印,我没有决定权。”纪茴枝耷拉下眉眼,声音也低了下去,看起来十分委屈。 任清念眉心越蹙越紧,望着眼前的姑娘,神色十分复杂。 刚见面时,纪茴枝美则美矣,却身材清瘦,面色苍白虚弱,这些日子她稍微丰腴了一些,人也精神了许多,总是眉眼弯弯,像个不知愁的贵家小姐,可她手上的薄茧和冻疮又证明了她以前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两相揉杂,反倒让人心疼。 “你就没想过另谋出路?” 纪茴枝道:“我想多赚些银子傍身,若有朝一日,殿下愿意还我自由之身,我希望自己有份安身立命的本事。” 任清念微微点头,“有钱才能不依靠任何人……你有什么法子赚钱?” “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买卖。”纪茴枝皱眉,“只是一直没有头绪。” 任清念也被难住了,经商的事她是一窍也不通。 她想了想问:“你有本钱吗?” 纪茴枝默默掏出五枚铜板,依次放到桌子上。 任清念:“……” 纪茴枝也只想叹气。 没办法,她自幼不缺钱花,实在不是能委屈自己的性子,钱没了可以再挣,但她看好的东西必须买,所以这个月的月银一不小心就花的只剩五个铜板了。 任清念只能换了个方式问:“你有什么能赚钱的本事?” 纪茴枝仔细想了半天,眼睛忽地一亮:“我会画画!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换来银子。” “你画一幅来看看。” 纪茴枝见任清念面冷心热,是真心实意想帮她,于是微微颔首,走到桌边提笔蘸墨,在纸上画了起来。 她这手水墨丹青是她父母还活着的时候学的,后来父母过世,她为了寄托思念,一直坚持学了下来,而且学的最为认真。 纪茴枝简单几笔,勾勒出了一枝梅花。 任清念拿起画仔细看了看,诧异不已,“你这丹青是跟谁学的?” 自然是国画大师教出来的,每年学费都要六位数。 不过纪茴枝想起原身是不会画的,只能随便圆谎道:“以前村子里住了一位四处云游的隐士高人,他见我天资不错,就教了我这个本事。” 任清念不疑有他,“也算是一段机缘。” “我这画能卖钱吗?”纪茴枝有些忐忑,毕竟她以前从来没卖过画,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 “肯定能。”任清念在原地走了几步,思衬片刻道:“过几日是观音日,不如你画一幅观音画像,我帮你放到道观里寄卖,看是否有人愿意买。” “那就再好不过了。”纪茴枝笑道:“若是卖不出去,你就帮我送给有缘人。” 任清念含笑点头。 贺流景今日难得清闲,吩咐管事买了几棵松树回来栽到前院。 他正站在院子里看大家忙活,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望去,见是任清念正要出府。 他走过去,想要关心一下纪茴枝的读书进度。 毕竟是他把人请回来教课的,学生那般愚钝,让他面对任清念和李云觞时忍不住多了一丝愧疚。 不等他开口,他就发现任清念挂着脸,面对他时有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贺流景迟疑了一下。 莫非学生太差劲,任清念迁怒于他? 仔细想想,任清念和李云觞也着实不容易,是他把人请来的,迁怒于他也是应该的。 任清念盯着他瞪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我本以为你是位君子。” 贺流景愣了一下:“……?” 任清念声音克制,但目光掩不住失望,“当年我走投无路,只有你愿意帮我,我一直都十分敬重你,没想到你也是道貌岸然、仗势欺人、贪图美色之人!” 贺流景被这些词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一时眼前有些晕,“我贪图谁的美色了?” “还能有谁!现在谁人不知,您这棵铁树只为一人开了花!” 贺流景陷入沉默,“……我对她做什么了?” “难道你拿着她的卖身契,逼她以色侍人还不够,还想让她做什么!”任清念气冲冲的大步离去。 贺流景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脚去了萱花院。 纪茴枝正在构思该怎么画观音像,贺流景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她只好起身行礼。 贺流景在椅子上坐下,不轻不重地朝她投去一眼,那眼神意味不明,带着股说不出的哀怨。 纪茴枝被他看得有些懵,“怎么了?” 贺流景转了下手上的扳指,继续幽幽盯着她,“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纪茴枝想了想,“殿下莅临,小院蓬荜生辉?” “……”贺流景灌了口茶,凉嗖嗖地开口:“既然想不起来,那我提醒你一下。”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章 纪茴枝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贺流景呵呵冷笑着开口,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 “道貌岸然。” “仗势欺人。” “贪图美色。” …… 纪茴枝后颈渐凉,身体逐渐僵硬。 她不过是给任清念上了点眼药,想让她帮忙把卖身契要回来,怎么这么快就骂到贺流景面前了? 贺流景掀了掀茶盖,冷笑一声:“我这棵铁树只为一人开了花?” 纪茴枝:“???” 什么怪东西,怎么混进来的? 贺流景越想越气,重重放下茶杯,冷声问:“现在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吗?” “……”纪茴枝摸了摸鬓角,声音微弱,“这当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贺流景板着脸不吭声。 纪茴枝只好继续说下去,“任师父是清风朗月之人,觉得做外室不光彩,我与她谈话解释时,不经意提及了卖身契之事……” “不经意?” 纪茴枝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真挚。 “……”贺流景冷哼了一声:“想要卖身契?” 问的这么直接,她多不好意思回答? 纪茴枝没忍住,飞快点了点头。 贺流景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想要可以。” 纪茴枝脑壳一下子抬了起来,目光清亮亮的:“当真?” “乖乖当好你的外室,等事情结束我就把卖身契给你,还会给你够置田屋,保你下半生无忧。” 纪茴枝下意识问:“什么时候是事情结束?” 贺流景低头喝茶,没有回答。 纪茴枝莫名读懂了。 待贺流景登基为帝,便是事情结束。 可他如果没当上皇帝呢? 纪茴枝没看过《一景风流》这本书的大结局,不知道最后是谁登上皇位。 她觉得还是自己多攒些钱才靠谱。 不过她自然不能说出来,只装作懵懵懂懂的应了声好。 贺流景怒火渐渐平息,抬头看了看,发现多宝阁上多了很多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银子够花么?” 纪茴枝弯起眼眸,毫不迟疑地说:“银子嘛,自然愈多愈好。” 贺流景轻笑一声,掏出自己身上的钱袋随手扔给她。 纪茴枝欢喜的接住,打开一看。 嘿!银子!嘿!银票! 纪茴枝面颊激动的泛起红润,“这怎么好意思……我已经领了月银,哪里好意思再拿殿下的钱……使不得!使不得啊!” 贺流景无奈叹息,“钱袋攥得太紧了,松松吧。” 纪茴枝:“……” 没办法,身体就是这么诚实。 第10章 六月中旬,是大皇子贺英的生辰,他广邀各位皇子前去府里相聚,还特别叮嘱,让贺流景把纪茴枝带上。 坐在马车里,纪茴枝拿出铜镜照了照,兴致勃勃问:“殿下今天想要个什么样的外室?温柔的?娇弱的?刁蛮的?” “……”贺流景沉默片刻,一言难尽道:“你自己发挥。” 纪茴枝揽镜自照了一会儿,“要不还是病弱吧?既然名声已经传出去了,人设变得太快容易崩。” 她说着就把银桃给她涂的唇脂擦掉,拨了拨鬓发,让发丝松松垂下来两缕,平添了几分憔悴。 贺流景看着她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练习晕倒的表情,已经提前感觉到头疼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在大皇子府门前停下。 几位皇子站在门口交谈,都向马车的方向望了过去。 贺英朝几人挤眉弄眼,“我让老三把他那个外室带来了。” 四皇子贺轩朗笑了一声:“大哥也听说这件事了?” “若是你们哥几个养了外室,我真不好奇。”贺英把手揣在袖子里,老神在在道:“老三从小就是个古板性子,他能养外室,我是真好奇。” 五皇子贺子笙今年才九岁,挠了挠头问:“外室是什么?” 贺轩摸了下他的脑壳,大笑着道:“过两年你母妃给你安排晓事宫女你就知道了,也就三皇兄傻,当年连个晓事宫女都不肯要。” 贺英笑道:“现在还不是想女人了,自己偷偷养了外室,他这是终于知道女人的好了。” 贺如峰站在一旁但笑不语,一副儒雅的模样。 几人看着贺流景下了马车,又回头伸手去扶纪茴枝。 纪茴枝搭着贺流景的手跳下马车,抬头见四位皇子站在台阶上,顿时脚下一软,往旁边趔趄了一下。 贺流景下意识伸手扶住她,扶完才想起来她是在扮柔弱,顿时沉默了一瞬。 贺英站在台阶上笑道:“三弟,快来快来。” 贺流景带着纪茴枝走了过去。 天气渐暖,纪茴枝身上穿着一袭浅绿色纱裙,娥眉臻首,走路时微微低着头,透着股文雅秀气,不时低咳两声,看起来如传闻中一样是个病美人。 几个皇子好奇地看了她几眼,贺流景目光冷淡的扫过去,他们就赶紧把眼神收了回去。 没办法,贺流景是皇后肚子里出来的,虽然没封太子,他们也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 只有贺英仗着年长,揶揄道:“枝枝姑娘可真是个美人,只是身子太弱了些,三弟你可得多多怜香惜玉。” 贺流景淡淡道:“知道了。” 贺英啧了一声,他这位三弟从小就这副模样,逗起来都觉得无趣。 纪茴枝若无其事地一笑,慢吞吞的跟在贺流景后面,走路一步三咳,目光悄悄打量着前面的五位皇子。 别看这些皇子全都笑容满面,一副兄弟关系亲厚的样子,实则暗流汹涌,私下都能对彼此下狠手,有想要争夺皇位的心。 大皇子贺英,他是最年长的一个,俗话说立嫡立长,他母妃虽然早早就没了,但他占着老大的优势,是夺储的热门人选。 二皇子贺如峰,他是书中男二,也是贺流景最大的对手,看起来温润儒雅,实则心思缜密,一直暗中拉拢朝中关系,对皇位徐徐图之,还早就暗暗对纪晚镜生情,他与贺流景既是争夺皇位的对手,也是情场上的对手。 四皇子贺轩,他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自小喜武不喜文,去年进了御林军做事,庆德帝经常把他带在身边,看起来颇为喜爱。 五皇子贺子笙年纪最小,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他母妃是王皇后的远房表亲,两姐妹关系不错,五皇子跟贺流景的关系也是几个兄弟里最亲近的,说起来五皇子也不是一点夺嫡的机会都没有,毕竟现在庆德帝最疼他这个幺子,谁知道庆德帝会不会一个老糊涂就封他做太子了呢? 这些皇子其实各有优势。 至于庆德帝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封太子和王爷,只能说帝王心、海底针。 谁知道呢。 反正现在维持着某种平衡,只要不打破就还能兄友弟恭。 几位皇子看似亲亲热热的进了殿内,分别在桌案前落座,贺流景朝纪茴枝招了招手。 纪茴枝又原地咳了两声,才抬脚朝他走过去,姿势弱柳扶风。 贺流景:“……”装得还挺认真。 纪茴枝在贺流景旁边坐下,抬头一看,除了五皇子外,其他几位皇子身边都带了美人,连贺如峰身边都带了一个,看样子还挺亲密。 贺如峰不是对纪晚镜一片情深厚谊吗? 纪茴枝有些惊讶,一双美眸都瞪圆了,她挨个看过去,眼中跳动着好奇的光。 贺流景敲了下桌面,她才勉强把目光挪开。 宴席开始,美人们纷纷拿起酒壶,为皇子们满上酒。 美人如花,连倒酒的姿势都格外优美,纪茴枝忍不住微微看直了眼。 贺流景屈指敲了下空荡荡的酒盏,纪茴枝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拎着酒壶给贺流景倒了一杯。 贺流景看着差点溢出来的酒盏,“……” 贺英率先举杯,“咱们兄弟难得聚在一块,多谢各位弟弟赏脸。” 几人举杯饮酒。 纪茴枝看着他们推杯换盏,用袖子遮着摸了几颗花生,偷偷往嘴里扔。 贺流景扫了她一眼,微微侧身挡住她。 纪茴枝忍笑,既然‘老板’都没意见,她自然摸鱼摸得更加痛快,这大皇子府的糕点还挺好吃,她悄悄吃了两块。 贺英抬了抬下巴,身侧的美人给他夹了一块肉脯。 贺流景抬了抬下巴,纪茴枝给自己夹了一块肉脯。 贺流景:“。” 酒过三巡,贺英让丫鬟端上一盘石榴,每个桌上放了一个。 “这是父皇赏我的,我拿出来给兄弟几个尝尝。”贺英笑眯眯道,眼神中充斥着炫耀之色。 众皇子脸色各异。 贺如峰缓缓笑道:“父皇让皇兄督建行宫,现在行宫顺利建成,父皇龙颜大悦,皇兄得再多赏赐也是应该的。” 贺英哈哈笑了一声,脸上得意之色更甚,嘴上却道:“咱们兄弟几个一起为父皇效力,谁能让父皇开心,我都高兴!”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章 贺流景低头淡淡抿了一口酒。 纪茴枝打量了贺如峰几眼,贺如峰跟贺流景一样坐直端正,却跟贺流景这一身浑然天成的清雅气度不同,透着一股拿腔作势的感觉,仿若刻意模仿,让人看着有些累。 据纪茴枝观察,这几位皇子当中,最出色的还是当属贺流景,至少不拿腔作势,长得也最出众。 旁边的丫鬟见纪茴枝坐着不动,主动把小刀递给她,纪茴枝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其他美人都开始剥石榴了。 纪茴枝怀疑自己是来劳动。 她撸了撸袖子,接过小刀吭哧吭哧开石榴。 过了一会儿,其他皇子的石榴都已经被美人们亲自喂到嘴里,纷纷赞起味道好。 贺流景后知后觉的低头瞥了一眼,发现他那个石榴上多了数道划痕,差点被划成刺猬。 “……雕花呢?” 纪茴枝揉了揉手腕,“切不动。” “你……切不动?”贺流景可没忘她捶人的时候手劲有多大。 准确来说是记忆犹新。 “你忘了?”纪茴枝低头作娇羞状,“人家身体娇弱嘛。” 贺流景:“……”敢情还没忘人设呢。 贺英跪坐在蒲团上,朗声笑道:“三弟,枝枝姑娘身子弱,你就别为难她了,让下人做吧。” 贺流景似笑非笑看了纪茴枝一眼,拿起小刀三两下就把石榴开了个口子。 回头一看,纪茴枝望着石榴都快流口水了。 她穿过来后还没吃过石榴呢! 贺流景浅浅勾了下唇,把石榴放到纪茴枝面前,“吃吧。” 纪茴枝愣了愣。 她吃? 众皇子面面相觑。 贺流景可从来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遇到这位病美人,竟然真的化为绕指柔了? 皇子们怀中的美人纷纷面露羡慕,这三皇子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是个会宠人的,那张脸长得也实在好看,低头剥石榴的时候尤为俊美。 她们如果是伺候三殿下就好了。 纪茴枝才不理会这几位皇子之间的弯弯绕绕,贺流景既然让她吃,她就心安理得的吃了起来。 “这颗石榴色泽太淡,我帮殿下吃掉,这颗石榴太大,我帮殿下吃掉,这颗石榴不够圆润,我帮殿下……” 贺流景心情复杂地抬头看了看。 别人的外室也这么神经吗? 好吧,别人的外室都很正常。 纪茴枝的双手经过这段时间的娇养,虽然还留着些许痕迹,却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她十指纤纤,削葱白的指尖捻起鲜红水灵的石榴,轻轻放入口中,如果听不到她在说什么,还是觉得这一幕很赏心悦目的。 明媚的阳光从窗隙投进来,落在纪茴枝的身上,她微垂臻首,檀口上沾了红艳艳的石榴汁,更衬得雪肤乌发,肌肤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贺英远远看着纪茴枝嫣红的唇,喉咙微微滚了一下,抓了把石榴放进口中嚼了嚼,用力允吸清甜的石榴汁。 贺如峰目光往纪茴枝身上轻轻飘了两眼,她长得跟纪晚镜有几分相像,气质却全然不同,有种自在舒展的美,仿若一簇想开就开、想闭就闭的芍药,恣意又美的娇艳欲滴。 不过她们的身份始终是天差地别。 贺如峰将目光淡淡收了回来。 贺流景察觉到那几道若有似无飘来的视线,皱眉坐直身子,再次把纪茴枝严严实实的挡住了。 纪茴枝毫无所觉,只觉得这御赐的石榴的确鲜嫩多汁,清甜又爽口。 能不能揣几个回去? 第11章 兄弟五人用完午膳,挪步去了茶室下棋。 皇子们谈话,其他人不便多听。 纪茴枝和另外三位美人去了院子里赏花。 她一路走走看看,大皇子别院修缮的颇为奢华,处处彰显阔绰,墙上的壁画刷着金粉,院子里还摆着一只金色的长寿龟,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看样子是真金打造的。 三位美人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待甫一离开三位皇子的视线,她们就揉肩的揉肩、捶腿的捶腿,迈着大步争先恐后的进了凉亭。 “天越来越热了,我脸上擦的粉都快掉了。” “你们刚才吃饱了吗?我就只来得及吃两块红枣糕。” “刚才一直掐着嗓子说话,可给我累坏了,这胯也扭的酸疼酸疼的。” 纪茴枝:“???”原来你们也有人设? 粉衣美人朝纪茴枝望过来,亲昵地招了招手,“妹妹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三殿下带人来过,妹妹必定有过人之处。” 纪茴枝束手束脚的坐过去,坐到三位美人中间,呼吸间简直馨香四溢。 她微微颔首,朝她们笑了笑,“你们……以前常来?” “我们都是皇子身边最拔尖的美人,所以经常被他们带出来宴饮,彼此见过几次,比较熟悉。”紫衣美人握住纪茴枝的手,含笑道:“不知道妹妹伺候三殿下多久了?” “差不多三个月了。”纪茴枝从原身进府算起,觉得应该有三个月了。 “妹妹才进府这么短时间就能被三殿下带出来?我当初可是伺候了二殿下一年半年,才有资格跟他出来赴宴的。”黄衣美人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 粉衣美人满脸羡慕,“三殿下府里就枝枝一个,不带她还能带谁?” 紫衣美人大笑,“原来是独一份的宠爱啊。” 她们嬉笑着,眼中全无恶意,纪茴枝便也笑了笑。 黄衣美人不知从哪掏出把榛子分给大家,“这是我出来的时候偷偷带的。” 紫衣美人和粉衣美人相视一笑,经验老道的拿出了一罐蜜饯和几个水果。 她们看向纪茴枝,笑道:“妹妹第一次来还没有经验吧?快来吃我们的。” 纪茴枝默默抬起袖子,一手花生,一手干果,连装花生干果两个小碟子都带出来了。 其他三人惊讶地眨了下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家愉快的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说着各府八卦。 纪茴枝听得津津有味,觉得比听说书有意思多了。 日光西斜,贺流景从茶室里走出来,顺着丫鬟的指引来寻自己的小外室。 贺流景隔得远远的就听到纪茴枝开怀的笑声,抬眼望去,果然见她笑得见牙不见眼,正跟其他三人聊得热火朝天。 贺流景莫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紫衣美人先看到了他,赶紧戳了戳纪茴枝。 纪茴枝起身跟三位美人告别,恋恋不舍的出了凉亭。 她听各府八卦还没听够呢! 在三位美人艳羡的目光中,纪茴枝和贺流景相携离去。 贺流景往前走了两步问:“聊什么那么开心?” 纪茴枝仰头感叹:“一些皇室秘辛。” 贺流景挑眉,“比如?” “比如五殿下前几日从马上摔下来,虽然护卫保护及时没有摔伤,却吓得夜里尿了床,他母妃淑贵嫔偷偷找了太医给他诊治。” 贺流景左右看了看,确定周遭没人,才问:“她们是如何知道的?” “粉衣姐姐是四殿下的人,说来也巧,四殿下带锦衣卫巡街的时候不小心被大鹅啄了一口,去太医院处理伤口时正好撞上淑贵嫔派人去请太医。” “……”贺流景沉默两息,咳了一声,悄声问:“还有吗?” 纪茴枝也悄悄回答:“大殿下前些日子带一位美人去城外清水湖里野泳,结果屁股被野蜜蜂蛰了,所以今天才一直跪坐,连姿势都没换一下。” 贺流景默然,难怪他总觉得大皇兄今天哪里不对劲。 他忍不住感叹:“还是二皇兄行事稳妥规矩。” 纪茴枝认同颔首,“是挺规矩的,听说二殿下日日都会为陛下念经祈福,连府中鹦鹉听久了都耳濡目染的学会了诵经,此事传到陛下耳中,二殿下亲自把鹦鹉送进宫里呈给了陛下。” 贺流景眯起眼,轻轻转了下手上的扳指,“我倒是不知还有此事。” 他这位二皇兄看起来不争不抢,其实私下争宠的手段当真是层出不穷。 纪茴枝迈着步子蹦蹦跳跳的往前走,“你不知道也很正常,陛下和二殿下可能都嫌丢脸,不愿意声张。” 贺流景愣了一下,“丢脸?” 纪茴枝回头望来,笑得眉眼弯弯,像只偷腥的小狐狸,“是啊,紫衣姐姐说二殿下为了让鹦鹉好好表现,进宫前给鹦鹉喂了不少吃食,结果鹦鹉吃的太饱,竟然把鸟屎拉到了陛下的冠帽上,听说陛下大发雷霆,将二殿下和鹦鹉都赶了出去。” 贺流景:“……” 两人来到前院,路过那只金灿灿的大王八,纪茴枝忍不住靠近看了看。 贺流景才注意到府里有这东西,眼睛被晃的有些疼,抬手遮了一下。 “大皇兄的品味当真是独特……你靠那么近做什么?” 纪茴枝伸手摸了一下,小声咕哝,“不知道能不能抠掉块金子下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6章 这么大一块金子,少一块应该也不容易被察觉吧? 贺流景额头一跳,捏着她的后颈把人‘拎’了起来,“赶紧回去。” 纪茴枝缩了缩脖子,感觉被命运按住了喉咙。 贺流景牵住她的手腕往外走。 纪茴枝脚步拖拉,目光恋恋不舍。 贺流景:“又怎么了?” 纪茴枝一步三回头,“那个石榴挺好吃,如果能带几个回去就好了。” 语气还挺遗憾。 贺流景沉默一瞬,攥紧她的手腕,大步流星的把人拖了出去。 不然他怕这大皇子府里好东西太多,他们天黑了都走不出去。 …… 府门前,其他几位皇子正要钻进马车离去,看到他们握着手走出来,纷纷露出揶揄的笑容。 贺流景绷着一张脸带人上了马车。 贺如峰眸色微深,想了想,让马车换了方向,转而去了纪府。 纪茴枝平时这个时间已经在午睡了,现在吃饱喝足,又开开心心的畅聊许久,坐到马车里,很快就摇摇晃晃的睡了过去。 贺流景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卷书静静的看。 “咚!”纪茴枝脑袋撞在马车上,微微清醒一瞬,换了个姿势又睡了过去。 贺流景抬头看了她一眼,垂眸继续看书。 “咚——” 消停没一会儿,又咣的一声响。 纪茴枝挪动两下,额头上已经磕出一片红印,却仍然没有醒。 贺流景索性连书也不看了,把书一扔,专注的看向纪茴枝。 怎么有人睡觉能睡得这么香? 纪茴枝像个不倒翁一样,身子摇摇晃晃,纤长的睫毛随着摇晃的马车微微颤动,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贺流景盯着她看了片刻,在她又一次撞向马车时,终于大发善心的伸出手挡了一下。 纪茴枝撞到他温软的掌心中,白嫩的脸颊挤在一块,软绵绵的贴着他的手心,触感温热,像刚出锅的白年糕。 贺流景微微一怔。 纪茴枝脸颊蹭了蹭,似乎觉得挺舒服,歪着身子再次睡熟过去。 贺流景没养过兔子,但他皇叔家的小郡主养过一只,有一次碰见,小郡主捧着兔子让他摸,他只好抬手摸了一下,当时他才把手伸过去,兔子就凑到他指尖上嗅来嗅去,最后用毛茸茸的脸蹭了蹭他的手指,跟现在的感觉有些像。 贺流景沉默了一会儿,轻手轻脚的把手抽了出来,把那本书塞到了纪茴枝脑袋底下,自己靠到墙板上闭目养神。 马车在别院前停下,纪茴枝悠悠转醒,她挪动脑壳,垫着的书掉落到地上。 她疑惑一瞬,朝马车里另一个活人望去,贺流景目不斜视的率先下了马车。 纪茴枝啧啧两声,脑袋发懵的跟着下了车。 她从马车上走下来,敏锐的察觉到有一道视线粘在她身上,感觉有几分熟悉。 纪茴枝余光扫过去,发现纪二郎正躲在墙角抻着脖子往这里看,不由心底一沉。 贺流景回头道:“把你这两日的功课拿来给我看看。” 纪二郎侧着耳朵,把脖子伸得更长了。 “……!!!”纪茴枝看了看贺流景,忽然一个跨步站到了尹邦旁边。 尹邦穿着护卫衣服、挎着长刀站在一旁,见状懵了懵,吓了一跳。 他正想退后一步,纪茴枝忽然挽住他的胳膊,对贺流景大声道:“殿下,刚才多谢您顺路带奴婢回来,都怪奴婢路上不小心歪了脚,如果不是您,奴婢就只能让邦哥背奴婢回来了。” 贺流景:“……” 尹邦:“???” 纪茴枝一个人表演完,又表现的很狗腿的在前面引路,“三殿下,您慢点走,小心台阶,您是大善人,肯定会有好报的。” 贺流景习惯了她时不时的表演,表现的还算淡定,装作不经意的左右看了眼,目光掠过墙角的纪二郎,眸色微沉,迈着长腿走上台阶。 进了府门,纪茴枝耷拉下脑袋,跟贺流景说起纪家的事。 贺流景听后道:“你看着处理,如果解决不了可以来找我。” 纪茴枝微微诧异地看了他两眼。 大魔头终于做人了? 贺流景眉头一皱,“怎么了?” 纪茴枝夸道:“殿下,您可真是个大好人。” 贺流景摇着折扇,在她头顶敲了一下。 纪茴枝苦着一张脸,敢怒不敢言的回了萱花院。 贺流景嘴角几不可察的微微弯了下,回头对尹邦道:“最近纪家人如果去找你,你就先糊弄过去。” “……是。”尹邦颔首。 好艰巨的任务! 第12章 纪茴枝一觉睡醒就迎来了巨大的惊喜,她那幅画竟然卖出去了! 任清念来授课时把一张银票递给她,含笑道:“足足卖了一百两。” 纪茴枝惊喜的睁大眼睛,“卖了这么多银子?” “是啊,我本来只想卖五十两,是那位买你画的夫人说你这幅画至少值一百两,主动给了这么多银子。” 纪茴枝笑嘻嘻的收了银票:“不知是哪家夫人?”这么独具慧眼! 她第一次遇到这么欣赏她画的人,忍不住感到欣喜,想要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是靖国公夫人。” 纪茴枝愣住,靖国公夫人……那不就是纪晚镜的娘? 靖国公是位难得的好男人,一生只有一位妻子,就是现在的靖国公夫人梅玉臻。 任清念道:“国公夫人很欣赏你的画,一直赞不绝口,她要把那幅观音画像送给她母亲做生辰礼物,还说你如果有新作,她还想买。” 纪茴枝心情复杂,如果国公夫人知道她是纪晚镜的替身,不知会作何感想,说不定会把画扔进火堆烧了。 “你再画几幅画,我仍给你放到道观里寄卖。”任清念道。 “道观是清修的地方,也不能总将画拿到那里卖。”纪茴枝怕给任清念添麻烦。 “你说的也对。”任清念想了想,“我记得有位常来道观里的香客家里是卖画的,不如我帮你问问,也许可以放到他的铺子里寄卖。” “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那香客同意,可以分他几成收益,不能让他白白帮忙。” 任清念点点头,“我会跟他好生商量的。” 纪茴枝知道她面冷心热,感激道:“麻烦你了。” “你画的好才不愁卖不出去,不然我也帮不上你。”任清念笑了下,“总之你先多画几幅。” 任清念走后,纪茴枝把一百两银票放到匣子里仔细收好,这一百两她没准备花,准备先存起来。 她走到桌案前,没急着画要卖的画,而是起笔给任清念画了幅画像。 她心中感激任清念,可任清念是清修之人,不喜金银俗物,很少戴珠钗首饰,她想来想去还是亲手画一幅画以示感谢。 …… 梧华殿内,王皇后正在跟儿子抱怨。 “那个邓美人仗着自己做的糕点好吃,日日都去承明宫给你父皇送糕点,每次还要留一个时辰,本宫看你父皇的魂都快被她给勾没了。” 贺流景耐心听王皇后抱怨完,缓缓开口:“父皇可有因此冷落您?” “那倒没有,你父皇每个月大半时间还是住在本宫这里,有好东西也都先送来给本宫挑,前几天刚到的石榴都是本宫挑剩了才赏给别人,跟以前一样。” “那又何须畏惧?” 王皇后撇了撇嘴,“本宫自然是不惧她,只是有点不高兴,最近淑贵嫔和于嫔总来跟本宫抱怨,本宫听久了也觉得心里不舒服。” 贺流景道:“过两日我寻个背景干净、做糕点好吃的嬷嬷送过来,您也日日去给父皇送糕点。” “本宫才不眼巴巴的给他送。”王皇后娇笑道:“你父皇想吃就自己来梧华殿吃。” 贺流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眸色却微微有些深。 母后被保护的太好,无论是他、父皇还是舅舅们都从来不在母后面前提及前朝的事,所以母后不知道,邓美人的父亲正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邓御史。 邓御史接连查处了几个贪官,前段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的贪腐案正是他查办的。 他现在就是庆德帝手里的一把刀。 后宫和前朝向来都是难以分割的。 香炉里白烟袅袅,贺流景转了转手上的檀木珠串,心中暗衬。 那么母后十年如一日的得宠,又跟他外公和几位舅舅有没有关系呢? 王家手握兵权多年,在军中积威甚重,父皇又能放任王家势大到几时? 贺流景看着王皇后无忧无虑的面庞,过了片刻缓缓笑了笑。 若有一天真的大厦将倾,总归有他和外公、舅舅们挡在前面呢。 王皇后望着儿子的笑脸,心中忍不住感慨。 她这个儿子从小就重规矩,一举一动都端方雅正,连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好像都是一成不变的,心思也重,从来不会放纵自己,更不会贪图享乐。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7章 她一直搞不明白,她的儿子生来就是天潢贵胄,乃帝后独子,将来肯定是要做太子的,何必如此拘着自己? 王皇后心中感慨着,就见贺流景端方雅正的站了起来,又端方雅正的朝她行了一个告退礼,最后端方雅正的朝外走。 王皇后倚在紫藤木椅上,心中啧啧感叹。 看看,她儿子果然一副一成不变的样子,像个闷葫芦一样。 这样虽然不会行差踏错,她却总觉得儿子这般生活没滋没味的。 王皇后正觉得心疼,就见自己儿子走了几步忽然顿住,又退了回来,从桌子上拿了两个石榴,然后再次行礼告退。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还是那般端方雅正…… 等等!石榴? 王皇后仔细看了看,她儿子的确一手握着一个圆溜溜的石榴,袖子垂下去微微挡住,那背影看起来一尘不染,仿佛手里拿的不是石榴而是拂尘一般。 王皇后莫名沉默了一瞬。 …… 纪茴枝一觉睡醒发现屋子里多了两个石榴,银桃说是贺流景让人送来的。 她剥开一个尝了尝,发现跟那日在大皇子府吃到的味道一样,都格外的清甜水灵。 纪茴枝嘴角弯起,开心的抓了把石榴,边吃边往外走。 今日两位师父休沐,她不用上课,准备带银桃去街上逛一逛。 来到前院,贺流景坐在凉亭里,管事带着几位厨娘站在一旁,桌上摆着几盘精致的糕点。 纪茴枝大步走了过去,又退回来,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 贺流景瞥见那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无奈抬手把她叫了过来。 纪茴枝蹦上台阶,“殿下有何吩咐?” “试吃。”贺流景指了下桌上的糕点,“你擅长的。” “京中有善口技者。”纪茴枝愉快的坐下,拿起糕点嚼嚼嚼。 贺流景:“……”好一个‘口技’。 桌上的糕点精致又美味,还很有特色,有几道是纪茴枝没吃过的。 她挨个尝了一遍,最后选了两盘觉得最好吃的,“这个咸的很咸,这个甜的很甜,好吃!” 贺流景:“……”夸的很好,下次别夸了。 贺流景直接让管事把两位厨娘送进了宫。 “能得殿下信任,是枝枝的荣幸。”纪茴枝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眉眼弯弯说:“下次再有这样的活,殿下记得还找我,枝枝乐意为您效劳。” 贺流景头疼的掏出帕子递给她,“把嘴上的糕点渣擦擦。” 纪茴枝拿着帕子在嘴巴上蹭了蹭,又把沾着糕点渣帕子还给他,“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贺流景嫌弃的把帕子丢到一边,摆摆手让她赶紧走。 纪茴枝愉悦起身:“殿下用完就扔,但枝枝大人有大量,不跟您计较。” 贺流景:“……” 纪茴枝吃饱喝足,哼着小调蹦哒着走了。 出门前,她先让银桃在附近看了眼,确定纪二郎没在这蹲墙角,才大摇大摆的出府。 纪茴枝带着银桃在最热闹的中街逛了一圈,看了看各商铺的买卖情况,然后去逛首饰铺和胭脂铺。 她觉得只靠卖画还不够,毕竟靖国公夫人这种出手阔绰的买家很难遇到,还是应该再另谋一份营生,最好能开间铺子,只是具体做什么她还没想好。 纪茴枝在首饰铺看中一支宝葫芦银钗,朴素简约,买来送给任清念正合适,又挑中一块好看的布料给李云觞做琴套,最后还挑了一盒胭脂送给银桃。 这小丫头整日跟在她身边,她对她家里的情况也多了些了解,银桃上头有一个姐姐,也卖去别的府里做了丫鬟,跟着那户人家离开了京城,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家里日子艰难,都指望着她接济,她的月银都送给家里了,平时连点脂粉都不舍得擦。 从胭脂铺出来,纪茴枝带着银桃去附近桥头逛了逛。 桥下流水潺潺,水面上漂浮着落叶,桥上挤满了人,桥的另一端是热闹的集市。 纪茴枝走上拱桥,准备去桥对面买刚出炉的栗子糕,那栗子糕做的极为香甜,她在桥这头就闻到味道了。 人潮拥挤,纪茴枝刚走上桥,就被一名男子撞的趔趄了一下,幸好银桃及时扶住她。 那男子穿着粗布衣裳,身上带着一股鱼腥味,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抱着怀中的孩子飞快往前走。 纪茴枝眉心拧紧,本来想给自己讨个说法,可见那男子怀中的小姑娘脸儿圆圆,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长得十分可爱,正在男子怀中闭眼沉睡。 她有些不忍打扰小姑娘安眠,抿着下唇,把话咽了回去。 纪茴枝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忽然顿住,回忆刚才那一幕,倏然察觉到不同寻常之处。 那男子穿着补丁衣裳,怀中的小姑娘却一身绫罗绸缎,脖子上还戴着一个嵌着红宝石的金锁,那男子神色慌乱,走的极快,一路碰撞到不少人,那小姑娘怎么还能在他怀中睡得那么沉? 纪茴枝面色一变,赶紧吩咐银桃,“我怀疑刚才那人有问题,我现在去追,你在这里等着,如果有人寻过来,你就赶紧带人过来寻我,若是等两刻钟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就赶紧去衙门报官。” 银桃还没反应过来,纪茴枝就已经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纪茴枝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的,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得追过去看看。 纪茴枝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庆幸原身有一把子大力气,原身以前经常去山上干活,不但手有劲,还练就了超快的脚力,迈起步子来,跑得又稳又快。 第13章 街上人头攒动,纪茴枝迈着大步在后面追。 男子听到脚步声,慌张的回头看了她一眼,也迈着步子跑了起来。 纪茴枝见他怀中的小姑娘依然没有醒过来,不由暗骂了一声,几乎可以断定他有问题,嘴里却扬声道:“大哥!慢点走,你钱袋掉了!我来给你还钱袋!” 男子下意识放慢脚步,低头摸了下身上的钱袋。 纪茴枝飞快拎起路边的竹筐,抬手就朝他头顶罩了上去。 男子眼前一黑,身子踉跄了一下。 纪茴枝猛地冲上去,一脚踹在他的膝弯上,朝着周围大喊:“抢孩子!有人抢孩子!” 贺流景正在楼上喝茶,忽然听到纪茴枝的声音,愣了一下,下意识朝楼下看去。 严怀瑾坐在他对面,见状也往楼下看了一眼,他以前是贺流景的伴读,两人自幼熟识,感情比一般人深厚。 “遇到熟人了?你可别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所以故意装没听见。”严怀瑾出声催促,“你快跟我说说,你那外室究竟是何许人也?” 贺流景看着楼下那道眼熟的倩影,“……”他那外室,正是这许人也。 纪茴枝扑过去一把将孩子抱到怀里,她拍了拍孩子的脸颊,小姑娘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抬手试了一下,幸好小姑娘呼吸均匀,应该只是中了迷药。 周围的人不明所以,还以为她的孩子被抢了,都围了过来。 男子摔在地上,一把掀开头上的竹篮,看了眼围过来的人群,恶狠狠的瞪向纪茴枝,“这个孩子是我的!我是她爹!你赶紧把孩子还给我!” “你胡说!”纪茴枝抱紧孩子,怒骂道:“你如果是她父亲,你刚才心虚跑什么?你看看你穿的,再看看这孩子穿的,你们哪里像父女?” 众人纷纷点头,这男子穿的又脏又破,明显是个泥腿子,女娃娃却穿金戴银,明显是好人家家里宠着长大的。 男子见纪茴枝长相姣好,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忽然指着纪茴枝大骂。 “臭婆娘!你跟有钱人跑了,还把我女儿也带跑了!我现在只是想抢回自己的女儿!女儿就算跟着你能穿金戴银又怎样?” 纪茴枝一愣,他这样说,小姑娘穿的好瞬间就有了解释。 男子觉得自己想了个好计策,得意洋洋的大骂:“我是她亲爹!你是我婆娘,你们都得跟我回家!” 纪茴枝:“???”他还想把她也一块带走?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能演的了,没想到还遇到对手了! 贺流景摆了摆手,让护卫下去保护纪茴枝。 男子从地上爬起来,嘴里还不忘朝着周围的人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们谁都别管!不然我就去报官!” 众人不知道他们谁说的是真的,面面相觑,没敢上前阻止。 男子邪笑一声,抬手就想用他那双脏手去扯纪茴枝。 纪茴枝抱着孩子,拔出金钗在他手臂上扎了一下,“别过来!” 男子捂着手臂,眼中闪动着恶毒又贪婪的光,“臭婆娘,赶紧跟我回家!你敢给别人暖被窝,看回去后老子怎么收拾你!” 纪茴枝哼笑一声,忽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孩子大喊:“各位乡亲父老给我评评理!我这般长相能自愿嫁给他吗?当年……当年就是他把我抢回去的!大家快帮我报官,他就是个劫匪!”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8章 贺流景:“……?” 众人听到纪茴枝的话,迟疑地朝她细瞧过去,见纪茴枝长得花容月貌,顿时信了她的说法,这样漂亮的姑娘哪家父母舍得将她嫁给这样面容丑陋的泥腿子?! 纪茴枝用力抹了下眼睛,也不管有没有眼泪就大声哭嚎道:“当年我也是有相公的!我才新婚三个月,就在回家省亲的路上被他抢了去,我这女儿根本就不是他的,而是我相公的!我半年前好不容易带着女儿跑回了家,终于一家团聚,他竟然还有脸追来!大家快帮我报官,他不光抢我孩子!还强抢良家妇女!这种人绝不能放他走!” 男子错愕的张大了嘴巴,脑袋根本就转不过来。 纪茴枝把怀里的孩子抱了起来,“大家快看!我女儿到现在都没醒,肯定是他为了报复我,把我女儿打晕了!大家快救救我们母女的命!千万别让他把我们带走,不然我和女儿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众人见那小姑娘双眸紧闭,面色苍白,怜爱之心顿起,纷纷上前护住纪茴枝和小姑娘,有几位热心肠的婆婆还挡在纪茴枝和孩子面前,用手里的拐棍敲打男子。 “畜牲!人家好好一个家都被你毁了!赶紧离远点!” “报官!必须报官!” “赶紧让官差把这畜牲抓走!” 男子大叫:“那真的是我女儿!” 纪茴枝抱着小姑娘哭得更大声:“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还不醒?他是打你了还是给你喂了药?” 众人顿时大怒。 “小姑娘那么可爱,你怎么忍心动手!” “小姑娘到现在都没醒,你怎么有脸说她是你女儿?谁会忍心给自己女儿下药!” “大家看牢这个畜牲!小姑娘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得让他偿命!” 男子见情况不妙,拔腿就想跑。 纪茴枝指着他,猛地哭啼一声:“大家千万别让他跑了!不然他又要去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和好媳妇了!” 家里有女儿和婆娘的汉子们顿时心头火起,上前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把那男子按到了地上。 男子长的瘦弱,趴在地上急得直蹬腿,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放开老子!你们放开老子!” 严怀瑾端着茶杯,朗笑道:“这位姑娘当真机灵有趣。” 贺流景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正想亲自下去处理,就见远处跑来一群人,在前面带路的正是银桃。 银桃带人挤过人群,身后除了跟着一群护卫,还跟着两位惊慌失措的夫人,贺流景认出年轻的妇人是纪晚镜的表嫂罗氏,年长的妇人是纪晚镜的母亲梅玉臻。 “朵朵!”罗氏脸上全是泪痕,扑过去从纪茴枝怀里小心翼翼的抱过女儿,痛哭着说不出话来。 梅玉臻见孩子安然无恙,猛地舒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后。 银桃气喘吁吁道:“这就是我们家小姐,是小姐发现不对劲的。” 纪茴枝从地上站起来,利落的拍了拍身上的灰。 梅玉臻转过头想要向纪茴枝道谢,看清纪茴枝的长相后,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 纪茴枝抬头望向她们,“你们是小姑娘的亲人?” “是……”梅玉臻回过神来,温声道:“我是城东纪家的大夫人,这位是城西梅家梅五郎的夫人,梅五郎是今年的探花郎,你稍一打听就知道,这小姑娘真是我们家的孩子,多谢姑娘救了她。” 纪茴枝见她们面容温和,身后还带着护卫,应该没有人敢公然冒充官家夫人,便急忙道:“你们赶紧找大夫给小姑娘看看,那贼人恐怕给她用了蒙汗药。” 小梅朵一直昏睡着,闹了这么大动静都没醒。 罗氏心疼的把她揽在怀里。 梅玉臻对罗氏道:“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处理,你赶紧带朵朵去附近的医馆,让大夫好好给她瞧瞧。” 原来小姑娘叫朵朵。 纪茴枝看向罗氏怀里的孩子,缓缓松了口气。 罗氏六神无主的点点头,含泪对纪茴枝道了声谢,急匆匆的抱着小梅朵奔向医馆。 梅玉臻看向已经被护卫按住的男子,厉声道:“送去府衙!通知五郎!定要将此事彻查清楚!” “是。”几名护卫压着男子直奔衙门而去。 男子不甘心的蹬着腿,朝着周围的人大喊:“你们看见了吧!那孩子根本就不是她的!” 大家听明白前因后果,忍不住朝他唾了几口。 “幸好人家小姑娘机敏!你这畜生竟然还敢叫嚣!” 梅玉臻眼中满是怒火的盯着那男子,待护卫压着人走远,她身子猛然晃了下。 纪茴枝就站在她旁边,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这才发现她面色异常苍白,竟然没比罗氏好多少,双手都在后怕的颤抖着。 她连忙把梅玉臻扶进附近的茶楼里,让小二上壶温茶,又蹲下轻轻给梅玉臻按揉双手,温声劝慰道:“朵朵是个有福气的小姑娘,肯定能逢凶化吉,不会有事的。” 梅玉臻垂眸看着她,目光温柔,声音透着股虚弱,“姑娘心善,此次如果没有姑娘,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是正巧碰上了。”纪茴枝给她揉了揉颤抖的指尖。 “今日全靠姑娘机敏。”梅玉臻轻叹一声,靠说话舒缓自己后怕的情绪,缓缓道:“半个月后是我母亲的七十大寿,我跟侄媳妇来给母亲订做那日要穿的衣裳,我们正跟老板商量衣裳样式,没想到奶娘给朵朵拿糕点的功夫朵朵就不见了,护卫都在铺子门口守着,朵朵是从后门被人抱走的。” 纪茴枝倒了杯温茶放到她手心。 梅玉臻越端详她越觉得面善,“不知姑娘闺名是什么?” “我叫纪茴枝。” “原来姑娘也姓纪。”梅玉臻捧着茶杯,含笑望着她,“你跟我女儿长得有几分像,我们真是有缘呢。” 纪茴枝忽然沉默,“……”不会是孽缘吧? 纪家大夫人……难道是国公府那个纪家? 这时,贺流景从楼上走了下来,声音清润的唤了一声:“梅夫人。” 梅玉臻看到他微微惊讶,站起来道:“三殿下。” 纪茴枝:“……”果然还是那个纪家! 贺流景走到她旁边,朝她轻轻瞥过来,语气欲言又止,“刚才……做的不错。” 严怀瑾跟他身后,同样欲言又止。 你的外室跟别人的外室怎么不一样呢? 纪茴枝:“……”没想到还有场外观众。 梅玉臻疑惑的看了看贺流景和纪茴枝,“殿下认识这位善心的姑娘?” “这位是……”贺流景顿了下:“我的人。” 梅玉臻微微惊讶。 她是纪晚镜的母亲,自然听人提起过贺流景养了位外室,还跟她女儿有些像,瞬间确认了身份。 梅玉臻面色尴尬,看向纪茴枝的目光却没有轻视,而是认真对贺流景道:“这位姑娘是良善之人,还望殿下好好待她。” 纪茴枝有些惊讶,这位梅夫人跟她女儿的性子倒是有些不同。 梅玉臻看向纪茴枝,笑道:“枝枝姑娘,你帮了我们大忙,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来纪府找我,如果有人欺负你,也可以来找我。” 这是要给纪茴枝撑腰的意思。 纪茴枝笑着点点头,却没想真的去找她。 今日的事如果换做别人她也会救,根本没想讨好处,何况对方是女主的娘,她还是敬而远之吧。 贺流景派人把梅玉臻送了回去,然后带着纪茴枝去了楼上。 纪茴枝坐下后不动声色地往楼下看了一眼,这个角度正正好可以将刚才的那一幕尽收眼底,“……”救命。 严怀瑾举起茶杯,“姑娘真是女中豪杰,我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 纪茴枝狐疑的看了他两眼,怀疑他在说反话。 贺流景道:“虽然过程有失稳妥,但出发点是好的。” 纪茴枝耳朵自动排除不想听的,只当他是在夸自己,拿起茶杯仰头喝了。 严怀瑾爽朗笑道:“我叫严怀瑾,是三殿下的好友,之前出城办事去了,这两天才回来。” 他知道泥人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因此知道纪茴枝只是‘替身’的事。 “难怪之前没见过公子。”纪茴枝看着对面长着一张娃娃脸的贵公子,礼貌的笑了下。 她之前跟贼人周旋了半天,早就口干舌燥了,拿起茶壶又灌了一杯茶。 严怀瑾笑容满面道:“找替身的主意还是我离京前给三殿下出的,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纪茴枝喝茶的动作一顿:“那真是谢谢你了。” 她就说贺流景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想到这样的损招,原来是有损友出损招啊! 严怀瑾莫名觉得她语气有点怪,抬头去看,却见她脸上笑容温婉,是在认真感谢他的样子。 难道是他的错觉? 贺流景坐在一旁淡定喝茶。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9章 “不客气。”严怀瑾干笑两声,挠了挠头,“以前没在京中见过你。” 纪茴枝羞涩莞尔,“我身子一向柔弱,平时甚少出门。” 贺流景和严怀瑾想起她刚才一脚把贼人踹翻的模样,同时陷入沉默。 …… 人怎么能对自己有这么大的误解呢? 第14章 纪茴枝站在桌案前,一口气画了两幅丹青。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将笔放到笔搁上,起身揉了揉手腕。 笼子里的画眉声音清脆的叫着,欢快又悦耳。 纪茴枝推门走出去,站在廊下逗弄画眉。 画眉叫声清脆,羽毛光滑柔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机灵的转来转去。 萱花院里的侍从们低头做着各自的事,院落里十分安静。 自从她把萱花院里的人都换了一遍,一切就井然有序,这些人虽然不能说有多机灵,但极其听话,不会闹出事端,她省心不少。 银桃从月门快步走过来,禀报道:“主子,门外有位女子说是您的姐姐,闹着不肯离开,奴婢去看过了,就是上次拦您路的那位。” 纪茴枝面色不变,继续逗着画眉,“她既然愿意等,那就让她等着吧。” “可她说您的嫂嫂托她给您带了样东西。” 纪茴枝动作微顿,想起于素春和她的两个女儿,还是放下手里东西。 “罢了,我出去见她一面。”纪茴枝吩咐道:“别让她进府,让她去侧门等着。” 纪茴枝换上之前那套锦裙,拆了头上的珠钗,只绑着一条浅色发带,从侧门走了出去。 纪彩枝一身朱红布裙等在侧门,神色不耐烦的倚在墙边,身边站着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身穿灰色长袍,长得极瘦,脸颊凹陷,颧骨显得格外突出,他见纪茴枝从皇子府内走出来,眼睛几不可察地亮了亮。 纪茴枝走到近前。 纪彩枝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妒忌。 这个纪茴枝在皇子府里果然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怎么肌肤越来越白,人越来越美了? 她瞪着眼睛,故意找茬道:“你还真的只有这一身衣裳?你家男人也太抠了,二郎上次都看到了,他可是跟在三皇子身边的亲卫,手里的银子应该不少啊!” 纪茴枝露出憨笑,“都是拿俸禄办差,给贵人办事的,不敢贪银子。” 纪彩枝满眼不屑,“就是胆子小!换做是大哥和二郎,油水都能捞到不少。” 纪茴枝但笑不语。 出门在外,人设都是自己给的。 纪彩枝扯过旁边的男子,翘着嘴角介绍道:“这是孙富,自小饱读诗书,是举人老爷,有大本事的!他以后就是你姐夫,你要多多帮他引荐。” 孙富看向纪茴枝的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惊艳,目光流连在纪茴枝的面庞上,几次移开又挪了回去。 纪茴枝垂眸,压下眼中的厌恶。 纪彩枝满脸爱慕的看着孙富,“孙哥这么有本事,又读了那么多书,只要你肯引荐,肯定能得到贵人重用,说不定以后还能提携你男人呢!” 孙富笑着纪茴枝点了点头,看起来憨厚,实则眼中都是精光。 纪茴枝轻抚鬓角,没有应声。 纪彩枝把她扯到一旁,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你终究只是个外室,我嫁给孙哥却是要做正妻的,你男人以后肯定靠不住,你最后还得靠我们,只要你乖乖听话,给孙哥铺桥搭路,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纪茴枝抿唇笑着,看起来极为乖顺。 纪彩枝眉心一松,抱住孙富的胳膊,娇笑道:“你看我没骗你吧?我妹妹就住在皇子府里,还最听我的话,你如果能娶到我,那可是大福气。” 孙富唇边笑意更深,嘴里却道:“我娶你不为别的,就为你这个人。” 纪彩枝靠在他身上,笑得合不拢嘴。 纪茴枝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纪彩枝出去吹嘘自己有个能跟皇子搭上关系的妹妹,想以此嫁给中过举的孙富,而孙富想借此攀到三皇子府的关系,好走捷径。 她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开口问:“大嫂让你带什么给我?” 纪彩枝撇着嘴角,“她让我给你带一条绢帕,那种不值钱的东西你又不缺,我就没给你带。” 纪茴枝疑惑,于素春为何无缘无故要带一条绢帕给她? 她抿了下唇,试探问道:“家里人最近如何?” “亏你还知道问,这么久都不知道往回家捎些钱,上次回去只知道带几个梨……” 纪彩枝瞥到站在一旁的孙富,抱怨的话音一收,再次露出笑脸,故作亲昵道:“家里人一切都好,大哥马上就要纳妾了,就在下个月初十,你记得回家吃顿团圆饭,爹娘都惦记着你呢,对了,千万别忘了带礼金。” 纪茴枝眸色微沉,继续试探,“大嫂……同意了?” “由不得她不同意。”纪彩枝不以为然道:“大哥把她打了一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纪茴枝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于素春捎绢帕是假,恐怕是想要向她求救。 纪彩枝不满道:“我才是你姐,你管她作甚,你有时间还不如多关心我。” 纪茴枝暗衬,看来她得去纪家一趟,看看于素春情况如何,毕竟于素春对原身不错,她不能不管。 她心念电转间有了决定,面上却笑道:“既然大哥要纳妾,那我明日回家看看,也许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纪彩枝顿时一喜,纪茴枝肯回纪家,他们既能捞些好处,她又能在孙富面前撑撑脸面,简直是好事一桩。 纪茴枝懒得继续跟他们周旋,露出焦急的神色道:“我家爷快回来了,我在灶上还炖着汤呢,有事明日回家再说。” 她说完不等他们答话就转身回了府,护卫立刻把侧门关上了。 “至于这么急么!”纪彩枝不满的嘀咕一声,转头看向孙富,笑道:“你看吧,我就说我妹妹最听我的话,对我家里人好着呢。” 孙富魂不守舍的看着关阖的门扉,“你跟你妹妹……长得不太像,是一个像爹一个像娘吗?” “当然……”纪彩枝含糊应了一声,挡住他的视线,撇嘴道:“你别看她现在像个千金大小姐,以前天天割草喂猪,还去山里干活,晒的脸上起皮,手糙的能把绸缎磨破。” 孙富听出她的不满,沉默片刻,笑着摸了摸她的手,“还是我的彩枝小手嫩滑,比豆腐还白。” “死相……”纪彩枝得意的扬起嘴角,娇笑着拍了下他的胸口,“快点来下聘,不然我爹娘就要把我嫁给别人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孙富眼睛转了转,心中权衡着利弊。 他考中举人后就再无进益,如今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只凭科举恐怕十年八载都无法入朝为官,他的长相又实在难以讨得官家小姐的欢心,如果有机会能跟皇子搭上关系,不失为一条出路。 他像下定决心一样,在纪彩枝手背上亲了一下,笑道:“好,过几日我就让媒婆登门。” 纪彩枝登时眉开眼笑。 翌日,纪茴枝还没来得及起程去纪家,国公府和梅府的谢礼就送了过来,一道送来的还有梅老夫人寿宴的请柬。 纪茴枝打开请柬看了看,上面写着她和贺流景的名字,看落款竟然是梅府五少爷亲自写的。 纪茴枝有些纠结要不要过去,毕竟梅家是纪晚镜的外祖家,纪晚镜那日估计也会过去。 “去吧,我那日如果得空,陪你一起过去。”贺流景看了眼请帖,“梅家是朝中清流,一向不结党营私,与几位皇子界限分明,私宴从来不邀请我们,我这次能收到请柬还是借你的光。” 纪茴枝想了想,应承了下来。 梅家既然真诚相邀,她也大大方方赴约。 纪茴枝把请柬交给银桃放好,抬头看向院子里的葡萄藤,见上面结着几串青绿的葡萄,不由多看了几眼。 她去纪家还少份礼物…… 贺流景留意到她的目光,低咳了一声:“我听说你上次回纪家,把府里的梨树摘秃了?” “……那棵梨树总共就结了八个果子,我还留了一个呢。”纪茴枝挺了挺腰杆,以示自己的理直气壮。 贺流景认真颔首,“怪梨树自己不争气,它如果结九个果子,你就留两个了。” “……”纪茴枝低头看鞋尖。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这次又盯上葡萄了?”贺流景朝葡萄藤看去,眯了下眼睛,“看起来还没熟透。” 纪茴枝眼睛晶亮的抬起头,“没事,他们就喜欢吃酸的,又酸又涩的最好。” 反正让她给纪家人花钱是不可能的。 “……他们口味当真独特。” 贺流景沉默地摆摆手,让人去摘葡萄。 纪茴枝抬头张望,想看看府里除了梨树和葡萄藤还有什么能薅的,她这次回去是想帮于素春,如果带的东西太少,她怕纪家人不让她进门。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0章 “膳房昨日剩的糕点也一道带去吧。”贺流景看破她的心思,眼眸里荡漾着笑意,“我猜他们也喜欢吃冷的。” 纪茴枝捏着绣帕,腼腆微笑,“殿下真是善解人意。” 贺流景挑眉:“本殿下还能更善解人意。” 纪茴枝惊喜抬头:“殿下还有什么酸的剩的冷的?” “……”贺流景用折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本殿下让府里的马车送你过去。” “昂。” 第15章 纪家人得知纪茴枝要回来,早就眼巴巴的等着。 上次纪茴枝回家只拿了一筐梨,这次他们打定主意要在纪茴枝身上多捞些好处。 自从得了那一百两银子,他们就不想再辛辛苦苦的种地了,他们懒得做活,已经把山上的地都荒废了,可总没有进项也不行,所以又把主意打到了纪茴枝身上。 纪茴枝的男人出手那么阔绰,再拿一百两银子给他们应该不是难事吧? 纪父在家门口走了一圈又一圈,不时往村口的方向张望,心里琢磨着等会怎么张嘴要钱。 马车抵达,纪茴枝跟上次一样,还让马车停在村口,自己一个人提着篮子慢悠悠的往村子里走。 她才刚拐过小路,就听到前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吵闹声。 “田秀娥!你不安守本分,一直撺掇我们家里的女人去做绣品,究竟是想干什么?” “现在你婆婆已经过世了,你如果还要搞什么绣坊,我们就把你从村子里赶出去!” “对!赶出去!” …… 纪茴枝寻声走过去。 田秀娥穿着一身丧服,手里端着一盆水,从大门里走出来,朝着围在门口的村民就泼了过去。 “啊!这个疯子!” 村民们群情激奋,还有人手里拿着锄头。 纪茴枝见情况不妙,赶紧走过去,根据原身记忆挑了几个认识的唤道:“李大爷!董二叔!吴哥!你们在这做什么?” 她穿衣打扮和气质都大变样,大家一时没认出她,还是董二叔听她的声音,先把她认了出来。 “原来是枝枝啊,变化可真大。” 纪茴枝笑了笑,装作一脸好奇问:“田姐让村里的姐姐妹妹们能多份营生,这是好事啊,你们为什么不同意?” 董二叔拄着锄头,拿鼻孔出气,“她把挣来的银子直接交到她们手上,还让她们自己攒着做私房钱,这不是胡闹么!” 吴哥冷哼:“我媳妇的心如果野了,拿着银子跟人跑了怎么办?” 李大爷颤颤巍巍的用拐棍敲地,“还不如不挣这份钱!” 纪茴枝强忍着骂人的冲动,装作事不关己道:“你们一直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都快晌午了,不如赶紧回去吃饭,正好让田姐也好好想想。” 几人面面相觑,指着田秀娥威胁了几句。 “老实点!再敢撺掇我们家女人,我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哼!我们还会再来的!” 他们离去后,纪茴枝把田秀娥扶进院子里,看着院子里的满地狼籍,眉毛止不住的皱了起来。 田秀娥苦笑道:“我手里的银子都用来买这些绣架了,现在绣架被他们打烂了,我这绣坊也办不下去了。” 纪茴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轻声询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田秀娥叹息:“我婆婆刚下葬他们就来闹事,这榆树村我恐怕是住不了了。” “要回娘家吗?” 田秀娥摇头,“我如果回娘家,我爹肯定要逼着我再嫁,我不想再嫁了,我男人以前对我很好,我就想老了跟他埋一块。” 纪茴枝见她愁眉不展,想了想道:“我手里有些银子,最近想找个买卖做,你如果有兴趣,可以来帮我,我给你找地方住。” 田秀娥精神一振,“你想做什么买卖?” “你如果来帮我,咱们就还做绣坊。”纪茴枝想了想道:“你好好考虑,我先去看看大嫂,等我下次来村里,你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田秀娥轻轻颔首,一直把她送到了门口。 纪茴枝从田家离开,转了个弯就到了纪家,纪父站在大门口,看到她就像看到了金叵罗,眼睛直往她手里拎着的篮子上瞅。 纪茴枝闲闲地走过去。 纪父这次学聪明了,先把篮子接了过去,纪茴枝没拦着,慢悠悠跟在他后面。 纪父拎着篮子进院,其他人纷纷围了过去。 纪彩枝焦急的把篮子上盖的布掀开,纪父看到篮子里的青葡萄和糕点,顿时用鼻孔出气,其余人表情也变得很淡。 纪大郎嫌弃道:“你回家一趟,就带这么点东西?” 纪茴枝微微一笑,搬出路上早就想好的说辞,“这可不是一般的葡萄,这是番邦进贡的新品种葡萄!三皇子高兴才给我家爷赏了四串,有钱都买不到的。” 纪彩枝一听,立刻把手伸向篮筐,摘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 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的赶紧摘了颗葡萄尝鲜,结果同时被酸得皱眉眨眼,眼泪差点淌下来。 “怎么这么酸?”纪大郎五官扭曲着往下咽,不舍得吐出来。 纪母酸的直吸气,“这果真酸。” 没熟透能不酸么。 纪茴枝保持微笑:“听说番邦的人就喜欢这个味!这是他们千辛万苦培育出的新葡萄藤种出来的,今年是结果的第一年。” 纪父又往下翻了翻,见食盒底下装着糕点,不满皱眉,“怎么就拿了些吃的回来?” “这是皇子吃的点心。”纪茴枝轻抬下颌,“一般人可吃不到,我拿来给你们尝尝。” 纪父眼睛瞪大,“也是三皇子赏的?” 纪大郎一拍脑门,“咱们竟然能跟龙子凤孙吃到一样的东西?” 纪家人纷纷把手伸向食盒,争先恐后的尝了起来。 纪母一边吃一边往纪三郎手里多塞了块糕点,“快沾沾龙气,保佑你身体康健,鱼跃龙门,将来读书当大官。” 纪三郎左右开弓,一边吃一边点头,脸上粘着糕点碎屑,不断的往嘴里塞。 “……”纪茴枝默默挪开视线。 纪家人吃的正欢,纪二郎背着筐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到纪茴枝,眼睛微微亮了亮。 “小妹回来了?我知道你要回来,上山给你摘了草莓,你不是最喜欢吃山里的野草莓吗?刚摘回来的新鲜,我现在就洗给你吃。” 纪茴枝微微皱眉,看了眼筐里红艳艳的草莓,莫名觉得这个纪二郎有点怪。 直觉告诉她,应该离他远点。 思及此,纪茴枝面上不显,微微露出笑容,“不急,我先进屋看看大嫂。” 纪二郎想说什么,纪母往他手里塞了块糕点,“快尝尝,这可是皇子吃的好东西。” 纪茴枝掀开门帘进了侧屋。 屋里光影昏暗,木板床上隆起一块,于素春双目紧闭,躺在被子里昏昏沉沉的睡着。 纪茴枝在床边坐下。 于素春睡得不踏实,很快就醒了过来,她睁眼看到纪茴枝,眼眶顿时就红了,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纪茴枝倒了杯水喂给她喝,低声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于素春脸上带着青紫痕迹,手臂上也都是淤青,嘴唇干涸,身子比纪茴枝上次见她还要清瘦。 她抿了一口水,抖着声音说:“我不想跟他过了……” 纪茴枝给她掖了掖被角,“你想清楚了?” 于素春重重点头,“他要纳妾、他打我……我都能忍,因为娘家人不让我回去,我和离后根本就没地方去,除了忍我别无他法,可他竟然威胁我,要像卖了你一样卖了大花……” 于素春脸上带着惊恐,“之前是你,现在是大花,以后就会是二花……” 纪茴枝眸色微沉,安慰道:“他应该是吓唬你的,他们卖了我刚得了一百两银子,一时半会应该花不完。” 于素春细瘦的手指攥紧被子,手背上青筋凸起,“那一百两银子握在爹娘手里,他说了不算,也分不到那么多,但他眼看着卖女儿能得那么多银子,说不定真的会起了贪念……” 纪茴枝抿紧唇角。 纪大郎能用这样的话威胁于素春,就说明他真的这样想过,他的贪念已经生成,如果有一日他手里缺银子或者遇到难处,恐怕真的会把主意打到大花和二花的身上,于素春有此担忧没有错。 于素春攥紧手心,眼中闪过浓厚的恨意,“他跟隔壁村孙木匠家的三柳早就勾搭上了,他想纳孙三柳做妾,孙木匠要二十两彩礼,他把这笔银子给出去,手里恐怕也没钱了。” 纪茴枝蹙眉问:“你想怎么办?” “我为了女儿也不能再跟他过下去了,等我身子好了,就带着女儿们逃走。”于素春掩面痛哭流涕起来,“可我不知道能去哪……我爹娘已经不在了,家里现在是兄嫂做主,他们不让我回去,更不会让我带大花、二花一起回去,我走投无路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1章 纪茴枝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你不能偷跑,如果他们报官把你们抓回来,麻烦会更大,你既然不准备跟他过了,那就得想个办法跟他和离。” “他不会同意的。”于素春流着泪摇头,“他连休书都不会给我,更别提和离,他说与其休妻还不如把我送去典妻,这样还能给他赚些银子,他狼心狗肺,根本就是个畜牲。” 纪茴枝心底发寒,这纪大郎当真是心肠歹毒,纪家简直就是个狼窝。 想从狼窝逃出去,自然是不容易。 纪茴枝在原地走了走,心中思衬着对策。 纪家人遇事既然事事都从利益角度出发,那么她想带于素春离开,也得从这方面着手。 但她不想再给纪家人银子,一旦他们察觉到她想帮于素春,恐怕会以此为威胁,狮子大开口。 她得反其道而行。 纪茴枝思索良久,压低声音道:“过几天我会带着大夫再来,到时候你配合我一下,装作病重难愈的样子。” “你肯帮我?”于素春眼角淌下泪水,用力握住纪茴枝的手。 纪茴枝轻轻点了点头。 于素春激动的嘴唇颤抖,“小妹,多谢你,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求谁了才求到你身上,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你,当初我没能帮得到你……” 纪茴枝摇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你好好养身子,剩下的事交给我。” 于素春眼中迸发出一丝希望,“我需要做什么?” “你只需要装病,病得越厉害越好。” 于素春用力点了点头。 纪茴枝没有在偏房多待,她跟于素春商量好后,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其他人吃完糕点,纪母已经把糕点放到柜子上,用一把锁锁上了。 “好东西得慢慢吃,放高一些,免得被老鼠糟蹋了。” 纪茴枝点头笑道:“也别吃得太慢,容易坏。” 纪大郎看了眼偏房,阴阳怪气问:“没死吧?” 纪茴枝语气沉重道:“大嫂看着不太好,我看她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纪大郎满不在乎的说着风凉话,“就该让她好好吃个教训,我下手还是轻了。” 纪茴枝故作关切道:“屋子都是病气,你们离那屋子远点,平时就让大花给她送口饭吧。” 纪父嫌弃道:“天天躺着不干活,简直是浪费粮食,家里的活这么多,还得养她这个闲人。” 纪茴枝把发丝捋到耳后,故意道:“你们还是请位大夫给大嫂看看吧,她身子本来就弱,可别出什么事。” 纪父往锅里舀了半瓢米,幽幽道:“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哪里有钱请大夫。” 纪茴枝顺势道:“那过几日我带个大夫回来给她瞧瞧,免得她把病气过给你们。” 纪父一看有好处,立马眉开眼笑,“正好让大夫也给我看看,我最近腰疼。” “也给三郎看看,他夜里总上茅房。”纪母笑眯眯道。 纪茴枝探头往锅里看,“中午做什么?” 纪母推了纪父一下,“你去园子里拔了几根茄瓜。” 她说完又转头朝纪茴枝笑了笑:“我知道你在皇子府吃惯了大鱼大肉,今个只能委屈你了,家里只有茄瓜。” 纪彩枝一边刷锅一边阴阳怪气道:“上次买的肉全被你吃了,这次只能吃清水炖茄瓜了。” 提起上次那盘肉,纪母也忍不住怨气十足的瞪了纪茴枝一眼,“你小弟上次都馋哭了。” 纪彩枝撇嘴,“可不是么,哭了半宿,隔壁邻居都找过来了。” 纪茴枝倚在门边,笑容温婉:“声音还是不够大,下次让他再哭大点声,最好把村东头的几户人家也引过来,正好练练嗓门。” 纪彩枝:“……” 纪母狠狠剜了纪茴枝一眼:“你小弟可是咱家的金疙瘩,把身子哭坏了怎么办?你等会可不许再跟他抢饭吃。” 纪茴枝笑容不变,“我这次回来是听说大哥要纳妾,特地回来恭喜他的,我家爷还安排了活计给我做,我就不留下吃饭了,先回去了。” 纪母立刻放下手里舀水的瓢,“那我们就不留你了。” 纪二郎闻声从屋子里走出来,他手里还端着半碗野草莓,纪三郎跟在他屁股后面,用黏糊糊的手去抓碗里的草莓,纪二郎气的在他手背上抽了一下。 纪三郎嚎啕一嗓子哭了起来,纪母和纪彩枝赶紧去哄。 纪茴枝被吵的耳朵疼,说了声‘我先回去了’就赶紧抬脚往外走。 纪二郎拿着那碗野草莓想追出来,纪母扯着他,让他赶紧把草莓拿出来哄纪三郎。 屋里吵吵嚷嚷,只有纪父蹲在菜地里扯着脖子朝纪茴枝喊:“下次回来记得带些银子,你大哥纳妾得花不少银子呢!” 纪母闻言顾不得安抚纪三郎,赶紧掀开门帘喊:“那皇子吃的糕点虽然好,但也不如鱼肉来的实在,下次记得多带鱼肉,还有人参、鲍鱼那些好东西,你哄着你男人给你买,然后都带回来!” 纪茴枝充耳不闻,迈着步子头也不回的出了院门。 大花和二花割猪草回来,看到纪茴枝高兴地唤了一声:“小姑!” 纪茴枝停下脚步,含笑摸了摸她们的头,掏出几颗麦芽糖塞到她们手里,“偷偷吃,别让三郎抢走了。” 大花、和二花眼睛微亮,圆溜溜的眼睛开心的弯了起来。 纪茴枝拂掉她们头上粘的枯草,看着她们满是冻疮的双手,心底酸涩。 原身以前在家里就过着这样的日子。 第16章 梅府门前摆着两只气势十足的石狮子,府邸宽敞气派,台阶打扫的很干净,远远能听到府里传来的戏曲声,门前宾客络绎不绝。 纪茴枝下了马车,略整理了下衣摆就带着银桃往里走。 她一个人来的。 临出门前,庆德帝突然传召贺流景,贺流景只能先进了宫,不知道还能不能赶过来。 来到门前,银桃递上请柬和寿礼,小厮躬身接过,正想引她们进去,纪茴枝身后就传来一道略显刻薄的声音。 “你最好仔细查查,这请柬说不定是假的,梅家怎么可能会邀请她这种人?” 纪茴枝回头望去。 李如霞一袭暗红色骑装翻身下马,把马鞭扔给小厮,神色尴尬地看了一眼纪茴枝。 何雨薇坐在后面的轿子里,下了软轿,挑衅地对纪茴枝笑了下,刚才那番话显然是她说的。 小厮面色尴尬。 何雨薇跨上台阶,将手里的请柬扔到小厮手里,“看清楚,这才是真请柬。” 纪茴枝没有开口辩驳,周围都是来给梅老夫人祝寿的宾客,今日梅府真诚邀她来做客,她不想在梅老夫人的好日子多生事端。 李如霞欲言又止的站在一旁。 小厮看过请柬后,干笑道:“两位贵客的请柬都是真的。” 何雨薇用眼角上上下下的扫了一眼纪茴枝,“梅家这样的清贵之家,怎么会邀请你?” “能收到请柬的,自然都是我梅府真诚相邀之人。” 纪茴枝闻声望去,一男一女从府中走了出来,眉目长得有些相似,门卫唤他们‘五少爷’‘三姑娘’,应该是梅府的少爷和小姐。 何雨薇看到两人,受宠若惊的弯起嘴角,“你们亲自出来迎我?” 梅五郎抵唇轻咳一声:“我们是出来接纪姑娘的,。” 何雨薇脸上的笑容一僵。 梅舒雪牵住纪茴枝的手,扬着笑脸,“你就是纪姑娘吧?你第一次来府里,对这里不熟悉,祖母怕下人怠慢了你,让我们亲自来接。” 纪茴枝含笑点头。 梅五郎道:“我家娘子已经等候多时,早就盼着姑娘过来了。” 何雨薇心中自是不快,满脸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们,“你们知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梅五郎面色冷了下来,迎上她的视线道:“纪姑娘是我梅府的贵客,更是我家小女的恩人,何姑娘如果继续不尊重我梅府的客人,那么梅府不欢迎你。” 何雨薇深觉没脸,脸色难看至极。 她一时间进门不是离开也不是,周围的宾客还不断朝她望过去,羞得她面红耳赤,僵在原地。 哪有还没进门就被主人家驱赶的,如果她真离开了,这件事明天就能传遍各府,让她成了笑话! 她只能求助的望向梅舒雪,梅舒雪却看都没看她,牵着纪茴枝进了府。 “妹妹慢些走,昨日刚下过一场雨,地上有些湿滑。” 待他们走远了,何雨薇转过头,气急败坏的朝李如霞怒吼:“你是没长嘴么,像块木头一样站在旁边连句话都不会说!” 李如霞低眉敛目,一言不发的牵着她进了梅府。 …… 梅府雅致,种着一片梅林,昨日下了场雨,把屋顶瓦片洗刷的不染尘土,阳光映在瓦片上泛着光亮,庭院内假山流水,拱桥青石,处处透着世家大族的底韵。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2章 三人款步入内,一路相谈甚欢。 梅五爷郎在前面引路,“那日多亏姑娘救下小女,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与娘子一直想当面道谢,只是不便去皇子府打扰,今日才终于得了机会。” 纪茴枝关切问:“可有查明那贼人背后是否幕后主使?” “已经查清楚了,那贼人是因为欠了赌债,才临时起了歹念,没有幕后主使。” “那就好。” 梅五郎拱了拱手,语气郑重道:“姑娘大恩,我夫妇二人铭记于心,姑娘以后若有所求,只管来找我们。” 纪茴枝还以一礼,“举手之劳而已,梅公子不必介怀。” 梅舒雪挽着纪茴枝的手笑道:“你们就别互相客气了,反正大家以后都是朋友,常来常往,祖母还等着我们呢,快走吧。” 来到堂屋,梅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正在逗怀中的朵朵,朵朵捧着块桂花糕,笑得见牙不见眼,梅玉臻和罗氏坐在一旁含笑看着她们,其他女眷分别坐在对面。 一屋子人其乐融融,远远就能听到屋子里传来的清脆笑声。 梅五郎眼中漫过笑意,带着她们进了屋,“祖母,枝枝姑娘来了。” 屋里陈设无不精美,又不会太过奢靡。 梅家都是面容和善之人,看到纪茴枝皆露出欢喜的笑容,看起来十分亲切。 纪茴枝一眼扫过,垂下眼帘,上前屈膝一礼,“给老夫人拜寿,愿老夫人福寿绵延,松鹤长春。” 梅老夫人亲手扶起她,笑容慈和道:“你这姑娘长得面善,我一见就喜欢。” 梅玉臻在一旁眉眼含笑道:“我也一见喜欢。” 梅五郎笑了笑,“可能因为枝枝姑娘跟晚镜长得有些像,所以你们才觉得面善。” 梅舒雪点头:“我刚才看到枝枝姑娘都愣住了,没想到世上还真有这样像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姐妹呢。” 梅玉臻细细端量着纪茴枝,微微有些怔愣,回过神后温和笑道:“这也是一种缘分。” 纪茴枝莞尔一笑,没有多言。 罗氏带着朵朵正式朝纪茴枝鞠了一躬,“上次匆匆一面,我情绪太过激动,没来得及亲自向姑娘道谢,实在是有些失礼。” 纪茴枝虚扶了一下,“少夫人不必挂心。” 朵朵奶声奶气说:“谢谢姨姨,如果没有姨姨,朵朵就丢啦!” 纪茴枝哑然失笑,把朵朵抱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问:“你知道什么叫‘丢’吗?” “爹爹说了,丢就是朵朵再也吃不到喜欢的桂花糕了。”朵朵小脸皱巴巴,“好可怜的。” 众人轰然笑了起来。 纪茴枝也忍不住露出开心的笑。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纪晚镜挽着一位妇人走进来,身后婢仆环绕。 她看到站在屋内的纪茴枝,眸光微微闪了闪。 梅玉臻看到纪晚镜和那位妇人亲昵的挽臂而来,脸上的笑容敛了下去。 梅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对来人笑道:“晚镜她三婶来了?快过来坐。” 邹氏目光在纪茴枝脸上打量了一圈,笑盈盈走过对梅老夫人说了几句吉祥话。。 梅玉臻招了招手,纪晚镜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邹氏奉承过梅老夫人,把目光挪向纪茴枝。 她颧骨很高,眉梢眼角透着一股刻薄感,看向纪茴枝的目光并不友善。 “这位姑娘就是三殿下那位……”邹氏极为暧昧的停顿了一下,眼神轻蔑,“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屋子里没人搭话,邹氏掩唇笑了下说:“是我失言了,之前听说这位姑娘长得跟晚镜有些像,所以好奇罢了。” 梅玉臻面上神色冷淡,语气带着几分严厉道:“既知失言,弟妹以后说话就要多注意分寸,免得言词莽撞丢纪家的脸面。” 邹氏面色微沉,攥着手里的帕子,呐呐应了一声。 纪晚镜皱眉,抬头望去,纪茴枝置身事外的饮着茶,仿佛听不出邹氏言词中的嘲讽,也听不出梅玉臻的维护之意。 纪晚镜咬了下唇,幽幽开口:“钱紫和胡梦舒还在道观中清修,平时只能吃些粗茶淡饭,枝枝姑娘倒是心安理得,吃的香喝的好……” “不然呢?”纪茴枝抬眸,疑惑的眨了下眼睛,“她们是因为做错事被家里送去道观修身养性的,与我何干?她们又不是我的闺中密友,难道我还要为她们食不下咽吗?倒是纪大小姐你,你身为她们的朋友,去道观看过她们几次?可有惦念着她们食不下咽?” 纪晚镜面色白了白,对上梅玉臻暗含指责的目光,她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屋子里其他人皱了皱眉。 纪晚镜垂下眼眸,面露委屈道:“我不去看她们是为了不打扰她们的清修,枝枝姑娘何必咄咄相逼?” 邹氏眼见纪晚镜不高兴,重重放下茶杯,瞪着纪茴枝。 “你这妮子好生牙尖嘴利,晚镜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若非看在你阴差阳错救了朵朵的份上,你以为你能有资格坐在这里跟晚镜说话吗?” 梅五郎薄唇抿紧,“枝枝姑娘坐在这里是因为她是我邀请的客人,还望三夫人放尊重些。” 邹氏语气顿时激动起来,“五郎!你可不能分不清里外,晚镜才是你表妹!” 梅舒雪轻轻一笑,端了杯茶放到她手边,“枝枝姑娘从头到尾只回了这么几句话,倒是三夫人从进门嘴就没歇过,不如喝口茶润润喉吧。” 邹氏哽住。 梅玉臻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我有些头疼,先去隔壁休息一会儿。” 纪晚镜扶着她站起来,“母亲,我陪您过去。” 梅玉臻摇头,朝纪茴枝伸出手,柔声道:“枝枝姑娘陪我过去吧。” 纪茴枝愣了一下,抬头对上梅玉臻含着暖意的目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梅夫人的手心也很温暖。 第17章 来到东厢,纪茴枝扶着梅玉臻走进去。 梅玉臻面色泛白,嘴唇颜色都变淡了,眉心紧蹙着。 纪茴枝本来以为她是随便找借口带她离开,没想到她是真的头疼。 她连忙把梅玉臻扶到榻上,往她身后垫了个枕头,“您还好吗?” 梅玉臻斜倚着软枕上,闭着眼睛休息:“我缓一会儿就好。” 纪茴枝坐在榻边,担忧的看着她,“夫人,用不用找大夫来给您瞧瞧?” 梅玉臻睁开眼睛,见她清澈的瞳孔里满是关切,浅浅笑了下,“不用,我这是老毛病了,是当初女儿失踪那段时间留下的病根。” “……失踪?”纪茴枝微微诧异,据她所知纪国公和梅玉臻只有一个女儿,就是纪晚镜。 “是啊,晚镜当年在围场走失过,三年后才找回来。”梅玉臻提起这件事,神色仍然带着后怕,足见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件事还是给她带来了难以磨灭的痛苦。 纪茴枝微微惊讶,原书中没有写这一段,她不知道纪晚镜小时候走失过,也有可能是她没有看到这一段的描写。 她蓦地想起了贺流景,直觉告诉她,贺流景许诺满足纪晚镜一个愿望,可能跟这件事有关系。 提起往事,梅玉臻神色有些怅然,仍心有余悸,“幸好找回来了……” 纪茴枝没有多问,毕竟是他们的私事,只安慰道:“能一家团圆就好。” 梅玉臻拍了拍她的手,一脸歉意地叹了叹,“因为晚镜走失过,我和她父亲都很自责,所以从小就娇惯她,几乎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养得她虽然聪慧贤淑,性子却难免有骄纵之处,还望你不要见怪。” 纪茴枝轻轻摇头。 梅玉臻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手上的茧和尚未完全恢复的冻疮,目光软了软,“刚才让你受委屈了,我那三弟妹性情素来如此,我也不喜欢与她多言,只是作为亲戚不得不走动,至于晚镜……我代她向你道歉。” “没什么委屈的,我这样的身份,的确难以入贵人的眼。”纪茴枝语气平静,“夫人能以平常心待我才是难得。” 梅玉臻痛惜道:“你不要妄自菲薄,这世间的女子如果都能有的选,没人会愿意做外室,谁不想做正妻?我相信没有女子不想做当家主母,让自己的孩子做堂堂正正的嫡子嫡女,只是难以掌控自己的命运罢了。” 纪茴枝微微惊讶的看着她,梅玉臻乃堂堂国公夫人,身份尊贵无比,她竟然能这般设身处地的为贫苦女子着想。 梅玉臻温声道:“我家夫君虽然不曾纳妾,但我久居京城,见过不少内宅争斗,那些妾室、外室里固然有自甘堕落之人,更多的却是不得已而为之,都有各自的难处。” 她拍了拍纪茴枝的手,“我既然看中你的心性,自然相信你的人品,我与人相交不看身份,只看人品。” 纪茴枝缓缓笑了下,看向她的目光更敬重了几分。 梅玉臻跟纪晚镜的确很不一样。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3章 “咚咚——” 门口传来叩击声,纪晚镜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母亲,我让人煮了药茶,端进来给您。” 梅玉臻轻叹一声:“进来吧。” 纪晚镜端着药茶走进来,目光掠过纪茴枝,对梅玉臻弯唇笑了笑,乖巧道:“母亲,女儿好生担心您,您感觉可好些了?” 梅玉臻轻轻点头:“跟枝枝姑娘说了会儿话,感觉好多了。” 纪茴枝拢了拢袖子,站起身让开位置。 纪晚镜握紧手里的托盘,声音没有起伏道:“劳烦枝枝姑娘帮我照顾母亲了。” 纪茴枝没有说话,走到桌边安静喝茶。 纪晚镜坐到床边,端着药茶亲自喂梅玉臻。 “母亲慢点喝,小心别烫着。” “您这头疼是老毛病,大夫说过,您不能动气,也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还是要小心为上。” “女儿好担心您,如果可以,女儿宁可在佛像前长跪不起,只为换您康健无忧。” …… 纪晚镜轻声细语的关心,句句都是恰到好处的问候,看起来极为关怀备至。 纪茴枝却莫名觉得有些怪异。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跟母亲相处的时光,忍不住疑惑,正常母女之间有必要这么小心讨好吗? 大约是时隔太久,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可能母女之间就是这般相处的吧。 梅玉臻头痛微微缓解,她坐起身,拍了拍纪晚镜的手,“乖,你的孝心母亲都知道。” 梅玉臻眼看着摆宴的时辰快到了,让丫鬟把寿礼送进来,“今天来的宾客多,得把寿礼仔细检查一遍,免得出差错。” 纪茴枝想到自己那幅画是被梅玉臻买去的,还要用来做寿礼,不由朝锦匣看了过去。 梅玉臻打开锦匣,一点点展开画卷,动作极为轻柔,一看就是珍而重之。 纪茴枝看到自己的画被这般用心对待,唇角浅浅弯出一抹笑意,真心实意的感到开心。 画轴打开,却不是那幅观音像。 纪茴枝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想岔了,没有太在意。 她知道自己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画师,梅玉臻不用她的画来做寿礼实属正常,但还是忍不住微微感到一丝失落。 毕竟教她画画的老师可是国画大师,当初对她赞不绝口,说她的画都可以拿去开画展了,原来也不过如此,不是太能拿得出手。 梅玉臻却变了脸色,望向婢女,语气急切道:“这不是我准备的寿礼,你们是不是拿错了?” 婢女看了一眼纪晚镜,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回禀夫人,寿礼是小姐带来的,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纪晚镜上前一步,语气随意地道:“母亲,是女儿擅自做主换了那幅画,还没来得及告知您。” “为何?”梅玉臻费解的看着她。 纪晚镜挽了下鬓边的发,神色不耐烦的说,“女儿觉得与其送一幅名不经传的小人物的画,还不如送我亲手画的,更能凸显我们的心意。” 梅玉臻面色冷了下来,拿着手里的画质问:“你画的是什么?” 纪晚镜懵了下,“您看不出来吗?” “我在问你!” “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年轻时候的画像啊……我花了好一番功夫,画废了无数幅画才将这幅画画好的。” 梅玉臻强忍着怒火问:“你准备了多久?” “……准备了两旬。”纪晚镜手指紧了紧,神色不悦,“您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女儿不就是没有事先告诉您么。” “两旬……你竟然一直瞒着我。”梅玉臻面色彻底冷了下来,“镜儿,你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纪晚镜拽了拽衣摆,目光游移起来:“我……想给您和外祖母一个惊喜。” “不。”梅玉臻目光难掩失望,语气笃定道:“你不是怕我失望,而是怕我不同意,所以先斩后奏。” 纪晚镜倔强地抿着唇,没有否认,但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我从八岁起学画,难道比不过一个不知来路的画师?您为何就不能送我这幅画?” 梅玉臻见她不知悔改,把画摔回锦匣中,怒道:“你只想着你自己,可知自从你外祖父过世后,你外祖母每次看到他的画像都会痛哭流涕,没有三五日缓不过来?” 纪晚镜愣了一下。 梅玉臻斥道:“今日大家齐聚一堂给你外祖母过寿,本是个喜乐的日子,想让你外祖母能够开心过寿,如果你这幅画坏了大家的雅兴,令你外祖母病倒,你几位舅父哪个会高兴?何况你外祖母年纪大了,身子根本禁不住刺激。” 纪晚镜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女儿……女儿不知道。” 梅玉臻失望的闭了闭眼。 年前母亲因为看到父亲的画像大病过一场,她曾回娘家住给母亲侍疾,但凡有点心都不会忘记这件事。 可见她的女儿根本没把外祖母放在心上,也没把她放在心上。 “怎么办?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外祖母一旦痛哭不止,大家肯定会以为是我惹她伤心。”纪晚镜慌了手脚,想了想急道:“我是在马车里换的画,那幅观音像现在就在马车里……” 梅玉臻睁开眼睛,看向一旁低眉垂首的婢女,“还快点不去取。” “是!”婢女慌忙跑了出去。 梅玉臻一言不发的在椅子上坐下,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觉得太阳穴像针一样扎着疼。 纪晚镜攥着手帕,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快开席了,母亲再休息一会儿,我去扶外祖母过去。” 梅玉臻看着她走远,目光里蕴含着一丝藏不住的失望。 纪茴枝默默垂眸。 梅家子孙众多,何须纪晚镜跑过去搀扶,不过是为了在众人面前露脸罢了,毕竟梅老夫人是今天宴席的主角,纪晚镜扶着她出现,既能彰显孝道,又能引人瞩目。 纪晚镜能成为京中最负盛名的贵女,绝非一朝一夕做到的,每一件小事上都藏着她的精明和小心思。 梅玉臻显然也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觉得失望。 婢女很快把画取了回来,梅玉臻一看之下却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纪茴枝低头望去,发现画上滴着几滴浅黄色的水渍。 婢女把头埋得深深的,声音细弱蚊蝇,“小姐来的路上,在马车里吃了个桃子……” “这孩子……”梅玉臻愁眉紧锁,心疼地看着手里的画,“好好一幅画竟然就这么毁了,现在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可如何是好……” 纪茴枝盯着损毁的画看了一会儿,抬头问:“可有笔墨纸砚?” 梅玉臻一愣,“有,当然有。” 一刻钟后,纪茴枝站在书桌前,提笔蘸墨。 她打量了一会儿桌上的画,动作利落的抬笔画了上去。 梅玉臻忍不住捏了一把汗,隔了片刻,眼中诧异地浮起惊艳之色。 纪茴枝寥寥几笔下去,一朵莲花便栩栩如生的跃然于纸上,一幅观音禅定坐变成了观音坐莲,水渍被花瓣严实的遮挡住,整幅画不但没有折损,气韵还更上一层。 纪茴枝神色专注,握着手里的笔细细勾勒,下笔沉稳,每一笔都画的极为专注。 梅玉臻不自觉将目光从画移到了她的脸上,只觉得她认真的样子也透着几分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忍不住感到喜爱。 将坐莲画好,纪茴枝把笔放回笔搁上,把画放到窗边晾干。 梅玉臻看着挂在窗边的画作,惊喜不已,“你的画技竟然如此了得。” 纪茴枝浅浅笑了下。 梅玉臻细细打量着那幅画,神色渐渐迟疑,“你跟画这幅画的画师……作画手法似乎异曲同工……” “夫人果然是懂画之人。”纪茴枝顿了顿,如实道:“不瞒您说,其实这幅画就是出自我手,是我托任先生拿去道观寄卖的。” 梅玉臻惊奇不已。 纪茴枝微微紧张问:“夫人知道这幅画是我这样一个平庸之辈所画,可会觉得辱没了这幅画,不愿意再把它当做礼物送给老夫人?” 梅玉臻一把握住她的手,难掩激动道:“好孩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我见到这幅画的时候就想认识你了,没想到机缘巧合,我们竟然以另一种方式相识了,怎么不是缘分呢。” 纪茴枝赧然。 梅玉臻神色激动,越瞧纪茴枝越喜欢,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连头疼都减轻了许多。 两人一起去赴宴时,引得其他人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梅玉臻把纪茴枝安置到座位上,含笑叮嘱了几句,又吩咐周围的丫鬟好好照顾她,才起身去忙。 她甫一离开,隔壁就传来一声冷嗤:“梅家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都鬼迷心窍了。” 纪茴枝转头望去,又见到了何雨薇。 她略带嫌弃地开口:“……你要是太闲了就去帮忙端盘子。”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4章 何雨薇两眼瞪圆:“???” 何雨薇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瞪了眼纪茴枝,扭过头去跟旁边的贵女说话。 李如霞安静的坐在她另一边,低头给她倒茶。 那贵女脾气很好,跟何雨薇也能聊到一处去,她看着何雨薇身上的裙子夸赞道:“你这身衣裳是青绡缎做的吧?果真细软光滑,一看就是好东西。” 何雨薇得意地扬了扬眉:“这是祖母给我的,祖母说这匹青绡缎颜色好,正适合我这样长得有福气的小姑娘。” “可真真让人羡慕,能比得过青绡缎的就只有云锦缎了,可惜那云锦缎有市无价,除了宫里的人,恐怕也就纪晚镜这样尊贵的身份能穿得上了。”贵女羡慕地望向纪晚镜,目光在她那身浅灰的锦裙上流连。 何雨薇看向纪晚镜,不悦的哼了哼。 云锦缎的特殊之处就是要在阳光下穿才最好看,也最显优势。 纪晚镜这身锦裙是真好看,绸缎如云似水,有着飘逸轻盈之感,走起路来好像阳光在身上晃动,就是颜色稍显深沉,不适合小姑娘穿。 纪晚镜正在附近与人说话,听到她们的对话,眼中闪过一抹高傲,可过了片刻,她忽而想到什么,猛地转头往纪茴枝的方向望了过去。 何雨薇和那名贵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倏然发现纪茴枝身上穿的正是簇新的云锦缎! 跟纪晚镜不同,纪茴枝身上的云锦缎颜色是娇嫩的天水碧,裙摆用银丝绣着碧波,既妍丽又柔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纪茴枝那张芙蓉面比花还要娇嫩。 纪晚镜咬紧下唇,一瞬间面沉如水。 她这身云锦缎是皇后娘娘赏给母亲的,母亲不舍得穿,让人给她做了这身裙子,她特地挑今天这个人多的日子穿出来,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独一无二,是京城贵女中头一份儿的。 纪晚镜越想越气,不用想都知道纪茴枝的云锦缎是从哪里来的! 肯定是贺流景给她的! 何雨薇比她还气,真是可恶!有纪茴枝和纪晚镜在,她这身青绡缎都被比下去了! 纪茴枝冷不丁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虎视眈眈的目光:……? 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纪茴枝根本不知道京城最近流行什么锦缎,更不知道自己身上穿的锦缎有多珍贵。 别院里没有女主人,库房里适合女子用的缎匹布料、珠钗首饰都是随便她用的,这身衣裳也是她随便在库房里挑了喜欢的绸缎,让绣娘统一缝制的,她平时用惯了这些,根本没注意有多珍贵。 何雨薇瞪着纪茴枝,心底又妒又气。 这个臭丫头不但勾了三殿下的魂,三殿下还对她这么好! 何雨薇眼睛转了转,忽而端着一杯酒站了起来,李如霞想拦她都没拦住。 何雨薇走到纪茴枝旁边,刻意扬起声音:“枝枝姑娘,刚才在门口是我多有得罪,我敬你一杯酒,向你道歉。” 纪茴枝目不斜视地剥着栗子,没有应声。 她怀疑何雨薇不安好心,但没有证据。 何雨薇勾唇冷笑一声,也不管她给不给回应,抬手就把酒樽往纪茴枝手里递。 纪茴枝余光紧盯着她。 果然,何雨薇靠近她时手里的酒樽一晃,酒樽里的葡萄酒也跟着晃动起来,眼看着就要往她身上泼来。 纪茴枝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 何雨薇似乎就在等她这个动作,眼睛几不可察的一亮,酒樽顺势往回歪,酒水朝她自己洒了过去。 “咚——” 鲜红的酒渍洒落在何雨薇自己的裙摆上,酒樽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众人都看了过来。 “啊!纪茴枝……我的衣裳!!” 纪茴枝收回根本就没碰到她的指尖,面对这明晃晃的碰瓷戏码,心平气和地剥完了手里的栗子,心里疑惑的琢磨着,贺流景也不在这里呀,她演给谁看呢? 纪茴枝心头一动,转头看去,对上了贺流景平静的目光:“……”果然是你啊,整天招蜂引蝶的大魔王! 贺流景穿着一身白色绣云纹常服,腰间挂着墨色玉珏,姿容如玉,气质卓绝,对上她的目光后,漫不经心地冲她扬了下眉梢 纪茴枝:“……”这个人怎么好像还在看戏? “纪茴枝!”何雨薇夸张的尖叫出声,指着纪茴枝,大声喝道:“你是故意的!” 纪茴枝揉了揉耳朵。 她觉得这替身的活得加钱。 这一天天的,她可太不容易了! 何雨薇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贺流景,大声的喊了起来。 “我好心给你敬酒,你竟然故意把酒撒到我身上!” “我好好一件新裙子就这么毁了,你们给我评评理!” 纪晚镜几不可察的扯了下嘴角,端着高门贵女的气度走过去。 “枝枝姑娘,今天是我外祖母的寿宴,你怎么也该给三分薄面,你跟何小姐之间如果有什么误会,让何小姐道歉便是,何必闹得如此难看?” 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看起来是劝,实则是把纪茴枝的罪名坐实了。 何雨薇平时看纪晚镜不顺眼,此时却跟纪晚镜配合的天衣无缝。 她抹着眼角,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你就算有三殿下做靠山,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纪晚镜目光越过众人看向贺流景,眼神脉脉含情,轻咬下唇,流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委屈。 比起何雨薇,她看起来更像是顾全着大局,有委屈也不说,显得更加惹人怜惜。 纪茴枝看两人互飙演技,看得啧啧称奇。 可惜贺流景是块木头,神色没有一点波动。 严怀瑾跟在贺流景身后走过来,听了前因后果,忍不住好奇问:“何小姐,枝枝姑娘欺负你的理由是什么?” 何雨薇下巴一抬,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当然是妒忌我比她好看。” 众人抬眸望去,纪茴枝和何雨薇一坐一站,都是韶华正好的小姑娘,实在是美不胜收,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严怀瑾沉默须臾,忍不住说:“……我们还没瞎。” 纪茴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哪怕七老八十,她都只会觉得上天入地自己最美。 贺流景将她小幅度的动作看在眼里,陷入一阵无声沉默。 人怎么能自信成这样呢? 好吧,她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何雨薇登时火冒三丈,瞪着严怀瑾,一脸愠色,“你!你就算没瞎也跟瞎了差不多!” 李如霞连忙去拉她,“雨薇,你冷静一点……” 何雨薇啪的一声甩开她的手,“不帮我就滚!” 李如霞面色一白,感觉到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目光,羞愧的把头低了下去。 何雨薇强压着怒火,盯向纪茴枝,“你怎么不说话?是自知有错,不敢面对吗?那还不赶紧向我道歉!” 纪茴枝缓缓站起身,微微低着头,众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到她尖尖的下巴,白的晃眼。 何雨薇轻勾唇角,耐心地等着纪茴枝开口。 她已经打好了腹稿,只要纪茴枝敢否认,她就有数不尽的说词怼回去。 僵持片刻,纪茴枝终于缓缓抬起头,出乎何雨薇意料的是,纪茴枝不但没有反驳,还眼中蓄满了泪水。 她苍白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睫毛轻颤,眼尾微红,看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好不可怜。 不就是演吗?她也会啊! 何雨薇哽了一下,下意识反省三连。 她怎么看起来凄凄惨惨戚戚? 难道真的是欺负的太狠了? 是不是刚才叫的太大声了! 周围的人怜惜之意顿起。 纪茴枝拿着帕子掖了掖眼角,“都怪枝枝身子太弱,今个天气热,枝枝晒得头晕眼花,没看清楚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眼花本小姐可没有眼花,就是你故意把酒水撒在本小姐身上的!” 纪茴枝缓缓抬眼,一双美眸里含着一汪清水,“既然何小姐说枝枝是故意的,那就算枝枝是故意的吧。” 贺流景摇着折扇,目中含笑的靠在一旁看着她演。 何雨薇火冒三丈,“什么叫算是故意的?明明你就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想说,是我故意撒谎冤枉你?!” “枝枝怎么会质疑何小姐呢?枝枝绝对相信何小姐的人品,刚才可能是枝枝手抖不小心打翻了酒杯,也可能是枝枝眼花没接住酒杯……但绝不可能是何小姐在撒谎!枝枝相信何小姐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小人行径!都怪枝枝的无心之失!” 何雨薇懵了懵,有些反应不过来。 纪茴枝的反应怎么跟她设想的不一样? 纪茴枝难道不是应该大声反驳、高呼是冤枉的吗? 她准备好的所有说词都没处发挥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5章 ……不对,纪茴枝骂谁是小人呢! 纪茴枝抬眸,盈盈含泪问:“何小姐,你不会怪我吧?” 何雨薇:“……”好气! 她气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瞪着纪茴枝。 纪茴枝捂着胸口,身子一颤,惊惧的往后退了一步,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其他人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 “何小姐,你怎么能得理不饶人呢?人家小姑娘又不是故意的。” “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是枝枝姑娘故意打翻的酒杯,可她还是愿意主动认错,已经很不错了。” “枝枝姑娘明明可以抵死不认,可她在自己没看清楚的情况下,还是愿意把责任算在自己的头上,你怎么还能责怪她呢?” …… 何雨薇:“!!!”啊啊啊!这些人在说什么鬼话,气死她了! 纪茴枝等大家七嘴八舌说的差不多了,又柔柔弱弱地开口:“大家别怪何小姐和纪小姐。” 纪晚镜:“……” 众人成功想起了被遗忘的纪晚镜。 “纪小姐,人家枝枝姑娘是来你们府中做客的,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问都不问就直接断定是枝枝姑娘做的?” 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 “对呀!你怎么能先入为主呢!” “从你刚才站的那个角度来看,你应该根本就没看到事情的经过,不知道真假啊!怎么能如此笃定就是枝枝姑娘故意的呢!” 纪晚镜面色白了白,连忙道:“我刚才就是一时情急,我、我也是信了何小姐的话……我向枝枝姑娘道歉。” 她抿着下唇,不情不愿道:“枝枝姑娘,抱歉。” 纪茴枝摇头,“怪我自己身子弱,我又怎么能怪纪小姐和何小姐……” 众人再次看向何雨薇。 何雨薇眼看着锅又甩了回来,气得抓狂。 她大吼一声,怒不可遏的抬手推向纪茴枝,“我让你装!” 纪茴枝早就防备着她。 眼看着何雨薇的手要落到她身上,纪茴枝游刃有余的趔趄了一下,然后踉跄着往后倒了过去。 碰瓷,反弹! 谁还不会碰瓷了! 纪茴枝本来在心里早就算好了距离,她歪斜的角度正好可以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还不会摔疼屁股,不成想她正要往凳子上倒呢,旁边突然横插出一条胳膊。 清冽的气息袭来,一只大掌稳稳的托住了她的腰肢,她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力度。 纪茴枝站稳后抬眸望去,贺流景一条胳膊环在她身后,将她整个人拢在怀中,正低头看着她。 纪茴枝眼睫上还挂着要坠不坠的泪珠,一双眸子莹莹润润,眼尾泛着桃花色,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抬眼望过来,眼神中多了几分无措和惊慌。 贺流景手搭在她细软的腰身上,看着她潋滟泛红的眸子,掌心突然变得灼热起来。 作者有话说: ---------------------- 第19章 细风拂过枝头,树叶沙沙作响。 贺流景怔然片刻,缓缓收敛眼中的情绪,扶纪茴枝站稳,“没事吧?” 纪茴枝想起一出戏还没演完,索性抓住贺流景的衣襟,捂着胸口喘了喘,仿佛受惊过度一般,“幸好有殿下,不然枝枝……嘤!” 何雨薇悬在空中的手颤了颤,嘴唇翕动,半天竟然没说出话来。 不是……她也没碰到人啊?! 何雨薇僵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 她这是被反向碰瓷了? 纪茴枝靠在贺流景怀里,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垂下眼眸,眼皮轻轻颤了颤,就好像何雨薇是洪水猛兽,而她是一朵迎风颤栗的柔弱菟丝花。 何雨薇张着嘴巴,指尖颤个不停。 贺流景看向怀中的纪茴枝,沉声道:“我来晚了。” 纪茴枝佯装嗔怪,“殿下,你怎么才来,你不在枝枝好怕。” 贺流景嘴角抽了下,“……嗯。” 严怀瑾张大着嘴巴看他们。 纪茴枝借杆往上爬,“那你想不想枝枝啊?” “……”贺流景瞥了眼周围的人,暗暗瞪了她一眼。 纪茴枝嘴角忍笑,不依不饶的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啊?” 贺流景额角跳了跳,用力从唇缝里挤出一个字:“……想。” 众人面色惊诧不已。 传闻果然不假,不解风情的三殿下真的对这位外室爱之重之! 纪茴枝眼中漫过笑意,得逞的朝贺流景眨了下眼睛。 这些人之所以找她麻烦,全都是因为贺流景,那么要丢脸就一起丢。 贺流景莫名觉得她像只闯祸后还要朝他耀武耀威甩尾巴的小狐狸。 纪晚镜嘴角绷紧,盯向纪茴枝的目光仿佛带着冰碴。 何雨薇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怒喊:“我根本就没碰到你!” 纪茴枝扶额、苦笑,“怪枝枝弱不禁风,刚才可能是风把枝枝吹倒的,不怪你。” 风、风吹倒的? 众人义愤填膺。 “枝枝姑娘,你性子太软了,不能别人说什么你就认什么啊!” “我们刚刚都看到了,明明是何小姐推的你! “你就是太容易被欺负了!” …… “我都说了我没碰她!”何雨薇气的跺脚,怒瞪着纪茴枝,“你是不是故意往殿下怀里摔!” 纪茴枝:“……” 讲点道理好吗?我后面又没长眼睛,怎么知道大魔王在那?再说了,刚才明明是你突然推我的! 贺流景看向何雨薇,沉声道:“何小姐,虽然我不认可你刚才的言论,但你如果非要坚持说那杯酒是枝枝弄洒的,那么我愿意赔偿你这身衣裳,回府后会派人把银子送到你府上。” 何雨薇气红了眼,“殿下,您别被她的花言巧语蒙骗了!” 贺流景冷着脸,“枝枝什么都没说。” 何雨薇噎住,表情像吞了只苍蝇,“……”她的确什么都没说,但是她的表情把什么都说了! 其他人忍不住开口。 “何家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动手呢?” “枝枝姑娘身子柔弱,可经不住你那么大力气!” “别说真相如何我们不知道,就算真的是枝枝姑娘的无心之失,你也不能欺负人啊!” …… 何雨薇险些气晕过去。 她强撑着一口气,试图为自己辩白,“殿下,我……” 贺流景目光锐利的看向她,眉宇间罕见的带着一丝不耐烦,“真相如何,何小姐心中有数,请你适可而止。” 何雨薇眼皮一抖,莫名心慌,却强作镇定道:“殿下才来,她把酒洒在我身上时,殿下不可能看到事情的经过,又怎知真相如何?您可不能偏听偏信。” 贺流景朝她身后的方向抬了下下巴,声音冰冷,“我刚才的确没看到事情经过,但梅老夫人和她旁边的几位老夫人应该都看得一清二楚。” 众人转头望去,才发现几位老夫人正站在后面的阁楼上赏景,其中就包括梅老夫人,她们所处的位置,轻易就能将这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何雨薇面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下去,面色苍白如纸。 贺流景问:“用我把几位老夫人请过来与你一一对峙?” 何雨薇身体摇晃了一下,双手剧烈颤抖着,没敢吭半个字。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今日能来梅府赴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见到她的神色,就都明白真相如何,不由轻啧出声。 何雨薇感觉大家都在看她,身体颤抖的更厉害。 李如霞抿唇站了出来,“刚才的事可能有些误会,我替雨薇向枝枝姑娘道歉。” 纪茴枝看了她一会儿,“你替她道歉,要替她接受惩罚吗?” 李如霞抬头跟她对视一眼,又垂下眸,“可以。” 纪茴枝笑了下,“好,我知道了。” 何雨薇待不下去,装病让李如霞扶她离开了梅府。 纪晚镜脸色难看至极,丢下一句‘我去陪外祖母’也匆匆离去。 纪茴枝面无表情的抹掉眼角的泪珠,坐回桌案旁,继续剥栗子。 贺流景看了她两眼,在她旁边坐下。 如果大家仔细看就会发现,刚才还柔弱得说一句话要喘三喘的纪茴枝,此时一手就能捏开一个栗子。 贺流景听着旁边咔嚓咔嚓的捏栗子声,莫名有点如坐针毡:“……爱吃栗子?” 纪茴枝又徒手捏开一个栗子,往他面前一推,“给你剥的。” 贺流景盯着桌上那几颗栗子,竟然比收到皇上赏赐还要受宠若惊。 他察觉到自己那一瞬间的情绪,心情复杂地沉默了一瞬。 从什么时候起,不用他给她剥,他竟然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贺流景捏着颗栗子仁放进嘴里,“……你怎么忽然转性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6章 “这是谢礼。”纪茴枝往自己嘴里扔了个栗子,“殿下都为我撒谎了,我岂能不给些报酬?枝枝可不是那般不知感恩图报的人。” 贺流景看着桌上那零零散散的几颗‘报酬’,嘴角轻轻抽了抽。 纪茴枝看到他的表情,胸口凝聚的那团郁气不知不觉就散了,唇畔不自觉露出一丝浅笑。 贺流景挑眉,“我何时撒谎了?” “刚才何雨薇给我敬酒的时候,那几位老夫人根本就不在阁楼上,也不可能看到事情的经过,她们是坐在楼阁内叙话,听到我们的吵闹声才走到阁楼上的。” 贺流景嘴角微微牵动:“不过是随便一试罢了。” “嗯,是何雨薇自己心虚才不打自招。”纪茴枝抿了一口茶,朝他眨眨眼睛,“何雨薇如果知道你是故意诈她,恐怕要气得吃不下饭。” 当然,何雨薇现在估计也气得吃不下饭。 贺流景低头轻笑了一下。 宴席开始,铜锣敲响,戏台上先吱吱吱呀呀的唱了一出《麻姑拜寿》。 纪晚镜扶着梅老夫人从阁楼里走出来,聘聘婷婷,众人瞩目,惹来一众艳羡。 “纪小姐真是好福气,不但出身高门,还有这样清贵的外祖家。” “这算什么,她将来恐怕还要嫁一位龙章凤姿的贵婿呢!” “这样的好福气,我等真真是羡慕不来。” …… 梅老夫人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子孙们扬着笑脸,依次上前祝寿。 梅家家风正,梅老夫人不缺金银,子孙们送的都是些她喜欢或者趣味十足的东西,祝寿时更是妙语不断,惹得梅老夫人大笑连连,一片喜乐祥和。 纪茴枝受到气氛感染,嘴角也忍不住扬了扬。 轮到梅玉臻送上贺礼时,纪晚镜倏然上前一步,捧着手里一幅画抢先开口:“外祖母,我为您亲手画了一幅画。” 梅玉臻脸色微沉,蹙着眉心看向纪晚镜手里的画,到底顾念着女儿的面子没有阻止。 梅老夫人饶有兴趣问:“画了什么?” 纪晚镜含笑将画展开。 梅玉臻看清画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纪晚镜拿的不是之前那幅画像,而是让人回府取了一幅她画的梅图。 梅老夫人笑着夸她,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围着纪晚镜的画夸了起来。 纪茴枝咬了口点心,抬头就见纪晚镜得意地朝她看了一眼,眼中带着高高在上的傲然。 “……”纪茴枝脑袋一歪,躲到贺流景身后,继续安心吃点心。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吃点心吗? 贺流景瞄了眼她像松鼠一样鼓起来的腮帮子,动作熟练的侧身帮她挡住。 纪晚镜:“!!!” 待大家夸赞完,纪晚镜出尽了风头,梅玉臻才拿出那幅观音像。 纪晚镜轻声细语道:“这幅画只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师画的,母亲无意中得到,觉得外祖母或许会喜欢便拿来送给外祖母。” 短短几句话就把她这幅梅图变成了主要的生辰礼物,好像梅玉臻手里那幅只是随手拿来的一样。 梅玉臻微微吸气,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将观音像一点点展开。 纪茴枝莫名有些忐忑,她以前学画都是为了怡情,从来没拿出去展览过,不清楚别人会如何看待她的画。 梅老夫人坐直身体,盯着画看了许久都没有开口。 纪茴枝忍不住紧张起来。 难道是她画技太差,梅老夫人想不到该用什么话来夸赞才能全了梅玉臻的颜面? 她忍不住悄悄问贺流景:“你觉得这两幅画怎么样?” 贺流景看向纪晚镜那幅,“匠气太过,灵气不足。” “另一幅呢?” 贺流景仔细看了看,“灵气足,天赋佳,但作画的人太过率性而为,能画出怎样的作品恐怕全凭他当时的心境。” 纪茴枝皱眉,“一幅画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贺流景收回目光,“你不懂画,当然看不出来。” 纪茴枝:“……喔。”呵呵! 梅老夫人接过观音像,拿在手里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开口:“好,甚好!” 纪茴枝缓缓松了一口。 行吧,夸三个字她也知足了。 梅玉臻笑着上前,“我当初一见这幅画就觉得母亲会喜欢,佛堂里正好有位置挂这幅画。” 梅老夫人连连点头,“这幅观音像纯净圣洁,令人见之忘俗,可见作画之人钟灵毓秀,是个极有慧根的,老身很喜欢。” 纪茴枝诧异抬头。 纪晚镜看到梅老夫人把那幅梅图放在一旁,却对这幅观音画像爱不释手的样子,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 一个两个凭什么都更喜欢这幅画! 她抿了抿唇,装作好奇的样子,“外祖母,您素来爱画,见过的好画数不胜数,很难见到您如此喜欢的,请恕晚镜愚钝,这幅画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梅老夫人宽厚笑道:“一般的画作追求意境和画技,观音画像却需要作画之人心思纯净,才能画出观音像的慈悲和仁善,都说见画如见心,心思不正的人是很难画出这样一幅观音像的,所以这幅画最难得的是作画之人的那份心。” 纪茴枝微微羞赧,难道她真的画得那么好? 她抬头望去,发现梅玉臻正唇畔带笑地看着她,眼中含着善意,让人觉得温暖。 她不由也开怀的笑了笑。 众人送完寿礼,宴席正式开始。 贺流景拿着筷子吃菜。 纪茴枝眼睛不紧不慢的朝他瞥过去,“上次咱们府里摆宴,殿下还亲自为枝枝布菜,现在殿下连根葱花都不给枝枝夹,大家会不会觉得殿下不疼枝枝了?” 贺流景顿了下,把筷子伸向最近的那盘清炒虾仁。 纪茴枝嘴角扬起,却见贺流景从容不迫的从盘子里扒拉出一根葱段,然后动作优雅的夹到了她的碗里,“……” “多吃点。”贺流景笑的一脸温柔,“不够吃我再给你夹。” 纪茴枝:“……”拳头硬了。 纪茴枝鼓了鼓嘴,拿起筷子,一脸娇笑着往贺流景碗里夹了一片姜,“哪用殿下亲自夹菜,应该枝枝伺候殿下才对。” 贺流景又给她夹了一片葱,“你吃。” 纪茴枝皮笑肉不笑的夹回去,“殿下吃。” …… 一炷香后,纪茴枝和贺流景看着彼此碗里堆满的葱姜蒜末,终于决定放过对方,扭过头去各自吃饭。 互相伤害不如互不搭理。 对面几桌人将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由衷感叹,“三殿下和枝枝姑娘的感情真好,实在是羡煞旁人。” 纪茴枝面无表情。 贺流景面无表情。 宴席过半,梅府管事急匆匆的进来禀报。 “老夫人,黄家大公子带了礼物前来,说要给您拜寿!” 梅老夫人唇边的笑容缓缓一收,梅家其他人也放下筷子,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一般。 半晌,梅老夫人摆了摆手道:“让他进来吧。” 纪茴枝忍不住疑惑,凑过去跟贺流景咬耳朵,“这位黄公子是何人?” 贺流景感觉到吹拂在耳畔的细软热气,动作微微凝滞了片刻,才道:“前御史黄大人之子黄闻,也是梅舒雪的未婚夫。” 纪茴枝惊讶地朝梅舒雪看去。 梅舒雪站在梅老夫人身侧,双拳紧握,面白如纸。 怎么看都不像马上要见未婚夫的样子。 她小声问:“他们脸色为何这般难看?” 贺流景无奈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解释。 “此时说来话长,黄闻和梅舒雪是自幼订的婚,两家人感情本来不错,算是世交,定下这桩婚事也是想要亲上加亲。” “可八年前黄大人和梅舒雪的父亲梅二爷,在朝堂上因为政见不和吵了起来。” “黄大人主张富国,梅大人主张强兵,两人其实都没有错,可以他们越争执越情绪激动,黄大人竟然当场晕倒了。” “黄大人回府后不久就过世了,黄家人因此怨恨上了梅家。” “梅大人自觉愧疚,上折子自请下放出京,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地为官,不曾回过京城,连老夫人过寿都没有回来。” 纪茴枝眉心蹙紧,“当时两人吵得很凶吗?” 贺流景摇头,“其实就是普通争执,为官者本来就该为自己的观点据理力争,这样的情况朝堂上时有发生,比他们吵得凶的有很多,那只是意外,事后父皇也给予黄家厚待,但黄家人始终过不去这个坎。” 纪茴枝疑惑不解,“既然两家人已经难以和平共处,那黄公子和梅小姐取消婚约就是了,何必继续来往?” “黄家人不肯取消婚姻。”贺流景道。 纪茴枝怔住,“他们不会是想把梅小姐娶回去折磨报复吧?” “谁知道呢?”贺流景淡淡道:“反正梅家不敢把梅舒雪嫁过去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7章 “那怎么办?” “目前这桩婚事就只能拖着,一拖就是这么多年,梅舒雪今年已经二十有一,黄闻今年已经二十有七,再拖下去就只能两败俱伤。” 纪茴枝叹息,“这件事一日不解决,两家人就一日如鲠在喉,谁都不得安生,也都放不下。” 两人说话间,黄闻已经带着仆人走了进来,贺如峰竟然也在。 纪茴枝疑惑地探出头去,“他们两个怎么一块来了?” 贺流景把她拉了回来,“坐好。” 纪茴枝眼睛朝贺如峰转了转,又朝黄闻转了转,最后朝梅家人转了转。 贺流景看着她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认命的解释道:“黄闻是贺如峰的表哥。” “噢。”纪茴枝眼中浮起看好戏的神色。 黄家是贺如峰的外家,梅家是纪晚镜的外家,贺如峰会帮谁? 梅老夫人走上前迎他们。 黄闻和贺如峰齐声给梅老夫人拜寿。 梅老夫人淡淡点头,“二殿下和黄公子有心了。” 黄闻把礼物送上,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梅舒雪,勾起唇角,“我今日亲自前来,既是为了给老夫人贺寿……也是为了解决我与梅姑娘的婚约。” 此言一出,四周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的朝黄闻看了过去。 这件事一直是梅、黄两家的禁忌,平时没人敢提,他们今日歪打正着,竟然能见证这件事情的解决过程。 梅舒雪猛地抬起头,眼中浮起一抹亮光。 贺如峰看向纪晚镜,微微一笑,嗓音温润的开口:“是我劝表哥的,黄家和梅家曾是故交旧友,当初许下婚约是为延续情谊,现在两相僵持只会致使两败俱伤,所以我觉得应该早些解决这件事。” “他这是想同时给黄家和梅家都卖个人情。”纪茴枝转头看向贺流景,压低声音问:“你不急?” 贺流景不紧不慢地饮了口茶,淡声道:“有什么可急的?梅家素来不涉及朝堂党争,黄家本来就是他的外祖家,他这个人情卖与不卖根本没有差别。” 贺流景看向贺如峰:“我这位二皇兄总是喜欢做无用功,由着他折腾吧。” 纪茴枝其实很想问他知不知道贺如峰在背地里撬他墙角。 贺如峰这样做也许在黄、梅两家那里讨不到好处,但在纪晚镜那里至少可以刷点印象分啊。 纪茴枝揉了揉脸,委婉道:“他有没有可能不止想讨好黄梅两家,还想讨好别的什么人?” 贺流景勾唇轻笑了一下,“不重要。” 纪茴枝:“……”忽然觉得她成了太监。 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那个冤种太监。 梅老夫人思衬片刻,沉着开口:“黄家想如何解决?” 黄闻眉眼阴沉,“梅家想解除婚约,我却想完成父亲遗命,与梅小姐成婚,既然两相僵持,不如我与梅小姐赌一局,谁赢了就听谁的。” 梅家人都愣了一下。 黄闻眸色沉沉地看向梅舒雪,眼中闪过一抹阴郁,“梅姑娘敢不敢赌?” 梅舒雪双眉紧蹙,用力握了握拳。 她知道黄闻也许是有备而来,不应该轻易同意,可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她怕就没有机会解除婚约了。 这件事与其一直悬而不决,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在今日彻底解决,反正总归要有个定论。 如果赌,她至少有一半机会可以赢。 梅舒雪咬了咬牙,抬头看向黄闻,“我跟你赌!” 梅家人都急了起来。 黄闻唇角勾起,朝众人拱了拱手:“在场的人都给我们做个见证,赌约已下,再不能反悔。” 梅玉臻语气焦急问:“你想如何赌?” “两局为胜,若是打成平手,再来第三局。”黄闻挑眉看向梅舒雪,语气轻蔑,“输了就乖乖嫁过来。” 梅舒雪脸色一黑。 黄闻这番话已经十分无礼,丝毫没把梅家放在眼里。 黄闻走过去,靠近看着梅舒雪秀丽的眉眼,“先猜拳,赢的人决定第一轮比试内容。” 纪茴枝抻着脖子望去,只能看到两人同时出拳,看不到两人谁赢。 不过梅舒雪的脸色差得很明显,应该是黄闻赢了,第一轮由他决定比试内容。 黄闻面朝众人,微微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鲁班锁,隔空扔给梅舒雪,“当年的订婚信物‘鸳鸯珠’就在里面,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能解开这颗鸳鸯珠就是你的了。” 纪茴枝发现梅家人齐齐变了脸色,不由好奇,“这个很难吗?” 她只玩过现代的魔方,没玩过鲁班锁。 贺流景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笼中取珠,这种在鲁班锁里算难解的。” “用时多久能解开?” “一刻钟。” 纪茴枝缓缓松了一口气。 “我是说我来解需要一刻钟,至于梅舒雪……”贺流景端起茶盏,“看梅家人的神色就知道了,梅舒雪不擅长此道,给她十柱香的时间估计都解不开。” 纪茴枝:“……”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 作者有话说:入v啦,感谢支持的小天使[亲亲][亲亲]跟大家说一声,这篇是纯甜文,无虐,冬天想写一点暖融融的[撒花] 第20章 “那怎么办?”纪茴枝发现梅舒雪拿着鲁班锁的手都在抖。 香柱点燃,比赛已经开始。 “黄闻恐怕早就打听好了梅舒雪性子和喜好,是有备而来。”贺流景浅浅抿了一口茶,“梅舒雪就不该答应这个赌约,梅家现在已经失了先机。” 纪茴枝嘴角抿紧,“那这场比试岂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贺流景转头看了她一眼,“你跟梅舒雪关系很好吗?” “今日第一次见。” 贺流景轻笑,“才刚认识,也值得你这么着急?”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梅小姐没有因为我的身份而轻慢,态度十分真挚,梅家其他人也都很和善。”纪茴枝把碎发捋到耳后,“我当然希望他们好。” 贺流景怔然了一下,抬头看向纪晚镜。 纪晚镜正在跟成王府的郡主交谈,丝毫没有关注梅舒雪那里的情况,察觉到他的目光后,还微微红着脸朝他笑了笑。 贺流景淡淡把目光收了回来。 院子里花香四溢,气氛却紧绷如弦。 黄闻坐在炷香旁边,看着一点点变矮的香柱,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梅玉臻和梅老夫人紧紧握着双手,担忧的看着梅舒雪。 梅舒雪不断尝试解开手里的鲁班锁,面色越来越白,额头上的汗珠大颗滚落下来。 黄闻欣赏着梅家人焦急的神色,语气恶劣的笑了起来,“过来之前,我已经让母亲开始准备婚事了,我家祖母自从我父亲过世后就郁结在心,身子一直不好,急需孙媳妇的照顾。” 他语气中隐含威胁,不难猜到,梅舒雪嫁过去后肯定要被他家里人磋磨。 梅家人面沉如水。 梅五郎唇角绷紧,“黄公子,比赛还未结束,请你不要打扰舒雪。” “行,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黄闻眼中闪过一抹暗沉,阴测测说:“反正我父亲如果在天有灵,肯定会保佑梅舒雪顺利嫁入我黄家,我与她……来日方长。” 梅家人齐齐攥紧了手心。 梅舒雪的母亲已经掩面哭了起来。 梅老夫人痛心疾首地敲着拐棍,“你父亲生前是多么和善的一个人?他肯定不想看到我们两家闹成这样!” 梅舒雪的母亲擦着泪,愤愤不平道:“黄大人究竟是如何过世的,连御医都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说法,你们又不肯让大理寺的人验尸,只一味把责任推给我家。” 梅五郎紧握手心,“这些年来我们已经尽量补偿你们,连你们想要我家的祖宅,我们都给你家了,你们究竟还想如何!” 黄闻恣意的笑着,近乎愉悦的看着他们痛苦的表情,“还不够,什么时候结束,只有我家说了算。” 梅舒雪手抖的更厉害。 “对了……”黄闻扬着眉挑衅道:“我最近看上你家祖坟那块地了,梅小姐嫁过来的时候当嫁妆一起带来吧。” 梅五郎冲上去指着他怒斥:“你不要得寸进尺!” 罗氏赶紧把他拦住了。 “实在是欺人太甚。”纪茴枝鼓着腮帮子,“他就是故意干扰梅小姐。” 贺流景扭头逗她,“你既然这么着急,不如想个法子帮帮梅舒雪。” 纪茴枝眼睛转了转。 贺流景见她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不由无奈笑了下,刚想叫她不要浪费时间,就见纪茴枝眉心一动,眼底绽开一抹亮光,朝梅五郎招了招手。 梅五郎压着火气走过来,纪茴枝问他会不会解鲁班锁。 梅五郎摇头,面色沉重,“黄闻这个鲁班锁是找能工巧匠特制的,我没解过这么复杂的鲁班锁,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解开。”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8章 纪茴枝想了想道:“那你让人找支炭笔给我。” 梅五郎没有多问,让人把炭笔拿了过来。 纪茴枝转头朝贺流景看去,“殿下,你刚才说你只要一刻钟就能解开这个‘笼中取珠’,你看了这么久,肯定已经知道解法了吧?” “你想做什么?” 纪茴枝接过炭笔,随手抽出绣帕,“你说我画。” “……你画?” “嗯。”纪茴枝头也不抬地催促:“你赶紧说每步应该怎么解。” 贺流景不为所动的瞥了她两眼。 纪茴枝无奈抬头,一双美眸朝他眨了眨,“殿下是要枝枝向你撒娇才肯帮忙吗?” “……”贺流景沉默片刻,还是怕了她的小拳拳捶胸口式‘撒娇’,徐徐说了起来。 梅五郎站在一旁有些惊讶。 外面的人谁能想到,他们私下相处竟然是这般模样。 梅五郎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纪晚镜。 纪晚镜正眼中满是妒恨的盯着纪茴枝,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让他有刹那的陌生。 纪茴枝动作飞快的将解锁演示图画好,交给贺流景检查,“你看看对不对?” 贺流景略微惊讶地看着手中的绣帕:“你这是……” 绣帕上用炭笔画着几幅简单的小图,放在一块竟然是全部的解锁过程,这些小图结构清晰,线条直顺,一看就是常年作画的人才能画得出来的。 这种画法既新颖又见所未见。 他想了想,觉得工部挺适合这种画法。 绣帕上带着淡淡的萱草花香,萱花院之所以叫萱花院,就是因为院落里种着许多萱草花,纪茴枝在里面住久了,身上也沾上了淡淡的花香。 贺流景回过神,将绣帕递回去,“画的都对,原来你会作画。” 纪茴枝手托腮看着他,“是不是打脸来的太快了?” “什么叫‘打脸’?” 贺流景总觉得这个‘打脸’不是单纯掌嘴的意思。 纪茴枝微微一笑,接过绣帕,“就是你现在想起自己刚才说我不懂画时的感觉。” 贺流景想起自己之前的言论,一阵沉默。 ……懂了。 纪茴枝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窃笑了一声,转头朝朵朵招了招手。 朵朵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纪茴枝把绣帕交给她,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香柱已经接近尾声,只剩短短的一截。 梅舒雪面色苍白,心如死灰看着手中的鲁班锁。 黄闻冷笑起来,眼中带着一抹得逞的快意。 梅舒雪抬头,双眼无神的看着黄闻得意的样子,眼前阵阵眩晕,豆大的汗珠从颊边落下。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这辈子都完了。 她将嫁给一个恨她的人,日日被折磨,成为黄家继续威胁梅家的工具。 梅舒雪手指用力攥紧鲁班锁,这种疼痛才能逼迫她冷静。 她努力呼吸着,忽然感觉有香气靠近,一双柔软的小手拿着绣帕在她脸颊擦了擦。 朵朵趴在桌边踮着脚尖,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她,“姑姑,枝枝姐姐让我给你擦擦汗。” 梅舒雪看着小侄女澄澈的眸子,眼眶倏地红了起来。 她忽然觉得这些恩怨在她这一代结束也好,也许她该认命,至少不能再牵连朵朵这一代。 梅舒雪用力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她身为梅家人,就算输也不能输的太难看。 梅舒雪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接过绣帕,“姑姑自己来。” 她拿着绣帕,低头间发现绣帕上画着一些图样,她愣了愣,细看之后,眼中焕发出不可思议的光彩。 梅舒雪稳住心神,不着痕迹地抬起头朝纪茴枝看了一眼。 纪茴枝朝她轻轻眨了眨眼睛。 梅舒雪眼里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垂下眼睫,飞快将绣帕上的解锁过程记在心里,然后假装弄洒茶杯,将绣帕染湿,让丫鬟连同绣帕一起收拾下去。 她瞟了一眼即将燃尽的香炷,掐准最后的时间一环环解开鲁班锁。 黄闻态度从游刃有余变成了不可思议。 他本来懒散的坐在椅子上,此刻却一点点坐直身体,牢牢盯着梅舒雪手里的鲁班锁和那柱香。 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梅舒雪手指动作飞快,咔哒一声,成功拿到了那颗鸳鸯珠。 黄闻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不可思议的站起来,“不可能!怎么可能!” 梅舒雪拿出那颗雕刻着鸳鸯的红珠子,在阳光下细细看了看,然后缓缓攥在手心里,抬起头看黄闻。 “为何不可能?是因为你早就已经打听过,知道我从来都不玩鲁班锁么。” 黄闻没有否认,“你明明不会,怎么突然就解开了?” 梅舒雪沉默的看着他。 黄闻眼中满是怒火,想了一会儿,倏尔变了脸色,“难道你们是故意戏耍我?你之前根本就是装的!” 梅舒雪:“……”得,她还没想到借口,他就已经把理由都想好了。 梅舒雪挺直背,轻抬下颌,努力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其实听得晕乎乎的。 黄闻越想越深、越想越怀疑,“难道你们家是故意放出消息,就为了引我上钩?” 梅家人:“???”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保持沉默就对了。 黄闻看着面无表情实则已经懵了的梅家人,愈发怒不可遏,“你们好阴险!好歹毒!竟然引我自己把信物送上门。” 纪茴枝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脑补王啊?竟然自己一个人在脑子里排了一出大戏。 黄闻怒吼着冲上前摔碎了鲁班锁,朝着懵掉的梅家人大吼大叫。 纪茴枝扶额,深藏功与名。 …… 众人上前劝说,黄闻半天才终于平息怒火。 他阴测测的看向梅舒雪,“第二局,轮到你来出题了。” “我得与家人商量一下。”梅舒雪道。 她站起身,表面上是走向梅五郎,实际上是走到了纪茴枝旁边。 梅舒雪蹲下身时,眼中已经含了泪,抬头看着纪茴枝,诚挚道:“多谢。” 梅五郎也蹲了下来,假装是他在与梅舒雪密谈,免得黄闻起疑。 纪茴枝看着梅舒雪眼里的泪,轻轻摇了摇头。 她知道婚事对这个朝代的女子有多重要,所以希望每个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出嫁,当然能帮就帮。 无论黄家和梅家有什么恩恩怨怨,都不应该由一位姑娘的婚事来承担。 梅舒雪擦干眼泪,看了眼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黄闻,低声问:“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脑袋像浆糊一样,你们说第二关该赌什么?” 纪茴枝低头沉思,她不了解梅舒雪和黄闻,一时半刻想不出对策。 梅舒雪和梅五郎低声商讨了一会儿,也没有商讨出结果。 黄闻等得不耐烦,已经开始出声催促,“磨蹭什么呢?别以为你们赢了一局就能赢第二局。” 梅五郎沉声道:“黄闻虽然性子阴沉,却算是个文武全才,一般的考题恐怕很难赢他。” 纪茴枝若有所思。 她对黄闻不够了解,不知道他擅长什么,而且第一轮黄闻用一个鲁班锁来当赌注,那么第二轮就不能赌太难的东西,免得传出去说梅家欺负人。 她蹙眉思索了一会儿,目光不自觉落在贺流景身上。 贺流景以为她是想向自己求助,微微坐直的身体。 可他等了半天,纪茴枝仍然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贺流景转头望去,发现纪茴枝虽然目光定在他身上,眼神却虚无缥缈,明显不是在看他而是在思考,“……” “我想到了!”纪茴枝眼睛突然一亮,趴到梅舒雪耳边嘀嘀咕咕起来。 梅舒雪听后毫不犹豫地点头,站起身扬声道:“既然黄公子想要将我娶回家,那么就自己来选新娘,选中新娘则算赢。” 黄闻两条眉毛紧紧皱了起来,“什么意思?” 梅舒雪弯唇一笑,让人搬来八面屏风。 “第二轮比试,你要在八个人里选出哪个人是我,我们八个人会坐到屏风后面,隔着屏风把手伸出来,你不许触碰只能用眼睛看,如果你能猜中哪个人是我,那么就算你赢。” 众人觉得这个比试方式十分新奇,忍不住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贺流景默默看了纪茴枝一眼。 不愧是他这小外室想出的法子,果然够古灵精怪。 黄闻不以为然的挑起嘴角,“行。” 他记得小时候梅舒雪的大拇指上长了一颗小痣,很容易辨认她的身份。 屏风很快摆好,屏风后放着八张板凳,黄闻背过身去后,八个人依次落座,其中就包括纪茴枝。 纪茴枝和梅舒雪比邻而坐,两人相视一笑。 比试开始,黄闻胜券在握的走了过去。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9章 他走到第一人面前,看到屏风后伸出的手愣了一下。 这双手大拇指的位置正有一颗小痣,可肤色却比梅舒雪黑上一些,梅家人肤色普遍偏白,这双手看起来有些不像。 黄闻犹豫不决,直到围观的人出声催促,他才提心吊胆的摇了摇头,来到第二面屏风前。 待看到第二双手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小痣的时候,他既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冷笑出声。 原来梅舒雪早就把所有人手上都点了这颗小痣,他想凭这个猜测出手的主人已经不可能了。 黄闻不得不打起精神,一个个认真看过去。 在看到纪茴枝的手时,他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梅家人做事也太不认真了。 这双手虽然好看,但手上有着明显的冻疮痕迹,梅舒雪是梅家的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可能有冻疮。 黄闻扫了一眼就撇撇嘴走了过去。 纪茴枝之后就是梅舒雪。 梅舒雪微微紧张的坐直了身体,犹豫着把手伸了出去。 黄闻低头,细细盯着她的手瞧,看的比其他人时间都要长。 梅家人面色焦急,不由替梅舒雪攥了一把汗。 纪晚镜用帕子遮着太阳,嫌弃的撇了撇嘴,心底满满都是不耐烦。 婚约的事什么时候解决不行,这个黄闻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要在生辰宴上出现。 今日难得贺流景到场,正是她好好表现的时候。 都怪他们,把她的风头都抢走了! 屏风后,纪茴枝悄悄朝梅舒雪比了个手势。 梅舒雪立时按照约定好的那样侧过身做了个咳嗽的动作,同一时间,一声道属于男子的闷咳声从旁边传了出来。 梅舒雪:?? 她刚才完全是听纪茴枝的指挥,根本不知道纪茴枝为什么让她这样做,直到此时她方知原因,差点闷笑出声。 屏风厚重,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轮廓和动作。 因此,黄闻看到梅舒雪的姿势,再听到刻意压低的闷咳声,就自然而然的以为是屏风后的人在咳嗽。 他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 屏风后竟然是一位男子?! 黄闻觉得实在荒唐,梅舒雪简直是在胡闹,竟然还挑了个男子滥竽充数,就算这双手看起来十分秀气,他难道还能连男女都分不清么? 他有些气愤的从屏风前离开,再也没去看那双手一眼。 梅舒雪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有些忍俊不禁,偷偷朝纪茴枝笑了一下。 纪茴枝轻轻莞尔。 其实她父母刚过世那段日子,她是真的病弱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她没办法去学校,整日待在家里,保姆阿姨只会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亲戚只想从她手里要钱,家里没有人陪她玩,她就自己跟自己对话,扮演不同的角色,也许是她在这方面有些天分,久而久之竟然真的能说的像模像样,后来她觉得有趣,还找声乐方面的老师系统的学过一段时间。 黄闻把所有人的手都仔细看了一遍,首先排除了‘男人’,又排除了有冻疮的,最后再三犹豫,在剩下的六人当中选中一人。 比试结束,八人从屏风后站了起来,露出面容。 当黄闻发现自己认错了人,顿时脸色大变。 他抬头望去,见梅舒雪竟然坐在那个‘男人’的位置上,一时间脸上的神色分崩离析,从难以置信到怀疑人生,最后甚至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两轮比试都是我赢。”梅舒雪望向脸色难看的黄闻,淡声道:“黄闻,你输了。” 黄闻惊怒交加,不愿相信自己真的输了。 他激动的走上前去,搜寻‘那名男人’的踪影,推倒一扇扇屏风,砰砰声不断响起。 没有,屏风后没有其他人,更没有男子。 怎么可能?! ……莫非刚才是梅家的老祖宗显灵了? 众人见他神色可怖,像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一些。 贺如峰额头青筋直跳,赶紧上前拦他,“行了,愿赌服输。” 黄闻双目赤红,呼哧呼哧喘气,口中呢喃着,“怎么可能,我明明听到是……我不相信!” 梅舒雪攥着手里的鸳鸯珠,抬起头与他对视。 “闻哥哥,以前梅家和黄家是故交,你我自小有婚约在身,我一直以为我们婚后就算不能如胶似漆,也能相敬如宾,没想到却闹到如此地步。” 黄闻听到那声‘闻哥哥’,恍神了一瞬,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梅舒雪小时候的样子。 梅舒雪忍下心中酸涩,话锋一转道:“世事无常,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梅家和黄家之间就已经有了横跨不过去的裂痕,那么就无法再回到从前,我们又何必强留婚约继续纠缠,令两家苦恼厌烦……倒不如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黄闻身子颤了下,阴沉着脸凝视着她。 梅家大爷和三爷一起站了起来,他们走上前,朝着周围的宾客们拱了拱手。 “今日诸位在此给我们做个见证,梅家和黄家的婚约正式取消。” “自此以后,黄闻和梅舒雪各自婚娶自由,两不相干。” 梅舒雪拿出自己那颗鸳鸯珠,连同之前鲁班锁里藏的那颗,一起用力摔在地上,扬声道:“信物已碎,婚约已断。” 黄闻瞳孔一缩,拳头猛地收紧。 …… 回去的路上,纪茴枝跟贺流景面对面坐在马车里。 贺流景实在好奇,忍不住问:“第二关你们究竟是怎么过的?” 纪茴枝笑了下,清了清嗓子,用男音道:“殿下,你猜。” “……”贺流景震惊的抬起头,左右看了看,确定马车里没有其他人,再次震惊的看向她,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纪茴枝恢复女声,夹起嗓子,用甜滋滋的声音问:“殿下喜欢哪一种?” 贺流景听着她的夹子音,头疼的按了按额头。 黄闻输的不冤。 虽然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如果殿下喜欢纪晚镜那样的声音,枝枝也可以试着练一练。” 打工人打工魂,今天就做最强打工人。 纪茴枝觉得自己的打工人素养很不错,尽职尽责地让老板满意! “……不用。”贺流景额头一跳,严词拒绝:“不准试,正常说话就行。” “喔。”纪茴枝遗憾地闭上嘴巴。 震惊的沉默了一会儿,贺流景忍不住道:“你会的还挺多……” 纪茴枝:“是不是很惊喜?” 贺流景:“惊喜不多,惊吓不少。” 纪茴枝从善如流的点点头,“不多不少刚刚好。” 贺流景:“……?” 第21章 马车轱辘压在地上,街道上的喧嚣声偶尔传进车内。 贺流景突然开口:“父皇传召我去宫里,是把我叫去商量去行宫避暑的事。” 纪茴枝懵着眨了下眼睛,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贺流景顿了顿,云淡风轻的接了一句:“母后让我去行宫避暑的时候把你也带上。” 纪茴枝:???!!!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纪茴枝忽然问:“皇后娘娘会不会给我五百万两让我离开你?” “……” “如果母后这样做,你会怎么办?” 纪茴枝眼里亮起星星,“可以收吗?” “不可以。”贺流景语气斩钉截铁。 纪茴枝略显失望,兴致缺缺道:“那我就以你的性命发誓,证明我对你一片真心,绝对不舍得离开你。” 贺流景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发誓……为什么是用我的命?” 纪茴枝掀开车帘看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假装自己没听到。 不用你的,难道用我的么,打工人只能付出汗水,绝不付出生命! 走在前面的马匹突然嘶鸣出声,马车猝不及防地颠了一下。 纪茴枝没坐稳,身体不受控制朝贺流景扑去。 她惊叫着想稳住身体,马车却又晃了一下,眼看着她就要扑到贺流景怀里。 冷淡的檀香气扑面而来,纪茴枝眼皮一跳,飞快抬起手撑住壁板……给贺流景来了个壁咚。 四目相对,呼吸相抵。 贺流景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总觉得哪里不对。 “吁——” 马车咣当一晃,车夫把马车停了下来 纪茴枝缓缓松了一口气,尴尬地把手臂收了回来。 好险。 男主差一点就不清白了。 贺流景敛下心神,皱眉掀开车帘。 马车前倒着一位容颜姣好的女子,正哀哀娇啼着,脸上涂着胭脂,口脂红润,发丝散落在颊边,摔得格外美观,一只手优雅的搭在小腹上,一只手优雅的放在脸侧,裙摆层层叠叠的散落在地上,摔倒前她手里还提着一篮花瓣,此时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到她身上,着实是美如画卷。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0章 ……这姿势恐怕练过无数遍了。 纪茴枝倚在马车里,忍不住感叹。 今天碰瓷的真多啊! 贺流景看了一眼,冷漠无情的放下马帘,吩咐护卫,“送去医馆。” 女子见贺流景没有下车,赶紧朝旁边的男子使了个眼色。 男子立即抬手挡在马车前,“不能走!我家妹妹不知伤情如何,你们必须亲自送她去医馆!” 纪茴枝嗑着瓜子看戏。 对方目的很明显,贺流景就是他们碰瓷的目标。 她眼含笑意的望向贺流景,看他如何消受这美人恩。 贺流景眸色沉了沉。 那男子作势就要冲到马车上来拉他,“快跟我们去医馆……” 男子靠近纪茴枝才发现,对方身上带着馥郁的香气,细瞅分明是女扮男装。 纪茴枝看笑了,竟然还是个连环套? 护卫将‘男子’拦了下来,抽出刀站在马车旁,不许她们靠近。 贺流景冷眸望去,嗓音已经不耐烦,“再做纠缠,不送医馆送官衙。” 纪茴枝:“……”好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男子’面色明显一慌,看着寒芒凛凛的刀刃,吓得咽了咽口水。 地上的女子见情况不妙,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手脚麻利。 贺流景冷着脸放下车帘,马车继续向前行去。 纪茴枝忍笑问:“你就不担心那女子真的受伤了?” 贺流景轻嗤一声:“你痛的时候会像她那般叫得宛如莺啼?” 纪茴枝默了默,“那男子……” “那男子双手细腻光滑,声音刻意压低,领口遮着喉咙,走路时脚上的鞋靴偏大,明显是位女子。” 纪茴枝:“……你竟然看得出来?” “处处都是破绽,我若连这都看不出来,就不用帮父皇处理大理寺的卷宗了。”贺流景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声音都能变成男的,女扮男装又有什么稀奇的。” “……”纪茴枝好奇问:“你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事吗?” 贺流景又瞥了她一眼,“自从大家知道我养了外室,就不时有人想送些美人给我,他们有的想用美人讨好我,有的想趁机往我身边安插眼线,还有的想让我色令智昏,被我拒绝之后,难免会想些别的法子。” “原来是因为大家以为你现在是个色胚。” “……嗯。” 纪茴枝好奇,“那……你可知刚才何雨薇那杯酒是如何洒的?” “她自导自演。” 纪茴枝讶然,“……”敢情他还真知道? 贺流景唇角微掀,“宫里嫔妃争宠的手段层出不穷,我从小看到大。” 纪茴枝想想也对,这些引诱和扯头花的戏码,没有人比宫里这些人更熟悉了。 纪茴枝眼睛转了转,期期艾艾地开口:“殿下,枝枝一人身兼数职,做替身、挡桃花,还得时不时应付阴谋算计……” 作为全能选手,她已经够低调了。 但是必须让老板知道! 贺流景不等她说完就点头道:“下个月的月银多一百两。” “哇!!!”纪茴枝一喜,好话说来就来,“殿下果真英明神武,枝枝愿为您赴刀山下火海!” 老板大方,是员工的福气! 贺流景看着她盛满笑意的眸子,弯唇笑了一下,“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开玩笑的呢?” 纪茴枝笑容不变,巧笑着在他胸口捶了一下,“殿下别逗枝枝了~~” 贺流景胸口一痛,“嘶……” 夜幕落下,靖国公府内。 梅玉臻屏退左右,独留纪晚镜说话。 母女俩谁都没有先开口,屋内气氛沉闷凝滞。 梅玉臻静静坐在桌前,思索着该怎么跟女儿沟通。 纪晚镜越长大,她越能察觉到她们母女间的隔阂和思想观念上的不同,她每次试图纠正女儿的错误,耐心跟女儿沟通,女儿都表面顺从,下次行事还是依然如故,不会有丝毫改变。 她所做的一切,只会让女儿抗拒她,变得离她更远。 梅玉臻有时一觉醒来,看着不远处的纪晚镜,会忽然觉得她十分陌生,她们之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她怎么努力都跨不过去。 在外人眼里,她们母女关系亲厚,纪晚镜懂事又乖巧,可只有梅玉臻知道,纪晚镜实在是太规矩太有礼了,她们私下相处时亲厚不足、疏离有余,母女二人的心好像从来没贴在一处过。 梅玉臻不知道该怎么做,旁人也根本不懂她面对女儿时的无措和不安。 梅玉臻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去,纪晚镜坐在桌旁挑着烛芯,烛火忽明忽暗的映照在她的脸庞上,她举止优雅,眉眼乖顺,怎么看都是个令人挑不出错处的女儿。 梅玉臻缓了缓语气,选择了一个较为平和的开场白,“晚镜,说来也巧,枝枝姑娘长得竟然跟你有几分像,如此想来,她跟我们家很有缘呢。” 纪晚镜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什么有缘,那是贺流景照着她的模样千挑万选出来的替身,跟她长得能不像么。 梅玉臻唇畔含笑说:“枝枝姑娘是心善之人,你要跟她好好相处。” 纪晚镜抿了下唇,露出委屈的神色,“她那样的身份,我岂能跟她来往?” 梅玉臻苦口婆心道:“晚镜,娘与你说过很多次,与人相交,不要看其身份,要观其品行。” 纪晚镜嗤笑一声:“一个能给人做外室的卑贱女子,品行又能好到哪里去。” 梅玉臻惊愕:“你三伯、四伯院子里都养着许多妾室,你三伯更是在外面养了几房外室,难道她们在你眼中都是卑贱不堪之人?” “当然,是她们自甘下贱,都是些狐媚的贱蹄子。”纪晚镜眼中流露出几分冷漠的刻薄。 “闭嘴!”梅玉臻怒气冲冲地拍了下桌子,“你说这些话简直跟你三伯母一样刻薄。” “像三伯母有何不好?我知道母亲不喜欢三伯母。”纪晚镜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容,“母亲你是梅府的千金小姐,自然看不上三伯母这个出身屠户的小户女。” 梅玉臻震惊又失望的看着她,“难道在你心里娘就是那样的人?” 纪晚镜抿着唇没有说话。 梅玉臻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她从小宠到大的女儿,疲惫的闭了闭眼睛。 她想不通她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为什么非要信那个邹氏而不信她,邹氏说一句比她说一百句都有用。 梅玉臻缓了半晌才声音嘶哑的开口:“好……既然你觉得我看不上邹氏是因为她出身低微,那么我问你,出身低微的邹氏为何不能体谅那些跟她一样出身贫苦的女子?” “远的不提,就说你三伯父在外面养的那个姓赵的外室,据我所知当年是你三伯父酒后凌辱了赵氏,才逼的赵氏不得不跟了他,难道赵氏也是自甘堕落的贱人?” 纪晚镜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三伯母说了,她那是欲擒故纵。” “赵氏当年自尽过!是被人及时救了过来,现在手腕上还有条疤。”梅玉臻怒道:“邹氏是个糊涂人,你难道也是吗!” 纪晚镜偏过头去。 梅玉臻强压着怒火,继续道:“枝枝姑娘不过是碧玉年华,她难道能越过父母自己做主吗?她会成为三殿下的外室,其中必定有她的苦衷,你何必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就妄下定论?” “那你们又为何那般喜欢她?”纪晚镜不悦道:“你们才见过她几次,凭什么连外祖母都对她和颜悦色?” “我一共见过她两次,第一次见面她救了朵朵,第二次见面她帮了舒雪,这难道还不足以看清她的为人吗?” 纪晚镜梗着脖子,“我不想提她。” “好,那就不提枝枝。”梅玉臻努力压着火气,“那就说说你今日善作主张送画的事。” 纪晚镜心虚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你想出风头,我愿意成全你,但你要注意分寸。”梅玉臻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劝她,“晚镜,亲人是要用心对待的,今日是你外祖母的寿宴,她想要收到的是你真心替她准备的礼物,而不是你为了展现自己的才华而送的礼物!” 纪晚镜瘪着嘴,“女儿这样做有什么错?女儿已经及笄,马上就要嫁人了,现在既然有这样一个可以彰显才德的机会,您为什么不能帮我?” “我不是不帮你。”梅玉臻轻叹一声:“你不是想嫁三殿下吗?三殿下既然已经答应满足你一个愿望,你又是何苦这样做?” 纪晚镜气急败坏道:“他答应我了又如何?现在还不是有了一个‘枝枝姑娘’,谁知道会不会再出现一个令他心悦的高门贵女?我就是要让所有皇子都知道,只有我才是最适合成为皇子妃,我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梅玉臻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晚镜竟然想让所有皇子都属意于她?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1章 梅玉臻努力消化这件事,“你既然想嫁三皇子,那不如让你父亲去跟三皇子说,早些把婚事定下来,这样你也好安心……” “不必。”纪晚镜漠然道:“陛下身体无恙,至今还不曾立皇储,女儿现在年纪尚浅,不如再等两年。” “你……不是真心喜欢三皇子才想嫁给他的吗?这与立皇储一事有何关系?” 纪晚镜撇了下嘴,不以为然道:“我是喜欢他,他足够优秀,又是皇后唯一的嫡子,最有望继承大统,但陛下迟迟不肯立储,朝中传言纷纷,有人说是陛下对三殿下不满意,也有人猜测是陛下忌惮皇后母家,王家早就功高盖主,不能再出一位太子,说不定陛下早就想铲除他们,如果真是这样,我嫁给他恐怕会被牵连……” “休得胡言!”梅玉臻厉声道:“你父亲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妄议朝事!这些话是不是又是你三伯母告诉你的?你知不知道这些话如果传到陛下耳中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纪晚镜自知失言,低下头去。 梅玉臻余怒未消的在原地走了几步,“邹氏这个人最喜欢乱嚼舌根,平时我听到些风言风语也懒得跟她计较,可她目光短浅,只能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偏偏喜欢自作聪明的算计些有的没的,竟然连朝政大事都敢妄议……我让你少跟她往来,不要走的那么近,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纪晚镜目光闪烁,不服气道:“三伯母疼爱我、维护我、真心对我好,我为何不能与她来往?” “因为她教给你的都是歪理,而非正途!”梅玉臻胸口起伏,“你十岁那年,明明是寒冬腊月,你却突发奇想,非要吃咱们府里养的鲤鱼,说外面的不干净,你派你屋里的两个小丫鬟去湖上凿冰捞鱼,结果其中一个小丫鬟不小心失足掉进水里,幸好被路过的护卫救了起来。” “小丫鬟是府里的家生子,回去后高烧不退,小丫鬟的父母来求你拿银子治病,邹氏却撺掇你以小丫鬟办事不力为由将小丫鬟赶出府,这样能省一笔银子,你们逼急了小丫鬟的父母,他们拿起地上的砖头要跟你们同归于尽,若非我及时赶到,后果不敢设想!” 纪晚镜嗓音中也染了怒火,满脸不耐烦道:“女儿已经知道错了,母亲又何必旧事重提?不过是几个恶奴罢了,也值得您记这么久?” 梅玉臻脱口而出:“你小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纪晚镜某根神经被触动,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道:“我只是长大了而已,那种恶奴本来就该乱棍打死!是你妇人之仁!” “砰——” 纪晚镜话音未散,纪威推开门从外面走进来,抬头朝她看了过去。 纪晚镜触及到纪威的目光,猛然回神,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母亲……是我错了,我不该一时情绪激动顶撞您。” 梅玉臻怔然了一下,赶紧扶她起来,“跪下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从小到大我罚过你么。” 纪晚镜眼皮颤了颤,依偎进她怀里,亲昵的撒娇,“娘,我最近心情不好,不是故意反驳您,以后我都听您的……” 梅玉臻抚了抚她的头发,抬头瞪了纪威一眼,“都是你进来的动静太大,吓到女儿了。” 纪威把门关好,连忙给她赔不是。 梅玉臻露出笑容,一家人坐在一块亲热的说了会儿话。 梅玉臻反省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刚才可能过于严厉了,握着纪晚镜的手道:“娘知道你跟你三伯母谈的来,娘让你离她远点也是为了你好,你身为国公府的嫡女,根本无需去使那些阴谋算计的手段,你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选一位自己心仪的夫婿,自然可以安稳荣华一生。” 纪晚镜乖巧地笑着点头。 “至于枝枝姑娘……你若不想结交便算了,只是娘觉得那孩子心性纯粹,如未经雕琢的璞玉,十分难能可贵。”梅玉臻柔声道:“你心思太重,与她多多接触,对你只有好处。” 纪晚镜没有回答,只是握着梅玉臻的手蹭了蹭,一脸亲昵的笑,“娘,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 纪威站起身,“夜深了,我送你回屋休息。” “谢谢爹。”纪晚镜跟着站起来。 梅玉臻叮嘱道:“夜里黑,注意看路,我让人给你煮了安神汤,回去记得喝几口再睡。” “好的,娘。” 纪晚镜嘴上答应着,转过身时却满脸烦躁。 屋门关上,纪威面色冷淡下去。 纪晚镜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父亲……” 纪威带着她走下台阶,淡淡道:“我说过,无人的时候你不必叫我父亲,唤我二伯就行。” 纪晚镜咬紧下唇,露出委屈的神色,“二伯……府内人多嘴杂,难保不会隔墙有耳,我也是希望小心行事,免得有流言传到母亲耳中,何况……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把你们当做我的亲生父母了。” 纪威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与三弟妹母女之情难以割舍,这些年我为了让你们能常见面,一直默许三房住在府内,这些年来三房的吃穿用度都是我在负责,我自认没有亏待你们。” 纪晚镜眸中闪过一抹阴郁,面上却笑道:“二伯当然没有亏待我们,有二叔照拂是我们的福分。” 纪威目光如炬的看着她,“当年我逼不得已找你假装我的亲生女儿,是征得你的同意的。” “当初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这些年来我按照约定帮你父亲还完了赌债,让你们母女过上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我希望你们也可以不要违背约定。” “当然。”纪晚镜嘴角笑容逐渐紧绷。 纪威道:“我不管你们母女私下如何相处,我只希望我的夫人日子过得舒心。” “……是。”纪晚镜讨好笑道:“只要母亲身体安泰,我做什么都愿意,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我一定会代替妹妹给你们尽孝……” “你永远代替不了我们的亲生女儿。”纪威眸色微沉,语气严肃。 纪晚镜话音顿住。 纪威眼中闪过一抹痛楚,摆了摆手,“早些回去休息吧。” 纪晚镜垂眸,遮住眼中的不甘,“……是,晚镜告退,二伯也早些休息。” 她走远后,纪威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回想起往事,仍觉得痛心疾首。 当年他的亲生女儿意外失踪,他苦寻无果,只在山崖下找到一只带血的绣鞋,他心知女儿已经凶多吉少,可娘子从女儿失踪后就一病不起,他一直不敢将真相告知。 过了三年,梅玉臻身体每况愈下,大夫也束手无策,他别无他法,想到找一个替身假装女儿,先瞒过娘子,让娘子的身子好起来。 他几经打探,得知他那个被父亲赶出家门的庶弟纪亥,有个女儿跟他的亲生女儿长的很像。 他找到纪亥时,纪亥刚因为赌输钱被人打断了腿,正要把邹氏和他女儿卖了还债。 他见过纪亥的女儿纪珍儿后,发现纪珍儿的确长得很像他的亲生女儿。 于是他找他们演了一出戏,假装找回了亲生女儿,让梅玉臻振作起来。 纪珍儿就这样被带回了纪家,成了纪晚镜。 真正的纪晚镜失踪时只有四岁,时隔三年,就算容貌有些变化也不会有人怀疑。 作为交换条件,他帮纪亥还清债务,还允许纪亥带一家老小重回国公府,这些年来哪怕纪亥嗜赌成性、邹氏尖酸刻薄,他都一直厚待他们一家。 至此他已经欺瞒了娘子将近十年。 这十年来他心里备受煎熬,没有一日敢忘记自己的亲生女儿,既觉得愧对女儿,又觉得愧对娘子…… 他一直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他怕娘子接受不了会再次病倒。 第22章 屋子里烛火晃动,光影摇摇曳曳。 纪晚镜将婢女们都赶了出去,独自在桌边坐下。 她告诉自己要忍。 她的亲生父亲只是纪家的庶出,年轻的时候还因为品性恶劣被过世的纪老爷子赶出家门,逐出了家谱,所以七岁之前她从没有过这样婢仆环绕的日子。 她太喜欢这样的生活了。 做纪威亲生女儿的替身又如何?只要能过这样养尊处优的日子,以后再嫁入高门,那么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得忍耐下去,只有这样她才能一直做纪家的嫡女,做天之骄女纪晚镜。 纪威既有国公爷的爵位,又位居实权高位,做他的女儿,比一般的世家贵女都要尊贵。 至于纪威和梅玉臻的亲生女儿?早就死了!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去,怎么可能还有命活,纪威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把她找来做替身。 纪晚镜缓缓笑了笑,恢复了平日高门贵女的气度。 只要她能嫁给贺流景,那么她以后就是皇子妃,说不定有一日还能飞上枝头做皇后。 没有人会知道她只是一个庶子和屠户女的孩子。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2章 纪晚镜拿起那幅梅老夫人和梅老爷子的画像,放到灯烛上点燃,随手扔进地上的铜盆里。 她看着燃起的火苗,缓缓勾起唇角。 就算现在贺流景身边有一个‘枝枝’又如何,‘枝枝’永远也画不出这样的画像,只要她能保住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以她的才情肯定能成为皇子妃。 可饶是如此想,纪晚镜也一夜辗转难眠。 她闭上眼睛,眼前都是贺流景和纪茴枝坐在一处说笑的样子,那份自然和随意,是她和贺流景之间从未有过的。 她想嫁给贺流景固然是为了权势,但最主要的原因她心里清楚,几位皇子中贺流景最优秀。 她从小就爱慕他,那是她最梦寐以求的郎婿。 可贺流景很少对她笑,既不温柔也不体贴,现在贺流景却能对另一个女人随意展露笑颜。 她本来笃信纪茴枝只是贺流景找回来的替身,现在却渐渐产生了一丝不安。 纪晚镜睁开眼睛,定定看着床顶的幔帐,一点点攥紧手心。 国公府千金、皇子妃之位都是她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夺走。 * 纪茴枝一觉醒来,推开窗户,发现院子里多了位教习嬷嬷。 “姑娘,我是来教你规矩的。” 纪茴枝砰的一声关上窗户,决定躺回去重睡。 肯定是她睡醒的姿势不对! 贺流景走到窗前叩了叩,“洗漱,出来。” 纪茴枝捂着耳朵翻了一个身。 这么明媚的天气当然要用来睡觉! 贺流景声音再次传来,“给你一刻钟,不然下个月月钱减半。” 纪茴枝撇嘴。 有钱的大魔王了不起。 被狠狠拿捏了。 她用半刻钟磨蹭着起床,又用半刻钟随便洗了把脸、用牙粉刷了牙,然后踩着点素面朝天的走了出去。 贺流景站在树下,身侧站着姿势规矩的犹如用尺量过的教习嬷嬷。 纪茴枝磨磨蹭蹭地靠近,不情不愿的哼了声。 教习嬷嬷偷偷看了一眼纪茴枝,心叹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貌美,即使不施脂粉也肤色清透白嫩,姝色倾城,神色间透着股刚睡醒的慵懒,却更添几分韵味。 她见到三皇子不行礼,的确是个没规矩的,得好好教。 教习嬷嬷心中有了判断,又规矩的垂下了目光。 贺流景道:“这位嬷嬷负责教你礼仪,七日后就要启程去行宫了,你需要随行,也许会见到御驾,不能没有规矩。” “那任先生和李先生的课……” “照旧。” 纪茴枝听到这冷漠无情的两个字,忍不住抬头瞪向贺流景,暗暗磨牙,“你认识周扒皮吗?” 贺流景侧头望来,“是何人?” 纪茴枝哼道:“是你那千里之外的知音。” 直觉告诉贺流景这‘周扒皮’肯定不是个好人,所以他假装没听见,直接越过了这个话题。 “从今天起认真学规矩,不能懈怠。” 纪茴枝试图挣扎,“一个人怎么能同时有三个师父?” 贺流景冷漠无情道:“我上宫学的时候除了教公子六艺的六位师父,父皇和母后还另外给我找了五位教其他课业的师父。” “我说的是人,你不是正常……唔……”纪茴枝拍贺流景的手臂。 贺流景庆幸自己及时捂住了她的嘴,他可不想年纪轻轻气得英年早逝。 贺流景深吸一口气,转头对教习嬷嬷道:“先从说话的规矩教起,教好重重有赏。” 纪茴枝:“……唔唔唔!”大魔王!周扒皮! 教习嬷嬷看着贺流景和纪茴枝没有规矩的姿势,忽然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是……殿下。” 纪茴枝跟着教习嬷嬷学了一天,累得哈气连连、腰酸背痛,在夜幕落下前及时装体弱头晕送走了教习嬷嬷。 毕竟她是一位‘病美人’,还是三皇子的‘心尖宠’,教习嬷嬷也不敢真的累病她。 后天就是纪大郎纳妾的日子,纪茴枝决定明天过去一趟,她已经让人在附近租了一处小院子,足够素春和大花、二花住,现在只需要想办法把人接出来了。 但明天想出门,得先跟大魔王‘请假’。 纪茴枝躺了一会儿,转身去了厨房,问里面的厨娘,“灶上熬汤了吗?” 厨娘摇头,恭敬道:“姑娘如果想喝汤,奴婢可以现在给您熬。” “需要多久?” “最少也得一个时辰。” 纪茴枝懒得等,走进小厨房里倒了一碗热水,又往热水里加了两块麦芽糖,用勺子搅了搅,把汤碗装进食盒里,拎着食盒去了贺流景的书房。 她叩了叩门,“殿下,枝枝来给您送甜汤。” 贺流景额角一跳,缓缓放下手里的公文,“进来……” 纪茴枝拎着食盒笑盈盈的走进去,贺流景坐在案牍前,脊背挺直,坐姿端正,一看就是教习嬷嬷的好学生。 纪茴枝把食盒放到桌案上,“殿下累不累?” 贺流景揉了揉额角,“有事直说。” “瞅瞅您这话说的,好像枝枝没事就不会来找您一样,枝枝是那样的人么。” 贺流景默了默,“……不是吗?” 纪茴枝义正言辞的表示:“当然不是!” 贺流景正怀疑是自己想太多,还生出几分内疚的时候,就听纪茴枝笑嘻嘻道:“不过一见到殿下,枝枝还真想起一桩事来,你说巧不巧,哈哈!真巧!” “……”贺流景目光幽幽望过去。 纪茴枝心虚地转头看墙,“墙上的字是殿下写的吗?写的真好,横是横、竖是竖、勾是勾。” “……”贺流景头疼的把目光收了回来,“不想夸可以不用硬夸。” “好嘞!”纪茴枝从善如流的应了一声。 贺流景吸气,“说吧,什么事?” “我明天想回家一趟。” 贺流景又把目光挪了回去,淡定的灵魂三问:“规矩不学了?月银不想要了?想去行宫时犯错被打板子?” “……”纪茴枝伸出一根手指,“就一天,回来后我保证好好学规矩。” 贺流景挑眉,“想逃避学规矩也换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跟你家里人感情这么深?” 纪茴枝这次真觉得自己冤枉,“我回去是为了偷人。” 贺流景眉心重重一跳,“……偷什么?” 纪茴枝想了想,试图换个词,“……抢?骗?忽悠?” 贺流景脑壳更疼,“你究竟要干什么?” 纪茴枝只好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末了道:“殿下是堂堂一国皇子,肯定不忍心见百姓受苦,对不对?” 贺流景故作沉吟。 纪茴枝伸手戳了他一下,“再借个大夫用用,要机灵点的,医术不重要,但演技一定要好。” “……”贺流景未置可否地看向食盒,“先喝汤。” 纪茴枝眼睛轻飘飘朝食盒看去,莫名有些心虚,磨蹭着没有动弹。 “怎么了?” 纪茴枝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我这汤太过美味,我怕殿下喝了还想喝,一不小心喝撑了怎么办?要不我还是拿回去吧。” 贺流景这次倒是来了兴趣,非要看看这汤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就喝。” 纪茴枝只得把食盒打开,将里面的汤碗端了出来,动作很优雅,只是碗里的东西一眼望的到底。 贺流景低头看了眼碗里跟清水无异的‘汤’,疑惑的挑了下眉梢。 什么汤这么寡淡? 他不自觉把疑惑问了出来。 “是甜汤。”纪茴枝唇边笑出两个若隐若现的小梨涡,看起来纯良无害。 贺流景拿起汤匙尝了一口:“……”好一碗‘甜汤’。 纪茴枝:“甜吗?是枝枝亲手为您放的糖!” 人好,汤坏。 贺流景由衷发问:“这碗‘汤’里除了糖,还有别的东西吗?” 纪茴枝在胸口捏了个心,“还有枝枝对您的一片心意。” “……”贺流景放下手里的‘心意’,疲惫的摆了摆手,“明天早些回来,剩下五天必须把规矩学会。” “是,殿下。”纪茴枝眉开眼笑,蹦跳着离开。 贺流景见她目的达成就迫不及待的离开,差点气笑了。 他把勺子扔回碗里,不疾不徐道:“从今天起天天这个时辰过来给我送汤来,本皇子嘴刁,不是小火慢熬的不要。” 纪茴枝脚步一顿:“……”可恶,突然被命运扼住了喉咙。 * 次日,纪茴枝收拾妥当从房间里走出来,大夫已经等在萱花院里。 大魔头有一点好,只要是他答应的事最后肯定会做到,而他没答应的事……至今还没有。 纪茴枝哼着小调上了马车,带着大夫一路来到榆树村,路上她跟大夫对好了说词,一切准备妥当。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3章 进村后在路口遇到了田秀娥。 田秀娥揣着两兜瓜子,嗑了一地瓜子皮,“我猜你最近几天会过来,所以事先在这里等你。” 纪茴枝弯唇,从她兜里掏了一把瓜子吃,“你考虑的如何?” “行李都收拾好了。”田秀娥笑了一下,“我以后就带着几个姐妹跟你混。” 纪茴枝莞尔,让田秀娥先回去拿行李,她把于素春和大花、二花接出来就走。 两人默契的分头行事,在村口分开。 纪家门前已经贴上了喜字,一家人正在为明日纳妾的喜宴忙忙碌碌,村口坐的大爷大娘们都在说这件事,纪大郎是榆树村里第一个纳妾的,大家都觉得稀奇,纪家人一时间风头无两。 纪茴枝领着大夫拐进小路,走进纪家大门。 纪家几口坐在院子里,正满脸的不高兴。 纪茴枝扬了扬嘴角,努力用亲厚的语气开口:“我回来了!” 纪母皱着一张脸,勉强应了一声:“茴丫头回来了啊。” 纪茴枝走过去:“大家怎么了?明日就是大哥大喜的日子,怎么看起来兴致都不高的样子?” 纪母脸色臭着,“孙家不识抬举,明天三柳都要过门了,他们家突然说做妾委屈了三柳,要让她做妻,不然就让我们多掏二十两银子,否则不让她过门。” 纪茴枝装作担忧的样子,“那怎么办?” 纪二郎沉着脸,拍了下桌子,“孙家之前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咱们家把什么都准备好了,村里人也都通知了,他们却突然变卦,明显是在算计咱们,想逼咱们多掏二十两银子。” 纪彩枝倚在墙边,抱着手臂道:“不行就换人,孙三柳以前就跟隔壁村的赵大壮不清不楚的,几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不然也不至于给大哥做妾。” “我就看上三柳了!而且她都有了我的种,明天她必须进门!”纪大郎横眉竖目,明显被孙三柳迷的五迷三道的。 他指着纪彩枝骂:“三柳已经板上钉钉是你嫂子,你以后不准欺负她,更不准说她坏话,她早就跟我解释过了,她跟赵大壮清清白白,都是别人诬陷她的,她是相中我了才肯委身给我做小。” 纪彩枝翻了个白眼,忍了忍,没在这时候继续激怒他。 纪父听到吵闹声,从屋子里走出来,见纪茴枝两手空空的回来,面色明显冷淡不少,“还有没有规矩了,你回家一趟连点东西都不带?” “以前不是都带了吗?就今天走的急,没来得及带。”纪茴枝笑容自然,看向身后的大夫,“我这次回来虽然没带东西,却带了大夫,我让大夫给大嫂瞧瞧,明个是大哥的大好日子,我怕大嫂的病气冲撞了咱们家里的喜气。” 纪母眼睛一亮,“对!给她看看,说不定就是她总病殃殃的影响了咱家的运道。” 纪彩枝道:“等会也让大夫给我瞧瞧,我最近吃什么都不香,总觉得嘴里没味。” 纪父点头,“都瞧瞧,大夫要是开了方子,茴丫头你记得回城里给我们抓药,没毛病的也都吃点补药。” 其他人纷纷点头。 纪茴枝:“……”纪家人可真是只要能占到便宜就绝不放过啊! 她面上神色不变,含笑应了声,带着大夫进了偏房。 大花和二花穿着灰扑扑的补丁衣裳,蹲在门口抹眼泪。 于素春躺在床上,身子比之前更瘦,脸上还多了许多淤青,眼睛因为淤血而涨红,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只有看到纪茴枝后眼睛里才焕发出一些光彩。 纪茴枝快步走到床边,“这是怎么回事,他又打你了?” 于素春虚弱的朝她苦笑了一下,“你上次让我装作病得厉害些,我怕我装的不够像,就索性惹得他又打了我一顿,反正他现在看我不顺眼,我只要多说几句他就要动手。” 她身上的伤触目惊心,足见她离开的决心。 纪茴枝心情复杂地握住她的手,“别急,我马上带你们走。” 于素春含泪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纪茴枝从偏房里走出来,面色难看又沉重,“大哥,你怎么又朝嫂子动手了?” 纪大郎扭过头去,拿鼻孔出气,“我要纳妾,她非磨磨唧唧的,不听话就得打!” 纪茴枝压下心里的厌恶,露出满面愁容:“你下手也太没个轻重了,大嫂要是人没了,我家爷也保不住你……” 纪母变了脸色,急忙站起身,“怎么了?很严重吗?” 纪茴枝叹息一声,愁眉苦脸道:“大夫说她恐怕不成了……” 大夫站在她身后,配合的点了点头,神色颇为凝重。 纪茴枝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贺流景在哪里找来的大夫?这演技确实是好啊! 其他人都愣了愣,他们想到于素春那天被打到吐血,这些天一直都下不了床,连饭都吃不下去,顿时信了一大半。 纪大郎唾了一声:“怎么这么不禁打。” 纪母用力推他,捶了他几下,“你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真出事了怎么办!你要是被抓紧去,你让爹娘怎么办!” “谁让你们不拦着我……”纪大郎耙了耙头发,终于露出点愁容。 纪茴枝掏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帕子,上面染着鲜红的血,“这是嫂子刚才吐的……” 纪大郎瞪大眼睛,“三柳明天就要进门了,可不能让她死在家里,多晦气!” 纪母又推了他一把,“你先想想你自己吧,竟然还惦记着那个三柳!大媳妇要是出事了,小心官差把你抓走!” 纪大郎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纪父和纪母走到偏房门口,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只见于素春瘦成了皮包骨,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潮湿带着灰尘的味道,让人觉得死气沉沉的,大花和二花又一直在哭。 他们脸色变得更难看。 纪彩枝跟在他们身后往里瞅了一眼,吓得面色泛白,抖着唇说:“大嫂这么严重?赶紧拿银子给她治治吧,实在不行就买点人参,我听说那东西能吊命的!说不定还能有救回来。” 纪父唾了一声:“分给你哥的那份银子,你哥都拿去纳妾了,除非不让三柳进门,不然他哪来的银子?你们愿意把银子借给他吗?” 纪彩枝和纪二郎默默攥紧了荷包。 纪大郎黑着一张脸,“三柳必须进门!何况于素春那个身子想养好还不知道得花多少银子呢,那就是个无底洞!” 纪彩枝犹豫道:“可是大哥那天打她,村里不少人都听见了,她如果不成了,肯定会有人报官的……” 纪母问:“要是拿咱们家公中的银子给她治,你们愿意吗?” 纪二郎和纪彩枝都不说话了。 于素春侧躺在床上,含泪默默听着窗外的对话,也让大花、二花坐在一旁听着,她要把他们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认真听清楚。 纪二郎抱胸倚在墙边,沉着脸给纪大郎出主意,“你不如休了大嫂,还能省一笔下葬钱。” 纪大郎神色微动,“能行吗?” 纪母迟疑,“她要是真没了,官差找来怎么办?” 纪二郎眼神里带着一丝邪气,“口说无凭,大哥是打过她,但大哥打完后她不是没死吗?我们就一口咬死是她后来自己摔的。” 纪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看行。” 纪彩枝给了大夫一个眼神,大夫立刻大声的清了清嗓子。 纪家人反应过来,大夫已经看过了,想瞒也瞒不住啊! 几人面面相觑,知道这条路走不通,只能再想其他法子。 纪母焦急的在原地走了两步,迟疑道:“如果大媳妇不在了,大花、二花怎么办?” 纪大郎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三柳肯定不愿意带她们,家里也没那么多地方,不如娘给她们找两户好人家,让她们去做童养媳。” 纪大郎越想越觉得可行,“如果让三柳做正妻,孙家就没有理由要那二十两银子了,三柳肯定高兴,让大花和二花去做童养媳还能换笔银子。” 大花听到父亲冷漠无情的话,扑到于素春怀里捂着嘴哭了出来,二花年纪小不知道什么是童养媳,看到姐姐哭也跟着掉眼泪,不过她们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外面没人听见。 纪父咬咬牙,“那就休了她,别让她死咱们家,至于大郎……枝枝,你给你大哥想个法子,你男人那么本事,肯定有办法!” 纪茴枝面露难色,假装又进了偏房一趟,出来后对众人道:“大夫给大嫂含了片人参,大嫂醒了一会儿。” 纪大郎问:“她说什么了?” “大嫂很恨大哥,说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大哥。” “我呸!”纪大郎朝着屋子里吼:“于素春,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纪父赶紧拦住纪大郎,“都什么时候了,老实一点!” 纪茴枝道:“你们别急,我已经把大嫂骂了一顿,我威胁大嫂,告诉她如果她不肯听话就把大花和二花卖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4章 其他人顿时眼睛一亮。 “还是枝枝聪明!” 纪茴枝继续道:“不过大嫂说她只肯和离,她不放心把大花和二花留在我们家,怕我们真的把她们卖了,要带大花和二花走。” 纪大郎嗤笑:“她说和离就和离?我非要休了她!” “大嫂说你如果不肯和离,那她就死在纪家,反正她娘家肯定不会让她回去。”纪茴枝顿了顿道:“大嫂还说,她娘家哥哥如果知道消息,肯定连和离都不会同意,他们可不愿意花银子葬她。” 纪家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于素春成了烫手的山芋。 纪父蹲在地上,愁道:“大媳妇不知道还能扛几天,于家如果真的闹起来,恐怕不好收场。” 纪大郎还惦记着纳妾的事,“别耽误了明天三柳进门。” 纪母急得拍手,“如果大媳妇真死这了,到时候又是一笔银子。” 纪大郎沉默半晌,咬牙道:“那就和离!但是她必须写一封澄清书,如果她死了不准赖在我头上。” 纪茴枝趁势问:“大花、二花呢?” 纪大郎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她想带走就带走,不过以后她们没人养可别回来找我。” 纪茴枝咬了咬下唇,装作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大哥,要不你就把大嫂留下吧,我出银子给她喂两副汤药,说不定还有的救,她毕竟跟你过了这么多年,还给你生了两个女儿……” “少来烦我!”纪大郎骂道:“你愿意花银子就把她带回去养,别在这碍事!” 纪茴枝装作委委屈屈的低下头。 演戏好累,枝枝落泪。 差点就笑出声了呢。 纪父眼睛转了转,趁机道:“茴丫头,我知道你心软,不如这样,你今天就把她带走,送去于家,于家要是不肯收,你就找个地方把她安置了,正好你有马车,我们就把她交给你了,由你来处置。” “那大花、二花呢?” 纪父道:“她们年纪小,还得几年才能嫁人,大媳妇要是没了,你就给她们一口饭吃,让她们伺候你。” 纪茴枝挽了挽鬓发,露出为难的表情,“我手里也没多少银子,凭什么我来养?大嫂如果能救过来还好,如果救不过来,我既得掏银子给她下葬,还得养大花和二花,那可是两张嘴!得不少银子呢!” 纪母哄着她,“你心善,帮帮你大哥,大花和二花跟着你我也能放心。” 纪父理直气壮道:“你没银子,你男人不是有银子么?他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你的银子就是我们家的银子!” 纪大郎哼道:“你赶紧把人带走,你敢不听话,我连你也打!” “娘求求你了,就帮帮你大哥吧,他是你亲大哥,是你以后的依靠。” 纪茴枝拧着帕子,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等他们又求又哄,才勉强松口。 ----------------------- 作者有话说:明天上千字榜,所以23:00更新,之后每天9:00准时6000字更新,会努力加更的![撒花][红心] 第23章 纪家人又劝了许久,纪茴枝才满脸不情愿的答应下来。 “那大哥写和离书的时候,得再写两份卖身契,不然我没办法把她们带进皇子府。” “行。”纪大郎一口答应下来,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孙三柳,只想快些把人娶回来。 纪家人怕夜长梦多,也怕于素春身体撑不住,赶紧找来村里的里长,写了和离书和卖身契。 纪茴枝亲自看着纪大郎按了手印。 纪茴枝拿到和离书和卖身契,努力压下嘴角,“哎!也不知道我男人会不会怪我多管闲事!毕竟抓药和下葬都要不少银子。” 纪家人怕她反悔,赶紧把于素春用被子一卷送进了马车里,又把大花、二花也赶进了马车里。 除了纪母对大花、二花有些不舍外,其他人都冷眼站在一旁,纪父还催他们快些走。 马车甫一离开,田秀娥就拍着手笑了出来,“素春以后就是自由身了。” 于素春抱着两个女儿,泪水决堤。 纪茴枝已经提前租了一处小院,马车抵达城内后,就将她们安置在小院里。 于素春病重也不完全是假的,她伤得不轻,身子也亏损严重,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纪茴枝叮嘱道:“大嫂……我以后便唤你于姐吧,你在家里多休息一段时间,也免得纪家人起疑,大夫每隔三日会过来给你把脉,银子我已经付过了,你不用操心。” 于素春靠在床上含泪道:“我赚了银子就还你。” “你先安心把身子养好,挣钱的事不急。”纪茴枝道:“我过几天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没办法过来看望你们,你们互相照顾些。” 田秀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满意笑道:“素春先把身子养好,我趁着这段时间多出去转转,看看把绣坊开在什么位置合适。” 纪茴枝莞尔,“我也是这样想的,等我回京你差不多就已经看好了铺面,到时候我们再具体研究开铺子的细节。” 田秀娥点头,“我再找找以前做绣工的姐妹,看能不能多找些帮手。” 纪茴枝道:“咱们一步步来。” 两人探讨了一番,于素春坐在一旁默默听着,一点点生出一股对未来的向往,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人也变精神了。 傍晚,田秀娥亲自做了一桌饭,大花和二花捧着满满一碗饭,忽然就不想那个家了。 田秀娥厨艺不错,纪茴枝用过晚饭才恋恋不舍的回了皇子府。 她迈着大步走进府里,绕过长廊,路过前院,贺流景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对月独酌。 纪茴枝目不斜视的从旁边飘了过去。 贺流景不紧不慢的放下酒盏,“月银不想要了?” 纪茴枝又飘了回来。 “枝枝参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贺流景看了她一眼,“规矩没白学,知道用嘴行礼了。” “……”纪茴枝保持微笑,“殿下今个兴致真好,枝枝就不打扰殿下的雅兴了,枝枝这就走。” 她拔腿就想开溜,贺流景又把她叫了回来。 “你这是又在哪吃撑了?” 纪茴枝摸了摸肚子,心虚道:“没吃撑。” 贺流景真心实意的疑惑:“你吃饭竟然还有没吃撑的时候?” 纪茴枝板着小脸:“……殿下叫我留下是有何事?” 贺流景抿了一口酒,“让你站着消消食。” “……”纪茴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殿下真是心地善良。” 贺流景唇角微掀,继续不紧不慢的饮酒,青衫玉颜,姿势落拓潇洒,就是说出口的话依旧欠扁。 “本殿下不但心地善良,还宽容大度,从来不跟外室计较。” 纪茴枝暗暗磨牙。 大魔王对自己究竟有什么误解?醒醒啊,你是大魔王。 明月高悬,在院落里撒下一地清辉。 纪茴枝站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皎暇的月色,兴致勃勃道:“既然殿下兴致这么好,枝枝给您弹琴助兴如何?” “……”贺流景想起她那振聋发聩的琴声,嘴角一压,“不必。” “枝枝想弹。”纪茴枝伸手悬空拨弄两下,“琴性大发!” 贺流景飞快地挥了挥手,“赶紧走。” 外室弹琴,狗都不听。 * 翌日,纪茴枝又开始了她惨无人道的学习生涯,三位师父轮流上阵。 贺流景下朝后过来看了一眼,正巧碰上李云觞在教纪茴枝弹琴。 贺流景坐下听了片刻,纪茴枝只弹了一小段简单的旋律,不知道弹了多少遍,听起来比上次的‘魔音’好一些,不过还是弹错了三个音。 贺流景默默等着李云觞冷脸开骂,毕竟李云觞虽然性子清冷孤高,在琴技上却向来有自己的坚持,眼中揉不得沙子,一般人错第二遍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火了。 可贺流景惊奇的发现李云觞神色如常,竟然没有动怒,还语气十分温和的指正纪茴枝的指法,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一堂课终了,贺流景忍不住问:“你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李云觞沉默片刻,意味深长问:“你是不是没喝过菊花茶?” 贺流景:“什么菊花茶?” “枝枝姑娘最擅长泡此茶,我找大夫问过了,有清肝明目、清热泻火之效。”李云觞拍了拍他的肩膀,抱着琴悠悠然离去。 贺流景怔然了一会儿,转头问纪茴枝:“你用一杯菊花茶就把他收买了?” 纪茴枝拨着琴弦摇头,“不,我是用一杯菊花茶把他拿捏了。” 贺流景:? 贺流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叫来大夫问:“菊花茶都什么作用?” 大夫不知道他是何意,战战兢兢的把菊花茶的效用仔细说了一通。 贺流景疑惑:“没有不好的地方?” “菊花茶适宜多种人群,别喝多了就行。”大夫想不出喝菊花茶能有什么坏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5章 “喝多了会怎样?” 大夫笑了笑,“菊花茶性凉,喝多了容易腹泻。” 贺流景:“……” 大夫离去后,贺流景在屋外站了片刻才回到屋内,他才踏进屋内,纪茴枝就琴性大发,又开始魔音入耳。 贺流景坚持听完一曲,由衷感叹:“怪可惜的。” 纪茴枝抚着琴弦,轻轻点头:“是挺可惜的,如果换张更好的琴,我弹出的琴声一定更加美妙,你是想给我换张好琴吗?” 贺流景幽幽长叹,“我是觉得这琴落到你手里怪可惜了。” 纪茴枝:“……” 教习嬷嬷迈进门就听到贺流景揉着耳朵道:“我耳朵好像快聋了。” 教习嬷嬷大惊失色,抬腿就出去喊大夫,“来人啊!快来人啊!殿下耳朵听不见了!” 教习嬷嬷嗓门极大,贺流景耳朵又是一个激灵,赶紧将人叫了回来。 教习嬷嬷再三确定贺流景耳朵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殿下及时拦住她,她都要赶去宫里通知皇后娘娘了! 贺流景一刻也不想多待,头疼的大步离去。 自从府里多了个外室,他觉得头疼的次数明显增多。 过了两日,正赶上休沐。 贺流景闲来无事,还是觉得不放心,决定亲自去盯着小外室学规矩,不然她还不知道要多无法无天呢。 如果又用菊花茶把教习嬷嬷‘拿捏’了怎么办! 行宫里人多口杂,纪茴枝让人头疼的本事又那么多,现在多学点规矩,说不定他以后头疼的机会还能少一点。 贺流景一脸沉重的来到萱花院,在门口遇到教习嬷嬷,便停下脚步,先询问了一下纪茴枝这两日的学习进度。 “枝枝姑娘天赋异禀,进度喜人。”教习嬷嬷顿了顿说:“跟前两日判若两人。” 贺流景勾了下唇角,看来小外室还挺重承诺,承诺过的事的确有在努力做。 他没急着让人喊纪茴枝起床,站在院子里看了会儿花,萱草开的正盛,站的久了容易沾一身香气。 纪茴枝伸着懒腰从卧房走出来,一抬眼就看到贺流景拎着鸟笼站在花丛前,一会儿赏花一会儿低头逗弄笼中的画眉,好不惬意。 晨曦映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勾勒出一层淡淡的金光,衬得他鼻梁直挺,唇角微小的弧度也显得有些温柔。 纪茴枝漫步走过去,“殿下今日很闲?” 贺流景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逗着画眉,“担心你骄傲,所以过来看看。” 纪茴枝疑惑不解,“骄傲什么?” 贺流景:“你一个人拥有三位这么优秀的师父,难道不值得骄傲吗?” 纪茴枝:“……呵呵。”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大魔王。 贺流景把鸟笼举起来,看着笼子里的画眉问:“它是不是胖了?” “有吗?”纪茴枝仔细看了看,发现画眉确实圆润了一圈,羽毛蓬松,两只小豆眼都变得更小了。 “物似主人形。”贺流景笑了一下,“看来它到了你这,胃口变得不错。” 纪茴枝没好气的把鸟笼从他手里夺了过来,“这明明叫心情好,胃口就好。” “喔~”贺流景在石桌旁坐下,“看来你心情一直都很好。” 纪茴枝:“……”好欠扁的大魔王。 “枝枝姑娘。”教习嬷嬷走过来,“开始练习吧。” 纪茴枝怀疑贺流景今天真的很闲。 教习嬷嬷教她规矩的时候,贺流景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沏了一壶热茶,拎着鸟笼,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如果他不是坐的太板正,简直像个玩世不恭的大少爷。 纪茴枝一口气练了两个时辰,一遍遍走路,一遍遍屈膝行礼,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她穿过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么累。 纪茴枝捶着腰背回头一看,贺流景已经躺在她的摇椅上,正晃得起劲。 纪茴枝微微惊讶。 贺流景素来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竟然也会瘫着躺吗? 仔细一想,纪茴枝不满的鼓了下嘴巴。 她练了这么久都没喊累,他竟然坐都坐累了。 纪茴枝累的双脚乏力,越想越气,走过去将贺流景拽起来,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 贺流景:? 他垂目望去,纪茴枝已经舒服的躺在摇椅上,手里摇着团扇,睫毛微垂,额发被汗水濡湿,白嫩的小脸泛着健康的红晕,嘴唇因为不高兴而微微撅了起来,唇珠小巧圆润。 贺流景莫名心软了几分,决定不跟累得心浮气躁的小外室计较。 他换了张摇椅坐,劝道:“规矩就是这样,练起来累,习惯了就好,反正人人都要行礼,连我也不能例外,把规矩学好能免去很多麻烦。” 纪茴枝有气无力问:“就没有人不用行礼吗?” “除非……”贺流景眯了下眼睛。 “除非什么?” 除非成为最大的那一个。 贺流景把胳膊垫在脑袋底下,仰头看着天上飘浮的白云,没有回答。 纪茴枝也没在意,喘匀了呼吸,侧过头问:“我装病不去行宫行不行?” 贺流景:“不能欺君。” 纪茴枝像条咸鱼一样躺在躺椅上,不死心的问:“如果我真病了呢?” 贺流景:“皇后口谕。” 纪茴枝无语凝噎,“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得去?” 贺流景转过头来看着她:“理解正确。” “……呵。”纪茴枝冷笑一声:“卑微的你,无能的我,破碎的家。” 贺流景:??? 纪茴枝翻过身背对着他,把团扇扇出了飓风的效果,表达自己的不满。 贺流景沉默了一会儿,温声道:“行宫里有御厨,日日都会做冰粉、酥山、冰酥酪……这些东西,味道是外面吃不到的,御厨手艺很好。” 纪茴枝默默咽了咽口水。 贺流景看着她的背,继续慢悠悠道:“行宫里有水榭,还有一个很大的冰窖,每天都能用到冰鉴,还有冰镇后的瓜果。” 纪茴枝安静了片刻,翻回身来,朝贺流景温婉一笑。 “我是殿下的人,当然要随时伺候在殿下身侧,枝枝能吃苦、不怕苦,任劳任怨。” 这次轮到贺流景冷笑,“为了我?” “当然。”纪茴枝低头做熟悉的羞涩状。 “吃苦?任劳任怨?” “嗯嗯!” 贺流景斜睨了她一眼,用善解人意的语气道:“本殿下不喜欢强人所难,你如果实在不想去,我可以试着跟母后商量。” 纪茴枝咬牙微笑:“你刚刚还说不行。” “我可以为了你去试一试,毕竟……”贺流景叹息:“卑微的我,想为无能的你,挽救一下我们破碎的家。” 纪茴枝:“……”贺大猪蹄子。 * 时间转眼而逝,一眨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出发前,纪茴枝又托任清念帮她寄卖了几幅画,回来就要着手开绣坊了,能用到银子的地方还有很多,她手里得多存些银子。 清晨,纪茴枝咬着刚出锅的烧饼蹦跳着走下台阶。 贺流景站在马车里,看到一个个箱笼搬上后面的马车,忍不住由衷发问:“你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纪茴枝这花钱大手大脚的性子,和这副出门得拉半车行李的做派,实在不像个贫苦出身的受气包。 纪茴枝把烧饼咽下去,当着众人的面嗔了他一眼:“还不是被殿下宠的。” “……”贺流景默默上了马车,眼不见为净。 纪茴枝吃着烧饼,一路悠哉悠哉地到了皇宫门前。 大家先在这里集合,一齐拜见庆德帝,再动身前往行宫。 纪茴枝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乌泱泱一片车架队伍,车架旁站着一众锦衣华服的男男女女。 这次要去的避暑行宫距离京城不远,又是大皇子刚亲自督建完成的,所以庆德帝特许官员们带家眷同行,队伍浩大。 众人不敢在皇宫前喧哗,人虽然多,却极为安静。 纪茴枝低眉垂首的站在贺流景身后,乌发轻垂,露出窈窕侧影,看起来安静乖顺。 只有贺流景知道,她其实是在打瞌睡,鼻子几次撞在贺流景的背上,偶尔撞疼了,还要拿他的背撒气。 贺流景站得笔直,眉心轻蹙,一脸严肃,仿佛在思考什么大事,让人不敢靠近,想跟他说话的大臣们都打了退堂鼓。 也只有贺流景知道,其实他在思考自己这糟心的外室究竟是怎么爬到他头上的? 正想着,纪茴枝的鼻子撞疼了,又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贺流景心累的想,打就打吧,能不能别打的那么重?别人家的外室打人也这么疼吗? 他徒自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惊醒。 不,别人家的外室根本就不打人。 …… 巳时初,庆德帝和王皇后坐着玉辇从皇宫里走出来,几位受宠的皇妃聘聘婷婷的跟在后面。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6章 众人一齐行礼,周遭气氛肃穆寂静。 纪茴枝这几天老老实实的跟着教习嬷嬷学规矩,把各项礼仪都恶补了一遍,在这些贵人面前勉强能够过关。 王皇后扶着庆德帝的手上了马车,站在高处,目光眺望过人群,往儿子身边的方向跑。 “哪个是‘枝枝’?”王皇后小声问。 庆德帝看了一眼,压着声音道:“应该是穿绿衣裳那个。” 王皇后定睛望去,果真见贺流景身后果然站着一位穿浅绿色襦裙的姑娘,长着一张娇嫩的芙蓉面,眉目清亮,唇畔笑意盈盈,像朝阳下带着露珠的花骨朵,生机勃勃,让人瞧着就觉得心情好。 王皇后看了一眼又一眼,眼看着朝臣们疑惑的望了过来,她才在庆德帝的催促下进了马车。 王皇后不知道,纪茴枝唇角憋的其实是坏笑。 她行礼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在了贺流景的脚上。 贺流景不愧是从小接受皇家礼仪训练的,愣是一声没吭,连表情都没变一下,他行完了礼,拂了拂衣袖,才从容淡定的拎着纪茴枝的衣领,解救了自己饱经风霜的脚。 纪茴枝瞄了眼他锦靴上明晃晃的鞋印,忍笑忍到身子乱颤。 御驾启行后,贺流景就这样带着自己花枝乱颤的小外室进了马车,远远的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议论声。 “三殿下的外室果真如传闻中一样娇弱。” “不愧是病美人,才在风里站了这么一会儿,就难受的身子都抖了,当真是弱不禁风。” “三殿下好心疼她,还亲自扶她上马车。” 贺流景:“……”你们对真相一无所知。 队伍起行,马车依次往京城外行去,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官兵在前面开道,百姓们在道路两旁围观。 纪茴枝没有专门的马车,只能蹭贺流景的马车,幸好这辆马车又宽又大,座位上还铺着蚕丝软垫,坐着很是是舒服。 纪茴枝留意到马车里比之前多了个软枕,她伸手抓了两下,毫不迟疑的拿过来抱在怀里。 她趴在窗边往外看,见路边都是百姓,人头攒动,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纪彩枝和孙富,她连忙往马车里躲了躲,不敢再冒头。 香炉里飘着袅袅白烟,纪茴枝绵软的身子靠到软枕上,托着雪腮,无聊的看着贺流景。 贺流景手里拿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丝毫不被外面的动静所影响。 风吹动书卷,哗啦哗啦响。 贺流景目光垂下,视线落在纪茴枝的裙摆上。 微风拂过,车帘一下下随风浮动,清润的阳光忽明忽暗地落在她的裙摆上,光影斑驳,仿若一只只展翅的蝴蝶。 贺流景的目光凝滞片刻,一点点上移到纪茴枝的面庞上。 纪茴枝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她抱着软枕,双眸轻轻闭着,纤长的眼睫垂下,鼻子秀挺,肌肤细若凝脂,脸颊挤在软枕上,粉嫩的唇瓣微微张着,隐隐约约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透着几分娇憨。 夏风轻柔,纪茴枝额边的发丝随风微晃,她在睡梦中咕哝两声,随手揉了下头发。 贺流景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十指纤纤,指尖粉嫩,经过这段时间的娇养,她手上的冻疮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贺流景凝神看了一会儿。 可惜,那张红润的嘴唇一开一合就跟抹了砒霜似的。 可惜,那粉嫩的拳头捶人时跟铁打的一样。 贺流景清心寡欲的把目光挪回了书卷上。 过了片刻,贺流景目不斜视的把薄毯扯到纪茴枝身上,又目不斜视的轻轻翻过一页书卷。 养外室真的很麻烦。 ----------------------- 作者有话说:今天更的晚,加更一章[加油][抱抱] 第24章 队伍不急着赶路,走得很慢,以安全、舒适为主。 纪茴枝待在马车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偶尔抬头看看窗外的风景,像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而贺流景跟她相反,他赶路也没把公务落下,要么在处理公务,要么在看书,纪茴枝觉得他在现代绝对是卷王一枚。 纪茴枝有时伴着他翻书的声音入睡,醒来时他还维持着她睡前的姿势,拿书的那只手像不会累一样。 纪茴枝丝毫没受他影响,他卷他的,她睡她的。 有时纪茴枝一觉醒来,不知怎么就睡到了贺流景的大腿上,贺流景往往会黑着一张脸把她的脑袋挪开,继续心无旁骛的翻书。 每到这个时候纪茴枝就很疑惑,难道她刚躺上去就醒了?怎么每次都这么巧,总不会是大魔王大发善心,任由她在他腿上躺到醒吧? 第三天贺流景终于忍不了。 他拿了本书拍到纪茴枝手里,“去行宫这段时间课程也不能落下,我来充当你的师父,除了规矩不用再学之外,剩下的我来教你。” 纪茴枝深深看了他一眼,“殿下,你如果看我看烦了,其实我可以去蹭别人的马车。” “蹭谁的?” “我看梅小姐也来了,我可以去坐她们的马车。” 贺流景漠然道:“不行。” 纪茴枝转头幽幽看向窗外。 外面阳光明媚,可她的心情却是一片阴霾! 卷王怎么还带着别人一起卷呢? 贺流景抖了抖手里的书,见她紧皱着眉,半天都没动一下,忍不住问:“愁什么呢?” “乡愁。”纪茴枝拨着额前的碎发,幽幽叹息:“好愁,想回家。” 是家里的躺椅不香,还是任先生和李先生上课的时候不够慈眉善目? 贺流景把手按在她的头顶,将她的脑袋掰了回来,“多看书就没时间想家,也没时间发愁了。” “我们是出来玩的。” “不,我们是出来避暑的。”贺流景翻着手里的书,淡声道:“去了行宫,你可以拥有更清凉的环境学习。” “……”纪茴枝把书一扔,躺下装死。 贺流景抬头,“起来。” 纪茴枝眼睛一闭,捂住耳朵。 将装死进行到底。 贺流景差点气笑了。 这是什么他看书时她睡觉,他说话时她捂耳朵的绝世好外室啊。 贺流景抬手拽她。 纪茴枝死死抓着马车,坚决不起来。 “快点起来。”贺流景两手并用,试图让她坐起来。 “不起!就不起!”纪茴枝胡乱蹬着腿不让他碰,恨不能把腿拧成麻花。 “纪茴枝,赶紧起来。”贺流景伸手去抓她的脚踝。 混乱中,纪茴枝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贺流景捂着胸口后退一步,难以置信的瞪着她,“纪茴枝,你别耍无赖。” 纪茴枝捂着耳朵摇头。 听不见听不见,出来玩怎么能学习呢? 这时马车忽然停下,贺流景本来就没站稳,猝不及防之下扑到了纪茴枝身上,温香软玉突然抱了满怀,他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回过神时,见纪茴枝乌发散乱的躺在他身下,雪肤红唇,一脸沉重冲他摇了摇头。 “殿下,我上次好不容易帮你保住的清白,你终究还是逝去了……” 贺流景想起上次的‘壁咚’,陷入一阵沉默,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 纪茴枝坐起来理了理头发。 马夫在外面告罪。 贺流景掀开车帘,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马夫跪在外面,诚惶诚恐道:“殿下,刚才马车轱辘正好压在一块大石头上,您没事吧?” 贺流景冷着一张脸让他起来,抬脚去了树下。 这里地势平坦,正适合中途休息,整支队伍都停了下来,怪不得马夫。 尹邦搬了张桌子和板凳过去,丫鬟拎着茶壶,在桌子上煮凉茶。 贺流景在板凳上坐下。 风吹过树梢,带来一阵清爽凉意。 他抬头看向马车,目光有短暂的失神,怀抱里好像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 明明都已经离京三天了,也没住在萱花院里,身上怎么还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 凉茶煮好,咕噜咕噜沸腾着。 贺流景让人端了桃花酥和糯米糕摆到桌子上。 纪茴枝很快就闻着味道下了马车。 她在空地上活动了一下,坐到板凳上,自顾自的拿起一块桃花酥放进嘴里。 桃花酥又香又软,竟然还带着些许热度,像刚出锅一般。 她一口桃花酥,一口凉茶,坐在竹编的板凳上愉快的晃了晃腿。 这里山清水秀,喝茶、吃点心、赏景,简直令人心旷神怡,如果不是贺流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本书的话,纪茴枝觉得自己还能更愉悦。 ……这人真的是大魔王转世吧? 贺流景翻开书问:“想先学什么?” “先学‘煞风景’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纪茴枝支着下巴,一脸真诚地看着他:“你给我仔细讲讲。”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7章 贺流景:“……” 庆德帝和王皇后的马车在最前面。 两人从马车里下来,也找了处树荫坐下。 王皇后坐在金丝软垫上,宫女给她打着扇,她慵懒的靠在庆德帝身上,眺望着周遭的景致,庆德帝抱着她的肩膀,剥了颗葡萄喂给她。 两人闲谈几句,几位皇子和嫔妃就相继跑来献殷勤,密不透风的围了一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 庆德帝忍了一会儿,嫌热把他们都赶走了。 这么热的天,都哪凉快哪待着不好么! 庆德帝赶走了献殷勤的儿子们,又不满的想起了那个不知道献殷勤的儿子,他抬头四处看了看,“老三哪去了?” 暗卫从树上跳下来,躬身道:“回陛下,三殿下在教枝枝姑娘读书。” 庆德帝和王皇后对视一眼,挥退左右,两人一路寻了过去,站到一棵绿叶遮掩的树后。 他们抬眼望去,贺流景和纪茴枝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贺流景手持书卷,嘴里念念不停的说着什么,纪茴枝趴在桌子上,像一条莫得感情的咸鱼,脸上仿佛写着‘了无生趣’四个大字。 庆德帝小声问:“铁树开窍了?” “你看看枝枝那脸色。”王皇后嫌弃地撇嘴,“哪有带人出来玩还盯着人读书的,你当年要是这样,我肯定不进宫。” “……”庆德帝沉默片刻,忍不住感叹:“景儿幸好投生成我们的孩子。” “为何?” “幸好有好相貌、好出身。”庆德帝啧了一声:“不然他这性子哪能娶到媳妇啊。” 王皇后不但不心疼儿子,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幸好我天生丽质,不然景儿哪能长得这么俊。” “是,景儿像你的地方更多。”庆德帝摸了摸胡子,“如果像了朕,呵,你看看老大那副尊容……” 正巧路过的贺英突然感觉胸口中了一箭,“……” 王皇后道:“其他皇子还好。” 庆德帝撇嘴,“老四也没比老大好多少。” 跟贺英一起路过的贺轩:“……?” 庆德帝和王皇后站在树后继续嘀嘀咕咕,贺英和贺轩在风中凌乱了一会儿,迈着沉痛的步伐悄声走远。 贺如峰独自一人欣赏着周遭的美景,绞尽脑汁的想了一首赞美的诗,正准备去找庆德帝献殷勤,就遇到迎面走来的贺英和贺轩。 他扬起完美无缺的微笑,儒雅道:“大哥、四弟。” 贺英和贺轩双手抱着胸,凉飕飕地盯着他。 贺如峰被他们看得有些懵,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怎么了?” 贺英打量着他,冷笑一声,意味不明道:“你也挺会长的。” 贺如峰:“……嗯?” 贺轩上上下下睨着他,越看越不服气,最后充满妒忌的冷哼一声:“好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勾肩搭背的走了,默契的决定去借酒浇愁。 留下一脸懵的贺如峰站在原地,纳闷的思考他们究竟在暗示什么? 树影斑驳,微风习习。 纪茴枝靠在树下,手里捧着本书,背书背的苦大仇深。 苍天啊,如果她有错要惩罚她,就让她在府里背书好了,为什么要让她千里迢迢来这么一个湖光山色的地方背书?简直是暴殄天物! 脚步声传来,何雨薇跟几名贵女一起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纪晚镜。 她们看了纪茴枝一眼,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 “三殿下,我们见此处风光好,写了几首诗。”何雨薇扬着笑脸,仿佛把上次的不快都忘光了一样。 另一名贵女含笑道:“我们想请您品鉴一下,帮我们指点一二。” 几人手里拿着诗词,都一脸期待的看着贺流景。 纪茴枝换了一个姿势,懒洋洋地托腮看着他们,袖子下滑,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 贺流景正要开口,纪晚镜就上前一步,把写着诗词的纸放到他面前,对着他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殿下,你帮我看看,我写的这首诗有不足之处么?” 贺流景目光垂下,犹豫一下之后,将诗词拿了起来。 其他人也依样画葫芦,赶紧把她们的诗词放到桌子上。 何雨薇嘴角扬起,得意地瞥了一眼纪茴枝,纪晚镜也翘起唇角,眼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高傲。 她们转头望去,却发现纪茴枝悠悠然地嗑着瓜子,笑得比她们还开心,看向她们的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欣慰和鼓励。 何雨薇:“……” 纪晚镜:“……” 纪茴枝在心底默默给她们加油。 缠他!使劲缠! 缠得越久越好,这样她就不用背书了! 贺流景把几首诗词都看了一遍,依次把纸放到桌子上。 “都有很多不足之处。” 众人:“???” 贺流景垂目,指了指纪晚镜那首:“结构不完整,需要改的地方有很多。” 纪晚镜脸色一白,绞着手里的绣帕。 贺流景指了指何雨薇那张,“修辞错误,建议从头学起,你的水平现在还不足以作诗。” 何雨薇白着脸咽了咽口水。 贺流景又拿起其他几张诗词,依次评价。 “用词粗鄙,不够优美。” “逻辑不通,层次感没有。” “隐喻不恰当。” …… 纪茴枝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不解风情的硬木头啊? 她想了想,又欣慰仰头。 终于有其他人感受到冷酷大魔王的威力了! 贺流景扫了眼她白的晃眼的胳膊,屈指轻轻敲了下桌子,“袖子放下去,继续背书。” 纪茴枝:“……”可恶! 贵女们捧着自己被‘批改’过的诗词,面色一个比一个白,勉强笑了笑,互相搀扶着离去。 她们苍凉的背影里,透着丝丝对人生的怀疑,还有说不尽的疲惫。 纪茴枝递给她们一个同情的眼神。 她懂!她都懂! 贺流景拿书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想什么呢?” 纪茴枝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在想谁能凭爱意将木头私有。” 贺流景没听懂,手指在书上叩了一下,“不要说莫名其妙的话,赶紧背书,背不完今晚就不用吃饭了。” “任先生都没这样罚过我,李先生也没有!”纪茴枝忿忿不平。 “喔。”贺流景眉梢一挑,“你不说我还忘了,弹琴也得练起来,不然手法容易生疏。” “……”纪茴枝扑通一声趴到桌子上,“我的琴没带。” “这世上不是只有那一把琴。” “可我只习惯用那一把。” 贺流景云淡风轻道:“那我让人回去取,如果快马加鞭,两三天就能拿过来。” “……不必了。” 贺流景不以为然地收回目光,“那就买新的。” 纪茴枝:“……”你财大气粗你了不起。 贺流景看了会儿书,再次看向她,“你又在想什么?” 纪茴枝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发呆,“在想我这是不是叫‘钻木取火’。” 她现在火真的很大。 作为‘木头’本人的贺流景毫无自觉,淡定地把目光挪回了书上,只觉得小外室的脑袋瓜里整天都是些他理解不了的奇思妙想。 …… 这天夜里注定不平静。 驿站内,月华如水。 贺如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冥思苦想了一晚上。 贺轩那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究竟是是什么意思? 贺如峰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在心里不断分析。 难道是他在朝中拉拢朝臣、结交党羽的事被发现了?他们在嘲讽他拉拢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官? 还是他们察觉了他在刻意模仿贺流景的事,暗暗讽刺他? 贺如峰越想越深,越想越睡不着,一夜焦躁的辗转难眠。 贺英和贺轩也没闲着,他们约好借酒浇愁,结果越喝越愁。 他们生来就是天潢贵胄,日常被人阿谀奉承着,虽然自认为没有贺流景那么玉树临风,但也一直觉得自己长得相貌堂堂,是人中龙凤,骤然听到庆德帝的‘大实话’,简直被打击的眼冒金星,难以接受。 他们怎么就难看了呢! 两人醉酒后,酒壮熊人胆,勾肩搭背的跑到庆德帝门前大闹,颠三倒四的说着胡话,一屁股坐到地上,哭着喊着,非得让庆德帝夸他们好看。 庆德帝被吵醒,披着衣裳走出来,瞪着两个醉醺醺的孽子,很想把他们按回娘胎里去。 贺英和贺轩蹬着腿,扯着嗓子哭嚎,还越说越愤懑委屈,竟然埋怨起是庆德帝拖了他们长相的后腿,他们如果只像母妃,肯定比现在好看! 庆德帝看着哭的愈发难看的两个糟心玩意,捏着眉心挥了挥手,让人把他们扔到驿站门口喂蚊子,什么时候醒酒了什么时候回去。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8章 山多水多的地方蚊子也多,真把他们这样扔出去,他们明天非得被蚊子叮的满脸包,就不用出去见人了。 最后还是王皇后于心不忍,命人给他们搭了个简易的蚊帐。 两人一觉醒来,四仰八叉的躺在青石砖,衣衫黏糊糊的沾着露水,官员们正围在蚊帐外面看他们,那目光就像在看上蹿下跳的猴子一样。 贺英和贺轩吓的一个激灵,惊叫出声,骨碌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们头痛欲裂,全身都是酒味,根本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先怒吼着把官员们赶走,然后面面相觑,扶着额头冥思苦想,过了许久,昨晚的记忆总算逐渐回笼。 两人想起昨夜都做了什么,面色逐渐转白,既想一头撞死,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贺流景跟他们不同,昨夜盯着纪茴枝写了两张大字后就一觉睡到天亮,早上醒来只觉得驿站里分外吵闹。 大家何时变得如此聒噪,都在叽叽喳喳说什么呢? 贺流景洗漱后怀着疑惑从房里走出去,先遇到了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的贺如峰。 “二皇兄昨夜这是……” 贺如峰心累的摆了摆手,一句话都不想说,只觉得身体和脑子都无比疲惫。 他昨晚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贺英和贺轩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贺流景疑惑的看了他两眼,去了王皇后房里请安。 他才刚到门口,就看到贺英和贺轩跪在门前,正在磕头朝王皇后谢恩。 两人一身酒气,不知是醉的还是羞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王皇后望着他们摇头叹息,“你们要少喝点酒啊。” 贺英和贺轩垂着头应是。 “快去拜见你们父皇吧。”王皇后心累的揉着太阳穴。 昨夜她也被吵的没睡好,因为庆德帝在她耳边骂了两个孽子半宿。 贺流景陪王皇后用完早膳,将昨晚发生的事大概听了一遍。 他忽然有些庆幸,幸好他的小外室虽然神经,但没有大皇兄和四弟那么神经。 让父皇自己愁去吧。 贺流景从驿站里走出来,远远看到了纪茴枝,她穿着一身妃色纱裙,精神抖擞的站在大树下,昂着头,跳起来摘树上的花。 贺流景不自觉停住脚步,站在台阶上,安静的看着她。 纪茴枝摘了朵木芙蓉,低头嗅了嗅,抬头见贺流景站在台阶上,笑容明媚的朝他跑过去,裙摆飞扬。 贺流景望着她如花的笑靥,微微晃了晃神,心脏有一瞬间好像忘了跳动。 直到听清纪茴枝在朝他喊什么,才恢复如常。 “殿下要花吗?掉地上的五两一朵,枝枝亲手摘的十两一朵!” 贺流景深呼吸,没好气的掏出十两银子扔给她,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木芙蓉。 纪茴枝愉快的掂了掂手里的银子。 她可真能干,一早上就挣这么多! 贺流景望着她欢喜的眉眼,抬手把木芙蓉插到她的鬓边。 纪茴枝愣着缓缓抬起头。 大魔王怎么突然做人了? 贺流景避开她的视线,转过头去,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三双疲惫的眼睛。 贺如峰、贺英、贺轩站成一排,眼睛下面是如出一辙的黑眼圈。 纪茴枝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看到了熊猫。 不过熊猫比他们可爱多了。 她已经耳闻了昨夜发生的事,忍不住偷瞄了贺英和贺轩好几眼。 ……好癫啊,两位癫下。 贺流景压下惊讶,冲他们微微颔首。 贺英和贺轩目光落在他清隽的面庞上,目光逐渐转为妒忌。 一般人早上起来都会有些浮肿和邋遢,偏偏他们这位兄弟天赋异禀,一早就清清爽爽,随便往那里一站就能引人瞩目。 贺如峰目光落在贺流景的衣裳和腰间挂的墨玉上,心中止不住的打鼓。 是不是他最近模仿贺流景模仿得太明显了,所以贺英和贺轩发现了蹊跷?要不他最近买来的那块墨玉就先不戴了吧…… 贺流景被他们三个盯的莫名其妙。 “怎么了?” 贺英拨着额前的碎发,阴阳怪气道:“三弟长得好看,让兄弟们多看两眼怎么了?” “还是三皇兄会长,尽挑父皇和母后好的地方像,不像我和大哥……”贺轩越说越闹心,索性扭过头去。 纪茴枝:“……?”妒忌,是妒忌吧? 她感觉这几皇子都好癫。 贺流景皱了皱眉,看向贺如峰。 贺如峰弯起如往常一般温润的笑容,但嘴角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僵硬,“哈……哈哈。” 贺流景嘴角微抽,忽然觉得小外室比他这几个皇兄皇弟正常多了。 纪茴枝站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戏。 你们这些皇子聚在一块,可真热闹! 远处,庆德帝和王皇后站在一块,远远看着他们。 庆德帝道:“朕这四个儿子,一个蠢,一个愚,一个是只笑面鼠,还有一个闷葫芦。” 王皇后疑惑,“为何是笑面鼠,不是笑面虎吗?” 庆德帝瞥了眼贺如峰,“因为干什么都喜欢偷偷摸摸的,还自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人发现。” 王皇后慢半拍的对号入座完毕,“景儿是闷葫芦……是因为他话不多?” “是因为他葫芦里的瓤都被他闷黑了。”庆德帝抱着王皇后的肩膀往马车的方向走,“他葫芦里卖的都是黑水。” 王皇后:“……” 第25章 队伍已经走了三日,只剩不到一日车程。 纪茴枝坐在马车前,轻轻晃着腿,清晨的金辉洒在她的身上,娇艳的木芙蓉在鬓边随风轻颤。 贺流景掀开车帘看她,“还不进来?” 纪茴枝摇头,“车里太憋闷了,我想在外面透透气。” “不想背书就老实承认。” “好吧,我承认。”马车从树下走过去,纪茴枝伸手抓了片树叶,“可能我生来就不适合学习。” 贺流景目光落在她的指尖,“那你适合做什么?” 纪茴枝精神奕奕地坐直身体,“说起这个我可就不谦虚了。” “说来听听。”贺流景漫不经心道。 纪茴枝掰着手指,豪气万丈地一挥手:“吃喝玩乐,我样样精通!” “……”贺流景沉默片刻,再次掀开马车帘,“进来吃喝玩乐。” “?”纪茴枝坐进马车里,成功收获一碟冬瓜糖。 “膳房今早新做的。”贺流景言简意赅道。 绝口不提是他从膳房门口路过,闻到甜味,不知怎么就停下脚步要了一碟。 “好吃!”纪茴枝端着碟子,嗷呜尝了一口。 贺流景眼底漫过淡淡笑意,低头继续看书。 天气愈来愈热,在马车里待久了有些闷热,纪茴枝一边吃冬瓜糖一边拎着领口扇了扇风。 贺流景抬头,猝不及防的看到她细白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目光稍滞,侧过身去。 他捡起纪茴枝扔在一旁的那片树叶,拿在手里轻轻转了转,夹进了书里。 黄昏时分,整支队伍在避暑行宫前停下。 纪茴枝兴奋地跳下马车,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行宫。 行宫三面环山,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山上种满了花树,碧水环绕,凉风迎面吹来,令人暑气一扫而光。 众人心情大好,庆德帝也朗声大笑,当众夸赞了贺英几句。 贺英一改前几日的颓废,像只花孔雀一样走到前面,滔滔不绝的为众人介绍起行宫。 纪茴枝老老实实跟在贺流景后面,尽量不引人瞩目,偶尔抬头张望周遭的景致。 贺英督建行宫的时候明显花了番心思,行宫里每走几步就能看到对庆德帝歌功颂德的诗词,有的刻在石头上,有的刻在墙壁上,就连凉亭的牌匾上都刻着溢词。 贺如峰和贺轩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忍不住频频妒忌地看向贺英。 难怪贺英当初非要抢督建行宫的活,原来还能这么溜须拍马? 贺英留意到他们的目光,故意落后几步跟他们走在一起,春风得意地笑了笑,“几位皇弟,你们觉得皇兄这些诗词选的怎么样?” 贺轩心里暗骂了一声,脸上皮笑肉不笑道:“不错。” 贺如峰挤出如平时一般温和的笑容,拱了拱手,“皇兄大才,我甚为钦佩。” 贺英满足微笑,略过还什么都不懂的贺子笙,得意的看向贺流景,跃跃欲试的等着他开口。 贺流景面色平静地摇了几下折扇,目光掠过那些过于溜须拍马的酸词,倏然低头看向纪茴枝,“枝枝,你又头晕了?” “……?”纪茴枝嘴角猝不及防的一抽,慢吞吞地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 纪茴枝揉着太阳穴,熟练的倒进他怀里。 “是啊殿下,阳光好晒,枝枝头晕……”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9章 贺流景一本正经的扶住她,给她打着扇子,从贺英面前走了过去,“慢点,我扶着你走。” “……?”贺英咬了咬牙,只得放过贺流景,快步跟上庆德帝,继续在庆德帝面前卖弄。 庆德帝初时还兴致勃勃的看着,后来看得多了,脸色忍不住越来越黑,尤其是后面那几个老臣不断朝他们父子望过来,那眼神就好像他建这座行宫是为了夸他自己似的。 庆德帝窝着火没法发,暗暗瞪了贺英好几眼。 贺英正在兴头上,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还故意把众人引着往那些给庆德帝歌功颂德的诗词面前走,最后还引着大家来到一处莲花池旁。 莲花池旁的墙壁上竟然写着一篇长达数千字的文章,都是对庆德帝歌功颂德的,简直要把庆德帝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庆德帝忍无可忍,以天热为由让众人赶紧散了。 “都回去好好休整,夜里再摆宴。” 纪茴枝和贺流景毫不迟疑地溜了。 贺流景分到的住处是芭蕉院。 院子里种着许多芭蕉,背阴向阳,院落很大,纪茴枝自然也要住在这里。 她挑了间向阳的屋子。 银桃把行囊拿进来归拢安置,芭蕉院里还有几个伺候的宫女,众人一齐忙活着。 他们约莫会在行宫里住两个月,待天气凉爽再返京。 纪茴枝对院落挺满意,四处逛了一圈。 她来到二楼,听到下面传来贺流景的声音,趴到栏杆上探头往下看。 贺流景负手站在台阶上,行宫的总管太监正躬身站在他面前,恭敬的询问芭蕉院里是否还缺什么,需要添置什么东西。 纪茴枝连忙朝贺流景挥了挥手,“殿下!” 贺流景抬头望去,纪茴枝趴在栏杆上,乌发轻垂,眉眼飞扬,像只欢快的小麻雀。 他目光停留片刻,对总管太监道:“搬两把摇椅过来。” “是。”总管太监早就听闻三殿下带了位女眷前来,却不敢乱看,低着头小心问:“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贺流景淡淡道:“每日糕点、饮子、酥山都紧着些送过来,鲜嫩瓜果也不要落下。” 纪茴枝满意的把脑袋缩了回去,继续在楼上闲逛。 总管太监心中微微纳罕,他以前是在宫里当差的,知道三殿下素来不在乎身外之物,也不喜欢吃点心,什么时候习惯变了? 贺流景继续冷着脸吩咐道:“本殿下喜欢清静……” 纪茴枝来到东南角,凭栏而望,惊喜的睁大眼睛,“哇——” 贺流景声音一滞,“让闲杂人等都离芭蕉院……” 纪茴枝:“银桃!你快来,这里能看到湖景,有好多莲花!” 纪茴枝:“我想游湖!我想划船!我想抓鱼!” 纪茴枝:“我还要采莲蓬!” 贺流景努力把最后几个字说完:“……远一些。” 总管太监默默看了看喜欢清静的三殿下,又壮着胆子昂起头,看了看三殿下那十分不清静的外室,“……是。” 晌午,芭蕉院一片幽静。 纪茴枝躺在碧纱橱里歇晌,屋子里摆着冰鉴,窗户开着,夏风徐徐吹进来,窗外的芭蕉叶沙沙作响。 不愧是避暑行宫,当真比京城清凉许多。 纪茴枝一觉睡醒,舟车劳顿的疲惫一扫而空,睁开眼睛发现天色竟然已经暗了。 她这一觉睡了多久? 银桃拨开床幔,“姑娘,宴席快开始了,奴婢伺候您洗漱。” 纪茴枝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兴致勃勃地去柜子前选裙子。 银桃端着水盆进来。 纪茴枝捧着清水净脸,随口问:“殿下在哪里?” 银桃递上巾帕,“殿下在书房看书。” 纪茴枝简直叹为观止。 竟然有人连日赶路都不歇息,还放着行宫大好景色不看,闷在书房里读书? 咸鱼是永远理解不了卷王的。 …… 一刻钟后,纪茴枝和贺流景来到摆宴的地方。 除了帝后未到外,其他人基本都到齐了,各处挂着灯笼,映得恍若白昼。 簪缨权贵如云,衣香鬓影,其中不乏好容貌。 可纪茴枝和贺流景这两张脸实在太过出众,他们甫一出现依然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 贺流景一袭白衣常服,看起来极为随意,但举手投足自有一派风流贵气。 纪茴枝站在他身侧,穿着一袭浅青素裙,乌发柔顺的垂在身后,只以一根浅色发带束发,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酡红,那抹酡红被风轻轻一吹就散了,配着微微拂动的裙摆,显得更加孱弱。 众人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感叹着病美人的风姿。 不知道三殿下是从哪里寻来了这样的美人,竟然在这样的场合也丝毫都不怯场。 贺流景迎着众人艳羡的目光,侧头看向身旁的纪茴枝,“感觉如何?” 纪茴枝:“放眼望去,全是人情世故。” 贺流景:“……” 他是想问她紧不紧张。 有大臣走过来给贺流景请安,顺便跟他探讨朝中事宜。 纪茴枝自动自觉往旁边挪了挪,靠在一棵大树旁,抬头看着上面挂的各色灯笼。 贺流景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 自古以来宫廷都是最重规矩的地方,容不得半丝差错,纪茴枝虽然把规矩都学会了,但他还是不敢放人走得太远。 纪茴枝抬头看了会儿灯笼,抬手揉了揉脖子。 何雨薇走过来,阴阳怪气道:“枝枝姑娘这是才睡醒吗?” 纪茴枝回头看她,轻轻耸了下肩,“一想到睁开眼睛就要看到你,就忍不住多睡了会。” 何雨薇:“……” 贺流景忽然觉得他刚才根本就是多余问,该紧张的是别人才对。 何雨薇抿了抿唇,不服气道:“如此贪睡,连累殿下来的都迟了。” 纪茴枝点点头,“说来说去,原来你是在怪殿下来迟了。” 何雨薇:“???”她没有! 帝后驾到,宴席正式开始。 纪茴枝去了女眷堆里落座。 贺流景一直目送着她,确定她坐下后才收回目光。 他是怕她闹出幺蛾子,但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却是另一种解释。 ——三皇子这是多重视枝枝姑娘,才这么依依不舍啊! 众人心思不由活络起来。 三皇子现在没有成婚,也没有正式建府,枝枝姑娘才只能跟在他身边做个外室,可等三皇子封王大婚,枝枝姑娘说不定就能跟着进府了。 若有一天三皇子能够荣登大宝,以三皇子对枝枝姑娘的宠爱,说不定她哪天就能摇身一变成了宫妃! 她可是三皇子的第一个女人,连皇后娘娘都亲自开口允了她来行宫。 看三皇子那恨不能时刻把她带在身边的眼神,枝枝姑娘以后还说不准是个什么身份呢! 女眷们得了自家男人的眼神暗示,纷纷对纪茴枝态度热络起来。 纪茴枝一脸懵。 人情世故怎么突然到她这了? 大魔王害她! 纪茴枝勉强应对了一会儿,实在被她们吵的头疼,只得装作头晕,没力气说话,耳根才终于清静。 众人忍不住唏嘘,好好一个美人,怎么如此体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三皇子封王的那天。 纪茴枝揉着太阳穴,一边装头晕一边朝王皇后的方向看去,这几日离得远,她一直没有机会看清王皇后的长相。 王皇后穿着一身暗红牡丹宫装,头戴赤金步摇,一眼望去极为雍容华贵,她保养得宜,肌肤白皙紧致,正跟庆德帝说笑,一看就是富贵娇养出来的。 纪茴枝微微有些惊讶,王皇后笑起来目光澄澈毫无杂质,举手投足都透着几分天真烂漫的娇憨,她身处宫中多年,竟然还能保有如此纯稚的心性。 纪茴枝又看了看庆德帝,庆德帝两鬓微白,五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虽然久居高位身上有股威压气势,但笑起来也挺慈祥的。 她不由默默咂舌。 庆德帝和王皇后这样随和开朗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能生出贺流景这样冷冰冰的儿子。 纪茴枝偷偷腹诽着,忍不住朝贺流景看去。 贺流景端坐在桌案前,果然一举一动都像用尺量过一般规矩端正,不会让人觉得刻意,反而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仿佛他生下来就是这样。 贺流景似有所感,抬头朝纪茴枝看了过来。 纪茴枝对上他的目光,嘴一歪眼一斜,飞快朝他做了个鬼脸。 “……”贺流景默默把目光挪开。 这神经外室……一如既往的糟心。 他唇边不自觉泄出一丝笑容。 严怀瑾愣了愣,用胳膊肘拐了下他,“笑什么呢?” 贺流景动作一顿,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没笑。” 严怀瑾:“?!”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0章 篝火架摆出来,纪茴枝才知道今晚要吃烤肉。 她好久没有吃烤肉了,不由来了几分精神。 纪茴枝兴致勃勃的看着膳房的小太监把木头架好,将篝火点燃,再把肉串架上去烤。 她抬头望去,草原上一簇簇篝火点燃,火光映着众人的面庞,连贺流景都显得多了几分温柔。 几位皇子和世家公子们坐在一起喝酒,不时说笑几句,看起来仿若寻常人家的公子哥。 贺流景话不多,但会认真聆听每个人说话,偶尔也会露出浅浅笑意。 篝火上响起滋啦声,肉香随风飘了出来。 纪茴枝回过神才发现她竟然盯着贺流景看了许久。 ……果然美色惑人,无论男女都一样。 小太监把烤好的肉串拿过来,恭敬问纪茴枝:“您要辣的还是不辣的?” 纪茴枝毫不犹豫,“辣的。” “是。”小太监在肉串上撒上干辣椒,香味立刻跑了出来。 纪茴枝摩拳擦掌地接过来咬了一口,香得眯了眯眼睛。 她好久没吃辣了,贺流景口味淡,因此别院里的厨子做菜口味也跟着偏淡,不过虽然淡,但每道菜依然很好吃,所以她就没让厨房给她换口味做,如今突然吃到这么爽口的辣食,她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何雨薇看了眼纪茴枝手里沾着辣椒的肉串,莫名勾起了一股胜负欲,抬着下巴对小太监道:“我要最辣的!比她的辣!” “雨薇,你……”李如霞刚想劝她,就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纪茴枝吃了一串烤肉,又拿起一串辣鸡翅,莫名其妙地望向何雨薇。 这都要比? 何雨薇盯着撒满辣椒的烤肉,深吸一口气,一口咬了下去。 纪茴枝没理她,自顾自地吃烤翅,麻麻辣辣的,吃起来特别香。 何雨薇逞强吃了三串后,辣得嘴唇通红,双眸含泪,不住的吸着气,“嘶……嘶儿……” 纪茴枝四处找了找,“有蛇?” 何雨薇哽住:“!” 纪茴枝看向她辣得肿起来的嘴唇,扑哧一声,差点笑出眼泪:“离开你谁还会逗我笑。” 何雨薇:“……?”呸呸呸,谁想逗你笑! 李如霞给何雨薇倒了杯清水,小声说:“太辣了,你喝点水缓缓。” 纪茴枝支着下巴看她们。 “谁说辣了?”何雨薇一把推开水杯,挑衅地看了纪茴枝一眼,“我特别爱吃!” 纪茴枝忍笑,对小太监道:“既然何小姐爱吃,那就多给她点。” 小太监见自己的手艺这么受欢迎,喜滋滋的应了一声,又端了一堆烤肉放到何雨薇面前的桌上。 何雨薇拿起裹满红辣椒的烤羊腿,咽了咽口水,抬头看向纪茴枝。 纪茴枝捂住嘴,“我可是最能吃辣了,何小姐难道比我还能吃辣?” “当然!”何雨薇深吸一口气,抖着手把烤羊腿放进嘴里。 纪茴枝剥了颗毛豆吃,面无表情地用惊讶的语气说:“你真的还能吃?我不相信!” 何雨薇瞪着她,以慷慨赴义的姿态把肉咽了下去,“我……嘶……就是比你能吃……嘶嘶……辣。” 纪茴枝头也不抬的鼓掌,“何小姐好厉害哦。” 何雨薇辣得面部涨红,说不出话。 她努力深呼吸了几下,再也忍不住,捧起手边的瓷杯咕咚咕咚往下灌。 何雨薇故意没拿李如霞递给她的那杯水,而是拿了旁边的瓷杯,结果往下灌了两口才发现瓷杯里装的竟然是烈酒。 她一下子跳了起来。 两口酒下去,她觉得喉咙都快燃起来了,简直是辣上加辣,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辣的东西,感觉耳朵都要喷火了。 何雨薇没忍住,噗的一声把酒喷了出来。 李如霞连忙给她拍了拍背,递上水杯,她最后还是喝了李如霞递给她的那杯清水。 “咕噜……咕噜咕噜。” 何雨薇一通折腾下来,筋疲力尽的用手撑着桌子,呼哧呼哧喘息,简直不想抬头见人了。 纪茴枝看着她,扶额苦笑,“何小姐,你又逗我笑。” 何雨薇:“……”啊啊啊!气死她了! 众人连日赶路都有些疲惫,篝火晚宴没有持续太久,庆德帝和王皇后离去后,年纪大的官员和家眷们就各自散了,只剩下年轻人围着篝火玩闹。 贵女们察觉只剩下她们和年轻的公子,也不好意思多待,逐渐有人起身离去。 纪茴枝吃饱喝足,准备打道回府。 贺流景和其他几位皇子坐在一起,五皇子年纪小,已经被他母妃带走了,剩下的四位皇子正在饮酒。 纪茴枝按规矩走过去跟贺流景说了声告退。 贺英手里拎着酒壶,喝的满面红光,抬头打量着她。 纪茴枝站在篝火旁,琼鼻樱唇,鸦青色的睫毛轻轻垂着,低头跟贺流景说着话。 火光映在她白皙的面庞上,衬得她肤若凝脂,脸颊透出胭脂色的红润,一阵风吹过,火苗晃动,夜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 贺英心头一动,打了个酒嗝,忽然开口:“先别急着告退,爷想看跳舞,跳支舞来给爷看看。” 纪茴枝:“???”怎么又发癫了? “……癫下。”纪茴枝看向贺英,语气平静道:“舞姬就在帐篷旁等着,您如果想看跳舞,我去把她们请过来。” 行宫里有专门负责表演的舞姬,像这样的宴席,她们会在一旁随时等着表演。 贺英往帐篷的方向看了一眼,喷着酒气道:“本殿下没看到她们,本殿下就要看你跳。” “……癫瞎,我不擅舞。” 纪茴枝默默看了看贺英的眼睛,真可怜,年纪轻轻就瞎了。 贺流景:“……”莫名知道她说的是哪两个字是怎么回事。 “不擅长也得给本殿下跳!”贺英这两日春风得意,容不得别人忤逆他,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外室。 他当即摔了手里的酒壶要站起来,“你要是不会,本殿下亲自来教你。” 贺流景按住他的手,面色冷了下来,“大皇兄,更深露重,你该回去休息了。” “我还没喝够!”贺英想要甩开贺流景的手,可他甩了几下,贺流景都纹丝不动。 贺流景转头看向他,目光里透着一股淡漠的压迫感。 贺英面色一沉:“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如峰抬头望向贺流景,轻轻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贺轩一脸看好戏的坐在一旁。 “枝枝是我的人,请大皇兄离他远一点,不然……” 贺流景浅浅勾了下唇角,声音很轻的说:“我会呷醋的。” 他其实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只是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让人觉得那双眼睛极具威严,可他稍微一笑,就有点春光灿烂的味道。 纪茴枝觉得清清白白的三殿下跟她学坏了。 瞅瞅,现在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飙了。 第26章 贺如峰和贺轩面面相觑,忍不住怀疑贺流景是被脏东西附身了,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从小到大最不解风情的就是他了。 纪茴枝怕贺流景再演下去就要露馅了,适时身子一晃,朝贺流景颤抖的伸出手,“殿下,枝枝头晕。” 贺流景从善如流的起身扶住她,“怎么了?” 纪茴枝柔柔弱弱的靠进他怀里,“刚才来的路上有条狗一直冲枝枝叫,枝枝可能是吓到了。” “那条狗我不是帮你赶走了么,不用怕。”贺流景扶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回去让人给你煮碗安惊茶。” “还是殿下心疼枝枝,都怪枝枝身子太弱,扰了您和三位皇子的雅兴。” …… 两人一唱一和着走远,剩下的三位皇子僵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贺英反应过来,手指颤抖的指了指,“他们是在骂我是狗吧?” 贺轩还在往嘴里灌着酒,醉得口齿不清,“他们是在骂来的路上遇到的那条,不是你这条。” 贺英酒气醺醺的指着自己,“不是我这条?” 贺轩认真摇头,“肯定不是。” 贺如峰蹙眉坐在对面,见他们醉得人事不知,懒得再装下去,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侍从赶紧送他们回去。 芭蕉院,月华如水。 屋檐下挂着八角宫灯,随风轻轻摇晃着。 纪茴枝趴在窗边欣赏了一会儿月色,才回床上睡觉。 她抱着软被,躺在凉爽的竹席上,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梦里,她竟然梦到了贺流景。 贺流景坐在篝火旁,静静饮着酒,身材颀长,五官深邃,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一阵带着热浪的夏风吹过,地上的草叶簌簌作响。 贺流景忽然抬眼,好像发现了她的注视一般,隔空看向她。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1章 纪茴枝没由来的一慌。 这时,贺流景手里的酒壶忽然朝她砸了过来,正砸在她的胃上。 纪茴枝‘嗷呜’一声疼得醒了过来。 她难以置信的睁开眼睛。 不愧是令人讨厌的大魔王,在梦里都这么讨厌。 下手真狠,她醒来都还觉得胃疼。 纪茴枝迷迷糊糊的捂着胃趴了一会儿,疼痛还是没有转好的迹象,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是真的胃疼。 是她疏忽大意了,原身从小到大经常吃冷饭、剩饭,脾胃不好,这幅身子根本经不住这么重度的辣。 贺流景在书房处理完案牍,回楼上休息,从纪茴枝门口路过,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呜咽声。 他停下脚步,轻轻叩了叩门,“纪茴枝?” 屋子里没有回音,他推门走进去,“我进来了。” 卧室内一片漆黑,半天床上才传来一声虚弱的‘嗯’。 贺流景先走到烛台前将蜡烛点亮,然后走到床边。 他掀开床幔,纪茴枝穿着轻薄的寝裙躺在床上,露出的肌肤雪白细腻,裙摆铺展,如同一朵盛开的芙蓉花,她脸色苍白的,额角冒着细密的汗,手按在胃部,疼的咬紧了下唇。 贺流景眸色微顿,拽过旁边的被子盖到她身上,遮住晃眼的白,然后才摸了摸她的额头,目光挪到她手上,“胃疼?” 纪茴枝忍着疼点了点头。 “我去叫御医。”贺流景眉心蹙紧,转身就要喊人。 纪茴枝颤抖着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咬牙摇了摇头。 行宫里人多,如果连夜叫御医,恐怕明天所有人就都知道这件事了。 她可不想被人知道她吃辣吃到胃痛。 贺流景皱眉,“为何不叫御医?” 纪茴枝趴在枕头上,含糊不清说:“不想被人笑。” 何雨薇、钱紫、胡梦舒现在都在行宫内,掐指一算想看她笑话的人可真不少。 尤其是何雨薇! 她都能想象出来何雨薇如果知道这件事,笑的得有多大声。 纪茴枝看向罪魁祸首,用目光指指点点。 贺流景自知理亏,去桌边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不叫御医能行吗?” 纪茴枝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虚弱道:“死不了。” 贺流景默了下,“丢点脸也死不了。” 纪茴枝稍微缓过来一点,侧过身哼了哼,“你要是敢喊御医,明天我就收拾包袱回京。” 贺流景见她坚持,无奈在床边坐下,“银桃呢?怎么没在外屋守夜?” 纪茴枝含糊道:“我让她回屋睡的。” 其实是银桃来了月事,她就让银桃回去休息了,她又不习惯让行宫的宫女守夜,就没让人在外面守着。 贺流景看她疼得实在难受,犹豫问:“我给你揉揉?” 纪茴枝迟疑了一下,默默把手挪开。 贺流景莫名觉得她像一只摊开肚皮的小狐狸,笑了下,把手覆了上去,动作轻柔的给她按揉。 贺流景的手掌又大又热,按在胃上很舒服。 纪茴枝努力忽略肚皮上的触感,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看着床顶道:“我刚才梦到你了。” “梦到我做什么?”贺流景的嗓音在夜色里听起来略微有些低沉。 “打我!” “……”贺流景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好笑,疼得声音都是颤的,竟然还不忘控诉。 “然后呢?” “然后就疼醒了。” 贺流景动作不停地给她揉着肚子,“你自己做的梦,怪我?” “就怪你。”纪茴枝哼了哼。 行吧,小外室不讲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贺流景习以为常地点点头,“嗯,怪我。” 纪茴枝打了个哈欠,贺流景揉的太舒服,她有些困了。 “刚才胃疼怎么不喊人?”贺流景问。 纪茴枝闭着眼睛在枕头上蹭了蹭,“不习惯。” 以前家里只有保姆和管家,如果不是需要去医院那么严重,她都是自己忍着,毕竟大家都是拿钱办事,没有人是真的关心她。 小时候她不懂,生病了总是想让人陪,后来无意中听到保姆阿姨跟别人抱怨,说她耽搁了她的下班时间,害得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没人陪。 从那以后,纪茴枝每次生病都能忍就忍着,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 贺流景却误以为她说的是纪家人。 他眸色微暗。 那样能把她卖了的家人,想来对她也不会好,的确有了也跟没有一样,难怪不习惯找人照顾。 他忽然觉得小外室有些可怜。 纪茴枝已经睡着了,单薄的身子躺在罗汉床上,微微蜷缩着,梦中仍然蹙着眉,脸颊泛白,看起来脆弱又透着几分委屈。 贺流景抬手替她拨开额前的碎发,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继续给她按揉。 他不知在床前坐了多久,直到纪茴枝眉心渐渐舒展,他才停下手,给她盖了盖被子,吹熄蜡烛,看了眼外面泛着鱼肚白的天色,开门走了出去。 巳时,纪茴枝睁开眼睛,胃疼的症状已经缓解了。 她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醒来看着陌生的环境,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行宫 银桃听到声音,挑帘走进来,“主子,您感觉怎么样?御医已经在外面守着了。” 纪茴枝慢吞吞想起昨夜的事,哑声问:“殿下请御医来了?” 银桃抿唇笑了下,“殿下今早胃有些不舒服,所以请了御医前来,顺便也给您瞧一瞧。” 纪茴枝脸颊微红。 贺流景竟然会用这么迂回的方式给她看诊? 话说……他昨晚是什么时辰回去的? 纪茴枝接过巾帕,心不在焉地擦了擦脸。 宫女端着食盘走进来,笑道:“姑娘,殿下吩咐膳房给您熬了南瓜粥。” 纪茴枝觉得大魔王好好做人的时候还是很不错的。 她尝了口南瓜粥,软糯细滑,喝到胃里很舒服,感觉暖融融的。 用完早膳,纪茴枝老老实实让御医把了脉,又灌了一碗养胃汤下去,然后在摇椅上躺平。 银桃拿着绣绷坐在杌子上,低头绣花,偶尔抬头看看她,确认她没事再低头继续刺绣。 纪茴枝看着银桃稚嫩的面庞,含笑问:“最近是不是长高了些?” 银桃点点头,眼睛笑得眯起来,“跟着主子吃的好,不但个子长了,人也胖了。” 纪茴枝莞尔,觉得有些欣慰。 她既然来了古代,也不追求名啊利啊这些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就想多攒些银子,每天吃好穿好睡好,快活的活着,如果能让身边的人也跟着过上好日子,那她就知足了。 纪茴枝吱嘎吱嘎晃着摇椅,舒舒服服的在院子里晒太阳。 御医开的方子很管用,她的胃已经不疼了。 晌午,膳房给她准备了些易消化的小菜,纪茴枝用过饭后,喝了碗解暑的三豆饮。 “殿下还在书房看书?” 银桃把用过的碗端走,点头道:“听说殿下午膳都是在书房用的。” 纪茴枝皱了皱眉。 贺流景一路坐在马车里都在看书,现在来了行宫竟然还在看书,再这么读下去大魔王真的会变成大木头吧? 纪茴枝跑去楼下,咚咚咚敲门,“殿下,您那柔弱需要人陪的外室来了。” 贺流景:“……” 不用问,听这活力十足的声音就知道病好了。 贺流景翻过一页书,“进。” 纪茴枝推开门,探进一个头。 贺流景目光粘在书上,头也不抬问:“我那柔弱需要人陪的外室,想让我陪着去哪?” “殿下不愧是殿下,果然英明神武,聪慧过人!” 贺流景放下书,抬眸看她,“究竟想去哪?” “想出去逛逛。”纪茴枝扒着门扉,眼睛眨了眨,“殿下总闷在书房里看书对身子不好,枝枝是为您的身子着想!” 她绝不是为了出去闲逛,想找一个免死金牌作陪! 贺流景眉梢一挑,“如果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想,那我可以自己出去。” 纪茴枝挠门,咯吱咯吱响,只得如实道:“这行宫之内,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我身份贵重,我哪敢自己出去乱逛。” 贺流景心软了一瞬。 他从桌案后起身,笑了下道:“枝枝姑娘果然也很聪慧过人、善解人意,本殿下正好想出去逛逛你就来了。” 纪茴枝觉得大魔王越来越懂事了! 两人互相恭维后,非常友好、和谐的出了门。 行宫景色别致,周围的青山碧水更是引人入胜,恍若屏障一般,将外界的喧嚣隔离在外,让人感到放松。 不止纪茴枝对这座新建的宫殿充满好奇,其他人也都急着出来赏景,他们沿路遇到不少人。 纪茴枝察觉周围那些好奇望过来的目光,偷偷拽了拽贺流景的袖子,“慢点走,我‘身子弱’。”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2章 贺流景无奈的放慢步子,往前走了几步,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递给她,“之前是我思虑不周,你拿着这块腰牌,要是惹了麻烦……” “就搬出你的名字,说我是你罩的!”纪茴枝从善如流的接道。 贺流景:“……”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纪茴枝兴致勃勃地接过腰牌,拿在手里看了看。 贺流景的腰牌是墨色的,跟她手掌差不多大小,底下坠着流苏。 她看着手里的腰牌,没有注意前路,直到两道有点熟悉的声音响起。 “臣女参见殿下。” 纪茴枝抬头望去,发现竟然是许久未见的钱紫和胡梦舒。 两人穿着一身灰色布衣,脸上未施脂粉,纪茴枝差点没认出来。 贺流景淡淡颔首,带着纪茴枝走了过去。 钱紫和胡梦舒低眉顺眼的垂着头,待他一走过去,就愤愤不平的瞪向纪茴枝。 她们已经在道观里待了小半年,每日诵经诵的脑袋发晕,幸好那道观就在行宫附近,趁着这个机会,她们苦苦哀求,家里总算允许她们下山,将她们接来了这里。 可冤家路窄,她们才刚到行宫就遇到了纪茴枝。 三殿下竟然还将她留在身边! 纪茴枝抬头对上她们的目光,沉默片刻后,默默举起手里的腰牌晃了晃,然后轻飘飘的从她们面前走了过去。 钱紫和胡梦舒眼睛瞪圆,气的跺脚。 三殿下竟然连腰牌都给她了,那腰牌可是几位皇子专有的,只有那么一块,见腰牌如见三殿下! 贺流景回头看向纪茴枝,“在做什么?” “狗仗人势。”纪茴枝把腰牌揣起来,想了想道:“不对,应该是狐假虎威。” 贺流景眼皮跳啊跳,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问:“究竟是任清念的教书思路不对,还是你学的不对?” 纪茴枝摸着下巴,一脸沉重,“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你让我读书这件事不对。” 贺流景:“……?”原来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两人在行宫里绕了一圈,把能逛的地方都逛了一遍。 贺流景抬脚想往回走,纪茴枝连忙拽住了他的衣角。 他回过头,纪茴枝朝他笑出两道小月牙,“我还不想回去。” 贺流景:“还想再逛一圈?” 纪茴枝看向层峦叠翠的山峰,跃跃欲试道:“我想去山里看看。” 贺流景犹豫了一下,“我们没带扈从。” “没事。”纪茴枝挥了挥胳膊,拍着胸脯道:“枝枝护卫保护你!” 贺流景看向她的细胳膊细腿,再想想她那惊人的力气:“……”竟然无法反驳。 贺流景异常沉默的跟着纪茴枝上了山。 落霞山上,绿树如荫。 纪茴枝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开路,认真充当护卫,连挡路的树枝都提前给贺流景拨开。 直到纪茴枝蹦得太欢,踩在一块石头上差点滑倒,贺流景才无奈把她拉到身后。 纪茴枝眉头一皱,“你是对枝枝护卫不满意吗?” 贺流景踢走挡路的石头,“没有,枝枝护卫做的很好。” “那为什么要取代枝枝护卫?” 贺流景面无表情道:“皇子做惯了,偶尔也想当当护卫。” “可以。”纪茴枝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贺护卫,在前面好好带路,做好了本姑娘有赏。” 贺流景:“。” 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一路来到山顶,从这里往下望能看到整座行宫,还能看到山下的瀑布,绿野悠悠,山花烂漫,景色令人心旷神怡。 “好美!”纪茴枝张开手臂欢呼。 贺流景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致,轻轻嗯了一声。 微风拂动纪茴枝的发丝,她捋了下头发,侧头看向贺流景,“是不是比闷在屋子里有趣?” 贺流景看着她弯弯的眉眼,缓缓一笑,“嗯。” 是挺美的。 纪茴枝趁机碎碎念,“没事要多出来走一走,不能总闷在屋子里读书。” 贺流景也趁机碎碎念,“没事要多读点书,不能整天不务正业。” 纪茴枝和贺流景对视一眼,各自扭头看向另一边的风景。 主打一个谁也说服不了谁。 两人在山顶站了许久,直到乌云遮住太阳,天色似乎渐渐变得阴沉,他们才往山下走。 夏季天气多变,两人急着下山,一路谁都没有说话,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到一道激动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 “贺流景究竟有什么好!” 纪茴枝和贺流景一下子停住脚步。 纪茴枝默默看向被人背后蛐蛐的贺流景,贺流景默默忽略她的目光,看向声音的来源,然后两人一起朝林子里慢慢靠近。 榕树后,纪晚镜和贺如峰相对而立,正欲说还休的隔空对望着。 纪晚镜轻咬下唇,满脸为难道:“我与三殿下自幼相识……” 贺如峰握住她的肩膀,神色激动,“我只比他晚认识你几年而已,何况你们幼时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如果不是他,你也不用吃那三年的苦。” 纪茴枝偷偷看了看贺流景的面色。 如果她没记错,贺流景之前应该完全不知道贺如峰喜欢纪晚镜的事,也不知道两人私下有瓜葛。 贺流景望着贺如峰和纪晚镜,眸光定了定,面上的神色没有明显的变化。 纪晚镜沉默片刻,攥紧手中的绣帕,柔柔望向贺如峰,“我知道二殿下对我的心意,只是晚镜顾念幼时情谊,实在不忍心伤害三殿下,就算……也容我徐徐图之……” 听到她暧昧不清的话,贺如峰眼睛里冒出亮光,笑着说:“我相信你,纪妹妹。” 纪茴枝看戏看的太过专注,脑袋忍不住探出半个头去。 贺流景额头一跳,按着她的脑顶把她塞了回来。 纪茴枝撇了撇嘴,念在他估计心情不佳的份上,大方的原谅了他。 贺如峰和纪晚镜似乎不敢多待,两人说完话很快就分开了,各自往山下走。 贺流景从树后走出来,看着他们的背影,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啧啧啧……” 纪茴枝看到贺流景惊疑不定的表情,心底的啧啧声稍不留神就跑了出来。 贺流景转头看向她,眼中除了有几分疑虑外,再没有其他的情绪。 纪茴枝觉得他在故作坚强,忍不住小小声咕哝:“怪可怜的……” 虽然是大魔王,但这种撞破自己皇兄和‘未婚妻’私会的场景,还有她这第四个人在场,大魔王现在应该分分钟想掐死她灭口吧。 贺流景额头跳了下,拧眉道:“我不曾心悦于她。” 纪茴枝:“逞强。” 贺流景:“我只是承诺过会满足她一个愿望。” 纪茴枝:“我懂。” 贺流景忍了又忍,“你不懂。” “我……唔……” 纪茴枝刚要说话,脸颊就被贺流景的大掌钳住。 贺流景黑着一张脸,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不许再胡思乱想。” 纪茴枝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用安慰的语气道:“你不用说,我真的都明白。” 贺流景看着她睁得微圆的眼眸,直接气笑了。 他发现自己刚才看到纪晚镜和贺如峰私会,都没有现在情绪波动大。 自己找来的神经外室,只能自己受着。 纪茴枝见他露出笑容,以为他终于肯直面自己内心的伤痛,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会好好做纪小姐的替身,你如果实在太难受了,我可以假装是她安慰你一下。” 贺流景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不像她。” 纪茴枝摸了摸自己不小心泄露心情的嘴角,“是我笑的时候就不像她了吗?” “……不是。” “难道我哭起来更像她?”纪茴枝皱眉,她刚看完一出好戏,实在哭不出来啊! 贺流景沉默片刻,认真道:“初见轮廓相似,细看完全不同。” 纪茴枝怔然。 总有人说她和纪晚镜长得像,倒是鲜少有人说她和纪晚镜哪里不像。 纪茴枝抬头看着贺流景,微微有些感动,“殿下对我这么好,我也要对殿下好,只要殿下能够开怀,我愿意为殿下放弃一样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贺流景好奇问:“你可以为我放弃什么?” “我可以为你放弃香菜。” 贺流景感动地笑了笑,声音不自觉变柔,“是你最喜欢吃的吗?” 纪茴枝扭着帕子羞涩浅笑,“是我最不喜欢吃的。” 贺流景:“……” 他就不该对这糟心外室抱有幻想。 ----------------------- 作者有话说:加更掉落~[加油][加油][加油] 第27章 贺流景松开手,按了按眉心,“我与纪晚镜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3章 “那是哪样?”纪茴枝眨眼。 贺流景耐着性子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之所以答应会满足纪晚镜的一个愿望,是因为我曾经亏欠于她。” 纪茴枝好奇地抬起头。 贺流景带着她往山下走,“母后和梅夫人曾经是闺中密友,所以才把我和纪晚镜的名字以她们年少时喜欢的诗词命名。” “纪国公当年在外任职,几年都不曾回京,所以我一直都不曾见过纪晚镜。” 贺流景回忆道:“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行宫,那次也是父皇带大家到行宫避暑,只不过去的是另一处行宫。” “那天,父皇带着朝臣到狩猎场围猎,其他人等在狩猎场外,母后与梅夫人说话,便让我带着纪晚镜出去放风筝。” 纪茴枝认真的听着。 “那天风很大,风筝飞得很高,风筝线不小心断了,我带着小太监去捡风筝,回来的时候纪晚镜就已经失踪了。” “据纪晚镜的奶娘所说,她当时突然肚子痛的厉害,就让纪晚镜留在原地等,由另一位嬷嬷照看,那位嬷嬷中途遇到同乡,就说了几句话,一转头的功夫纪晚镜就失踪了。” 纪茴枝皱眉:“皇家围场到处都是巡逻的护卫,大门也有护卫把守,纪晚镜怎么会失踪?” “你说的没错,若不是如此,奶娘也不敢留嬷嬷一个人照顾她。”贺流景道:“偏偏就是在这样一个封闭的地方,纪晚镜竟然就这么离奇的失踪了,遍寻不到。” “当时大家都猜测她可能是不小心跑到了狩猎场里,被猛兽……”贺流景没有继续说下去,眉头紧锁道:“父皇那时派人把整个行宫和狩猎场都搜了一遍,可惜一无所获,幸好三年后纪国公把她找了回来,只是纪晚镜当时年纪太小,已经记不清当年是怎么失踪的了。” “幸好找回来了。”纪茴枝忍不住感叹,梅夫人那样温柔的性子,如果没有找回纪晚镜,她恐怕一辈子都会郁郁寡欢。 “我因为此事,心有愧疚,所以才应允满足纪晚镜一个愿望。”贺流景道。 只是他不明白,明明是纪晚镜主动提出要做皇子妃,为何刚才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纪茴枝脸上落下一滴水。 她差点以为是贺流景想起往事落泪了,结果抬头一看,竟然是下雨了。 “赶紧下山。”贺流景牵着她往山下走。 夏季的雨总是说来就来,幸好这场雨来的不算太急,两人赶到山脚下的时候,身上只落了零星的雨点。 巡逻的护卫看到他们,连忙找了把伞给他们。 护卫下意识把伞递给纪茴枝。 贺流景拦住他的手,把雨伞接了过去,撑开挡在纪茴枝头顶。 护卫愣微微愣了一下,低头退了下去,不敢再打扰他们。 雨丝渐渐变大,淅淅沥沥的拍打在油纸伞上。 雨雾蒙蒙,山中景致极佳。 纪茴枝注意力都被周遭的雨景吸引走,丝毫没察觉到由贺流景撑伞有什么不对。 而这一切却落在了纪晚镜的眼中。 她刚才跟贺如峰分开后,就独自下山,与等在凉亭里的丫鬟汇合,正巧遇上下雨,就在凉亭中等雨过去。 纪晚镜站在亭下,漠然看着渐渐变大的雨势,心中思索着该如何拖住贺如峰。 她纵然满心都是贺流景,也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毕竟她的身世始终是个隐患,她必须嫁入高门才能安枕无忧,而贺如峰就是她的退路。 雾雨朦胧,远处一男一女打伞走来。 纪晚镜漫不经心的抬头,目光却陡然定住。 纪茴枝和贺流景并肩而行,一个貌美一个清隽,配着远处的雨雾山色,这一幕着实是美如画卷,透着一股清逸出尘之感。 纪晚镜身后的丫鬟都忍不住看直了眼,待看清他们二人是谁,才面色一变,连忙紧张的看向纪晚镜。 “肯定是那个狐媚子缠着三殿下,三殿下懒得自己撑伞,才任由她跟着……” 纪茴枝和贺流景走的更近了一些,丫鬟声音猛然一顿,这才看清伞柄竟然拿在三皇子的手里。 纸伞是三皇子在撑,纪茴枝手里空空如也,她只顾着看沿路的风景,三皇子不时提醒她注意脚下,还默默把伞往她那边倾斜。 丫鬟转头一看,纪晚镜的脸早就已经黑得像墨汁一样。 “太没有眼力见了!”丫鬟硬着头皮道:“三殿下肩膀都湿了,还要把伞往她那边倾斜,她怎么敢这么心安理得的受着……” 丫鬟声音越来越小,她怎么觉得她越说小姐脸越黑? 纪晚镜紧紧握着拳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她才冷着一张脸转身,觉得心口有一团火在烧。 刚才贺流景只要稍微把头往左偏就能看到她在这里,可贺流景却一直面朝着纪茴枝的方向,始终没有挪开视线。 纪晚镜用力的闭了闭眼,总觉得不能再放任事情继续这样下去了。 以前她觉得纪茴枝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室,现在却生出一种恐慌感,就仿佛有什么要从她手中溜走了一样。 雨滴噼里啪啦地落在地面上,溅起泥泞,像她的心情一样混乱不堪。 纪茴枝和贺流景撑伞回到芭蕉院。 严怀瑾坐在屋子里喝茶,看到他们就笑了笑,朗声道:“殿下,你让我帮你找的琴,我找来了。” 纪茴枝目光挪向桌上的七弦琴,如遭雷劈的定住脚。 这把琴竟然跟她之前那把有七分像,只是雕刻的花纹略有些不同。 严怀瑾望着她越来越黑的脸,疑惑问:“你没事吧?” 纪茴枝保持微笑,“没逝。” 是谁才来行宫第二天就得练琴啊? 她收回之前的话,贺流景分明还是大魔王一个! 贺流景走过去,抬手试了几下琴音,满意道:“这把琴跟你那把琴相差无几,这次不怕用着不顺手了吧?” “嗯。”纪茴枝笑容不变,“殿下果然很会找相似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琴,都找的不错。” 贺流景动作一顿,莫名感觉心虚,抬头看了她一眼。 纪茴枝扭着头没看他。 贺流景咳了一声,难得温声解释道:“让你读书学琴是为你好。” 纪茴枝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过犹不及。” “你起步晚,自然得比别人多花费一些功夫。”贺流景道。 纪茴枝有苦说不出,她只是不认识这个朝代的字而已,又不是没读过书! “我已经学的差不多了。” 贺流景不为所动,“有进步,但还需努力。” 严怀瑾看的一愣一愣的,贺流景竟然会哄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就是哄人的效果明显不怎么好。 纪茴枝黑着一张脸,一把将桌上的琴抱了起来,“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让殿下随时都能验收我的学习成果,让你充分体会到我的进步有多大。” 贺流景眉心一皱,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纪茴枝抱着琴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楼上。 严怀瑾差点看笑了,“你这外室一点都不怕你。” 贺流景天生长了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连哭闹的小孩子到了他的面前都不敢造次,那些贵女们虽然喜欢他,但到了他面前都像是老鼠见了猫,说话能有多小声就有多小声,严怀瑾还是第一次见他被人怼。 他忍不住有些好奇,究竟是先有了贺流景对纪茴枝的放纵,才有了纪茴枝的造次,还是纪茴枝本来就是这样无法无天的性格,才有了贺流景的放纵,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所以他没有问出来。 贺流景睨向他,“你很闲?” “你就让我在你这里多待一会儿吧。”严怀瑾饮了口茶,忍不住抱怨,“我跟黄闻那群人分在一个院子里住,他们天天饮酒、赌骰子,吵得我耳根没个清静。” 贺流景皱眉,“我记得黄闻有几分才华,虽然性子有些阴郁,但为人内敛,什么时候也喜欢饮酒作乐了?” 严怀瑾摇头轻叹:“自从他跟梅家小姐解除婚约之后,就放浪形骸,愈发没个正形了。” 贺流景微微挑了下眉。 严怀瑾笑道:“黄闻还对那日的赌约耿耿于怀,我昨日听到他喝醉后抱怨,说他当时明明听到屏风后是个男人,怎么就变成梅舒雪了?哈哈你说他是不是输糊涂了。” 贺流景倒了杯热茶,嘴角轻轻牵了下。 夜里,纪茴枝靠在冰鉴旁,捧着话本看的嘎嘎乐。 银桃端着两碗汤走进来,“姑娘,养生汤熬好了。” 御医说纪茴枝身子有些弱,虽然没像传闻中一样是个病美人,却也根骨不结实,需要好生养着。 贺流景索性让御医开了养生药方,命膳房日日给纪茴枝熬好送来,幸好膳房师傅厨艺了,把养生汤也做得有滋有味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4章 纪茴枝捧着碗喝了两口,看向食盒里另一碗汤,“怎么有两碗?” “还有一碗是膳房给三殿下做的鱼羹。”银桃道:“殿下不是让您天天给他送碗汤么。” 纪茴枝:“……”都来行宫了,还得继续送汤? 一刻钟后,纪茴枝拎着食盒忿忿不平的去了书房。 书房门前很快响起熟悉的敲门声。 “殿下,您兢兢业业的外室来给您送汤了。” 贺流景正好站在门边,顺手打开房门。 纪茴枝站在门外,面容白净,眸子清亮如水,月光洒在她身上,透着几分柔静。 贺流景怔然一下,让开位置。 纪茴枝拎着食盒走进书房,看了眼案牍,“殿下日日勤学苦读,枝枝相信肯定会天道酬勤的。” 贺流景:“……?” 纪茴枝把鱼羹端出来,“来,殿下,这碗鱼羹是膳房为您精心烹制的,这让我想起了那句‘鲜鲫银丝脍,香芹碧涧羹’,您快尝尝。” 贺流景接过汤碗,浅浅尝了一口,还是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神经外室今天说起话来怎么更神经了? “展现我的学习成果。”纪茴枝将食盒收好,盖上盖子,“殿下,您勤勤恳恳的外室就告退了,明日将继续为您展示学习成果。” 贺流景看着纪茴枝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翌日一早,贺流景被一阵熟悉的‘魔音’吵醒。 他难以置信的睁开眼睛:“外面何人喧哗?” 纪茴枝的声音隔着窗扉,娇娇柔柔的传进来,“殿下,是您那起早贪黑的外室在给您弹琴呢。” 贺流景:“……”不用问,是在为他展示学琴的成果。 屋外很快再次响起铮铮刺耳的‘魔音’。 贺流景盯着床顶,有一种想要逝去的安详。 一曲终了,纪茴枝抱琴起身:“殿下,您继续睡吧,枝枝不打扰您了。” 声音有多乖,行动就有多离经叛道。 贺流景周身围绕着一股低气压起身。 睡是不可能再睡了,一丝一毫睡意都没有了。 琴音虽然停了,却好像还在耳边响个不停,他感觉脑袋嗡嗡的。 贺流景去院子里打了一套拳,用早膳的时候随口一问,纪茴枝已经睡回笼觉去了。 贺流景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很好。 严怀瑾在飞鸟院坚持住了三天,终于忍无可忍,跟黄闻大吵一架,带着包袱来了芭蕉院。 “给我一间屋子,我要到你这里住。” 贺流景从案牍里抬头,“怎么了?” “我喜欢清静。”严怀瑾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忍不住抱怨,“飞鸟院实在是太吵了。” “你喜欢清静……要住这里?”贺流景嗓音中罕见的透着一丝不可思议。 “是啊。”严怀瑾挠了挠头,“有什么问题吗?” 贺流景沉默片刻,欲言又止,“我那外室……不省心。” “一个外室能闹出多大花样。”严怀瑾不以为然的笑了下,低头继续饮茶。 贺流景感觉严怀瑾对他水深火热的生活一无所知。 严怀瑾余怒未消道:“反正我要搬过来住,我再也不想跟黄闻住在同一屋檐下了,有他没我!” 贺流景叫来芭蕉院的管事太监,让他给严怀瑾安排住处。 “我自己去收拾。”严怀瑾兴致勃勃的起身,拿着包袱往外走,“我昨日新得了几幅画,我要自己找个好位置挂起来。” 贺流景坐了一会儿,也跟着走了出去。 纪茴枝来了行宫后,一直没看到梅舒雪,打听后才知道,她水土不服,路上就病了,这几日一直待在屋子里修养。 纪茴枝拿着东西去看望她,梅舒雪见到她很高兴,嚷着让她多过去陪陪她,说她在屋子里都快闷出病了。 两人说了许久话,直到纪晚镜过来,纪茴枝才告辞离开。 纪国公和梅玉臻这次都没来行宫避暑,纪晚镜是跟着梅家人一起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纪茴枝的错觉,总觉得纪晚镜看她的眼神比以前更冷。 纪茴枝没有多想,回去的路上顺手摘了几枝桂花,抱在怀里回了芭蕉院。 从客房门口路过,她发现有人正在往里面搬东西,不由探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贺流景锐利的目光。 “别在外面探头探脑的,进来。” 谁探头探脑了! 纪茴枝撇撇嘴,走了进去。 严怀瑾踩在凳子上,把一幅水墨画挂好,满意的拍了拍手,回头跟纪茴枝打了声招呼。 纪茴枝听闻他要搬到芭蕉院,只轻轻笑了笑。 严怀瑾从凳子上跳下来,笑容满面地问:“我这屋子收拾的怎么样?” 纪茴枝抱着桂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轻轻点头,“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屋子里的另外两人:“……?”莫名觉得被骂了是怎么回事? 严怀瑾干笑两声:“枝枝姑娘,我要搬过来住一段时间,你不介意吧?” 纪茴枝摇头,抽出两支桂花送给他,“礼轻情意重。” “枝枝姑娘太客气了。”严怀瑾笑着接过桂花,插进旁边的青花瓷花瓶里。 纪茴枝看着自己的手,满意微笑,“予人桂花,手有余香。” 严怀瑾:“……?” 严怀瑾揉了揉逐渐僵硬的笑脸,“枝枝姑娘果然博学多才……我跟三殿下是多年好友,你把我当自己人就好,不用这么客气的。” “明白。”纪茴枝意味深长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严怀瑾干笑着转头看向贺流景,用眼神疯狂示意。 这究竟是什么个情况? 贺流景背过身去,挺拔的背影透出一丝说不出的沧桑。 严怀瑾最后也没弄明白贺流景究竟是‘赤’还是‘墨’。 他只能继续转头面向纪茴枝,干巴巴问:“枝枝姑娘平时就是这样说话的?” “我们读书人就喜欢这样说话。”纪茴枝扔下这句话,抱着桂花轻飘飘离去。 严怀瑾肩膀一松,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旁边的贺流景就发出一声冗长的叹息。 严怀瑾扭头,“你是在叹气吗?” “你听错了。”贺流景咳了一声,抬脚回书房,“你好好休息,接下来……日子还长。” 严怀瑾望着静谧的庭院,莫名生出一种前途未卜的不安。 错觉吧,是错觉吧? 夜里,当严怀瑾看到纪茴枝去书房给贺流景送汤的时候,长长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这么贤良淑德又体贴的外室,他怎么会觉得不安呢?果然是错觉! 严怀瑾看着静谧的庭院,满意的露出微笑。 他果然是来对了,这里安静又祥和,住起来比飞鸟院舒服多了。 严怀瑾弯起唇角,满意的回床上睡去。 次日一早,严怀瑾睡的正香,猛然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差点以为有人在院子里杀猪,还是几十头猪一起杀的那种。 他清醒之后,又觉得是有人在院子里割树,一刀刀割,一百刀都割不断一棵树的那种。 严怀瑾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的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户。 天边泛着鱼肚白,刚蒙蒙亮。 纪茴枝穿着一身浅紫色绣兰花的缎面裙,坐在晨曦的光晕里,笑得十分善良。 如果不是她的手指拨弄着琴弦,如果不是她手里的七弦琴发出的声音太难听,严怀瑾绝对会把这一幕归为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场景之一。 现在,纪茴枝没逝,他想逝。 一曲终了,纪茴枝以一个完美的姿势收音,抬头对严怀瑾微微笑了笑,美得如花似玉。 严怀瑾双手撑在窗台上,有气无力地开口:“你、你你你怎么起这么早?” 纪茴枝抱着琴施施然起身,“我们弹琴的人就喜欢这么早起练琴。” “你这琴声……”严怀瑾欲言又止。 纪茴枝抬头问:“是不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严怀瑾揉了揉耳朵,“明明是‘如听魔音耳暂聋’……’ 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聋了! “李云觞教了你这么久,就学成这样?” “进步神速? “进步龟速。” 纪茴枝不为所动道:“勤能补拙,我觉得自己近日来进步的很快。” 贺流景‘吱嘎’一声推开门,从旁边屋子里走了出来,脸上是习以为常的平静。 纪茴枝微微颔首,脚步轻快的回房补眠去了。 严怀瑾目光里透着一丝呆滞,满怀希望的看向贺流景,“她只是兴之所至,偶尔才这样,对吧?” “天天都这么弹。”贺流景递给他一个冷漠无情的眼神,活动着胳膊往院子里走,“你可以像我一样,选择每天在这个时辰起床,然后到院子里打拳。”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5章 “……”严怀瑾崩溃的哀嚎一声,扑回床上直蹬腿。 贺流景究竟养的是什么外室!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啊! 纪茴枝睡了一个时辰回笼觉,醒来时天光大亮,她收拾妥当就离开了芭蕉院。 梅舒雪身体恢复了一些,昨天她和梅舒雪约好,今天要一起去逛园子。 严怀瑾顶着一双幽怨的黑眼圈,望着她神清气爽的背影,暗暗磨了磨牙,转头看向贺流景,“你就不想管管她?” 贺流景淡定的翻了一页书。 严怀瑾哼了一声:“你不管我就自己反击。” “随你。”贺流景又翻了一页书。 严怀瑾气得回了自己屋子里翻箱倒柜,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贺流景扯着嘴角轻笑一下。 显然,严怀瑾对纪茴枝的威力还一无所知。 不像他,已经学会了适应。 顺着小外室难道不是这世上最理所应当的事吗? ----------------------- 作者有话说:纪茴枝:[星星眼][加油][猫头][捂脸偷看][撒花] 严怀瑾:[愤怒][愤怒][愤怒][愤怒][愤怒] 贺流景:[好运莲莲][好运莲莲][好运莲莲][好运莲莲][好运莲莲] 12:00还有加更~mua![亲亲] 第28章 纪茴枝和梅舒雪约好在后花园见面,然后一起去了行宫内的茶楼,这里视野开阔,坐在楼上能看到一片花林云海。 “身子好些了吗?”纪茴枝吃了口茶果。 这里的茶水清新爽口,是进贡的新茶,点心做的也好吃,都是出自御厨之手,茶楼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今早起来身子爽利了不少。”梅舒雪调皮的吐了下舌头,“幸好姑母没来,她身子弱,舟车劳顿下情况肯定比我还糟,姑父会心疼的。” 纪茴枝发现梅舒雪自从解除婚约之后,整个人神态都轻松了不少,人也变得更活泼了。 她笑了笑说:“梅夫人和纪国公感情很好吧?” “是啊,姑母和姑父是青梅竹马,夫妻恩爱,姑父一辈子都不曾纳妾,是令人艳羡的一对佳偶。”梅舒雪双手托着腮,目露羡慕道:“我若能遇到这样的感情,就此生无憾了。” 纪茴枝莞尔,“你的婚事可定了?” 梅舒雪红着脸点了点头,“自从解除婚约后,祖母就一直在为我相看,已经差不多快定下来了。” “恭喜你。” “等正式定了,我第一个告诉你。” “好。”纪茴枝真心实意的为她感到开心。 梅舒雪望着窗外的远景,神色微微怅然,“小时候,我以为所有的青梅竹马都会像姑母和姑父一样恩爱,所以觉得我和黄闻也会成为一对恩爱夫妻来着,只可惜造化弄人……” 纪茴枝安慰道:“许多事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方能成事,差一点也是不行的。” “是啊,我们两家的关系变了,他也变了。”梅舒雪浅浅笑了下,“也许我也变了,现在我只希望我们能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茶楼寂静,两人轻声细语的说着话,楼下越来越大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 “回来第一天就遇到纪茴枝,当真是倒霉!” 纪茴枝:“……?”何人背后骂朕? 纪茴枝扒着栏杆,探出身子往楼下瞅。 纪晚镜、钱紫和胡梦舒坐在楼下,桌上摆着一壶茶、两盘点心,现在茶楼里人少,楼下就她们一桌人,刚才那句话就是钱紫说的。 胡梦舒拍着桌子,同样忿忿不平,“她拿着三殿下腰牌的那副得意样子真是气死我了!” 纪茴枝脑袋开心的晃了下。 不错不错,成功把讨厌鬼气到了。 纪晚镜抿了一口茶,带着茶味开口:“她有三殿下护着,你们纵然是官家之女,纵然出身比她高贵,纵然有百般手段,又有什么用呢……” 纪茴枝:“……”喝的是绿茶吧? 钱紫怒拍桌子,“我们因为她受了半年的苦,难道还要让她爬到我们头上?” 纪晚镜拿着绣帕擦了擦唇角,“你们厌恶她,却奈何不了她,还不是白白生闷气?不如想开点,以后避着她绕道走。” “那岂不是成了我们怕她了?”钱紫怒气冲冲道:“我们才不怕她,凭什么我们绕路走,应该让她躲着我们才对。” 纪晚镜一脸漠然,“你们不怕她又有什么用呢。” 梅舒雪也把脑袋伸了过来,看到楼下的情景,忍不住气愤,“晚镜怎么跟她们一起乱嚼舌根,我下去找她们!让她们闭嘴!” 纪茴枝一把抓住她的手,“无妨,不必动怒。” 梅舒雪望着她平静的面庞,心疼道:“你得强势一些,你背后有三皇子,还有我们梅家,我们肯定不会让你被欺负的。” 纪茴枝暖心一笑,语气依旧平静,“我知道,再看看。” 楼下,胡梦舒斜睨了纪晚镜一眼:“你别说的好像事不关己一样,我们这半年来受的苦都是为了谁?” 钱紫闻言也不悦地瞪向纪晚镜,“我们当初找纪茴枝的麻烦可都是为了给你出气,可你这半年连看都没去看我们一眼。” 纪晚镜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眸柔柔看了她们一眼,露出为难的神色,“是我娘不让我去的……你们知道的,我娘素来自视甚高,觉得我们国公府门庭高、风气正,不喜我与你们多往来,这次幸好她没跟来,不然我也没办法出来见你们。” 梅舒雪眉头猛皱,难以置信地看着纪晚镜,“姑母何时管过纪晚镜这些事?分明是她自己嫌胡梦舒和钱紫毁了名声,不想与她们多往来。” 钱紫和胡梦舒却深以为然。 “我们钱家和胡家也是清清白白的官宦之家,怎么到了你娘眼里就总瞧不上我们。” “算了,你家里的情况我们都清楚,你娘素来眼高于顶,你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怨不得你。” “我们也不想让你难做,会按照你说的,在人前尽量跟你保持距离。” 纪晚镜坐在一旁默默听着,垂着头,眉心轻蹙,神色左右为难,仿若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梅舒雪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像看陌生人一样。 “晚镜怎么会任由她的朋友这么诋毁姑母……” 钱紫和胡梦舒抱怨了梅玉臻几句,又接着骂起纪茴枝,越说越气,声音逐渐高昂。 梅舒雪听着楼下传来的污言秽语,气得撸起袖子就想下楼跟她们打架,一转头却见纪茴枝仍然一脸平静,好像那些话都没入她的耳一样。 “你难道不生气?” “不气呀。”纪茴枝微微一笑,拎起桌上的茶壶,动作利落的把茶泼了出去,“我、不、生、气!” 楼下很快传来一阵阵怒骂和哀嚎。 “啊啊啊!混账!哪来的水!” “什么东西?怎么还有茶叶?我的新衣裳!” “我的头发都湿了。” 最后一句是纪晚镜说的,虽然努力压抑,维持着平和的表象,但语气里却透出控制不住的怒火。 梅舒雪反应过来,一边忍笑一边拉起纪茴枝就跑,两人顺着左边的楼梯下去,从后门跑了出去。 梅舒雪带着纪茴枝一口气跑到茶楼外,在湖畔的桥头停住脚步,两人对视一眼,捂着岔气的肚子大笑出声。 “就该用水泼她们!让她们好好清醒清醒!”梅舒雪解气道。 纪茴枝莞尔一笑。 梅舒雪喘匀了气,望着她苦口婆心道:“你以后就应该凶一点,凶一点才不会被欺负。” “我有被欺负吗?” “当然!我每次看到你,你都在被欺负。”梅舒雪拍了拍胸口,“以后我护着你的。” 纪茴枝失笑。 “是不是你们!” 尖锐的声音响起,钱紫和胡梦舒带着一身茶叶追了过来。 纪晚镜跟在她们身后,发丝濡湿,裙摆也湿了一大片。 梅舒雪转身面向她们,耸了耸肩膀,“你们在说什么?” 钱紫怒道:“你不用装,肯定是你们做的!” 梅舒雪手指不紧不慢地绕着头发,“我们好好在这里赏景,碍到你们了?” 钱紫和胡梦舒气得跺脚,偏偏找不到证据。 纪晚镜冷冷看了一眼梅舒雪,上前一步越过她,看向纪茴枝,“枝枝姑娘,你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何必动手?” 钱紫和胡梦舒反应过来,没有继续跟梅舒雪硬碰硬,转而瞪向纪茴枝。 柿子肯定要捡软的捏。 胡梦舒:“肯定是你!是你用茶水泼我们!” 钱紫:“你别想跑!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纪茴枝目光在她们身上的茶渍上转了转,不答反问:“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做的?难道是你们刚才说了什么,值得我用茶水泼你们吗?” 三人面色明显一僵,如同嗓子被堵住了一样,猛然沉寂下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6章 梅舒雪简直想为纪茴枝拍手叫好,立刻叉腰道:“没错!难道是你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做贼心虚?” 她的眼睛冷冷撇向纪晚镜,语气含了七分真切的冷意。 纪晚镜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她想起自己刚才在茶楼里说的话,不自觉心虚地看了梅舒雪一眼。 她不能承认,不然就是认了她说过那番话。 胡梦舒瞪着纪茴枝,咬牙道:“无论刚才泼茶的是不是你,我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纪茴枝躲到梅舒雪身后,看着对面三人,弱弱道:“我一直想跟你们好好相处,可你们每次见面都找我麻烦。” 梅舒雪挡在纪茴枝身前,恨铁不成钢地对她道:“你就是脾气太好、性子太软了!” 对面三人:“?” 纪茴枝脾气好? 纪茴枝性子软? 是谁第一次见面就挠她们啊! 纪茴枝声音更弱:“是我哪里得罪你们了吗?这世上肯定没有无缘无故的恶意。” 钱紫和胡梦舒一愣,同时看向纪晚镜。 当然没有无缘无故的恶意,她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纪晚镜。 纪晚镜沉着脸,抿唇不语。 纪茴枝故作苦恼道:“既然你们不肯说,那我回去问三殿下好了。” 三人心头一跳。 胡梦舒声音立刻变得紧绷起来,“你想做什么?” 纪茴枝敲了下脑袋,声音轻飘飘道:“我太笨了,所以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讨厌我,但三殿下不一样,他那么聪明,我弄不明白的事情他肯定懂。” “不许问!”钱紫和胡梦舒立刻急了起来,抬手就想拉扯纪茴枝。 她们上次被罚去道观就是因为贺流景,她们可不想再来一次! 这半年来她们吃不饱穿不暖,还不断被道观里的尼姑管教,每天抄经文抄到手腕疼,身上被蚊子叮的都是肿包,早就受够了! “好凶啊。”纪茴枝捂着心口,幽幽看了她们一眼,“吓得我心跳的好快。” 钱紫和胡梦舒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梅舒雪:? 你谁?怎么突然这么娇弱? “我胆子小,好怕的。”纪茴枝往梅舒雪身后躲了躲,仿佛没有力气一般将下巴垫在梅舒雪的肩膀上,一双眼眸却明明亮亮的看着对面,“你们说,三殿下如果知道我被你们吓得心口疼,会不会心疼我?不过不能怪你们,都怪我太胆小,三殿下就算知道了,也顶多跟你父母说两句……” 钱紫和胡梦舒打了个哆嗦,直接吓跑了。 “跟我们无关,你少冤枉我们!” “我们可没碰过你!是你自己身子太弱,我们……我们离你远着呢!” 她们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纪茴枝粗喘着气,朝她们做着西子捧心状,捂着胸口喘个不停。 “你们别跑啊……我怎么喘不上气了……” 钱紫和胡梦舒惊叫着,像见到了活阎王,迈着腿跑得更快了。 直到她们跑远,纪茴枝才放下手,面色恢复如常。 她转过头,脾气很好地对梅舒雪道:“吵架太累,打架伤手,我忍忍就过去了。” 梅舒雪点头如捣蒜:“……哦哦哦。” 原来是这样忍啊! 那忍忍也不是不行…… 纪晚镜看着她们,沉默片刻,突然意味不明地弯唇一笑。 “表姐,看来你也挺喜欢枝枝姑娘的。” 梅舒雪皱眉,抬头看向她:“枝枝是我闺中密友,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纪晚镜不冷不热笑了下,目光落在纪茴枝腰间的钱袋上,猝不及防的一愣。 她面色巨变,瞪着纪茴枝,“你怎么会有这个钱袋?” 纪茴枝莫名其妙的垂下眼,抬手拽下钱袋。 钱袋有什么问题吗? 她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贺流景之前给她银子就是用这个钱袋装的,她见钱袋绣工精美就留着用了。 “怎么了?” 纪晚镜脸上的笑容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她绷着一张脸,牙关咬紧,“是三殿下给你的?” “是他给我银子的时候顺带的。”纪茴枝见她面色不对,帮贺流景解释了一句。 纪晚镜脸色却更加难看。 纪茴枝将银子倒出来,把钱袋递给她,不确定问:“你想要?” 钱袋可以拿走,银子可不能拿走。 纪晚镜一把夺过钱袋,气得双手发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钱袋是她亲手绣的,因为不能私相授受,所以她花心思混在国公府送给贺流景的礼里一并送去,但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个钱袋里面偷偷绣了藏着她和贺流景名字的诗词! 她一直暗暗期待贺流景发现那行诗词时的情形。 可如今看来,贺流景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一点!还随意的把钱袋给了纪茴枝! 如果是以前,她会告诉自己贺流景从来都是这样,他不懂风花雪月,也不会对任何一个女子上心,她不是例外,也不会有其他人是例外。 她凭着当年那件事能在贺流景那里有几分特殊,就已经足够了。 可在她见过贺流景和纪茴枝在一起时的样子后,她就没办法再这么安慰自己了。 纪晚镜压下怒火,深深看了纪茴枝一眼,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去。 她本来以为纪茴枝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可现在这个小人物在她生命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令她越来越烦躁,也越来越无法忍受。 纪晚镜紧咬牙关,越走越快,仿佛要将一切甩在身后一样,可那些愤怒不安的情绪却一直缠绕着她。 她走下石桥,粗喘着气抬头望向前路,猝不及防的看到一个人。 黄闻站在桥下柳树旁,目光灼灼的盯着梅舒雪,已经不知看了多久,目光里透着一丝偏执的不甘。 纪晚镜眼眸转动,忽然勾唇一笑,抬脚朝黄闻走了过去。 黄闻见有人发现他,面色阴沉,扭头就想离去。 纪晚镜望着他的背影,倏然扬声道:“你想不想知道,当初是谁帮梅舒雪赢了赌约?” 黄闻脚步一顿,猛然回过头去。 …… 夏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 纪茴枝回到芭蕉院,在摇椅上躺下,静静聆听风吹芭蕉叶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今天好努力,对得起贺流景给的月银了。 贺流景从楼上走下来,抬头望去,看到一条在晒太阳的咸鱼外室。 “去哪了?” 纪茴枝眼也不睁的回答,“狐假虎威去了。” “……”贺流景忽然觉得自己这只老虎真忙。 他走过去,纪茴枝身上落下一片阴影。 “又有谁得罪你了?” 纪茴枝睁开一只眼睛,心情不错道:“有了你我如虎添翼。” 贺流景面无表情地挑眉:“我有了你,就像鸟儿有了大海,鱼儿有了草原。” “咦?”纪茴枝抬手捂住耳朵,“耳朵怎么忽然听不到了?殿下你是在夸我么?” 贺流景失笑,“嗯,夸你呢。” “谢谢殿下夸奖。”纪茴枝放下手,坐在摇椅上愉悦的晃了晃,“耳朵突然又好了。” 贺流景没忍住,用折扇在她头顶轻轻敲了一下。 这时,楼上忽然响起一阵嘭嘭嘭的鼓响,伴随着严怀瑾的喊声,一齐传了过来。 “枝枝姑娘,今早我很荣幸的见识到了你绝妙的琴音,现在想跟你切磋一二,你帮我听听,我这鼓声如何?” 贺流景抬头望去,严怀瑾站在二楼廊下,一边敲鼓一边朝楼下喊着。 显然,这就是他冥思苦想半日想出来的反击之策。 贺流景看着自己相交多年的挚友,神色复杂,良久没有说出话来。 神经是不是会传染? 纪茴枝瞌睡一扫而空,从摇椅上站起身,朝严怀瑾拱了拱手,“严公子大才,小女甚为钦佩。” 严怀瑾鼓声一顿。 纪茴枝的反应,怎么跟他想得不一样? 纪茴枝又兴致勃勃的朗声道:“如此妙音,怎能没有琴声相伴?严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回屋取琴,与严公子合奏一曲。” 严怀瑾没来得及反对,纪茴枝已经蹦跳着回屋了。 贺流景凭着自己长久以来的经验,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二重奏’不会太美妙。 银桃眼睁睁看着三殿下面无表情却疾步如风的走了。 当贺流景迈出门槛,身后同时传来了两道鼓声和琴声,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大,仿佛较着劲一样,嘶鸣无章,一个比一个难听。 贺流景心有余悸的加快了步伐。 不敢想他迟了一步会是怎样的魔音入耳! 芭蕉院内的严怀瑾痛苦的想流泪。 救命! 谁来救救他! 半个时辰后,严怀瑾把鼓敲出一个大洞,终于认输的停了下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7章 他筋疲力尽的趴到桌子上,感觉身子被掏空了,一丝力气也挤不出来了。 他的人生从来就没这么累过。 “敲,使劲敲。”纪茴枝鼓励着他。 严怀瑾幽幽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的转头朝另一面趴着。 啊……输的一塌糊涂。 纪茴枝觉得对手太弱了,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她拿着帕子,不紧不慢的擦了擦七弦琴。 她连自己的琴声都能忍,还有什么是忍不了的呢。 严怀瑾终于明白。 不反抗还能活,反抗了那是生不如死啊! 贺流景回到芭蕉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灯影摇曳,严怀瑾一脸疲惫的坐在院子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看淡人生的沧桑感。 纪茴枝抱着琴站在门边,愉悦的朝他喊:“严公子如果还想与我合奏,明个请早。” 房门阖上,院落恢复宁静,躲起来的宫婢们纷纷从角落里冒出来,揉了揉饱受折磨的耳朵,继续各自忙碌。 严怀瑾僵硬的站起身,连声音都变的嘶哑,“她她她……” 贺流景淡淡斜睨了他一眼:“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这就是你的反击?” 严怀瑾噎住。 他也不想啊!这不是技不如人嘛! 贺流景看了眼敲破的鼓,颇为嫌弃的啧了一声。 “这是我努力的证明!”严怀瑾不服。 贺流景纠正,“这是你认输的证据。” 严怀瑾发现自己的挚友自从有了外室,嘴巴是越来越毒了。 “你小心点,别舔嘴巴把自己毒死了。” “……”贺流景:“这鼓从哪弄来的?” “找行宫里的乐师借的。”严怀瑾牙疼道:“等会还得赔银子。” 贺流景一点都不同情,“你自找的。” 严怀瑾摇头叹息,半晌,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前是我不够体谅你,有这么一个外室,你辛苦了。” 贺流景:“……” “俗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严怀瑾抱住他的肩膀,沉痛道:“以前我们是好兄弟,以后我们就是同甘共苦过的……” 贺流景:“难兄难弟?” 严怀瑾:“……”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第29章 梅舒雪身子大好,活力十足的来芭蕉院找纪茴枝玩。 纪茴枝带着她在芭蕉院里逛了一圈,然后拿着银桃新做的布毽在树荫下踢毽子。 不过踢了半个时辰,两人就累得双双躺到摇椅上。 梅舒雪气喘吁吁:“我肯定是身子还没好。” 纪茴枝气若游丝:“外面的人都说了,我是天生体弱。” 两人找好理由,心安理得的躺平。 夏风徐徐,躺在树荫下十分舒服。 梅舒雪躺了一会儿,有气无力的开口:“我渴。” 纪茴枝一动不动:“我不但渴,还饿。” 梅舒雪:“你去。” 纪茴枝:“你去。”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伸出拳头。 “猜拳!” 三次出拳后,梅舒雪愿赌服输的起身端来茶点,门口传来响声,她回头一看,纪晚镜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袭紫裙,头戴孔雀金钗,上面镶嵌的宝石熠熠生辉。 纪晚镜走至近前,抬眼看向纪茴枝,轻轻挽了下鬓发,“是三殿下让我来的。” 梅舒雪看到纪晚镜眼中的轻蔑和炫耀,担忧地回头看向纪茴枝,却发现纪茴枝晃着摇椅,正若无其事吃糕点。 察觉到她们的注视,她啃着糯米糕,懒懒地抬了下眼皮,“二楼左转第三间屋子,慢走不送。” 复又低头继续吃糯米糕。 梅舒雪:“……”她就多余担心。 纪晚镜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噎在嗓子眼,冷冷看了纪茴枝一眼,抬脚去了二楼。 她走到楼上,忍不住朝楼下看了一眼。 贺流景分到的住处自然是行宫里数一数二的,水榭楼阁,水声清幽,窗前种着许多芭蕉,地上铺着青石,院落看起来错落有致,但若细看,就会发现院子里多了许多明显与贺流景性格不相符的东西,例如正晃动着的摇椅,例如树下的秋千,例如四周漂浮的糕点甜香气,这些无一不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纪晚镜眸光暗沉几分,心底的不适感愈发浓厚。 她狠狠看了纪茴枝一眼,压下心底的厌恶,走到书房前敲了敲门。 她努力告诉自己,她的目标是皇后之位,不应该计较一时的得失,更无需计较贺流景心里喜爱哪个女子。 毕竟哪怕是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贺如峰,府里也养着几个姬妾,是贺流景以前太过洁身自好,才令她不适应他身边多了个女子。 何况,当初贺流景虽然没有给她明确的答案,她却清楚的知道,纪茴枝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 “进。” 贺流景清冷的声线打断了纪晚镜的思绪。 她整理了下衣裙,面带笑意的推门走了进去。 贺流景坐在桌案旁,姿势端正,写完最后一个字方才放下笔。 纪晚镜视线轻扫,发现他竟然在帮庆德帝代批奏折,眸光不由一亮,嘴角止不住激动的上扬。 “殿下……” 她这一声唤得充满柔情蜜意,贺流景却想起那日她在贺如峰面前,说话时似乎也是这般语气。 贺流景抬眸,直接道:“之前你说想要成为我的正房娘子,现在想法可有改变?” “当然没有!”纪晚镜脸色微变,“殿下怎么会如此想?” 贺流景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你如果想法有所变动,想要另嫁他人,我会成全你。” “我只想嫁给殿下。”纪晚镜眼眸转动,语气忍不住焦急,“肯定是有人在殿下面前挑拨离间,殿下,你千万不要听信那人的话,我对你赤诚一片,心中绝无他人。” 贺流景盯着她看了片刻,眉宇间的神色有些纳闷。 那日总不可能是他听错了吧? 可他现在给了她机会,她为何还执意要嫁给他。 纪晚镜顾不得留意贺流景的神色,心中几乎瞬间就认准是纪茴枝在挑拨离间。 她故作委屈的垂下眉眼,柔声道:“殿下你不必瞒我,是不是枝枝姑娘跟你说了什么?你把她叫来,我要跟她当面对峙。” 贺流景看向她目光变得审视起来,“此事跟枝枝无关。” “怎么会没有关系?肯定是她妒忌我能得到殿下的关爱。”纪晚镜忿忿不平道:“殿下,我屡次隐忍枝枝姑娘,她却背后重伤于我,你可不能一味偏袒她。” 贺流景沉默片刻,手指敲了敲桌面,嗓音微微变冷,“你说错了两点,首先我没有特别关爱你,只是因为当年之事,所以想要补偿你,其次,没有任何人在我面前诋毁你,你想嫁给二皇兄这件事乃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更是你亲口所说。” 纪晚镜如遭雷劈,瞬间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难以消化听到的消息。 她一下子想到了前几天降雨那日,当时贺流景和纪茴枝撑伞而来,从方向看正是后山,而她也是从那座山上下来的! 纪晚镜想到自己那天说过的话,面上血色一瞬间褪的干净。 如果贺流景亲耳听见了…… 贺流景淡声道:“你换个愿望,之前我之所以答应你的请求,是因为我们心里都没有心悦之人,如今你心里既然有了二皇兄,那我就不能娶你为妻了。” “不行!”纪晚镜嘴唇颤抖起来,神色慌乱,“殿下,我不喜欢二皇子,我喜欢的是你!那日、那日的事不过是误会……” 她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而不是断了贺流景这条路! 贺流景语气坚决,“那日的事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想其中不存在误会。” 纪晚镜面色苍白的与他对视,心头思绪纷乱,一时间根本想不到对策。 她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贺流景拿起桌上的书,继续翻看,“回去吧,如果有了新的愿望,可以再来找我。” 纪晚镜听着他云淡风轻的话语,既恨又失望的咬紧了下唇。 她早就知道贺流景不在乎她,哪怕她真的属意于他人,他也无所谓,但此刻看到贺流景这么轻松的说出不会娶她的事,就仿佛在解决一项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还是将她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碾碎了。 她身子晃了晃,垂下眼帘,遮住晦暗的眸光。 纪晚镜从书房里出来,一路失魂落魄的下课楼,她看都没看纪茴枝和梅舒雪一眼,大步离开了芭蕉院。 来时开心期待,离开时悔恨怨愤。 “晚镜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梅舒雪抻着脖子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刚才不是还挺高兴的么。” 她半天没等到回答,扭头一望,纪茴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摇椅上睡着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8章 梅舒雪:“……”麻了。 纪茴枝打了个盹,睁开眼睛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她揉了揉眼睛,一抬头就见梅舒雪正一脸探究的看着她。 “怎么了?” “你天天在芭蕉院里都做什么?”梅舒雪对她每天的生活充满好奇。 纪茴枝掰着手指数了数,“吃饭、弹琴、看书、习字。” 她默默腹诽,后面三样都是贺流景逼她学的。 “听起来还挺忙。”梅舒雪问:“三殿下对你好吗?” 纪茴枝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还行吧。” “具体说说。” 纪茴枝想了想,“时而像老板,时而像老爹,还是那种望女成凤的老父亲!” 梅舒雪:“???” 正好推门走出来的贺流景,“……” 夜里,纪茴枝照例去书房给贺流景送汤。 “殿下慢用。” 她把食盒放到桌案上,抬脚就想离开。 贺流景头也不抬道:“等我喝完再把食盒送回去。” 纪茴枝心里腹诽几句,只得停住脚步留了下来。 她在屋内转了一圈,看了看书架上的书,又挑了挑晃动的灯芯,回头一看,贺流景一口汤都没喝。 纪茴枝暗暗磨牙,“殿下,你准备什么时候喝汤?” “放凉再喝。”贺流景抬头道:“你如果无聊就找本书看,或者找纸笔练字。” 纪茴枝明白了,这人又在见缝插针的‘劝学’。 她鼓了鼓嘴巴,慢吞吞的挪到另一张桌案坐下。 严怀瑾夜里无聊,抱着棋盘跑过来找贺流景下棋,一推门就看到两人各自坐在桌案前忙碌着,屋内弥漫着浓厚的读书气息。 他差点转身就走,忽然明白纪茴枝为什么要反抗了。 在行宫这样一个人人安逸享乐的地方,怎么能拘在屋子里读书呢? 真是太过分了! 纪茴枝抬头看到他,“手下败将小严,你来的正好,过来给我研磨。” 严怀瑾难以置信地指向自己,“我?” 纪茴枝拨了拨笔毛,“我的手下败将除了你还有谁?” 严怀瑾张了张嘴。 好理直气壮,好无法反驳。 好气! 纪茴枝看向自己白嫩的指尖,不紧不慢道:“如果没有人帮我研磨,那我就练琴好了,反正也不是太想练字。” 严怀瑾:“……”突然汗流浃背。 严怀瑾:“我来!!!” “喊那么大声做什么?”纪茴枝揉了揉耳朵,用毛笔敲了下砚台,“快点,等着呢。” 严怀瑾凑过去跟贺流景嚼舌根,“她怎么那么凶?” 贺流景抬头看了他一眼。 严怀瑾又问:“究竟她是外室还是你是外室?你能不能支楞起来,管管她!” 贺流景掌心抵在他脸上,面无表情地把他的脸推开,继续看书。 纪茴枝转着笔,打了个哈欠道:“嗓门这么大,没必要说悄悄话的。” “……”严怀瑾看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好兄弟,不情不愿地过去磨墨。 纪茴枝敲敲桌子,“好好磨,磨好了没有赏,磨不好罚你听琴。” 严怀瑾一瞬间简直快怀疑人生了。 他是谁?他在哪?他为什么要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磨墨? 纪茴枝真的只是外室,不是贺流景的祖宗吗? 纪茴枝挑眉:“没见过恃宠而骄的外室吗?” 严怀瑾眼角轻抽:“……”见过恃宠而骄的,没见过直接爬到头顶薅头发的。 他回头看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贺流景。 兄弟不争气,他能怎么办。 纪茴枝没再跟他插科打诨,拿起笔专心练字。 她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所以在练字一事上颇为勤奋,不用贺流景催促每天也会坚持练几张大字。 毕竟穿过来,书可以不用再读一遍,字还是得会写的。 严怀瑾研好墨,回头见贺流景在悠哉悠哉的喝汤。 “给我喝一口。” 贺流景手里拿着汤匙,头也不抬道:“想喝自己去膳房拿。” 严怀瑾觉得这兄弟没法要了,连口汤都不给。 贺流景喝完汤,严怀瑾磨着他陪自己下了两盘棋,结果被杀的片甲不留,嗷嗷直叫。 夜色阑珊,严怀瑾感觉无比心累。 他看了看棋场杀手贺流景,又看了看琴场杀手纪茴枝,忽然觉得这间书房里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赶忙打了个哈欠,以犯困为由溜回房了。 真的是太凶残了! 书房内只剩下两人,灯火明亮,照亮一室静谧,屋内茶香和墨香交叉萦绕。 贺流景将黑白棋子一颗颗捡回棋篓里,抬头看向纪茴枝。 纪茴枝坐在靠窗的桌案前,一丝不苟的写着字,握着笔的姿势很端正。 贺流景见她态度这么认真,稀奇地挑了下眉,放下棋篓走了过去。 晚风拂动纪茴枝的发丝,她鬓边的碎发从耳边滑落。 贺流景下意识抬手帮她挽到耳后,等反应过来却猝不及防愣了一下。 纪茴枝专心写字,根本没发现。 贺流景看了眼她沉静的眉眼,迟缓的把手收了回来。 窗外的蛐蛐叫声此起彼伏,贺流景心头的波澜也有一瞬间的起伏,他静静站了一会儿才渐渐趋于平静。 纪茴枝将一页纸写完,搁下毛笔,揉了揉酸疼的手腕,这才发现旁边站着一个人。 贺流景拿起纸张,看到纸上的字迹,微微有些诧异。 跟纪茴枝本人不同,她的字凌厉洒脱,有种不拘一格的锋芒。 “你这字……” “怎么了?” 贺流景薄唇轻轻吐出四个字,“狂放不羁。” 纪茴枝:“……” 贺流景望着纸上锋芒毕露的一撇一捺,微微沉吟:“都说见字如见心,从字来看,你这心性恐怕不会甘心做一个外室。” 纪茴枝扯着嘴角,忽然落下一声轻笑,“若论甘心二字,谁会甘心做一个外室?” 贺流景望着她烛火映衬下恍若白玉的侧脸,微微怔然。 纪茴枝灿烂笑道:“当皇子多威风!” 贺流景低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纸上的字。 别人都以为小外室的目标是讨好他,只有他知道,小外室恨不能替他当皇子。 贺流景不自觉的笑了下,把纸夹进书册里。 - 清晨,纪茴枝弹完琴还没来得及回屋补眠,王皇后的懿旨就到了,让她和贺流景中午去牡丹院用膳。 早膳还没吃,午膳已经有地方蹭了? 纪茴枝有点期待。 她蹭了这么久皇子饭,终于可以去蹭蹭皇后饭了。 皇家饭真的很香! 贺流景本来担心她会紧张,结果见她一脸期待,就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小外室心大有心大的好。 巳时中,贺流景就已经收拾妥当,带着纪茴枝往牡丹院去。 纪茴枝微微惊讶,“不等晌午再过去?” “母后如果真的想让我们晌午再过去,就不会卯时传旨过来了,她是想让我们早些过去,多陪她说会儿话。” 纪茴枝明白过来,王皇后原来是个傲娇,看来他们母子两个也不是全无相像之处。 这不小傲娇就挺懂大傲娇的。 牡丹院里正热闹,几位随行的妃嫔都在向王皇后请安,言笑晏晏,一派花团锦簇。 贺流景见屋内这么多人,微微蹙眉,有些后悔,应该再晚两刻钟过来。 嫔妃们抬头望过来,见到他们具是露出笑容。 清晨蜜金色的熹光笼罩在两人身上,衬得他们仙姿玉色,比平时看着还要般配。 纪茴枝因为要来面见王皇后,穿着一身繁复的浅色宫裙,肤白明眸,如花娇美,贺流景一袭银色暗纹长袍,长身玉立,只是面容依旧冷峻,即使美人在侧,周身也透着一股淡漠疏离的气息。 众人心底暗笑。 果然不懂风情,这外室在他心里恐怕也没几分分量,只是需要个暖床的罢了。 李妃先朝他们招了招手,“三殿下来了。” 贺流景带着纪茴枝走了进去。 纪茴枝第一次穿宫裙,有些不习惯,进门时被繁复的裙裾绊了下,贺流景及时伸出一条手臂让她扶稳。 众人这才发现看起来冷漠的三殿下,原来一直留意着自己的外室呢。 牡丹院前,纪晚镜喘着气,气息不稳的出现在门口。 她昨夜辗转难眠,急于想要挽回贺流景,却苦于没有办法。 今早起来,她早早让人守在芭蕉院门口,监看贺流景的去向,想要找机会见贺流景一面。 当得知贺流景来了王皇后的牡丹院,她顾不得多问,立刻跑了过来,却猝不及防看到眼前这一幕。 贺流景昨日面对她有多冷漠,今日搀扶纪茴枝的动作就有多自然。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9章 纪晚镜咬紧牙关,心里的妒恨几乎要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她面沉如水,低头整理衣裙,没有急着进去,免得做的太明显,而且她也需要时间平复翻涌的情绪。 贺流景带着纪茴枝进了屋。 纪茴枝偷偷抬眼观察屋内的情形。 嫔妃们聚在一起说着话,亲昵得仿若真正的姐妹一般,至少表面上十分和睦。 王皇后性子看着骄纵,应付这些嫔妃却是游刃有余。 庆德帝的宠爱和王家的兵权,都足以让所有人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即使花团锦簇,王皇后也是所有花里最娇贵的一朵。 纪茴枝垂下眼帘,朝王皇后和众嫔妃作揖行礼。 众人朝她望去,见她身子单薄,看起来弱柳扶风,就连行礼时身子都摇摇欲坠,不由心生叹息。 年轻的妃嫔们本来还有些妒忌她的好样貌,见此情形也不由在心里叹了声可惜。 虽然是个美人,却是个没福分的,这么娇弱的身子,也不知道能撑几年。 贺流景察觉众人的眼神变得怜爱又惋惜,不用回头都知道,肯定是纪茴枝又扮起‘病美人’了。 邓美人摇着团扇,撇嘴道:“这身子也太弱了。” 纪茴枝身子摇晃了一下,嘴唇轻颤着说:“让娘娘见笑了。” 王皇后梳着飞仙髻、头戴凤钗,一身朱红的宫裙,闻言含笑朝她招了招手,“枝枝,过来。” “是,娘娘。”纪茴枝走至近前。 宫女在王皇后身边放了个杌凳,纪茴枝谢恩后受宠若惊的坐下。 王皇后就近打量她娇嫩的面庞,越看越满意,“身子弱就别站着了,以后好吃好喝养着,身子总能好起来的。” 纪茴枝羞涩微笑。 王皇后抬手握住她的手,皱眉道:“手怎么这般凉?” 贺流景默默看了纪茴枝一眼,天气太热,她整日抱着冰鉴不撒手,手能不凉吗? 纪茴枝虚弱的朝王皇后笑了笑,柔弱无力道:“整日闷在屋中读书,难能出来走动,可能气血有些不足。” 贺流景:“……?” 王皇后蹙眉:“哪能整日闷头读书?太医说过,得多出来走动晒晒太阳,身子才能好。” 纪茴枝揉了揉太阳穴,目光盈盈看向王皇后,抖着手说:“整日读书、弹琴……头疼,手也疼。” “实在是太过分了!”王皇后瞪向贺流景,“你是想教个女状元出来么!” 这一刻,纪茴枝觉得王皇后的声音听起来无比亲切。 听听,这说的简直是她的心声啊! 贺流景额头青筋直跳,十分想把纪茴枝捉回身边来,免得她继续瞎告状。 纪茴枝靠在王皇后身边,偷偷朝他眨了下眼睛,嘴里却依旧说个不停,“娘娘别动怒,殿下都是为了枝枝好,怪枝枝自己身子不争气……” “明知道你身子弱还不知道体谅!”王皇后更怒了,“你听本宫的,既然来了行宫就好好玩,现在暑气这么盛,除了他谁受得了天天闷在书房里读书,你不用理会他让你做什么,平时多出来走动,心情好身子才能好。” 纪茴枝心里忍笑,眼眸弱弱看向贺流景,“可以吗?殿下。” 贺流景:“……” “当然可以。”王皇后笑眯眯地拍了拍纪茴枝的手,“景儿如果敢不同意,你就来找本宫给你做主。” 纪茴枝羞涩一笑,“娘娘您真好。” 王皇后笑问:“本宫这个儿子平时在府里都做什么?” “读书、习字……处理公务。”纪茴枝仔细想了想,贺流景简直没有多余的娱乐。 王皇后朗笑一声,朝她眨眨眼睛:“是读书习字,还是教你读书习字啊?” 纪茴枝脸颊这次是真的红了。 贺流景也不自然的低咳了一声。 第30章 纪茴枝摸了摸耳朵。 救命,明明是挺正常一件事,为什么从王皇后嘴里说出来这么暧昧啊! 他们明明是正正经经读书,正正经经习字,正正经经的大魔王和外室关系! 妃嫔们看着脸颊泛红的纪茴枝和神色窘迫的贺流景,纷纷揶揄的看着他们,不时打趣几句,屋子里一片和乐。 这时,纪晚镜出现在门口,柔声开口:“皇后娘娘,晚镜来给您请安。” 王皇后愣了下,抬头笑道:“快进来吧。” 纪茴枝从杌凳上起身,主动让开了位置。 纪晚镜屈膝一礼后,走过去握住王皇后的手,态度亲昵,仿佛没看到纪茴枝一般,顺势在杌凳上坐下。 贺流景下意识看了纪茴枝一眼,纪茴枝面色平静的站在一旁,臻首微垂,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看起来十分乖巧。 贺流景不自觉皱了皱眉,心底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忽然想起纪茴枝那夜说的话,若论‘甘愿’二字,没有人愿意做一个外室。 王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婢福春和福夏捧着托盘走进来,看到屋子里多出的纪晚镜,微微愣了一下,托盘上叠放着两套华丽精致的襦裙和几匹锦缎。 纪晚镜眼睛一亮,一眼就认出那几匹布是上好的云锦缎,而那两套襦裙是宫里的绣娘所绣,裁剪精细,花样精美巧妙。 “真漂亮。”她走过去摸了摸布料,开心又羞涩地望向王皇后,“多谢娘娘。” 因为当年她‘失踪’过的事,不止贺流景觉得愧对于她,就连王皇后也觉得歉疚,所以这些年来赏赐不断,经常赏一些女儿家常用的东西给她,她自然而然觉得这些东西是给她的。 王皇后却犯了难,这些东西是她准备给纪茴枝的。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驳了纪晚镜的面子。 实在不行……把衣裳给纪茴枝,把布料给纪晚镜? 她心中思索着对策,目光对上贺流景,却见贺流景微微蹙着眉,脸上写满了不悦。 王皇后觉得有些好笑,都说知子莫若母,她哪能看不明白贺流景心中所想。 她当即开口:“晚镜,这些东西是本宫赏给枝枝的,你如果想要,本宫再让人给你准备一份。” 纪晚镜面色一白,放在云锦缎上的手指犹如被针扎一般,一下子弹了起来。 纪晚镜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勉强笑道:“原来是给枝枝姑娘的,是晚镜莽撞了。” 纪茴枝微微惊讶,抬头看了王皇后一眼,确定自己没听错才连忙谢恩。 众人心思活络,知道皇后娘娘这是在抬举纪茴枝,从此以后她在三殿下身边就算过了明路,以后三殿下建府,府内高低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贺流景默默注视着纪茴枝,发现她收到赏赐似乎也没有太高兴,还没有吃到冬瓜糖的时候高兴,依旧低眉垂眼,不见平时的活泼样子。 他抿唇看向王皇后,状似无意开口:“母后,我上次派人送进宫的厨娘手艺如何?” 王皇后笑容满面道:“你亲自挑的自然是极好的,她手艺一绝,你父皇尝过后都夸好吃,尤其是豌豆糕,甜而不腻,本宫这就让人端来给你们尝尝。” 贺流景顺势带着纪茴枝在桌边坐下,宫婢很快将豌豆糕端了上来,还带着热气。 纪茴枝尝过一口,顿时眉开眼笑。 蹭到皇后饭了! 贺流景唇角也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邓美人看到这些糕点就来气,她当初凭着做糕点的手艺获得了不少恩宠,可自从王皇后宫里有了这个厨娘,庆德帝就很少吃她做的糕点了。 她不敢得罪王皇后,也不敢得罪贺流景,忍不住把目光放到了纪茴枝身上,娇笑着开口:“枝枝姑娘多吃些,你身子弱,多吃饭才能有力气,夜里才能好好服侍三殿下。” 她话语里的轻视和无礼让所有人一愣。 贺流景的心像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向纪茴枝。 纪茴枝低头吃着糕点,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贺流景倏尔后悔当初让纪茴枝以外室的身份见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身份给她带来了多少轻慢。 贺流景抿着唇,忽然正色开口:“枝枝身子弱,所以我才把她接到府中休养,我们不曾同房过,还请邓美人注意言辞。” 众人怔然,既惊讶于贺流景和纪茴枝的关系,又惊讶于贺流景对纪茴枝的维护。 这样的美人放在身边都能忍住不碰,还把人接到府里亲自照顾,三殿下这是真的心悦爱怜她吧? 众人惊讶的同时不由对纪茴枝转变态度,庆幸自己之前没有轻易冒犯她。 纪晚镜眼中兴奋一瞬,又归于寂静。 因为她发现贺流景和纪茴枝无论是什么关系,都跟她无关。 王皇后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邓美人,不悦道:“邓美人口无遮拦,最近就不要出来了,留在房里反省吧。” 邓美人顿时花容失色,王皇后分明是让她禁足啊!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纪茴枝……谁能料到三殿下和皇后都如此维护。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0章 早知道她就不多嘴了! 纪茴枝情绪没有什么起伏,打工人变换职位不还是打工人么。 妃嫔们没有留太久,晌午前就各自散了。 王皇后召纪茴枝和贺流景前来,本来是要一起用午膳的,如今却多了一个纪晚镜。 水榭中,四人围桌而坐,石桌上满是肥醲甘脆。 王皇后为人和善,不重规矩,用膳时屏退左右,只留一个老嬷嬷在身边伺候。 “臣女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娘娘与三殿下用膳?”纪晚镜声音柔柔的开口,却刻意忽略了纪茴枝。 “无妨。” 王皇后看着纪晚镜,神色略微有些无奈。 纪晚镜和纪茴枝坐在一块,长得的确有几分相似,难怪有人传言她儿子是把纪茴枝当做纪晚镜的替身养在府里,她本来也信了这种说法,可此时真真切切的跟她们相处,她才清晰的意识到根本不可能。 纪茴枝和纪晚镜两个都是美人,但要说具体的差别,那么一个美的活色生香,一个像墙壁上雕着的画,少了份灵动和真实。 此时的纪晚镜便是这般,她看起来神色自然,实则言行举止都拿捏的一丝不苟,不用想都知道她不会好好享用桌上的膳食,而是把心思都花在别的地方。 王皇后也不明白,梅玉臻和纪威明明都是心性纯挚之人,不知为何他们的女儿却如此多思且有野心。 王皇后其实隐隐有一种感觉,纪晚镜并不适合她儿子。 她压下复杂心绪,望向纪茴枝。 纪茴枝正在埋头吃一块烙酥饼,吃得脸颊鼓鼓,眉眼微弯,让人看了心情就好。 王皇后又转头看向贺流景。 贺流景微微皱着眉,看了一眼纪茴枝脸上粘的饼渣,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拂去。 王皇后眼中漫出笑意,亲自动手给纪茴枝夹了一块乳糕,“多吃点。” 纪茴枝怔了下,抬头道谢。 纪晚镜面色微寒,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 她已经失去了贺流景的允诺,绝对不能再失去王皇后的支持。 王皇后又给纪晚镜夹了一块乳糕,“你这孩子也多吃点,你们这些年纪的小姑娘正是胃口好的时候,别等到了本宫这个年纪,想吃都吃不下了。” 纪晚镜敛下情绪,抱住王皇后的胳膊,言笑晏晏道:“娘娘也是小姑娘,一点都不老,这全行宫上下就数您最美了!” 王皇后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又转头瞪向贺流景,“枝枝是你的人,你自己怎么不知道照顾枝枝,难道还要本宫帮你照顾?” 贺流景一脸木讷,“怎么照顾?” “给枝枝夹菜啊。” “不用劳烦殿下。”纪茴枝笑容乖巧,“应该枝枝照顾殿下。” 贺流景朝她望过去,好奇她想怎么照顾自己。 纪茴枝唇畔带笑,夹了块鸡心放进他面前的盘子里,温温柔柔说:“以形补形。” 这是说他没有心还是心黑? 贺流景沉默片刻,默默给她夹了块麻辣猪脑。 嗯,以形补形。 纪茴枝:“……”可恶! 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王皇后眉眼含笑,纪晚镜面色却越来越沉。 一顿饭气氛诡异。 纪茴枝踏踏实实蹭了顿皇后饭,觉得甚是美味,饭后又用了甜点,饮了半杯茶,然后才起身告退。 “你们闲着没事就多来陪陪本宫,本宫就喜欢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待在一块。” 三人应下,一起走了出去。 纪茴枝思索着怎么能再蹭到皇后饭,没留意到门槛,一不小心又绊了一下。 纪晚镜压抑许久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也存了几分试探贺流景的心思,借机大声道:“笨手笨脚!同一块门槛都绊两回了,你如此笨拙,怎么在三殿下身边伺候!” 宫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就连原本想去内室休憩的王皇后都停下脚步。 空气仿若凝滞一般。 贺流景皱眉看了纪晚镜一眼,淡淡吩咐:“把门槛砍了。” 气氛再次滞住。 其他人:“……”错的是门槛吗? 纪茴枝:“……”退一万步讲,难道我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纪晚镜面色泛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贺流景,眼眶红了起来。 贺流景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仿佛把她的小心思都看穿了一般,暗含警告和不悦,纪晚镜一瞬间如置冰窟。 王皇后探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差点噗嗤笑出声。 她没听错吧?真是她儿子? 纪晚镜红着眼眶盯着贺流景,“三殿下,我想跟你谈谈。” 贺流景微微颔首。 纪茴枝愉快转身,“那我先回去了。” 贺流景扔下一句:“在这等我。” 纪茴枝:“……” 贺流景带着纪晚镜去了一旁的凉亭。 “你想好要什么了?” 纪晚镜看着他,脸上淌下两行泪,“殿下,那天的事是误会,其实是二殿下以权势相逼,我怕他伤害我的父母才跟他虚与委蛇,我本来想向你求助的,但我怕伤害你们之间的兄弟感情,所以没有告诉你……” 这是她冥思苦想一晚想到的借口。 至少再搏一搏。 贺流景神色冷淡下来,目光如炬的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开口:“你现在该做的,是抓紧贺如峰。” 纪晚镜神色一僵。 贺流景不含情绪道:“你已经失去了我这个藤蔓,再不抓紧另一个,最后很有可能两手都扑空。” 纪晚镜忽然意识到贺流景其实早就把她的心思看透了,她说再多谎话和借口都是枉然。 他昨日那番话不过是最后给她的机会,确认她是不是因为情爱而与贺如峰私下往来,她的表现无疑是在告诉他,她想要的是权势,她左右逢源不过是想保证无论最后他们谁登基,她都能做皇后。 她的野心和贪婪已经昭然若揭。 纪晚镜自嘲苦笑,“我是真的喜欢你。” 她只是想更稳妥一些,所以在贺如峰向她示好时给自己留了条退路。 贺流景未置可否。 纪晚镜看了眼不远处的纪茴枝,不甘心问:“你真的只是因为撞见我和贺如峰私会,才不愿意要我吗?” 贺流景淡淡道:“我不会把一个跟贺如峰私交甚密的人留在身边。” 纪晚镜一瞬间花容失色,终于明白自己败在了哪里。 他一直都是理智的。 几位皇子之间从来都是暗流涌动,她可以有野心,可以对贺如峰有爱慕,就是不能跟贺如峰有私交,贺流景不会把一个随时可能出卖他的人留在身边。 贺流景再未多言,转身离去。 纪晚镜身体摇晃了一下,脱力的摔在地上。 纪茴枝站在花树下,冷风吹拂起她的裙摆,她冷得打了个哆嗦。 贺流景走过来,微微侧身挡住风。 纪茴枝抬头看向他的肩膀,目光幽幽。 贺流景问:“在看什么?” 纪茴枝道:“在看您的金尊玉贵的背是多么宽广。” 贺流景:“……走了。” 回到芭蕉院,严怀瑾已经收拾好了包袱,正在书房等贺流景。 “我准备搬回飞鸟院了。” 贺流景问:“你不是嫌那里吵吗?” “来这里之前,我每天都被他们吵的想死,来这里之后,我忽然觉得我的耳朵还没聋其实是一种福气。” 严怀瑾拎起包袱,脸上是历尽千帆后的豁达,“在知道了什么叫不得安宁后,我现在觉得那里就是世外桃源,我跟黄闻也不是不能和平相处。” 贺流景:“……” 严怀瑾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说:“实在不行就哄哄吧。” 贺流景沉默片刻,“怎么哄?” “……自己想。”严怀瑾拎着包袱,潇洒地离开了芭蕉院。 他这几天已经看明白了。 贺流景自己把人惯的无法无天,就让他自己受着吧。 做兄弟的当然是有福同享、有难不能同当! 夜里,纪茴枝照旧去书房送汤,随口问了一句,“严公子怎么回去了?” 贺流景默默看了某人两眼。 纪茴枝毫无自觉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严公子搬走后,能欣赏我琴声的知音人又少了一个,我甚为遗憾。” 贺流景沉默片刻,把手边的锦盒推了过去,“打开看看。” 纪茴枝把锦盒打开,里面装着一支蝴蝶珠钗,金丝编织而成的蝴蝶翅膀栩栩如生。 纪茴枝疑惑地看了贺流景一眼。 贺流景抿了下唇,略有几分期待问:“高兴吗?” 纪茴枝淡声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贺流景:“能不能好好说话?” 纪茴枝挺了挺小胸脯:“在官言官,在府言府,在库言库,在朝言朝。”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1章 意思就是我在你这就这么说话。 势必要将文邹邹进行到底。 贺流景被她那副骄傲的模样气得脑壳疼,“我们好好谈谈。” 纪茴枝惜字如金,“愿闻其详。” 贺流景沉吟道:“既然你不喜欢读书、弹琴,那么在行宫这段日子你可以先不用学了。” “甚好。” 贺流景额角轻跳,“你究竟怎样才肯正常跟我说话?” 纪茴枝眨眨眼,“殿下要哄我吗?” 贺流景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我生气可是很值钱的。”纪茴枝伸出两只手,“要十颗大珍珠才能哄好。” 贺流景眼里掠过笑意,却冷硬无情道:“太贵了,不哄。” 纪茴枝:“???”你就不能讲讲价么! 纪茴枝把蝴蝶钗插到头上,气哼哼的拎着食盒走了。 贺流景看着她鬓发上轻轻颤动的金色蝴蝶,把尹邦叫了进来,让他连夜去买珍珠。 尹邦:“……”自从主子有了外室,任务是越来越难了。 牡丹院里,庆德帝抱着王皇后的肩膀,正在院子里对月赏花。 月下,一株昙花悠悠绽放,皎洁无瑕,散发着淡淡清香。 王皇后依偎在庆德帝怀里,笑容舒缓,“记不记得我刚入宫那年,你给我种了一院子昙花,每当有花开了,无论多晚我们都会提着灯笼去看。” “当然记得。”庆德帝哈哈笑道:“咱们初次见面时,朕问你闺名,你告诉朕你叫岳夏美,后来朕才知道你姓王名昙,是王家嫡女,而昙花又名月下美人。” 想起往事,两人心中忍不住泛起柔情蜜意。 庆德帝在王皇后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夜里冷,我们回屋吧。” 庆德帝牵着王皇后的手往屋内走,路过院门,庆德帝随口问:“门槛怎么没了?” 王皇后靠在他怀里,笑容愈发明显,“你猜猜。” 庆德帝摇头,“朕猜不出来,昙儿告诉朕。” 王皇后莞尔一笑:“那我问你,如果我被门槛绊倒了,你会怎么办?” “会怎么办……”庆德帝毫不迟疑道:“朕把你扶起来。” 王皇后脸上的笑容缓缓一滞,“你再想想。” 庆德帝大手一挥,“朕给你找太医。” 王皇后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抿唇不言。 “朕……朕把你抱进屋。” “你再想想。”王皇后冷声道:“好好想。” 庆德帝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试探问:“朕给你揉脚?” 王皇后冷冷一笑,砰的一声关上门。 庆德帝揉了下差点撞门的鼻子,赶紧拍门,“昙儿,怎么了?” 王皇后哼了声,气呼呼的去了室内。 庆德帝满头雾水看着紧闭的房门。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啊! …… 纪茴枝一觉醒来,桌子上摆着十颗闪亮亮的稀有粉珍珠。 哇,大魔王爆金币了。 纪茴枝捏着粉珍珠在阳光底下看了看。 还挺好看。 她把珍珠一颗颗放进妆奁里,起床洗漱。 闲来无事,纪茴枝在院子里带着几个小丫鬟跳长绳,一群人叽叽喳喳,像欢快的小麻雀。 纪茴枝终于不用再闷在屋子里读书,早上也不用起来弹琴了,可以好好享受避暑时光,笑容逐渐开朗,越来越明媚。 贺流景透过窗栏看着她灿烂的笑靥,缓缓露出一抹笑意,忽然觉得这样平静明朗的日子就很好。 他放下手里的书离开芭蕉院,去前庭找礼部尚书,在后花园正好遇到庆德帝。 庆德帝眉宇忧愁,眼底带着两抹青黑,站在花丛旁发呆。 贺流景走过去行礼,“父皇。” 庆德帝叹息一声,满脸忧愁的开口:“陪朕走走吧。” 贺流景点点头,沉默不语的陪他在园子里逛了逛。 两父子一路沉默,庆德帝背手走在前面,贺流景跟在他身侧。 直到把园子逛了两遍,贺流景才后知后觉问:“父皇,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可算吱声了! 庆德帝心里骂了声闷葫芦,逆子再不开口他都快把腿走酸了! 庆德帝面上不显,语气也尽量显得稀松平常,“没什么,就是你母后最近跟朕闹了点脾气,不让朕进门。” 贺流景木着一张脸,再次沉默下来。 这种事他怎么知道怎么办? 庆德帝见逆子又成了闷葫芦,憋了憋,没好气问:“你平时都是怎么哄你那外室的?” 以前遇到这种事,他肯定不会问贺流景,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也有些好奇闷葫芦儿子会怎么办。 贺流景想了片刻,轻轻吐出四个字,“老实认错。” 庆德帝:? 贺流景又道:“该哄就哄。” “……呵,出息。”庆德帝丝毫不以为然。 他可是皇帝,皇帝能认错吗?皇帝能哄人吗? 夜里,庆德帝屏退左右,趴在皇后耳边小声说:“昙儿,朕错了。” 王皇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庆德帝拿出让人精心打造的点翠头面,轻声哄道:“朕的昙儿在朕心里永远是最美的,只有最价值连城的头面才配得上你。” 惹得王皇后娇笑连连,终于露出明媚笑靥。 翌日,贺流景莫名其妙收到一堆赏赐。 他看着摆在院子里的几大箱子宝物和装在匣子里的田产地契,只能放下手里的案牍前去谢恩。 庆德帝一扫之前的灰头土脸,整个人都精神奕奕的,笑着陪他聊了一会儿正事,又留他下了几盘棋。 临走前,庆德帝叫住他,随口问:“你知不知道你母后院子里的门槛是怎么没的?” 贺流景语气平静道:“我让人砍了。” 庆德帝一愣,眼睛睁大瞪着逆子,“……”好小子,原来是你! 原来你才是罪魁祸首! ……他可不可以把赏赐要回来?! 第31章 八月二十二,是王皇后的生辰。 边关送来好消息,前几日有敌军来犯,王家军刚打了胜仗,将敌军击退,又立了一功,简直是喜上加喜。 庆德帝在行宫为王皇后设宴庆贺,从早上就搭了戏台,戏台上唱的都是王皇后喜欢的折子戏,鼓乐声在整座行宫里悠扬传开,吱吱呀呀的唱了一天。 整座行宫喜气洋洋,宫婢们脸上全都带着笑,妃嫔们也不敢不露欢颜,谁都不敢在这个日子触帝后的霉头。 夜里,月明星稀,繁花似锦,行宫处处挂着喜庆的红灯笼。 贺流景带着纪茴枝前去赴宴,路上遇到严怀瑾正跟几个纨绔坐在一起说话。 “严兄,你在芭蕉院住了几日,可有看到三殿下那位千娇百媚的病美人?” “什么病美人,那是三殿下的心尖尖!” “快跟我们说说,她当真如传闻中一般貌美纤弱吗?” 严怀瑾一言难尽地看着其他人,用折扇敲了下手心,“你们不要被传闻误导了,你们是不知道她有多可怕!” 众人好奇的看向他,眼神充满质疑,“那样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怎么会可怕?” 严怀瑾故意卖了个关子,“说了这么久话,我有些口渴了……” 众人连忙捏肩捶背,端茶倒水,哄笑一堂。 严怀瑾心满意足的饮了一口茶,撸起袖子准备大讲特讲。 他要让大家知道‘病美人’的真面目!哪有什么柔弱的病美人,那分明是只靠一把琴就能把人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大杀器啊! “不说你们不知道……” 纪茴枝的声音倏然在他耳边幽幽传来,“也说给我听听。” “……”严怀瑾耳边炸响,嗡鸣不断。 纪茴枝:“严公子?” 严怀瑾僵着背,没敢回头,努力深呼吸,“我是要说……我该回去看书了!” 没错,读书使人进步! 他喜欢读书,他爱读书! 严怀瑾抬起脚,头也不回的溜了。 谁说飞鸟院不好的,飞鸟院可太好了!他就要待在飞鸟院里,他再也不要出来了! 纨绔们赶紧去追。 “严怀瑾!皇后娘娘的寿宴!” “我们还要去娘娘的寿宴呢!你快回来!” “又没有猛兽在后面追,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贺流景,默默看了眼旁边的纪茴枝。 纪茴枝朝他微微一笑。 贺流景咽了下口水,目不斜视的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嗯!苦了谁也不能苦自己,要苦就苦好兄弟! …… 宫宴上,王皇后坐在庆德帝身侧,笑得如花一般娇媚。 纪茴枝跟梅舒雪坐在一块,以纪茴枝的身份只能坐在角落里,梅舒雪也乐得过来陪她坐,正好寻一份清静。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2章 可今天这个角落不但不清静,还格外受关注,周围的人偷偷望着纪茴枝,不时窃窃私语,神色各异。 自从贺流景在王皇后宫里说了那番话,事情就很快传扬开了。 现在行宫上下都知道,纪茴枝是三殿下心尖上的人。 三殿下爱这病美人如命,不肯委屈了她,连碰都不舍得碰,因为病美人身子不好他才把人接到府中娇养,未曾染指过分毫,瞧三殿下的态度,之后恐怕是要给名分抬进门的! 纪茴枝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抓了把栗子,一边看舞姬跳舞一边慢慢吃。 梅舒雪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凑过来跟纪茴枝咬耳朵,“心尖尖,你家殿下真对你这么好?” 纪茴枝咧嘴一笑,“如果盯着我读书是对我好,那么他对我算得上是情深似海。” 梅舒雪:“……”好沉重的爱。 宴席开始,众人举杯,朝庆德帝和王皇后说着吉祥话,引得他们连连发笑,气氛轻松。 纪茴枝静静坐着,偶尔跟着啜引几杯,觉得酒味甚好。 今夜宴席准备的是王皇后喜欢的葡萄酒,盛在碧玉酒樽里,味道甘美又酸甜,纪茴枝忍不住多饮了几杯。 纪茴枝手持碧玉酒樽,芊芊玉指轻轻搭在酒樽上,月光洒落,酒樽碧玉通透,她的指尖如削葱白般好看,更衬得那张未施脂粉的脸如出水芙蓉一般脱俗出尘。 众人心中忍不住感慨。 美人初看惊艳,按理说看久了就习以为常,可他们盯着这位病美人看了这么多天,却总能发现新的美,她一颦一笑,一动一静,都有不同的美感,时常令他们看直了眼。 纪晚镜察觉众人的目光后,脸色一点点变冷。 她望着偏远角落里那张跟她有几分挂像的脸,一点点攥紧了手中的酒樽。 本来这些人的目光都该是她的。 纪晚镜嘴角冷冷的牵起,眼中闪过一丝傲慢。 这张脸跟她有几分相似又如何?她能名贯京城靠的可不只是脸,而是她的才情,京城这些王孙贵胄们欣赏的也不只是区区一张脸。 纪茴枝这样一个出身乡野的丫头,如何跟她国公府嫡女相提并论? 丝竹管弦声悠悠回荡,月上柳梢,宴席过半。 纪晚镜倏然站了起来,唇边带着盈盈笑意走到中央的位置,对着王皇后屈膝福了福,“娘娘,臣女不才,准备了一支舞为您祝寿。” 王皇后弯唇微笑,“晚镜素有才名,舞姿想必也是柔婉动人,快跳来跟本宫看看。” 纪晚镜浅浅一笑,柔声道:“娘娘,臣女听说枝枝姑娘得李大人亲自教导,想必琴技了得,今日是娘娘的生辰,不如请枝枝姑娘为我奏上一曲,一同为您贺寿。” 贺流景眉心一皱。 王皇后看向纪茴枝,面上浮起几分兴致。 她之前听闻贺流景请人教纪茴枝读书识字,已经觉得有趣,如今听说贺流景还请了人教纪茴枝弹琴,不由也想看看纪茴枝的学习成果。 贺流景正要开口,王皇后已经笑眯眯道:“如此甚好,正好本宫也想听听枝枝的琴声。” 纪茴枝想说的话在舌尖溜了一圈,终究是咽了回去,起身应了一声是。 皇后对她不错,今日是皇后生辰,她为皇后弹奏一曲就权当祝寿了。 严怀瑾苦不堪言的捂住耳朵,纪茴枝琴声一出,今晚还有人能睡得着吗? 夜凉如水,行宫内一片灯火辉煌。 银桃把七弦琴取来,纪茴枝走上台阶,在琴旁坐下。 纪晚镜已经换了一身水红色的舞衣。 两人本来就有几分挂像,此刻同时站在台上,犹如花开并蒂,相映生辉,众人的目光不自觉被她们吸引,全都聚精会神的望向台上。 贺流景面上从容淡定,心底却捏了一把汗,他看着台上的纪茴枝,竟然觉得比自己第一次上朝还要紧张。 纪茴枝试了试琴弦,抬头望向纪晚镜。 纪晚镜眉眼张扬,朝她得逞一笑。 纪茴枝淡淡垂下眼眸,指尖轻动。 贺流景抬手抚额,沉痛闭眼,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魔音’,他心道总归是自己的人,待一曲终了,他就起身请罪好了,想来父皇和母后也从未听过如此难听的琴曲,今日也算是开眼了。 可出乎意料的,传来的琴音幽幽如泉水流淌,空灵袅袅,竟极为动听悦耳。 贺流景诧异睁开眼睛,看着台上熟练拨动琴弦的纪茴枝,愣了愣。 须臾后,他倏地轻轻一笑。 原来是个小骗子。 琴声倾泻,纪晚镜惊诧怔住,差点忘了动作。 她明明听说芭蕉院里每日传出的琴声都十分难听,严怀瑾更是被折磨的搬出了芭蕉院,纪茴枝明明应该弹得很差才对,怎么忽然弹的这么好? 她来不及细想,只能随着琴声舞动起来,心里却止不住的懊恼,早知道纪茴枝弹得这么好,她就不多此一举了。 严怀瑾怀疑人生的揉了揉耳朵。 他是不是被折腾出幻觉了,竟然觉得纪茴枝弹琴好听? 纪茴枝望向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纪晚镜,轻轻一笑,不动声色的加快了拨弦的速度。 既然纪晚镜非逼着她弹,那就互相伤害好了。 悠扬的琴声荡漾开,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星月皎洁,纪茴枝身上的浅蓝纱裙泛着粼粼柔光,她坐在琴桌旁,臻首微垂,墨发只用一支玉钗挽在脑后,衬得面如芙蓉,发梢随着夜风轻轻摇晃。 她抬眸时眼波如水,盈盈浅浅,低眸时眼尾微扬,透着如水的温柔。 众人不自觉随着琴音心静起来,目光停驻在她身上。 纪晚镜不甘心的咬紧下唇,当即一个跃起,柔韧的细腰旋转不停,一袭红衣站在台上翩翩起舞。 她自小练舞,舞技自然不俗,此时跳的愈发起劲,像跟纪茴枝争夺大家的目光一样,使出了全身本领。 此情此景,当真是赏心悦目。 可纪茴枝的琴声太过灵动,仿佛清泉流淌到每个人的心间,抹平心间的躁动,众人的心越来越静,台上不断跳跃旋转的纪晚镜就显得有些碍眼。 纪茴枝手指灵动,琴弦越拨越快,纪晚镜旋转的舞步也不得不越来越快,裙摆快转成陀螺了。 何雨薇看着台上的红色陀螺,默默庆幸自己刚才没上去凑热闹,不然现在就是两个陀螺在台上转个不停了! 她默默下定决心,以后只在私下招惹纪茴枝,绝对不在人前跟她对冲,免得在人前出丑! 此刻的纪晚镜就是如此,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脸上的脂粉都糊作一团了,脚下越来越不稳,身子也摇摇晃晃。 何雨薇嫌弃的撇嘴。 琴声阵阵,纪晚镜听在耳中刺耳至极,恨不能这琴声立刻停下来。 可惜没如她的愿,这琴声不但没停,还如密鼓般不绝于耳。 她转的头晕目眩,呼哧呼哧喘息着,渐渐体力不支,身子摇晃几下,噗通摔倒在地。 琴声随之戛然而止。 四周陡然寂静,只能听到浅浅风声。 纪晚镜手心磕在地上泛着疼,她面容扭曲一瞬,抬头对上众人望过来的目光,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慌乱爬起来跪地告罪。 “陛下、娘娘,臣女学艺不精,殿前失仪,还望陛下和娘娘恕罪。” 王皇后看向她擦伤的掌心,目露担忧:“本宫和陛下岂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你,快让太医给你瞧瞧,小心伤了手。” 纪晚镜慌乱谢恩。 宫婢上前,把纪晚镜扶了下去。 临走前,纪晚镜不甘心地看了眼纪茴枝,眼中幽暗之色更重。 纪茴枝无视她的目光,从琴旁站起身。 她素来都不喜欢吃亏,纪晚镜既然主动挑衅,那么她当然要以牙还牙。 纪茴枝走上前,朝庆德帝和王皇后行了一礼。 王皇后饱含笑意的夸了她几句,称赞她琴技不俗,又赐下不少赏赐,都是金银玉器。 纪茴枝谢恩后安静退了下去。 她迎着严怀瑾幽怨的目光,微微一笑,从贺流景桌前路过。 贺流景抬头,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倏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拽至眼前。 纪茴枝一愣。 周围微微传来吸气声。 众人精神振奋,都觉得贺流景是见到纪茴枝素手抚琴的模样,一时情动,才忍不住将美人留住。 三殿下果然爱极了此女! 他们想起纪茴枝刚才月下弹琴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感叹,这般冰魄玉魂做的美人,无怪乎三殿下会动心至此。 只有纪茴枝和贺流景知道,他们之间的气氛不但没有风花雪月,还剑拔弩张。 贺流景觑了纪茴枝一眼,似笑非笑,“之前骗我?” 纪茴枝甜甜一笑,“逗您开心。” 贺流景手指敲了敲桌子,“我看起来像开心的样子么?”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3章 “我开心啊。”纪茴枝弯腰看着他的眼睛,唇边带着促狭笑意,“我不是您心尖尖上的人么,我开心您自然就开心,所以我逗自己开心就相当于逗您开心,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贺流景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澄澈眼眸,微微晃了下神,只觉得一股甜香扑面而来。 纪茴枝趁机挣脱开他的手,细腻的手腕像鱼儿一样从他掌心溜走,贺流景不自觉悬空抓了一下。 待他回过神,纪茴枝已经把手背在身后,直起腰朝他调皮一笑,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殿下,枝枝不累,您不用担心。” 贺流景摩挲了一下指尖,未置可否。 纪茴枝回到梅舒雪身旁坐下,贺流景目光不自觉跟了过去。 那处小小的角落变得热闹起来,灯笼好像都明亮了几分。 有人夸赞纪茴枝,纪茴枝就朝人笑笑,眼睛弯成好看的小月牙,有人酸言酸语,她就迎风轻咳,仿若弹一首曲子就耗尽了她所有力气,虚弱的说不了话一样,其实就是懒得搭理。 贺流景唇边溢出轻笑,觉得她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他低头饮了一口葡萄酒,酸甜的口味弥漫在唇齿间,勾着味蕾。 众人推杯换盏,明月高悬。 王皇后渐渐感觉乏了,庆德帝陪同她回去歇息,妃嫔们也各自散了。 贺流景被几个幼时伴读拉着饮酒,一时半会无法脱身,纪茴枝也只能留下,不能提前离去。 她和梅舒雪正闲得无聊,何雨薇就带着李如霞找了过来,非要跟她们拼酒。 纪茴枝婉言拒绝,无论何雨薇怎么说都雷打不动,梅舒雪却被何雨薇三言两语激起了求胜心,撸起袖子就让人送了两壶酒来。 纪茴枝:“……”倒也不必这么有胜负欲。 四人找了一处偏僻的花藤下猜拳饮酒。 纪茴枝兴致缺缺的陪她们玩了两把,也来了些兴致。 是何雨薇主动挑衅,纪茴枝本来以为她要么是个猜拳老手,要么是个喝不醉的千杯倒,结果她上来就连输三局,三杯酒下肚看人就有重影了,非说是六个人在陪她喝酒,说得纪茴枝心里毛毛的,后背直发凉。 纪茴枝往身后看了看,确定只有三个人陪何雨薇喝酒,周围没有鬼也没有刺客才稍稍放心,不过她也不准备多待了,想要找个借口回去。 纪茴枝还没把借口想好,就听何雨薇拍着桌子仰天大笑,“我七岁还敢尿床,你们敢吗?” 梅舒雪也喝了不少,抱着酒坛子直摇头,“我不敢。” 何雨薇一听更来劲了,“我小时候敢做的事情可多了!” 一听她开始揭自己老底,纪茴枝默不作声的坐了回去,抬手给她斟酒,“你少喝点,我都不敢喝。” 何雨薇一听眼睛都亮了,抬手就灌了一杯酒下去,“再倒!你不敢的事我都敢!” 纪茴枝默默倒酒,偶尔被缠的厉害就陪她喝两口,李如霞在一旁看的欲言又止,可劝了几句何雨薇都不听。 “我十岁那年跑去酒库偷尝我爹珍藏的状元红,李如霞怕我爹发现,帮我倒了半壶水进去滥竽充。” 纪茴枝无声看了一眼老实巴交的李如霞。 李如霞脸颊泛红,不知是羞的还是喝酒喝的。 “十二岁那年,我祖父给我家姐妹请了位夫子教女德,我一听这老头这么懂我们女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就问他,我来月事的时候肚子疼该做什么?有没有什么法子能不疼?结果那老头脸黑的像锅底灰一样,还跑去找我祖父告状!” “我被罚在祠堂跪了一天,要不是李如霞给我求情,我膝盖都得跪坏了!” “那老头是真坏啊……” 纪茴枝听的津津有味,何雨薇平素虽然讨厌,可喝醉酒喋喋不休的样子却坦诚率真,有几分可爱,尤其是她说自己糗事的时候。 何雨薇递过来的酒水纪茴枝也不拒,一边听一边仰头喝了。 反正葡萄酒难以醉人,就当甜水喝了。 何雨薇越说越来劲,两壶酒根本不够几人喝,又让宫婢送了几壶过来。 纪茴枝一杯杯喝下去,反应不自觉渐渐慢了下来,头也有些晕,等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醉了已经晚了。 月影疏斜,贺流景找过来的时候,四人都已经酒意上头,只有李如霞还维持着几分清醒。 何雨薇非说自己是鱼,要往水里跳,李如霞神色焦急的拦着她,却喝的手脚绵软无力,根本就拦不动。 梅舒雪站在石凳上,叉腰仰天大笑。 “呔,鱼精!看你哪里跑!” 贺流景自觉是见过大场面的,见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何雨薇扑通一声跳到地上,模仿着泅水的姿势双手向前比划,在地上扑腾个不停。 梅舒雪手一挥,把绣帕当拂尘似的甩,“好大一条鱼!贫道这就收了你!” 纪茴枝以手支颐,认真思考古代有没有精神病院。 但她很快就思考不了了,酒劲太大,她晕的厉害,慢吞吞的趴到了桌子上。 贺流景顿了顿,抬脚走过去,看了眼桌上的酒:“几壶葡萄酒怎么醉成这样?” 宫婢躬身行礼,一脸为难道:“何小姐说葡萄酒的劲不够大,让婢女掺了屠苏酒进去,结果她自己先醉了……” 贺流景看了眼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何雨薇,捏了捏眉宇。 他走到石桌旁,对纪茴枝道:“回去了。” 清列低沉的嗓音传到耳中,带着微微痒意,纪茴枝揉了下耳朵,抬头去看人。 她双颊酡红,鬓发微乱,一双眸子泛着水光,嘴唇红嫣嫣的,鬓边的珠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贺流景一怔,眸色微深。 纪茴枝醉眼朦胧,只见一名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一时间没看清来人是谁,不过觉得微冷的气息有些熟悉。 梅舒雪从石凳上跳下来,拍着她的肩膀大喊:“枝枝,你家爷来接你了!” 纪茴枝眯缝着眼睛打量了贺流景一会儿,咯咯笑了起来,“这不是我家爷。” 贺流景只当她是醉糊涂了,正要伸手去扶,就听纪茴枝义正言辞道:“这是我家大魔王!” 贺流景动作一顿:“……” 何雨薇披头散发的从地上爬起来,趴在桌边瞅贺流景,“哇,你竟然敢养大魔王,这个我不敢!” “这个我也不敢!”梅舒雪打着酒嗝。 喝酒最少的李如霞站在一旁尴尬的扶起何雨薇,急得想把人带走,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 贺流景冷眸垂下,看着双颊酡红的纪茴枝:“给你一次机会重说。” 纪茴枝歪着脑袋,仔细瞅了瞅他,“唔……狗男人……” 贺流景一把捂住她的嘴,“……不用说了。” 纪茴枝努力扒拉他的手,顽强的从唇缝里挤出声音,“是狗……” 贺流景深吸一口气,黑着一张脸将她拦腰抱起来,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将她们都送回去!” “是……”宫婢们眼观鼻鼻观耳,大气都不敢喘。 梅舒雪搓了搓胳膊,打着酒嗝嘀咕:“怎么突然觉得凉飕飕的……” ----------------------- 作者有话说:啦啦啦~加更掉落~[紫心] 第32章 纪茴枝这一觉睡得极香,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她抻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床幔,发现贺流景坐在屋子里饮茶,茶碗徐徐冒着白烟,他面如寒霜的坐在一片阴影里。 “……殿下?” 贺流景放下茶碗,侧头望过来,半晌朝她缓缓一笑,“醒了?” 纪茴枝疑惑地眨了下眼。 大魔王今天笑起来阴测测的? 她一头雾水的捋了捋头发,干巴巴笑了下,“殿下看起来心情不错,这一大早是有什么喜事吗?” 贺流景盯着她,见她神色懵懂,显然把昨夜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一道冷笑轻飘飘的落下来,“呵。” 纪茴枝莫名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皱着眉毛,思考自己又哪里惹到这位爷了。 贺流景屈指弹了下桌上的瓷碗,咣当一声响。 “银桃给你煮的醒酒汤。” 纪茴枝终于想起自己昨夜喝醉的事,不过具体是怎么喝醉的却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她昨夜跟何雨薇几人一道饮酒,兴之所至多饮了几杯,后来她是怎么回来的就不知道了。 纪茴枝观察了一下贺流景的面色,心里莫名发虚,总觉得一晚不见,这人眸底像染了一层寒霜似的,看一眼都透心凉。 她故作淡定的去妆奁前坐下,拿着玉梳一下下梳着青丝,背后那双盯着她的眼睛却难以忽视,还存在感越来越强。 纪茴枝透过镜子偷偷瞄了贺流景一眼,见他果然正盯着她瞧,她避开视线,装作不经意问:“昨夜是殿下送我回来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4章 “不是。” 纪茴枝微微松了一口气。 贺流景弯唇笑了下,“是大魔王送你回来的。” 纪茴枝一个激灵,干笑道:“殿下说笑呢?” “殿下?不是狗男人么。”贺流景好整以瑕的看着她。 纪茴枝脊背一僵,脑海中几个片段闪过,记忆一点点恢复。 她昨晚……当着大魔王的面叫了大魔王?还叫了狗男人? 纪茴枝咽了下口水,随着记忆回笼,她脑袋一点点低了下去,愤怒握拳。 假酒害我! 不,何雨薇害我! 谁家好人喝酒还两掺啊,又不是土豆粉和刀削面! “殿下……”纪茴枝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挽救自己和老板岌岌可危的上下属情。 贺流景眉梢一挑,笑得别有深意,“你昨晚不是这么叫我的。” 纪茴枝笑吟吟道:“殿下,你昨夜饮了那么多酒,肯定是喝醉听错了。” 贺流景望着倒打一耙的小娘子,怒极反笑,也不追究醉酒的事了,慢悠悠道:“此事暂且不提,你昨夜琴弹的不错。” 纪茴枝想起还有这一笔账没算,顿时觉得自己和老板的关系更岌岌可危了。 “我如果说我突然开窍了,琴技突飞猛进,您信吗?” 贺流景扯着嘴角回了一声冷笑。 “……你罚我吧。”纪茴枝嘴角一拉,破罐子破摔道。 贺流景双手抱胸,“罚你什么好呢?” “罚我睡觉。”纪茴枝愉快眨眼,“我会在梦里好好反省的。” 贺流景一本正经的摇头,“不行,首先人得醒着。” “罚我吃饭。”纪茴枝继续愉快眨眼睛,“我会一边吃饭一边好好反省的。” 贺流景继续摇头:“其次,人得专心反省,不能做别的事。” 纪茴枝眼睛一转,把凳子挪过去,拽了拽他的衣袖,拖长着音调道:“殿下,您人这么好,枝枝相信您肯定不舍得罚枝枝的,对不对?”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贺流景道:“你不是让我罚你吗?” 纪茴枝真诚眨眼,“刚才是我的第二人格,非我本意。” 她的眸子本来就水润乌黑,如今想要求人,更是睁得微圆,嗓音也掐得泛着甜意,让人止不住想要心软。 贺流景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面露沉吟,“既然本殿下是个好人,那么不但不能罚你,还得对你更好才行。” 纪茴枝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 贺流景轻轻一笑,“这样吧,既然你琴学的不错,那么回京后就再加一门课,调香。” 纪茴枝笑容滞住:“???”周扒皮都没你狠。 贺流景徐徐道:“昨日我去看望皇叔,见皇叔家的小郡主正在学调香,看起来十分有趣,待回京后我就把那调香师父请来府上教你。” 纪茴枝如遭晴天霹雳。 贺流景这哪里是在养外室啊?简直是在养女儿吧!还是那种望女成凤的老父亲! 纪茴枝狞笑,“不用了吧?多位师父多笔银子。” 贺流景微笑道:“不用给本殿下省银子。” “能省则省。”纪茴枝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何德何能,让殿下为我如此破费。” 贺流景勾勾嘴角,“不是你说的么,本殿下是好人,这都是好人应该做的。” 纪茴枝:“……”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听我的。 贺流景抬手扯了下她鼓起来的脸颊,站起身道:“好好学,竭尽全力。” 一刻钟后,银桃端着水盆走进来,看到纪茴枝正在捏核桃。 “娘子,你在做什么?” 纪茴枝聚精会神,嘎嘣捏碎一个核桃,“我在竭尽全力。” …… 王皇后的生辰要连庆三天。 行宫内的湖泊里种着许多莲花,开得正艳,娇艳欲滴。 王皇后见之心情甚好,趁着庆德帝带男子们去狩猎场围猎,在湖旁的水榭里摆了一场赏荷宴。 女眷们纷纷前去赴宴,纪茴枝也在受邀之列。 她喝了醒酒汤,抓了把自己捏碎的小核桃往外走。 出门前,正遇到穿着骑装的贺流景。 贺流景手里拎着弓,边走边随口问:“母后不是给你赏赐了新衣裳么,怎么没穿?” 纪茴枝往嘴里扔了块核桃,“衣裳太贵重了,这里个个都是天潢贵胄,我身份低微,还是不要太招摇过市,免得又惹得哪个不悦,最后还是我吃亏。” 贺流景挑眉,“你会吃亏?” 纪茴枝抬手抚额,身子晃了晃,“当然,我这么弱。” 贺流景:“……” 两人在门口分开,一个去水榭,一个去草场。 莲花盛放在湖畔上,水榭里清风舒爽,女眷们穿着各色锦裙,身影穿梭在廊间。 纪茴枝带着银桃从水榭外走来,穿着杏色半袖,浅绿百褶裙,墨发轻垂,银桃跟在她身后。 钱紫和胡梦舒躲在暗处,聚精会神的盯着她们。 “只要她把金镯子捡起来,我们就喊人过来,一口咬定是她偷的。” “反正金镯子在她手里,到时候她有嘴都解释不清。” 纪晚镜站在她们二人身后,轻轻抚了抚鬓角。 虽然她觉得这个手段不够高明,却也等着看好戏,纪茴枝昨夜害她出糗,她当然要报复回来。 纪茴枝从草坪上走过,姿态闲适,眼看着就要走到金镯子旁边。 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结果纪茴枝像没看到一样,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金镯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泛着金色的光芒,上面还嵌着晶亮的红宝石,简直是熠熠生辉,引人注目。 不可能没看到呀! 钱紫和胡梦舒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 纪茴枝不知道她们躲在暗处,更不知道她们的心思,不然肯定要大笑出声。 笑话,咸鱼是不可能弯腰的。 路边的野花都不能随便采,何况是这诺大行宫里掉落的金镯子?宫婢护卫们天天来来回回的走,他们又不是瞎的,难道不会捡么,哪里轮得到她来捡?如果轮到她了,那么十有八九有问题。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纪茴枝直接迈着大步走了过去,顺便吩咐银桃去通知管事嬷嬷,由管事嬷嬷来处理。 纪晚镜眉眼阴沉地盯着纪茴枝的背影,不甘心的咬紧下唇,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无一不让她感到暴躁,纪茴枝现在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可她偏偏不能表露出来,不能让人发现端倪,更不能让人知道她如此在乎一个这般身份低微的小人物。 纪晚镜抿了下唇,幽幽开口:“算了,反正她上次把茶泼在我们身上都没事,我们惹不起她的。” 提起此事,钱紫和胡梦舒顿时更加气愤,新仇旧账一齐涌上心头。 胡梦舒咬咬牙,如同丧失理智一般,突然朝纪茴枝的方向冲了过去。 建造行宫的工匠们独具匠心,连接水榭的浅溪上用一块块高高的石头铺成路,道路不长,但走起来蜿蜒有趣,得踩着一块块石头过去,尽头就是莲池水榭。 纪茴枝正走在石头路上,突然一阵浓浓的脂粉香从身后传来,她来不及思考,一双手就从身后推了过来,事发突然,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反应稳住下盘。 胡梦舒用尽全身力气去推,却发现纪茴枝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纪茴枝往前跨了一步,旋身扼住胡梦舒的手腕,借力稳住身形,回头看她。 胡梦舒怒火上头,再次使出全身力气去推。 “贱人!你别想跑!” 纪茴枝眉梢一挑,猝不及防的松开手,侧身躲开,胡梦舒尖叫一声,挥舞着手臂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水里歪斜。 “啊啊啊!” 纪茴枝漠然看着她噗通一声摔进水里。 胡梦舒溅起水花,惊叫出声。 纪茴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漠然冰冷。 溪水不深,胡梦舒扑腾了一会儿就从水里站了起来,她全身湿透,发丝滴着水,衣裳和头发上粘着淤泥和水草,整个人瑟瑟发抖。 她根本不会泅水,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脸色煞白不见血色。 纪茴枝冲着胡梦舒缓缓一笑。 水榭里的人被叫声引过来,见此情形都有些疑惑。 “胡小姐怎么掉进水里了?” 纪茴枝转头面向众人,期期艾艾道:“都怪我,我本来想拉住胡小姐的。” 胡梦舒:“……!”你怎么有两副面孔! 梅舒雪上前牵住纪茴枝的手,“你都自顾不暇了,怎么还想着帮别人,你身子这么弱,如果跟着掉下去非得受寒不可。” 纪茴枝摇头,“都怪我力气太小了,反应又慢,本想救人却连胡小姐的衣衫都没碰到。” 梅舒雪道:“是她自己没站稳,岂能怪你!”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5章 胡梦舒整个人冷得瑟瑟发抖,上下牙不断打着冷颤,巨大的惊吓之下连思维都变慢了,慢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纪茴枝分明是在撇清自己! 其他人看着纪茴枝在风中被勾勒的俞加纤细的身段,纷纷出声附和。 “枝枝姑娘快别站在这里吹风了,小心着凉。” “枝枝姑娘心地善良,自己体弱还惦记着救人,可真是大大的好人啊。” “什么病弱……她明明灵活的很!”胡梦舒惊悸未消,整个人颤个不停,说话都哆嗦着说不完整。 她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说出去谁信啊?她刚才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推动纪茴枝! 王皇后走出来,弄清楚眼前的情况后,让人把胡梦舒带下去换衣裳,又转过头看向纪茴枝,还没来得及说话,纪晚镜就带着钱紫走了过来。 她们本来想倒打一耙,指控是纪茴枝推胡梦舒下水的,可见此情景都把话咽了回去。 刚才水榭里有这么多双眼睛,谁知道有没有人看到事情的经过?再者说,胡梦舒和钱紫之前被送去道观就是因为纪茴枝,有这个前因在,大家很容易觉得又是她们想害纪茴枝。 纪晚镜心念流转,很快决定将自己撇干净,装作跟此事无关,才赶过来的样子。 她面色如常,盈盈笑着给王皇后请安。 钱紫站在一旁,苍白的面色和晃动的眼神都泄露了她的不安和心虚。 纪茴枝将她们的神色看在眼里,默默收回了目光。 纪晚镜请安后,目光扫过纪茴枝,仿若不经意的开口:“枝枝姑娘,你怎么没穿娘娘赏你的衣裳?” 纪茴枝浅浅一笑,“娘娘赏赐,我自然珍而重之,要留到重要场合穿。” 王皇后看到纪茴枝没穿倒是挺满意,没有丝毫不悦。 是个有分寸的。 行宫里鱼龙混杂,越不引人注意越好。 王皇后温和的笑了笑,不以为然道:“都进来吧,都来陪本宫赏荷。” 纪晚镜不甘心的扶着王皇后走了进去。 水榭里一片热闹,衣香鬓影,笑声阵阵。 没人在乎胡梦舒落水的小插曲,也没人想要探究她究竟是如何落水的,大家都众星捧月的围着王皇后,就连纪晚镜也不例外。 钱紫一个人站在窗边,焦虑的抠着手指,神色担忧。 纪茴枝走过去,漫不经心道:“担心胡梦舒呢?” 钱紫转过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纪茴枝无视她的目光,倚在窗边,目光平淡的看着她,“我跟你们有仇吗?” 钱紫微微怔了一下。 也许是纪茴枝的神色和语气都太过平静,让她冷静了下来,她忽然意识到,她和胡梦舒跟纪茴枝都没仇,是纪晚镜厌恶纪茴枝,才有了之后发生的这些事。 她们跟纪茴枝本来是无仇无怨的。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纪晚镜,纪晚镜正在跟王皇后说话,谈笑自若,眼中没有丝毫担忧和顾虑。 她根本不担心胡梦舒。 钱紫忽然感觉心底发冷,一股气愤和失望油然而生。 她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纪晚镜,可纪晚镜有为她们做过什么吗?每次她们出事,她都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事后再温声软语的解释,好像她有天大的苦衷一样。 钱紫压下翻涌的情绪,对纪茴枝冷声道:“你少挑拨离间。” 纪茴枝正欣赏窗外的景致,闻言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我有说什么吗?” 钱紫身体僵住,沉默片刻,气哼哼的扭身走了。 湖畔清风徐徐,纪茴枝靠在窗边吹着风,惬意的眯了眯眼睛。 一位宫女走过来,对纪茴枝屈膝一礼,“姑娘,皇后娘娘请您去玉树斋帮她取个玉瓶回来,娘娘想用来插荷花。” 纪茴枝认出她是王皇后身边的寿春,点了点头,“娘娘可有说想要什么样的玉瓶?” 寿春笑道:“娘娘说全凭姑娘做主。” 纪茴枝抬头看向王皇后,王皇后朝她笑了笑,纪茴枝微微颔首,抬脚走了出去。 她知道王皇后是一片好心,想在众人面前彰显对她的重视和亲昵。 从这些人连日来转变的态度就能看出来,效果很明显。 银桃去找管事嬷嬷还没有回来,纪茴枝只好自己去向宫人询问玉树斋的位置,然后朝着那个方向走。 行宫很大,去玉树斋要路过一片竹林。 纪茴枝迈步走进去,心底没由来一突,四周似乎太过安静。 她下意识停住脚步,转身想往回走,林子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壮硕的男子,堵住了出口。 纪茴枝警惕的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传来黄闻阴沉的嗓音。 “你反应挺快,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纪茴枝回过头,看到黄闻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一段时日不见,黄闻周身的书卷气已经不见了,整个人变得阴沉沉的,两颊凹陷,眼底青黑,看样子很久都没睡好。 “你想做什么?”纪茴枝沉声问。 黄闻盯着她,意味不明的笑。 纪茴枝眸色冰冷,换了一种问法,“这里是行宫,你敢做什么?” 黄闻轻轻一笑,望着她身后的壮汉,阴测测道:“一个在行宫跟人私会被我当场抓奸让三殿下颜面尽失的女人,你觉得三殿下还会要吗?” 纪茴枝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冷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黄闻眉眼阴沉,“俗话说闲事莫理,可你偏偏要多管闲事,如果不是你,梅舒雪现在已经大轿入门是我的娘子了。”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纪茴枝讥讽地笑了下,“你能想到的报复方式就是毁了一位女子的清白吗?那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梅舒雪不用嫁给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大的好事。” 黄闻面庞绷紧,朝她投来一抹阴鸷的目光,“你承认了?” 纪茴枝轻抬下颌,“我敢做就敢认。” 黄闻眼睛一眯,语调慢悠悠说:“你现在不怕不要紧,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怕,你自己想一想,你如果失去了三殿下这个依靠,不过是一个贱民之女,以我的身份地位,你以后还不是任我想怎样都行?你命如草芥,我一只手都能捏死你。” “你当真是令人作呕。”纪茴枝厌恶道。 她懒得跟他浪费唇舌,假装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掏出帕子,虚弱的掩唇咳嗽了几声,趁机把金钗摘下来握在手里。 黄闻胜券在握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只被兽夹夹住的麻雀,他阴沉一笑,递了个眼神给纪茴枝身后的壮汉。 壮汉收到指令,顶着黝黑的脸朝纪茴枝走了过去。 他望着前方咳到颤抖的娇弱身影,眼中止不住流露出两分贪婪的欲念。 这般美人落在他手里,他不但能温香软玉在怀,还能有银子拿,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他咽了咽口水,大步上前,粗壮的手臂朝着那不及一握的纤纤细腰就抱了上去。 纪茴枝装作不知道身后有人靠近,低头咳得仿若快要晕过去,在壮汉把手伸过来的一刹那,她眼疾手快的用金钗扎在了他的手臂上。 “啊!!!”壮汉大叫一声,下意识想把手臂缩回去。 纪茴枝却拽住他的手臂不放,用金钗一下下扎在上面,体验了一把容嬷嬷的快乐。 壮汉疼得手臂直颤,冷汗都流了下来。 他用力想缩回手,却感觉握在自己手臂上的纤纤玉指犹如铁钳一般,他竟然无法挣脱! 这女子不是个病美人吗?就算不是病美人也不该这般力大无穷吧!这手劲简直比男子都大! 黄闻没料到纪茴枝敢反抗,愣了一下,连忙朝他们走过去。 纪茴枝一个旋身面朝壮汉,先踹了一下壮汉的**,然后对着壮汉的脖颈就是一记手刀。 可惜壮汉疼得龇牙咧嘴却没有倒下,纪茴枝又用力劈了一下,壮汉还是没晕,不过疼得再也站不住,倒在地上嗷嗷直叫。 纪茴枝发现找不准劈哪里能让人晕倒后,就果断放弃了这一想法,她用力踹了壮汉一脚,在黄闻追过来前拔腿就往竹林外跑。 纪茴枝提着裙摆吭哧吭哧跑出竹林,远远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眼睛不由一亮,扯着嗓子喊:“殿下!贺流景!大魔王!唔……” 黄闻冲出竹林,一把捂住她的嘴,没看清远处是谁就拖着纪茴枝往回走。 贺流景还穿着骑装,手里拎着弓箭,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道清甜的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尤其是‘大魔王’三个字,简直是在他的神经上跳跃了一下,瞬间就让他知道身后是谁。 他闻声回过头来,瞳孔猛地一缩,拎起手里的箭就拉弓射了出去。 箭羽凌空而出,噌的一声射中黄闻的手臂,黄闻吃痛,下意识松开手。 纪茴枝用力推开他,迈着大步向前跑。 黄闻顾不得流血的胳膊,抬手就想拽她,一道冰冷的声音陡然传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6章 “黄闻,你敢!” 黄闻一下子清醒过来,抬头一看,站在前方的人竟然是贺流景,他顿时如置冰窟,脚底生出寒意。 第33章 纪茴枝一口气跑到贺流景身边,呼哧呼哧喘息着,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有没有受伤?”贺流景微微侧头问。 纪茴枝看着他宽阔的背,轻轻摇了摇头。 她忽然意识到,来到这个世界后,贺流景竟然是她最可以依靠的人。 她站在他身后竟然久违的感到一股安全感。 这种感觉陌生又不可思议。 黄闻不断吞咽着口水,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贺流景隔空和他对视,目光沉沉,透着蚀骨冷意。 黄闻捂着流血的手臂,这一刻才感觉到怕,他抖着唇,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护卫听到声音赶了过来,黄闻捂着手臂一步步后退回竹林里。 贺流景没有拦他,敛下眼眸,压住眼底翻涌的阴沉。 这件事情目前还不能闹大,否则于纪茴枝的名声有损。 贺流景打发走护卫,将纪茴枝仔细看了一遍,确定她没受伤后才询问事情的经过。 在得知竹林里还有一个壮汉后,他面色猛沉,抓紧了手中的长弓。 纪茴枝揉了揉劈人劈的酸疼的手掌,“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贺流景沉默的片刻,才道:“父皇捉到一只火狐,见火狐毛色漂亮,性子也温顺,便让我送回来给母后养几天,逗个闷子。” 纪茴枝左右看了看,“火狐呢?” 贺流景见她丝毫没惊慌,还有心情看火狐,无奈道:“尹邦拿着呢,我本来想先回芭蕉院换身衣裳。” “幸好你从这里经过。”纪茴枝看着自己泛红的手掌,打人也是很痛的。 贺流景沉默片刻问:“你以前跟人打过架?” 纪茴枝在原身的记忆里找了找,“跟人没有。” 她顿了顿又道:“就跟野猪打过一回。” 贺流景:“……” 被当作野猪揍的壮汉,此时正站在黄闻面前认错。 “公子,是属下低估了三皇子那个外室的武力值……” 黄闻撕下一块衣角捂住伤口,眼睛阴冷地眯了一下,“难道纪茴枝表面上是外室,实则是三皇子的暗卫?” 壮汉揉着疼痛难忍的脖子道:“那倒不是,她应该不会功夫。” 黄闻脸色苍白阴沉,怒瞪了他一眼,“那你为何控制不住她,反而被她打了?要不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岂能被三皇子抓个正着!” “她实在是……异常勇猛、力大无穷。”壮汉说出口自己都觉得难以相信。 黄闻沉默许久,怒斥道:“找借口都找到一个柔弱女子身上了,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壮汉:“……”委屈,但没人信! 那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谁能想到会爆发出那样大的力气?他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也根本就不会相信。 黄闻捂着受伤的胳膊,满脸阴翳。 他想起贺流景刚才的神色,心底忍不住一阵阵发寒,但他告诉自己,贺流景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外室为难他,最多私下训斥他几句,他受的这一箭已经足以抵消这件事了。 水榭内,贺流景带着纪茴枝走了进去。 众人见到贺流景都有些惊讶。 王皇后见到贺流景也十分诧异,“景儿,你怎么回来了?” 贺流景只说是庆德帝让他回来送火狐的,现在火狐已经在牡丹院了。 众人听闻是庆德帝派人送回来的,纷纷表示要去牡丹院赏狐。 王皇后见贺流景似乎有话要说,就派人带众人去牡丹院。 水榭渐渐清静,纪晚镜扶着王皇后站在原地,她面色平静,眼神却从纪茴枝安然无恙回来后就变得慌乱。 她偷偷攥紧手心,为即将到来的对峙做好准备,思索着对策。 贺流景走上前问道:“母后,您刚才为什么让枝枝去玉树斋取玉瓶,我记得玉树斋应该是用来放画的?” 王皇后茫然道:“本宫是让枝枝去御风斋取玉瓶啊。” 纪茴枝皱眉,看向站在王皇后身后的寿春。 寿春愣了下,诧异看向纪晚镜,“纪小姐,奴婢清楚记得,您告诉奴婢的是玉树斋。” 纪晚镜闻言缓缓抬起头,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懵懂神色。 “寿春姑姑,我说的明明是御风斋啊。”纪晚镜故作沉吟的低了低头,然后恍然大悟道:“御风斋和玉树斋的名字听起来有些相像,寿春姑姑可是听错了?” 寿春抿唇,没有辩驳,其他人也没有说话。 清风吹拂水面,莲花随风轻轻颤动。 水榭诡异的陷入寂静。 纪晚镜莫名觉得有些古怪,可她看王皇后和贺流景的面色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 一夜之后,纪晚镜被送回了京城,黄闻也提前回京。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黄闻回京后,庆德帝下了道旨意,命其带着全家老小离京回乡,给了他一个地方官做,无诏再不能回京。 黄闻拿着圣旨,神色仓皇地跌坐在地。 这份旨意明面上是他受到父亲的庇荫得了一个官位,实则以他的才学,凭他自己的实力怎么也能考到前三甲,这道旨意无异于斩断了他的仕途路。 分明是明升暗贬! 他没料到贺流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外室做到如此地步,竟然让庆德帝直接贬他出京! 虽然庆德帝念在他父亲的份上给予了他宽厚,还给了他荫袭的小官做,可他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没办法再回京城了。 离京的那日,梅舒雪派人送来一封书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黄闻双手颤抖,眼睛通红,一滴滴泪落在纸上。 他忽然很后悔,却不知道自己该从何时开始后悔。 他一步步走错到了现在,如今却猛然惊醒。 他既然心悦于梅舒雪,就不该放言是因为仇恨才想要把她娶回家折辱,对于梅舒雪而言嫁给他无异于是龙潭虎穴,梅舒雪的亲人和朋友听到这些话又怎么会希望她嫁给他。 他不该怨恨纪茴枝,更不该使出那般阴损的手段,他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变得多么丑陋与陌生。 黄闻恍然明白过来。 他是因为看不清自己的心、因为自己的面子而失去了梅舒雪,从始至终都怨不得任何人。 如今,他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再见梅舒雪了。 …… 纪府里,屋内传来砰的一声响。 纪晚镜摔了茶盏,大声怒道:“凭什么不让我出门?” 梅玉臻站在门边,满目失望的看着她,“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么?” 纪晚镜用力深呼吸,脸色又冷了一分,“我什么都没做过,是皇后娘娘和三殿下对我有误会,我可以向他们解释。” 梅玉臻沉声道:“皇后娘娘宫里的宫婢都是陛下亲自挑选的,只有最精锐的那几个才能留在娘娘身边伺候,换句话说,娘娘宫里的人是不可能出错的,错的只会是你,这一点皇后娘娘知道,陛下知道,三殿下也知道。” “总有万一……”纪晚镜面色泛白。 梅玉臻见她死不悔改,痛声道:“黄闻已经都说了!他离京前写了一封信给舒雪,把一切都交待清楚了。” 纪晚镜身子一晃。 梅玉臻冷道:“是你告诉黄闻枝枝帮了舒雪,是你答应帮黄闻把枝枝引过去!晚镜,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你这是陷我梅家于不义!” 纪晚镜眼前阵阵发黑,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 这个黄闻……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非以为他能成事,她也不会冒险帮他,结果他不但没做到,还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梅玉臻面冷如霜,沉声道:“这段时间你待在府里好好反省,哪里都不许去。” 纪晚镜神色一凛,懊恼的咬紧了牙关。 京城风云阵阵,行宫里却一切如常,没有掀起丝毫波澜,消息被瞒了下来。 梅舒雪自觉连累了纪茴枝,把好东西一箱箱的往纪茴枝这里送,还殷勤的给纪茴枝端茶倒水,对此纪茴枝十分无奈。 “好姐姐,你若真觉得欠了我,不如回京后多给我送些吃食点心,我上次去梅府,觉得你们府里的梅花饼甚是好吃。” 梅舒雪手指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就你心大,还惦记着那口吃食,待梅花开了,我天天让人做梅花饼送去给你。” 纪茴枝拉她坐在,在她的手臂上蹭了蹭。 芭蕉叶低垂,在她白嫩的面庞上落下半明半暗的阴影。 “幸好有皇后娘娘和三殿下心疼你。”梅舒雪感叹。 “是幸好我天生力大。”纪茴枝意犹未尽的挥了挥拳头。 有力量可真好啊。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7章 原身这一身牛劲可太好使了! 梅舒雪笑道:“我姑父靖国公也是天生力大,当年他来梅府迎亲的时候,我爹和几位叔伯故意刁难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个大鼎挡路,结果他竟然徒手就把大鼎搬开,然后高高兴兴的把姑母娶走了。” “由此可见,气力真的很重要。”纪茴枝想了想,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拎起水桶就开始练臂力。 这么好的力气,她可得保持住。 梅舒雪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腕,忍不住思考那日如果是她被黄闻堵住该怎么办,以她的力气恐怕难以逃脱。 梅舒雪犹豫片刻,也跑到院子里锻炼。 她拎不起水桶就围着纪茴枝跑步。 遇事能跑快点也行。 两人一边笑闹一边哼哧哼哧练个不停。 贺流景走进院门就看到这一幕,不由一愣。 纪茴枝挥了挥拳头,向梅舒雪展示她的臂力。 贺流景脚步顿住,莫名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他忍不住思考,以后他被捶胸口是不是会更疼? 贺流景认真想了一会儿,直到来到书房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啊,他为什么要做好被纪茴枝捶的准备呀! …… 纪茴枝之前在行宫里差点出事,作为补偿,贺流景送了她一匹枣红马,纪茴枝取名为小枣。 小枣性子乖顺,毛色漂亮,是匹千里良驹。 贺流景有公务要处理,就派了尹邦教纪茴枝骑马,反正都来行宫了,距离围猎场又那么近,贺流景觉得她与其无所事事,不如趁机把骑马学会。 主打一个把能学的都学了。 大卷王想培养出新一代小卷王。 纪茴枝乐于出去玩,欣然应允,亲自牵着马跟尹邦去了围猎场。 来到围猎场,远远就听到马蹄声。 一名男子正在教何雨薇骑马,何雨薇满脸不耐烦,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李如霞牵着一匹马远远跟在后面。 “笨死了!”何雨薇满脸嫌弃。 男子不为所动,继续按步骤教着她,既不反驳也不争辩,只是眉眼间的神色十分冷淡。 “粗手粗脚!”何雨薇大喝一声,从马上跳了下来,将马鞭甩在地上,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我不学了!” 男子好脾气的捡起马鞭,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却没有去追她。 他走到李如霞身边,低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李如霞抬头看了他一眼,飞快后退一步,追着何雨薇走了。 她们是从对面大门离开的,没有看到纪茴枝,倒是那男子看到尹邦,过来打了声招呼。 男子离开后,纪茴枝问:“他是谁啊?” “是羽林军副将田冲,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尹邦想了想补充道:“他是何小姐的未婚夫,两个月前刚定的婚。” 纪茴枝怔了下,何雨薇竟然有婚约在身? 不过看她刚才的样子,应该不太待见这位未婚夫。 纪茴枝牵着枣红马兴致勃勃的走草场,回头朝尹邦灿烂一笑,“快来教我。” 不知为何,尹邦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个时辰后,尹邦一脸为难的回芭蕉院面见贺流景。 贺流景放下奏折,笑了下,“她不敢学?” “不是。”尹邦站在桌案前,欲言又止,“纪主子天赋异禀,就是有些不受训……” 贺流景喝茶的动作一顿:“……?” 两刻钟后,贺流景站在草场上,望着远处的纪茴枝,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不受训’。 蓝天白云,碧草连天。 纪茴枝一身银色骑装驾着枣红马驰骋在草场上,裙裾飞扬,仿若一匹脱缰的野马,上了马就不回头。 几名护卫跟在她身后,差点追不上她。 尹邦脸色为难,“殿下,我们根本就拦不住纪主子……” 贺流景哼笑一声,翻身上马,扬鞭追了上去。 尹邦松了一口气,自觉的带着护卫们退下了。 纪茴枝听到马蹄声回头,朝贺流景扬了扬眉,眉眼带笑,神采飞扬。 她骑马的速度不但没有丝毫减慢,反而骑的更快了,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弯弯的眼眸里洋溢着欢喜,纯粹而耀眼。 贺流景微微恍了下神,追上去跟她并骥而行。 “你以前骑过马?” 纪茴枝迎着风,大声道:“骑过村里的驴。” 贺流景嘴角抽了抽。 微风拂面,纪茴枝大笑出声。 其实她以前上过马术课,虽然许久没骑马了,但今天跟着尹邦学了一个时辰就基本都熟练了。 贺流景见她骑马姿势端正,虽然性子有些野,却有分寸,就没阻拦她,陪着她在围猎场绕了一圈。 一圈结束,贺流景勒紧缰绳,“回去吧。” 纪茴枝充耳不闻,还想再骑一圈。 她好久没骑马了,有些没玩够。 贺流景无奈,“你第一次骑,骑太长时间明天身子会疼。” 纪茴枝正在兴头上,哪里顾得上这些。 贺流景想由着她疼一次,明天就老实了,可沉默了片刻,还是喊道:“带你去游湖。” “吁。”纪茴枝勒住缰绳,调转马头,骑着马嘚嘚嘚的回来了,“现在就去吗?” “……”贺流景看着她晶亮的眸子,跳下马,把马鞭扔给小厮,抬脚往外走,“明天去。” 纪茴枝有样学样,马鞭一扔,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 明天去就明天去!去就行! 回到芭蕉院,纪茴枝才感觉累了,懒洋洋的躺到摇椅上,累得手都懒得抬。 银桃端着茶碗喂她喝了两口茶。 “好银桃,有你真好。”纪茴枝笑眯眯的捏了下银桃圆润的小脸。 银桃脸颊红红,笑着跑开了。 贺流景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怀疑纪茴枝喝的不是茶而是蜂蜜,这嘴简直像抹了蜜一样甜。 贺流景在旁边的摇椅上坐下,等了一会儿没人主动送茶来,他就出声叫了茶。 他刚喝了一口,一转头厨娘已经给纪茴枝送来了刚出锅的糕点,纪茴枝一边吃一边夸,逗得厨娘笑容满面。。 贺流景忽然发现,在芭蕉院他和纪茴枝的待遇怎么差这么多? 这些人平时手脚麻利,他吩咐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他本来挺满意的,可此时才发现纪茴枝根本不用吩咐,这些人就会把她想要的送过来。 什么是奉命行事什么是打心眼里喜欢,简直不要太分明。 不比不知道,一比有点气人啊! 纪茴枝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躺在摇椅上睡了过去,长睫微垂,微微侧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贺流景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感觉跟刚才在草场驾马狂奔的不是一个人,他不自觉看得有些久。 芭蕉叶随着微风轻晃,整座庭院都很安静。 斜阳落在纪茴枝身上,柔和了她的眉眼,将她额边的碎发染了点点金光,她呼吸浅浅的起伏着,雪肤乌发,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王皇后从门口路过,想起还没来过芭蕉院,便让轿辇停下,也没让人通传就走了进来。 她扶着寿春的手臂迈进垂花门,一眼就看到贺流景和纪茴枝双双躺在摇椅上。 纪茴枝双眸阖着,睡得正香,贺流景侧头看着她,目光有些直,身下的摇椅微微摇晃着。 落日熔金,两人像笼罩在一片金光里。 王皇后望着他们,眼神陡然一亮,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这是她儿子没错吧? 她儿子会坐摇椅晒太阳?还会盯着小娘子舍不得移开目光? 贺流景听到脚步声,恍然回神,起身行礼,“母后。” 王皇后围着他绕了一圈,嘴里忍不住啧啧出声,“你从小到大都事事规矩,讲究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以前可从来都不坐摇椅这种东西。” 贺流景垂目,淡淡道:“偶尔坐坐也不错。” 王皇后露出一个‘母后都懂’的神色,笑得合不拢嘴。 贺流景莫名有些不自在。 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没有把纪茴枝吵醒。 “走吧,带母后看看你这院子怎么样。” 贺流景在前面带路,引着王皇后在芭蕉院里四处逛了逛。 芭蕉院里处处都是纪茴枝的痕迹,藏都藏不住。 王皇后摇着团扇,忍不住笑道:“枝枝真的改变了你很多,母后很高兴。” 贺流景不以为然,“不是她改变了我,是……” 是什么呢? 贺流景一时间想不到答案,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确改变了不少,至少以前他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坐在摇椅上晒太阳。 一阵风吹过,长廊下的风铃铛铛作响。 贺流景嘴角一绷。 以前他也绝对不会允许院子里出现这种东西。 此刻这风铃像是提醒他一般,叮当响个不停,他莫名有些窘迫,耳根发烫。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8章 “母后明白。”王皇后忍笑,拨了下风铃,摆了摆手往外走,“不打扰你们了,母后这就回去,你们接着睡。” 贺流景:“……” 王皇后离开芭蕉院,一路走一路笑,越想越满意,越想越高兴,心头舒坦极了。 她以前多怕贺流景这辈子就只知道喜爱那些文书奏折啊! 现在好了,她儿子有了心尖尖,知道疼人了! 这心尖尖不能只有他儿子疼,她也得疼! 纪茴枝一觉睡醒,又收到了王皇后送来的赏赐。 她满头雾水的围着一堆金银珠宝转了转。 再这么下去,她是不是离暴富不远了? 她!纪小茴!暴富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王皇后这次赏赐她的理由是什么? 纪茴枝疑惑的看向贺流景,用眼神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贺流景对上她的目光,看都没看那堆赏赐一眼,仿佛那堆赏赐带刺一样,目不斜视的穿过长廊,从院落走了出去。 纪茴枝:“……”她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贺流景年纪轻轻怎么突然就瞎了呢! ----------------------- 作者有话说:周末又来加更啦[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祝大家周末愉快[加油] 第34章 碧波荡漾,清澈的湖水里能看到游来游去的锦鲤,湖泊上漂浮着一艘小舟,莲花掩映,悠悠荡漾。 贺流景坐在船头。 纪茴枝坐在另一端,白皙的胳膊撑在船沿上,袖口往上挽了一截,露出纤细的手腕。 她一只手从船沿垂下,指尖点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红玛瑙手串挂在她的手腕上轻轻摇晃,衬得肤若凝脂。 贺流景目光凝滞,又不动声色的挪开。 他望着平静的湖面,耳畔都是不时传来的哗哗水声,清脆如银铃,扰人心绪。 纪茴枝轻轻拨着水花,自己一个人就玩得很开心。 船夫划着桨穿过拱桥,迎面是一片盛放的莲花,粉嫩的花瓣沐浴在阳光下,带着清透的露珠,阳光斑斑驳驳,一眼望去恍若画卷。 小舟荡悠悠的从大片莲叶间划过去。 纪茴枝唇边带着柔柔笑意,身上的浅绿襦裙铺散在小舟上,臂弯挽着淡粉披帛,墨发轻垂,小舟从花间穿过,人花相映,仿若莲花仙子成了精。 贺流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看花还是该看人。 纪茴枝望着前方,眼睛忽然一亮。 她把袖子撸上去,趴在小舟上探出身子,伸长手臂往水下探。 贺流景眼皮一跳,你在做什么?” 纪茴枝垂涎欲滴的看着水下,“采莲藕,我忽然想吃莲藕丸子。” “……”贺流景气息不稳,“膳房有莲藕,赶紧坐好,掉下去我不会救你。” “自己摘的更好吃……” “自己摘的也是莲藕,味道没有什么不同。” 纪茴枝不情不愿地坐正了身子,露出的手臂白嫩嫩的晃人眼。 贺流景目光挪开,背过身道:“老实点,不要乱晃。” 纪茴枝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 哼!毫无意趣的一个人! 贺流景坐在船头,余晖给他周身镶了一层金边,他侧头眺望远处的高山,背脊宽阔,侧脸棱角分明。 纪茴枝看着他,忽然画兴大发,有些手痒。 她没再闹着采藕,静静欣赏周边的景色。 待日暮西沉,两人随着小舟飘到岸边,回了芭蕉院。 纪茴枝直接进了书房,房门紧闭,在里面一待就是两个时辰,连晚饭都没用。 贺流景差点以为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让人在炉灶上温了鱼粥,等纪茴枝出来再吃。 亥时,夜幕低垂,纪茴枝才终于推开了书房的门。 她捧着画,兴致勃勃的跑去给贺流景看,“你快看!” 贺流景正在院子里练剑,闻言收了剑,“什么?” 纪茴枝兴致高昂道:“刚才游湖时,我看着你突然有了灵感,回来就画了这幅画,你看看如何?” 贺流景莫名有些期待。 纪茴枝从他身上找到的灵感,难道是给他画了幅画像?难怪在书房里待了这么久,难怪这么高兴。 画他当然要精益求精。 贺流景故作镇定地接过画,拿在手里迫不及待的看了过去。 画是好画,一幅优美的湖景莲花图跃然于纸上,构图精美,落笔细致,处处令人惊艳,可独独没有他的身影。 贺流景再瞅纪茴枝兴高采烈的样子就有点不顺眼了,“你不是说从我身上得的灵感,才画的这幅画?” “是啊。”纪茴枝捧过画,意犹未尽道:“当时我透过照在你身上的金光去看远处的湖景,只觉得美不胜收。” 她笑吟吟道:“梅夫人这次没来行宫,回京我就把这幅画送给她!” 贺流景额头青筋一跳。 很好,没画他,画也不是给他的。 “回去再画一幅。”贺流景板着脸道:“画我,不许送人。” 纪茴枝见势不妙,小声嘀咕:“都画你了,还能送给谁?肯定没人要啊。” 贺流景不想说话了。 只想让这糟心的小娘子赶紧走。 …… 纪茴枝挑了个闲暇时间,随手画了一幅贺流景,她本想潦草了事,可画着画着不自觉认真起来。 对于作画这件事她向来认真,出手必须得幅幅精品,何况贺流景别的不说,一张脸还是够看的,值得她好好画一次。 她画了一幅贺流景舞剑图,连他身上的纹饰都画得十分细致,更把他的神韵画得惟妙惟肖。 贺流景收到画的时候亦十分惊艳,他知道纪茴枝会画画,可没想到她画的比宫里的画师还好。 他看了许久后,评价道:“你单凭这手画技就饿不死。” 纪茴枝手托着腮看他,“你单凭这张脸也饿不死。” 贺流景:“……” 纪茴枝眨眨眼睛,跃跃欲试道:“刚才作画的时候,我想到一条致富之道。” 贺流景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是很想听。 “如果我拿着你的画像去卖,一定会很受欢迎。”纪茴枝语气叹惋,“可惜你是皇子,不然你我合作肯定能大赚一笔。” “……你怎么不上街去抢。” 纪茴枝摇头晃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枝枝爱财?” 纪茴枝仰头一笑,“取之有你。” 贺流景嘴角轻轻弯了弯,莫名觉得心里有点甜。 他把画放进锦匣里,珍而重之的放好,一转头便见到纪茴枝端着茶盏低头喝茶,白皙的手臂露了出来。 正值盛夏,纪茴枝最近喜欢穿凉爽的广袖裙衫,胳膊一抬,如羊脂白玉一般的手臂就露了出来。 只一眼,贺流景就收回了目光,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可惜,可惜纪茴枝今日没有戴手串。 翌日,纪茴枝正在院子里赏花,尹邦就奉命送来两个匣子。 匣子里装着各色手串,琳琅满目,都是货真价实的宝石串成的,条条精巧,条条价值不菲。 纪茴枝望着桌上的两匣子手串,微微怔了怔。 贺流景忽然送她这么多手串做什么? 她是真的要暴富了吧! 这行宫好啊,下次还来! 闲了没两日,纪茴枝见天朗气清,又想去泛舟游湖了,于是乐颠颠的跑去找贺流景。 “去游湖?” 贺流景坐在棋案旁,头也不抬道:“不去。” 纪茴枝兴致不减,眼睛转了转,抬手晃了下手腕上的绿松石手串,笑盈盈问:“好不好看?” 贺流景抬头看去,绿松石青碧纯粹,松松的戴在纪茴枝的手腕上,更显得她手腕纤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看她灿若桃花的笑脸,还是该看她皓白如玉的手腕,只能囫囵应了一声。 纪茴枝又问:“真的不去游湖?” 贺流景沉默片刻,又囫囵应了一声‘去’,其实他脑子里纷纷乱乱的,连自己答应了什么都不知道。 纪茴枝抿着唇偷笑。 贺流景忽然送她这么多手串,果然是喜欢看她戴手串。 人都有点爱好嘛,正常,正常。 纪茴枝大人有大量的表示可以理解。 贺流景直到来到湖边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面前熟悉的小舟,觉得自己简直像中了蛊一样。 纪茴枝已经迫不及待的坐到了小舟上,朝他笑容明媚的招手,“殿下,快上来。” 贺流景沉默着上了小舟。 纪茴枝这次没乱动,也没闹着要采莲藕,只采了两朵荷花抱在怀里。 贺流景看着对面的人和花,神情不自觉柔和下来。 小舟顺着湖水飘飘荡荡,周遭景色极为赏心悦目。 纪茴枝心情很好的弯着眼眸,低头看湖中游来游去的锦鲤,“这里的鱼好肥,比京中咱们府里的鱼还要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9章 贺流景眼底浮现一抹笑意,莫名觉得那声‘咱们府里’听起来有些受用。 “想念京城了?” 纪茴枝摇了摇头,“那倒没有,这里好山好水好吃好玩,日子多逍遥,我只是有些记挂铺子的事,不知道田娘子有没有找好地方。” 贺流景之前听过她要开绣坊的事,闻言疑惑道:“我给你的银子不够花?” 纪茴枝抱着粉嫩的荷花,笑眯眯道:“银子嘛,当然是越多越好,何况别人给的哪有自己挣的香。” 贺流景神色微怔,想了想笑道:“绣坊开肆那日,纪老板可别忘记邀请我。” 纪茴枝粲然一笑,“好说好说,到时候还请三殿下给我们写块招牌。” 贺流景一怔,没忍住屈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就你机灵。” 纪茴枝眯着眼睛笑。 到时候贺流景的私印一盖,估摸着就没有人敢找她们铺子的麻烦了。 上头有人好撑腰!这皇子的大腿顺便抱一抱也不是不行。 清风一吹,水面上荡起波纹。 “咦?”纪茴枝望着不远处的观景台,突然道:“那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吗?” 贺流景抬头望去,果真见庆德帝和王皇后站在观景台上,两人正笑容满面的眺望着对面,贺英站在他们身侧兴致勃勃的说着什么。 他顺着庆德帝和王皇后的视线望去,发现对面山上有座佛寺,寺庙中有一座巨大的白玉观音像,这个时辰日悬高空,阳光落在上面,发出金灿灿的光芒,仿佛真的有灵性一般。 一看就是贺英为了讨好庆德帝弄出来的把戏。 贺流景让护卫把小舟划了过去。 既然遇到了,总得过去请个安。 王皇后看到他们,开心的往前走了一步,朝他们挥手打招呼。 纪茴枝正要抬手,却见王皇后脚下石头松动,身子不受控制的趔趄了一下。 “娘娘小心!”纪茴枝惊叫出声。 王皇后下意识伸手去扶栏杆,刚稳住身形,栏杆就倏地断裂,王皇后不受控制的从观景台上跌落。 “母后!” 纪茴枝和贺流景一下子从小舟上站了起来。 王皇后尖叫着掉进水里。 贺流景也噗通跳下水,朝王皇后的方向游了过去。 纪茴枝一颗心都快跳了出来,她顾不得去看别人,紧紧盯着湖中的王皇后,王皇后明显不会泅水,在水里扑腾了两下身子就开始往下沉。 “贺流景!快点!” 贺流景咬紧牙关,加快往王皇后身边游,把王皇后从水中拽了出来,让她的口鼻露出水面。 纪茴枝赶紧让船夫把小舟靠了过去,将王皇后拽上小舟。 王皇后面无血色,已经昏死过去,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微弱。 船夫吓得双腿颤抖,慌乱的把小舟靠了岸。 “快喊太医!”贺流景面沉如水,抱着王皇后从小舟上跳下,趟着水上了岸。 纪茴枝急道:“把娘娘放到平整的地方。” 贺流景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笃定,犹豫了一下,把王皇后放到了地上。 纪茴枝跑过去,跪到王皇后身侧,把王皇后的头偏向一侧,检查过她的口鼻后,赶紧给王皇后做心肺复苏。 庆德帝和贺英从观景台上赶了过来。 “昙儿!” 庆德帝不顾形象的扑到王皇后身边,双目赤红,颤抖着握住王皇后的手。 贺英吓得整个人抖若筛糠。 贺流景目光阴沉的看着他们,脸色冷得可怕。 “怎么还不送皇后去太医馆!”庆德帝怒吼,抬手就想把王皇后扶起来。 贺流景按住他的手,“已经传唤太医了,别动母后。” 纪茴枝没有理会庆德帝,专心致志的给王皇后做心肺复苏,额头上的汗珠滴到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贺流景抬手给她擦了一下。 等太医赶到,王皇后已经把口中的水吐了出来,呼吸恢复,微微转醒,只是还虚弱的睁不开眼睛。 庆德帝牢牢抱住王皇后,亲自把王皇后抱了回去。 纪茴枝累得跌坐在一旁,缓了片刻才抬袖擦了擦汗,想要站起来。 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跪麻了,她踉跄了一下,幸好贺流景及时扶住了她。 贺流景弯腰,拍掉她裙摆上沾到的泥沙。 “你懂医术?” 纪茴枝含糊说:“以前村里有男童落水,我看过郎中怎么救人。” 她是在现代学过简单的急救,不过这个自然不能说。 “你先回去。”贺流景抬脚跟上了庆德帝。 纪茴枝抬起头,见贺流景眼底暗沉,神色透着冷意,面对庆德帝时神色也带着防备。 一阵冷风吹过,纪茴枝发现天色不知何时阴了,风雨欲来。 她加快脚步回到芭蕉院,刚一进门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响。 贺流景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她早早让人关了院门,勒令所有人都闭门不出。 王皇后落水的事很快传开,行宫上下哗然。 太医全都被召去了牡丹院,王皇后依然昏睡不醒,幸而没有生命之忧,只是惊讶过度又溺水受寒起了高烧。 庆德帝雷霆震怒,五位皇子全都被罚跪在皇后门前,贺流景没能幸免,最小的贺子笙也没能幸免。 妃嫔们想要去侍疾,也被正在气头上的庆德帝赶了出来,罚跪在廊下。 庆德帝派了大理寺亲自去查王皇后落水原因,当时在观景台伺候的太监和宫女们都被收押严审,贺英身边的宫女太监也被严查。 行宫上下气氛压抑,所有人噤若寒蝉,平日热闹的行宫一下子变得阒然无声。 夜色浓重,大雨瓢泼。 纪茴枝泡了个澡,换了身轻纱寝衣,坐在窗前静静的赏雨。 屋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雨打芭蕉,树影落在墙上斑驳错落。 纪茴枝回忆王皇后落水的经过。 只能叹一声幸好。 幸好观景台下是湖水,幸好王皇后落水的时候,她和贺流景就在附近,救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会是意外么?如果不是意外…… 此事的罪魁祸首首当其冲就是贺英,是他邀请王皇后和庆德帝前去观景台的,他的嫌疑最大,就算不是意外,他也有监察不力的责任,这次恐怕逃脱不了责罚。 至于庆德帝为什么要罚其他皇子,恐怕也有怀疑是其他皇子做的手脚。 说不定有人想渔翁得利,借机把王皇后和贺英一网打尽,所以才下此毒手。 若真是如此,此人不可谓不歹毒,恐怕是布局已久,此法既能害了王皇后,又能把罪责推给贺英,简直是一箭双雕。 纪茴枝想了一会儿就觉得脑壳疼,懒得再想下去,她才不要花心思在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上,反正天塌了有大魔王挡着,她有时间不如想想回京开绣坊的事。 翌日清晨,行宫里依然一片寂静,大雨稍歇,天色阴沉。 纪茴枝听说几个皇子在雨里跪了一夜,只有五皇子年幼,跪了一个时辰就被送了回去。 纪茴枝估摸着贺流景应该快回来了,毕竟是亲生儿子,庆德帝总不至于太丧心病狂。 她让膳房熬了姜汤,又让膳房备好热菜热饭,想了想,让人烧了沐浴要用的热水,水里让人放了生姜和艾蒿。 将一切吩咐好,她才去用早膳。 两刻钟后,纪茴枝刚放下碗筷,就听到门口传来声响。 贺流景走了进来,尹邦跟在他身后撑伞,可他全身上下早就湿透了,这伞打跟没打也没区别。 纪茴枝从来没看贺流景这么狼狈过,她愣了一下,赶紧让人把姜汤端了过来。 贺流景一双眼睛像被雨淋过一样,冰冷漆黑,看到纪茴枝才恢复了几分暖意,他将姜汤一而尽,迈步进了浴房。 纪茴枝让人把饭菜端上桌,方便他一出来就可以用饭,也让人给尹邦准备了饭菜。 尹邦早就饿极了,谢过纪茴枝就连忙坐下大口朵颐起来,他昨夜虽然没有淋雨,却在廊下站了一晚,现在又累又饿,能吃到一口热乎饭简直觉得身心舒畅。 他心中忍不住感叹,人还是得有娘子啊,不然他现在哪能借殿下的光吃上热乎饭啊!这院子里有个女主人可真好! 贺流景泡了个热水澡,冻麻的身子才一点点恢复知觉,他又泡了一刻钟,将脑子里的事过了一遍,才起身穿衣,推门走了出来。 纪茴枝等在门口。 他看到纪茴枝,抬手闻了闻手腕道:“一股生姜和艾蒿味。” 纪茴枝见他虽然有些疲惫,却没有病色,开口道:“都是驱寒的,快来用膳吧。” 贺流景点点头,在桌边坐下,端着碗吃了起来。 他从小到大的优雅和规矩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饿极了,吃饭的时候也是不疾不徐,让人看不出他究竟饿没饿。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0章 纪茴枝在桌边坐下,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问:“皇后娘娘醒了么?” “醒了,但高烧不退。”贺流景道:“父皇不让人进去看她,怕打扰她休息。” “大理寺调查的如何?” 贺流景冷笑了一声:“说有可能是人为,也有可能是意外,找不到证据,父皇发了通脾气,现在继续查着呢。” 纪茴枝犹豫了下,问道:“你怀疑谁?” “都有可能,贺英那个蠢货会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贺如峰和贺轩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也有可能,还有……”贺流景眸色变沉。 庆德帝也很可疑。 王家本来就功高盖主,最近又立了大功一桩,庆德帝会不会想要通过换掉皇后来削减王家的势力,也未可知。 “应该不是……”纪茴枝没有说下去,只道:“昨日,我看到陛下哭了。” 在庆德帝抱住王皇后的时候,她看到庆德帝眼里有泪水。 直觉告诉她庆德帝应该不会害王皇后。 虽然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但纪茴枝总觉得真情流露是装不出来的,像她以前生病的时候,那些亲戚总跑来装作很关心她的样子,其实他们演的一点都不像,反而他们从她这里讨到钱、车等好处的时候,那份高兴才是真真切切的,藏都藏不住。 所以她才跑去学表演,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嘛,总不能只有她演技太差,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在亲戚们面前表演就穿来了这里。 用过饭后,贺流景没有回房补觉,而是进了书房,过了一会儿,几名大臣从外面赶了过来,也进了书房,尹邦亲自在门口守着。 这些人纪茴枝虽然不认识,但她猜想这些人应该都是贺流景的心腹。 有一次,纪茴枝进书房,随手拿起贺流景桌上的纸张看了两眼,见上面都是名字,就又把名单放了回去。 贺流景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也没阻止她的动作。 纪茴枝站在院子里剪着花枝,忍不住腹诽。 幸好她不是奸细,不然贺流景的底牌恐怕一下子就要被她摸清了,这人怎么也不知道防着她。 书房内,尹邦正压低嗓音问:“不用避着纪主子吗?” 贺流景沉默了一会儿道:“她救了母后。” 他知道,也相信,纪茴枝是值得他信任的人。 -----------------------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有加更~[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12:00[狗头叼玫瑰] 第35章 行宫里岑寂了几日,王皇后的高烧终于退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贺流景日夜不停的调查此事,还亲自去了几趟观景台,可查到最后竟然死无对证。 当年建造观景台的工匠里有一人十分可疑,种种证据最后都指向他,可他早就在他们来行宫前自尽了。 虽然没办法再查下去,但这证明了此事绝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谋划,且蓄谋已久。 这幕后黑手可谓用心歹毒,竟然从一年前就开始暗中部署,若真让他计谋成功,现在王皇后恐怕已经不在了,而贺英也会背上谋害嫡母的名声,彻底失去夺嫡的机会,这一步险棋,既能削减贺流景的势力,又能除掉贺英,可谓一箭双雕。 如今想继续查下去已经不可能,所有线索到那名工匠那里都断了。 三天后,庆德帝下令,提前结束避暑之行,启程回京。 夏日将尽,暑气稍褪。 回程的时候,纪茴枝这段日子收到的赏赐拉了满满一车,可谓是收获颇丰,此行不亏。 纪茴枝心情不错,贺流景却黑沉着一张脸,不时盯着贺如峰和贺轩看,眼神凉飕飕的,神色不善,不知在谋划着什么。 沿途休息,纪茴枝不想待在马车里感受贺流景周身散发的凉气,便跳下马车,想去河边逛逛,没想到正撞见李如霞在河边打水。 李如霞穿着暗红长裙,弯腰往水囊里灌水,纪茴枝正想上前,却发现田冲也来到河边,走到了李如霞身后。 纪茴枝本想离去,但想了想又停下了脚步,毕竟李如霞和田冲孤男寡女,如果李如霞有危险怎么办? 她隔得远远的,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只见田冲不知道跟李如霞说了什么,李如霞脸色有些难看,转身想离开,田冲却拦住她的去路,继续焦急的说着什么,最后竟然抬手抱住了李如霞。 李如霞明显愣住了,田冲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待她反应过来,连忙一把推开田冲。 这时,何雨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抬手就给了田冲一巴掌,她还想再打李如霞,田冲却不管不顾的挡在了李如霞面前。 李如霞连忙推开田冲。 何雨薇气红了眼眶,瞪着李如霞,那巴掌却终究没落下去。 她跺了跺脚,扭身就走,一转身目光正对上纪茴枝。 纪茴枝身体僵了下。 ……就很尴尬! 早知道撞见这样的事,她刚才就走了! 纪茴枝没敢看何雨薇和李如霞的脸色,一溜烟跑回了马车里。 贺流景见她神色匆匆,薄唇一动,“你看见鬼了?” 纪茴枝抬头,聚精会神地盯住他,“我看见你了。” 贺流景:“……” 是夜,月色幽寂。 驿站内,纪茴枝躺在床上安睡。 半梦半醒间,她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伴随着外面的风声,格外渗人。 纪茴枝想起贺流景白天那句‘你看见鬼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不会真要见鬼了吧! 她抱紧衾被,侧耳细听,那呜呜咽咽的声音愈发明显,她咽了咽口水才发现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断断续续,在幽深的夜色里充满了哀怨。 纪茴枝披了件衣衫起身,把门推开一条细缝往外看。 她抬眼望去,一眼看到廊下站着一个人,一袭红衣,长发披肩,她吓得额头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差点尖叫出声。 幸好李如霞及时转过头看到她,轻唤了一声:“枝枝姑娘。” 纪茴枝认出她身上穿的是白天那身暗红长裙,长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推门走出去。 “你怎么深更半夜不睡觉,还站在这里?” 李如霞望着紧闭的门扉,神色失落,“我有话想跟雨薇说,但她不肯开门。” 纪茴枝明白过来。 原来今夜住在她隔壁的是何雨薇。 那不用问了,哭的人肯定也是何雨薇。 李如霞面色苍白,双眼红肿,显然也哭了很久。 纪茴枝没办法装不知道,只好走过去道:“何雨薇现在不想见你,你在这里站多久都没用。” 李如霞咬紧下唇,脸上又淌下两行泪来,沉默着不说话,脚也不肯挪动半分。 纪茴枝白天撞见人家的私事,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既然已经参与进来了,也没有办法装不知道的置身事外,于是想了想,无奈劝道:“你不如先回去休息,让我跟她谈谈。” 李如霞面色犹豫,“你……能进去吗?” 纪茴枝眨眨眼睛,比了个放心的手势,“我有办法。” 将李如霞哄走,纪茴枝抬手敲了敲门,“是我。” 屋里哭声一滞,安静下来,却没有开门。 “李如霞已经走了,你开门。”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何雨薇,我知道你没睡。”纪茴枝压低声音道:“你如果不开门,我明天就跟人讲你小时候的事,还有梅天师降伏何鱼精的故事……” 何雨薇砰的一声将门打开。 她披头散发,眼睛肿的像两颗核桃,目光幽怨地盯着纪茴枝。 如果不是屋里烛光明明,纪茴枝能再吓出一身冷汗。 她嘴巴张大,讶然道:“原来是胖头鱼……” “……”何雨薇砰的一声就要再把门关上。 纪茴枝赶紧挤了进去,“美人鱼……美人鱼行了吧。” 何雨薇翻了个白眼,扑回床铺上继续哭,“呜哇呜哇呜哇——” 纪茴枝左右看了看。 谁家水壶烧开了? 纪茴枝在忍受了半炷香的时间后,坐到床边,伸手轻轻戳了下何雨薇,“能不能不哭了?” 何雨薇抬起头,闷声闷气问,“你竟然会安慰我?” 纪茴枝嘴角抽搐,“只要你别哭,我怎么安慰你都行。” “呜哇!!!”何雨薇嚎啕一嗓子,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原来你这么关心我。” “……倒也没有那么关心。” “你就是关心我!” 纪茴枝揉了揉耳朵,勉强应了一声。 行行行,关心关心。 何雨薇没好气道:“你别以为你一点责任都没有,如果不是你,我爹也不会给我和田冲订婚!” “跟我有什么关系?”纪茴枝愕然。 一口大锅怎么就突然落到她身上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1章 这锅她不背! “就是跟你有关!”何雨薇披头散发的坐起来,“我以前是喜欢三殿下,可谁小时候还没个崇拜的人了!我爹以前从来不管我的,可自从上次在梅府闹出笑话后,他就非要断了我的心思,急匆匆的给我和田冲定下婚事。” 纪茴枝听后沉默。 这也能赖她吗? 要是这么算,那贺流景也有责任,这锅要背一起背。 何雨薇余怒未消道:“我本来就讨厌田冲,他现在竟然还敢做出这种事,我爹眼光可真差!哼!这就是他给我千挑万选的好夫婿!” “你既然讨厌田冲,又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何雨薇怒锤床铺,“我讨厌他是一回事,他在跟我有婚约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事又是另一回事,分明是他人品有问题,我当然生气了!至于婚约……当然要取消!我光顾着生气还差点忘了这一码事,我明天就去跟我爹说!” 纪茴枝点点头,“是该取消婚约,他如果喜欢李如霞,就该坦诚布公的跟你爹说,而不是一边跟你定下婚事,一边又私下去找李如霞,既没担当又不负责任。” 提起李如霞,何雨薇又开始呜呜的哭,眼泪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又哭什么?” 何雨薇绷着嘴角不说话,抽抽噎噎的。 纪茴枝试探问:“因为李如霞?” 何雨薇哼了哼,鼻音很重。 纪茴枝看着她冒出的大鼻涕泡,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不想劝了,想回去睡觉。 她不出声,何雨薇又重重哼了哼,就差把‘你怎么还不来劝我’写在脸上了。 纪茴枝无奈睁开眼睛:“你何不亲自问问李如霞的想法呢?” 何雨薇泪眼朦胧地抠着手指,“田冲那个人长得还行,官位前途也挺好,李如霞若是对他有意,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他们,我就是讨厌她瞒着我。” “你既然对李如霞这么好,平时干嘛对她凶巴巴的?我还以为你讨厌她呢。” 何雨薇不情不愿道:“就……小时候不懂事嘛!她刚来我家的时候,我觉得她夺走了我爹我娘的宠爱,便总喜欢找她麻烦,可她不但不吭声、不反抗,还总维护我,我爹娘就更夸她懂事了,我那个时候觉得她装蒜,便继续找她麻烦,后来我长大明白她寄人篱下有诸多不易,可习惯已经养成了,很难改的。” 何雨薇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她如果能有一个好归宿,我也会为她高兴……” “我们何姑娘可真懂事。”纪茴枝在她脸上掐了一把,“那你以后就收敛些脾气对她好一点,对一个人好是要让对方知道的。” “我脾气很差吗?” 这次轮到纪茴枝翻白眼,“你那个脾气也就李如霞受得了你。” 何雨薇哼哼唧唧,但反驳不了,结果又把鼻涕泡哼了出来。 纪茴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不许笑!”何雨薇气得捶她,“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 纪茴枝收敛笑容,恢复认真聆听的神色,“我没笑。” 片刻后,她没忍住再次笑了出来。 不笑好像有点难。 “!!!”何雨薇气得都不想哭了! 她掏出帕子豪爽的拧了拧鼻子,把枕头抱在怀里,不满道:“你一点都不会劝人!” “谁让你不肯让李如霞进门,要是她在肯定比谁都会劝你,现在就我一个人,你就别挑肥拣瘦的了。” 提起李如霞,何雨薇神色又有些失落。 “她嘴笨的很,才不会劝人呢,就会一个劲道歉,让人越听越生气。” “是你气性大。”纪茴枝半夜三更被吵醒,困意又涌了上来,她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顶着困意问:“你究竟怎么想的?” “其实我觉得田冲虽然家世和官位都不错,但不是个好人选。”何雨薇撇着嘴巴碎碎念,“李如霞性子那么直,田冲心眼又那么多,李如霞哪受得了他这些弯弯绕绕呀。” “我是问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又不是问你怎么想李如霞和田冲的事。”纪茴枝打了个哈欠,“李如霞还没说愿不愿意呢,你考虑的太远了吧。” “我爹常说,没有远虑必有近忧,何况这分明就是一回事嘛。” “田冲那种人就该找个心眼多的给他做娘子!” 何雨薇越说越远。 “哎……我的名声本来就不好,解除婚约后名声肯定更差了,不过我巴不得在家多待两年,成婚后哪能像现在一样逍遥自在。” “我爹明天说不定还得训我,但这次做错事的又不是我,他要是训我,我就说他没眼光,挑错了人,不然也没有这些糟心事,他与其拿我出气还不如自己多多反省。” “反正下次我是不听我爹的了,我要自己挑,我爹娘都是嘴硬心软的人,很容易被人蒙骗的。” 纪茴枝困的睁不开眼睛,敷衍的嗯嗯了两声。 “但我不会放过田冲的!”何雨薇声音突然拔高,愤愤不平道:“他敢这么欺负我,我肯定要让他好看!” 纪茴枝醒了醒神,“懂懂懂,笨蛋报仇十年不晚。” 何雨薇哭了两声,忽然反应过来,“你说谁是笨蛋?” 纪茴枝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笨笨的也很可爱。” “……”何雨薇用眼睛斜睨着她,“你这么不会说话,平时是怎么讨三殿下喜欢的?” 纪茴枝腼腆一笑,“我不用讨啊,都是三殿下主动的。” 啊啊啊,可恶! 何雨薇愤怒握拳。 又被她装到了。 纪茴枝见把人刺激的不轻,赶紧趁机抱着枕头补眠。 何雨薇抱住纪茴枝的肩膀用力晃了晃,“不许睡,我还没说完!我还要再骂田冲三百回合!” 纪茴枝十分想念自己温暖的被窝。 救命啊!救救! 困!想睡! 破晓时分,何雨薇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念叨完了,也终于把田冲骂痛快了。 两人都困得睁不开眼睛,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眼睛一闭就睡得昏天黑地。 清晨,纪茴枝躺在床上,被何雨薇的尖叫声吵醒。 何雨薇站在镜子前,捧着脸大喊大叫。 “我的眼睛!怎么肿得这么大?什么时候能消肿!” “啊啊啊眼底黑的胭脂都遮不住了!我还怎么出去见人?帷帽呢!我要戴帷帽!” “我昨晚为什么要哭!我为什么不早睡!我后悔!我后悔!” …… 纪茴枝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在何雨薇的悔恨声里,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隔壁。 贺流景起床晨练,推开门就看到一抹‘幽魂’从走廊上飘了过去。 辰时,纪茴枝又飘进了马车。 贺流景一脸费解,“你昨晚做贼去偷鸡了?” 纪茴枝打着哈欠,“听起来殿下挺有经验?” “……” 贺流景败下阵来,陷入沉默。 纪茴枝乐得清静,靠着马车昏昏欲睡,不久就美滋滋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马车走到一条山路上,轱辘碾过石头,纪茴枝脑袋‘咚’的一声撞到贺流景的肩头。 纪茴枝睫毛颤了颤,眼睛没睁,嘴里无意识的咕哝了两声,又熟睡过去。 贺流景拎着她的后领把她挪回去。 他身子还没来得及后退,马车停下,纪茴枝脑袋又撞到他的胸口上。 咚—— 纪茴枝睁开眼睛,看向贺流景伸过来的手,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慢吞吞问:“你为什么打我?” “……我没有。” 纪茴枝抬手揉了揉额头,委屈巴巴地看他,“我额头疼呢,你还不承认,这马车里除了你还有谁?” 贺流景无言以对,抿住淡色的唇,沉默片刻,无语反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用你的头撞我?” “你倒打一耙。” 贺流景:“……?”究竟是谁倒打一耙? 纪茴枝哼了哼,嗓音委屈,“你说我用头撞你,有证据吗?撞你哪了?” 贺流景指了指胸口:“你刚撞的,还热乎。” 纪茴枝抬手就去扒拉他衣服,“我看看红没红,我额头都红了,我有证据,你胸口如果没红就是诓骗我。” 贺流景额头一跳,抬手按住她的手,可纪茴枝力气太大,他只能用力攥住她的手腕。 “老实点——” “三殿下!” 严怀瑾一把掀开车帘,“我们去骑马……” 他看到马车里的情景后,猝不及防的一愣,惊愕地杵在原地。 纪茴枝转头望过去,眼眸湿漉漉的,恰好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严怀瑾嘴巴一点点张大,瞳孔巨颤。 他看向贺流景凌乱的领口。 他看向贺流景手里攥着的细白手腕。 他看向纪茴枝‘被欺负’的泛红眼眶。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2章 …… 哦豁! 严怀瑾唰的一下放下了车帘。 非礼勿视! 好你个贺流景,原来你私底下这么欺负人。 刚刚他听到了什么?老实点…… 严怀瑾仰天握拳。 忽然发现好兄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嘶,可怕! 马车内,纪茴枝打着哈欠擦掉脸上的泪珠。 哎呀,都困出眼泪了。 没睡够!继续睡! 纪茴枝再次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很快睡了过去。 贺流景额角跳了跳。 马车外,还能听到严怀瑾一路‘呜呼’‘呜呼’的大喊声,活像一只发现新领土的狒狒。 贺流景抚额沉思。 有这么糟心的外室和这么糟心的兄弟,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每一天都充满意外和艰难。 马车再次启行,轱辘滚滚向前。 在纪茴枝又一次撞到贺流景胸口上时,贺流景决定保留证据。 他一动不动的维持着姿势,任由纪茴枝在他胸口睡得昏天黑地。 一个时辰后,纪茴枝在他胸口蹭了蹭,神清气爽的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贺流景的胸口上,微微怔了怔神。 贺流景动了下僵硬的肩膀,正想占领证据高地,纪茴枝就故作从容地往旁边一靠,瞥了眼他的胸口,“硬邦邦的,没有软枕舒服。” 她刚睡醒,脸颊红润,眉眼格外生动,抱怨起来声音带着一点鼻音,像是在撒娇。 贺流景晃了下神,但没有被迷惑,他压着眉宇,差点气笑了,她竟然还嫌弃上了。 “这不是重点。”贺流景指着胸口,双眼微眯,“重点是……刚才是你的头主动撞过来的,我有证据了。” 纪茴枝眨了眨眼睛,沉默片刻,“……你还记得这事呢?” 贺流景疑惑,一个时辰前的事很难记吗? 纪茴枝朝他投去幽幽一瞥,摇头叹息,“堂堂皇子,竟然如此记仇,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贺流景喉咙动了一下,抬手按住眉宇。 他告诉自己不能生气。 被倒打一耙是很值得生气的事吗?当然不是,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罢了,只是他艰难日常里发生的一件寻常小事而已。 自己选的外室,他哪有资格生气呢。 ……他活该。 贺流景再抬头时,眼里有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平静,好像再也掀不起波澜。 纪茴枝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 她掀帘看向窗外,乌黑的眼睛倏然一亮,“诶?严公子在跟同伴说什么……” 贺流景眼里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平静一下子分崩离析。 他有一种熟悉的、不好的预感。 纪茴枝好奇道:“严怀瑾说得这么眉飞色舞、绘声绘色、淋漓尽致,是在说哪个大冤种呢?” 贺流景绷着脸探头望去。 严怀瑾骑在马上,果然正说的唾沫横飞,跟纪茴枝形容的一字不差。 他一边说一边像做贼一样朝他们这辆马车望过来,对上贺流景的视线后,他嘴巴一下子闭得紧紧的,直接吓得打马跑了。 毕竟认识十几年,贺流景一眼就看明白了。 …… 他就是那个大冤种。 纪茴枝欣赏完沿路的景色,放下车帘,一转头发现贺流景静止不动,眸光幽冷,仿佛凝固成了一座俊美无俦的雕像。 错觉吗?贺流景身上怎么有股历尽沧桑的疲惫…… 纪茴枝偷偷往旁边挪了挪。 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外室罢了。 第36章 回到京城,庆德帝和王皇后的銮架直接回了皇宫,众臣子的车架紧随其后,众人将他们送进皇宫后才各自乘马车归家。 一路上,庆德帝和王皇后都对几个皇子避而不见。 庆德帝没让王皇后出来见风,太医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王皇后稍微有个头疼脑热,众人就如临大敌。 贺英天天前去求见,庆德帝都没让他见到人,贺英吓得胆颤心惊,脸色一天比一天差,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皇宫前。 贺流景要进宫,纪茴枝便准备乘着马车先回府,结果贺流景刚下了马车,何雨薇就钻了进来。 纪茴枝心头一跳,警惕的看着她,“你不会还要哭吧?” “当然不会!”何雨薇翻了个白眼,“昨天我跟我爹吵了一架,现在还不想回府,我要跟你去别院玩。” 纪茴枝挑挑眉,“你是在躲着李如霞吧?” “才不是!”何雨薇坚决否认。 “不是就好。”纪茴枝掀开车帘,朝着马车外喊了一声:“李如霞,上来!” 李如霞眼睛一亮,多日愁眉不展的面庞露出喜色。 “!!!”何雨薇急得直搓纪茴枝的手,“你要带她回别院?不行!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怎么不行?我没有邀请你你都能来,我邀请她了她为什么不能来。” 何雨薇气得直瞪眼睛又无可奈何。 李如霞踩着脚凳上了马车,怯怯的坐在一边,眼睛频频看向何雨薇。 何雨薇紧紧贴着纪茴枝,扭过头去,不肯看李如霞。 眼瞅着李如霞又要默默开始流泪,纪茴枝无奈开口:“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想的?” 何雨薇抿着唇不说话。 李如霞垂首道:“雨薇,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你怪我是应该的,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你真的无法原谅我,那么我愿意从何府搬出去。” “谁准你搬出去了!”何雨薇立马急了,转过头道:“何家就是你的家,难道你没把何家当家?” 李如霞含泪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何雨薇抿了抿唇,梗着脖子道:“那个田冲虽然人品不行,但长相和家世还凑合,你如果想要就留着吧,我会跟他解除婚约。” 李如霞擦着眼泪,“我对他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天下男子那样多,我为何非得挑一个让你不高兴的,我才不要他呢。” 何雨薇嘴角上翘,“你真不喜欢他?” 李如霞点头。 纪茴枝出声问:“田冲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上你?” “他说我两年前救过他,这两年来一直在找我,但找了两年都没找到,便以为再也找不到了,直到在行宫遇见,他才知道我是何府的人。” “你何时救的他?我怎么不知道。”何雨薇不解,她和李如霞几乎形影不离,可之前她根本就没见过田冲。 “我也是这两天才想起来的,两年前你陪干娘回娘家,临行前说想吃八里外埌乡的桂花酥,我便骑马去给你买,我是回来的路上遇到的田冲。” “他当时喝醉酒骑马回城,结果摔在半路,醉得人事不知,马跑了,他差点被雪埋,是我撞见了他,把他驮上马,牵着马把他带回了京城,我当时着急,怕你和干娘已经出发了,于是把他送去医馆就走了,谁曾想他中途醒过来看了我一眼,记住了我的长相。” 李如霞说完半天没吭声。 何雨薇郁闷的鼓了鼓嘴巴,如果当初不是她想吃桂花酥,是不是就没有后来这些事了? 原来最后她才是罪魁祸首啊! 马车一路抵达别院,纪茴枝跳下马车,看着眼前熟悉的府邸竟然觉得有几分亲切。 何雨薇兴致勃勃地跟着她走了别院,李如霞落后一步,坠在她们后面。 三人来到萱花院,一切一如从前。 何雨薇四处看了一圈,一屁股坐到秋千上,眼神羡慕。 “你这院子住着可真舒服,比我那院子舒服多了,我想在家里弄个秋千我爹都不让。” 纪茴枝一边让人给她们倒茶,一边让人把连日来收到的赏赐送入库房。 何雨薇看的眼睛放光,愤愤不平道:“我一个月才二十两的月银!” 纪茴枝拿起鸟笼,逗了逗里面的画眉,一段时日不见,小家伙羽翼更蓬松了,两只小豆眼也更乌黑圆亮,脑袋亲昵的蹭了蹭纪茴枝的手指。 “你竟然还有鸟!”何雨薇暴躁怒吼。 纪茴枝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何大小姐,你是何府千金,别说的好像你爹娘天天让你吃糠咽菜一样好吗?” 何雨薇哼哼唧唧,说不过她就拉着李如霞去库房看赏赐。 李如霞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受宠若惊的抬起头,“你不怪我了?” “我又没怪过你。” “那你不生我的气了?” 何雨薇撇过脸去,嘴硬道:“你问题太多了。” 李如霞忍不住笑了出来,感激的回头看了纪茴枝一眼。 纪茴枝莞尔。 半刻钟后,何雨薇叮叮当当的拎着两壶酒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竟然还赏了你一箱花雕酒,这可是御用的好酒,咱们今晚痛痛快快喝一场,你可不许舍不得。”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3章 纪茴枝迟疑,“你确定还要喝酒?” 何雨薇面色一僵,也迟疑了一瞬,但很快就坚定地点了点头,不以为然道:“我酒量很好的,上次那么快喝醉,肯定是因为两种酒掺着喝我不习惯,这次绝对不会再醉了。” 纪茴枝持怀疑态度。 何雨薇拍着胸脯,信心满满道:“我心中烦闷,要喝酒解愁,你把梅舒雪喊过来,我要再跟她比一场,不信喝不过她。” 纪茴枝看她这么自信,只得派人把梅舒雪请了过来。 梅舒雪兴致勃勃地带了几盘下酒菜过来,都是梅家厨子亲手做的,味道极好,还有纪茴枝喜欢的梅花糕,配着酒水吃起来甘甜味美。 于是,夜里贺流景披着月色回府,再次看到了四只醉猫。 月色如水,庭院中暗香浮动,掺杂着淡淡的酒香。 桂花树下,四人醉的姿态各异。 何雨薇和梅舒雪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李如霞吐得昏天黑地,被人扶了下去。 纪茴枝站在桂花树下,一袭浅粉襦裙,手里拎着壶酒,正仰头看着树上的桂花,月色洒落在她的身上,衬得她眉目如画。 她神色如常,可若细看就能发现她脸颊微红,眼中水光潋滟,透着几分迷离憨态。 贺流景走过去,伸手去拿她手里的酒壶,“别喝了。” 纪茴枝下意识躲了下,花雕酒洒出一些,被贺流景夺过来,将酒壶放到旁边的石桌上。 纪茴枝醉眼朦胧地转头望向他,打着酒嗝问:“你是谁?” 贺流景见纪茴枝醉得连他都不认识了,轻轻皱了皱眉,“贺流景。” “……胡说。”纪茴枝细细看了他片刻,抬手一指,“我们殿下明明在那。” 贺流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了不远处的桂花树,“……” “你看!”纪茴枝捧着脸颊,望着桂花树满眼崇拜,“它站在那里,多么端正,多么沉默,多么有大魔王风范!一看就是我们殿下!” 贺流景嘴角抽搐。 纪茴枝摇摇晃晃的走过去,拍了拍树干,笑得眼眸弯弯,“瞧瞧我们殿下,多高!多挺拔!多值得依靠!” “它不是……” “他是!”纪茴枝不满地鼓起嘴巴,摸着树皮,“他一动不动的,脸还这么黑,都黑的发绿了,除了我们殿下还能是谁?” “……?” 贺流景以手抚额,沉默的反省了一下,他最近因为王皇后的事,脸色确实不太好看。 怪他。 不怪她! 纪茴枝靠着树干叹息,“大魔王肯定又在想怎么给我加功课呢。” 贺流景决定在她成功把自己气死前,把人送回屋去。 他走过去扶她,“我送你回房。” “好啊,你人真好。”纪茴枝嗓音泛软,她刚喝了酒,身上都是酒香,摇摇晃晃的撞进了他怀里。 贺流景呼吸蓦地一沉。 纪茴枝软乎乎的靠在他怀里,一双眼眸晶晶亮亮,饱满莹润的唇上沾了水痕,显得柔软而湿润。 贺流景目光在她唇上凝滞了几息。 纪茴枝脚一软,身子歪歪斜斜。 贺流景下意识用手掌托住她的细腰,掌心温热的触感让他愣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向怀中的芙蓉面,纪茴枝鸦羽似的眼睫垂下,肌肤若凝脂般柔滑,眼角微微上翘,周身萦绕着酒气的甜香,那甜香像会勾人的小钩子,让贺流景也不自觉沉醉其中,变得有些熏熏然。 他觉得自己仿佛也饮了酒一般,动作和目光都变得迟缓。 “我要掉下去了。”纪茴枝抓着他的衣襟轻喃着,身子靠在他怀里,双腿发软的往下滑。 贺流景抬手把她提溜起来。 纪茴枝似乎觉得有些好玩,双手攀着他的肩膀,柔软的身子重复的贴着他往下滑,一边滑一边咯咯直笑,“我又滑下去了。” 她觉得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滑滑梯的时候。 贺流景呼吸变得凌乱。 纪茴枝头上的攒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乱人心神。 贺流景一把禁锢住她细软的腰肢,粗声道:“别乱动!” 灼热的呼吸洒在纪茴枝耳畔,纪茴枝手脚无力的扑腾了两下,终于老实下来,柔若无骨的靠在他怀里。 贺流景搭在她腰间的手指微微缩紧,身体却克制的没有动。 何雨薇趴在石桌上,头埋在臂弯里,她被贺流景的呵斥声吵醒,睡眼惺忪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望向前方树下相拥的两人,猝不及防的一愣。 她的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清楚的看到贺流景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还有他眼底的克制和隐忍。 何雨薇怔了怔,眼中划过讶然,慌忙闭上眼睛,竟然有些不敢再看。 她莫名觉得,贺流景如果被人撞见这副模样,脸色恐怕不会太好看。 何雨薇凭着最后一丝求生本能,再次睡了过去。 贺流景压下心中一瞬间翻涌的情绪,带着纪茴枝往回走。 “我不走,我走不动……”纪茴枝抬起软绵绵的脚,往桂花树下靠,“还是我们殿下靠着更稳些,你不行。” 贺流景沉着脸将人扯回怀里,“它是贺流景,那我是谁?” 纪茴枝昂起头,眨着湿润的眸子看他,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是脸庞越靠越近。 贺流景掌心抵着她的额头,把人轻轻推回去一点,压了压情绪,语气不自然问:“怎么了?” 纪茴枝望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庞,眸子越来越亮,“美人!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贺流景脸色一阵发青。 “姐姐!”纪茴枝晃着晕乎乎的脑袋,踮起脚尖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姐姐你好高啊!” “……我是男人。”贺流景扯住她的手腕,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原来是男美人。”纪茴枝痴痴的笑。 树上悬挂的灯笼随着微风轻晃,她眼前愈发晕的厉害。 她靠在贺流景身上,抬手去摸他的脸,“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瞧越美,我瞧这男美人也是一样。” 贺流景扯下她的手,看了眼地上的酒瓶子,额头青筋直跳,“你们这是喝了多少?真是胡闹!” 纪茴枝眨巴眨巴眼睛,潋滟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委屈,软绵绵地哼了声:“你好凶哦。” “……” 贺流景捏了捏眉心,懒得继续跟烂醉如泥的人废话,一言不发的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纪茴枝身体骤然悬空,下意识抱住贺流景的脖颈。 贺流景抱着她大步往前走。 纪茴枝发现自己不用走路后,开心的晃了晃腿,还不忘朝着桂花树挥手,“殿下,枝枝告退了!夜里寒凉,您别站太久!” 说完还小声嘀咕。 “大魔王也是肉体凡胎,枝枝真棒!枝枝可真会关心人。” 贺流景一言难尽的加快步伐,抱着人大步回了萱花院。 他把人放到窗边的罗汉床上,想起身的时候,醉猫却不知道松手,依旧紧紧抱着他的脖颈不放。 贺流景被带着跌倒在床铺上,他用手肘撑着才没有整个人压到纪茴枝身上,却依然温香软玉扑了个满怀。 甜香充盈在鼻翼间,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僵着身子起身,弯腰给纪茴枝脱掉绣鞋,又打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和手心。 月色如皎,窗外蝉鸣不绝。 纪茴枝昏昏沉沉的翻过身去,夏裙轻薄,裙摆如花瓣般铺展开,薄薄的背上能看到微微凸起的蝴蝶骨。 贺流景压下起伏的心跳,弯腰去拿里面的衾被。 纪茴枝倏然抓住他手腕,鼻子轻轻嗅了嗅,“好香……” 贺流景想起刚才有些酒水洒在他的手背上,无奈问:“还没喝够呢?” 纪茴枝转回身来,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把他的手压在脸下,白净柔软的脸蛋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嘴里不知嘀咕了句什么,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贺流景看着她脸颊挤出来的软肉,眼底漫过一丝笑意。 他微微用力,想要把手抽出来。 “别动。”纪茴枝不满地皱起秀眉,又在他掌心蹭了两下,仿佛觉得这个自带体温的软枕不错,拽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贺流景只得在床边坐下。 屋子里没有燃灯,只有月色如轻纱一般倾泻进来,今日是十五,月亮格外的圆、格外的亮。 纪茴枝睡颜恬静,已经酣然睡去。 贺流景忽然觉得心很静,连日来的浮躁和烦闷好像都在这一刻散掉了。 …… 日光明明,熹微的光亮落在眼皮上。 纪茴枝眼皮颤了颤,一点点睁开眼睛,她抱着衾被在床上打了个滚,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分外舒服,结果一翻身差点吓得魂不附体。 何雨薇靠在床边,手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纪茴枝一口气好险没上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4章 何雨薇望着她,幽幽道:“你命真好。” 纪茴枝掀开衾被,心有余悸的坐起来,“说点我听得懂的人话。” 何雨薇哼了声,耸了耸肩膀道:“我放弃三殿下了。” “我还以为你早就放弃了,敢情你跟田冲订婚的时候还没放弃呢?”纪茴枝趿着鞋,走到桌边喝了口冷茶,“虽然田冲对不起你,但你也没太对得起田冲。” 何雨薇眉眼一横,不满的啧了一声:“你这张嘴早晚把自己毒死。” 纪茴枝做了一个狠辣的表情,“放心,在我把自己毒死前你肯定早就被我毒死了。” 何雨薇配合的捂着心口倒在床上。 纪茴枝哈哈大笑。 她觉得身上还有些酒气,便抬脚去了后屋的温泉池,脱了衣衫浸泡在里面。 “你这里竟然还有温泉?”何雨薇羡慕的跟进来,看着清澈的池水眼泛亮光。 “别院后山有泉眼,工匠便引了活水进来。”纪茴枝一直挺喜欢这个温泉池,随时都有热水用。 何雨薇眼馋的脱了衣衫,也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我也来泡泡,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正好洗洗酒气。” 纪茴枝这才想起来问:“昨夜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何雨薇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我们是婢女扶回来的,你是怎么回来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纪茴枝琢磨着自己应该也是被婢女扶回来的,就没有多想,继续舒舒服服的泡澡。 只是不知昨夜是哪个丫头送她回来的,竟然连衣衫都没有给她换。 她洗着洗着发现手腕上多了一圈淡淡的红痕,不由陷入沉思。 纪茴枝绞尽脑汁的想了想自己昨晚都做了什么。 她脑海中闪过几个片段,记忆模模糊糊,不是太真切。 昨晚……贺流景好像凶她了? 好你个大魔王! 她手腕上的红痕肯定也是他弄的! 纪茴枝忿忿不平的腹诽了贺流景几句。 何雨薇目光落在她胸口的雪白山峦上,忍不住又啧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是你命好还是三殿下命好。” 纪茴枝用水泼她,“你今天说话怎么怪里怪气的。” 何雨薇嗤地一笑,也扬着水泼回去。 两人嬉笑打闹成一团,过了一会儿,梅舒雪和李如霞也闻声跑了过来,四人开开心心的泡了个热水澡,酒气一扫而空,空气里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从温泉池里走出来,银桃端了四碗暖胃汤走进来,说是贺流景昨夜吩咐人熬的。 梅舒雪揶揄的看了纪茴枝一眼,“三殿下还挺会疼人。” 李如霞点点头,捧起碗把汤几口干了,擦了擦嘴道:“我们跟着你沾光了。” 何雨薇继续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纪茴枝。 “……”纪茴枝被她们盯得心底发毛,“大魔王偶尔做人而已。” “哦~” 三人捧着汤碗,同时‘哦’‘哦’‘哦’出声。 纪茴枝差点以为屋子里里来了一群大白鹅,“……” 用过早饭后,何雨薇提议出去逛逛。 念在她不开心的份上,其他三人只好答应作陪。 出门的时候,一行人正好遇到去宫里的贺流景。 其他人朝他见礼,贺流景虽然冷淡却一一点头回应,唯有纪茴枝,他只微微点了下头就躲避了她的视线。 纪茴枝怀疑他是心虚,故意走过去,抬起手腕在他眼皮底下晃了晃。 “殿下,您看我这手腕怎么红了?” 她肌肤本来就白嫩,红痕落在上面,如红梅映雪般好看。 贺流景喉结上下一滚,避重就轻道:“是你皮肤太娇嫩。” 纪茴枝看着他依旧游疑的目光,愈发觉得他就是罪魁祸首,哼了哼道:“好吧,怪我,我明天就去练就一身铜皮铁骨。” 贺流景:“……” 何雨薇意味不明的看了眼贺流景,目光隐隐谴责。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三殿下。 贺流景想起昨夜的温软,耳根不易察觉的泛起一片薄红。 纪茴枝愉快的跟着另外三人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得意洋洋的朝他挥着手:“殿下,您好好上朝,我去帮你花钱。” 她可真是个懂事的小外室,逛街花钱这么累的活都由她来做。 贺流景默了默。 行吧,至少这次不是跟桂花树挥手。 他进步了,他已经懂得知足了。 第37章 四人在街上闲逛。 纪茴枝在行宫收到那么多赏赐,手里有了闲钱,她又不是个节省的性子,去街上逛了一圈,一箱银子转眼就花了个精光。 贺流景下朝归家,刚迈进院子就看到小厮们在往萱花院里搬东西,一箱连着一箱,一担连着一担。 他心下诧异,抬脚跟了过去。 纪茴枝站在萱花院门口,正兴致勃勃的指挥小厮放置东西,众人忙得不可开交。 贺流景一路走进来,发现庭院里添置了不少东西,躺椅变成紫藤椅,秋千上多了个八宝绣花软垫,连鸟笼都换成了新的。 他迟疑着走进屋内,发现罗汉床换成了金丝楠木的四柱床,四根柱子上雕刻着缠枝花纹,床头刻着两只喜鹊,衾被换成了轻薄的蚕丝锦被,看起来极为松软,四周的床幔换成了浅蓝色,上面绣着银丝蝴蝶,阳光照在上面清透如海水波纹,美轮美奂的。 床边摆的桌子变成了月牙桌,是檀香木的,崭新的香几上摆着七弦琴,旁边的香炉里燃着檀香,带着淡淡香气,原本的珐琅香炉换成了白鹤香炉,玉瓷花瓶也是新买的,里面插着几只盛放的芍药。 整间屋子焕然一新。 纪茴枝倚在门边,晃了晃门口悬挂的金色铃铛。 “怎么样,好看吗?” 贺流景回头望着她惬意的笑容,再次肯定自己的想法。 这位小娘子真真切切像是富贵窝里养出来的大小姐。 “好看。”他由衷道。 纪茴枝摸了摸瘪掉的荷包,“可惜没了一箱银子。” “没事。”贺流景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道:“你救母后有功,父皇又赏了你一库房的金银财宝,明天就该送来了。” “!!!”纪茴枝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这财富真是绵绵不绝啊! 她眉角眼梢都染了笑,眸子显得格外亮。 “早知道就把那扇桃花木的点翠屏风也买了!” 贺流景眼里掠过笑意,目光不自觉变柔,“明日买也不晚。” 纪茴枝想了下,摆了摆手,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她抱臂倚在门边问:“这该赏的赏了,该罚的是不是也罚了?” 贺流景眸色微暗,语气不明道:“父皇下令,皇兄监察建造行宫不力,罚三年俸禄,关禁闭半年。” “就这样?” “嗯。”贺流景漫不经心地笑了下,过了片刻才道:“父皇罚了大皇兄后,又下了道册封的圣旨。” “册封什么?” “封皇兄为顺王,禁闭解除后立即启程去封地,无召不得回京。” 纪茴枝微微诧异。 这惩罚虽然不重,但这道册封的圣旨却是给了贺英致命一击。 庆德帝之前迟迟不给几个皇子封王,就是为了把皇子都留在京城。 贺英封王后在封地无召不能回京,就几乎代表他失去了夺储的机会,不可能成为太子了,毕竟山高皇帝远,谁会放着京城的皇子不效忠,去效忠一个插手不了京中事物,又被庆德帝放弃的皇子。 这才是真正的惩罚。 纪茴枝看向贺流景。 贺流景对这个惩罚会满意吗? 毕竟幕后黑手还没有抓到。 可惜已经找不到证据确定究竟是谁做的了。 次日,赏赐果然如约而至。 纪茴枝看着满满当当的库房,笑得见牙不见眼,给府里每个人都发了赏银,让大家跟着乐一乐。 萱花院上下喜气洋洋。 纪茴枝回京这两日都用来陪何雨薇了,今个起了个大早,将赏赐安置好之后,就乘着马车去看望于素春和田秀娥。 她没派人提前通报,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大花和二花在门口踢毽子。 她们看到她,惊喜的跑了过来,像两只小花蝴蝶。 “小姑姑回来啦!” 纪茴枝蹲下捏了捏她们变胖的小脸蛋,抱起二花颠了颠,“不错,胖了点。” 大花喜滋滋的抱住她的腿,仰头道:“现在每天都能吃饱,不会饿肚子。” 二花跟着点点头,两个小发揪晃了晃。 纪茴枝欣慰地摸了摸她们的头,把给她们买的衣衫和糖果糕点拿了出来。 两姐妹开心的亲了亲纪茴枝,跑进屋去换衣裳。 “娘!小姑姑给我们买了新衣裳!” “我们有新裙子穿啦!” 整个院子里都洋溢着她们的笑声。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5章 于素春和田秀娥闻声跑了出来,看到纪茴枝眼睛一亮,还没开口就止不住的笑了出来。 于素春身子丰腴了一些,至少不像之前那么干瘦,眼睛里的神采更亮,整个人都精神奕奕的。 “枝枝!” “你可算回来了!”田秀娥笑容满面的拉着纪茴枝往里走,也不寒暄,直接说起正事。 “这段时日我看好了三家铺面,就等你回来拍板呢!绣工我们也找的七七八八了,我仔细看过她们的绣工,手艺都很不错!” 纪茴枝莞尔,与她说了会儿开绣坊的具体事宜。 商讨完,纪茴枝看向于素春,柔声问:“纪家人最近有没有来打扰你们?” “纪大郎听说我身子好了没死后,偷偷过来看过一回,不过他新娶了娘子顾不上我,确定我还活着就没再来过。” 于素春摇着蒲扇,开怀一笑,“现在他来了我也不怕,反正我已经跟他和离了,大花、二花也跟他断绝了关系,他要是敢来闹事,自有官府给我们做主。” 纪茴枝轻轻一笑,放下心来。 她接下来几日都跟着田秀娥去见绣工、看铺面,顺便研究绣面的花样,忙得不可开交。 贺流景这几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白天在皇宫,夜里回府还要面见大臣,算下来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日,纪茴枝跟着田秀娥和于素春把三间铺面都看了一遍,走累了就找了间茶楼歇息。 三人坐下,田秀娥给纪茴枝倒了杯茶,问:“枝枝,这三间铺子你觉得哪个合适?” “你们觉得呢?” “你是老板,我们听你的。” 纪茴枝透过敞开的窗口,看向楼下对面那间闲置的铺子。 “斜对面这间虽然不错,但我觉得它隔壁这间更好,铺子坐北朝阳,位于闹市,这条街上又都是卖女儿家东西的作坊,适合做绣坊,比我们看的那间铺子位置好,还多了个后院,正好可以共绣娘们休息,它为什么不行?” “你有所不知。”田秀娥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也看好了这间铺子,怕被别人抢了,我还交了定钱,签了租赁契,就等你回来拍板了,结果中途被人横插一杠,最后只能放弃了。” 纪茴枝黛眉轻蹙,“为何?” 田秀娥忿忿不平道:“户部尚书李大人也相中了这间铺子,他要给一个小妾的弟弟置办铺面,看上了这间铺子,派人来抢,就算我拿出租赁契,他们也不肯罢休,他以权压人,咱们平头百姓哪敢跟他硬碰硬,我就只好放弃了。” 纪茴枝抿了一口清茶,沉吟道:“那张租契你还留着吗?” “留着呢。”田秀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叹惋道:“我是真喜欢这间铺子,所以没舍得扔,可惜咱上头没人。” 纪茴枝把租契拿在手里,手指轻轻敲了敲杯子。 她不自觉想到某位龙子凤孙。 其实仔细扒拉扒拉,上头好像也有个人。 贺流景今天在翰林院办差,处理完公务,跟几位大臣一起乘马车往回走。 马车内,贺流景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其他几位大臣神色拘谨,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面面相觑,一位大臣忽然拿出食盒,乐呵呵的开口:“这是我那心肝给我做的糕点,她手艺不错,大家尝尝。” 大家呼吸一凛,小心翼翼的看向贺流景,见他面色未变,才纷纷放松下来,心思也变得活络起来。 他们平时顾及着三皇子性子端肃稳重、严谨自律,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提及自己那点私事,如今三皇子既然也养了外室,他们说起话来便没了顾忌。 “三殿下,听说您那外室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呢,真是羡煞我等。” 贺流景脑海里莫名浮现出纪茴枝醉酒那夜低头时露出的白皙脖颈,肤如凝脂,在月光下比上好的白玉还美。 他睁开眼睛,轻轻拨了下手上的扳指。 贺流景不答话,其他人却热络的说了起来。 “我那外室做的糕点也极为好吃,她知道我喜欢,天天都要给我做上一盘。” “我那外室擅长跳舞,还为我专门去学了胡舞。” “三殿下,不知您那外室擅长做什么?也会做糕点吗?” 贺流景看了他们几眼,眼底泛着凉意。 但想起自己如今‘其身不正’,也是有‘外室’的人,只能把目光收了回来。 众人心里正打鼓,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才听到他缓缓开口。 “擅长……”贺流景艰难道:“用拳头…给我按摩。” 大家沉默一瞬,激动的抚掌称赞。 “三殿下的外室果然不同凡响,天赋异禀!” “此等佳人,果然非常人所能比!” 贺流景:“……” 众人见他答话,自认为关系亲近了不少,说起话来更加兴奋热络起来。 “我家外室每次见到我,嘴都跟抹了蜜似的。”一名大臣红光满面问:“三殿下,你家的呢?” 贺流景冷笑一声:“嘴跟抹了砒霜似的。” “什么?” 贺流景微笑:“我说当然。” 众人一阵浑笑起来。 “殿下快跟下官们说说,您这外室平时都是怎么养的,才能让她如此乖顺啊?” 贺流景老神在在的瞥了他们一眼,“我自是有一套养外室的心得。” 官员们摩拳擦掌,“殿下快跟我们说说,也好让我们都学学。” “也没什么,就是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再给她请几位先生,教教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倒也不强求,略微精通一二便可,她想吃的让府里常备着些,她喜欢穿的让府里多购置些……还有那四季瓜果糕点,都要常换常新……” 其他人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疯狂皱眉。 这是养外室还是养祖宗呢? 贺流景说完见他们都沉默不语,眉梢一挑,目光扫过去,“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官员们打了个哆嗦。 “没有没有!殿下说的当然都对。” “这外室……就得这么养!” “这么养就对了!” 一名官员讨好问:“三殿下对你那外室如此之好,她是不是也像我们那些外室一样,每天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讨好你?” 贺流景掀开马车帘,恰好看到他那外室正坐在茶楼上喝茶。 纪茴枝靠在窗边,吹着风,品着茶,甚至还点了个俊俏郎君在旁边拉二胡,好不惬意的样子。 贺流景俊脸一黑。 “……是,我那外室……日日都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讨好我。” 众大臣:“?” 怎么好像突然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贺流景放下车帘,努力深呼吸。 片刻后,马车里传来一声厉喝:“停车!” 茶楼上。 纪茴枝听二胡听得津津有味,微风徐徐,茶香弥漫,她手托着腮,确实十分惬意。 楼梯传来脚步声,她嘴里含着茶水,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目光撞上贺流景。 纪茴枝眼睛睁圆,咕咚一下把茶水咽了下去。 这么大一个皇子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 贺流景一步步走上楼梯,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拉二胡的俊秀少年,“纪姑娘好兴致。” 纪茴枝觉得自己着实是冤枉。 刚才是田秀娥见这少年衣衫洗得发白,一时心软,才掏了两贯铜钱把他叫来拉二胡,她可从头到尾没说过话啊。 于素春和田秀娥看了看纪茴枝,又看了看贺流景,见纪茴枝跟这样一位明显身份不俗的郎君相识,语气还极为熟悉的样子,都傻了眼。 这郎君清清冷冷的眼神下怎么还带着几分幽怨? 田秀娥为人机灵,见贺流景身后跟着护卫,还个个佩刀带甲,腰间挂着令牌,赶忙拉着于素春站起来行礼。 “给贵人请安。” 她虽然猜不透贺流景的身份,却能看出来他身份必定非同一般。 纪茴枝抿唇一笑,上头的人这不就来了吗? 她眼里盈起笑意,极为热情的站起来,“殿下,可要坐下喝茶?” 贺流景又瞥了拉二胡的少年一眼,看得少年坐立不安,微微瑟缩着肩膀。 “回家。”贺流景把目光收了回来。 “好嘞!”纪茴枝从善如流的应了一声,偷偷朝田秀娥眨了眨眼睛,“铺面的事交给我,等我消息。” 田秀娥诧异地点了点头。 纪茴枝把租契揣进怀里,跟于素春和田秀娥告别后,跟着贺流景下了楼。 两人下了楼,钻进马车,田秀娥和于素春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 田秀娥趴在窗上,看清看到马车上挂的牌子后,忍不住惊叫出声:“是皇子!” “啥?枝枝的男人是皇子?”于素春一脸难以置信,也趴到窗口上去瞧,只隐约能看到牌子上画着只麒麟的形状。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6章 两人目送着马车走远,一时间谁都没敢吭声。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于素春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忍不住想。 还好纪家人不知道! 要是纪家人知道当初买走枝枝的是皇子,还不得闹翻天,肯定想尽法子弄银子! 天呐!那可是皇子! 马车轱辘吱呀吱呀的往前走。 纪茴枝乖巧正坐,眸光亮亮的看着贺流景,“殿下莫要冤枉枝枝,枝枝是来做正事的。” 贺流景挑眉,“我们枝枝是来做什么正事的?” 纪茴枝指向茶楼对面,“看到那间铺子了吗?你们枝枝看上那间铺子了。” “想买?” “想租。”纪茴枝攥了攥拳,一脸义愤填膺,“但有人仗势欺人!恃强凌弱!以大欺小!” “那该如何是好?” “所以枝枝只能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好不可怜!” 贺流景头疼的捏了捏眉宇,“想要什么直说。” 纪茴枝作羞涩状,“好久没有狐假虎威了,不知道老虎还好不好用?” 贺流景故作沉吟,“老虎好不好用要看究竟是什么事。” 纪茴枝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顺势掏出那张租契给贺流景看,“哪有人签了租契还逼人反悔的!真是太过分了!” 贺流景把租契拿过去看了一眼,未置可否道:“等我有时间再说。” “……”纪茴枝扯扯他的衣袖,“殿下……” 贺流景把衣袖从她手里抽出来,“别只动嘴皮子,拉二胡的都有银子收,敢情本殿下还不如那个拉二胡的?” 纪茴枝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 你一个皇子跟人家拉二胡的比什么? 她眨巴眨巴眼睛,“三殿下若是肯给枝枝拉一段二胡,枝枝当然倾家荡产也愿意。” “哦,那……” 纪茴枝话锋一转,“不过以殿下和枝枝的感情,谈钱多伤感情!” 贺流景唇角轻轻牵了下,“既然我们感情这么深,那你下个月的月银……” 纪茴枝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郑重的摇了摇头,“谈感情伤钱。” “所以?” “都不谈。” “……” 好个冷漠无情的小娘子,贺流景直接气笑了。 “归根结底,本殿下还是不如那个拉二胡的值钱。” “明明殿下更值钱。”纪茴枝羞涩一笑,义正言辞道:“我们之间的感情价值千金!” “什么感情?”贺流景忽然问。 纪茴枝抬头与他对视一眼,羞答答低头,“狐假虎威的真挚虎狐情。” 贺流景:“……” 马车停下,贺流景和纪茴枝下了马车。 纪茴枝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纪二郎,纪二郎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像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 贺流景朝纪二郎投去一瞥,目光锐利而幽深。 纪二郎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去。 纪茴枝算算时间,差不多两个月没看到纪家人了。 她之前问过门房,她去行宫期间只有纪彩枝来找过她,据说是要成婚了,来跟她讨喜钱,见她不在府里只能悻悻走了。 至于纪二郎,门房说有几次看到他在门口张望,没见到她就没再来,不知道今天怎么又找了过来。 纪二郎沉默片刻,又把头畏畏缩缩的抬了起来,“小妹,娘让我给你带了话,你跟我来。” 纪茴枝站着不动,冷淡问:“有什么事吗?” 纪二郎回头看了她一眼,“是关于大嫂的。” 纪茴枝犹豫了一下,跟着他去了侧门。 两人在墙边站定。 纪二郎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纪茴枝神色不耐烦,“有话快说。” “娘不知道我来找你,根本没让我带话给你。” 纪茴枝抬脚想走。 纪二郎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几分愤怒和不甘,“你是不是又跟了三皇子?还是……你同时跟了三皇子和那个护卫!” “……啊?” 这位纪家二郎脑子里都脑补了些什么? 纪茴枝想了想,现在于素春和大花、二花已经救出来了,就算纪家人知道当初买她的是贺流景,应该也掀不出什么风浪,便沉着脸没有开口。 纪二郎神色不善,“我就知道!你这样的容貌,这样的身段,身处皇子府,尹邦一个护卫根本就护不住你!你早晚都得被皇子夺了去!” 纪茴枝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免得他的唾沫星子喷到自己脸上。 这强取豪夺的锅就让贺流景背了吧。 纪二郎越说越激动,上前一把握住纪茴枝的肩膀,“枝枝,你跟我走!你被卖的时候我没能留下你,这段日子我一直都很后悔,那个时候我手里没银子,没办法带你走,现在我们有银子了,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 纪茴枝好奇问:“你哪来的银子?” “你有啊,你的不就是我的么!”纪二郎眼睛发亮,“你再想法子从三皇子手里弄些银子,实在不行你就偷些金石玉器出来!我拿去变卖!” “……”纪茴枝感觉自己有好多脏话要说。 纪二郎抬手就想把她往自己怀里揽,“枝枝,我喜欢你,我从小就喜欢你!只要你跟了我,我肯定对你好!” 纪茴枝用看疯子的目光看他,抬起胳膊挣开他的手,“你放开我!” “我不放!你是我的!你是我家养大的,本来就该是我的!” “我是你妹妹!” 纪二郎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根本就不是我妹妹!” 纪茴枝愣住。 哦豁?!原身的身世莫非还有蹊跷? 纪茴枝还想探听更多,纪二郎却像惊觉说错了话一样,面色一变,再不肯开口。 他松开纪茴枝,“我先回去了,你好好想想,我下次再来找你。” “你把话说清楚!” 纪二郎嘴唇嗫嚅了两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纪茴枝怕打草惊蛇,没有去追。 纪二郎走远后,贺流景从门后走了出来,目光沉沉的看向纪二郎离开的方向,眼睑下落着一片阴影。 “哈?”纪茴枝笑得翘起脚尖,“你偷听?” “……”贺流景周身冷气一散。 纪二郎刚才眼神那么明显,是个男人都能看出来他心思不正,他自然不放心,所以跟过来以防出事。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 “我……路过。” 纪茴枝一脸善解人意地点点头,“你恰好路过,恰好听到,恰好等他说完才出来。” 贺流景:“……” 贺流景板着一张脸,“以后不要再私下见他,纪家也不要再回去。” 纪茴枝毫不犹豫的点头,她本来也没准备再回纪家,这个纪二郎更是能避则避。 她摸了摸下巴,“你说纪二郎刚才那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真不是纪家的亲生女儿吗?” 纪茴枝越想越觉得可疑。 如果她不是纪家的女儿,那么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毕竟同样是姐妹,纪父纪母对纪彩枝虽然没有那么疼爱,但也没有缺衣少食,更没有把她卖了,为什么独独对原身那么差,恨不能把她榨干骨髓的样子。 贺流景眸色微深,想了想道:“我会派人去查。” 此事确实蹊跷,纪茴枝不但跟纪二郎、纪彩枝长得不像,纪二郎对她的态度也明显不是对妹妹该有的样子。 纪茴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贺,你办事我很放心。” 贺流景:“……” 他把纪茴枝的爪子扒拉下去,正色道:“最近是多事之秋,这几天少出门。” 纪茴枝疑惑,最近不是挺正常的么,哪里不太平了? 不过她没有多问,而是道:“那我岂不是会很无聊?” “不会无聊。”贺流景微笑道:“明天你的先生们就该登门了。” 纪茴枝脸上惬意的笑容僵住。 浪了这么多天,她差点忘记还有书要看、琴要弹! 任清念和李云觞在她去行宫前可是说过,等她回京要考她的! 纪茴枝一溜烟的跑回去背书练琴了。 贺流景看着她狂奔的背影,愉快地勾了下唇。 明天,教调香的嬷嬷也该上门了。 ----------------------- 作者有话说:看了看存稿箱,还能加[加油]明天也加 第38章 翌日,李云觞最先登门。 他精神饱满,眉宇间总是笼着的那抹淡淡忧愁已然消散不见,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松弛感。 五年期限已满,他从长公主府离开,终于恢复了自由身。 纪茴枝得知情况后,自是为他高兴,“先生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开间琴坊。”李云觞拨了拨手里的琴弦,“能帮人调琴也不错。”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7章 纪茴枝眼眸弯起,“正好我最近准备开间绣坊,看过几间铺子,有一间铺子位于城东,坐落在碧水河旁,能看到朝阳和晚霞,我觉得你会喜欢,有时间可以带你去看看。” 李云觞十分心动,犹豫一下,点头道了声谢。 纪茴枝看透他的心思,笑眯眯道:“先生不必怕麻烦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敬重你是应该的。” 李云觞微微怔了下。 纪茴枝走到屏风后,拿出一个锦匣递给他,“这是我去行宫的时候买的,送给您的。” 李云觞愣住,打开锦盒,“为何突然送我东西?” “想送份礼物给任先生。”纪茴枝笑容款款道:“您二位都是我的先生,不能厚此薄彼。” 主要是她最近得了不少赏赐,小金库富足了,可以给大家买东西了! 她可是很尊师重道的! 本来有些感动的李云觞:“……”原来他是顺便的。 时间匆匆而过,纪茴枝被任清念和李云觞接连考教了一上午,本来以为下午可以休息了,结果她才刚在摇椅上躺下,宫里的一位嬷嬷就上门了,说是来教她调香的。 纪茴枝如遭雷劈。 她以为贺流景早就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纪茴枝前两样还没学明白,又苦哈哈的开始了调香课,这次的师父是位经验老道的老嬷嬷,脾气是三个人里最好的,纪茴枝学了一会儿,渐渐找到了几分调香的乐趣。 最近不能出门,纪茴枝就每天待在萱花院里听课,偶尔闲暇时候,她就拿起笔画些绣品的花样,待绣坊开了这些花样就能用上。 又过了两日,纪茴枝终于知道贺流景为何说最近是多事之秋了。 朝中接连发生了两件事,掀起了轩然大波。 其一,贺如峰的表弟贪赃枉法,被监察司查了出来,贺如峰不但包庇其罪,还利用表弟在民间敛财,种种罪状都被揭发了出来。 其二,贺轩在巡防营跟人打了起来,误伤了一位老将军。 其三,贺子笙年纪小,整日在书房读书,除了顶撞先生,没惹出什么大事,但他母妃被身边的嬷嬷揭发偷藏了巫蛊之物,随后太监总管带人搜出了扎着针的稻草人,上面写着几个宫妃的名字,王皇后的名字也囊括其中。 百官哗然,奏本如雪花一样堆到了庆德帝的案头,都是弹劾两位皇子和谴责贺子笙母妃的。 庆德帝在朝堂上将两位皇子狠狠斥责了一番。 贺如峰连降三级,罚俸三年,朝中维护他的官员外放的外放、贬职的贬职,二皇子一党可谓元气大伤。 贺轩亲自登门给老将军道歉,贬为兵卒,每天跟着普通小兵一起操练,庆德帝扬言,他什么时候反省好了才能官复原职。 贺子笙的母妃被贬为常在,其父教女无方,派遣出京任职,庆德帝再未踏足过她宫里。 纪茴枝得知这些事的时候,诸事都已经尘埃落定。 她微微惊讶,这些皇子接连出事,不用细想就能猜到是谁的手笔。 贺流景做的这么明显,有些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看来王皇后落水一事,他当真怒极,所以下手才如此之狠,让人措手不及。 如果她没记错,这次朝中出事的官员,名字都在她上次在贺流景书房看到的那份名单上,那些官员应该都是贺如峰的人。 贺流景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不是不能动他们,之前手下留情不过是他不想而已。 如此一来,夺嫡之争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朝堂上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难见安宁。 纪茴枝安心待在府中,朝中的纷纷扰扰都跟她无关。 纪二郎自知上次失言,没再登门找人。 至于她的身世,不是一朝一夕能查清的,贺流景已经派了人去查。 贺流景下朝来到萱花院,看到纪茴枝正坐在桌案前打香篆,臻首微垂,姿势像模像样。 廊下银铃轻响,她坐在蒲团上,一手握着香勺,一手握着香铲,青衫墨发,周身气质透出一股悠远宁静之感。 看着不染尘俗,实则是个小财迷。 贺流景眼底带着纵容笑意,抬脚走了过去,把契书放到桌子上。 纪茴枝一愣,放下香勺和香铲,把契书拿了起来,“这是什么?” “你喜欢的那间铺子。” “李大人真的把铺子让给你的?”纪茴枝抬头,欲言又止,“殿下……强取豪夺?” “不。”贺流景一本正经道:“我仗势欺人。” 纪茴枝腼腆低头,“殿下别那么说自己,枝枝心疼。” 贺流景低头一看,纪茴枝眼睛都快笑成月牙了,哪里有半分心疼。 “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强龙压过地头蛇的!” 贺流景:“……” 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派人把租契送去了李府,然后那位李大人就吓得连夜把铺子让了出来。 “其实我是想跟他讲道理的。”贺流景总结道。 啪啪啪啪—— 纪茴枝海豹式鼓掌,“无招胜有招!不愧是你,无人能敌的三殿下。” 贺流景:“……” 纪茴枝仔细看了看契书,诧异抬头,“你买下来了?” “记在你名下。”贺流景在旁边坐下,低头看着她刚才打的香篆。 纪茴枝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哪来的活菩萨? 大魔王放下屠刀,立地成圣了? 贺流景总觉得在她眼里看到了千言万语,十分之精彩,但他警惕的并不想听。 “不用谢。”他决定提前堵住她的嘴。 “当然得谢。”纪茴枝羞涩微笑,把桌上的糕点推了过去,“殿下吃饭了吗?这是留给你的,你快趁凉吃了。” “……”贺流景看着盘子里的‘残羹冷炙’,感觉心口像糕点一样凉,“……不用谢了,我等会回去吃。” “好叭。”纪茴枝捧着契书美滋滋的看了看,“等会我让人从私库搬三箱银子到你的库房里。” “不用了。” 纪茴枝摇头,“不行,买铺子的钱肯定得给你。” 贺流景挑眉,“你平时不是最心疼银子吗?” “这是我开的铺子,当然得我来付银子,我若拿你的银子来开铺子,又何必花费这么多心思去挣钱,何不乖乖当你鸟笼中的金丝雀,伸手等着你递钱?” 贺流景看着纪茴枝乌黑柔亮的眼瞳,微微愣了一下。 他看向挂在廊下的鸟笼,鸟笼随风轻晃,里面的画眉在有限的空间内蹦蹦跳跳着。 话到嘴边的拒绝,终究是咽了下去。 纪茴枝把契书收下,继续打香篆。 她拿着香篆,一边缓慢的旋转香炉,一边把香灰抚平,然后用香扫把香炉上的香灰一点点扫下来。 贺流景坐在一旁看着,竟然不觉得无聊,还觉得心绪平静了许多。 纪茴枝的手指很好看,细长白皙,指腹圆润,泛着淡淡的粉色,指甲亮而有光泽。 贺流景静静的看着。 纪茴枝拿着香篆再次把香灰抚平,然后放入香粉,用香勺堆砌出如意纹,最后用香点燃香粉。 她把香炉放到贺流景面前,唇边盈着笑意,“刚刚逗你的,这才是谢礼,愿殿下日后事事如意。” 贺流景心头一动。 他望着纪茴枝眼底蔓延开的笑意,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一缕甜味从心间流淌开,如清泉般流淌至四肢百骸。 如意纹的香粉燃着,木樨香的香气四散开来。 贺流景缓慢回神,不自在的把目光挪开。 他望着香炉中一点点燃成黑色的如意纹,嗓音干涩道:“学得不错。” 纪茴枝唇角翘起,“嬷嬷也夸我学的很快。” 她重新拿出一个香碟,按照刚才的步骤,又用香粉压出一个莲花形状,将其点燃。 桌上摆着一个装水的白瓷盆,里面置着一朵紫色的睡莲,纪茴枝轻轻把香碟放在上面,让香碟漂浮在水上,袅袅白烟从水中升起。 纪茴枝双手托腮看着那缕白烟,含笑问:“殿下知道这叫什么吗?” “叫什么?”贺流景嗓音有点哑。 “浮水印香,可以用来表达对郎君的思念。” 贺流景下意识问:“你学会了想用在谁身上?” “当然是用在我未来的郎君身上。”纪茴枝眼眸弯弯。 “……呵。”贺流景倏然轻嗤了一声,心底没由来升起一股无明火。 他看着纪茴枝眼中的那缕期待,冷笑着站起身,一口吹散了碟中香粉,火星子散开,印好的香粉也成了飞灰。 纪茴枝回过神来,贺流景已经大步走到门口了。 她顿时气得跺脚,“贺流景!” …… 纪茴枝气的在院子里转了几圈。 幸好这时何家传来消息,何雨薇和田冲正式解除婚约,一刀两断,再无瓜葛,李如霞也跟他说清楚了,算是好消息一桩。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8章 纪茴枝火气稍歇,吩咐道:“把库房里剩下的花雕酒送去何府,就说是我的贺礼。” 银桃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回禀道:“娘子,殿下让人把您库房里的酒都用箱子锁上了。” “……那就连箱子一起送去,让何雨薇自己找个斧头把箱子砍了。” 纪茴枝捏碎手里的核桃,幽幽冷笑。 有的人一天是大魔王,一辈子都是大魔王! 可恶! 次日,纪茴枝乘车去了梅家。 贺流景不让她出门她就偏偏要出门。 不过她也没有失去理智,带了几名护卫。 现在朝中虽然混乱,但贺如峰和贺轩应该不敢在这个时候再闹出事端,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外室,只要前几天没在风口浪尖上惹出麻烦,现在出门已经没事了。 来到梅家,家仆进去通报,梅玉臻很快亲自迎了出来,看到纪茴枝眉眼里都是笑意。 两人携手进了屋。 纪茴枝把在行宫画的那幅湖景图拿出来送给梅玉臻。 梅玉臻看着画赞不绝口,当即就把画挂到了屋子正中央。 “可惜我这次没跟去避暑,不然……”梅玉臻笑容一顿,神色微微黯然,“不然我就能看着晚镜,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她握住纪茴枝的手,歉疚道:“枝枝,是我们家对不起你,难为你还愿意来看我。” 纪茴枝看着她眼底的湿意,轻轻回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在我看来,你是你,纪晚镜是纪晚镜。” 梅玉臻眼睛通红,“幸好你没事,不然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纪茴枝能看得出她容颜憔悴了很多,想必这段日子一直寝食不安。 “夫人愿意以真心相待,那么我自然也以真心回敬,至于纪晚镜,我不会原谅她,但也不会在你面前诋毁她。” 梅玉臻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你是个好孩子,晚镜做出那样的事,我不会奢求你原谅她的。” 纪茴枝浅笑,看着她的面色问:“夫人最近身子不爽利?” 梅玉臻苦笑了一下。 她这段时日病了一场,所以有些憔悴,她想不通女儿怎么会做出毁人清白这样狠毒的事,一直郁结在心,前段时间总病殃殃的,否则她早就去别院给纪茴枝登门致歉了。 如今纪茴枝不怪她,她却觉得更愧疚。 一名婢女走进来,恭敬道:“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供品香烛也都备好了。” 梅玉臻面露难色,吩咐道:“让车夫先回去歇息,我陪枝枝用过午膳后再去,你派人给长嫂递个信,就说我下午再去祭拜大哥。” 纪茴枝问:“夫人准备去何处?” “今日是我相公长兄的忌日,我本来想去青云观一趟。” 纪茴枝略一沉吟道:“既然是祭拜就不能误了时辰,不如我陪你走一趟,正好我也去道观拜一拜。” 梅玉臻面色迟疑,“会不会误了你的正事?” 纪茴枝莞尔道:“我今日清闲,正好出去散散心。” 两人乘着马车一路去了城外的青云观。 青云观在山上,距离山下有一条长长的阶梯,纪茴枝扶着梅玉臻慢慢往上走。 “纪大爷的忌日怎么会到道观中祭拜?”她好奇问。 “此事说来话长。”梅玉臻边走边道:“长兄本是国公府的世子,我相公纪威是嫡次子。” “我相公年轻的时候想自己闯出一份家业,就去从了军,后来他立了功,官位一升再升,我们就另立了府邸。” “不成想,过了不久长兄被陛下派去边关传旨,恰逢纪家老太爷八十大寿,我相公便跟长兄一同回京,结果回京的路上长兄染了寒症,竟然就这样一命呜呼。” 梅玉臻叹息,“长嫂蒋氏自从长兄过世后就一直住在青云观里清修,在这里给长兄立了牌位和长明灯,所以我们每年都到这里祭拜。” “原来如此。” 梅玉臻望着眼前熟悉的道观,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当年晚镜失踪的时候,我天天在这里长跪祈福,从山下到山上,一遍又一遍的磕头,祈求上苍能把女儿还给我,后来晚镜真的回来了。” 梅玉臻苦笑了下,“我年年都会来添笔香油钱,再诚心拜一拜。” 纪茴枝弯唇道:“这道观还挺灵验。” “是啊……”梅玉臻仰头看着道观中的神像,“可不知道为什么,女儿明明找回来了,我还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梅玉臻说完怔然了一下,这些话她连纪威都不曾说过,可面对纪茴枝不知为何她就不自觉顺嘴说了出来。 她低头苦笑了一下,“可能是后怕吧。” 两位步入青云观,走过青石小路,来到一处神殿。 一位穿着青灰色袍子的妇人跪在殿中,面冷如霜,鬓发微白。 纪茴枝猜测她就是蒋氏。 梅玉臻带着纪茴枝静静站在殿门口,待她起身,才上前轻唤了声‘嫂子’,“你近来身子可好?” 蒋氏淡淡颔首,“劳烦国公夫人惦念。” 梅玉臻含笑问:“我上次派人送来的灵芝,你吃着喜欢吗?” 蒋氏手里握着珠串,“我已远离世俗,国公夫人不必再送东西过来。” “长兄不在,我和相公理应照顾嫂子,嫂子何必跟我们客气。” 蒋氏道:“我已经给大爷上过香了,你随我来吧。” “好。”梅玉臻道:“二爷外出巡查,估摸着傍晚时分能赶来祭拜。” “国公爷贵人事忙。”蒋氏转过身来,淡漠的眸子看到纪茴枝后闪过一抹诧异。 她定定看了纪茴枝片刻,问:“这位姑娘是谁?” “这位姑娘也姓纪,是我娘家的恩人,与我甚是投缘。”梅玉臻莞尔道:“嫂嫂想必也觉得她跟晚镜有几分挂相吧?” 蒋氏压下眼中的惊讶,“第一眼看起来是有些像,不知姑娘年方几何?” 纪茴枝道:“我跟纪小姐是同年生人。” “既然都来到青云观了,是否要为你的父母在观里点一盏长明灯?” “不必了。” 纪茴枝心道,她不找人做法事让纪家人倒霉就不错了。 “父母健在也可以做祈福之用,只需写下姓名、年岁、生辰即可。”蒋氏道。 纪茴枝摇头,仍旧拒绝,“多谢您的好意。” 蒋氏没有再强求,带着梅玉臻去了隔壁祭拜。 纪茴枝独自走了出去,她看到院子里有颗许愿树,走过去绑了根红绳。 中午纪茴枝和梅玉臻在道观里用的斋菜,下午才下山往回走。 回到城里,纪茴枝没回梅府,也没回别院,拿着契书去见了于素春和田秀娥。 两人得知铺面的事情搞定了,全都非常兴奋。 她们没有询问贺流景是谁,而是拉着纪茴枝兴致勃勃的研究绣坊的事,想要早点开张。 纪茴枝拿出几张自己画好的花样,让她们先让绣娘赶制出一批样品,每份先做十件。 她画功了得,画的花样也别致有趣,田秀娥和于素春看了兴奋不已。 “这款式好,京中没见过,既新鲜又好看,肯定卖的好!”田秀娥高兴道。 于素春满目期待,“看着就讨喜,我今晚就开始绣,绣出来肯定好看。” 两人都眉开眼笑,提起绣坊就觉得未来的日子有奔头极了。 纪茴枝心情也很不错,回到别院还边走边跳。 贺流景在游廊拐角遇到她,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走至近前,挑了下眉问:“去哪了?” “去了好多地方。”纪茴枝就差把‘明知故犯’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贺流景看着她得意的样子,眸中带笑问:“都去哪了?” 纪茴枝觉得这位皇子殿下变得太快了,昨天那么讨人厌,今天又笑的这么好看。 她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 “去了梅府,去了青云观,我还在道观里祈福了。” 贺流景饶有兴致问:“求了什么?” “求绣坊生意兴隆。” “只求了这个?” “当然,如果求的多了,神仙觉得我太贪心怎么办?” 贺流景:“……”他又错了,他怎么能指望小财迷脑子里装别的呢? 贺流景一边反省自己,一边抬脚去了书房。 纪茴枝眼睛一转,跟了过去。 “殿下~”纪茴枝叩了叩门扉,蹦了进去,“您兑换承诺的时间到了。” 一刻钟后,贺流景把绣坊牌匾要用的字写好,在纪茴枝期待的目光下,把印章盖了上去。 纪茴枝欣赏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在右上角画了一个圆形的萱草花徽标。 “以后看到这个就知道是我们绣坊的东西。” 贺流景看着她明媚张扬的眉眼,嘴角微掀,“那就提前恭祝我们纪老板得偿所愿,生意兴隆了。” “小贺,你越来越懂事了。”纪茴枝满意微笑,“本姑娘很欣慰。”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9章 贺流景回以微笑,“小纪,你越来越不懂事了,本殿下很不欣慰。” “……”纪茴枝揉了揉耳朵,“我这耳朵是不是听琴听多了,怎么时灵时不灵的?” “要不再给你加门课以毒攻毒?” 纪茴枝干笑,“当然不用,殿下您忙,枝枝不打扰您了。” “回来。”贺流景叫住她,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桌案,“看书。” 纪茴枝走过去,“你这书房里什么时候多了张桌子?” 行宫的书房里摆了两张桌案,是因为芭蕉院里只有一间书房,可这里却有很多间屋子,书房更是不止一间,怎么贺流景的书房里也多了张桌案? 贺流景含糊道:“多张桌子更方便。” 纪茴枝揣着疑惑去了桌前,她觉得明明有些碍事,贺流景一个人又用不了两张桌子。 不过又不是她的书房,她才不操心呢。 纪茴枝拿起笔,琢磨了一下要做什么。 因为不想看书,她决定继续给绣坊画花样,反正夜色尚浅,她还不急着睡觉,在这里消磨时间也不错。 贺流景抬头看了她一眼,把目光落回卷宗上。 他处理完案牍,才起身去看纪茴枝在画什么,结果就看到纪茴枝在画各式各样的花。 他拿起几张看了看,“画这么多花做什么?” 纪茴枝眉眼一动,咬着笔尖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贺流景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又有主意了。 “又想做什么?” 纪茴枝故作腼腆地笑了下:“这是我给绣坊画的花样,马上第一批绣品就要赶制出来了。” “所以?”贺流景自觉地问。 “小铺绣品粗糙,无法跟御用贡品相比,但胜在绣品花样新颖,都是我亲手所画,绣娘们手艺精湛,都是十足的用心,不如等绣品赶制出来,殿下送一些给宫里的娘娘公主们,若能再送些给官家女眷们当然就更好了。” 纪茴枝想要给绣坊打个‘广告’。 俗话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些娘娘、公主、贵女们随手用的东西都能成为大家跟风的对象,还有比这更强有力的‘广告’吗? 贺流景看着她狡黠的眸子,用折扇在她头顶敲了一下,“你这主意打的倒好。” “我今天亲自去看过绣娘们的手艺,真的不比宫里的绣娘差,我有信心。” “别的商户想要变成皇商都要经过层层选拔,你这铺子还没开起来,就要拿到御前过过眼了?” 纪茴枝轻轻牵住他的衣角,软声软语道:“这不是上头有人好办事吗?” 贺流景低头望去。 灯火阑珊,纪茴枝微微仰着面庞,神色柔柔,眸子里像汪着一池春水,削葱白的指尖牵着他的衣角,指甲粉润。 贺流景忽然发现,拒绝的话好像说不出口。 小娘子说的没错。 上头有人,本来就应该好办事! 第39章 下朝后,贺流景和严怀瑾一起往外走。 贺流景拾阶而下,面无表情道:“我让人送了些绣品去你家。” 严怀瑾一听就明白了,忍不住啧啧出声:“请先生教她读书学琴,帮她买铺子安身立命,现在连这些小事都要你亲自来,你这是养外室吗?谁家养外室养成你这样。” 贺流景不以为然,“买铺子的银子是枝枝自己掏的。” “你差那点银子吗?帮忙还不用她承情回报你。”严怀瑾恨铁不成钢道:“我看你是无可救药了。” 贺流景气定神闲地瞥了他一眼:“我就这么一个外室,不宠她宠谁?” 严怀瑾反驳不了,但总觉得这个逻辑哪里不对。 贺流景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自己的外室当然要自己宠。 贺流景扔下一句‘走了’,抬脚去了梧华殿。 梧华殿内,王皇后正在闹脾气不肯用膳,把面前的碗碟一推,“天天喝这些补汤,本宫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身边的嬷嬷温声劝慰道:“娘娘,自从您落水,身子就一直没有大好,陛下是为您的身体着想才命人天天给您熬补汤。” “连御医都说本宫的身子好多了!这些日子天天喝这些滋补的汤汤水水,本宫嘴里淡得很,一点味道都没有。”王皇后不满的撇了撇嘴,“天天待在这梧华殿里,陛下最近连那些妃嫔都不让本宫见,本宫无聊的紧。” 贺流景迈步走进去,“儿子来陪您用饭可好?” “那当然好!”王皇后惊喜地弯起唇角,又抱怨道:“你跟你父皇整日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能过来陪本宫用膳,本宫当然高兴。” 嬷嬷们也喜不自胜,赶紧给贺流景添了付碗筷。 王皇后屏退左右,让宫婢们都退了下去。 贺流景往她盘子里夹了块八宝鸭,“母后有话对我说?” 王皇后看着盘子里肥腻的鸭肉,皱了皱眉,看在是儿子亲手夹的份上,才勉强尝了一口。 “最近你那几位皇兄皇弟都出了事,你父皇心情不好,你要多多宽慰他。”王皇后叮嘱道:“贺英现在被关禁闭,你派人给他送些东西,你们是兄弟,要兄友弟恭。” 贺流景低头吃菜,未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外面竟然有传言说他们几个出事是因为什么夺嫡之争。”王皇后不以为然的嗤了一声:“太子之位早晚都是你的,你们兄弟几个有什么可争的,外面的人不了解情况,净会胡言乱语。” 贺流景抬手给她盛了一碗汤,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道:“父皇迟迟不立储,您就没想过父皇也许是属意别人?” “怎么可能?”王皇后语气笃定的笑道:“你父皇答应过本宫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贺流景望着她眼里浓浓的爱慕和情意,轻轻笑了一下。 外面夺储之争愈演愈烈,他的母后却始终笃信将来的太子之位必定是他的,丝毫不曾怀疑过。 王皇后回忆起往事,语气甜蜜道:“本宫怀你的时候天天孕吐不止,可遭了大罪了,当时你父皇就答应本宫,只要生下的是皇子,以后这天下就是你的。” 贺流景低头吃菜。 饭后,贺流景把绣品拿了出来。 王皇后听说纪茴枝送的,花样是纪茴枝亲手所画后,兴致盎然的把绣品一一拿在手里看了看。 她拿起一柄团扇,上面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瑞兽。 这只瑞兽不同以往凶恶的模样,而是肥肥胖胖,活泼可爱,脚下踩着一个竹球,看起来福气满满的样子。 王皇后爱不释手的拿在手里,夸赞道:“枝枝当真是心灵手巧,每一样都很别致,这些本宫都很喜欢。” 贺流景嘴角微勾。 王皇后又拿起一张绣帕,看到右下角绣着一个小小的图腾,是一朵萱草花和四个字搭配在一起。 王皇后看着上面的字,好奇问:“为何叫萱草花坊?” 贺流景笑了下道:“枝枝说希望坊中的女子都能像花一样美,像草一般坚韧,萱草花的名字里既有花又有草,而且她现在住的院子叫萱花院,院子里也种了很多萱草花。” 王皇后新奇的眨了眨眼,“倒是很少听到这种说法。” 贺流景低头抿了一口茶。 他的小外室总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世人总夸女子美丽、贤惠,倒是鲜少有人赞美女子坚韧的。”王皇后望着手里的帕子,“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姑娘。” 王皇后想了一会儿,叮嘱道:“枝枝救过本宫,你以后要对枝枝好一些,她若是心悦你,愿意留在你身边,你就护她一辈子,她若是不愿意,你不准用皇子的身份欺负她。” 贺流景点头应是,心里却觉得母后根本就是杞人忧天,简直对他饱受小外室欺压的生活一无所知。 临走前,王皇后对他道:“本宫这几日没胃口,明天你把枝枝叫来陪本宫用饭,本宫也好些时日没见到她了。” 贺流景回到别院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纪茴枝。 纪茴枝懵了懵。 她要进宫? 这行宫住过了,去皇宫里看看也不错。 纪茴枝心里琢磨着,王皇后现在没胃口,肯定想换换口味。 她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平时她没胃口的时候会想要吃什么呢? 贺流景看她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就知道她心里又有主意了,静静等着她作妖。 纪茴枝把尹邦叫了过来,“你帮我找一样东西。” 尹邦已经找东西找习惯了,默默应了声是。 过了一会儿,得到指令的尹邦消失在夜色里。 屋子内,贺流景纳闷的蹙了下眉。 酸笋是个什么东西? 次日一早,纪茴枝抱着一个陶瓷罐上了马车。 那陶瓷罐虽然罐口密封着,里面的味道却还是丝丝缕缕的冒出来,贺流景从来没闻过这么刺鼻的味道,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0章 他缩在角落里,难以置信问:“你要给母后吃这个?” 纪茴枝唇角勾起,故意抬起陶瓷罐往他眼前凑了凑,“是啊,这是我让尹邦千辛万苦寻来的稀罕物,京中会做这个的可不多,皇后娘娘肯定喜欢吃。” 贺流景没忍住,抬手捂住口鼻,“拿远点。” 纪茴枝眼睛一转,把陶瓷罐掀开一条缝,“怎么了?这味道闻着不香吗?” 马车内的味道一瞬间变得浓郁,酸中带臭的味道蔓延开。 贺流景屏住呼吸,望着纪茴枝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嗤了一声,放下手,故作淡定道:“这味道闻习惯了也还好。” “喔,那你多闻闻。”纪茴枝把罐口掀得更大,“我也觉得味道不错。” 呛鼻的味道喷涌而出,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浓郁,迅速挤占了每一丝新鲜空气。 纪茴枝硬撑了一会儿,没忍住,侧过头干呕了一声。 贺流景也没忍住,再次抬手紧紧捂住了口鼻。 “……” 纪茴枝把陶瓷罐盖紧了。 贺流景悠悠冷笑,但没敢多吭一个字。 纪茴枝把陶瓷罐放远了一些,决定停止互相伤害。 两人偃旗息鼓,可这股味道刁钻的很,在马车里久久不散,纪茴枝觉得自己身上的衣衫都要腌出味了。 贺流景也没忍住,鼻翼间仍充斥着那股味道,让人把车帘掀开透气。 贺流景和纪茴枝面面相觑,又默默避开视线,觉得脸皮有些燥,不约而同的反省刚才的幼稚行为。 他们心里默默下定决心。 以后互相伤害这种事还是能不做就不要做了! 于是,下马车的时候,他们默契的决定忘记刚才的行为,对马车里发生的一切闭口不提,一个又变成了端方持重的皇子模样,一个又拿好了病美人的娇弱剧本,一起走进了皇宫。 “你确定这个东西能吃?”分开前,贺流景还是忍不住担忧问道。 “当然能吃!你若不信,下朝来吃!” “……”贺流景毫不犹豫的婉拒。 两人在路口分开,一个去上朝一个去了梧华殿。 瓷罐密封好,王皇后没闻到那股酸臭的味道,见纪茴枝拿了新鲜吃食进宫,感到很好奇,赶紧让人拿去小厨房处理。 梧华殿的小厨房距离正殿不远,纪茴枝亲自跑了一趟,跟厨娘大概讲了一下她想要的味道,让厨娘把这些酸笋做成酸笋煮粉,听说王皇后喜欢吃鸭肉,又让厨娘做了份酸笋焖鸭脚,然后才回去陪王皇后聊天。 王皇后提起落水的事还心有余悸,不过她至今都觉得那只是一场意外,觉得自己是运气不好。 纪茴枝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模样,竟然觉得有一丝羡慕,庆德帝和贺流景都把她保护的太好,这样的人生哪怕是一场骗局,恐怕也有许多人抢着过。 当酸笋第一缕味道飘散过来,梧华殿里的人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全都不约而同的想——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王皇后也忍不住微微蹙起秀眉,迟疑的看了一眼窗外。 下了朝,庆德帝把贺流景留下,谈完公事,带着贺流景往梧华殿去。 “这几日你母后没什么胃口,咱们父子俩去陪她用饭,你记得劝她多吃点。” 贺流景道:“今日母后召了枝枝进宫……枝枝还带了一样新鲜的吃食,准备给母后尝尝。” “那正好。”庆德帝笑呵呵道:“咱们也跟着尝尝。” 贺流景欲言又止。 ……他不想尝啊! 当坐在桌前,酸臭的味道扑面而来,贺流景觉得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想逃也逃不开。 酸笋米粉咕咚沸腾着被端上桌,嫩白的米粉配着黄绿的酸笋,色泽清新,如果不是散发出的味道太古怪,其实看起来还是十分诱人的。 庆德帝和王皇后望着砂锅里的食物,同时露出了费解的神色。 这就是纪茴枝从宫外带来的美食? 宫外的人日子过得这样苦吗? 兢兢业业了数十年,自认为干得不错的庆德帝,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难道百姓过得很苦,所以不得不吃这种又酸又臭的东西?! 纪茴枝看到宫女盛进碗里的米粉,兴冲冲的嗅了嗅味道,满怀期待道:“陛下和娘娘尝尝喜不喜欢?” 庆德帝和王皇后很想让她先吃,但他们不动筷子,纪茴枝也没法吃。 王皇后犹豫着,不确定问:“百姓真的喜欢吃这个?” 纪茴枝点头,“南边很多人家都会腌制这样的酸笋呢。” 庆德帝深吸一口气,凭借着一股勇气,毅然决然的拿起了筷子。 百姓吃得!他也吃得! 庆德帝闭着眼睛一口咬了下去,片刻后,缓慢睁开眼睛。 米粉嫩滑,酸笋酥脆,热腾腾的吃进肚子里,竟然有一种鲜香的爽口感? “味道还不错。”庆德帝点了点头,再次把筷子伸了出去,“皇后也尝尝。” 王皇后犹豫了一下,尝试着夹起一片酸笋放进口中,轻轻嚼了嚼。 酸笋酥酥脆脆,口感极好,王皇后咽下去,竟然有一丝意犹未尽的感觉。 她看向桌上的酸笋焖鸭脚,抬起筷子好奇的吃了一口,也觉得味道极为新鲜,是一种以前从未尝过的口感。 “好吃?!” 纪茴枝笑眯眯的捧着碗,这些酸笋都是用嫩嫩的笋尖腌的,格外新鲜美味。 贺流景见他们三人都动筷子了,只好也拿起筷子,忍着这股酸臭味,如同慷慨就义一般夹起了第一根米粉。 他吃过之后没有说什么,不过紧皱的眉宇不自觉松开了。 这酸笋吃第一口只觉得有些微惊艳,还带着一点口味上的不适应,可越吃越爽口,竟然有些停不下来。 王皇后一顿饭吃下来,只觉得异常开胃,饭量都比平时多了半碗。 庆德帝也心情愉悦的多吃了一碗。 看来百姓过得还不错,不是逼不得已才吃的。 他果然是一位做的不错的皇帝! 纪茴枝和贺流景起身告辞时,王皇后突然开口。 “枝枝,你明日再来陪本宫用饭吧。” 纪茴枝与王皇后对视一眼,王皇后不着痕迹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纪茴枝:“……” 王皇后就差直说‘还有什么新鲜美食,再拿来给本宫尝尝’。 堂堂皇后,也不容易。 纪茴枝迟疑着点头应承了下来。 庆德帝咳了一声,仿若不经意道:“朕近来清闲,明日中午还过来陪皇后用饭。” 纪茴枝明白了,也要带庆德帝那份。 贺流景:“……” 珠帘半垂,摇摇晃晃。 纪茴枝和贺流景乘着坐辇出宫。 刚才王皇后一时兴起,知道纪茴枝没坐过坐辇,就特别恩赏,允许他们乘坐辇出宫。 纪茴枝跟贺流景并肩而坐,好奇的打量着摇晃的珠帘。 珠帘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宫道上,纪茴枝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她抬头望去,贺如峰站在墙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们,眼中情绪不明。 纪茴枝戳了下贺流景。 贺流景抬头,让坐辇停下,不咸不淡地朝贺如峰道了声:“二皇兄。” 贺如峰手握成拳,目光阴沉的看着他,手指攥紧又松开,唇边艰难的浮起一抹如往昔般的温和笑容,“三弟。” 他虽然在笑,眼中却透着寒意。 纪茴枝忍不住搓了下胳膊,觉得这人像戴着面具一样别扭。 贺如峰抬眼看向她,蓦地冷下脸斥责:“好生没有规矩!见了本殿下都不知道行礼!” 纪茴枝:“……”行叭。 她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那条小池鱼! 纪茴枝磨磨蹭蹭的准备下去。 贺流景倏然按住她的手,抬头看了贺如峰一眼,把她的手牵进手里,似把玩玉器一样轻轻摩挲着。 贺如峰脸色愈冷,“皇弟这是何意?” 贺流景懒懒散散的靠在坐辇上,语调漫不经心,“皇兄见谅,枝枝身子弱。” 纪茴枝算是看出来了,自从王皇后出事后,贺流景就懒得与他们虚与委蛇了。 她也懒得行礼,索性往贺流景怀中一靠,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 “多谢殿下疼我,今日风大,枝枝手凉脚凉,头晕的厉害,实在是站不起身。” 贺如峰脸色铁青,隔着珠帘冷冷的瞪着他们。 他看向纪茴枝那张娇媚又带着几分熟悉的脸庞,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几不可见地轻勾了起来。 “皇弟可知我这次进宫是为什么?” 贺流景把玩着纪茴枝的手指,仿若没听见一般。 纪茴枝浅抿了一下嫣红的红,娇娇柔柔地开口:“二殿下,我家殿下朝事繁忙,哪里会晓得您为什么进宫这样无关紧要的事?”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1章 贺如峰面色一瞬间难看至极。 他最近刚惹得庆德帝大怒,被撤了差事,他看到贺流景乘着御赐的坐辇出宫,心中本来就不悦,现在纪茴枝无异于是在戳他的痛处。 贺流景奖励的捏了捏纪茴枝的手指。 纪茴枝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妖精。 贺如峰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平和,他心绪几经沉浮才勉强再次露出笑容,故作轻松道:“我这次是进宫请父皇给我赐婚的。” 贺流景‘哦’了一声,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 “你不问问你未来皇嫂是谁吗?”贺如峰眼中带着几分明晃晃的挑衅,意有所指道:“她已经答应了。” 贺流景垂目,捏了捏纪茴枝粉嫩的指尖,含着淡淡笑意道:“祝皇兄马到成功。” 贺如峰意味不明道:“前几天我得了块宝玉,这世上宝玉何其多,但真正的宝玉就那一块,其他的再像也不是它。” 纪茴枝:“……”有人在发癫。 贺如峰愈发得意,“最终得到宝玉的只有我,其他人能得到的就只有赝品。” “这世上错把珍珠当鱼目的人不知凡几,错把鱼目当珍珠的人想必也有很多。”贺流景淡淡道:“皇兄眼中的宝玉未必不是别人眼中的鱼目,皇兄眼中的鱼目也未必不是宝玉。” 贺如峰有些惊讶。 他一直以为贺流景只是把纪茴枝当做纪晚镜的替身养在身边,是对纪晚镜求而不得的慰藉,没料到他竟然会维护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纪茴枝指尖抚过眉梢,轻笑出声:“天色昏暗,看样子快下雨了。” 她仰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语气怀念道:“上次与殿下一起观雨,还是在行宫附近的落霞山上。” 贺如峰神色遽然一变。 珠帘随风摇晃,纪茴枝清润的嗓音从坐辇里传出来,“当时的美景实在是令人记忆犹新。” 贺如峰额头青筋直跳,心猛地往下沉。 他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他和纪晚镜在落霞山上相会的事已经被贺流景知晓了,就连纪茴枝都知道。 ……难怪纪晚镜会答应嫁给他。 枉他刚才洋洋得意,还以为能打贺流景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他自以为赢了,其实贺流景早就知道他私下做了什么勾当,费了多少心机。 而他根本不屑跟他争。 贺流景抬了抬手,太监们起轿,从贺如峰旁边走了过去。 贺如峰身体绷紧,许久,还是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他现在在朝中失势,必须娶到纪晚镜。 纪茴枝回头看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贺流景眼中笑意未散,“不怕得罪人?” 纪茴枝语气随意,“怕啊,不过我相信殿下会护着我的。” 大魔王虽然坏了点,但作为老板还是很不错的。 贺流景弯唇,轻轻‘嗯’了一声,似是对她的承诺,不过纪茴枝没有发觉。 她抬了下胳膊才发现手还被贺流景握在手里,便把手抽了出来,把玩着王皇后刚才送她的金色小扇。 贺流景手心骤然一空,莫名觉得心口也空了一瞬。 纪茴枝把扇子展开又折上,随口问道:“殿下,纪晚镜要嫁给贺如峰,你不担心?” 据她所知,纪威不是空有爵位的国公爷,他手里掌着实权,在朝中积威甚重,放眼整个京城,官宦家的女儿就属纪晚镜的身份最珍贵,纪晚镜如果嫁给贺如峰,贺如峰势必如虎添翼。 “纪威为人正直,不喜结党营私。”贺流景转头看向纪茴枝,“跟这件事相比,我更担心你明天准备给母后吃什么。” 纪茴枝仰头看天。 贺流景掰过她的下巴,“你先跟我承诺,不是臭的。” “那……” “酸臭也不行。” 纪茴枝:“……”行叭。 第40章 纪茴枝来到梧华殿,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巨大的嗦粉声。 她不由愣了一下。 这是皇后宫里应该发出的声音吗? 纪茴枝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探头望去,只见屋子里坐着一屋子妃嫔,个个貌美如花,妆容精致,现在正捧着一个大碗低头嗦粉。 纪茴枝眨了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她们真的在嗦酸笋煮粉。 王皇后昨天还只会夹着米粉一根根慢慢吃,今天已经自学成才,知道粉要嗦着才好吃了? 妃嫔们捧着有自己脸大的碗,嗦粉声连成一片,嗦嗦作响。 “皇后娘娘说的没错,这酸粉吃起来当真不错!” “早上吃竟然也十分爽口,以前只知道笋可以炒着吃,原来还可以做出这么多花样。” “吃惯了珍馐美味,偶尔换换口味也别有一番风味。” …… 纪茴枝嗅着空气里飘散的酸味,听着一片此起彼伏的嗦粉声,莫名有点心虚。 她把身子缩了回去,拿着今日要用的食材去了后厨。 庆德帝和王皇后入口的东西都要经过仔细检查,纪茴枝昨天把东西送来就走了,今天故意在后厨磨蹭了许久,待妃嫔们都离开了,她才从后厨去了正殿。 王皇后从昨天中午起,已经一连吃了三顿酸粉,吃得异常满足,看到纪茴枝眼睛都是亮的。 “今天吃什么?” “算了,先别告诉本宫,本宫要先留着惊喜。” 纪茴枝:“……” 王皇后朝她招了招手,带她去院子里的摇椅上躺下,“自从在行宫看到你和景儿的摇椅,本宫回来就也让人弄了两张摇椅,这样躺着晒太阳果真很舒服呢。” 纪茴枝拘谨坐下。 摆烂是会传染吧? 不过王皇后什么时候看到他们院子里的摇椅了?她怎么不知道。 晌午将近,庆德帝带着贺流景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王皇后一刻都不想等,跃跃欲试地坐到桌前,“快上菜吧。” 她有了昨天的经验,对纪茴枝送来的吃食无比信任,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准备第一个品尝。 宫女端着精致的食盒走了进来,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下将食盒打开,袅袅冷气冒了出来。 王皇后一愣,什么东西在冒冷气? 她定睛看去,白瓷盘的底部放着冰块,冰块散发的冷气,丝丝缕缕的缠绕着上面的一块块切好的鱼肉和鲜贝肉。 “怎么还没做熟就端上来了?”庆德帝诧异道。 “回陛下,枝枝姑娘说这道菜肴就是要这般生着品尝。”宫女把碗碟摆在几人面前。 王皇后筷子顿住。 宫女端上蘸料瓷碟,依次放到几人面前。 纪茴枝夹起一块鲈鱼脍,在蘸料里蘸了蘸,放到王皇后面前的瓷盘里,“娘娘尝尝。” 王皇后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知道纪茴枝对她好,但偶尔其实可以不那么好的。 王皇后把鲈鱼脍夹起来看了看,到底没勇气放进口中。 她想了想,筷子一转,放到了庆德帝的碗里,一脸温柔道:“陛下先尝。” 庆德帝盯着碗里的生鱼肉看了片刻,把碗推向贺流景,用充满慈爱的语气说:“景儿,你年轻饿得快,你先吃。” 贺流景:“……” 纪茴枝简直想给他们抚掌称赞,多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贺流景默默抬头看了一眼纪茴枝。 纪茴枝眼眸弯弯,朝他无声说这两个字——不臭。 看!我多么善解人意,你不要臭的就没给你臭的。 贺流景嘴角笑容僵住。 很好。 不要臭的,给生的。 贺流景硬着头皮把鱼脍夹起来放入口中,他本想囫囵咽下,可鱼脍甫一入口,鲜香的味道就一下子在口中迸开,他不自觉嚼了一下。 鲜味在口中蔓延开,口感细滑,吃起来鲜而不腻。 贺流景将鱼脍咽下去,淡淡道:“味道不错。” 庆德帝和王皇后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 他们忍不住怀疑自己儿子是在哄纪茴枝开心。 直到贺流景一连吃下三块,庆德帝和王皇后才迟疑着动了筷子。 他们试过后,忍不住点了点头。 鲈鱼脍鲜香四溢,口感十分新鲜。 纪茴枝把酱料碟推过去:“这个酱料很好吃,陛下和娘娘尝尝。” 庆德帝和王皇后这次深信不疑的蘸了酱料,果然蘸了酱料的鱼脍味道更佳。 两人试过之后一双筷子就再没停过,一顿饭又吃的饱而满足,最后连贺流景都有些吃撑了。 饭后,庆德帝和王皇后双双躺到摇椅上,瘫着四肢,晒着阳光,十分享受的闭着眼睛。 纪茴枝心虚的不敢看。 好好的帝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肯定跟她没有关系! 从宫里走出来,贺流景忍不住好奇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些吃食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2章 “就……以前教我作画的那位高人,他走南闯北,游历各地山川,吃过很多特色美食。” 纪茴枝把锅都推给了那位不存在的高人,这些美食的确在民间都能寻到,只是流传的不广,如今知道的人还不多。 贺流景道:“有机会真想见见这位高人。” “那位高人来无影去无踪,此生还不知道有没有再见的机会。”纪茴枝底气不足道:“见高人有什么意思,有机会应该像高人一样出去走走,游历大江南北,吃遍天下美食,这不是更有意思么。” 贺流景摇头轻笑,“我看是你自己想去。” 纪茴枝没有否认,若是可以,她当然想过那般逍遥自在的日子。 …… 绣坊开张这日极为热闹,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纪茴枝早早就派人在门前给路过的百姓发喜糖,附近的人得到消息,争先跑来围观。 梅舒雪、何雨薇、李如霞都跑来捧场,还带了不少贵女来。 前段时间宫里的妃嫔就用上了萱草花坊的东西,王皇后更是在一次面见命妇的时候,把团扇拿在手里把玩,看起来十分喜爱的模样,引得京中的贵女都对萱草花坊的东西充满好奇。 不能亲自到场的贵女也早早派人来买,生怕比别人晚了一步,因此铺子还没开张,门口就围了不少人。 贺流景坐在对面的茶楼上,手里端着一杯清茶,不时看对面绣坊一眼。 严怀瑾手里剥着花生,不满道:“我就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会请我喝茶,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茶。” 贺流景抬眸瞥他一眼,“你有点吵。” 严怀瑾:“……”真是岂有此理! 他再吵能有对面的铺子吵么! 一片喜气之中,绣坊门口挂上了两串鞭炮。 纪茴枝从绣坊里走出来,朝众人展颜一笑,走过去亲自点燃鞭炮,一阵噼里啪啦的响。 小娘子人逢喜事精神爽,难得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袭藕色襦裙,挽着浅色披帛,腰肢盈盈,长发挽起,兴致颇佳的在眉间画了朵萱草花形状的花钿,更衬得五官精致,明艳照人,令人见之难忘。 她站到一边,看着燃起来的鞭炮,眼中荡漾着喜悦的笑意。 “这么美的小娘子你也舍得放出来赚钱。”严怀瑾握着折扇指了指,“你自己瞅瞅,路边那几个汉子眼睛都看直了。” 贺流景目光落在那几个汉子身上,眼睛轻眯了一下。 “你说你又不缺银子,养千百个她都绰绰有余,何必让她吃这份苦。” 贺流景沉默了一会儿道:“她不是画眉。” “什么意思?” 贺流景低头饮茶,没再搭话。 严怀瑾竟然觉得在贺流景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柔情,他怀疑自己可能离瞎不远了。 楼下,纪茴枝和田秀娥、于素春一起揭下牌匾上的红布。 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右下角盖着皇子的印章,众人齐齐鼓掌,有人看字,有人看印章。 普通百姓认不出来印章是何人的,能认出来的人身份都非同一般,这样一来既不会让百姓感到有压力,还可以给绣坊省去很多麻烦,至少可以保障绣娘们不被人欺负。 田秀娥和于素春今天都穿了新衣裳,她们笑容满面的将铺门打开,欢迎众人入内。 铺子里的绣品摆放得整齐干净,绣娘们穿着统一的浅绿色衣裙,看起来生机勃勃。 能拿出来卖的绣品都是经过纪茴枝严格筛选的,绣工精细,款式独一无二,在京中再找不到第二家有相同款式的铺子。 大多数贵女本来只是想来凑个热闹,结果走进去目光就被琳琅满目的绣品吸引了,看得眼花缭乱,根本就停不下来。 何雨薇本来拍着胸脯跟纪茴枝保证,她要帮忙招揽生意,结果她自己看的比谁都欢,看到每样都想买,恨不能跟买家抢。 梅舒雪和李如霞拦了半天她才是偃旗息鼓,努力遏制住冲动,让主顾们先买。 梅玉臻亲自来捧场,还给纪茴枝带了贺礼,只是她神态比上次还要憔悴,站了一会就头疼得厉害,只能先回去了。 梅五郎和罗氏也送了贺礼过来,他们原本想一同前来道贺,但小梅朵这几日受凉发热,他们要照顾孩子走不开。 纪茴枝看着梅玉臻的背影,担忧道:“梅夫人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梅舒雪叹息一声,小声说:“纪晚镜要嫁给二殿下,姑母苦口婆心的劝她二殿下并非良人,她都不肯听,姑母气病了一场,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纪国公没阻止?” “最近姑父不在家,要几个月后才能回来,姑母已经派人给他送了信,只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信。”梅舒雪摇头道:“等姑父回来也来不及了,二殿下去宫里求了道圣旨,如今圣旨已下,纪晚镜已经接了旨,婚期都定了。” 纪茴枝道:“二皇子乃天潢贵胄,纪姑娘嫁过去早晚都能做王妃,梅夫人为何反对?” 梅舒雪小声道:“姑母说姑父曾说过,二皇子心思太重,为臣不会安分守己,为君心胸不够宽广,为夫恐会算计太多。” 纪茴枝觉得纪国公看人还挺精准。 “姑父一直不想参与到党争之中,姑母也只希望纪晚镜能平稳幸福的过完这一生,他们一生淡泊名利,不知为何会生出纪晚镜这样野心勃勃的女儿。” 梅舒雪无奈的笑了下,看到何雨薇抱住一扇屏风不放,赶紧走过去拦她。 那屏风上绣着两只活灵活现的兔子,模样憨态可爱,何雨薇正好属兔,她一进铺子就看好了这扇屏风,想买回去,现在有人要买,她抱着舍不得撒手。 纪茴枝笑着走过去,“等我让人给你绣幅更好看的。” “要你亲手画的。” “行。” 何雨薇这才肯撒手。 茶楼里,贺流景望着对面门庭若市的绣坊,轻轻勾了勾唇。 “这样干坐着多无聊,不如把那个小郎君叫过来拉二胡。”严怀瑾抻着脖子看了一眼,“我刚才看到他在楼下拉小曲,还挺好听。” 贺流景嘴角一瞬间拉直,“不行。” “为何不行?” 贺流景放下茶盏,眼皮掀了下,“不想听。” 严怀瑾嗤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拉二胡的小郎君得罪过你呢。” 贺流景沉默两息,抬头看向他,“年纪轻轻,不思进取,还耽于享乐,你既然闲来无事,不如回家写文章。” 严怀瑾:“???”刚才是谁邀他来喝茶的? 有没有人为他发声啊! 夜里,纪茴枝高高兴兴地回了别院,她在铺子里忙了一天,晚上又陪着绣娘们吃了顿丰盛的晚餐,嘴角的笑容一天都没下去过。 她手里拎着账册,心情愉悦的哼着小曲。 贺流景站在窗边看着她从远处一点点走来,揶揄开口:“纪老板心情这么好,看样子生意不错。” 纪茴枝转头一看,轩窗敞开着,贺流景站在窗边,身材颀长,面容如玉,月色洒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清辉。 今日的月亮又圆又大,纪茴枝猜他是在赏月。 反正不会在等她。 纪茴枝开心的走过去,隔着窗台,朝屋里的人伸出细白的手腕,“看到了吗?” 皓白的手腕在月光下白得晃眼,比羊脂白玉都要好看,贺流景晃了下神,微微抿唇:“看什么?” 纪茴枝嘴角上翘,揉了揉手腕,带着几分骄傲道:“我手腕累得酸疼。” 贺流景下意识问:“又捶人了?” “……”纪茴枝没好气的瞥了他两眼:“是数钱的时候掂银锭掂累的!” 她是那么暴力的人吗?她除了他也没捶别人啊! 这次轮到贺流景沉默。 这手酸的原因着实太过特别。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纪茴枝倚在窗边,看着自己的手,喜滋滋道:“你是没看见,今天绣坊来了好多人,那叫一个人山人海,盛况空前。” 贺流景唇角勾起,轻轻‘嗯’了一声,“恭喜纪老板。” 纪茴枝开心的笑了笑,眼眸晶亮地看着他,“你把手伸出来。” 贺流景心头一跳,“做什么。” “你先把手伸出来!” 贺流景抿着唇,缓慢的伸出手,心跳的莫名有些快,眼睛止不住的朝纪茴枝的手看过去。 “噔噔噔噔!” 纪茴枝掏出一锭崭新的银锭放到他手里,“你的分红!” “……”贺流景整愣着看向手中的银锭,压下心里一闪而过的失落,“我为何会有分红?” “那块牌匾挂上去就等同于告诉大家我们绣坊是你罩的,当然不能让你白罩。”纪茴枝笑容很甜,语气轻快,“知道你不缺这点银子,全当讨个喜头。” 贺流景眸色微动,垂眸看向手里的银锭。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3章 银锭上还带着温度,小娘子不知道在手里握了多久,也许握了一路。 贺流景把银锭握紧,眼中荡漾起一丝笑意,轻轻道了声:“好。” 纪茴枝眼中带笑,眉眼弯弯地拍了拍胸口,神色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我们绣坊的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你以后就等着收银子吧!” “嗯。”贺流景眸光明灭一瞬,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纪茴枝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了。 贺流景望着她走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伸手关上轩窗。 他把银锭放到博古架上,想了想,又放到了桌案上,是抬头时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 纪茴枝挑了个空闲的日子带李云觞去看铺面,那间铺子周遭景致极好,既雅致又干净,别有韵味,李云觞果然一眼就相中了。 他动作极快,很快就雇了名老仆,又雇了名琴童,把琴坊诸多事宜都办妥了。 琴坊开张这日,纪茴枝带着何雨薇和李如霞去捧场,梅舒雪要跟一位高门公子相看就没有过来。 何雨薇走过水上的木桥,抬头透过敞开的轩窗,一眼就看到了弹琴的李云觞,她眼睛一下子就像定住一样,挪不动脚步了。 李云觞长相不俗,不然也不会被长公主相中,此刻他坐在琴案后,一袭白衣飘飘,湖中清风吹拂而来,衬得他眉目疏冷,带着几分历经波折的沧桑,脊背是不变的倨傲挺拔,像一棵折不断的青竹。 纪茴枝发现了,何雨薇就是喜欢长相好的,以前对贺流景是这样,现在对李云觞也是这样。 纪茴枝抬手在何雨薇面前晃了晃。 “那是我先生。” 何雨薇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踮着脚尖继续看,口中喃喃着,“我爹怎么找不来这样的先生。” 纪茴枝扳过她的脸,“他不行。” “那你把三殿下让给我,三殿下长得更好看。” “……” 何雨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放心吧,不跟你抢,我也抢不过。” 纪茴枝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李云觞不但年长你许多,还受家中牵连,永远无法入朝为官,他跟你不是一路人。” “原来他叫李云觞,名字还挺好听。” “……”纪茴枝无奈道:“你父亲不会让你嫁给一个琴师,他一个月挣的银子,也许都买不起你的一双绣花鞋。” “你说到哪里去了。”何雨薇挥了挥手,“我就是觉得他挺好看的。” 纪茴枝看着她泛红的耳根,持怀疑态度。 “他历经家族变故,好不容易保住性命,现在能过上这样闲云野鹤的日子很不容易,你莫要扰了他的清静,再伤了他。” “我才不会呢。”何雨薇眼睛乱晃,跑去看琴,“我想买琴。” 纪茴枝无奈一叹,让她买了琴就赶紧离开。 细雨如丝,带走了最后一丝炎热的暑气。 从琴坊离开,纪茴枝先去国公府看望了梅玉臻。 梅玉臻头疼卧床,看到她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苦的说不出话。 她因为担心纪晚镜而病倒,纪晚镜却在兴高采烈的准备婚事,把支持她的邹氏当个好人,还不如纪茴枝关心她。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有时候真的一眼就能分辨。 梅玉臻心底泛着说不出的苦。 纪茴枝安慰了梅玉臻许久,直到她安然睡了,才从国公府里出来,她又乘着马车去了皇宫,陪王皇后用膳。 她现在只要不忙的时候就会进宫陪陪王皇后,王皇后心思纯净,相处起来很轻松。 他们今天吃的是涮锅,庆德帝带着贺流景准时出现在梧华殿。 沸腾的锅底配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热气朦胧,他们筷子碰着筷子,偶尔闲话几句家常,竟然显得有些温馨。 纪茴枝简直想一巴掌把自己扇醒,她竟然在皇宫里感到了一丝温馨? 王皇后抬手给她夹了个她喜欢的虾丸,脸上带着柔柔笑意,“枝枝多吃点,你最近都忙瘦了。” 纪茴枝看着碗里的丸子,觉得这巴掌不用扇了,谁说皇宫里不能有真情?明明就有! 帝后也是人,都是肉体凡胎,凡人有的感情他们也会有。 纪茴枝在原本的世界里,平时都是一个人吃饭的,所以万家灯火里,她最羡慕的就是一家人可以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 虽然她跟他们不是一家人,但也可以热热闹闹的! 纪茴枝眯着眼睛吹了吹气,一口把虾丸吃了,“谢谢娘娘!” 王皇后就喜欢她这副鲜活的模样,又给她夹了几颗丸子,“喜欢就多吃点。” 贺流景看着纪茴枝鼓起来的脸颊,像小松鼠一样,没忍住笑了下,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王皇后意味深长的目光。 “……”贺流景嘴角笑容一收。 第41章 秋风萧瑟,暑气尽消。 萱花院大门敞开,贺流景从外面走了进来。 纪茴枝坐在石桌前算账,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唤了声殿下,继续低头拨算盘。 绣坊生意越来越好,她需要整理的账册越来越多,每日除了听课就是算账、画花样,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贺流景撩开衣摆,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纪茴枝算盘拨的叮当作响,半晌都没空抬头看他一眼。 贺流景见她比自己还忙,无奈开口:“我有事情跟你说。” “马上就好。”纪茴枝把最后一笔账算完,合上账本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脸色有些差。 “怎么了?” 贺流景道:“父皇派我运粮草去边关,事出匆忙,明早就得启程。” 纪茴枝动作一顿。柔柔抬眸:“那我们岂不是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虽然她隐藏的很好,但贺流景还是在她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期待和兴奋,简直可以用惊喜来形容,“……”这糟心外室果然一如既往的糟心。 “此去路遥,枝枝好舍不得殿下。”纪茴枝用哀伤而失落的语气道:枝枝会为殿下祈祷的,愿殿下一路顺风。” 贺流景看了她片刻:“嘴角压下去一点。” 如果不是梨涡都笑出来了,他就信了。 “……”纪茴枝压下嘴角,努力哭丧着一张脸,仰头望天,“枝枝好难过,好舍不得殿下,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呢。” 贺流景面无表情问:“你舍不得我,一直看天做什么?” 纪茴枝眨巴两下眼睛,说出那句经典的台词:“这样眼泪就不会流下来。” “……”贺流景掰过她的下巴,“来,看着我,让我看看你是怎么为我流泪的。” 四目相对,纪茴枝又眨巴眨巴眼睛。 哭不出来,还有些想笑。 最后,纪茴枝愣是憋笑把眼睛憋红了。 清风拂面,院子里的萱草花随风微微晃动。 小娘子眼尾泛红,眸中渐渐水光潋滟,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抖了抖。 贺流景手指蜷缩了一下,像触电一般松开手,率先败下阵来。 他起身道:“我明日一早就要启程,还有许多事没有处理,先回去了。” 纪茴枝跟着站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隐约藏着期待,“殿下要离京多久?” “最快也需两个月。”贺流景眉心微蹙,一想到要离开这么久,他看着眼前闹腾的小外室就觉得格外不踏实。 纪茴枝努力忍住雀跃,不然她就要跳起来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 大魔王不在家,小外室是不是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竟然要离开那么久……”纪茴枝抿着唇,努力让目光显得无比真诚,“枝枝明日为殿下送行。” “……不必。”贺流景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他怕自己再待一会儿就被气死了,也怕她憋笑给自己憋死。 “咯咯咯咯咯咯!”纪茴枝一等人走远就忍不住大笑出声。 她张开手臂在院子里愉快的转了几圈,高兴的开始畅想贺流景不在的幸福日子。 首先,她要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太阳不照屁股她不起床! 其次,她要想办法罢课! 读书?不读! 弹琴?不弹! 调香?不调! 她要将摆烂进行到底! 从明天起,她就是最自由最无法无天的崽! 最后,她要天天祈祷贺流景晚点回来,让幸福的日子维持的久一点! 这一天,纪茴枝愉悦的心情持续了很久,她沐浴后躺到床上,睡觉时嘴角还带着幸福的笑容。 明天会更好!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贺流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以前也经常外出办差,一走就是几个月,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安过。 他越想越不放心,总觉得等他回来,这别院说不定都被纪茴枝铲平了。 纪茴枝有多闹腾,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如果他不在她还不得上房揭瓦?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4章 何况那个纪二郎心术不正,上次还想带纪茴枝走,纪茴枝一个人留在京中,纪二郎如果得知消息,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满脑子都充斥着两种情形,一种是回来后家被拆了,一种是回来后小外室没影了。 贺流景一夜未眠,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他顶着眼底的乌黑,揉了揉眉宇,心里有了决定。 纪茴枝美滋滋的睡了一晚,想一睁开眼睛就尽情享受自己的新生活,如果醒的早,还可以顺路送送大魔王,表达一下自己对他的‘不舍’。 啊!那一定是感人肺腑的画面,说不定贺流景还能被她感动哭了! 结果她早上还没睡醒,就被贺流景从床上薅起来,抗进了马车里。 纪茴枝卷在被子里睡眼惺忪的醒来:“???” 这是哪?她是谁?为什么大魔王还在? 纪茴枝一个轱辘爬起来,趴到窗口往外看,她没看到熟悉的院子,只看到了不断向后的街景! 马车已经启程了! 纪茴枝双眼瞪圆,不可置信的看向贺流景。 这后退的哪里是街景啊?分明她的快乐生活! 贺流景心情终于舒畅了。 经过一夜的辗转难眠,他还是决定把自己这不省心的外室带上。 纪茴枝努力挤出微笑,“这是怎么回事啊?是我梦游自己跑上来的吗?你快让马车停下,我这就下去。” 她肯定是在做梦! 贺流景微笑开口:“是我亲自把你扛上来的。” 纪茴枝嘴角抽了抽,这个‘扛’字可真是生动又形象啊! “殿下,我可是你最宠爱的‘病美人’,你哪里会舍得我千里奔波呢?外面的人会觉得很奇怪的!” “你是我最宠爱的‘病美人’,我怎么舍得跟你分开?当然要时刻带在身边。” 纪茴枝:“……”大魔王! 不,狗男人! “我没带行李!”纪茴枝试图挣扎。 “银桃已经帮你收拾好了,路上如果缺什么再买就行。” “绣坊怎么办?” “我已经派人告知田秀娥了,她会看好铺子,你不用担心。” “那先生们……” “我都派人通知了,这段时间让他们不用过府。” “吃……” “糕点茶水都给你备好了,你喜欢的烧饼也买了,在食盒里,现在应该还温着。” 纪茴枝郁闷的鼓了鼓嘴巴。 贺流景果然是大魔王,竟然把什么都想到了。 “你的衣衫银桃也帮你穿戴整齐了,要怪就怪你自己睡得太实。” 纪茴枝:“……”扎心了。 贺流景抬手抚平她头上翘起的发丝,含笑问:“我们枝枝不会不愿意去吧?” 纪茴枝皮笑肉不笑,“怎么会呢?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呵!!! 贺流景笑了下,“你不是想游山玩水吗?这次运送粮草不急着赶路,路上足够你看遍山河景致了。” 纪茴枝眼睛一转,觉得能离京去玩好像也不错,有些心动。 贺流景又道:“这段时间你的课就都免了吧,书也不用看了。” 纪茴枝眉眼一喜,瞬间愉快起来,在哪里摆烂不是摆烂呢! 她麻利的窝回被子里继续酣睡。 睡饱了才有力气玩! 贺流景听着她逐渐均匀的呼吸声,无奈摇头。 就没见过比她心更大的。 贺流景抬手把她露在锦被外面的手臂放了进去,也闭着眼睛继续闭目养神。 毕竟他昨夜一夜没睡。 小外室还是待在身边比较安心。 纪茴枝舒服的睡了个回笼觉,睡醒后才发现严怀瑾竟然也跟他们同行,他是这次运送粮草的副将。 严怀瑾骑马跟在他们马车旁,得意洋洋的朝纪茴枝炫耀,“坐马车坐累了吧?在马车里待着很憋闷吧?看我骑马眼馋么?” 这是什么灵魂三问呀? 明知道队伍里都是官兵,都是男子,她不能出去骑马! 纪茴枝静静看了严怀瑾两眼,趴到窗边,捧着仍有余温的烧饼嗷呜咬了一口。 她望着严怀瑾被冷风吹的样子,又端起热乎乎的桂花蜜水喝了一口,然后朝严怀瑾眨了眨眼睛。 你看我像羡慕的样子吗? 现在已经入秋了,是马车里不够温暖,还是坐着不够舒服?难道是这些吃食不够香么! 纪茴枝啜着蜜水,慢悠悠道:“这路上尘土飞扬,严公子还是少说些话吧,免得吃一嘴灰尘。” “……” 纪茴枝悠悠一叹:“有人吃饼,有人吃灰,还有人吃亏,就是不知道吃灰的和吃亏的是不是一个人。” “……” 严怀瑾扬起马鞭,指着马车里,“贺流景,你看看她,你看看她!” 坐在马车里的贺流景把眼睛闭了起来。 看书累了,眼睛需要休息。 严怀瑾:“……”说也说不赢,管也没人管。 他气得落后几步,选择眼不见为净! 纪茴枝吃完一个烧饼,拍了拍掉落的碎渣。 饼渣伴着冷风吹进了严怀瑾的眼睛。 “我的眼睛!纪茴枝!”严怀瑾一边咬牙切齿的揉眼睛,一边打马跑了。 纪茴枝坐在马车里,捂着肚子大笑。 接下来几日严怀瑾屡败屡战,又屡战屡败,从来没在纪茴枝手里讨到好处。 最后贺流景都看累了,忍不住感叹,“你当年考科举的时候如果有这份毅力就不会只是个进士了。” 严怀瑾:“……”连日来伤痕累累的心脏又被插了一刀。 怎么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都不帮帮我?你我可是自幼相识的深厚感情!”严怀瑾忿忿不平地指责。 贺流景不为所动地挑了下眉,“是谁先挑起来的?” 严怀瑾一噎。 “是谁先炫耀自己可以骑马的?” “……” “是谁自己吵不赢,还非要去招惹的?” “……” “怪我吗?” “……” 严怀瑾觑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总结:“你俩天生一对。” 贺流景端着茶喝了一口,嘴角一点点上翘。 严怀瑾:“???”你笑什么?你竟然不生气! 他这是骂到他心坎里去了吧?! 可恶! 这日,夜幕落下,车马刚走至宽城。 附近没有驿站,一行人就住到了当地的知府家中。 廖知府得到消息,一把推开怀里的美人,连滚带爬的从床榻上起身,鞋都忘了穿就跑了出来。 小厮提醒后,他才匆忙跑回去穿上靴子,换上官服,戴上官帽,总算收拾的像个官样了。 待他来到府宅门前,正看到贺流景亲自扶着纪茴枝下了马车。 出门在外,纪茴枝衣着简单,乌发只用一根玉钗挽起,脸上不施脂粉,却更显容貌清丽可人。 廖知府眼睛忍不住往她身上飘。 不愧是京中来的美人,他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长得这么水灵的! 他心里琢磨着,三皇子出来办差都要带着美人相伴,看来跟他一样是个好美色的人,廖知府心思不由活络起来。 他心里打着算盘,笑容满面的迎了过去。 夜里,廖知府准备了丰盛的晚宴。 纪茴枝这一路过得还算滋润,一来带着粮草走不快,二来有贺流景这个皇子在,沿路没有人敢懈怠,都是好吃好睡。 她懒得应酬官家女眷,就继续装柔弱,有人跟她说话她就装头晕,有人邀她散步,她就喊累。 酒过三巡,丝竹声渐渐响起。 一群舞姬走上台去,薄如蝉翼的衣衫下是曼妙的身姿,腰肢纤纤,脚腕上挂着银铃,赤足踩在地上,随着笛声翩翩起舞。 月光倾泻,玲珑有致的身段尽显。 严怀瑾咕咚一声咽下一口酒,看的目瞪口呆,脸颊涨红,眼睛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 廖知府拱了拱手,笑眯眯道:“这是下官让人准备的,这些舞姬都是宽城数一数二的……” 贺流景蹙眉,放下酒盏,“下去” 丝竹声一停,宴席蓦地变的寂静。 廖知府踌躇不安地看向贺流景。 这马屁没拍对? 贺流景面色冷峻,起身带着纪茴枝离开。 廖知府惶恐不安的跪下,待他们走远后,他才面露不解的抬起头。 不应该呀!同为好色之人,他喜欢的三皇子怎么会不喜欢? 难道是口味不一样? 他望向纪茴枝,目光里很快露出一丝了然。 这马屁难怪没拍对。 三皇子喜欢的是这样弱不禁风的病美人,他得投其所好! 纪茴枝自然不知道廖知府的想法,她一步三咳的回了住处,在院子里跑了三圈,又踢了一百下毽子,回屋吃了宵夜,才沐浴睡觉。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5章 她一夜好眠,起床后却发现贺流景脸色难看。 原来皇上派贺流景运送的粮食,竟然有大半都已经发霉了。 今天早上装车的时候有一筐粮食不小心翻倒撒了,贺流景才发现了此事。 此事事关重大,贺流景和严怀瑾都面色严肃。 纪茴枝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严怀瑾在原地走了几圈,义愤填膺道:“这可怎么办?咱们才出发几日啊,这些粮草肯定是出发前就坏了!这个锅咱们不能背!” 贺流景面色更沉。 纪茴枝眸色一动。 贺流景处事向来谨慎,出发前肯定仔细查验过这些粮草,但他不可能把每一担粮草都打开自己检查一遍,必定要派底下的官员去做。 这些发霉的粮食能逃过他的眼睛,肯定要有许多官员配合,除了庆德帝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这明显就是庆德帝摆了贺流景一道,他知道贺流景和严怀瑾关系好,还把严怀瑾也牵扯了进来。 可是庆德帝为什么要这样做? 纪茴枝认真思索了片刻。 贺流景之前把针对几个皇子的事情做得太明显。 庆德帝这样做是在处罚他么? 此事可大可小,如何定性全凭庆德帝的态度。 纪茴枝想到他们跟庆德帝、王皇后围在一起吃饭的情景,心情有些复杂。 真是帝王心海底针啊。 说不定庆德帝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好如何给贺流景下套了。 贺流景盯着发霉的大豆看了片刻,眸色晦暗不明。 严怀瑾急得团团转,“那些官员不会承认是他们出了纰漏,肯定要冤枉我们路上没护送好,让粮草受潮发霉!” 贺流景揉了揉太阳穴,冷静下来,“先别声张,如常吃早膳。” 严怀瑾急得拍手,“你竟然还有心思吃饭!” 纪茴枝翻了个白眼,“不吃早饭难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出了事,你们愁的吃不下饭?” 严怀瑾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如果走漏风声,他们恐怕还没回到京城,几位皇子就会把消息捅到庆德帝面前。 还不知道会怎么添油加醋呢! 不行,这件事必须由他们亲自禀报给庆德帝! 他们就算要回京,也得把消息瞒得死死的。 饭桌上,纪茴枝看着对面吃的比谁都多的严怀瑾,用相同的语气痛心疾首道:“你竟然还有心思吃饭!” “……”严怀瑾低头啃猪蹄,底气不足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啊,不然饿的脑袋发晕,还怎么想办法?何况……端都端来了,谁能忍得住不吃。” 纪茴枝跟他插科打诨了一会儿,夹起一个烧麦,微微抬头看向贺流景。 贺流景面色如常的吃着早膳,一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件事如果真是庆德帝幕后主使,那他可真不地道啊!竟然这么坑儿子! 纪茴枝垂下眼眸,把烧麦蘸了蘸油碟,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严怀瑾啃完一个猪蹄,愁眉苦脸道:“究竟该如何是好,陛下这次派我们运粮,就是因为兵营的粮草被敌军偷了,现在边关将士还等着粮草救急呢,如果我们不能把粮草按时运到,他们吃什么啊,耽误了边关的军需可是大事!” 纪茴枝心里一寒,她忽然想到贺流景的舅父和表兄们就是边关的守城将领,庆德帝此举莫非是想要一箭双雕? 官兵吃不饱饭肯定就没力气打仗,如果打了败仗,那后果才是真正的不堪设想。 纪茴枝越想眉头皱的越深,忍不住抬头看向贺流景。 贺流景面色沉如平静的湖水,湖水之下却透着凉意。 “可愁死我了。”严怀瑾又拿起一个猪蹄啃了一口,“如果我们现在回京复命,肯定来不及运送新粮草到边关,可是不回京复命,又没有其他办法。” 严怀瑾双眉拧得能夹死苍蝇,“咱们还是赶紧回京禀明陛下,由陛下来决断吧,陛下肯定有法子帮我们。” 纪茴枝蹙眉。 他们如果现在回京,就是直接给了庆德帝惩处他们的理由,好好活着不好吗? “你们怎么不啃猪蹄?”严怀瑾把手伸向最后一个猪蹄,“你们如果不吃,我就都吃了。” 纪茴枝看向他手里的猪蹄,摇头叹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严怀瑾啃了两口才反应过来:“……”怎么骂人还带拐弯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愤愤不平的放下猪蹄,转头看向贺流景,暗戳戳怂恿,“我娘说过,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好了!实在不行就打两顿!” 纪茴枝喝了口杏仁茶:“看来你小时候一定没少挨打。” 严怀瑾:“……” 他觉得自己心好累。 贺流景开口道:“我证明,他小时候经常被他爹娘棍棒伺候,几次不能来学堂都是因为被打的下不来床。” 严怀瑾无语问苍天。 他们舔嘴唇的时候,真的不会被自己毒死吗? 好毒的两张嘴! 严怀瑾拿走最后一个猪蹄,气哼哼的去远处的廊下蹲着吃。 让他们两个互相把对方毒死吧! 纪茴枝看向贺流景那张一如往常的闷葫芦脸,分辨不出这葫芦里现在闷着好水还是坏水。 她给贺流景夹了个烧麦,出声安慰道:“你还有绣坊的分红,至少饿不死。” 就算母族倒台,太子之位无望,他还有钱! 贺流景唇角一点点弯起,露出今天第一抹笑容,“你要养我?” 纪茴枝点头,手臂一挥,豪气万丈道:“放心,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喝的。” “……”贺流景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敢情是你吃菜我喝汤。” 他差点就感动了。 纪茴枝噗嗤笑了出来,想了想,正色道:“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 贺流景抬头望去,“你有办法?” 纪茴枝手指晃了晃,“不。” “我有损招。” 贺流景:“……” 第42章 贺流景默了须臾,一言难尽道:“把你的‘损招’说来听听。” “你让我说我就说?”纪茴枝嘴角一勾,“你的谋臣给你出谋划策,你还要给些奖励呢。” “你想要什么?”贺流景笑了下,无奈问。 纪茴枝拍了拍肩膀,幽幽怨怨地道:“连日周车劳顿,我这肩背又酸又疼,如果不是你非让我跟来,我也不用受这份苦。” 贺流景‘啧’了声,认命的站起来给纪茴枝揉肩,“这样能说了吗?” 纪茴枝拍了拍肩膀,“力气重点。” “……”贺流景加大了力气。 “轻点。” “……”贺流景又减小了力气。 纪茴枝见小贺这么听话,满意的弯起唇角。 “你之前不是查到一份贪官的名单吗?那些官员应该都是二皇子的人吧?” 贺流景一愣。 纪茴枝继续道:“那份名单上的人,其中一部分京官已经伏法,还剩下一部分,如果我没猜错,剩下的那部分官员都是地方官吧?” 贺流景眉心微动,“你怎么猜到的?” “前段时间出事的官员,名字基本都在那份名单上面,剩下的那些我本来还挺奇怪,你为什么没有动他们,直到我看到这位廖知府。” 纪茴枝摸了摸耳垂,“如果我没记错,廖知府的名字也在那份名单上面,看他昨天的做派,再看他后院那些姬妾,绝对是位贪官无疑。” 若非他们突然造访,这位廖知府应该会把自己伪装成一位清官,可惜贺流景没派人提前通知,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纪茴枝猜贺流景应该是故意这样做的,而廖知府今天花了百般心思讨好他,就是怕他会追查。 贺流景发现纪茴枝比他想的还聪明。 不过,他不但不觉得需要提防,竟然还觉得有几分骄傲,不自觉笑了笑。 纪茴枝回头,朝他眨眨眼睛,“在他们罪有应得之前,不如让他们付出点代价。” 贺流景神色微变,“你是说……” “接下来的路程,我们沿路不要再住驿站,就到这些贪官的府邸里暂住。” “进府时我们带上一部分粮食,放到贪官府邸的仓库里,离开的时候当众打开粮袋检验,就说这些粮食在他们府上受了潮,让他们赔。” “既然是贪官,肯定不缺银子,让他们筹集新粮。” 纪茴枝心情愉悦的想,贪官府邸奢华,住起来肯定比驿站舒服。 贺流景沉默片刻,“耍无赖?” 纪茴枝点头,心中又生出一计,“总耍无赖也不行,如果遇到府衙里存粮多的,我这个‘病美人’还可以恃宠而骄一下,假装病了需要清静,将贪官和其家眷都赶出去住,那么你就可以偷偷派人把发霉的粮食和贪官府里的存粮调换,换完我们就走,待他们发现也找不到证据,只会以为是自家存粮发霉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6章 贺流景再次沉默,“会不会太过分了?” “招不在损,有用则灵。”纪茴枝撇嘴,“何况那些都是贪官,当然是对他们越损越好。” 贺流景思索了一会儿,“他们会不会去压榨百姓?” “你派人盯着不就行了,让他们花重金买粮。”纪茴枝道:“反正你回京之后,估计就要让他们按罪伏法了,他们也嚣张不了太久了。” 贺流景面色犹豫。 纪茴枝耸了下肩膀,“我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办法,如果不行,你就自己想法子,反正边关粮草告急,耽搁一天将士们就要多饿一天肚子。” 贺流景沉思良久,摇了摇头,“有违道德,有违底线,不可。” 纪茴枝气哼哼的扭过头去。 这不是闷葫芦,这是榆木脑袋吧! 严怀瑾一屁股坐了回来,气哼哼道:“你们就是想把我气走,好说悄悄话,我偏不让你们如意,你们在说什么也说给我听听。” 纪茴枝:“……”懒得重复一遍。 一个时辰后,纪茴枝看着一车车搬进仓库的粮草,朝贺流景使劲哼了哼。 有违道德? 有违底线? 不可? 贺流景假装没看见的背过身去。 纪茴枝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好心的没有戳穿他。 她可真是善解人意! 严怀瑾得知他们要做什么后,已经戏瘾上身,一边指挥一边义正言辞道:“都好生放置,要轻拿轻放!这些粮草是要送给边关将士的,事关重大,绝不能有闪失!” 纪茴枝忍着笑,看向站在一旁的廖知府,柔柔开口:“知府大人,我听说宽城有座月老祠很灵验,所以明天想让殿下陪我去逛逛,还要多打扰您几日。” 这些粮草不可能一夜发霉长毛,说出去也没人信,所以他们得在这多停留两天,才能显得更真实,令人信服。 廖知府满口答应下来,心里却止不住的惊讶。 三皇子竟然能为了这病美人拖慢运送粮草的脚步,可见其真是色令智昏之人。 廖知府心思愈发活络。 如果他能送美人给三皇子,讨得三皇子的欢心,那他以后在官场上是不是就能风生水起? 他虽然有二皇子做靠山,但他只是个地方官,连亲自面见二皇子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暗中给二皇子做事,最近二皇子失势,他还是得给自己多留条后路。 难得有机会见到三皇子这尊大佛,三皇子可是正宫嫡脉,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能错过。 多住几天好啊,住越久越好。 几人各自打着算盘,忍不住同时露出微笑,看起来气氛一片祥和。 …… 宽城的月老祠的确远近闻名,据说促成过很多佳偶,附近的女子出嫁前都要来拜一拜,因此香火极为旺盛。 纪茴枝戴着纱巾,跟贺流景步行入内,被缭绕的烟火熏的打了个喷嚏。 贺流景抬手给她挥了挥前面的烟气,“今天来逛月老祠,明天呢,用什么理由继续拖延?” 纪茴枝朝他眨眨眼睛,“我是谁?你最柔弱的小外室是也,今天出来吹风,明天当时是病得起不来床,你心疼我,哪里舍得赶路?” 这可是个连环故事,有续集的! 贺流景:“……”失敬了。 看来他要将色令智昏的形象演绎到底了。 两人走进里面,月老祠里画着许多壁画,墙壁上写着花前月下的诗词,连灯笼都是成双成对的,地上铺着鹅卵石,院子里种着一棵大树,大树上绑着许愿的红绸,随风轻轻飘扬着。 两人走过去添了些香油钱。 “既然来都来了,我过去拜拜。”纪茴枝兴致勃勃的走进大殿。 贺流景提醒,“这里是月老祠。”可别又求生意兴隆。 纪茴枝胡乱点了点头,“我知道,来月老祠当然要求姻缘。” 贺流景眸色微动,不自觉跟了过去。 纪茴枝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信女纪茴枝诚心祈愿,未来夫君不必有权,不必有势,不必有钱……” 贺流景靠在门边静静的听着,越听越不对劲,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有权怎么了?有势怎么了?有钱怎么了? 纪茴枝还在继续求着:“不必为官,不必为将,不必长相英俊,不必身长七尺……” 贺流景额角突突跳了两下,将她从蒲团上拎了起来,“别许了。” 纪茴枝疑惑回头,“怎么了?” 贺流景沉着脸,“……不爱听。” “又不是说给你听的。”纪茴枝拽回自己的衣领,又跪了回去,双手合十晃了晃,“月老在上,信女只求未来夫君是良善之人,能真心相待,相互扶持,一生一世一双人……” 贺流景也双手合十,在纪茴枝身后朝月老拜了拜,心中默念:“前面的您就当没听到,后面的……” 他停顿片刻,在心中默念,“愿她所许皆成真。” 两人从月老祠出来,去了临街的街市。 街市热闹非凡,卖什么的都有。 路过一个卖绣鞋的摊位,贺流景忽然停住脚步,看了眼纪茴枝,对摊主道:“有适合她穿的吗?” 摊主看向纪茴枝的脚,立马选了一双大小合适的,笑眯眯道:“我卖鞋卖了二十年,只看一眼就知道,小娘子穿这双肯定合适。” 贺流景给了银子,带纪茴枝去了附近的巷子,蹲下道:“把脚抬起来。” 纪茴枝怔了怔,“为什么突然送鞋给我?” “你的鞋穿着不舒服。”贺流景抬起她的脚,把她脚上的绣鞋脱了下来。 纪茴枝愣住。 她今天穿了双新绣鞋,刚下马车的时候就觉得磨脚,但她觉得忍忍就过去了,就没有说出来,也不知道贺流景是怎么发现的。 纪茴枝不自在的挠了下头,“新鞋嘛,磨几次就好了。” “不是什么东西都要非得磨合好的,伤的是你的脚,不值得。” 纪茴枝垂下眸,低头看着贺流景。 贺流景穿着一袭白衣,袖口绣着银丝云纹,看起来衣不染尘,此刻他蹲在地上,脱掉她的绣鞋,手掌托起她的脚,一点点把新绣鞋穿到她的脚上。 贺流景的掌心很烫,纪茴枝心头骤然跳了一下,只觉得那股热意一点点蔓延开,化作潺潺春水流淌在她的心间,让她的心莫名跳得有些快。 贺流景起身时,纪茴枝避开了他的视线。 大魔王偶尔做次人还挺有魅力。 差点闪瞎她的眼。 两人回到廖府,暮色已经落下。 廖知府又备好了丰盛的晚宴,当地官员做陪,什么好酒好菜都端了上来。 纪茴枝坐到贺流景身侧,吃得津津有味。 不愧是贪官啊,选的酒菜都很好吃。 廖知府默默观察着他们,心道这病美人虽然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却是个不知道伺候人的,既不知道给三皇子倒酒布菜,也不知道讨三皇子欢心,只顾着自己填饱饱肚子。 他忍不住偷偷笑了笑,这简直是送上门的机会啊,三皇子出门在外,肯定想要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纪茴枝没察觉廖知府的视线,自己一个人吃得开心。 如果她听到廖知府的话,肯定会问。 贺流景有手有脚,为什么要让人伺候?! 看看她,就自己动手吃的很香啊! 病美人怎么能伺候人呢,病美人没让他伺候就不错了,她已经很给贺流景留面子了好么! 侍女端着酒水走过来,纪茴枝鼻子轻轻动了动,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目光不由跟着过去。 廖知府笑容满面道:“这是宽城特有的桃子酒,喝着不会醉人,还有桃花的清香,喝过之后真真就成了人面桃花相映红,所以又名桃花面。” 纪茴枝眼睛一亮,今日在月老祠外她就看到有卖这种酒,她本来想买两坛回来,可是有前车之鉴在,贺流景说什么都不肯让她买酒。 纪茴枝很是郁闷,觉得他简直不讲理,她每次喝醉酒之后明明乖得很!眼睛一睁一闭天就亮了。 贺流景当时看她的目光很是意味深长,还想杂着几分欲言又止。 此时桃子酒就在眼前,纪茴枝哪里能放过。 侍女跽坐在一旁,把酒倒进酒樽里,桃子的清甜香气冒了出来。 贺流景感觉纪茴枝身子歪斜过来,眼睛都快黏在酒樽上了。 明明不贪酒,却什么酒都想试试。 偏偏酒量还不行。 贺流景想到某人每次闹腾完就什么都不记得,还一脸无辜的说自己乖的很,就忍不住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侍女抬手把酒樽递给贺流景,声音柔柔:“殿下,请用。” 纪茴枝早就蓄势待发,胳膊一抬就将酒樽接了过去,“殿下,我帮你尝尝。” 她飞快一饮而尽,根本不给贺流景阻止她的机会。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7章 侍女眉心不悦的蹙起,深吸一口气,再次倒了一杯酒递给贺流景,“殿下……” 纪茴枝又把酒樽接了过去,“刚才喝的太快,没尝仔细,殿下,我再帮你尝尝。” 这桃子酒甜而不腻,喝起来清新甘洌,酒味很淡,色泽还格外好看。 贺流景想到廖知府刚才说这酒不醉人,就没有阻止。 纪茴枝再次一饮而尽,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侍女每次只倒小小一口,根本就不够喝! 她把酒樽推过去,轻轻戳了贺流景一下,“殿下,你给我倒。” 侍女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她是胆大包天吗?竟然敢让三皇子给她倒酒! 难道不应该反过来吗? 应该她给三皇子倒酒才对啊! 贺流景望着纪茴枝如桃花般粉嫩的面颊,想起这酒名字的由来,心道这桃花面的名字倒是半点都不假。 他浅浅弯了下唇,抬手给她把酒斟满,“最后一杯。” 纪茴枝点点头,捧着酒樽细细的品了起来。 这可是最后一杯,她得慢慢喝! 侍女错愕地张大嘴巴,三殿下竟然真的给她倒酒了? 她再也忍不住,语气很冲的开口:“你是来伺候三殿下的,不是让三殿下伺候的,当真是恃宠而骄!” 纪茴枝喝了酒反应有点慢,还没来得及开口,贺流景就训斥道:“哪里来的丫鬟,如此不懂规矩!” 侍女面色微变,慌忙跪下。 这时,廖知府故作惊讶的站了起来,拱手道:“殿下,实不相瞒,她是下官的女儿。” 纪茴枝抬头望去,这才发现这侍女虽然穿着侍女服,发髻上却插着好几根金钗,画了黛眉,涂着口脂,双手光滑一看就没做过粗活,手腕上还带着一副赤金镶玉的手镯。 “小女顽皮,听闻三殿下您英武不凡,一直很仰慕您,所以才背着下官,乔装成侍女偷偷跑来见您。”廖知府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拱手道:“是下官管教不力,还请殿下责罚。” 纪茴枝抿着酒看戏。 这个老油条明显就不是在诚心认错,恐怕他早就心知肚明,刚才的惊讶也是假的,这位廖小姐根本就是他派来的。 廖宝儿的确是他爹派来的,说她以前就仰慕贺流景这话当然也是假的,但这是在她见到贺流景之前,现在她是真的开始仰慕了。 如果说来之前带着几丝不情愿,现在她看向贺流景的眼睛里都冒着光。 她还从未见过这般英俊的男子,关键他还是皇子! 这样的男子岂是宽城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她若能嫁给皇子,哪怕是做妾,也是前途无量,以她的手段早晚能做上侧室的位置,以后还不一飞冲天? 廖宝儿越想越激动,面上却不显。 她眼睛转了转,耷眉垂目,露出柔弱的模样,嗓音细细柔柔的开口:“小女廖宝儿参见殿下,刚才是宝儿不对,见枝枝姑娘不会照顾殿下,就忍不住心疼殿下,所以才一时情急,还请殿下见谅。” 纪茴枝看着她这幅熟悉的弱不禁风模样,“……”谁在演我。 不但演我,还蛐蛐我! 贺流景正想开口,纪茴枝就按住他的手,偷偷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们还得在廖府住几天,不能打草惊蛇。 贺流景的色令智昏人设不能崩。 让她来!谁还不是老演员了! 纪茴枝纨扇抵唇,娇声开口:“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廖小姐讨厌我呢,不过你刚才骂的好大声,吓得我心肝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枝枝胆子小,不禁吓。” 廖宝儿握拳,她刚才不就是一时情绪激动没顾上装病弱,嗓门大了一些吗! 她揉了揉太阳穴,把嗓子掐得更细更柔,“姐姐,刚刚是宝儿太心疼殿下了,不像你,不但不心疼殿下,还舍得让殿下给你倒酒。” 纪茴枝:“……”好一个我只会心疼‘哥哥’。 纪茴枝身子一歪,靠到贺流景身上,嗓音柔柔的开口:“我哪里会不心疼殿下,只是枝枝身子弱,不胜酒力,所以殿下才心疼枝枝,给枝枝倒酒。” 贺流景身体微微绷紧,纪茴枝刚喝了桃子酒,说话时吐气如兰,周身弥漫着淡淡的桃花香。 廖宝儿气得双目圆瞪。 纪茴枝分明是在说,她心疼三殿下,三殿下却只会心疼她! 她怎么这么会气人! 廖宝儿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姐姐,我是一片好心……” “廖小姐,我不知你年芳几何,你想必也不知我的年岁,你叫我姐姐不合适。” “我只是觉得这样叫起来更亲切。” 纪茴枝摇着纨扇,浅浅笑道:“我名中有个‘枝’字,你如果愿意,可以叫我枝枝,若是想要叫得更亲切,可以叫我枝枝枝枝枝。” 廖宝儿脸一黑。 吱吱吱吱吱!只有老鼠才会这么叫! 她才不是老鼠! 纪茴枝分明就是在拐弯抹角的骂她! 廖宝儿压着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姐姐真会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这可是我专门为你想出的称呼,不然怎么能显出廖小姐的特别呢。” 廖宝儿气得身子晃了晃。 是特别讨厌么! 她故意低头轻咳两声,气若游丝地开口:“宝儿自小身子孱弱,跪不了太久,不如……” “不如就明天接着跪吧。”纪茴枝接道。 “……”廖宝儿气得磨牙,“姐姐为何非要为难我!难道是看我不顺眼么!” 纪茴枝似乎受惊一般,往贺流景身后躲了一下,一脸受伤地开口:“廖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是见你诚心认错才好心帮你,难道廖小姐觉得殿下错怪你了吗?还是你不想跪了?如果你不想跪了直说就好了啊,我可以帮你求情。” 廖宝儿气得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咬牙挤出三个字,“不必了。” 啊啊啊! 气死她了! “不用客气,我可是很善良的,无论是什么阿猫阿狗,我都会帮忙求情的。” 廖宝儿梗着脖子,赌气道:“我想跪,我愿意跪!我非要跪!” 纪茴枝一脸为难的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们就成全你,你明天接着跪。” 廖宝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不对啊,最后怎么就变成她想跪了? 她不想跪啊! 纪茴枝笑容款款的叮嘱,“对了,你记得巳时再过来,我身子弱,起得晚,如果被你吵醒了,殿下会心疼的。” 廖宝儿抖着唇说不出话。 她感觉自己快要气死了! 严怀瑾看戏看得兴奋,抖着腿跟贺流景咬耳朵,“妙哇!你家小娘子看起来弱弱的,战力好强。” 贺流景转过头浅浅一笑,“跟你斗的时候战力也很强。” 严怀瑾想起自己被打败的次数,腿不抖了,戏不看了,笑容没有了。 可恶,扎心了! 严怀瑾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变了!你知不知道看到你现在这样我有多心痛!” “我就不一样。”贺流景神色自若道:“我看到你心不疼,头疼。” 严怀瑾:“……”更扎心了。 好好一张嘴,现在怎么就跟纪茴枝一样淬了毒呢? 第43章 这一夜廖府一片宁静。 廖宝儿苦思一夜,思考着对策,清晨她坐在妆奁前,让婢女给她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她本来就没睡好,脸色发白,涂上胭脂后更是面白如纸。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 昨夜她没有赢得贺流景的青睐,肯定是因为还不够柔弱。 她今天必须更加把劲才行! 廖宝儿得意的想。 她一定要把纪茴枝比下去。 三殿下是她的!纪茴枝现在拥有的一切也是她的! 廖宝儿望着镜中的自己,想起纪茴枝那张白嫩的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面庞,不甘心的让婢女继续给她涂胭脂,必须像纪茴枝一样白的发光,她势必要超过纪茴枝。 婢女欲言又止,可是想到廖宝儿平时稍有不顺心就对她们非打即骂,还是没敢劝说,硬着头皮又往上涂了一层胭脂。 她都不敢往镜子里看了! 于是,纪茴枝推开门就看到了一张雪白的脸,吓得她魂不附体,差点尖叫出声。 大白天,有鬼啊! 廖宝儿笑容款款的拎着食盒,“姐姐,你起了?妹妹已经在这里等候两刻钟了,就怕打扰到你休息。” 纪茴枝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实在不忍直视她那张雪白的脸。 廖宝儿面露羞涩的垂下眸子,“妹妹这些年一直希望能有位姐姐,昨天对你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所以还是想唤你一声姐姐,你不会怪妹妹吧?” 纪茴枝轻轻挑眉。 小白莲花换对策了? 当贺流景和严怀瑾从隔壁房里走出来,打开门就见到两人面对面站着,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8章 微风徐徐,吹拂着她们的衣摆,两人好像都是风一吹就能倒,一个比一个孱弱,一个比一个说话有气无力。 廖宝儿给纪茴枝递上食盒,一边低咳一边温温柔柔地说:“姐姐,你身子弱,这是妹妹天不亮就起来亲手给你熬的汤。” 纪茴枝正欲开口。 廖宝儿抬起红红的指尖,嗓音娇弱,“妹妹笨手笨脚,不小心烫伤了手,不过不打紧,都是为了姐姐。” “……” 廖宝儿转过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神色,好像才看到贺流景一般,脸颊骤然羞红,盈盈屈膝一礼,“宝儿拜见殿下。” 可惜她的脸太白,胭脂太厚,根本就没人能看出她有没有脸红,甚至都不敢直视她那张脸。 反正严怀瑾是觉得眼睛疼,他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纪茴枝凑过去跟贺流景咬耳朵,“爷,怎么办?好像遇到对手了。” 贺流景眼里染了些笑意,“没事,病美人三千,爷只取你这一瓢。” 纪茴枝‘啧啧’出声,用眼神谴责他。 廖宝儿见贺流景不理她,红着脸娇嗔:“殿下……” 贺流景淡声道:“要跪就去院子里跪,别扰了枝枝清静。” 廖宝儿:“……”她不是来下跪的! 纪茴枝差点把这茬忘了。 小贺不错,很能抓住重点。 纪茴枝在心里予以小贺小红花表扬。 廖宝儿虚弱一笑,“宝儿就是想来看看您和姐姐,下跪的事……宝儿,等会就去。” 她身子晃了两下,以一个优美的姿态轻轻扶住额头,想要惹来贺流景的怜惜,可她独自演了半天,一抬头发现贺流景看都没看她。 “……”廖宝儿只能继续给纪茴枝递食盒,“姐姐,你怎么不收,是还在怪妹妹吗?” 纪茴枝轻咬下唇,嗓音细细柔柔:“廖小姐熬的可是鱼汤?” 廖宝儿差点翻了个白眼,这可是她亲自去厨房挑的隔夜鱼,让人没去腥就熬的,隔着食盒都能闻到腥臭味,当然是鱼汤了。 她已经想好了,只要纪茴枝不肯喝,她就指责纪茴枝辜负了她的心意,欺负她,到时候又可以在贺流景面前装一番委屈,贺流景必定会怜爱她。 她知道男人最吃这一套,她爹平时对后院那些姨娘就是这样。 谁最会装可怜,谁就最得宠。 为此她不惜故意烫伤了手指,现在只等着纪茴枝上钩了。 廖宝儿缓缓笑了,掐着嗓子道:“正是鱼汤,鲫鱼最是补身子,正适合姐姐这般身子弱的人,妹妹问过大夫后才亲自给姐姐熬的,姐姐可千万别辜负了妹妹的一片心意啊。” 严怀瑾凑到贺流景耳边,小声道:“看来廖知府摸准了你就好病美人这一口,所以也给你送了个娇弱美人过来。” 贺流景心下一阵无语,“我又不吃这套。” 严怀瑾朝纪茴枝的方向努了努嘴,“真的不吃吗?” 贺流景抬头望去。 纪茴枝站在廖宝儿对面,眨眼间就泪盈于睫,眼尾泛着好看的粉,身子轻轻颤着,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眸中潋滟,红唇倔强的轻抿着,像一朵迎风摇晃的小白花。 严怀瑾看到她这幅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样,整个人都惊住了,如果不是知道纪茴枝平时是什么样子,他可就真信了! 贺流景看着纪茴枝泪珠盈盈的样子,不得不承认。 他不是不吃这套。 只是分谁来做。 …… 纪茴枝酝酿好了情绪,跺着脚大喊一声:“廖小姐,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害我!” 廖宝儿懵了懵,“我如何害你了?” 纪茴枝摇头苦笑,愤怒跺脚,“谁人不知我吃鱼会全身起疹子,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廖宝儿:“???”她不知道啊? 不是……她怎么会知道! 为什么纪茴枝说的好像所有人都应该知道一样! 贺流景走上前,冷着脸适时开口:“真是岂有此理!连我的人也敢坑害,这与投毒有何差别!廖知府头上的官帽是不想要了吗?” 纪茴枝偷偷给贺流景比了个赞,然后伏到贺流景肩膀嘤嘤哭了起来。 看来今天拿了昏君和妖后的剧本! 廖宝儿吓得身子一颤,这次是真的要哭了。 “殿下,冤枉啊!宝儿不知道。”她泫然欲泣,不太确定的问:“难道我应该知道吗?” 廖宝儿简直觉得怀疑人生。 怎么会变成这样? 情况怎么会反过来了!难道不是应该她大声控诉,纪茴枝急着解释么? “不问清楚就敢拿来给枝枝吃,更是其心可诛。”贺流景袖子一甩,满脸怒容,“你回去好好反省,以后少来枝枝面前晃悠!” “宝儿真的不是故意的,宝儿是真心实意想对姐姐好,怎么可能会害姐姐……”廖宝儿哭下两行泪来,在雪白的脸上冲下两条滑稽的泪痕。 严怀瑾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硬绷着嘴角才没有出声破坏气氛。 “赶紧走!”贺流景背过身,冷声道:“如果把枝枝气出个好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纪茴枝简直想给贺流景抚掌称赞,瞅瞅他们殿下把这昏君做派演得多么活灵活现啊! 廖宝儿满脸委屈,一步三回头的往门口走,越走越慢,越走越磨蹭,怎么想都不甘心。 纪茴枝捂着嘴巴‘呀’了一声:“她怎么走得这么慢,是舍不得我吗?还是突然记起来自己还没罚跪……” 廖宝儿一个趔趄差点绊倒。 谁舍不得你!谁疯了会舍不得你啊! 这次廖宝儿脚下如风,头也不回的走了。 生怕慢了一步,她就得留下来罚跪了! 纪茴枝看着廖宝儿走远,转头看向贺流景,忍不住抚掌称赞。 “厉害了我的小殿下!” “……”贺流景笑容一僵:“重新夸,把该去掉的去掉。” 纪茴枝再次抚掌,“厉害了小殿下!” “不对。” 纪茴枝再再次抚掌,“小殿下!” 贺流景:“……” 严怀瑾忍不住出声帮忙,“小,他是叫你把小字去掉。” 纪茴枝一脸明白的点点头,从善如流道:“殿下!” 严怀瑾:“……”你就不能夸一句‘厉害了我的殿下’? 哎,难!他们殿下真是太难了! 贺流景黑着脸。 “干嘛不说话。”纪茴枝戳了他一下,“你刚刚还说只取一瓢呢。” 贺流景嫌弃道:“你这瓢漏水。” 纪茴枝清澈的眼底写满无辜,天要下雨,瓢要漏水,谁拦得住呢! 贺流景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声。 纪茴枝心情愉悦的转了个身,对银桃道:“早膳我要吃鱼片粥。” 严怀瑾挑了挑眉:“不是不能吃鱼吗?” 纪茴枝看向明知故问的某人,眉眼一横,“我就喜欢在鱼片粥里挑白粥吃,行不行?” 严怀瑾:“……”他哪敢说不行。 忽然觉得自己弱小又无助。 过了晌午,纪茴枝正想装病,窗外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夜里雨势逐渐转大,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扉上。 纪茴枝眼中荡起喜色。 这场雨简直是及时雨啊! 经过这场雨,然后粮草受潮,多么合理多么恰当! 简直是老天爷帮他们找好了理由! 纪茴枝都不用装病,现成的理由就有了。 这场雨下了一夜都没停。 纪茴枝清晨醒来,披着衣裳临窗听雨。 她越听越开心,第一次发现雨声这么悦耳,滴答滴答,比丝竹声还好听。 她正津津有味地听着,隔壁倏尔传来铜盆落地的声音。 纪茴枝探头望去,见两名婢女从贺流景房里跑了出来,虽然穿着侍女服,但都面容姣好,身段纤细,浑身气质透着股柔弱感。 纪茴枝默默反省自己,她是不是坏了贺流景的名声? 再这么下去,大家都以为贺流景喜欢病美人了。 不用想,这两名婢女肯定也是廖知府派来的,只是不知道她们也是他的女儿,还是他从哪里搜罗来的美人。 哈哈哈哈哈,大魔王你也有今天。 纪茴枝看戏不嫌事大,跑去隔壁敲门,“殿下,你是被占便宜了吗?” 贺流景本就气得不轻,一回头看到纪茴枝那副满眼兴奋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惜有气也没处发,只能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压压火气。 “枝枝好心疼你!”纪茴枝跳进屋内,看着满地狼藉,“廖知府随时都想要派人掠夺你的清白,但你的坚贞不渝,捍卫住了你的清白,枝枝好感动!枝枝在隔壁都感受到了你的英勇!” 贺流景额头突突的跳了两下,脸色一阵发青。 纪茴枝望着地上滚落的铜盆和淌出的水渍,摇头叹息,“她们肯定是装作婢女伺候你洗漱,然后趁你不备,对你上下其手,令你大惊失色,怒而摔盆,最终你通过努力成功将她们驱逐了出去!”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9章 贺流景:“……” 事情是这么回事,但到了纪茴枝嘴里怎么就变味了呢? 纪茴枝见他脸色难看,良心发现的关心了一句,“你还好吗?” 贺流景:“……” 不好。 一点都不好! 贺流景哧哧冷笑,“我忽然觉得严怀瑾的话很有道理,孩子一天不打就容易上房揭瓦。” 纪茴枝一看情况不妙,飞快溜回了隔壁。 她身心舒畅的回到窗边继续听雨。 这雨下的好,这雨下的妙啊! 如果不是这场雨她就错过这么精彩的一段了! 能让贺流景脸色这么难看的人可不多,不知道廖知府以后会有什么下场。 反正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待由阴转晴,一行人终于决定出发了。 纪茴枝等着看好戏,收拾好行囊就迫不及待的往门口赶,甚至都等不及在后面拎包袱的银桃,自己一个人健步如飞的往前院去,准备找个绝佳的位置,欣赏接下来的大戏。 雨后初霁,空气格外的清新。 纪茴枝从池水旁路过,池水清澈,种着大片的白莲,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清风吹拂,满池的白莲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看起来惨兮兮的。 廖宝儿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贺流景不在这里,廖宝儿神色倨傲,不见了之前的柔弱和示好,看向纪茴枝的目光充满了不屑。 “哟,这么巧,你在看什么?” 纪茴枝眯起眼睛,由衷感叹,“好多白莲花啊,贵府白莲花可真多。” 廖宝儿哼笑一声,语气不善,“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当真是没有见识。” 纪茴枝叹了一声:“可惜夏天过了,白莲花也要枯萎了。” 廖宝儿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莫名觉得刺耳,“几朵白莲而已,又不值钱,有什么可惜的。” 纪茴枝一脸无害地看向她,“原来这么大的一朵白莲花,竟然一点都不值钱啊。” 廖宝儿咬牙,忽然就明白白莲花是什么意思了! 好气! 偏偏找不到她指桑骂槐的证据。 廖宝儿重重的冷哼一声:“我已经派人查过你了,你既没有背景也没有靠山,不过是仗着三殿下的宠爱才敢如此嚣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旦失去了三殿下的宠爱,会沦落到什么下场?” 纪茴枝:“……” 又换策略了。 花样还不少。 “可是我不会失宠啊。”纪茴枝感受着池畔浓郁的白莲花气息,也化身成了一朵活灵活现的白莲花,“殿下那么爱我,他根本就离不开我!” 廖宝儿:“……”你哪来的自信啊! “别以为你仗着几分姿色就能无法无天,天下美人何其多,你早晚都有色衰而爱驰的一天!你难道就不为那时候想想?” “那么久以后的事,为什么要想。”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话你没听说过么!”廖宝儿气急败坏,“我如果是你,就趁着现在得宠把后路安排好。” 纪茴枝以手掩唇,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仿佛才想到这个问题一般,露出担忧的神色,“那我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求我,我跟你不同,我有在朝为官的爹给我撑腰。”廖宝儿哼笑一声,抬起下巴,用施恩一般的语气道:“你想办法令三殿下心悦于我,帮我在他身边站稳脚跟,待你日后失宠,我自然会给你留条活路。” 纪茴枝叹息一声,故作为难的蹙紧眉心,“可是三殿下不喜欢你,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求不来的。” 廖宝儿脸色难看,只觉得那一声声‘不喜欢’刺耳至极。 “你把三殿下的喜好告诉我,再把你平时都是用什么狐媚手段勾引他的都一并告诉我,我自然有法子让三殿下喜欢上我!” 纪茴枝指尖轻轻绕着发梢,“可是我没勾引过三殿下啊,当初是三殿下主动找的我。” 廖宝儿脸色更难看,“你以为我会信么!” 纪茴枝耸了耸肩膀。 虽然目的不同,但当初的确是贺流景先把她买回来的。 她说的都是实话,廖宝儿不信她也没有办法。 廖宝儿不屑一顾道:“你不就是想要好处吗?我可以答应你,等你以后被三殿下抛弃了,我就给你一笔银子,让你下半辈子能吃饱饭。” “银子?那太好了,我最喜欢金银了。”纪茴枝皱了皱眉,“不过你有银子吗?” “你小瞧谁?我可是知府千金,当然有银子,还有很多银子!”廖宝儿一脸得意。 纪茴枝露出不信的神色,“廖知府一个月的俸禄恐怕才二三十两,你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银子,我告诉你,想让我帮你可是很贵的,别以为百八十两就能收买我。” 廖宝儿讥讽道:“你懂什么?我家银子多着呢,这为官之道啊,你不懂。” 纪茴枝心道廖知府如果知道廖宝儿到处吹嘘他多有钱,恐怕得气死。 看来他的确是个大贪官无疑。 “你真的会给我很多银子吗?”纪茴枝冁然一笑,抬起手腕上的珠串,一脸期待问:“你给我的银子,能买多少条这样的珠串?” 廖宝儿定睛一看,发现纪茴枝手腕上竟然戴着一串极为稀有的紫玉手串,这色泽她见都没见过,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再抬头细看,发现纪茴枝虽然衣着简单,但身上的料子极好,嫩滑光泽,是她说不出名字的布料,而她头上戴着的那支白玉钗,玉质纯净,模样精细,款式是她从未见过的。 廖宝儿胸口起伏,懊恼的握紧了掌心。 三皇子这是把外室当公主了么! 廖宝儿眼中充满妒忌,不死心的问道:“你手上的珠串是三殿下送你的?” 纪茴枝手腕轻轻晃了晃,“是啊。” 廖宝儿又看向她头上泛着柔光的白玉钗,眼中妒色更浓,“你头上的发钗也是三殿下送的?” “这个?”纪茴枝摸了摸鬓发,“这个不是。” 廖宝儿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三殿下不可能对她这么好! 玉钗这种款式在京中肯定很常见,是他们这里地处偏远,她才会觉得做工精细。 一切都是错觉! 纪茴枝放下手,如实道:“这根玉钗不是三殿下送的,是皇后娘娘赏的。” “……你还见过皇后!”廖宝儿因为太过惊讶而声音变得尖锐,面目都显得有些狰狞。 她愤愤不平的想,纪茴枝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啊! 当真是可恶,可恶至极! 廖宝儿越想越不甘,凭什么纪茴枝能得到这一切?她也想要! “就算三殿下现在对你好又如何?那不过是过眼云烟!你知道他要面对多少诱惑吗?就连我父亲昨天都又送了两个美人给他,你又能讨得他几时欢心?” 纪茴枝语气天真而坚定,“我相信殿下对我的宠爱肯定能战胜一切!” “……”廖宝儿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她余光一扫,忽然发现贺流景从远处朝这里走了过来。 廖宝儿眼睛亮了亮。 她暗暗咬了咬牙,三皇子马上就要离开了,她必须抓紧最后的机会。 廖宝儿心念电转间灵机一动,蓦地上前握住纪茴枝的手,感情充沛的大声开口:“姐姐,我对三殿下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此生非他不嫁,哪怕为奴为婢我也想就在他身边,求求你就帮帮我吧!” 纪茴枝:“?” 新戏又开演了? 怎么一出接一出啊。 “我保证不跟你争宠,我就只是卑微的爱着殿下!你就成全我吧!” “我想天天看到他,你让我跟你们一起走,我愿意一生把你当做亲姐姐,伺候你!” “姐姐,你为何如此狠心,就是不肯帮我!” 廖宝儿大喊一声,身子向后倒去,噗通摔在地上。 纪茴枝:“……”好熟悉的画面。 贺流景是不是已经看过这种剧情好多次了? 纪茴枝面无表情的回头,果然看到贺流景走了过来。 她忍不住朝他偷偷做了一个鬼脸。 这出大戏都快收尾了,偏偏有人过来加戏,连累她这个主演也不能下场休息。 贺流景神色亦有些无奈,走至近前,看向挡住去路的廖宝儿。 纪茴枝凑近他抱怨道:“我累了!你来解决。” 贺流景眼中掠过一抹笑意,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 第44章 廖宝儿满脸泪痕,仰头看着贺流景,嘤嘤出声:“殿下,你要给我做主啊!” “做什么主?”贺流景冷淡问。 “姐姐她欺负我!”廖宝儿抬起袖子擦了擦泪,语气里满是委屈,“我对您一片真心,想求姐姐帮帮我,可姐姐不但不帮我,还故意推我!我摔的好疼,好疼好疼啊……”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0章 贺流景沉默下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似乎正在思索她的话。 廖宝儿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得意。 她演得这么情真意切,纪茴枝这次还不得栽在她的手上! 只要她能顶替纪茴枝的位置,以后那些金银珠宝就都是她的! 廖宝儿正暗自得意,就见贺流景如她所愿的转头看向纪茴枝,只是脸上的神色不像问责,反而像是感动。 感动? 廖宝儿觉得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正在她怀疑人生的时候,贺流景望着纪茴枝,一脸感动地开了口:“枝枝,没想到你原来如此在乎我。” 廖宝儿在怀疑自己眼睛看错了之后,忍不住怀疑耳朵也听错了。 这个结论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而且这是重点吗! 纪茴枝也陷入了沉默。 小贺怎么都不说明一下剧情就开始演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要怎么接? 纪茴枝听得满头雾水,只能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神色,暂时按兵不动。 “枝枝,你是呷醋了才会推她,对不对?”贺流景一脸温柔:“我好感动,你心里果然有我。” 纪茴枝嘴角抽了抽。 廖宝儿急得跳脚,“三殿下,她推我!你不罚她?” 贺流景轻轻一笑,露出满足的神色:“枝枝推你说明她在乎我,不想看到其他莺莺燕燕出现在我面前。” 廖宝儿:“……”三殿下为什么这么高兴? 她是不是还没睡醒? 怎么就反而让三皇子感动上了? 她忍不住道:“有没有可能这还说明了其他问题?” 说明纪茴枝脾气差,性格暴躁,生性残忍啊! 三皇子怎么能留这样的人在身边呢! “当然还说明了其他问题。”贺流景道。 廖宝儿不由一喜,她就知道,三皇子肯定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绝对不会放过纪茴枝! 贺流景低头看向她,声音逐渐变冷,“说明你做错了事,惹得枝枝不高兴,所以枝枝才会推你,那我该罚你才对。” 廖宝儿:“???” 有这么不讲理的吗?有这么护短的吗? 纪茴枝究竟给三皇子挂了什么迷魂汤! 啊啊啊气死她了! 廖宝儿又急又怒,脱口道:“殿下,谁说她在乎你?她根本就不在乎你!” “她都为了我推你了,还不在乎我?” “她刚才没有推我,是我自己摔倒的!”廖宝儿脱口而出。 贺流景面色一肃,阴恻恻地垂下眼眸:“那你就是欺骗本殿下了?” 廖宝儿身子一抖,意识到这么说也不行。 她梗着脖子,试图争辩,“三殿下,我是为了您好,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戳穿她的真面目!她根本就不喜欢您,不是真心实意待您,是另有所图!” “图什么?” “图钱!”廖宝儿妒忌的看了一眼纪茴枝手腕上的珠串,“殿下!她就是为了骗您钱袋子里的银子!” 贺流景一脸意兴阑珊,“这个我知道,还有别的吗?” 廖宝儿难以置信,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您知道?您不介意?” 贺流景微微一笑,嗓音温柔中掺杂着几分刻意压低的阴沉。 “当然,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枝枝如果图这个,那我就可以让她永远都不离开我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廖宝儿震惊的说不出话。 这都不在乎? 三殿下这是什么扭曲的爱呀! 原来一直都是三殿下更在乎纪茴枝吗? 她不相信! 廖宝儿震惊的久久无法回神,越想越心惊。 这简直丧心病狂! 纪茴枝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小贺很不错。 虽然他没听过病娇这个词,但把病娇演的入木三分啊! 该配合他表演的自己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 纪茴枝酝酿好情绪,抬手拽住贺流景的衣袖,声情并茂道:“殿下,您不要这么爱我!您这份爱太沉重,让我很苦恼!” 廖宝儿:“……”她这是在炫耀吧? 她明明就很享受! “虽然您爱我如宝,虽然您娇纵我、宠溺我,虽然您恨不能把天底下的好东西都捧到我面前……” “但!——”纪茴枝掷地有声的蹦出一个字,然后露出哀伤而为难的神色,“枝枝身份低微,您却是天潢贵胄,您怎么能对我这般情深似海,宁愿死也不愿意放开我的手呢?” “!!!”廖宝儿气得抓狂。 太不要脸了! 可恶可恶可恶!!! 贺流景温柔浅笑,“为了你,我甘之如饴。” 漂亮! 纪茴枝扭过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仿若感动落泪,实则憋笑憋到身子颤抖。 可看在廖宝儿眼里,就是她又在装柔弱,博取三皇子的怜爱! 廖宝儿给自己鼓了鼓气。 她坚决不能认输!这可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就算不能留在三皇子身边,也要把纪茴枝拉下马!她要戳穿纪茴枝病美人的真面目! 廖宝儿眼中酝酿出几分泪意,抬头委屈的看向贺流景,柔声轻唤:“殿下,宝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您不要被她纯良无害的外表骗了!” “枝枝骗我什么了?” “殿下你别看她平时在你面前一副柔弱乖顺的样子,其实她嚣张跋扈,性子霸道,十分牙尖嘴利!” 贺流景冷淡开口:“我想你误会了。” 廖宝儿疑惑抬眸,“误会什么?” “枝枝既不柔弱也乖顺,与之相反的,她在我面前更嚣张、更霸道。”贺流景摇头叹息,“可我就是爱极了她凶神恶煞的样子。” 纪茴枝没忍住,在他身后掐了他一下。 她明明最是善解人意,哪里凶神恶煞了? 廖宝儿错愕的张大嘴巴,说话都磕巴了起来,“爱、极?” “至于外表纯良无害……”贺流景道:“我就当你在夸枝枝好看了,这一点倒是不假,在我心里无人能及枝枝半分。” 纪茴枝听的一愣一愣的。 大魔王怎么一下子做人一下子不做人的? 妙哇!这也太精彩了吧! 廖宝儿气得差点吐血,脸上写满了‘你们疯了吗’几个大字。 纪茴枝摇头叹息,露出一个苦恼的神色,“你不懂,殿下这样浓烈的爱,其实我也很苦恼,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这样爱我!为我着迷,为我神魂颠倒,为我欲罢不能!” “……闭嘴!”廖宝儿终于忍不住大喝出声。 闭嘴闭嘴闭嘴! 她一句都不想听! 纪茴枝捂住嘴,惊慌的退到贺流景身后,弱弱道:“殿下,她骂人好大声。” 廖宝儿猛然惊醒,差点忘记继续装柔弱了! “殿下,宝儿不是故意的……” 贺流景望着她,似笑非笑,“我们枝枝脾气大着呢,你少惹她。” 廖宝儿瞠目结舌。 三皇子,你醒醒啊!好好看看你身边站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小白花,而是更大的一朵白莲花呀! 她恨! 纪茴枝娇柔的笑了笑,给自己正名,“我脾气不大的,呵呵……” 廖宝儿气得浑身打颤:“三殿下,你清醒一点……” 她才刚说一句,贺流景就变了脸色,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扭曲。 廖宝儿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发白,打了个寒颤。 不说了,不说了,三殿下太可怕了!神色好狰狞! 贺流景:“……” 他是疼的。 脾气不大的某人正脾气很大的掐他腰上的软肉。 纪茴枝犹不解气地又掐了一下。 让你看看什么才叫脾气大! 站在不远处围观到这一幕的严怀瑾简直瞠目结舌。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翻版的纪茴枝? 贺流景什么时候这么会演了!怎么可以背着他一个人偷偷学新技能呢? 他也不能落下! 严怀瑾给自己打了打气,拔步朝他们奔了过去,“殿下!三殿下!” 他故意用气喘吁吁的语气大声喊着,“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粮草发霉了!” 纪茴枝眼睛一亮。 真正的好戏开场了! 贺流景沉下脸,面容冷峻问:“好好的怎么会发霉?” 严怀瑾拍着大腿,一脸怒容,“这两天下大雨,廖知府没有把粮草安顿好,现在都受了潮,那大豆都长毛了!不能吃了!” 纪茴枝戏瘾来了,双手捧脸爆发出海豚音,“啊啊啊啊——那可是要运送到边关的粮草啊!那可是陛下让殿下亲自护送的粮草啊!那可是至关重要的粮草啊!” 贺流景和严怀瑾:“……”好想捂耳朵。 两人同时迈开步子,装作一脸严肃的往门口赶,实则健步如飞,只想赶紧拯救自己的耳朵。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1章 纪茴枝哪里肯错过好戏,毫不犹豫的迈着步子追了过去。 廖宝儿一脸懵的坐在地上:“???”发生了什么? 怎么转眼间就都走了? 她这么大一个活人还坐在地上呢,就没有人扶她一下吗! 廖宝儿顾不得继续装下去,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 几人来到前院,发霉的粮草摆在院子里,散发着阵阵霉味,廖知府正一脸焦急的走来走去。 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好的粮草怎么就受潮发霉了? 廖知府忍不住急得拍了拍手。 这可如何是好! 贺流景大步流星的走过去,看到地上的粮草后,目露震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廖知府满面愁容,“下官也不知道啊。” 严怀瑾大声质问:“你不是把粮草都放进仓库了吗?我记得那日是你亲自看着放进去的!” 廖知府浑身打颤,“我也不知道仓库怎么会漏了一个洞,水溢了进去,管事的刚刚才发现……” 纪茴枝抬头看向贺流景,偷偷朝他眨眨眼睛。 是你让人做的吗? 贺流景咳了一声,默认了。 纪茴枝忍笑,贺流景思虑还挺周全,现在粮草受潮的理由都有了。 严怀瑾大喝一声:“粮草运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在你府里弄成了这样,你难辞其咎,竟然还有脸说不知道!” 纪茴枝摇头叹息,“天要下雨,粮要发霉,廖大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廖知府豆大的冷汗从下巴滚落,像看救命恩人一样看向她。 谁说这病美人不好了?这病美人简直太好了,人美心善,说话可真中听啊! 天要下雨,他难道还能拦着吗? 廖知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大声道:“……雨!枝枝姑娘说的对!都怪那场雨!” 廖宝儿郁闷的皱了皱眉。 不就是下了一场雨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廖知府也这样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严怀瑾眼看着人上套了,顺着往下说:“哼!就算是因为这场雨的缘故,也是因为你没把粮放好,连仓库漏水都不知道!这些粮草是在你府上发霉的!你得负责!” 廖知府双腿打着颤,额头冒出冷汗,“不是……殿下,你听下官解释啊!” 贺流景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说出口的话却透着彻骨寒意,“廖知府还是亲自去跟父皇解释吧!” “没错。”严怀瑾一张娃娃脸板了起来,故意凶巴巴的道:“此事事关重大,耽误了边关战事可是重罪!” 廖宝儿也忍不住急了起来,“爹,这可怎么办啊!” 她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纪茴枝装作于心不忍的模样,“陛下雷霆之怒,您这一家老小……哎!” 廖宝儿吓得面白如纸,冲上前拽住廖知府的手,“爹,你快想想办法啊!我还不想死!” 严怀瑾摇头叹息,“陛下降罪,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纪茴枝重复:“天大的祸事!” “边关如果因此而战败,那更是罪孽滔天!” “罪孽滔天!” …… 贺流景看着一唱一合的两人,觉得不给他们搭个戏台子都可惜了。 廖知府冷汗直冒。 三皇子是庆德帝的亲儿子,庆德帝舍不得罚亲儿子,肯定要找个人背锅,到时候罪责恐怕都会落到他一个人身上。 廖知府越想越怕,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给贺流景磕了一个响头。 “殿下!你要救救下官啊!” 他越想越慌。 这件事可千万不能闹到庆德帝面前! 二皇子现在自顾不暇,他如果在这个时候惹出麻烦,二皇子肯定不会帮他!以后他不但升迁无望,还会连累一家老小,最后连性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他必须想办法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贺流景甩着袖子,冷道:“你耽误了本殿下的正事,竟然还敢求本殿下帮你?你知不知道此事如果闹到父皇面前,就连本殿下都会被你连累!” 严怀瑾在一旁叹息:“幸好没把所有粮草都搬过来,大部分还放在驿站里,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廖知府眼睛一转,又磕了一个头,“殿下,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您就给下官指条明路吧!” 贺流景哼道:“本殿下若是有法子,还用你来求?” 廖知府也愁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啊! 连三皇子都没有办法,难道真的没有法子能解决此事? 他想起自己藏起来的雪花银,又想起后院那些娇妻美妾,还有他刚抢来的几个美人! 不行!他不能出事,他还没享受够呢! 纪茴枝倏尔轻飘飘的叹息一声,幽幽道:“如果能有神仙帮忙,把这些粮草恢复原样就好了。” 廖宝儿讥讽的嗤笑一声:“净会异想天开!你不能帮忙想办法就少来添乱!那些粮草已经发霉了,还怎么恢复原样?” “你说的也对,除非神仙一施法就能把粮草都变成新的,不然神仙来了也没用。” 廖宝儿反唇相讥,“我看你是话本子看多了吧?哪来的……” “闭嘴,不得对枝枝姑娘无礼!”廖知府一巴掌打在廖宝儿脸上,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眼睛飞快的转了转。 对啊,想办法把这些发霉的粮草换掉不就行了! 粮草又不是官银,上面没有印记,就算换成新的也没人能发现。 他心思飞快转动着,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爹!”廖宝儿难以置信的捂着脸。 她爹竟然为了纪茴枝打她,纪茴枝是给他们都灌迷魂汤了吗! “别闹了!” 廖知府没有心思理会她,咬了咬牙,对贺流景拱手道:“殿下,这件事咱们谁都不想让它发生,不如就把它瞒下来,当做它根本就没发生过。” “瞒?怎么瞒!你说的轻巧!”严怀瑾一脸余怒未消道:“就算现在能瞒了下来,等这些粮草运去边关还不是会被发现!” 廖知府卖了个关子,自觉聪明道:“若下官有办法能不被发现呢?” 贺流景眸色微动,故意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办法?” 廖知府见他神色动摇,连忙道:“殿下给下官两天时间,下官肯定能还殿下一批完好无损的粮草。” 贺流景神色将信将疑,“你真的能做到?” “能!” 严怀瑾挑眉:“一斤都不少?” “一斤都不少!” 贺流景皱眉:“我怎么信你?” 廖知府又磕了一个头,“下官能不能做到,两天后自然会见分晓,只求殿下先不要把这件事上报给朝廷。” 贺流景佯作迟疑。 “殿下,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让他试试。”严怀瑾出声劝道:“姑且给他两天时间。” “求殿下给下官一个机会,下官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等着下官养,您就给条活路吧!” 廖知府见贺流景不发一言,祈求的朝纪茴枝看去,拱了拱手。 “枝枝姑娘,你大恩大德,就帮忙劝劝殿下吧。” 廖宝儿不悦的咬着唇,撇过头去。 严怀瑾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如果这个大贪官知道是谁想出的法子坑他,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枝枝姑娘……”廖知府继续祈求。 纪茴枝露出心软的神色,柔声开口:“殿下,您就让他试试吧,枝枝见不得血腥,廖大人这一家子这么多人,如果全死了,那血腥味得有多重啊。” 廖知府和廖宝儿同时打了个寒颤。 这罪名如此严重吗? 他们不想死啊! “您就当做好事,给枝枝积福了。”纪茴枝继续软声道:“这些天来廖大人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总算相交一场,您就给他几分薄面吧。” 贺流景在纪茴枝的屡次‘哀求’下,这才勉强同意,“就给你两天时间,两天时间一到,你如果还没筹集到粮草,就跟我回京复命,将此事如实禀告给父皇。” “是!”廖知府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猛地松了一口气,“多谢殿下!” 贺流景转头对严怀瑾道:“这两天你看着廖知府,无论廖知府想做什么,只要不伤及百姓,就由着他做。” 严怀瑾掷地有声,“是!” 廖知府心里一阵懊恼,他本来准备去百姓那里搜掠一番,再敲打一下商户,让他们筹集一部分粮食来,这样他一两银子都不用花,就可以解决此事。 现在有严怀瑾跟着,他就只能实打实的用银子去买了! 至于银子是怎么来的?只能说是从他老丈人家借的了。 两天后,严怀瑾看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粮草,忍不住感慨:“早知道这老小子能这么快筹到这么多粮,就应该多讹他一笔!”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2章 “州府能力有限,这已经是他短时间内能弄到的极限了,若是再多,他恐怕就狗急跳墙,真要去欺压百姓了。”贺流景道。 “行吧,那就先放过他。”严怀瑾意犹未尽地撇了下嘴。 贺流景眯了一下眼睛,“该启程了。” 既然此法可行,那就先不回京了。 严怀瑾转头看向在不远处晒太阳的纪茴枝,忍不住问:“你说你家小娘子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她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别说,还真挺好用。” 严怀瑾嗓音兴奋道:“你不知道我这两天看那大贪官掏银子时有太多开心,他那脸色难看的……简直是心头在滴血,哈哈哈简直大快人心。” 还有什么比让贪官往外掏银子更让贪官痛苦的?没有! 第一次讹人,讹的还是坏人,感觉真不错。 贺流景眼底漫过笑意。 小娘子说的对,招不在损,有用则灵。 第45章 出发前,廖知府带着一家老小前来送行,还不忘对着他们千叮咛万嘱咐。 “各位贵人,此事可千万别说出去,最好只有天知地知我们知。” 严怀瑾心情不错,爽朗笑道:“放心吧廖大人,此事也事关我们,我们当然不会往外说。” 纪茴枝忍不住憋笑。 他们巴不得廖知府不要往外说呢,不然他们还怎么用同样的方法坑其他贪官? 廖知府扬着讨好的笑脸,朝她走过来,给她送了一匣子首饰。 廖宝儿满脸不悦的跺脚,“爹!你给她这么多首饰做什么!我都没有这么多!” “闭嘴!你懂什么。”廖知府训斥了她一句,捧着匣子上前,一脸谄媚的朝纪茴枝笑了笑,“枝枝姑娘,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多谢你那日替下官美言。” 这段日子他已经看清楚了,这位枝枝姑娘是真得宠,三殿下如果是堵密不透风的墙,那么就只有她这一个缝隙,现在跟她打好关系,说不定以后还有用。 纪茴枝莞尔轻笑,“廖大人,这些金银首饰就不必了,你如果真心想谢我,不如给我几个人。” 她露出苦恼的神色,“不瞒你说,我这路上就带了一个丫鬟,谁知道她笨手笨脚的,实在是不会伺候人。” 廖知府满口答应下来,“当然行,下官这就去安排。” 纪茴枝笑容温婉,“我已经相中了几个,大人把她们送来就行,分别是李秀儿、孙丹丹、郑姿,柳丫……” 廖知府面色微变,这几个都是他抢回府里的,这些天太忙还没来得及碰。 “廖大人是不舍得?”纪茴枝眉心轻蹙,似乎是有些不悦。 “当然舍得,枝枝姑娘想要的,下官哪有不舍得的道理。”廖知府心虚的陪着笑,“不知姑娘是什么时候见过她们?” “昨天我在府里闲逛,恰巧路过她们窗前,看她们几个模样不错,就让她们出来陪我说说话,谁知道她们竟然不知好歹,不但不理我,还躲在屋子里嘤嘤的哭,我就跟府里的管事问了她们的名字。” 纪茴枝哼了一声,脸上带着恃宠而骄的得意,“她们不肯陪我聊天,我偏要她们来伺候我,看她们还敢不敢轻视我,我就要她们,一个都不准少。” 廖知府心道,她们几个被关在屋里,整天哭哭啼啼的,当然没办法出来陪她聊天。 他不可能因为几个美人得罪纪茴枝,只能忍痛割爱道:“我这就把她们叫出来,让她们好生伺候您。” “让她们跟在马车后面走。”纪茴枝一脸只想报复的小心眼模样,扭着身子上了马车。 廖知府赶紧派人把几个美人叫了出来,几人哭了几天,形容憔悴,看着早就不复刚被他抢回来时的光彩。 廖知府忽然就不是那么舍不得了,他摆了摆手,让她们赶紧跟上马车。 贺流景亲自清点好粮草,抬脚走过来,想上马车的时候却被廖宝儿拦住了去路。 她背着包袱,扑通一声跪下,朝他磕了一个头,掷地有声道:“多谢殿下救了家父,宝儿愿以身相许报答殿下。” 纪茴枝:“……”还能这样? 纪茴枝从马车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看戏。 贺流景瞥了她一眼,懒得再跟廖宝儿废话,摆了摆手,让人把廖宝儿拉到一边,抬脚上了马车。 廖宝儿不断挣扎着,嘴里不停大叫。 “殿下!你带上宝儿!宝儿要报恩!” “宝儿只求跟在你身边!” 马车启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远。 廖知府目送着他们,简直有苦说不出。 明明是他损失了一大笔银子,还要对他们感恩戴德,这叫什么事啊! 从他做官以来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那些粮草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换来的! 廖宝儿希望落空,比他还要郁闷。 纪茴枝究竟凭什么让三殿下爱她爱的发狂! 啊啊啊真是气死她了!!! “你大爷的纪茴枝!” 纪茴枝听着远处传来的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呦!原来你也有两副面孔啊。 纪茴枝放下车帘,心有余悸的啧啧出声:“廖宝儿看我的眼神简直要吃人。” 贺流景唇角微掀,“我如此为你‘神魂颠倒’,她当然会迁怒于你。” “可惜我们关系是假的,感情也是假的,她白妒忌了。”纪茴枝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简直冤枉。 贺流景鬼使神差问:“那什么是真的?” 纪茴枝掏出铜镜照了照,嘴角一翘,“当然是只有我这张足以让你神魂颠倒的脸是真的。” 贺流景先是觉得好笑,可笑着笑着就嘴角拉直,笑不出来了。 他莫名不甘心问:“就没有其他的?” “还能有什么?”纪茴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还有银子是真的!” 纪茴枝羞涩一笑,“毕竟枝枝爱财,取之于你嘛。” “呵。”贺流景不自觉冷嗤了一声:“轻点气我,不然就枝枝爱财,取之无我了。” 纪茴枝不解地眨了下眼睛,“我哪有气你?” 贺流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气她还是该气自己,却又不知道在气什么。 马车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憋闷起来。 纪茴枝毫无所觉的继续照着镜子,还心情很好的哼起了小调。 贺流景气得闭上了眼睛,将所有情绪都遮住。 马车行至城外。 纪茴枝让马车停下,对跟在马车后面的几名女子道:“你们走吧。” 几人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毫无光彩的眼中渐渐聚起亮光。 纪茴枝让银桃给了她们每人二十两白银,“你们拿着银子去亲戚家躲几个月,过几个月再回宽城。” 那个时候廖知府应该已经按罪伏法,就不会再为难她们了。 “多谢贵人!” 几人泪如雨下,纷纷跪下,感恩戴德的朝着纪茴枝拜了又拜。 她们以为入了狼窝,此生已经无望,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会有人来救她们! 这位姑娘一定是九天玄女转世吧! 马车继续前行。 严怀瑾忍不住可惜道:“你刚才把那大贪官给的首饰收了就好了,那现在就不用自己掏银子给她们了。” 纪茴枝回头望了眼渐行渐远的姑娘们,“她们这辈子恐怕都不想再跟那贪官有任何牵连,又何必用那来路不正的银子脏了她们的手。” 严怀瑾笑了下,“没想到你还有这么良善的时候。” 纪茴枝转头朝他微微一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聪明的时候。” 因为她笑的太好看,严怀瑾丝毫没有察觉出不妥,还以为她在夸他。 他徒自笑了会才反应过来,“你是骂我笨?” 纪茴枝露出委屈的神色,“那你就是骂我凶恶喽?”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那个意思。” 严怀瑾:“……”这几天看纪茴枝装小白花看惯了,差点忘了她这张嘴是淬过毒的。 这分明是一朵小毒花。 隔了几日,纪茴枝才发现贺流景的不对劲,“殿下最近怎么不高兴?” 贺流景独自坐在树下,冷淡道:“反正我们的关系是假的,你还关心我做什么?” 纪茴枝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殿下说的对。” 她一边反省自己一边往回走。 打工人怎么能关心老板呢?打工人只要关心老板的钱包就可以了。 贺流景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还真走了! …… 不是。 她怎么能真走了呢?!! …… 接下来他们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坑了一个又一个贪官,把大半发霉的粮草都换成了新鲜的粮草。 纪茴枝和严怀瑾一路在贪官府邸作威作福,又吃又喝又玩,临走再把人坑一顿,心情着实愉悦,连赶路都不觉得劳累。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3章 两人在这件事上空前默契,美名其曰,他们这叫惩奸除恶。 吃贪官的,喝贪官的,玩贪官的,然后再拿贪官的,这样的日子简直不要太舒爽。 唯有苦了贺流景,为了与这些贪官污吏打交道,贺流景只能装作贪财好色的样子,一副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做派,让他们放松警惕。 贺流景顺便还搜集到了不少他们贪污的证据。 可正因如此,这些贪官跟廖知府一样,简直无孔不入的给他送美人,每一个都努力想往他身边安插眼线,总觉得那些美人能把他迷得晕头转向。 在又一次拉开床幔,看到床上躺着两个媚眼如丝的美人后。 贺流景脸色彻底黑了。 每日应付这些莺莺燕燕,实在让人厌烦。 每次他拒绝,这些贪官都以为他是不满意,然后就会挑更多的女子送来,有时还一次送来几个,简直不知所谓。 这些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哪里冒出来,有的时候冒充婢女,有的时候假装偶遇,有的时候极为热情奔放的直接往他身上扑,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这些天来他睡都睡不安稳,每天进门前都要派人检查一遍床底、柜子,实在是烦不胜烦。 贺流景沉思了一会儿,决定跟自己的糟心外室‘同甘共苦’。 所以,在抵达又一个贪官府邸,贪官要给他们安排住处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纪茴枝,故作云淡风轻的开口:“给我们准备一间房就行了。” 纪茴枝:“?” 又到挡箭牌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她倒是不怀疑贺流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他们是纯洁的老板和下属关系! 她摸了摸耳珰,压低声音道:“我睡床,你睡外间木榻。” “可。” 两人达成协议,纪茴枝微笑着挽住贺流景的胳膊,“还是殿下疼枝枝,枝枝一个人睡会害怕。” 严怀瑾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虽然这么多天已经习以为常,但他还是适应不了纪茴枝这幅温柔小意的样子。 年纪轻轻怎么有好几副面孔呢! 挑房间的时候,贺流景故意挑了间里屋有床、外屋有榻的屋子,纪茴枝看过也挺满意,两人就决定住这间。 夜里,两人用完晚膳回到屋中。 纪茴枝四处看了一遍,浴房在隔壁,只有一个浴桶。 她走回房间,撇了撇嘴,对贺流景道:“我可不跟你共用一个浴桶。” 贺流景明白情况后,让尹邦又搬来一个浴桶,放到屏风后面。 “我在这里洗,隔壁的你自己用。” 纪茴枝满意了,愉快的去了隔壁。 尹邦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家主子被嫌弃了,不由偷偷瞟了贺流景两眼,摇头叹息着退出了房间。 爷为枝枝姑娘守身如玉,枝枝姑娘却连浴桶都不肯跟他们爷共用一个,简直是一片丹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爷好可怜。 尹邦伴随着这种心情,叹息着关上了房门。 贺流景放下书卷,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自从纪茴枝来了之后,他怎么觉得身边这些人气人的本事都直线飙升? 一个个不知道都在脑子里想了些什么,胆子越来越大了,真想把他们脑子里的水都倒出来。 纪茴枝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披着斗篷回到隔壁。 贺流景也已经洗过澡了,正闲适的倚在榻上,穿着白色里衣,一条腿支起来,手里拿着鲁班锁,正无所事事的解鲁班锁。 纪茴枝脱掉斗篷,坐到妆奁前,拿了块帕子轻轻擦拭湿发,她穿着浅紫色寝衣纱裙,沐浴后脸颊泛着好看的粉,乌眸潋滟,墨发轻垂,发梢上的水滴滚落,落在寝衣上,轻轻晕染出几抹水痕。 贺流景抬头,目光不小心从她身上掠过,本来只剩一步就能解开的鲁班锁,突然就忘了该怎么解。 他呼吸陡然一窒,心跳的有些快,屋子里的空气好像都变得稀薄。 贺流景放下鲁班锁,抬步走出了房间。 夜色深深,冷风吹拂着面颊,树叶沙沙作响。 贺流景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心跳逐渐平复,呼吸重新变得舒畅。 他一直站到身体发凉,等里屋的灯吹熄了,才轻手轻脚的回了房间,在外间的木榻上坐了一会儿,才脱掉外衫躺下。 木榻虽然铺了层软褥,但还是有些硬,睡起来一点都不舒服。 贺流景仰躺在床上,思索着这一路怎么一步步沦落至此。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粮草。 不能骂老子,只能等回京之后拿老子的其他儿子出出气。 反正他那几个好兄弟身上的虱子都不少。 贺流景磨刀霍霍,在心里挑选着回去之后向哪个开刀。 纪茴枝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她翻了个身,微微拉开床幔,朝贺流景的方向看过去。 屋内漆黑,只有月色倾洒进来。 隔着雕花格栅,她看不清贺流景的身影,只隐约能感觉到屋内的另一道呼吸声。 纪茴枝眼睛转了转,故意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开口:“殿下,你睡了吗?” 贺流景没吭声。 纪茴枝又抬高了声音,“殿下,你听不到吗?” 贺流景:“……”睡了也该被吵醒了。 “有事?” 纪茴枝就猜他肯定没睡,不由唇角一勾,反正闲来无事,她故意颤巍巍的开口:“殿下,枝枝第一次跟男子单独共处一室,好紧张,好害怕。” “你紧张、害怕?”贺流景觉得她在说天方夜谭。 她在他面前就从来没有过这两种情绪,他甚至怀疑她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有这两种情绪,毕竟她在面见庆德帝和王皇后的时候也不见紧张。 “是的呢,紧张害怕到睡不着。” 贺流景一阵沉默后,想看看她又要怎么作妖,于是顺着她的话问道:“那要如何是好?” “我听皇后娘娘说,殿下小时候惧怕打雷,睡不着的时候娘娘都会哼小曲给你听。”纪茴枝嗓音里带着促狭笑意。 贺流景声音低了一度:“……你知道的还挺多。” “枝枝也没想到殿下小时候如此可爱。” “……” 纪茴枝忍着笑,用慢悠悠的语调道:“皇后娘娘每次说起殿下小时候的事都忍不住多说一些,笑得很开怀呢,枝枝听得也很开怀。” 贺流景不敢想象她们笑的有多开怀,更不敢想她们是说起了他小时候哪件糗事才会如此开怀。 纪茴枝倒是能忍,现在才拿出来笑他。 贺流景猜她应该是怕他知道了会不让她进宫,所以才忍了这么久没笑。 至于现在,她早就把他小时候的事听得七七八八了,根本不怕,他敢不让她进宫,她估计就敢拿他小时候的事来笑他。 贺流景感觉自己被拿捏住了命门,半天都没吭声。 纪茴枝嗓音带笑道:“现在我睡不着,不如殿下也给我哼个小曲。” “……我不会。” 纪茴枝嘤嘤出声:“殿下好生无情。” 贺流景反问:“我们是什么关系,我难道应该对你有情?” “那倒确实不应该。” 贺流景:“……”答的好顺畅,连停顿都没有。 纪茴枝又道:“殿下对我无情,却应该对我有义,不然殿下就成了无情无义之人了。” 贺流景觉得这简直就是歪理邪说。 纪茴枝在床上翻了几下身,竟然真的有些睡不着了。 她侧身躺着,饶有兴趣的支着头,“殿下如果不肯给我哼小曲,不如我们来聊聊殿下小时候的事,捡几件趣事来说。” ……是威胁吧? 贺流景沉默片刻,忍辱负重地开口:“我虽然不会哼小曲,但可以给你听别的,也许能让你多些睡意。” “好啊。”纪茴枝有些期待。 贺流景是要吹笛子?吹箫?还是什么? 他作为皇子应该也有一两样特长吧。 在纪茴枝的期待下,贺流景清冽的嗓音很快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卫禁、户婚、厩库、盗贼、斗讼……” 纪茴枝听了一会儿,唇角的笑容逐渐凝固,“……殿下,你在念什么?” 贺流景是在说天书吗?还是在念经?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大宗律例第一篇。” 纪茴枝哑口无言。 不愧是你啊小贺。 你可真是个人才! 贺流景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的嗓音继续响个不停。 “……其余犯者,俱不黥刺。” 纪茴枝抱着枕头怀疑人生。 怎么会有人这么变态啊,竟然连律例都能记得这么清楚。 纪茴枝又听了一会儿,眼睛忍不住耷拉了下来。 师父,别念了。 贺流景说的没错,这个法子的确很好用,不足半刻钟,纪茴枝就意识朦胧,逐渐睡了过去。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4章 贺流景收了声,听着格栅后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悄悄打了个哈欠,也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念了这么久,他把自己都念困了。 …… 轰隆隆—— 寂静的夜色中一声闷雷乍响,纪茴枝一下子惊醒过来。 她缓了缓,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窗外电闪雷鸣。 她撩开床幔,探头望去, 闪电轰隆,一瞬间将屋内照的恍若白昼。 纪茴枝发现贺流景安静的坐在桌旁饮茶,若非她熟悉他的身形,恐怕能吓一跳。 纪茴枝突然开口:“殿下,你不会还怕打雷吧?” 贺流景手里的茶抖了一下,顿了顿,慢慢把茶盏放回桌上:“……只是被吵醒了而已。” 他将‘而已’两个字咬的格外重,纪茴枝不由笑了出来。 天色昏沉,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扉上,声音极大。 纪茴枝虽然不害怕,却实在吵的睡不着。 “声音怎么这么大?” 贺流景起身走到窗边,朝外看了看,“下冰雹了。” “冰雹?” 纪茴枝好多年都没见过冰雹了。 她披衣起身,点燃一盏烛火,打帘走了出去。 两人站到窗边,挤在敞开的一条窗缝里朝外看。 雨声不但没停,还愈下愈大。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水,冰雹掉下来,像一颗颗滚落的糖豆,不断溅起水花。 纪茴枝看了一会儿,倏然笑了起来,“粮草受潮的理由又有了。” 这一路上,他们遇到雨天总是格外开心,平生第一次这般喜爱观雨。 贺流景唇角勾起,揶揄道:“好好一个小娘子,竟然成了打劫的悍匪。” 纪茴枝咯咯一笑,“好好一个皇子,竟然成了悍匪的同党。”。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行吧,谁也别笑谁。 ----------------------- 作者有话说:谢谢202196小天使的地雷~[红心][红心] 也谢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粉心][粉心] 么么! 第46章 雨丝从窗缝吹拂进来,带着一丝丝寒意。 纪茴枝随手将敞开的窗户关上,在心里算了算粮草的数量,转身问:“干完这一票,是不是就可以金盆洗手了?” “差不多。”贺流景浅笑道:“也许比刚出京的时候还多一些。” 这些贪官生怕惹上麻烦,准备的粮草都很有富余,一路走过来反而多了好几车粮草。 纪茴枝心情愉悦的窃笑两声。 这可都是他们打贪官打出来的江山,每一粒米都是他们的劳动成果。 纪茴枝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天色太暗,分辨不出时辰,雨声又大得连打更声都听不到,也无从分辨。 “快天亮了。”贺流景望了眼沙漏,准备找本书来打发时间。 可惜这是贪官的府邸,在屋里走了一圈都没找到一本书。 “看书有什么意思?”纪茴枝见矮炕上摆着一副棋盘,走过去坐到炕上,“不如陪我下盘棋。” 贺流景诧异挑眉,“你会下棋?” “不会啊。”纪茴枝理所当然抬起头,弯眸朝他嫣然一笑:“你教我我不就会了么?” 贺流景啧了一声,无奈坐到棋案前,先给纪茴枝讲解规则。 他的嗓音很好听,说话时断句和语速都恰是正好,每当纪茴枝要思考的时候他就停下来,等纪茴枝理解了再继续往下讲。 纪茴枝记得很快,但灵活运用起来还有些难。 两人先试着下了一局。 窗外雨声阵阵,仿佛把这里跟外界隔绝开。 纪茴枝作为下棋新手,总是拿着棋子摇摆不定,半晌才能落下一颗白子。 贺流景也不心急,手里把玩着棋子,静静等她。 烛光掩映下,纪茴枝面庞白皙柔和,时而蹙眉,时而展颜,就如那山水风光一般,无论天晴还是烟雨都别有一番别致好看。 贺流景目光不自觉滞了滞。 纪茴枝手指灵活的翻动着棋子,想好要把棋子放到哪里后,眸光微亮的落下一子,手腕上的白玉珠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贺流景恍然回神。 纪茴枝眉开眼笑道:“轮到你了。” 贺流景忽然觉得,这样寂静的夜里,突然醒来能有个人可以闲话家常几句,再一起找事情消磨时间,似乎也很不错,也许这就是大家喜欢成婚的原因。 “你是不是不知道该走哪步棋,想认输?”纪茴枝出声催促。 贺流景轻飘飘落下一子,纪茴枝刚解开的困局,又被贺流景围堵住了。 纪茴枝不但不气馁,还愈发来劲,摩拳擦掌的想要赢他。 黑白两子在棋盘上你来我往,黑子大杀四方,白子逐渐挣扎求存。 “贺流景!我第一次玩,你就不能让让我?” 贺流景又落下一枚黑子,“就是因为你第一次玩,我才要抓紧时间赢你几局,等你以后变厉害,我岂不是就不能赢得这么痛快了?” 纪茴枝有多聪明他早就知道了,他毫不怀疑,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赢他。 纪茴枝:“……”别太离谱! “有你这么欺负弱小的吗?”纪茴枝暗搓搓指责,“堂堂皇子,你也不害羞?” “好像输棋的人更应该害羞。”贺流景嘴角勾起。 “……你等着。”纪茴枝哼了哼,愈发专注的盯着棋盘,非得赢他一局不可。 两人认真下棋,没注意到雨声何时变弱,瓢泼大雨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光逐渐亮了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银桃在外面敲门,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银桃撩起珠帘,看到纪茴枝和贺流景坐在棋桌前对弈,抬手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家娘子斗志昂扬,一脚踩在矮炕上,精力充沛的撸着袖子,“再来!这次我定要把你杀个片甲不留!” 贺流景手托着腮,手指轻轻拨着棋子,“这话你已经说第三次了。” “我早晚都能赢你!” “这话你说第五次了。” “……” 纪茴枝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偷偷努力,然后惊艳贺流景! 银桃看得目瞪口呆,这一晚都发生了什么? 从这天起,贺流景和纪茴枝夜里睡在一间房里,白天就各忙各的,贺流景忙着应付各大贪官,纪茴枝拉着严怀瑾陪她下棋。 一段时间后,严怀瑾看到纪茴枝抱着棋盘走来便撒腿就跑。 这简直是棋魔啊! 啊啊啊!琴魔转世为棋魔了!太可怕了! 纪茴枝练了一段日子,觉得差不多了,才跑去找贺流景对弈。 两人在棋桌旁坐下,严怀瑾站在一旁围观。 贺流景望着她自信满满的骄矜模样,嘴角勾起,“偷偷练过了?” 纪茴枝抚了下鬓角,轻描淡写道:“也就玩过几次。” 严怀瑾闷笑一声。 纪茴枝睨了他一眼,他忙把笑收了回去。 贺流景没有戳穿她,含笑把手伸向棋篓。 他也想看看这段时间她进步了多少。 两人对弈了三局,经过纪茴枝的不懈努力,最后一把她终于赢了一局。 “我赢了,我赢了!” 纪茴枝得意的跳了起来,像只开屏的小孔雀。 严怀瑾看得大为惊奇,“这就是努力的力量?” 他这个从小跟贺流景一起学棋的都赢不了他,纪茴枝才学了这么几天就能赢他了? 贺流景一颗颗捡起棋子:“这是聪明和努力的共同结果。” 严怀瑾:“……”莫名感觉被指桑骂槐了。 纪茴枝赢了贺流景,简直身心舒畅,把棋盘一扔,带着银桃出去逛街。 距离京城越远,街上卖的稀罕物越少,但当地特色的小玩意很多,纪茴枝逛的十分尽兴。 回程的马车上,纪茴枝靠在床边,怀里抱着买来的大阿福,心情不错的欣赏街边的景致。 她有些口渴,随手把大阿福递给银桃,银桃却没接,她转过头,发现银桃坐在对面,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银桃这几日总有些心不在焉的。 纪茴枝把大阿福放到一旁,柔声问:“银桃,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银桃慌张的抬起头,小脸微白,“娘子,奴婢不是有意分心的。” “我知道。”纪茴枝牵过她的手,“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我可曾为难过你?” 银桃慌乱的摇了摇头,“当然没有,娘子待奴婢极好,奴婢能遇到这么好的主子是奴婢的福气,别人都羡慕奴婢呢。” 纪茴枝道:“那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对我说,我能帮的自然会帮你。” 银桃纠结了一下,跪下道:“娘子……奴婢想去看望一下姐姐。”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5章 纪茴枝惊讶,“你还有姐姐?” “是,奴婢家中还有一姐一弟,只是奴婢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们了。” 纪茴枝将她扶了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银桃红着眼眶道:“奴婢家中虽然清贫,却极为和乐,本来日子过得还不错,可惜前几年大旱,村子里招了灾,家中渐渐揭不开锅,我娘不久就病倒了,她过世后,爹只好带着我们投奔远在苍城县的大伯一家,路上却没了盘缠……” 银桃眼中含泪,吸了吸鼻子道:“我姐姐名叫金桃,因为模样长得好,被我爹卖给一对夫妇,做他们儿子的童养媳,而我被辗转卖到京城做奴婢,爹换了盘缠带弟弟去了大伯家。” 纪茴枝心疼的给她拂掉脸上的泪珠,“你恨你爹吗?” 银桃含泪摇了摇头,“奴婢不恨他,但奴婢也不想再找他了,只是奴婢担心姐姐,想再见她一面,小时候姐姐对奴婢很好,奴婢想知道姐姐现在过得好不好。” “你知道你姐姐在哪吗?” “奴婢记得那户人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当时我们本来是去讨水喝的,结果药材铺的夫妻俩看上了奴婢姐姐,他们也是看姐姐可怜,想给姐姐一条活路,就提出了做童养媳的事,爹没犹豫就把姐姐卖了。” “奴婢那个时候已经记事了。”银桃眼睛发亮道:“奴婢记得他家的药材铺就在江城。” 纪茴枝明白了,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就是江城,难怪银桃最近心神不宁的,原来是心里惦记着这件事。 纪茴枝忍不住莞尔,“你早说就是,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费神。” “奴婢担心会误了娘子的事。”银桃脸颊微红。 她是奴婢,奴婢哪敢向主子提要求,也就是她家主子心善,才愿意花时间全了她的心愿。 纪茴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到了江城,我陪你去一趟,免得你人生地不熟遇到歹人。” 银桃放下心头大石,眼中含泪的笑了出来,“多谢娘子。” 隔了两日,一行人抵达江城。 纪茴枝知道银桃早就心急如焚,于是抵达驿站后,她就准备带着银桃去找人。 出门前,纪茴枝先去贺流景房间敲门。 现在他们的粮草已经全部集齐,不用再跟那些贪官虚与委蛇,所以懒得再住到贪官的府邸去。 况且这段时间天天在贪官府上大鱼大肉,他们实在是吃腻了,酒池肉林的日子也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 因为在驿站住,纪茴枝和贺流景自然可以分开住了,不在同一个房间。 贺流景闻声在案牍间抬起头。 纪茴枝站在门口,“把尹邦借给我用用。” 她和银桃在江城人生地不熟,还是带个高手在身边才放心。 “想去何处?” 纪茴枝简单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贺流景道:“多带几名护卫。” “行。” 一刻钟后,纪茴枝带着银桃、尹邦和两名护卫乘着马车去了城东。 银桃看到这么多人陪同,忍不住歉疚,“娘子,麻烦您了。” “别想那么多。”纪茴枝笑道:“有时间不如好好想想等会见到你姐姐要跟她说什么。” 银桃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金桃了,忍不住有些激动。 纪茴枝看了一眼她带的大包小卷,哑然失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那药铺有没有换地方,咱们今天还不一定能见到人呢,你何必急着把东西都背在身上。” 银桃憨笑着挠了挠头,“总感觉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东西想拿,又怕真见到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奴婢跟姐姐好多年没见了,不知道姐姐能不能认出奴婢,所以只能先多带些东西。” 纪茴枝莞尔,也许这就叫近乡情更却吧。 “放心,我们会在江城逗留几天,你和你姐姐有很多相处的机会。” 他们寻着银桃记忆来到城东,又向附近的人打听了一圈,绕了几段弯路,最后找到一家极小的铺子。 那铺子门前挂着块幌子,幌子上写着字,可幌子破旧,字迹斑驳,看起来已经很多年没更换了,他们看了半天才认出上面的字——李记药铺。 “对!”银桃眉眼振奋,“奴婢记得,当初把姐姐买走的那户人家就姓李!姐姐的相公叫李大郎,按时间推算,他应该已经长大成人,两人现在说不准孩子都有了。” 银桃一想到孩子就有些慌,“奴婢是不是应该再去买个拨浪鼓?” 纪茴枝笑着推她往前走,“先见到人再说吧。” 尹邦带着两名护卫,沉默的跟在她们后面。 这时,药铺里走出一位妇人,穿着一身浅紫色布衣,身后背着一个婴孩,一边轻声哄着稚儿,一边走到门前看晾晒的草药。 银桃眼眶瞬间红了,走上前轻唤了一声:“阿姐。” 女子回过头来,却是张眼生的面孔。 “小丫头,你是谁?” 银桃仔细辨认她的容貌,哭声一顿,小心翼翼问:“你不是我阿姐?” 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耐烦地撇嘴,“不买药就走远点。” 银桃又看了看幌子,“这里不是李大郎家吗?” 女子眼神隐隐带着警惕,“你找我相公做什么?” “你相公?”银桃神色懵了懵:“那我阿姐呢?” 女子目光更加警惕,“你阿姐是谁?” “金桃,我阿姐是金桃,十一岁就嫁到李家,是李家的童养媳。”银桃急切问:“她现在在哪?” 女子眸色微变,轻轻捋了下鬓角,“我不认识什么金桃、樱桃的,这里是我家,你赶紧走,别在这里堵着路。” “这里明明是我阿姐家,你怎么会不知道她?”银桃急得快哭出来了,被女子推搡着往外走。 如果她姐姐不在这里,她就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姐姐了。 银桃瘦瘦小小一个,被推的踉跄了几下。 纪茴枝走过去,扶住情绪激动的银桃,对女子道:“你相公在哪里,我们要见他。” 女子见她衣着不俗,身后还带着护卫,没敢继续动手,只不耐烦道:“我相公不在家,他出去置办药材了,两三个月都回不来。” 纪茴枝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 女子背上的婴孩啼哭起来,女子避开她的目光,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哄了哄。 纪茴枝缓缓一笑,“不好意思,打扰了,想来是我们认错了门,那我们便先走了。” 纪茴枝带着银桃离开,银桃张嘴想说什么,纪茴枝递给她一个眼神,她连忙把嘴闭上了。 两人钻进马车里,女子站在门口张望,直到看到马车离开,才忧心忡忡的回了药铺。 马车没走太远,纪茴枝就让马车进了旁边的小巷里。 她走下马车,吩咐尹邦,“你带人去附近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金桃的消息,再问问这药铺的主人是否叫李大郎,能打听到什么都尽量打听清楚。” 尹邦一拱手,“是。” 纪茴枝带着银桃去了药铺对面的酒楼。 银桃本来以为李家搬走了,此生再见不到姐姐,正伤心不已,黯然垂泪,直到跟着纪茴枝进了酒楼,才恍然反应过来。 “娘子没信那妇人所说?” “当然不信。”纪茴枝提着裙摆上楼,语气笃定,“她如果真是一个人在家,既要照顾孩子,又要看管铺子,哪能有时间涂脂抹粉,还将鬓发梳的一丝不乱?那院子里的药材也是新晒的,她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她相公肯定在家。” 银桃六神无主问:“她为何要撒谎?” “查查就知道了。” 纪茴枝带着银桃来到楼上,在窗边的位置落座,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对面药铺的情况。 店小二过来招呼,纪茴枝故意多点了几盘菜,还专挑贵的点,店小二果然眉开眼笑。 她趁着店小二态度热络,仿若生气一般开口:“小哥,你们对面这间药铺的老板娘,脾气怎么那么大?我买药材的时候不过觉得药材有股发霉的味道,多问了她几句,她就将我们赶了出来,真是气煞我也!” 店小二给纪茴枝添了杯茶,笑道:“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您要买药材就去隔壁街买,我们平时也不去对面这家。” “李家铺子有什么问题?”纪茴枝掏了一两银子递给他,笑道:“我是来这里投奔亲戚的,初来乍到,还请小二哥多指点几句。” 店小二咬了下银子,喜滋滋的揣进衣裳里,态度愈发热络起来,“这李家铺子以前生意好,做买卖也厚道,我们都爱去光顾,可自从李家两老过世,李大郎接手铺子之后,他们家这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 银桃激动地攥住手心。 李大郎!他们没找错地方! 纪茴枝态度自然的柔声问:“这是为何?” 店小二看了眼对面的铺子,目露不屑,“李大郎性子懒,又喜欢饮酒,偶尔还要赌两把,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铺子上,他爹娘刚过世那段日子,多亏了他那童养媳撑着,老主顾们才会继续光顾他们家的生意。”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6章 银桃睫毛一颤,眼眶瞬间红了,却没敢出声,只是求助的望向纪茴枝。 她知道自己嘴笨,不敢添乱。 纪茴枝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刚才我遇到那个就是李大郎的童养媳?没想到她看起来脾气挺大,竟然还能得到老主顾们的青睐。” “当然不是她!”店小二轻嗤道:“李大郎的童养媳比李大郎大了三岁,性子温柔又善良,为人很和善,才不像现在这个整日斤斤计较,连我们酒楼不小心把水泼到药铺门前,她都要来讹两贯银钱。” 纪茴枝露出好奇的神色,“李大郎竟然有两个媳妇?” “哎,可怜那童养媳是照顾李大郎长大的,李大郎的双亲病重时也是她侍奉的,后来也是她殚精竭虑地维持药铺生意,屡次劝导李大郎戒赌,偏偏李大郎是个没心没肺的,不但不体谅她的良苦用心,还觉得她烦,偷偷跟现在的娘子无媒苟合。” 银桃紧紧咬住下唇,埋着头不敢抬头,怕店小二看到她通红的眼睛。 纪茴枝喝了口茶,仿若事不关己的笑了声,“没想到这李大郎还挺有福气,自己是个没本事的,还能坐享齐人之福。” 店小二面色微变,嘴唇翕动两下,犹豫着没有开口。 纪茴枝瞟了眼他衣裳里放银子的位置,“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当然没有。”店小二连忙嬉笑道:“贵人想听,小的自然知无不言。” 纪茴枝笑着又扔了一两银子给他,“那就说来听听,我也准备做点药材生意,以后免不了要跟他们打交道,最好能多了解些情况。” 店小二喜滋滋的把银子收了起来,见她出手阔绰,更加讨好的开了口:“不是小的不想说,是怕污了贵人的耳朵。” 纪茴枝浑不在意地笑了下,“我最爱听故事了,你尽管说就是。” “是。”店小二讨好的弓着身,压低声音道:“李大郎之前赌钱输了不少银子,把家底都掏空了,他还偷偷拿了药铺里的好药材去卖,弄了些假货回来滥竽充数,被买家找上门。” “后来铺子周转不灵,他又是个不走正路的,偷偷跟现在的媳妇无媒苟合,被他媳妇的几个兄弟找上门揍了一顿,是那童养媳求情,他们才放过他,再后来,李大郎欠了赌坊的银子还不上,被赌坊的人追的到处躲,最后被逼的走投无路,竟动起了歪心思……” “什么歪心思?” 店小二压低声音,“李大郎那童养媳有几分姿色,不知道被他卖去了哪里,反正他得了笔银子还了赌债,还把现在的媳妇娶回了家。” 银桃一下子激动的站了起来,“她被卖去哪了?你好好想想!” 店小二吓了一跳,为难道:“小的天天在酒楼里打杂,这两年再没见过她,这些事也是听别人说的,真的不知道。” 银桃面色惨白,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 纪茴枝摆了摆手,让店小二忙去了。 一个时辰后尹邦回来禀报。 他打听到的消息跟店小二所说相差无几,还打听到李大郎根本就没离开家,他娘子刚才果然撒了谎。 原来,李大郎最近又犯了赌瘾,欠了不少银子,怕追债的找上门,所以白天不敢回家,都是天黑了才回来。 银桃气得两眼通红,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纪茴枝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拿着绣帕给她擦泪。 “你阿姐肯定吉人自有天相。” 银桃吸了吸鼻子,努力镇定下来,“娘子您先回去吧,奴婢在这里等着,今天就算一头撞死在这里,奴婢也要问出阿姐的下落。” “不用那么麻烦。”尹邦把配剑往桌上一放,“我带人在这里等着,待问出金桃姑娘的下落再回府告诉你们。” 两人看向尹邦。 纪茴枝知道他常跟在贺流景身边,肯定有逼供的法子和手段,她们留在这里反而容易误事,便点了点头,带银桃回去了。 回到驿站,纪茴枝让银桃先去休息了,她独自一人走进院内。 贺流景站在树下,随手摘了一片树叶,拿在手里轻轻转着。 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斑斑驳驳的落到他身上,其中一缕光束正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衬得他面庞如玉,眉目清朗,端的是位俊俏的翩翩公子。 纪茴枝即使知道他是大魔王,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被他这副皮囊所迷惑。 看着可真像个好魔王啊。 贺流景转过头就看到她目光复杂的样子,一看就没想好事,他默默转身回了书房。 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他,不能问,问了准把自己气够呛。 纪茴枝:“???” 第47章 夜里,驿站灯火通明。 纪茴枝一直陪银桃等着,等得实在有些困了,便把贺流景找来下棋。 严怀瑾闲来无事也跑来凑趣,在旁边给纪茴枝瞎指挥。 他们两个打一个,心态极好,只要赢上一局就能开心的跳起来击掌。 贺流景望了一眼他们两个欢呼雀跃的样子,目光落在两人相碰的手上,轻轻皱了皱眉。 他忽然觉得自己最近情绪极不稳定,时而开心,时而不开心。 就像刚才他看到纪茴枝赢棋的样子明明挺开心,可现在又觉得有点不开心了。 贺流景沉下眸子,“再来。” 纪茴枝发现贺流景棋风一下子变得极为霸道,黑子咄咄性逼,丝毫不给白子喘息机会。 ……嗯?是不是输不起啊小贺。 纪茴枝是越挫越勇的性子,愈发聚精会神的与贺流景对弈,渐渐忘乎所以,把身边的严怀瑾都忘了,任由严怀瑾一个人在旁边一会儿瞎出主意,一会儿吱哇乱叫,把思绪都集中在了棋盘上。 贺流景唇角微勾,抬眸扫了他们两眼,轻轻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约莫两更天,尹邦才踏着夜色回来。 当门扉被敲响,银桃一下子就冲到门口,将房门打开,紧张的看向尹邦。 尹邦顿了一下道:“找到了。” 银桃眼中一湿,却没敢多问,只怯怯道:“多谢大人。” 尹邦点点头,越过银桃,进门朝贺流景拱了拱手,然后对纪茴枝回禀道:“那李大郎是个滑头,一直没出现,直到夜色深了,街上无人,他才敢回家,幸好他胆小怕事,审问起来倒是挺容易。” 纪茴枝放下手里的棋子,直接问:“金桃如今在哪?” “李大郎将她卖给了城南的袁员外为妾,卑职已经打听过了,那袁员外为江城有头有脸的富商,四十余岁,身形富态,据李大郎交代,袁员外早就看上了金桃,因此经常光顾药铺,后来李大郎手头紧,就将金桃卖给了他。” 银桃眼泪簌簌落下。 严怀瑾宽慰道:“如果是卖给富商为妾,那除了袁员外年岁大了一些,吃穿应该不愁,也许比跟在李大郎身边天天担惊受怕好点。” 他们之前担心金桃被卖到了烟花柳巷,如今的状况虽然不算好,但至少能确定人还好好活着。 尹邦面色迟疑,有些欲言又止。 纪茴枝问:“是还打听到了什么情况吗?” 尹邦看了一眼银桃道:“卑职还打听到……那袁员外似乎有些特殊的癖好……他夫人性情彪悍,又有弟弟是做官的,袁员外不敢对他夫人放肆,便喜欢养些小妾发泄。” 银桃面色一白。 她年纪虽然小,但在进入皇子别院前,也在别府呆过,听过不少腌臜事。 她泪眼朦胧的看向纪茴枝,“娘子……” 纪茴枝心下一叹,知道她恐怕一刻也等不得,对尹邦道:“麻烦你再陪我们走一趟吧。” “这么晚了还出去?”严怀瑾想了想,话锋一转道:“我也去,顺便看看江城的夜景。” 反正睡不着,还不如找些事情做。 几人动作麻利,转眼间屋子一空,只剩下贺流景坐在棋桌前。 “……?” 护卫不是他的护卫么?朋友不是他的朋友吗?外室不是他的外室吗?丫鬟不是他府里的丫鬟吗? 就没有人问问他想不想去吗? …… 夜色如墨,一片雾蒙蒙的,寂静的街道上只有马蹄声疾驰。 尹邦办事妥帖,早就打听清楚了袁员外家的位置,带着他们直奔城南。 马蹄声在夜色中响个不停,直到来到袁员外府宅附近,声音才逐渐变慢,却见巷子里灯火通明,人声喧嚣。 纪茴枝撩起帘子往外看,发现巷子里站满了人,一簇簇火把照亮了整片街道。 严怀瑾探头看去,嗓音诧异不已,“这么晚一个个都不睡觉,堵在这里做什么。” 几人下了马车,靠近人群,走近才发现这群人都是站在袁家门口,似乎在围观什么。 “阵仗这么大,发生什么事了?”严怀瑾好奇心重,率先带着他们往里挤,尹邦和两名护卫在后面保护他们。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7章 几人挤到人群中央,却见一名女子倒在袁家门口,发髻散乱,衣不蔽体,正被几名护院按着肩膀压在地上,白皙的脸颊上沾了泥渍,脸上全是泪痕,被打的遍体鳞伤。 一名穿着贵气的妇人站在门口,横眉竖眼,厉声道:“此等贱妾,与人通奸,谋害我家老爷,枉我家老爷生前对她宠爱万千,她却恩将仇报,当真是心如蛇蝎!我身为袁家主母,现在就按照族中规矩将其浸猪笼!” “浸猪笼!浸猪笼!” 举着火把的众人齐声大喊着。 火光将在场每个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长,像一个个面目可憎的鬼魅,令人心底发寒。 地上的女子手指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声音,“我没有……” 银桃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身体微颤。 纪茴枝蹙起眉,解下斗篷盖到女子身上。 女子手指蜷缩了一下,微微抬头,气若游丝地开口:“多谢……” 凌乱的发丝下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 银桃低头望去,目光落到那女子的面庞上,眼睛难以置信的睁大。 她走上前,细看几眼,眼眶一下子红了,嘶声大吼:“阿姐!” 纪茴枝惊了下。 银桃惊叫着不管不顾的扑过去,将地上的女子抱了起来,把她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 纪茴枝看清女子的面容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银桃应该没认错人,那女子就是金桃,她跟银桃一样长着一张圆脸,只是五官更为精致,她身子极为消瘦,脸颊也微微凹陷,脸色灰败,不见血色。 照眼前这架势,他们如果等到明日再来,银桃恐怕此生都见不到金桃了。 也许真是姐妹心有灵犀,所以银桃才如此急不可耐。 金桃听到银桃的呼唤,眼皮翕动两下,用力睁开眼睛,“姑娘你是……” “阿姐!我是银桃啊……”银桃抱着她痛哭出声。 金桃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颤抖着伸手抚上银桃的脸,泪如雨下,“银桃?妹妹……” 严怀瑾无意识地拍了下手里的折扇,觉得事情恐怕会有些棘手。 袁夫人看着眼前姐妹相认的感人一幕,冷嗤一声,扬声道:“尔等何人!我袁家正在执行家法,你们还不速速让开!” 银桃将金桃抱紧,颤着声音怒道:“你们不许动我阿姐。” 袁夫人眼中寒意森森,“你说不许就不许?这里是袁家,这个贱人杀了我夫君,是杀人凶手,沉塘都便宜她了!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带下去!” 几个护院拎着木棍就要上前抢人。 纪茴枝递了一个眼神,尹邦带人挡在他们两姐妹面前,拔出了身上的佩刀。 “呦……”袁夫人眼中浮起一抹警惕,阴阳怪气道:“这可是我袁家门前,你们竟然敢拔刀?当我袁氏族人都死了吗!” 她话音一落,周围的人群就举着火把朝他们靠拢过来,目光充满敌意,看起来来势汹汹。 纪茴枝上前一步,朝众人轻轻一笑,“你袁氏家规难道大的过大宗律法吗?” 众人脚步一滞。 纪茴枝目光环视一圈,隐隐透着威压。 “你们把话说清楚,金桃究竟犯了什么错?如果她真的杀了人,我们绝不会包庇她,还亲自将她送官处置,但你们如果拿不出证据,今日谁都别想再动她一根汗毛!” 众人神色动摇,面面相觑。 金桃抖着唇为自己争辩,“我没杀人……” 银桃哭道:“我阿姐一向心善,不可能杀人的。” 袁夫人呸了一声,“人证物证俱在,难道你们还敢狡辩?” 纪茴枝目光直直看向她,“什么人证?什么物证?” 袁夫人趾高气扬的哼笑一声:“你们是什么阿猫阿狗,我们凭什么要向你们交待?” “不像我们交代就向官府交代,难道你们还敢草菅人命?” “她是我袁家的人,卖身契在我袁家手里,我要她生就生,我要她死就死!” “放肆!”严怀瑾肃容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令牌,“我乃户部左侍郎,也是此次的粮草押运官,我看谁敢草菅人命!” 众人吓得一哆嗦,没想到小小一个江城竟然会有京官出现,还要替一个小小的妾室做主。 袁夫人面色微变,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冷道:“我家老爷的尸首现在还在屋里躺着呢!她与男子偷欢,被我家老爷撞个正着,她这贱蹄子就联合情夫谋害了我家老爷!你是京官又如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纪茴枝问:“人证是何人?” “我们全府上下都听到了那男子的叫骂声,可惜让那男子跑了……但这个贱人没跑掉!她既然不肯供出那男子是谁,非要维护那奸夫,那就由她一个人承担!” “物证为何物?”纪茴枝又问。 “他们用花瓶砸死了我相公,花瓶就是证据!” 纪茴枝看向金桃,“金桃,你有何话说?” 银桃抽泣道:“阿姐,你有什么冤屈快跟娘子说,娘子是好人,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金桃靠在银桃怀里,积攒起了几分力气,点了点头,声音虚弱的辩驳道:“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这两天身子不舒服,一直在屋子里睡觉,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书房里,老爷死在了旁边。” 金桃提起此事,神色仍有些懵,“我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夫人就带人闯了进来。” 袁夫人又呸了一声:“什么在屋子里睡觉,我看你分明是在跟情夫私会,有人能证明你是在屋子里睡觉吗?” 金桃双唇颤抖,“我睡觉的时候,自然将婢女都遣了出去。” 袁夫人下巴一抬,“那就是无人能证明。” 银桃气得面庞涨红,“你、你蛮不讲理!” 纪茴枝没有理会袁夫人的干扰,理清思路问金桃,“你身子为何不舒服?” 金桃咬紧下唇,犹豫了片刻,颤颤巍巍的撸起袖子。 众人低头望去,只见她白皙的肌肤上青紫斑驳,还有几道鞭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外面一直有传闻说袁员外有些特殊的癖好,大家不知真假,这一刻却都得到了证实。 银桃哭声更甚,用斗篷将金桃用力抱紧。 袁夫人轻嗤:“你就是因为这个对老爷怀恨在心,所以才勾搭奸夫,一起谋害老爷,对不对!” 金桃泣不成声,靠在银桃怀里不断摇着头,“我真的没有。” 纪茴枝转头看向袁夫人,“当时有谁跟你一起闯进去的?” 袁夫人身后的管家上前一步,出声道:“当时是老奴听到书房里传来叫骂声,带着几名家丁先跑过去的,正巧遇到闻声赶来的夫人,夫人也跟我们一起进去了,准确来说老奴是第一个进去的。” “当时你看到书房里是什么情景?” “老奴推开门后看到老爷倒在地上,脑后都是血,已经没气了,李姨娘面色惊慌的坐在地上,窗户大敞着,有一道黑影跑了出去。”管家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仔细描述道:“当时老奴立刻带人追了出去,可那男子转眼就不见了,老奴把整个袁府搜了一遍都没找到人,想来是让他跑了。” 纪茴枝看了眼银桃,银桃点了点头,她和姐姐姓李,全名李金桃和李银桃,只是在她们被卖后就都把姓氏舍弃了。 纪茴枝看向金桃,“书房当时有第三个人吗?你跟那男子是何关系?” “除了我和老爷之外,应该还有第三人在场……”金桃揉了揉脑袋,回忆道:“我当时睡的迷迷糊糊,听到屋子里有人在叫骂什么,一点点醒了过来,可我睁开眼睛后,就看到老爷倒在旁边,淌了好多血,吓得我赶紧坐了起来,紧接着夫人和管家就带人闯了进来,然后指着我身后的窗户大喊‘贼人’,我回头望去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一抹跳窗的身影,不知道那人是谁。” 袁夫人怒骂:“那贼人分明是你的奸夫,你竟然还敢说不认识!” 袁氏其他族人也怒不可遏。 “我们全靠袁员外带着发家,不然哪有如今的好日子过,你杀了他就是我们的仇人。” “对!李姨娘必须给员外偿命。” “浸猪笼!立刻浸猪笼!” …… 群情激奋,举着火把不断大喊着,声势浩大。 纪茴枝抿紧唇角,扬声道:“既然你们觉得金桃有罪,不如将她交给官府处置。” “不行。”袁夫人抬手怒指金桃,“今夜我就要让她给我相公偿命!” 银桃双目赤红,“你们离我阿姐远一点!” 周围的人再次围了过来,冷风吹拂,火把晃动,墙上的阴影也跟着晃来晃去,每张脸都显得十分狰狞。 “偿命!偿命!偿命!” 银桃吓得面色惨白,浑身战栗,金桃比她镇定一些,只是太过虚弱,没办法说太多话。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8章 袁夫人带着人一步步逼近,“把这个贱人手脚捆起来,扔进塘里,告慰先夫在天之灵!” 尹邦举起手里的配刀,“不要再过来!” “家有家规。”袁夫人寸步不让,迎着刀尖靠近,“她乃我府中贱妾,我想如何处置她就如何处置她,我们给我相公报仇更是合情合理,大人乃朝廷命官,难道敢草菅人命,让我这平头百姓血溅当场吗?” “究竟是谁草菅人命,你如此倒打一耙,真是岂有此理!”严怀瑾怒不可遏地拍着手里的折扇。 “如果能给相公报仇,我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认了!” 袁夫人义正言辞地大嚎一声,又带着人靠近一大步。 一群人乌压压的靠拢过来,尹邦只能把刀尖往后撤。 几人被逼至墙角,眼看着就没有了退路。 “放肆放肆放肆!!!”严怀瑾愕然的瞪着眼睛,抬手怒指着这群人,“你们这群刁民,目无法纪!你们眼中还没有没有朝廷,还有没有王法!” 袁夫人面目狰狞,幽幽冷笑,“你官位虽然大,查案的事却不归你管,也轮不到你管!” “那轮不轮得到本王来管?”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如玉珠落盘。 众人回头望去,贺流景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袭浅蓝云纹锦袍,头戴玉冠,周身贵气浑然天成,身后两列官兵提着银枪跑来,将众人堵在了巷子里。 几人缓缓松了一口气。 银桃抱紧金桃,在她耳边小声说:“没事了,三殿下和娘子肯定会给阿姐做主的。” 金桃错愕的张了张嘴巴,她这些年虽然多番寻找银桃,却一直没有银桃的消息,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今夜这样生死危机的时刻见到妹妹,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身份尊贵的贵人前来帮她,一时间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她甚至怀疑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她死前的幻觉。 袁夫人面色慌乱起来,眼含警惕问:“你是何人?” 严怀瑾简直像看见了救星,厉声大喝道:“三皇子亲临,你们还不跪下!” 袁夫人攥紧手里的帕子,一时反应不过来,“皇子?怎么可能?” 她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殿下在此,不得无礼!” 侍卫们提起银枪,寒芒凛凛的刀口对准袁夫人,袁夫人这才尖叫一声,惊慌的带着众人匍匐在地。 纪茴枝目光在袁夫人身上绕了几圈,低头忖度。 袁夫人刚才一直阻止他们把银桃带走,还急于将银桃浸猪笼,看起来像是想要杀人灭口。 难道是金桃知道了什么,袁夫人怕她说出来? 纪茴枝想了想,在心里否认了这种可能。 从刚才袁夫人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并不惧怕他们询问金桃,金桃说起事情经过时,她也没有露出紧张的神色。 既然金桃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袁夫人是急于想要给金桃定罪,将袁员外的死盖棺定论。 这其中必有猫腻,说不定跟袁员外的死有关。 贺流景走至近前,目光扫过众人,“发生了何事?” 严怀瑾附到他耳边,将事情经过快速说了一遍。 袁夫人眸光几转,神色不见了刚才的嚣张跋扈,忽然陪着笑脸道:“夜色已深,这点小事不敢惊扰几位贵人,不如贵人们先回去休息,此事明日再议,至于金桃……便交给你们处置。” 严怀瑾见她态度忽然转变,愣了愣,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纪茴枝愈发觉得蹊跷,袁夫人态度转变太快,看起来根本不像真的想给袁员外讨公道的样子。 她抬头看向眼前的袁府,觉得其中必定还隐藏着什么袁夫人不想让人发现的事,所以她才见情况不妙,急着想把他们支开。 纪茴枝抿了下唇,开口道:“袁员外的尸首在何处?让我们见见。” 袁夫人身子一颤,勉强笑道:“我家老爷死状凄惨,不敢污了各位贵人的眼睛。” 纪茴枝看向管家,语气不容置喙,“不想让你家老爷死的不明不白,就在前面带路。” 袁夫人试图阻拦,“现在天色实在是太晚了,府里有许多女眷,实在不方便,不如等明天……” “现在天都快亮了,跟白天有何差别?”严怀瑾本来就余怒未消,现在见袁夫人阻拦他们进去,愈发要跟她作对,带着人就往里冲。 管家犹豫了一下,抬脚在前面引路。 护卫们跟在他们身后,众人鱼贯而入,抬脚进入袁府。 “哎——你们等等!等等啊!”袁夫人拦也拦不住人,急的直跺脚,喊了两声见没人搭理,只能悻悻跟了进去。 “阿姐!”银桃忽然喊了一声。 纪茴枝脚步一顿,回头望去,金桃已经晕倒在银桃怀里,面色惨白,满头都是冷汗。 纪茴枝目露不忍,让护卫把金桃抬进马车里,先把人送去看大夫,然后才继续往台阶上走,一抬头见贺流景站在台阶上等她。 她心神一晃,脚绊在台阶上差点摔倒。 贺流景三步并两步的下了台阶,扶住她的胳膊,“天色暗,慢点。” 纪茴枝低着头,含糊应了一声,莫名觉得耳朵有些热。 贺流景扶着她上了台阶。 夜风拂面,不但没把纪茴枝耳朵上的热度吹走,还把她的心吹乱了,连脸颊也热了起来。 第48章 袁家虽然富得流油,但府邸是老宅,占地面积不是很大,地上铺着青石砖,院子里摆着两个巨大的金色聚宝盆。 几人一路来到书房,袁员外倒在地上,面色青紫,果然已经断气多时,如金桃、袁夫人、管家三人的口供一样,他脑后淌血,地上都是血迹。 袁员外的死没有可疑之处,的确是被花瓶砸死的。 袁夫人面色苍白的站在一旁,不敢去看地上的袁员外,她虽然努力故作镇定,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 纪茴枝审视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道:“袁夫人,你很害怕?” 袁夫人咽了咽口水,“怕又如何?朝夕相对的人忽然就这么枉死,谁能不怕?” “袁员外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就在这附近赏花啊,听到声响就立刻赶了过来,当时管家都看到了,我是跟他一起过来的。” “赏什么花?”纪茴枝仿佛闲聊一般问。 “牡丹啊,院子里种了几株牡丹。” 纪茴枝漫不经心的摸了下耳珰,“这个季节牡丹开花吗?” 袁夫人勉强笑道:“是我没说清楚,我不是在看花,是在看花根的情况,看看冬天需不需要把花根挪到屋里去。” 纪茴枝弯唇,“府里没花匠么,这么点小事也要夫人亲自操劳。” “……我一向爱花,所以喜欢亲力亲为。” 纪茴枝点点头,沉默片刻,又猝不及防问:“夫人当时带丫鬟了吗?” “我……”袁夫人怔了一下,抚了抚鬓角,强撑着应对道:“我当时没带丫鬟,我平时就不喜欢带丫鬟,我觉得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实在是碍手碍脚,这是我成婚前就有的习惯了,你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我娘家问。” 纪茴枝唇畔含笑,声音如春风般和煦,“我随便问问,袁夫人不用解释这么多。” 袁夫人看着她脸上完美无瑕的笑容,心里却莫名有些发毛。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言多必失,无论对方再问什么,她都不能再说这么多了。 袁夫人做好了准备,纪茴枝却不再问她,而是转头看向管家,“你刚才说派人把府里都搜了一遍,没有见到那‘奸夫’,不知袁夫人的屋子,你可有搜过?” 袁夫人整个人身体一僵,背上沁出一层冷汗,忽而怒不可遏道:“那是金桃的奸夫,又不是我的奸夫,怎么会在我房中?你这话是何意!” 纪茴枝面色不变的盯着管家,“答话。” 管家惊疑不定地看了看袁夫人,躬身答道:“当时并未搜查过夫人的房间。” 严怀瑾嘴角一勾,“这就有趣了。” 纪茴枝弯唇,“走吧,咱们一起去瞧瞧。” “不准去!”袁夫人慌张大吼:“这里是我家!未经我的允许,我看谁敢进我的房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严怀瑾用折扇敲了下贺流景的胸膛,“他敢。” 袁夫人一噎,顿了顿,忽然迈着腿就往前走,“我给你们带路。” “拦住她!”贺流景眉眼一凛,吩咐道:“捂住她的嘴。” 袁夫人想要张口大喊已经来不及了,她很快被护卫控制住,用手帕将嘴巴堵紧了。 他们来到袁夫人院子前,怕打草惊蛇,只让人先把出口守住,然后派了尹邦和三名护卫进去。 尹邦走进院子,带人小心翼翼的靠近,打开门后谨慎的看了看,然后进屋仔细搜查,却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房中没人。”尹邦出来禀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9章 严怀瑾目露诧异,“怎么可能?” 纪茴枝一直留意着袁夫人的神色,发现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沉了沉眸问:“几间房都找过了吗?” “找过了,床下和柜子里也都看过了。” 几人疑惑的走进房内。 袁家是江城有名的富户,袁夫人的房间自然富丽堂皇,处处奢靡富贵,不过仍比不上那些贪官的府邸,至少桌上的摆件和墙上的挂画没有动辄就要上千两银子,他们环视一圈的确没看到有任何不妥之处。 “难道是我们想岔了,人真的不在这里?”严怀瑾皱眉。 纪茴枝一边观察着屋中的情形一边目光始终留意着袁夫人,袁夫人被绑在院子里,低头垂首,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能看到她的手指紧紧攥着绣帕,指尖泛白。 纪茴枝轻轻蹙眉。 这屋子就这么大,一眼就能望到头,人又不能藏到地底下…… 纪茴枝神色一动,忽然抬头望去,“上面!” 房梁之上,一名玄衣男子如蜘蛛般攀在房顶,几乎在她抬头的一刹那,他踩着衣柜落了下来,旋身一转,粗粝的手指扣住她的脖颈,将一柄匕首放到了她白嫩的颈侧。 “姑娘别动。” 纪茴枝心里暗骂了一声。 是他们轻敌了,只以为藏匿在袁夫人房中的是普通奸夫,没想到竟然是个会拳脚功夫的。 贺流景瞳孔猛地一缩,跨步上前,“将他拿下!” 男子脸上罩着黑布,大喝了一声,“我看谁敢过来!” 众人动作顿住,这变故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袁夫人被绑在门外,早就吓得大惊失色,抖如筛糠 贺流景面沉如水,一把抽出身侧护卫的配剑,轻眯起眼,剑尖指向黑衣人,“放了她!” 男子将匕首逼近纪茴枝的脖颈,厚颜无耻道:“放了她我还怎么逃?这姑娘细皮嫩肉的,只要我轻轻这么一划……” 严怀瑾抿了抿唇,赔笑道:“有话好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就是路过而已,跟你没有深仇大恨,你不必伤人性命。” “你们全退出去,给我让出一条路来!”男子大声道。 他手中的匕首在他说话的时候不自觉轻微的抖动着,几次擦过纪茴枝柔嫩的肌肤,看得人心惊胆颤。 “你把她放了。”贺流景神色凛然,声音里含着一丝藏不住的急促,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发现。 他鲜少有这样沉不住气的时候。 男子不为所动,“没了这个人质,我还怎么逃?” 贺流景沉声道:“我跟她换。” 严怀瑾闻言惊住,转头愕然看了他一眼。 纪茴枝觉得大魔王疯了。 好好的皇子不做当什么人质啊。 “不换。”男子嗤了声:“人高马大的男人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好控制。” 纪茴枝和贺流景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快点退出去!”男子大喊一声,又把匕首逼近了纪茴枝的脖颈。 纪茴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贺流景面如寒冰的抬起手,众人一步步退了出去,只剩他没离开。 严怀瑾担忧地站在门口张望,纪茴枝朝他转了转眼睛,严怀瑾看了眼院子里被绑着的袁夫人,瞬间明白过来。 严怀瑾把袁夫人拎到近前,也用一把长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对着男子厉声道:“你敢伤人,我就杀了她!” “唔唔唔!”袁夫人吓得双腿打颤,站都站不住,可惜嘴被堵着发不出声音。 男子阴沉的目光在袁夫人身上扫过,手里的刀却没有丝毫收回去的意思,“你要杀便杀,与我何干。” 袁夫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好个无情的奸夫。”严怀瑾一把扯掉袁夫人嘴里塞的布。 袁夫人顿时怒喊出声:“阿弟!姐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能不管姐姐的死活?” 众人错愕。 此人竟然是袁夫人的弟弟? 黑衣男子怒骂道:“你这个蠢货,不但把人引到这里,还泄露我的身份,你怎么不快点去死。” 袁夫人愕然,“魏东!我可是你姐!” 严怀瑾懒得看他们狗咬狗,将刀刃逼近,“魏东,你真的不在乎你姐?你的身份现在已经暴露了,乖乖束手就擒还能不连累家人。” 魏东满脸杀意,抬手就削掉纪茴枝一缕头发,“都给我滚出去,把路让开!” 纪茴枝闭了闭眼睛。 这人铁石心肠,恐怕袁夫人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这个法子行不通了。 严怀瑾无奈把袁夫人拎了出去,退到院子里,袁夫人一路叫骂着,骂的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魏东面色阴沉,看向贺流景,“你再不退,我就在她脸上划一刀,这般世间难求的佳人可不多见……你别后悔。” 贺流景神色冷峻地盯着他,突然道:“我乃当朝三皇子,你挟持我更有用。” 魏东明显一愣。 “三皇子?三皇子怎么会出现在江城?” 贺流景掏出令牌,“我奉皇命运送粮草到边关,途经此地。” 纪茴枝察觉贺流景说话的时候,眼睛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方向,眼神微微停顿了一下,又不着痕迹的把目光挪开。 她静下心来细听,发现后窗的位置传来一丝细微的轻响。 这时贺流景倏然大声道:“我难道敢冒认皇子不成?我有令牌作证,绝不会有假!” 他似乎是想掩盖身后的声响,把男子的注意力引开。 纪茴枝眸色动了动,努力转动眼珠,看向不远处妆台上的铜镜。 铜镜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身后一小片地方,纪茴枝聚精会神的盯着那里,过了片刻,隐约看到一双靴子出现在窗边。 她眼睛微不可查的一亮。 纪茴枝猜测应该是有人从后窗偷偷爬了进来,只要他们能转移魏东的注意力,她说不准能有救! 纪茴枝心中很快有了主意,出声道:“令牌是真是假,你拿过来一看便知。” 魏东警惕的攥紧匕首,心思急转。 这令牌如果是真的,他哪怕不能挟持三皇子,只拿到这块令牌也大有用处,他逃跑的时候过各大关卡会容易很多。 纪茴枝看出他心动,添了把火道:“殿下,枝枝不用你救,反正枝枝烂命一条,哪里值得你冒险,你快出去吧!” 她偷偷朝贺流景眨了眨眼睛,贺流景故意露出犹豫的神色,做思考状。 魏东立刻急了起来,对贺流景道:“你退后三步,把令牌扔过来!” 纪茴枝心弦一动,放在身侧的手抓紧机会,伸出手指朝后面比了个‘一’。 贺流景和她身后之人都能看到她的动作。 贺流景默不作声的抿了下唇,配合的往后退了三步。 魏东目光紧紧盯着他,反倒忽略了其他人的动向。 纪茴枝屏住呼吸,又伸出手指比了个‘二’。 贺流景抬起手里的令牌,沉声道:“你好好接住了!” 纪茴枝咬紧下唇,利落的比了个‘三’。 三人同时行动。 贺流景手中令牌抛出,直冲男子的眼睛飞去。 魏东下意识抬手去挡,纪茴枝趁机用力扼住魏东的手腕,推开他的手臂,旋身躲过匕首。 “纪国公!”贺流景朝后面喊了一声。 纪威一个手肘砸在了魏东的后颈上,又用力控制住他拿匕首的手臂。 纪茴枝后腰撞在桌子上,勉强稳住身形。 她头晕目眩的想,原来从后窗爬进来的人不是护卫,竟然是梅玉臻的相公纪威,情况太急迫,她来不及多想纪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我杀了你们!”魏东竟然没有被砸晕,他大吼一声,反手将手里的匕首扎向纪威的手臂。 纪威不得不松手,避开匕首。 魏东趁机挣脱束缚,手里紧抓着匕首不放,手肘用力击打过去,动作干净利落,明显是个练家子。 纪茴枝抄起桌上的茶壶朝他面门砸了过去,砰的一声响,茶壶碎了一地。 贺流景也瞬间提剑逼近,剑风凌厉的砍了过去。 纪威突然大喊道:“留他一命!” 纪茴枝和贺流景动作同时一顿,贺流景拧着眉把手里的剑撤了回来。 纪茴枝抬头望去,纪威年过中旬,眉目英挺,五官端正,长得仪表堂堂,眼尾处带着几道褶皱,更增添了几分岁月洗礼过的温和,令他看起来性情十分宽厚。 纪茴枝隐隐觉得纪威有些面善,给她的感觉很亲切,但她确实没见过对方,这种感觉跟她初见梅玉臻的感觉有些相似。 纪威抬头看到纪茴枝,也是明显一愣。 他眼中流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惊愕,目光凝滞在她的面庞上,眼睛逐渐睁大,震惊中带着许多说不清的情绪,因为太过震惊,他竟然愣在当场。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0章 在两人愣神的功夫,魏东突然朝纪威冲了过去,大叫着将匕首往纪威腹部捅了过去。 纪威目光还牢牢黏在纪茴枝身上,没回过神来,整个人像定住了一般。 “纪国公!”纪茴枝离得最近,下意识冲过去撞开了魏东。 魏东手里的匕首失了准头,错失了唯一的机会,瞬间目呲欲裂,一把挥开纪茴枝。 纪茴枝脚下一滑,被推的摔在地上,从地上的碎瓷片上滚过,疼的面庞扭曲了一瞬。 贺流景瞳孔微缩,瞬间满身戾气,一剑捅在魏东身上,逼得他一连后退数步,被钉在墙上,喷出一口鲜血来。 “魏东,你逃不掉的!”纪威怒吼,冲过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魏东满嘴是血,愤恨交加地大吼:“莫非是天要亡我?明明都逃到这里了,偏偏要撞见你们!” 纪威控制住他的双手,“你私藏兵器早就是罪大恶极,逃亡至此竟然还敢伤人!” “是我时运不济罢了。”魏东脖子上的青筋凸起,面色狰狞,突然身子用力向前,“啊——” 利剑一寸寸没入他的身体,捅穿了他的胸膛,他登时没了气息。 “阿弟!”门外的袁夫人见魏东竟然自尽了,急得大吼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贺流景眸色冰冷,丢掉手里的剑,转头看向纪茴枝。 纪茴枝伏在地上,痛得咬紧下唇,瘦弱的肩膀微微轻颤,额头上都是涔涔冷汗,鲜血将她的衣裙染的斑斑驳驳。 “枝枝!”贺流景面色巨变,跑过去想把她扶起来,又怕触碰到她的伤口,只能跪下,小心翼翼的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疼死我了……”纪茴枝嘴唇哆嗦着,艰难地抓紧他胸前的衣襟。 贺流景心乱如麻,抱着她大步往外走。 “且忍忍,很快就不疼了。” 纪茴枝靠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的嗅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身上的疼痛好像真的轻了一点。 难道贺流景是薄荷成了精,能清凉止疼? 纪茴枝想着想着差点笑出来,可惜太疼了,刚牵动一下嘴角就疼得全身哆嗦。 贺流景抱着她沉默地加快了步伐。 纪威看着他们的背影怔忪了一瞬,下意识跟着往外走了两步,然后才想起正事,停下脚步看向地上的魏东。 他想静心处理剩下的事,眼前晃过的却都是纪茴枝那张分外熟悉的面孔,神色一阵阵恍惚。 ……会是巧合吗? …… 天光破晓,阳光透过云层落在驿站的院子里。 贺流景静静的站在大树下,听着屋子里的响声。 一名小厮正在院子里忙碌着,他微微弓着身,拿起一盏盏灯笼,吹熄里面的蜡烛,另一名小厮正在拿着大扫帚扫地,声音沙沙作响。 院落里声音轻微,屋子里也没有太多声响。 太医正在屋子里诊治,纪茴枝那么娇气的一个人,竟然没发出半点声音。 贺流景想起纪茴枝刚才在他怀中面色苍白的样子,五指并拢,逐渐攥紧了手掌。 侍女端着血水走出来,贺流景望着一眼盆中刺目的红,心尖一颤,额头突突直跳。 严怀瑾从门外走进来,跟侍女擦身而过,诧异问:“流了这么多血?” “是,姑娘身上有不少伤口。” 严怀瑾点点头,一抬头就见贺流景面色煞白的站在树下。 “怎么?你也受伤了?” 贺流景蹙着眉,冷着面庞没理他。 严怀瑾绕着他转了一圈,摩挲着下巴,“你不会是晕血了吧?我记得你以前不晕啊。” 贺流景仍没理他。 严怀瑾又明知故问道:“不会是只晕一个人的血吧?” 贺流景抬眸,不轻不重的看了他一眼。 严怀瑾收起揶揄的神色,摇头啧啧出声:“就是点皮肉伤,你至于吗?你以前在边关战场上见过多少尸山血海,你自己又受过多少伤,那个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啊。” 贺流景沉着眉眼,缄默不语。 “我说三皇子殿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严怀瑾靠到树上,嗓音里透着点严肃,“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肯定是把纪茴枝当成好友了,你呢?你把她当什么了?” 贺流景眼皮都不抬一下。 严怀瑾皱眉,“你别忘了,她只是你的外室,还是假的。” 贺流景薄唇轻动,“不用你提醒我。” 严怀瑾懊恼的挠了挠后脑勺,“说起来当初这个损招还是我提的,我那个时候就是想让你随便找个跟纪晚镜长得像的人,把泥人的事糊弄过去,可谁能想到你偏偏找了纪茴枝。” 贺流景回忆起跟纪茴枝初见的情形,却发现当时的记忆模糊不清,记忆真正变得清晰起来是从纪茴枝落水之后,那之后所有关于纪茴枝的记忆都是鲜活的、色彩缤纷的,一笔一笔的烙印在他的心里,不知不觉就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再也难以磨灭。 “人心都是肉做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你在乎纪茴枝、重视纪茴枝都很正常,可你堂堂皇子主动暴露身份,束手让贼人挟持,是不是太不将自己的安危当回事了?你那些兄弟可都虎视眈眈,一个个巴不得你出点事呢。” 贺流景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话多。” 严怀瑾朝他挤眉弄眼,“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果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此事,也不知道会怎么训斥你。” “他们没你这么无聊。”贺流景嗓音清淡。 严怀瑾撇了撇嘴角,“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宁肯为她身入险局,你可真行。” 贺流景良久无言,望着屋子里的煌煌灯火,忽然道:“你怎知我不知?” 严怀瑾一愣,正想问更多,屋门恰好打开,贺流景头也不回的阔步走了进去。 严怀瑾在原地怔了片刻,一阵抓狂。 不是……你知道什么能不能说清楚啊?! 第49章 屋子里,最后一支蜡烛吹灭,只剩晨曦的金光照进来。 贺流景进去的时候,太医正在往外走,他停下问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才进了里屋。 屋子里掺杂着几分药味,微微苦涩。 纪茴枝趴在床上,换了干净的寝衣,薄被盖在腰间,整个人都蔫蔫的。 那些碎片在她背上划出了多处伤口,好在伤口都不深,不会留疤,只是处理伤口的时候疼的厉害。 贺流景走近才发现,她额头上冷汗未散,嘴唇咬得发白,乌黑的睫毛被汗水濡湿。 他蹙起眉,拿着帕子给纪茴枝擦了擦额头,又让人端来一杯百花蜜,喂纪茴枝喝了两口。 纪茴枝趴在软枕上,唇边沾了点水渍,贺流景屈指把水渍蹭掉,指尖微微扫过她的饱满的唇瓣,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纪茴枝下意识抿了下唇。 贺流景在床边坐下,低声问:“还疼吗?” “疼。”纪茴枝蔫巴巴的抱着枕头,“不动的时候好一些。” “喝了药就不疼了。” 纪茴枝想到还要喝药,脸蛋皱巴着,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贺流景无奈,“喝了药才能好得快。” 纪茴枝试图忽略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怎么会去袁家?” “我看你们迟迟不归,便去看看。”贺流景轻描淡写。 “原来殿下一直在等我们。”纪茴枝夸道:“殿下真是面冷心热。” 贺流景耳根发热,咳了一声:“我看书的时候顺便等你们而已。” “哦。”纪茴枝嘴角一抿,“殿下可真是面冷心也冷。” 贺流景:“……” 银桃端着托盘把汤药端了进来,红着眼眶怯生生问:“娘子,您好些了吗?” 纪茴枝目露诧异,“你怎么没陪着你阿姐?” “阿姐看过大夫已经睡下了,奴婢不放心娘子就过来了。”银桃把托盘放下,小心翼翼地把药碗端了出来。 贺流景伸手接了过去。 银桃愣了一下,走到床边,把纪茴枝扶着坐了起来。 纪茴枝看着乌黑乌黑的药汤,闻着都觉得苦的想吐。 贺流景拿着汤匙想喂。 纪茴枝摇了摇头,接过汤碗,深吸一口气,仰头把一碗药灌了下去。 一口一口喝相当于小刀一刀一刀割,她宁可一次苦个够。 她喝完一碗汤药,捧起百花蜜水,又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待嘴里的苦味散了大半,才把蜜水放下。 结果她刚放下水杯,就看到贺流景又从托盘里端出一碗更黑漆漆的汤药,“???” 纪茴枝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怎么还有一碗?” “太医说你身上除了划伤,还有淤青,刚才那碗是好伤口的,这碗是散瘀血的。”贺流景把汤碗往她唇边凑近了一些。 苦味四散开来,竟然比刚才那碗还要苦。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1章 纪茴枝使劲摇头,满眼抗拒,身子不断往后仰,“外伤为何要喝药?敷药就好了,至于淤青,过几天就恢复了。” 那精致清透的琉璃碗好像都成了猛虎,让她唯恐避之不及。 “歪理邪说,受了伤当然得喝药,哪里分什么外伤内伤。”贺流景又把琉璃碗凑到她唇边,“身上的淤青能自愈,但谁知道你脑袋上有没有淤青,还是稳妥为上。” 汤药味道极冲,纪茴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不喝!” “苦口良药,乖乖喝药才能好得快。” 纪茴枝跟他僵持了一会儿,贺流景还是端着药碗不动。 银桃也在旁边劝,“娘子,你就把汤药喝了吧,不然奴婢不放心。” 纪茴枝抿了抿唇,嘴唇不情不愿的搭到汤碗上,低下脑袋。 贺流景望着她圆润的头顶,嘴角浅浅弯起一抹弧度。 贺流景等了一会儿,纪茴枝低头咕嘟了半晌还没喝完,他低头一看,碗里的药一点没少,她装了半天,愣是一口都没喝进去。 “……”贺流景没好气把碗撤了回来,放到旁边的矮桌上,“既然不肯喝药,那就把淤血揉开。” 纪茴枝霎时想跑,可已经来不急了。 她手腕上就有一块淤青,贺流景扯过她的手,抬手就揉了上去。 纪茴枝顿时爆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啊——!!!疼疼疼!” “喝!我喝!” “药呢!我要药!” 贺流景手劲加重:“晚了。” 纪茴枝之前上药时好不容易忍住叫声,这一刻都爆发了出来,她一边尖叫一边用脚踹贺流景。 大魔王!管你是不是皇子,能揣一脚是一脚! 严怀瑾站在门外踱着步子,听着屋里渗人的惨叫声,忍不住疑惑。 贺流景是真的明白自己心意了吗? 他以为贺流景的明白,是指他明白了自己心悦纪茴枝,可现在从这叫声来看,他怎么怀疑是反过来呢? 有这么对待心上人的么! 一块淤青揉完,纪茴枝气若游丝的把自己整个人藏到了衾被里,说什么都不肯出来,更不肯让贺流景看到身上更多淤青。 贺流景趁着她蔫哒哒的趴在床上,用汤匙盛了一勺汤药喂到她嘴边,“张嘴。” 这究竟是什么绝世狠辣无情的大魔王啊! 纪茴枝哼哼唧唧两声,不情不愿的张嘴喝了下去。 那股药味简直从她嘴里一直苦到了心里! “我命真苦……”纪茴枝有气无力的趴在床边。 她觉得自己可遭了大罪了! 贺流景看着她蔫头蔫脑的样子,浅浅牵起唇角,又喂了一勺过去,“明天我跟太医说,让他换成不苦的药。” “药有不苦的?”纪茴枝一脸狐疑。 “如果没有,就让太医给你放蜂蜜,只要你三天内没有头晕,我就让太医把这碗药停了。” 纪茴枝稍微满意了一点,皱着眉毛,一口口把汤药喝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喝药都快喝饱了。 贺流景放下空碗,给她喂了两颗蜜饯。 纪茴枝鼓着腮帮子吃蜜饯,垂下的睫毛透出一点委屈来。 贺流景心口莫名有些发软,在她头顶轻轻抚了两下。 纪茴枝哼哼唧唧的躲开了,还瞪了他一眼。 贺流景浅浅弯起唇角,看了她一会儿,蓦的道:“我不该带你出来。” 他从纪茴枝遇险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后悔,他不该带她出远门,不该让她一个人落入险境,他后悔了。 如果纪茴枝留在京城,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她跌在瓷片上的那个瞬间,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住了。 那一刻他终于懂了自己这段时间反反复复、起起伏伏的心情究竟是为何。 因为他的心尖上多了个小娘子。 纪茴枝捧着脸颊,双脚轻轻晃了晃,“你是不该带我出来,不过你带都带了,也不能反悔,与其后悔不如想办法补偿我。” “怎么补偿?” 纪茴枝眼睛像小狐狸一样轻轻眯了下,“以后我喝一碗汤药,你就喝一碗苦参汤吧?” 贺流景:“……” 纪茴枝无辜眨眼,“你看看我对你多好,你害得我受伤,我还想着给你补身子,我是不是很善良?” 贺流景面无表情,“嗯,你的善良无人能及。” “……那你喝不喝?” “喝。”贺流景忍辱负重的叹了一声,给她盖上被子,“睡会吧。” 昨晚一夜没睡,又折腾了这么久,纪茴枝确实有些困了。 她侧身躺着,闭上眼睛,口中喃喃着,“我睡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伤口怎么办?” 她又怕疼又再把伤口弄破会留疤。 “我在这里守着,你如果乱动我会阻止你。”贺流景把手盖在她的眼睛上,“睡吧。” 纪茴枝睫毛颤了颤,隔了一会儿,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睫毛扫在掌心微微有些痒,撩拨心弦。 贺流景缓缓将手松开,看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庞,抬手拂开她额前濡湿的碎发,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走到水盆旁打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和手。 银桃立在一旁,始终插不上手,只觉得三殿下看她家娘子的目光专注又炙热,比她家娘子看见烧饼的眼神还热! 纪茴枝睡醒,发觉已经过了晌午。 贺流景仍坐在她床边,手执书卷,静静的看着书,连翻动纸页的声音都很轻微。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穿着昨夜的浅蓝云纹锦衣,圆领宽袖,袖口绣着淡蓝色的格桑花,双腿修长,阳光在他身上描摹出一层淡淡的金辉。 平时连鞋底都一尘不染的皇子殿下,现在身上沾着些许灰尘,应该是昨夜打斗时沾上的,如果是往常,他回府第一件事肯定是换衣裳,这次他一直守在她屋子里,没来得及回去换。 纪茴枝忽然很想问贺流景,当时为什么宁愿以身犯险也想救她。 她于他而言有那么重要么? 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问不出口。 贺流景见她醒了,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轻轻弯了下唇角,“不认识我了?” 纪茴枝扶住额头,露出懵懂的神色,“刚才摔伤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谁家公子?” 贺流景把书册卷起来,隔空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记得脑袋摔伤了?” 纪茴枝:“……”大意了。 贺流景把书放到一旁,好笑道:“醒了正好,膳房炉上煨着参汤。” 纪茴枝往衾被里缩了缩,“没有胃口……” 参汤虽然比苦参汤味道好一点,但那味道也十分冲鼻。 贺流景挑挑眉,“还炖了鸡茸粥。” 纪茴枝嘴角动了下,又微微抿紧,仍摇了摇头。 不能为了一口粥,就被骗喝参汤。 她绝不上当! 贺流景靠坐在椅背上,开始念菜名。 “青笋炖雪菜。” “酸梅鸭。” “紫苏排骨。” 纪茴枝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从衾被里冒出头,“好像可以吃一点点。” 贺流景忍笑起身,推开门让膳房把饭菜送过来。 两刻钟后,贺流景看着干净的碗底,轻轻挑了下眉,“一点点?” 纪茴枝把最后一块青笋咽进肚子里,羞涩的把碗推了过去,“从昨夜到今日晌午枝枝一直都未进食,殿下是不是想说枝枝吃得太少了?” “……”贺流景艰难道:“嗯,我们枝枝一直都是小鸟胃。” 纪茴枝满意微笑,又啃了半块苹果。 “醒了吗?”严怀瑾在门外敲了两声,“纪国公晌午就来了,知道你还在睡就一直在前屋等着,你见不见?” “见!”纪茴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对贺流景道:“怎么不早说,那么大一个国公爷,怎么能让人家等我呢?” 严怀瑾站在门外,隔着门扉道:“你平时使唤贺流景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他是那么大一个皇子呢?” 纪茴枝沉默片刻,问贺流景:“这是不是就叫隔墙有耳?” “学的不错。”贺流景看着门后的身影,慢悠悠道:“这个词就该怎么用。” 严怀瑾:“……” 纪茴枝忍着一身疼起床梳洗,然后身体僵硬的坐到榻上。 她在心里微微叹息,幸好臀部没有伤,不然她连坐都不能坐了。 房门打开,严怀瑾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纪茴枝斜斜倚在塌上,乌黑的青丝柔顺的垂在肩头,那巴掌大的小脸泛着白,鸦青色的眼睫低垂着,看起来竟然有点可怜巴巴的。 严怀瑾平时见惯了纪茴枝活蹦乱跳的样子,此时见她这么病恹恹的还有些不习惯。 他坐到旁边的矮凳上,难得关心了一句。 “怎么样,还疼吗?” “还行。”纪茴枝怏怏不乐的递给他一个橘子。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2章 严怀瑾:“我不吃,你都病了就别顾着招待我了。” 纪茴枝:“给我剥开。” “……” 严怀瑾一边剥橘子一边愤愤不平。 不愧是你啊! 他忍不住有些怀疑人生,他是不是被虐出习惯了?可恶,他竟然觉得纪茴枝这副样子才正常,让人心里舒坦,比刚才那副面色苍白的萎靡样子好。 只要还有力气瞎折腾,就说明问题不大。 严怀瑾勤勤恳恳剥了橘子,又很狗腿的给纪茴枝倒了杯热茶。 忙完这一切他才反应过来,他进屋这么久自己连口水都没喝呢! 严怀瑾跑到桌边给自己倒茶,贺流景亲自带着纪威从外面走了进来。 纪茴枝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纪威看到纪茴枝后,脚步微微一顿,眼中流露出的情绪有些复杂,不过很快被他遮掩了下去。 他走上前,神色郑重道:“纪姑娘,昨夜多谢你舍身相救。” 纪茴枝礼貌浅笑,“国公爷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何况真论起来也是国公先救了我,如果不是您,我还不知要如何挣脱魏东。” 纪威道:“姑娘能推开他,力气不小。” 纪茴枝没有隐瞒,弯眸道:“我天生力气大。” 纪威是梅玉臻的相公,她莫名也觉得有些亲切,便如实相告。 严怀瑾惊愕不已,“你不是病秧子吗?” 他说完就反应过来。 差点忘了她有两副面孔! 平时活蹦乱跳的哪像有沉疴痼疾的样子。 纪威眸色微动,下意识道:“我便是天生力大,我的女儿也是如此,三岁就能搬动比她脑袋还大的花盆。” 严怀瑾挠了挠头,纪晚镜力气很大吗?瞧着不像啊。 ……难道她也有两副面孔? 贺流景引着纪威落座。 纪威撩开衣摆坐下,强作镇定的落座,语气关切问:“姑娘伤的重不重?” 纪茴枝轻描淡写道:“皮外伤而已。” “姑娘心善。”纪威想到她当时被鲜血濡湿的衣裳,就知道她身上的伤口不会少。 纪茴枝摇头,“就算当时是别人我也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您是梅夫人的夫君,梅夫人待我很好。” “我听内人提起过姑娘,只是没想到……”纪威没有再说下去。 他早就听梅玉臻提起过,她结识了一位心善又合眼缘的姑娘,想要找机会介绍给他认识,还有些想要将对方收作义女的打算,想挑个合适的时机介绍他们认识。 当时她只是谈话间略提了一句,说那姑娘长得跟晚镜有几分相像。 纪威当时浑未在意,毕竟这些年他失望了太多次,早就不抱希望了,可他没想到纪茴枝竟然长这幅模样……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纪茴枝的确很像,不过不是像纪晚镜,而是像他们的女儿,像他与玉臻的女儿! 纪威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纪茴枝一眼。 纪茴枝眼瞳乌黑清澈,朝他浅浅一笑。 纪威不自觉抓紧了身上的配剑,恍神了一瞬。 纪茴枝笑起来跟他夫人年轻的时候很像,都是眉眼弯弯,有一对很甜的小梨涡,他女儿小时候笑起来也是这样,甜的像个蜜酿的小人儿。 纪茴枝让人上茶,贺流景神色自然的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纪茴枝见纪威总盯着自己瞧,温和的笑了笑,“我长得像贵府的千金是么?” 纪威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意味不明道:“也许是晚镜像你。” 纪茴枝没觉得他这话有什么古怪,反正谁像谁都一样。 贺流景端起茶盏,“国公,你昨夜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纪威缓了缓神,正色道:“说来话长,这半年来我奉陛下之命,一直四处巡查各大守城兵营,一路到了江城。” “昨夜那贼人正是江城的守城副将魏东。” 其他三人目露诧异,难怪那贼人身手了得,原来是军中将领。 纪威继续道:“我是追查他过来的,前几日我查到他竟然私下锻造兵器,有私藏兵器之嫌疑,我带兵逮捕他的时候,他提前得知消息偷偷跑了。” “我一直追着他来到了袁家,他当时无路可去,投奔了袁家夫人,也就是他的亲姐姐魏氏。” “魏氏已经招供,袁员外就是死在了魏东手里。” “此前,魏东一直借助袁家的生意偷偷运送兵器,袁员外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件事,袁员外一直以为暗中运送的是魏东贪污来的金银铜板,因为魏东许以他好处,他就一直暗中帮魏东,直到那日偷听到魏东和魏氏的谈话,他才知道真相。” 严怀瑾问:“魏东就是因为这件事杀了他?” 纪威点头,“袁员外怕惹祸上身,想要报官供出魏东给自己脱罪,两人当时吵得很凶,魏东情急之下错手杀了他。” “魏东杀人后怕暴露自己,就哀求胁迫魏氏帮他,两人商量后想出一计,要把所有罪名都推到金桃身上。” “他们给金桃下了蒙汗药,把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抬去了书房,然后演了一出魏氏带人捉奸,魏东假装情夫逃跑的大戏,管家之所以找不到人,是因为魏东逃跑后就藏到了魏氏房里,根本没离开袁家。” 几人心中错愕,没想到其中竟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难怪魏氏急于给金桃定罪,她根本是急着把事情遮掩过去。 贺流景目露沉吟,思索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时间屋内有些安静。 纪威看向纪茴枝,迟疑开口:“姑娘也是京城人士?” “家在城外榆树村。” 纪威又试着问:“你父母身体可好?” 纪茴枝想了想,“挺好的。” 骂人中气十足,可不是挺好的么。 “家中还有兄弟姊妹吗?” “还有两个兄长,一个姐姐,一个弟弟。”纪茴枝用轻松的语调道:“不过我跟他们关系不够亲厚,平时没什么来往。” 纪威紧张问:“为什么不够亲厚?他们对你不好?” 纪茴枝被问的有些懵。 要问的这么细吗? 贺流景接过话道:“枝枝的父母您说不定见过,也许有些印象。” 纪威神色一怔,“我也认识?” “我查过他们,他们年轻的时候在纪府做事,是纪府家奴,纪父是您府里的马夫,纪母曾在蒋氏身边伺候,后来他们不知怎的拿回卖身契脱离了纪府。” 贺流景说着微微一愣,他倏然想起他手里还有一份纪茴枝的卖身契…… 纪茴枝是因为卖身契才留在他身边么? 贺流景心下微沉,有一瞬间的怔松。 纪威面色凝重,他思索了一会儿,想起了这两个人。 当初女儿失踪后,他仔细查问过,那嬷嬷是因为遇到同乡才会没把人照看好,而她的同乡就是蒋氏身边的婢女,后来那婢女不见了,蒋氏说怕他们看到那婢女会触景伤情,又想给他们女儿祈福,做些善事,所以施恩给了卖身契,将人遣出了府。 纪威心底一阵发寒,感觉所有事情串联成了一条线。 难道他女儿当初失踪根本不是意外? 第50章 纪威压下心底的寒意,勉强镇定问:“殿下为何会查他们?” 贺流景看向纪茴枝,纪茴枝不以为然的笑了下,面色仍有些虚弱。 她想了想,自己开口道:“前段时间纪家二郎来找我,忽然要带着我私奔,情急之下说出我不是他妹妹,我不知道他是随口胡言还是真的,就请三殿下派人去查。” 严怀瑾眼放亮光,激动的朝贺流景挤眉弄眼。 有人要挖你墙角! 贺流景懒得理他,将茶盏搁到桌上,开口道:“目前我的人只查到这么多,纪家夫妇离开纪府前,确实有两个女儿,但那个小女儿究竟是不是枝枝就不知道了。” “我之所以跟国公解释这么多,是因为蒋氏现在长居道观,我不方便去见她,想拜托国公问一下,她可还记得纪家夫妇的小女儿长什么样子,有没有什么特征。” 纪威胸口起伏,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贺流景没有怀疑过纪茴枝会是他的女儿,是因为贺流景不知道纪晚镜是假的,不知道他真正的女儿从来都没有找回来过,可是他却十分清楚。 他知道他的女儿一直没有回来,他以为他的女儿早就葬身野兽腹中,可如果他的女儿根本就没死,而是被人有预谋的抢走了呢? 纪威双手激动地颤抖着,颓败的眼睛里焕发出一股异样的光彩,“好,我回去就问大嫂……” 他定定瞧了纪茴枝片刻,心中翻涌着太多疑云,此刻稍见端倪,就一刻也等不了了。 他忽然站起身,“我现在就回京,有些事急于调查……” 其他三人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走的这么匆忙。 纪威定了定神,拿出一份账册递给贺流景:“三殿下,这是魏氏招供后在袁府搜到的账册,里面详细记载了魏东这些年让袁家运送的兵器数量。”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3章 贺流景神色一动,郑重的把账册接了过去。 “这份账目是谁留下的?” “魏东。” 贺流景抬头,与纪威对视一眼。 “袁氏称这份账册是魏东交给她的,让她秘密保管,因为她不识字,所以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只知道魏东很重视这份东西,不让她告诉任何人有这份账册的存在。” “魏东之所以潜逃到袁府就是为了取回这份账册,没想到却发生了此番变故。”纪威顿了顿,问贺流景,“殿下觉得他为何这么重视这份账册?” 贺流景沉吟片刻,攥紧账册缓缓吐出两个字:“自保。” 纪威点头,嗓音低沉,“三殿下与老臣想到一处去了,魏东的事还请你继续追查下去,老臣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贺流景颔首,“国公放心,我心中有数。” 纪威回首看向纪茴枝,轻声道:“纪姑娘,好好养伤,京城见。” 纪茴枝露出浅笑,“国公一路顺风。” 纪威又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这一眼看得纪茴枝心头沉甸甸的,分不清是什么滋味,总觉得有一点酸苦,她怔愣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是看岔了,毕竟她跟纪国公萍水相逢,纪国公应该不会用那么复杂的眼神看她。 纪威离开后,剩下三人大眼瞪小眼。 纪茴枝身上泛疼,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斜倚回炕枕上,不敢用背靠着,就侧身躺着。 贺流景走过来,换掉她手里的茶盏,往她手里塞了一杯新茶。 纪茴枝低头一看,茶碗里里面泡着当归,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苦药味。 贺流景言简意赅:“补血。” 纪茴枝:“……” 严怀瑾啧啧啧两声,站起身对纪茴枝道:“你赶紧休息吧,我们出去了。” “不了。”纪茴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听你们说话我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疼的难受。” “行叭。”严怀瑾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看向贺流景问:“你跟纪国公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魏东不是都死了么,还有什么问题?” 贺流景在炕上坐下,晃了下手里的账册,“你说魏东为何要偷偷藏着这样一份账册,把每一笔交易都记录下来?” “他记性不好吧,所以记下来,免得自己忘了,我有时候记不住事也喜欢提笔写下来。” “……” 纪茴枝很想晃晃严怀瑾的脑袋,看看里面有没有水。 贺流景也是无语凝噎,话题就此停住,拿起桌上的账册自己翻看起来。 严怀瑾喝了口茶,又抓了把蜜饯,见两人都不理自己,一边吃一边问贺流景,“你究竟怀疑什么?” 贺流景目光仍落在账册上,不疾不徐道:“魏东一个小小的守城副将,他私藏兵器做什么?” 纪茴枝摩挲着茶碗,指尖轻轻动了动。 兵器自古以来都是皇家大忌,每年造的兵器有多少,兵部几乎都要如数上报,铁矿更是牢牢控制在朝廷手里,为的是什么?当然是防止有人造反。 严怀瑾终于明白过来,眼睛瞪圆,“难道他还能造反吗?他只是一个守城副将,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吧?” 贺流景把账册放到一旁,眸中闪过一抹暗色,“他不敢,但他的主子敢。” 严怀瑾怔住,“你觉得他在替人做事,背后还有人?” 贺流景若有所思道:“账册就是把柄,如果这些兵器都是魏东的,他何必留下把柄把账册交给魏氏?这不是等于把自己的把柄交到她手上么。” 严怀瑾神色惊疑不定,“他是为了防止自己出事,要靠这本账册保命?” 纪茴枝神色郑重起来,她接过账册,翻看半晌后沉声道:“从兵器的数量来看,他们说不定还私藏了铁矿,不然造不出这么多兵器,如果真是如此,这些兵器可能只是一部分,真正的数量恐怕不在少数。” 严怀瑾焦急的在原地走了两圈,“真的有人想造反?那个人会是谁?” 贺流景眸色冷沉,“江城不大,离京城又远,魏东能接触到的大人物都有谁,又有谁有那个本事?” 严怀瑾沉思许久,忽然想到一人,“江城是邯王的封地么?” 贺流景手指敲了敲,微微点了下头。 纪茴枝问:“邯王是谁?” 严怀瑾面色泛白,“邯王是陛下的王兄,乃太后所出,太后虽然不是陛下的生身母亲,但陛下登基后,一直厚待太后和邯王,甚至破例允准邯王可以随时回京看望太后,不必像其他王爷一样固守封地,直到太后过世后,邯王才遵循礼法留在封地,这两年没有回京。” 严怀瑾越想越怕,忍不住一阵胆寒:“他私藏兵器是要做什么?私藏兵器可是谋逆罪。” 有兵器就代表有兵要用,私藏兵器的背后可能是养私兵,而养私兵是要做什么呢?当然是造反! 贺流景眼底晦暗一片,泛着茫茫冷意。 严怀瑾挠了挠头,小声嘀咕着,“立夏一直厚待邯王,按理说邯王不该有什么不满,没有造反的理由啊。” 纪茴枝心道,这可太有理由了。 人心沟壑难平,尤其是皇子这样尊贵的出身,他们从出生起就只距离皇位一步之遥,天下都唾手可得,这就注定他们会比普通人多了很多妄念,如果没得到皇位,谁又能轻易甘心呢。 更何况邯王乃太后所生,放在寻常侯门世家,嫡子尚能继承家中爵位,可偏偏皇家最尊贵的位置却不按嫡庶尊卑来传承。 他出身皇室,身为皇后之子,自小就比其他皇子身份尊贵,却只能看着普通嫔妃所生的庆德帝登基为帝,至此以后他的子孙后代都只能对庆德帝一脉俯首称臣,又如何能甘心呢。 严怀瑾焦虑的在原地走了两圈,觉得他们发现了惊天的大秘密。 纪茴枝低头继续看手里的账本,臻首微垂,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雪缎似的襟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松散,手腕上坠着珊瑚手串,翻动账册的时候。 贺流景目光落在她身上,心绪莫名变得平静。 他的指尖下意识摸了摸指骨上的扳指,扳指是墨玉做的,光滑冰凉,但摸久了也泛着淡淡的温热。 “你们说怎么办啊!”严怀瑾一转头,发现两人都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不慌不忙,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着急发愁。 贺流景的眼睛更像是黏在纪茴枝身上一样,望着人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听到他的声音才堪堪回神。 严怀瑾简直痛心疾首。 他英明神武的三殿下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看小娘子! “急什么。”贺流景拿起薄毯盖到纪茴枝身上,将她整个人围住,淡淡道:“现在该急的是背后主使。” 突然被卷成鸡蛋卷的纪茴枝:“……”有一种冷叫大魔王觉得我冷。 行叭。 纪茴枝拢了拢薄毯,继续舒服的窝着,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严怀瑾轻轻吁出一口气,坐下问:“你有什么办法?” “邯王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这本账册的存在,更不知道账册落到了我们手里。”贺流景挑眉道:“不如我们再陪他演一场戏。” 严怀瑾顿时来了精神,“具体怎么做?” “让人把账册誊抄一份,将假的那份放回袁家密格里,然后放出消息,派人大张旗鼓的在袁府找这本账册,就说是魏东招供的,但没说出账册在哪里就闭气了。” “背后主使得知消息,必定会想法子销毁账册,你派个人守株待兔,但不要靠得太近,免得打草惊蛇。” “至于昨夜的事,我们最初只是为了帮金桃,后续发生的一切都超过了我们的预料,这件事我们无需伪装,本来就是这样。” “外面的人不知道我们顺便查出了这么多事,我们也只当做不知道。” “如果幕后主使是邯王,他现在肯定比我们还急,我们先按兵不动,只要他露出马脚,我们就知道是不是他了。” “如果有人到袁家偷账册,你就只管让人在暗中潜伏,任他们把账册偷走,然后派人跟着就行。” 严怀瑾见他这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法,心情愉悦的站了起来,“行,我现在就去办。” 纪茴枝想了想道:“别让那位袁夫人闲着,让她带家仆去袁家门前烧纸,大喊要给袁员外和魏东报仇,越情真意切越好,最好闹的人尽皆知,能传到邯王耳朵里。” 贺流景眼中浮起笑意,“如此一来,邯王恐怕要急的夜不能寐,立刻动手了。” 严怀瑾看着他们两个,感到一阵牙疼。 他们俩如果成了两口子,谁还敢惹啊? 简直一个比一个损。 严怀瑾离去后,贺流景将纪茴枝抱回床榻上。 纪茴枝觉得大魔王抱她越来越熟练了。 贺流景把她放回床上,盖上被子。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4章 纪茴枝抬手指了指床头的匣子,“给我拿本书,要书皮画着丁香花的。” 贺流景打开匣子一看,里面躺着的都是话本。 他随手拿起来翻了翻,“整日看这些闲书,任清念教你读的那些文章还记得吗?” 纪茴枝小脸一板,“小贺,这是你应该对病人说的话么,懂不懂事了?” 贺流景从善如流的把绘着丁香花的话本找出来,抬手递过去,“是,枝枝姑娘说的对,身心愉悦才能恢复的快,你还想看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小贺孺子可教也。”纪茴枝满意的接过话本,“再给我削个梨吃。” 贺流景在果盘里挑了个梨,“还有什么吩咐?” “屋子里有些沉闷,出去摘几束花插到花瓶里。” 贺流景先听话的削了个梨,又出去摘花。 纪茴枝表示很满意,只有端着糕点走进来的银桃不满意。 她偷偷瘪了瘪嘴。 三殿下把她的活都干了,她做什么啊? 纪茴枝让她赶紧回去照顾金桃,金桃那一身伤,想想都触目惊心。 银桃只能放下糕点,不情不愿的走了。 贺流景摘了几枝木芙蓉回来,天气越来越冷,花也快谢了。 他拿着银剪修剪了一下枝叶,然后把木芙蓉插进花瓶里,放到了床头。 纪茴枝心情愉悦的看了几眼,轻轻抚了抚花瓣,才拿起话本看了起来。 她看话本,贺流景就坐在床边看她。 纪茴枝趴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连趴着看话本都觉得脖子疼,后来被他看烦了,就叫他回自己屋去。 贺流景却没有离开,他一言不发的拿着账册坐到窗边,静静的仔细翻阅。 纪茴枝索性把话本子一扔,闭着眼睛假寐。 秋风萧瑟,冷风拍打着门扉。 纪茴枝闭着眼睛却毫无困意,她悄悄睁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贺流景瞧。 贺流景坐在窗边,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眉眼深邃,淡色的双唇微抿着,竟然显得有些温柔。 纪茴枝忽然觉得,贺流景如果不是皇子就好了。 那么,她也不是不能养他。 不过想想贺流景那几个不争气的兄弟,他还是做皇子吧,至少有他在,朝堂不会乱,世道也不会乱,那么她才能安稳的在这个朝代生活。 纪茴枝盯着贺流景看了一会儿,将眼睛闭上,伴随着午后温暖的阳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个看起来很温柔的贺流景出现在了她的梦里,笑着问她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好不好,她在梦里扯着贺流景的脸问大魔王哪里去了,让大魔王快快现身,不要再迷惑她了。 大魔王就是大魔王,是不会变成大善人的。 …… 纪茴枝本来以为金桃伤的那么重,最少也要十天半月才能下床,没想到隔天她就让银桃搀扶着过来了。 纪茴枝看到她忍不住惊讶,“怎么这么快就下床了?” “娘子因我受伤,我想来看看娘子。”金桃走过来,扶着银桃的胳膊在床边跪下,“娘子对金桃有救命之恩,金桃铭记于心,从今往后金桃这条命就是您的。”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你好好活着就行了。”纪茴枝让银桃扶她起来,温声道:“救你的不止我一人,你无需挂怀,只管安心养伤就好。” “如果不是因为我,娘子就不会去袁府,更不会受伤。”金桃愧疚的摇了摇头,红着眼眸落泪,“是我命不好,连累了您。” 纪茴枝看向她瘦骨嶙峋的手臂,白皙的肌肤上斑斑驳驳,都是些陈年旧伤,应该是被袁员外折磨所致。 “你以前命运如何自己无法决定,但从今往后你就是自由身,日子总会变好的。” 金桃眸色动了动,惶惶然的呢喃,“自由身?” “是啊,阿姐,袁家现在自身难保,不会再有人敢为难你。”银桃泪水涟涟地握住金桃的手,“你跟我们一道回京吧,以后我们姐妹相依为命。” 金桃眼睛如拨开云雾一般,一点点亮了起来。 她眼底泛红,忽然给纪茴枝磕了一个头,“娘子,求您让我留在您身边伺候。” 纪茴枝愣了愣,“你要留在我身边?” “是,我想和银桃一起伺候您。”金桃语气坚定。 纪茴枝微微蹙眉,仔细思衬了一下。 银桃和金桃难得重逢,姐妹俩肯定不愿意分开,她们如果没有容身之地,即使是自由身,也没有依靠,若遇到坏人会有危险,留在她身边的确是可行之策。 她想了想问金桃:“你也不愿意回你们父亲和弟弟身边吗?说不定他们心里还惦记着你们,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他们。” 金桃毫不犹豫的摇头,“他们如果有心早就来找我了,银桃当时年纪小,都还记得我被卖到了这里,我父亲又怎么会不记得,他们没有来找过我,可见他们根本就不惦记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银桃在旁边点了点头,也有种兔死狐悲的伤心。 纪茴枝对金桃道:“既然如此,你就暂时留在我身边,不过你一直都是自由之身,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金桃喜不自胜地磕了个头,“多谢娘子。” “你先回去好好养伤。”纪茴枝细声叮嘱,“把身子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银桃也开心的跟着磕了个头,“娘子大恩大德,我们姐妹永世难忘。” 纪茴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尖,“就你机灵。” 三人笑做一团。 她们两姐妹离开后,贺流景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拎着热腾腾的枣泥糕,看样子是刚出锅。 纪茴枝嗅到香味,朝他招了招手,“快拿来给我尝尝。” 贺流景把枣泥糕倒进桌上的盘子里,然后端过去,放到炕上的矮桌上,最后走到床边,把纪茴枝抱到炕上。 纪茴枝眨着眼睛懵了懵,“你直接把枣泥糕端到床边不就行了?” 贺流景脸不红心不跳地在她对面坐下,“床上是用来睡觉的,哪能在床上吃东西。” “照你这么说,还不能在床上喝药呢,你下次别端药给我。” “不一样。” 纪茴枝撇了撇嘴,“就你讲究多,不愧是礼教严明的三殿下。” 贺流景把盘子推了过去,“快尝尝,听说江城这家枣泥糕最具特色,我骑马去买的,还热乎着。” 纪茴枝顿时忘了抱怨,兴致勃勃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枣泥糕酥软香甜,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她眼睛忍不住微微眯了起来,“好吃。” 贺流景眼中蕴着笑意,给她斟了一杯清茶,“好吃就多吃点,太医说大枣补血。” “……”纪茴枝一听顿时不想吃了,这人最近不是哄她喝汤药,就是想方设法的让她吃补品,简直无孔不入。 “不吃了。”纪茴枝把盘子一推,“你自己吃。” “我不喜甜食。” 纪茴枝眼睛亮了亮,“那你就更要吃了!” 贺流景:“……” 贺流景只能把手伸向瓷盘。 纪茴枝唇角翘了翘,拿着帕子把手指擦干净,葱白的指尖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珊瑚手串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 贺流景咬了一口枣泥糕,轻轻咀嚼。 纪茴枝把最后一根手指擦干净,慢条斯理问:“好吃吗?” “还行。” 纪茴枝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一转头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贺流景竟然把她刚才吃了一半的那块枣泥糕吃了。 “你……”纪茴枝耳尖一红,一双眸子睁得圆圆的。 “怎么了?”贺流景抬起头,把最后一口枣泥糕放进嘴里,轻轻舔了一下唇边的碎屑。 纪茴枝耳朵红透。 她一把将整盘枣泥糕拖过去护在怀里,半晌憋出一句,“我自己吃,你不准再吃!” 贺流景看着她红彤彤的耳朵,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起来。 第51章 自从纪茴枝受伤,贺流景就日日守在她屋里,话不多,就拿着本书静静的待着,偶尔陪纪茴枝下两盘棋,每次严怀瑾有事找他,都只能到纪茴枝屋中来寻。 严怀瑾低头走上台阶,抬头望去,屋门敞开着。 纪茴枝和贺流景坐在桌前,两人正端着碗干杯,动作十分豪迈。 严怀瑾以为他们在喝酒,忍不住偷偷腹诽,这两人白日饮酒作乐,当真是……竟然不叫上他! 他忿忿不平的走过去,靠近一看,两人手里稳稳端着的,一碗是黑乎乎的汤药,一碗是冒着苦味的苦参汤。 严怀瑾面皮一抽,被苦味熏的往后退了一步,觉得这两人愈发变态了。 纪茴枝和贺流景将碗里的苦汤一饮而尽,皆是味道直冲脑门,苦的说不出话,赶紧把手伸向碟子里的蜜饯。 严怀瑾看得啧啧称奇。 纪茴枝和贺流景吃了两块蜜饯,才将苦味压了下去。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5章 严怀瑾摇头劝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自己人何苦为难自己人。” 纪茴枝与贺流景对视一眼,哼哼唧唧的移开目光。 饶是不可能饶的,为难是会继续为难的。 贺流景拿着盘子剥松子,头也不抬说:“太医说这汤药还要喝三天。” 纪茴枝咂了咂嘴里的苦味,“那我让膳房再熬三天苦参,好好给殿下补补身子。” 严怀瑾默默转头看向贺流景,目光充满同情。 她好关心你,就问你怕不怕。 贺流景咳了一声,语气生硬问严怀瑾:“你来有什么事?” 严怀瑾敛了敛嘴边幸灾乐祸的笑容,在桌边坐下,正色道:“我是来说正事的,昨夜袁府起了场大火,那本假账册已经烧没了。” 贺流景将一个完整的松子仁剥出来,放到碟子里,“有没有人受伤?” “幸好咱们提前有准备,只有几名袁家家仆受了轻伤,袁夫人伤的最重,那些人好像想杀她灭口,把她砸晕推进了池塘里,不过已经救上来了。” 贺流景轻哂,“他这手段倒是够狠,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烧了干净。” 纪茴枝问:“能确定是邯王吗?” 严怀瑾面色凝重,“基本可以确定了,昨夜那群黑衣人放完火连夜出了城,走的水路,我提前让人扮做渔夫等在邯州渡口,亲眼看到他们在邯州地界下的船,因为怕打草惊蛇,就没继续跟下去。” 贺流景眼底闪过一道厉色,“看来我们有必要去邯州走一趟了。” “何时出发?”严怀瑾迫不及待道:“反正邯州是我们去边关的必经之地,早晚都要路过,不如早点出发。” 贺流景把剥好的松仁推到纪茴枝面前,语气丝毫不急,“鱼儿都咬钩了,当然要等我这位好皇叔自己上门来请。” 严怀瑾眼睛一亮,“他越着急就代表越心虚。” 纪茴枝捻起几颗松子送进嘴里,“深入虎穴,小心被虎反咬一口。” 贺流景道:“我已经修书一封送去边关,交给我大舅父,还会派人把粮草提前送过去,我们在邯州多耽误些时日也无法。” 纪茴枝好奇问:“你一共几个舅舅?” “三个。”贺流景道。 严怀瑾一脸羡慕的赞叹道:“皇后娘娘可是将门之后,一家人都很了不得,三殿下的三位舅舅现在分别掌管着地、乾、灨三军,咱们此次要去见的是殿下的大舅父王成安,大舅父膝下两子都是军中少将,很是年轻有为,等到了边关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纪茴枝笑,“你好像很羡慕?” “当然了!我从小就佩服舞刀弄枪的将军,想做一名武将,可惜我家世代文臣,没有人陪我耍枪,不像三殿下,十三四岁就跟着去边关历练。” 贺流景抿了一口茶,毫不留情的戳穿,“当初我带你一同前往,是你走到半路就扛不住了,半路折返回京,从此以后放弃做武将,专心考取功名。” 严怀瑾窘迫的摸了摸耳朵,“谁让我是文人骨文人肉,才走到半路就病了三场,脚都磨破了,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 纪茴枝一脸心疼,“可怜见的,原来你才是病美人。” “……”严怀瑾朝着贺流景喊:“你管管她!” 贺流景点点头,转头对纪茴枝,“下次用词注意,把‘美’字去掉。” 纪茴枝一脸虚心受教:“好的。” 严怀瑾扶额。 他的头好痛。 严怀瑾:“我长大后身子很好!现在连续骑十天半月的马都没事!” “嗯嗯。”纪茴枝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分给他三颗松子,“来,补补身子。” 严怀瑾:“!!!” 他气的扭过头去吃糕点。 他要把糕点都吃光,一个也不给他们剩! 纪茴枝想起贺流景那几位舅舅,轻轻皱了皱眉。 这王家不但功高盖主,还后继有人,难怪朝中那么多大臣都很忌惮王家势力。 这庆德帝也是真奇怪,他如果忌惮贺流景和王家,应该先瓦解王家的势力才对,怎么还敢把大半兵马交到王家手里? 可他如果没有提防贺流景和王家,又为何要在运送粮草一事上坑他们?又为何迟迟不立太子? 连她都能看出来几位皇子里只有贺流景最适合担当大任,她不信庆德帝看不出来。 纪茴枝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不觉就把瓷碟里的松仁吃光了。 严怀瑾瞥了眼贺流景,忍不住阴阳怪气,“你还不赶紧给咱们枝枝姑娘再剥点?有没有眼力劲了?” 贺流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快到饭点了,现在吃太多会耽误用饭。” 严怀瑾:“……”竟然没反驳?敢情还真想再剥呀。 他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贺流景了! 午膳端上来,三人围桌而坐。 纪茴枝身上的伤还没全好,午膳以清淡为主,除了一道红烧排骨和粉蒸肉之外就没有荤菜,不过厨子手艺很不错,饭菜都很爽口。 纪茴枝拿着勺子吃了口青笋焖饭,想起金桃要留下的事,就顺嘴跟贺流景说了,毕竟想把人带进皇子别院得经过严格筛查,金桃又跟私藏兵器一案有所牵连,虽然她是无辜的,但纪茴枝觉得还是得贺流景点头同意才行。 贺流景当然没有意见,“你决定就行。” 纪茴枝手托着腮,目光灼灼的看着贺流景,心情愉悦地夸赞道:“殿下真是仁善宽和,我替金桃、银桃两姐妹谢谢你。”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本就细腻无瑕的肌肤更显得清透光滑,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双颊粉嫩,嘴唇红嫣嫣的,笑起来眉眼弯弯,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 严怀瑾扒了两口饭,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这人美啊,夸起人来也像情真意切,那双眸子弯起来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仿佛心里也只容得下这么一人似的。 如果他是贺流景,恐怕也得五迷三道的。 严怀瑾看向贺流景,见贺流景面色平淡,脸上不见多余的情绪,忍不住赞叹。 不愧是从小被人阿谀奉承长大的三殿下,不会轻易被迷惑,还能做到冷静自持,心绪也不会被影响。 严怀瑾一边赞叹着,一边继续往嘴里扒饭。 他发现贺流景今天胃口很不错,多吃了一张饼、半碗汤,还吃了两三块平时不吃的甜糕。 严怀瑾忍不住看向小桌上的菜色,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厨子虽然手艺不错,但也跟宫里的御厨没法比,没有好吃到让人食欲大开啊。 贺流景吃饱喝足,放下筷子,唇边隐隐的笑意未散,对纪茴枝柔声道:“你是她们的主子,以后你同意就行,不用问我。” 纪茴枝喝了一口汤,语气随意道:“银桃是别院的人,金桃跟她是姐妹,她们两姐妹肯定想待在一起,以后我离开别院,又不能把她们带走,还是得经过你同意才能给金桃登记造册。” 贺流景动作一顿,眉心蹙了起来,“你去哪?” 纪茴枝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爽朗的笑了声:“纪晚镜都快成婚了,泥人的事估计大家早就忘了,你难道还需要我这个挡箭牌吗?” 桌上的气氛陡然一静。 贺流景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帕子,低头擦了擦手。 严怀瑾挠了下头,尴尬的看了贺流景一眼,再去看纪茴枝,还在那无知无觉的喝汤呢! 嘶,三殿下怪惨的。 他眼睛一转,一本正经的开口道:“纪晚镜现在贺如峰的未婚妻,三殿下的未来皇嫂,就更不能引人误会了,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现在谁都知道你是三殿下的心上人,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严怀瑾故意把‘心上人’三个字咬得极重,暗示性十足,结果抬头一看,纪茴枝人啃排骨啃的津津有味,听到他的话,只是浑不在意的点了下头,“行,我不急。” 严怀瑾同情的看了贺流景一眼。 这是真木头。 贺流景头疼揉了揉眉心,一言不发的起身出去了,背影充满了疲惫。 严怀瑾觉得贺流景那么心累肯定跟他无关,都是纪茴枝的锅。 两天后,邯王的亲信果然来了。 那亲信口舌灵活,见到贺流景后,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话,总结起来就是邯王得知贺流景路过邯州,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派他来接贺流景去府上做客。 贺流景一一听完,才不紧不慢问:“会不会太叨扰皇叔?” 亲信笑容款款,看起来恭敬有加,“王爷已经备了好酒好菜,只等三殿下上门,跟三殿下一叙叔侄之情呢。” 贺流景这才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还仿佛很为难的附带了一句,“毕竟是皇叔……” 严怀瑾也在旁边一脸为难,好像很勉强的道:“如果不去看望邯王爷,陛下肯定要训斥您,哎……去就去吧。” 亲信嘴角抽了抽。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6章 出了门,严怀瑾的嘴角还是翘的。 大鱼果然上钩了!而且是他们不情不愿,大鱼自己非要咬上来! 贺流景暗暗看了他一眼,他才勉强收住笑意,派人收拾行李。 午后时分,他们随着邯王派来的一行人上了船。 此去邯州要走水路。 纪茴枝戴着面纱走到船头,一袭丁香色襦裙,披帛松散的挂在肩头,她站在甲板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黛眉轻垂,神色忧郁,怏怏倚在船边吹风。 贺流景和严怀瑾走过来,一左一右站到她旁边。 贺流景担忧问:“怎么不开心?” “哎——”纪茴枝捏了下腰侧,幽幽一叹:“最近胖了一点,都不好继续扮柔弱了。” 贺流景和严怀瑾同时陷入沉默。 果然他们的担忧就是多余的! 贺流景目光掠过纪茴枝柔软的腰肢,眼神飘忽了一下,飞快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青山,耳根隐隐发烫。 严怀瑾没心没肺的提议,“要不这次装跋扈美人?想骂谁就骂谁,多痛快。” 纪茴枝想了想,摇摇头道:“算了吧,骂人累嗓子。” “你说的也对。”懒人严怀瑾表示认同。 河面上的风吹过来,纪茴枝把碎发捋到耳后,看向贺流景,“你这次可得好好表现。” 贺流景如果还是这幅刚正不阿又聪慧练达的模样,邯王恐怕不会相信他不知道魏东的事。 严怀瑾也看向贺流景,戏谑的一挑眉,“你必须得让邯王放松警惕,咱们查起来才方便。” 贺流景眯了下眼睛,“知道。” 严怀瑾上上下下看了他两眼,“殿下,人靠衣裳马靠鞍,你既然想装糊涂王子,是不是应该先换身行头?” 纪茴枝摇头,“邯王虽然远在邯州,但他有不轨之心,那么他平时必定会留意京中动向,不可能不知道三殿下是什么性子。” 严怀瑾摸了摸下巴,“也对,咱们三殿下美名远播,官员们都知道他是个正人君子,如果一下子性情大变,反而招人怀疑。” 纪茴枝对贺流景道:“所以你得装作看起来一本正经,实则败絮其内,是一个只想博好名声的废物皇子,要演出层次。” 贺流景:“……” 严怀瑾虽然听不懂,但觉得很有道理,他和纪茴枝就这个话题激烈的展开了研究,仔仔细细的分析贺流景究竟该怎么演。 贺流景揉着眉心,听得脑壳疼,“总之咱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探查邯王把私兵和兵器都藏在哪里。” “你说得对。”严怀瑾点头,继续认真思索起来,免得有什么遗漏的。 大船划开水面,晃悠悠的往前走,一开始在浅水区域还好,待到了水深的地方,水波就开始变大。 今天风大浪也大,船只随着水波晃动,纪茴枝五脏六腑搅在一块,面色一点点变白。 她扶着船边,勉强坚持了一会儿,头越来越晕,身子差点栽倒下去,幸好贺流景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你怎么了?” 纪茴枝强忍着恶心拍了拍他的胳膊,有气无力的吐出两个字:“晕船。” 贺流景面色一沉,赶紧扶她往船舱里走。 纪茴枝感觉踩在甲板上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深一脚浅一脚。 两人走了几步,纪茴枝身子摇摇晃晃,像只随时都能绊倒的小企鹅。 贺流景一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送进船舱。 严怀瑾识趣的没有跟过去。 非礼勿视! 邯王的亲信走过来,一脸关切的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严怀瑾夸张的摇头叹息,用力一跺脚,“你不知道,她……柔弱的很呐!” 邯王亲信露出关心的模样,眼中却闪过一抹深沉。 看来三皇子的外室果然跟传闻中一样是个病美人,由此可见,邯王果然对他们都已经了如指掌。 严怀瑾偷偷瞥了亲信一眼,唇角得意的勾了起来。 谁还不会演了! 贺流景把纪茴枝放到船舱里,让人拿了一碟酸梅过来,又倒了杯清水喂她喝了几口。 纪茴枝靠在硬邦邦的船板上,闭着眼睛,嘴里含着酸梅,恶心的感觉稍微减退了一些,但额头突突的跳着,头晕目眩的厉害。 她之前坐船都没事,今天可能是因为风大,船格外晃,她最近又喝了不少汤药伤了脾胃,所以才这么反胃。 贺流景见她实在难受,在她旁边坐下,抿了下唇问:“要不要靠着我?能舒服点。” 船又晃了一下,水声哗哗。 纪茴枝四肢发软,正想找个东西靠,就朝上躺平,把头枕到了贺流景的腿上。 贺流景犹豫着抬起手指,轻轻给她按揉太阳穴,手法生疏,但力气正好,不轻也不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纪茴枝闭着眼睛,觉得头晕稍微缓和了一点。 银桃端着一碗银耳羹,正要走进船舱,被金桃在门口拦了下来。 金桃把手指竖在唇中间,朝她比了一个‘嘘’。 银桃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去,只见船舱里只剩纪茴枝和贺流景,纪茴枝阖着眼睛,仿若睡过去一般,贺流景低头看着她,手指按在她头两侧,眉眼垂下的弧度竟然显得有些温柔。 一室静好,只有船划过水面的浅浅水声。 银桃莫名觉得船舱里好像容纳不下第三个人,也莫名怯了步,觉得自己不该进去。 金桃含笑把竹帘放下来,跟银桃一起守在船舱外。 贺流景不知按揉了多久,纪茴枝苍白着脸色,有些昏昏欲睡,却因为那股若有似无的反胃感,折腾的始终无法睡去。 幸好不用走太长时间水路,两个时辰就到了邯州。 抵达岸边,船只靠岸。 纪茴枝挣扎着爬了起来,唤银桃进来,金桃也跟了进来。 纪茴枝看到金桃,神色无奈,“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何必急着过来,我这里不缺人伺候。” “都是些皮外伤,不做重活就没事。”金桃笑起来跟那日颓然的样子判若两人,“奴婢是闲不住的性子,您就让奴婢留下吧。” 银桃在旁边帮腔道:“娘子,我会看着阿姐的,您放心吧。” 纪茴枝见金桃精神和心情都不错,只能允了。 银桃笑问:“娘子,您唤奴婢进来是有什么事?” “把首饰匣拿过来。”纪茴枝苍白的脸色靠在墙上,一站起来仍觉得头晕。 贺流景看着她没有血色的面庞,微微蹙眉,“平时不见你戴那些珠钗玉环,现在身子都这样了怎么反倒好起美来了?” 纪茴枝半阖着眼睛,睫毛轻轻颤着,“我现在身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现在是纨绔皇子的外室。” 贺流景一哽。 纪茴枝睁开眸子,有气无力说:“一个金玉其外的皇子,即使装得再正人君子,也会有露出马脚的地方,我就是那个‘马脚’。” 贺流景:“……” 银桃把首饰匣捧了过来,纪茴枝打开匣子,随手捡了几样金银手饰出来。 纪茴枝刚才躺了一会儿,发髻有些散乱。 金桃给她重新梳了个发髻,她心灵手巧,梳的发髻格外规整好看。 银桃捧着镜子过来,纪茴枝抬头看了一眼,满意的夸了她们几句。 金桃从匣子里挑出一个鎏金熏球,蹲下给纪茴枝挂到腰间。 “邯州是水乡,水边草多潮湿容易有蚊虫,挂着这个可以免受蚊虫侵扰。” 纪茴枝发现金桃心细如尘,留在身边倒是极为有用,银桃毕竟年纪小,手脚虽人麻利,人也够老实,但难免有粗心大意的地方,金桃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纪茴枝笑了笑,也捡了两个香囊给她们挂上。 贺流景看着一团和气的主仆三人,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腰间,出声清了清嗓子。 纪茴枝回眸看他,莞尔道:“拢共就三个,殿下皮糙肉厚肯定不怕蚊虫叮咬,就忍忍吧。” 贺流景:“……” 一刻钟后,大船靠岸,岸边已经备好了车驾。 纪茴枝被银桃搀扶着走出去,面色苍白,手脚绵软无力。 严怀瑾在旁边嘎嘎乐,小声跟她说:“这次不用装,真成病美人了。” “……”纪茴枝如果有力气,已经一脚把他踹进水里了。 几人踩着木板上了岸,轮到纪茴枝的时候,她忍不住脚下发软,看到波浪就阵阵发晕。 贺流景先迈到岸边朝她伸出手,纪茴枝把手搭上他的掌心,小心翼翼的踩到木板上,可手脚都十分无力,踩在木板上小腿就忍不住发颤。 贺流景变换姿势,伸出手臂抱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悬空抱了起来。 清风拂面,纪茴枝脸上的面纱微微浮动,眼睫也轻轻颤了一下。 贺流景手臂有力,脚下稳稳踩住木板,揽着她的腰将她拎到了岸上。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7章 纪茴枝下意识贴着他的胸口,直到双脚踩上地面,才吁了口气,细细的喘息着。 她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贺流景的手掌很热,贴在她腰后,像贴了个暖手炉一样,热度透过衣衫蔓延到皮肉上。 贺流景却在想,原来女子的腰这般细吗?他的手掌都快覆盖整个腰肢了,这般纤细的身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道? 他浑浑噩噩的想着,晃了下神才把手臂收回来,另一只手却仍牵住纪茴枝的手。 纪茴枝试着挣了一下,贺流景依旧没有松手,她不由疑惑的抬眸望去。 贺流景不但没松手,还将人拽至身前,靠近了一些,低声道:“皮糙肉厚也是血肉之躯,既然我没有香囊、熏球可用,就只能离你近点,借你的一用。” 纪茴枝眼角轻微一抽:“……”这人脸皮是不是变厚了? 第52章 马车停在邯王府门前。 邯王早已带领众多地方官等在王府前,看到马车停下,就笑容满面的迎了过来,仿若十分激动地朝着马车里喊:“皇侄!” 贺流景下了马车,眉目淡淡的抬头望去,不冷不热的唤了一声:“皇叔。” 纪茴枝抬眼,偷偷觑过去。 邯王身材臃肿,穿着一身紫色锦袍,跟庆德帝长得并不十分相似,国字脸,蒜头鼻,唯有一双粗眉跟庆德帝很像。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些的男子,应该是他儿子,一个身材跟邯王差不多,长着一双眯缝眼,叫贺丁,一个长得虽然清秀,却流里流气,身上微微带着酒气,叫贺牟。 贺牟仗着站在后面别人难以察觉,拿眼睛偷偷往纪茴枝身上瞟,纪茴枝脸上戴着面纱,看不出长相如何,他就盯着她胸前的位置瞧。 金桃察觉到不对劲,抬手把披风披到纪茴枝身上,给她紧紧的系上绳结。 贺牟这撇了下嘴,把目光收了回去,上前一拱手,对贺流景道:“堂兄舟车劳顿,快进府歇息,父王已经备好了好酒好菜,就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 严怀瑾从后面冒出来,忽然大喝一声:“放肆!这是三殿下!堂兄也是你能叫的?” 纪茴枝:“……?”严怀瑾这是把嚣张跋扈的剧本自己用了? 严怀瑾得意的抬起下巴。 他嗓门大,他不怕骂人累嗓子。 邯王父子三人面色紧了紧,一时间脸色都有些难看。 纪茴枝心里憋笑。 生气好啊,越气越容易露出马脚。 姜还是老的辣,邯王最先平复心情,再次露出笑容,“这位大人说的对,是小儿莽撞无礼。” 又转头对贺牟道:“牟儿不得对三殿下无礼。” “……是。”贺牟神色阴沉,朝贺流景拱了拱手,“是我没有规矩,还请三殿下不要见怪。” 贺流景瞥了他一眼,一脸倨傲的往府里走。 邯王赶忙上前引路,望着贺流景笑得一脸慈爱。 “哼!”严怀瑾从贺丁和贺牟身前路过,趾高气昂地对他们道:“小丁、小牟,以后都长些记性,不要再让本官提醒,省得本官还得浪费口舌教你们。” 贺丁和贺牟满目阴翳,盯着他阴晴不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是’。 严怀瑾笑声张狂,好不得意。 纪茴枝着实替他捏了一把汗。 邯王父子三人在邯州这些年,土皇帝做惯了,恐怕还没受过这份气呢。 “诶呦——” 走在前面的邯王突然被门槛绊了一下,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父王!”贺丁和贺牟大喊一声,赶紧冲过去扶人。 纪茴枝和严怀瑾同时探头望去,生怕错过一场好戏。 邯王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叫着疼,发冠掉了,衣裳沾了一身灰,看起来狼狈至极。 这样的人竟然能养私兵、藏兵器,暗中筹谋谋反。 纪茴枝看出来了,这也是一个演戏派,还是个老戏骨! 贺流景亲自把邯王扶了起来,“皇叔小心。” “诶呀,年纪大了,不中用了。”邯王一边唉声叹气的站起来,一边偷偷打量着贺流景。 贺流景长相不俗,穿着低调内敛,面色虽然冷淡,却礼数周全,是位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郎艳独绝。 除了眼中藏不住的倨傲,似乎并无不妥之处。 邯王又不着痕迹的看向走在后面的纪茴枝。 纪茴枝被两个婢女一左一右搀扶着,头戴花鸟缠丝金钗,并着金镶玉的福珠细头钗,细白的脖颈上是八宝镶珠项圈,耳朵上挂着红宝石耳坠,手腕上碧色的玉镯一看就价值不菲。 邯王嗤笑了一声,贺流景如果真的像传闻中一样刚正不阿,外室又怎会这般奢靡,身边的近臣又怎会那般跋扈,可见这个三皇子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装就要装彻底,连身边的人都不能露出马脚。 看来京城那些人实在是吹嘘太过,贺流景也不过空有其表罢了。 他做皇子的时候也曾参与过夺嫡,知道这些皇子现在最是会在庆德帝面前讨巧卖乖,在大臣面前装模作样,所以传闻未必为真,只有眼见才为实。 两人各怀心思,面上却一片叔侄亲厚。 一行人穿过垂花门,就见亭台楼阁,整座府邸都已经年久失修,墙皮掉落,色泽暗沉,虽然王府占地很大,但整体布置的很是朴素,院内最具特色的只有各式奇形怪状的石头,配着小桥流水,充斥着一种朴实无华的感觉。 邯王揣着手,笑眯眯道:“皇侄有所不知,皇叔不爱古玩玉石,独爱搜集这些怪石,每逢生辰年节,收礼也只收怪石。” 看惯了贪官,这位‘清廉低调’的邯王可真是独树一帜啊。 纪茴枝在贺流景身后轻轻戳了他一下。 老戏骨都表演这么久了,该纨绔皇子该上场了。 贺流景露出一丝浅笑,骄矜道:“这些丑陋的石头有什么看头,去年番邦进贡的白玉十二生肖那才叫好看。” 邯王面皮一抽,“白玉十二生肖?” 严怀瑾故意嫌弃又讥讽的开口:“王爷连白玉十二生肖都不知道?那白玉十二生肖个个都有半人高,为最清透无暇的白玉雕刻而成,匠人雕工细致入微,把十二生肖雕的惟妙惟肖的,夜里灯一照,白玉细腻光滑,比美人都好看!” 邯王有些绷不住了。 他可是堂堂王爷,哪能容忍一个小小的臣子在他面前放肆,简直是傲慢无礼! 偏偏他要维持憨厚大度的形象,不能跟小辈计较,更不能跟贺流景带来的大臣计较,只能有气往肚子里咽。 贺流景继续骄矜开口:“现在那白玉十二生肖就摆在我的别院里,是父皇赏我的,皇叔有机会回京见识一下。” 邯王眼中闪过一抹幽暗和厌烦。 他当初也是嫡皇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黄口小儿还真以为他没见过世面了,竟然敢说什么见识…… 纪茴枝偷偷问严怀瑾:“真有白玉十二生肖?” “有。”严怀瑾顿了顿,小声说:“不过才巴掌大小,三殿下十岁生辰时陛下送他的。” 纪茴枝:“……” 邯王心中气的肝颤,面上却得维持笑容,感恩戴德的说:“那就提前多谢皇侄了,让皇叔也有机会能‘见识’到那样的好东西。” 贺流景故意露出得意的神色,又跟他们说了几件宫中才有的稀罕物,眉眼充斥着骄傲。 严怀瑾在旁边时不时的出声贬低几句邯王府里的东西,顺便说说那些稀罕物有多贵重、有多罕有,简直跟贺流景配合的天衣无缝。 纪茴枝眼看着贺丁和贺牟气的七窍生烟,忍不住在心里憋笑。 邯王虽然笑得愈发灿烂,话却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咬牙切齿。 一行人兜兜转转的说了许久,邯王才终于把话题绕到了魏东身上。 “听说皇侄在江城遭遇了歹人?”邯王一脸担忧,“本王听说后急得一夜没睡,不知皇侄有没有受伤?” 贺流景早有准备,顿时露出愤愤不平之色,“是侄儿运气不好,本来是去寻我那外室的,结果竟然遇到了潜逃的贼匪,幸好没有受伤。” “皇侄以后还是要多多小心,你身份贵重,出门在外要多带些护卫。”邯王说得情真意切,好像并不好奇那贼匪是谁。 “皇叔不必担心,贼匪已经被当场击毙了。” “那就好,那就好。” 贺流景看着院中景致,仿若不经意般道:“不过那贼匪好生奇怪,死前指着一个方向说什么账册,连死了都盯着那个方向,瞧着十分吓人。” 邯王笑的眼睛眯缝起来,“估计是他吓破了胆,胡言乱语呢。” “是啊,我后来派人找了,哪有什么账册,恐怕是他死前脑子糊涂了。”贺流景骂了一声:“真是晦气!” 邯王继续陪着笑,眸中暗光深不见底。 邯王父子三人一路将他们送到住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8章 “皇侄先休息一个时辰,皇叔备好晚宴给你接风洗尘。” 严怀瑾立刻拿出狗腿子样,趾高气扬道:“我们三殿下身份尊贵,必须得拿出你们邯州最好的酒、最好的菜,不然三殿下可不会吃。” “自然,绝不敢怠慢。”邯王笑得一脸憨厚。 待他们进了屋,邯王父子三人登时冷下脸来。 贺牟手握成拳,厉声怒道:“真是气煞我也!” 贺丁沉声道:“父王,我们还从来没受过这份窝囊气呢。” 邯王眉眼阴沉,余怒未消的唾了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本王也是嫡皇子,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哪里轮得到他在我面前吹嘘造次。” 他既觉得贺流景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废物,心里又忍不住有点不是滋味。 他这些年来夹紧尾巴做人,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连件好衣裳都不穿,平时用膳桌上只摆三道菜,还有两道是素菜,平时从不出去饮酒作乐,多少年没有畅快的享受过了。 做王爷做成他这样,当真是憋屈。 贺丁最沉的住气,出声劝道:“父王别跟他一般见识,图谋正事要紧。” 邯王深呼吸几下,闭了闭眼睛,“你说的对,这黄口小儿半点都不知道韬光养晦,早晚有他的好果子吃,且让他张扬几天。” 贺牟不甘心道:“我们究竟要委曲求全到几时?” 邯王又恢复了平心静气的模样,唯剩一双眼睛充满精光,“总有他们匍匐在本王脚下的那日,到了那个时候,天下财宝都是我们父子三人的。” 只有坐上那个他心心念念了几十年的位置,他才能一雪前耻。 贺流景是个不成气候的酒囊饭袋更好,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邯王揣着手,老神在在道:“还得多观察几天,不能掉以轻心,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是,父王。”贺丁和贺牟齐声道。 严怀瑾趴在窗边,看着窗外啧啧出声:“瞅瞅他们这脸黑的,比锅底灰还难看。” 纪茴枝坐在桌边饮茶,浅浅一笑,“有一半是被你气的。” 严怀瑾很有成就感的插着腰,“这才哪到哪,接下来几天你们就瞧好吧。” 纪茴枝哧哧一笑,“行,我们等着瞧。” 贺流景无奈摇了摇头。 夜里,邯王果真准备了接风宴。 跟那些贪官准备的宴席不同,这场接风宴即无歌舞,也无酒水,连菜色都十分一般,只有一群地方官员作陪。 几人到场后,严怀瑾环视一圈,戏瘾立刻上来了。 他一拍桌子怒道:“你们就给三殿下吃这个?” 邯王一脸憨厚老实,仿佛十分窘迫焦急道:“这这……要不本王再让膳房炒几个菜?” “三殿下可是龙子皇孙!”严怀瑾一脸痛心疾首,“沿途官员备的膳食都比你这宴席丰盛,哪个不是奉上最好的给三殿下。” 纪茴枝偷偷朝他比了个赞。 演艺新人在老戏骨面前表演的也毫不逊色,十分值得夸奖。 贺丁出列拱手,哀声开口:“三殿下有所不知,父王节俭习惯了,平时只吃三道菜,宴请官员摆八道菜,今天的菜式已经是最多的一次了。” 贺流景在上首的位置坐下,淡淡道:“都落座吧。” 严怀瑾一脸嫌弃,又暗示性十足的问:“吃的差点就算了,没有别的了?” 邯王故作不懂问:“还有什么?” 贺流景顿时配合的面露不快。 严怀瑾啧了一声,再次暗示性十足地问:“只吃饭连助兴的歌舞都没有?” “这……”邯王神色慌乱起来,像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贺流景沉着脸,像是隐忍又不耐烦的说了声:“算了!吃饭吧。” 邯王霎时露出唯唯诺诺的惊慌表情,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仿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地方官员们都流露出了几分愤慨之色。 纪茴枝心里赞叹一声,不愧是老戏骨啊! 如果他们不是早有准备,恐怕还真要被他蒙骗过去,以为他是一位清廉贤明的王爷呢。 瞅瞅这些地方官不就被他的假象蒙蔽了。 贺丁再次沉声开口:“父王平时省下的口粮都用来接济贫苦百姓了,府中没花银子养舞姬戏子,后宅女眷也不多,父王只有两个妾室,还是以前做皇子时先皇赐下的。” 地方官员们脸上的愤色更甚,都为邯王愤愤不平,忍不住七嘴八舌的开口。 “殿下,您远在繁华京都,自然不知道邯州平头百姓的困苦,王爷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百姓啊。” “严大人,你如果觉得菜式不够,下官可以自掏腰包,为殿下多加几道菜。” “殿下,请您不要责怪王爷,王爷两袖清风,令人敬佩啊!” …… 纪茴枝低咳了两声,忽然细细柔柔的开口:“王爷仁义善良,实在令人佩服,不知王爷都接济了哪些贫苦百姓,枝枝也想买些糕点食粮送去给他们,做些善事。” 贺牟抬头望去,黑黝黝的瞳孔盯着纪茴枝不住的瞧,纪茴枝虽然还带着面纱,但他根据这些年万花丛中过的经验,只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必定是个美人。 邯王面色僵住,干笑道:“姑娘心善,只是那些百姓不懂规矩,恐怕会冲撞了姑娘。” 纪茴枝心中冷笑,邯王省下的银两恐怕都用来养私兵了,哪里会接济什么百姓。 她抿了抿唇,继续细细柔柔道:“不瞒王爷,枝枝前段时间做了个噩梦,事关殿下,所以想要积德行善,枝枝不会亲自前去,只掏银子让护卫去就行。” 邯王面露难色,沉默着没有回答。 严怀瑾等了一会儿,阴阳怪气地开口:“王爷不愿意?还是有什么难处?” 纪茴枝配合的捏着帕子拭了拭眼角,“可能枝枝身份低微,不配让王爷亲口告知吧。” 严怀瑾愈发来劲起来,“这可是我们三殿下最宠爱的枝枝姑娘!你竟然觉得她不配?” 纪茴枝:“……”倒也不必如此夸张。 邯王张了张嘴,还没想好对策,严怀瑾就一脸愤慨的大声怒道: “王爷欺负枝枝姑娘,就是欺负我们殿下!欺负我们殿下就是欺负本官!欺负本官就是欺负朝廷命官!欺负朝廷命官……连朝廷命官都敢欺负,难道你是没将陛下看在眼里!” 贺流景端着酒盏的手抖了一下,佯怒的重重放下酒盏。 严怀瑾似真似假的一声吼,邯王额头上登时淌下一滴冷汗。 纪茴枝仔细瞅了瞅,这次应该不是装的。 她还没想明白自己和庆德帝是怎么串联起来的,就听邯王陪着笑道:“严大人多虑了,本王对陛下一片赤胆忠心,对皇侄更是一片拳拳爱护之意,枝枝姑娘所求不过是一件小事,本王明日就让人把名单送过去,再派护卫亲自引路。” 纪茴枝:“……”是因为心虚,所以才这么轻易被严怀瑾唬住了吧? 贺牟和贺丁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烦躁。 这虽然是一件小事,却得连夜安排,实在是繁琐又麻烦,想要安排妥帖,不被人发现异常,他们今晚还不知道几时才能睡。 纪茴枝和严怀瑾给邯王添了堵,愉快的拿起筷子开始用饭。 其实这王府厨子的厨艺很不错,想也知道,邯王要装清廉朴素,只能减少菜式的数量,他不想委屈自己的胃,就只能保证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肯定要挑邯州最好的厨子养在府上。 严怀瑾没有再搞事情,众人推杯换盏,气氛还算和谐。 纪茴枝只管闷头吃菜,这一路她几乎将各地的特色菜都尝遍了,感觉十分满足。 因为脸上戴着面纱,她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要撩开一部分面纱,把饭菜放进嘴里。 贺牟趁着这须臾的功夫,放肆地盯着她的唇看,只见那红嫣嫣的唇饱满丰盈,色泽如最新鲜的樱桃,娇艳欲滴。 贺牟仰头灌下一口烈酒,心底的**却烧的更盛,大有燎原之势。 皇子的女人,他也想试试滋味如何。 贺丁在桌子底下拽了他一下,他才勉强收住放肆的目光,却愈发觉得心痒难耐。 邯王一直暗戳戳的观察着贺流景的神色,他见贺流景一晚都闷闷不乐的,露出一个了然于胸的神色。 果然是个不成器的,宴无好宴,没有歌舞助兴,就连装都快装不下去了,还是不够火候啊。 邯王看了一眼对他恭敬有加的地方官员们,满足的舒了口气。 今天过后,大家只会更加同情他这位‘爱民如子’的王爷。 这可是好事一桩! 戌时一过,王府外传来梆子声。 几人吃饱喝足,都有些疲于继续应酬,毕竟老戏骨的表演虽然有意思,但老戏骨实在太爱演,看了一晚上也觉得倦了。 纪茴枝以手支颐,偷偷朝贺流景眨了眨眼。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9章 贺流景放下酒盏,揉了下太阳穴,眼神露出酒醉的迷朦模样。 纪茴枝忍笑起身。 她装了这么多回,这次终于轮到他装了。 “殿下,您怎么了?”纪茴枝上前扶住贺流景,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您不胜酒力,枝枝扶您去休息。” 她故意装作扶了几次都没扶起来,累的气喘吁吁才将人扶起来的样子,架着贺流景离席。 严怀瑾站起身,朝众人摆了摆手,“今天就吃到这,都散了吧。” 他态度如此嚣张,邯王作为接风宴的主人脸上自然无光。 邯王却笑眯眯的起身,像没事人一样连声说好,然后叮嘱膳房给贺流景煮醒酒汤,又让贺丁和贺牟到门口亲自去送官员们,既态度谦卑,又礼数周全,没人能挑出不是。 严怀瑾继续贯彻着自己的人设,站在台阶上指挥。 “殿下身份贵重,给殿下熬的醒酒汤必须要用银针验过才能端给殿下!” 纪茴枝扶着贺流景走在前面,听着严怀瑾在后面‘作威作福’的呼喝声,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丢脸,默契的加快了脚步。 于是沿路的小厮婢女惊愕的看到,醉酒腿软的三皇子和他那柔弱到一步三喘的外室,健步如飞的从他们眼前掠过,一路穿过垂花门,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前院。 他们揉了揉眼睛,怀疑天色太暗自己眼花了。 第53章 纪茴枝把贺流景搀扶进门,确定屋外的人看不到之后就毫不犹豫的将人甩开,把纱巾拽下来,往椅子上一瘫。 “小贺,给我倒杯茶。” 贺流景眼中带笑,去桌边斟了杯热茶,走过去双手递给她,“枝枝姑娘请用茶。” 纪茴枝疑惑的看了他两眼。 出息了,大魔王都会开玩笑了。 她伸手去接,喝了一口,点点头,“表现的不错,小贺。” 门外传来脚步声,贺牟的声音远远传来,“三殿下,你感觉怎么样了?” 贺流景还没有反应过来,纪茴枝已经噌的一下站起来,把他摁到了座椅上。 两人位置互换,贺牟走到门口,正看到纪茴枝躬身站在贺流景面前,把手里的热腾腾的茶水递给贺流景,十分恭顺地说:“殿下请用茶。” “……”贺流景接过茶盏,淡淡点了点头,“表现的不错,小纪。” 纪茴枝:“……” 贺牟含笑走进屋内,朝贺流景抬手作揖,“殿下,你可好些了?我已命人煮了醒酒汤,等会就给您端过来。” 贺流景露出醉态,低头喝了一口茶,仿佛没看到屋子里杵着他那么大一个人一样。 纪茴枝耳垂几不可察的红了红,那茶水她刚刚喝过,早知道就另倒一杯了。 贺牟侧头望去,看到纪茴枝的面容后,瞬间眼前一亮,只觉得人美,耳朵也长得精致好看,染上红润后更添几分昳丽秀美。 他喉结上下一滚,露出笑脸,“枝枝姑娘照顾殿下这么久,想必已经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我让人给姑娘备上洗澡水,姑娘好好泡个澡。” 他顿了顿,望了眼看起来醉的不轻的贺流景,见他闭着眼睛,忽而往纪茴枝身边靠近了几步,声音变得暧昧低沉,“姑娘平时用什么香粉,我让人给你准备。” 纪茴枝:“……?”为什么这么关心她洗澡那点事?你小子不对劲。 贺流景忽然把茶盏砸向贺牟,“你吵到本殿下的耳朵了,滚!” 砰的一声响,贺牟下意识跳着躲开,却仍闪避不及,茶水溅了他一身。 他面色阴冷,手掌愤怒的握成拳头,双目瞪向贺流景,“殿下这是何意?” 纪茴枝深觉遗憾。 老戏骨的儿子心性修炼的还不够啊,这么容易生气。 瞅瞅这眼神,简直杀意腾腾啊! 贺流景闭上眼睛,一副嫌他聒噪的样子。 纪茴枝露出唯唯诺诺的神色,出声解释道:“公子莫要见怪,殿下醉酒后脾气不太好。” 贺牟冷嗤,心道这是酒后暴露本性了吧! 他压下怒火,抻了抻衣裳,勉强道了一声:“无妨。” 贺流景揉了揉太阳穴,一副醉的厉害的样子。 贺牟色欲熏心地看了看纪茴枝,还贼心不死,故意用体贴入微的语气道:“既然殿下喝醉后气性如此大,不如我找小厮来伺候,姑娘别在这受气了。” 纪茴枝脚一跺,无奈摇头,“我不能走,殿下越是喝醉越离不开我。” 贺牟下意识问:“这是为何?” 纪茴枝掩面背过身,留给他一个忧郁的背影,“都怪我过分美丽。” 贺牟:“……” 贺流景:“???” 贺牟看着纪茴枝窈窕的身段,眼睛色眯眯的眯了下,目光顺着她的细颈一路向下。 的确美丽,如果是他,他也不想让这样的美人离开,必定要抱在怀里百般蹂躏。 贺流景睁开眼睛,正看到贺牟眼底来不及藏的色欲。 他是冷而锋利的那种长相,当他不悦地盯着一个人瞧的时候,周身好像有冷气冒出来。 贺牟对上他的视线,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连忙慌张的移开视线。 贺流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过去垂目盯着他看了片刻。 贺牟被他盯得心慌,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殿下……” 贺流景周身带着酒气,骤然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 他这一脚踹的极重,贺牟一下子双腿跪到地上,冷汗登时淌了下来。 “你他娘——” 贺流景又一脚踹了过去,贺牟瞬间疼得说不出话来。 纪茴枝只听声音都觉得疼得厉害,她回头望去,只见贺牟面朝她双膝跪地,面容扭曲,面色煞白。 纪茴枝一把捂住嘴,故作惊讶的往后退了一步,“小女子何德何能,公子何至于突然行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吧。” 贺牟:“!!!” 他如果不是疼的说不出话,已经破口大骂了! 他那是跪吗?就算是跪,他那是自己想跪的么! 好好一姑娘,怎么年纪轻轻就瞎了呢! 贺流景见他一直盯着纪茴枝,眉眼一横,又一脚踹了上去。 “啊!!!”贺牟惨叫一声,疼得还没缓过来,只能跪在地上生生受着,想骂又不能骂。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纪茴枝喊了一声,却动作极慢,等贺流景又踹了几脚,才走过去拦。 “殿下!你又把他当成刺客了是不是?”纪茴枝扶着‘喝醉的’贺流景坐回椅子上,长叹一声:“你这个每次喝醉酒都把人当成刺客的毛病可如何是好……” 贺流景顺着她的话往下接,仿佛醉酒一般,含含糊糊的吐出四个字,“刺客、该杀!” 纪茴枝捂住嘴,身子颤了颤,夸张的接连叹息数声。 她扭头看向还跪在地上没起来的贺牟,又是一声惊呼,“呀!公子,你没事吧?来人啊,快来人啊!你们二公子跪在地上起不来了!” 贺牟咬牙切齿。 都说了他那不是跪! 两名小厮从门外快步跑进来,看到这幅场景都惊了惊。 二公子向来都是无法无天,连王爷都没让他这么跪过! 纪茴枝指挥着小厮,语气焦急,“快把你们二公子扶起来。” 小厮赶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贺牟的胳膊,把他整个人架了起来。 贺牟腿肚子打着哆嗦,膝盖钻心的疼,不断吸着气。 纪茴枝故作关心,“公子你没事吧?” 贺牟差点把牙咬碎。 他像没事的样子吗?!是没听见他的叫声,还是没看到他额头上的冷汗!怎么年纪轻轻就耳聋眼瞎了呢! 纪茴枝扭着帕子又叹息一声:“都怪你来的不是时候。” 贺牟难以置信的瞪起眼睛。 怪他?他连还手都没敢,这还能怪到他的头上? 纪茴枝扭着帕子道:“殿下小时候曾经遇过刺客,从那时起,他就落下一个毛病,醉酒后总会想起这件事,容易把人当成刺客。” 贺牟嘴角抽搐了一下。 纪茴枝顿了顿,用关切的语气叮嘱,“公子下次可要牢记,在殿下喝酒的时候千万别穿黑衣裳!” 贺牟气得浑身打颤,哆嗦半天,愣是没哆嗦出一句囫囵话来。 他被踹了一顿,最后还怪他自己穿了黑衣裳?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从来都是他踹别人,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踹他了?! 贺牟呼哧呼哧喘气,阴沉的看了一眼满身酒气的贺流景,有气却没地方撒,只能气得全身颤抖,像只扑腾翅膀的大公鸡。 “瞅瞅这可怜见的,站都站不稳了。”纪茴枝道:“快给你们二公子赶紧找位大夫看看吧。” 贺牟懊恼的摆了摆手,让小厮赶紧把他架走。 他今晚就不该过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0章 两名小厮架着他一步步往门外挪,每挪一步贺牟就疼得哆嗦一下,嘴里不住的吸着气,朝着小厮怒骂声不断。 纪茴枝望着他的背影,在他即将迈出门时,又幽幽叹息了一声:“这身子瞧着怎么弱不禁风的,踹两脚就走不动路了,还是吃点汤药补补吧。” 贺牟背影僵住,手背青筋凸起,很想回过身怒吼。 究竟是谁弱不经风了!!! 你一个病秧子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弱不经风! 那叫踹两脚吗?那叫往死里踹了两脚! 那个贺流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喝醉了力气都比一般人大,每一脚都专挑刁钻的位置踹。 贺牟一把甩开两名小厮,想证明自己‘身强体壮’,毅然迈出了步子。 他本想潇洒的大步离去,可惜每一步都走的步履艰难,如风中一片凌乱的树叶,颤颤巍巍的一步步挪,抖着腿肚子好不容易才走出院落。 纪茴枝和贺流景一起倚在门边观赏。 “大白鹅走的都比他好看。”纪茴枝感叹。 贺流景冰冷的面庞露出一丝笑意,“嗯。” 直到贺牟的背影消失不见,两人才回椅子上坐下。 纪茴枝拿了颗蜜饯扔进嘴里,“你刚才太冲动了,就算看他不顺眼,也不用亲自动手啊。” 贺流景想到贺牟刚才的眼神,眸色就一点点转沉。 如果重来一次,他只会踹得更凶。 贺流景沉默了一会儿,倏然开口:“住在王府这段时间,你跟我住一间房如何?” 他想起贺牟刚才的目光就觉得放心不下。 纪茴枝以为他还需要自己打掩护,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行,还是你睡外间,我睡里屋。” “……嗯。” 两人一夜好眠,次日,神清气爽的来到前院。 明媚的阳光下,贺牟正在艰难的爬台阶,手扶着栏杆,一步一挪。 贺流景忍不住感叹,“今天早上的风景格外的美。” 纪茴枝抱胸,“可惜他不值得浪费笔墨,不然真想把这一幕画下来。” 两人默契的驻足欣赏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贺流景顶着一张儒雅的面庞,走至近前,声音温润问:“堂弟,你怎么瘸了?” 贺牟哧哧冷笑,暗暗磨牙,“殿下不记得了?” 这厮明知故问,着实无耻! ……无耻! 贺流景不解皱眉,似乎很不耐烦地问:“记得什么?” 贺牟一阵无语。 这人踹完人竟然还真准备不认账? 纪茴枝靠近贺牟,面色怯怯的小声提醒,“二公子,殿下每次醉酒后都不记得发生什么。” “……”贺牟气得咬牙切齿。 这么说他那几脚都白挨了? 他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腿疼的厉害,当时他就想着,今天得跟贺流景讨些好处,最好能让贺流景当众给他认错,好讨回面子,结果贺流景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纪茴枝和贺流景看着他变来变去的面色,努力忍笑。 邯王站在台阶上朝他们招了招手,语气热切,“皇侄,早膳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快来用膳吧。” 纪茴枝和贺流景拾级而上,没再理会贺牟。 贺牟咬紧牙关,颤颤巍巍的跟在后面。 真是气煞他了! 啊啊啊!腿还是很疼! 贺牟心情不佳,台阶上的邯王同样心情很不好。 贺流景今天穿着一身浅蓝缎面锦袍,袖袍宽大,锦带束腰,头戴白玉发冠,周身贵气逼人。 邯王揣着手,看他一步步走过来,眼中的神色越来越幽暗,笑意不达眼底。 当年他身为嫡皇子,也是这般尊贵,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别的皇子都得仰他鼻息,可惜后来有人鱼跃龙门,有人遇水化蛟,他竟然成了俯首称臣的那一个。 这些年来,他只要想到庆德帝坐在那把龙椅上就夜不能寐。 从小到大他都觉得那把龙椅应该是他的! 当年如果不是父皇老糊涂了,怎么会把皇位传给庆德帝?庆德帝哪里比得上他! 他必须把皇位夺回来! 邯王心思越阴沉,脸上笑得越灿烂,热情洋溢的将他们请到前堂用膳。 贺流景仿若没看到他眼底的野心一样,从容应对。 用过早膳,邯王如约把‘需要帮扶的贫苦百姓’的名单交给了纪茴枝。 纪茴枝偷偷觑了一眼贺丁和贺牟,两人眼底都有明显的乌黑,贺丁比贺牟的重一些,估计是因为贺牟昨晚伤了腿,没办法做事,只能贺丁一个人去处理这些事,偷偷安排部署了一夜,才有这份假名单。 邯王又露出慈爱的笑容,让贺丁和贺牟带他们出去逛逛,在城中好好游玩一番,就仿佛一位寻常的长辈一样,招待着远道来做客的小辈。 贺流景点头同意了,只是表现的意兴阑珊,仿佛并不感兴趣。 贺牟伤了腿,自然没办法陪同,又气的咬牙切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贺丁带着他们出了门。 纪茴枝觉得做戏要做全套,她在沿路的铺子里买了些糕点,让尹邦拿去给那些‘贫苦百姓’,其实是让尹邦去看看这些人都住在什么位置。 邯王父子三人做人贼心虚,肯定把这些人安排在远离私藏兵器和养私兵的地方,所以根据这份名单基本可以排除掉一些地方。 尹邦领命后就拿着糕点带着几名护卫出发了。 邯州街市比较冷清,这里距离京城较远,卖的东西都是一些普通物件,没有什么稀奇的。 贺丁有邯王的叮嘱,对他们态度极为热络,见他们对街市不感兴趣,就带着他们去逛沿路的铺子,但凡是贺流景看过的物件,他都买下来。 然后他就发现贺流景看好的东西越来越贵、越来越多,最后专挑价值不菲的古玩玉器看,基本路过的每间铺子都得进去看一遍。 “……” 贺丁姿态依旧谦恭有礼,却是有苦说不出。 贺流景又在古玩店里看好一尊珐琅象,他一边掏银子一边卖惨,“父王清贫,刚才临出门前把手头的银子都给我了,就是为了让殿下能够尽兴。” 贺流景又捡起一个白玉玲珑塔看了看。 贺丁见他没有反应,继续卖惨,“我今年手里也攒了几百两银子,本来想年底给娘子买套头面,这次都拿出来给殿下买东西了,头面等明年再送也是一样的,想来我娘子也不急。” “嗯。”贺流景终于回了一个字,手里还拿着那个白玉玲珑塔看。 贺丁:“……” 旁边的店小二走过来,讨好道:“贵人果然眼光独到,这个玲珑宝塔做工精细,玉质上乘,价值千两,乃是本店的镇店之宝。” 贺丁一阵肉疼,连忙出声道:“这白玉的成色也就一般般,殿下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这样的普通物件恐怕入不了您的眼……” 贺流景淡淡道:“本殿下是瞧不上。” 贺丁心里一喜,松了一口气。 贺流景见旁边还有一个,就把一对都拿了起来,看了两眼,“不过留着垫棋盘正合适。” 贺丁嘴角抽了抽,“……” 贺流景又道:“如果有四个就好了。” 贺丁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一个就要上千两了,你还想要四个?你要四个也就罢了,竟然还要用来垫棋盘?你这说的是人话么! 店小二恭维道:“不瞒您说,这白玉玲珑塔虽然只有两个,但小店还有四个白玉象,比那珐琅象还要好看,用来做桌子腿正合适。” 贺流景像挑白菜一样点了点头,“那就全都要了。” 店小二惊喜万分,“珐琅象、白玉塔、白玉象,全都要了吗?” 在贺丁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贺流景矜贵的点了一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 哪怕贺丁少年老成,此时也难以控制脸上的表情,骂人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纪茴枝拿着一条珍珠项链看了看,“这珠子还不错。” 严怀瑾拿着一块黄玉扇坠在手里抛了抛,“这扇坠好像也挺好。” “……买!”贺丁深吸一口气,掏银子的时候手都是颤的,“都买!” 纪茴枝抚了抚珍珠:“那怎么好意思?” 贺丁扬着僵硬的笑脸,“是我想买来送给你们的。” “既然你如此盛情,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严怀瑾又挑了个扇坠。 纪茴枝又拿了支珍珠发钗,看旁边的珠花挺好看,一连挑了五个。 贺丁无语凝噎,“……”你们都不会推辞吗? 这铺子不是卖古玩的么,怎么什么都有! 贺丁在心里骂骂咧咧,一抬头发现贺流景又看好一个金镶玉的笔筒,那笔筒是金子做的,用碧绿的玉石嵌着竹子图案,一看就精致又昂贵。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邯州有这么多好东西!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1章 纪茴枝走过去,柔声安慰,“你们堂兄弟感情真好,一直互赠礼物。” 贺丁怀疑自己听错了,“……殿下送我什么了?” “送了你肯定。”纪茴枝声音温柔,朝他浅浅一笑,“你每次把礼物买下来送给他,他都‘嗯’了。” 他‘嗯’了… 他‘嗯’了…… 贺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感觉自己快吐血了。 …… 不,他已经吐血了。 回王府的时候,贺丁感觉胸口都在隐隐作痛。 贺流景简直是满载而归,纪茴枝和严怀瑾也没少买,只有他银票空了,荷包瘪了,精气神也没了,连走路都觉得没力气了。 邯王听了儿子的禀报,咬牙道:“且忍一段时间,等我坐上皇位,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等到那时候,我们要多少金银财宝就有多少金银财宝。” 他想了想,叮嘱道:“绝不能打草惊蛇,越让贺流景以为我们好欺负越好,只有这样才能不引起庆德帝的注意,只要静待时机,这天下就是我们的,欲成大事者,一定要先学会忍耐。” 贺牟这几天憋的心里都是火,忍不住问:“父王,我们究竟还要等多久?” 邯王阴沉地眯了下眼睛,“快了。” 贺牟和贺丁面色同样阴沉的点了点头。 邯王父子三人密谋结束,只能继续腼着笑脸招待他们。 虽然他们三个每天都气得吐血,但也只敢私下聚在一起时骂两句,其余时间都得憋着,憋得脸色发黑还要扬着笑脸。 纪茴枝都有些同情他们了。 夜里,纪茴枝、贺流景和严怀瑾排排坐着赏月。 严怀瑾靠在椅背上,支着二郎腿,叹息一声:“这一路薅贪官的羊毛薅太多了,我感觉我都脏了。” 纪茴枝捧着一杯热红茶,小口的啜着,“那你别要,我不嫌脏。” “那不行,我得陪你们同甘共苦,只有脏了的我才能跟脏了的你们做朋友。” 纪茴枝和贺流景一人给了他一拳。 “你自己脏,少带我们。” 严怀瑾嘿嘿笑了起来,“其实我这一路好快活,比在京城里待着快活多了。” 纪茴枝和贺流景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唇角微微勾起。 谁不快活呢。 啊~唯一要愁的就是明天怎么继续折腾那三父子呢。 第54章 一连三天,邯王父子三人都牢牢盯着他们,白天带着他们游山玩水,夜里带着地方官员给他们摆宴席,累的筋疲力尽也不罢休。 贺流景也没闲着,一直暗中派人调查私兵和兵器的去处,尹邦这三天带人暗中走访了不少地方。 贺流景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开始故意露出意兴阑珊的模样,第四天直接拒绝再赴宴,只让人送了酒,假装在屋内饮酒作乐,让纪茴枝作陪。 邯王得知消息,一脸胜券在握的笑了一下,“果然是个不成气候的,才这么两天就装不下去了,他恐怕是仗着天高皇帝远,这一路都玩的放肆无忌,所以玩上瘾了,几天不玩都忍不了。” 贺丁笑着恭维道:“龙生龙凤生凤,庆德帝能生出什么好儿子。” 邯王笑得愈发得意,一手揽过贺牟,一手揽过贺丁,“还是本王的儿子优秀,咱们父子三人同心,何愁那个位置将来不是我们的!” 贺丁和贺牟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一抹暗色,那个位置可以是他们父王的,却不能同时是他们兄弟二人的。 当年他们父王输给了庆德帝,而他们之中将来也会出现一个输家。 如果父王登上皇位,他们首先要除掉的就是对方。 邯王没留意到他们兄弟二人的神色,得意过后,给贺牟递了一个眼神,“贺流景憋了这么多天,恐怕早就急不可耐了,你去给他送份大礼。” 贺牟邪笑着点了下头,“父王放心,一切交给儿子。” 屋内,纪茴枝和贺流景拿着酒樽坐在桌前,正在对着饮养生汤。 贺牟突然在门外敲门,“殿下,您睡了吗?” “……进来。” 两人把酒樽里的养生汤一饮而尽,欲盖弥彰地放下酒樽。 贺牟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心道贺流景果然躲在屋子里饮酒作乐。 纪茴枝澄清:“我们是在喝养生汤。” 贺牟瞥了一眼桌上的酒樽,眼中闪过三分了然两分得意,“我明白,我也经常这样躲在房中喝‘养生汤’。” 纪茴枝偷偷撇嘴。 我说的都是实话,是你自己不信的。 贺牟膝盖还没好利索,警惕的不敢靠贺流景太近,只躬身拱了拱手,笑道:“我父王行事古板,没招待好殿下,请殿下别介意。” “……呵。”贺流景冷笑一声,满脸不悦的把双手交叉在胸前,“皇叔招待的很好,本殿下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贺牟露出善解人意的神色,意味深长道:“殿下放心,你我是同道中人,我肯定能让殿下尽兴。” 贺流景挑了下眉。 贺牟笑了笑,直起身拍了下手。 房门打开,五名穿着轻薄纱衣的美人鱼贯而入,燕瘦环肥,各色美人都有,屋子里瞬间芬香四溢。 纪茴枝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她偷偷在心里腹诽,这古代香粉的质量实在是太差了! 贺流景故意直勾勾的盯着那五个美人看了两眼,然后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仿若努力克制地道:“堂弟这是何意?” 贺牟见他称呼都变了,就知道自己这份大礼没送错。 他掩下眼中的得意,憨厚笑道:“这几位姑娘都是良家女子,她们曾听闻过殿下的丰功伟绩,一直都十分仰慕您,这次您来邯州,她们听说您住在王府里,便跑来央求我,想要给您献舞,我不忍心让这些美人受委屈,便只好厚着脸皮来您这了。” 纪茴枝津津有味地听着。 贺牟想来进献美人还要编段故事,可真是辛苦他了。 贺流景清了清嗓子,故作沉吟,“这不好吧?” 纪茴枝觉得轮到自己表演了,故意哼了一声,像是闹脾气一样扭过头去。 贺牟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眼中笑意更深,嘴上却一本正经地劝说:“怎么会不好呢?陛下爱民如子,想必殿下也是同样,您怎么会忍心辜负百姓的一片心意呢?” “你说的也对。”贺流景摸了摸下巴,“既然是百姓的一片心意,本殿下也不好拒绝……” “殿下果真爱民如子。”贺牟掷地有声的拱了拱手,转身对那五名美人道:“现在殿下愿意成全你们的一片心意,你们好好伺候殿下。” “是。”五名美人屈膝一礼,嗓音柔柔。 纪茴枝觉得自己的心肝都快听酥了,忍不住偷偷扭回身,往她们身上瞧。 “那我就不打扰殿下的雅兴了。”贺牟躬身退了几步,倏尔抬眼朝纪茴枝望了过来。 纪茴枝连忙把嘴角拉直,露出愤怒又伤心的神态,不甘地绞着手里的绣帕,全身上下都写着妒忌、阴暗、不服。 纪茴枝觉得自己同时演出了三种情绪,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贺牟目露心疼的神色,冲她温柔一笑,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纪茴枝差点恶心吐了。 这个贺牟是不是有毛病,怎么总盯着她瞧,还爱朝她眨眼睛,是眼睛抽筋了吗? 屋门敞开着,殿外还有探听消息的暗探。 贺流景和纪茴枝不能松懈,依旧各演各的。 五名美人里一人坐下弹琵琶,一人拿出玉箫吹响,剩下的三人随着丝竹声缓缓舞动起来。 夜色如水,屋内灯火明明。 美人眉目含情,身上纱裙随着动作轻晃,水袖轻盈,纱衣曼妙,香气充盈着整座殿内。 纪茴枝手托着腮,看得如痴如醉。 除了香气有些熏人外,简直一切都很美好。 贺流景咳了两声,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纪茴枝头也没回,拿起桌上的茶碗搁到他面前,眼睛还粘在几位美人身上。 咳嗽就喝茶,别打扰她的雅兴。 贺流景:“……” 丝竹声变快,五名美人举起水袖旋转着,画面极美。 纪茴枝目不转睛的看着,差点跳起来叫好。 “啪啪——” 一舞结束,纪茴枝第一个笑起来鼓掌,眉眼晶亮地夸:“好看!” 五位美人同时羞涩的低下头,又满含期待的看向贺流景。 贺流景清了清嗓子。 纪茴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一扭帕子一跺脚,“不过没有我跳的好看!” 贺流景绷着一张脸,面色愈发冷峻,莫名看着五位美人不顺眼起来。 五位美人以为他是不满意,又羞涩的舞动起来。 丝竹声不断,香气愈发浓郁,美人们不断朝他抛着媚眼,见他没反应就一直抛一直抛……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2章 贺流景忍不住抚了抚额。 又一曲终了,五位美人娉婷婷地走上前来,不等贺流景反应就行动起来,掐着柔媚的嗓音跟他说话。 “殿下,妾身给您沏茶。” “殿下,妾身给您揉肩。” “殿下,您都想听什么曲?妾身还弹给您听。” 纪茴枝被香粉熏的两眼发晕,赶紧让开位置,躲到最远的一个座椅上,一边吃果脯一边幸灾乐祸的看戏。 贺流景正要说话,叫她回来,一个美人扬着水袖就往他身上甩,媚眼如丝的看着他。 “殿下,妾身还会跳胡舞,您想看吗?” 香气扑面而来,贺流景没忍住也打了个阿嚏,脸黑了个彻底。 他抬眼看向纪茴枝,发现纪茴枝跟屋子里的摆设似的,不声不响,也不看他一眼,唯一跟摆设的不同之处,就是她这个‘摆设’会吃果脯,嘴巴动个不停,眼睛止不住地往美人身上瞄。 瞧起来颇为没心没肺。 贺流景莫名有些不乐意。 这种情绪太过陌生,他细细品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是极其不乐意。 不是……他被一堆女人围着,她就一点都不在意? 贺流景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见纪茴枝都快把半盘果脯吃完了。 终于确定……她是真的毫不在意! 贺流景心里情绪翻涌,偏偏那五个美人又一直凑过来,将他围得喘不过气,他难以忍受的皱紧眉心,正想将人都赶出去,严怀瑾就拎着酒壶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到屋子里的情形,眉开眼笑地拎起酒壶晃了晃,“殿下,有美人作伴,怎可无美酒相陪?臣来给你送酒了。” 贺流景额角抽了抽,生怕这又是个没心没肺的来给他添堵。 严怀瑾大步跨进门,偷偷朝贺流景和纪茴枝眨了眨眼睛。 纪茴枝虽然不明所以,但相处了这么多日,还是有一点默契在的。 她立刻放下果盘,配合道:“不愧是严大人,果然了解殿下。” “好说好说。”严怀瑾笑眯眯的走到桌前,把酒杯依次排开,给每人倒了一杯酒,然后对旁边的五位美人道:“你们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还不快敬殿下一杯?” 五位美人含羞带怯的点点头,依次上前端起一杯酒,婀娜多姿的举起酒杯,齐声道:“妾身敬殿下一杯。” 贺流景未置可否地抬了下下巴。 五位美人将酒一饮而尽。 严怀瑾含笑关上门扉,“各位美人请坐吧。” 五位美人一一坐下,姿态各异,有人侧身微坐,有人双腿并拢,有人坐姿拘谨,片刻后,五人齐齐倒下。 “……?”纪茴枝朝窗外看了看,差点以为有刺客射了什么暗器。 严怀瑾拍了拍手,张扬的笑了起来,“搞定!” 纪茴枝懵了懵,问:“什么情况?” “小小一包蒙汗药,轻松解决,且让她们睡上一觉。”严怀瑾朝他们眨了眨眼睛,“我聪明吧?” 贺流景轻轻瞟了纪茴枝一眼,意味不明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严怀瑾得意的叉起腰,“这个家果然不能没有我。” 纪茴枝:“……” 纪茴枝端起桌上的茶壶看了看,又看了看呼呼大睡的五位美人,简直叹为观止,“你哪来的蒙汗药?” “魏东身上搜来的,当时他就是用这个蒙汗药把金桃迷晕的,我看好用就留下来了。”严怀瑾满脸得意,“能不浪费就不浪费嘛,没想到还真有用处。” 纪茴枝默默伸出手,朝他晃了晃。 严怀瑾:“嗯?” “见面分一半。” “……” 半刻钟后,纪茴枝满意的把蒙汗药塞进荷包里,觉得小严甚是懂事。 贺流景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抬头却见屋外一道暗影狗狗祟祟的靠近窗边,应该是跑过来偷听。 严怀瑾正要说话,就见贺流景朝他们比了一个‘嘘。’ 纪茴枝和严怀瑾转头望去,瞬间了然于胸。 贺牟派暗卫在外面盯着还不够,见门被关上了,竟然还跑过来偷听。 严怀瑾面露焦急,用口型无声道:“怎么办?” 纪茴枝站起身,扭了扭脖子,“小严表现的很好,小贺表现的也不错,现在轮到小纪出场了。” 严怀瑾面露疑惑,无声问:“你有办法?” 纪茴枝嘿嘿笑了两声。 贺流景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纪茴枝一口气吹熄灯烛,屋子里瞬间陷入黑暗。 寂静的夜色中很快响起不同女子娇媚的声音,穿插着桌椅碰撞,帘幔拉扯的声音。 “殿下,殿下!你快来追我啊!” “殿下,你摸妾身哪里呢!嘻嘻!” “呀!殿下~你好坏,不过妾身好喜欢你的坏!” …… 贺流景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严怀瑾在漆黑的夜色中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掏了掏耳朵。 闹鬼了吧?他怎么听到了这么多人的声音! “殿下,你别扯妾身的衣裳啊!” “哈哈哈哈哈妾身好开心。” “这酒真好喝。” …… 严怀瑾吓得打了个哆嗦,使劲搓了搓胳膊。 他胆子小,别吓他!啊啊啊!屋子里哪多出来这么多人! 月光照进屋内,严怀瑾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 他眨巴眨巴眼睛,目光朦朦胧胧的看去,他发现贺流景僵硬的坐在椅子上,虽然脸色难看,却不见惊讶和慌张。 他稍微定了定神,朝纪茴枝看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纪茴枝像疯了一样,一会儿推桌子,一会儿大笑,一会儿掀被子,嘴唇不断的张合着。 严怀瑾神色微震,定睛望去,发现声音都是从纪茴枝嘴里发出来的! 他震惊的看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纪茴枝当初是怎么帮梅舒雪赢的黄闻。 纪茴枝兴到浓时,忽然嘴巴一张,一道男声冒了出来,“三殿下!你不要这样,三殿下——” 贺流景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纪茴枝!!!” “……”纪茴枝声音一顿,反应过来。 漆黑的屋子里陡然陷入死寂。 窗外的暗探明显受了不小的惊吓,震惊的后退两步,摸着墙根跑出了院落。 纪茴枝无辜的朝贺流景眨了眨眼睛,心虚地笑了下,“我不是故意的……” 严怀瑾捂着嘴笑的全身颤抖,等暗探一走远,就爆发出惊天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男的——” 贺流景胸口起伏,嘴唇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显然气的不轻。 纪茴枝摸了下耳朵,干笑两声,“知识学的杂了一些。” 贺流景脸更黑了。 “嘎嘎嘎嘎哈哈哈——”严怀瑾笑的更大声,差点瘫软在地,眼泪都笑出来了。 纪茴枝默默瞅了他两眼,语重心长地道:“小严啊,你可长点心吧~” 严怀瑾擦着笑出的眼泪,“……嗯?” 纪茴枝心疼的看了傻孩子两眼,温柔如水地问:“你就没发现这屋子里除了贺流景外,就只有你一个男人吗?” 严怀瑾虎躯一震,惊的打了个嗝。 啊,不是……那外面的人岂不是以为刚才那道声音是他发出来的?! 贺流景放在膝盖上的手一下子攥紧,额头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片刻后,严怀瑾嗓子里爆发出尖锐的尖叫,跳起来,使劲摇晃纪茴枝的肩膀,“纪茴枝!你还我清白!啊啊啊!你还我清白!” 纪茴枝被晃得脑袋发晕,生无可恋的抬手捂住耳朵,“别叫了,不然外面的人更以为你遭受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不公平待遇……” 她话还没说完,严怀瑾就又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尖叫,然后反应过来紧紧把嘴抿上,更大力的摇晃她的肩膀,却一个字都不敢吭。 纪茴枝感觉自己都要被摇散架了,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 贺流景在旁边努力深呼吸着,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神凉飕飕,脸上写满了控诉和愤怒,还夹杂着一点点说不清的委屈。 “……” 纪茴枝眼神飘忽不定的挪开目光,心虚道:“好吧好吧,我给你们想办法善后。” “你还能想出什么办法?!”严怀瑾急得跳脚。 纪茴枝眼睛转了转,思索一会儿,眼睛忽然一凉,附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严怀瑾满脸怀疑,“真的可行?” 纪茴枝一脸坚定,“相信我,他的清白已经没有了,你的清白还能守住。” 贺流景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强了,“……” 严怀瑾深信不疑地朝纪茴枝点了点头,不敢再耽搁,他一下子扯乱自己的头发,推开房门,大叫着跑了出去。 他一边跑一边喊。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3章 “三殿下!你怎么醉糊涂了?竟然连男女都分不清,哎哎哎!幸好臣有些武力值在身上,能够保护自己!”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我誓死守护住了自己的清白!” “殿下!臣先告退了,你跟美人们好好快活吧。” 贺流景嘴角一阵阵抽搐,他望着院子里屁滚尿流跑出去的严怀瑾,整个人仿佛凝固成了一座石像。 有些人看起来还活着,其实他已经死很久了。 半晌,贺流景终于动了动,他斜睨了纪茴枝一眼,用充满疲惫的嗓音问:“就紧着我一个人霍霍是吧?” “……好困,我是不是不小心吃了蒙汗药,忽然好困……”纪茴枝打着哈欠,一步步退到门口,然后一溜烟跑去隔壁睡觉了。 烂摊子什么的当然要交给老板收拾。 贺流景看着屋内陷入沉睡的五个美人,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他唤来金桃和银桃,让她们去隔壁陪纪茴枝,自己起身去了书房。 次日一早,贺牟听到下属的禀报,一惊一乍的瞪大了眼睛。 一夜六女,竟然还有男人! 三殿下……三殿下可真是玩的好花啊! 贺牟觉得自己跟贺流景比,简直太优秀了!父王的确应该以他为傲。 于是五位美人在房中迷迷糊糊的醒来,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收到了贺牟派人送来的赏银,然后在天色大亮前将她们从后门送出了府。 她们疑惑的挠了挠头,赶紧赏银将收下了,没敢多说半个字就上了马车,生怕到手的银子跑了。 不用干活还有银子收,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啊! 用过早膳,贺牟就笑呵呵的找了过来。 他看贺流景的目光热络了不少,仿佛经过昨夜,他们两个已经是对过暗号的同道中人,比别人多了一份默契一样。 “堂兄昨夜睡得可好?” 贺流景摇头,“不是太好。” 书房的床太硬了。 贺牟笑得有两分邪狞,心道贺流景累了一晚能睡得好么。 他都有些羡慕了! 贺牟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意有所指地揶揄道:“殿下人不可貌相,弟弟是自愧弗如。” 贺流景:“……” 贺牟压低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殿下这一路想必已经见过各色美人,不过我们邯州的美人也不遑多让,这些美人可是鱼米之乡养出来的,别有一番风姿,昨天那五个不过是给殿下尝个鲜,还有各种各样的美人等着殿下呢。” 贺流景心底一突,面上却气定神闲地摆了摆手,“不用。” 贺牟见他如此从容淡定,愈发觉得这人可真能装。 他自认善解人意地道:“我知道殿下的顾虑,您放心,我肯定会安排好,不会让外面的人知道的。” “……我自己找。”贺流景露出高深莫测的神色,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意有所指道:“喜欢吃什么,我自己知道。” 贺牟差点笑出声,看来这位三殿下暴露真面目后也懒得藏着掖着了,想必是这段时间憋得厉害。 “殿下,我知道邯州都有哪些好去处,不如我带你去……” 严怀瑾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贺牟正缠着贺流景,厉声道:“你离殿下远一点!殿下这般尊贵的身份,是你能近身的么!” 贺牟看到他神色有些复杂,不但没生气,还带着一点点同情。 哎——怪他,昨夜如果不是他送来五位美人,引得贺流景兽性大发,也不能让这位严大人差点遭了殃。 骂就骂吧。 如果昨夜经历这种事情的人是他,他恐怕现在也很想找个人骂一顿。 严怀瑾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梗着脖子道:“还不赶紧走?殿下每天这个时辰都要看书,你少在这里打扰殿下。” 贺牟心里闷笑,昨夜他都知道贺流景的真面目了,一个个还在这里装什么。 他也装模作样的站起身,规矩的行了一个礼,“殿下,那我就先告退了。” “……嗯。”贺流景拿起桌案上的书册翻开一页。 贺牟定睛一看,竟然是街上卖的杂书。 可真是个色胚。 他憋着笑走了出去。 第55章 贺牟从贺流景房里出来,直接去了邯王屋里,畅谈许久,把昨夜发生的事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邯王听得津津有味,将整个过程听了一遍后,忍不住露出高深莫测的神色,满意的抚了胡须。 这个贺流景看来就是个脑袋空空的草包,不足为惧,之前都是他们多虑了。 贺牟得意道:“他以前那些美名,估计有一部分是他自己派人散播出去的,还有一部分是被他装模作样的样子骗了,父王,你是不知道他有多会装,昨夜他做出那么荒唐的事,今天还跟没事人一样。” 比他还能装! 幸好他们父子三人眼睛都是雪亮的,一眼就识穿了他的伪装。 邯王轻轻笑了笑,他就知道庆德帝生不出好苗子! 从这天起,邯王父子三人对贺流景盯的没有那么紧了,屋子周围的暗探也少了几个。 贺流景每天都要出门,往花楼里钻两个时辰,每天都醉醺醺的回府,行事一天比一天荒唐。 有他们引开注意,尹邦一直在暗中行事,已经锁定了几个位置。 这日,天朗气清。 贺流景觉得酝酿这么多天已经差不多了,带着纪茴枝和严怀瑾出了府。 路过后花园,听到几个小厮正在假山后面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住在府里的那位三殿下……可不是一般人啊!” 纪茴枝和严怀瑾脚步一顿,默契的踮起脚尖,悄悄走过去。 有热闹哪能不听?尤其是关于贺流景的! 贺流景无奈叹息,只能抬脚跟了过去。 小厮们把声音压得很低。 “据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你别学会一个词就瞎用,月黑风高是这么用的吗?” “我是在书房里伺候的,难道不比你懂?这四个字就是这么用的。” “行行行,你在书房里伺候了不起,你接着往下说。” “那一夜,美人进入三殿下的房间后很久都没有出来,过了一刻钟,火烛熄灭,屋子里人影晃动,娇声不断响起,这时在一众娇媚的声音里,突然传出一道清脆的男声……” 严怀瑾听到这里,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他是来看贺流景的好戏的,不是来听他自己的笑话的! “只听那男人高声喊道‘我不要!不要!不要嘛!’……声音越来越大。” 严怀瑾黑着脸撸起袖子。 他什么时候这么喊了!不对!压根就不是他喊的! 他默默看向罪魁祸首。 “……”纪茴枝伸手拦住他,“冷静点,冷静点,他们都是瞎说的,不要在意……” 严怀瑾深呼吸了两下,继续往下听。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后,隐隐约约又传来那男子的声音,口中喊着‘你还我清白’,听起来好似还哭了。” 严怀瑾:“!!!” 他当时的确喊了,但他是朝纪茴枝喊的,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隔了一会儿,屋门被推开,那位严大人衣衫不整的跑出了三殿下的卧房……” 严怀瑾咬牙,把牙咬的咯吱咯吱响。 他哪里衣衫不整了,他不就是把头发弄乱了点么! 严怀瑾再次看向罪魁祸首。 纪茴枝眼神飘忽的移开目光,仰头望天。 “严大人一路哭哭啼啼,几次险些晕倒……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羞的,脸红的像猴屁股一样,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的离开了三殿下的院子。” 严怀瑾:“……”他那是气的! “惨,当真是惨,幸好有惊无险,严大人誓死守卫住了自己的清白!” 严怀瑾稍稍满意了一点。 他已经学会知足了! 假山后,有小厮忍不住感慨。 “这位三殿下当真是口味清奇,也不知道是真醉糊涂了还是借酒行凶,竟然能看得上严大人那样的……” 严怀瑾:“……!!!”说清楚,哪样的! “说不定三殿下早就对严大人觊觎已久,借酒行凶而已……” 几名小厮同时嘿嘿笑了起来。 这次轮到贺流景浑身冒冷气,开始撸袖子。 纪茴枝连忙按住他,“再听听……” “三殿下真是造孽啊,严大人虽然脾气爆了点,但他只骂咱们主子,从来不骂咱们……” “你怎知不是严大人借机迷惑三殿下?说不定他那夜就是欲擒故纵!” 严怀瑾又开始撸袖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可忍! 贺流景脸比严怀瑾还黑,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 纪茴枝偷偷瞄着他,唇边带着促狭笑意,看向他的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小贺,你不干净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4章 贺流景看着这个罪魁祸首,气得暗暗磨牙。 三人没有再听下去,主要是贺流景和严怀瑾怕再听下去会把自己气死。 走远后,严怀瑾还满脸恍惚,神色呆滞,“不是……怎么会传的这么离谱?” 纪茴枝从旁边飘了过去,高深莫测的摇头感叹,“人心果然是深不可测啊。” 须臾后,严怀瑾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拔腿追了上去,“都怪你!你这个罪魁祸首,啊啊啊!你还敢看笑话!” 纪茴枝撒腿就跑,两条腿迈得飞快,都快跑出残影了。 贺流景继续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在气死和累死之间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纪茴枝迈着大步,像一阵风一样跑出了府。 严怀瑾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后来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下来,扶着墙壁,无语问苍天。 这是什么病美人啊!?她如果柔弱,那他就是病弱了! 追不上,根本追不上…… 歇歇,他得歇歇。 …… 艳阳高照,三人乘着马车,一路来到城南的秋水湖畔旁,一艘画舫停在水面上。 他们从岸边上了画舫,身边只带着护卫和金桃、银桃。 画舫四平八稳的飘在水面上,向湖中央行了过去,纪茴枝这次没有晕船,还兴致勃勃的站在甲板上欣赏四周山林的景致。 流水迢迢,景色宜人。 画舫逐渐驶向一片山林附近,一个渔夫打扮的人划着小舟一点点靠近。 贺流景和严怀瑾跳到小舟上,回头看向纪茴枝。 贺流景不放心问:“能行吗?如果感觉不舒服就立刻让画舫靠岸。” 纪茴枝拍了拍胸口,“没事,包在我身上。” 贺流景点头,带着严怀瑾乘着小舟上了岸,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画舫离开。 纪茴枝让人抱来一把琴,将琴案放到甲板上,然后坐下开始抚琴。 琴声阵阵,画舫继续往前行去,无人知晓画舫里已经少了两个人。 …… 邯王府内,探子回府禀报。 “三皇子带着他那个外室去泛舟了,那外室还为他弹琴,小的们假装成渔夫跟了一段距离,怕引起他们的注意,就没跟太远。”探子想起那有如魔音入耳的琴声,还觉得耳朵疼,忍不住搓了搓耳朵。 邯王鄙夷的哼笑一声:“沉迷女色,不知所谓。” 贺丁嗤道:“他倒是聪明,画坊停在湖上,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正适合偷偷行荒唐之事,免得落人口实。” 邯王道:“估计他以前在京城就是这么干的,只是瞒得过庆德帝,却瞒不过本王。” 贺牟心思活络起来,忍不住问探子:“他那外室还会弹琴?” 探子一言难尽的道了声‘是’,虽然弹的很难听,但能弹出响来,也算是会吧…… 贺牟轻轻摩擦了两下手掌,愈发觉得心痒难耐。 那样的美人素手抚琴,该是何等美妙的风姿啊?想必琴声也悦耳至极吧…… 纪茴枝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从这日起,她和贺流景日日泛舟湖上,严怀瑾偶尔会跟过去,其余的时间都留下转移贺牟和贺丁的注意力,缠着他们带自己游山玩水。 画舫每次行至途中,贺流景都会悄无声息的离去,带着尹邦暗中部署,收集邯王谋逆的证据。 纪茴枝留在画舫里帮他掩人耳目,她有的时候在甲板上弹琴,有的时候叫来乐妓舞姬,带着金桃和银桃欣赏歌舞。 每次乐妓舞姬来了画舫,她都隔着一扇屏风,假装自己是贺流景。 她偶尔还会用男声夸赞两句,反正乐妓舞姬也分辨不出贺流景的声音。 纪茴枝日子过得逍遥,贺流景在外面奔波,却是晒得一日黑过一日。 这天他提前回来,从小舟上翻身上了画舫,乐妓舞姬还没有离去。 他混进护卫里,悄悄抬头望去,纪茴枝躺在屏风后的美人榻上,穿着身男装,只露出一片衣角。 金桃和银桃都没闲着,一个斜斜的倚在榻旁,剥着葡萄往她嘴里喂,一个坐在凳子上,一边听曲一边给她揉腿。 三人的动作隔着屏风,朦朦胧胧的。 纪茴枝惬意地翘着腿,屏风旁只能看到她的脚在若隐若现的晃着,一看就心情不错。 贺流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头看了眼脚底粘的草叶泥土,“……” 他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纪茴枝听到他的咳嗽声,迟疑的从美人榻上坐起来,探头偷偷看了一眼,确定是贺流景后,她朝银桃摆了摆手。 银桃从屏风后走出去,让乐妓和舞姬停下来,掏出一袋银钱递给她们,道:“主子们乏了,你们今天就先回去吧。” 乐妓和舞姬喜盈盈的将银子收下,连连拜谢。 这些天来她们隔三差五来跳几支舞、唱几首曲,就能收获颇丰厚的银子,这么好的买卖,她们巴不得多来几次。 画舫靠岸,她们欢声笑语的从岸边离开,小姐妹们赚了银子,约定好一起去胭脂铺买些胭脂。 待她们走远,纪茴枝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浅蓝的圆领锦缎袍子,腰肢纤纤,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墨发用一根白玉簪束了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明眸皓齿,俨然一个俊俏如玉的小公子。 她走到近前,朝贺流景眉眼一弯,“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贺流景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眉眼微垂,有些不敢看她,只看着她腰上挂的玉坠,心不在焉的回道:“已经有眉目了,‘蚁穴’差不多找到了,我准备明天夜里再去探一探,就先回来了。” 所谓‘蚁穴’自然是私藏兵器之处。 纪茴枝眼眸微亮,如果找到了邯王的老巢,那就离把他的老巢连根拔起不远了,她唇边忍不住漫起一丝笑意,事情进展的挺顺利。 贺流景抬眸看了看她,抿唇问:“这些天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是这么穿的?” “是啊。”纪茴枝在原地转了一圈,下巴微微抬起,展开折扇,冲他挑眉一笑:“怎么样?是不是装的很像?” 贺流景看着她明媚的面庞,‘唔’了一声:“是挺像的,一看就是个娇俏的小娘子。” “明明就很像,怎么就成小娘子了。”纪茴枝不服,跑到水边照了照,望着自己的影子辩驳道:“这不是挺像的么?肯定是你眼神不好。” 贺流景走过去,水面上的倒影便成了两人。 他望着水面上色若春桃的小娘子,浅浅牵了下唇角,语气里不自觉带着一丝宠溺,“嗯,这么看是挺像的,刚才是我看岔了。” 纪茴枝满意了,嘴角骄傲的扬了起来,“这可是金桃给我梳妆了半个时辰的成果,厉害吧?” 清风吹拂,微微扬起她的发梢,面庞白皙又明媚。 “厉害。” 贺流景抬手想帮她把发丝别到耳后,纪茴枝却突然转身回了船舱里,一边走一边搓着胳膊,“天怎么越来越冷了,不知道过冬前能不能回到京里,可别把我院子里的花冻死了……” 贺流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浅浅皱了下眉。 …… 午时将近,两人一起回到邯王府,从马车上走下来,在门前正遇到刚回来的严怀瑾。 严怀瑾手里拎着一壶酒,走路摇摇晃晃,贺牟和贺丁一左一右扶着他,他一会儿吵着要吃城南的包子,一会儿说明天要到邯州最大的酒楼吃饭,还指挥贺丁背着他走,看起来颇为潇洒得意。 “……”贺流景又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踩满泥泞的靴子。 几人一起走进王府。 严怀瑾得继续装醉,就直接回屋睡大觉去了,其余人路过前厅,见邯王坐在里面,就抬脚走了进去。 邯王正在用饭,桌上只摆着一盘红烧豆腐、一盘素炒扁豆,还有一碗菠菜猪肝汤,看起来极为朴素,菜里连点荤腥都没有。 纪茴枝定睛望去,发现邯王衣裳袖子上还打着补丁,敬佩之情顿时油然而生。 瞅瞅人家!这才叫演戏演全套,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堂堂王爷,穿补丁衣裳,这得是多么高风亮节啊! 邯王看着他们,搁下筷子,笑容满面的摸了摸胡须,“皇侄和纪姑娘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纪茴枝戏瘾上身,觉得不能被老戏骨比下去。 她眼睛一转,捏着帕子往贺流景身上甩,“画舫上风大,吹的枝枝有些头疼,殿下心疼枝枝,就带枝枝回来了。” 邯王笑呵呵道:“这两天风大,确实不适合游湖,不如明天让牟儿带你们去附近的山上走走。” 贺流景装作面色一沉,露出不悦的神色,“山有什么好看的,哪里有湖边的景致好看。” 纪茴枝配合地又甩了甩绣帕,“枝枝今天扫了殿下的雅兴,心中已经很不安了,哪敢明天还耽误殿下去游湖,这‘游湖’啊……可是我们殿下最喜欢做的事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5章 邯王三父子顿时露出一丝讥讽的神色,贺流景这些天名义上‘游湖’,其实画纺上美人不断,天天莺声燕语,荒唐至极,他们可都看在眼里。 亏他们竟然还以为能瞒天过海!真是幼稚!无知! 贺牟故意用亲厚的语气,凑到贺流景耳边小声道:“殿下,你这外室好懂事,一点都不会争风吃醋,不像我后宅那几个,我跟她们中的哪个多说几句话,另外几个都要吃飞醋。” 他咧着嘴说完,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回头一看,贺流景脸色漆黑无比,浑身冒着寒气。 “???” 他说错什么了吗? 贺流景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蹙眉看着纪茴枝的背影。 她不是懂事,是根本就不酸。 “快过来坐。”邯王笑着引他们落座,“我让膳房再多加几盘菜,咱们正好一起吃午膳,这些天皇侄和枝枝姑娘每天都出去游湖,咱们都好几日没坐在一块吃饭了。” 几人坐下,纪茴枝在桌子底下偷偷踹了贺流景一脚。 老戏骨都表演这么久了,小戏骨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贺流景清了下嗓子,酝酿好情绪,嚣张地开口道:“你们邯州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菜,这些天吃得我嘴里寡淡无味的。” 纪茴枝故意撇着嘴:“连鸡肉吃起来都没有京里的香。” 邯王面色不变,点头附和道:“是,这里的菜色是没有宫里的好吃,我当年刚来到封地的时候也觉得不适应,不过这些年都吃习惯了。” 贺丁趁机道:“前年陛下过寿的时候,我替父王去京里给陛下贺寿,当时父王用自己攒了几年的银子寻到一块稀有的黄玉,父王找了能工巧匠,历时三个月雕成一个寿桃,送给陛下贺寿,我一路亲自护送到京里,有幸留在宫里用膳,那味道的确是令人唇齿留香。” 邯王满意的递给贺丁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段话的重点是饭吗?当然不是!重点是他的节俭和对庆德帝的忠心! 果然还是他儿子聪明,看起来是闲聊,实际上是在替他表忠心。 贺流景却不为所动。 他饮了一口茶,眉梢一挑,更嚣张道:“幸好当年皇爷爷把皇位传给父皇,不然我就得像两位堂兄、堂弟一样,连宫宴都吃不上几次,真是可怜……” 这番话简直是精准的戳在了邯王的痛处上,邯王火气直冲脑门,差点站起来掀桌子。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邯王差点没控制住脾气,可他还没忘记自己是一位‘忠君爱国’的王爷,应该对当年皇位传承一事心服口服,不能有半点不满。 他只能抽搐着嘴角,压着火气,忍到面庞扭曲。 贺牟和贺丁也没好受到哪去,这些年他们作威作福惯了,还从没被人这么嘲讽过呢! 这几天他们把以前没有体会过的情绪都体会了一遍,真是气煞他们了! 贺流景把人都气够了,像完成任务一样,看了纪茴枝一眼。 纪茴枝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贺流景嘴角愉快的勾起,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邯王却食不下咽,勉强吃了两口,胃里堵的难受,贺牟和贺丁也吃的比平时少。 纪茴枝和贺流景嘴里嫌弃着,吃的却一点也不比别人少,看得他们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不好吃吗?你们还吃! 纪茴枝愉快的夹了一筷子又一筷子,就吃就吃! 用过午膳,贺流景和纪茴枝吃饱喝足,满意的搁下筷子。 两人对视一眼,贺流景又‘目无尊长’的起身,连知会一声都没有就带着纪茴枝离去。 邯王气得吹胡子瞪眼,等他们走远,就怒气冲冲的摔了筷子,“混账!无知竖子!” 贺牟给他倒茶,“父王别动怒,这天下早晚都是咱们的。” 贺丁起身给他抚背,“父王不必跟贺流景一般见识,他不过就是个蠢皇子而已,眼中只有吃吃喝喝和玩乐享受那点事,咱们不必跟他计较。” 邯王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语气不屑道:“本王知道,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罢了,本王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 顿了顿,他又嗤道:“本王图谋的是整个天下,怎么可能会在乎这点小事。” …… 当天夜里,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之时,邯王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竖子!无知竖子!” “本王在京中潇洒快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本王从出生起就在吃宫里的饭!有什么稀奇的!本王一次能吃三大碗!” “吃吃吃!草包!你以为本王会在乎那几口饭么!” “本王才不在乎!没人在乎!混账王八羔子!” …… 旁边被惊醒的妾室,拽着被子偷偷往角落里缩了缩。 救命,王爷怎么突然疯了!!! 第56章 出门前,纪茴枝和贺流景在院子里遇到邯王。 纪茴枝感觉一夜过去邯王头发都白了好几根,虽然神色如常,但身上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沧桑感。 纪茴枝同情的看了他两眼。 看来老戏骨昨天真气的不轻啊。 一把年纪了可真不容易。 邯王看到他们,脸笑成了菊花,“你们今天还出去游湖呀?” 纪茴枝肃然起敬。 这还能笑出来,不愧是密谋要造反的狠人。 贺流景看着眼邯王,轻‘嗯’了一声。 邯王看他这副‘假装正经’的样子,就忍不住在心中唾弃,惯会装模作样!不愧是庆德帝的儿子! 当年各个皇子都结党营私,在朝堂上争的不可开交,只有庆德帝装出一副不想要皇位的样子,跑去边关历练,结果最后兵权在他手里,父皇也最偏爱他,把皇位给了他! 邯王缓了缓情绪,继续十分慈爱地问:“今个怎么去的这么晚?” 这小混账每天一早就带着美人出府,荒淫一天,天快黑了才回府,今天倒是比往常晚。 纪茴枝扭着帕子装作害羞的模样,“殿下和枝枝今晚想在画舫上过夜,都说湖上夜景很美,我们也想瞧瞧。” 邯王露出了然的神色,心里不屑,脸上却憨厚笑道:“夜里天凉,你们记得多加件衣服。” “多谢王爷关心。”纪茴枝挽住贺流景的胳膊,神色自然地从他面前离开。 邯王轻轻眯了眯眼睛,心里忽然有些起疑。 天气越来越冷,真的这么喜欢在画舫上待着? …… 贺流景和纪茴枝来到画坊,已经是傍晚时分,落日熔金,夕阳余晖洒在地面上,像碎金一般,波光粼粼。 两人驻足观赏了一会儿,待夜幕落下,贺流景带着尹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画舫。 纪茴枝目送着他们走远,继续留下打掩护,找来伶人表演歌舞。 夜色如墨,整座画舫灯火通明,湖面上映得星光点点,烛火经久不息。 甲板之上,伶人抱着琵琶,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 纪茴枝以为今夜就这样平静过去的时候,一条小舟忽然远远划来,小舟上隐约可见贺牟的身影。 金桃见情况不妙,连忙进船舱里禀报纪茴枝。 纪茴枝面色一沉,从榻上坐起来。 银桃急得不断张望,“主子,这可怎么办啊?” 纪茴枝轻轻敲了敲手指,思索片刻,抬手脱下身上的男装。 她把衣裳递给银桃,压低声音道:“快换上。” “姑、姑娘……”银桃吓得声音都抖了起来。 纪茴枝安抚道:“你来扮三殿下,什么都不用做,就假装在屏风后面睡觉,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银桃接过衣裳,用力点了点头,手忙脚乱的把男装穿到身上,囫囵在美人榻上躺了下来。 纪茴枝连忙换回女装。 “三殿下,我来给你送好酒了!”贺牟在小舟上喊了两声,顺着梯子上了画舫。 等他走到甲板上,纪茴枝刚从屏风后走出来,正在系领子上的盘扣。 贺牟目光顿时暧昧起来,眼睛忍不住往屏风后面跑。 衣衫不整……这两人果然躲在这里荒淫! 他一边抬脚往画坊里走一边问:“三殿下在里面?” 纪茴枝故作羞涩,“殿下喝了酒,正躺着小憩呢。” 贺牟本想过去看看,听说贺流景喝醉了,顿时步子一顿,停住了脚。 又喝醉了…… 他现在腿都没好利索呢!一听说贺流景喝醉了就疼! 纪茴枝温婉笑道:“殿下喝醉了脾气不太好,公子还是别打扰他了。” 贺牟神色迟疑,“可我带了好酒给他,要不……我过去跟殿下说几句话……” 他说话底气莫名不足,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挪步。 纪茴枝脸上笑容不变,“公子的心意我会转告给殿下,殿下知道公子带了好酒给他肯定高兴,公子先回去吧。”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6章 贺牟面色纠结。 他跑这一趟,其实是父王派他来查看虚实的。 虽然他觉得父王太过谨慎,这纨绔在画坊上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吃喝玩乐,但父命不可违,他既然跑来一趟,还是得见贺流景一面,才好回去交差。 贺牟心里打定主意,抬脚就要往里闯,“我就看一眼,绝不打扰殿下休息。” “……公子!”纪茴枝连忙叫住他,“你别急,我先进去通传一声,免得你惊扰到殿下,被殿下怪罪。” 贺牟心有余悸的咽了下口水,“行,那你快点。” 纪茴枝款步走到屏风后面。 那屏风是薄纱绣花的,屏风后的身影看起来朦朦胧胧,隐约能看到一个人背对着躺在榻上。 贺牟先是听到纪茴枝问:“殿下,王府的二公子来了,殿下可要见他?” 紧接着他听到一道男声响了起来,只是嗓音里掺杂着醉意,显得有些含糊不清,“不见,本殿下要睡了,谁都不见。” “是。” 纪茴枝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略带歉意道:“公子,你也都听到了,殿下现在不方便见你。” 贺牟不悦的皱起眉心,“我知道了。” 纪茴枝弯唇,“那我现在就派人送您出去。” 贺牟大手一挥,“我今晚不回去了,这里风景这么美,我也想留下观赏。” 纪茴枝咬牙:“……”天这么黑,你观赏什么! 贺牟大刀阔斧的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我给殿下守夜。” 纪茴枝瞥了眼屏风后吓得瑟瑟发抖的银桃,抿了下唇,扬起笑容,仿若十分感兴趣地问:“公子带了什么好酒来?” 贺牟得意地晃了下手里的酒壶,“这两壶酒是我好不容易讨来的,是这附近最出名的梨花酿。” 纪茴枝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唇边笑意更深,“良辰好久皆不可辜负,不如我们别在这里打扰三殿下了,你把酒拿给我尝尝。” 美人一笑自然让人如沐春风。 贺牟望着她的笑脸,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眼中多了点别的味道。 他探头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见‘贺流景’已经睡熟了,不由更加兴奋。 这画舫美轮美奂,美人更是美的别有韵味,现在贺流景既然已经睡了,那么自然该由他来享受这一切。 贺牟兴冲冲的道了一声好,脑袋发昏的跟纪茴枝走了出去,外面的甲板上摆着桌椅,他们在桌边坐下。 天上繁星点点,夜色清凉如水,眼前的山水景致的确美如画卷,只是一起欣赏的人却是讨厌的人。 纪茴枝努力保持着微笑。 贺牟把两壶酒放到桌上,“咱们一起好好尝尝。” “……嗯。” 贺牟迫不及待的给她斟了一杯酒,“来!我敬姑娘一杯。” “多谢公子。”纪茴枝浅浅一笑。 贺牟盯着她的唇,目光隐隐有些期待。 这酒的酒劲极大,说不定她三两杯下肚就醉了,喝醉之后还不是任他拿捏? 纪茴枝端起酒杯放到唇边,嘴唇一点点碰到酒水。 贺牟不自觉屏住呼吸。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纪茴枝却放下酒杯,蹙眉道:“太凉了。” 贺牟失望的吐出一口浊气。 纪茴枝转头吩咐,“金桃,你把酒拿下去温一下。” “是。”金桃上前接过酒壶。 纪茴枝趁贺牟不注意,不着痕迹地往金桃手里塞了一包东西,朝她使了个眼色。 金桃立刻意会,悄悄攥紧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的端着酒壶下去了。 贺牟正想说他那壶酒不用热,纪茴枝就笑意盈盈地开口:“这些伶人唱歌很好听的,公子想不想听?” 贺牟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走了,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两下。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这话可真是不假。 他现在根本就没心情听什么曲,只想多跟纪茴枝说几句话。 自从纪茴枝来了邯州,他一直心痒难耐,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跟纪茴枝单独相处,如今终于有了这样的好时机,他当然不想浪费。 贺牟挥了挥手,一本正经的让伶人都退了下去,“这里用不着你们了,都回去吧。” 他不想让她们留在这里碍眼,吩咐送他来的船夫把她们都送回岸上,想了想,让周围的护卫都退了下去,然后朝纪茴枝笑道:“我这个人一向不爱美色。” “……哦。” 贺牟又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夜色尚好,我只想跟姑娘简简单单的说说话,不想被别人打扰。” 纪茴枝唇角弯起,手托着腮看他,“公子想聊些什么?” 贺牟觉得像有一根羽毛在他心尖上轻轻扫过,他心痒的愈发厉害。 他说不出纪茴枝跟平时有什么差别,只觉得纪茴枝今晚对他的态度好极了,就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说不定他今夜就能一亲芳泽! 贺牟激动万分地抿了抿唇,“冒昧问一句,姑娘跟在三殿下身边,是因为心悦三殿下吗?” 纪茴枝露出苦恼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道:“我命如浮萍,哪有那么多选择……” 贺牟激动的面庞通红,“那姑娘喜欢什么样子的?” 纪茴枝弄明白了,原来他想挖贺流景的墙脚? 纪茴枝在心里啧啧了两声,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开口:“我喜欢学识渊博的。” “……”贺牟沉默两息,掂了掂自己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试探问:“姑娘读过很多书?” 纪茴枝缓慢摇头,故作失落的垂下眸子,“我家中清贫,能温饱就不错了,哪里能有机会上书塾,三殿下怜惜我,今年才给我请了位先生,勉强识得几个大字罢了,因此我才更崇拜读过书的人。” 贺牟猛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读过书的人,不管读的怎么样,他都是读过书的! 贺牟一下子挺直了腰背,故作深沉道:“我自幼读书。” “……”纪茴枝看了一眼船舱的方向,故作期待说:“公子既然读过书,那你可会吟诗?反正现在有空,不如公子教教我。” “好啊!”贺牟满口答应下来,竟然有人向他讨教学问,这还是第一次呢! 他故作沉吟的站起身,模仿着那些老学究背着手走了两步,努力在自己那点墨水里挑出一句有深度的。 “我这个人极其注重内涵和思想,喜欢追求真理,所以我最喜欢古书里的那句‘朝闻道,夕死可矣’,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纪茴枝眉眼弯弯,“这句话的意思是……早上知道你家住在哪里,晚上你就可以死了!” 贺牟脸一下子拉得比驴还长。 他怎么就死了??? 纪茴枝失落地垂下眼眸,“我说的不对吗?” “……我换一句。”贺牟觉得肯定是他没挑好,不能怪美人! 美人怎么会有错呢?美人肯定是无心的。 他搜肠刮肚的想了想,又摇头晃脑道:“水至清则无鱼,下一句……” “我知道!”纪茴枝朝着他掷地有声道:“你至贱则无敌!” “!!!” 贺牟差点没忍住蹦出脏字,很想大声喊——不!你不知道! 纪茴枝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难道我又说错了?哎……都怪我家里太穷了!如果不是我家里穷,我小时候就不会没有机会读书,如果我有机会读书,就不会说错话,如果我不说错话,你就不会生气,如果你不生气,我就不用在这里说这些话,如果我不说这些话,你就不用听这些话,如果……” “停!我没生气!”贺牟觉得再听下去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再教你一句……”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回忆,想了许久才再次开口:“‘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这句话的……” “这段话好有意思!”纪茴枝兴致勃勃地举起手,眨着明亮的眼睛道::“我忽然有了灵感,可以仿写!你帮我听听,看我写的怎么样。” 贺牟诧异又惊喜:“这么快都会做文章了?” 纪茴枝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看起来乖的不行,“不过我写得可能不好……” “不好也无妨。”贺牟坐近了一些,一颗心都酥了,“快说来听听,我给你指点一二。” 纪茴枝看着贺牟,摇头晃脑地开口:“邯州有你,其名为牟,牟之弱,不知其能挨几脚也。” 贺牟:“???”什么鬼东西? 纪茴枝一脸期待问:“我是不是很有才华,对的很工整?” 贺牟脸涨成了猪肝色,陡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纪茴枝疑惑的昂起头,露出委委曲曲的神色,侧身拭了下眼角,“是我又说错什么了吗?我怎么会是故意的呢,我只是不懂罢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7章 虽然贺牟没看到她眼角究竟有没有泪水,但不影响他爱美人。 贺牟情绪稍微缓了缓,迟疑的看了纪茴枝两眼,“真的不是故意的?” 纪茴嘤嘤反问:“公子不相信我?” 贺牟听着纪茴枝委屈的口吻,觉得也许、可能、大概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她什么都不懂,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 贺牟坐回去,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 纪茴枝抬眸看了他一眼,哼道:“你好暴躁啊。” “……”贺牟再次缓了缓脸色,嘴角微微扬起,“姑娘误会了,我脾气很好的。” 纪茴枝攥着帕子,仿若十分惶恐地问:“难道真的是我说错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贺牟忍不住反省自己。 都怪他的心太脏,以小人之心度美人之腹!美人能有什么错! 瞅瞅,美人这眼神有多开心……啊不,是愧疚,美人明明就很愧疚! 今夜气氛这么好,美人又对他这么关怀备至,他怎么能破坏! 贺牟装作无事发生地咳了一声:“我没有不开心,刚才是我一时想岔了,是我糊涂,一会儿我自罚一杯。” “那就好。”纪茴枝又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贺牟正想靠近一些细看美人落泪的样子,就见纪茴枝仰起头看向天空,一副倔强不肯让泪滑落的样子。 ……好吧,眼泪是看不见了。 贺牟心思动了动,把手伸向纪茴枝放在桌上的手,“你别难过,刚才都是我的错……” “娘子!奴婢把酒温好了!”金桃大喊一声,端着酒跑了出来,警惕的看向贺牟。 贺牟不悦的把手收了回去。 纪茴枝道:“把酒放到桌上吧。” “是。”金桃走上前,在贺牟看不到的方向,手指轻轻敲了其中一壶酒。 纪茴枝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贺牟望着桌上的酒,再次激动起来。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一起喝酒,想想都令人兴奋! 这么美好的夜,他可不想辜负! 贺牟摆了摆手,对金桃颐指气使道:“你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金桃护主心切,站着不肯动。 贺牟向来不是好脾气,忍不住想要发怒。 纪茴枝轻抚了一下鬓角,对金桃道:“你去照顾三殿下,他如果醒了,你就过来告诉我。” 贺牟顿时眼前一亮。 如此一来,连帮忙把风的人都有了!他可以更放心更大胆了! 金桃犹豫着福了福,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她又送来一件披风给纪茴枝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贺牟:“……”这小丫鬟才是故意的吧! 纪茴枝莞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 夜色沉沉,画舫静静的飘在湖面上,水面倒映着灯笼的光火,星光点点。 秋风萧瑟,纪茴枝轻轻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系带绑紧。 贺牟目光追随着她的手指,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人美,手竟然也美,十指芊芊,像玉雕的似的。 纪茴枝把手抬起来,拎起酒壶,没有拿酒杯,而是拿碗斟了满满一碗酒,推到贺牟面前,柔声道:“公子请用。” 贺牟心里又一阵酥麻,想也不想就把酒灌了下去,然后又自己满上一碗,自罚了一杯。 “我一向说到做到,府里的人都夸我重承诺。” 纪茴枝继续给他倒满酒,“公子如何说到做到?” 贺牟得意洋洋,“我说罚下人三十板子,就算他们中途晕过去了,我也会让人继续打完,打死了活该。” 纪茴枝很少有这么无语的时候。 她不动声色的用另一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抬起酒杯,“枝枝敬公子一杯。” 贺牟痛快的把一碗酒灌了下去。 美人敬酒岂能不喝? 何况以他的酒量,喝这点酒绝对没问题。 纪茴枝继续给他倒酒,温声软语说:“听闻公子海量,枝枝也想见识一下,毕竟三殿下……实在是不胜酒力。” 贺牟顿时得意起来。 他本来就比贺流景厉害!他喝十碗酒都不成问题!才不会像贺流景那样,喝醉了就耍酒疯,到处踹人! …… 一壶酒转眼就喝空了,纪茴枝觉得差不多了,停下了倒酒的动作。 贺牟晃了晃眩晕的脑袋,看人都有些重影,却努力保持清醒,嘴瓢的说着话。 “我对我的女人一向慷慨,喝酒后还不踹人!我是不是比、比三殿下更好?你如果够聪明……” “呀,今天的月色好美!”纪茴枝起身走到船边,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贺牟撇了撇嘴。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这些女人就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他耐着性子走到纪茴枝旁边,仰头看了两眼,意兴阑珊地道:“还行吧。” “呀,水里的月亮也好美,公子快看。”纪茴枝探出头去,指着水里的月亮。 贺牟只得往船边靠了靠,低头望去。 水里的波纹晃来晃去,月亮的倒影也随之摇晃。 他愈发晕的厉害,抬手想扶稳船板,眼前却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朝水里栽了下去。 噗通—— 纪茴枝望着掉进水里的贺牟,满意的弯起唇角。 “救——”贺牟疯狂拍打着水面。 “公子!公子!”纪茴枝在岸上喊了两句,仿佛很惊慌的大声喊:“公子你没事吧?这怎么办呀!我不会泅水。” 贺牟晕的手脚无力,徒劳的在水里挣扎了两下,心里忍不住愤怒的想——不会泅水,还不会赶紧喊人来救么! 可惜他一张嘴就被灌了一口水,根本开不了口。 好气! 第57章 “公子,你没事吧?公子!你会不会泅水?你用力游啊!胳膊使劲……” 贺牟听着岸上的声音,气得咬牙切齿。 他见等不到人来救,只能自己用力挣扎,在水里不断扑腾。 可他实在太困了,喝过酒的四肢绵软无力,他手臂摆动两下就困得闭上了眼睛,直到快要沉下去,才又清醒了两分,赶紧蹬着腿往上浮水。 纪茴枝还在朝水里喊:“公子!你快自己游上来吧!使劲!我让你使劲!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快游!” 贺牟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意识模糊的暗骂。 他如果能游得动早就游上去了,还用在这里挣扎么! 这美貌莫非真是用脑子换的! 贺牟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可能是气晕的,不过他又被纪茴枝骂醒了。 “你怎么这么弱!不禁踹就算了,怎么连泅水都这么无力!” “手臂快使劲!用力蹬水!” “我好急,我真的好急!你明明长得像癞蛤蟆,怎么还没癞蛤蟆会游呢!” …… 贺牟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啊啊啊!肺要气炸了!能不能闭嘴啊! 纪茴枝当然不能如他所愿,继续站在画舫上,时不时朝他进行嘴炮攻击。 贺牟只能徒劳无功的重复着:挣扎——阖眼——窒息——被骂醒——挣扎——又阖眼——又窒息…… 他在水里浮上潜下,反复折腾,一会儿感觉要死了,一会儿感觉又活了,期间还要不断被纪茴枝骂。 他感觉自己成了拉磨的驴,而纪茴枝手里握着鞭子。 ……好痛苦!谁来救救他! 纪茴枝望着水里咕噜咕噜冒泡的贺牟,不但没有丝毫同情,还满意的拍了拍手。 小严这蒙汗药真不错,好用! 她这些天早就打听过了,贺牟在邯州欺男霸女,恶事做尽,遇到她就算是他的报应吧。 贺牟在水里挣扎了许久,直到再也抵挡不了药性和酒劲,彻底晕了过去。 纪茴枝欣赏够了,在贺牟快被淹死前,让护卫把他从水里拖了上来。 贺牟像死鱼一样躺在甲板上,一动也不动。 纪茴枝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人还活着,就回画舫里睡大觉去了,连件衣裳都没让人给他盖。 …… 清晨醒来,纪茴枝神清气爽的走出船舱,伸了个懒腰。 贺牟的药劲还没过,经过一夜的风吹,他面色惨白,身体在不自觉的发着抖,因为湖面潮湿,他身上的湿衣裳竟然还没干。 纪茴枝再次感叹了一下,这蒙汗药真不错!药劲可真大啊。 她走过去踹了贺牟两脚,见他还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又让他在那吹了会儿冷风,直到感觉他差不多快醒了,才派人把他搬进屋,让人给他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所以贺牟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妥善的安置在船舱里,穿着干爽的衣裳,身上盖着被子。 可他明明冻得全身发抖,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就仿佛冻僵了一样,还一身腥味! 纪茴枝站在床边,一脸关切的看着他,“公子你没事吧?”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8章 贺牟茫茫然地坐起身,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觉得好怪。 纪茴枝双手合十拜了拜,十分虔诚的闭着眼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幸好你没事。” 贺牟有点感动,但想起她昨夜的蠢笨行为,又忍不住怒上心头。 如果昨夜她能早些喊人来救他,他就不用在水里折腾那么久。 纪茴枝叹息一声,先发制人道:“你说你酒量差怎么不早说,你昨天突然落水,着实是吓到我了,谁能想到你喝了几杯就醉的站都站不稳了,我昨晚吓得做了一夜噩梦呢,都怪你。” 贺牟脑袋还有些懵:“……”又是他的错?礼貌吗你? 纪茴枝继续道:“幸好我反应机敏,及时让人把你救了回来” 贺牟想起昨夜在水里反复挣扎的记忆,气得手抖了一下,那叫‘及时’吗? 难道他还得说谢谢么! 纪茴枝下巴一抬,“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哎,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不用你报答了,当我行善积德做好事了。” “……阿嚏!”贺牟打了一个巨大的阿嚏,感觉脑袋嗡嗡的。 纪茴枝飞快往后退了一步,都快躲到门边了。 贺牟揉着鼻子想从床上下去,结果一低头,看到了层层叠叠的裙摆。 他混沌的大脑顿时陷入疑惑。 男子的衣裳何时有这么多层裙摆了? 安静了片刻,贺牟逐渐意识到,不是男装有了这么多层裙摆,而是他穿的分明就是女装!还是一身大红绣海棠花的女装! 纪茴枝站在一旁,笑得一脸和善,“画舫里除了三殿下的衣裳,再没有男子的衣裳,未经三殿下允准,我不敢随意动他的衣裳,只好找了件女装给公子穿。” 贺牟嘴角抽搐,半晌才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他黑着一张脸,带着两分期待问:“是你的衣裳?” 纪茴枝温柔笑了下,“公子说笑了,这件衣裳是膳房烧火的阿婆的。” 贺牟:“!!!”难怪他身上味道那么重,不但有一股水腥味,还掺杂了油烟味! 怪不得纪茴枝一直离他那么远! 纪茴枝嫌弃的抬起手在鼻翼前扇了扇风,又笑着道:“这身衣裳是我花了五十两银子跟膳房阿婆买的,公子记得回去后把银子还我。” 贺牟愠怒的瞪着眼睛。 这身衣裳是镶了金了还是镶了钻了?除了一身油烟味,就是满身油点子,怎么就值五十两了?! 贺牟努力深呼吸,“我自己的衣裳呢?” “早就扔了。”纪茴枝耸了下肩膀,满脸嫌弃道:“你不知道你昨晚被护卫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有多臭,那衣裳哪里还能留。” 贺牟不满,“当时护卫怎么那么久才到?” 他提起昨夜的事就忍不住生气,他记得自己在水里挣扎了很久,差点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 纪茴枝一脸无辜,“是你自己把他们**么远的。” 贺牟想起自己干的蠢事,后悔的皱着眉,又打了个阿嚏,“他们难道没听到你的喊声?” 昨夜他还清醒的时候,纪茴枝虽然一直没喊人来救,但也一直在咋咋呼呼的喊个不停,按理说护卫应该能听到声响。 纪茴枝一脸‘伤心’的垂下眸,以手掩面,“二公子,你忘了吗?我身子弱啊!声量自然也不足,我喊了半天他们才听见。” ……倒也合情合理。 贺牟压着怒火没处发,怪了一圈发现谁都怪不了,只能怪他自己贪杯,还色欲熏心把护卫都潜走了,但凡当时周围还有其他人,他都不至于在水里泡那么久! 贺牟越想越气,火气愈发高涨,连看眼前的美人都不太顺眼了。 昨夜他只喝了不到一壶酒,怎么就醉了?平时明明喝两三壶都没事……偏偏关键的时候不争气。 难道是湖上风大,酒性散发的快,所以才那么容易醉酒? 贺牟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他抻了抻衣服,皱眉问:“三殿下还没醒?” 纪茴枝道:“早上醒了一回,把昨天咱们剩下的那壶酒喝了,现在又睡了,殿下还夸你那酒味道不错呢。” “是么……”贺牟忽然有些起疑,从他来到画坊上,还一眼都没看见贺流景,贺流景怎么这么安静? 难道父王的怀疑不是全无道理,这画舫里真的有猫腻? “我去看看殿下。”贺牟骤然起身,抬脚就进了船舱里间。 “公子!”纪茴枝面色微变,连忙喊住他。 屏风后,银桃紧张的攥紧了被子,将被子盖过头顶,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贺牟一脸狞笑,“纪姑娘,你这样屡次三番阻拦我见三殿下,究竟是何居心?” “我是为了你好啊。”纪茴枝跺脚,掩面假哭:“三殿下最烦有人扰他清梦,你如果惹得他发怒,最后遭罪的还是你自己,我这是关心你。” “我自会承担后果,不劳姑娘费心。”贺牟冷笑了一声,抬脚就往里硬闯。 纪茴枝见他打定主意要往里闯,思索着要不要再给他下点蒙汗药,想了想,觉得还是一棒子打晕来的快。 金桃挡在屏风前,义正言辞道:“二少爷,殿下还没醒,请您止步。” “你是个什么东西?赶紧给我滚开!”贺牟抬手就想推开她。 纪茴枝正四处寻找棒子呢,就听贺流景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屏风后面。 “都说了本殿下在睡觉,你吵什么吵!”贺流景一脚踹倒屏风,张嘴怒骂。 屏风摔在地上,砰的一声响。 贺牟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纪茴枝松了一口气,停下找棍子的动作,嘴角微微扬起。 贺牟抬头望去,贺流景站在榻旁满脸怒容,而美人榻上躺着一个大被蒙头的女人,似是羞得不敢见人。 贺牟转瞬明白过来。 原来贺流景根本就不是在睡觉,而是在跟人欢好! 难怪她们要百般阻拦,肯定是榻上那女子来路不明,非清白人家的女儿,说不定是烟花柳巷的女子!所以贺流景才不想让人发现。 贺牟后悔不迭,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自己。 这就是个无知纨绔!你刚才怎么想的,竟然怀疑他? 贺牟心思几转,扬着笑脸上前作揖,“殿下误会了,我就是关心您,想看看您。” “看我做什么?”贺流景嫌弃的瞥了他一眼,随后愣住,“……你?” 贺牟想起自己身上的大红花裙,脸色猛地胀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窘迫的。 他怎么忘了这茬!早知道他刚才就应该头也不回的离开! 贺流景沉默片刻,一言难尽道:“没想到堂弟还有这癖好……” “我没有!”贺牟咬牙切齿的抬起胳膊,却是女子衣裳的宽大袖袍,上面还带着两个明晃晃的油点,他表情一瞬间差点裂开了。 贺流景捂住鼻子,“堂弟不必解释,古有彩衣娱亲,今有你彩衣娱我,本殿下都懂,就是味道有些重,下次记得穿件干净些的,本殿下爱干净。” 贺牟:“……”不!你不懂!!! 你们明明都不懂! 贺牟怒气冲冲的抖着袖子,噼里啪啦的把昨天的事发经过说了一遍,极力想要证明他没有特殊癖好!他不是故意穿女装的! 他没发现他越说贺流景脸越黑,还在徒自抱怨,“病美人就是病美人,喊人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的……啊!” 他的膝盖又毫无征兆的受到了突然袭击,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贺流景收回脚,面冷如霜。 纪茴枝捧着脸尖叫一声:“殿下,你怎么还没醒酒?是又把人当成刺客了吗?” 问就是喝醉了,问就是刺客。 贺流景负着手,揉了揉太阳穴,“谁说本王喝醉了?本王没醉,是这刺客太嚣张,敢来本殿下面前放肆。” 纪茴枝幽幽叹息,“您每次喝醉都这么说,早知道早上就不让您喝那壶酒了,昨晚本来就喝了不少。” 贺牟疼得嘶嘶吸气,匍匐在地,半天才捂着膝盖愤怒抬头,怒火却不敢朝贺流景发,而是向着纪茴枝怒吼:“你不是说只要不穿黑衣裳就没事吗?” 纪茴枝张着嘴巴,一脸惊讶,“我让你不要穿黑衣裳是因为脚印踹在上面太明显!怕你走出去丢人。” 贺牟:“……”你再说一遍?因为什么? 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纪茴枝满脸委屈,“我是为了你的颜面着想,你别不识好歹,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敢向救命恩人大呼小叫!” 贺牟额头上冒着冷汗,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脸上写满了崩溃。 金桃出声夸道:“我们姑娘最是心地善良。” 贺牟一口脏话硬生生憋在喉咙里。 这哪是病美人,这分明是毒美人吧!有毒! 纪茴枝瞥着他,‘小声’感叹:“怎么更弱了,一脚都扛不住……”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9章 贺牟:“!!!”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 一刻钟后,膳房送来‘醒酒汤’,贺流景喝了‘醒酒汤’,又坐了半个时辰才逐渐恢复‘清醒’。 他睁开眼睛,见贺牟跪在地上揉着膝盖,满含怨念的盯着他。 贺流景换了个姿势,手指撑在下巴上问:“你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要求本殿下吗?” 贺牟气得差点吐血。 他又不记得了! 贺牟不甘心,他难道是什么活该被踹的无名冤种吗? 他咬着牙把被踹的经过说了一遍,着重强调‘毫无征兆’‘没有来由’他被踹的很冤枉。 贺流景听后敛眸沉思许久,总结道:“你被踹的不冤。” 贺牟:“???”又一个不说人话的?你也有毒吧! 一丘之貉,这屋子里都是一丘之貉! 只有他一个可怜、无辜又弱小! 贺流景抬眸看他,眼神中透着冷意,“你半夜三更来找我的人陪你喝酒,再敢有下次,就不是踹一脚这么简单了。” 纪茴枝耳根一红。 这人在说什么!谁是他的人了! 贺牟一瞬间觉得寒意侵蚀全身,他反应过来也有些心虚,他昨夜的确想趁着贺流景睡着了,一亲美人芳泽,细论起来的确动机不纯,被踹的不冤。。 贺牟眼睛转了转,连忙转移话题,“殿下有没有衣裳借我一身?我……” 他话音未落,贺流景就手一抖,把剩下的醒酒汤洒在了衣襟上。 贺牟声音陡然一滞。 “本来还有一身替换的,现在没有了。”贺流景从容起身,去里屋更衣。 贺牟:“???”他是故意的吧? 呸!好不要脸! …… 邯王府门前,贺丁和严怀瑾正在四处张望。 贺牟昨晚整夜都没有回来,邯王不放心,派贺丁出来看看。 严怀瑾担心纪茴枝和贺流景出意外,也跑来盯着。 贺丁在门前走了几圈,正思索着要不要装装样子,亲自去找贺牟,就看到远处马车慢吞吞的驶来,他的弟弟贺牟穿着大红布裙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贺丁揉了下眼睛,怀疑自己今天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 他这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他的眼睛好疼…… 贺牟脸上像凝着千年寒冰一样,看到贺丁瞪着两个眼珠子盯着他不住的瞧,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阿弟!”贺丁迎了过去,围着贺牟转了一圈,嘴里啧啧个不停,“你这穿的是什么?” 贺牟抬起袖子遮住脸,额头青筋直跳,气急败坏地吼:“别看了!” 贺丁揣着袖子,宽慰道:“阿弟别气,其实你穿这身衣裳挺好看的,有点徐娘半老的韵味。” 贺牟听的气不打一处来,阴森森的冷笑,“大哥如果喜欢,不如我脱下来,换给你穿穿?” 贺丁摇头,“我不像阿弟这么细胳膊细腿的,我长得健壮,穿着恐怕不合适。” “你才细胳膊细腿!”贺牟不满,“你那叫健壮吗?你那叫胖!” “阿弟,父王说过,我们要兄友弟恭,你怎么能如此无礼?”贺丁道:“为兄这是称赞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贺牟从一早上起整个脑子就是浑浑噩噩的,一路来都在接受暴击,此刻他忍不住疑惑,真的是他误会了?贺丁真的是在称赞他? 纪茴枝看着贺丁努力压却压不住的嘴角,忽然柔柔弱弱开口:“大公子,你是在笑吗?” “……!!!”贺牟一下子放下袖子,盯着贺丁来不及压下的嘴角,阴冷的嗤了一声,再也压不住心底怒火,他想也不想就讥讽道:“大哥这么爱笑,当年抓到你娘跟养花的通奸的时候怎么不笑?” 纪茴枝和严怀瑾同时神色一动。 哦豁!有瓜? 贺丁面色猛地沉了下来,盯了贺牟半晌,冷笑一声:“如果不是我娘一时气糊涂了,做了糊涂事,你娘还在给我娘做洗脚丫头呢!哪有机会成为王府夫人。” 贺牟激动的面红耳赤,“我娘是你娘堂妹,怎么就是洗脚丫头了!” 贺丁鄙夷道:“当年也不知是谁趁着我娘生病,来府里百般讨好我娘,端茶递水、洗脚穿鞋,什么事都肯做,就为了留在王府里勾引父王,不然也不会非婚生子,有了你!当年你娘大着肚子嫁进门的时候,可是闹的满城风雨,谁人不知!” 严怀瑾张大嘴巴:“……”这么刺激? 贺牟气得脸色铁青,抖着唇说不出话,简直像被人捏住了痛处似的。 纪茴枝不满的鼓起嘴巴。 瓜才刚吃到一半,怎么能突然停了? 她甩着帕子开口:“诶呀,大公子,你快别说了,你这样让二公子的脸面往哪搁啊!毕竟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大多数人都忘了,你这么一说,大家又想起来了!” 贺牟顿时更羞恼,贺丁为什么突然当着这些人的面揭他的老底?肯定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羞辱他、贬低他、无情的践踏他!都是父王的儿子,他凭什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贺丁不以为然,挑衅的看着贺牟,“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而已,有什么问题?” 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顿时火光四溅。 严怀瑾默默给纪茴枝竖了个大拇指。 你可真是拱火的小天才! 纪茴枝从怀里掏出一包南瓜子,分了严怀瑾一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 贺流景:“……” 贺牟忽然仰天张狂的大笑一声,“我当初强迫嫂嫂跟我睡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哥哥能跟嫂嫂睡,为什么弟弟不能?毕竟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嘛,这个道理是哥哥教给我的。” 纪茴枝唇角笑容一僵,“……”这是什么阴间笑话?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门口的护卫一见情况不妙,连忙连滚带爬的跑进府里去禀报邯王。 贺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勃然大怒,一把抓住了贺牟的脖领,“你做过什么?” 贺牟眯着眼睛,语气阴森,“大哥之前陷害我,害我丢了湖盐使这个肥差,不会以为我那么大度,不会报复你吧?” 这次轮到贺丁脸色铁青,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严怀瑾眼睛眨都不敢眨的盯着他们,生怕错过了什么好瓜。 嘿呀!可真热闹。 贺牟还在张扬大笑,“大哥不觉得奇怪吗?大嫂那一胎本来怀的挺稳的,为什么回了趟娘家,孩子就没了?现在我告诉你原因,因为那个孩子是我的,是她自己喝了堕胎药把孩子打掉的,要我说她就应该把孩子留下,咱们兄弟血亲,是谁的孩子有什么差别,你帮我养着呗,大不了我以后让他叫你爹……” “啊——”贺丁再也忍受不了,赤红着双眼,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我杀了你!” “你这一身肥肉能杀的了谁!”贺牟也不甘示弱,跟他扭打在一起。 纪茴枝和严怀瑾脑袋靠近,小声分析: “我瞅着贺丁更厉害,他往那一坐,随随便便就能把贺牟压垮。” “可是贺牟狠啊!你看他得着机会就朝着贺丁身上的嫩肉上连掐带咬的,狗都没有他咬的那么狠。” 最后两人一起扼腕,“能把这一幕刻在脑子里就好了,我想反复观看。” “我也是!” 贺流景:“……” 第58章 王府前,贺牟和贺丁互不相让,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打的尘土飞扬。 纪茴枝一边嗑着南瓜子一边往他们身上扔着瓜子皮。 严怀瑾扯着嗓子大喊:“别打了,别打了!你们毕竟是兄弟,就算是同父异母,你们也是亲兄弟啊!何况你们的母亲还是堂姐妹,你们这是亲上加亲啊!” 路过的百姓闻声都靠了过来。 什么?亲兄弟打起来了?他们的母亲还是堂姐妹?这可是王府门前啊! 难道是王府里有热闹可看? 大家越想越觉得刺激,争先恐后的跑了过来,连街口晒太阳的老太太都拄着拐棍一步步挪了过来。 贺牟和贺丁打得正起劲,你抓我头发,我抓你胡子,根本没察觉周围多了很多人。 严怀瑾见周围的人都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神情,一下子戏瘾上身,拔高了音量大喊。 “哎呀,二公子,你别这么生气,你不就是穿女装被大公子笑话了吗?他笑是他的不对,谁还没点特殊癖好了?” “大公子你也别动怒,二公子不就是拿你娘跟人私通的事戳你心窝子吗?其实这事根本就不能怪你,也不能怪你娘,要怪就怪你父王,是他先跟你继母暗通款曲的,就算是私通,也是他们两个先私通的。” “这么说起来,你们两个的爹娘都跟人私通了,谁也别笑话谁,你们是难兄难弟啊!” “二公子你也是,你嫂子就算是国色天香……”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0章 贺丁的夫人是受害者,纪茴枝拉了他一把,所以严怀瑾把内情那一段隐了过去。 “二公子,你怎么能做出……你怎么敢觊觎嫂子呢?都说长嫂如母,我如果是大公子,我也打你!你被揍的真不冤枉啊。” 邯王听到消息,紧赶慢赶的来到大门前,正听到严怀瑾扯着嗓子喊的这些话,顿时一个趔趄,摔了一个狗吃屎。 他这次不是装的,是真摔。 等邯王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踏出门去,发现门口已经站了许多围观的百姓,一眼望去乌泱泱一片,他瞬间觉得天都塌了。 他再晚来一步,家里的老底恐怕都要被掀没了! 邯王气得呼哧呼哧喘息。 这两个混账东西,不愧是……不愧是庆德帝的侄子! 都怪庆德帝! 邯王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孽子,见其中一个竟然还穿着女装,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拎着根棍子就冲了过去。 “两个孽子!我打死你们!让你们敢对亲兄弟动手!” 贺牟和贺丁同时停了动作,吓得打了个哆嗦。 邯王举着棍子,目眦欲裂。 你们动手就动手,谁让你们掀彼此老底的!家丑都被你们扬出去了! 他这些年一直都是清正廉明的形象,当年那些荒唐事只有邯州的老人才知晓,现在好了,都被他们宣扬出去了! 他这些年苦心维护的王府形象啊! 贺流景还在这里呢!现在他这些丑事贺流景都知晓了,等贺流景回了京,庆德帝肯定也要知晓了,说不准会怎么笑话他呢! 邯王越想越气,下手越来越狠。 这么多百姓在看着,他想要继续维护贤王的名声,就必须得好好惩治这两个孽子。 贺牟和贺丁痛得吱哇乱叫,这个时候也顾不上继续殴打彼此了,一人抱住一条邯王的大腿,大声求饶。 邯王一棍子打在他们身上,拧着他们的耳朵要往王府里带。 “孽子!都给我滚进府!看我怎么揍你们!今天必须都跪祠堂!” 纪茴枝哪里能让他轻易罢手,一下子抬起‘尔康手’,大喊一声:“不要!” 贺牟和贺丁激动地抬头望去。 终于有人给他们求情了?这病美人果真人美心善…… 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纪茴枝撇过头去,嘤嘤捂住帕子,“我实在是不忍心看这么残忍的画面,王爷还是在门口揍他们吧。” 贺牟和贺丁:“……” “哎——姑娘你还是这么心善。”金桃大声感叹着,扶着纪茴枝上了台阶,“您还是回屋歇着吧,这么可怕的画面不适合您看。” 纪茴枝提着裙摆,一步三咳的走进了王府。 贺牟:“……”他现在听到‘心善’这两个字,怎么那么害怕呢? 邯王看着两个令他颜面尽失的儿子,又看了看周围的百姓,只能拎着木棍继续揍起来。 “啊——父王!我们错了父王!” “父王饶命啊父王!” …… 贺丁和贺牟惨叫连连,在地上爬来爬去,一个劲的抱头鼠窜。 越来越多的百姓听到尖叫声跑过来围观,先来的人赶紧把听到的前因后果跟他们说了一遍,一个个交头接耳,说个不停。 他们越说越兴奋,恨不能把这些王府秘辛赶紧都传扬出去。 这可太精彩了!比说书先生说的故事都精彩! 邯王下不来台,只能继续揍两个儿子出气。 贺丁和贺牟简直欲哭无泪,很想朝纪茴枝大喊。 你现在是看不见了!但全城百姓都能看到了啊! 他们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严怀瑾迈进王府里,一步三回头。 “我好急,这么大的热闹我竟然不能参与其中,如果我能做些什么就好了。” 纪茴枝道:“发挥你的特长就行了。” 严怀瑾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特长。 难道纪茴枝其实真的人美心善,有一双能发现美的眼睛? 他眼前一亮,目露期待问:“我有什么特长?” “散布谣言。” “……” 严怀瑾想了一会想开了,有特长总比没特长好,于是他愉快的带着人去城里逛了一圈,逢人就说邯王府里的事有多精彩,还添油加醋,越说越顺畅。 那个王爷!跟妻妹勾搭在一块,气得原配王妃找了个卖花的偷情。 那个大公子!嘲笑二公子穿女装,还嘲笑二公子的娘是洗脚丫头! 那个二公子!不但穿女装,还觊觎嫂子! 真的好刺激啊! 城中百姓听得一惊又一惊,令严怀瑾讲的十分畅快满足。 他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他说的明明都是真的! 小严讲故事,从来都不作假的! 王府里吵吵闹闹了一天,后来王妃和两个妾室都跑出来求情,闹了好半天。 王妃求情求到一半,得知她那点旧事又闹得满城风雨,竟然气晕了过去。 贺丁和贺牟也伤得不轻,身上都青青紫紫的,贺丁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磕破了,贺牟的眼睛乌青了一个。 府里的下人们忙着一趟又一趟的去请大夫,心里叫苦不迭。 直到夜幕落下,王府里才逐渐恢复宁静。 只是贺牟和贺丁的院落里仍旧一片忙碌,两人都伤得不轻,有的伤是他们互殴是造成的,有的伤是邯王用棍子揍出来的。 月挂中天,贺丁的夫人带着包袱,哭哭啼啼的离开了王府。 明明她是受害者,贺丁却把她休了。 纪茴枝站在台阶上,目送着她一路走远。 挺好的,邯王府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她早些跟邯王府脱离关系,以后才能不被邯王府牵连,算是好事一桩。 早点远离这一大家子臭虫早开心! 银桃想不通其中关窍,还为其感到可惜,“这位夫人好可怜,她明明是被强迫的,贺大公子却不给她做主,还如此待她。” 金桃安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纪茴枝唇角微微扬起。 是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位娘子早晚有一天能明白,能够远离这群败类是她的福气。 贺流景拿了件披风走过来,穿到纪茴枝身上,给她绑紧系带,“回去吧,夜里风大。” 纪茴枝微微抬眸,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颌。 月光轻洒在他身上,清冷的眉眼多了一分温柔。 两人并肩往回走,金桃和银桃远远的坠在后面。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纪茴枝问。 贺流景蹙眉道:“已经找到私藏兵器的位置了,也找到了私兵的训练之处,只是邯王暗中培养的私兵竟然有数万人,分别藏在三个地方,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免得连累城中百姓。” “那该怎么办?” “大舅父的兵马昨天就到了,已经有部分人偷偷潜入邯州,我命他们守在邯王私兵附近,在那附近埋了火药,还派人调了邯州附近的兵马,都在来的路上,明天我就会向邯王请辞,咱们一离开邯州,就让人把邯州围住,来个瓮中捉鳖。” 纪茴枝点点头,眉宇间多了一丝郑重。 邯州城的百姓是无辜的,能将伤亡降到最低是最好的。 贺流景问:“贺牟昨夜突然闯进画舫,你可有受惊?” 纪茴枝摇头,“我倒是没害怕,实在不行我就把他打晕,等你回来了再处置。” 贺流景瞧着她,蓦地低眉笑了笑。 纪茴枝抬手捶了他一下,“不许笑我,我虽然没害怕,但是银桃吓得不轻,这小丫头本来就胆子小,真是辛苦她了,你回头记得给她赏些银子。” 贺流景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免得又被‘小拳拳捶胸口’。 贺流景的手掌很大,能将纪茴枝整个手包住,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贺流景素日清冷的眸子里含着笑意,低声问:“怎么不说话?” 纪茴枝脸颊慢腾腾的红了起来。 她把手抽出来,避开他的目光,继续往前走,“不想说话就不说了。” 贺流景三步并两步追上她,平时话不多的人,此时话却多了起来,“其实早上踹贺牟那一脚,我没有骗他,从听说他昨夜找你饮酒闲聊,我就是想踹他了,那么美的夜、那么美的景,你怎么能跟他一块赏呢?我昨天就不应该离开画坊。” 纪茴枝哼道:“那我该跟谁一块赏景?” 贺流景摸了下鼻子,“当然是跟我了。” “凭什么?”纪茴枝瞪向他,没由来有些生气,“凭你是皇子?还是凭我的卖身契在你手里?” 贺流景怔了好一会,“卖身契的事我之前忘了,回去就给你。” “不用我做纪晚镜的替身了?”纪茴枝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偏过头道:“那我回京之后是不是可以搬出去了?” 贺流景下意识道:“当然不行。”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1章 纪茴枝哼了一声,迈着步子跑远了。 她先去隔壁沐浴,然后才回到屋里,路过贺流景身旁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进了里屋,擦干头发,吹熄蜡烛。 纪茴枝坐在床沿,郁闷的鼓起嘴巴。 从刚才开始,她的脑子里就总是浮现贺流景似笑非笑的样子,专注看她时深邃的眸,还有靠在她耳边温柔的低语。 纪茴枝抬手摸了摸胸口,心跳的有些快。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那可是皇子,以后要做皇帝的,与其跟三宫六院争宠,她宁可做生意跟人争钱。 奈何贺流景最近总往她身边凑,让她莫名有些焦躁。 贺流景躺在外间的床上,听着屋内微微凌乱的呼吸声,忽然出声问:“怎么还不睡?” 纪茴枝心里一慌,心跳的愈发快了。 偏偏这人还明知故问,把人的心搅乱了,还要问为什么乱了。 她恨得牙根痒痒,倒在床上,扯着被子往身上盖,故意用冷硬的语气答:“现在就睡了。” 贺流景沉默片刻,忍不住问:“你不开心?” 纪茴枝掀起被子盖过头顶。 我舒坦着呢,有什么不开心的? 纪茴,你必须禁得住诱惑。 过了片刻,里屋传出了十分刻意的鼾声。 贺流景沉默半晌,闷笑了一声。 一夜过去,贺流景向邯王辞行。 邯王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贺流景停留在邯州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提心吊胆的,很多天都没睡个安稳觉了,如今终于要把这尊大佛送走了。 他努力隐下兴奋的情绪,装作不舍的样子数次挽留,直到贺流景推拒了几次,他才‘勉强’同意,说要在夜里给贺流景办个送行宴,不等贺流景同意就兴致勃勃的准备了起来。 夜里,王府灯火明明。 邯王把送行宴办的十分隆重,饭食比往常丰盛,院子里摆着一张张大圆桌,一众地方官员悉数到齐。 贺丁和贺牟两人伤得不轻,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竟然也强撑着来了。 昨天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邯州,在场的官员也都有所耳闻,他们甫一出现就有不少人在偷偷盯着他们瞧。 贺丁和贺牟却脸皮极厚。 两人像没发生过龌蹉一样,又恢复了兄友弟恭的模样,笑得一个比一个得体,还哥俩好的抱着彼此的肩膀,仿佛昨天打得不可开交的不是他们两个一样。 严怀瑾着实是钦佩,小声嘀咕,“这脸都肿成猪头了,竟然还能笑出来。” “贺丁刚把娘子休了,就已经开始托人说亲了,可真够无情无义的。” “咱们动作可得快点,不能再让他们父子三人祸害姑娘了。” 纪茴枝一言不发,只管低头夹盘子里的樱桃肉。 她跟严怀瑾都爱吃这道菜,每次只要他们坐在一桌,拼的就是手速。 严怀瑾嘀嘀咕咕了半晌,一低头盘子里的樱桃肉都快被搬光了,连忙拿起筷子夹了起来。 “纪茴枝!你就不能给我留点!” 贺流景被邯王和几个官员围在中间敬酒,趁着间隙看他们一眼,就见他们筷子夹的飞快,都快夹出残影了。 “……” 纪茴枝把最后几块樱桃肉扒拉到碗里,心满意足地朝严怀瑾抱了抱拳,“承让。” 严怀瑾不服气的看着她碗里堆的满满的樱桃肉,“下次再抢!” 纪茴枝毫不谦虚道:“反正你又赢不过我,我看你下次还是自动认输吧。” 论起手速她就没输过。 严怀瑾拿起旁边的酒壶,不服气道:“有本事跟我拼酒,这个我肯定能赢你。” 纪茴枝毫不犹豫的把酒杯递了过去,“拼就拼。” …… 宴上推杯换盏,一片欢声笑语,众人直到亥时才散。 纪茴枝本来没醉,至少比严怀瑾好些,严怀瑾是被人扶走的,她是自己走直线离开的。 可她往前走了一段路,被风一吹思绪就变得有些混乱,她带着银桃和金桃找了个凉亭坐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才揉着太阳穴继续往回走。 回了院子里,银桃和金桃伺候着她在隔壁沐浴,热气一蒸,她又有些昏昏然,感觉思路好像清晰,又好像浑浑噩噩的。 她迈着步子回到隔壁屋,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摆了摆手,让银桃和金桃回去休息,自己独自进了门。 室内灯火昏黄,绣着锦鲤的屏风后面传来阵阵水声,哗啦哗啦响,在夜色中格外明显。 纪茴枝迟钝的大脑早就忘了自己跟贺流景同住一间屋子,还以为招了贼,警惕的踮着脚尖一步步靠近。 绫罗轻纱,帘幔垂在两边。 纪茴枝撩开帘幔,走到屏风旁探头望去,贺流景闭目坐在一个硕大的浴桶里,水面清澈,露出的胸膛紧实而饱满,宽阔的肩背靠在浴桶边,墨发随意束着,愈发显得鼻梁高挺,面庞棱角分明,下颌上几滴水珠缓缓滑落。 贺流景听到声响,震惊地抬起头来,瞳孔微缩。 纪茴枝趴在屏风旁,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见他抬头望去也不惊慌,还继续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瞧。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 “你又喝醉了?”贺流景下意识从水里站了起来,露出一截线条清晰的腹肌。 纪茴枝打着酒嗝,缓慢摇了摇头,“没有。” 纪茴枝目光从他的胸口移下去,逐渐滑向他劲瘦的腰腹。 贺流景耳根一烫,又砰的一声坐回了水里,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一室宁静,纪茴枝手指抠在屏风上,咯吱咯吱响。 贺流景薄唇抿紧,跟她对视,“出去。” 纪茴枝眼神懵懂,面露不解,“我在自己的房间里,为什么要出去?” “……”贺流景意识到跟一个醉猫是讲不通道理的。 煌煌灯火里,两人对视许久,都一动不动。 纪茴枝眼神直勾勾的,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好奇的又凑近了一些。 贺流景无奈叹息一声,突然毫无征兆的从水中站了起来。 纪茴枝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只一眨眼的功夫,一件衣袍就迎头将她罩住了。 纪茴枝醉得不知道挣扎,只茫然的伸出五指,“我怎么瞎了?” “……” 贺流景飞快穿上亵裤,把寝衣披到身上,还没来得及绑衣带,纪茴枝就头重脚轻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纪茴枝温热的脸颊隔着薄薄的布料贴着他的胸膛,他胸膛微微起伏,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心跳声砰砰响个不停。 纪茴枝抬手摸了摸,“好滑。” 贺流景额头青筋一跳,身体瞬间僵住。 纪茴枝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手下的肌肉一下子绷紧,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蕴含着强而有力的力量。 她本能的感到危险,慢吞吞地想把手缩回来。 贺流景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掀开她头上罩着的衣裳。 眼前骤然恢复明亮,纪茴枝眼睛不自觉睁大,她有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眸,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好像能望进人的心里去,明知道里面的情意是假的,好像也能瞧出几分真来。 贺流景俯下头,贴着她的耳朵问:“枝枝,既然我们的关系是假的,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纪茴枝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重复:“做什么?” 贺流景捏了捏她的指尖,嗓音低哑,“男女授受不亲,你摸了我是不是负责?” 纪茴枝懵懵懂懂地点头,“负责。” 贺流景弯唇,“枝枝,你可得记得你的话,明个可别忘了。” 纪茴枝轻轻皱眉,鼓了下嘴巴,不满道:“不要叫我枝枝。” 贺流景愣了一下,“那叫你什么?” 纪茴枝回忆着自己的小名,轻声说:“阿茴,我是阿茴。” 以前大家都是这样叫她的。 贺流景怔了一会儿,低头就见小醉猫已经靠在他胸前熟睡过去。 他无奈戳了一下纪茴枝晕红的脸颊,将人拦腰抱起,走进里间放到了床上。 烛光下,纪茴枝闭目躺在柔软的枕头上,发丝轻垂在耳侧,耳垂如玉珠一样圆润。 贺流景手指勾起她一缕发梢,在指尖轻轻缠绕,纪茴枝的发丝顺滑又细软,贴在他的指尖。 “阿茴……” 贺流景轻轻笑了笑,看着她的目光专注而温柔。 夜风透过窗纱徐徐吹进来,贺流景心动的比窗外摇晃的树枝还厉害。 第59章 今天就要离开邯州,纪茴枝忍不住有些兴奋,她起床后就让银桃和金桃开始收拾行囊。 贺流景和她一起用过早膳,看她像没事人一样,显然又将昨夜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贺流景放下碗,沉默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不记得了?” 纪茴枝把最后一口粥喝进肚子里,满足的搁下汤匙,不解反问:“记得什么?”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2章 “……”贺流景看着眼前又什么都不记得的人,莫名觉得自己像被人占了便宜,偏偏‘负心汉’还不肯承认。 最离谱的是‘负心汉’根本就不知道! 他不甘心的磨了磨牙,指向院子里的一棵树,“看到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了吗?” 纪茴枝抻着脖子看了一眼,“看到了。” “它是什么?” 纪茴枝疑惑地看了他两眼,理所当然的回答,“桂花树啊。” 贺流景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不,它是我。” “……”纪茴枝不理解,觉得他疯了,可又莫名觉得这个回答有点熟悉是怎么回事? 贺流景牵起她的手,突然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上,“熟悉吗?” 纪茴枝脸颊微红,想把手抽出来,一脸莫名其妙问:“这是你的身体,我怎么会熟悉?” “你摸过。”贺流景说完又意味深长地添了一句,“昨晚刚摸的,这么快就不熟悉了?” “???”纪茴枝觉得此人在说什么胡话,怎么青天白日的就醉了呢? 她疑惑眨眼,又疑惑眨眼,手指动了动,又动了动。 ……指腹下温热的触感确实有些熟悉。 她莫非真的摸过? 纪茴枝眼皮不自觉地跳,手指摩挲着,记忆一点点复苏。 水声……胸肌…… 纪茴枝逐渐意识到。 可能、也许、大概真的跟她有点关系…… 她好像不但摸过,还用脸颊贴过? 纪茴枝抬手捂住脸,沉默片刻,嗓音含糊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贺流景双手交叉在胸前,挑眉道:“不许装糊涂,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已经想起来了。” 纪茴枝:“……” 贺流景又道:“想,继续想,既然这次醉酒的事能想起来,那么以前的事肯定也能想起来。” 纪茴枝难以置信,竟然还有? 她以前喝醉过吗?好像喝醉过…… 行宫一次,别院一次。 记忆一点点回笼…… 纪茴枝缓缓抬头,小心翼翼地觑向贺流景,与他沉默的对视两息,又把头低了下去。 人怎么惹出那么大的祸呢? 还惹了三次! 这么看大魔王脾气也挺好的…… 贺流景看着她乌黑的脑顶,挑了挑眉,“现在知道害羞了?” 纪茴枝把头越埋越低,感觉脸颊烫的厉害。 这是害羞么?这是快羞死了! 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很好,小纪! 那么羞耻的事你做都做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只有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贺流景。 纪茴枝鼓足勇气抬起头,觑了贺流景一眼,清了清嗓子,把头抬了起来。 她故意摆出一脸无所谓的神色,开口道:“被叫大魔王的是你,被认错的是你,被摸的也是你,记得清清楚楚的还是你,我为什么要害羞?” “……”贺流景笑的直冒冷气。 纪茴枝在贺流景的注视下,佯装无事的起身离开,除了走路的姿势同手同脚外,一切看起来好像都很正常。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纪茴枝像被狗追一样,一口气跑到后院花圃旁。 她停下呼哧呼哧喘息,脸还在隐隐发烫,忍不住懊恼的抬手捶了捶脑袋。 你说你要忘就忘个彻底,怎么还想起来了呢? 你昨晚竟然偷看人洗澡!还动手动脚! 果然不能乱喝酒,以后都不喝了。 纪茴枝崩溃的蹲下,恨不能躲到花圃里,变成一朵萎靡不振的小花,然后一点点枯萎死。 可惜她没有多少时间崩溃,才蹲了半刻钟,贺牟讨人厌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枝枝姑娘,早啊。” 纪茴枝翻了个白眼,烦躁的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后忽然被一个尖利的东西顶住,触感冰凉。 她神色一凛,后背生出一丝凉意,僵着身子一点点扭头望去,一抬眼就看到了贺牟肿成猪头的脸,顿时吓了一跳。 贺牟朝着她笑得凉飕飕的。 纪茴枝视线下移。 贺牟手持匕首,抵在她的腰后。 ……要不要一大早就这么刺激! 纪茴枝干笑两声,试图转过身,“二公子这是何意……” “别动。”贺牟将匕首贴近,靠近她耳后阴测测道:“我是什么意思,姑娘真的不清楚吗?” 纪茴枝把头摇成拨浪鼓,“是我哪里得罪公子了吗?公子还是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胆子小,禁不住吓。” 贺牟咬牙怒道:“边关大军、周围各大军营都在调兵围剿邯州,姑娘真的不知道么?” 纪茴枝心里咯噔一声,贺牟知道了? 她攥紧掌心,故作惶恐道:“公子在说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围剿邯州?” “看来你也不知道。”贺牟不屑冷嗤:“不过想来也是,贺流景把我们父子三人都耍的团团转了,何况是你这样一个小小的外室,你就只是个挡箭牌罢了。”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纪茴枝露出茫然神色,“我怎么听不懂?” “意思就是你的好殿下把我们都耍了,现在我们父子三人只能弃城逃命了。” 纪茴枝试探道:“公子是如何得知此事的,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贺牟眼睛阴冷地眯了一下,“严怀瑾昨夜喝醉酒后亲口所说,难道还能有假?” “……”纪茴枝心里怒喊。 严怀瑾!我跟你不共戴天!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她嘴角抽搐着说:“他都醉了,说的话哪还能信……” “他若说糊涂话还好了。”贺牟哧哧冷笑,“我家辛辛苦苦打造的兵器都被他们找到了,这些年来好不容易培养的兵马也被他们控制住了,最可恶的是那附近都被贺流景派人埋满了火药,我们根本就不敢靠近,现在有兵马、有武器却不能用。” 纪茴枝心里忍笑,贺流景这一招虽然损,但是真好用。 贺牟忍不住怒骂:“贺流景整天装的无所事事,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早就已经暗中部署好了一切,真是心机深沉,我们差点都被他骗过去了。” 纪茴枝微微吸气,装作担忧道:“那公子还不赶紧逃命?我不过是个不懂朝政的柔弱女子,这些事情跟我无关啊,我也帮不上你什么。” “贺流景装模作样是真,但好色未必就是假的。”贺牟扳过纪茴枝的脸,“你这花容月貌的脸蛋还是挺珍贵的,说不定能让他放我们一马,姑娘就跟我走一趟吧。” 纪茴枝心里打鼓问:“去哪?” “贺流景想要瓮中捉鳖,我们当然得来个泥牛入海,赶紧逃出邯州。” 纪茴枝心惊胆颤的劝道:“周围都是围剿的兵马,哪里还有路逃?不如戴罪立功,主动向皇上请罪,说不定皇上念着跟王爷的兄弟情,不会惩罚你们。” “陆路走不通那就走水路,让我们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贺牟用刀背拍了拍纪茴枝的腰,阴冷道:“跟我走吧,你可千万别反抗,不然刀剑无眼啊……” 纪茴枝咬唇,只能被他胁迫着往前走,心里又把严怀瑾骂了八百遍。 路过前院,远远看到贺流景被一群人簇拥着站在台阶上,身边围着许多送行的官员和护卫。 纪茴枝立刻眼前一亮,刚想抬起胳膊招手,身后的匕首就逼近了一分,“不许动!敢动一根手指,我就捅死你!” 纪茴枝僵住。 做人怎么能这么狗! 贺流景转头望过来,贺牟主动朝他招了招手,若无其事的笑道:“殿下,我母妃有几件首饰想要送给枝枝姑娘,我带她去一趟。” 纪茴枝拼命朝贺流景眨眼睛,扭鼻子!扭嘴巴! 看我!快看我! 贺流景蹙眉看了他们两息,淡淡点了点头,移开了目光。 纪茴枝:“……”大猪蹄子没有心,脸色连变都没变一下!一点默契都没有! “看来他也不是太在意你。”贺牟讥讽冷笑,嗓音阴沉道:“继续走吧,枝枝姑娘。” 纪茴枝抬手假装抹泪,期期艾艾说:“你既然都看出来他不在乎我了,又何必花这个力气挟持我呢?贺流景是堂堂皇子,我这一个外室没了,他还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外室,你们用我威胁他根本就没有用。” 贺牟凑近,看着她粉嫩的香腮,意味深长说:“你这样的美人就算不能用来威胁他,也有别的用处,想让我放了你,那是不可能的,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纪茴枝瞥了眼他色眯眯的眼神,差点恶心吐了。 无耻!下流! 贺牟用刀柄推了她一下,“赶紧走,但凡敢跟人求救,我就一刀捅死你,反正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拉着你做垫背的正好。” 纪茴枝最后看了一眼贺流景,然后郁闷转身,跟着贺牟穿过侧门,心里不断思索着对策。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3章 眼前这情形,只能自救了。 她故意装作吓得瑟瑟发抖,仿佛走不动路一样,尽量拖延着时间,期盼着路上可以遇到能求救的人。 可惜,邯王父子三人准备周密,早就把这条路上的人支开了,他们沿路连个丫鬟都没遇到。 纪茴枝没有找到逃跑的机会,一路被挟持着来到王府后山的江边。 这里人迹罕至,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不少兵马,江上停着一艘大船,邯王和贺丁正在指挥人往船上搬东西,脸色都极为难看。 纪茴枝走至近前,看到了被绑在地上用布塞着嘴巴的严怀瑾。 严怀瑾欲哭无泪的朝她狂眨眼,差点委屈的掉眼泪。 他刚才以为再也见不到亲人了,这一刻纪茴枝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纪茴枝气得无语望天。 他还委屈上了! 这周围都是邯王的人,贺牟推了她一把,没再把匕首抵在她身后。 纪茴枝突然冲过去踹了严怀瑾一脚,大声喊道:“严怀瑾,都怪你!还有贺流景!你们如果不坑害王爷,我就不会被抓!你们做的坏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严怀瑾被踹的更想哭了,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对上纪茴枝的眼神后,立刻反应过来,精神一震。 这段时间养成的默契,让他瞬间明白过来纪茴枝想做什么。 他站起来,装作愤愤不平的样子,愤怒的朝着纪茴枝呜呜呜,手脚被绑着,嘴里也被塞了东西,气的说不出话,就蹦过去用身子撞纪茴枝。 纪茴枝大声道:“你还好意思生气?我都快被你害死了,我推你两下怎么了?我跟你拼了!” 两人你撞我我撞你,你推我我推你,仿佛打的不可开交一样。 “都给我住手!”贺牟烦躁上前,想要将他们拉扯开。 在他靠近的一瞬间,两人猝不及防的转身,同时发力朝贺牟撞了过去,贺牟惊叫一声,身子朝后仰去。 等他反正过来,已经摔在地上,被他们牢牢压在身下。 严怀瑾使出吃奶的力气,死死的压着贺牟。 “放开我!”贺牟愤怒大喊,配着他肿成猪头的脸,显得十足的滑稽。 纪茴枝用力掰开贺牟的手指,把匕首抢到手里。 “啊啊疼疼疼!”贺牟霎时响起杀猪一般的声音,手指抽搐,崩溃地大吼:“你力气怎么会这么大!你不是病美人么!” 纪茴枝毫不犹豫地把匕首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都说你弱了。” 贺牟难以置信。 贺牟怀疑人生。 他真的这么弱? 贺牟被纪茴枝单手拎了起来,挡在他们身前。 纪茴枝砍掉严怀瑾绑在手上的粗绳,严怀瑾一下子也窜到了贺牟身后,将贺牟当作人肉盾牌。 严怀瑾拽掉嘴里塞的布,探出头朝着邯王大喊:“邯王!你已经走投无路了,你儿子现在在我们手上,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呵,无用的东西!”邯王气急败坏的唾了一声,看着贺牟,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开船!” “父王!”贺牟崩溃大喊:“你救救我啊!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不能抛下我啊!你带我一起走!” 大船缓缓移动。 严怀瑾扬声道:“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的逃跑路线你儿子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他在我们手里,你觉得他扛得住严刑逼供吗?你们根本就逃不掉!现在不过是在白费功夫而已。” 邯王冷着脸眯了下眼睛,朝贺丁伸出手,“我最讨厌被人威胁,拿箭来!” 贺丁犹豫了一下,想到事关自身安危,躬身递上了弓箭。 “牟儿,不要怪父王,要怪就怪你太蠢。”邯王弯起弓箭,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下辈子不要再做父子了。” 利箭朝贺牟飞去,他吓得面色大变,惊恐大叫,“不要!父王不要!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纪茴枝蹙眉,抬起手掌推了贺牟一下。 利箭射偏,插进贺牟胸口右侧,贺牟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身体软倒下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箭,嘴里吐出鲜血。 邯王毫不犹豫的再次弯弓射箭,第二箭直直射向纪茴枝,面目狰狞的怒吼:“没有人可以威胁我!” 利箭破空而来,根本来不及闪躲。 纪茴枝瞳孔不自觉张大,严怀瑾连忙抬手去拽她,同一时间,身后一支箭羽擦着她的头发射了过来,跟射过来的箭碰撞在一起。 邯王那支箭霎时裂成两半,掉落在地。 官兵从后方团团围了过来,手里举着盾牌,将纪茴枝和严怀瑾护在身后。 纪茴枝回头望去,贺流景手持弓箭站在后方。 她心里一松,忽地就觉得一颗心安定了下来。 原来贺流景刚才不是没发现,是演技好! 不愧是小戏骨! 邯王不甘心地仰天大吼:“棋差一招,总是棋差一招!当年如此,现在又如此!你真是庆德帝的好儿子!” 贺流景眉目间显出几分戾色,冷道:“皇叔你还是速速束手就擒吧,说不定父皇念在你诚心改过的份上会饶你一命。” “我做了就是做了,不用他饶恕!黄毛小儿,我跟你拼了!”邯王目眦欲裂地大吼一声,命令船夫,“继续前行!今日只要能逃出去,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他话音刚落,藏在水里的水军就冒了出来。 “父王,不好了!”贺丁腿肚子打起哆嗦。 水军们嘴里叼着通风的竹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游到了大船附近,将整艘大船围住了,他们爬上大船,抽出背上的刀,霎时跟船上的叛军们厮杀起来。 同一时间,山林里埋伏的兵将都站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箭羽瞄准大船。 贺丁眼见大势已去,吓得直咽口水,“父王,降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废物!”邯王一脚将他踹开,已经杀红了眼。 贺丁蜷缩着身体,浑身打颤的靠在船边。 “誓死不降!”邯王朝着众人厉声怒吼:“今天谁能杀了贺流景,我这一船的宝物都给他!” “冥顽不灵。”贺流景抬起手,箭如雨点般射向船只。 血腥气弥漫,河水很快被染红。 箭头撞击在盾牌上咚咚直响。 纪茴枝站在盾牌后,没有看到前方的血腥场景。 严怀瑾却踮着脚尖张望,嘴里不时发出吸气的声音,‘诶呦’‘诶呦’个不停,恨不能也冲上去揍两拳。 贺流景走过来,站到纪茴枝旁边,“刚才都在心里骂我什么了?” 纪茴枝弯起嘴角,脸不红心不跳的恭维道:“殿下说笑了,我怎么会骂你呢?殿下英明神武,无所不能,我一直相信殿下肯定能将我救出来。” 贺流景:“……” 纪茴枝讨好问:“你刚才就发现有问题了?” 贺流景嘴边噙着笑,“你眼睛都快眨抽筋了,我再发现不了就是眼神有问题了。” 纪茴枝:“……”她眨的那是眼睛吗?明明是满满的求生欲! 贺流景继续说:“何况你也不可能跟贺牟去他娘那取首饰,毕竟枝枝爱财,取之有我嘛。” 纪茴枝满意点头,小贺不但对她还算了解,还挺有自知之明。 贺流景弯唇,抬起拇指,蹭掉她脸上沾到的血迹。 纪茴枝微微怔了下。 “殿下!”严怀瑾突然扭过头,一头扎进贺流景怀里,嚎啕大哭:“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纪茴枝嘴角抽了抽。 贺流景嫌弃的把他推开,“离我远点。” 严怀瑾握着袖子抹眼泪,死活不肯放手,“……呜哇哇哇!我昨天晚上就被绑了,醒来就在江边,邯王一直骂我,我真的吓死了。” 纪茴枝挑眉,“别以为你哭的惨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严怀瑾微微顿了下,然后哭得更大声了,试图将她的声音掩盖过去。 “呜咦呜咦呜……” 纪茴枝嫌弃的抠了下耳朵:“如果不是你昨夜醉酒泄露机密,我们现在都出城了。” “小纪,我们患难见真情!”严怀瑾大声道:“从此往后你就是我最亲的人!比我的亲人还亲!” 贺流景眉心一蹙,“嗯?” “……”严怀瑾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低下头去。 这就是左右为难吧! 可怜的他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 纪茴枝挑眉道:“我因为你差点死了,你准备就这么糊弄过去?” 严怀瑾动了动嘴唇,弱弱说:“不能全怪我……” 纪茴枝哼道:“昨天晚上是谁要比酒的?” “……我。” “是谁喝醉后敌友不分,把秘密告诉敌人的?” “……我。” 严怀瑾把头越埋越低。 纪茴枝下巴越抬越高,“那怪谁?” “……的确怪我。”严怀瑾委屈巴巴的想了一会儿,不服气的抬起头,“可是你们喝醉的时候难道就没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4章 纪茴枝动作一顿。 贺流景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道:“不该做的事情嘛……” 纪茴枝心虚地觑了他一眼,目光游移起来,“哎外面打没打完,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严怀瑾继续大声质问:“难道你们喝醉后就没有做过什么不想承认的事吗?” 纪茴枝哽住。 贺流景默默看了她一眼,“不想承认啊?” 纪茴枝:“……” 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60章 叛乱很快被平息,邯王三父子都没有死,只是伤的很重。 他们被简单处理伤口后,贺流景就命人把他们押上囚车,送往汴京,交给庆德帝处置。 纪茴枝和贺流景站在台阶上,看着官差将他们押进囚车里,把囚车门一一锁上。 贺牟气息奄奄的靠在栏杆上,捂着胸口,眼睛怨恨的盯着邯王,“真没想到狗皇帝还没下令要我的命,我的好父王就亲自动手杀我了!你真是好狠的心!枉我这些年来一直以你马首是瞻!” 邯王伤了脑袋,脑袋上裹着白布,脸色阴沉的吓人,闻言厉声道:“谁让你如此无用!若非你告诉本王贺流景是贪酒好色之徒,本王怎么会轻易着了他的道!” 贺牟不以为然地嗤了声,反驳道:“也不知道是谁说贺流景是庆德帝的儿子,肯定像他爹一样是个无用的废物,你从一开始就没把他看在眼里,是你自己掉以轻心,凭什么怨我?你整天吹自己是正统,说当年是皇爷爷瞎了眼,结果你不但输给庆德帝,还输给他儿子!” 邯王气的差点撅过去,捂着胸口怒骂他:“不孝子!你个不孝子!” 贺丁伤的最轻,之前两方打斗的时候,他一直缩在大船角落里,看情况不妙就第一个投降,因此只伤了胳膊,不过他吓得不轻,面如金纸,身子一直哆嗦着。 马车滚过向前行去。 贺丁忽然回过神来,激动的握住囚车的栏杆,朝贺流景大声哀求:“殿下,你放过我吧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以作证,我能证明他们父子是乱臣贼子!是他们要谋传篡位,我对陛下忠心耿耿啊!” 邯王和贺牟一听顿时怒不可遏,他们调转枪头,隔着栏杆大声怒骂贺丁。 “混账东西!孽子!无耻孽子!” “贺丁!父王要杀我的时候你给他递箭,现在你还出卖我,我跟你拼了!” …… 纪茴枝和贺流景看着他们父子三人狗咬狗,眉梢轻轻动了动,直到囚车走远,他们才把目光收回来,抬头望了眼擦黑的天色,并肩回了府内。 忙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把事情都解决了。 他们还要在邯州停留一天,然后再前往边关。 王府里显得有些冷清,府里的下人和女眷都被控制了起来,等查明他们跟谋逆一事有没有关联后才能将人放出。 王府里多了许多巡逻的护卫,全都穿着铠甲,腰间佩刀。 贺流景的大舅父和三位表哥都来了,他们见着贺流景没事,才放心去处理邯州残存的叛军。 整座邯州城风声鹤唳,大关城门,人人都闭户不出,普通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邯州似乎要变天了。 夜里,贺流景坐在书房里,一直没有回卧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他的身影一动不动的落在轩窗上,被烛光拉的很长。 纪茴枝‘叩叩’敲门,端着托盘走进去,“膳房熬了参汤,味道还不错,没那么辣,拿来给你尝尝。”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贺流景捏了捏眉心,搁下手里的毛笔。 “你不也没睡。”纪茴枝走过去,把托盘放到书桌上。 她低头望去,见那毛笔上的墨汁已经干了,可见贺流景把毛笔拿在手里许久却一直都没有落笔,而桌上摆着的,是要承给庆德帝的奏折。 贺流景奏折写到一半,一直停滞不前。 纪茴枝若无其事的端起汤碗,将汤匙放到碗中,参汤徐徐冒着热气。 她拿着汤匙轻轻搅了搅,汤匙碰在白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沉默了一会儿,倏尔轻声开口:“殿下可有让人仔细清点反王的私兵有多少?” “有六万五千人。” “那他私藏的兵器有多少?” “铁剑、铁刀共一万五,长矛七千,木头做的军棍、刺刀共三万,弓箭无数,还发现了一座铁矿。” 纪茴枝轻轻点头,将参汤递过去,抬眸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么,殿下想上报给陛下的是多少?” 贺流景指尖一动,抬头跟她对视,眼底泛起隐晦的波澜。 屋内静悄悄的,两人连呼吸都不自觉变缓。 过了不知多久,贺流景接过汤碗,缓声问:“你觉得我应该上报多少?” 纪茴枝微微松了一口气。 贺流景能这么问,至少代表他还没有做最终的决定。 邯王谋反一事,从头到尾都是贺流景追查、抄办的,现在整个邯州都控制在他手里,如何上报给朝廷其实都由他说了算。 如果他想要防备庆德帝,给自己和王家留一条后路,那么邯王这些年处心积虑积攒的这一切,他完全可以隐藏一部分占为己有。 月光透过窗棂落进来,虽清冷,却柔和。 纪茴枝抿了一下红唇,面色凝重了几分,轻声道:“我觉得你应该如数上报给朝廷。” 贺流景低头喝了一勺参汤,忽然问:“我可以信任他么?” 这个‘他’自然是庆德帝。 继粮草发霉一事后,的确很难让人不怀疑庆德帝的动机。 纪茴枝也很清楚,如果能把这些经过多年训练的私兵藏起来,为己所用,无异于是让贺流景如虎添翼,哪怕将来他不是太子,也有夺位的可能。 可是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纪茴枝不想让贺流景变成另一个邯王。 她沉默了片刻,语气笃定道:“与其去猜,我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贺流景抬头,静静的看着她。 纪茴枝目光坚定的与他对视,嗓音柔和,如春风化雨,“我认为观其行,知其心,而不是猜其心,再观其行,所以我更在乎陛下做了什么。” 贺流景眉心轻蹙,沉思了一会儿问:“你所看到的是什么?” “我看到的是陛下待娘娘的真心疼爱。” “娘娘能一直保持至纯至真的心性,我相信陛下功不可没。” 纪茴枝顿了顿道:“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只是娘娘是好人,我不想看娘娘伤心,她肯定不想看你和陛下父子离心。” “你……何不相信陛下一次?” “一个人或许能装一天、一年,但他不能几十年如一日的演戏,何况他是帝王,他根本无需那样做。” “你仔细想一想,他待你和皇后娘娘,当真不是真心的吗?” 贺流景怔怔看着她,烛火晃动,忽明忽暗的落在他脸上。 他眉心蹙起,沉思许久,脑中闪过许多画面。 半晌,贺流景重新提起笔,在奏折上一笔一划将私兵和兵器的数量如实写了上去。 帝王之心,纵然如海水般深不可测,只要有光亮照进去,也能窥见几分底色。 他的父皇,先是父,才是皇。 而他,不会是下一个邯王。 纪茴枝见他将奏折写完,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嘴角忍不住翘起,“快把参汤喝了吧,别凉了。” 贺流景将奏折放到一旁,听话的喝了汤,“这么晚还不睡,就是想来跟我说这番话?” “当然不是。”纪茴枝弯眸,笑的像只小狐狸,“严怀瑾坑我,我当然得坑回来。” 贺流景哑然失笑,“想做什么?带我一个,正事做完了正好放松一下。” 纪茴枝眉梢一挑,拿起桌上的毛笔,嘿嘿笑了两声。 三更时分,严怀瑾睡的正香,还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 纪茴枝和贺流景推开房门,鬼鬼祟祟的走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严怀瑾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 贺流景举着灯台,纪茴枝拿着毛笔,两人一脸邪笑着靠近床铺。 …… 次日一早,严怀瑾崩溃的尖叫声响彻屋院。 贺流景和纪茴枝正坐在桌前吃早饭,贺流景给纪茴枝挑碗里的香菜,纪茴枝把鸡蛋黄剜出来放到贺流景的盘子里。 严怀瑾大喊着跑进来,“纪茴枝!啊啊啊!!你对我做了什么!” 两人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严怀瑾脸上画的乌龟,哪怕昨晚就看过,还是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你们还笑!”严怀瑾抓着头发,崩溃大叫,“纪茴枝!肯定是你做的!” 贺流景把最后一根香菜放进盘子里,头也不抬道:“其实我也帮了一点小忙。” “……好啊!你们同流合污!”严怀瑾愤愤不平,“你们两个坏人!” “你怎么能怪我呢?”纪茴枝抬了抬眼皮,掐着嗓子说:“我们不是已经患难见真情了么,这么点小事你怎么能跟我计较?”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5章 严怀瑾所有的控诉一下子堵在喉咙里。 毕竟是他理亏在先。 纪茴枝又道:“你忘了么,我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你不能对你的亲人这么小气。” 严怀瑾很想回到昨天扇自己的嘴巴。 话是他说的没错,但…… 纪茴枝咬了口蛋白,抬头问:“还有事吗?” “……”严怀瑾灰头土脸走了出去。 隔了一会儿,他又折返回来,从门边探出头,忿忿不平的对着贺流景吐出四个字,“重色轻友!” 他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就一溜烟的跑远了。 纪茴枝觑了贺流景一眼,幸灾乐祸道:“他说你好色。” 贺流景把挑完香菜的豆腐脑推过去,抬眸道:“他说的明明是我好你。” “……”纪茴枝脸颊不受控制的泛起一层薄红。 大魔王离京后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用过早膳,一行人就启程了。 贺流景留了一部分人手处理善后的事。 邯州距离边关不远,只需要一天路程。 纪茴枝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头晃的有些晕,山路崎岖,路面不平坦,因此马车里也有些颠簸。 她撩开车帘,朝前方看去。 贺流景骑马走在前面,银鞍骏马,恣意风流,他的大舅父和表哥们骑马跟在他身侧,几人沿路说着话,他难得笑得十分开怀。 贺流景的舅舅和表哥们都长得十分挺拔强壮,看起来虎虎生风。 纪茴枝忍不住觉得稀奇,王家这群健壮的铁汉里,竟然能养出王皇后那般娇嫩的富贵花,难怪王皇后是被百般娇宠长大的。 她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贺流景就似有所感一般回头望了过来。 纪茴枝还没来得及把目光挪开,贺流景就调转马头,打马来到她的马车前。 贺流景的大舅和表哥们都顺势看了过来。 纪茴枝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往马车里缩了缩,“你怎么过来了?” 贺流景放慢马速,微微弯腰,“天太热,给我擦擦汗。” 纪茴枝瞅了瞅,这人额头光洁干净,哪里有汗,何况都入冬了,天气怎么就热了。 不过周围这么多人盯着,她不好当众驳他的面子,只好掏出绣帕,探出身给他擦了擦。 绣帕带着淡淡的香气,馨香扑鼻。 贺流景弯起唇角,忽而小声说:“只许看我,不许看我那几个表哥。” 纪茴枝雪腮一红,瞪了他一眼,却不敢问一句为什么,只道:“不给你擦了。” 她要把身子缩回去,贺流景却顺手抽走了她手里的绣帕。 他眼中笑意愈深,“我自己擦。” 纪茴枝脸颊更红,伸手想把绣帕抢回来,“你还我!” 贺流景躲开她的手,把绣帕绑到手掌上,冲她一笑,打马跑了回去。 纪茴枝郁闷的鼓了下嘴巴,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跟他争抢,只好懊恼的拉上车帘,眼不见为净!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悄悄朝前望了过去。 贺流景骑马慢悠悠的往前走着,他身侧的一位表兄不知说了什么,其他几人纷纷朗声大笑起来。 贺流景耳根泛起微红,不自在的摸了下鼻子,唇边却仍然带着笑。 她的水蓝色绣帕绑在他的手掌上,正随风轻轻晃动,贺流景拇指不时轻轻摩挲绣帕,动作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温柔。 纪茴枝刷的一下把帘子拉上,抬手摸了摸脸,莫名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心跳的也有些快。 她竟然有些不敢看贺流景。 …… 队伍抵达边关,边关人烟稀少,显得有些冷清。 纪茴枝不方便去军营,便在城内落脚。 王家父子在城内有一处落脚的小院子,平时来城里的时候,他们都在此处休息。 小院子虽然不大却很整洁,客房里换了新的被褥,收拾的很干净,院子里挂着秋千,还种了几棵红梅,纪茴枝对这个小小的院落很满意,带着银桃和金桃住了下来。 贺流景留了护卫保护他们,然后一路去了军营。 粮草早就运到边关了,但还没有正式交接,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纪茴枝本以为贺流景过两日就能回来,却没想到边关突然有敌军来袭,事发突然,贺流景只能留下坐镇。 边关已经多年不曾发生战争。 城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百姓们都忍不住害怕,连银桃和金桃也很担心敌军会攻打进来。 事态紧急,贺流景和边关将领不得不紧锣密鼓的安排起来,经常商讨对策到深夜。 边关战事不停,贺流景像陀螺似的忙了起来,每天只让人送信回来报平安,本人却无暇回城内。 夜里,纪茴枝躺在床上,经常会被突然响起的战鼓声惊醒。 那鼓声急促而密集,惹得人心里发慌。 纪茴枝每次听到战鼓声,总会披衣而起,站在窗边望向边关城门的方向,那里火光映天,人影重重,厮杀声不断传来。 纪茴枝总要等战声结束,才能再次睡下。 她其实不担心敌军会攻破城门,毕竟大宗兵强马壮,王家军又骁勇善战,敌军基本成不了气候。 只是边关战士难免会受伤,而贺流景…… 纪茴枝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一次一次的战鼓轰鸣声中,她不得不承认,她最担心的始终是贺流景。 这些天来她才逐渐意识到,贺流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成了她在这个世界最大的牵挂。 纪茴枝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连朋友都是新结交的,一直以来接触、相处时间最多的就是贺流景,所以才会这样在乎他。 清晨,纪茴枝洗漱后坐在镜前梳妆,忽然听到银桃在外面喊—— “娘子快来看,下雪了!” 纪茴枝抚了下梳好的发髻,从矮凳上站起来,抬脚往门外走。 “娘子别急。”金桃去柜子里拿了件披风,走过来给她披上,然后扶着她走了出去。 小院里已经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白,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洒落下来。 纪茴枝仰头看着落雪,伸手接下一片掉落的雪花。 雪粒细细小小很快融化在她的掌心。 “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边关肯定能赢!”银桃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这段时日以来她难得笑得这么开怀。 纪茴枝和金桃对视一眼,弯唇笑了笑,没有揭穿银桃的小心思。 自从上次尹邦帮她寻找金桃,银桃就对他多了丝少女情怀,只是银桃年纪小,不懂男女之事,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心思,这段时日以来她总是愁眉不展,其实就是在担心尹邦,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 金桃倏尔小声道:“银桃少女怀春不自知,不知道自己在担心谁,那么姑娘又可曾知道自己担心谁?” 纪茴枝一怔,语气磕绊起来,“我、我当然是在担心满城将士。” “姑娘固然担心满城将士,但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让娘子尤为担心吗?” 纪茴枝心脏跳了跳,神色恍惚了一下,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贺流景笑着的模样。 直到一片雪花冰冰凉凉的落在她脸上,她才恍然回神,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嘴里咕哝着‘天好冷’,飞快躲回了屋里。 关上门扉,纪茴枝靠在门板上,捂着跳的杂乱无序的胸口,懊恼的叹息了一声。 怎么就喜欢上一个皇子呢…… 纪茴枝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 错觉,肯定是错觉。 一定是因为每天朝夕相处,她把贺流景当做亲人了,所以才会这么担心他,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纪茴枝觉得不能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现在城内人心惶惶,她与其闲着不如出去支个摊位,给百姓们写对联。 初雪已经落下了,再过几个月就是年关,不如让百姓有些奔头,别总想着战事。 于是待雪停后,纪茴枝就在街角简单支了个摊位,一张桌椅,一套笔墨纸砚,就这样开始给大家写对联。 一开始来找她写对联的人不多,后来大家知道她不要银子,纷纷拿来家里的红纸,桌子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纪茴枝给人写对联的时候,偶尔还会在对联上画些喜庆的铜板、元宝、福袋之类的图案,增加几分趣味性,看着十分讨喜。 大家聚在一起,免不了要闲话家长,渐渐聚集了不少人,害怕的人彼此安慰,情绪缓和了不少。 当大家看到那一幅幅喜庆的对联,更是对即将到来的年关多了几分期待,对战事的恐惧都渐渐淡了几分。 城内的气氛逐渐缓和,边关的战事也在逐渐平息。 在贺流景的指挥下,边关将士已经几次成功击退敌人,他在军中名声愈显,几次亲自带兵突击,都取得了不小的功绩。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6章 最初以为他会拖后腿的那些战士,现在都对他心服口。 边关百姓对他的赞美声也越来越多。 纪茴枝每次写对联时,都能听到周围的百姓坐在一起说着贺流景的风光事迹,时不时夸赞几句,她总是忍不住嘴角含笑,连落笔时都更加有力。 纪茴枝就这样在城里住了半个多月,竟然一直没见到贺流景,思念的情绪不断在心中蔓延,不断拉扯着她那颗动摇的心。 又过了几日,战事终于停了下来,敌军被打得落荒而逃,还签下了赔偿协议。 城中百姓得知消息后,忍不住欢呼雀跃,街上都是热闹的欢呼声。 纪茴枝忍了小半天,终究是没忍住,带上好酒好菜,又给贺流景带了几身换洗的衣裳,乘着马车前往军营。 她对上金桃的目光时,忍不住有些心虚。 “我、我就是……” 金桃从善如流道:“奴婢明白,姑娘是惦记严公子,毕竟他跟您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纪茴枝嘴角抽搐,“……”倒也不必。 战事结束,军营里不再把守的那么严格,纪茴枝表明身份后就顺利的走了进去。 她一路来到贺流景的营帐,正想走过去,就看到贺流景和王家大表哥站在营帐前。 纪茴枝站在原地,细细的打量。 半个多月不见,贺流景瘦了一些,也晒黑了一些,但五官显得更加深邃立体,周身多了一股沙场上历练出的杀伐之气,他胳膊上似乎受了伤,绑着一块白布,不过伤的应该不重。 贺流景望着城中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蹙着眉。 王家大表哥忍不住问:“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贺流景浅浅叹息了一声:“想我那拳头能把人捶吐血的外室了。” “……” 纪茴枝转身就往外走。 请当她没来过,谢谢! 第61章 纪茴枝走在前面,步子迈的飞快。 金桃憋着笑,连忙大声唤:“姑娘!姑娘您慢点走!” 贺流景闻声转头望来,见到纪茴枝,连忙抬步追了过来,“……阿茴!” 纪茴枝听到这个称呼,耳根俞红,步子迈得更快了。 贺流景追上去扯住她的手腕,将人拉了回来,目光惊喜的看着她。 纪茴枝穿着一身浅杏色的襦裙,桃腮杏脸,肌肤赛雪,明媚的小娘子穿这样柔和鲜亮的颜色最是相配。 多日不见,贺流景目光近乎贪婪的盯着她。 纪茴枝抬眸,又红着脸微微低下头,“别总盯着我瞧……” “我想多看看你。”贺流景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悦,拉着她的手不放。 纪茴枝把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偏过头道:“你那拳头能把人捶吐血的外室就是来给你送些东西,现在要回去了。” 贺流景噗嗤笑了一声,被纪茴枝瞪了一眼才微微收敛,温声道:“今晚有庆功宴,你留下一起庆祝,然后我再送你回城里。” 纪茴枝犹豫了一下。 贺流景循循善诱,“是篝火晚会,应该会很有趣。” 纪茴枝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王家大表哥跟过来,憨声问:“这位就是纪姑娘?” 他走到近前,目光忍不住频频看向纪茴枝的拳头。 纪茴枝:“……”又想走了! 贺流景带着纪茴枝进了营帐,把她介绍给大舅父和另外两位表哥认识,王家人都是和善之人,都和颜悦色的,只有王家大表哥面色依旧古怪。 他看着纪茴枝清瘦的腕骨,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一个瘦弱的姑娘是怎么把人捶吐血的。 王家大表哥犹豫半晌,忽然拍着胸膛道:“纪姑娘,不如你给我一拳。” 纪茴枝:“?” 贺流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活着不好吗?” “……”纪茴枝没忍住,在贺流景胸口捶了一下。 贺流景瞬间面容扭曲,倒吸一口凉气。 王家大表哥惊恐的后退一步。 以他对自家表弟的了解,知道自家表弟这副表情绝对不是装的,肯定是真疼了。 纪茴枝看起来还没用十成的力。 他忍不住重新打量起纪茴枝。 这位纤细柔美的小娘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把人捶吐血的。 他憨憨的挠了挠头皮,忍不住感叹:“这么看我家娘子也挺好的,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性子像温顺的小绵羊似的。” “说谁五大三粗呢。”朱氏走进来,瞪了自己相公一眼,牵着纪茴枝往外走,“枝枝姑娘跟我来,他们身上都是臭汗味,小心熏着你,我跟你另外两位表嫂已经备好了茶点,咱们去后面的营帐说话。” 纪茴枝回头看了贺流景一眼,跟着朱氏走了出去。 贺流景一直盯着她走远,有些不舍得让她离开,却又不好开口将人留下。 直到远离王家大表哥的视线,纪茴枝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不然她总觉得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朱氏笑道:“我男人总待在军营里,性子粗,嘴又笨,说话直来直去的,你别跟他计较。” 纪茴枝莞尔,轻轻摇了摇头,随着她来到后面的营帐中。 王家几位嫂子都性情温和,准备的茶点很好吃,营帐中还有几个孩童,都是她们的孩子。 纪茴枝与她们坐在一块,半点都不觉得无聊,听到她们说起这些天来的战事,更是听的聚精会神,尤其是她们说起贺流景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偷偷竖起耳朵,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傍晚时分,帐篷外传来贺流景的轻咳声。 三位嫂子暧昧的望过来,纪茴枝顿时脸颊一红,假装没听到一样低头喝茶,没好意思站起来。 隔了一会儿,贺流景又在帐篷外咳了咳。 朱氏掩唇笑道:“快出去吧,别让殿下等急了,这些男人啊最没耐心了。” 其他两位嫂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纪茴枝窘迫起身,红着脸走出了帐篷。 贺流景也听到了帐篷里的打趣声,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故意大声道:“我来接你去参加庆功宴。” 帐篷里的笑声更甚。 朱氏爽朗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 “现在距离庆功宴还有一个时辰吧?” “诶呀,你忘了吗?你跟大哥刚成婚那会儿,去给婆母请安那么短的路都能走一个时辰呢。” “咱们现在哪里还有人来接,都是到了时辰自己带着孩子去。” …… 纪茴枝红着脸,扯着贺流景的衣角赶紧走了。 两人一口气走出很远,直到再也听不到帐篷里的揶揄笑声,才放慢了脚步。 冷风一吹,脸上的热度才一点点散了。 贺流景牵过拴在树下的马,“我提早过来是想带你去骑马,然后再去庆功宴。” 纪茴枝眼睛一亮,上前摸了摸马鬃,“你让我骑你的马?” “嗯,你不是喜欢骑马吗?”贺流景眉目舒展道:“我想带你在这附近转转,边关虽然人烟稀少,但沙石形状很特别,景致别有一番韵味。” 纪茴枝迫不及待的翻身上马,拿起马鞭就想往前跑。 贺流景拽住缰绳,“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我牵着马带你慢慢走,一个是我们共坐一骑,在天黑前把这附近都看一遍。” 纪茴枝迟疑的看了他一眼,“我能自己骑,你为什么不多牵一匹马来?” “我只有这一匹马。”贺流景说的义正言辞,“兵营的马匹都是用来打仗的,现在战事好不容易结束了,战马也得休息一阵,我们哪能为了享乐让它们继续操劳。” 纪茴枝反驳不了,又问:“那你为何不早些来?那就可以牵着马慢慢走了。” 贺流景又义正言辞道:“我刚才在跟表兄们商量正事,走不开。” “哦。”纪茴枝从他手里抽出缰绳,扬起马鞭就要往前走,“那你回去吧,我自己骑马在附近逛一圈,天黑前回来。” 贺流景眼疾手快的握住缰绳,“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边关战事刚结束,这附近连一个敌军都没有,安全着呢。” “你拢共没骑过几次马,又许久未骑,我怕你生疏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贺流景翻身上了马,无奈笑了下,“是我想跟你共骑一马,共赏风景,行吗?” 纪茴枝嘴角翘起,“不装了?” 贺流景低低笑了一声,双脚一夹马腹,烈马向前奔去。 风声吹过耳畔,纪茴枝兴奋的举起双手。 “再快一点!” 贺流景扬鞭打马,带着她朝前奔去,地上溅起尘土。 乌金西坠,白马驮着两人飞奔向前,金色的光晕笼罩在他们身上,像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两侧的风景飞快从眼前掠过,纪茴枝畅快的大叫着。 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她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7章 贺流景唇边不自觉有笑意晕染开。 他这段时日一直身处战场,耳畔弥漫的都是厮杀声,此刻才觉得那颗紧绷的心放松了下来,一点点恢复了有序的跳动。 纪茴枝靠在他怀里,像一簇鲜嫩绽放的花朵,生机勃勃,柔软而馨香,让他渐渐忘却了战场上的血腥气,鼻翼间只剩下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 直到夜幕落下,两人才打马慢慢往回走。 天色暗下来,温度也渐渐变冷,纪茴枝不自觉往贺流景怀里靠了靠。 贺流景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抱住她,手臂横在她身前。 纪茴枝看着他胳膊上绑的白布,蹙眉问:“伤的重吗?” 贺流景轻描淡写道:“一点轻伤,不打紧。” 纪茴枝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疼不疼?” “……”贺流景道:“只要有伤,无论伤的重还是轻,戳在上面都会疼的。” 纪茴枝咯咯笑了起来。 贺流景听了她的笑声只觉得通体舒畅,恨不能给她再戳两下。 纪茴枝笑着靠在他怀里,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往前挪动。 贺流景把她拉回怀里,厚着脸皮说:“别动,小心碰着我的胳膊。” 纪茴枝不自在的摸了下耳朵,明知他是故意的,却也不敢再乱动了,免得真的碰到他的伤口,只能懊恼的撇过头去。 “骑马高兴么?”贺流景在她耳边问。 纪茴枝本想说不高兴,可又怕他信以为真,下次不肯再带自己骑马,只好抿了抿唇,如实说:“高兴。” 贺流景便开怀的笑了起来,比打了胜仗还开心。 纪茴枝觉得一段时间不见,贺流景好像变得爱笑了,从看到她嘴角就没下去过。 “就这么爱骑马?”贺流景问。 纪茴枝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说:“喜欢。” “那明天我还带你跑马,反正战事结束了,接下来可以闲几日,不如我们在这附近好好逛一逛。” 纪茴枝轻轻点了点头。 贺流景拥着她,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两人回到兵营,庆功宴已经开始了。 营地上生着一簇簇篝火,点亮了漆黑的夜色,大家围着篝火而坐。 严怀瑾坐在一群兵将中间,早就跟他们打成一片,看到纪茴枝就不停的挥手,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 纪茴枝朝他笑了笑,去了朱氏旁边,又被她们打趣了几句。 纪茴枝学会了贺流景的厚脸皮,只当听不懂,若实在羞的厉害,就转移话题。 朱氏几人也没为难她,由着她笑意盈盈的糊弄了过去。 大家坐在一起吃烤肉,说说笑笑,吃的十分开怀。 不过这次纪茴枝不敢再喝酒了,看到旁边摆着上好的女儿红都忍住没敢喝。 朱氏给大家一人斟了一碗酒,回头问纪茴枝:“你当真不喝?这酒味道很不错的。” 纪茴枝有苦难言,只能摇了摇头。 上次醉酒把人摸了,下次醉酒还不定做出什么呢,她哪里还敢喝。 纪茴枝想起手掌摸在贺流景胸膛上的触感,忍不住抬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偷偷朝贺流景看了过去。 贺流景被一群将领围在中间,大家都神色激动,正在给他敬酒,言辞间都带着钦佩之情。 贺流景刚来边关的时候,他们只把他当做一位娇生惯养的皇子,现在却谁都要赞一声他身上不愧流着王家的血,也是天生的将材,深得王老将军的真传。 纪茴枝望着贺流景那里的热闹,无端为他感到几分高兴,他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该把时间花在争权夺利上,能像现在这样凭着自己的本事赢得他人的尊重,想来贺流景自己也会觉得更畅快。 其实能够远离朝堂挺好,只可惜贺流景生来就是皇子,背后又是整个王家,注定无法成为一个潇洒恣意的少年将军。 月色当空,篝火晃动,兵营里满是欢声笑语。 贺流景喝酒的间隙抬头望去,纪茴枝坐在篝火旁,含笑与人谈笑着,表兄家的几个孩子都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耐心的听着,对于孩童天真稚嫩的问题也不会觉得不耐烦,每一个都认真作答。 贺流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一颗心像泡在了酒里,酒意微醺的泛着软,细品起来又有点甜。 这场庆功宴热闹非凡,贺流景虽是皇子,却一点都没有架子,跟士兵们一样席地而坐,猜拳喝酒,谈笑风生。 宴席过半,有些高兴的兵将跑到空地上打拳,轮番展示着本领,惹得大家阵阵喝彩,笑声不断。 严怀瑾坐在人群里不断拍着手,跟旁边的兵将们称兄道弟,一口酒一口肉,喝的红光满面。 朱氏瞥了一眼耍醉拳的王家大表哥,嫌弃道:“每次打了胜仗就高兴的没个正形,天生武将的料。” “我家那个也一样,你们瞅瞅,拳头都握不紧了还张罗着跟人摔跤呢,真是不省心。” “我相公倒是老实,可你们仔细看看,他分明已经抱着剑睡着了,天天除了打仗就知道睡觉,这么吵闹他竟然也睡的着。” 纪茴枝莞尔,静静听着她们抱怨,却能听出他们夫妻感情都是极好的。 宴将近时,贺流景端着酒樽起身,神色郑重的扬声道:“此战大捷,明日当论功行赏,现在我在此敬诸位一杯,你们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朝廷和百姓不会忘记你们。” 篝火映照着众兵将的面庞,大家激动的面庞通红,纷纷抬起酒杯,齐声大喊—— “三殿下!三殿下!三殿下!” 纪茴枝听着耳畔如潮水般的一声声呐喊,也冲贺流景遥遥举杯,然后将杯中清水一饮而尽,喝的虽然是水,却感觉像喝了烈酒一般痛快。 贺流景弯唇,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宴席直到深夜,众人尽欢而散。 回去时,纪茴枝乘的是马车。 她太久没有骑马,忽然骑了那么半天,回去的路上她才觉得累了,双腿都有些酸软。 纪茴枝捶了捶腿,昏昏欲睡的靠在马车里,一路摇摇晃晃,连马车什么时候停下都没有发觉。 金桃给她系上披风,唤了她两声,她才悠悠转醒,睁开惺忪的眼睛。 纪茴枝揉着眼睛掀开车帘。 贺流景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看着她困顿的眸子,背过身回头道:“我背你回去。” 纪茴枝迷迷糊糊点了点头,爬到了贺流景的背上。 贺流景把她稳稳的背起来,迈步上了台阶。 银桃想跟过去伺候,金桃连忙一把拉住她,“咱们先回去换身衣裳,然后再去伺候姑娘。” “啊?”银桃挠了挠头,“往常不都是先伺候姑娘歇息,再回去洗漱么?” “听阿姐的。”金桃含笑戳了一下她的脑壳,拉着她走了。 冷风一吹,纪茴枝清醒了一些。 月色倾洒在地面上,院落里一片宁静。 前几日下的那场雪早就融化了,地面干干净净,只有边边角角能看到些许水渍。 夜风拂面,纪茴枝慢腾腾的把脸埋在贺流景的背上,贺流景的背很宽,靠在上面很有安全感。 纪茴枝手指轻轻抓着贺流景的衣襟。 贺流景身上带着些许酒气,惹得她也有些醺醺然,脸颊忍不住轻轻蹭了蹭。 贺流景没由来的想起了小时候喂过的一只小野猫,那只小野猫一身白毛,唯有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当时他拿御膳房新炸的小鱼干喂它,小野猫就这样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触感细细软软,带着些微痒意。 他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贺流景背着纪茴枝走进里院,夜风吹拂,树下的秋千随风轻轻摇晃着。 贺流景走过去,把纪茴枝放到了秋千上。 纪茴枝坐在秋千上轻轻晃了晃,今夜月色极好,映的院落亮如白昼,门口挂着两盏灯笼,风轻轻晃动着灯烛。 贺流景蹲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纪茴枝明明没喝酒,却觉得脸颊发热,避开他的眼睛,“看着我做什么……” 贺流景轻声说:“想你了。” 纪茴枝脸颊更烫,微微低下头去,却猝不及防的望进贺流景的眸中。 月色照在贺流景的眼睛上,衬得他眼眸深如幽潭,而那幽静的潭水中却只映出她一个人的身影,好像他的眼中、心中都只有她一般。 纪茴枝心跳不受控制的变快,心如擂鼓。 贺流景静静看着她问:“这些天你有想我么?” 纪茴枝抿着唇不答,心里有些慌,想插科打诨糊弄过去,脑袋却像糊了浆糊,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能说什么把话题岔过去。 贺流景弯唇道:“你不说我便只当你是想了。” 纪茴枝仍不开口,只是看着贺流景熟悉的眉眼,攥着秋千绳的手指微微紧了紧。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8章 夜色寂寂,连风都变得温柔。 连日来的思念和压抑的感情在这一刻倾泻而出,让人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纪茴枝逐渐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对贺流景究竟是什么感情,无法逃避,也无法否认。 这份感情早已不知不觉在她心里扎了根,等她发现想要将其拔掉,却已经连着血脉,稍微一动都是切肤之痛,再也拔不掉了。 贺流景唇边带笑,柔声说:“我打了胜仗,你还没有祝贺我呢。” 纪茴枝垂下眸子,遮住眼中的慌乱情绪,尽量语气无波无澜地道:“恭喜你旗开得胜。” “单说一声恭喜不够,我还要讨个彩头。” 纪茴枝抿唇问:“什么彩头?” 贺流景唇边笑意愈深,抬起手轻轻撩开她额前的乱发。 纪茴枝像被惊醒了一般,抬眸望向他,眼眸微微颤抖。 四目相对,贺流景直起身,手掌握住两侧的秋千绳,连同她的手也一同握住。 秋千‘吱嘎’一声,纪茴枝微微睁大眼睛。 贺流景俯身靠近,与她呼吸纠缠在一起,嗓音暗哑,“我要这个彩头。” 纪茴枝呼吸变得凌乱,心也乱了起来。 贺流景低头,一点点吻在她的唇上,气息逼近,令她无处可逃。 两唇相贴,纪茴枝一瞬间脑海中空白一片,只知道唇上触感柔软,带着微微凉意。 她的手指不自觉缩紧,贺流景也渐渐收拢掌心。 …… 这个吻好像一触即离,又好像持续了很久。 纪茴枝回过神的时候,脸颊已经红透了。 贺流景蹲在她面前,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只是眼中多了一抹暧昧不清的笑意,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耳尖也是红的。 纪茴枝指尖抠着衣裳上的绣花,低着头不敢看他,乱跳的心还难以趋于平静。 夜风无论怎么吹,好像都吹不散她脸上的热度。 两人不知沉默了多久,贺流景轻轻握住她的手,揉了下她泛凉的指尖,“在想什么?” 纪茴枝慢吞吞的看了他两眼,“我在想,不问自取是为贼,那么不问就亲算不算登徒子。” 贺流景低低笑了两声,一本正经道:“我问了。” 纪茴枝诧异抬眸:“你何时问了?” “我停了三息。” 纪茴枝怔了下。 “三息后你没躲,我才……” 纪茴枝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两只手捂住他的嘴,“……闭嘴闭嘴!” 掌心下是贺流景低低的笑声,清朗悦耳,却恼人至极。 登徒子!果然是登徒子! 纪茴枝想了想,犹不解气,在贺流景受伤的胳膊上又戳了一下。 贺流景闷哼一声,却低头笑了好一会儿,也不怎的,纪茴枝现在就算打他,他都只觉得开心。 第62章 边关一片喜庆热闹,朝中却波谲云诡,众人心思各异。 最初传回来消息,是贺流景在边关遇到敌袭,贺如峰当时还在幸灾乐祸,恨不能敌军一举突破城门,帮他把贺流景和王家军都灭了,那他就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后来,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战报传回来,他的希望一次次落空,贺流景不但没死,还屡次立功,在军中树立了不小的威信,已有军功在身。 贺如峰再也笑不出来了。 此前,贺流景在邯州平叛的事早就传回京中,已经引得朝中百官称赞连连,现在边关大捷的消息又传回京城,这次不但百官赞不绝口,就连百姓间都传的人尽皆知,贺流景愈发声名鹊起,在百姓口中俨然快成神了。 他想不明白,贺流景明明是去边关运送粮草的,这可是个苦差事,既费时费力,又没有多少功绩,怎么他就一路立功,成了如今这幅光景? 贺如峰这段日子实在不好过,每天上朝都要听人讲贺流景的风光事迹,有时他还不得不跟着大家一起夸赞贺流景几句,免得别人发现他的妒忌和野心。 他表现的极为大度,脸色却一天差过一天,嘴上都起了一串的水泡。 唯一欣慰的就是婚期将近,只要他把纪晚镜娶回家,纪国公肯定就能为他所用,那么就不怕贺流景有王家做后盾了。 毕竟纪国公不同于其他世袭的国公爷,他在继承爵位前就已经凭着自己的本事立下了功勋,现在手里还掌着实权,是实打实的权臣。 纪晚镜的外祖梅家也不容小觑,是朝中清贵一派的代表。 他只要有这两方的助力,就有了跟贺流景一较高低的本钱。 贺如峰如此安慰着自己,嘴上的水泡也没有消下去,每天只能狂灌清火茶度日。 …… 庆德帝走进梧华殿,王皇后正站在院子里剪花枝。 他找了张椅子坐下,不满道:“咱们儿子乐不思蜀,都在边关住半个多月了,再这么待下去,说不准哪日就跑去关外玩了。” 王皇后手里拿着一把金剪刀,剪下两支绿萼,头也不回道:“他喜欢便随他去吧,总比咱们整日闷在皇宫里好,臣妾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到边关玩呢。” “不行,老子还没去过的地方,哪有儿子先去的道理。”庆德帝走过去,抱住王皇后的肩膀,“不能让他先去关外,得咱们先去。” 王皇后嬉笑着靠进他怀里,嗔了他一眼,“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整日公务缠身,哪有时间带臣妾去关外玩?” “朕答应过你的事,何时有做不到的?” 王皇后含笑看了他一眼,推开他,进屋找花瓶插绿萼了。 过了一会儿,王皇后见庆德帝没跟过来,走到门边往外看,见庆德帝正往书房的方向走,连忙唤了一声:“陛下,你去哪?” “写信,眼瞅着还有几个月就要快过年了,让景儿赶紧回宫陪咱们过年。” 王皇后弯唇一笑,没有阻止。 她心里有些期待的想,枝枝在宫外待了这么久,想必又能带回不少新鲜美食吧? 这么久不见,还真有些想这两个孩子了。 …… 贺流景不知道召他回去的诏书已经在路上了,还准备带纪茴枝在边关多住段时日。 清晨,纪茴枝从房中走出来,站在台阶上,一眼就看到了穿过垂花门的贺流景。 明媚的日光里,贺流景远远走来,穿着一身利落的玄色锦衣,腰间佩环叮当作响,被几位将军簇拥着,有种不同以往的俊朗潇洒。 纪茴枝停住脚看了一会儿,却在贺流景望过来时,红着耳朵移开了目光,仿若没看见他一般,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银桃连忙追上去,疑惑不解地问:“姑娘,您怎么不跟殿下打招呼?殿下一直看着您呢。” 金桃戳了她一下,含着笑意说:“不该问的别问。” 纪茴枝耳朵更红,假装没听见的继续往前走。 只要想起昨夜那个糊里糊涂的吻,她就忍不住面红耳赤。 贺流景望着纪茴枝走远的背影,唇边忍不住漾起一丝笑意。 严怀瑾看了他们两眼,忍不住好奇,“你俩吵架了?” “……没有。” 严怀瑾一脸不信,撇嘴道:“你就嘴硬吧,如果没吵架,人家能躲着你?” 贺流景就只是笑,由着他说了半天都没有反驳。 严怀瑾说的口干舌燥,忍不住稀奇的望着他,“你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好?” “心情好自然脾气好。” 严怀瑾忍不住继续撇嘴,“你把人家惹的看到你都绕道走了,竟然还能心情好。” 贺流景眼中蕴含着笑意,召来一旁的侍女,“去请纪姑娘,就说我已备好了马车,带她出去游玩,半个时辰后她若不来,我就亲自过去请。” “去玩?我也去。”严怀瑾立刻来了兴致,“带上我。” 贺流景冷漠无情的吐出两个字,“不许。” 严怀瑾:“……”他就说三殿下重色轻友吧! 半个时辰后,纪茴枝和严怀瑾一起出现在院门前。 纪茴枝目不斜视地钻进了马车里。 严怀瑾朝贺流景挤眉弄眼,“是她邀我一起来游玩的,你可不能赶我走,我就说你跟她吵架了吧,你还不承认,人家都不愿意跟你单独相处。” 贺流景头疼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翻身上了马。 三人在城中逛了一圈,然后去了城外,当地最著名的地方就是城外的一座娘娘庙,据说那里香火旺盛,很灵验。 严怀瑾听说之后就吵着要去拜一拜,给自己求段好姻缘。 一行人来到娘娘庙前,纪茴枝被银桃扶着下了马车。 贺流景看了一眼牌匾,“就是此处了。” 纪茴枝看着他一眼,连忙收回目光,继续目不斜视的往里走。 严怀瑾见她仍不理贺流景,就连对视一眼都要赶紧将目光挪开,愈发坚定认为他们是吵架了。 他有心劝和,便追上纪茴枝开口道:“三殿下对你多好啊,打仗的时候都惦记着你,每天让人送信给你报平安,你记得等会儿求神拜佛的时候,也让神明保佑三殿下。”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9章 纪茴枝轻轻扫了贺流景一眼,对上他含笑的眸子后,飞快把目光收了回来,僵着声音道了声‘知道了’。 几人来到庙里,里面的确香火鼎盛,神像慈眉善目。 纪茴枝走进大殿里,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的闭目祈愿。 “神明在上,信女诚心祈愿。” “求您保佑三殿下身体康健,信女愿意一生不吃蚂蚁。” “求您保佑三殿下平安喜乐,信女愿意一生不吃蚯蚓。 …… 贺流景心中欣慰,纪茴枝这次终于不是只知道求财了,也没有再求什么‘无权无势’的夫君,还心中惦记着他,愿意为他不吃这么多东西…… 贺流景正感动,听了一会儿却忽然觉得不对劲,“你不吃什么?” 纪茴枝没有理会他,继续闭眼祈求。 “求您保佑三殿下心想事成,信女愿意一生不吃老鼠。” 贺流景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好诚心,好感动……好无理取闹。 严怀瑾眼放亮光,赶紧跪下有样学样。 “求神明赐我一段好姻缘,我愿意一生不吃蚂蚁、蚯蚓、老鼠……死的活的都不吃!!!” 他觉得自己好厉害,都会举一反三了! 贺流景头疼的捏着额角,很想让神明保佑他们正常一点。 “……” 几人在边关附近玩了三天,约定好再过几日就去关外玩。 结果这天夜里,贺流景突然接到消息,知道庆德帝召他回京的圣旨已经在路上,就快到了。 三人一合计,连夜骑马去了关外。 玩是不能耽误玩的。 反正圣旨到的时候他们都不在,只要不知道就不算抗旨,有本事就到关外找他们传旨。 三人狼狈为奸,在关外痛痛快快的玩了几天,见了许多不同的风土人情,直到玩的过瘾了才不紧不慢的回了城内。 传旨的官员早就等候多时,看到他们激动的赶紧宣旨。 贺流景装作惊诧的接了圣旨,仿若十分惶恐的模样,立刻让人备马启程回京。 纪茴枝和严怀瑾在一旁拼命忍笑,也让人赶紧收拾行李,做出一副心急的模样。 自从前几日那场雪后,气温就一天比一天冷,现在启程回京正好,免得过段时间路面结冰,路就不好走了。 回去的路上轻车简行,不用运送粮草,比来时快了许多,他们短短半个月就顺利回到了京城。 抵京那日,落雪纷飞,飘落整个汴京城。 马车来到城门前,正遇到要前往封地的贺英,他看起来刚被放出来,瘦了不少,脸颊都凹进去了。 贺流景打马路过,看到他微微惊讶,“大皇兄?” 贺英看到他就激动起来,目眦欲裂地大骂起来,“贺流景,你还敢回来,你害我!是你们母子联手害我!” 贺流景蹙眉:“你在说什么?” “皇后蛇蝎心肠,为了你以身设局来陷害我!观景台上的石板根本就是你们自己弄松的,我是冤枉的!” 贺流景面色一凛,从马背上跳下来,一把薅住他的衣领,眼神又凶又冷,“再敢说母后半个字,你这舌头就别要了!” 贺英吓得咽了咽口水,声音哆嗦着,“你们害我至此,难道还想不让我说话?” 贺流景眉目本来就生得冷,生气的时候,眸子更显得冷意摄人,“你说我和母后害你,我们为何要害你?” “因为你为嫡我为长,我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 贺流景冷嗤一声:“父皇何时说过要以嫡长立皇储?你那点夺嫡的可能也值得我母后用自己的命冒险?你以为你和我母后的命孰轻孰重?” 贺英看着他冰冷的眸子,骤然冷静下来。 是啊,只要王皇后活着,贺流景就是独一无二的嫡子,背靠整个王家,王皇后何必亲自冒险只为了除掉他这样一个不受帝王宠爱的长子…… 贺英面色阴晴不定,“那么出事那日,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附近,恰好救了皇后?你还敢说你们不是故意的?” 贺流景冷道:“你自己好好回忆那天你们怎么会突然去那里,我又不知道你们要去,怎么会提前在那里等着?” 贺英面色变白,他想起来了,那日是他提议过去的,然后就带着王皇后和庆德帝直接前往了,王皇后和贺流景根本就没办法提前预知。 “……真的是巧合?” “到现在都分不清是谁害了你,竟然还妄想夺嫡。”贺流景一把甩开他的衣领,声如寒冰道:“你自己蠢,不要牵连我母后的名声,再敢乱嚼舌根,我不会放过你。” 他翻身上马,打马就要离开。 贺英突然反应过来,朝着他大声道:“贺如峰!是贺如峰挑拨离间,是他引导我这么想的,肯定是他自己做贼心虚!是他害了我还要害你!” 贺流景眸色沉了沉,回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打马离去。 纪茴枝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微微蹙了蹙眉。 庆德帝如果再不立储,这几位皇子的斗争恐怕会愈来愈白热化。 她撩开车帘往后看,贺英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神色既懊恼又愤怒。 作为夺储之争第一个出局的人,以后究竟谁能坐上太子之位已经跟他无关了。 其实以他这样随便听人说几句就能轻易被挑拨的性格,早些远离京城对他而言是件好事,不然下场只会更惨烈。 庆德帝把他送去封地,说不定是在保护他,如果他能一辈子老老实实的做个闲散王爷,应该可以很好的过完这一生。 至于贺如峰…… 他整日装成清风朗月的如玉君子,私下却蝇营狗苟,使尽手段,说不准王皇后落水真是他的手笔。 那可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能害了王皇后,让贺流景失去助力,又能趁机除掉贺英,而贺如峰正好可以躲在后面渔翁得利,看起来很像是他会使的手段。 一别数月,京城依旧繁华热闹。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抵达别院,纪茴枝心情不错的看着路旁熟悉的景致。 纪晚镜接到消息,知道他们今日抵京,早早就等在别院门口。 她看着马车停下,贺流景亲自把纪茴枝扶了下来。 远远望去,纪茴枝穿着白毛领的斗篷,手里捧着雕花镂空暖炉,肌肤光洁,红唇饱满,披在肩头的乌发柔顺浓密,雪花飘落在她身上,愈发衬得她容貌昳丽秀美。 纪晚镜站在街对面,恍然想起初见纪茴枝时的模样,那时的她虽然长得不错,却瘦的形销骨立,皮肤发干,头发枯黄,整个人都病恹恹的,哪里是如今这圆润漂亮的模样。 现在的她在日复一日的娇养下,肌肤变得更白皙,眼眸变得更清亮,青丝如瀑,仿若一颗拂去尘埃露出光泽的珍珠,让人再难以忽视她的光芒。 纪晚镜不得不承认,贺流景真的把纪茴枝养得很好,连出了一趟远门,都没让她历经半点风霜。 意识到这一点,纪晚镜又妒又恨,心口无法抑制的疼了起来。 一阵冷风吹过来,贺流景下意识侧身给纪茴枝挡住风,又抬手给她捋了下被风吹乱的发丝。 纪晚镜目光牢牢盯着他们,妒得眼睛通红,她忽然发现,纪茴枝出现的那一刻,她其实就没有机会了。 她从来没见过贺流景这样情动的样子,原来他也是会爱人的。 也许真的不用刻意去学怎样爱一个人,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的言行举止自然知道怎样去爱。 纪晚镜握紧拳头,手指用力到发白,她忍了又忍,才把所有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冷风吹过,她逐渐恢复冷静。 纪晚镜整理了下鬓发,抬脚一步步走过去,扬声唤:“殿下,枝枝姑娘,你们回来了?” 纪茴枝回头,看到纪晚镜有些惊讶,没想到她回京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纪晚镜。 纪晚镜遮住眼中的妒忌,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我是来给你们送请柬的,三日后是我跟二殿下成婚的大喜之日,诚邀你们前来。” 纪茴枝茫然的看了贺流景一眼,纪晚镜这是转性了?竟然会邀请她,还亲自来邀请? 纪晚镜拿出请柬,递给纪茴枝,“我听父亲说起,曾在江城偶遇你们,既然我爹娘都这么喜欢你,我相信他们不会看错人,以后我也想跟你好好相处,以前多有误会,还请你见谅。” 这段时间,她冷静下来仔细想过,既然梅玉臻和纪威都对纪茴枝印象这么好,贺流景又处处维护纪茴枝,那么她就不能继续跟纪茴枝硬碰硬,得让纪茴枝放松警惕,再徐徐图之。 反正纪茴枝身份低微,无法嫁给皇子做正室,翻不出太大的水花,等她做了皇子妃,轻易就可以将纪茴枝碾死,还不如现在给大家留个好印象,假装仁善大度。 前段时间她是让妒忌冲昏了头脑,现在她要牢牢抓住自己所能抓住的一切,既然已经别无选择,那么她要不惜一切代价帮贺如峰登上太子之位。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0章 至少要讨得梅玉臻和纪威的欢心,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纪茴枝警惕的看着纪晚镜,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她可不会傻到以为纪晚镜突然就看她顺眼了。 纪晚镜仍含笑递着请柬,好像她不收就不会放下手一样,“枝枝姑娘不会还记恨我以前的无礼吧?我不相信你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纪茴枝:“……”好熟悉的茶味,有点怀念呢。 贺流景伸手接过请柬,对纪茴枝道:“外面冷,你先回去。” 纪茴枝点点头,满头雾水的抬脚离开。 贺流景目送她走进府里,转头望向纪晚镜,不再掩饰眼底的冷意,“不要动我的人。” 纪晚镜笑得勉强,“我没有恶意,就是想跟枝枝姑娘缓和一下关系。” “你怎么想不重要,我只让你以后离她远点。” 纪晚镜脸上的笑容瞬间分崩离析,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 她握紧拳头,气急败坏的质问:“你就这么维护她?” “是。”贺流景答的毫不犹豫。 纪晚镜气得浑身发抖,却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她这样的身份最多只能嫁给你做妾,你平时多花些银子养着、宠着便是,我也乐意你身边能多个讨你欢心的人,又怎么会花力气为难她。” 贺流景不悦道:“谁说她只能做妾?” 纪晚镜嘴角笑容微僵,“你难道想让她做你的侧室?” “我既然心悦她,自然是要明媒正娶,大轿入门。” “怎么可能?”纪晚镜声音尖锐,“她这样的身份,陛下和娘娘怎么可能让她做你的正妻!” “这与你无关。”贺流景漠然道:“我无需跟你交代。” 纪晚镜咬紧牙关,情难自抑地控诉,“难道你心里就只有一个纪茴枝?你我这么多天没见,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惦念我,不想问问我过得好不好,问问我想不想你吗?” 贺流景眉心蹙紧,冷道:“再过三日我就要称呼你一声嫂子了,请你自重。” 纪晚镜面色苍白,仿若被刺痛一般,忽然上前夺过贺流景手里的请柬,激动地撕了个粉碎。 “你会后悔的。”纪晚镜看着他冷峻的面容一步步后退,红着眼眶转身跑开了。 贺流景走进门时,纪茴枝正站在门边挂香囊,这些香囊都是她在路上买的,味道很清新怡人,她把香囊都挂在臂腕上,一个个往帘账上挂。 贺流景走至近前。 纪茴枝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问:“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跟纪小姐多聊一会儿?” “怕你呷醋。” “谁呷醋了!” 贺流景倚在门边,眉眼含笑道:“还是已经醋了?” 纪茴枝看着贺流景带笑的眸子,没好气的把手里的香囊砸向他,“赶紧进宫面圣吧您!” 贺流景笑的如沐春风,顺手把香囊挂到了腰间,“都听小娘子的。” 他故意把‘娘子’二字咬的极重,惹得纪茴枝又瞪了他一眼,才身心舒畅的进了宫。 第63章 何雨薇得知纪茴枝回京,迫不及待送来请柬,邀请她到府中一叙。 纪茴枝拿到请柬,总觉得这不符合她的性格,一般情况下,何雨薇早就亲自跑来了,哪用送请柬这么麻烦。 纪茴枝还是去了何府一趟。 等她来到何府才明白过来,原来何雨薇被禁足了,根本就出不了府,所以只能写请柬邀她过来。 纪茴枝捧着暖炉,戳了何雨薇一下,“你犯了什么错,竟然被你爹禁足了?” 何雨薇闷不吭声,趴在桌子上,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莫非你爹冤枉你了?”纪茴枝猜测。 “她可一点都不冤。” 梅舒雪和李如霞从外面走了进来,梅舒雪抱着胸看了何雨薇一眼。 何雨薇哼了两声,没敢反驳。 纪茴枝抿了口茶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梅舒雪耸了下肩膀,言简意赅道:“她想做你师母。” 纪茴枝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她想起离京前的事,怒而转头看向何雨薇,“你不是说只是单纯喜欢看李先生弹琴吗?” 何雨薇把头埋在臂弯里,闷声闷气的吐出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其他三人忍不住露出牙疼的表情。 梅舒雪和李如霞走进来,在桌边坐下。 纪茴枝捏了捏眉心,懒得问何雨薇,直接问另外两人“她都做什么了,才被何大人关起来?” 何父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如果不是何雨薇犯了原则性的问题,他一般不会真罚她。 梅舒雪道:“你不在汴京这段时间,她天天寻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去见李云觞,今个要买琴,明个要学弹琴。” 纪茴枝想到不喜欢弹琴的何雨薇天天往琴坊跑,就忍不住无奈。 “久而久之,李云觞看出了她的心思,李云觞委婉拒绝了她几次,她还卯足精神去追人家,后来李云觞别无他法,只好来了何府,委婉跟何大人说了此事,何大人才在一怒之下给她禁足了,不让她再出府见李云觞。” 李如霞叹息道:“这两日雨薇在闹绝食,何伯伯也愁的吃不下饭。” 纪茴枝这才明白过来,难怪从她进门何雨薇就一直趴在桌子上,原来是饿的没力气了。 纪茴枝看向何雨薇,劝道:“既然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你又何必执着?” 何雨薇趴在桌子上,毫不气馁道:“女追男隔层纱,我相信只要我真心相待,他总会有心动的一天。” 纪茴枝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你究竟喜欢他什么,我让他改改。” 梅舒雪和李如霞:“……” 何雨薇认真回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见到他就觉得欢喜,从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他是与众不同的。” 梅舒雪叹息,“你若能说出喜欢他哪里还好,若说不出来,那可真是无可救药了。” 李如霞也叹息,“你就算再喜欢他,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你都快三天没吃饭了,身体如何受得了。” 何雨薇眼角淌泪,“你们帮帮我,我已经有半个月不曾见过他了,我就是想见见他而已,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他不是不喜欢我的……” 何雨薇激动地抬起头,却见其他三人正一点点往外挪,离她越来越远。 “……” 何雨薇拼着仅剩的力气站起来,一把薅住纪茴枝,“枝枝,你必须帮我,只有你认识李云觞,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你忍心不帮我么?”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你帮我劝劝李云觞,我知道他肯定是喜欢我的,只是不敢承认,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够说服他,我为了让父母同意我跟他在一起已经费尽了力气,我真的很需要他陪伴我、支持我。” “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才是最疼爱你的人,他们阻止你,不是为了跟你作对,而是希望你能幸福。” “我都明白,可我就是喜欢他。”何雨薇无助的捂着脸,泪流满面,“我控制过自己不去见他、不去想他,可我就是做不到,人难道只能理性的去挑选一个合适的人成婚,不能不管不顾的搏一次吗?我清楚的知道他是个好人,如果他是坏人,我再喜欢他也不会靠近他的。” 纪茴枝看着她憔悴的面庞,正色道:“我是不会帮你的。” “为何?” “因为我不知道这条路对不对,也不知道你这样下去会不会幸福,我相信你的父母也是一样。” 何雨薇激动道:“不幸福我也认了。” 梅舒雪没忍住,无奈摇了摇头,“真是鬼迷心窍。” 纪茴枝爱莫能助的按下何雨薇的手,“你现在认,不代表你往后几十年也会认,真正要对你往后余生负责的只有你自己。” 梅舒雪也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如果真想和李云觞在一起,只能你自己去争取,我们谁都帮不了你。” 何雨薇颓然松开手,眼眶红红的躲回屋子里哭了。 听着屋子里传出的哭声,三人都觉得不是滋味,可这件事她们不能插手,免得害了何雨薇。 从何府离开,纪茴枝心里有些沉闷,毕竟如果没有她,何雨薇和李云觞也不会认识,她嘴里说着不管,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去了李云觞的琴铺。 李云觞没有弹琴,而是坐在窗口发呆。 “先生。”纪茴枝走进去,带了出游的礼物送给他,“是琴穗,不值钱,你别拒绝。” 李云觞见到她有些惊讶,道了声谢,摘下原有的琴穗,把新琴穗绑了上去。 纪茴枝望向那旧琴穗,旧琴穗编得有些毛躁,仔细端详才能看出是蔷薇形状的。 李云觞把旧琴穗拿在手里看了片刻,递给纪茴枝,“帮我还给她。” 纪茴枝明白了,这旧琴穗是何雨薇送的,恐怕是她亲手做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1章 纪茴枝没接,“我不帮她,也不会帮你,你要还就自己还。” 李云觞眉心蹙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旧琴穗。 纪茴枝走到木架旁,看着木架上摆的各式各样的琴,缓声道:“何雨薇的心意我已明了,不知先生是怎么想的?” 李云觞抚了下手中的旧琴穗,眉宇间带着几分沧桑和自嘲,“我年纪比她大,又是罪臣之后,还在长公主府待过,我跟长公主虽然清清白白,名声却已经不好了,又何必连累她。” 纪茴枝微微抬眸,直视着他的双眼,“若是没有这些挂碍呢?” 李云觞沉默许久,仍是一言不发的摇头。 纪茴枝微微颔首,“我知晓了。” 离去前,纪茴枝回头远远看了一眼李云觞,李云觞负手站在窗前,眉头深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茴枝收回目光。 她发现何雨薇的感觉其实没错,李云觞对她不是全然没有情意。 他孤冷半生,忽然遇到这样一个热情如火的姑娘,哪里能半点不动心呢。 只可惜造化弄人,他们两人身份悬殊,想要修成正果,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 宫里,庆德帝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他看一本奏折就抬头看看门口,再看一本奏折又抬头看看门口。 内侍给他奉上茶水,恭敬笑道:“陛下别急,三殿下回京后肯定第一个来见陛下。” 庆德帝哼了声,拿鼻子出气,“朕才不急。” 内侍偷偷张望着,过了一会儿,果真见贺流景一步步踏上台阶,走到大殿前。 内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笑着提醒,“陛下,三殿下到了。” 庆德帝满意的放下奏折,没等人通传就让内侍宣贺流景进来。 贺流景迈进殿内,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庆德帝将孽子仔细打量了一遍,见他除了稍微晒黑了一点,其他一切如常,才摆了摆手,让殿内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平身吧。” 贺流景直起身来,抬头看向庆德帝。 庆德帝目光落在他的胳膊上,挑眉道:“伤好了?” 贺流景愣了一下,“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父皇知道?” 庆德帝哼笑一声,想到贺流景最后还是比自己先去了关外,就忍不住不满,故意不咸不淡问:“终于舍得回来了?” “……是。”贺流景抬头道:“此去边关路上发生不少波折,因此耽搁了些时日。” 庆德帝把奏折扔到一旁,神色莫测道:“运粮草、抓反王、退敌军,功劳的确不少,你想让朕怎么赏你?” 贺流景摸不透他的态度,拱手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庆德帝看了他片刻,问:“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朕的?” 贺流景薄唇微抿,抬起头直视庆德帝,“儿臣的确有一事想要问父皇。” “说吧。”庆德帝道:“现在这里只有你我父子二人,今天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贺流景走上前,呈上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上的官员都是儿臣沿路发现的贪官,证据确凿,父皇派人一查便知。” 庆德帝把名单接了过去,低头翻看两眼,“你是如何发现的?” “这还得从粮草开始说起。”贺流景不含情绪道:“儿臣走至半路发现运送的粮草早已发霉……不知父皇可知道此事?” 庆德帝神色不辨喜怒道:“朕知道,在你运送粮草出发前就知道。” 贺流景蹙眉,沉默片刻,又问:“父皇既然早就知道,为何还要让儿臣运送一批已经不能用的粮草?” “我觉得你觉得?” 贺流景抬头直直的看向他:“敢问父皇一句,如果儿臣发现粮草有问题后,立刻原路返回,父皇会如何做?” 庆德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朕早就备好了新的粮草,只等你回来换,可惜朕没等到你,你是真有本事,不但没回来,还按时把粮草运到了。” 庆德帝晃了下手里的名单,“你那些粮草就是这么来的吧?” 贺流景眉心蹙紧,明白过来,“您试我?” “朕只是想知道朕是不是一位成功的父亲。”庆德帝自嘲的笑了一下,“可惜朕不是一位让你信任的父亲。” 贺流景薄唇抿紧,怔然看着庆德帝。 庆德帝朗笑了一声,无奈摇头道:“你小时候每次遇到难题又倔着不肯问朕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父皇……” 庆德帝道:“邯王养了六万五的私兵,你怎么就如数上报没自己留着点?” 贺流景如实道:“想留来着。” “你倒是诚实。”庆德帝哼了一声,“那你怎么改主意了?” “阿茴说我应该信任您,她相信您对母后的感情不是假的。”贺流景道:“她只见了你们几面都能相信你们的感情,我想我也应该相信。” 庆德帝叹息一声:“这姑娘蕙质兰心,你余生有她陪伴在侧也许是一种幸运,正好可以弥补你的不足之处,只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留在你身边。” 贺流景郑重道:“儿臣会努力的。” 庆德帝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两声。 贺流景想了想,反应过来,“您早就知道邯王要谋反的事?” “你父皇还没老糊涂呢。”庆德帝道:“朕这个皇兄一向自视甚高,怎么可能突然转了性,变成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事出必定有因,朕当然得派人盯着他。” “那您为何之前没有处置他?” 庆德帝挑眉,“时机未到而已,时机一到,朕不是就派你去了吗?” 贺流景目露诧异,“您让我运送粮草是假,其实是故意引我去邯州?” 庆德帝老神在在道:“你路过邯州,必定会去拜见邯王。” “您就不怕我没发现邯王谋反的事?” “如果你无法察觉他谋反一事,那么你也承担不起朕要给你的位置,只是没想到你阴差阳错反而用另一种方式察觉了他谋反的事,你部署的不错,将对百姓的伤害降到了最低,朕很满意。” 贺流景下意识问:“您要给我什么位置?” 庆德帝看着他,轻轻吐出四个字,“太子之位。” 贺流景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这次的边关之行,是考验,也是给你一个积攒功绩的机会,全看你能不能做好。” 庆德帝起身,走到贺流景面前,“你完成的很出色,粮草顺利运到,邯王等一众叛党都已擒获,边关一战更是让你声名远播,现在你又拿回了这份贪官名单,朕现在立你为太子,再无人敢站出来反对。” “父皇……”贺流景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一般,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为何?” 庆德帝朗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景儿,你母后这辈子双手都干干净净的,以后你也得照顾好她。” 贺流景神色一动,看了庆德帝许久,重重点了点头。 …… 贺流景回到别院时,神色还有些恍惚。 他一路走到萱花院,远远看到纪茴枝才觉得心绪平静下来。 纪茴枝正踩在梯子上往门口挂灯笼。 这是别院多年来的习惯,每年过年前,都要把府里的灯笼换成全新的,今天灯笼铺把管家订做的灯笼送了过来,纪茴枝瞧着有趣,便挑了两盏想亲自挂上去。 纪茴枝没看到贺流景,举着灯笼摇摇晃晃地往上挂,脚下的梯子随着她的动作颤巍巍的。 纪茴枝正想喊人来扶,就发现梯子突然变稳了,她往下一看,贺流景站在梯子旁,双手扶着梯子,正仰头看她。 冬日清冷的阳光落在他的面庞上,在他眼睑上遮出一小片阴影。 纪茴枝弯起眼眸,把灯笼稳稳的挂了上去,然后从梯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问:“我挂的怎么样?” “你挂的自然是好的。”贺流景笑了下,伸手牵着她往屋里走。 院子里的小丫鬟们纷纷看红了脸。 纪茴枝窘迫的想把手抽出来,结果没抽动。 她疑惑的看了他两眼,感觉他今天怪怪的。 进到屋内,贺流景松开手,将房门关上。 纪茴枝故作淡定的坐到桌旁,低头摆弄着腰间挂的玉佩。 贺流景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半晌都没吭声。 纪茴枝抬眸,困惑的看了看他,“你怎么了,是陛下跟你说了什么吗?” 贺流景轻轻点了点头。 纪茴枝语气微微急了起来,“陛下训斥你了?” 贺流景摇头。 “那他骂你了?” 贺流景依旧摇头,顿了顿,言简意赅道:“他要封我做太子。” 纪茴枝:“……” 纪茴枝张了张嘴,看着他的死鱼脸,又把嘴巴闭上了,再次陷入沉默。 不是……这样的好事,你就这幅表情?!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2章 贺流景抹了把脸,露出复杂的神色,“你说的对,父皇对母后是真心的。” 纪茴枝微微弯起唇角,忍不住替王皇后感到欣慰。 王皇后一直坚定的相信着庆德帝,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庆德帝的话,她总是笃定的认为庆德帝肯定会封贺流景做太子,就算庆德帝现在不册封,肯定也是庆德帝有自己的考量和顾虑,她一直觉得贺流景做太子只是早晚的问题。 幸好庆德帝没有辜负王皇后的信任,也不枉王家人在边关浴血奋战这么多年。 如今想来,庆德帝之所以迟迟没有册封太子,还故意表现的态度模糊,就是不想让贺流景和王皇后成为众矢之的,免得他们早早被人视为眼中钉。 王家已经风头太盛,在贺流景羽翼丰满之前,庆德帝不册立他为太子,反而是对贺流景、王皇后,乃至王家的一种保护。 同时也可以磨练贺流景,如果贺流景生来就稳坐太子之位,那么他肯定放松警惕,性子也许不会像现在这般沉稳。 现在时机正好,贺流景既有自保的本事,又不曾残害过兄弟,正适合成为一位清正又干净的太子,他可以坦坦荡荡的坐上皇位。 庆德帝事事都为王皇后着想,确实把她保护的很好,等贺流景登基,她还可以做无忧无虑的太后。 纪茴枝相信,贺流景也会把王皇后保护的很好,让她一辈子手不染血。 画眉站在鸟笼里叽叽喳喳的叫着。 贺流景望向画眉,忽然道:“以前是我不对,顾虑不周,等开春就放它自由。” 纪茴枝未置可否地抿了口茶。 贺流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纪茴枝,柔声道:“早就该给你了,只是之前忘了。” 纪茴枝接过看了一眼,“卖身契?” 贺流景点头,郑重道:“你现在自由了。” 纪茴枝望着手中的卖身契,竟然感到有一丝茫然。 这份卖身契一直是她最想拿回来的东西,如今突然拿到手了,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纪晚镜马上就要成婚了,她这个替身应该可以功成身退了吧…… 贺流景忽然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阿茴,卖身契还给你了,再给你一个新身份如何?” 纪茴枝怔了下,下意识问:“什么新身份?” 贺流景徐徐道:“左相曾是我外公的门客,他夫人只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他曾说这是他夫人此生的憾事,我回来的路上已经问过他了,他很乐意多个女儿。” 纪茴枝不解,“他都这把年纪了,还怎么多个女儿?” 贺流景看着她,“你。” 纪茴枝更加满头雾水,“我为何要给他做女儿?” 贺流景咳了一声,轻轻捏了下她的指尖:“左相府嫡女……宜做太子妃。” 纪茴枝手指像触电一般颤了下。 贺流景轻声道:“你曾在月老祠里许愿,希望未来夫君是良善之人,能与你真心相待,相互扶持,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看我如何?” “你是皇子,是太子,以后还会成为那个坐拥后宫佳丽的人,如何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为何不能?史上只有一位妻子的帝王又不止一人,现在盛世太平,谁敢反对。”贺流景道:“我有父皇母后支持,根本无需倚仗妻子的家世地位,更不需要靠妻房平衡朝局。” 纪茴枝眼皮颤了下。 贺流景慢慢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掌中,“你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你一起实现可好?” 纪茴枝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耳根慢慢热了起来,半晌,垂下眼帘,低声道:“让我想想……” “是做左相府嫡女的事需要考虑,还是做太子妃的事需要考虑?”贺流景小心翼翼道:“如果你不喜欢做左相府的千金,还可以换其他身份……” 纪茴枝红着脸颊把他推了出去,“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贺流景看着关上的门扉,无奈道:“那等你考虑清楚再告诉我,我会一直等着你的答案。” 纪茴枝站在门后,轻轻咬着指尖。 既觉得荒唐,又忍不住心跳加快,心里慌得厉害。 第64章 早上,纪茴枝久违的在萱花院里吃早膳,厨房准备的很丰盛,桌上摆满了她平时喜欢吃的。 纪茴枝坐到桌旁,拿起筷子习惯性的吃了口荷包蛋,一口咬下去竟然是有蛋黄的,她皱了皱眉,又拿起汤匙吃了一口豆腐脑,里面竟然有香菜。 纪茴枝愣了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荷包蛋本来就是有蛋黄的,豆腐脑里本来就是有香菜的,只是这段时日她都是跟贺流景一起吃早膳,贺流景知道她的饮食习惯后,都会提前把这些处理好。 ……她竟然习惯了被一位皇子伺候? 纪茴枝觉得有些魔幻。 她微微怔了会儿神,半天都没有再动筷子。 旁边的院子里,贺流景也正坐在桌前用早饭。 他端着碗吃了两口,过了一会儿,忍不住皱了皱眉,抬起古井无波的眸子问:“今天早上怎么这么安静?” 仆从疑惑道:“殿下向来习惯食不言、寝不语,用饭的时候,小的们从来都不敢打扰您,一直都是如此安静啊。” 贺流景愣住,抬头望向井然有致的院落,忽然意识到现在才是正常的,仆从说的没错,现在就跟往常一样,只是这段时日以来,他习惯了有一个纪茴枝在旁边唧唧喳喳,所以有些不习惯一个人用饭罢了。 贺流景沉默许久,面无表情地吩咐,“从明天起,把膳食摆到萱花院,我与纪姑娘一同用膳。” “……是。” 纪茴枝得知贺流景要过来用饭的时候,只抿了抿唇就默许了。 毕竟有个人来帮忙挑香菜也是可以的! 贺流景去上朝后,纪茴枝离开别院,直接去了绣坊。 她虽然有一段时日没有回来,但每个月都能收到田秀娥给她送去的信件和账目,知道绣坊生意越来越好。 她来到绣坊门前,让马车停下,果真见绣坊宾客络绎不绝,生意红红火火。 田秀娥站在门口热情洋溢的招待着客人,于素春带着绣娘们在后院做工,两人分工明确,都忙得热火朝天。 大花和二花去了隔壁学堂,已经开始读书识字了。 于素春看到纪茴枝就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样的好日子,我们娘仨以前哪里敢想。” 纪茴枝莞尔,“别哭,日子过得好,咱们该开心才对。” “是。”于素春擦了擦眼角,忽然把纪茴枝拉到一旁,小声说:“纪家的事,你知道了吗?” “什么事?”纪茴枝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纪家人的消息了,他们最近难得消停,不曾来过别院。 于素春面上神色惊疑不定,咬了咬唇,小声道:“前段时间纪家夜里起了场大火,人都烧没了!” 纪茴枝愣住,“什么叫都烧没了?” “全死了。”于素春心有戚戚道:“里正让村民帮忙收敛的尸骨,他们仔细数过,纪家人都在,不多不少正好六具尸骨,只有纪彩枝嫁给孙富,逃过了一劫,但是人却不在汴京。” 纪茴枝心下愕然,“起火的原因知道吗?” “官差去查过,说是纪三郎玩火的时候不小心把房子点着了,他们一家人睡得太熟没发现,等发现的时候可能就晚了。” 纪茴枝沉默了一会儿,蹙眉问:“纪彩枝去哪了?” “我去他家附近问过,只知道纪家人过世后,纪彩枝和孙富就都不见了踪影,他们邻居说他们是去走亲戚了,但这么多天她都没有回来。” “纪家人的后事处理好了吗?” “我给了里正二十两银子,让他帮忙处理后事,将纪家人埋了。” 纪茴枝点头,让账房支了二十两银子给于素春,“你跟纪家已经没有关系了,这个钱不能让你出。” 于素春想推拒,纪茴枝摇了摇头道:“给大花和二花留着吧。” 纪茴枝神思不属地从绣坊里走出来,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但想不出谁会害纪家人。 纪家人虽然贪婪了一些,但也不至于跟人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难道真的是纪三郎玩闹不小心酿成的大火?那纪家人睡得得有多沉,火势又得多猛,才能所有人都没逃出来…… 明明站在明媚的阳光下,纪茴枝却莫名觉得周身发凉。 …… 贺流景回府的时候,看街上有卖灌香糖,便停下买了一些,拎着去了萱花院。 萱花院内,纪茴枝坐在琴案旁,手里拿着雪白的帕子,低头擦拭琴弦,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想什么呢?”贺流景走过去,把带着热气的灌香糖放到了桌上。 纪茴枝看到他,微微抬头,“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两件事想要问你。” 贺流景挑眉,“我问的事你还没有回答我,现在却要反过来问我问题?”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3章 纪茴枝下意识问:“你问我什么了?” “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 贺流景挑眉,“昨夜才问的,现在就忘了?” 纪茴枝脸颊染上薄红,“那个……不算。” “我看你就是故意诓我,想让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喜欢听?” “才没有!” 贺流景嘴角上翘,“总归我会一直等着你的答案。” 纪茴枝简直想把他的嘴堵上,这人以前不是闷葫芦么,怎么学坏了。 贺流景没再逗她,微微正色问:“你想问什么?” 纪茴枝想起正事,“你可知道,李云觞家里当年是犯了什么错?” “李家……”贺流景回忆道:“李家问题出在李云觞的二叔身上,李二叔利用官职贩卖私盐,贪污了数十万两雪花银,当时朝廷严抓贩卖私盐一事,因此他祸连全家,才连累了李云觞。” 纪茴枝拨了下琴弦,发出一声嗡鸣。 贩卖私盐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重罪,李云觞虽然是被牵连的,但李二叔有罪是事实,李家不可能平反。 贺流景剥了个栗子,喂到她唇边,“你想问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纪茴枝将栗仁含进嘴里,轻轻嚼了嚼,沉声道:“纪家人的事,你可听说了?” 贺流景动作顿了一下,点头道:“我本来想过两日查清楚再跟你说的。” “你早就知道了?” “今早才知道的,我之前一直派人在查纪家,不过最近咱们不在汴京,所以底下的人没有禀报给我,今早才来府里告诉我发生了这样的事。” “那他们知不知道纪彩枝哪去了?” “被我手底下的人藏了起来。”贺流景蹙眉道:“我派去的人怀疑纪家人的死有蹊跷,担心纪彩枝也会出事,就第一时间将她藏了起来,现在就把人藏在城外的庄子里,我准备明日亲自去审,看能不能在她口中问出什么。” 纪茴枝轻轻点头,“那我便不出面了,省得她看到我以为有了依靠,什么都不肯说。” “嗯,你就只当无事发生,不知道此事。”贺流景道:“如果纪家人真的是被人所害,那么幕后凶手现在可能就躲在暗处盯着你,你记得千万别跟任何人提起纪彩枝,我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你,你就装作一切如常即可。” 纪茴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只是她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人会劳师动众的害纪家人?跟她有关吗? …… 次日,何雨薇大摇大摆的来了别院。 原来她终于被何大人解除了禁闭,重拾自由,便迫不及待的来找纪茴枝,想要跟她一起上街逛逛。 纪茴枝打趣,“你好不容易出来,怎么不急着去见你的心上人,反而急着来见我?” 何雨薇低下头,绞着手里的帕子,“我答应父亲,一年内都不见他,若一年后我还想着他,那父亲就不逼着我嫁人了,只是父亲也不会允许我嫁给他,父亲说宁可以养我一辈子。” 纪茴枝点点头,想来这是何大人想出来的缓兵之计,一年后何雨薇如果还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那么他也无可奈何了。 “你真的想跟何大人僵持一年?” “反正还有一年的时间,走一步看一步。” 何雨薇扯住纪茴枝的手,拽着她起身,“我心里烦闷,你快陪我去街上逛逛。” 纪茴枝思衬了一下,贺流景今日要去审问纪彩枝,如果真的有人暗中在监视她,那么由她引开那人的注意力正好。 她点了点头,带足了婢仆,跟着何雨薇去了闹市。 两人在街上畅快的逛了一圈,见到喜欢的东西就买,逛累了就找了间酒楼大吃一顿,临近黄昏时分,才大包小卷的回了府。 何雨薇买痛快了,心情终于好了不少,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挽着纪茴枝的胳膊把人送回了府,然后才乘着马车离开。 纪茴枝回到别院,贺流景还没有回来,她问了下府里的管事,管事说贺流景出发前,纪威找了过来,两个人是一起出府的。 纪茴枝忍不住满头雾水,贺流景不是要去审问纪彩枝么,纪国公怎么跟他一起走了? 当天夜里她没有看到贺流景,直到她入睡前,贺流景都一直没有回府。 纪茴枝觉得他应该是去忙别的事了,便没有多问。 一觉睡醒,纪茴枝叫来金桃,让她去隔壁院子看看贺流景有没有回来。 过了一刻钟,金桃回来禀报,说贺流景昨夜是深夜时分回来的,现在还在睡。 纪茴枝放下心来,没让人打扰他,自己用了早膳。 她令人把礼物备好,准备今日去趟纪国公府,她这次出远门带了礼物回来,准备送去给梅玉臻,这么多天没见,她有些惦念梅玉臻,想去看看她。 准备出门的时候,贺流景追了出来,直接上了马车,“我跟你一起去。” 纪茴枝迟疑的看着他,“你还没用早膳吧?” “无妨。”贺流景看向她的眼神莫名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会儿道:“纪国公本来就邀请我们今天到他府上做客,我陪你一起去。” 纪茴枝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原来他昨天来别院,是邀请我们到纪府做客的。” 贺流景目光更加复杂,抿着唇没有说话。 马车走到路口,纪茴枝让银桃下买了几个烧饼。 她把热腾腾的烧饼递给贺流景,自己也拿起一个吃了起来,剩下的让银桃给底下的人分了。 虽然她已经吃过早饭了,但这么好吃的烧饼,她还能吃! 纪茴枝咬了口烧饼,声音含糊地问:“昨天你问出什么了吗?” 贺流景抬手轻轻拂掉她嘴边的饼渣,沉默了片刻道:“……等回来再跟你说。” 纪茴枝没有多想,又咬了口烧饼,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国公府,明天就是纪晚镜的大喜之日,纪府张灯结彩,仆从们忙忙碌碌,全府上下都透着喜庆的气息。 纪茴枝下了马车,远远看到站在一块的梅玉臻和纪威,心中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女主的爹娘,都是人中龙凤,长相不俗,看起来是十分登对的一对璧人。 梅玉臻看到纪茴枝就含笑走过来,握住她的手。 “相公说你今天要过来,我早早就让人准备好了茶点,从一早上就在盼着你过来。” 纪茴枝把带来的礼物递给她身后的丫鬟,含笑道:“当时走的匆忙,没来得及跟您告别。” 梅玉臻端详着她,眉开眼笑道:“看你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就放心了。” 纪威站在一旁,看着她们站在一处谈笑风生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他与贺流景隔空对视一眼,遮住眼下的情绪,上前道:“街上都是人,进去说话吧。” “瞧瞧我都忘了。”梅玉臻笑着牵住纪茴枝往里走,“快进来,我让梅府送了你喜欢的梅花糕过来,现在还热着呢。” 纪茴枝失笑,“何必那么麻烦?” “不麻烦,这梅花糕是用新鲜梅花泡过的清水蒸出来的,带着淡淡的梅香,现在吃正为合适。” 纪威和贺流景跟在后面,听她们两个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脚步却都有些沉重。 纪茴枝望着府内悬挂的红绸,含笑道:“明天是纪小姐的大喜之日,她不在府里?” 梅玉臻叹息,“最近天寒,我担心她成婚时会冷,便做主让绣娘给她的喜服里缝了层薄薄的棉絮,可她嫌不好看,跟我发了通脾气,现在她三婶带着她去找绣娘改喜服了。” 纪茴枝安慰道:“既是她的大喜之日,就由着她做主吧。” “是啊。”梅玉臻苦笑,“我安排的她都不满意,喜欢听她三婶的,那便由她们自己决定吧。” 纪威眼神微沉。 纪茴枝挽着梅玉臻胳膊,“我刚才就发现您面色泛白,可是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梅玉臻浅笑,“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都是老毛病了,不打紧。” 她心里却有些犯苦,纪茴枝一眼就能看出她不舒服,她的女儿却仿佛没看到一样。 她这些天来一直在为女儿的婚事操持,换来的却是数不清的埋怨,有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的不够好。 走到后院,纪威突然开口:“咱们在院子里坐会儿吧,今个天气不错,正好晒晒太阳。” 贺流景立刻响应,“这个主意不错,此处景致优美,正好可以一边赏景一边聊天。” 侍女送来厚厚的软垫,四人在石桌旁坐下。 梅玉臻握着纪茴枝的手不舍得松开,将她看了又看,“枝枝,我真是越看你越喜欢,不如你给我们做干女儿如何?” 纪茴枝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与梅夫人投缘,自然是愿意,但让她和纪晚镜做姐妹,那她就敬谢不敏了。 可看着梅玉臻期待的目光,她又不好意思拒绝。 纪威开口道:“玉臻,你别急,枝枝姑娘连口水都没喝呢,你让她考虑一下。”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4章 梅玉臻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是我太心急了,只是这些话我在你离京前就想说了,一直没来得及说,在心里憋太久了。” 纪茴枝笑着抱住她的胳膊,“多谢夫人厚爱。” 梅玉臻笑容愈深,亲自拿起一块梅花糕递给她,“快尝尝。” 纪茴枝吃了块糕点,又喝了口热茶。 纪威看着空旷的院子,突然叹息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绣毬,绣毬是由五色丝绸编织而成,只有鹅蛋大小,坠着小小的珍珠。 纪茴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觉得这绣毬精致又好看,还有一点说不出的熟悉。 她确定自己没见过这样的绣毬,这种熟悉感应该是源于原身的记忆,只是不知道原身何时见过这样华美的绣毬,纪家人应该不会给她买这种一看就不便宜的东西玩。 贺流景出声道:“国公爷何故叹气?” 纪威轻轻转了转手里的绣毬,“我们女儿失踪前,我和她娘经常在这里陪她玩,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里玩,就是玩藏绣毬,那个绣毬是我们女儿藏的,至今我们还没找到。” 梅玉臻笑道:“晚镜失踪那几年能记得父母是谁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记住把绣毬藏在哪里这样的小事。” 贺流景露出感兴趣的模样,“这绣毬怎么玩?我也想玩。” 纪茴枝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贺流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对小孩子玩的游戏都感兴趣了? 纪威露出开心的神色,兴致勃勃道:“跟捉迷藏差不多,就是一个人把绣毬藏起来,另一个人找,不如你和枝枝姑娘试试,肯定玩一遍就会了。” “那敢情好。”贺流景接过绣毬,塞到纪茴枝手里,“你先藏,我来找。” 纪茴枝拿着绣毬起身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她明明好好坐着吃茶吃糕点,怎么就加入这个游戏了? 不过贺流景难得幼稚一回,她就陪他玩玩吧,毕竟三皇子殿下可是一个没有童年的人,小时候肯定没玩过这些幼稚的小游戏。 贺流景背过身去,纪茴枝拿着绣毬开始找地方藏。 梅玉臻迷惑的看了看纪威,“你何时带了个绣毬在身上?自从女儿失踪后,你就见不得这东西了,哪怕后来我们把晚镜找了回来,你也依然看不得,你每次看到它都要想起女儿失踪的事,心里难受许久……” 纪威拍了拍她的手,哑声道:“玉臻,你且看着。” 梅玉臻这才发现他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着,不由更加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纪茴枝。 纪茴枝拿着绣毬在院子里转了转,一会儿踮起脚尖望望房顶,一会儿低头看看脚下的青砖,思索着该把绣毬藏在哪里。 她今天穿着一身青绿色的百褶裙,外披珍珠扣的对襟小袄,雪白的毛绒领簇拥在颊边,梳着简单的双螺髻,绑着两根浅色的发带,随风微微飘荡。 梅玉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神色微微变了,眼神中透出几分茫然和难以置信。 她眼前不自觉浮现起女儿小时候的样子,小小的女娃娃,梳着双髻,像糯米团子一样在这片空地上走来走去,不时踮起脚尖找着藏绣毬的位置,神态跟纪茴枝何其相似。 纪茴枝的身影渐渐跟她年幼的女儿重合,梅玉臻不自觉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纪茴枝,好像一眨眼她就会飞走了一样。 贺流景不知何时已经转回身,跟他们一起看着纪茴枝。 昨天纪威找过来的时候他也很惊讶,听了事情的原委后,久久不能平静。 昨天他们审了纪彩枝一天,纪彩枝吓得瑟瑟发抖,把她知道的都说了。 贺流景抬头望去,纪茴枝已经找到了藏绣毬的位置。 她蹲下身,抽出游廊下的一块榫卯,那块榫卯不知何时早就松了,轻易就能抽出来。 纪茴枝心砰砰跳着,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的这处藏东西的位置,她在这院子里转着转着,心底就莫名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不自觉来到了这块榫卯前,将榫卯抽了出来。 她疑惑的看了看里面的空隙,伸手想要把绣毬放进去。 她塞了一下没塞进去,探头一看,里面竟然已经有了一个绣毬,那个绣毬除了旧一些,几乎跟她手里的绣毬一模一样。 纪茴枝把绣毬掏出来,疑惑地看了看,“怎么还有一个绣毬?” 纪威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眶猝然发红,激动地湿了眼眶。 梅玉臻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碰倒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洒了一地。 清风拂来,纪茴枝手里拿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绣毬,茫然的朝他们望了过去。 第65章 梅玉臻愣愣盯着纪茴枝手里的绣毬,脚下发软,几乎站不稳。 纪威抬手紧紧搂住她,支撑着她的身体。 梅玉臻捂着胸口,一遍遍问自己,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明明她的女儿早就找回来了,明明她的女儿是纪晚镜,可为什么纪茴枝会那么像,为什么她见到纪茴枝就觉得欢喜……为什么纪晚镜一直找不到的绣毬,纪茴枝轻易就能找到? 梅玉臻茫然的抬头看向纪威,却发现一向沉稳的相公,此刻眼眶通红,眼中翻涌着泪水,高大的身躯因为太过激动轻轻颤抖着。 夫妻多年,她好像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却感到难以置信,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纪茴枝走过来,面露不解的看着他们,“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纪威压下眼中的惊骇,转头看向她,半晌哑声道:“枝枝姑娘,可否请你帮我们演出戏?” 纪茴枝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演戏?那她在行! …… 青云观中,蒋氏跪在佛像前,阖着双目敲木鱼,口中念念有词,旁边的香炉里冒着袅袅青烟,檀香味弥漫在大殿里。 一名丫鬟走进来,低头禀报,“夫人,国公夫人来了。” 蒋氏面色一沉,扔下手里的黄檀木棒,咚的一声响。 “好一个国公夫人!” 丫鬟连忙低下头,小心翼翼道:“奴婢说错话了,是梅夫人来了。” 蒋氏冷哼一声,仍旧面色不悦,“她那好‘女儿’明天就要成婚了,她今天跑到这里做什么?真是麻烦。” 丫鬟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说话。 蒋氏沉着面色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梅玉臻带着纪茴枝站在神殿中,两人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眉宇间的神态却有几分相似。 蒋氏看到她们站在一块,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脚步顿了顿才神色如常地走了过去。 “梅施主今日过来,不知所谓何事?” 梅玉臻看着蒋氏那张仿佛远离俗世的清冷面庞,攥紧了手里的绣帕,面上扯出一抹笑容。 “晚镜明日成婚,我心中总觉得不安,想来拜一拜。” 蒋氏蹙眉,“有何不安的?” 梅玉臻面露难色,抿了抿唇,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把纪茴枝牵了过来,“嫂子,我与这姑娘投缘,想收她为义女,你看如何?” 蒋氏神色几变,最后却只冷淡道:“我早就远离俗世,你收义女与否,与我何干?” 梅玉臻笑的热情,“我收了枝枝做义女,就会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总归她以后也得叫你一声大伯母。” 蒋氏眉心蹙了起来,下压的嘴角显得有些不悦。 “是这样的。”梅玉臻牵着纪茴枝的手,神色亲昵道:“这孩子素来身子弱,最近她家人遭难都过世了,她因此心中郁结,病了一场,我带她来是想让她见见你,然后再给她家人做场法事。” 纪茴枝低头咳了两声,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蒋氏面色不变的点了下头,让身边的丫鬟带纪茴枝去找道姑做法事,态度始终冷冷淡淡,好像跟俗世已经没有关联。 纪茴枝低了低头,随着丫鬟离去。 殿中只剩下梅玉臻和蒋氏。 梅玉臻在蒲团上跪下,对着佛像拜了又拜,一副愁绪难消的模样。 蒋氏捻着手中的佛珠,忍了半晌,忽然开口:“梅施主,我观那位纪施主的面相是刑克父母的之相,她的亲生父母已经遭难,你若收她为义女,恐怕也会有血光之灾,还是离她远些为好,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 梅玉臻吃惊的抬起头,身子颤了颤,抬手捂住嘴巴,“怎么会这样?” 蒋氏道:“你认她做义女之事还是就此作罢吧,免得祸连全家,落得跟她家里人一个下场。” 半晌,梅玉臻神色恍惚的起身,期期艾艾道:“莫非我这辈子真的是没有女儿的命?义女收不成,亲生女儿又……” 她停住没有说下去,只是依旧愁眉不展,好像触动了伤心事一样。 蒋氏神色动了动,张嘴问:“亲生女儿怎么了?晚镜明日就要出嫁了,你该高兴才是。” 梅玉臻咬紧下唇,面露纠结,许久小声道:“不瞒嫂子,我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一件事一直困扰在心。”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5章 “什么事?” 梅玉臻攥着绣帕,缓缓道:“你也知道,晚镜小时候曾经走丢过,当年我相公把女儿找回来的时候,我是亲自确认过的,晚镜虽然长大了一些,但眉眼依稀能看出我女儿小时候的样子,我当时有些怀疑,问了她不少事情,晚镜记得一些小时候的事,基本都能回答得上来,因此我才打消顾虑,最主要的是我确认过她身上的胎记,的确跟我女儿的一模一样,所以我才认定她是我的女儿……” 蒋氏忽然问:“什么胎记?” “蝴蝶胎记,晚镜生下来背上就有一块红色的蝴蝶胎记。”梅玉臻忽然捂着帕子哭了起来,“我当时明明仔细确认过的,可前几日晚镜试嫁衣的时候,我无意中推门进去,却发现她背后的胎记不见了!” 蒋氏微微攥紧了手中的檀香木珠。 梅玉臻掩着帕子道:“我没敢问晚镜,也没敢跟相公说,可是嫂子……胎记会在长大后不见了么?” 蒋氏淡淡道:“这世上的事无奇不有,说不准就能消失不见。” “我这几天辗转难眠,偷偷找了几位大夫问过,大夫说的确有这种可能,可那么大一块胎记,怎么就能完完全全消失了呢?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蒋氏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不以为然道:“既然大夫都说有这种可能了,你就不要瞎想了。” “难道真的是我想太多了?”梅玉臻再次神色恍惚的跪到了蒲团上,对着神像喃喃,“会不会是人有相似……毕竟枝枝和晚镜就长得很像,说明这世上的确有长得相似的人,当年相公会不会弄错了,也许晚镜只是很像我们女儿……可当年我的确看到过晚镜身上的胎记啊……” 蒋氏额头青筋跳了跳,忍不住在心中暗骂。 纪威和纪晚镜要装就装的久一点,怎么就这么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呀——” 外面传来惊呼声,蒋氏走出去一看,纪茴枝不小心碰洒了做法事用的酒,衣裳湿了一身。 蒋氏眸色微动,倏然开口道:“我屋里有新衣裳,姑娘随我来。” “多谢。”纪茴枝捂着帕子低咳了两声,柔柔弱弱的随着她去了屋里。 蒋氏拿出一套浅蓝色的衣裳递给她,“穿吧。” 纪茴枝点点头,拿着衣裳去了屏风后,她把衣裳搭在屏风上,又咳嗽了两声,伸手解开衣带,将身上的湿衣裳缓缓脱了下来。 蒋氏走到窗边,拿起桌上的铜铃照向屏风后的方向。 铜镜中,纪茴枝背对着她,一点点将衣衫脱下,露出光滑的背,细腻白皙的肌肤上一块红色的蝴蝶胎记格外明显。 蒋氏手指攥紧,指骨微微泛白,她把铜镜叩在桌子上,呼吸变得凌乱。 纪茴枝换好衣衫,从屏风后走出来,浅浅弯唇道:“都怪我笨手笨脚,劳烦您了。” 蒋氏面色古怪,看着她摇了摇头。 纪茴枝偏头低咳两声,“明日我再让人把衣裳送回来,等会下山我跟梅夫人要去泡汤泉,可能要天黑了才能回府,今夜应该来不及送还。” 蒋氏一下子握紧手心,“泡汤泉?” “是啊,我大病初愈,梅夫人头疼的毛病最近也犯了,大夫说泡汤泉对身子好,我们准备去好好泡泡。” 蒋氏脸色更难看。 “法事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先出去了。”纪茴枝朝她笑笑,抬脚就要往外走。 “等等!”蒋氏冷不丁叫住她,眯了眯眼睛道:“你随我来吧,看在梅施主的份上,我带你去山顶的祭坛,那里做法事更灵验。” 纪茴枝回过头,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傻乎乎道:“山顶离天更近,也离天上的神明更近吧?您说的对,那里肯定更灵验,多谢您愿意带我去。” 蒋氏心中冷笑,一言不发地带她出了门,没有惊扰任何人,纪茴枝低着头跟在她后面。 往山坡上走的时候,纪茴枝走两步就要停下歇一歇,仿佛累得气喘吁吁。 蒋氏眼神愈加轻蔑,意味深长的催促道:“走快点,等去了山顶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歇息。” “好。”纪茴枝继续‘气喘吁吁’的往山上走,一步三喘,两步一咳,仿佛要咳出血来。 青云观本来就在山坡上,距离山顶不远,两人走了一刻钟就到了。 纪茴枝望着空空如也的山顶,除了树木和两块顽石,再没有其他东西,“这里哪有祭坛?” 蒋氏露出一抹别具深意的笑容,沉默着没有说话。 纪茴枝蹙眉道:“女冠想来是记错了,既然这里没有祭坛,那我就先回道观了,刚才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告知梅夫人,别让她等急了。” 她转身就要往山下走。 蒋氏忽然‘啧啧’出声:“可真是母女情深啊。” “……” 咦? 纪茴枝愕然回过头,“什么母女?” 因为她真的很惊讶,所以表情显得格外逼真。 纪威只说请她帮忙演一场戏,却没说为什么要演这场戏,她现在听到母女两个字,整个人都是懵的。 蒋氏在原地走了两步,脸上不见了平时装出的云淡风轻,而是扭曲而阴沉。 “上山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要不要让你死的明白,现在我决定让你做个明白鬼,毕竟我是你的大伯母,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我这个长辈应该让你知道自己这一生有多么凄惨。” 纪茴枝:“……”你肯定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反派死于话多。 不过如此也好,既然蒋氏都主动开口了,那她就不用引着蒋氏往下说了。 蒋氏脸上阴郁难消,“我将这些话藏在心中十几年,实在是憋的难受,现在能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也好。” 纪茴枝配合的捂住嘴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蒋氏露出高深莫测的神色,哼笑了一声:“那我就说点你能听得懂的,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家人是怎么死的?” 纪茴枝心头一跳,面上却不以为然道:“你怎么会知道?你少来诓骗我。” 蒋氏面目狰狞,“是我啊!是我派人在他们的井水里下了迷药,然后在他们睡死过去后让人放了一把火,你竟然还跑到我这里来超度他们,实在是可笑。” 纪茴枝愣了下,露出愤怒的神色,好像很不甘的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他们!”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啊,谁让你还活着!当年我给了他们一大笔银子让他们除掉你,结果他们竟然没有斩草除根,还蒙骗了我十几年,若非你这张脸跟纪晚镜长得太像,我还真的难以发现你没死!” 蒋氏尖锐的声音叫人心头生寒,纪茴枝抬手摸了下脸,电光火石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们曾在国公府做事,是你的下人……当年是你带走了‘纪晚镜’!难怪‘纪晚镜’会消失在狩猎场,你怎么敢在帝后眼皮底下做出这样的事!” 蒋氏张狂的大笑起来,“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相公已经死了,是被纪威害死的!凭什么他们能坐享荣华富户,还有女儿承欢膝下,而我却要孤苦伶仃,备受煎熬?他们不是疼爱女儿吗?我偏偏要让他们跟我一样也尝尝失去至亲的锥心之痛!” 纪茴枝一阵胆寒,“你觉得纪国公害死了你的相公?” “就是他!我相公明明身体康健,怎么跟他一同回京就突染恶疾死在了半路?我不信!分明是他暗中做了手脚!” 纪茴枝无奈,“你这样说有什么凭证?你相公是纪国公的亲兄长,他为何要害他?” “纪威这样做当然是为了抢走我相公的国公之位,我相公是世子,只要有他在,国公之位就是他的,根本就轮不到纪威,所以纪威才害我相公的性命!” 蒋氏双目通红,厉声怒道:“当年我已经有孕在身,突然惊闻噩耗,孩子就这么没了,梅玉臻却在这个时候查出有了身孕,后来还抢走了我的国公夫人之位,她拥有的一切本来应该是我的!” “你的确很惨,可你不能把这一切都归咎在纪国公和梅夫人的身上,谁都不想让这样的事发生。”纪茴枝苦口婆心道:“你就不怕你相公泉下有知会怪你吗?纪国公是他的亲弟弟,纪国公的女儿是他的亲侄女,你怎么忍心因为自己的妄自揣度,就在没有丝毫证据的情况下这样害他们。” “因为我知道这就是真相!”蒋氏呸了一声:“他们这些年装作对我照顾有加,其实就是心虚,实在令人作呕!他们对我再好都换不回我相公和我孩子的命,我当然不能让他们好过。” 纪茴枝知道她执迷不悟,劝是劝不醒了,往后退了一步问:“你都做了什么?” “当年你的养父还是我的马奴,你的养母还是我身边的侍女,他们看出我心中的愤懑,主动向我表忠心,表示只要我能将卖身契还给他们,再给他们一笔银子,他们就愿意为我做任何事。”蒋氏笑声阴森,“这正合我意,我让他们想法子偷走了你,然后用我的马车把你带离了狩猎场。”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6章 “我怎么说也是前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又是守寡之人,那些护卫不敢进我的马车里搜查,等纪威和梅玉臻发现他们的女儿不见了,其实我早就把你带出狩猎场了。” 纪茴枝沉声问:“你没杀我?” “我自然不会脏了自己的手。”蒋氏轻嗤了一声:“我当时急着回狩猎场欣赏纪威和梅玉臻痛苦的样子,哪有时间处置你。” “我出了狩猎场就把你交给了你的养父母,让他们除掉你,结果他们竟然敢阳奉阴违,只营造出你已经死了的假象,蒙骗过纪威,也蒙骗过了我,还偷偷把你当作他们的女儿养了起来。” 纪茴枝蹙眉,“他们的亲生女儿哪去了?” “死了。”蒋氏不以为然的耸了下肩膀,“我是后来调查才知道的,他们的小女儿生了重病,急需银子治病,所以他们才跑来向我表忠心,不过他们的小女儿最后也没救回来。” 纪茴枝总算明白纪家人为什么对原身那么不好了,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他们家的亲生女儿,纪家人里除了原身,估计都知道这件事。 蒋氏后悔道:“都怪我当时还不够狠,我当初就应该亲手杀了你,再派人杀了他们,彻底斩草除根,不留下一点隐患,不然也不至于让你跟梅玉臻还有见面的机会,更不用再冒险出手除掉你和他们。” 纪茴枝依旧觉得难以置信,“你真的确定我是纪国公和梅夫人的女儿?那纪晚镜是怎么回事?” “纪晚镜不过是你那个不成器的三叔的女儿,是纪威为了梅玉臻的身体,找来的你的替身。” 纪茴枝:“???” 所以……她是纪晚镜的替身,纪晚镜也是她的替身? 这究竟是什么互为替身的孽缘啊! 蒋氏仰天大笑,“纪大小姐,你身为堂堂国公府的嫡女,却只能委身给三皇子做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纪晚镜的父亲无官无职,却能顶替你的身份,做备受瞩目的国公千金,还马上就要做皇子妃了,这滋味不好受吧?” 纪茴枝没觉得不好受,反而被她笑的挺难受的,这笑声怎么比哭还难听。 蒋氏满眼阴翳,一步步逼近,“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再过些年,等梅玉臻老了,我就告诉她真相,让她知道她一直以来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儿其实是假的,我要让她知道她是一生错付,而她的亲生女儿早就死在了我的手里。” 纪茴枝一边往后退一边道:“你何必如此极端?” “是他们逼我的!是纪威害得我一无所有,是梅玉臻占了我本该拥有的一切!”蒋氏幽幽道:“现在你也在逼我。” “我如何逼你了?” 蒋氏着魔一样盯着纪茴枝的面庞,“不可能有人长相相似还有一样的胎记,梅玉臻如果发现你身上的胎记,绝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我那么多年的努力不可以付诸东流,我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母女团聚,哪怕是认干亲也不行,所以我必须除掉你。” “你想怎么除掉?” 蒋氏眼睛眯起,一步步将纪茴枝悬崖边逼,“我本来想派人动手,可惜你回京之后身边一直有护卫跟着,他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蒋氏语气充满遗憾,“今日事发匆忙,就只能让这里做你的葬身之地了。” “你不是不想弄脏自己的手么,怎么还要亲自动手?” 蒋氏烦躁道:“谁让你背上长了一块好胎记,我本来还能留你多活几日,可你偏要今天跟梅玉臻一起去泡汤池,你这就是自寻死路。” “梅玉臻那个蠢货。”蒋氏唾骂道:“当年纪威肯定是让人在纪晚镜背上画了块一模一样的蝴蝶胎记蒙混过关,她竟然真信了,也不知道上手摸一摸。” 纪茴枝把手伸向背上蹭了蹭,张开五指晃了下,“你是说这个吗?” 蒋氏看向她手指上沾的的朱红胭脂,愣了一下,脸色肉眼可见地转黑,然后疯狂,“你骗我!你们联起手来骗我!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什么胎记!” 纪茴枝捻掉指尖的胭脂,原话奉还,“谁让你太蠢,竟然真信了,也不知道上手摸一摸。” 蒋氏目眦欲裂,“……你们骗我又如何,你以为你跑得掉吗?这山下就是万丈深渊,大不了我们一起死,纪威和梅玉臻照样得痛彻心扉!” 纪茴枝拨了下耳垂上的珍珠耳珰,淡淡道:“你杀不了我。” 蒋氏狰狞大笑,用力把纪茴枝推向悬崖:“你这样一个柔弱的……柔弱……” 嗯?怎么推不动? ----------------------- 作者有话说:蒋氏:你这样一个柔弱的……柔弱的……大力女子! 第66章 纪威从樟树后走了出来,眉眼深沉,“你既然知道枝枝是我跟玉臻女儿,又怎么不知我生来力大,我的女儿也可能是同样。” 贺流景和梅玉臻跟在他身后,面色同样沉重,无数弓箭手从树后冒了出来。 蒋氏慌忙后退了几步,看着这些藏在暗处的人,她瞬间明白过来,她刚才但凡伤到纪茴枝,恐怕早已被射成筛子了。 她面色煞白,汗湿了后背,“你们早就知道了,今日是故意设局引我入瓮!” 纪威满眼愤慨和哀痛,怒道:“你不就是怕引起我的怀疑,才急着杀纪家满门灭口吗?可也正因如此,我才愈发肯定是你做的!” 蒋氏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状若疯癫,“老天不公!为何你们没有报应!” “我从未加害过兄长,何来的报应!枉大哥死后,我一直希望能好好照顾你,玉臻也是如此,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送来一份给你,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心机歹毒之人!” “你们那是做贼心虚,我不要你们的补偿!” “我说了我没害过兄长!兄长真的是回京途中突染恶疾,我当时把附近的大夫都找来了,可他们都束手无策。” “不是你还能是谁?老国公庶子虽然多,却只有你和我相公两个嫡子,我相公没了,国公之位自然就是你的!” 纪威怒道:“你既然怀疑是我害了兄长,为什么不早说?你如果早些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就可以一一跟你解释清楚,还可以把当初随行的人都找来让你问个清楚明白,我问心无愧,不怕你去查,就怕你不查!” “说?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妇人哪里斗得过你纪国公!那些人肯定早就被你收买了!我只能忍辱负重,找机会给相公报仇!” “好一个忍辱负重……”纪威气得双目通红,手指颤抖,“你问都不问就给我定了罪……行,你既然觉得我有罪,那你有仇就来找我报!我的女儿何错之有?” 梅玉臻身子晃了晃,目中含泪,突然朝着蒋氏愤然怒吼,“枝枝当时年纪那么小,你怎么能那么残忍!” “不是我残忍,是命运对我残忍!”蒋氏癫狂大喊:“她生作你们的女儿,是她活该!” 梅玉臻泪于雨下,仿若声声啼血,“女儿失踪的时候,我天天在道观里长跪祈求,你日日在旁边看着,是不是觉得很快活?” “是,我心里畅快极了!这些年来我看着你对假女儿关怀备至更是畅快至极!”蒋氏咬牙切齿,神色充满怨毒,“我天天以泪洗面,凭什么你们独享荣华快活?我流多少泪就要让你们流多少泪!看到你们痛苦我就高兴!” 梅玉臻气得眼前阵阵发晕,忍不住捶打着胸口。 她只要想到是因为这么荒唐的原因害得她跟女儿分离这么多年,她就恨到了极点,连个‘冤’字都懒得喊了。 纪威扶住她,看着蒋氏痛声怒斥:“死不悔改!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做这么多孽,真是疯了……” 蒋氏张狂大笑,“哈哈哈哈哈……能让你们骨肉分离十余年,我快活极了!” 贺流景眸中冷意蔓延,抬起手臂,冷声吩咐:“把人抓起来。” “我死都不会让你们好过!”蒋氏突然笑容一收,拼尽全力撞向纪茴枝,抱着她的腰就想带她一起往悬崖下跳。 纪茴枝下盘极稳,动都没动一下,她面色一变,一个旋身将蒋氏甩开。 蒋氏撞在旁边的巨石上,头砰的一声磕了一下,鲜血霎时流了下来。 “女儿!” 纪茴枝还没来得及回头,梅玉臻就一下子冲了过来,紧紧抱住她,身体后怕的颤抖着。 纪茴枝愣了愣,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纪威和梅玉臻是她的亲生爹娘? 梅玉臻将她搂进怀里,不断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好像再也不愿松开半分。 纪茴枝望着眼前满眼哀伤的女人,心底泛起一股控制不住的酸涩。 冥冥中好像有血脉始终牵引着她们一样,一见面便觉得亲切,看对方开心就会觉得开心,看对方难过就会觉得难过,就像现在一样,纪茴枝感受着梅玉臻身上传来的悲伤,也觉得一颗心沉甸甸的。 纪茴枝手指动了动,心中缓缓划过一丝天然的亲近,不自觉抬手回抱住梅玉臻,感受着她身上温暖的气息。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7章 梅玉臻突然泪水决堤,抱着她止不住的哭了起来,将她搂得更紧。 纪威刚毅的面容抽动着,不知是气愤还是难过,走过去环抱住她们,通红的眼中淌下泪来,也湿了面庞。 蒋氏被官差带走,回头看着他们紧紧相拥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目光阴毒至极,鲜血染红了她半张脸,因此显得格外扭曲。 “相公!我尽力了!你如果在天有灵,就让恶人有报应吧……” 她嘴中不断怒骂着,声音渐行渐远。 梅玉臻抱着纪茴枝哭了许久,直到再也支撑不住,晕厥了过去。 几人把她扶到青云观,找来大夫,大夫说她是情绪太激动引起的晕厥,醒过来喝两副汤药就没事了。 夜幕落下,青云观里静悄悄的。 蒋氏的人都被抓起来审问,青云观里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道观里多了许多官兵,吓得闭门不出。 梅玉臻深夜醒来,一眼就看到了守在床边的纪茴枝。 纪茴枝倚在床头,阖目睡着,白嫩的脸颊看起来安静又乖巧。 梅玉臻怔怔看着她,泪水模糊了视线,捂着嘴小声痛哭起来,眼中交织着痛楚和欣喜。 从知道这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的胸口就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只要想到纪茴枝这些年受了多少苦,就心痛如绞。 她明白纪威的苦衷,可想到这些年女儿一直在受苦,她却不知道,甚至连女儿没找回来都不知道,眼泪就好像流不完一样。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跟女儿见面不相识了。 梅玉臻想到跟女儿分离的痛楚,忍不住再次泪如雨下。 门外,纪威听着屋内传出的压抑哭声,心痛不已。 贺流景开口道:“国公,现在不是伤怀的时候,阿茴要做回国公府的千金,咱们得想个万全的法子,不能让她名声有损。” 纪威想起他和纪茴枝的关系,面色瞬间变了变,以前他觉得贺流景是个正人君子,现在却觉得他是个好色之徒!以前看他挺顺眼,现在却看他处处不顺眼。 若他女儿一直是国公府的千金,哪里能被这三皇子欺负,成了个无名无份的外室! 可恶至极! 贺流景看到纪威眼中逐渐燃起的怒火,咳了一声开口道:“外室一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当,但我和阿茴之间清清白白……当初让阿茴做外室,实在是事出有因。” 贺流景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纪威听后沉默许久,想要生气,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生气。 若不是他找来纪晚镜做纪茴枝的替身,就没有后来贺流景找纪茴枝做纪晚镜替身的事,真论起来罪魁祸首其实是他,而且如果没有贺流景,他和梅玉臻就见不到纪茴枝,说不定他们这辈子都找不到女儿……这么说起来好像还得谢谢贺流景。 纪威瞥了贺流景一眼,还是越想越气,烦躁的扭过头去。 贺流景低头摸了摸鼻子。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纪威才不情不愿的开口:“你有什么法子?” 贺流景沉思片刻,拧眉道:“国公府的千金和皇子府别院的外室最好不是一个人。” 纪威回过头,“什么意思?” 贺流景想了想,又道:“阿茴不是被蒋氏陷害而流落在外多年,而是您一直把她养在庄子里,悉心教养,只是为了她好,才一直隐瞒这件事。” 纪威:“???”这个差点拱了他家白菜的皇子在说什么,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 天光破晓,国公府里早早忙碌了起来。 纪晚镜坐在床上,已经换好了嫁衣,脸上抹着胭脂,嘴唇红的像樱桃。 她看了眼天色,拧紧眉心问:“老爷和夫人回来了吗?” “回小姐,国公爷和夫人还未归。”侍女蹲在她腿边,低头给她整理着衣摆,宽慰道:“小姐别担心,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国公爷和夫人就算再忙,肯定也会赶回来的。” 纪晚镜眉头紧锁,总觉得心中不安。 昨夜纪威和梅玉臻都彻夜未归,是发生了什么事耽搁了他们的脚程?如果是一般的小事,他们肯定早就赶回来了。 纪威便罢了,梅玉臻一向重视她,不可能明知道她今日成婚却夜不归宿,除非是有更重要的理由。 纪晚镜心里有怨怼也有慌张,一时间心乱如麻。 她绞着绣帕,回忆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忍不住有些心虚。 纪威和梅玉臻会不会是生气了,才故意如此? 纪晚镜蹙了蹙眉。 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对梅玉臻不够敬重,可她即将成为皇子妃,身份高于国公夫人,她实在不想像以前一样讨好梅玉臻。 对她而言,自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更重要,出嫁这样的大事,她不想让梅玉臻指手画脚,只想让自己的亲生母亲陪自己选嫁衣、选首饰,梅玉臻只要老老实实掏银子就行了。 因此,昨天她得知梅玉臻命人往嫁衣里加了棉絮,就忍不住大发雷霆,觉得梅玉臻实在是事多又烦人。 她觉得还是自己亲生母亲说得对,冷些就冷些,大喜之日她必须得艳压群芳,只有这样才能让其他官家女眷有所忌惮,不敢随意觊觎贺如峰。 毕竟贺如峰可是皇子啊,还是很有可能成为太子的皇子。 纪晚镜不满地撇了下嘴巴。 其实她借机发怒,主要是因为她最近有些不高兴。 她嫁的是皇子,嫁妆自然是越多越好,好撑脸面,日后也有个仰仗,可纪威只肯给她国公府半份的嫁妆,还不让她动梅玉臻的嫁妆,说什么梅玉臻的嫁妆是属于他们亲生女儿的。 她忍不住动怒,梅玉臻的嫁妆不给她给谁?难道纪威还指望着能把他们的亲生女儿找回来么? 简直可笑。 纪晚镜抚了抚鬓角,心里想着必须得让纪威早些意识到今时早就不同往日,今天过后她就是皇子妃,他们不赶紧巴结她,就别怪她不给他们脸面。 纪晚镜决定等三朝回门的时候,直接先带着贺如峰去看望她的亲爹娘,下一下纪威和梅玉臻的脸面,也借机给自己的亲爹娘抬抬身份。 纪晚镜气稍微顺了一些,又让人去门前张望。 迎亲的队伍就快到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纪晚镜看着一点点亮起的天色,忍不住恼怒,纪威和梅玉臻真是不识相,她马上就要做皇子妃了,难道还有比她做皇子妃更重要的事吗? …… 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 国公府的独女出嫁,自然是宾客络绎不绝。 在贺如峰来迎亲前,梅玉臻和纪威终于赶了回来,只是两人眼睛都有些红肿,衣裳也没来得及换。 相比起来他们,邹氏和纪亥却穿的喜气洋洋,打扮的油头粉面,四处招待着宾客,倒像是他们的女儿出嫁似的,宾客们忍不住窃窃私语。 纪晚镜有意放纵自己的亲生父母,便没有阻拦,由着他们像两只花蝴蝶一样四处乱窜,她觉得这是他们应得的,毕竟他们才是皇子妃的亲生父母,哪怕风头盖过了纪威和梅玉臻也是应该的。 她忍不住有些怨怼,都怪纪威和梅玉臻,如果不是他们,她的父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送她出嫁了。 她真想大声的告诉所有人,她的父亲是纪亥,母亲是邹氏,纪家三房出了她这个金凤凰,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纪亥和邹氏有女儿撑腰,自然愈发得意。 贺如峰穿着一身喜服,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他只知道今日过后,国公府就会成为他最大的助力,他终于可以压一压贺流景锐气了。 他受够了百官对贺流景赞不绝口的日子,明天起京中百姓和官员谈论的就该是他和纪晚镜这对天作之合的好姻缘了。 贺如峰眉眼得意,待人愈发和颜悦色,一路配合着众人打趣,还做了两首催妆诗,顺利接到了新娘子。 纪晚镜用喜扇虚虚的遮着脸,先朝贺如峰笑了笑,然后目光不动声色的扫向他身后,却只见到陪同贺如峰来迎亲的四皇子和五皇子,没见到贺流景。 她分不清心中是失落还是庆幸,轻轻垂下了眼帘。 婚礼按照流程进行,辞别父母前,新人要给父母敬茶。 纪晚镜眼睛一转,突然上前挽住邹氏的胳膊,柔声开口:“三婶一直待我犹如亲生女儿一般,我与三婶不是母女胜似母女,不如请三婶和三叔也上座,让我们敬杯茶。” 众人目光诧异,什么叫不是母女胜似母女……这是在说她们的感情比亲母女还好? 纪晚镜当着大家的面说这番话,是把梅玉臻这个亲生母亲的颜面置于何地? 邹氏立刻喜笑颜开,得意的望向梅玉臻,却发现梅玉臻除了面色仍有些苍白,脸上没有半丝怒容,看起来十分平静。 贺如峰却面色不悦,纪威是朝中重臣,梅玉臻是贵门命妇,受得起他这个皇子敬的茶,可纪亥和邹氏是什么东西?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8章 纪亥大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拉着罗氏坐了下来,眼中满是精光。 他跃跃欲试的想,等他女儿成了皇子妃,他以后在京中就可以横着走了。 他会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和美人,再也不用看纪威的眼色行事,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邹氏激动的面庞通红,她当初嫁了个烂赌鬼的男人,以为此生无望了,哪知道峰回路转,有一天还能跟皇帝做亲家,做皇子的丈母娘。 他们占据了大堂正中的两把椅子,梅玉臻和纪威就没地方坐了。 纪晚镜淡淡一笑,略带得意的吩咐,“在旁边再给父亲和母亲加两把椅子。” 众人惊诧,忍不住面面相觑,总觉得有些古怪。 这样一坐反倒像纪亥和邹氏是主人,而梅玉臻和纪威是陪客一般。 梅玉臻抬头看向纪晚镜,目光复杂的淡声吩咐,“不必了。” 纪晚镜故作委屈的蹙了蹙眉,“母亲是不高兴了吗?您何必这般小气?” “不是。” 纪晚镜自顾自的往下说:“您知道的,三婶对晚镜一直很好,我知道您不喜……” 梅玉臻打断她道:“你是她的亲生女儿,亲近她是应该的。” 纪晚镜声音猛地一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抬头看向她。 梅玉臻怎么可能知道? 纪威走上前,开口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 贺如峰不解的看了看梅玉臻,又看了看纪晚镜。 纪晚镜急了起来,语带威胁道:“父亲!母亲的身体要紧,您不要冲动,何况今日后我就是皇子妃,于国公府……” 纪威轻轻摇头,叹道:“侄女,正因为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才应该将真相说出来,让你的父母堂堂正正的受你这杯茶。” 纪晚镜愣住,一下子攥紧手心,指骨泛白。 周遭仿若落针可闻,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贺如峰更是睁大了眼睛。 纪威面向众人,沉声道:“本来这些话,我应该在整理好一切后再跟大家说,但今日是晚镜的大喜之日,她只是想敬她父母一杯茶而已,我不能再等了,不如趁着今日大家都在场,就直说了。” 他本来想先把真相告诉纪晚镜,再从长计议,等过段时间宣布这件事,可他看纪晚镜如此想要给纪亥和邹氏敬茶,临时改了主意。 也许现在就是公布真相的最好时机。 他能察觉到纪晚镜最近对梅玉臻的抗拒,态度也越来越不耐烦,既然如此不如让纪晚镜跟亲生父母相认,免得她觉得委屈,梅玉臻也觉得伤心,如此对双方都好。 纪威抬起头,掷地有声道:“晚镜原名纪珍,其实是我三弟和三弟妹的女儿,也就是我的侄女。” 众人哗然,贺如峰错愕的扭头看向纪晚镜。 纪晚镜身子晃了晃,毁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不就是一杯茶么!她何必多事! 明明她刚才还期盼着能大声将这个真相说出来,可当纪威真的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她反而慌得手脚发凉,恨不能堵住所有人的耳朵。 纪威想到贺流景的叮嘱,缓缓开口道:“当年我们的亲生女儿在狩猎场走失,大家知道的,狩猎场看守森严,几乎没人能把她带离狩猎场,所以当时我与夫人以为她早就葬身野兽之腹,深陷绝望。” 众人聚精会神的听着,当年事情闹的很大,纪家夫妇找女儿几乎找疯了,就连陛下也派了御林军帮忙寻找。 纪威继续道:“后来我与夫人遇到一位云游的大师,那位大师说我们的女儿福泽深厚,尚在人世,还指明方向说她就在狩猎场中,只是我们与女儿亲缘浅薄,在女儿及笄以前都不能将她养在身边,还要找一位八字与我们相合的姑娘,顶替我们女儿的身份养在身边,借此瞒过天机。” 纪晚镜听的云里雾里,弄不明白纪威究竟想说什么。 纪威继续道:“后来,我们按照大师的指引,再次把狩猎场仔细搜寻了一遍,没想到竟然当真找到了女儿,原来她当初不小心坠崖,却因为年幼,落在树上侥幸未死。” “当我们找到女儿的时候,她睡在一颗大树下,大树周围长满了茴香菜,原来那些天来,她一直以这些茴香菜为生,下雨时便进旁边的山洞里躲雨,因为她很乖,没有到处乱走,所以没有碰到过猛兽,真是老天爷保佑。” 梅玉臻想到女儿能失而复得,也忍不住红着眼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众人听到这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如此说来,真正的纪小姐尚在人间?” 纪威含笑颔首,“当然。” 纪晚镜一瞬间花容失色,浓厚的胭脂都遮不住她脸上的惊慌。 什么叫还尚在人间? 怎么可能! ----------------------- 作者有话说:纪威: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蒋氏:我的心就是尺 纪威:…… 第67章 贺如峰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他千辛万苦求来赐婚的纪晚镜,根本就不是国公府的千金……真正的国公府嫡女另有其人? 四皇子摸着下巴,好奇道:“国公千金既然没死,那就说明那位大师所言皆为真,国公自然要按照大师说的做才能保住真千金的性命,那么……二嫂就是那位跟国公一家八字相合之人?” 纪威点头,“是,晚镜与我们八字相合,又长得像我们女儿,所以我把他们一家接来国公府,让她顶替了我们女儿的身份。” 众人哗然,有人忍不住问:“那真千金在何处?” “我把女儿养在老家,由族中长辈帮忙照看,如今我女儿早已及笄,大师说她劫数已过,以后福寿安康,再无需担心,终于可以回家了。”纪威说着忍不住热泪盈眶,事情经过虽然是假的,结尾却是真的,他们的女儿终于可以回家了。 大家看到素来刚毅的纪国公如此激动,都忍不住心酸。 这些年他们都说听过不少关于国公府三房的传闻,纪亥是个的贪财好色的烂赌鬼,当年被老国公从族谱上除名,赶出了国公府,后来死性不改,差点卖了妻女还债,是纪威拿银子替他还清了欠债,保住了他一家老小,还把他们一家接回府里养着。 这么多年来,纪亥每次惹出祸事都是纪威在给他善后,三房从上到下一直穿金戴银,都是纪威出的银子。 众人此时才明白纪威为什么这样做,不免有些唏嘘,纪威为了亲生女儿,养着这么糟心的一大家子,这些年也是不容易。 贺如峰怔然抬头,看到纪晚镜脸上慌乱的面色,眉心深深的拧了起来。 纪晚镜攥着手帕,脸颊火辣辣的发烫。 纪亥忍不住急了起来,站起身大喊:“婚事已经定了,可不能反悔!” 他还要做皇子的老丈人呢,到手的肥羊可不能溜了。 邹氏在旁边附和点头,“圣旨不可违。” 贺如峰凝视着纪亥和邹氏,脸色铁青。 他与纪晚镜的婚事是他亲自进宫求的,现在圣旨已下,当然不能反悔。 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贺轩幸灾乐祸地看向贺如峰,“二皇兄,二嫂虽然不是国公府的真千金,却是国公府养的的,你应该不介意吧?” 贺如峰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冷冷的剜了他一眼。 纪威转头看向贺如峰,“二殿下,你与晚镜成婚前,我曾仔细问过,你是想娶晚镜这个人,还是想娶国公府的嫡女,你当时明确说你想要的是晚镜这个人,哪怕她是平民庶女,你也要迎娶她做正妻,所以我才同意了这桩婚事。” 贺如峰有苦说不出,只觉得血气翻涌,差点呕出血来。 他的确真心喜欢纪晚镜,可是……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还是更喜欢身为国公之女的纪晚镜,更喜欢贺流景爱慕的纪晚镜,如果这两样都是假的…… 木已成舟。 他就算为了自己的贤名,也不能反悔。 贺如峰垂下眼,故作大方道:“国公爷说的是,我想娶的一直都是晚镜这个人,跟她的身份无关。” 纪晚镜心头一暖,怀揣希望的看向他,贺如峰却始终低眸垂首的站着,未看她一眼。 邹氏左右看了看,急道:“国公府的嫁妆既然已经给了晚镜,也不能反悔!” 纪亥立刻附和,“给了我们就是我们的!” 众人看着他们市侩的嘴脸,再联想到纪晚镜平时清高倨傲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唏嘘。 前来送亲的贵女们看向纪晚镜的目光都变了变,想起她往日的做派,目光微微带了几丝不满。 明明是个假千金,却总是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别人连买的熏衣裳用的香料差一些,都要被她嘲讽没品位,结果她那一身富贵病都是靠她二伯一家给她娇养出来的? 众人想起纪晚镜平时的吃穿用度,不得不感叹,纪国公夫妇待她真是不薄,样样都是拔尖的,就连嫁妆都准备的极其丰厚,让她以国公府千金的尊荣和规格出嫁,给足了她颜面。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9章 纪晚镜燥的面红耳赤,不敢去看众人的目光,压低声音道:“你们少说两句。” 纪亥和邹氏不太甘心,现在如果不争,白花花的银子就没了! 纪威沉声开口:“那些嫁妆既然给了晚镜,我和夫人自然不会收回,算是我们夫妻对晚镜这些年扮做我们亲生女儿的感谢,何况晚镜是我的侄女,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纪亥和邹氏这才满意。 纪晚镜微微松了一口气,同时却意识到,这些嫁妆是国公府最后一次赠与她的丰厚财帛,从此往后她和国公府就两不相干了。 一时之间她竟然觉得心绪难平,好生不甘。 可看众人面色,她却不敢出声。 她这些年在国公府享尽荣华富贵,现在又白得这么多嫁妆,在大家眼里是该知足…… 纪晚镜咬了咬牙,突然看向纪威,语带威胁的开口:“父亲,妹妹真的还活着?您当年不是说……” 纪威眸色微沉,声音没有起伏道:“晚镜,吉时马上就要到了,你是要在国公府出嫁,还是要回三房出嫁?” 三房一直寄居在国公府,住在左侧的院落里,占地虽然不小,却得走偏门,纪晚镜自然不愿意在那里出嫁。 她猛然意识到,她在威胁纪威,纪威也在威胁她,她如果敢说出他的亲生女儿不是在老家养大的,那么他也会让她彻底失去国公府的庇护。 一个失去国公府做依靠的皇子妃…… 纪晚镜打了一个冷战,干笑道:“不能误了吉时,还是在这里行礼,不要挪动地方了。” “那便继续敬茶吧。”纪威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朝院内宾客们拱了拱手,“今日多谢诸位前来,改日待我女儿归家,我再宴请诸位。” 大家本来就是冲着纪国公来的,闻言一一还礼,没有再追问下去。 侍女们端来茶水,精致的碗碟上贴着喜字,喜庆的奏乐声再次响了起来。 纪亥和邹氏眉眼得意,大摇大摆的坐到上首的位置上。 这下他们终于能堂堂正正的做皇子妃的父母了! 婚宴继续,众人的心境却已经变了,久久无法平复。 纪晚镜勉强稳住心神,双手接过茶盏,回头见贺如峰还在愣神,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殿下……” 贺如峰心底烦躁的厉害,一时之间难以理清思绪。 他压着心底翻涌的火气,接过茶盏不耐烦的递给纪亥和邹氏。 纪亥笑得一脸满足,想张嘴说几句,摆摆老丈人的威风,被纪晚镜一个眼神制止了。 邹氏陪着笑,“喝茶。” 纪亥和邹氏嘴唇刚碰到茶杯沿上,贺如峰就不耐烦的转身走了出去。 他觉得屋内空气憋闷至极,走到院子里才觉得呼吸畅快了一些。 纪晚镜眸色暗了暗,举起喜扇跟了出去,她维持着高门贵女的姿态,每一步都走的极其端庄。 鞭炮声再次响起,却不见了刚才的欢愉气氛。 纪晚镜迈出门去,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忽然意识到,今日从国公府离开,她就再没有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了。 纪晚镜攥紧手指,压下心底的不舍和不甘,看向前面的贺如峰。 幸而,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子妃了。 …… 喜轿起行,离开国公府,一路摇摇晃晃的来到二皇子府别院。 路上,贺如峰和纪晚镜已经整理好情绪,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至少面上没有露出半分情绪。 贺如峰伸出手,让纪晚镜扶着他的手下了花轿。 两人温柔浅笑,心情各异的走进门内。 贺流景站在门前看着他们。 今日是贺如峰大婚,他自然得到场,除了远在封地的大皇子外,其他皇子也都悉数到齐。 贺轩从马上跳下来,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揶揄道:“三皇兄,二皇兄成婚后可就轮到你了,我等着喝你的喜酒。” 贺流景想起纪威那张冷脸,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他倒是希望能早些轮到他,只怕现在有人不肯放人了。 众人随着新郎和新娘走进院子里,正要行礼,宫里宣旨的官员突然到了。 众人慌忙跪下接旨。 官员笑眯眯的拿着圣旨,“陛下说今日是二殿下的大喜之日,索性给二殿下凑个双喜临门,便提前将圣旨颁布了下来。” 贺如峰内心一阵狂喜,心脏快速的跳动着。 双喜临门……还能有何喜事?难道是太子之位…… 官员将圣旨展开,朗声念了起来,“二皇子贺如峰性行温良,克娴内则……” 贺如峰双颊激动地通红,眼睛紧紧盯着圣旨,耳边除了宣旨声就是自己的心跳声。 纪晚镜同样紧张,不动神色地抿紧了唇角。 “……自即日起,二皇子封为峰王,治理迁安、于兴,四方永康。” 紧张的情绪几乎要将贺如峰淹没,直到听到‘峰王’两个字,他心里的那根弦才突然断了,脸色一瞬间变白。 不是太子,是王爷。 不但只封了王爷,还跟贺英一样,连个封号都没有,只以名字为封号。 这简直是绝了他做太子的可能,跟贺英一样提前出局了。 纪晚镜身子晃了晃,攥紧了朱红的裙摆。 这哪里是什么双喜临门,分明是噩耗接连而至。 …… 周围的人纷纷祝贺起来,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恭喜二殿下……不对,是恭喜王爷才对。” “王妃好福气,还没拜堂,王爷就封王了!” “当真是大喜事一桩。” …… 传旨官员摆了摆手,笑着道:“大家别急,圣上的旨意还没有传完。” 众人目露诧异,又老老实实的跪了回去。 传旨的官员走到贺轩面前,拿起另一道圣旨宣读了起来。 “四皇子贺轩杰出无双,淑睿含章……自即日起,封为叡王,治理明阳、安德,四方永康。” 传旨官员又拿出一道圣旨,走到年幼的贺子笙面前。 “五皇子贺子笙聪慧敏捷,果敢天真……自即日起封为章王,治理永镡、赫兴,安靖四方。” 众人心底泛起波澜,忍不住惊讶。 陛下之前一直没有册封王爷,怎么甫一册封,就连最小年纪的五皇子都直接封王了? 贺如峰跪在地上,心里一阵喜一阵忧,冷汗都冒了下来。 他喜的是贺轩和贺子笙也被封了王爷,也许这不代表失去夺嫡的机会,是他多虑了,忧的是贺轩和贺子笙都有庆德帝千挑万选的封号,而他和贺英没有。 贺英是因为犯了错,那他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庆德帝知道当初王皇后落水一事,其实是他在暗中操纵的? 他陷害之罪,贺英失察之罪,所以,庆德帝在惩罚他们? 贺如峰一阵心慌,越想越怕,身上的喜袍都快被冷汗打湿了。 传旨官员收了圣旨,笑着说道:“陛下特别恩准,允几位王爷过了正月再前往封地。” 贺如峰脸色一阵惨白,这哪里是恩宠,分明是让他们过了年就动身。 如果真的去了封地,他就对京中一切彻底失去控制,再没有做太子的可能了! 他忽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传旨的官员,目光如炬的看向贺流景,“没有三皇弟的旨意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几位皇子都封王了,为什么独独三殿下没有封王?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贺流景,却见贺流景面色从容淡定,似乎没有半点担心。 传旨官员笑容满面道:“三殿下不急,礼部已经在筹备太子的册封大典了,几位王爷去封地前应该来得及观礼。”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贺如峰脸涨成了猪肝色,难以置信问:“……太子册封大典?” “是啊,陛下把册封大典定在大年初一,陛下是新年新气象。” 贺如峰如遭雷劈,耳畔一阵轰鸣,整个人定在原地。 贺轩虽然也不甘心,但没有太惊讶,他早知道自己夺嫡没有多少胜算,也就没有太失望。 贺子笙依旧懵懵懂懂的,他只知道有了封地就可以远离皇宫,自己当家做主,不用再被父皇管教,天天读书写字,所以自己一个人拿着圣旨偷偷傻乐。 贺流景将他们几个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淡淡收回了目光。 众人逐渐反应过来。 “太子殿下!三殿下……马上就是太子殿下了!” 官员们连忙上前道贺,他们虽然惊愕,却无人提出异议。 贺流景这些年来本就功绩不菲,这次的边关之行更是屡立功勋,他在民间和百官中的威望早就遥遥领先于其他皇子,由他做太子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就算是支持贺如峰的官员,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0章 贺轩和贺子笙接受大家祝贺的同时,也恭喜贺流景,贺如峰不得不硬挤出一个笑容,对贺流景拱了拱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贺轩没心没肺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兄弟几个今个都大喜。” “……” 贺如峰心脏疼的直抽抽。 寒风萧瑟,纪晚镜是最后一个起身的。 因为宣旨耽搁了许久,她早就冻得脸色惨白,感觉手脚都僵硬了,有丫鬟搀扶着才站起来。 她瑟瑟发抖的站在寒风里,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如置冰窟,心冷、身体也冷。 众人恭祝半晌,直到吉时快到了,才想起今天的主人翁是谁,喜婆连忙搀着两位新人进去拜堂。 贺如峰失魂落魄的黑着脸,无论如何都挤不出一个笑容来。 纪晚镜冻得瑟瑟发抖,连拜堂的时候都哆哆嗦嗦。 观礼的宾客看着他们,忍不住窃窃私语。 “峰王妃是吓的么,怎么一直打哆嗦?” “肯定是,你看她亲生父母就知道了,一团小家子气。” “可她做了这么多年国公府的嫡小姐,有梅夫人亲自教导,应该不至于啊……” “估计以前都是装出来的,现在身份不似从前,自然没了底气。” …… 纪晚镜气的咬牙切齿,却必须装做什么都没听到,今日已经发生了太多事,不能再出差错了,不然就真成笑话了。 贺如峰因为封王的事乱了心神,根本就没留意到这些,他黑沉着一张脸,倒像是面色不悦似的。 两人浑浑噩噩,心思全都不在拜堂上,只僵硬的动作着。 众人忍不住纷纷揣测起来,觉得贺如峰是对新娘子不满,所以才会撂脸子,毕竟贺如峰刚才装作一副对圣旨毫无怨言的样子,看起来不是对封王感到不满,现在脸色却如此难看,就只能是因为新娘子了! 纪晚镜有苦难言,哆嗦着被送进了喜房,她后来都分不清自己是冻的还是气的了。 她只知道天好冷,她这辈子好像都没这么冷过。 可是她仔细想了想,她小时候是这样冷过的。 那时候父亲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家徒四壁,连买炭火的钱都没有,棉衣单薄,她只能躲在墙角,努力把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那个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会变成冰块,然后冻死。 那时的纪威简直像天神一样忽然出现,带她脱离了魔掌。 后来,她被国公府的富裕生活迷了眼,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这些年好日子过的太久,她竟然早就把这些都忘了。 夜里,别院内一片喧嚣。 贺如峰强颜欢笑的招待宾客,宾客们也推杯换盏,看起来喜气洋洋,只是气氛始终不轻松。 贺流景离去后,他就再也装不下去,只说自己醉了,让大家都散了。 众人没敢多待,赶紧各自离去。 热闹过后,府内显得尤为寂静。 侍从们察觉贺如峰情绪不好,大气都不敢喘。 贺如峰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坐了许久,看着满院的张灯结彩,只觉得讽刺。 他揉着额头起身,脚步沉沉的去了新房。 喜婆一身红色缎面裙,笑盈盈的站在门前,“新郎官来了,快端合卺酒……” 贺如峰目如寒霜,喷着酒气,“都滚出去。” 众人心里一惊,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纪晚镜坐在大红喜床上,她本来郁气堆在心头,想等贺如峰来了哭诉几句,此刻听到他隐含怒火的声音,不由整个人一颤,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她攥紧帕子,换了一副表情,露出柔弱而委屈的神色。 贺如峰一步步走到床边。 他看着纪晚镜喜扇后露出的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心情复杂。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千辛万苦抢到手的宝物,却是个赝品一样。 明明他是真的喜欢纪晚镜的,却还是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国公府嫡女的光环,纪晚镜也不是那么独一无二了。 贺如峰在床边坐下,两人都觉得身心俱疲,一时间相对无言。 昨天他们还踌躇满志,想要缔结良缘,一个觉得对方能做太子,让自己成为太子妃,一个觉得对方的身份能成为自己的助力,祝自己登上太子宝座,结果还没开始就都成了一场空。 烛火被窗缝吹进来的冷风吹的晃来晃去,屋子里明明暗暗,他们的心也起起伏伏,千回百转。 半晌,贺如峰沉声开口:“你既然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国公府的嫡女,为何从来都没跟我说过?” 纪晚镜一下子攥紧手里的喜扇,睫毛慌乱的颤动,“我……” 贺如峰转头,冷冷看向她,“是因为我不值得你坦诚相待,还是你有意欺瞒。” 纪晚镜一下子急了起来,红着眼眶,软声软语道:“殿下,你怎么会这么想我,难道我不是国公府的嫡女,就不是以前那个纪晚镜了吗?你我相识多年,我的品行你应该是了解的,我怎会有意欺瞒你……我不过是寄人篱下,无可奈何罢了。” 贺如峰一言不发地抿着唇。 纪晚镜掐着手心,又道:“你说过心悦于我,想娶的自然是我这个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怕你知道真相,有什么理由不敢告诉你?” 贺如峰扪心自问。 如果他早知道纪晚镜的真正身份,还会亲自请庆德帝赐婚,给她这样的荣光吗? 大概他只能让她做个侧妃吧,毕竟以她这样的身份,能做他的侧妃已经是高攀了。 纪晚镜看着他,忽然神色莫测道:“当初明明是殿下一次次求娶我的,难道知道我的身份后,连你也看轻了我?” 贺如峰闭了闭眼睛,忽而问:“那你呢?听到我被封王爷的时候,有没有失望?” 两人一瞬间哑口无言,好像被两情相悦遮掩住的那层算计突然被揭开,暴露了出来。 贺如峰冷不丁起身往外走。 纪晚镜放下手里的喜扇,追到门口,急了起来,“你要去哪里?现在是我们的新婚夜,我们还没喝过合卺酒呢!你若现在离去,将我的颜面置于何地!” 贺如峰顿了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屋门大敞,冷风吹拂进来。 纪晚镜站在门口打了个冷颤,她看着外面的茫茫夜色,急的想要追出去,却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第68章 深夜,纪晚镜高烧不退。 大夫说她是受了风寒,起了热,纪晚镜被人伺候着喝了汤药,折腾了半宿才躺下。 贺如峰从始至终都没有回来。 洞房花烛夜,新郎却置高烧不退的新娘于不顾,连看都没来看一眼,府里的下人们将这些看在眼里,私下传言纷纷。 屋内幽静,纪晚镜带来的两名贴身丫鬟红着眼眶,靠在床边不停啜泣着,纪晚镜被她们哭的心烦,骂了两声,让她们都退了出去。 夜色寂寂,屋内只有红烛燃着,照亮一片漆黑。 凌晨时分,纪晚镜孤身躺在床上,看着头顶朱红的喜帐,脑袋昏昏沉沉,浑身滚烫,不住的打着冷颤。 她忽然很后悔。 早知如此,她就听梅玉臻的穿带棉絮的婚服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狼狈。 纪晚镜咳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嘴苦还是药苦,反正能尝到的只有一片苦涩。 她就这样清醒着渡过了暗沉的新婚夜。 天色将明,喜烛将要燃尽,灯芯晃了晃,然后骤然熄灭,屋子里陷入黑暗。 纪晚镜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压抑的哭了起来。 如果是以前,她只要向梅玉臻哭诉,梅玉臻就会给她做主,哪里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梅玉臻那个人最是心软了…… 她忽然明白,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给她做主了。 她以前如果能对梅玉臻好点就好了,那么现在至少还能有个养女的情分。 * 贺流景回到别院,萱花院里众人正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 纪茴枝身份已经明了,要搬回国公府住。 就算贺流景想留人,纪威和梅玉臻也不会同意。 金桃和银桃来不及惊讶纪茴枝身份的转变,都忙着打点行囊,她们自然是要继续跟着纪茴枝,。 贺流景走进屋内,掀开珠帘。 屋子里暖融融的,纪茴枝斜斜地倚在熏笼上,身上披着软毛斗篷,正神色倦怠的发呆。 “怎么没睡一会?” “睡不着。”纪茴枝心里还有些乱,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贺流景在她旁边坐下,也倚在泛着热的熏笼上。 纪茴枝动了动,给他挪出点位置,“贺如峰和纪晚镜的婚宴进行的顺利吗?” 贺流景意兴阑珊地答,“挺顺利的,不过他们情绪不高。” 纪茴枝听了事情经过,也只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那样野心勃勃的两个人结为夫妻,也不知是福是祸。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1章 纪茴枝垂下眼帘,问道:“你和纪国……我爹那日审问过纪彩枝,就已经知道真相了?” 贺流景点头,“只是当时没有证据,需要进一步验证。” “究竟是怎么回事?” “据纪彩枝所说,当年她的确有个妹妹,只是她那个妹妹生下来就体弱,后来还生了场大病,纪家夫妇本来就贪得无厌,他们早就看出蒋氏的心思,心里有所计划,只是没敢实施,后来为了给那孩子治病,他们决定赌一把,才会帮蒋氏做下那等恶事。” “后来,纪氏夫妇之所以将你留下,一是看你样貌不俗,想养几年就把你卖个好价钱,二是想要留个把柄,打算以后日子如果过不下去了,就用你威胁蒋氏,再换些银子。” 纪茴枝没有太惊讶,毕竟纪家夫妻怎么看也不像会善心大发的人,这样的原因反而像他们的作风。 “当初我派尹邦去找跟纪晚镜长得像的人,辗转找到了纪家,尹邦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见能把你卖这么多银子,就省了麻烦直接把你卖了,纪二郎想反对也没用。” 提起纪二郎,贺流景语气忍不住有点酸。 纪茴枝掐了他一下,“说正事。” 贺流景牵了下嘴角,继续道:“其实在江城的时候,纪国公就已经怀疑你的身份了,他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就是想要调查此事,只是蒋氏早一步察觉了你的身份,当初我们甫一出京,她就派人把纪家人灭口了,等纪国公回来已经晚了。” 纪茴枝心中唏嘘,“蒋氏是可怜之人,却也实在可恨,太过执迷不悟。” 因为这样荒唐的理由,竟然害得他们一家骨肉分离这么多年,实在是可恨。 贺流景顿了顿,沉声道:“蒋氏刚被送进牢房就撞头自尽了,没救回来。” 纪茴枝蹙眉,半晌也只能叹息一声。 蒋氏恐怕直到最后也不会承认自己恨错了人。 …… 天还没亮,国公府的马车就到了,纪威和梅玉臻亲自来接人。 他们激动的一夜没睡,几乎一刻也等不了,迫不及待的想带女儿回家。 小厮们趁着夜色把行囊抬上马车,街上无人,没让人看到。 贺流景亲自把纪茴枝送到大门前,他看着不断往外搬的行李,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可他清楚纪茴枝能回到真正的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以后纪茴枝会有父母的疼爱,感受到家的温暖,他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纪茴枝回头道:“我走了。” 贺流景看着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即使理智再清楚,心中还是舍不得。 纪茴枝要迈出门槛的时候,贺流景终究没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勾住了她的衣角。 纪茴枝愣了下,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指,又抬头看他,唇边溢出一丝笑意。 贺流景耷拉着眉眼,目光灼灼盯着她,“纪小姐可不能成了国公府千金就瞧不上我了。” 纪茴枝:“……?”怎么茶茶的? 贺流景眼神直勾勾的,小声说:“别忘了,你还没给我答复。” 纪茴枝看着他晃了下神,忽然意识到原书的女主是‘纪晚镜’,而现在她才是真正的‘纪晚镜’,那么女主究竟是她,还是纪晚镜? 难道……她才是女主?! 纪茴枝怔住,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了一下。 纪威等的焦急,忍不住唤了一声:“枝枝。” 纪茴枝回过神,压下纷乱的思绪,应了一声。 她看向贺流景,见他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自在的清了下嗓子,掏出一把折扇递给他。 “这是我之前买的,一直忘了给你。” 贺流景眉眼一喜,连忙将折扇握在手里。 “我等着你的答案。” 纪茴枝脸颊微红,含糊应了声,提着裙摆走了出去。 纪威下马,亲自扶着纪茴枝上了马车,回过头时,忍不住朝贺流景手里的折扇看了好几眼。 贺流景挺直脊背,展开折扇,儒雅的朝他笑了下。 纪威哼了声,翻身上了马背,扬声道:“天气凉,殿下慢些扇,小心着凉。” 贺流景笑容不变,“多谢国公爷关爱。” 纪威:“……”谁关爱了。 马车内,梅玉臻握住纪茴枝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爹娘带你回家。” 纪茴枝含笑点了下头,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 马车滚滚起行,朝着国公府行去。 梅玉臻一路牵着纪茴枝的手舍不得放开,纪威也一次次往马车里看,仿佛在确认纪茴枝还在不在。 纪茴枝看着他们紧张的模样,心里酸涩又温暖。 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下。 国公府里一片喜气洋洋,府里下人整齐的站在院子里,门口竟然还挂了两串鞭炮,看得纪茴枝哭笑不得。 三人一起走进府里,梅玉臻和纪威带着纪茴枝往里走,昨晚他们已经连夜帮纪茴枝布置好了屋院,就在他们住的院子旁边。 纪威推开院门,目光中透着感慨,“这里是你小时候住的明珠苑,这些年我没让别人住过,一直给你留着。” 纪茴枝望着眼前幽静雅致的庭院,感觉多了一分说不出的熟悉,尤其是院子里的秋千架。 她走过去摸了摸秋千架,唇角微扬,“这里样样都好,我很喜欢。” 纪威朗笑道:“就算有不喜欢的地方,我们日后也可以慢慢调整,来日方长。” 梅玉臻眼眸湿润,“对,来日方长。” 纪威抱住她的肩膀宽慰道:“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我们要笑着欢迎女儿回家。” 梅玉臻点点头,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院子,“你以前不让晚镜住这里,我还觉得奇怪,现在全明白了。” 纪威握住她的手,心怀愧疚道:“玉臻,当年我一心只想让你活下去,却害得你这些年被蒙在鼓里,你……” “不怪你,当年如果是你撑不下去了,我可能也会这样做。”梅玉臻红着眼眶,牵住纪茴枝的手,“现在我们一家三口能够团圆,我已经知足了。” 纪茴枝看着三人握在一起的手,心情忽然放松了下来。 她之前一直感到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们的女儿,此刻却觉得,如果她的存在能够让他们放下心头的大石,真正变得开心起来,那么也是好事一桩。 梅玉臻握紧纪茴枝的手,眼眶湿润,“枝枝,即使你在我眼前,我也总是患得患失的。” 纪威也语气急切道:“我们不想再等了,我们过几天就开祠堂,宴请亲友,正式将你认回纪家,行吗?” 纪茴枝没有意见,反正这是迟早的事。 纪威犹豫道:“枝枝,‘纪晚镜’这个名字已经被珍儿用了这么多年,你还愿意用这个名字吗?” 纪茴枝摇头,一个名字换来换去的没意思,这个名字纪晚镜既然用过,那她就不想用了。 梅玉臻呢喃,“那叫什么好呢……还叫纪茴枝?” 纪茴枝抿了下唇,抬眸道:“就叫纪茴吧。” 她原本的名字,纪茴。 纪威和梅玉臻都觉得这个名字好,一齐笑了出来。 “‘茴’字同‘回’,正适合枝枝回家之意,这个名字好。” “好,就叫纪茴。” 纪茴枝莞尔,“那你们以后叫我‘阿茴’就好。” “好,阿茴!” 名字的事就这样定了,纪茴枝在国公府住了下来,她跟梅玉臻本来就熟悉,相处起来只觉得亲昵,不会尴尬,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梅玉臻因为蒋氏的事本来头疼的毛病都犯了,现在看到女儿归家,不但头不疼了,还觉得神清气爽,天天都要过来陪伴纪茴枝,带着她熟悉国公府。 不过梅玉臻和纪威没有急着带纪茴枝去见亲戚,想先给她一些时间适应环境,等她习惯了再带她出去,连梅舒雪都被蒙在鼓里。 明珠苑布置的处处妥帖,纪茴枝住起来十分舒适,又有银桃和金桃在身边照顾,几乎与从前无异。 相比起来,银桃和金桃更忙碌一些,她们既要熟悉国公府,又要教底下新来的四个小丫鬟,屋子里还多了几个伺候的嬷嬷,许多活计都要重新安排分配。 跟国公府里的喜庆热闹不同,峰王府里气氛一片压抑。 新婚夜后,贺如峰心情许久都无法平静,贺流景册封太子的日子一天天靠近,王府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清晨,贺如峰站在书桌前挥墨写字,他试图用这种方法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可多日过去,依旧笔下过于用力,力透纸背。 刺目的阳光透过窗隙落在他的眼皮上,他烦躁的扔下手里的笔,再也忍不住,气急败坏的将桌面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扫到地上,轰的一声响。 贺如峰粗喘着气,颓然坐到椅子上,满目阴沉。 院子里的奴仆听到书房里传来的巨大声响,全都吓得噤若寒蝉。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2章 王府里消息不胫而走。 大家都说王妃不受王爷待见,王爷新婚夜没住在新房,这些天来也没去见王妃一面,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转眼到了纪晚镜三朝回门的日子,纪亥和邹氏从早上就望眼欲穿,却接到纪晚镜送来的消息,说她病体未愈,不回府了。 梅玉臻听说纪晚镜病了,有些担心,正犹豫要不要去王府探望,就听说纪亥和邹氏已经出发了,她便没有亲自去,只跟纪茴枝商量着,让人送些补养品过去。 纪茴枝没有阻止,梅玉臻是心软之人,如果她能一下子跟纪晚镜划清界限,那就不是她了。 纪亥和邹氏这三天都很兴奋,今日一早寅时便起了,换了新衣,跃跃欲试的等着他们的王爷女婿和王妃女儿登门,听说贺如峰和纪晚镜不能过来后,两人更兴奋了。 他们对视一眼,迫不及待的命人备马车,出发前往峰王府。 他们早就想去王府看看了,现在可算逮到机会了,那可是王府啊,他们还从没去过王府呢! 纪亥和邹氏一路得意洋洋,就差敲锣打鼓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峰王的岳丈和岳母了。 他们的女儿是堂堂王妃,那么他们也算是王府的半个主人。 他们路上已经想好到了王府要怎么作威作福给女儿长脸面了,结果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门都没进就被拦在王府门前。 “你们不让我们进去?”邹氏不可思议地瞪着人。 纪亥指着两个守门的大骂,“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你们王妃的亲爹!王爷看了我都得恭恭敬敬,你们算个什么东西,都给我滚开!” 两个守门的不为所动,只把手里的长刀一横。 “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来认亲戚,这里是峰王府,没有请柬,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纪亥和邹氏气得用鼻孔出气,但看着锋利的刀尖,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苦哈哈的站在门口等。 他们晒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等到贺如峰回府,两人连忙喊人,贺如峰却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就抬脚进了王府。 纪亥和邹氏最后只能悻悻离开。 纪晚镜得知消息的时候,纪亥和邹氏已经灰溜溜的走了。 “咳咳咳……” 纪晚镜靠在床边,气血翻涌,差点咳出血来。 丫鬟端着膳食进来,哭哭啼啼的抱怨,“这王府里的婢子们真会见风使舵,他们以为王妃不受王爷重视,愈发轻怠咱们了,奴婢们每次去端膳食都要被他们嘲笑几句。” 另一名丫鬟气得满面通红,也忍不住道:“他们就是狗眼看人低,咱们王爷明明最喜欢王妃了,这几日肯定是公务繁忙才没过来,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纪晚镜听后伏在桌子上痛哭了一场,饭菜半点都没吃下去。 丫鬟一边给她擦泪一边劝,“王妃,您别哭了,还是多爱惜身体,您快些好起来才能给奴婢们做主。” 纪晚镜哭了一场,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是啊,不能再置气了,现在她不是国公府的千金,没了依靠,一切都得靠自己。 她想明白了,贺如峰当初嘴里说的情深意切,其实终究还是在乎她的身份,而她所求,也从来都是权力地位。 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风花雪月,只是互取所需,早些认清现实也好。 她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坐稳自己的王妃之位,想法子在王府里站稳脚跟。 夜里,纪晚镜换上本来要在新婚夜穿的红色纱裙,坐到妆奁前,细致的描了眉眼,最后在泛白的唇上涂上厚厚的唇脂。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缓缓扬起一抹温婉的笑容,然后起身,端着参汤去了书房。 贺如峰站在书桌前抄经,看到她依旧神色冷淡。 纪晚镜压下眼中的苦涩,弯唇道:“母亲听说我病了,派人送了些药材过来,我挑了支上好的人参给王爷熬了汤。” 贺如峰语气不冷不热,“哪位母亲?” 纪晚镜笑容不变,“准确说是我的大伯母梅夫人,不过我们不是母女胜似母女,她养育我这么多年,对我感情很深,你以前也看到了,她素来疼爱我。” 纪晚镜顿了顿,意有所指道:“他们的亲生女儿这些年一直没养在他们身边,说不定感情还没有我跟他们的深呢。” 贺如峰神色微动,却没有抬头,继续低头抄经书。 纪晚镜面露委屈,咬住下唇,走过去把参汤放到桌子上,突然朝他躬身福了福,“王爷若是厌弃了妾身,不如给妾身一纸休书,让妾身归家。” 贺如峰眉心蹙起,放下了手中的笔,“休要胡言乱语。”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纪晚镜。 这桩婚事是他自己求来的,圣旨已下,现在如果闹到休妻的地步,只会引来庆德帝的不悦,庆德帝不但会觉得他反复无常,还会觉得他蔑视皇威,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做。 纪晚镜自然知道他不敢,见他不吭声,勾唇讥讽的笑了一下,开口却依旧是委屈柔弱的样子。 “王爷,你那夜问我的问题,我之所以没有回答,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被封王爷,我当然会失望,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你。”纪晚镜加重音量,“我为你的才华不甘,为你多年的付出不甘,我是心疼你啊,王爷。” 贺如峰神色一动,攥紧了掌心。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纪晚镜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温柔小意道:“以你的才华,凭什么屈居于贺流景之下?他不过是运道好罢了。” 贺如峰唇角抿紧,纪晚镜这番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纪晚镜倏尔轻声道,“王爷,贺流景现在只是被封为太子而已,还不是登基为帝,这自古以来没有好下场的太子数不胜数……没到最后一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贺如峰攥着手上的扳指,眼中渐渐燃起幽暗的火。 是啊,朝堂上的事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谁敢肯定坐到皇位上的会是谁。 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贺如峰回过身看向纪晚镜,眼睛轻眯,“年后我就得动身前往封地了,你还有什么办法?” 纪晚镜浅浅一笑,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王爷,陛下目前还没有皇孙,咱们若能快些有个孩子,就是陛下的皇长孙,陛下看到皇长孙想必会展颜吧。” 贺如峰眉宇微微动了下。 纪晚镜继续徐徐善诱道:“若我有孕在身,自然不适合长途奔波,咱们就可以请旨留在京中,待孩子出生,陛下舍不得皇长孙,咱们再以皇长孙年幼为由,又能多留几年……” 贺如峰眼睛亮了亮,又蹙眉道:“咱们才刚成婚,想有孩子最少也需要几个月……” 纪晚镜嘴角微扬,轻咳两声,柔柔弱弱道:“那就得请母妃帮忙了。” 贺如峰瞬间福至心灵,“明日我就进宫面见母妃,顺便再请御医来给你看看,你好好调理身体,争取尽快有孕。” 纪晚镜含羞带怯的点了下头。 贺如峰看着她,试探道:“你真的愿意为了我,与贺流景为敌?” 纪晚镜依偎进他怀里,柔情蜜意地开口:“我是你的妻,当然与你一条心,何况你我夫妻现在在一条船上,我于情于理都会跟你共进退,荣辱与共。” 贺如峰露出这些天来的第一抹笑容,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大步朝卧房走去。 …… 第69章 纪茴枝待在国公府,每天忙个不停,日子过的十分充实。 梅玉臻和纪威简直像要把这些年亏欠的都补偿给她一样,今天派人来量体裁新衣,明天胭脂水粉送个不停,后天珠钗首饰不断往她的私库搬,膳房更是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吃食,纪茴枝觉得再这么下去,她非得变胖不可。 这天,梅玉臻又亲自带着铺子老板来给她做头面,纪茴枝别无他法,只能细细挑选了款式、用料,才将铺子老板送走。 纪茴枝无奈道:“娘,我真的什么都不缺。” 梅玉臻每次听她喊‘娘’都忍不住心花怒放,抱住她的肩膀,眉开眼笑道:“娘知道,可娘就是想给你买。” 纪茴枝弯着唇,心中止不住的泛起暖意。 梅玉臻兴致勃勃道:“马上就到年关了,你爹爹说等他上朝回来,要带我们去置办年货,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最喜欢跟我们一起上街了。” 纪茴枝有些恍惚,她本来以为今年要在萱花院度过新年,没想到世事无常,最后竟然要在国公府过个团圆年。 梅玉臻替她把额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柔声道:“我跟你爹准备在正月十五这个团圆的日子,在府里办个团圆宴,正式将你介绍给大家认识,你可愿意?” 纪茴枝虽然觉得有些匆忙,但知道他们心中不安,总怕她这个女儿再出什么岔子,早些把事情定下来也能让他们安心,便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3章 梅玉臻笑容愈发灿烂,母女俩亲亲热热的待在一起说着闲话,等着纪威回来接她们。 …… 梧华殿里,因为封太子的日子一天天来临,整座宫殿里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贺流景和贺英下朝后来给王皇后请安,王皇后笑容满面的让他们坐下。 宫女们规规矩矩的端上热茶,又退了下去。 贺英抿了口茶,眉目含笑,“还有几日便是大年初一,三皇兄就是太子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关照你四弟我啊。” 贺流景把玩着手里的翠玉折扇,漫不经心道:“你要是偷鸡摸狗,我还能关照一二,你要是打家劫舍,那我也无能为力。” 贺英啧啧两声:“你出门一趟,回来怎么变坏了。” 他三皇兄这嘴是越来越毒了。 王皇后看向贺流景手里转来转去的折扇,忍不住好奇,“最近天这么冷,你怎么还总拿着把扇子,和这把扇子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贺流景未置可否地勾了下唇。 贺英将目光挪到他手里的扇子上,仔细看了看,忽然朝他挤眉弄眼,“是你那外室买的吧?” 贺流景抬头,“你怎么知道?” 贺英抿嘴一乐,“上次我去宝翠楼,看到她正在那里买东西,买了不少呢,给手帕交、给丫鬟、给好友,最后剩了几两银子就随手买了这把玉扇。” “……” 贺英没发现气氛忽然沉默,还自顾自问:“扇面上是不是刻着青竹?” 贺流景握着玉扇的手一紧,将玉扇合上,没再展开。 王皇后憋着笑,兴冲冲问:“剩的银子买的?” 贺英大大咧咧的喝了口热茶,回答的毫不犹豫,“是啊。” 贺流景:“……” 王皇后差点笑出声。 贺英见王皇后开心,还以为自己讲的有趣,愈发得意。 贺流景沉默一会儿,忽然抬头问,“你为何要去宝翠楼?” 贺英笑容一僵。 “宝翠楼是卖女子首饰的地方,你至今还未娶亲,是给谁买?” 贺英呛咳一声,“那个……我当然是买给我母妃的。” 贺流景眉梢一挑,漠然道:“用我派人去你母妃那里问问么。” “诶!别,别呀!”贺英忍不住急了起来。 贺流景端起茶盏,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究竟是给她买的,还是给她身边那个宫女买的。” 贺英端着茶碗的手抖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三皇兄,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贺流景冷笑,“回去把道德经抄十遍,我明天要看。” “这么多我哪抄得完?”贺英叫苦不迭。 “抄不完也得抄,敢拿你母妃做幌子,小心她知道了揍你。” 贺英眼角一抽,咬咬牙,只能赶紧告退,跑回去抄书了。 他走出梧华殿都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三皇兄了?! 梧华殿内,贺流景心绪稍缓,继续把玩手里的玉扇。 一名宫女走进来,朝着王皇后福了福,恭声道:“娘娘,一个月后就是您的生辰,枝枝姑娘惦记着您,派人送了生辰贺礼,您可要看看?” 王皇后看了贺流景一眼,兴致勃勃地起身:“枝枝送的?快拿进来给本宫瞧瞧。” 宫女拍了拍手,两个小太监搬着一面屏风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屏风是用白玉做的,上面雕刻着一幅侍女图,仕女图活灵活现,画风独特,一看就是纪茴枝亲自画好,然后找了上好的工匠雕刻的,白玉通透,阳光照在上面美轮美奂,即使是见惯了好东西的王皇后也忍不住爱不释手。 王皇后笑容满面的摸着屏风,得意的看了贺流景一眼,“这才叫用心准备的礼物。” 贺流景瞧瞧白玉屏风,再瞧瞧自己手里的翠绿玉扇,“……” 王皇后笑容愈发灿烂,眉开眼笑的把宫女叫来,“本宫要去私库亲自给枝枝挑些礼物。” 想了想,她回过头疑惑道:“枝枝为什么没跟你一起进宫?本宫的生辰还有一个月,枝枝何必现在就把生辰礼物送过来。” “因为我的外室‘枝枝’该消失了,而以她现在的身份,私下送您礼物恐怕不合适。” 王皇后疑惑蹙眉,听得一头雾水。 贺流景将屋子里的宫女都遣了出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王皇后听后泪雨连连,攥着绣帕拭泪,“枝枝真可怜,玉臻也可怜,纪国公也不容易……” 贺流景低头看着玉扇,英俊的眉宇间带着几分愁容。 王皇后哭了一会儿,抬头看到他这副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总算明白儿子这几日为什么总留在宫里处理公务,不急着回府了。 她笑够了才道:“玉臻那里本宫尚能为你美言几句,纪国公那里,可就得靠你自己了。” 贺流景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多谢母后。” 王皇后这次笑得更大声了,半晌都没停下来。 “皇后娘娘。” 梧华殿伺候的嬷嬷站在外面禀报了一声,打断了他们母子的谈话,得到王皇后的允许后,躬身走了进来。 “娘娘,霖妃娘娘病了。” 王皇后止住笑,“怎么突然病了?” “今个峰王爷进宫看霖妃娘娘,陪霖妃娘娘在御花园散步,谁知霖妃娘娘突然头疼难当,当场晕了过去,王爷赶紧将人送回淑婷宫,召了太医过去。” 王皇后问:“现在如何了?” “太医已经给霖妃娘娘看过了,说霖妃娘娘是寒气入体导致的经络气血阻滞,所以才突然头疼晕倒。” 贺流景轻轻敲了下手里的折扇,若有所思的听着。 王皇后想了想,吩咐道:“让人送些补品过去,免了霖妃最近的晨昏请安,让她好生养着。” “是。”嬷嬷福了福,又道:“峰王爷一片孝心,要留在淑婷宫里亲自侍疾。” 王皇后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这些小事无需禀报。” 贺流景挑了挑眉,突然开口:“既然二皇兄一片孝心,那就给他在淑婷宫里安排个住处,让他在宫里住下吧。” 嬷嬷迟疑,“峰王爷已经成年,这不符合规矩。” 贺流景微微一笑,“就说是母后特别恩准的,免得皇兄来回奔波辛劳。” 王皇后不知道儿子打的什么主意,但知道听儿子的准没错,毫不犹豫的命嬷嬷照办。 “是。”嬷嬷去传懿旨。 贺如峰得知消息时,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在京城多留段时日,好赶紧生个孩子,可这道懿旨一下,他夜里也得留在淑婷宫里侍疾,怎么让纪晚镜快些怀上孩子? 贺如峰脸色阴沉许久,派人回王府传信,让纪晚镜也来宫中,对外只说他们夫妻二人一同给霖妃侍疾。 至于之后的事……都到这份上了,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 …… 年关已至,整座京城都热热闹闹的,处处充斥着年味。 除夕夜这天国公府里张灯结彩,比往年都要热闹,贺流景的别院里却显得有些清冷。 贺流景册封太子后就要正式搬去东宫,别院里许多东西都已经提前搬过去了,就连奴仆也先过去了一部分,因此府里比平时都要安静。 昨夜落了雪,院子里一片白茫茫的。 贺流景坐在八角亭中,旁边的茶壶咕噜噜煮着茶,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尹邦站在他面前禀报。 “今早国公府门前挂了两串鞭炮,纪小姐牵着国公夫人的手,亲自点燃的鞭炮,纪小姐瞧着可高兴了。” “纪小姐穿着簇新的绿袄裙,身体康健,还跟纪国公一起堆了个雪人,累得脸颊红扑扑的。” “纪小姐看树上的麻雀有趣,纪国公就张罗着要给纪小姐抓麻雀,爬树的时候差点把腰闪了,纪小姐和国公夫人两个人才拉住他。” 贺流景目光虚虚的落在院子里。 花圃里的花枝上落了雪,那些花是纪茴枝带着几个小丫鬟种下的,明年开春还会开花。 树下的秋千随风轻晃着,却再也没有小娘子会坐在上面开心得咯咯的乐。 屋檐下的躺椅空着,已经落了些许灰尘。 尹邦道:“他们一家三口在门口赏了会儿雪,纪国公怕她们母女着凉,就带着她们回府了,小的们再瞧不着了。” 贺流景手里拿着鸟笼,低头看着里面的画眉,手指轻轻抚过画眉的羽毛,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痒。 他已经快半个月没见过纪茴枝了,忽然很想看看她穿着绿袄裙,脸颊泛红的样子。 可惜看不着人,连个新年礼物都不能送。 画眉啄了啄他的手指。 贺流景回神,垂目看向它,“别急,等天气转暖就放你自由。” 画眉歪了歪脑袋,低头喝水。 贺流景把鸟笼挂起来,倏然问:“去年母后生辰时,父皇让人搜罗了很多爆竹回来,都用完了么?”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4章 “应该没有。”尹邦道:“当时还没放几个,就有火星子落到皇后娘娘的裙摆上,陛下就赶紧让人把爆竹都撤了,剩下的应该都堆在库房里。” 贺流景敲了下手指,唇角微微扬起,“递消息出去,母后圣恩,要与民同乐,今夜会命人在宫门前燃放爆竹,百姓们都可以去看。” 尹邦:“……是。” * 国公府里,一家三口高高兴兴的用过年夜饭,纪威听说宫门前要放爆竹,兴致勃勃的命人备马车,带着纪茴枝和梅玉臻就出发了。 他们夫妻二人总觉得这些年亏欠了纪茴枝,听说有烟火盛会,自然欣然前往,就好像想把亏欠纪茴枝的童年补回来一样。 宫门前的街道上已经围满了人,百姓们热情洋溢的等待着即将绽放的烟火。 马车找了个巷子停下,纪茴枝牵着梅玉臻下了马车,纪威走在前面给她们开路。 烟花‘咻’的一声在空中炸响,众人一齐仰头看去,烟火的光亮照在他们的面庞上,每张脸上都带着惊喜。 庆德帝当初派人在各地搜罗来的爆竹,自然是花样齐全,比一般的爆竹好看。 城楼上,严怀瑾不住的往下探着头,“我们枝枝在哪?” 贺流景冷冷斜睨了他一眼。 严怀瑾麻溜改口:“国公千金在哪?这可是我们太子殿下为了见她一面千辛万苦张罗的,她不会没来吧?” 贺流景脸色没好看多少,目光垂下,在人群中搜寻那抹熟悉的身影,直到目光定住,脸色才渐渐好转。 严怀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穿着簇新绿袄裙的纪茴枝。 璀璨的烟花引得众人纷纷惊叹,纪威和梅玉臻一左一右站在她身旁,纪茴枝含笑站在人群里,五光十色的烟花映着她白皙的面庞,显得明媚而乖巧。 严怀瑾忍不住感叹,“还真别说,咱们纪姑娘不牙尖嘴利的时候,还真挺好看。” 贺流景目光幽幽地扫向他。 严怀瑾嫌弃的撇了下嘴,背过身去,“行行行,你自己看。” 烟花一簇簇绽放,绚烂而夺目。 贺流景目光直直的盯着人群中的那一隅,许久都没有挪开目光,唇边几不可察的浮起笑意。 过了不知多久,爆竹声停下,人群渐渐散开。 纪茴枝跟在人群里慢慢往外走,贺流景目光不舍的追逐着她。 严怀瑾转回身来,发现贺流景还在恋恋不舍的盯着人的背影瞅,忍不住啧了一声。 “还没看够呢?就剩一个背影,有什么可瞧的……” 贺流景目光依旧追寻而去。 纪茴枝倏尔回眸看向城楼,弯起眼眸,朝着贺流景的方向盈盈一笑,口中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敢情她早就看见你了?”严怀瑾惊讶,又好奇问:“她在打什么哑谜?” 贺流景唇角的笑意缓缓蔓延开。 纪茴枝说的是‘恭喜’,明日是他册封太子的日子,她在祝贺他所愿成真。 …… 贺流景的册封太子大典从天刚蒙蒙亮就开始了,祭天、祭祖、授册、授玺……皇帝亲封,百官朝拜,宫里一片肃穆,规模空前盛大。 这次的册封大典是继庆德帝登基盛典之后最隆重的一次,庆德帝这样做就仿佛要在用这次的册封大典告诉众人,贺流景的太子之位有多么稳固牢靠,不可撼动,令百官惊讶。 其他皇子见此场景,纷纷收敛心思,不敢有半点逾矩之处。 纪茴枝虽然不在场,但只听转述就能感受到当时的场景有多么壮阔宏大。 她笑过了却有些遗憾,没能亲眼看到贺流景穿太子袍的样子。 夜里,纪茴枝换了寝衣准备入睡,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极轻微的声音。 她最初没在意,以为是有猫走过,可过了一会儿,那声音越靠越近,像是脚步声一般。 纪茴枝蹙了蹙眉,她平时夜里不需要人伺候,一般不会有人到卧房附近打扰她,除非是有急事,这人步伐不紧不慢,不像有急事的样子,脚步声也比丫鬟平时的重一些。 而且那是后窗啊! 纪茴枝神色一动,走过去朝外轻轻喊了一声:“……贺流景?” 隔了会儿,窗边传来一声熟悉的,“是我。” 纪茴枝心口一松,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走过去推开轩窗。 贺流景站在窗外,穿着一身玄色太子袍,胸前是金丝绣的四爪蟒,月色洒落在他身上,衬得他宽肩窄腰,面庞俊朗,儒雅中多了丝威严,既翩翩君子如玉,又气势凛然。 纪茴枝盯着他看直了眼,过了片刻才想起问:“你怎么进来的?” 贺流景笑了下,“我买通了府里的守门和护卫。” 纪茴枝皱眉,“我爹爹治下严格,他们怎么会这么轻易被你收买?” 贺流景咳了一声,“除了收买……还有威逼、利诱。” 纪茴枝嘴角抽了抽,国公府里守卫森严,一般人很难进来,能进来的自然不是一般人。 堂堂太子亲自出面威逼利诱,哪个敢不从? 纪茴枝双手抱胸站在窗前,嗔道:“太子殿下刚成为太子就三更半夜来做贼,小心陛下知道了要痛心疾首。” 贺流景挑挑眉,“什么贼?采花贼?” 纪茴枝脸一红,“不知羞。” 贺流景双手撑到窗台上,凑近看着她,“纪姑娘小心些,本采花贼这次就是来偷香窃玉的。” 纪茴枝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人不住的瞧,嘴里却故作惊慌的道:“那我可要喊人了。” “把你爹喊来,我就真得跑了。”贺流景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抬手蒙住她的眼睛,失笑道:“你倒是少看采花贼两眼,不然采花贼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纪茴枝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继续盯着人不住的瞧,“我这是对好看事物的欣赏,纯欣赏!” “我好看?” “衣裳好看。” “说实话。” 纪茴枝抿唇笑出两个梨涡,“你穿这身好看。” 贺流景笑了笑,倚在窗边让她看个够。 他望着纪茴枝,忍不住感叹,“现在想见你一面,愈发的难了。” 纪茴枝其实也想叹气,平时天天见他还没觉得,现在突然见不到,还真觉得有些想,不过这话她肯定不能告诉贺流景,不然他就要骄傲了。 “你怎么这么晚突然跑来了?” 贺流景抻了下衣袖,朝她浅浅一笑,“猜你好奇,送来给你看看。” 纪茴枝眉眼弯弯,心道这人真是越来越了解自己了。 这可是太子袍啊,她以前没见过,的确是很好奇他穿上的样子。 贺流景侧头望来,目光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温柔,“我这趟过来,还有句话想问你。” 纪茴枝心情很好,浑不在意问:“什么话?” 贺流景直直望来,眼神烫人的落在她身上,“纪姑娘,嫁是不嫁,给个准话。” 纪茴枝嘴角一扬,“若不嫁呢?” 贺流景身体前倾凑近,笑道:“若是不答应,就缠到你答应为止。” 纪茴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贺流景嘴角浮起笑容,手指轻轻勾住她的手指,“今个是我的好日子,纪姑娘心地善良,给我凑个双喜临门可好?” 纪茴枝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好啊。” “好……嗯?”贺流景愣住,然后狂喜,“真的?” 纪茴枝看着他眼中一览无余的情意,脑海里闪过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无声笑了下。 “真的。” 她从来都不是犹豫不决的人,既然确认心动了,那么她就认了这个人。 贺流景眼中一点点迸发出巨大的惊喜,握住纪茴枝的手,掌心收紧,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心里。 “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我是答应了,可这婚事能不能成,还要看我爹娘的意思,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纪茴枝语气平稳,耳尖却红的厉害。 贺流景俯身,突然在她绯红的耳尖轻轻亲了一下,“剩下的事交给我。” 纪茴枝耳尖红透,砰的一声关上窗户,把‘采花贼’关到了窗外。 贺流景站在窗外,无声而笑,窗户上的倒影愉快的轻轻抖动着。 纪茴枝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 贺流景又在窗外站了许久,直到纪茴枝睡下,他才悄无声息的离去。 月光皎洁,他走在回去的路上,唇边忍不住一直挂着笑容,只觉得月色都比往常要美。 尹邦看着笑个不停的主子,怀疑现在就算天上下刀子,主子也能笑的出来! 第70章 年后,朝堂上的格局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 贺流景成为太子后,提拔了一批自己看重的朝臣,又亲自查处了几个贪官,对各门各部大刀阔斧的整改了一番,他好像天生适合做太子,一切游刃有余,深谙如何当朝臣和百姓心中最适合的太子。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5章 朝臣们逐渐向贺流景靠拢,老臣们对他的表现青睐有加,他的势力逐渐渗入到朝堂各处,如同大树根基一样盘根错节,牢牢把权利握在手里,所谓兵不血刃就是如此,而庆德帝对他的行为和举动全部默许,甚至是鼎力支持,把更多的权力移交到了贺流景手里。 朝臣们看得明白,更加以太子马首是瞻。 贺如峰表现的无动于衷,仿若真的对贺流景俯首称臣,每次看到贺流景就恭恭敬敬的唤太子,对朝事不闻不问,专心给霖妃侍疾。 而贺流景一如往常的克己复礼、处事公允,既没有变得骄奢高傲,也没有偏帮拉私,要说他有什么改变,那就只有一点,他最近总喜欢往纪国公身边凑,有一次甚至亲自给纪国公斟了一杯茶,偏偏纪国公一副隐忍的模样,好像被‘逼良为娼’一样,总是躲着他。 朝臣们将一切看在眼里,简直怀疑纪国公是哪根筋搭错了,他怎么敢对太子吹胡子瞪眼睛啊? 真是奇了怪了! 正月十五,国公府大宴宾客。 大家都知道纪威和梅玉臻对这个女儿有多看重,因此不敢怠慢,也都对纪茴枝有些好奇,毕竟纪家将她藏的很深,她回京这么多天都没有人见过她,所以大家都早早赶到了国公府。 纪晚镜最近一直在宫里侍疾,因为霖妃‘病重’,她过年都没有回纪府,如今国公府的亲生女儿回来,要大摆宴席,她和贺如峰自然不能不露面。 纪晚镜早早就起来梳妆,穿了正式的王妃制式的宫裙,这身裙子精致而华丽,她相信能为她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她心里清楚,今日这样的场合大家难免会拿纪家亲生女跟她比较,不过她一点都不怵,该发怵是她那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回来的好堂妹才对。 纪晚镜下了马车,望着纪府的牌匾浅浅微笑,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纪威和梅玉臻的亲生女儿根本就不是国公府教养出来的,跟她这种在高门大户长大的千金贵女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论琴棋书画、礼仪气度,都不可能比得过她。 如果对方是个乖顺性子,她说不准可以给她留几分颜面,若对方不听话,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纪晚镜抚了抚鬓发,信心满满的迈步走了进去。 昨夜下了一场雪,奴仆们正在清扫地上的落雪,院子里的红梅都开了,带着清幽的梅香。 纪晚镜没有急着去见纪威和梅玉臻,而是问过奴仆后,直接去了纪茴枝所住的明珠苑。 她想趁着纪威和梅玉臻不在,先给这个好堂妹一个下马威。 琉璃瓦上堆积着簇簇白雪,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 纪晚镜走到明珠苑,看着眼前的大门,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进院内。 院里嬷嬷走过来,恭敬道:“王妃娘娘,我们小姐正在梳妆,还不方便见客。” 纪晚镜眼中带着几分轻蔑和不屑,“本王妃如何就成客人了?里面的人是本王妃的亲堂妹,本王妃想什么时候进去就什么时候进去!” 嬷嬷试图阻拦,“王妃……” 纪晚镜冷冷看了眼身后的婢女,婢女上前拦住嬷嬷,纪晚镜嘴角缓缓弯出一抹大方得体的微笑,毫不犹豫地推门走了进去。 “妹妹,姐姐来了,初次见面,姐姐给你带了礼物……” 纪茴枝坐在妆奁前,食指轻轻点在朱唇上,不紧不慢地涂着唇脂,闻声缓缓回头望去,露出一张白皙姣好的面庞。 纪晚镜好不容易扬起的笑脸,瞬间分崩离析,一下子彻底变了脸色。 “怎么会是你?”纪晚镜瞪着眼睛,声音尖锐。 纪茴枝蹭了蹭指尖的那抹红,也很想问一句,怎么会是你?偏生就是这么巧,她们明明相看两厌,却总是牵扯在一起。 纪晚镜脸上血色尽褪,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可能……肯定是哪里弄错了!你怎么可能是纪家的亲生女儿!” 纪茴枝轻笑了一声。 纪晚镜看着她那张色如春桃的脸,面色愈加难看。 她想起来了,她当初之所以被纪威选中,就是因为她长得像纪茴枝,而纪茴枝之所以被贺流景选中,就是因为纪茴枝长得像她,她和纪茴枝本来就长得有些相像,如果真正的‘纪晚镜’还活着,也许就该长这个样子。 她早该想到的…… 纪晚镜忽然大笑不止。 可真是孽缘,她以前瞧不起纪茴枝,觉得纪茴枝只是自己的替身而已,现在却发现,原来是她先做了纪茴枝的替身,是她先因为纪茴枝而获得了这一身荣华富贵。 纪茴枝挑了支步摇,缓缓戴到头上,阳光照在上面熠熠生辉。 纪晚镜眼睛刺痛,她认得这支步摇,这支步摇是纪威送给梅玉臻的定亲信物,当年梅玉臻成婚时就戴着这支步摇,这支步摇意义非凡,做工精细,世上只此一支,她一直把这支步摇当作自己的囊中物,现在却成了纪茴枝的! 纪茴枝普普通通的一个举动,看在她眼中却尽是炫耀。 纪晚镜胸口起伏,心中怒火和妒忌不断交织。 凭什么! 凭什么纪茴枝才是真正的纪家大小姐! 凭什么纪茴枝要回来!凭什么纪茴枝要夺走属于她的一切! 纪晚镜双拳握紧,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这一切明明都是我的!” 纪茴枝轻笑一声,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又凭什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正如你所说,这一切……明明都是我的。” 纪晚镜一瞬间面无血色。 “纪晚镜,或者应该叫你纪珍,你是鸠占鹊巢太久,于是理所当然的把别人的东西当做自己的了?”纪茴枝看着她花容失色的面庞,微微一笑,“别忘了,连你的名字都是我的,我随时都可以拿回来。” “你想都别想!”纪晚镜面色如雪,嘴唇止不住地颤动着。 纪珍这个名字让她无比厌恶和恐惧,会让她想起最不堪的童年,还有那些朝不保夕、担惊受怕的日子。 她那个从小锦衣玉食、仆从无数的纪晚镜!绝不是那个在寒冬里冷的瑟瑟发抖,像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纪珍! 纪茴枝抚了抚鬓发,静静看着她。 纪晚镜面庞抽搐般抖动着,神色慌乱的避开了她的视线,纪茴枝的目光太平静,平静的让她觉得自己被她看穿了心中所有的不堪和恐惧。 “咚咚——” 门外响起梅舒雪的敲门声,纪晚镜像突然惊醒一样,推开门就落荒而逃。 梅舒雪蹙眉看着她的背影,“阿茴,她没欺负你吧?” 纪茴枝轻轻摇头,“她欺负不了我。” 梅舒雪回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是三天前才得知纪茴枝是自己表妹的,当时她抱着纪茴枝又哭又笑,情绪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梅舒雪走过去牵住纪茴枝的手,“走,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去找姑母。” 纪茴枝点点头,跟她走了出去。 纪晚镜离开明珠苑后,飞快跑了出去,绕过蜿蜒的长廊,迎头撞上了从书房里走出来的贺如峰。 贺如峰神色郁郁,他在书房跟纪威谈了两刻钟,几番试探,几番利诱,纪威都不为所动,不肯站在他这一边,他心中正烦闷,看到纪晚镜跑的发丝凌乱,繁复的裙摆也沾了灰尘,忍不住皱眉。 他正想训斥几句,纪晚镜就突然抬手抱住他,泪水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贺如峰蹙眉,把话咽了回去。 纪晚镜身体微微发着抖,颤声说:“王爷,我以后就只有你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贺如峰神色一动,抬手轻抚她的头发,柔声开口:“你我夫妻一心,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纪晚镜压下心中的酸涩,轻轻‘嗯’了一声,她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贺如峰了。 纪亥和邹氏听闻纪晚镜回来的消息,急匆匆的赶过来,纪晚镜却只远远看了他们一眼,就牵着贺如峰的手离开了。 贺如峰对她的表现很满意,让人给纪亥和邹氏送了些银钱,命他们少出现在他面前,只有听话,他们才有银钱拿。 纪晚镜默许了他的行为。 她以前总想抬举自己爹娘,现在却嫌他们上不了台面。 纪晚镜知道自己自私,可贺如峰如此厌烦他们,她不得不疏远他们,现在她必须先保住自己的王妃之位。 她没有了跟纪茴枝比较的心思,只希望这一天赶紧过去。 梅玉臻为了今天的宴席筹备了很多天,单是给纪茴枝准备的衣裳就足足有十大箱,其中不乏华美夺目的,她之所以准备这么多,本来是想着不满意的就换,结果她女儿穿什么她都觉得好看,根本就没有不满意的,选了半天都没选出来。 最后还是纪茴枝自己挑了一件较为低调的杏色对襟短衣配百褶裙,外面罩了一件白绒的狐裘,因为步摇较为耀眼,便只戴了一对简单的银饰耳坠。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6章 梅玉臻本来觉得她这样穿太素了,可仔细看却发现如此打扮更显得纪茴枝天生丽质,有种出水芙蓉般的美,衬得她脸颊莹润无暇,显出几分内敛大气。 梅玉臻满意的笑了笑,给纪茴枝拢了下狐裘,带着她走了出去。 纪威早就等在门前,他今天穿的格外隆重,锦衣束带,比往常都要精神,只听到她们的脚步声就已经露出几分笑颜。 前院,众人早就期待已久,当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款步走过来,全都抻着脖子张望起来。 他们本来是急着看国公府的真千金,可目光却忍不住被纪威吸引走,纪威实在笑的太晃眼,露着一口大白牙,让人想注意不到都难。 纪国公是在笑吗?他什么时候笑得这么开心过? 此次到访的还有不少纪威年轻时候的知己好友,他们跟其他人不同,看到纪威的笑容不觉得惊讶,只觉得无比欣慰,纪威年轻的时候也是无忧无虑的少年郎,性子爽朗,最喜欢跟他们一起饮酒吃肉了,只是自从女儿走失后,他就再没这么笑过了。 众人把目光挪向纪茴枝。 纪茴枝走在梅玉臻旁边,唇边带着浅浅的微笑,任由大家打量。 纪威眼眶微红,让纪茴枝站到中间,扬声郑重介绍道:“这是我和玉臻的女儿,单字为‘茴’,取自归来、回到我和玉臻身边之意,今年她正式归家,以后还请大家多多照顾。” 众人纷纷点头,对着纪茴枝称赞起来。 何雨薇和李如霞站在人群里,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这纪家小姐……怎么跟纪茴枝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都那么像! 去过行宫的官员和女眷们都见过纪茴枝,他们更是惊诧万分,只觉得这位纪家小姐跟太子那位外室长得十分相似,却不敢冒冒然说出来,剩下那些没见过纪茴枝的人,忍不住朝她看了又看,只觉得纪家这位小姐真好看。 “纪小姐长得既像纪国公又像梅夫人,很有他们年轻时候的风范。” “纪国公和梅夫人年轻的时候可是一对神仙眷侣,长得都是顶顶好的,这纪小姐没给他们丢脸,还青出于蓝了。” “长得好又大方得体,难怪纪家一直当宝贝似的藏着。” “你们仔细瞧,真正的纪小姐脸型和鼻子像纪国公,峰王妃也是脸型和鼻子长得跟纪小姐相似,难怪纪国公会找她来冒名顶替。” 纪晚镜嘴角抿紧。 她早就知道自己难免会被拿来跟纪茴枝比较,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刻仍觉得双颊火辣辣的。 原因无它,只因她是那个赝品。 贺如峰眉心深皱,忍不住侧头看了纪晚镜一眼。 “你怎么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堂妹是她?!” 纪晚镜心中千回百转,勉强扬起微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贺如峰面色难看。 纪晚镜突然走上前去,挽起纪茴枝的手,故作亲热道:“妹妹,你能回家姐姐真的很高兴。” 纪茴枝嘴角几不可察的扬起弧度,静静看着她表演。 最近日子过得无聊,好久没有人出来唱戏了。 纪晚镜一个人唱独角戏也不尴尬,自顾自的抒发着对纪茴枝归来的‘欣喜’,然后话锋一转,笑道:“妹妹,你这些年虽然养在老家,却是国公府的千金,大伯父和大伯母一定不敢松懈对你的教养,你肯定跟京中的贵女一样,琴棋书画都难不倒你,不如给我们看看。” 纪威眉毛皱了起来,不轻不重看了纪晚镜一眼。 梅玉臻今天心情太好,虽然不喜欢纪晚镜自作主张,但这些话正中她下怀,忍不住开心道:“阿茴,不如你画幅画给大家瞧瞧。” 她觉得自家女儿的画就是最好的!恨不得所有人都能看到才好,别以为她不知道,有些人明里暗里瞧不起她女儿,以为她女儿养在外面就比不上他们家的女儿,她偏要让他们瞧瞧。 梅玉臻难得起了好胜心,正好想借此机会压一压他们的气焰。 纪茴枝望着梅玉臻眼中带着几分炫耀的神色,忍不住失笑,梅玉臻素来稳重温和,也只有遇到她的事才会这般。 她不好驳梅玉臻的面子,想了想轻轻颔首,“都听母亲的。” 梅玉臻顿时眉开眼笑。 纪晚镜撇嘴,“妹妹,你可不能随便拿几幅画出来糊弄我们。” 纪茴枝笑容不变,“今日来的都是贵客,自然要我亲自画才够诚意。” 桌案搬来,纪茴枝走过去提笔作画。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她手法熟练,寥寥几笔就已经初见模样,画的正是他们一家三口除夕夜一起看烟花的画面。 纪晚镜震惊的看着纪茴枝,怎么可能?她竟然真的会作画! 纪茴枝将一幅画画好,梅舒雪亲自把画拿起来,展示给众人看。 大家眼中浮起惊艳之色,忍不住交口称赞起来。 “纪小姐这手丹青画的真是一绝。” “这样的功底不是一夕一朝能练成的,恐怕是从小画到大。” “纪小姐蕙质兰心,真不愧是纪家的女儿。” 在行宫里见过纪茴枝的人心中更加疑惑,难道真的只是长得像?毕竟太子那外室‘枝枝’出身贫苦人家,按理说贫苦人家连笔墨都买不起,哪里能培养女儿从小作画,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本领。 其实仔细想想,那‘枝枝’本来长得就像纪晚镜,纪晚镜跟纪茴又是堂姐妹,‘枝枝’长得像纪茴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纪晚镜耳边充斥着大家对纪茴枝的夸赞声,她简直怒火中烧,恨不能让所有人闭嘴。 梅老夫人看到梅舒雪手里的画,突然转头看向梅玉臻,“玉臻,去年我生辰时你送我的那幅画跟阿茴这幅画法如出一辙,难道也是出自阿茴之手?” 梅玉臻眉开眼笑的点了点头,“正是,娘,你当时还夸了阿茴呢!” 梅老夫人惊讶万分,忍不住念了声‘阿弥陀佛’。 她自然了解其中曲折,知道那时梅玉臻还不知道纪茴枝的身份,更觉得一切都是缘分。 梅老夫人越看纪茴枝越喜欢,泪水模糊了眼眶,脱下手上戴了多年的镯子就戴到了纪茴枝手上,“阿茴……这个名字好,回来就好。” 小梅朵扑过去抱住纪茴枝的腿,声音清脆的喊:“姑姑!” 这是救过她的表姑姑! 纪茴枝心中泛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纪晚镜看着他们一家人相处融洽的样子,心中怒火不断翻涌。 她对当初那幅画记忆犹新,却不知道那幅画竟然是出自纪茴枝之手,更不知道纪茴枝还会画画,早知道……她刚才绝不会开口! 梅舒雪忍不住得意开口:“我表妹不但博学多识,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纪茴枝:“……”虽然梅舒雪说的很夸张,但现在想来,还真是多亏了贺流景当初对她的‘拔苗助长’,如今倒是都用上了,总算没给纪威和梅玉臻丢人。 何雨薇和胡梦舒目光愈加怀疑,梅舒雪看起来跟‘纪茴’很相熟的样子,这个‘纪茴’怎么看都是纪茴枝,可是……怎么可能? 贺流景为了免人怀疑,故意迟了些才到。 他来到国公府时,纪茴枝正在跟刚认识的贵女们玩投壶,她站在石头上踮着脚,杏色的裙摆从雪白的狐裘间露出来,一双眸子笑得像弯弯的月牙。 贺流景走到附近就停了下来,没有打扰她们。 这是她们研究出的新玩法,为了给投壶增加难度,要站在石头上投。 纪茴枝今天穿的鞋子鞋底有些滑,她眯着一只眼睛,把手里的箭矢用力往前掷去,脚下突然滑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后仰去。 贺流景连忙跨步上前。 纪茴枝惊叫一声,忽而感觉后腰多了一个又长又硬的支撑,她借力稳住身形,回头一看,正是她送给贺流景的那把折扇,再抬头望去,贺流景站在她身后,穿着银色常服,腰间坠着块羊脂白玉,一派清隽贵气,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纪茴枝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谢谢你啊,好心人。” 贺流景:“……” 一旁的人好心提醒,“纪姑娘,这位是太子殿下。” 纪茴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屈膝福了福,“谢谢您,好心太子。” 其他人默默低头。 贺流景朝纪茴枝挑挑眉,故作冷淡的‘嗯’了一声。 “孤这趟是替母后过来的,母后与梅夫人是至交,母后听闻你回京的消息,让孤送赏赐过来,还让梅夫人有时间带你进宫里坐坐。”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臣女受宠若惊。”纪茴枝笑容款款。 两人对视一眼,贺流景眼底带着纵容笑意,‘嗯’了一声后抬脚走远。 太监在后面送上赏赐。 众人看着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忍不住惊讶,这位纪千金刚回京就能受到皇后如此厚爱,还能令太子亲自来送赏赐,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7章 是前有渊源,还是后有姻缘? 第71章 众人浮想联翩。 有人踌躇片刻,忍不住上前试探,“纪小姐,您以前没见过太子殿下么?” “小时候见过。” 那人仿佛不经意的开口:“说起来,您跟太子殿下府里养的一位姑娘长的有些像呢。” 其他人忍不住都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纪茴枝弯起眼眸看向那人,但笑不语。 那人尴尬笑道:“我不是说您是那位姑娘……其实那位姑娘跟王妃娘娘长得也有些像,也许是纪家的远亲,也许只是人有相似罢了。” 纪茴枝镇定自若地笑了下,朝对方眨眨眼睛,“是么,说不定我就是她哦。” 大家一时间分不清真假,只能干笑起来。 那人摸不准她的意思,尴尬的挠了挠头,“纪小姐真会说笑……” 纪茴枝浅浅一笑,这些人信或不信其实并不重要,没有人会捅破一桩当今太子和国公都想要瞒下的事,何况他们也没有证据,聪明人都知道应该闭嘴,就算有人怀疑也不会声张。 在这京中很多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何雨薇和李如霞站在一旁,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越看这个‘纪茴’越像纪茴枝,只是知道纪茴枝全名的人不多,大家一般都只知道‘枝枝’。 何雨薇扯了扯李如霞的衣摆,“你去问问?” 李如霞飞快摇头。 何雨薇哼了声:“怂。” “你去?” 何雨薇抬头,假装看枝头的落雪。 李如霞:“……怂。” 何雨薇:“!!!” 贺流景走到院前,发现大家都在对着一幅画夸赞不休,当他得知这幅一家三口赏烟花的画作出自纪茴枝之手,就连当初那幅观音坐莲图都是她画的,忍不住惊讶地看了纪茴枝好几眼,他思绪百转千回,最后化作一声低笑。 他的阿茴总能令他惊讶又惊喜。 中午的宴席摆在暖阁里,外面落了雪,细雪纷飞,屋子里却暖意融融。 梅玉臻笑盈盈道:“天气冷,阿茴心细,今早就特意让人准备了驱寒汤,给大家暖暖身子。” 众人纷纷夸赞起来,有人夸纪茴枝蕙质兰心,有人夸纪茴枝细心周到,听得梅玉臻和纪威眉开眼笑,纪茴枝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 纪茴枝双颊赧红,欲哭无泪,“……”救命,救救! 她穿的素净,安静坐在父母身侧,脸红的样子更显出几分恬静柔美,惹得几位年轻公子频频看向她。 贺流景嘴角噙着笑,眸色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纪威含笑看了他一眼,转头笑眯眯对大家说:“我家阿茴刚回京,跟大家还不熟悉,以后大家出去玩的时候记得叫上她,年轻人多多走动就熟悉了。” 众人纷纷应声。 贺流景唇边笑意变浅,端起酒樽喝了一口酒。 纪威笑容满面道:“太子殿下别只顾着喝酒,也要多吃菜,阿茴爱吃偏辣口的菜,所以我们府里新找了两个做辣菜的厨子,手艺很不错的。” 贺流景脸上笑意不变,夹了块豆腐尝了一口,“味道是不错,其实孤也喜欢吃偏辣的菜,以后孤若是馋了,就常来叨扰国公。” 纪威脸瞬间一黑,怎么还有人顺梯往上爬? “……好,呵呵。”纪威笑的脸颊抽筋。 “对了,过几天几位公主想要出城踏青,孤和四弟会陪同保护,国公爷既然想让贵府千金多出去走走,不如让纪小姐也一同去。” 其实庆德帝只让贺轩陪着,他是临时把自己加了进去。 纪威嘴角抽了下,“公主出游,阿茴去不方便吧?” 贺流景笑得如沐春风,“国公爷刚才不是说了么,年轻人多多走动就熟悉了,没什么不方便的。” 纪威干笑两声,只能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答应下来。 贺流景端起酒樽,“国公请。” “……殿下请。”纪威端起酒樽,继续笑的脸颊抽筋。 纪茴枝掩唇偷笑。 梅玉臻含笑嗔了她一眼,抬手夹了块鱼肉,把鱼刺挑出去才夹到她碗里。 贺流景时不时的朝纪威敬酒,言笑晏晏,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 他是太子,又是客人,纪威自然不能不好好招待,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把一杯杯酒喝下去。 贺如峰看他们一副关系融洽的样子,忍不住心里窝火,越想越气。 他实在难以接受……他费劲心机娶回来的竟然是赝品,贺流景养在身边的替身却是真千金。 贺如峰想起今天在书房谈话时纪威冷淡的模样,忍不住心中怒火翻涌。 他本来还指望着纪威能够因为纪晚镜的关系站在他这边,结果纪威的亲生女儿就是贺流景的外室!原来兜兜转转他们才是一家人! 有纪茴枝这个亲生女儿在,纪威怎么可能帮纪晚镜这个侄女! 贺如峰眼底发沉。 他压下心中的惊怒,端起酒樽朝贺流景抬了抬手:“太子,皇兄敬你一杯,这段时间皇兄忙着照顾母妃,除了上朝,其余时间都没机会见你,还没来得及正式恭喜你成为太子。” 这话里带着刺,他是在暗指霖妃病重,贺流景却没有前去探望。 周围有一瞬间的安静。 贺流景面色不变,一言不发的举起酒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贺如峰还不肯罢休,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纪茴枝,又挑衅道:“太子贵人事忙,今个怎么有时间过来?我在宫里想见你一面都难,没想到竟然在国公府里碰到你了,这国公府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是有什么特别的……人?” 纪茴枝轻轻蹙了蹙眉。 纪晚镜面色微变,神色慌了慌。 贺如峰如果把纪茴枝是‘枝枝’的事说出来,纪威恐怕会怪到她头上,而且这件事一旦暴露,贺流景恐怕就必须要娶纪茴枝了。 纪晚镜攥紧手心,不愿继续想下去。 贺流景放下酒樽,冷冷看了贺如峰一眼。 严怀瑾喝了口酒,突然朝礼部尚书家的公子道:“李二兄,你母亲是谁?” 李二公子不明所以的抬起头,以为他喝醉了,谨慎回答道:“当然是府里的大夫人兰陵周氏女。” 他说的是礼部尚书的正妻周氏,而李二公子乃是小妾汪氏所生。 贺如峰眼角一抽。 严怀瑾又问李二公子旁边的李大公子,“大公子,我没记错的话,你父亲一共有五位姨娘,平时她们有个头疼脑热,你会去探望她们吗?” 李大公子想也不想就答,“当然不会。” “为何不会?”严怀瑾问。 “一来嘛我已成年,不适合跟姨娘们走得太近,二来嘛……姨娘而已,我岂用亲自探望?”李大公子不解,“难道你们还会去探望姨娘?” 他脸上疑惑的表情太过真情实感,众人简直是不忍直视。 他们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李大公子这么蠢呢! 你难道就没听出来,这严怀瑾是在暗指霖妃只是个姨娘,不配让太子亲自探望么! 他们悄悄往贺如峰脸上瞧,只见那脸果然黝黑黝黑的,都快黑成锅底灰了。 贺如峰差点拍案而起,是纪晚镜及时拉住他的袖子,他才勉强冷静下来。 贺如峰压抑着怒火,一杯酒下肚只觉得心底的火烧的更旺了。 他刚要放下酒樽,贺流景就淡淡开口:“再喝。” 贺如峰愣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太子这是何意?” “皇兄既然要敬孤,那么一杯不够。”贺流景眼神冰冷,瞥了眼他手里的酒樽,“喝。” 众目睽睽之下,贺如峰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他虽然暗里跟贺流景较劲这么多年,明面上他们却一直兄友弟恭,贺流景从来没有当众为难过他,更没有这样直白而毫不掩饰的为难过他。 贺如峰咬牙,慢慢将手伸向酒壶,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贺流景薄唇一动,“再喝。” 贺如峰脸色陡然阴沉下来,手指紧紧攥着酒樽,指骨泛白。 贺流景眼神透着寒气。 周围人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贺如峰脸色涨得更红,他阴沉着脸,再次饮下一杯烈酒,辣的喉咙泛着疼。 贺流景目光压在他身上,贺如峰面色阴晴不定,一连喝了三杯,贺流景才放过了他。 纪晚镜焦急的抚了抚贺如峰的胸口,“王爷,你没事吧?头晕不晕?” 贺如峰拨开她的手,抬头看了一眼纪茴枝,倏然阴翳的笑了一声,起身大步离去。 “太子殿下,王爷醉了……我们就先回去了。”纪晚镜勉强笑了笑,提着裙摆跟着离开。 宴席继续,众人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继续推杯换盏,心底却忍不住琢磨,太子殿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怎么突然发怒了? 纪茴枝回头看了一眼贺流景,贺流景神色松懈下来,朝她微微挑了下唇角,两人隔着人群,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8章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纪威兴致勃勃的让人搬来箭靶,要给大家表演射箭。 他那把镇国弓是先皇御赐的,由玄铁制成,极重极沉。 纪威一箭中靶,众人纷纷鼓掌。 纪威喝了不少酒,兴致极高,红光满面的把纪茴枝拉了过来,“阿茴,你也射一箭给他们看看!” 自从纪茴枝回到国公府,他就经常教纪茴枝射箭,之前蒋氏想杀纪茴枝的事让他心有余悸,他希望纪茴枝能多一样自保的本事。 几位老友连忙去拦。 “我说老纪啊,你这不是胡闹么!” “你知不知道你这镇国弓有多沉!就是军营里的汉子都没几个能拿得起来!” “我看你是真喝醉了,阿茴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你怎么忍心让人拿这么沉的弓!” 纪威却头一甩,直接把弓放到了纪茴枝手里。 纪茴枝顺手接过弓箭,朝几位震惊的老臣子笑了笑,转身弯弓射箭,一箭射到了靶子上。 她练箭时日短,没能像纪威一样正中靶心,但她能拉开这张弓,就已经足以令所有人称奇。 一名老友惊叹过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巴掌拍在纪威雄厚的背上,“大侄女原来随了你,也有一把子好力气!” 纪威朗声大笑起来,其他人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宴席结束,大家都把纪威和梅玉臻对纪茴枝的疼爱看在眼里,心里有了数,明白了这位国公小姐的分量,态度不敢有半点怠慢。 怀疑纪茴枝身份的那些人,离开时几乎都打消了疑虑,太子那位外室可是个病美人,走路都要一步三喘,哪能像纪小姐一样投壶、射箭,蹦蹦跳跳的,不但能跟人嬉笑打闹,还能拿得动镇国弓,更别提纪小姐还画的一手好画,没有十年的基本功是画不出来的。 大多数人都觉得只是人有相似罢了,剩下的那小部分人就算怀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把疑惑按下不表。 送走宾客,有几个贵女跟纪茴枝聊的甚是投缘,还没玩够不舍得走,纪茴枝让人拿来梅玉臻亲手做的毽子,跟大家一起在院子里踢毽子。 何雨薇在旁边盯着她看了许久,心里疑窦重生,等其他人走了才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枝枝?” 纪茴枝手里拿着毽子上下抛了两下,像没听到一样。 李如霞小声说:“看来真不是枝枝。” 何雨薇点了点头,“应该是我们弄错了。” 纪茴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好啊!”何雨薇眼睛瞪圆,扑过去打她,“纪茴枝!我就知道是你!” 李如霞顾不得惊讶连忙去拦,梅舒雪在旁边笑弯了腰,庭院里都充斥着她们的笑声。 半个时辰后,四人躺在暖阁里,手里捧着碗红豆汤,小口的抿着喝。 何雨薇看了眼对面靠在一起的纪茴枝和梅舒雪,忍不住啧啧称奇,“兜兜转转,敢情你们两个是表姐妹。” 李如霞也不由感叹,“真是世事无常,难怪最近都没看到你。” 纪茴枝剥了粒花生扔进嘴里,跟她们一起感叹人生无常。 夜里何雨薇、李如霞和梅舒雪都住在纪府,隔天用过早膳才回去。 纪威和梅玉臻怕打扰到她们,等她们离开才过来。 纪茴枝看出他们有话说,给他们斟了杯茶,直接问:“怎么了?” 纪威不情不愿的掏出一张帖子,“太子送了帖子过来,说三日后公主出游,到时候路过纪府,他亲自来接你。” 纪茴枝不以为然道:“好啊。” 纪威看了梅玉臻一眼,梅玉臻犹犹豫豫开口:“阿茴,你觉得太子怎么样?” 纪茴枝弯唇,瞬间明白了他们想问什么。 “我觉得他挺好的。” 纪威忍不住道:“他养外室。” “事出有因,不是真的。”纪茴枝抿了口茶,“我跟你们说过事情缘由。” “皇室水深,爹爹怕你会吃亏。” 纪茴枝眨眼,“我是会吃亏的性子吗?” 纪威和梅玉臻哑然,他们虽然觉得自家女儿是朵柔弱的小白花,但一般人的确很难让他们女儿吃亏。 纪威苦口婆心的劝:“他是太子,以后是皇帝,会有三宫六院。” “他承诺过我不会再娶。” 纪威和梅玉臻惊讶地对视一眼。 “你信他?”纪威忍不住问。 纪茴枝想了一会儿,眼波流转,低头浅浅一笑,“我信他。” 从明珠苑离开,梅玉臻忍不住笑道:“既然女儿愿意,你就别再阻拦了,我记得你以前明明很欣赏太子的。” “我就是怕阿茴以后会失望,他是好太子,未必会是好夫君。”纪威蹙眉道:“我当年也承诺过会护你一生,结果还是害你吃了这么多苦……” “世事无常,谁能保证一辈子平平稳稳,只要夫妻一心,就不用后悔。”梅玉臻笑了笑,“既然女儿信太子,那么我也信他,你信不信?” 纪威长叹一声,无奈摇头:“你们娘俩啊……你们都信,我哪还敢不信?” 梅玉臻笑着依偎到他的肩膀上,“相公,我最近真的觉得很幸福,我现在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就知足了。” 纪威笑着握住她的手,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三天后,贺流景来府里接人,纪威不但没有阻拦,还亲自把纪茴枝送上了马车。 贺流景简直怀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纪威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阿茴就交给你了,你好好照顾她。” “国公放心。”贺流景郑重拱手:“我绝不会让阿茴有半分闪失。” 纪威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男人终于无声的达成了默契。 贺流景怕纪茴枝认生,路上把梅舒雪也接上了,几个公主都是柔和性子,几人相处的十分融洽。 他们来到城外山庄,烹酒煮茶,还顺便泡了个温泉。 几位公主雅兴来了,命人端来几盏青梅酒,纪茴枝浅浅饮了一杯,热气一蒸,酒意微醺。 她泡了一个时辰,通体舒畅的从池子里走出来,擦干头发,套上衣衫,独自去外面逛了逛。 纪茴枝走到一片林子旁,树影映在湖中,别有一番意趣,她盯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隔了片刻就见倒影旁边多了一个人。 贺流景站在她身后,比她高出许多,宽阔的胸膛好像能把她整个人圈起来。 纪茴枝眸中漾起浅笑,身体微微朝后,倚到了他身上。 贺流景低头,嗅着她身上的淡淡青梅香,“饮酒了?” “只喝了一杯。” 两人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愿意离得太远,就这样静静的靠在一起。 贺流景望着眼前美景,忍不住叹了一声:“如果现在就可以成婚就好了。” 纪茴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贺流景的性子一向不急不躁,嫌少有这样急不可耐又无可奈何的时候。 不过两人现在难得能见一面,私下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别说贺流景,就是纪茴枝自己也有些不适应,毕竟他们以前几乎天天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现在就算见了面也说不了几句话。 纪茴枝故意逗他,“你确定要成婚?在我这里,相公必须要让着娘子,你能做到吗?” 贺流景抬手隔空捏她脸,“我难道不是一直都这样做的吗?” 纪茴枝不满的鼓了下嘴巴,“太子殿下,你还记得我那几位师父吗?你如果真的让着我,就不会有他们了好吗?” 贺流景唇角噙着笑,“那不一样,除了这件事,我哪件事不是听你的?” 纪茴枝哼了声,没有反驳。 贺流景凑到她耳边,像说秘密一样小声说:“我以后都听你的,在我这里,相公就是得听娘子的。” 梅舒雪找过来,纪茴枝红着耳尖推开贺流景跑开了。 回城时,纪茴枝掀开马车帘,发现车里摆着一匣子小玩意。 她拿起来看了看,从窗口望去,贺流景正骑在马上朝她笑。 纪茴枝弯起唇角,捡了个九连环拿在手里摆弄。 梅舒雪坐到她旁边,撞了撞她的肩膀,“这马车里哪来的小玩意,怎么你有我没有?” 纪茴枝脸颊泛红,轻轻推了她一下。 梅舒雪调侃:“今天我能有幸跟公主们一起出游,也不知道是沾了谁的光,说起来这些公主们平时都挺高傲的,今天怎么态度这么好?” 纪茴枝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这些公主天生平易近人呢。 梅舒雪揶揄地笑了笑,小声说:“你说是不是太子跟她们说了什么,她们知道你是她们的未来嫂子,所以才不敢造次。” “!!!”纪茴枝跳起来去挠她痒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痒!” 两人在马车里闹作一团。 回到城里,纪茴枝没急着回府,直接去了绣坊,把最近的账目看了一遍。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9章 田秀娥和于素春得知她最近的际遇,都忍不住唏嘘。 于素春更是感慨万分,她以前就觉得纪家生不出纪茴枝这样的女儿,现在知道纪家竟然做过这样的亏心事,还为此丧了命,也忍不住摇头叹息。 于素春小声告诉纪茴枝,纪彩枝和她相公都被送出京了,似乎不会再回来了。 纪茴枝猜应该是贺流景或者纪威做的,她没有细问,反正她眼不见为净,只要纪彩枝别再出来碍眼,她也懒得计较当年的事,毕竟纪家其他人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从绣坊里出来,迎面遇到一位正要进门的公子。 “纪小姐。” 纪茴枝抬头望去,眼前的年轻公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稍微有些面善,纪茴枝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是在府里摆宴那天见过。 纪茴枝轻轻点头。 周怀润面颊激动的泛红,“纪小姐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乃兵部尚书之子周怀润,那日在国公府匆匆一面,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 纪茴枝道了声:“周公子。” 她朝他微微颔首便上了马车。 回府时天色已经暗了,纪茴枝把账册拿回去,让梅玉臻帮着瞧了瞧。 毕竟梅玉臻治家多年,手里管着不少铺面,肯定比她经验老到。 梅玉臻见她把绣坊管理的这样好,十分欣喜,传授了她不少经验,纪茴枝听得津津有味,母女俩一直聊到了深夜。 第72章 纪茴枝本来没在意偶遇周怀润的事,却没料到接下来几天出府又偶遇了周怀润两回,还偶遇了展侍郎家的展公子,于安侯家的于世子、钱永伯家的钱三公子……纪茴枝这才明白,原来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哪里是偶遇,分明是有心人的故意为之。 东宫里,严怀瑾手里拎着荷叶包裹的烤鸡跨进门。 “我刚才在街上买荷叶鸡,正巧碰到纪茴枝,你猜我还看到了谁? 贺流景坐在案牍前,头也不抬的看着手里的奏折,“谁?” “周家的小公子,周怀润!” 贺流景没有惊讶,只是拿奏折的动作微微顿了下。 纪茴枝这些天来‘偶遇’了多少人,他比谁都清楚。 那日纪家宴请,宾客众多,其中不乏勋贵子弟,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们见过纪茴枝后难免有动歪心思的。 严怀瑾在桌前坐下,拨开荷叶,撕下一条鸡腿,烫的斯哈了一声。 “论家世、论样貌,咱们纪大小姐都是一等一的,恐怕有不少有人家都相中了她,只等纪家一个点头就可以去提亲了。” 贺流景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鸡腿:“又没有人跟你抢,你急什么?” 严怀瑾一边吹着热气一边迫不及待的把鸡腿往嘴里送,“这鸡肉在我手里我都这么心急,你那心尖尖上的天鹅肉可有不少人都眼巴巴的瞅着呢,你就不心急?” 贺流景淡定的翻过一页书,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严怀瑾偷偷瞅了他一眼,心里纳罕。 真这么淡定? 淡定的贺流景隔日一大早就进了宫。 庆德帝被他堵在龙床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贺流景亲自扶着他洗漱,又陪着他用了早膳,然后就把赐婚圣旨拿了出来,等着他盖玉玺。 庆德帝简直没眼看,闭着眼睛把玉玺盖在了上面,让他赶紧滚去上朝。 贺流景把赐婚的事安排好,一颗心才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 二月,霖妃身体康复,贺如峰和纪晚镜出宫准备前往封地,送行宴都办了,临行前纪晚镜却突然晕倒,太医查出纪晚镜已经怀有身孕,因胎像不稳,贺如峰请旨留京,庆德帝应允。 三月,草长莺飞,太子带‘枝枝’出城游玩,却在路上发生意外,马车跌下悬崖,至此‘枝枝’失去音讯,生死不明。 两个月后,庆德帝搬下圣旨,为太子和镇国公家的千金纪茴赐婚,封纪茴为太子妃,婚期定在次年三月。 纪威对这道圣旨还算满意。 “还行,知道我们想多留女儿几年,把婚事定在年后,不过都定在明年了,为什么不能拖到明年年底。” 梅玉臻掐了他一把,“差不多得了。” 纪威不情不愿说:“今天得进宫谢恩,明个咱们带阿茴去姻缘祠上柱香,对外就说酬谢神明,毕竟是圣上赐婚,咱们家得了这么一桩好婚事,得把感恩戴德的姿态摆足了。” 既然贺流景以后是他女婿,那么女婿的面子还是要给。 梅玉臻双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当然得酬谢神明,我还要去姻缘祠多添些香油钱,阿茴跟太子这么好的姻缘,可是天赐良缘。” 纪威露出笑容,“都听你的。” 翌日,纪家马车浩浩荡荡的停在山脚下,纪茴枝下了马车,扶着梅玉臻一步步往山上的姻缘祠走。 不远处的高坡上,贺流景骑着马,远远的注视着他们。 严怀瑾驾马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简直难以置信,“你忙的脚不沾地,跑这么远就为了看她一眼?” 贺流景目光依旧紧紧注视着那抹纤细的身影,直到看不到纪茴枝,才调转马头,驾马往回急行。 “快点,今天得在巳时前赶去济鹰营。” “知道急你还来!”严怀瑾驾着马嘚嘚嘚跟在后面,使劲翻了个白眼。 求求了,婚期赶紧到吧!不然太子没疯,他快疯了! 过了几个月,峰王府传来消息,纪晚镜如愿生下一个儿子,只是身子孱弱,需要小心养着,没办法带他出京,贺如峰去封地的时间只好再往后挪。 孩子百天的时候,纪茴枝陪着梅玉臻前去探望,王府里只简单办了百日宴,没敢大肆操办。 说起来有些好笑,这个孩子来的实在是不太光彩,众所周知,纪晚镜和贺如峰之前一直在宫里给霖妃侍疾,这个孩子就是那个时候有的。 两人在母妃宫里侍疾还没忘记行敦伦之事,虽然是新婚燕尔,情有可原,但说出去总归不是太光彩,朝臣间传言纷纷,甚至有传言说小太监曾听到他们趁着霖妃睡后偷偷行房,总之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这些流言做不得真,明显是瞎编的,但确实有损皇家颜面,因此他们二人不愿大办孩子的满月宴、百日宴等日子,竭力模糊日期。 纪茴枝和梅玉臻来到峰王府,只当不知这些内情。 贺如峰和纪晚镜的孩子取名贺安清,是庆德帝亲自给长孙赐的名。 纪茴枝看过清哥儿后,发现贺如峰说他体弱并不只是留京的借口,清哥儿长得瘦瘦小小,一直在沉睡,的确不是太健壮的样子。 纪茴枝送了他一块长命锁,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她知道纪晚镜不会给清哥儿戴,但小孩子是无辜的,她还不至于连份见面礼都不给。 梅玉臻跟纪晚镜毕竟母女一场,她们坐在一起聊了两刻钟的家常,直到邹氏和纪亥过来,梅玉臻和纪茴枝才起身离开。 不过纪亥和邹氏也没有多待,贺如峰不待见他们,他们匆匆看了眼外孙,纪晚镜就催着他们离开了。 纪府的马车还没起行,纪茴枝就看到他们从王府里走了出来,邹氏手里多了袋沉甸甸的银子,刚走出大门,就被纪亥抢了过去。 纪亥拿着钱袋就朝赌坊的方向跑,邹氏气得破口大骂。 梅玉臻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了车帘。 …… 成婚前的这段时间,纪茴枝出行时几次遇到刺客,不过刺客还没到她身前,就都被贺流景派来的暗卫解决了。 这波谲云诡的京城里,肖想太子妃之位的人有很多,想除掉纪茴枝的人也有很多,不过有纪威和贺流景在,没人动得了纪茴枝。 贺流景有多喜爱纪茴枝,京中的人心里渐渐都有了数。 毕竟太子不止派人严加保护未来太子妃,还经常让人往国公府送东西,从赐婚的圣旨颁下来,太子几乎没闲着过,今日送布匹,明日送新鲜的螃蟹,反正他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往国公府送,还都是未来太子妃喜欢的。 因此,纪茴枝收到的请帖几乎络绎不绝,京城中的贵女们几乎每天都在邀她赏茶、赏花、赏月……她每次只挑感兴趣的赴约,日子过得既快又逍遥。 次年三月,杏花缀满枝头,正是纪茴枝出嫁的日子。 嫁衣从半年前就开始准备,做工精致,绣工细致,穿在纪茴枝身上极为贴身合体。 这场婚事是皇室和纪府用心准备的,整体流程没有一丝错漏,就连钦天监挑选的黄道吉日都是个顶顶好的日子,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喜鹊从一早就叫个不停,一切顺顺利利。 严怀瑾别出心裁,嫌弃皇家迎娶太子妃的流程太过繁复,既得祭祖又得祭天,贺流景一整天都别想闲着,他不愿意陪着贺流景迎亲,所以早早的跑来纪府,说他也是纪茴枝的好友,要给纪茴枝做送嫁的亲友,这样他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向贺流景讨红包!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0章 他想比贺流景早看到新娘子,故意等纪茴枝上好了妆,跑到她窗前敲了敲窗户。 纪茴枝推开窗,见他站在窗外,大大方方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怎么样,漂亮吗?” 严怀瑾看着她明艳的脸蛋,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贺流景好福气,嘴里却违心道:“还行,是人样。” 纪茴枝:“……” 严怀瑾见她没有反唇相讥,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说话?” 纪茴枝低头,“我在检讨自己。” “检讨什么?” 纪茴枝摇头叹息,“是我错了,我怎么能指望狗嘴里能吐出象牙呢?” 严怀瑾:“……” 很好,纪茴枝就算做了国公府的小姐、东宫的太子妃,这张嘴还是一如往昔。 严怀瑾发现自己被骂不但没有不高兴还挺乐呵。 难道他才是传说中的贱骨头?! …… 按照大澜的规矩,成婚是在夜里。 吉时到,贺流景骑马而来,头戴玉冠,穿着大红喜袍,一派风流恣意,引的沿路百姓阵阵欢呼雀跃。 仅一眼,纪茴枝心脏就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她要嫁的人长得可真好看! 纪威和梅玉臻本来心中不舍,眼眶都红了,看到纪茴枝这幅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算了,女儿开心幸福就好。 鞭炮锣鼓声齐鸣,欢笑声一阵阵传来。 两人拜过父母高堂,纪茴枝红着脸颊上了喜轿。 上轿时头上的凤冠霞帔太沉,纪茴枝刚低头,贺流景就伸手给她扶住了。 纪威和梅玉臻看到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却莫名觉得悬着的心终于安心下来,眼中透出几分欣慰。 喜轿摇摇晃晃的朝着东宫的方向行去,拿着花篮的宫娥们跟在喜轿后,沿路撒着喜糖喜钱,周围都是百姓开心的恭贺声。 纪茴枝在东宫门前下了马车,整座皇宫喜气洋洋。 喜婆把大红喜绸塞到纪茴枝和贺流景的手里,两人并肩走上铺着红布的宫道。 不愧是九重宫阙,皇宫守卫森严,东宫也不例外,一道宫门连着一道宫门,沿路红绸随风飘飞。 纪茴枝走过第二宫门就累了。 不是她娇弱,而是凤冠霞帔实在太沉了!她头上、身上戴的珠宝琳琅满目,脚上绣鞋缀的珠子都是硕大的珍珠,就连嫁衣上绣的金丝都是实打实的金子做的,这一整套穿戴下来她能走路已经很顽强了! 贺流景停住脚步,突然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大步朝前走去。 周围一片哗然。 喜婆惊讶的张大嘴巴,想上前提醒这不合规矩,才张开嘴巴就对上了贺流景的目光,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半个字都没敢多说。 算了,大喜日子,太子和太子妃高兴就好! 纪茴枝抱着贺流景的肩膀,喜扇后的眸子弯了起来,笑靥如花。 一道道宫门打开,宫娥一路点燃灯笼,灯火与繁星交相辉映,如流淌的银河。 贺流景抱着纪茴枝穿过几道宫门,一路来到东宫,这里早就聚集了许多宾客,阶梯上撒满了红色的花瓣。 贺流景没有把纪茴枝放下,而是抱着她走上高高的阶梯,在一片欢呼声中,一直把她抱到了拜堂的地方。 庆德帝和王皇后坐在上首,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们。 戌时三刻,拜堂成婚。 贺流景和纪茴枝相对而立,烛火映得他们眉目如画,任谁看都是一对极为登对的璧人。 纪晚镜抱着清哥儿站在人群里,愣愣望着他们。 贺流景穿着大红喜袍,平时清冷的一个人,穿上这样艳丽的颜色却不显突兀,反而更衬得面如冠玉,俊美无俦,透着说不出的威严,真真是贵不可言,只一眼,纪晚镜就不敢再多看。 她转而望向纪茴枝。 纪茴枝穿着织金缀玉的朱红嫁衣,裙摆曳地,鬓发间的珠翠如繁花点缀,熠熠生辉,她长相明艳妩媚,透着一股珠圆玉润的美,被一群宫人簇拥着,繁华绮丽。 纪晚镜恍惚间想起初见纪茴枝时的模样,那时的纪茴枝虽然也美,却病恹恹的,整个人骨瘦如柴,肌肤泛黄,而今的她肌肤光洁白皙,嘴唇红润饱满,头发乌黑浓密,真真的千娇百媚,璀璨而耀眼。 本就是富贵傲人的娇花,如今又多了东宫太子妃这一层身份,自然走到哪里都是最引人瞩目的那颗明珠,耀眼又绚烂,远远望去,竟显得有些高不可攀。 纪晚镜指尖深陷皮肉,妒忌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湮灭,却又忍不住生出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短短时日,她从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千金成了王妃,而纪茴枝从一个卑微的外室变成了太子妃。 时移世易,变化无常…… 直到怀中的清哥儿疼的嘤咛一声,纪晚镜才发现自己抱的太用力。 她连忙松了力气,亲了亲清哥儿白嫩的脸颊。 清哥儿禁了禁鼻子,朝她咯咯笑了起来,依赖的依偎进她怀里。 纪晚镜心中的妒忌之情散去,一颗心渐渐变得柔软。 她的清哥儿就是这样宽厚的性子,即使被母亲弄疼了也不会计较,只是身子太弱,每次清哥儿生病她都心疼的彻夜难眠。 纪晚镜眨了眨眼睛,收回了目光。 自从生了清哥儿之后,她的一颗心就挂在了清哥儿身上,那些情情爱爱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如今看到贺流景大婚好像也没那么难过。 …… 夜色深深,宾客逐渐散去,丝竹声停了下来,东宫变得静谧而宁和,夜色里更添了一丝温馨。 贺流景饮了不少酒,怕熏到纪茴枝,洗了身上的酒气又熏了香才回房。 “阿茴,我进来了。” 他推门而入,发现屋内极为宁静,丫鬟和喜婆都不在。 贺流景撩开珠帘走进里屋,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屋里燃着红烛,烛光晕黄,夜色流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 纪茴枝慵懒的斜倚在榻上,她已经泡过澡,拆了发髻,乌发柔顺的垂在身后,肌肤白若美玉,还透着水气,身上穿着一袭红纱齐胸寝裙,胸前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微风从轩窗吹拂进来,烛火轻轻摇曳晃动。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纪茴枝在烛光的晕染下,愈发美的活色生香,朱唇玉肌,双腿从裙摆间若隐若现的露出来,偏她美而自知,从贺流景走进屋,她就朝他望了过来,一双眸子潋滟生波,眼神像带着钩子似的,直直的勾着贺流景,眼中情意热烈而直白。 贺流景心尖一跳,眸色深了几许。 纪茴枝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鬓如云,颜如花,笑的很甜,十足的蛊惑人心。 贺流景眸光定了定,扑过去把人压在榻上,望着那嫣红的唇,重重亲了一口。 纪茴枝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声音里浸着甜,“还没有喝合卺酒呢,没完成最后一步就还不是你的娘子,不给你亲!” 贺流景微微直起身,垂眸看她,“那我就再做一回采花贼,趁着你还不是我娘子,多亲几口。” 贺流景嘴角轻轻翘了翘,在纪茴枝唇上又吻了几下。 纪茴枝眼眸圆瞪,嗔了声:“好啊!果然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哪里听来的歪门邪说。”贺流景捏了捏她白嫩的脸颊,起身端来两杯酒。 酒杯上贴着‘囍’字,屋子里处处都喜气洋洋的。 纪茴枝坐起身,看着酒杯上的囍字忍不住笑,“我刚才吃个苹果,连苹果上面都贴着囍字。” 贺流景也笑了出来,把酒杯递给她,“大喜的日子,好像什么都要加个‘囍’才吉祥,吃的是喜宴、喝的是喜酒、睡的是喜床。” “是够折腾的。” 贺流景唇角弯起,“幸好就这一次。” 两人含笑对视一眼,手臂交叉,仰头喝了合卺酒。 一杯酒饮下,纪茴枝脸颊晕红,眸中泛起涟滟水光,煞是好看,她抬头朝贺流景望来,眼眸含笑,更添几分动人媚色。 贺流景眸色渐深,忍不住将人揽进怀中,扑鼻而来的是淡淡的香气。 贺流景抱着怀中又香又软的小太子妃,一颗心好像也变得软绵绵的。 纪茴枝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眼,心中泛起柔软的甜蜜,翘着嘴角说:“能喜欢我,你可真有眼光。” 贺流景扬唇,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娘子说的对。” 纪茴枝徒自笑了起来,抚着他的下颌,又道:“能娶到我,你可真有福气。” 贺流景眼中浸染浓浓的笑意,捉住她的手指亲了一下,“那你喜不喜欢我?” 纪茴枝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软软的唇轻轻触碰到他的唇角,“你这么有眼光,又这么有福气,我哪能不喜欢?” 贺流景喉结上下滚动,双手扣住她的后腰,用力把她揽向自己,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1章 纪茴枝抬眸看他,与他呼吸缠绕在一起。 贺流景俯下身将她放到床上,嘴唇贴着她的耳畔,“娘子刚才说错了,合卺酒不是最后一步,洞房花烛才是。” 纪茴枝眼尾染了薄红,像抹了胭脂,把脸埋到了他颈窝里。 羞涩却默许。 贺流景呼吸变得灼热,在她耳朵上亲了亲,又用力揉了一下,看到耳垂变得如樱桃一样红润,他喉结颤动了两下,呼吸渐渐凌乱。 纪茴枝捂住耳朵,抬头瞪他,睁圆的眼睛愈发潋滟妩媚。 贺流景跟她额头相抵,笑意温柔,眼眸里带着深不见底的爱和欲。 “心悦阿茴。” “长长久久的心悦阿茴。” 灼热气息交织在一起,纪茴枝红着脸仰起头,被动承受他带着几分强势和急切的吻。 贺流景低头,贴着她的唇吻了下去,一路向下。 纪茴枝忍不住嘤咛一声,脸颊的绯红蔓延到脖颈。 贺流景头也不抬的伸手解开绑着床幔的绳结,断断续续的吻沿着纪茴枝的颊边下滑,落到她细白的脖颈上,时而轻时而重地吮咬,留下暧昧的红痕。 床幔轻纱垂下,遮住床上的一片好风光。 …… 缠绵绮丽的夜过去,天光渐渐大亮。 清晨的阳光照进窗扉,顺着缝隙斑斑驳驳的落在地面上。 床幔随风轻轻拂动,床榻之上,纪茴枝靠在贺流景怀里先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轻轻眨了眨眼,似乎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腰部酸痛袭来,她下意识抬手揉了下腰,先碰到的却是贺流景灼热的胸膛。 昨夜的记忆逐渐回笼,纪茴枝脸颊一红,忍不住转过身瞪向某个不知节制的罪魁祸首。 贺流景睡得正沉,英俊的面庞带着几分餍足后的慵懒。 纪茴枝一时间既爱又恼,忍不住伸手戳了下他的脸。 贺流景仍旧呼吸均匀的沉睡着,胸膛上下起伏,感觉怀里的柔软娇躯动了动,大手带着几分霸道的锢在她的腰上。 纪茴枝看了他一会儿,想到自己身上的不适,忍不住暗暗磨了磨牙。 她抬手又戳了贺流景几下,见他还没有反应,眼睛倏然一转,心中有了主意。 纪茴枝微微直起身,低头吹向贺流景的耳朵。 “夫君,醒醒……” 贺流景微微转醒,还没睁开眼睛就感觉耳畔吹来一阵阵带着馨香的热气,他唇角下意识的弯起,然后一道男声骤然传到耳中—— “贺流景!该起床了!” 粗犷的男声在耳边炸响。 贺流景猛然惊醒,下意识往旁边一滚,狼狈的从床上摔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 纪茴枝趴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差点笑出来。 贺流景长这么大第一次摔下床,人还有些愣。 纪茴枝笑的更大声,趴在床上晃着腿,语气得意洋洋:“这个方法不错吧?是不是一下子就清醒了?我以后都这样叫你,让你每天都能准时起床去上朝,如何?” 贺流景听到她‘粗犷’的笑声,一点点回过神来,额头青筋直跳,“赶紧把声音变回来!” 纪茴枝哧哧地笑,颤着身子笑倒在软枕上。 贺流景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气恼的将人压在床上,狠狠吻了上去,带着力度碾磨她的唇,直到嘴唇变得嫣红湿润。 吻了一会儿,这个吻渐渐变得缠绵。 清风吹动屋檐下的铜铃,声声悦耳。 第73章 婚后第一天,纪茴枝和贺流景梳洗完,按照规矩去宫里给帝后请安敬茶。 他们几乎一夜未睡,眼睛却很明亮,偶尔对视一眼,眼睛里都好像酿着蜜,带着说不尽的情意,看得周围的宫女们忍不住脸红。 清晨的风十分舒爽。 纪茴枝从屋子里走出去,看到挂在廊下的鸟笼,画眉在里面蹦蹦跳跳,叫声清脆。 贺流景跟她一起逗了逗画眉,喂它吃饱喝足,然后打开笼子。 画眉试探着挥了下翅膀,然后展翅飞了出去,叫声更加脆响,带着欢快的气息。 纪茴枝望着远去的画眉,轻轻莞尔,“它刚得自由,未必能那么快适应,把鸟笼继续放在这里吧,命人不时添些吃食清水,如果它找不到吃的还可以回来吃两口,等它适应了,再让人把鸟笼撤了。” 贺流景点头,“都听你的。” 两人用早膳的时候,纪茴枝愉快的吃到了没蛋黄的荷包蛋,把豆腐脑里的香菜都挑到了贺流景碗里。 纪茴枝心满意足的想。 既然她习惯了被这位金尊玉贵的太子爷照顾,那么就要让他照顾一辈子。 两人坐着轿辇来到宫里,因为纪茴枝之前经常来宫里走动,所以她早就轻驾就熟,一点都不紧张。 庆德帝和王皇后坐在一块等着他们,屋子里还坐着几个位分较高的嫔妃,他们还没走进去就听见满屋欢声笑语。 贺流景和纪茴枝微微吸了口气,牵着手步入殿内。 贺流景穿着朱色太子服,交领广袖,衬得眉目英挺,纪茴枝穿着绯色纱裙,裙摆上绣着大片的银丝牡丹,面庞莹润无暇,眸色明亮,整个人看起来鲜活又透着喜气。 两人本就长相出众,又穿的喜庆,一进门就让人眼前一亮,颇为赏心悦目。 王皇后笑得见牙不见眼,开心的朝他们招手,“快过来让本宫瞧瞧。” 纪茴枝和贺流景一齐走过去,宫娥递上茶杯,他们双膝跪地,含笑给帝后敬茶。 “父皇喝茶。” “母后喝茶。” 庆德帝和王皇后眉开眼笑的将茶饮尽,亲手将他们扶了起来,又送上两块鸳鸯玉佩。 “好好好,日后福泰安堂,幸福美满!” 纪茴枝接过鸳鸯玉佩,含笑福了福:“多谢父皇、母后。” 庆德帝和王皇后除了玉佩之外还赏赐了许多东西,直接让人抬去了东宫。 妃嫔们忍不住在一旁打趣,她们年纪大了,最喜欢逗这些小辈,惹得纪茴枝脸颊泛红,贺流景也耳根发烫。 王皇后笑了一会儿才开口帮他们拦了拦,没让妃嫔们揶揄的太厉害,免得小两口羞的说不出话。 众人笑闹了许久,在梧华殿里用了午膳才各自回宫。 贺流景和纪茴枝回去的路上没有坐轿辇,而是走路慢慢回去,反正东宫离得近,正好可以散散步。 宫里的红绸未撤,红砖碧瓦,仍旧弥漫着喜庆的气息,沿路遇到的大臣们都朝他们齐声贺喜,回到东宫,宫婢们还穿着昨日的红色宫服,处处都在提醒着他们,他们是一对刚成婚的新婚夫妇。 纪茴枝脸颊泛着淡淡的粉,沿路脸上的热度就没有褪下过。 贺流景一本正经的走在她身侧,周身气质冷淡,遇到大臣就轻轻颔首,看起来脸色与平时无异。 可进了屋,贺流景就将门一关,把纪茴枝压在墙上,急不可耐的吻了上去。 纪茴枝这一路脸红羞涩的样子,惹得他心猿意马,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直把怀里的人亲的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他才微微松开唇。 纪茴枝握着拳头捶了他一下,心虚的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小声说:“别关门,刚才那些宫人看我们的眼神就不对劲,你现在把门关上,他们更以为我们偷偷在屋里做什么了!” 贺流景在她唇上啄吻了,“我们本来就在屋里‘做什么’,他们也没猜错。” 纪茴枝眼睛瞪圆,“贺流景,你越来越不知羞了。” 贺流景捏着她的下巴,一下一下吻她丰润的唇瓣。 这一刻他只看得见眼前人,确实连‘羞’字怎么写都忘了。 纪茴枝被欺负的双颊绯红,眼中盈着水光,看起来十分惹人怜。 贺流景粗喘着气微微退后,低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额头相抵,声音低哑,“阿茴,我好爱你。” 纪茴枝双手抚上他的喉结,一点点往上摸,捧着他的脸与他接吻,语气像在说一个秘密,“我也爱你。” 贺流景唇角扬起,轻轻蹭了下她的鼻尖,一个吻变得细密而绵长。 …… 两人没羞没臊的过了半个月,直到贺流景被庆德帝带去临城巡视军务,纪茴枝才总算清静下来。 东宫管事太监终于等到纪茴枝有闲暇时间,赶紧把库房的钥匙送了过来,说是成婚前贺流景吩咐的,以后东宫里的一应事物都交给纪茴枝掌管。 纪茴枝在出嫁前已经跟梅玉臻学过如何治家,也跟宫里派来的嬷嬷学过该如何成为一位太子妃,做起这些事来倒也不难。 她先命人将库房里的东西仔细清点了一遍,跟账册里的东西一一核对,她既然要接管库房,当然要核算清楚,免得以后出了差错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错。 东宫内库里的东西繁多,整整核对了三天,发现少了一块玉佩。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2章 这么多东西里只少了一块玉佩,实在是不足为奇,可奇就奇在是东宫里少了东西。 贺流景向来治下严格,把东宫管的密不透风,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丢失东西却不上报的情况。 纪茴枝令人去查,发现负责看管这块玉佩的小太监早在去年就染了恶疾病故了。 “……许是那小太监突然病故,没来得及上报。”东宫管事太监毕恭毕敬的回答。 纪茴枝拿着账册,看着上面画的玉佩样式,蹙了蹙眉,“这玉佩是父皇或母后赏的吗?” 管事太监摇头,“不是,陛下和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很多,但御赐之物都是跟普通物件隔开放置的,很容易区分。” 纪茴枝又问:“这玉佩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管事太监仍是摇头,“就是普通玉佩,除了做工精巧点,应该没有特别之处。” 纪茴枝拿着册子仔细查看了一番。 贺流景处事严谨,东宫内库的东西无论大小、贵重,全都详细记录在册,除了有图样外,还在旁边注明了玉佩的质地、颜色、款式。 纪茴枝仔细看后,确实没看出特别之处,就是一块简单的双鱼玉佩,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其中一只鱼的鱼眼位置上有一点红,那点红是玉石本身带的,被工匠巧妙的用做了鱼眼。 纪茴枝盯着那点红看了半晌,仍不放心,想了想,吩咐管事太监去找来相似的玉石,再找来能工巧匠,最好能打造出一块跟这块双鱼玉佩一模一样的玉佩,尤其是不能少了那点红。 纪茴枝把事情交代好就没有再惦记这件事,毕竟这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她一个人待在东宫里觉得无聊,将东宫事务处理妥当后,就去了梧华殿陪王皇后。 王皇后说想吃鱼,纪茴枝也来了兴致,于是中午两人一起吃了蒜香烤鱼。 饭后酒足饭饱,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院子里的花都开了,阳光明媚的洒满整座宫廷,晒得久了浑身上下透着温暖的慵懒,好像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一样。 王皇后抚着肚子,心满意足的感叹,“本宫以前总以为宫里的御膳就是最美味的,没想到民间还有这么多好吃的,真是多亏了有你这样的好儿媳妇。” 纪茴枝手里端着一碗茶,丝丝缕缕的茶香沁人心脾,她低头抿了一口,“儿媳以后遇到好吃的,还想办法带给您吃。” “我们阿茴最乖了。”王皇后喜笑颜开的摸了摸纪茴枝的脸,又忍不住幽幽叹息,“刚成婚那会儿,陛下答应过本宫,要带本宫出去云游四海,看遍大江山水,可惜后来他国事缠身,这么多年也没有单独带本宫出去玩过,都是一群人去行宫,能看到的还是四面宫墙,本宫都快忘记宫外是什么样子了。” 纪茴枝想象着自己被关在这四面宫墙中,几十年如一日的样子,也觉得感同身受,想了想,下意识说:“儿媳在城外有个庄子……” 那处庄子是梅玉臻当年的嫁妆,纪茴枝出嫁时,她便把庄子给了纪茴枝,那座庄子环境幽美,占地面积极大,周围都是好山好水,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不过她说完就后悔了,现在庆德帝和贺流景都不在京里,她哪敢带王皇后出去玩啊。 死嘴,快憋住! 王皇后眼前却一下子亮了起来,激动的一把抓住她的手,“好阿茴,你要带本宫出去玩吗?” “我……我没有啊……”纪茴枝心虚的抬头望天。 王皇后急切地晃了晃她的胳膊,“好阿茴,本宫都听到了!你不许反悔。” 纪茴枝看到王皇后幼稚的神色,忍不住失笑。 她纠结的抿了抿嘴唇。 王皇后的眼神实在太过期待,好像她说出个‘不’字,王皇后就能当场哭出来一样。 纪茴枝思衬片刻,说:“等太子回来,儿媳跟太子商量一下。” 带皇后出宫这样大的事,总不能瞒着贺流景,她不能自作主张。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王皇后急道:“本宫等不及了,现在他们父子二人都不在城内,我们偷偷溜出去,等他们回来,我们已经回宫了,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纪茴枝摇头,赶紧拒绝,“儿媳不敢自作主张。” “你不敢,本宫敢。”王皇后开心的站起来,扬起声音,用殿内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阿茴,本宫现在命令你,带本宫去你的庄子里玩。” 纪茴枝:“???” 宫人们面面相觑,没敢吭声。 王皇后偷偷朝纪茴枝眼睛,“现在没人敢怪你了,大家都知道是本宫胁迫你的!” 纪茴枝无语凝噎。 您怎么看起来很骄傲? 纪茴枝没办法,只能让人赶紧通知了纪威,由纪威亲自带兵护送,然后带着王皇后低调的出了宫门。 王皇后坐在马车里,沿路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激动的红了眼眶。 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热闹了,这些年每次出宫都是声势浩大,有官兵开路,百姓们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人潮熙熙攘攘。 “本宫进宫前最喜欢跟好姐妹们出来看热闹了,你娘那个时候总带本宫去听戏,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变成你带本宫出来玩了。” 纪茴枝有点心疼,默默调整好心态,既然人都出来了,不如就带着王皇后好好玩。 至于庆德帝……反正有王皇后在前面挡着! 两人乘着马车来到城外的庄子里,梅玉臻得知消息,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王皇后看到她更加喜上眉梢。 庄子里景致漂亮,青山碧水,飞鸟游鱼,令人心旷神怡。 王皇后提着裙摆,在庄子里逛了一圈,她穿的很素雅,一身浅色布裙,头上只戴着银钗。 这里的佃户都朴素热情,他们不知道王皇后身份,如往常一样生活着,耕地、织布,小孩子们四处奔跑,处处欢声笑语,能让人感受到浓浓的烟火气。 王皇后心情舒畅,嘴角一直上扬,走了许久都没觉得累,她看到庄子里有秋千,还拉着梅玉臻一起过去荡秋千。 梅玉臻开始还有些拘束,玩了一会儿也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 两人足足玩了两刻钟,笑声一直不停。 纪茴枝哑然失笑,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们,仿佛能看到她们出嫁前无忧无虑的模样。 傍晚,庄子里升起篝火,几人围着篝火跳舞,谈笑风生。 王皇后大口的饮酒吃肉,还学着佃户的模样,抬起袖子擦嘴,吃得无比满足。 山下的小路上沿路挂着灯笼,在山顶望去像一条银色的游龙,配着天上的繁星点点,美不胜收。 纪茴枝望着那些灯笼汇聚成的银河,忽而听到有马蹄声传来。 她疑惑地眨了下眼睛,站起身望去,看到有人从山下而来,待他们走得近了,才发现竟然是庆德帝和贺流景。 他们看起来风尘仆仆,一路骑马过来。 纪茴枝吓了一跳,他们什么时候回京的?说好的神不知鬼不觉呢! 她默默转头看向王皇后。 不管,她是被‘胁迫’的。 王皇后神色怔了下,瞬间慌了起来,她抹了下唇角沾的酒渍,然后赶紧站起身,用慷慨就义的语气对纪茴枝道:“别怕,本宫在!” 纪茴枝听着她颤抖的声音,无力的抬手扶额。 庆德帝蹙着眉翻身下马。 王皇后微微整理了下衣袖,拿着两串烤肉走过去,朝庆德帝挤出一丝略微心虚的笑容。 “陛下,你要吃烤肉吗?是阿茴亲自调的味,味道很不错的。” 贺流景看着自己母后袖子上的油渍,嘴角轻轻抽了抽。 庆德帝无奈的叹了口气,从王皇后手里接过烤肉,“开心吗?” “……开心。” “你如果想出来玩就跟朕说,朕亲自带你出来,怎么能自己跑出宫?” “臣妾一时兴起,等不及……” “你如果出了事,让朕怎么办?” 王皇后牵着庆德帝坐到篝火旁,嘟囔着反驳,“臣妾有阿茴和玉臻陪着,还有纪国公护送,怎么会出事?阿茴向来最是稳妥,不会出差错的。” 纪茴枝偷偷看了贺流景一眼。 贺流景故作沉吟的摇了摇头,表示很不认可王皇后对她的评价。 纪茴枝:“……”可恶。 几人站起身行礼,庆德帝摆摆手让他们坐下。 “今天都是自己人,不必那么多礼。” 纪茴枝见庆德帝没有发怒的迹象,微微松了一口气,跟贺流景一起坐到了篝火旁。 她忍不住小声问:“你跟父皇怎么突然回来了?” “正事已了,我跟父皇见那附近渔民捞的蟹子又大又新鲜,想带回来给你和母后尝尝,就提前回来了。” 这一瞬间,纪茴枝忍不住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他们只是寻常人家,相公和公爹外出事忙,回来还记得给她们带好吃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3章 纪茴枝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吃螃蟹怎能无酒相酌?”纪威兴致勃勃道:“臣这就去寻些酒来,不过这庄子里估计没有好酒,只能有些米酒或黄酒。” “快去快去,朕今天要跟你痛饮一杯!” 螃蟹很快被蒸熟端了上来,个个肥硕,鲜香气浓郁。 因为不想让人打扰,他们都没让人伺候,所以婢仆们都站在远处,这螃蟹自然得他们自己剥。 纪茴枝迫不及待的伸手拿了一个,却被烫了一下,连忙松开手摸了摸耳朵。 这螃蟹刚蒸出来,还冒着热气呢。 贺流景笑了声,把螃蟹拿过去剥了起来。 纪茴枝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忍不住小声问:“你从小就有人伺候,竟然还会剥螃蟹?” “就算生在帝王家,也不能事事都等着人伺候,不然真成个摆件了。”贺流景笑了下,“何况不早些学会剥螃蟹,以后怎么给孤的太子妃剥螃蟹?” “太子殿下果然有先见之明,太子妃佩服佩服。” 贺流景把剔好的螃蟹肉放到碗里递给她。 纪茴枝有些不好意思接,毕竟还有好几位长辈在,她让贺流景给她剥螃蟹好像不太好…… 结果她一抬头就看到庆德帝在给王皇后剥螃蟹,纪威在给梅玉臻剥螃蟹,根本就没人顾得上看他们! 纪茴枝一下子就心安理得的把装着蟹肉的瓷碗接了过来,并让贺流景再多给她剥几个。 人家皇帝和国公爷都能剥,咱家太子也能剥! 加油吧小贺,不能输! 贺流景看着她吃的鼓起来的腮帮子,没忍住捏了一下。 篝火明明,几人坐在篝火旁痛快的饱餐一顿,席间笑声阵阵。 庆德帝也吃得异常满足。 他手里拎着酒壶,望着眼前静谧的夜色,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想不起上一次这样畅快轻松是什么时候了,自从他坐上皇位,身上就背负着重担,再也没有这样轻松过。 庆德帝转头看向纪威,忍不住感叹,“不知不觉咱们都老了。” “是啊。”纪威仰头灌了一口酒,也忍不住感慨,“臣跟陛下一起在战场上杀敌的日子好像还在昨日,一转眼孩子们都已经成婚了。” 王皇后小声跟梅玉臻耳语,“他们两个老了,我们才没老呢。” 梅玉臻忍不住笑了出来,“娘娘永远年轻。” 王皇后大笑出声:“你也年轻。” 夜风清凉,纪茴枝把头枕在贺流景的肩膀上,一边把玩贺流景的手指,一边听着长辈们忆往昔。 “你以后会经常带我出宫玩吗?我可不想像皇后娘娘一样一直待在宫中。”纪茴枝悄声问。 贺流景偏过头,小声答,“你不用我带,自己就可以出宫。” “真的?” “你跟母后性子不同,你自己出来,只要带够暗卫,我就放心。” 纪茴枝憋笑,“让母后听见,绝对饶不了你。” 贺流景揉了揉她的指尖,“那我们说小声点。” 两人躲在一处笑了起来,四个长辈互相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揶揄地笑了笑。 从庄子里离开,庆德帝和王皇后走在最前面,都有些吃撑了。 地面不平坦,王皇后深一脚浅一脚,庆德帝伸手扶着她。 “陛下不生气了?” “朕什么时候真的跟你生过气,不过下次不能再这么胡闹了。” 王皇后瘪了瘪嘴,娇嗔道:“你当年答应过我,要带我游遍大好山河的,我这些年待在宫里,能看到的只有四面宫墙,现在好不容易出来走走,你不准说我。” 庆德帝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抬眼望着远处的好风光,若有所思的将王皇后的手握紧了。 纪茴枝在后面偷偷戳了贺流景一下,“你以后如果让我天天待在宫里,我就跟你和离。” “不许胡说。”贺流景握紧纪茴枝的手。 夜里,纪茴枝就为‘和离’两个字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被贺流景逼着一次次保证‘绝不和离’,又一遍遍的叫‘夫君’,才终于哄得贺流景放过她,云雨将歇。 第二天纪茴枝揉着腰起床,忍不住把昨天的自己和贺流景都骂了一遍。 真是岂有此理!世风日下啊! ----------------------- 作者有话说:下周就完结啦~快啦快啦 第74章 清哥儿生辰前一个月生了场大病,折腾了许多天才痊愈,生辰那日,庆德帝命人在宫里给他大办周岁宴,为其冲喜。 贺流景和纪茴枝自然要到场出席,他们从东宫出发前,管事太监正好把做好的双鱼玉佩送过来,纪茴枝看玉佩精巧清透,两条小鱼雕的活灵活现,就随手把玉佩挂到了腰间。 两人坐着轿辇来到宴席,朝臣们已经悉数到齐,戏台上唱着咿咿呀呀的曲调,众人围桌而坐,见到他们一同起身行礼。 贺如峰眼中闪过一抹沉郁,很快垂下眼睛,跟众人一起行礼。 贺流景扶着纪茴枝走上台阶,他们刚坐下,庆德帝和王皇后就到了,众人再次起身行礼,然后各自落座。 庆德帝和王皇后在主桌坐下,饭桌上除了霖妃外,还有几位年纪较大的妃嫔作陪,几位公主也带着驸马前来赴宴,气氛显得热闹许多。 半个月前,贺轩也娶了王妃,是位圆脸的小姑娘,看起来憨态可掬,两人正是感情甜蜜的时候。 贺轩心情极好,不断活跃着气氛,他的王妃也是个讨喜的,不时惹的大家轰然大笑。 觥筹交错间,纪茴枝静静看着对面的贺如峰和纪晚镜。 贺如峰红光满面,扬起的嘴角一晚上都没有下去过,显然对于庆德帝给清哥儿大办周岁宴这件事极为高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纪晚镜坐在他身侧,怀里抱着清哥儿,面色有些憔悴,夜风吹拂,她一直侧身给清哥儿挡着风,不断拢着清哥儿身上的小斗篷,即使这样,清哥儿面色也极为苍白,带着大病初愈后的清瘦。 纪晚镜想把孩子抱下去休息,她看着贺如峰几次欲言又止,都被贺如峰用眼神制止了。 纪茴枝收回目光,意兴阑珊的托着腮听戏。 宴席过半,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持续了许久声音都没有消失。 庆德帝雅兴被打断,不悦的皱起眉,召来大太监,“发生何事了?” 大太监面色有些白,抖着手臂,“回陛下,是一名宫女闹着要跳河自尽。” 霖妃不待庆德帝开口,就唾了一声:“真是晦气!可救上来了?” “回娘娘,因为发现的及时,已经救上来了。” “把她带上来!”霖妃横眉竖目,“她竟然敢在皇长孙的生辰之日寻死,简直是给皇长孙添晦气,本宫倒要问问她究竟为何这般?” 大太监看了一眼庆德帝,见庆德帝没有反对,才躬身应是,很快把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宫女带了上来。 那宫女容貌清秀,面色惨白,衣服还在滴水,被带上来后就跪在地上不住的颤抖。 霖妃厉声怒斥:“你这贱婢,今天是皇长孙的大好日子,你究竟为何非要在今天寻死,给他添晦气?你今天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本宫绝不放过你!” 纪茴枝忍不住看了霖妃两眼,霖妃今天怎么这么激动?就算清哥儿是她的亲孙儿,她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毕竟清哥儿被风吹的脸都白了也没见她心疼,怎么一个想死但没死成的宫女反倒让她这么在意? 纪茴枝总觉得又是一场好戏。 宫女颤颤巍巍的磕了一个响头,“奴婢……娘娘明鉴!奴婢实在是被逼至绝境,再无脸面活下去,才会在今日寻死,绝无对皇长孙不敬之心!” 贺如峰居高临下的看着宫女,开口道:“你有何冤屈就说出来,自会有陛下替你做主。” “奴婢……不敢说。” 纪茴枝手托着腮,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母子一唱一和。 连贺如峰都出动了,他们这是准备唱一出大戏呀。 哦豁!前方必有大瓜! 霖妃唱黑脸:“贱婢!你今天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宫就让人打你板子!” 贺如峰唱白脸:“你既然敢寻死,还有何不敢说的?你难道不想为自己求个公道吗?” “……殿下说得对,奴婢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宫女咬了咬牙,忽然面朝庆德帝,伏地重重磕了个响头,大声道:“请陛下为奴婢做主!太子殿下趁醉行凶,令奴婢珠胎暗结,却不肯给奴婢一个名分,奴婢肚子渐大,实在是瞒不下去了,才会想要一死百了!” 正在给纪茴枝盛汤的贺流景动作顿住,眉心跳了一下。 周围空气凝滞一瞬,众人皆惊。 宫女又重重磕了一个头,颤着声音喊:“宫中女子皆为陛下所有,太子殿下此举是对您的大不敬啊!” “岂有此理!”庆德帝虎目圆瞪,“你这奴才竟敢挑拨朕与太子的父子之情!”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4章 宫女吓得浑身一颤,把头埋的更低。 纪茴枝吃瓜吃到自己家,不但不忧反而兴趣更浓,眼中浮起几分幸灾乐祸,朝贺流景促狭的笑了下。 原来这出戏唱了这么久,竟然是冲着贺流景来的。 好耶!不用无聊了。 贺流景无奈摇头,把汤碗放到她面前,让她慢点喝,然后起身,在众人的瞩目下走到那宫女面前。 他低头看向宫女,冷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宫女抬起头,对着他泫然欲泣,“殿下当真如此无情吗?您与奴婢一朝欢愉,却连奴婢姓名都不知……” 贺流景沉默两息,声音愈冷,“孤耐心有限。” 宫女满脸都是泪,看起来极为仓皇可怜,“奴婢田儿,拜见殿下!” “你说孤与你苟且,可有凭证?” 纪茴枝拿着汤匙,慢吞吞的喝着白瓷碗中的百果汤,百果汤味道甘甜清新,喝起来甜滋滋的,让她看戏的心情都好了几分。 田儿掏出一枚玉佩,双手呈上,扬着颤抖的声音道:“奴婢有证据!这是太子殿下玷污奴婢那日不小心掉落的。” 纪茴枝看着她手里的双鱼玉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可真是巧啊。 众大臣窃窃私语起来。 贺如峰两手揣在袖子里,老神在在的开口:“父皇,儿臣不相信太子会做出这种事,为了印证太子的清白,不如让人去东宫核对一下这块玉佩是否是太子的。” 贺流景神色疏冷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庆德帝面色迟疑。 王皇后蹙着眉,但没有开口,她习惯了这种事都交给儿子和庆德帝处理,因此隐而未发。 田儿伏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开口:“太子殿下是天上龙,奴婢是地下虫,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陛下主持公道,只求陛下赐奴婢和孩儿一死。” 好一招以退为进。 纪茴枝喝下最后一勺百果汤,心中暗衬,看来这个田儿身后还有幕后主使之人,他们是蓄谋已久。 贺如峰扬声道:“休得胡说!父皇最是公正,岂会偏袒太子?若你这块玉佩是真的,父皇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几位大臣站了出来,跪地拱手。 “请陛下严查此事!” “这名宫女身份虽然卑微,太子的言行却兹事体大,事关国运,不容姑息!” “太子若德行有亏,陛下万万不可姑息养奸啊!” 庆德帝目光沉沉。 其余的大臣们低着头,噤若寒蝉,有些大臣想要站出来替贺流景说话,都被贺流景用眼神制止了。 一时间只能听到那几名大臣指责贺流景的声音,直到他们后知后觉的停下,周围才渐渐安静。 田儿仍坚持举着手中的玉佩,只是胳膊不住的颤抖,越抖越厉害。 气氛凝滞间,忽然一道娇笑声传来,清灵悦耳,令气氛骤然一松,众人下意识转头望去。 纪茴枝笑了一声,放下汤匙,拿着绣帕轻轻擦了擦嘴,然后不紧不慢的起身。 她走到贺流景身侧,看向跪在地上的田儿,接过她手中的玉佩。 “东宫的确有这样一块双鱼玉佩。” 众人哗然。 田儿高兴的抬起头,却猝不及防的对上纪茴枝的视线,她虽然在笑,眸子里却不含笑意,田儿倏然一惊,又赶紧将头低了下去,心中忍不住打起鼓来。 贺如峰面上一喜,眼中是藏不住的喜色,嘴里却故作沉吟道:“怎么会这样?我相信太子的为人,他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太子妃,你再仔细瞧瞧,这奴才手里拿的真的是东宫的玉佩?” 纪茴枝抬眸,看着贺如峰讥讽一笑,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王爷,你急什么?我说东宫有这样一块玉佩,又没说这块玉佩是东宫的。” 贺如峰皱眉,“太子妃这是何意?” “看来王爷眼神不太好使,有时间还是找太医给你看看吧。”纪茴枝一把拽下自己腰间的玉佩,拿起来朝他晃了晃,“我们东宫的双鱼玉佩就挂在我身上,王爷没看到吗?” 贺如峰面色微变,盯着玉佩的眼神怔愣了一瞬。 “不可能!这宫女手里的玉佩鱼眼睛那里有处红,你那块……” “王爷,你这眼神怎么时而好使时而不好使的?你既然都瞧见这宫女手里的玉佩有一抹红了,怎么就没有瞧见我手里这块玉佩也有呢?” 贺如峰声音滞住,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纪茴枝又晃了晃手里的双鱼玉佩,“王爷瞧仔细了,我这块玉佩鱼眼睛处是否有一处天然的朱砂红?” 贺如峰喉咙滚动几下,声音干涩的开口:“……是,刚才是我没看清楚。” “那王爷下次说话可要注意,要瞧仔细了弄清楚了再说,别随便开口误导别人。”纪茴枝笑意盈盈。 贺如峰强压着怒火,朝她拱了拱手,“多谢太子妃指教。” 纪茴枝转身,将玉佩双手呈给庆德帝,扬声道:“父皇明鉴,东宫玉佩尚在,这宫女处心积虑找来一块相似的玉佩冤枉太子,其中必有隐情,还请父皇明察。” 庆德帝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的瞪向田儿,“还不快从实说来,你这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田儿低着头瑟瑟发抖,面色惨白,浑身直冒冷汗,“奴婢……奴婢……” “竟敢欺君罔上,朕看你是不要命了!” 田儿吓得打了个哆嗦,纪茴枝这才发现她全身抖的厉害,不由面色一凝,“太医!太医快来!” 田儿忽然痛叫出声,嘴角溢出鲜血。 太医连忙奔至近处,“是中毒!快准备米汤……” 田儿捂着肚子,震惊的睁大眼睛,“奴婢是被逼的……是……呃……” 田儿一句话没有说完,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太医上前探她的鼻息。 “死了,看样子是先前服了毒。” 众人愕然,不敢相信这宫女竟然转瞬就死在了圣驾前。 贺流景面如寒蝉的看向贺如峰,贺如峰面色不变,轻轻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纪茴枝心中诧异,忍不住问太医:“她可是真的有了身孕?” “回太子妃,此女确实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纪茴枝微微皱眉,田儿怀有身孕应该不会轻易寻死,除非是有人提前给她投了毒,那人心思歹毒,利用田儿设局后就想来个死无对证。 庆德帝面色严肃,沉声开口:“大理寺,此事交由你们彻查,朕倒要看看这幕后主使是谁,竟然敢冤枉太子,挑拨朕与太子的关系,另外,这宫女腹中的孩儿是谁的也必须查出来,吩咐下去,此等秽乱宫闱之事,谁能提供线索都重重有赏。” “是!” 贺如峰低下头,遮住眼中晦涩而不甘的神色,霖妃早就不敢再开口,讷讷坐在一旁,装作无事发生一般。 贺流景牵着纪茴枝的手回去落座,轻轻捏了下她的指尖。 纪茴枝也轻轻捏了下他的指尖,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纪晚镜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看着又一次败了的贺如峰,只觉得身心俱疲。 她儿子的周岁宴就这样毁了。 宴席继续,气氛却难以再活跃起来。 一阵冷风吹过,清哥儿呛咳不止,纪晚镜心里异常烦闷,终于忍不住开口:“王爷,清哥儿倦了,妾身想抱他去休息一会儿,可好?” 贺如峰睨了她一眼,不悦的把清哥儿接了过去。 他动作不熟练的抱起清哥儿,让清哥儿朝庆德帝招手,“清哥儿哪里倦怠了?清哥儿见到皇爷爷心里高兴着呢!快朝皇爷爷笑一个,皇爷爷最疼你了。” 清哥儿攥着小手指,靠在他怀里不舒服的动了动,眼巴巴的看着纪晚镜。 贺如峰不高兴的拧起眉心。 庆德帝看了贺如峰一眼,叹息一声,伸出手道:“把清哥儿给朕抱抱。” 贺如峰心头一喜,立刻走上前,把清哥儿递了过去。 “父皇您看,清哥儿这孩子最喜欢您了,他长得像您,性子也随了您,就是身子太弱,太医说京城的气候宜人,最适合他居住,最好能在京城里多娇养几年……” 贺流景抿了一口酒,任由贺如峰在那里讨巧卖乖。 清哥儿瘦瘦小小的一个,靠在庆德帝怀里,乖巧的不敢乱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却到处乱看。 庆德帝摸了摸他的头,叹息一声:“清哥儿身子弱,就一直养在京里吧。” 贺如峰瞬间狂喜,“多谢父皇!” 庆德帝话锋一转,淡淡道:“清哥儿留下,你该去封地就去封地吧,已经耽误了这么多时日,别再耽搁了,峰王妃想留京就留京,如果想跟你去封地,就把清哥儿交给你母妃照顾。” 贺如峰刹那面色一变,脸色铁青,“父皇,清哥儿还太小了,留他在京城,儿臣不放心……”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5章 “你是信不过你母妃还是信不过朕?有朕和你母妃在,还有众多嬷嬷照顾,出不了差错。” “儿臣不是那个意思。” 庆德帝声音沉冷,目光带着几分威压的凝视着他,“你不是那个意思,朕是那个意思。” 贺如峰愣住,抬头与他对视一眼,沉默片刻,躬身跪地。 “儿臣……遵命。” 宴会散时,朝臣们只觉得像打了场仗一样累。 回去的路上,贺如峰脸色一直都很难看,却隐而未发,直到进了王府,才大步流星的进了书房。 纪晚镜连忙抱着清哥儿跟了上去,“王爷,现在该怎么办,封地……” 贺如峰忽然回头瞪了一眼清哥儿,“没有用的东西!” 清哥儿吓得呜咽出声。 纪晚镜咬紧下唇,用力将清哥儿抱紧。 “废物东西,让他朝父皇笑笑他都不会!你是怎么教孩子的?” 纪晚镜胸膛怒火翻涌,“清哥儿才一岁,还刚生了场大病,你不心疼他就算了,怎么反倒怪起他来了?你能留在京城这么久全是因为清哥儿,现在父皇……” “闭嘴!”贺如峰怒目圆瞪,扬起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你是说本王无能,要指望你的好儿子才能留在京城?” 纪晚镜脸上浮起一片红印,嘴唇颤抖着怔愣了许久。 清哥儿蹬着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贺如峰听着清哥儿的哭声,心头愈发烦躁,“哭哭哭,只知道哭!你如果教不好他,就交给别人教!” 纪晚镜心头一震,连忙把清哥儿抱紧,“王爷教训的是,我会教好清哥儿,你放心,他以后一定会更乖的。” 贺如峰语气稍缓,满眼阴郁道:“这个贺流景真是命大!这次的事本王筹谋了一载,竟然都被他逃脱了!” 纪晚镜蹙眉,“后面的事可处理妥当了?如果被父皇查到你头上就糟糕了。” “还用你说?”贺如峰面容扭曲,“贺流景这命也呸好了,竟然阴差阳错的娶了一个好媳妇,坏了本王的好事……” 纪晚镜垂下眼帘。 贺如峰侧头望去,冷道:“你当初自视甚高,不把纪茴看在眼里,现在你不会连一个纪茴都斗不赢吧?” 纪晚镜难堪的轻咬下唇,“我全听王爷的。” 贺如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声音不冷不热地问:“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还请王爷明示。” 贺如峰眼睛阴狠的眯了一下,“纪家既然不能成为我的助力,那么我也不能让纪家成为贺流景的助力。” 纪晚镜垂下眼眸,用力攥紧手里的帕子,半晌点了点头。 贺如峰神色缓了缓,走过去将她和清哥儿抱进怀里,“脸疼不疼?刚才是本王冲动了,你们是本王的妻儿,只要咱们一家人一条心,以后整个天下都是咱们清哥儿的,现在的隐忍都是为了清哥儿的将来。” 纪晚镜靠在他怀里,听他如往常一般说着甜言蜜语和对将来的期许,一颗心却怎么都热乎不起来。 隔了几天,纪晚镜买了处三进三出的宅子,让邹氏和纪亥从国公府搬了出去。 清哥儿那天受凉又受惊,夜里就起了热,又病了一场,因此纪晚镜忙着照顾他,没有出面,邹氏和纪亥带着一家老小搬家那天,她只派人给他们送了些银钱。 大理寺奔走几日,查出田儿确实有个相好,是宫中的侍卫,也是她腹中孩儿的爹,可惜他们查到侍卫那里,侍卫就已经饮毒自尽了,跟田儿死状一致,线索就此断了。 其实就算大理寺不查,贺流景和纪茴枝心里也清楚是谁在幕后安排好了这一切,庆德帝也未必没有怀疑,不然也不会突然提出让贺如峰去封地。 这场权力的博弈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党争、倾轧、构陷,明争暗斗,京城一直都波涛暗涌。 “怕不怕?” 贺流景把纪茴枝抱在膝上,坐在窗前欣赏月色。 夜凉如水,月亮却皎皎明亮。 纪茴枝耳朵贴在贺流景胸前,感受着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有何可怕的?普通人家的子女尚且会争抢屋舍、土地、钱帛,甚至会争一块布、一袋米,只是身处皇家,付出的代价会更大一些。” “是,身处皇家就是成王败寇。”贺流景望着远处的月亮,将纪茴枝抱紧。 他以前有母后、外祖家要顾及,现在他多了阿茴、纪家要顾及,所以他绝不能输,他必须是那个赢家。 纪茴枝抬头,在贺流景的喉结上咬了一下,“你抱的太紧,抱痛我了。” 贺流景松开手,扳过她的脑袋,低头吻住她的唇。 纪茴枝被他搂着亲了好一阵,“唔……呜!” ……这次抱的不紧,但吻的太紧了! 第75章 天朗气清,天气越来越暖,纪茴枝让人在东宫的院子里栽了几棵桂花树,过几年就可以摘桂花做桂花糕了。 她撸着袖子,亲手将一棵树苗栽下,刚直起腰就听金桃跑过来禀报,“太子妃,峰王妃忽然回了国公府,说是看望国公爷和夫人。” 纪茴枝轻轻皱了皱眉。 她嫁入东宫后,因为放心不下国公府,就一直派人盯着国公府,让他们有情况就及时回来禀报,自从发生宫女田儿的事后,她就加派了人手,让他们事无巨细都要回来禀报。 纪晚镜平时很少回国公府,自从贺如峰确定纪威不会帮他后,纪晚镜就连节庆日都很少回去,贺如峰更是再没有登过门。 现在贺如峰即将要前往封地,清哥儿又正病着,纪晚镜更不可能有闲心去探望梅玉臻和纪威。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回府后都做了什么?” “王妃回府后先去看望了夫人和国公爷,给夫人和国公爷带了补品,谈话时提及清哥儿总生病,想去府里的佛堂上柱香,给清哥儿祈求平安,然后王妃独自去了她以前住的院子,在里面坐了会儿,后来,王妃又独自去了佛堂,在里面待了一刻钟就出来了。” “再没去别的地方?” “是的,王妃去过佛堂就离开了。” 纪茴枝回屋净手,一边洗手一边问:“她走后暗卫进佛堂里查探过吗?” 纪晚镜如果真的另有所谋,肯定不会在她自己的屋子里动手脚,那样会牵连到她,最可疑的地方就是佛堂,纪晚镜如果真的想给清哥儿祈福,尽可以去庙里上香添香油钱,何必回府这么麻烦。 金桃在一旁递着帕子,回道:“暗卫进佛堂搜寻了一遍,连佛龛都仔细查看过,没发现端倪。” 纪茴枝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想了会儿,始终觉得纪晚镜的举动透着一丝诡异。 纪晚镜对她怨恨颇深,对纪威和梅玉臻也同样有怨,不可能突然放下芥蒂,联想到她前段时间让纪威和邹氏搬出去的事,纪茴枝心底愈发不安。 她若有所思道:“备马车,我要亲自回府一趟。” 纪茴枝回国公府后没有耽搁,直奔佛堂,佛堂里香烟缭绕,带着淡淡的檀香,香炉里有三柱刚燃完的香。 她四处看了一圈,当真没发现蹊跷,佛堂里一切如常,跟以前别无二致。 纪茴枝蹙了蹙眉,依旧觉得不放心。 她在佛堂里待了一会儿,将周围的一切又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目光最终落到墙上挂的一幅画上。 她刚才之所以没注意这幅画,是因为这幅画是她亲手画的,一眼望去并没有什么问题,此刻她细细的看,却发现这幅画细微处有一丝变化。 纪茴枝面色一凝,走过去把画摘下来,放到鼻翼前轻轻嗅了嗅。 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心底顿时一沉。 纪茴枝让金桃拿来蜡烛,点燃后放到画后面。 金桃不明所以,还以为她想烧画,她见这画极好看,刚想出声劝纪茴枝把画留下,就见画纸上渐渐浮起了四个字——庆德不德。 金桃吓得心头一跳,连忙关上房门,连声音都抖了起来,“为何会这样?” 纪茴枝目光牢牢盯着画上的四个字,“小把戏罢了。” 这个法子在后世并不稀奇,只要用牛奶在纸上写字,晾干后就看不到了,但用火烤这些字就会再次浮现。 纪茴枝眸色沉沉,用火烛把画点燃,扔进铜盆里,看着画一点点燃尽。 火光映得她眸色明明暗暗。 这幅画是她亲手所画,如果出事不但她会被牵连,贺流景也脱离不了干系。 此计不可谓不歹毒。 回到东宫,贺流景已经上朝回来了,看到她脸色有些难看,就将人抱到了腿上。 纪茴枝的腰很细,摸起来又很软,贺流景忍不住在她腰侧捏了捏,惹得纪茴枝回过神,抬手拍了他一下。 贺流景亲了亲她的脸颊,“出什么事了?” 纪茴枝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能解决。” 贺流景没有再多问,只在纪茴枝脸颊上亲了一下,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他,纪茴枝说能解决的事就是能解决,他不用再多问。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6章 次日,纪茴枝让人去峰王府送信,约纪晚镜到茶楼见面。 那间茶楼是纪威给她的嫁妆,知道的人不多,她提前让掌柜的把二楼空了出来。 巳时,两人如约而至,在茶楼门口遇到,她们脸上都带着面纱,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下了马车,一言不发的往里走。 茶楼里坐着几桌客人在饮茶,正在高谈阔论的说着京中的热闹事。 “今年京中最轰动的事莫过于纪家嫁女了,这纪家一门出了二妃,一位太子妃,一位王妃,简直是风头无两!” “纪家现在是有女百家求!听说纪家远房亲戚家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烂了!” “这姐妹二人能同嫁皇室,既是姐妹又是妯娌,真是亲上加亲!” 两人如同没听到一般径直去了楼上,让丫鬟守在楼梯口,她们进了室内。 纪晚镜一进门就摘了面纱,她怀里抱着清哥儿,清哥儿又瘦了一些,两颊凹陷,显得眼睛特别大。 清哥儿不舒服的哼哼了两声,纪晚镜低头轻声哄着他。 纪茴枝静静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唤来小厮,让他上了两盘适合小孩吃的糕点。 清哥儿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糕点,伸着小手想去拿,“吃……” 纪晚镜拦住他的手,警惕的盯着纪茴枝,清哥儿焦急的拍着小手。 纪茴枝微微轻哂,“放心吧,没毒,我还不至于蠢到在这里给一个小孩子投毒。” 纪晚镜犹豫了一下,伸手拿起一块栗子糕,喂清哥儿吃了几口,然后才抬头看向对面的纪茴枝。 纪茴枝穿着素色的襦裙,墨发简单的挽起,雪肤上带着几抹红痕,如雪中红梅,艳丽又刺眼,一看就知道纪茴枝跟贺流景感情很好。 纪晚镜垂眸,遮住眼中翻涌的情绪。 纪茴枝察觉到她的眼神,不自在的摸了下脖子,心里忍不住懊恼,她明明都用胭脂遮了,竟还遮不住,都怪贺流景! 纪晚镜清了下嗓子,声音冷淡地开口,“你约我来是有什么事?我不觉得以我们的关系有必要私下见面。” 纪茴枝扯着嘴角轻笑一声,“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见你吗?” 纪晚镜心头一紧,想起昨日所做的事,指甲陷入柔嫩的掌心。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纪茴枝讽刺的笑了下,抿了口茶,云淡风轻道:“那幅画我已经烧了。” 纪晚镜面色瞬间惨白,心脏慌乱的跳动着。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死寂,只有淡淡的茶香漂浮在空气里。 纪晚镜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半晌都没有开口。 清哥儿左看看右看看,黝黑的眼珠机灵的转来转去,似乎不明白她们为什么都不开口。 纪茴枝明眸温和的注视着清哥儿,朝他拍了拍手,“清哥儿,让姨姨抱抱好不好?” 清哥儿咯咯笑着,朝她伸出了两条小胳膊,嘴里咿呀咿呀的好像在说话。 纪晚镜大惊失色,紧张的将他抱紧,警惕的看向纪茴枝,“你想做什么?” 清哥儿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她。 纪茴枝掏出一张平安符放到桌子上,“这是母亲之前为清哥儿求的平安福,母亲让我转告你一句,你们的母女情缘尽于此。” 纪晚镜盯着那明黄的符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下升起来。 明明她没有把梅玉臻当作母亲,明明在她心里她早就跟梅玉臻一刀两断了……可当她意识到梅玉臻已经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对她失望透顶,真的彻底放弃她了的这一刻,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 这些年来她习惯了依靠梅玉臻,在梅玉臻真的放弃她的这一刻,她仿佛踩空了一样,一下子发现自己竟然孤立无援。 从此以后,她无国公府可依靠,也无梅家庇护…… 纪晚镜把手伸向平安福,却在触碰前仿佛烫手一般猛的把手缩了回去。 纪茴枝哂笑一声,把平安符夹在指尖转了转,意有所指道:“这平安福虽然灵验,但清哥儿究竟能否平安一生,恐怕不取决于这张平安符,而是要看你现在的抉择。” 纪晚镜呼吸一下子乱了节奏,“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害你们的人是我!你们别想动清哥儿!” “你倒是个好母亲。”纪茴枝把平安符扔回桌子上。 纪晚镜呼吸急促,手指控制不住的抖。 “孩子是无辜的,我们的事跟他无关……” 纪茴枝不置可否的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水面上漂浮的茶叶。 “你有一个凉薄的父亲,邹氏虽然爱你,却只能拖你后腿,帮不了你。” “你的儿子也有一个凉薄的父亲,那么你呢?你想成为什么样的母亲?” “是像你母亲那般无能的母亲,还是护他周全的母亲?又或者是一个因为那一丝的夺嫡机会,就将他置身于危险当中的母亲?” 纪晚镜用力的咬紧了牙关。 她没想到纪茴枝会说的如此直白,偏偏纪茴枝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的刻进了她的心里。 她低头看着清哥儿,眼中忍不住浮起一丝茫然。 贺如峰处心积虑设下的陷阱,轻而易举就被纪茴枝识破了,那么他对上贺流景,又有多少胜算? 纪晚镜扪心自问,贺如峰那样自负又凉薄的人真的能赢吗? 如果贺如峰输了,那么清哥儿……也不会有好下场。 纪晚镜心中一痛,跟名利富贵相比,她现在更害怕失去清哥儿。 她的孩儿还这样小,她想看着他长大成人。 纪晚镜压下心中的惧怕,缓了缓神色,装作不耐烦的模样,“你究竟想说什么?” “念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我最后劝你一句。”纪茴枝望向纪晚镜的眼睛,朱唇轻启,“我们之间龌龊虽深,却不是非要鱼死网破。” 纪晚镜蹙眉,“什么意思?” “刚才上楼的时候,你听到那些人的话了吗?” 纪晚镜神色微怔。 纪茴枝手持纨扇,轻轻扇了扇,“咱们都是纪家女,虽然称不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你如果死的太难看,我这个太子妃脸上也不光彩。” 纪晚镜听到‘太子妃’三个字就觉得刺耳,“未到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怎么知道就是我死!” 纪茴枝看着她轻笑一声,用扇柄在窗扉上轻轻一推。 窗扉敞开,纪茴枝朝窗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纪晚镜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瞬间变了脸色。 茶楼对面是一家胭脂铺,贺如峰跟一位姑娘正并肩走进去,那位姑娘脸上戴着面纱,身材丰腴。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进门的时候那位姑娘差点撞到路人,贺如峰伸手扶了她一下,然后手臂就一直搭在姑娘的肩膀上。 两人举止亲密,一看就关系匪浅。 纪晚镜心尖颤了颤,抿紧了唇角,目光紧紧盯着胭脂铺。 纪茴枝静静的喝着茶,没有出声打扰她。 过了两刻钟,贺如峰和那位姑娘从胭脂铺里走了出来。 一阵风吹起那位姑娘的面纱,纪晚镜这才看清楚,其人竟是右相家的嫡次女丘悦悦,出身高贵,长相妩媚。 纪晚镜呼吸窒住,陡然如坠冰窖,短短一息间她就知道自己必输无疑。 纪茴枝纨扇抵唇,声音没有起伏的开口:“你在京中多年,这些贵女你比我熟悉,应该知道这女子的身份。” 纪晚镜眼睫颤个不停,声音也在发抖,“我是陛下亲封的王妃,就算是又右相家的嫡女也越不过我,最多做个侧妃……” “是啊,你已经是王妃了,她堂堂右相家的嫡女,足以做王侯将相的正妻,为何要屈尊给贺如峰做侧妃?” 纪晚镜愣住。 是啊,为何? 除非贺如峰给了她一个值得她这样做的理由,许诺了她、应承了她什么。 纪晚镜眼泪不自觉掉了下来。 如果贺如峰真的让右相之女进门,她将再无安宁之日。 她心中恨极也怒极,贺如峰竟然瞒得这样好,一边让她冒着风险替他做事,一边跟其他女子出双入对,丝毫不顾她的感受。 清哥儿在她怀里焦急的挪了挪屁股,抬着小手去给她擦眼泪。 纪晚镜努力止住泪,将清哥儿抱紧,含泪摸了摸他的头。 纪茴枝冷冷看着纪晚镜,“你现在有国公府做靠山,贺如峰尚且不把你放在眼里,等丘悦悦进门,你在王府里又该如何自处?” 纪晚镜痛苦的攥紧手心,呼吸不畅。 是啊,她父母无权无势,她要如何跟右相之女抗衡? 本来她还有国公府可以依靠,可现在……贺如峰分明是绝了他的退路! 纪茴枝面色冷如冰霜,忍不住骂道:“你真是蠢的可恨,你昨日的所作所为,是要将整个国公府置之于死地!” “一旦国公府大不敬的罪名落实,你身为纪家女、身为被国公府养大的女儿,以为你亲生父母搬出国公府你就能不受牵连?你就算逃得了死罪,也会失去依靠、失去身份,贺如峰和丘悦悦到时候想怎么拿捏你就怎么拿捏你,你以为你还坐得稳王妃之位吗?”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7章 纪晚镜指甲陷入皮肉,忍不住感到一阵后怕。 她竟然信了贺如峰的鬼话,以为一心一意对他就能坐稳王妃之位,不成想贺如峰早就另觅了新人。 纪茴枝漠然道:“你以为送贺如峰坐上皇位,是为了清哥儿好?贺如峰登基的那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广纳嫔妃,到时候国公府倒了,你失去身份地位,你以为你还能做皇后吗?你扪心自问,贺如峰会要你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后吗?” “待到那时,后宫妃嫔无数,其中最不缺的就是出身高门的贵女,她们会视你和清哥儿为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群狼环伺,她们背后都有靠山,你呢?你是护得住自己,还是护得住清哥儿?若他的江山不是清哥儿的,那么你处心积虑的帮他争来又有何用,为她人做嫁衣吗?” 纪晚镜心中知道答案,却不愿承认。 她侧头望去,贺如峰正在扶丘悦悦上马车,看起来温文尔雅,细心备至,宛若当初待她一般。 纪晚镜目光直直的盯着他们,心中一片冰凉,耳畔是纪茴枝不含喜怒的声音。 “莫要等果子被人摘了,才悔教夫婿觅封侯。” 纪晚镜深吸一口气,四肢冰凉,直到马车走远,她才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纪茴枝。 “你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劝得动我?” 纪茴枝抿了口茶,轻轻一笑,“你没动摇吗?” 纪晚镜哑然,半晌苦涩一笑,嘴里却道:“只要贺如峰能赢,大不了我就不跟她们争了,只让我们清哥儿做个闲散王爷。” 纪茴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嗓音漫不经心,“当初你在贺如峰和贺流景之间犹豫不决,是因为你不知道谁才会是最后那个赢家,现在贺流景已经是太子,你已经赌输了一次。” “你是皇上赐婚的正妻,清哥儿是嫡长子,你们所处的位置就容不得清哥儿做一个闲散王爷。” “其实无论贺如峰输或赢,你都不会赢,如果我是你,我优先要做的是保住清哥儿的命。” 纪晚镜看着怀里的清哥儿,心绪起起伏伏,沉默了许久。 清哥儿性格绵软温柔,根本不适合争斗。 她是贺如峰的发妻,还是庆德帝亲自赐婚的王妃,若有一日贺如峰登上大宝,却想另立他人为后,那么就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给她按一个罪名或者……直接弄死她。 纪茴枝说得对,真到了那日,她和清哥儿所处的位置就容不得他们退。 纪晚镜手心攥紧又松开,抬头看向纪茴枝,低声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纪茴枝手托腮看着她,“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纪晚镜深吸一口气,“你能保证清哥儿……” “我只能承诺清哥儿性命无忧,至于他以后会是什么身份,那就要看你这把刀是否好用。” 纪晚镜低着头没有说话。 纪茴枝站起身最后看了她一眼,“你既然有一张跟我有几分相似的脸,就别活得太不堪,我会觉得丢脸。” 纪晚镜离开的时候双腿都在打着颤,她让马车在京城里绕了一圈,待思绪冷静下来才回王府。 她下了马车,正巧在门口遇到刚归家的贺如峰。 贺如峰容光焕发,嘴角带着未散的笑意,身上带着淡淡的胭脂香,应该是丘悦悦身上的味道。 纪晚镜眸色微沉,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 贺如峰看到她,神色淡了淡,只随口问了声:“去哪了?” 纪晚镜轻咬下唇,露出担忧的神色,“纪茴约我去茶楼,我刚才正是去赴她的约。” 贺如峰面色沉了沉,“去书房再说。” 纪晚镜随他去了书房,然后才开口:“我们陷害纪家的事被纪茴察觉了,她今日约我见面,就是为了这件事跟我对峙。” 贺如峰蹙眉,“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留下把柄?” “非我不小心,而是纪茴一直派暗卫盯着国公府。”纪晚镜道:“幸好他们没有证据,只要我们抵死不认,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何况这件事闹大了对纪家也不好。” 贺如峰不悦的‘嗯’了一声。 “此计不成便算了,先静待时机。” “都听王爷的。” “纪茴还说什么了吗?” 纪晚镜抿唇,片刻后,摇了摇头,“她只骂了我一顿,再没说其他的。” 贺如峰点了下头,淡淡道:“本王十天后就要出发去封地了,本王已经想过了,你就不要跟过去了,你留在京中照顾清哥儿,如此才方便把京中的消息及时传给本王。” “是。” “本王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你机灵一点,不要轻举妄动,有事就赶紧传消息给本王,听本王给你指令行事。” 贺如峰顿了顿,又轻飘飘说:“本王远在封地,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既然你要留下照顾清哥儿,那本王明天就跟父皇说再纳个侧妃。” 纪晚镜看着道貌岸然的贺如峰,几欲作呕。 她强忍下心底厌恶,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翻涌的情绪,“我知道了。” 贺如峰面色好看了一点,走过去将她抱到怀里,“你最是善解人意,你为本王所做的一切,本王都会记在心里,不论本王以后有多少侧妃、妾室,你都是最重要的。” 纪晚镜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最后什么都没说,只轻轻点了点头。 事出匆忙,贺如峰出发前就把丘悦悦纳进了门,两人洞房花烛那晚,烛火亮了一夜。 翌日,丘悦悦没有给纪晚镜敬茶,也没有给纪晚镜请安,直接就跟着贺如峰前往封地了。 纪晚镜站在门口,冷冷的目送着他们的队伍走远,忽然觉得这王府里剩下她和清哥儿安安静静的挺好。 如果能一直这么好就好了。 第76章 贺流景下朝后回到东宫,没让常随跟着,自己一个人踱步来到卧房前,他刚想推门就听到室内传来几道欢声笑语,听起来都是女儿家的声音。 贺流景放下推门的手,转而去了书房,没进去打扰她们。 屋子里,梅舒雪、何雨薇、李如霞、于素春和田秀娥具在,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谈笑声不断。 纪茴枝听她们说着京中最近发生的趣事,愉快的吃着花生,时不时的询问几句,一件趣事都不想落下。 夜色落下,几人在东宫里用了晚饭才各自归家。 纪茴枝亲自送她们离开,然后去了书房,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声音轻快地说:“太子殿下,阿茴来陪您吃饭了。” 贺流景将门打开,屈指在她鼻尖刮了一下,“你都吃完了,还来陪我吃什么?” “谁说人只能吃一顿晚饭的?我还留了半个肚子没吃饱呢。”纪茴枝嬉笑着在桌边坐下,“何雨薇说想尝尝东宫的饭菜,我便陪她们吃了一顿。” “评价如何?” “甚好甚好,比御膳房好多了。” 贺流景唇边噙着笑,“咱们东宫的御厨都是你亲自调教出来的,能不好吗?” 纪茴枝拿起筷子,“说的我都馋了,快吃快吃。” “我还不知道你?拿起筷子不吃到饱都不舍得撒手,肯定早就吃饱了。”贺流景夺过筷子,盛了碗汤给她,“你陪我喝几口汤就行了,只当暖暖胃。” 纪茴枝捧起汤碗开心的喝了一口,拖长着音调说:“我夫君这么了解我,我可真是幸福啊!” 贺流景笑了声,“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纪茴枝默默低头喝汤,假装没听见。 昨晚大魔王想要的深入了解,跟她说的了解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可她如果反驳,肯定就着了他的道了! 外面的人都道太子殿下是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只有她知道,大魔王在她面前坏的很!尤其是夜里! 贺流景含笑望了她两眼,拿起筷子用膳。 纪茴枝喝了口汤,装作不经意问:“说起来我许久都没见过李先生了,上次见面还是在我们成婚的时候,你可知他最近如何?” “是你想问,还是那位何小姐想问?” 纪茴枝吐了下舌头,“好吧,是何雨薇想知道。” “李云觞最近闭门不出,我也许久没见过他了。” 纪茴枝喝汤的动作慢了下来。 看来李云觞也不是无动于衷,并非一点都不在意何雨薇。 可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打了一个死结,两人谁都没办法解开。 纪茴枝对李家当年的案子不是太了解,疑惑问:“李家还有平反的可能吗?” 贺流景沉吟道:“李家当初的案子,我仔细查过卷宗,罪状清晰,证据确凿,不可能更改。” 纪茴枝微微叹息,“看来李先生此生都跟官途无缘了,只是可惜了他那一身才华,也可惜了何雨薇的一腔痴情。” 如果李云觞一直是罪臣之后,那么何家很难同意何雨薇跟他在一起,纪茴枝今日看何雨薇的态度,她似乎想一直等下去,纪茴枝想劝也不知道该如何劝。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8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纪茴枝不自觉就喝了半碗汤,有些吃撑了。 饭后,他们一起出去散步。 夜雨将至,空气中氤氲着水汽,走在路上,晚风习习拂面吹来。 贺流景牵着纪茴枝走到城楼上,这里能俯瞰整座皇城,今夜没有宵禁,皇城里人流如织,巍峨壮阔。 纪茴枝眺望了许久,忍不住莞尔,“那天你就是在这里看着我。” 贺流景从身后抱住她,胳膊松松的环在她的细腰上,“那场烟花就是为了把你引来,我当然得这里守株待兔。” 纪茴枝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你才是兔子。” “行。”贺流景下巴轻轻搁到她的肩膀上,从善如流道:“我是黑兔,你是白兔,咱们天生一对。” “噗嗤。”纪茴枝低头看向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臂,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最近四处巡防,确实晒黑了不少。” 贺流景在她颈侧蹭了一下,“是啊,我如此辛苦,我们阿茴可要好好奖励我。” “奖励什么?” 贺流景看着她但笑不语。 等他们回到卧房,纪茴枝就知道他要什么奖励了。 房门紧闭,室内纱灯明明,窗外月影婆娑,零星的雨点落到地上,噼啪作响。 纪茴枝闭着眼睛,被贺流景抱起来抵在墙上接吻,她身上衣衫轻薄,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身前是贺流景灼热的胸膛,一冷一热,令她时而清醒又时而沉沦。 “阿茴……看我。” 纪茴枝睁开眼眸,额边发丝被汗水洇湿,眉眼愈发明艳动人。 贺流景将她耳边的碎发缕到耳后,轻轻啄吻她的耳垂,“阿茴说白日不可荒淫,那么夜里……是不是可以尽情荒淫?” “你明明白天也没闲着……”纪茴枝垂眸,避开贺流景灼热的目光。 她总是不敢在这种时候看他充斥着情欲的眼睛,那双平日清冷的眼睛,一旦染上情。欲就变得深不见底,仿佛带着撩人的光火,一触即燃。 贺流景贴着她的耳畔,嗓音暗哑,“如何没闲着?阿茴说给我听听。” 纪茴枝眼睫轻颤,怨恼的在他唇角咬了一口,“不许说话。” 贺流景低笑两声,吻了回去:“遵命!” 雨来风急,窗外树影晃动,宫灯随风摇摇曳曳,一阵平静过后,雨点突然噼里啪啦的落在窗扉上,光影斑驳交错。 轻纱床幔垂下,一条雪白纤细的手臂从床幔里脱力般的伸了出来,轻轻抓紧身下的缎面锦被,过了片刻,另一条粗壮的手臂从床幔里伸了出来,将其按在床上,跟其十指紧扣。 窗外雨声渐渐变大,有狂风骤雨之势,电闪雷鸣,雨水颤颤巍巍的从檐角落下,滴滴答答…… 雨声循循复复,时而急时而慢,直到天光破晓,乌云散去,雨声才渐渐停歇。 …… 天色刚蒙蒙亮,贺流景就起床准备上朝。 纪茴枝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身上的锦被滑落,露出雪白圆润的肩膀,上面带着点点红痕。 贺流景给她把被子往上掖了掖,弯腰靠近。 纪茴枝感觉到他的气息,下意识伸手去推,困顿的嗓音含糊不清,“不来了……” 贺流景笑了下,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听娘子的,不来了,放心睡吧。” 纪茴枝睫毛煽动两下,安心的睡了过去。 贺流景将帷幔放下,遮住外面的光亮,摸了摸她的脸颊,抬脚去上朝。 纪茴枝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抻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身,一扭头发现软枕旁边多了本书,她打开翻了翻,竟然是一本关于航海的书籍。 纪茴枝疑惑的眨了下眼睛,抬头问银桃,“这本书是哪来的?” “是太子殿下留下的。”银桃一边拉开床幔一边道:“太子殿下说,太子妃如果想要去探望李先生,可以带着这本书去。” 纪茴枝怔了一下,想了一会儿,倏然面露惊喜。 “备马,我要去李府。” 纪茴枝洗漱后,草草吃了早膳填饱肚子,就乘马车直奔李宅。 李宅位于城南的胡同里,家中除了李云觞外,只有一位守门的老仆和一位做饭的妇人。 马车停在胡同外,纪茴枝下了马车,独自走进去。 门前的小径上铺着几块青石砖,墙上爬着青苔,门扉破旧,门环斑驳,带着几分古韵。 纪茴枝推门步入其中。 小院雅致,院子里种着几株翠竹,翠竹旁是石桌石凳,石桌上摆着一盘棋,上面的棋子晶莹透亮。 李云觞正坐在桌旁一个人对弈,手边放着一杯茶,微微冒着热气,他的背影透着股孤寂之感。 纪茴枝抬脚走过去,“李先生。” 李云觞回头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行礼,“草民拜见太子妃。” “先生不必跟我客气,你我乃是师徒,先生若是这样重礼,我反而不舒服。” 李云觞点点头,也微微放松下来。 纪茴枝走过去,在桌边坐下,“守门的老仆在打瞌睡,我唤了几声他都没醒,我就自己进来了,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李云觞摇头,无奈道:“钟叔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 纪茴枝见他一直站着,冁然一笑,“先生快一起坐吧,难道我成了太子妃,你就不认我这个学生了吗?” 李云觞摇了摇头,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 纪茴枝端起茶盏尝了一口,微微诧异,“是菊花茶?” 李云觞神色微窘,“喝习惯了,忽然喝不到还有些怀念,就买了些自己泡。” 纪茴枝想起自己给李云觞泡的那些菊花茶,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云觞也露出笑容,神色舒展,不再那么拘谨,如往日一般跟她相处。 “太子妃突然来访,不知是有什么事吗?” 纪茴枝把东西递给他,“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李云觞看向用布包裹着的东西,下意识抬手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纪茴枝嘴角一弯,故意道:“喜帖,何雨薇下个月成婚,托我把喜帖交给你。” 李云觞动作滞住,整个人仿佛僵住了一般,半晌都没有动一下。 纪茴枝唇边笑意更深,直直的看着他,“先生跟雨薇相识一场,可别忘了去给她祝贺新婚之喜。” 李云觞是悬在空中的手颤了颤,拿在手里的东西好似有千斤重,许久他才慢慢把东西放下,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 纪茴枝支着下巴看他,“先生不看看吗?喜帖是雨薇亲手写的。” “……看。”李云觞又愣神了一会儿,才一点点将不拆开,待他看清里面的东西,不由诧异的抬起头。 纪茴枝噗嗤笑了出来,“骗你的,雨薇心系一人,哪里舍得另嫁旁人。” 李云觞窘迫的低下头,两只耳朵红彤彤的,欣喜、难过各种矛盾的情绪涌上心头,分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他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既想让何雨薇放下,又怕何雨薇放下。 李云觞微微攥紧手心,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堪,无地自容的低下头。 他明知会拖累何雨薇,就该狠狠放手,怎么还会生出这种自私的想法呢……可那一瞬间的欣喜又实在难以掩藏。 纪茴枝屈指在书籍上敲了敲,“先生不问问我为什么送你这个?” 李云觞回过神来,抬眼看向那本书,然后神色一愣,诧异的拿起书翻了翻书,“太子妃怎么会送我这个?” “太子让我给你的。” 李云觞目露诧异,疑惑地摸了摸手里的书册,“太子殿下……” “先生过去可有研读过此类书籍?” “我儿时一直想做个能带领水师打仗的将军,因此喜欢研读关于出海的书籍,只是可惜后来家里出了变故,我身体不济,最后没做成水师,反而成了个琴师。” “人生世事无常。”李云觞自嘲的笑了下,“没想到太子殿下连这个都知道。” “不过太子为何让太子妃送这样一本书给我?”李云觞拿着书若有所思,“太子妃可知为什么?” “昨夜用晚膳时,我跟太子提及先生,感叹先生一身才华无处施展,今早太子就给了我这样一本书。”纪茴枝抬眸看向他,“先生聪慧,可知太子何意?” 李云觞愣住,然后快速翻动起书册,神色越来越激动,“航海?地图……难道朝廷想解除海禁?” 纪茴枝眼眸微弯,“我不知道父皇想不想,但我觉得太子肯定想。” 李云觞眼睛逐渐变亮,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 纪茴枝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先生,人生虽然世事无常,但未必不会绝境逢春,纵万般艰难,你一身才华是别人剥夺不去的。” 她顿了顿说:“不是一定要入朝为官才能有一番作为。” 李云觞神色怔然,须臾后突然站起身,朝后退了一步,郑重朝纪茴枝行了一礼,“觞谢太子和太子妃厚爱。”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9章 纪茴枝亲手扶起他,“先生若有朝一日能够扬帆出海,替朝廷广开海路,再来道谢不迟。” 李云觞红着眼眶,重重颔首。 离去前,纪茴枝回首看向李云觞,“敢问先生一句,如果我今天送来的当真是请柬,先生该当如何?” 李云觞身体僵了一下,神色茫然。 “既然前路非绝路,先生怎知佳人不愿意跟你一同守得云开见月明?” “千金难买情意真,先生切记莫要辜负了真心。” 纪茴枝言尽于此,至于李云觞和何雨薇究竟有没有缘分,就要看他们自己如何抉择了。 今天天朗气清,明澄澄的阳光落在身上很舒服,纪茴枝走出胡同,没急着回东宫,而是到街上逛了逛。 她想起东宫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便去了古董店,准备买个花瓶回去插花。 其实东宫里不缺花瓶,只是她许久都没有享受过花钱的乐趣,实在是手痒。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虽然好,但银票放在手里没地方花的感觉实在是憋人。 她今天必须痛痛快快的买买买。 纪茴枝直接去了古董店二楼,选了几幅字画,又给贺流景挑了个花样别致的珐琅笔筒,然后才下到一楼去挑花瓶。 她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抬头就跟周怀润目光对上了。 周怀润也是来买东西的,站在博古架旁,手里拿着一个粉釉花瓶在看,看到她一下子就红了脸,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拜、拜见太子妃。” 纪茴枝轻轻颔首,“这是在宫外,周公子不必多礼。” 周怀润看到她走到近前,脸颊愈烫。 他当初在纪家宴席上对纪茴枝一见钟情,所以才会有后来几次三番的‘偶遇’,当宫里赐婚的圣旨颁下来,他才知道纪茴枝是要做太子妃的,不由窘迫万分。 他虽然心里失落,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纪茴枝对他无意,心中唯有祝福,但他家里人吓得不清,为了表明态度,立刻给他订了门亲事。 纪茴枝走到博古架旁,看着上面的一个个花瓶,漫不经心问:“周公子也是来买东西的?” “是。”周怀润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急忙解释,“这次真的是巧遇。” 纪茴枝嘴角翘起,忍不住笑了一声:“公子不必紧张,我知道只是巧遇,前几次也是巧遇,不是吗?” 周怀润会意,立刻点了点头,“都是恰好碰见。” “公子想买什么?” “半个月后是我未婚妻的生辰,我想给她挑份礼物。” “提前半个月准备生辰礼物,公子真是有心了。”纪茴枝抬头看他,“看来是段好姻缘。” 周怀润憨笑着挠了挠头,“她人很不错。” 纪茴枝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真的心悦未婚妻,不由莞尔一笑。 周怀润也释然下来,笑了笑问:“太子妃是来买什么的?” “想买个花瓶。” “我平时喜欢钻研这些小玩意,多少有些了解,不如我帮太子妃挑选如何?”周怀润道。 纪茴枝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行,你挑来看看。” 回去的路上,纪茴枝马车里多了不少大包小卷,几乎满载而归。 贺流景在书房处理公务,听说纪茴枝回来了,便放下手里的卷宗,抬脚回了卧房。 他进屋的时候,纪茴枝正在插花,桌上摆着一个青釉的弦纹瓶,弦纹瓶里插着几株娇艳欲滴的芍药。 贺流景唇角微扬,“回来了?” “嗯,我已经把书交到李先生手里了。” 贺流景迈过门槛进了屋,看向纪茴枝手里的芍药,他本来在看花,却忍不住盯着纪茴枝的手瞧,只觉得花美手更美。 “今天兴致这么好?” “院子里的花开的好,我便折了几支。”纪茴枝手指轻轻敲了下弦纹瓶,“我刚买的花瓶,是不是跟芍药很相配?” “好看。”贺流景走过去,夸道:“我家太子妃眼光就是好。” 纪茴枝把芍药插进花瓶里,随口道:“不是我挑的,是周怀润给我挑的。” 贺流景声音一顿,“周、怀润?” “嗯。” 贺流景眉心蹙了起来,“你们见面了?” 纪茴枝头也不抬说:“我买花瓶的时候正好碰到他。” 贺流景轻轻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突然觉得这个花瓶也没有那么好看,甚至还有些难看,形状不够圆润,花纹不够雅致,跟芍药一点都不搭。 太子殿下一点也没觉得自己不讲理,更没觉得自己是‘恨屋及乌’,还理直气壮的认为自己刚才肯定是眼花了才导致的审美偏差,现在是审美恢复正常罢了。 纪茴枝把一瓶花插完,看到还剩下几支芍药,不舍得浪费花,便兴致勃勃地去库房里又挑了个玉壶春瓶回来,想要再插一瓶花放到书房。 结果贺流景见到那个花瓶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沉着脸半天没说话。 纪茴枝没留意他的神色,嘴里还愉快地哼起了小调。 贺流景盯着花瓶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很喜欢这个花瓶?” 纪茴枝把花瓶拿起来看了看,“挺好看的。” 贺流景浑身嗤嗤冒冷气,几乎是咬牙问:“库房里就没有更好看的?” 纪茴枝莫名其妙,“我觉得这个就挺好看的啊。” “……这是我们成婚时周府送来的贺礼。” “哪个州府?” 贺流景压着气,“周怀润那个周府。” 纪茴枝不以为然的点点头,“看来周怀润所言非虚,他的确对这些有些了解,挑的花瓶都挺好看。” 她继续低头插花,没察觉卧房里变得极为安静。 纪茴枝一边插花一边想,不对啊,贺流景怎么会知道周府送了什么?当初他们成婚的时候收到的贺礼无数,连管事的都忙了好几天才全部登记造册,堂堂太子连这么小的事都要关心么,周家有什么特别之处? 纪茴枝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门口就传来响动,她抬头望去,只见贺流景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纪茴枝看着晃动的门扉,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东宫的醋坛子倒了? 第77章 严府里,严怀瑾站在湖边喂鱼,他看着池中游来游去的锦鲤,满意的露出微笑。 贺流景脚步带风的走进府。 严怀瑾立刻把鱼食往湖里一扔,拍了拍手跑过去。 “今个是什么风把咱们太子殿下吹来了?” 贺流景在椅子上坐下,沉着脸一言不发。 严怀瑾双眼瞪得像铜铃,“谁惹你了?现在贺如峰都去封地了,放眼整个京城也没人敢惹你啊……” 严怀瑾声音顿了顿,忽然一拍脑门,“不对!还有你家那个小作精敢。” 贺流景瞪了他一眼。 严怀瑾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这是你俩第一次吵架吧?” “没吵。”贺流景薄唇紧抿。 严怀瑾围着贺流景转了一圈,嘴里啧啧称奇,“我还是第一次看你气成这样,肯定是吵架了!都说婚后第一次吵架一定要吵赢,不然得被欺负一辈子,我跟你说,这次你绝对不能轻易妥协,你就在我府里住下,今天别回去了!” 贺流景被他吵得头疼,靠在椅子上闭起眼睛,可眼睛一闭脑海里就浮现出左一个花瓶右一个花瓶,他扶着额头,头更疼了。 贺流景索性起身,拿着鱼食去喂鱼。 这一天,严家的锦鲤吃了一顿又一顿,总觉得那鱼食怎么也吃不完! “……行了,别喂了,再喂撑死了。”严怀瑾对自家几条肥锦鲤心疼的不得了,把鱼食夺了过去。 天色渐暗,管家过来询问,“公子,膳房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可要端上来?” “赶紧端上来,再拿两壶好酒。”严怀瑾揽住贺流景的肩膀,“今晚我陪你痛饮三百杯。” 管家又问:“不知太子殿下今夜是否留宿,可用把客房收拾出来?” 严怀瑾摆了摆手:“先不用收拾。” 贺流景挑眉,“不是说不让我走么,怎么不准备房间?” “我这叫未雨绸缪。”严怀瑾拿起一个大苹果,咔嚓啃了一口,声音含糊不清的说:“太子妃稍微哄哄你,你肯定就跟她走了,那房间岂不是白准备了?” 贺流景撩起眼皮,冷笑一声,回了椅子上坐下。 “哄哄就走?我是那么好哄的吗?” “对,不能她给你递台阶你就下,你得让她知道你有难哄,我现在就让人温酒,再准备房间,我们晚上吃锅子……” 贺流景沉着脸不说话。 用过晚膳,贺流景看着落下的夕阳,按捺不住的站起来,背着手绕着桌案转了一圈又一圈。 严怀瑾都替他愁,这也没人哄啊。 根本就没有台阶。 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深,贺流景还没有就寝的打算,好像就准备这样坐一个晚上。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0章 严怀瑾可不想陪他在这里干耗,想了想,叫来府里管事,“那个……你派人去东宫一趟,告诉太子妃,太子今晚就在我们府里歇下了,太子妃如果想让太子回去,就派辆马车来接。” 过了一会儿,底下的人回来禀报。 “太子妃说她知道了。” 严怀瑾:“……”这就完了?马车呢! 严怀瑾觑了眼贺流景变得乌漆抹黑的脸色,清了清嗓子对管事道:“你再亲自跑一趟,就说太子殿下睡觉有认枕头的习惯,没有东宫的枕头他睡不着,让太子妃娘娘把太子的枕头派个人送过来。” 贺流景黑着脸低头饮茶,仿若没听到一样。 严怀瑾知道他这是同意了,摆了摆手让管事赶紧去。 他忍不住在心里祈祷。 哎哟喂祖宗,您可快亲自来把人带走吧,千万别真的送个枕头过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管事急匆匆回来,面色有些尴尬。 严怀瑾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连忙起身,“太子妃怎么说?” 管事擦着额头上的汗,“太子妃说她不知道太子殿下喜欢哪个枕头,让太子殿下自己回去拿。” 严怀瑾心里哀嚎一声。 得嘞,人没来,连枕头都没有! 他想了想,却眼前一亮,“太子妃让太子殿下自己回去拿?” “是啊。”管事道:“原话是这么说的。” 严怀瑾高兴的拍了下手。 贺流景这不就有理由可以回东宫了吗! 堂堂太子亲自回去拿枕头丢人吗?不丢人!只要进得了家门就能自己找到台阶回去! 严怀瑾激动的一回头,发现椅上哪里还有人,人已经走到门口了! 严怀瑾看着贺流景飞快远去的背影,嘴巴半天没合上。 “啧……比我想的还好哄。” 瞅瞅这不值钱的样子,都没用哄呢,就巴巴的往回赶了! 只是可怜了他家的肥锦鲤,现在还撑得到处游呢。 贺流景迈着大步,迫不及待的从严府走出去,正想翻身上马,就见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纪茴枝撩开车帘,一双眼笑得像弯弯的月牙儿,看的人心里发软。 贺流景没忍住,嘴角漾起笑意,快步走了过去,跳进马车。 “阿茴,你怎么过来了?” “来给你送枕头啊。” 贺流景嘴角拉直,身体僵住,生怕纪茴枝真的从哪里掏出一个枕头来。 纪茴枝支着下巴,掏出一个笔筒递给他,“喏~给你。” 贺流景见不是枕头,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坐过去把笔筒接了过来,“怎么拿了个笔筒来?” “你不是睡不着么,枕头太大,拿着不方便,这个笔筒一样能让你睡着。” 贺流景看着手里的珐琅笔筒,除了精致好看,没看到特别之处,“为何这个笔筒能让我睡着?” “因为是我送给你的啊。” 贺流景怔了下,“你买给我的?” “对啊,买花瓶的时候买的,买完笔筒就遇见周怀润,他正在给未婚妻挑生辰礼物。” 贺流景握紧笔筒,诧异抬头,“未婚妻?” 纪茴枝点头,“他们下个月就要成婚了。” 贺流景轻咳了一声,他想到自己今天无缘无故的醋意横飞,忍不住窘迫。 纪茴枝手托着腮,眉眼弯弯的看着他,“这个‘枕头’好用么,现在能睡得着了吧?” 贺流景心里泛着说不出的甜,忍不住欺身吻了上去。 纪茴枝微微松开唇,就被夺走了呼吸。 贺流景吻的比以往都要激烈,纪茴枝感觉他像要把她拆吃入腹似的,连她的呼吸都要掠夺。 马车滚滚的朝着东宫行去,外面夜风潇潇,马车里春意正浓。 一吻方歇,贺流景忍不住将纪茴枝抱进怀里,不断啄吻着她的唇角,“今日是我不好,一个人乱呷醋。” 纪茴枝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魔王竟然会认错?” 贺流景捉住她的手,轻咬了一下她的指尖,“别气了,好不好?” 纪茴枝扭过头去,故意不理他,“是你在生气,我才没有生气。” “我以后再也不了……”贺流景一遍遍在纪茴枝耳边道着歉,直到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耳朵痒,不许再说了。”纪茴枝咯咯笑倒在他怀里。 贺流景眼神微暗,捏着纪茴枝的下巴跟她接吻,一点点尝她唇瓣的味道。 回到东宫,贺流景把双腿发软的纪茴枝抱回了卧室。 宫灯明亮,更能看清彼此的模样。 纪茴枝被放在床榻上,雪肤乌发,青丝散落在枕边。 贺流景摸着她被亲的红艳艳的唇,声音沙哑,“阿茴,你的嘴唇被我亲肿了。” 纪茴枝脸颊微红,感觉到他的手指游走在自己的唇瓣上,触感微微粗粝,忍不住轻轻抿了下唇。 贺流景眸色深了深深,低头吻住她的唇,掐在她腰上的手力气越来越重,纪茴枝腰有点软,只能靠在贺流景怀里。 “唔……” 纪茴枝呼吸渐渐紊乱。 贺流景突然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纪茴枝被吻的七荤八素,忍不住叫了一声,声音发软,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 她有些羞赧,微微推开贺流景,“我们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这样会不会不够刺激?要不我换种声音,给你点不一样的……” 怎么就老夫老妻了?难道他在她那的新鲜劲已经过了? 贺流景蹙眉,低头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纪茴枝在接吻的间隙,喘息着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娇的?媚的?我都可以试试……” 贺流景大手掐着她的腰,“喜欢你这样的,又娇又媚!” 纪茴枝脸颊晕起绯红,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贺流景笑了下,又把她的嘴堵住了,他吻了又吻,沿着纪茴枝尖尖的下巴一点点吻上她莹白如珠的耳垂。 纪茴枝躺在床上,脸颊潮红,孱弱又绮丽,像一朵开至茶蘼的蔷薇,被雨水打湿,在风中孑孑轻颤。 * 那两个花瓶最终摆到了贺流景的书房,纪茴枝挑了两个最显眼的位置,让贺流景日日都能看到。 不是喜欢呷醋么,那就天天呷醋好了! 贺流景敢怒不敢言,只能一个劲的夸花瓶漂亮,花也漂亮,凡是跟纪茴枝有关的就没有不漂亮的,把人哄得心花怒放才去上朝。 严怀瑾却还惦记着他们吵架的事,下了朝就迫不及待跑到东宫看热闹。 他以为纪茴枝必定神色萎靡,情绪消极,连饭都吃不下,想趁机跑来幸灾乐祸几句。 结果他推开门就看到纪茴枝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阳光温暖的照在她身上,梧桐花洒落一地。 纪茴枝穿着杏色半袖,青丝只用一根缎带绑着,浑身透着股慵懒惬意,在阳光的照耀下,面皮泛着好看的红润。 刚在朝完上,苦哈哈站了两个时辰的严怀瑾:“……”忽然觉得腿好累,日子好苦! 他看笑话不成,转身就想走,纪茴枝却睁开那双剪秋水似的眸子,出声叫住他,“来都来了,怎么这么快要走?” 严怀瑾总不能说自己是来看笑话的,干笑了两声:“忽然想起来家里有点事。” 纪茴枝道:“中午吃烤鸡。” 严怀瑾咽了咽口水,默默挪动脚步坐了过去,假装刚才要走的人不是自己。 纪茴枝笑了一声,继续眯着眼睛晒太阳,“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你怎么知道?”严怀瑾一下子坐直身体,感动不已,“原来你只是嘴硬心软,其实这么关心我,连我最近不开心都知道。” “能让太子妃如此关心,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纪茴枝以手支颐,含笑看着他,“说来听听。” “哎!别提我最近多倒霉了!” “前几日翰林院那个小编修写了篇文章诋毁我,说我是佞臣,说我在太子面前搬弄是非!” “我可真是冤枉!我与太子一起长大,嘴上向来没有把门的,自小就是有什么新鲜事都跟他说,怎么就成搬弄是非了!” “还有那个刚从赣州回来的武将,明明是他喝醉酒认错了人,却非说我面若好女,还说我肯定是女扮男装,要掀我衣裳,害得我被同僚们嘲笑!” “今早出门,本来一切顺利,结果我上马车前竟然有条狗跑到我面前放了个屁!” “你说气人不气人!” …… 严怀瑾痛痛快快的说了一通,终于身心舒畅,胸口浊气一扫而空。 他想起自己今天来东宫的初衷,愧疚顿时涌上心头。 他本来是想来看纪茴枝笑话的,没想到纪茴枝却这么关心他,他实在是不该! 严怀瑾转头,扭扭捏捏的对纪茴枝道:“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我刚才其实是想来看你笑话的,是我不对……你脸怎么这么红?”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1章 纪茴枝憋笑憋到内伤,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用道歉,因为我也想看你笑话。” “……”严怀瑾一下子跳了起来,“好啊!纪茴枝!你要听我的倒霉事,根本就不是关心我!” 纪茴枝笑的花枝招展,浑身轻颤着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最近日子有点无聊,让你说点不开心的事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严怀瑾气得捂着心口直喘气。 可恶!简直是可恶! 明明他是来看笑话的,怎么他反倒成了笑话! 纪茴枝眉梢一扬,“你一进门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来幸灾乐祸。” 严怀瑾哼了哼,自己也有些理亏,只能又坐了回去等着吃烤鸡。 隔了几天,严怀瑾听说翰林院那个小编修被罚俸半年,每天都要写三篇文章交上去,还要写半年之久!赣州回来的那个武将被官降一职,调出京城。 除了那条朝他放屁的狗都受到了惩罚。 严怀瑾感动的热泪盈眶。 好感动,太子和太子妃果然还是在乎他的! 至于他们有没有在背后一起嘲笑他,他就不去刨根问底了! * 日子过得缓慢而逍遥,期间,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庆德帝上朝时突然晕厥。 纪茴枝惊闻此事的时候,正在院子里跟宫女们踢毽子,她连忙扔下毽子赶到承明宫。 龙床之上,庆德帝双眼紧闭,昏睡不醒,太医正在给他诊治。 贺流景站在一旁,眉心紧蹙,目光紧紧盯着庆德帝,眼中满是担忧。 王皇后早就慌了手脚,站在一旁泪水连连,拿着绣帕不断拭泪。 纪茴枝一颗心怦怦直跳,走过去安慰王皇后。 王皇后伏在她的肩膀上呜呜哭起来,手脚都是冰凉的。 群臣们跪在殿外,全都在等消息。 夜里,庆德帝终于苏醒过来,王皇后喜极而泣。 “本宫就知道你们父皇不会骗本宫的,他最疼本宫了,他比本宫大了十三岁,成婚的时候他承诺过本宫,会一辈子把本宫捧在手心里,他肯定不忍心丢下本宫先离开。” “是,父皇真心疼爱您,不会舍得离开您的。”纪茴枝扶住皇后,含笑道:“儿子和儿媳也会疼爱您的。” 王皇后擦着眼泪,羞涩地嗔了她一眼,“乖阿茴,不许笑本宫,本宫要痛痛快快的去哭一场。” 王皇后扑到龙床旁,把庆德帝的明黄龙袍都哭湿了。 太医们给庆德帝施针后就退了下去,朝臣们也都散了,只剩王皇后守在庆德帝床边,两人轻声细语的说着话。 贺流景要代理朝政,留在宫里主持大局。 纪茴枝独自走出窒闷的承明宫。 夜色如墨,灯火寂静,整座宫殿笼罩在夜色里,看起来风雨欲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庆德帝的病情每况日下,越来越虚弱,他又一次在朝堂上晕倒后,决定不再临朝,改由太子监国。 朝堂风声鹤唳,人心浮动,关于庆德帝的病情众说纷纭,而太医院一直缄口不言,没人知道庆德帝究竟怎么了。 庆德帝瞒得越紧,外面传言越多,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 宫里气氛越来越紧张,这期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纪茴枝有了身孕。 她前段时间月事推迟,心中就已经有所怀疑,又过了半个月,月事还没来,她才让人去传太医。 “恭喜娘娘,脉象流利圆滑,如珠滚盘,是为喜脉。” 纪茴枝没有太惊讶,她与贺流景新婚燕尔,又没有喝避子汤,有孕只是早晚的事。 贺流景得知消息,急匆匆从宫里赶了回来,激动地将纪茴枝抱进怀里,半天都没舍得放开,开心之情溢于言表。 纪茴枝靠在他肩头,睡眼惺忪的打着呵欠,不知不觉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她自从有孕后,胃口不减,但极为嗜睡,整个人总有些懒洋洋的。 纪茴枝再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东宫有喜的消息已经在宫里传开,庆德帝和王皇后的赏赐都到了,梅玉臻和纪威已经赶到东宫看过她,贺流景还打赏了所有宫人。 整个东宫弥漫着喜庆的氛围,是最近这段时间难得的开心事。 诸事妥善,纪茴枝醒来只用靠在引枕上喝了一碗安胎药,又被贺流景喂了两块蜜饯,然后就又安心的睡了过去。 纪茴枝养胎期间,贺流景下令东宫紧闭宫门,不见外客,免得官家女眷来打扰他。 外面风风雨雨,东宫里一片祥和。 纪茴枝只管安心养胎,平时,梅玉臻经常进宫来陪她,梅舒雪、何雨薇几人也常常会过来,有她们陪着聊天解闷,她日子过得很开心。 纪茴枝这一胎怀的极稳,安胎药每天都在按时喝着,太医常驻东宫,汤药、膳食都要经过层层检验才能入她的口,贺流景还在东宫里加派了人手,护卫四处巡逻,处处森严戒备。 纪茴枝虽然不理朝堂上的事,但也能从纪威口中听出来,朝堂现在并不安稳,贺流景待在书房里的时间越来越久,经常带着大臣们议事到很晚。 这天夜里,夜色静谧,月色醉人。 纪茴枝靠在贺流景怀里,贺流景抱着她,在给她读话本。 低沉清润的声音流淌在夜色里,纪茴枝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东宫大门突然被拍响,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突兀。 隔了一会儿,银桃在门外小声禀报,“主子,峰王妃在外求见,说有事要跟您说。” 纪茴枝睁开眼睛,困意褪去,她披衣起身,回头对贺流景道:“我去见见她。” 纪晚镜深夜来此,必然是有大事。 贺流景握住她的手,给她穿上斗篷,又往她手里塞了个暖炉,“我跟你一起去。” 纪茴枝点了点头。 灯火煌煌,纪茴枝推开房门,发现外面不知何时起了大风,寒风呼啸,吹的树枝摇晃,树叶落了满地。 纪晚镜抱着清哥儿,瑟瑟发抖的站在寒风当中。 纪茴枝蹙眉,看了一眼冻得脸色发青的清哥儿,把暖炉塞了过去,“发生何事了?” 纪晚镜忍住泪意,颤抖着伸出手。 纪茴枝低头望去,纪晚镜手中握着一个小小的青瓷瓶,因为握得太久,她手上都是红痕。 纪茴枝神色一动,“这是……毒药?” 纪晚镜颤抖着点了点头。 “给我的?”纪茴枝问:“贺如峰是想给我下毒?还是给太子下毒?” 纪晚镜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很轻的说:“是给清哥儿的。” 纪茴枝惊讶的瞪大眼睛,与贺流景对视一眼。 纪晚镜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我求你们救救清哥儿。” 纪茴枝沉声问:“贺如峰究竟想做什么?虎毒尚不食子,他怎么会给清哥儿投毒?” 纪晚镜声音苦涩,“他今日派人送来毒药,让我偷偷给清哥儿服下,如此既能冤枉太子下毒,他又能以清哥儿病重为由请旨京城。” 纪茴枝皱眉,“这毒药……” 纪晚镜满眼怨恨,“他说这毒药只要事后服下解药就不会伤身,但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毒药!清哥儿这么小,身子又这么弱,哪里受得了这么大的药性!” “我知道丘悦悦已经有了身孕,他根本就不在乎清哥儿。” 纪晚镜攥紧手心,现在清哥儿就是她的命,贺如峰想动她的命,她就不会对他手软。 他不仁,她也不善。 贺如峰想让她和清哥儿给丘悦悦的孩子让路,那是坚决不可能的。 纪茴枝留意到清哥儿脖子上戴着她送的长命锁和梅玉臻送的平安福,看来纪晚镜已经做出了取舍,选好了路。 ----------------------- 作者有话说:明天完结~啦啦啦[撒花][撒花][撒花] 第78章 贺流景低头看向纪晚镜,沉声问:“贺如峰为何要急着回京?” 纪晚镜咬了咬牙,目光变得坚定,将实情进盘托出。 “父皇前段时间命令镇守四方的四位将领回京述职,这四位将领里其中两位已经暗中投靠贺如峰,贺如峰是想趁着父皇病危带兵回京……逼宫!” 纪茴枝倒吸一口凉气。 贺如峰的狼子野心竟然已经到了如斯地步,想要趁着庆德帝病危之际逼宫谋反! 这段日子以来,庆德帝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庆德帝突然召集将领回京,更是引得各方猜测,觉得庆德帝是要安排后事,传言愈演愈烈。 贺流景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丘悦悦的父亲右相一直在暗中帮助贺如峰,他们两个密信不断,贺如峰虽然不在京城,但右相暗中帮他拉拢了一批朝臣,他们是想要一起逼宫。” 纪晚镜急切道:“谋反的是贺如峰,跟我们母子无关,我只求保住清哥儿的命,让我能亲眼看着他长大,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2章 纪茴枝见清哥儿冷得打阿嚏,伸手去抱他,“我抱孩子进屋待会儿。” 纪晚镜犹豫了一下,把清哥儿交到了她手里。 纪茴枝抱着清哥儿进了屋,留贺流景和纪晚镜商谈接下来的事宜。 她这个人向来是能不操心的事就少操心,她相信朝堂的事贺流景能够解决。 纪茴枝把清哥儿放到暖炕上,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布老虎,清哥儿高兴地拍着小手,在暖炕上爬来爬去。 纪茴枝自从有了身孕,东宫里就不缺这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大多数都是梅玉臻送来的。 纪茴枝倚在暖炕旁,若有所思的看着晃动的烛火。 贺流景在她面前没有刻意隐瞒过,这段时日庆德帝病情愈发严重,宫中几次传来庆德帝病危的消息了,贺流景却行事如常,不见焦虑不安,纪茴枝心底其实隐隐有一种猜想,只是她不曾过问,只一心养胎,懒得理朝堂上的波谲云诡。 她不知道庆德帝和贺流景打算做什么,只知道他们不会让她和王皇后有危险,更不会让江山有危险。 贺流景回房的时候,清哥儿已经躺在暖炕上四仰八叉的睡着了,纪茴枝让银桃把清哥儿抱出去给纪晚镜,又派了辆马车偷偷送他们回去,自己没再出去见纪晚镜。 屋外,纪晚镜摸了摸清哥儿温热的小手,又看了看他身上多出来的狐裘,含泪抱着他走出了东宫。 贺流景把纪茴枝抱在怀里,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一下,“留我跟峰王妃单独相处,你就一点也不醋?” 纪茴枝抬起胳膊环住他的脖颈,好笑道:“咱们东宫有你这一个醋坛子就够了。” 贺流景摸了摸她的肚子,“以后说不准还有一个小醋坛子。” 纪茴枝眼睛转了转,“说不定是两个。” 贺流景沉默两息,诧异转头。 纪茴枝:“太医说的。” 贺流景:“!!!” 次日,峰王府里传来消息,皇长孙中毒病危,惊动圣驾。 太医们束手无策,皇长孙一直昏睡不醒,庆德帝惊闻噩耗后再次晕厥。 峰王得知消息,飞速来信请旨回京,庆德帝应允。 隔了几日,大理寺忽然来到东宫。 大理寺卿怀疑皇长孙中毒一案跟太子有关,请太子配合调查,朝臣们听闻此消息,朝野震动。 庆德帝怒极吐血,下令太子关禁闭,东宫上下不得圣谕不得外出。 两日后,贺如峰和四方守将一起抵京,兵马全都驻扎在城外。 庆德帝在宫中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朝中重臣作陪。 当夜,庆德帝无力起身,只能用玉辇抬去赴宴,被两名太监搀扶下了玉辇,颤颤巍巍地坐上了龙椅。 东宫内,纪茴枝亲手为贺流景穿上铠甲。 “此去小心。” 贺流景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抬头笑道:“放心,输不了。” 纪茴枝突然身体向前倾,吧唧一口亲在他的嘴上,“要平安回来。” 贺流景眸色微动,伸手抱她,中间隔着铠甲,触感又硬又凉。 纪茴枝毫不留情的推开他,“太凉了,不给抱。” 贺流景无奈的捏了捏她的下巴,“回来再抱。” 纪茴枝勉强同意了。 两人从东宫离开,一个前往承明宫的方向,一个前往梧华殿。 皇宫不知何时已经大关宫门,宫人们全都闭门不出,只有燕雀挥舞着翅膀,时飞时落,整座宫廷显得压抑而肃穆。 宴席之上,推杯换盏。 庆德帝斜倚在龙椅上,手里颤颤巍巍的拿着酒樽,突然捂着嘴呛咳几声,手帕上隐隐带着血迹。 贺如峰看着他发青的脸色,讥讽的哂笑一声,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右相。 右相出列,朝庆德帝拱了拱手,扬声道:“陛下,太子谋害亲侄,罪孽深重,已不适宜再做太子,还请陛下早些另立太子,令江山后继有人。” 庆德帝放下酒樽,抖了抖带血的帕子,“右相觉得应该由谁来做太子?” “峰王才德兼备,又礼贤下士,臣觉得峰王爷是最合适的人选。” “朕如果没记错,你的女儿是峰王的侧妃?” “是,但臣绝无偏私之心,太子之位本来就该有能者居之,臣相信,朝中大臣跟臣都是同样的想法。” 贺如峰在朝中的党羽都站了出来。 “臣等附议。” 庆德帝脸上神色难辨,淡淡道:“右相误会了,大理寺已经查清皇长孙中毒一案,证实此案与太子无关。” “怎么可能?”右相难以置信。 “右相若是不信,尽可以去大理寺调案宗。” 贺如峰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阴沉如水,握紧了拳头。 右相面色变了变,目光掠过身后的朝臣。 他知道走到这一步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咬了咬牙,扬声道:“无论此案真假,太子都不宜继承大统,否则大宗江山不稳啊!” 庆德帝换了个姿势,“朕的江山有太子坐镇,自会百年无虞,右相不要危言耸听。” 贺如峰再也沉不住气,出声呛道:“父皇当真是维护太子,哪怕到了此等地步,也一心只想把江山留给太子。” 庆德帝缓缓抬头看向他,“到了哪种地步?” 贺如峰眉间染上一抹愠色。 他一甩袖子,掷地有声道:“父皇龙体欠安,看来是病糊涂了,太子私德有亏,难以继承大统,此事事关江山社稷,兹事体大,儿臣只能当仁不让的站出来替父皇拨乱反正了。” 西部统帅和东部统帅依次出列,跪下行礼。 “峰王言之有理,请陛下另立储君!” “峰王人才出众,宜为新任储君人选,请陛下即刻下旨!” …… 梧华殿内烛影轻晃,王皇后站在门边,不住往外张望,目光里满是担忧。 纪茴枝安静的陪在她身旁,也一同望着承明宫的方向。 宫灯摇曳,惹得人心惶惶。 王皇后攥着手帕轻声呢喃,“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的。”纪茴枝坚定道:“父皇和太子一定都会平安归来。” 王皇后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也是凉的,不由心疼的握紧,“别担心,会没事的。” 纪茴枝轻轻点了点头。 承明宫内,气氛仿佛凝滞住一般。 庆德帝坐直身体,目光充满威压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众人。 “你们想要做什么?” 右相拱手道:“臣等一生忠君爱国,是朝廷的栋梁之臣,现在陛下病糊涂了,臣等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请陛下另立储君,给朝臣们一个交代。” 庆德帝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掠过,慢悠悠问:“朕若偏不呢?” 西部统帅和东部统帅一同站起身,“陛下,这个时辰官兵应该已经到城门口了,您确定还要固执己见吗?” 庆德帝冷笑一声:“你们这是要造反?” “是父皇太过偏心!贺流景根本就不配为太子!”贺如峰怒目圆瞪,脸上伪装出的温润不复存在,只剩下满脸狰狞。 庆德帝看向他,“看来你对朕很不满,那你来说说,朕究竟哪里偏心了?” 贺如峰心中怨念隐藏已久,忍不住喷涌而出,“儿臣自认样样都不输给贺流景,却只因贺流景是皇后所出,父皇就把太子之位给他,而儿臣只因是贵妃所生,父皇就一次机会都不给儿臣!” 贺如峰眼神阴鸷,“父皇偏心至此,儿臣岂能甘心?” 庆德帝把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低头笑了一声:“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对朕的怨念如此之深。” “儿臣说的难道不对吗!”贺如峰厉声质问:“凭什么他贺流景从出生起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选,而我一丝机会也没有?” 庆德帝眸中一片寒意,声音平静地道:“自你们幼时起,学业、问政、策略……甚至是品行,你可有一点能胜过太子?” “所有皇子都由相同的太傅教导,朕自问不曾偏心。” 贺如峰怒气冲冲道:“父皇既然知道我们是由相同的太傅所教,就该知道每次太傅教考我们学问,我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根本不输太子!” “你的确每次都表现出色。” 庆德帝轻笑了一声,用平静的语调道:“那是因为你母妃早就买通了太傅,提前知道次日要教考什么,你以为你们母子的举动真的能瞒得了朕吗?” 贺如峰面色一白,他从小就以聪慧、仁善的名号著称,母妃替他铺好了幼时的路,他自以为表现出色,完美无缺,可原来庆德帝早就知道? 那么一直以来庆德帝是以什么心情看待他们? 贺如峰不敢去看身后朝臣们的目光,硬着头皮道:“儿臣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想辜负了母妃的一片心意……但以儿臣的才华,就算没有提前知道太傅要教考什么,肯定也能拔得头筹!”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3章 庆德帝看着他,不紧不慢道:“当初朕让你和太子同时到军中历练,你可还记得你做了什么?” “当时,太子从低做起,和官兵吃一样的饭菜,丝毫不端架子,跟小兵小将们相处融洽,一点点了解他们的苦处,把军营里不合适的规矩都做出调整,尽量改善兵将们的生活,在了解整个兵营的状况之前,他从不在战事上提意见,有什么想法也是找几位老将商量,几位老将说可行,他才会去做。” “而你去了军营,每天忙着用好酒好菜招待那些将军,跟他们拉拢关系,表面对普通官兵嘘寒问暖,实际上把他们的帐篷调到几里之外的河边,就怕他们打扰到你休息,那河边又潮又湿蚊虫还多,你自己怎么不去?你为了彰显自己的才华,屡次不听其他将领的建议,一意孤行的让底下的人按照你的命令行事,一旦有失误,你就推其他人出来顶罪,整日只想着怎么扬名!” “你这些年来经营算计、挑拨离间、拉党结派,做的事情还少吗?朕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你,你一次又一次的让朕失望!” 贺如峰心头一阵乱跳,他自以为瞒天过海,没想到庆德帝原来对他如此了如指掌。 他这些年在庆德帝面前竟如白纸一般,上面有什么污渍庆德帝都一清二楚。 贺如峰吓得后退一步,咽着口水,愣是说不出话来。 庆德帝厉声怒斥,“太子之所以能做太子,不只因为他是皇后的孩子,更因为优秀于你、胜于你!” 贺如峰被激起心头多年来的火气,上前一步,梗着脖子怒道:“那又如何?这只是父皇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在朝臣、在天下人眼中,儿臣就是那个自幼聪慧、清正仁孝的峰王!” “儿臣这次回京就是为了亲自送父皇一程,父皇你且安心去吧,你既然如此疼爱太子,那么儿臣也会马上送太子去陪您,至于这锦绣江山,儿臣自会帮你守着!” “恐怕轮不到你来守。” 贺流景穿着铠甲步入殿门,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贺如峰怒火交织,看到他气急败坏地吼:“你现在正在关禁闭,没有圣谕,你竟然敢出东宫,你这是公然抗旨!来人!把他拿下!” “谁说太子抗旨?太子正是听令于朕,出宫替朕剿杀叛党的!” 贺如峰听到庆德帝中气十足的声音愣了愣,难以置信的回头朝庆德帝看去。 众目睽睽之下,病重的庆德帝突然站了起来。 贺如峰难以置信的后退一步,“怎么可能……” 庆德帝扔掉手里染着血的帕子,面色从容道:“真以为朕不行了?朕还没死呢!你们就这么等不及了?” 贺如峰声音打颤,“父皇……你根本就没病?你们从头到尾都在诓骗我,引我入局!” 庆德帝背着手道:“朕和太子是在引乱臣贼子入局,谁有谋反之心,谁便是入局之人!” 右相早就吓得瘫软在地,他身后维护他的朝臣们也一直在身体打颤。 东、西部统帅对视一眼,一把抽出腰间的配剑,想来个鱼死网破。 “既然如此,那陛下就别怪臣等以下犯上了,今日你们不死,就只能是我们死,只要陛下和太子一死,这江山还是王爷的!” “不自量力。”贺流景手轻轻一抬,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就冒了出来,将整座宫殿围的水泄不通。 贺如峰几人猛然一惊,皆变了脸色。 庆德帝淡淡问:“太子,宫外乱臣贼子如何了?” “回父皇,不服者已全部于城外击杀,归顺者已全部缉拿,只等父皇发落。” 东、西部统帅手里的剑顿时抖了下,掉落在地,当啷一声巨响。 贺如峰自知大势已去,双膝一软,狼狈的跪坐在地。 庆德帝看向他的目光,失望中夹杂着心痛,“你们母子一直都野心昭昭,朕能容忍你们,能容忍你,是因为你是朕的儿子!可朕不能要求太子也像朕一般容忍你,如果你这颗毒瘤一定要有人来挖,那么朕宁愿亲自动手。” 贺如峰面如死灰的抬起头。 庆德帝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 晨光熹微,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地面上,纪茴枝和王皇后一起走出梧华殿。 寒夜过去,宫里已经恢复井然有序,宫人们正在洒扫,御膳房的方向冒着袅袅炊烟。 昨夜落了雪,一切看起来银装素裹。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纪茴枝走到阶前,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眺望整座宫廷。 朱墙碧瓦、琼楼玉宇,阳光落在漂浮的雪花上,闪烁着晶莹的光,积雪给宫廷添了一抹肃穆,也增添了一分祥和。 她们一路步行来到承明宫前,贺流景正扶着庆德帝从殿内走出来。 纪茴枝刚抬起脚步,王皇后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跑了起来,扑到庆德帝怀里。 纪茴枝顿住脚步,跟贺流景对视一眼,无声笑了出来。 贺流景忽然迈开步子,跑过来把纪茴枝拥进怀里,手掌抚着她的后脑勺。 紧紧相拥的感觉太踏实,纪茴枝悬了一夜的心,安安稳稳的落了回去。 严怀瑾带着官兵走出来,面色严肃,贺如峰被官兵押着,身后是跟随他谋逆的官员,都已经被戴上了沉重的镣铐。 贺如峰发丝凌乱,眼神怨毒之极,却再无反抗之力,他已经彻底败了。 不远处的廊下,纪晚镜抱着清哥儿眼神冷冰冰的看着他。 贺如峰看到她,突然福至心灵,面庞扭曲一瞬,厉声怒吼:“是你!是你背叛我!” 纪晚镜轻轻一笑,朝着他的方向无声说:“是你先背叛我。” 婚前的那些承诺,你一个都没有兑现。 贺如峰看懂她的口型,顿时怒发冲冠,狂吼出声,“贱人!你竟然敢背叛我!你——” 严怀瑾嫌弃的皱眉,让人用布堵住他的嘴。 贺如峰想骂却骂不出来,只能不断愤怒的挣扎着,被拽着一路往前走。 纪茴枝收回目光,看向贺流景,柔声问:“父皇根本就没病,对不对?” 贺流景点头,“父皇身子的确有些不舒服,第一次晕倒是真的,不过远没有那么严重,太医说只要安心静养,就不会有大碍。” “所以你们将计就计,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部署,想要引蛇出洞?” “是,父皇说想趁着这个机会,把朝中的毒瘤都揪出来。”贺流景低声道:“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纪茴枝看着眼眶微红的贺流景,轻声道:“你以后好好治理江山,方能不辜负陛下的一片良苦用心。” 贺流景轻轻颔首,“我明白,父皇是明君,他现在替我扫清一切障碍,是不想让我脏了自己的手,更不想让我坏了自己的名声,父皇是想让我做仁君。” “你想怎么处置贺如峰?” 贺流景看着远处贺如峰的背影,眯着眼睛道:“让他活着吧,让他天天看着我坐在皇位上,估计比死了还难受。” 纪茴枝感动不已,原来咱们太子殿下是暖男一枚吖! 刚走过来的严怀瑾眼角一抽,站在一旁也很感动。 让一个最想得到皇位的人看着他最痛恨的人坐在皇位上,的确生不如死。 慈眉善目纪茴枝。 心地善良贺流景。 真是绝配啊! 严怀瑾连忙蹦跶到三尺开外,生怕被这对辣手无情的夫妇伤及无辜。 他可是无辜弱小又可怜! 这日早朝,贺如峰诬陷太子、意图加害庆德帝、勾结朝臣谋权篡位的消息不胫而走,引得朝野震荡。 庆德帝惊怒交加之下病情愈‘重’,无法上朝,依旧由太子主持朝政。 太子仁慈,饶贺如峰不死,群臣商议过后,贺如峰被判废除王位,贬为庶人,永远圈禁府中,不得离开半步,由峰王妃负责监管,峰王妃检举有功,贺如峰罪责不牵连其妻、子。 其余乱臣贼子交由大理寺,按罪处置。 当纪晚镜得知贺如峰下半生都落到她手里时,忍不住癫狂大笑,即使沦为庶人又如何,以后贺如峰想吃一顿饱饭都得向她乞讨,快哉! 一个半个月后,朝堂逐渐恢复平静,在太子的带领下朝堂整肃一新。 次年,太子妃诞下龙凤胎,庆德帝龙颜大悦,引为龙凤呈祥的吉兆,大封群臣。 群臣无不感恩戴德,觉得是太子妃带给他们的福分,文臣写了无数篇文章赞美太子妃,一时引为佳话。 几个月后,庆德帝因‘龙体欠安’,宣布退位,传位于太子,自己则搬去宫外的行宫修养。 朝臣们无人反对,钦天监挑选良辰吉日,太子正式登基。 太子登基第一日便是册封太子妃为后,册封皇长子为太子,册封皇长女为徽安公主。 金殿前,玉阶之上。 纪茴枝和贺流景穿着帝后龙凤袍,并肩而立,金桃和银桃抱着小太子和小公主站在他们身后。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4章 阳光金灿灿的洒在云龙阶石上,散着耀眼夺目的光。 群臣跪下,齐声朝拜。 同一时刻,庆德帝和王皇后乘上出城的马车,开始四方云游。 贺流景把手伸向纪茴枝。 纪茴枝唇角微弯,把手轻轻的搭在他的掌心,悄声问:“为何是‘徽安’二字?” 贺流景握着她的手,目光温柔含笑,“‘徽’字同‘茴’,自然是希望我的阿茴一生安好。” 纪茴枝唇边笑容缓缓绽放。 她望着身边人,眼中是憧憬,心中是暖意。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现世安好,未来更好。 ----------------------- 作者有话说:完结啦!感谢每一位看文的小天使!么么!希望有给大家带来一点开心!天气冷,注意保暖![红心][红心]番外三章,明天继续日更[加油][加油] 第79章 夜色阑珊。 烛光昏黄的倒影落在墙壁上,鎏金宫灯将室内照的亮如白昼。 暑气愈重,纪茴枝躺在碧纱橱里扇着扇子,贺流景端了盘洗过的草莓过来,躺下来轻车熟路地伸出胳膊将她抱进怀里。 纪茴枝调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在他的肩膀上,翻看着手里烫着金字的喜帖。 贺流景喂她吃了颗草莓,目光扫了一眼,“何雨薇送来的?” 纪茴枝点头,“她和李云觞半个月后成婚。” “怎么这么匆忙?”贺流景自己也拿了颗草莓吃。 纪茴枝把喜帖放到一旁的桌上,笑道:“你还不知道他们?自从你登基后允准李云觞带着官船出海,何雨薇的心也跟着野了,经常女扮男装跟着去,这几年来,两人越走越远,恨不能一直在海上漂着。” 她摇着团扇笑了下,“如果不是何大人逼着他们赶紧把婚事办了,我看何雨薇连婚礼都懒得办。” 贺流景道:“这几年他们开辟了两条航线,还带回来了不少良种,功绩不比朝中官员少。” “嗯,功在千秋,不在朝堂。”纪茴枝从旁边的果盘里拿了颗草莓,贝齿轻轻咬了一口,草莓汁顺着嘴角下滑,落在雪白的肌肤上。 贺流景眸色微深,目光落在那抹鲜红的汁液上,只觉得比口中鲜美的草莓更加诱人,令人喉咙发紧。 夜色愈深,暧昧的气息不自觉蔓延开。 贺流景俯身靠近,一点点吻去她唇角的红色汁液,辗转厮磨,品尝唇上的果香。 “阿茴,我感觉自己越来越爱你了。” 爱意每天都在增加,好像永远不会停止增加的频率。 纪茴枝呼吸凌乱,跟他额头相抵,浅浅一笑,“爱是相互的,我也一样。” 贺流景明知故问:“你什么也一样?” “爱你。”纪茴枝伸出双臂环上贺流景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说:“爱你爱你爱你。” 贺流景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喉咙滚动,声音嘶哑地唤:“阿茴……” “父皇爱母后,母后爱父皇,那父皇和母后爱不爱呱呱和嘤嘤啊?” 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门口探出两个顶着小揪揪的脑袋。 纪茴枝和贺流景像触电一般飞快分开,快速的占据了床塌相对的两个角落。 贺流景头疼的捏了捏眉心,纪茴枝无奈的看向站在门口的小公主和小太子。 是的,小公主叫嘤嘤,小太子叫呱呱。 因为他们小时候一个哭起来另一个总要跟着哭,纪茴枝和贺流景被他们吵得耳朵疼,一怒之下就给他们起了这两个小名,主要是指他们的哭声一个像‘嘤嘤嘤’一个像‘呱呱呱’,哭起来如同池塘里的青蛙一样此起彼伏。 当年朝臣们得知太子有这样一个小名后震惊不已,在殿前跪了一天,希望帝后能够收回成命。 这小公主的小名还能听,堂堂太子的小名谁敢听? 贺流景没理他们。 朝臣们后来互相安慰,逐渐想开了,这世上敢直呼太子小名的也就帝后、太上皇、太后、纪国公夫妇……他们用手扒拉了半天,拢共也没几个人。 只要他们假装不知道,就可以当这个小名不存在! 从此以后,朝臣们对太子的小名讳莫如深,默契的闭口不言,只有帝后每天叫个不停,一点都不给五岁的小太子留面子! 显然,五岁的小太子还不知道什么叫面子。 纪茴枝朝他们招了招手,唤了声‘嘤嘤’‘呱呱’,小公主和小太子就乐颠颠的跑了过去,钻进碧纱橱,一左一右挤到纪茴枝怀里,美滋滋的翘起了小脚丫。 被小太子一屁股挤开的贺流景,“……” “母后,快看!”小公主开心的捧着手里的漆盒,里面放着两个白玉狮子,雕工精美,玉质清透。 “这是皇祖父和皇祖母派人给我们送来的生辰礼物。” 纪茴枝抱着两个软乎乎的小团子,转头看向贺流景,“父皇和母后今年不回来了?” “父皇刚派人送了书信回来,他们已经玩到关外了,哪里舍得回来。” 纪茴枝目露羡慕。 庆德帝和王皇后这几年一直在外面云游,每年能回宫一次就不错了,王皇后每次回来都要跟她说宫外有多好玩,害得她蠢蠢欲动,简直想要跟他们一起走。 幸好朝堂安稳,贺流景每年都能抽出一两个月的时间陪她出宫游玩,贺流景还准备等过几年太子能够代理朝政,他们也出宫远游! 之所以是过几年,是因为贺流景觉得太子十岁之后应该就可以代理朝政了。 在拔苗助长这件事上,他一直都很擅长! 小太子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有多么可怕,目前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奶娃娃。 贺流景见两个小家伙一直赖在纪茴枝怀里,咳了一声:“夜色深了,父皇和母后要睡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小太子和小公主一人抱住纪茴枝一条手臂,撒娇的晃了晃,“我们要跟母后一起睡!” 贺流景:“……”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每次都是这样! 小太子瘪着嘴,语气可怜兮兮,“夜里寒凉,呱呱和嘤嘤回去的路上会受凉的,如果呱呱和嘤嘤生病了,母后肯定会心疼的。” 贺流景无动于衷,“现在是夏天。” 最多被蚊子叮两口! 小公主举着胖胖的小短手揉眼睛,“可是嘤嘤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父皇真的忍心让嘤嘤和呱呱回去吗?” 贺流景好气又好笑,“你刚才说话不是挺精神的么,朕怎么没发现你困了?” 小公主眼里霎时汪了一泡泪,“可是嘤嘤现在困了,可困可困了!” 她的眼睛长得很像纪茴枝,内勾外翘,眼尾微微上挑,撒娇的时候澄澈的眼睛里好像盛着一泓清泉,明亮又漂亮,总让人不舍得对她们说出拒绝的话。 贺流景揉揉额头,在心里无声叹息一声。 纪茴枝忍笑,偷偷戳了他一下,“让他们留这里吧,再大些就好了。” 贺流景木着脸,已近不想说话了。 两个小家伙从两岁起就开始跟他抢人,他从他们两岁起就开始等,现在都五岁了还是这样。 根本看不到曙光! 贺流景徒自郁闷了半晌,下去关了房门,又吹熄了蜡烛,只留了一盏微弱的烛光。 他轻手轻脚的走回碧纱橱。 纪茴枝靠在软枕上闭着眼睛,呼吸轻浅,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依偎着她,已经甜甜的入睡了。 贺流景看着他们三个恬静的睡颜,一颗心忍不住的泛软,给他们掖了掖被子,轻轻摸了摸纪茴枝的脸颊,又戳了戳两个小家伙的脸蛋肉,看到他们皱起眉毛,才满意的笑了。 夜色悄然过去,纪茴枝一觉醒来,贺流景已经去上朝了,连两个小家伙都被嬷嬷带去崇文殿上课了。 纪茴枝推开窗扉,见窗外阳光明媚,满池红莲一夜绽放,美不胜收,她顿时来了兴致,把许久没用的画笔找了出来。 用过早膳,纪茴枝让人在水榭里放了张桌子,她盘腿坐下,展开画纸,对着池中的红莲挥毫泼墨。 水榭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刻漏的滴水声,滴答滴答,太阳逐渐爬到高空,散朝的钟声响起,远远传过来。 纪茴枝专心致志的画着红莲图,直到沉稳的脚步声打破水榭中的静谧。 贺流景下朝归来,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纪茴枝坐在一团暖融融的光里,一袭浅青色素裙,乌发柔软的披在身后,她手里握着的毛笔,皓腕上的珠串随着动作轻轻摇晃,衬得皓腕雪白。 贺流景悄悄走到她身后。 纪茴枝低着头,细细的描绘着纸上的红莲花瓣,露出的一截脖颈细腻如羊脂白玉。 微风徐徐吹来,满池莲花随风晃动,一丝龙涎香缠绕在周围。 纪茴枝眼底漾开笑意,头也不回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过来。”贺流景在她旁边坐下,揽着她的腰,“不用看就知道是我?”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5章 纪茴枝落下最后一笔,蘸了点金粉,点缀花瓣,“我看你不用眼睛。” “那用什么?” 纪茴枝含笑抬头,在他唇角响亮的亲了一下,“用心。” 贺流景顿时心花怒放,一扫上朝时的烦躁,把人抱到怀里亲她的唇。 刚亲了两下,孩童清脆的笑声就由远及近的传了进来,纪茴枝连忙把人推开。 “母后!母后!”小太子和小公主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头上的发髻一颤一颤的。 两人手里拿着花,扑过来抱住纪茴枝的腿,把花往她手里递。 “母后,呱呱给你摘的花最好看!” “母后,嘤嘤摘的才好看!” 纪茴枝笑着把两支花接过来轻轻嗅了嗅,“真香!母后都很喜欢。” 贺流景在旁边黑着一张脸,唇上的温度未散,怀里的人却早就坐的离了半尺远。 纪茴枝笑着勾了下他的手指,把手里的海棠递给他,“帮我戴到头上。” 贺流景重展笑颜,把海棠斜斜的插到她如云的鬓发上。 纪茴枝偏着头朝他眨了眨眼,细碎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人比花娇。 贺流景眼神微直,下意识抬起手,却不知自己是想摸花还是想摸她。 “母后!我也要画!” 童音再次打断思绪,贺流景差点忘了还有两个小家伙在,他低头看向两个矮墩墩,太阳穴止不住的跳了跳。 那么小,存在感却那么强! 纪茴枝忍笑,把两个小家伙抱到膝盖上,望着桌上的宣纸,想了想说:“现在画上有水、有红莲,少几只蜻蜓点缀,母后教你们画蜻蜓好不好?” “好!”小公主和小太子异口同声的答。 纪茴枝握着他们的手,教他们一人画了一只蜻蜓,然后把毛笔递给贺流景,让他提笔写几句吉祥话,过几日是梅玉臻的生辰,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完成的这幅画正好送过去做贺礼。 两个小家伙开心的咯咯笑出了声。 “父皇,我们也要写!我们要祝外祖母健康长寿!” “行。”贺流景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顶,握着他们的手在画上提字,一笔一划,细心教导。 纪茴枝含笑看着他们。 暖阳依旧,一家四口的笑声渐渐盈满整个水榭,岁月的温柔在其间流淌。 最后这幅红莲图挂到了国公府大堂正中的位置,每次有客来,纪威都要邀人观赏这幅画,美滋滋的说是自己女儿和外孙、外孙女一起亲自画的! 至于皇帝女婿,自然是忽略不计。 …… 半个月的时间转眼就到了。 何雨薇成婚那日,纪茴枝和贺流景带着小太子和小公主亲临,大长公主也不计前嫌的送来了贺礼。 纪茴枝穿着锦绣芙蓉裙,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反而更添了几分妩媚温柔。 她难得跟好友们相聚,笑容愈发灿烂,梅舒雪、李如霞这些年都过得不错,日子称心如意,田秀娥和于素春生意越做越大,绣坊越开越多,纪茴枝的小金库已经富得流油了,大花、二花都在书塾读书,快长成大姑娘了。 银桃一年半前嫁给尹邦,孩子都生了,金桃现在是宫里的女官,每天帮纪茴枝处理宫内宫外的事务,忙的脚不沾地。 李云觞这几年能够一展所长,完成自己少时的梦想,逐渐恢复了当年的意气风发,不再那么萎靡颓然,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精神抖擞的迎着宾客。 纪茴枝看他脸上的笑容就知道他今天有多高兴。 何雨薇看到纪茴枝,拉着她的手热泪盈眶,“娘娘,如果没有你和陛下,不会有我们今日……” 纪茴枝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说。 何雨薇吸了吸鼻子,伸手抱住她,诸多感激之情涌在心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云觞在一旁朝纪茴枝和贺流景深深的鞠了一躬,“觞此生绝不负雨薇,亦绝不负陛下和娘娘的厚爱。” 纪茴枝含笑点了点头。 他们一路走来不容易,她相信他们会珍惜的。 喜宴热闹,持续了许久。 直到天色近黄昏,纪茴枝和贺流方才带着小太子和小公主回宫。 两个小家伙趁机跟着他们回了寝宫,自然如往常一般赖着不肯回自己的寝宫睡觉。 洗漱过后,贺流景换上寝衣,回头一看,两个小家伙又牢牢占据了纪茴枝一左一右的位置,纪茴枝轻声软语的陪他们说着话。 他坐在床边看着一团和乐的三人,简直觉得人生暗无天日。 这种日子究竟何时是个头! 他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找了把扇子拿在手里扇风,却觉得越扇心里的火气越旺。 贺流景走到床边,放软了声音跟两个小家伙商量,“你们一起睡到母后的左边,让父皇睡到母后右边好不好?” 他也想跟娘子贴贴! 小公主脸贴着纪茴枝的脸,白嫩嫩的脸颊挤出一团肉,“不行哦父皇,你已经是大人了,要学会自己睡觉!” 小太子贴着纪茴枝另一侧脸颊,瓮声瓮气说:“父皇你要争气哦!敢自己睡觉的才是好孩子。” 贺流景脸上的笑容险些没绷住。 这不是他以前用来诓骗他们的话么?! 纪茴枝憋笑憋到内伤。 贺流景这些年在朝堂上说一不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吃瘪过了,这一次着实是遇到对手了。 贺流景望向窝在纪茴枝怀里得意洋洋的两个小家伙,想了想,故意唉声叹气道:“暑气越来越重,四个人睡在一起太热了!” 小太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碧纱橱里睡四个人是有些挤。” 小公主从善如流的接道:“如果是一个大人和两个小孩就刚刚好。” 贺流景:“……” 小公主和小太子扑扇着大眼睛,很是懂得恃宠而骄。 贺流景故作不知,“那朕留下陪你们,让你们母后去隔壁歇息,如何?” 小公主和小太子立刻急了起来,张开两只小短手用力抱住纪茴枝,异口同声地说: “不行!” 他们只要母后就够了! 贺流景额角跳了跳。 他也觉得不行。 再这么下去不行! 最后四个人还是挤作一团囫囵睡的,幸好碧纱橱够大,屋子里又放着冰鉴,还不至于热的冒汗。 清晨,贺流景被小公主一脚蹬醒。 他睁开眼睛,发现小公主整个人打横睡着,脑袋枕在纪茴枝的肚子上,脚蹬在他的脸上,睡得四仰八叉,小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滚到了他们脚底下,朝上平躺着,小肚皮起起伏伏。 贺流景熟练的把小公主的脚丫从脸上拿下来,叹了口气坐起身,把小太子抱回来躺好。 不行,绝对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必须想个法子! 于是,处理国事都游刃有余的皇帝陛下,为了对付两个五岁的奶娃娃,绞尽了脑汁。 苦思三日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 这日,小公主和小太子放课回来,远远看到他们父皇站在树下……咳血! 他们连忙跑了过去。 贺流景背对着他们,一手撑着树,一手拿着帕子擦拭嘴角,雪白的帕子上猩红点点。 严怀瑾站在一旁,痛心疾首的大声喊道:“陛下!臣知道你疼爱太子和公主,可是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小公主和小太子吓得脚步一顿,瞳孔震颤,躲到了花丛后。 贺流景虚弱的捂着心口,“无妨,太子和公主尚且年幼,而朕已经是大人了,朕能承受。” 严怀瑾瞟了一眼花丛后的两个小身影,用更大的音量喊:“可您这心疾的毛病,只有皇后陪伴才能缓解啊!” 贺流景摇头叹息,“吐血而已,朕不在乎。” “可是太医说再这么下去,您吐血的情况会愈发严重啊!小太子和小公主如果知道了,肯定会心疼您!皇后娘娘也会心疼您!” “您需要的不多,只需要皇后娘娘的一点点陪伴啊!小太子和小公主肯定能理解您的。” 贺流景颤巍巍的抬手,“不必再说,不必让他们知道。” “哎!哎!哎!”严怀瑾仰天长叹三声,仿若无可奈何。 花丛后,小公主和小太子捂住嘴巴,震惊的面面相觑。 他们的父皇身体如此之弱,如此离不开母后吗? 几日后,纪茴枝惊讶的发现,两个小家伙突然变得懂事了。 “你们真的不用母后陪?” 小太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母后还是多多陪伴父皇吧。” 小公主犹犹豫豫的牵着纪茴枝的手,不舍得松开,“嘤嘤想跟母后一起睡,但……” “咳咳咳……”贺流景忽然激烈的咳了几声,身子颤啊颤,快要把肺咳出来了。 纪茴枝循声望去。 贺流景扶着墙壁,声音沙哑地说:“你们若是舍不得母后就留下来,父皇……咳……父皇自己可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6章 小公主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松开了手,“不用了父皇!嘤嘤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自己睡!你更需要母后!” 纪茴枝:“?” 贺流景垂下眉眼,语气失落而哀伤,“都怪父皇,年纪大了,离不开你们母后。” “没关系。”小太子:“母后是在英雄救美!” “没关系。”小公主:“母后是在给父皇雪中送炭!” “……”贺流景没忍住,在两个小家伙脑顶一人敲了一下,“有空多读书!” 小公主和小太子揉了揉脑壳,手牵着手,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纪茴枝沉默几息,忍不住发出灵魂的拷问,“你这是……病美皇?” “……我这叫妇唱夫随。”贺流景心情愉悦地抱住纪茴枝的肩膀,在她脸颊上响亮的亲了一口,“病美人和病美皇最是相配。” 纪茴枝:“……”打扰了,不是很想这么配。 小太子和小公主对他们父皇的奸诈程度一无所知,就这样被骗了,从这天起,他们一直以为自己的父皇是一位有心疾的病秧子,可怜、弱小又需要母后陪伴,而他们健壮、强大,已经是个小大人了,所以不能跟父皇争抢母后。 等他们长大后,得知自己的父皇身体强壮,年轻的时候还经常带兵打仗,简直是悔之晚矣!可惜那时父皇早就带着母后云游逍遥去啦!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sr.html" title="说给月亮"target="_blank">说给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