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我养的崽怎么可能是反派》 第1章 「师父死了半个月,又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咳,咳咳。” 一股浓郁的泥土腥味来势汹汹往鼻腔钻,呛得许陵光不住地咳嗽起来。他艰难地翻坐起身用力拍打咳得生疼的胸口,却愕然发现自己身上穿著一件怪异的紫色长袍。 紫色长袍的广袖掛在他手臂上晃荡,不知道在哪里泡过,湿漉漉发沉,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许陵光目光呆滯地盯著身上奇怪的衣物看,接著又往四週游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坐在一具破破烂烂还盖著一半泥土的棺材里时,本就难以运转的大脑顿时选择了罢工。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把自己拍醒——就在几分钟之前,他明明还在和朋友喝酒吐槽。 这两个月他为了赶一个项目,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恨不得吃住都在公司里,每天求爷爷告奶奶地给人做孙子,就为了项目按时完成。因为领导给他画了大饼,说这个项目完成后给他加百分之五十奖金。结果他卷生卷死赶完之后,领导也不提加奖金的事了。他不死心去问,领导却说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奖金比未来的前途更重要,然后又给他画了个饼。许陵光吃饼吃吐了,一怒之下提了离职。 办完离职手续后他心情不好,就找了朋友喝酒。 当时他喝了不少,和朋友抱怨当牛马就赚这点钱还不如回老家种地,之后就不记得了。 难道是他喝醉了朋友把他送回了家,他现在正在做梦? 一定是在做梦。 许陵光眼神呆滯、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试图从棺材里出去。但他一动就发觉五臟六腑都在扯著疼,就像被搅碎了又拼凑起来一样,疼得整个人都控制不住蜷缩成一团,发出噝噝的抽气声。 这真实剧烈的疼痛又不像在做梦了。 做梦也会这么疼吗? 许陵光晕乎乎地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艰难地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扶著棺材边缘爬出去。好在那种牵心动肺地疼痛没有再发作,许陵光鬆了口气,转动脑袋观察四周。 三面都是荒郊野岭,他刚才躺过的棺材就隨意扔在一个浅坑里,棺材盖则扔在旁边鬆散的土堆上,像是埋了一半没埋完的样子。 不过也幸好没埋完,不然自己怕是爬不出来了。 许陵光后怕地抚了抚胸口,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坟坑看起来是临时挑选的,四周並不见其他坟包或者墓碑。坟坑往东再往远一点,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往北则是一片掩映在树影之中的古建筑群。 和电视剧里那些古代建筑很像,八角飞檐,层楼叠榭。 许陵光犹豫了片刻,还是拖著沉重的身体慢吞吞往建筑群走去。 等走近了,他才发现那建筑群的大门前矗立著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铁画银鉤写著三个大字“青羽宗”。 许陵光站在石碑下,呆呆看著眼前陌生的建筑,终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切太过真实,真实的……不太像一个梦。 穿越了? 许陵光心里不太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他抱著微弱的希望探头往青羽宗大门看,想著也许只是什么变装整蛊的综艺节目呢。 就在他探头探脑时,耳边忽然响起异样的“噝噝”声,同时还有阴冷的气息喷洒在后颈上,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后颈快速掠过。 许陵光缩了缩肩膀,不太灵活地转过身体,充斥茫然的眼睛和一双暗红色的竖瞳对上。 红色的竖瞳一瞬不瞬地凝著他,细长阴冷的眼瞳里满是戒备和打量。但这些许陵光都无暇分辨,他所有心神都被眼前巨大的黑蟒所占据—— 那是一条近三米高的黑蟒,腰身比许陵光还要粗,不知道有多长的蛇尾蜿蜒著伸向远处,蛇身却高高弓起,蛇头下压,摆出一极具攻击性的姿势,居高临下地注视著许陵光,猩红色的蛇信一吞一吐,发出阴冷的噝噝声。 许陵光缓缓瞪大了眼。 晕了过去。 宋南出:? 面无表情地看著倒在地上的人,接著有些不屑地嗤了声,蛇尾一卷,就粗暴地將地上的人拖进了青羽宗。 他的身躯太过庞大,风驰电掣进入青羽宗时蛇尾不经意扫过屋檐,顿时砸起一片瓦砾飞溅。 原本在屋檐下小憩的少年被吵醒,顿时暴起一剑斩向蛇尾,冷声道:“宋南出,你又发什么癲?” 宋南出灵活躲开少年的剑,尾巴高高翘起摆了摆:“你看看这是谁?”大概是因为原形是蛇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种阴冷的质感:“咱们的好师父死了半个月,又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少年再度挥出的剑一顿,他皱眉收剑,凌空飘近,上下端倪被蛇尾卷著的青年。对方正昏迷著,眉眼看起来没有平日那般阴戾,但就算是烧成灰他也能认出来,这確实是他的好叔叔兼师父、青羽宗宗主许陵光没错。 他磨了磨牙,哼笑一声:“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又瞥了宋南出一眼:“你从哪捉住的?” 他们这个好师父阴险狡诈,又谨慎惜命,他们三个可是筹谋许久,才终於找到机会亲自送他出殯。 只是没想到许陵光命这么硬,五臟俱碎,神魂不存,都能又从棺材里爬出来。要不是宋南出將人捉住,真让他跑了,恐怕后患无穷。 宋南出面无表情:“在山门前捉住的,看到我就晕了。”说著又拎著许陵光抖了抖,有几分疑惑:“那样子……倒像是嚇晕了。” 少年露出同样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双手抱怀,眼珠子转了几转:“他不会是想诈我们吧?” 宋南出摇头:“不知道,先关起来,再从长计议。” 少年见他卷著许陵光往宗门深处去,手指摩挲了一下剑柄,露出兴味盎然的神色来,遥遥对宋南出说:“我去通知郁筠。” * 郁筠正在练功。 收到周扶婴的传讯后,她不紧不慢地净了手,又对镜扶了扶釵环,才推门出去。 她身段纤细窈窕,一袭淡青色流仙裙包裹住单薄的身躯,勒得腰肢盈盈一握,行走在檐下风中,如同春风中瑟瑟的青涩柳枝,有种我见犹怜的美丽。 周扶婴却早就看透了这红粉骷髏的表象,目光从她身侧越过,看向后方並未关上的房门,那垂著青色帐幔的绣床边,正倒著两具皮包骨头的尸体。 注意到他的目光,郁筠摆了摆手,就有两个动作僵硬的傀儡进了屋,將尸体抬出去清理。 “师弟找我有何事?”周扶婴不开口,郁筠只好主动询问。 她的声音也同春日杨柳一般,轻而柔,语调婉转,打著旋儿像柳枝搔在人心口。 周扶婴长话短说:“许陵光没死。” 郁筠脸色一变,那双布满哀愁雾蒙蒙的眼中漫上几分冷沉思索,摇头道:“不可能,我当时亲自检查过,確保人已经死透了才处理的。” 大师兄宋南出不管事,小师弟周扶婴又是个桀驁不驯的,確认许陵光死透了后,两个人都懒得管他的尸体,就这么血呼啦子地扔在山门前,又被大雨浇了一天一夜。 当时还是她嫌这么放著太难看,让傀儡给许陵光收了尸呢。 郁筠问:“人呢?” 周扶婴耸肩,嘴角缓缓翘起:“人晕了,被大师兄捉住,应该关进了浮生尽。” 浮生尽这名字听著风雪月,但实则是许陵光用来囚人用私刑的法宝。外形不过拳头大小的一块玉石,內里却別有乾坤,可设下最为精密的幻境,將人困在其中饱受折磨。 郁筠嘴角也浮现笑意:“倒是个適合他的好去处,过去看看吧。” * 许陵光做了一场噩梦,梦里他被巨大的黑蟒狂追了十里地,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以为安全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脚下踩著的就是黑蟒的身躯,蛇类鳞片冰凉的触感嚇得他一下子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有人给他递了一杯水,许陵光接过咕嘟咕嘟喝下去,才想起来道谢:“谢谢。” 只是他脸上刚扬起的笑容,在看到面前三个容貌出眾却做古人打扮的少男少女时,一下子就僵硬了。 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许陵光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想到昏迷之前看见的那条巨大的黑蟒,不得不暂时接受了自己已经不在原来那个世界的现实,小心试探著开口:“是你们救了我?那条黑蟒呢?” 宋南出的笑容一下子就意味深长起来,郁筠和周扶婴交换了一个眼神,自然地上前一步,有些担忧地俯身看著许陵光:“师父,你不记得我们了吗?” 又伸手去摸许陵光的额头:“不会是伤到了脑袋吧?” 她离得太近,又美得太有衝击力,许陵光没和女孩子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脸也跟著有点红了,绞尽脑汁结结巴巴地顺著她的话往下编:“好、好像头是有点疼……我从棺材里爬出来后,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郁筠和宋南出对了个眼神,又不动声色去探他的经脉,面上却哀痛道:“先前仇家寻上门来,师父被仇家重创身亡,我们几个也受了重伤,门中弟子死的死逃的逃,原以为青羽宗就此散了,没想到、没想到……幸好师父还活著。” 她说著就红了眼眶,侧过脸低低抽泣。 许陵光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好求助地望向另外两人,但那两人也別开了头,一副伤感不已的模样。 许陵光没辙了,左右张望后终於在床头看见一条帕子,连忙拿起来递给郁筠:“你、你別哭了。”他挠了挠头,有些心虚地说:“我这不是命大没死吗……”接著又更加小声的补充了一句:“虽然什么也不记得了。” 郁筠用帕子拭了拭泪,破涕为笑:“是啊,师父真是……命大。” 许陵光只好含含糊糊地应著,又小心翼翼地试图从他们的话里套出一点信息来。 据郁筠说,他这身体原来是青羽宗的宗主,底下有三个徒弟,大徒弟宋南出,二徒弟郁筠,三徒弟周扶婴。大概半个多月前许陵光的仇家打上了青羽宗,许陵光被震碎五臟而亡。 宗內弟子见宗主身死,群龙无首,各自逃命,只有三个徒弟不舍故地,留了下来。 许陵光內心戚戚,难怪他之前感觉五臟六腑有种被搅碎了的痛楚,原来不是错觉,是真碎了啊。 別人穿越不是金大腿就是金手指,怎么轮到自己了,就穿成了这么个破败小宗门的掌门呢?不仅仇家遍地,还身受重伤,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许陵光唉声嘆气,本来不疼的头也疼了起来。 郁筠大约是见他神色鬱郁,安慰道:“师父不用担心,虽然那些仇家还在山下守著,但当日他们为了夺宝也受了重创,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轻易上山。” 许陵光:“……” 感觉头更疼了,他拉过被子蒙住头,声音透过被子闷闷传出来:“那这阵子我们都別下山了,你们也注意安全。” 郁筠神色莫测地盯著被子,温温柔柔地说“好”:“那师父先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从浮生尽出来,三人神色各异。 郁筠先开了口:“我探了他的经脉,確实是五臟尽碎,筋脉逆行,修为全失。” 按理说早就该死透了,却偏偏又活了过来,怎么想怎么古怪。 “你们说他失忆,是真的还是装的?”周扶婴眼里闪著恶劣的光:“之前忌惮他反扑,只能速战速决,这一次,不管真假,倒是可以好好和他玩一玩。” 宋南出表示赞同,蛇尾在地面暴躁地拍打,脸上却是极其温和的笑,他提议道:“不如將人从浮生尽里放出来如何?” 郁筠皱眉:“老贼手里底牌不少,贸然將人放出来,若他伺机反扑……” 周扶婴抚剑挑眉:“你怕了?” 郁筠柔柔一笑:“你们要发疯,我懒得奉陪。不过若是再杀许陵光一次,我倒是有兴趣。”她手里把玩著一对精致的金铃,瞥了周扶婴一眼:“上一次慢你一步,这一次可不会了。” 这一次,她要活剥了许陵光的皮做傀儡。 第2章 债主都堵到家门口来了。 许陵光是真的头疼,他自暴自弃蒙在被子里睡了一觉,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刚醒过来迷迷糊糊,下意识想伸手去床头柜摸手机看时间结果却摸了个空,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愁眉苦脸地嘆了一口气,没有太多时间伤春悲秋,就被咕嚕咕嚕直叫的肚子催促著去找吃的。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许陵光刚要出门,就被厚重繁复的衣袍绊得险些摔了一跤。 他扯了扯身上脏兮兮的衣袍,又嘆了一口气,认命回去换衣服。 但这臥房看起来富丽堂皇,结果竟然是空架子,柜子里连件换洗衣物都没有。许陵光无法,只得胡乱將衣袍理了理,又找了个根布条把一头长髮隨意绑在脑后,想著先去找三个便宜徒弟问问情况。 好歹也是个宗门掌门,总不能穷得连身换洗衣服都没有吧? 许陵光心里嘀嘀咕咕,脚下飞快出门。 结果好不容易找到了人,一问还真就什么都没有。 许陵光顿时如遭雷劈,瞪大了眼睛,一个字一个艰难地往外蹦:“你说什么?” 周扶婴双手抱怀,面无表情地看著他,慢慢悠悠將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眼底是掩藏得极深的恶意:“这些年青羽宗一直入不敷出,师父为了维持宗门运转,已经举债数万两银子。那些堵在山下没走的仇家里,就有来要债的。半个月前师父战败,那些人將宗门里值钱的物件劫掠一空,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举债数万两银子…… 许陵光被这个惊天噩耗砸得差点一口气缓不过来。他在现代就因为没钱过得非常艰难,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把他扔给了老家的奶奶谁都不愿意管。他靠自己上了大学又工作,好不容易还清了助学贷款有了点点积蓄,结果一转头穿越到了这里,又背上了巨额债务。 穿越当不成龙傲天就算了,竟然还要背债,甚至债主都堵到家门口来了。 许陵光扭头就往外走。 周扶婴挑眉,问:“师父要去哪里?” 许陵光呵呵冷笑:“去找根绳子上吊。” 他不活了,死了说不定能回去呢。 周扶婴眉头挑高,看著他越走越快,也不著急,只慢悠悠地说:“师父別说气话,人死了神魂却还在,那些人手段狠辣,万一用了拘魂的邪术……” 许陵光脚步停下,惊恐地回头看他。 是了,这里並不是唯物主义世界,而是修仙世界。死了半个月的人从棺材里又爬了出来都没人惊讶,有拘魂的法术也很正常。 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修仙小说里折磨人的法子,许陵光打了个冷颤,肃起脸来:“你说得对。” 周扶婴:? 许陵光摸了摸空瘪的肚子,继续说:“死不能解决问题,有吃的吗?” 话题跳转太快,许陵光的神態又太过严肃认真,以至於周扶婴真切地茫然了一瞬,思考眼前这个人果真是阴险狡诈的青羽宗宗主么?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这个人惯会演戏,是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偽君子,便笑道:“师父能想开最好不过了,不然二师姐又要担心得睡不著觉。至於吃的……却是没有,师父早入神藏境,不喜人间五穀。我们师兄弟三人虽然不爭气,但也早已引气筑基,可以辟穀,是以宗內並无人间食物。” 许陵光:……? 不是,既然这么牛逼了,那为什么我会肚子饿啊? 这合理吗? 许陵光垮著脸说:“但是我饿了。” 周扶婴瘫著一张爱莫能助的脸和他对视。 许陵光见状,心里暗暗嘀咕著这徒弟果真是年纪不大不会看人眼色,师父都说饿了也不知道去找点吃的孝敬师父。但他到底不是原装货心里发虚,也不敢理直气壮指使徒弟去找吃的,心里嘀咕了两句就自力更生去找吃的。 他急著填饱肚子,並没有注意到自己转身之后,一条巨大的黑蟒从房樑上吊下来,布满黑鳞的蟒身在空中捲曲著,噝噝吐信:“他倒是能屈能伸。” 装失忆这一招都用上了,还装得挺像。 周扶婴撇嘴冷笑:“我给郁筠传了讯,她已经把宗內所有食物和疗伤的药物收起来了。” 许陵光失忆是假,但他遭受重创修为尽失却很可能是真的。 修道者引气筑基后便可褪.去凡胎,汲取天地日月精华淬炼己身,不必再食人间五穀。而许陵光不过一百二十三岁便入神藏境,素来自视甚高,嫌弃人间污浊凡人痴愚蠢笨,偶尔经过人间地界都要脚不沾地衣不沾尘,更別说食人间五穀了。 如今许陵光修为尽失,无法再辟穀,他倒是要看看许陵光怎么熬。 “消息传出去了吗?”周扶婴想到什么,又问。 宋南出吐了吐蛇信,阴冷冷道:“传出去了,有心急的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青羽宗。” 欠债被债主打上门当然是假的,半个月前青羽宗之所以会被围攻,是他们將玉麟趾在许陵光身上的消息放了出去。 传闻中玉麟趾是修炼至宝,以玉麟趾辅助修炼不仅可以逐渐提升修者资质,甚至还有延寿续命之效,更有传言说直接吞服玉麟趾可直接跨越两个大境界,就算是洞虚境的半仙,亦大有裨益。 只是这玉麟趾数百年来只闻其名不见其真身,人人覬覦却不得其下落。 宋南出也是翻阅青羽宗典籍时,才发现传说中的玉麟趾很可能在青羽宗,由歷任青羽宗宗主保管。 只是许陵光生性谨慎多疑,他无法探出玉麟趾虚实,乾脆便將消息虚虚实实地放了出去,引有心人来对付许陵光。 事实证明覬覦玉麟趾的修者不在少数,许陵光少时平庸,却在继任青羽宗宗主之后修为突飞猛进,仅仅一百二十三岁就入神藏境更证实了玉麟趾存在的可能性。 短短一个月內明里暗里有数波人前来夺宝,许陵光应付这些人身心俱疲露了破绽,才让他们有机可趁。 周扶婴勾唇,眼中闪烁著恶意:“马上要有好戏看了。” * 许陵光將厨房翻了个底朝天,结果连一粒米都没找到。 他又饿又沮丧,坐在厨房门口唉声嘆气。 郁筠从远处走来,手里抱著衣物,见他满脸颓丧地坐在地上,担忧上前询问:“师父为何坐在地上,可是旧伤发作了?” 许陵光满脸忧鬱地看她,没好意思说自己是饿得发晕,含含糊糊说:“没有,我就是累了,休息一下。” 郁筠鬆了口气,看著没那么紧张了,將手里的衣物递给他:“那些贼人將宗內值钱的物件都扫荡一空,连师父的法衣也未曾放过,我只好让师兄找了几件普通衣裳给师父暂用。师父身上的法衣虽然残破不堪,但我也会些针线活,清洗修补一番或许还能用得上。” 许陵光一听就想落泪了,这得是多穷啊?堂堂宗主连件换洗衣服都没有,唯一一件法衣还得缝缝补补又三年。 真是闻著伤心见者落泪。 他心里发堵鼻头髮酸,摆摆手瓮声瓮气地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洗吧。缝衣服我也会,你把针线给我就好。” 郁筠虽然言行举止非常稳重,但一看年纪就不大,许陵光估计著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在现代还是上高中的年纪,许陵光自己虽然也才二十四岁,但对著个能当自己妹妹的小女孩也不好意思使唤人家,只好红著耳朵连连拒绝。 郁筠眼中划过异色,没有再坚持,而是说起师兄师弟来:“师兄师弟性子粗狂,不拘小节,许多琐事怕是注意不到,师父若是有什么需要,同我说就是。” 她曼声道:“从前师父的起居也是我亲自照料,如今虽然遇难落魄了,师父需要什么,弟子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儘量寻来。” 许陵光虽然心里蛐蛐周扶婴没眼色不知道孝敬师父,但也没有真想过让这三个便宜徒弟为自己做什么,如今见郁筠柔柔弱弱地站在那里说要为自己上刀山下火海,顿时嚇了一跳,连连拒绝:“倒也不必,你们照顾好自己,別让我.操心就行了。” 话刚说完,肚子就不爭气地叫了一声,声音洪亮,场面一时非常尷尬。 许陵光窘迫得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开口:“为、为师有些饿了……” 第3章 从未见过的巨兽从云端俯瞰下来 郁筠顿时自责得红了眼圈,泫然欲泣:“是弟子不对,竟忘了师尊重伤未愈,不能辟穀。”她咬著唇,忍著哭腔地说:“只是如今宗內银钱食物都被劫掠一空,那些贼人又在山下盘桓不去,师兄师弟也受伤未愈无法下山……” 她为难皱眉盘算许久,最后仿佛终於下定决心,艰难道:“好在我娘去世前曾留给我一个玉鐲,若拿去当了,还能换些银钱,我这就去找师兄,让他设法悄悄下一趟山,若能换些粮食回来,师父就能安心养伤了……” 许陵光见她转身就要走,连忙起身將人拦下,嘆气说:“既然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怎么能轻易当了。” 他起身太急,又饿得头晕眼,险些没站稳,幸好郁筠及时扶了他一把。许陵光感激地朝她笑了下,拉住她的胳膊说:“还没到那个地步,我看东边那片山头草木丰盛,应该有不少可以吃的东西,不说野鸡野兔,挖点野菜野果也不至於饿死。” 知道三个徒弟指望不上了,许陵光认命地拍拍郁筠的胳膊,说:“你先別急,待为师换了衣服,就去山里看看。” 他打小在山里长大,小时候皮实,没少上山下河,认识野菜也会抓些鸟雀野兔,总能想办法弄到吃的。 昨天找来青羽宗的一路上他也留意过四周,青羽宗这一带山头草木丰盛,就算啃树根都不至於饿死。 许陵光朝郁筠安抚地笑了笑,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就抱著衣服回臥室,准备先换身方便行事的衣服,再找点工具就去后山弄吃的。 他现在穿的这一身又脏又破不说,主要是宽袍大袖太过繁复厚重,实在不方便行动。 郁筠目送他走远,才召来傀儡,拿了帕子嫌弃地擦手:“你们闻到了吗?他身上都餿了。” 宋南出从房樑上滑下来,粗大的蛇尾拍打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他倒是比我想像中能忍。” 郁筠动作一顿,歪著头转了下眼珠,迟疑著说:“我倒是觉得……他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其实她想说许陵光这副样子看著不太像装的,但是鑑於许陵光这人心机深沉惯会做表面功夫,加上她实在厌恶此人,因此只是含糊提了一句。 周扶婴却並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抱著剑朝一旁努努嘴:“他出去了。” 许陵光换了身乾净衣服,又胡乱將长发扎了个高马尾,就带著从厨房里找到的工具出门了。 三个徒弟是半点指望不上,他灌了一肚子水暂时安抚了咕咕直叫的肠胃后,就斗志昂扬地往记忆中草木丰盛的山头走去。 他没有修为,並不知道自己刚出青羽宗,身后就有几个尾巴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 这些人来歷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是为了许陵光身上的玉麟趾而来。 之前收到消息说许陵光死而復生,他们还半信半疑,毕竟许陵光死后在青羽宗曝尸一日一.夜,他们都曾亲自確认过。之所以在青羽宗外盘桓不去,实则是怀疑玉麟趾落到了许陵光三个小徒弟手中,只是那三人虽然年纪轻,功法路数却邪门得很,並不比许陵光好对付,他们才没有贸然出手。 这次留下的耳目传来消息,说许陵光死而復生,他们立即就想到了下落不明的玉麟趾,情急之下才亲自来查探。 此刻亲眼见到了活蹦乱跳的许陵光,他们摇摆不定的心思才终於落定了。 ——不论如何,先活捉了许陵光。 捉住了人,自有法子慢慢拷问出玉麟趾的下落。 几股气息在暗中交锋激盪,最先出手的是森罗蜮的邪灵子。 他已经活了一千八百余岁,却始终停留在合神境不得寸进,眼见寿元將尽,他才不得不亲自出手抢夺玉麟趾。 邪灵子眼中闪烁精光,一双散发血腥之气的铜鉤朝著许陵光的脖颈要害鉤去,那铁鉤末端尖锐布满倒刺,还有放血的沟槽,一旦被鉤住,就算侥倖挣开,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许陵光拎著袋子,正弯腰摘羊奶果。 他运气不算太差,挖野菜时竟找到了一片羊奶果,这种野果子他老家山里也有,酸酸甜甜的红果子,味道不错,还能填饱肚子。 他一边摘一边一边吃,总算把空虚的五臟庙填了个饱,就在他斗志满满地准备继续往山林深处去找找野鸡野兔时,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心悸。身体的本能支配他侧身往旁边一滚,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一根锈红色的铁鉤砸进了面前的树上,將比他腰还粗的老树捅了个对穿。 许陵光看看树身上的大窟窿,呆愣一秒后就反应过来,这必定是原主那些仇家找上了门。顿时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密林深处逃窜。 邪灵子一击不成,铜鉤再度飞出。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祭出法宝追了上去, 许陵光只听见身后接连传来破空声,根本不敢回头看,只死死咬著牙拼命往前树林密的地方跑,他只顾著逃命,並没有发觉自己的速度越来越快,双足几乎要不沾地。 藏在暗处坐山观虎斗的三人瞧见这一幕,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宋南出將粗大的蟒身盘在参天巨树上,蛇头高高昂起看著远处的战况,嗤笑道:“之前还半死不活,这会儿倒是跑得快。” 郁筠拧眉:“他內府破碎,筋脉逆行,按理无法调动灵力才是。” 周扶婴耸肩:“说不定是玉麟趾的作用呢?跟上去么?” “去看看,別叫那几个老东西抢了先。” 宋南出蛇尾一摆,巨大的身体在软烂的枯叶之中快速滑行:当先追了过去。 * 许陵光只觉得心臟搏动越来越激烈,巨大的心跳声在耳边迴响,就像是有人拿著鼓槌在他耳边擂鼓,巨大的声响震得他头晕目眩,喉咙腥甜。 但他不敢停。 好几次都有锋利的气流从他脸旁身侧划过,要不是他反应快,恐怕已经被戳成筛子了。 许陵光想了想那模样,只觉得心臟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分不清方向,只能拼命朝著树林茂密的地方跑,祈祷身后茂密的树林能帮他挡住追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跑著跑著,身后的打杀声忽然弱了下来。 他怕是陷阱,没敢停下,又往前跑了很远才敢小心翼翼地回头確认——那些追杀他的人果然没有再继续追,他们神情怪异地停在很远的空地上,远远看著他。 许陵光迟疑地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见那些人不过来,许陵光心里有点怪异,但到底还是被逃出生天的激动掩盖过去,他乾呕了几声,脱力地瘫坐在地上,朝那些人比了个中指。 邪灵子等人虽然不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但却不难分辨出他眼神中的挑衅。 邪灵子摩挲著手中的铜鉤,意味不明地说:“诸位可先行。” 其他人却並不上他的当,藏锋门的九剑真人嗤笑道:“你若没胆踏足哀牢山,不如打道回府。” 邪灵子神色微变,却並不动气,反问道:“九剑真人倒是口气大,怎么却不肯先行半步?” 九剑真人冷冷覷他一眼,並不接话,脸上却是斟酌之色。 哀牢山这三个字,是整个商阳大陆的禁.忌,是比无间之地更为令人恐惧和忌惮的存在。 传闻上古神族实力强横,常年互相征战。昔日共工氏与祝融氏相爭,撞倒了支撑山海境的天柱不周山,导致天塌地陷,山海境崩碎覆灭。 那一场大浩劫,即使在数千年后提起,仍然叫人色变。 据说当时天道震怒,降下神罚,强横无以匹敌的上古神族自此陨落,只余下极少数得以倖存,自此困守哀牢山不出。 曾有人族大能好奇上古神族,大张旗鼓召集了上百修士一同入哀牢山查探,结果不过瞬息功夫,上百来具尸体便被一股磅礴之力扔出来,如同尸雨一般洒落在哀牢山之外。 而等在外面的修士连动手之人的真容都未曾见到,对方眨眼间便屠杀了人族上百修士,却只留下了“擅入者死”短短四个字。 据亲歷者说,那从山中蔓延出来的气息磅礴而凶悍,压得在场所有修士匍匐在地,连头都抬不起来。 自那之后,哀牢山便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禁.忌之地,修士便是途经也要绕道而行。 在场之人面面相覷,有人皱眉沉思,也有人心生退意。 他们夺玉麟趾本就是为了延寿续命,延长道途,为了玉麟趾闯入哀牢山,恐怕反而死的更快。 无声的沉默中,有人犹豫著退了。 而邪灵子和九剑真人思量之后,却到底舍不下玉麟趾,气势一振,便不分先后踏入了哀牢山的范围,各自祭出法宝朝许陵光抓去—— 许陵光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又追来了,他忍著四肢传来的酸痛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只是那口气散了再想聚起来就难了,他跑了几步就踉蹌著摔倒在地,沿著山坡一路往下滚。 邪灵子和九剑真人见状气势越发大盛,一边交手一边各显神通去捉许陵光,就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忽然从天边倾轧过来。 等两人反应过来想退时,已经被压得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邪灵子年纪大了,竟被压得生生吐出一口血来,他嘶哑著声音呢喃:“传、传言竟是真的。” 九剑真人的情形並不比他好多少,他被迫匍匐在地上,只觉得五臟六腑被一股巨力反覆碾压,若不是死死咬著牙,怕是也要吐血。 而在他们后方,几个一时犹豫並未踏足哀牢山地域的修者则惊恐地望著头顶的太阳——那原本正烈的太阳逐渐被一道巨大的阴影所吞噬,从未见过的巨兽从云端俯瞰下来,金红色竖瞳冷漠凶戾,似看螻蚁。 第4章 乘黄其状如狐,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滚。” 冷而沉的声音盪开,裹挟著浓厚的杀气席捲而来,震得在场眾人七窍流血,经脉紊乱。 首当其衝的是邪灵子和九剑真人,两人只觉得身上承受的威压越来越重,五臟六腑在这股难以承受的压力之下变形、碎裂,最后竟然活生生被碾碎了肉身,只剩下神魂被钉在原地挣扎求饶。 哀牢山之外的修士们看见这一幕嚇得目眥欲裂,再也顾不上其他,纷纷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哀牢山边界。 而邪灵子和九剑真人的神魂见状,深知在劫难逃,再也顾不上之前夺宝的嫌隙,二人联手祭出保命的傢伙,试图逃离桎梏。 云端的巨兽垂眸冷漠地看著他们如螻蚁般挣扎,最后伸出巨大的利爪隔空一拍,便轻而易举地碾碎了二人的神魂。 將闯进来的虫子驱赶乾净,银色皮毛的巨兽才不紧不慢地踏著风落地。 大如山丘的身躯隨著落地逐渐缩小,显露出真身。 《山海经》有载:乘黄其状如狐,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而眼前这一只,一身银白皮毛飘逸华贵,在阳光下闪烁著熠熠辉光,背上双角是与额间神纹相同的金色,缓步而行时,毛髮无风自动,如流风捲云,气势悍然。 巨兽拨开草木枝椏,走到昏迷的许陵光面前,金红色的竖瞳凝视著他,又用爪垫扒拉了几下,像是在思考这一个要如何处理。 就在他沉思间,一个圆滚滚的黄色毛团笨拙地从丰厚的毛毛里钻出来,探头探脑往下看,声音糯声糯气:“他怎么睡著啦?”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 另一只幼崽这时也从毛毛里钻出来,和前面那只不一样,她通体白色,脸上和背上都有漂亮鲜艷的红色神纹,背上一对小角晶莹剔透犹如水晶,仰起头来时显得神气活现。 她看了旁边的胖墩墩一眼,毛茸茸的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他明明是被嚇晕了!” 淡黄毛团不服气,跃跃欲试地想要往下跳:“我们把他叫醒问问就知道了。” 他刚蹬著短小的后腿准备往下跳,就被巨兽叼住了后脖颈。 將不安分的弟弟扔回背上,兰涧垂眸看了昏迷的人族青年一眼,確认他修为尽失並无法对幼崽们造成什么威胁后,尾巴一扫,就將他扔到了哀牢山的界限之外。 没能把人叫醒问一问的幼崽非常不服气,他在柔软厚实的毛毛里打滚,嘰嘰咕咕地继续和妘风吵架。 被两只幼崽吵得耳朵疼的兰涧抖了抖耳朵,背著他们往山林深处走去。 远远看著的宋南出三人直到乘黄的气息完全散去,才敢动弹。 宋南出脸上常年掛著的温文笑意荡然无存:“这就是乘黄。” “哀牢山的传说竟然是真的。”郁筠也喃喃。 “森罗蜮的邪灵子,藏锋门的九剑真人,都是神藏境后期的大能,结果在乘黄面前却毫无反抗之力。”周扶婴摩挲著剑鞘,看向远处的草木遮天蔽日的哀牢山:“你们说……那只乘黄现在是什么境界?” 宋南出说:“乘黄是上古神族,那时人族在上古神族面前不堪一击。若是完全长成的乘黄,或许比通玄境的人皇还要厉害。” 修者修行要经歷引气、蜕凡、神藏、合神、破妄、洞虚、通玄七个境界,而其中通玄境需要在扶风城金麟台受天道册封,成为人皇才能晋入。 自山海境覆灭后,整个商阳大陆也不过就出过一位人皇而已。 周扶婴眼中烧起一簇火:“是一定比人皇厉害,我曾在扶风城远远拜见过人皇。那只乘黄的气息……远比人皇要强盛恐怖。” 他们三人在察觉到那气息的一瞬间就不敢再前进半分,只能敛声屏气藏匿,直到对方的气息完全消散才敢动弹。 郁筠对乘黄没有兴趣,今日她们本是来看许陵光的好戏,没想到碰见乘黄出世,险些將自己搭进去,因此就有些意兴阑珊:“许陵光进了山,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你们回不回?” 宋南出甩甩蛇尾,从树上滑下来,准备和郁筠一道回去。 今日太阳太烈,晒得他犯困。 周扶婴则摇头,脸上全是兴奋:“我晚点再回。” * 许陵光是被晒醒的。 他晕晕乎乎坐起来,觉得头疼。 伸手摸了下,发现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个包,他怀疑是滚下山坡的时候撞的。 记忆回笼,他想起那些追杀他的人,有些慌乱地四处看了看,发现除了自己並没有其他人后才安心一些,齜牙咧嘴地爬起来。 不过看清四周的环境后他又有点疑惑,这里好像不是他滚下去的山坡。 但太阳太刺眼,许陵光经过一路大逃杀,四肢疲乏浑身酸痛,也就没有太多心思去分辨思考。 他满脑子都是好渴好渴好渴,得先找点水喝。 他依稀记得从山坡上滚下去时看见不远处有条小溪。 许陵光拍了拍身上的落叶灰尘,又捡了根树枝做拐杖,慢吞吞地循著记忆去找那条小溪,好在这一次运气不算差,没走多远就听到了潺潺的溪水声。 许陵光扔掉树枝大步走过去,趴在溪水边咕嘟咕嘟喝水。 焦渴感缓解,混沌的大脑也清晰起来,许陵光这才有心思思考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人一路追杀他,怎么忽然又不追了,人呢? 许陵光想不出答案,他在树荫底下休息了一会儿,想起晚饭还没著落,就重新打起精神来,去寻摸自己的晚饭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穿到这里已经够倒霉了,他不能再饿著自己。 许陵光转了一圈,终於在一个山坳坳里找到了自己丟失的袋子和铲子,可惜袋子里的羊奶果都摔坏了,只能扔掉。不过好在这片山头比起其他山头更加丰饶一些,不仅漫山遍野长满野果子,他还看见了野兔出没的痕跡。 今晚能吃上肉了。 许陵光拎著空空的袋子,仔细观察野兔留下的痕跡和粪便,摩拳擦掌开始製作陷阱。 他小时候可是抓野兔的一把好手。 做好陷阱,选好洞穴,许陵光耐心地在草丛里趴了一个下午,成功捉住了两只肥美的野兔。 许陵光將野兔装进袋子里,又將野菜野果用树叶包好、藤蔓扎口,就兴高采烈地扛著猎物满载而归。 出门时时间尚早,回去时却已经落霞满天。 这一天的经歷真是比他过去二十四年还精彩。 许陵光一阵唏嘘,但想到晚上有肉吃了,又振奋起来。 他钻出茂密的林子,就看见小徒弟周扶婴正在树下练剑。乌黑的剑看起来又大又沉,但被周扶婴握在手中,却仿佛没什么分量,每一剑挥出,都捲起锋利的气流。 许陵光看著他周围七倒八歪的树干枝椏,扛著袋子默默退远了一些,才挥挥手打招呼:“乖徒儿,看看为师抓到了什么,今晚有肉吃了。” 周扶婴正在回忆那只乘黄所製造的威压,有人畏惧那种令人俯首的气息,但也有人如他,试图以之磨炼自身。 猝不及防间听见许陵光的声音,周扶婴心神一震险些將剑脱手扔出去。 他猛地收剑,一双锋利黑沉的眼睛死死盯著许陵光。 这祸害,怎么没死?! 第5章 若真有乘黄,那岂不是人人都想去骑一骑? 周扶婴的眼睛黑黢黢的,一言不发盯著许陵光看著,有点嚇人。 许陵光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试探地叫了声:“周扶婴?” 意识到他的退缩,周扶婴暗地里嗤了声,若无其事地收了剑,目光在他身上扫视:“师父去哪儿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见他恢復正常,许陵光神色轻鬆起来,心里想著这小徒弟练剑的时候身上煞气怪重的,以后他练剑的时候自己得躲远点。 嘴上却忍不住兴奋道:“我去了一趟隔壁山头,那边好多野果野菜,我还抓了两只兔子。” 他隔著袋子摸了摸活蹦乱跳的野兔,脸上笑容满溢出来:“今晚可以吃烤兔子。” 周扶婴:“……” 他面无表情地“哦”了声,琢磨著许陵光到底怎么从哀牢山活著走出来的,明明进山的邪灵子和九剑真人都已经死透了,他却活蹦乱跳地回来了,甚至还逮了两只兔子! 周扶婴磨了磨牙,抱著剑和他一道回青羽宗,有一搭没一搭地试探他:“隔壁那座山名叫哀牢山,据说住著避世的乘黄一族,乘黄性情凶残,以人为食,擅入禁地者十死无生。师父下次还是別去了,万一遇见了乘黄……” 许陵光倒是没想到隨便一座山头都能大有来头,他呆了呆,问:“真的有乘黄吗?” 《山海经》他看过,乘黄自然也知道,但就算是修仙世界,乘黄这种生物应该也是虚构的吧? 毕竟《山海经》还说骑上乘黄可以长生不老呢。 若真有乘黄,那岂不是人人都想去骑一骑? 周扶婴似笑非笑:“只是都这么说而已,我也没见过。不过大家一般都不愿意靠近哀牢山。” 许陵光想起之前追著他的那些仇家,追了他一路忽然就不追了,难道也是因为哀牢山的传说? 不过后面倒是有两个人又追了过来,可见这个传说唬人,但也没有那么唬人。 许陵光说:“只是传说而已,未必是真的吧?” 周扶婴瞥他一眼,没有再多说,而是將目光转向闻讯而来的宋南出和郁筠,要笑不笑地开口:“师父抓了两只野兔,说要烤兔子吃。” 宋南出和郁筠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最后是郁筠说:“师父这趟出去没遇见什么危险吧?” 许陵光后怕道:“遇见了几个追杀的仇家,不过我运气还算不错,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去,晕了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那些人就不见了踪影,应该是走了吧。” 郁筠:“……” 人当然不见了,但不是走了,是死了。 她脸上柔柔的笑几乎要维持不下去,皮笑肉不笑说:“下次师父出门我们还是陪著吧,那些仇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找上来,” 许陵光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一边熟门熟路往厨房走,一边赞同道:“以后我还是儘量少出门。” 进了厨房,他一通搜刮,找到了油盐香料,甚至还有一串晒乾的辣椒,用来烤兔子足够了,便兴奋地回头问三个便宜徒弟:“你们能吃辣吗?” 周扶婴看不得他这无忧无虑的傻乐样,决定眼不见心不烦,抱著剑就往外走:“我不吃。” 他心情不好,语气就带了些出来,许陵光一愣,看看他冷峻的背影,又看看郁筠,有些迟疑:“我失忆之前,和他关係是不是不太……融洽?” 融洽算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了。 就算再迟钝,许陵光也多少感觉到了周扶婴对自己隱约的排斥。 郁筠笑了下:“师父可能不记得了,小师弟对谁都这样。” 许陵光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再刨根问底,他毕竟是个外来者,对於原主和几个徒弟之间的关係並不太想深究。 他將野兔从袋子里拎出来,麻溜地开始处理。 宋南出抱臂在一旁看了会儿,懨懨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先去睡了。” 最后只剩下郁筠留了下来,在一旁偶尔帮许陵光打打下手。 许陵光在原来的世界练了一手好厨艺。 最开始是因为奶奶年纪大了做不了饭了,他只能慢慢学著做饭。后来则是工作后为了省钱,开始琢磨著自己变著样做饭。 经过多年磨炼,他的手艺算是非常不错的。 两只兔子处理乾净后先进行醃製,內臟也没有浪费,挑著能吃切成片,和野菜一起炒了,也別有一番风味。 兔子醃製好后用树杈串好,架在火堆上慢慢烤出油脂,焦黄喷香,许陵光一边烤一边咽口水。 一旁郁筠有一搭没一搭地给火堆添柴禾,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 失忆之前的许陵光是不会做饭的。 早些年青羽宗势力还算强盛,上上任宗主是他爹,上任宗主是他长姐,他一出生就是含著金汤匙,身边奴僕成群,不必亲自做饭。 而且许陵光目下无尘,他早年天资平平,修炼一直停滯不前,直到三十四岁才成功引气筑基,因此尤其厌恶曾经做凡人的那段时光,因此绝不可能做这种瞧不上的凡人活计。 但眼前的人却极其熟练,观他神情,也並无怨懟,反而乐在其中。 如果都是装出来的,也装得太好了。 但如果不是装的……郁筠眼中露出深思,忽然说:“师父以前从来不下厨。” 许陵光动作一僵,呆了半晌才挠了挠头,心虚地说:“这不是生活所迫嘛,要是有人做饭,为师也不至於亲自动手……” 郁筠“哦”了声:“可惜我们都不会做饭,只能辛苦师父了。” 许陵光心里发虚,只能含含糊糊地说“不辛苦”。 好在兔子很快烤好,许陵光把焦黄流油的烤兔片好摆在盘子里,邀请郁筠一起吃。 郁筠很给面子地吃了几口,其余大半都进了许陵光的肚子。 经歷过一天的亡命生涯,终於吃饱喝足,许陵光心满意足地嘆了口气,心想捉兔子的时候还看见了野鸡,下次可以打两只野鸡回来煲汤喝。 修仙世界晚上没有什么娱乐,许陵光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消食,眼看著天黑了下来,就回房间去睡觉。 白天累了一天,他沾床就睡熟了。 只是就像有人故意和他作对一样,许陵光刚梦见自己又穿了回去,抱著枕头喜极而泣的时候,就被一连串的巨响给嚇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担心仇家夜袭,睡觉时也没有脱外袍,此时倒是方便了往外跑。 顺手拿起从厨房顺来的小刀,许陵光衝出房门,就看见周扶婴和郁筠站在廊下,神情凝重。 他靠过去正要问“发生什么事了”,忽见一条巨大的黑色蛇尾砸落在身旁。 那蛇尾足有他腰那么粗,砸落的地方距离他不过一步之遥,飞溅碎屑崩到许陵光身上,生疼。 他震惊地张大了嘴,目光呆滯地看著巨大的黑蛇以闪电之势从面前滑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旁边的周扶婴和郁筠看他一眼,却没有心思再顾及他,神色凝重地追在黑蛇身后很快消失不见。 第6章 那他可要发財了 郁筠和周扶婴不见了踪影许久,许陵光才回过神来。 他想起刚穿过来那天看见的黑蛇,比较了一下两者的大小,心里暗暗琢磨著今天见到的和之前的那条黑蛇到底是不是同一条。 两条蛇都是黑色,不过体型差距却不小。今天那条黑蛇的尾巴尖儿都有之前那条的腰身粗了。 许陵光嘆了口气,看了看一旁被蛇尾砸到坍塌大半的房屋,感嘆这修仙世界竟没有一天太平日子。 他去找了笤帚来,本是想把碎石灰尘清理一番,但开始动手之后发现这实在是个大工程,不是他一个老弱病残能干的活儿,於是丟下笤帚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他的臥室就在坍塌的房屋隔壁,蛇尾扫过也不幸受到了牵连,估计是没法住人了。 打扫是不可能打扫的,反正青羽宗缺什么都不缺空屋子,他直接换一间住就是了。 许陵光回房把为数不多的行李清理了一下,准备直接搬到隔壁房间去。 收拾被褥时不知碰到了哪里,床头忽然弹出来一个暗格。 许陵光突兀的动静嚇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又露出喜色——暗格里放著个黑木匣子,看光泽就知道非常值钱,又藏得这么隱蔽,说不定是原主藏起来的私房钱。 终於要有钱了。 许陵光压抑著兴奋激动,將木匣子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 然后笑容就消失了。 看著精美贵重的木匣子里,只放了几块透明石,以及一枚马蹄形的吊坠。 吊坠呈青黑色,非石非玉,摸上去沁凉沉手。一头用黑色的绳子穿过,可以做项炼。 许陵光有点失望,这东西看起来不太像什么值钱物件,很可能只是对原主有某种纪念意义的老物件。但这么小心的收藏又让许陵光心存侥倖,他想了想,將项炼戴在了脖上贴身收好。 那个暗格莫名其妙打开后许陵光就没办法把它关回去了,这些东西还是贴身带著吧。 木匣子里只剩下几块形状不规则的透明石头,许陵光拿起一块在手里掂了掂,发现有股非常舒服温和的气息顺著掌心往身体钻,他舒服得眯起眼发出嘆息声,等那股舒服劲儿缓过去,就发现掌心的透明石头已经消失了。 许陵光:? 他搜索了一下脑子里储备的修仙小说,猜测这个透明石头很可能是灵石一类的东西。 所谓灵石就是高纯度的灵气凝结而成的石头,在修仙界一般是硬通货,可以用来交换修炼资源,也可以用於自身修炼。 许陵光小心把木匣子扣好抱进怀里,如获至宝。 如果修仙小说没有骗人,那他可要发財了。 * 周扶婴和郁筠追出去很远,也没能追上宋南出。 “他往哀牢山的方向去了。”周扶婴表情难看,咬了咬后槽牙恶狠狠地说:“他发作的时候没脑子,只希望他別找死进了哀牢山。” 郁筠拧著眉头,將一把指头大小的金铃鐺撒出去:“我传讯给傀儡,让它们去找。” 说完之后,两人就沉默下来。 过了很久,周扶婴忽然沉声说:“他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这是他这个月第几次发狂了?” “第三次。”郁筠说:“许陵光死之前发作过一次,许陵光死之后的半个月里,接连发作了两次。” 周扶婴默了默,说:“大概四五天前,我看见他下山去见了妖族的人,隔得太远我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他们动了手,看起来妖族应该不是第一次找他。” 和他跟郁筠不同,宋南出並不是纯粹的人族,他是人族和妖族的混血。 这些年来人族和妖族大小衝突不断,互相仇视,人妖混血自然不论在哪一族都备受歧视和厌恶,宋南出自小在凡间市井流浪,长到十岁被许陵光收为首徒,带回青羽宗。 作为大弟子,许陵光对宋南出格外严厉,在郁筠和周扶婴入门时,宋南出已经是非常合格的大师兄,办事周全,脾气温和,一张俊俏的脸永远掛著温和的笑意,很受青羽宗上下的好评。 当然,这都是外人眼中表象。 实际上许陵光亦非常鄙夷宋南出的妖族血脉,他收宋南出为徒,不过是需要他身上蛇族血液修炼秘技罢了。他担心宋南出的身份会给青羽宗带来麻烦,也担心自己会遭受詬病,因此是严令禁止宋南出露出任何有关妖族的特徵的。 但人妖混血控制本体並不如纯血妖族那样自如,宋南出在这方面更为薄弱一些,他一个月总有那么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完全变回原形,陷入狂躁中。 许陵光还在的时候,每月的这一天,宋南出都会被他关在笼子里熬过去。 周扶婴当时还很是可怜他。 后来许陵光死了,没人再把宋南出关进笼子里,他第一次狂性大发时將半个青羽宗都砸了。 青羽宗现在只剩下他们几个,一半是因为许陵光身亡树倒猢猻散,还有一半则是被宋南出给嚇跑的。 周扶婴咕噥说:“如果他跟妖族回去了,就能去祸害妖族了。” 郁筠瞥他一眼,脸上那股柔弱之色收了起来,让她看起来有些冷:“大师兄真走了,青羽宗就剩下我们了。” 周扶婴怏怏耸拉下眉眼,有点意兴阑珊:“先回去吧。” * 许陵光又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发现郁筠和周扶婴已经回来了。 两人很默契地对一旁的废墟视若无睹,於是许陵光也就心安理得地当做没看见,伸了个懒腰打招呼道:“怎么没见宋南出?” 周扶婴扫他一眼,说:“天热了,估计在哪儿睡觉呢。” 许陵光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奇怪,但也没有深究,他的关注点全在怀里的木匣子上。他顛顛上前,喜滋滋地將木匣子捧出来:“你们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郁筠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师父哪里来的灵石?” 许陵光死后,私藏都被他们瓜分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我收拾屋子的时候无意找到的。”许陵光期待地看著她:“这个是不是很值钱?” 郁筠说:“现如今灵脉枯竭,如此精纯的灵石难得,確实价值不菲。” 许陵光高兴起来:“那我们找机会下山去把灵石换成金银吧,有了金银以后就不愁吃穿了,说不定还能把欠债还了。” 这样那些债主应该也不会再追著他喊打喊杀了。 周扶婴听见这话表情就变了,他眯起眼深深看了许陵光一眼,等郁筠將人哄走后,才阴沉沉说:“宋南出刚出事,他就找到了灵石,还要下山……” 郁筠也有些怀疑,思忖道:“要放他走吗?” 周扶婴冷声道:“让他去,山下不还有一群人等著捉他么,到时候他现了原形,早些了结了,也省得继续陪他演戏。” 郁筠垂眸说:“好。” 第7章 要是死的时间不久,还是可以將就吃吃。 许陵光捧著一匣灵石,恨不得立刻换成银钱。 但昨天的追杀还惊魂未定,他自然不敢独自下山,思来想去,找了周扶婴陪他去。 周扶婴今天心情明显不太好,许陵光本来都做好了要缠磨一番的心理准备,结果他刚开口,周扶婴就说:“好,什么时候下山?” 许陵光愣了一下才答:“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要是没事我们现在就可以下山。” 周扶婴点点头,將剑抱在怀里说:“那走吧。” 许陵光跟著他从大门下山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走出好一截了才想起来问:“我们就这么从大门下山?不用绕一绕小路吗?” 他实在担心还有人守在山下。 周扶婴说:“修者耳聪目明,若他们真在暗中蹲守,不论是从大门走还是绕小道,都很难逃过他们的耳目。” 许陵光觉得话不是这么说的,但周扶婴明摆著实力不俗,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周扶婴这么说,应该是有把握的吧……? 有个屁! 许陵光被几个修士包围的时候,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怎么一时脑子不清楚相信周扶婴了呢! 原本他和周扶婴在一起下山,下到半路他忽然说有东西忘了拿,让许陵光原地等他,他御剑去去就回。 他们出了青羽宗大门才没多远,许陵光虽然觉得有点不妥,但周扶婴已经御剑不见踪影,他只能找了棵遮阴的老树等著。 结果左等不来,右等还是不来,许陵光右眼皮开始狂跳的时候,几个凶神恶煞的修士从天而降將他围住了。 许陵光当时就骂了句粗话。 要不是周扶婴是这具身体的徒弟,他都怀疑周扶婴是不是和他有仇故意害他了。 包围圈越来越小,许陵光一边往后退,一边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诸位大哥,容我下山一趟,很快就有钱还给你们了。” 这几个人正是之前和邪灵子还有九剑真人一起追杀许陵光的修士,他们比邪灵子和九剑真人运气好,慢了一步没来得及踏入哀牢山地界,所以才能逃出一劫。 亲眼看见神藏境的邪灵子和九剑真人在乘黄的威压下化作一蓬血雾,境界不够或者胆子小的修士几乎嚇得道心不稳。 他们几人原本也都准备离开青羽宗就此作罢了,毕竟许陵光也进了哀牢山,就算玉麟趾真在他身上,也没人敢去乘黄的眼皮子底下抢夺宝物。 但就在他们偃旗息鼓准备撤走时,忽然传来消息说许陵光没死。 他们是亲眼看见三人先后进入哀牢山的,邪灵子和九剑真人连神魂都没能留下来,许陵光不仅不死,还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这必定是玉麟趾的作用。 许陵光几次三番死而復生,恐怕这玉麟趾不仅是修炼续命的法宝,恐怕还有什么隱秘的保命之能,更有甚者,说不得还能让主人多几条命。 这一猜测让几个修士又动了心思,耐著性子继续蹲守在青羽宗外。 ——他们不是不想直接进青羽宗找人,只是没了邪灵子和九剑真人在前衝锋,他们忌惮许陵光三个徒弟,这才只能在外面守株待兔。 若是许陵光知道这些修士在想什么,肯定会呵呵他们一脸。 许陵光死而復生,是因为他这个倒霉蛋穿过来了:) 但他不知道,所以他只能在心里疯狂骂脏话,同时笑脸相迎:“不如你们先说说,我到底欠了各位多少钱,我给你们写欠条行不行?”他竖起手指发誓:“我保证一定会儘快还钱给你们。” 几个修士不耐烦听他胡言乱语,一起祭出法宝攻上去:“交出玉麟趾,饶你不死!” 许陵光见势不妙,猛地將攥在掌心的粉末撒出去,然后撒腿就往回跑。 微红呛鼻的粉末在空气中炸开,几个修士脚步一阻,只觉得眼睛火.辣辣得疼,呼吸间也难受得很:“小心,他用毒!” 许陵光听见呵呵冷笑:“一群傻der,辣椒粉都认不出来。” 辣椒粉只能迷惑一时,不能断绝后患。 那些修士弄明白之后再次追了上来,许陵光原本想往青羽宗跑,但围追堵截之下他失去了方向,只能埋头往树林密集的地方钻。 等他再次辨认出方向时,后知后觉意识到再往前就是哀牢山的地界。 许陵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修士已经杀红了眼,各个出手就是杀招,要是被抓住,怕是下场淒凉。 他快速做了选择,咬牙狂奔进了哀牢山。 跑出一段距离后许陵光回头,发现那些修士果然站在哀牢山之外瞪著他,顿时鬆了一口气。 他挑衅地比了个中指,大声道:“你们说的什么玉麟趾我没有也没听过,要是要债,留下欠条,等我有钱了还你们就是!” 几个修士没想到许陵光这廝竟然如此能跑,像条滑不溜手的鱼,每次差一点就能捉住了,结果他出其不意地又溜走了,甚至又一次躲进了哀牢山。 修士们用吃人的目光瞪著许陵光,却不敢往前半步。 毕竟前车之鑑犹在眼前。 许陵光並不知道哀牢山的危险,但见这些修士当真不敢进来,心里有点发慌。 难道真有吃人的乘黄? 他左右张望了一番,小心地放轻了手脚,没敢往哀牢山深处走,只是谨慎地在边缘地带绕行,躲开那些修士的追踪。 他暂时也不敢出去,担心那些修士在外面守著。 在山里绕了半天,许陵光又累又慌,想著那些修士应该追踪不到他了,才找了个草地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一屁.股走下去,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他伸手摸了摸,摸到一截冰凉光滑的东西。 许陵光:? 他艰难地爬起来扒拉草丛,然后看见了一截黑色的蛇尾巴。 许陵光:??? 许陵光:!!! 他几乎是惊跳起来,就要往远处跑,只是跑了两步意识到身后並没有东西追上来,又迟疑地停下。 茂密的草丛被从两边拨开,那截蛇尾就这么委顿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不会是条死蛇吧? 许陵光舔了舔唇,又摸了摸肚子。 他今天还没吃饭呢,本来是准备下山用灵石换了钱后吃顿好的,结果倒好,饭没吃上就算了,还差点丟掉一条小命。 他有点饿了。 蛇肉味道也不错的。 许陵光胆子大起来,捡了根树枝小心翼翼地靠近,用树枝扒拉了一下那条尾巴。 还是没动。 果然死了。 要是死的时间不久,还是可以將就吃吃。 许陵光壮著胆子上前,顺著尾巴往前走,心里已经琢磨起了这么大一条蛇,要是还新鲜著,醃製一下再保存,够吃好久了。 许陵光双眼放光,脸上的垂涎之色看见趴在草丛的身体时戛然而止。 许陵光:? 他看了看蛇尾巴,又看了看蛇尾巴上连著的半截人类身体,脑袋里全是问號。 第8章 我是失忆了,不是傻了。 蛇尾巴上半截连著个人,还是熟人。 宋南出。 就在前不久,许陵光无意问起时,周扶婴还说宋南出嫌天热不知道躲哪儿睡觉去了,结果现在人趴在哀牢山边界的草丛里昏迷不醒。 许陵光心里呵呵,並多多少少意识到了三个便宜徒弟和这具身体怕是並不是什么深情厚谊的师徒。 他又打量宋南出,半人半蛇模样的宋南出浑身上下透著一股非人的妖异气息。他人形时给人的印象除了温文儒雅还是温文儒雅,总掛著笑容的面孔十分具有欺骗性,很难让人把他和阴冷的蛇类联繫在一起。 许陵光就是受害者之一。 他想到了当时青羽宗门口那条居高临下看过来的黑蛇,那双红色竖瞳冷漠残暴,一看就不好惹。 包括昨天半夜那条发狂的巨大黑蛇,虽然没能窥见全貌,但那庞大的身躯也足以叫人胆颤了。之前许陵光就猜测过二者的关係,现在倒是不用猜了,多半就是眼前的人。 他嘆了口气,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昨晚周扶婴和郁筠追出去就是找人去了吧,结果两个人都没找到。让他给撞上了。 这运气,如果在现代,他高低得去买两张彩票:) 许陵光一屁.股坐在草地里,唉声嘆气。 他摆烂了一会儿,感觉肚子更饿了,决定先去找点吃的餵饱自己再想其他。 好在哀牢山食物充足,他摘了些认识的野果隨便对付过去,又回来看宋南出。 宋南出仍然没醒,他面朝下趴著,侧著的脸庞苍白虚弱,嘴唇看不见血色,腰部以下的蛇尾鳞片也失去了光泽,隱隱有些泛灰,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晒久了,有些鳞片上甚至起了淡黄色的薄膜,看著像是要蜕皮。 许陵光试探著摇了摇他,叫不醒。 无奈只能將人半抱半扛起来,往阴凉的地方拖。 但许陵光显然低估了宋南出的重量,光是把人挪到树荫底下就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终於把人拖到树荫底下安置好,许陵光感觉五臟六腑一阵隱隱作痛,他按著胸口直吸著气,小心翼翼地靠著树坐下来。 等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缓过后,他抹了下嘴,发现满手都是血。 许陵光:……?!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吐了血,一边哀嘆这不中用的身体,一边瞪了眼连累自己吐血的罪魁祸首。 宋南出就是这时候醒过来的。 无法自控的狂躁期之后,他会经歷一段非常虚弱的时期,这个时候他甚至无法完全维持人形,只能保持半人半蛇的模样。 丑陋又无力,是他最厌恶也最痛恨的样子,寧死也不肯让人知晓。 就连许陵光都只知道他每月会有一次狂躁期,每月发作时便將他锁在浮生尽的笼子里。却不知道他咬牙强撑著从笼子出来后,还有一段更加难熬的虚弱期。 这个秘密他小心翼翼地掩藏了许多年,却没想到这次发狂后清醒过来,睁眼看见的人竟会是许陵光。 宋南出一瞬间起了杀心,只是虚弱的身体让他无法动弹,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痉挛。 倒是许陵光发现他醒来后顿时瞪大了双眼,將一双沾满鲜血的手伸到他眼前,瓮声瓮气地说;“你可算醒了,你看看,为了救你,我都吐血了。” 他似乎疼极了,脸色惨白,五官皱成一团,看著竟有些天真的孩子气。 只不过说的话就不那么中听了。 “救命之恩我就不要你以身相许了,但这种大恩大德你得记牢了,不管之前我们有什么过节,都可以抵了,懂吗?” 许陵光心里小算盘打得好,他虽然不知道这具身体之前和几个徒弟有什么纠葛,但三个便宜徒弟看著都有些修为,他是惹不起了。 不管之前什么仇什么怨,最好都让它隨风而逝比较好。 宋南出冷笑一声,只不过因为太过虚弱,落在许陵光眼里,他就只是皱眉哼了声。 许陵光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宋南出冷冷看著他,没吭声。 许陵光继续:“你实在太重了,我没办法把你扛回青羽宗。而且外面说不定还有蹲我的人,所以你就先在这里待著吧,我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回去一趟报个信,让郁筠他们来接你。” 宋南出终於攒足了力气,艰难挤出一句话:“这是哀牢山,没人敢进来。” 许陵光和他大眼瞪小眼半晌,慢吞吞说:“我和你现在不都进来了。” 宋南出:“……” 他闭了闭眼,脸侧到了另一边。 许陵光其实心里也没底,怎么每个人提到哀牢山都一副擅入者死的表情,但他连著两次进来都没有遇见什么危险,反而靠哀牢山的凶名救了他两次。 他期期艾艾地说:“其实哀牢山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嚇人吧?乘黄没出现过,更不会忽然有人跳出来要杀我。比起青羽宗,这里倒是安全多了。” 宋南出转过脸深深看了他一眼。 许陵光一脸你別装了的表情。 宋南出瞳孔微微缩小,沉默片刻问:“你记起来了?” 许陵光看出他的试探,摇头咕噥道:“我是失忆了,不是傻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要是还看不出几个便宜徒弟的防备和算计,那他社畜白当了。 宋南出凝著他,目光打量。 要说之前还是戒备居多,怀疑许陵光又在使什么阴谋诡计,那此刻他的戒备已经放下了大半。 如果许陵光失忆只是偽装的话,这会儿应该就不会在这里跟他废话,而是趁他病要他命了。 他竟然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旋即宋南出又有些疑惑,只是失忆而已,同一个人真的会改变得这么彻底吗? 彻底到,截然不同。 第9章 逆徒!为师回来了 把话说开了,许陵光没有再管宋南出在琢磨什么,他休息了一会儿,把自己吐的血清理乾净,又吃了一捧酸酸甜甜的野果子,感觉自己又行了。 “你就在这里待著吧,別乱跑。我去四处逛逛熟悉一下地形,看能不能抄近路悄悄回一趟青羽宗。” 许陵光用树叶抱著一大捧野果放在他旁边,看了看天色道:“如果我没找到机会回青羽宗,那在太阳落山之前就会回来。如果没回来,应该就是设法回青羽宗了。” 见宋南出意兴阑珊地垂著头,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进去,他又补了一句:“当然,要是我一直没回来,也可能是出意外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就拎著一小包野果,手里拿著根捡来的笔直的木棍走了。 他看起来很有在山中行走的经验,经过茂盛的草丛密林时,会先用木棍四处敲敲打打,確定里面没藏著危险的野兽才踏足。 宋南出看著他的背影逐渐被草木淹没,有些懨懨地缩回了阴影之中。 * 许陵光绕著哀牢山边缘绕了半圈,后来发现哀牢山的范围实在太大,他估计走到太阳落山都不见得能把这座山绕完,乾脆果断放弃,凭著记忆挑选了一条相对安全距离又不那么远的小路绕回青羽宗。 他实在是被那些鍥而不捨的修仙人士搞怕了,迈出哀牢山时很有些心惊胆战,好在他运气还没差到底,那些修士不知道是没发现他还是早就已经散了,许陵光竟然非常顺利的赶在天黑前回到了青羽宗。 周扶婴就靠在青羽宗门口的大树枝椏间小憩。 许陵光看见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目光四处扫视,最后从地上捡了块碎石头扔过去,气势汹汹地说:“逆徒!为师回来了。” 许陵光刚靠近周扶婴就察觉了,当然知道他竟然又活著回来了。 他嘴角抽了抽,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晴转阴。 之前他故意扔下许陵光做得太明显,许陵光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两人都没有再故意虚情假意地绕圈子。 周扶婴居高临下地看著他,呵呵笑了声:“师父是狸猫转世吧。” 有九条命,怎么都死不了。 许陵光皮笑肉不笑:“借你吉言。” 说完也不理会他,埋头就往里走,去找郁筠。 周扶婴从树上跳下来,长剑出鞘拦住他:“既然回来了,就留下吧。” 他那柄乌黑的剑煞气太重,只是靠近许陵光都感觉到一阵难言的压力,但他眼下可是来报信的,理直气也壮,因此扬起下巴壮著胆子道:“你让开,我找郁筠有事。” 周扶婴撇嘴,似笑非笑:“正巧我找你也有事。” 他摆明了要胡搅蛮缠,许陵光哼了声,学著他的样子双手抱怀,倨傲道:“宋南出受了伤正在哀牢山休养,我是来给他传信的,你再拦著我,耽误了时间,宋南出说不定就要变成乘黄的口粮了。” 周扶婴脸色微变,下意识怀疑许陵光的话,但很快又意识到许陵光失忆后並不知道宋南出和黑蛇的关係才对。 他用一种阴森森的目光上下打量许陵光,像是要把他剥骨抽筋,看看里面装著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许陵光被看得头皮发麻,色厉內荏地瞪了他一眼,看向款款走来的郁筠解释说:“宋南出变成了半人半蛇的样子,动也动不了,我背不动他,只能先回来找你们。” 比起周扶婴,郁筠就客气许多。她细细问了宋南出的情况后略微沉吟:“大师兄现在情况,或许待在哀牢山还安全一些。” 许陵光不解。 郁筠解释道:“最近妖族的人一直在青羽宗外徘徊,大师兄身体未愈贸然回来,妖族的人恐怕会强行带他回去。” 许陵光搞不明白宋南出和妖族之间的纠葛曲折,但他立即抓住了重点:“但宋南出现在动都动不了,你们又不能进山,他要是又发起狂来,我怎么办?” 他皱起眉头:“还有在山里吃和住也是大问题。” 郁筠嘆了口气,主动道:“师父需要什么,我们给你送去就是。大师兄身体彻底恢復之前,就辛苦师父照顾了。” 许陵光眼珠一转,眨巴下眼睛,说:“有没有那种包治百病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 他虽然不知道这具身体到底有什么毛病,但是灵丹妙药多吃点应该总是没错的。 郁筠一听这话就猜到他的小心思,但现在是她们有求於人,而且眼下许陵光这种想要什么摆在明面上的心思並不让人討厌,因此坦诚道:“丹药倒是有,但是师父內府破碎经脉不通,贸然服用丹药恐怕反而会弄巧成拙。” 许陵光听得脸皱起来,唉声嘆气,只能退而求其次道:“那你先给我一些食物和被褥吧,你们应该有那什么储物戒乾坤袋之类的吧?” 这些东西简直是修仙小说必备了。 之前许陵光没有意识到这具身体和徒弟们的关係並不融洽,才一叶障目没有多想。现在弄清楚了,便大胆猜测那些好东西都被三个便宜徒弟藏起来,故意不给他罢了。 郁筠果然是有的。 她取出一枚须弥戒交给许陵光:“这里面储存了一些蕴含灵气的食材,够师父和师兄用上几日了。”接著又將一枚坠著金铃鐺的手环交给他:“师父无法调动灵力,师兄估计也是如此,传讯符无法驱动的情形下,师父若有什么需要,可以晃动金玲告诉我,金玲內有我豢养的蛊虫,它会给我传信。” 许陵光学著郁筠的样子查看须弥戒指里的东西,里面的东西不算多,但確实都是目前许陵光急需的。食材调料一应俱全,还有一些应急用的伤药,防身武器等等。 倒还算有诚意,这一趟他也没有白跑。 有了这些,他就可以试著慢慢在哀牢山安家了。 ——来的路上他其实已经打算好了,他到底不是真正的许陵光,三个便宜徒弟和原主之间又不知道有什么恩怨情仇,与其留在青羽宗被动地等待矛盾爆发,还不如趁著掌握主动权的时候离开。 他已经將哀牢山边缘的平坦地带都踩过点,到时候挑个不错的地方建个小房子遮风挡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能活下去。 至於那些传言……他进进出出哀牢山几次都没有遇见危险,要么是传说有假,要么是人家乘黄根本懒得管边边角角的小嘍囉们。 只要他小心一些,总比在青羽宗朝不保夕时刻担心被追杀要好。 第10章 即便失去了记忆,他们也不该如此亲近。 许陵光心里有了主意,在青羽宗休息了一晚后,次日天刚亮就启程出发了。 郁筠和周扶婴一同隨行。 这是许陵光自穿过来之后,第一次心里这么踏实。 虽然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但就像是眼前蒙著的一层朦朦朧朧的纱忽然摘掉了一样,他对这个世界多了一些清晰的实感,也有了简单的规划。 许陵光方向感很好,昨天走过一遍的路已经刻在了脑子里,很顺利地带著周扶婴和郁筠又原路绕了回去。 稳妥起见,周扶婴和郁筠没有踏入哀牢山的范围,三人约定以后如果许陵光有什么需求,传信后就在这里会面。 周扶婴和郁筠记下地点,目送许陵光脚步轻快地走入哀牢山。 郁筠驀然想起那天和他一起烤兔子的情形,当时许陵光也是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那双眼角略有些下垂的眼睛里流光溢彩,看起来无害而明亮,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她几乎要想不起那双眼睛充满算计和阴毒时是什么模样了。 郁筠眼神微动,出声叫住了许陵光,提醒道:“哀牢山的传说是真的,上次追杀你的修士踏入哀牢山之后,死在了乘黄爪下。” 至於为什么许陵光能毫髮无伤,她也不知道缘由,只能归结为他运气不错。 但一个人的运气总是有限的,许陵光不可能永远都这么好运道。 原来第一批追杀他的那两个人,竟然死了,许陵光愣了下:“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滚下山坡之后。” 许陵光回忆了一下,滚下山坡之后他就昏迷了过去,那个时候他很可能就和传说中的乘黄擦肩而过了。 追杀他的两个修士死了,他却活了下来。 许陵光开了个玩笑:“莫非这乘黄还是个替天行道的青天大老爷,专挑坏人杀不成?” 在郁筠眼里原本的许陵光可不是什么好人,眼前这个嘛……暂时无法有定论,因此她只是將自己所知告诉许陵光:“哀牢山的禁令似乎是对修士而言,早年也听说有普通人误入哀牢山,在深山中迷了路,又莫名其妙地走了出来。不过这些也只是一些市井传言,並无法考证。” 也许许陵光没有死在乘黄爪下,也有他修为尽失,与凡人无异的原因呢。 许陵光將这些信息认真记在心里:“我知道了,谢谢你。” 郁筠朝他微微笑了下,没有故意偽装出的孱弱姿態,她的笑容很是明丽。 许陵光背对两人挥了挥手,大步踏入山林深处。 许陵光脚步轻快回到安置宋南出的地方,却没有找到本该在这里的人。 他正在拧著眉思索该去哪里找人时,一截冰凉的细长蛇躯从头顶茂密的枝椏上垂下来,宋南出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原形,三角状的头部倒吊下来对著许陵光,蛇信一吞一吐发出声音:“我在这里,地上太热了。” 他的状態看起来比之前略微好了些,但也只是一些。许陵光注意到他的身体像一条绵软无力的麻绳搭在枝椏上,为了防止滑落下去,蛇尾甚至还特意在枝椏上多绕了几圈。 不过大约是没什么力气,本该紧紧绕成圈的细长身躯松鬆散散地盘著,蛇尾尾端绵软无力地往下滑落,时不时就会往上缩一缩,以保证自己不会完全滑落下去。 许陵光:“……” 他退后一步,略微適应了宋南出的新模样,说:“我回青羽宗和郁筠和周扶婴传了信,不过郁筠说有妖族的人正在青羽宗等著捉你,让你完全恢復之前最好不要回去。” 听见“妖族”两个字,宋南出的瞳孔缩了缩,变成细细一条线,身体也紧绷起来。 许陵光没有深究,而是很快转换了话题:“我准备在山里建一间房子,已经看好了地方,你要是能动,也帮帮忙,毕竟你应该也要住一段时间。” * 许陵光已经看好了两个地方,他比较了一下,选了第二个地势略高平坦开阔的位置。 那一片平地足够大,四周有野菜野果分布,略低的地方还有一条小溪流经,资源充足,很適合安家落户。 许陵光定下了地方,就带著宋南出一起转移过去。 宋南出虽然能动弹了,但也就仅限於把自己掛在树枝上装麻绳,许陵光无奈,只能用藤蔓和树枝做了个简单的托板,让他盘上去,然后拖著他慢慢走。 要想平地起房子可不容易,许陵光又菜又脆皮,宋南出一个病残弱也帮不上什么忙,前面十来天他就慢吞吞地砍树除草挖地基,到了晚上就找棵树合衣一躺。 好在须弥戒里有食材,省去了寻找食物的时间和精力。 半个月后,许陵光终於把需要的房梁房柱准备好,地基也也挖好了,开始摩拳擦掌地准备起框架。 最粗最沉的木头放在下陷的地基里做?,因为没有钉子,许陵光只能琢磨著用榫卯结构固定,再把晒乾的藤蔓搓成粗绳用来加固。 他固定好了三根立柱后,还差一根绳子,就把一捆晒好的藤蔓扔到宋南出面前,很是自然地指挥道:“你搓一下绳子,要结实一点,我再去搬点石头压压地基再填土,地基不打牢万一颳风下雨容易被吹倒。” 他嘀嘀咕咕著走远去搬碎石,徒留下宋南出瞪著面前一捆藤蔓。 不一会儿许陵光汗流浹背地抱著两块石头回来,见他还没开始干活,不满催促道:“体力活干不了就算了,绳子总会搓吧?” 他上下扫了宋南出一眼,虽然没开口,但眼神里的谴责意味非常浓烈。 怎么大家都是要死不活的病患,就你这么娇贵没用呢? 宋南出:“……” 他绷紧下頜,拿过藤蔓回忆著许陵光的动作,笨拙地搓绳子。 这些日子倒不是他故意不帮忙,实在是他的状况非常不稳定,往常只持续了三四天的虚弱状態,这一次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他现在甚至无法完全变回人形,要么变回原形,要么变成半人半蛇的样子。 一开始他还因为厌恶半人半蛇的样子怏怏不乐,整日把自己掛在树杈上装死。 但许陵光开始建房子之后,时不时就会理直气壮地指使他做点事,半人半蛇的样子到底比原形方便许多,他从一开始的不情不愿,到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自己这副模样。 宋南出搓完一根绳子,看见许陵光正在往地基扔石头填土。 这些日子他略晒黑了一些,原本惨白如纸的肤色有了血色,双眼更是明亮有神,乍看上去像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虽然这些天已经看多了,但每次宋南出还是会冷不丁愣一下。 他看的久了,许陵光有所察觉,抬头看他一眼,朝他伸手:“绳子扔给我。” 宋南出將绳子拋给他,许陵光灵活接住,去给地基最后一个角进行二次加固。 倒是宋南出自然而然地做完这一串动作后,自己呆了一下,他眯起眼瞳有些焦躁地拍了拍尾巴,觉得自己最近似乎对许陵光太没有防备了。 面前的人是许陵光,即便失去了记忆,他们也不该如此亲近。 第11章 不出两个月,许陵光就会死。 许陵光並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在他看来,两人已经说开了,宋南出也默认了之前的仇怨一笔勾销,虽然还是有点別彆扭扭的,但这个便宜徒弟偶尔还是可以使唤一下的,毕竟之后房子建好了,他不是也要住? 所以他使唤宋南出毫无心理负担。 在两个病患勤勤恳恳的努力之下,又过了十来天后,一座不算大的木头小屋就建好了。 整个房子也就占地十来个平方,虽然不大,甚至连门都没装,但好歹算是有了个落地的棲息地。 许陵光很兴奋,穿到这里一个月了,终於要落地生根了。 他用木头垒了个矮台子,又捡了柔软的枯草枯叶垫在木台子上,最后再从须弥戒里把乾净的被褥拿出来铺上,就是个简单但还算舒服的小床了。 他看著乾净崭新的床,脱掉了沾灰的外袍小心翼翼坐上去试了试,触感柔软,还算结实,非常不错。 他一下子倒在床上,长长吁出一口气,说:“终於不用幕天席地了。” 宋南出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兴奋,他变回了原形,黑色蛇尾小幅度地摆动,慢慢把自己盘起来,忍不住问出来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你打算以后一直住在这里?” 不过一个临时的落脚处而已,在他看起来其实根本没有太大的必要。 许陵光抬起头看他一眼,说:“以后不好说,但在那些仇家放弃追杀我之前,应该都会住这里了。” “这里也挺好的啊。”他心满意足地打了个滚,喃喃说:“山清水秀风景优美,虽然房子现在是简陋了点,但以后可以慢慢再扩建嘛。屋前可以围个小院子,种几棵果树再养几只野鸡,屋后面的地就开垦出来做菜圃……” 穿越之前他说想辞职回老家种地也不是一时气话,如果真的在大城市混不下去,回老家其实也不错。 这一个月里他已经完全接受了回不去的可能,本著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已经开始给自己规划以后的养老生活了。 哀牢山其实是个好地方,山灵水秀的天然氧吧,在现代世界这样的好地方都被开发成旅游景点了,附近的房价也跟著水涨船高,哪有可能让他圈地建房。 但现在他却可以一个人占领一座山。 做不成龙傲天,占山为王做个山大王也不错嘛。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 房子建好之后,许陵光的兴头越发高昂起来。 山中无事,他每天天一亮就扛著锄头铲子去屋后面开垦菜地,等中午天热了,他就去捡树枝藤蔓回来扎篱笆,总之一天到晚有忙不完的事情。甚至有一天他还捉了两只野鸡回来,宝贝一样地抱在怀里给宋南出看:“我好不容易抓到的,一公一母,以后有鸡蛋吃了。” 说完想起来家里至今还没有灶台,他把捆著脚的野鸡塞给宋南出:“帮我看著,我再去找几块石头回来,垒个灶台。新家乔迁要暖锅,今天正好开个火庆祝一下。” 宋南出还没来得及开口,许陵光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他低头和怀里两只雄赳赳气昂昂的野鸡大眼瞪小眼。 宋南出:“……” 野鸡:咕咕咕! 宋南出额角青筋直蹦,但到底没敢拿两只野鸡撒气,只能不快抿著唇將野鸡扔到了屋角,小幅度地拍了拍蛇尾——这木屋实在不算牢固,他怕太过用力把哪里拍坏了,许陵光会找他算帐。 许陵光很快就在屋子前垒好了灶台。 锅碗瓢盆这些日常用具之前他让郁筠帮忙准备了一些,眼下正好用上。 食材是现成的,许陵光生了火,熟练地做了两菜一汤摆在前院的充当桌子的大石头上,招呼宋南出出来吃饭。 宋南出慢吞吞地挪出来,闻见浓郁的香气神色就动了动。 他已入蜕凡境,早可以辟穀。但如今正处於虚弱期,也会食用一些含有灵气的食物帮助恢復。只不过之前许陵光忙著造房子开垦田地,他们都是胡乱对付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吃到许陵光亲手做的饭。 闻起来很香。 许陵光碟腿坐在大石头前,想了想,又拿出了一壶酒,弯著眼睛喜滋滋问:“你能喝酒吗?” 宋南出微微点头,许陵光就给他也倒了一杯。 许陵光的厨艺非常好,简单的食材从他手里出来,凭空添了许多美味。宋南出原本只准备意思一下,结果不知道是气氛太好还是酒意熏人,不知不觉间竟然吃了不少。 一壶灵酒也被两人喝了个乾净。 他的酒量尚可,不至於醉了,但许陵光的酒量却出乎意料的差,到了最后他已经完全失了清醒,醉醺醺倒在宋南出的尾巴上说醉话。 宋南出听了几句,发现全是些没逻辑的废话就不再细听,有些不適应地想把尾巴抽回来。 许陵光酒意上头,正热呢,感觉身子底下凉冰冰的垫子要跑,连忙一把抱住,咕噥著叱了一声:“別动!” 宋南出一顿,神色莫测地盯著他看了半晌,最后也没把尾巴抽回来。 许陵光抱著他的尾巴睡得香甜,大有一睡不起的架势,宋南出耐著性子等了又等,始终不见他醒,最后只能板著面孔用尾巴捲起他,把他拖回了床上。 许陵光歪七扭八倒在床上,双手还在摸索著找尾巴,嘴里咕噥说著听不清的醉话。 宋南出耐心耗尽,也不管他了,慢吞吞地爬到了房樑上去睡觉。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宋南出这一觉睡了很久才醒来。 他懒洋洋地睁开眼,愜意地甩了甩尾巴,诧异发现外面已是落霞满天,但床上的许陵光竟然还在睡。 这酒量也太差了。 宋南出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还是顺著樑柱滑下来,凑近去叫许陵光。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露出来的半张脸通红,连呼出的气流都是滚烫的。 宋南出意识到不对,变回人形將他翻了个身,皱眉按住他的手腕,將一缕灵力送入许陵光体內细细探查。 破碎的內府之中,仅存的灵力乱窜,衝击著本就已经非常脆弱的五臟六腑。 若是继续放任不管下去,不出两个月,许陵光就会死。 第12章 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呢 许陵光大概活不过两个月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宋南出陷入怔愣,沉默地垂眸看著许陵光。 昏迷的人眉头紧皱著,应该感到了內臟被衝击的疼痛,呼吸声发沉。 然而在这之前,他身上看不出来半点將死之人的徵兆。 就在昨晚,发酒疯的许陵光还在说,以后他就是哀牢山的山大王,要把哀牢山做大做强,变成全修真界最热门的旅游景点,来参观的人都要找他买门票。 他听不懂什么旅游景点和门票,当时只觉得眼前的人和从前的確不是一个,那个阴险狡诈、令人厌恶的青羽宗宗主,逐渐被眼前笑容纯粹、浑身上下仿佛笼罩著光彩的青年所取代。 甚至会让他假设,如果当初將他们带回青羽宗的人是眼前模样,或许青羽宗和他们都不至於走到如此地步。 然而转瞬他就清醒过来,这些假设太过虚无,眼前的人再无害,但说不定哪一日就恢復了记忆,他们依旧会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与其日后平添烦忧,不如如今保持距离,早做取捨。 郁筠和周扶婴应当也是同样的想法。 但无论何种情形,他確实都没有再想过许陵光死。 可现在许陵光却当真要死了。 宋南出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不能说是难过,更多是遗憾。 这座辛辛苦苦搭建的简陋木屋,许陵光似乎住不了多久,就要荒废了。 宋南出抿唇,沉默许久,终於拿出一粒丹药餵给他。 丹药入口化作精纯的灵力,逐渐抚平了內府遭受衝击带来的痛楚,许陵光的神色变得安寧,呼吸再度绵长起来。 宋南出出了木屋,拿出传讯符给郁筠周扶婴传信。 他的身体依旧没有完全恢復,但经过一个月的调理,他已经习惯了如今的样子,而他其实隱隱约约有些感觉,这一次虚弱期將会是他的机会——他或许要开始第二次蜕皮了。 在第二次蜕皮之前,他必须要寻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不可能再在这里待太久。 * 许陵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他浑身上下湿噠噠黏腻腻,四肢也透著酸软无力,有些困难地撑著胳膊坐起来,他有些茫然地看著吊在房樑上的宋南出:“那灵酒不会有问题吧,怎么后劲这么大啊?” 他现在头晕眼还有点想吐。 不会是喝到假酒了吧? 宋南出看著他,犹豫著要不要告诉他。 迟疑许久,最后只说:“你身体本来就虚,这段时间又太过劳累了,病症才爆发出来,跟灵酒无关。” “好吧,”许陵光撇撇嘴,晕头晃脑之中忽然想起来昨天捉回来的野鸡还没安置,晃了晃头爬起来,问宋南出:“我的鸡呢?我先去看看鸡。” 因为太虚,他走路都有点发飘,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就扶著墙壁回头看宋南出,苦著脸说:“我怎么好像病得有点重?” 宋南出拧著眉看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说:“你內府灵力乱窜,衝击到了五臟。” “听不懂,什么意思,很严重吗?”许陵光听得头昏脑涨,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额头,又说:“我好像在发烧。” 宋南出从房樑上下来化作人形,扶住他说:“如果任由灵力衝击五臟,你的身体很快就会承受不住。” 许陵光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消化了半天才隱隱约约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严重,但他听不懂什么灵力什么五臟,只能咕噥著抱怨:“你不能说直接一点?我听不懂。” 他抬头看著宋南出,乌黑的眼睛茫然又可怜:“能治吗?会死吗?” 宋南出同他对视,片刻移开眼睛:“会死。” 许陵光:“……” 过了许久,他“哦”了声,又嘆了口气。 宋南出暗中观察他,动了动嘴唇似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 倒是许陵光默默地消化了一会儿,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又扶著墙顽强地站起来,问:“我的鸡在哪,我先去看看我的鸡,得给它们餵点食水。” 宋南出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能惦记著两只野鸡,一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將人拉住,看著许陵光的眼睛,重复道:“你病的很严重,会死,最多只剩下两个月可活。” 许陵光睁大了眼睛看回去,神色无辜:“是啊,但就算明天就死,今天也还得吃饭啊,我想吃鸡蛋。” 宋南出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鬆开手。 许陵光踩著云一样摇摇摆摆地去找自己的鸡。 他很快在树下找到了两只野鸡,鸡爪仍然被捆著,就扔在院子里的大树下。被捆了一晚上没餵食水,那两只鸡大概是饿了,正拼命伸长脖子啄地上的草。 许陵光心疼坏了,连忙把野鸡抱起来,鬆了绳子放进提前准备好的鸡笼里,又把昨天的剩饭端过来餵鸡。 两只野鸡看到了吃的,精神顿时抖擞起来。 许陵光就蹲在鸡笼外面看它们啄食,津津有味,布满病容的脸上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宋南出盯著他看了许久,忍不住问:“你不怕死吗?” 许陵光奇怪看他一眼:“谁能不怕死,但如果真要死,怕也没有用啊。” 他专心致志看了一会儿鸡啄米,慢吞吞地站起来:“而且不是还有两个月嘛,做人不要那么悲观,等我抽空下山去找大夫看看,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呢。” 他是觉得老天爷都让自己穿越了,总不能穿过来啥事没干没俩月就掛了吧? 那也太閒得慌了。 说不定还有机会抢救一下。 宋南出被他的盲目乐观所震撼,沉默了半天,终於下定决心从怀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交给他:“这是青羽宗最为基础的心法,你照著上面重头修炼,若能控制体內乱窜的灵力,或许死的不会那么快。” 许陵光诧异,接过册子,咕噥道:“有办法你不早说,故意嚇唬我?” 但他快速翻了几页之后又抬起头来,五官皱成一团,非常痛苦地说:“拆开来我能认得字,但合一起我一个都看不懂。” 並回忆起了高中时被文言文支配的恐惧。 宋南出:“……” 失忆还会让人变蠢吗? 第13章 「以后就剩下我们相依为命了。」 宋南出心里冒出疑惑,但转而又想起许陵光在做青羽宗宗主之前资质確实平平,光是引气筑基就了几十年又不觉得奇怪了,只能耐著性子说:“我马上要离开哀牢山了,离开之前我可以带你几次,学不学得会全看你自己。” 许陵光点头如捣蒜:“好好好,你先教教我。” 接著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诧异道:“你要走了啊?”相处了这么久,他其实还挺喜欢宋南出的,就算不能师慈徒孝,大家交个朋友也不错啊。 而且宋南出要是走了,这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许陵光並不善於掩藏情绪,他眼中带出一丝不舍:“你的身体不是还没养好吗?” “已经差不多了,而且我还有別的事要做。” 宋南出倒是迫切地想早些离开,斩断这一个月来不该生出的情谊,他冷静地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许陵光嘆口气,说:“也是。” 他垂头耷脑了一会儿,又振作起来,拉著宋南出说:“那你抓紧时间教教我这个要怎么练,不然下次你来看我,我可能已经凉透了。” 宋南出动动嘴,想说自己不会再来,但在许陵光的注视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瘫著一张脸说:“你盘腿坐下,我先替你疏导灵力。” 许陵光依言盘膝坐下,见宋南出在自己对面坐下,有点紧张无措地问:“我还要做什么?” “伸手,掌心向上。” 许陵光乖乖伸出手,就在宋南出要与他合掌时,他“嗖”地一下又把手收了回去,攥著拳头期期艾艾地问:“会痛吗?我、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宋南出:“……” “没有,伸手。” “哦。”许陵光笑了下,视死如归地伸出手掌,闭上眼睛。 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没有到来,一股凉而轻柔的灵力从掌心出发,顺著他的灵脉缓慢运行,逐渐抚平了身体內部的隱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许陵光甚至感觉头脑都清明了一些。 他悄悄睁开一只眼打量宋南出,宋南出察觉,皱眉训斥:“闭眼,静心,注意感受我的灵力如何运转。” “哦。”许陵光连忙闭上眼,心里不满嘀嘀咕咕,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弟? 但眼下有求於人,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就不同宋南出计较了。 宋南出费力替许陵光將体內混乱的灵力疏导顺畅,等结束之时,他鬢角都微微冒了汗,原本休养得还算不错的身体隱约又泛起虚弱感。 反观许陵光,高热退了,脸色恢復正常,整个人惊喜不已,看起来似乎想立刻下地蹦躂几下。 要是周扶婴知晓,少不了要嘲笑他几句。 用灵力替人疏导灵脉对於双方而言都是非常危险的事,许陵光是失忆不知其中危险,而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凡许陵光有丝毫异心,这个时候可以轻而易举地暗算重创他。 但他最后还是如此做了。 宋南出懨懨垂下眼,耐著性子又將功法修炼的要点掰碎了同许陵光讲了一遍,之后也不管他听没听懂,就变回了原形,缓慢地顺著柱子爬到了房樑上,一副不想再搭理许陵光的模样。 许陵光识趣地没再吵他,而是沉下心来钻研宋南出教给他的修炼法诀。 事实证明他这具身体原本確实是个大佬,他按照宋南出所说,尝试著让体內变得温驯许多的灵力缓慢运转起来,竟然真的成功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无法用准確的言语描述,只有亲身经歷过的人才懂。 开了个好头,许陵光找到了信心,沉下心神继续运转灵力。 …… 因为开始修炼功法的缘故,许陵光感觉身体素质比之前好了很多,连走路都轻盈了。 虽然宋南出说这只是缓解了他的痛苦,治標不治本,他还是很高兴。 唯一不高兴的是,宋南出要走了。 许陵光其实有点捨不得,他忽然穿越到这个世界,人生地不熟的,相处比较多地就是三个便宜徒弟,虽然一开始大家各怀鬼胎,但后来相处这么久,多少生出些真实情谊。 不过许陵光不好意思说出口就是了。 宋南出没说自己要去哪儿,只说暂时不回青羽宗,许陵光闷闷“哦”了声,沉默送他离开哀牢山。 他跟著宋南出走了很远,最后还是宋南出回头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回去吧。” 许陵光就不再送了,站在原地悵惘地看著他化作一条鳞片漆黑的蟒蛇,逐渐隱没在草木阴影之中。 许陵光蔫头耷脑地回了家,看著院子里自在踱步的两只野鸡,將它们抓过来摸了摸,说:“以后就剩下我们相依为命了。” * 少了一个人的生活確实显得冷清孤寂了许多,许陵光其实是个爱热闹的人,他不喜欢成为热闹中心,却喜欢那种被热闹包围环绕的感觉,会让人觉得不那么孤独。 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总要学会独自生活,適应孤独,所以许陵光在送走了宋南出之后,开始琢磨找点活儿干。 他每天大部分的时间用来修炼,小部分时间则用来去山里閒逛。 哀牢山很大,即便他閒著没事四处閒逛,仍然只是探索了一小块地方。 在那一层叠著一层的树影之后,还有更为遥远、广袤的地界,流动的云雾笼罩著深绿的树影,让人嚮往,也让人止步。 许陵光非常惜命,轻易不敢往太深的山里去。不过偶尔他也会站在高处眺望那些云雾,想著如果哀牢山真的有乘黄,应该就是住在那里吧。 许陵光眺望了一会儿远处,重新又俯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挖人参。 没错,他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閒逛之后,在山里发现了人参, 別的药材他未必认识,但人参就好认了。 这段时间他用心修炼,確实感觉自己身体健康许多,但宋南出临走前说的两月之期到底让他有些担忧,他不想坐以待毙,於是决定进山找点值钱的东西,到时候下山和那些灵石一起卖了换钱,再找个好点的大夫看看病。 许陵光一向很有执行力,他將挖好的人参用布小心包裹好放进自製的背篓里,又回去拿了水壶和乾粮,把鸡关回笼子里又放好食水,就斗志昂扬地下山了。 第14章 「像你这样俊俏的后生,最招喜欢了。」 这股斗志昂扬在除了哀牢山之后就收敛了,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但许陵光实在是怕了那些追杀的修士,所以这次很是谨慎地带了个自製斗笠,把脸遮了起来,又换了身普通人穿的粗布短打,背著小竹篓,狗狗祟祟地下了山。 幸好他躲得时间够久,那些修士估计已经散了,这一路上並没有人再跳出来要杀他。 反覆確认之后许陵光这才把蒙著脸的布巾摘下来,用手猛扇风——山里凉快,但山下却炎热得很,用布蒙著脸实在是热得慌。 周扶婴远远看著这一幕,见他將自己打扮得像个六旬老汉一样,不由皱眉问郁筠道:“他到底准备干什么?” 许陵光一从哀牢山出来,郁筠就从傀儡那里得了消息。 虽然宋南出之前传讯说许陵光命不久矣,但两人到底有些不放心,得知宋南出离开哀牢山寻地闭关之后,郁筠就一直让傀儡在哀牢山外盯著。 之前许陵光都还算安分,没想到宋南出才离开半个月,许陵光就迫不及待地下山了。 他下山做什么? 两人猜不透他的目的,又担心他会作妖,便索性暗中隱匿跟上来看看。 只不过眼前的场景和设想有些许出入,看著大热天把自己从头包到尾、行事鬼鬼祟祟的青年,两人都有些摸不著头脑。 郁筠说:“他背篓里装著几根人参。” 周扶婴:? “他背著人参下山做什么?” “或许是想去卖吧?”郁筠不太確定地说,人参这等寻常药材对凡人有益,但对修士而言並无大用,许陵光自己应该用不上这东西。 周扶婴说:“他不是还有一匣子灵石?而且他整日藏在哀牢山,要凡人的银钱做什么?” 郁筠看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 周扶婴就不说话了,他看著喝了水又重新上路的青年,摩挲了一下剑鞘,说:“我跟著他下山看看,你去吗?” 郁筠不太想去了,之前是担心许陵光又有什么阴谋诡计,防著点才会盯著他的动向。但现在看见他这副样子……觉得同宋南出传讯所说別无二致,依旧是那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因此也就懒得盯著了,摆摆手拒绝道:“我回去练功了,你自己去吧。” 郁筠不去,周扶婴只好自己跟上。 * 许陵光没下过山,所以下山时他遇见了一个非常严峻的现实问题——他不认识路。 不过他想著青羽宗的占地规模,从前应该是个有些势力的宗门,根据他看修真小说的经验,一般这种宗门附近,多少会有城镇聚集才对,所以他抱著非常乐观的心態先下了山,准备边找边问。 从山上下来,两边都是通畅大路,许陵光隨便挑了一个,踩著树影慢吞吞地往前走。 他运气不错,走了不久就遇见个赶著牛的老汉,许陵光一喜,连忙上去问路。 老汉看他一眼,见他年纪轻轻生得也端正俊朗,却穿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顿时就同情道:“后生是遇见强盗了吧?” 许陵光愣了愣,左右张望:“这里还有强盗?” 老汉一拍巴掌,愤愤说:“有的哩,最近闹得可厉害了,听说领头的是个女强盗,专喜欢抢俊俏后生,抢回去搜颳了金银,还要糟蹋人,最后玩腻了再一丝不掛扔出来,可怜的哦。” 他说著还上上下下打量了许陵光一眼,嘖嘖道:“像你这样俊俏的后生,最招喜欢了。” 许陵光心说这修仙世界看起来治安不太好啊,他摸了摸用布包好藏在怀里的灵石,心说等进了城得小心一点。 “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您知道最近城镇怎么去吗?” “这不巧了,我正准备去赶集,你跟我走吧,我带你一程。”老汉拍了拍牛背上的两个竹筐。 许陵光连忙应好,跟在了老汉身边。 他对这个世界完全是一头雾水,什么信息都不知道,如今好不容易碰见个可以聊天说话的人,就拉著老汉閒聊。 从老汉话里,许陵光知道他们要去的城镇叫青羽城,听名字就知道是因为青羽宗而得名。 不过老汉说青羽宗这些年来实力越来越弱,大概两个多月前据说宗主还忽然死了,青羽宗树倒猢猻散,很快估计朝廷会派守城大將来接收了。 “朝廷?”许陵光听见朝廷一愣。怎么修仙世界还有朝廷的事? 老汉看他一眼,像是在嫌他没见识:“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要是有大宗门坐镇,这片地界就由大宗门镇守管辖,那些邪道妖魔忌惮大宗门,也不敢轻易在人间生事。现在那些强盗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抢人,还不是因为青羽宗没落了没人管事了,所以青羽城的太守就上报了朝廷。听说朝廷派了征虏將军来坐镇,还有三千天兵,再过不久就要到了。那征虏將军据说修为比之前的青羽宗宗主还要高呢。” 许陵光听得大为震撼,心想这竟是个封建王朝和修仙门派共存的世界。 他倒是不关心谁来镇守青羽城,不过他想到败落的青羽宗,有些担忧地问道:“朝廷的人来了,那青羽宗会怎么样?” 老汉摇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地方,老汉指著面前的村落说:“喏,到了,快进去吧。” 许陵光看过去,却见前面是个略有些老旧的村落,村落四周立著高高的围墙,唯有大门洞开,从外面看过去,可以看见几个年轻的男人正表情呆滯地走过。 许陵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他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笑著说:“这就是青羽城吗?” 老汉笑眯眯的:“是啊,年轻后生第一次来吧?进去吧,快进去,你会喜欢这里的。” 心里的猜测成真,许陵光暗骂了一声。 刚才还说什么强盗强抢民男,说得义愤填膺的,感情大爷你就是强盗本盗啊? 许陵光撒丫子就跑。 可他跑得快,从村落里飞出来一根白丝速度更快。白丝將许陵光结结实实地缠住,然后硬生生地拖进了村子里。 老汉见状,连忙揣著手跟进去,村子大门轰然关上。 第15章 你是第二十个倒霉蛋 暗处的周扶婴跟了一路,就看见许陵光下山后跟一具骷髏有说有笑地聊了一路,然后跟著那具骷髏回了人家老巢。 周扶婴:“……” 在许陵光意图逃跑之前,他都在思考,许陵光到底是装的,还是真没分辨出来? 结果事实证明,许陵光是当真没有看破这拙劣的障眼法。 他被一根手指粗的白丝缠住,毫无反抗之力地拖进了小妖的巢穴里。 如今的商阳大陆,上古神族几乎不存,只剩下人、妖两族鼎立,分庭抗礼。 人族定都扶风城,由人皇百里商阳坐镇,扶风城之外还有大大小小七十二城,大多由朝廷派大將驻守,但也有小部分由当地有势力的宗门管辖, 这么多年来,朝廷和各大宗门之间一直维持著一种共存合作又互相忌惮的关係,但谁也没有准备打破眼下的和平,是因为在北境线之外,还有极北之地的妖族虎视眈眈。 极北之地紧邻瘴气遍布的无间之地,资源贫瘠气候恶劣,是以妖族一直试图越过北境线,掠夺北境城池。 双方这几千年来打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死伤无数,但总体仍然是人族势大占据优势,妖族只能被迫龟缩在极北之地。 但妖族能力奇诡,总有一些妖族会悄悄越过北境线潜入凡人城池兴风作浪。 这一次掳走许陵光的人,显然是潜入青羽城的妖族。 原本潜入的妖族应该由青羽宗派弟子诛杀,只是许陵光死后青羽宗败落,这些妖族才有了可乘之机,越发猖狂起来。 周扶婴想起之前去青羽宗找宋南出的那几个妖族,眉头拧了拧,还是隱匿了气息潜了进去。 * 许陵光被粗暴地拖进了村子里。 进来之后他才发现外面看上去还勉强称得上正常的村子,进来后却变成了阴暗潮湿的洞穴,洞穴上方遍布蛛网,一根根白色蛛丝垂掉下来,末端连接著可怖的头骨灯。 暖色的烛光透过头骨的双眼透出来,平添几分阴森诡譎之感。 许陵光被蛛丝吊了起来,面前就是一盏跳动的头骨灯,他不敢和头骨灯对视,低头看下方—— 那个誆骗他的老汉也跟了进来,只是许陵光这会儿才注意到他长得很奇怪,身上裹著的粗布短打看起来非常空荡,脖子也怪异地歪向一侧。 大约是察觉了他的目光,老汉抬头来,一张骷髏面朝他露出个阴沉沉的笑容。 “……”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 別怕,別怕,被嚇到了就输了。 他看过那么多恐怖片,被嚇得大喊大叫的往往死的得最快,这个时候就得沉著冷静,才想办法逃跑。 许陵光硬生生憋回了尖叫,目光四处扫视,试图寻找逃生的路径,就听旁边一道声音幽幽说:“新来的这个胆子不小,竟然没叫。” 许陵光循声望去,就看见吊在半空的白茧中钻出来一个个头颅盯著他看。 那些头颅各个眼眶青黑,两颊凹陷,骨瘦如柴,看著没比下面的骷髏老汉好多少。 见许陵光看向自己,最近的那个头对许陵光说:“朱三娘最喜欢你这样的,你要是想活命,多討她欢心,说不定能让你多活几天。” 许陵光忍著惊恐看他们:“你们是人还是鬼?” “是鬼就好了。”说话的人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说:“这里一共十九个倒霉鬼,我是第十八个,你是第二十个。” 许陵光问:“那第十九个呢?” 男人目光看向一处洞穴:“你很快就能看见了。” 刚说完,许陵光就闻到一股浓郁呛鼻的腥香味,香味太刺激,许陵光闻了几下就咳嗽起来,有点噁心想吐。他儘量屏住呼吸压下噁心感,却发现刚才还能跟他几句话的人眼神变得呆滯而狂热,吊在空中的茧开始挣扎起来,一个个骨瘦如柴的赤.裸男人拼命从茧中挣扎出来,然后以一种非人的灵活顺著蛛丝滑落到地面,做出恭顺迎接的样子,像是在迎接等待著什么。 而这个时候许陵光才发现,他们的腹部异常鼓胀,就像怀孕的孕妇一样。 那模样太诡异也太恐怖,许陵光移开目光不敢再看,转向幽深的洞穴深处。 在满地静默中,他听见洞穴深处传来一种坚硬物体摩擦发出的声响,以及一些难以言喻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几只长满刚毛的细长蛛腿迈出来,许陵光看见那高高举起来的双鰲就麻了下,紧接著他又发现那巨大的蜘蛛腹部,连著的竟然是一具人类女性身体。 出来的是个半人半蜘蛛的女人。 女人的面容並不如何美丽,身材更是健硕,八条粗壮的蛛腿立起来时,可以和被吊在半空中的许陵光平视。 许陵光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只能礼貌地回以假笑。 “这个不错,和大姐说,我带走了。” 说话的女人正是朱三娘,她满意地打量著许陵光,蛛腹前巨大的鰲足夹断了吊住许陵光的蛛丝,將他拖到了面前。 许陵光摔在地上,闻到了蜘蛛鰲足散发的浓郁腥臭味,终於明白那浓郁的香气之中夹杂著腥味哪里来的——是这些蜘蛛身上的体味。 他被朱三娘拖著往洞穴深处走去,经过幽深的洞穴通道时,他看见另一个洞穴中有个年轻男人正躺在石台上,也是面色发青脸颊凹陷的模样,但是状態看起来比那些茧里的男人好许多,他无力垂落下来的一只手臂上,烙著“十九”。 许陵光努力回头,最后看见两只半蛛人侍女將一根粗而长的竹管插入男人喉咙管中,然后將一颗颗橘黄色、豌豆大小的圆球顺著竹管灌了进去…… 许陵光没能看到更多,因为他很快被拖进了更深的洞穴。 第16章 男人年纪大了,就是这样中看不中用 洞穴里遍布蛛网,朱三娘灵活地爬上蛛网,又將许陵光拖了上来。 她的动作十足粗暴,许陵光被摔得晕头转向,但好在进了洞穴后朱三娘就不用蛛丝捆著他了,许陵光晃晃脑袋,撑著黏糊糊的蛛网爬起来。 朱三娘正在打量他,八条蜘蛛腿曲起来,上半身下压,脸几乎要贴到许陵光面前来。 她伸出手轻抚了一下许陵光的脸颊,满意说:“很嫩。” 许陵光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他又开始犯噁心,但担心惹怒朱三娘只能极力忍著,颤颤巍巍地说:“我、我一百多岁了,肉都柴了,不好吃。” 朱三娘第一次见到进了洞穴还能保持神智的男人,她有点疑惑,但又被许陵光的无知和天真逗笑了,她围绕著许陵光转了一圈,双目炯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於是她又释放出更多的催情素。 “你最大的作用可不是吃。” 朱三娘笑吟吟地转过身,將巨大的蛛腹朝著许陵光翘起,舔了舔唇说:“来吧。” 许陵光懵了一下,什么来吧? 但很快他就迅速反应过来,脸先是红了,然后由红转绿,接著连滚带爬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说:“我、我不行的,来不了,不然大王您换个人吧?” 朱三娘这次是真的疑惑了,整个洞穴已经被催|情素的味道充斥了,怎么可能不行? 这是人面蛛一族的天赋。任何雄性都无法抗拒催|情素。在催|情素的作用下,他们会在完成交|合的任务之后,再献祭自己成为人面蛛的养料。 当然,也不是每个雄性都有资格令她们受孕,大多时候,这些劣等的雄性只能成为她们养育后代的温床。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但眼前这一个不错,有资格成为她孩子的父亲。 但是……不行? 朱三娘伸出鰲足去抓他:“过来我看看。” 许陵光躲了下,没让她抓住,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男人年纪大了,就是这样中看不中用,我也很为此苦恼,不如大王您再挑个年轻力壮的?等我养一养说不定就养好了,到时候再来伺候大王……” 朱三娘呵呵冷笑:“不中用都在外面的蛛茧里吊著呢,能成为我儿的父亲,是你的荣幸,还是你更希望成为孕育我儿的温床?” 许陵光想到了那些挺著大肚子的倒霉蛋,还有那位被灌了一肚子蜘蛛卵的十九號,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道理讲不了,只能拼了。 许陵光掌心不动声色地运转起灵力,那是非常微弱的一点灵力,平时做不了什么,但却可以替代火摺子生火,很是方便。 掌心传来温热的灼烧感,许陵光眼睛四处逡巡,看好了逃生的方位之后猛地將一团火焰扔向朱三娘,大喊道:“妖怪,受死吧!” 喊完的同时他从蛛网上一跃而下,落地时抱头滚了一圈缓衝。正好滚到了洞穴出口,他也顾不上浑身疼痛,爬起来就往外冲。 蛛网上的朱三娘在他大喊一声后本能躲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发现只是一团小小的火焰,顿时脸色变得极其恐怖。 被她挥开的火焰落在密布蛛网上。很快蔓延开来,变成熊熊大火。 但这点火焰对朱三娘而言毫无妨碍,真正让她动怒的是竟然有男人从她床上逃了出去,若是让两个姐姐知道,一定会嘲笑她!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朱三娘牙齿咬得咯咯响,脸色也开始变黑,很快她上半身的人形开始融化,最后变成了一只足有两米高的巨大人面蛛。长著人面纹的蛛腹高高翘起,八条蜘蛛腿快速拨动蛛丝,朝著许陵光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许陵光敢说大学一千米体测都没跑这么快过。 他脚下如同生了风,一路横衝直撞逃出了洞穴,往记忆里村口的方向跑去。他看见头顶悬掛的蛛茧里伸出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头颅,神色惊恐的看著他。 前方的地面还有骷髏头冒出来,但这个时候许陵光已经顾不上害怕了,一脚把骷髏头踩回去继续跑。 但记忆里明明很短的距离,他却怎么也跑不到尽头,反而是头顶不断有水滴滴下来,落在皮肤上生疼,把皮肤腐蚀出一个个烫伤一样的圆点。 许陵光不胜其扰,抬头看了一眼,就见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正在自己头顶的蛛网上攀爬。 蜘蛛巨大鼓胀的腹部上有一张清晰的人面纹,和朱三娘长得一模一样,发现许陵光看到自己了,那人面纹流动起来,朝许陵光露出一个恶劣的笑。 许陵光:!!!! 他心里骂了一百遍脏话,但知道自己一直跑不到终点,估计是中了这蜘蛛妖的法术,只能举起双手停下来。 朱三娘从蛛网上跳下来,狰狞的头部上红色的蛛眼死死盯著许陵光,阴惻惻道:“我生平最討厌反抗我的男人,你现在可以想一想自己的死法了。” 许陵光后退一步,仰著脑袋,语气轻蔑地说:“你要是敢动我,青羽宗饶不了你。” 那老汉骗他过来的时候提到过青羽宗,显然对青羽宗多有忌惮。估计也就是这一两个月间青羽宗败落了,这些妖族才敢如此肆意妄为。 跑不过也打不过,许陵光只能搬出青羽宗来,试图狐假虎威一把。 朱三娘听见青羽宗的名號果然顿了顿,她歪著脑袋、身前的鰲足一张一合,像是在思索。 但没等许陵光欣喜,就听她又说:“青羽宗宗主都死透了,青羽宗也树倒猢猻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饶不了我?” 许陵光双手背到身后,挺直了腰背冷冷说:“谁告诉你青羽宗宗主死了?我这不是好好活著?” 不等朱三娘反应,他拿出一颗金铃鐺来晃了晃,在金铃鐺发出的清脆叮铃声中,他气定神閒地说:“今日这一出不过是引蛇出洞罢了,你以为你们在青羽宗的地盘生事,青羽宗会坐视不管。找到你的老巢后,我就给外面传了讯,我的乖徒儿们很快就到了。” 第17章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怕这还嚇不住朱三娘,许陵光眼神轻蔑地上下扫视她一番,呵呵道:“你们这些邪门歪道,光以为青羽宗遣了大批弟子下山就是败落了,却不知道弟子在精不在多。” “我那三个徒儿的名號你可听过?” 朱三娘眼神闪烁不定:“哦,什么名號?” 许陵光下巴微抬,满脸骄傲道:“我那大徒弟与你也算是有些渊源,是妖族的座上宾。不过十七岁就已是蜕凡境后期,入神藏境也指日可待。他虽有妖族血脉,却最是嫉恶如仇,若是让他知道有妖族胆敢在青羽宗山脚下兴风作浪,不仅是青羽城容不下你,连妖族也容不下你。” “二徒弟虽然性情柔弱了些,但使得一手好蛊术,像你这样的蜘蛛精怪,她最喜欢捉来炼蛊了。” 许陵光一边瞎编一边留意著朱三娘的变化,见她那双红色的蛛眼开始闪烁不定,再接再厉往下编:“再说我那小徒弟,天资纵横难有匹敌,是天生的剑修苗子,一柄重剑下不知有多少妖魔鬼怪的亡魂,像你这样的……” 许陵光呵呵一笑:“也就他一剑而已。” 隱匿在暗处偷听的周扶婴:“……” 若不是他亲耳听见,都认不出来许陵光说的乖徒弟竟是自己。 而且许陵光实在是太怂了,他悄悄跟进来,本是想看看许陵光生死之间的反应,结果呢? 除了用灵力聚出一团火之外,就只会逃跑了。 跑不过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搬出了他们三人,试图狐假虎威嚇退人面蛛。 周扶婴面无表情地听著许陵光顛倒黑白胡编乱造,只遗憾没带留影石出来,不然將这一幕记录下来带回去给郁筠他们看,他们必定要提著刀上门將许陵光大卸八块:) 许陵光胡编乱造一通后,朱三娘就不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嚇住了。 许陵光瞥了她一眼又一眼,试探道:“你若是识相,不如趁早伏诛,看在你主动投案的份上,青羽宗可以从轻发落。” “哈哈,我同你玩儿一玩,你还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朱三娘发出尖锐的笑声,鰲足猛地一夹,朝许陵光扑上来:“就算你真是青羽宗宗主又如何,就你这个灵力都用不出来的样子,能嚇唬谁?” “等你那三个乖徒儿到了,也只能给你收尸了。” 朱三娘没有耐心再跟他浪费时间,尖锐的口器滴下黄绿色的涎水,就要扎入许陵光的腹部—— 许陵光是真的惹恼了她,她要吸空许陵光之后,再用他的皮囊做脚垫! 许陵光被锋利的鰲足钳住动弹不得,他大睁著眼睛看著朱三娘的口器越来越近,最后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也好,说不定运气好还能回家,一睁眼发现现在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许陵光放弃了挣扎等待死亡降临。 远处的周扶婴看著这一幕,眉头紧紧皱起。 就在朱三娘尖锐的口器將要刺入许陵光腹部时,周扶婴出剑了—— 乌黑的重剑凌空飞出,猛地刺入了朱三娘蛛腹的人脸,將那狰狞丑陋的人脸一分为二。 朱三娘发出痛苦的嘶叫声,许陵光睁开眼就看见朱三娘的腹部一分为二,正痛苦地在地上打滚,黄绿色的体液从伤口处流出,腐蚀了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 许陵光嚇得赶紧爬起来,躲到了握剑的周扶婴身后。 周扶婴回头看他一眼。 许陵光討好地朝他竖大拇指:“我徒弟真厉害。” 说完又探头去看挣扎著站起来的朱三娘,扬眉吐气道:“看吧,我都说了我徒弟马上要来了,你偏不信。”他嘖嘖摇头:“这下我可没办法为你求情了,你自求多福吧。” 周扶婴:“……” 不知道为什么,许陵光这话他听出了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 他一言难尽地再次回头看许陵光。 但许陵光全然不知道刚才的胡编乱造落入了他耳中,见朱三娘又爬起来了,连忙抓著周扶婴的胳膊催促道:“快快快,她又起来了!” 周扶婴嘴角抽了抽,抽回自己的胳膊,將一股无处发泄的鬱气撒给了朱三娘。 朱三娘死不瞑目。 许陵光死里逃生,之前的疲惫和疼痛通通涌上来,筋疲力尽跌坐在地,有气无力地看著周扶婴,说:“幸好你来了,不然我怕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后怕道:“她的口水有腐蚀性,堪比硫酸,要是被扎一下,肯定死的很痛苦。” “真的谢谢你。” 许陵光这一声谢非常真挚诚恳,虽然之前嘴上说著死了就能回去了,但能活谁想死呢,而且他也很怕疼的。 周扶婴本来黑著脸,甚至还想將先前的话搬出来讽刺一番,但见他眼眶通红地坐在那里,竟然有几分可怜的样子,到了嘴边的嘲讽就哽住了。 他別开眼,不是很情愿地说:“师父都说了徒儿天资纵横难有匹敌,我若是让师父惨死在一只小小人面蛛的口下,岂不是对不起师父一番期许?” 许陵光一呆,接著有点尷尬地四处乱看:“你、你听见了啊?” 周扶婴嗤笑一声。 许陵光咳了咳,告诉自己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如此在心里反覆重复了几次之后,才压下了强烈的羞耻感,朝周扶婴笑了下:“你看,虽然夸大了一些,但其实也不算说错嘛。” 说著又看到那些蛛茧里探出来求救的人,想起还有正事要干,连忙就要爬起来。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勉强站起来时,双腿都在打摆子,他一屁股险些又坐地上,只能向周扶婴求助:“我腿软,你能不能来扶我一下?” 周扶婴没想到如今许陵光脸皮这么厚,竟敢叫自己扶他。 他沉著脸盯著许陵光看,也不应声。 许陵光实在是撑不住了,只能硬著头皮催促:“我真的走不动了,朱三娘好像还有两个姐姐,等她们回来就麻烦了,我们得赶紧把人放了然后去城里求援。” 周扶婴僵持数息,最后还是黑著一张脸上前扶住了他。 第18章 周扶婴虽然脸臭了点,但人还是挺好的 周扶婴和许陵光合力將那些困在蛛茧里的人放了出来。 只是他们的肚子比八月怀胎的孕妇还要大了,捧著硕大的肚子根本没法走太远,但如果就让他们留在蛛穴里,另外两只人面蛛又隨时可能会回来,到那个时候,恐怕他们都难以活下来。 周扶婴见许陵光进退两难的样子还有些不適应,冷漠道:“人面蛛的卵已经在他们体內扎了根,他们这个样子,就算救回去了,也未必能活。” 那些人听见他的话顿时恐慌起来,唯恐两人会扔下自己,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你们不是青羽宗的人吗?怎么能见死不救?” “让我们留在这里等,不就是让我们去送死!名门正派就是你们这样罔顾人命的吗?” “我是汪家的嫡子,我父亲是汪家的当家人,你若將我扔在这里等死,等我父亲知道了,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吵嚷著,周扶婴神情顿时愈发冷漠,他本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许陵光要救人他顺手而为就罢了,但不代表他会以德报怨。 他看了许陵光一眼,神色冷沉:“你走不走?” 许陵光没想到这些人在人面蛛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却玩了道德绑架,他虽然心软,但一向吃软不吃硬,因此也沉下脸来,冷冷道:“不想死就闭嘴!” 他的表情太嚇人,那些嘈杂不甘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许陵光目光扫视人群,这些人一共十九个,除了几个吵嚷得厉害的人,也有几个面色惨白,捧著鼓胀的肚子神情惶然,面带祈求,其中一个正是最开始和许陵光说话的十八號。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说:“青羽宗早就散了,朝廷已经派了大將来青羽城驻守。所以他没有必须救你们的义务,你们若是再吵吵嚷嚷如此不客气,他真的会一走了之,懂吗?” 人群里显然有人不服气,神情愤懣,但到底没敢吭声。 倒是十八號带头说:“我们明白的,此番多谢二位相救。” 他开了口,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附和起来。 许陵光看了旁边抱著剑不语的周扶婴一眼,继续说:“这么多人我们確实一次性无法带走,但若留在这里,等另外两只人面蛛回来,你们也必死无疑。你们要是想活命,就跟著我们走,等离开了人面蛛巢穴,找个隱蔽地方藏起来,我和周扶婴去青羽城寻救兵。” 这时有人小声抱怨道:“挺著这么大肚子要怎么走?路上跌一跤都有可能没命。” 许陵光看过去,发现说话的正是那个嚷嚷著自己是汪家人的男人,他看著对方,道:“你要是不想走,就留在这里等也可以。” 说完也不再浪费口舌,说:“愿意走的和我们走。” 说完就扶著周扶婴的胳膊,示意可以走了。 周扶婴目光复杂看他一眼,竟然也顺从地扶著他往外走去,后面传来混乱的动静,那些人唯恐被落下了,连忙捧著硕大的肚子追上来。 周扶婴撇了撇嘴角,故意道:“不如我御剑带师父先走。” 许陵光侧脸看他,见他眼底闪烁的恶意。嘴里说著要御剑先走,但他的剑稳稳抱在怀里,根本没动,显然是故意嚇唬这些人。 许陵光配合他:“好啊。” 这么一说,后面那些拖拖拉拉的人顿时慌乱起来,也不再磨蹭,艰难地捧著硕大的肚子跟在了后面。 这么一个唱红脸一个黑脸的情况的配合下,十九个人为了活命,最后都跟上了队伍。 出来之后,周扶婴一把火烧了人面蛛巢穴。 许陵光看著身后熊熊大火,说:“那两只人面蛛要是回来了,发现巢穴被烧了会发狂吧?” 周扶婴轻嗤:“来了也是送死而已。” 许陵光眼神羡慕:“我要修炼多久才能有你一半厉害啊?” 周扶婴一顿,表情变得莫测起来:“你失忆之前已是神藏境,我、郁筠还有宋南出三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你。” “我这么厉害吗?”许陵光先是一喜,但很快就蔫了,嘀咕道:“这么厉害最后还不是死了。” “这不是没死成。”周扶婴冷冷说。 许陵光怕露馅,没敢再继续这个危险话题,连忙转移话题道:“我看他们挺著这么大肚子確实也走不远,不如找个地方先把他们安置下来吧。” 周扶婴不置可否,许陵光见状只好自己去物色藏匿点,幸好他这会儿已经恢復许多,不至於走不动路。 最后他找了个隱蔽的山洞,让这群人躲在山洞里等著。 临走前他想了想还是有点担心,小声问周扶婴:“你会不会那什么?” “什么?” 许陵光见他不接茬,只好说:“就什么符籙阵法之类结界之类的?好歹把山洞藏一藏,万一人面蛛追过来,也能撑一撑。” 周扶婴探究看他:“看你刚才说走就走,我还以为你並不在太在意他们性命呢。” 许陵光咕噥说:“事急从权嘛,而且不嚇唬他们,他们不知道还要磨蹭多久。而且里面也不是各个都没有感恩之心,那个十八號之前还提醒过我。” 见周扶婴並不动,许陵光说:“要是不费劲你就帮帮他们,去了青羽城我请你吃饭。要是费劲就算了,我们也尽力了,剩下的就看他们命了。” “请我吃饭?”周扶婴用一种令人发毛的眼光看著他。 许陵光被看得坐立不安,实在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只能硬著头皮说:“你不想吃我们不吃也行。” 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吃还能给我省点饭钱呢。 周扶婴没有漏掉他的嘀嘀咕咕,最后到底隨手画了道隱匿符:“只要他们不作死乱跑,人面蛛发现不了他们的气息。” 许陵光道了谢,觉得周扶婴虽然脸臭了点,脾气变化莫测了点,但人还是挺好的。 他叮嘱眾人不要离开山洞之后,就和周扶婴往青羽城去。 第19章 许陵光失去了记忆,却比从前更难以对付 许陵光先去城內太守府报了信,才知道太守正为这事焦头烂额。 青羽宗出了事的消息散出去,朝廷的兵马又没到,那些隱藏在暗处的妖魔鬼怪听说了消息纷纷出动,青羽城最近颇不太平,接二连三有人失踪,甚至连汪家的小公子都失踪了。 青羽城的汪家虽然没出什么修士,但是他们本家那边却颇有势力,这段时间汪家频频施压要人,太守也是心烦不已,担心事情闹大了,等朝廷兵马到了会问责。 许陵光的消息简直是及时雨,太守连忙召集了所有兵马,又將青羽城的几位客卿召来,由许陵光领路,浩浩荡荡地去將山洞里的十九个人接了回来。 路上倒是没再遇见人面蛛,许陵光功成身退,趁著人多混乱,悄无声息地溜了。 他也不是大夫,那些人已经平安救回来了,后面怎么治就跟他没关係了。 许陵光无事一身轻,宝贝地看了看怀里藏著的人参和灵石——朱三娘死后,他连忙把自己小背篓找了回来,但背篓太显眼了,他乾脆把人参藏在了怀里。 他喜滋滋摸了摸人参和灵石,这都是家底,他准备先去药材铺把人参卖了换点钱。 一只百年老参卖了一百两银子。 终於有钱了。 许陵光捧著新鲜热乎的银子恨不得亲一口时,忽然听旁边有人幽幽问:“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许陵光嚇了一跳,就见周扶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旁边,眼神幽幽地看著他……手里的银子。 “你想吃什么?”许陵光警惕地把装银子的荷包塞进袖子里,小气吧啦地说:“我没多少钱,你看著点来啊,最多不能超过五两银子。” 周扶婴笑了声,没去计较他的吝嗇,而是问:“你这次下山到底要做什么?” 许陵光挠挠头,也没有瞒著他:“宋南出说我命不久矣,给了我一本心法练著。但我总觉得人不能坐以待毙嘛,就想著挖点人参下山换钱,然后再找个大夫看看,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治一治呢。” 说起命不久矣,他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怨懟,倒是有点听天由命的意思。 周扶婴神色怪异地问:“宋南出给你了心法?” “嗯,就是这个。”许陵光隨身带著,闻言宝贝地拿出来给他看了一眼:“我照著练了一阵子,感觉身体好了些,还可以徒手捏火球了。” 说到徒手捏火球他显然很得意。 周扶婴想起他扔向人面蛛的那小的可怜的一团火球,沉默了。 不过让他诧异是,最后宋南出真的把心法给了他。 宋南出同他们说过许陵光的病情,內府破碎灵气衝击五臟,至多只能再活两个月。当时宋南出迟疑许久说许陵光算是救了他一命,言辞间有报答之意。 他与郁筠对此倒是无所谓,左右就算宋南出帮他一把,也就是让他多活上数月,对他们並没有妨害。 反而是宋南出自己比较犹豫迟疑。 没想到最后他还是將心法交给了他。 周扶婴看著许陵光,心想这人失去了记忆,却仿佛比从前更难以对付。 他敛眸,问:“你准备去哪里找大夫?”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许陵光的病非凡人大夫可以治癒,甚至就连一般的医修也未必有办法。 “不知道啊。”许陵光挠挠脸,无奈说:“我就是打算先下山来打探一下消息,要是这次找不到靠谱的大夫,就下次再来,多打听打听消息,总能找到能治的大夫吧?” 周扶婴冷声说:“你的病普通大夫治不了。” 许陵光早有所料,倒也不多失望,但还是乐观说:“世界这么大,我攒点钱,往周边城池去看一看,总有能治的吧?” 周扶婴不说话了。 许陵光撇了下嘴,想问他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没人能治吗? 那他也太惨了吧,只能等死。 想到等死许陵光的眉眼就耷拉下来,原本活力四射的一张脸笼罩了颓丧之气,那比纸还要白的脸莫名有些刺眼。 周扶婴盯著他看了许久,才確定他嬉笑怒骂起来的时候,和失忆前最不像。 许陵光生了一张好皮相,修眉凤目,质若温玉,所以当他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时,便格外让人没有防备。 他们当初跟著许陵光回青羽宗时,心里对这个师父是充满孺慕的。 只是后来日子久了,他们看多了许陵光不示外人的真实嘴脸,那点孺慕之情消磨完了,最终变成不死不休的恨意。 但很奇怪,失忆之后的许陵光反而很符合当初他们对许陵光的想像。 他笑起来时眉眼生光,眼底有种让人下意识想要亲近的光彩。 因而他不笑时,便轻易让人心软和怜悯。 周扶婴冷冷凝著他,见许陵光越来越颓丧,最后闭了下眼,缓慢说:“青羽城往东一百余里有一片青竹林,传闻昔日妙音门的无药长老便隱居於此,无药曾以起死回生的医术而闻名,或许有办法……” 垂头丧气的许陵光顿时振奋起来,不敢置信:“真的?你怎么不早——” 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周扶婴扔下那句话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怎么神出鬼没的……” 许陵光探头探脑地张望,没发现周扶婴的身影,只得大声道:“请你的那顿饭我先记著,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出十两,不!二十两银子!” 一顿饭二十两银子,已经是他五分之一的家底了,真的不能再多了,许陵光心疼地想。 远处房顶上的周扶婴听见他的话,御剑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想起宋南出,再一次確定离许陵光远一些是对的。 不杀许陵光让他慢慢等死,已经是他莫大仁慈,他本不该告诉他无药的去向。 第20章 你不是等死,是已经死了。 许陵光嗯须弥戒里准备了充足食材,租了一辆牛车就不紧不慢地上路了。 周扶婴说得含糊,只说人在青羽城往东一百余里的青竹林中隱居,但这个东面到底是正东、东南还是东北,却得许陵光自己去摸索了。 好在他带够了食水,也不著急,就一路走一路问,了三天功夫也找到了青竹林。 这片竹林出乎意料的大,如绿海一般浩瀚无边际,许陵光驾著牛车停在竹林边缘,几乎不用犹豫就能一眼確定这就是无药长老隱居的那片青竹林了。 竹林遮天蔽日,占地极广,婆娑的竹影摇晃著,穿过的风都带著竹子味的清凉。 就是里面看起来没什么大路,驾著牛车不太方便,许陵光思前想后,把牛车驾到了竹林深一些的地方藏起来,以防被路过的人顺手牵羊之后,才小心地开始探索竹林。 他琢磨著既然是隱居,那总要有个房子什么的,应该不至於太难找。 结果他在竹林里转悠了一天,直到天黑都没看到能住人的房屋,倒是吐著蛇信的竹叶青看见好几条,要不是许陵光眼睛尖,高低被咬一口,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天黑之后竹林里伸手不见五指,虫豸之声让恐怖阴森的气氛更上一层楼,实在不適合再乱转,许陵光安全起见找了个宽敞的地带生了火堆,之后又砍了几根竹子切短削尖,在地面插了一圈后再繫上绳子,掛上铃鐺,权当做是防御篱笆,虽然简陋了一些,但聊胜於无。 做好布置之后许陵光才歇下来,从须弥戒里把提前醃製好的仔鸡拿出来,用竹籤串著在火堆上慢慢烤。 许是火光温暖,许陵光心里的忐忑散了些许,注意力都被烤鸡滋滋的油香吸引,连带黑黢黢阴森森的竹林也没那么渗人了。 许陵光吃饱喝足,钻进自製睡袋里美美睡了一觉,养足精神后第二天继续找。 只是不知道是许陵光运气不好找错了方向,还是周扶婴给的情报有误,许陵光一连三天都没有找到住人的屋子,倒是先后碰上过两个来砍竹子的男女,他们是附近的村民,说这片竹海大得很,他们都轻易不敢走太深,也从来没听说里面住了人,让许陵光早些回去,免得在竹林里迷了路丟了性命。 许陵光唯有苦笑。 就算不在竹林里丟了性命,他找不到能治病的大夫,也活不了多久。 第四天的时候,他已经完全適应了竹林里幕天席地的野外生活,除生死外无大事,他盘算了一下,觉得周扶婴不会故意誆自己,这次食物带得充足,还可以在这里再待十天,於是决定不急著走。 小说电视里不常常这么演么,主角去找某个隱士高人,一开始高人避之不见,得主角三顾茅庐展现出诚意才肯露面。 虽然他不是主角,但这时候確实得展现一下自己求医的诚心。 於是他对著空旷的竹林认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又对著四方拜了拜,就继续在竹林里探索,想著万一那位无药长老被他的诚心所打动,说不定会愿意见他一面。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找不到无药长老,这竹林空气清新,就当野营了。 许陵光这么安慰著自己,决定中午吃顿好的。 他搭了个临时灶台,把砂锅拿出来,准备给自己燉个鸡汤补一补,然后再烤只兔子。 兔子烤到一半的时候,有个扛著竹子的老头经过,大约见他一个人在竹林里有些诧异:“后生在这林子里干什么?” 这话和之前遇见的村民大同小异。 许陵光想著老人家活得久见得多,说不定能打听到些消息,於是笑眯眯地邀请对方坐下:“我来找人,但一直找不到,就暂时在竹林里住下了。” 老头也不客气,在他身边坐下,接过他递的鸡汤嗅了嗅,又迫不及待喝了一口,讚嘆说:“好手艺。” 接著又问:“这竹林里荒无人烟的,也就附近的村民偶尔会来砍竹子,你找什么人?” 许陵光捧著碗喝了一口鸡汤,又用匕首將烤得焦黄的兔子放在盘子里片成片:“我要找无药长老,您听说过吗?我有个……朋友说他就隱居在这里,医术高明能起死回生,我就想著来找他帮忙看看病,只是来了却一直没找到人。” 他把片好的兔肉一分为二,一份推到老头面前,一份自己端著慢吞吞地吃,看起来对味道很满意,吃得眼睛都满足地眯起来。 老头看了他一眼,隨意用手捏起一片兔肉塞进嘴里嚼了嚼,又说:“好味道。我没听过这號人,城里那么多大夫,你怎么不去城里看看?” 许陵光说:“我的病一般大夫治不好,只有找他。若是找不到人,就只能听天由命等死了。” 说著“等死”,脸上却不见畏惧之色,吃得倒是挺欢。 老头打量了他一会儿,冷不丁说:“你不是等死,是已经死了。已死之人死而復生,神魂虽存,但躯体腐败无可避免,找到无药也治不好你。” 许陵光嚇得一抖,一口鸡汤梗在喉咙里,瞪著眼睛惊恐地看向老头。 他破罐子破摔守株待兔,没想到过兔子真会送上门。 眼前的老头一眼看破他是死而復生,除了无药,还能是谁。 许陵光既惊又喜,努力吞咽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既然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您了,此事非我所愿,也是机缘巧合……” 他放下碗嘆了口气:“我……別无他法,只是想努力活下去而已。” 无药趁机將他碗里剩下的兔肉夹走,摆摆手说:“我不管那些,只是你的问题我確实也治不好。你的神魂与身体不相容,神魂不稳以至於躯体排斥越发衰败,若想续命,一则要淬炼神魂增强神魂对身体的掌控,二则是寻灵丹妙药延缓身体衰败。等你的神魂足够强大,能够完全掌控肉身,这些问题也就自然消弭了。” 许陵光听得眼睛一亮:“那也不是毫无办法嘛。”他虚心求教:“什么灵丹妙药能延缓身体衰败呢?” 无药瞥他一眼,说:“你倒是想得开。” 见许陵光双眼发光地看著自己,也没有再卖关子,道:“延缓身体衰败的灵丹妙药无非就是续命之物,最厉害的自然是乘黄角,据说能给通玄境续命,但乘黄乃上古神族,其效果如何也没有得到实证。” “次之则是玉麟趾,玉麟趾有续命之效,不过因为只在传闻中出现,效果也没有被验证过。” “……”许陵光默了默:“就没有那种,不是传说里的比较容易找到的吗?” 无药不满瞥他一眼:“你以为修士续命是那么简单的?续命丹药倒是有不少,但都有价无市,一颗就能引起无数人爭夺。若说最容易得到的就是回春丹了,合神境以上的丹师就能炼製,只是续命效果大打折扣,对於神藏境以上就没有续命之效了。不过你的情况倒是可以用来延缓一二,但一个月至少要服用一颗上品回春丹。” “那这回春丹要去哪里买呢?” 无药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道:“我这里有三颗上品回春丹……” 许陵光点点头,等著他的“但是”。 无药:“但是不能白给你……” 许陵光连忙点头:“自然自然,您老开个价,我自然不会白拿。” 无药:“半个月之后我就要离开青竹林,这半月里,你负责我一应起居,这三颗丹药算作报酬。”他將瓷瓶扔到许陵光怀里:“至於日后,你就自己想办法去买吧,我这儿也没有多的了。” 许陵光接住瓷瓶,表情还有点呆,迟疑地说:“这太占您便宜了吧……?” 无药摆摆手:“少囉嗦,跟我走吧,正好我那里有一堆药材要整理,你过来帮忙。” 许陵光心想自己这算是遇见贵人相助了,老天爷总算是做了一回人。 无药明显並不在意这三颗回春丹,许陵光也不是矫情的人,连忙揣好瓷瓶又收拾了东西,顛顛跟了上去。 第21章 先努力活著吧。 许陵光先去牵了藏在竹林里牛车,之后才跟著无药回了草庐。 等到了地方,他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青竹林里转了几天都没找到人——无药的草庐竟然藏在一处幻境里。 许陵光想到自己找人的曲折,在背后嘀嘀咕咕:“这竹林里荒无人烟,怎么还要再弄个幻境?” 无药瞥他一眼:“若不设个幻境拦住人,我这草庐都要被人踏破。”他无奈摇头道:“这天底下的將死之人那么多,我哪能个个都救得了?搬到这青竹林来,也不过是图片刻安寧清净罢了。” 许陵光一想也是,转而想到自己就是那个找上门扰人清静的,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是因为我您老才要换个地方住吗?” “你小子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无药哼笑一声:“这次能撞上我,说明你我有缘。你若早来几日,我不在此地。晚来几日,我兴许已经走了。结果你却偏偏不早不晚的时候来了,这或许就是你命不该绝。” 许陵光嘿嘿笑:“那人总不能一直倒霉嘛。” 无药被他逗得笑起来,雪白的鬍子一翘一翘:“你倒是想得开。” 许陵光殷勤地搬来椅子请他在堂屋坐下:“您老需要我做什么,儘管说。” 无药也是个爽快人,將一本册子扔给他:“你照著这名册,將我屋子里对应的草药都清点计数,然后分门別类收在这几枚须弥戒里。其余时间,除了负责一日三餐和清扫,你就可以自去玩了。” 许陵光抱著砖头一样厚的名册,心想这么多药材半个月要清点整理时间有点够呛,有时间玩才怪了。 不过无药平白送了他三颗回春丹,而自己只需要多耗费一些时间,算下来还是自己赚了,因此这活儿他倒是干得心甘情愿,也不抱怨,恭恭敬敬地说:“好,我会仔细清点。至於三餐,您老喜欢什么口味,有没有特別爱吃的菜?我厨艺还算不错,儘量给您做出来。” 无药不客气地点了四五个菜。 “厨房就在旁边,食材晚点会有人送过来,你先整理药材吧。” 许陵光应下,抱著砖头似的名册去后面的药房核对清点了。 这处草庐看起来不大,但实则內有乾坤,就说这药房,许陵光进去前以为就和青羽城看见的中药铺子差不多,但进去之后才发现,中药铺子比起无药的药房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药房四面墙壁包括中间的空地都塞满了架子,架子上放著各种各样的匣子和瓷瓶,甚至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看不出用途的东西,许陵光看得眼繚乱。 不过好在这些药材乱归乱,但至少都有名字,许陵光这个门外汉不至於两眼一抹黑。 他又是个有耐心沉得住气的人,因此除了一开始有点手忙脚乱之外,他很快就找到了诀窍,效率变得高起来。 许陵光在药房里专心清点,却不知道无药也在外面看著他。 药房除了人间的普通药材,还有不少天材地宝,普通人別说是专心於这繁琐的整理了,光是看见满屋子的价值连城之物就能新奇兴奋好久,未必都会生出覬覦之心,但四处看看摸摸的好奇总是会有的。 可许陵光没有,他在摸清了药房的构造分布之后,就开始对著名册核对、清点数量,清点完之后再按照分类收进须弥戒指里。而对於清点的物品,无论是普通药材还是天材地宝,他除了核对时並不多看一眼。 一开始他的速度还很慢,过了一会儿大约是上了手,速度逐渐快起来。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完全静下心来时,身周缓缓蒸腾起一层薄薄的灵雾。这药房里长期存放各种天材地宝,里面放置无数复杂的聚灵阵法,灵气要比外面充裕上百倍,於修士的修炼很有助益。 若是普通修士一进来就会察觉到,但许陵光显然对此懵然不知。 他专心且认真地在完成自己交代给他的事情。 无药摇了摇头走到前院的躺椅上坐下,眯著眼睛道:“是个好苗子,可惜……” 可惜什么,他最后也没有说完。 只是在村民把需要的食材送到时,中气十足地朝著药房吼了一声:“菜送到了,別忙了,先来做饭。” 许陵光被这声音一吼,专注状態打破,应了一声:“唉,我马上就来。” 他忙活了一下午,但很奇怪的是从药房出来时他不觉得疲惫,反而感觉精力充沛,有种睡了十个小时还没做梦的精神十足感。 因为精神头足,这顿饭他卯足了劲变著样做,五个菜端上桌时无药闻著香味儿就来了。 他也没等许陵光招呼,拿著筷子挨个尝过,满意道:“好,很好。” 许陵光见他满意,心里也更轻鬆了一些,他將须弥戒里的半壶果酒拿出来:“这是我用山里的野果子酿的果酒,酸酸甜甜开胃解腻。您老试试。” 无药倒了一杯喝完,顿时讚不绝口。 他美滋滋地坐下吃饭,示意许陵光也坐下一起吃:“若是再早个百来年,我一定收你做关门弟子。” 许陵光並不明白无药关门弟子的分量,他只把这当做无药高兴之下的玩笑话,並不当真,因此笑眯眯接道:“现在也不迟啊。” 无药筷子一顿,接著哼了声:“你我没有师徒缘分,而且我早在一百年前就发过誓,再不收弟子。” 看出他提到收徒时情绪不太好,许陵光连忙给他倒酒,转移了话题:“就算不收我为徒,您老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日后有什么要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您儘管说就是。” 无药呵呵笑起来:“你小子倒是会空口说大话,先努力活著吧。別我这个老头子还没死,你先去投胎了。” 第22章 「老夫走了,你且珍重。」 这半个月里,许陵光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他早上起来会先练一套八段锦,之后再给无药准备早饭,等吃过早饭之后,就去药房专心整理药材,一待就是一整天,直晚饭的时候才会从药房里出来。 这样的生活按理来说应该是非常枯燥无味的,但许陵光很喜欢药房里的药材香,包括那些密密麻麻顶天立地的架子也像是一座充满趣味的药材迷宫,他很喜欢这种在迷宫里找到所需的药材,將它们分门別类记录整理的感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半月里他早睡早起加上每天打一段八段锦,身体似乎又健壮了许多。 之前五臟六腑偶尔还会突发疼痛,他只能靠著毅力扛过去,但在草庐的半个月,这种突发的疼痛减轻了许多,频率也变低了。 半个月里也就发作了两次而已。 许陵光很容易知足,他渐渐觉得自己运气也没那么差,除了最开始一言不合追杀他的修士,以及那个把他誆去人面蛛巢穴的骷髏头,他遇见其他人都是好人。 尤其是无药,虽然看著年纪不小鬍子白,但心性却像个老小孩,许陵光閒暇之余很喜欢听他讲一些商阳大陆的往事或者药材的典故,很是受益。 只可惜无药很快就离开了。 在第十六天的早晨,许陵光起床时就发现草庐变得有些不同,他连忙去主屋查看,发现无药果然已经走了,桌子上放著几本书籍以及一张潦草的纸条:“老夫走了,你且珍重。” 许陵光捏著纸条嘆了口气,虽然早知道会分別,但他还是没有適应这种说散就散的离別。 他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才翻看无药留下来的书籍,有许陵光这阵子没来及看完的药经,还有一些丹方。 丹方许陵光看不太懂,但他再笨也知道丹方这种东西应该不是遍地都是,於是很感激地收起来,將草庐打扫乾净锁好门窗,才驾著牛车,有些不舍地离开了。 青竹林养人,这半个月许陵光感觉自己隱约长胖了些,肤色也养得白里透红,但因为草庐没有镜子他也没法確认,直到看见拉车的牛也壮实了一圈时才確认这些都不是错觉。 “我走了。” 许陵光朝身后摆摆手。驾著车慢悠悠往青羽城的方向去。 * 许陵光先去车马行还了牛车。 租车给他的伙计看著壮硕了一圈的牛都不敢认,怀疑地看著许陵光:“我怎么看著长得有点不一样,你不会私底下换了一头吧?” 许陵光无语,示意他看自己:“跟著我吃好喝好,自然胖了。你看我不也胖了?” 伙计上下打量他,最后打消了怀疑。 许陵光来租牛车时確实看著病怏怏的,脸蛋虽然俊俏吧,但白得跟鬼似的,嘴唇也没血色泛青,他都怕人死在半路上了牛车回不来,特意將押金调高了许多呢。 这才短短半个月过去,眼前的人就跟吃了灵丹妙药一样,双目有神,脸颊丰润了,肤色也白里透红,瞧著年纪竟然不大,估计也就二十郎当岁。 伙计利索地给他退了押金,笑呵呵送他出去:“下次再来啊。” 许陵光摆摆手,出了车马行转方向去了集市。 下山这么久,他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不过回去之前他得先打听一下哪里能买到回春丹,顺便再採购一些生活物资回去,最好再琢磨琢磨有没有什么来钱快点的路子。 无药说除了修炼,他每个月至少要服用一颗上品回春丹才能续命,这回春丹虽然对高境界的修士不起作用,但有钱的普通人不少,那些修士们也总会有个普通亲友之类的需要用上这回春丹续命,因此上品回春丹的价格也不低。 只是相对前面其他的续命丹,回春丹已经是最便宜,最有可能买到的了。 许陵光算了算自己的全副家当,也就几块灵石加九十多两银子。要是把灵石卖了,应该可以买一些回春丹了,只是灵石要卖出去也得有门路,而且坐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他打算把灵石留著作为最后的保命底牌,眼下先试试想办法赚钱。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点盘算,之前帮忙无药清点药材时,他发现有些药材他在哀牢山也见过,从山里采了药材出来卖也是个赚钱的路子,只是得先找好卖家,然后再打听一下哪些药材值钱。 许陵光在集市上转了一圈,先买足了生活物资,之后又咬牙斥巨资买了一头毛驴作为代步工具,之后將採买的物资放在毛驴背上,才牵著毛驴往东城去——买东西的时候他和掌柜们聊天,得知集市所在的西城多为普通人聚集,修士大多在东城一片活动。 东城有个很出名的店铺叫千金楼,千金楼里售卖的都是修士所需要的东西,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符籙法器应有尽有。 许陵光一听就直奔千金楼。 比起人声鼎沸过於嘈杂的西城,东城要清净许多,人倒是也不少,只是修士们大多衣不沾尘脚不沾地,飘然若仙,少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许陵光牵著毛驴,毛驴背上还驮满了货物,慢吞吞走在东城街道上就显得格格不入,一路上不断有人朝他投来打量的目光,许陵光只当做没看见,昂首挺胸进了千金楼。 千金楼伙计笑容满面迎出来,看见许陵光这副打扮愣了一下,接著脸色就冷淡了许多,问:“您是不是走错地儿了?千金楼不做普通人的生意。” 许陵光没有同他计较,直接问道:“有回春丹卖吗?” 伙计撇撇嘴:“回春丹可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 许陵光皱眉:“你就说有没有、多少钱就是了。” 他拿出一块灵石摊放在掌心:“这些够吗?” 伙计一看灵石,眼睛就瞪大了,连忙堆起笑容將人往里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公子里面请。” 许陵光隨他进去,问他回春丹购买的流程。 伙计这回解释得清楚了许多:“回春丹有倒是有,但是数量不多供不应求,因而每次有货都是直接拍卖,价高者得。” 拍卖? 许陵光暗地里吸了口气,让自己不要慌:“竞拍底价多少?” 伙计说:“底价下品灵石一千,歷届回春丹拍卖,价格都在八千下品灵石上下浮动,最高到过一万下品灵石。” 商阳大陆的物价分两个体系,凡人用金银,而修士则多用灵石。 灵石又分上中下三个品级,上品灵力纯粹没有杂质,极其难得。因此市面上流通的都是含有杂质的中品和下品灵石。 一中品灵石可以换一百下品灵石。 至於上品灵石理论上可以换一百中品灵石,但因为数量稀缺,灵力又纯粹有助於修炼,所以很少用来进行交易,若是交易,价值会更高一些。 所以许陵光拿出一块上品灵石时,伙计才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许陵光算了算,假设按照一比一百置换,一块上品灵石最少可以换一万下品灵石。他现在有八块上品灵石,运气好的话至少可以拍下八颗回春丹。 加上他手里余下的两颗,就是十颗。 听起来不少了,但其实也就能撑十个月而已。 许陵光暗暗嘆气,询问清楚回春丹的拍卖时间之后,又转而问起了药材收购的问题。 无药的药房里有几种长得非常奇特怪异的药材,哀牢山都有。许陵光担心让伙计看出自己一无所知被压价,於是隨意说了一种药材名试探:“对了,我这里还有几株无相草你们收吗?” “无相草?”伙计一惊,接著激动起来:“若真是无相草,自然是收的。” 他的態度比之前更加热情,殷勤迎著许陵光往包厢去:“前阵子有个大主顾了大价钱收无相草,您这里若是有再好不过了,您且先坐,我去请掌柜来。” 第23章 发財了 无相草是淬灵丹的主药,淬灵丹主要是辅助修士淬炼神魂,净化体內杂质所用,至少神藏境以上的修士才会用到此丹药。 青羽城不过是商阳大陆中不起眼的一个小城,坐镇城中的神藏境修士本就没有几个,因此不论是淬灵丹还是无相草都数量稀少。 但这一次不知道是何处来的高人忽然找上了千金楼,要高价收购无相草。 千金楼一是想做成这笔买卖,赚取高额利润,二则是想借这笔买卖和幕后的修士搭上关係。 淬灵丹作用於神魂,可不是隨便什么丹师都能够轻易炼製。对方大量收购无相草,显然是不愁丹师炼製,所以千金楼才会四处搜罗无相草,想结个善缘。 只是青羽城本就不是无相草的產地,而无相草本身又极为脆弱,它色泽雪白,形状会隨著四周所处的环境发生变化,故而得名“无相”。 无相草平时本就难以辨认,更別提採摘下来之后若是保存不当很容易枯萎,想要短时间內找到大批的无相草,对千金楼来说也不容易。 这也是伙计一听到许陵光说自己有无相草就要请掌柜亲自来和他谈的缘故。 许陵光在包厢等了片刻,就有个蓄了鬍鬚满面红光的中年人疾步走过来,瞧见许陵光后愣了下,大约是没想到他如此年轻。不过他很快又调整了表情,热情但不諂媚地同许陵光打了招呼:“鄙姓赵,敢问小公子如何称呼?” 许陵光境界跌落,辛勤修炼也不过控制了內府横衝直撞的灵力而已,赵掌柜见他周身气息不盛,相貌又生得年轻,便以为只是个刚刚踏入道途的年轻修士。 “免贵姓许。”许陵光不知道赵掌柜听没听过青羽宗宗主的名號,因此只报了姓氏。 赵掌柜口称“许公子”,整了整神色,询问起了无相草来:“不知道许公子手中有多少无相草?” “赵掌柜想要多少?”许陵光反问道。 其实他哪里知道有多少无相草,他也就在哀牢山某处山坳里见过,那无相草雪白雪白一片,形似无的兰,非常醒目。他当时路过,只觉得这种植物生得奇异,就多看了几眼。 知道这是无相草还是听无药所讲。 无药说无相草的形状会隨著环境变化,大多变成草木,但偶尔也会变成一些虫豸,什么品种都有,十分有趣。若是不熟悉无相草的人,很难认出它们。 不过当时无药说了,这种草虽然形態千变万化,但是有两个特性是不变的,一是如白雪一样莹润的色泽,二则是在它们根部离地一寸的地方,会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红点。 而哀牢山山坳里那一片雪白的植物,就符合无相草这两个不变的特徵。 当时无药听他说山中有这么大一片无相草还很是跃跃欲试,想去一观,结果听说那山是哀牢山后就不说话了,只是嘖嘖感嘆许陵光运道好果然命不该绝。 许陵光这会儿也有些雀跃,听赵掌柜的话锋,他需要不少无相草,而且很急。 这说明自己可以开个高点的价格。 赵掌柜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试探著说:“许公子有多少,我们收多少。当然,若是不方便全都给了千金楼,许公子说个数也行,我们必定不会让许公子吃亏就是。” 许陵光点头,压抑著心里的雀跃,並不流露太多表情:“赵掌柜先开个价,若是价格合適,自然都可以谈。” 赵掌柜是诚心想要这些无相草,若是诚意不足谈崩了他可没地方再去找大批无相草,所以想了想开了个非常厚道比市价略高的价格:“无相草市价一百下品灵石一株,千金楼可以给一百二一株。” 许陵光现在对物价已经有了初步的概念,算了算发觉这是不小的一笔进帐。一百株无相草,就是一万二下品灵石,可以去拍卖会上买一颗回春丹了。 而那片山坳之中长了一大片的无相草,数量绝对不止一百株。 只要他採摘得当,完全可以可持续发展。 许陵光有些激动,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压下了心底翻涌的激越,语气淡淡说:“赵掌柜確实有诚意,不过这么大一批无相草可不容易找……” 赵掌柜听他这话就知道成了大半,他略微思索后,又让了一些利出来:“不瞒许公子说,若是其他人,一百二已经是千金楼能给出的顶价。但许公子气度不凡,千金楼想与许公子结个善缘,有个长久的往来……” 许陵光頷首:“我也是有此意,我平日需要清修,不便四处奔波,而偌大青羽城也就一个千金楼有这个实力。” 赵掌柜见双方都达成了共识,就爽快道:“许公子看得起是千金楼的荣幸,那我们就按一百三一株的价格如何?”他说著又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递给许陵光:“这是千金楼的天字牌,若许公子日后需要什么,只要打声招呼,千金楼但凡有的,都会优先给你留下。” 许陵光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这玉牌可比灵石有价值,看来这赵掌柜確实是急著要无相草,不然不会这么有诚意。 他收下了玉牌,也不用赵掌柜催促,就说:“我正要归家,你让人同我一起去取无相草吧。” 赵掌柜一听自然再好不过,立刻叫了个侍者过来,让他去取保存无相草的法器,同时將定金给了许陵光:“这是五千下品灵石的定金,取得无相草后,余下的数目会直接存进玉牌之中,许公子隨时可以凭藉玉牌前来千金楼支取,若是不便,您跟崔明交代一声,我让他將尾款送去也可。” 说完似乎又想起许陵光並非青羽城中的熟面孔,便小心试探道:“许公子可住在青羽城?若是在城外,我令人准备车驾。” 许陵光听出他的试探之意,也有心震慑他们一下,便微微笑了笑,用一种非常云淡风轻的语气说:“我暂住在哀牢山,车驾倒是不必了,山路难行,我平日都是以毛驴代步,如今毛驴就在门口拴著呢。” 赵掌柜脸上毫无破绽的笑容顿了下,恍惚间怀疑自己听错了,看了一眼旁边的侍者崔明,既然他也是满脸茫然,又转回头来看许陵光,语气不自觉比之前又恭敬了许多:“您说您暂住在……?” “哀牢山。”许陵光接上他的话,又胡乱编造了一通以营造自己世外高人的人设:“哀牢山清净,灵气也足,是个清修的好地方。” 赵掌柜:“……”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怀疑许陵光是不是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哀牢山的传说,但很快他又自己否决了这个猜测,就算当真是太过年轻不知道哀牢山的传闻,贸然闯入了哀牢山,他有命进去,也没命出来才是。 就在前不久,他还得到消息,说森罗蜮的邪灵子和藏锋门的九剑真人为了夺宝闯进了哀牢山,结果惹怒了乘黄,当场连神魂都被碾碎了。 若许陵光当真敢进出哀牢山,那他定然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少不更事。 赵掌柜一瞬间想了很多,甚至怀疑许陵光是不是和乘黄一族有什么渊源,不然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出入哀牢山,但他也不敢问。 这么一位人物,能让他撞上,是他的运道。 若是能维护好这段善缘,说不得日后他越能沾沾光,调到其他更为核心的城池去。 许陵光见他脸色变来变去却不说话,心里头也有点打鼓,想著这乘黄的名头到底好不好用,正忐忑著,就见赵掌柜回过神朝自己露出个堪称諂媚的笑容:“我让崔明隨同您回去,只是您也知道哀牢山非寻常人可踏足,崔明只能在边界等候,还得劳烦您將无相草送出来。” 许陵光鬆了一口气,看来是唬住了。 他也笑起来:“隨你们方便就是。” 第24章 千金楼主人 赵掌柜亲自把许陵光送到门口,看见拴在门口那头驮满了杂物的毛驴时,即便早有准备,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心想这些高人果然喜欢返璞归真。 许陵光解开拴毛驴的绳子,和张掌柜道別,正准备离开时,忽然见一辆极其华丽且巨大的马车从道路尽头驶来。 为什么形容一辆马车要用“巨大”呢? 因为这辆马车足足有六匹马拉车,马匹清一色雪白皮毛,神骏不凡。后面拉著的车厢更是犹如一座移动的亭子,八角飞檐,以复杂精巧的工艺雕刻,同时每个角都有一只看不出原形的异兽蹲立,异兽口中衔著玲瓏剔透的珠子,一看就非常贵。 许陵光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心思都在脸上了,藏也藏不住。 什么身份的人才能用这种豪车啊? 反而是旁边的赵掌柜神色陡然变得凝重起来,和许陵光道了声罪便要迎上去。 许陵光有些好奇:“是你们的客人?” 赵掌柜摇摇头,非常谨慎地回答:“是千金楼的主人。” 许陵光看他微微弓著腰如临大敌迎上前的模样,心想这个主人脾气估计不太好。 他探著头继续看。 赵掌柜殷勤地迎上前,就有个相貌十分漂亮的少年率先掀开了马车帘子矫健地跃下来。少年下马车后同赵掌柜站在一起,等待车里的人下来。 许陵光听见赵掌柜恭敬唤了一声“小公子”,猜测那里面的人应该是这少年的长辈。 他心里转著各种想法,也不耽误眼睛滴溜溜盯著马车看。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先从马车里伸了出来,紧接著是暗紫色的锦缎袍袖…… 许陵光瞧见那只手先愣了下,他还以为那少年的长辈应该年纪很大呢,结果看著竟然很是年轻,但是转而又想到千金楼的主人想必也是个厉害的修士,样貌会如此年轻也很正常。 想想他自己这具身体,还有三个便宜徒弟,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很快,马车里的人探身出来。 许陵光看著那张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精致面孔,觉得刚才的想法有点草率了。 眼前这个才是一等一的长相。 从马车上下来的青年身量极高,许陵光拿旁边的赵掌柜比了比,猜测他至少一米九往上。鹤立鸡群的身高已经让他极具压迫感,偏偏他还穿一身色彩浓郁的暗紫衣袍,腰间以金玉作配,浑身上下都写著贵,很贵,贵气逼人。 旁边的赵掌柜弓著腰站在他身侧,被衬得都有点寒磣了。 当然,让许陵光久久移不开目光的並不是对方极具压迫感的身高,毕竟他自己也有一米八呢——他睁大了眼睛,一个劲儿盯著对方那一头银髮看。 长及脚踝的银髮光泽柔润,如同绸缎一般服服帖帖地垂在青年身后,用一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簪半束。 许陵光暗暗惊嘆,惊嘆这么长这么顺滑的头髮想必要不少心思和精力保养,换做他自己留这么长的头髮,都不知道要怎么洗头。 他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站在侧后方的崔明,小声八卦道:“你们老板……他是人吗?” 崔明顿时目光惊恐地看他。 虽然许陵光声音很小,可他谈论的这位主儿可不是一般人,这点小话哪里可能逃过他的耳朵? 果然,下了马车的青年已经朝这边看来,目光冷冷的,浅色的眼瞳隱约有暗芒闪动。 许陵光沉迷八卦,並没有注意到。 他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非人感的精致,不说那一头银髮,就说他的轮廓也比寻常人更为深刻立体,鼻子非常挺直,眼睛形状狭长,內勾外翘,还是个內双,只在眼尾处有一道浅浅的褶,这些特徵组合起来,让他的相貌看起来非常有冷淡且具有攻击性,美则美矣,但让人不敢褻瀆,有种山野精怪的穠丽。 怎么看怎么不像人,像个妖族。 可不是说人族和妖族水火不容吗? 许陵光想不明白,见崔明表情怪异,也没有再追问。他看够了热闹,招呼了崔明一声,牵著自己的小毛驴朝著反方向走了,丝毫没有发觉身后青年眯著眼眸盯著他。 “那是谁?” 赵掌柜擦了擦冷汗,对这位主的每句话都不敢轻忽,他小心翼翼地提及了自己和许陵光谈成的交易,却並不太敢邀功。 其实以他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和这位主打交道的。 千金楼掌柜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荣誉了,日后最大的期盼也不过是盼著能去更大的城池管理更大的分店。而眼前这位虽然是千金楼的主人,可却並不只有千金楼这一份產业。 更为准確地说,千金楼只是对方手中不算起眼的一桩生意罢了。 千金楼之所以能扩张到整个商阳大陆,甚至在扶风城也屹立不倒,完全是靠著这位主的赫赫凶名。 世人至今不知千金楼主人的师从和宗门,只知他容貌极盛,一出现就悍然出手轻易斩杀了一位洞虚境的大能。 他的实力之强大,已经远超同境界的修士。 洞虚境之內,无人是他的对手。而洞虚境之上,唯一的人皇百里无归已经闭关多年不出。 说他是商阳第一人也不为过。 其实若不是通玄境必须要在金麟台受天道册封才能晋入,很多人甚至怀疑这位千金楼主人其实已有了通玄境的修为。 大概在一百多年前,扶风城有一位洞虚境修士覬覦千金楼的至宝,在拍卖会上不顾规定悍然出手抢夺,杀了千金楼上下一十二名修士、三十五名客人后猖狂而去。 眾人都以为千金楼至此就要一蹶不振了,结果隔天这洞虚境的修士就被掛在千金楼前曝尸。 至此,再无人敢在千金楼中生事。 千金楼也由此名声大振,迅速扩张到了整个商阳大陆,而千金楼主人的身份来歷在多方刺探后仍然神秘,眾人只知他姓“兰”或者“蓝”,便以“千金楼主人”代称。 而赵掌柜能有此殊荣接待这位,完全是因为这位不知何故格外偏爱青羽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楼中挑选新鲜物件。 千金楼有一间不对外公开的藏室,里面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新奇物件,全是为了这位主准备,只有他挑选过了,剩下的才会流向拍卖会。 赵掌柜腰弯得越发低:“上次您交代要的东西,已经送到藏室了,您是先洗尘,还是先去看藏品?” “不急。” 兰涧抬手,还在回味赵掌柜刚才所说的话,住在哀牢山的修士?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吩咐道:“有虞,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山头竟住了个人族修士? 第25章 幼崽出场 许陵光並不知道自己刚和哀牢山的地主擦肩而过,还津津有味地打听了人家的八卦。 他牵著小毛驴哼著歌回了哀牢山,路过青羽宗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將自己买的各样吃食分出来包好,拎著寻过去看了看。要不是周扶婴告诉他无药住在青竹林,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在等死了,所以他还是很感激这个便宜徒弟的。 可惜的是周扶婴却不在,只有郁筠独自在青羽宗。 许陵光闻言有些失望,但还是把包裹交给了郁筠:“都是一些我觉得味道不错的小零嘴,你们虽然辟穀了,但也可以尝尝。还有路过街市看见了一支釵感觉很配你,所以顺手买了回来,宋南出和周扶婴也都带了礼物,都在这里面了。” 三个便宜徒弟里他对郁筠印象最好,郁筠长得漂亮脾气又好,加上年纪也小,虽然表现得比师兄师弟更为稳重,但许陵光还是下意识把她当妹妹看待。 郁筠看了一眼包裹,那只釵做得確实十分精致,烫精细,栩栩如生,虽不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胜在精巧,她很难说不喜欢。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保养长剑的剑油,以及保养鳞片的药膏,分明是投其所好给周扶婴和宋南出准备的,倒是很用心。 郁筠收下了:“等他们回来了,我会转交给他们。” 许陵光没有多留,见郁筠独自在青羽宗,临走时又嘱咐了一句:“你一个人在宗门里注意安全,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隨时叫我。你给我的铃鐺我还留著。” 说完他摆摆手就离开了。 倒是郁筠愣了一下,想起给他的那只金铃鐺。当时给许陵光完全是不放心宋南出,后来宋南出离开,这只铃鐺就閒置了。 她也没有閒的去找许陵光要回来,这种铃鐺她一抓一大把,里面的传音蛊虫需要定期更换,许陵光那只铃鐺里的蛊虫早就超过了更换时间,已经失去作用了。 但是许陵光对此並不知情,甚至还担心自己独自住在这里有危险。 郁筠勾起嘴角,觉得有些可笑,但最后也没有笑出来。 她缓缓抿直了唇,侧脸看向檐下的周扶婴:“你下山一趟发生了什么?怎么他特意送了这么多东西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许陵光的气息似乎更绵长了一些,乍看上去並不像將死之人了。 周扶婴有点烦,他翻了个身背对郁筠没有说话。 他当时只是觉得许陵光看著实在可怜,一时心软告诉了他无药所在,谁知道他真的运气这么好,竟然找到了隱居避世的无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人的无药竟然当真还给他治了病! 郁筠见他不说话,也懒得搭理他:“这些东西我放库房了,你要就自己去拿。”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 许陵光从青羽宗出来,崔明有些探究地看他:“公子和青羽宗有交情?” 许陵光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含含糊糊地说:“嗯,有一些。” 崔明有心打探一下青羽宗的情况,但见他不欲多谈的样子,只能打住了话题。 两人行到哀牢山边缘,崔明就主动止步,他满眼敬畏地看了一眼鬱鬱葱葱的山林,对许陵光拱手道:“我就送公子到这里了,还劳烦公子將无相草送出来。” 他將储存无相草的法器一併交给了许陵光:“这法器可以更好地保存无相草。” 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许陵光满意收下,就牵著毛驴进入了山。 虽然已经知道许陵光就住在哀牢山中,但亲眼看见他踏入传闻中的禁地,崔明还是不由生出一股敬佩之意,他看著许陵光的身影消失在鬱鬱葱葱的草木之后,才就地打坐调息,等待许陵光出来。 確定崔明看不见之后,许陵光摸出个梨,在衣服上擦了擦,边走边啃。 前途一片光明,他心情大好,一个梨自己啃了大半,剩下小半分给毛驴吃,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悄无声息地多了几条尾巴。 有虞奉了兄长的命来探查此人的底细,但真看见许陵光大摇大摆进了山后,他眉头就皱了起来,眼中隱约有杀意闪过。 但感受到怀里热烘烘的两小团之后,他又收敛了杀气,很是温柔地拍了拍鼓起的衣襟:“別乱动。” 一个黄绒绒的毛脑袋钻出来,好奇地盯著许陵光看,咋咋呼呼地说:“这个人我见过!” 有虞皱眉:“你在哪里见过?” 几个幼崽都太小了,身份又敏.感,除了自己之外,兄长是绝对不会带他们出山的,他们不应该见过人族修士才对。 “我也见过!” 结果这时妘风也从衣襟里冒出头来,漂亮顺滑的皮毛因为在衣襟里钻来钻去的缘故,变得有些乱糟糟,她非常仔细地用爪爪把乱翘的毛毛理顺,又看了许陵光一眼,肯定道:“是那个被阿兄嚇晕过去的人族修士!” 最后艰难露出头的昭灵扑腾了一下翅膀,发现自己被妘风和羽融压得死死的难以动弹后,他就索性团在了羽融的咯吱窝底下,歪了歪脑袋不满说:“我没见过。” 听他们提到兄长兰涧,有虞放了心,原来是和兄长一起见到的,那就不必担心他们私底下见过人族了。 “到底怎么回事?” 当时兄长吩咐他时,看起来並不认识这个人族修士。 羽融和妘风这才七嘴八舌地说了那天的事情,不过因为她们年纪太小,事情又过去了一段时间,两个崽记忆多少有偏差,最后各说各的,都觉得自己记得才对,又爭吵起来。 有虞安抚地摸了摸他们的头,倒是知道那天有人族修士擅闯哀牢山的事。 当时他出去巡视生意了,並不在山里,是后来回来才听兄长说起来。 想来是这个被追杀的修士修为低微,又並非有意闯入哀牢山,兄长才大慈大悲放了他一马。 这些年来误入哀牢山的人族其实也有几个,兄长並不是都会赶尽杀绝,若是没有心怀恶意,修为又低微甚至根本就是普通人,兄长大多时候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们离开了,反正这些人对几个幼崽也造不成威胁。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族修士竟然胆大至此,侥倖逃过一劫却不知道珍惜,竟然还敢踏入哀牢山。 有虞神色凉淡,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第26章 养崽不易,兰涧嘆气 大半个月没回家,原来收拾的乾乾净净的小木屋落了厚厚一层浮灰。 两只鸡关在鸡笼里,吃食倒是给够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关久了缘故,都瘦了一圈,看见许陵光回来就开始咯咯咯的叫唤,声音尖锐,像是不满。 许陵光连忙把小毛驴拴在树下,又去把鸡放出来,顺便鸡窝里的鸡蛋掏出来放进一边的篮子里。 两只鸡终於得了自由,在院子神气活现地扑腾,原本安静的小院子倒是添了几分热闹。 因为崔明等著,许陵光来不及收拾屋子,把东西放下又喝了口水后,就先去记忆里的那片山坳採摘无相草。山坳距离並不远,走过去也就十几分钟的样子。 看著满山坳的无相草,许陵光眼睛都在发光。他蹲下身摘了一株反覆確认就是无相草没错之后,就喜滋滋地开始採摘。 无相草的採摘是有技巧的,必须连根取出。它们的根是非常奇特的球状,没有根须,如果完整將根部取出来,无相草可以保存的时间比较长,但一旦伤了根部,无相草会立刻枯萎。 许陵光用小铲子沿著根部挖掘,连土壤带著球根整株挖出来后放进崔明给的法器里储存。 他略微思索后,没有一味贪多,决定先给千金楼两百株看看品相,等后续如果他们需要,自己再来挖。而且也要控制数量,不然一次性获得的钱財太多,消息传出去容易给自己招惹祸事。 许陵光小心翼翼地挖了两百株无相草储存在法器之中,专心干活时不觉得累,等他捧著法器站起来时,才觉得腰酸背疼。他齜牙咧嘴地捶了捶腰,准备趁著太阳还没下山,把无相草给崔明送过去。 他先回去牵毛驴,有毛驴可以骑,就没必要靠两条腿了。 眼看著他喜气洋洋地骑著毛驴又往山外走,蹲在有虞头顶上的羽融用后爪蹬了蹬下巴,奇怪道:“他挖这么多臭臭草干嘛?” 妘风也一脸嫌弃地皱眉说:“好臭!” 昭灵扑腾毛乎乎的短翅膀,鸚鵡学舌:“好臭!” 乘黄的五感灵敏,有虞也觉得这地方味道不好,皱眉带著幼崽快速离开了。 所谓的“臭臭草”自然是幼崽们对无相草的称呼,这片山坳幼崽们偶尔会过来,天生天养的乘黄们无拘无束,习性自然也跟人族不一样,这片山坳的土质鬆软,幼崽们很喜欢在这里上厕所。 久而久之,这片山坳逐渐长出了一片片白色的植物,幼崽们不认识,只觉得这是自己拉臭臭的地方,所以將这片山坳长出来的植物叫做“臭臭草”。 幼崽们不知道“臭臭草”的价值,但是有虞却能猜到。 他猜测这大概是某种药材,对乘黄只是隨处生长的野草,但可能对於人族却有大用。 不过看起来目前许陵光倒是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有虞想了想,仍旧跟了上去。 许陵光將无相草交给了崔明,崔明看了一眼法器就有些吃惊,这些无相草不仅品相一等一的好,最重要的是非常鲜活,每一片叶子都泛著莹润的光。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他有些诧异:“这是公子自己种的?”不然怎么跟刚摘下来一样。 这个理由倒是不错,许陵光於是趁机认了,高深莫测地点点头说:“我平时除了清修便无事,於是閒暇时候也会琢磨著种些草。” 崔明神色敬佩,这无相草可不好种。他吹捧了许陵光一番后,就辞別下了山,赶回千金楼了。 许陵光享受即將进帐的一大笔尾款,心里喜滋滋,披著夕阳暮色,骑著毛驴慢悠悠回了家。 压在心头的一桩大事解决,许陵光心情大好,寻思著得好好犒劳自己。 他先生上火,然后把锅架上去,准备吃顿好的。 因为和千金楼做成了生意,他手头非常宽裕,这次採买了许多东西,尤其是食材。郁筠给他的须弥戒非常好用,食材放在里面至少半个月不担心变质,所以他採购了大批的食物,一部分存在须弥戒里,一部分则打算做些乾货储存起来冬天吃。 许陵光准备吃个火锅。 这个时代自然是没有火锅锅底的,他只能自己做。 先把买来的牛骨头扔进锅里熬著,再用牛油姜蒜以及各种香料炒辣子。辣子必须要小火慢慢炒,等香味爆出来,许陵光爱吃辣,特意买了不少干辣椒,辣椒的香味被牛油爆出来,再混入香料的香气,又呛又香,许陵光一遍翻炒一遍咽口水。 藏身在暗处的几只幼崽也跟著咽口水。 羽融脖子伸得长长的,浅黄色爪子抓住篱笆,鼻头一耸一耸,恨不得將半个身体都钻过去闻这奇异的香味。妘风嫌弃他不矜持,挺直了身体坐在有虞的怀里,尾巴却忍不住时不时摆动一下。 昭灵反应最慢,他打了个滚,呆呆地说:“好香啊。” 羽融赞同点头,咽著口水眼巴巴回头看有虞:“他在吃什么啊?我也想吃。” 有虞:“……” 这问题他实在回答不上来,他虽然比几个幼崽大,但其实也是近两年才能稳定幻化出人形,兄长才会带著他出门见识一番人间景象。但要说他有多深的阅歷多大的见识,其实也是没有的,兰涧並不希望几个弟妹和人间的牵扯太多。 在三个小崽期待的眼光下,有虞的耳朵慢慢红了,他抿了抿唇,说:“我也不知道。” 羽融失望地说:“你也不知道啊。” 妘风忍不住说:“大哥肯定知道!” 昭灵浑身的绒羽蓬了蓬,附和:“问大哥。” 有虞见几个幼崽眼巴巴盯著看,模样实在有些可怜,便要带他们回去:“先回去吧,改日和大哥说,大哥肯定能找来。” 羽融耸著鼻头捨不得走。他哼哼唧唧地扒著篱笆不肯鬆手:“再看一下。” 这时许陵光已经將炒得通红喷香的辣子倒进了一口铜锅里,之后又將一旁骨头汤舀出来倒入铜锅之中。铜锅就放在院子里隨便堆砌的小灶上,煮的咕嘟咕嘟冒泡,而许陵光则转身去片肉了。 那些肉片的很薄,他一边片肉一边夹了一片放进铜锅里涮了涮试味道,肉片烫过后又辣又香,他忍不住又涮了一块。 从农户手里收来的干辣椒辣味很足,他被辣得不住发出“斯哈”声。 三只小崽看得目不转睛,羽绒舔了舔嘴巴,又看有虞,馋得眼眶都红了:“我也想吃。” 有虞从怀里摸出几块小点心:“先吃这个。” 羽融凑过去嗅了嗅,从前很喜欢的小点心这时候闻起来也不香了,他嫌弃地用爪爪推了推,怏怏趴在篱笆上眼巴巴看著许陵光一口接著一口吃肉,非常委屈地说:“我想吃那个。” 有虞:“……” 他最后千哄万哄总算把幼崽们哄了回去,这时候兰涧也已经回来,看见小崽们在他怀里蔫头耷脑的,尤其是羽融和妘风,平时最活泼闹腾的就数他们两个,结果现在一个个耳朵都趴了,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兰涧皱眉,他將小崽们接过来,很仔细地將他们头顶乱翘的呆毛理顺,又从一旁的盒子里拿过几颗亮晶晶的小珠子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给你们带了礼物。” 羽融抬起头看了一眼,又蔫蔫垂下头,闷闷说:“我想吃肉。” 妘风尾巴摆了摆,最后忍不住说:“我也想吃。” 只有昭灵忘性大,这会儿已经忘了刚才的馋样,扑腾著翅膀飞到兰涧手上,嫩黄的爪爪抓住了晶莹剔透的珠子,整个身体都覆盖上去,看起来很是喜欢这个礼物。 几个小崽以前最喜欢五顏六色的珠子,兰涧每次出门都会留意有什么好看的珠子给他们带回来,没想到现在竟然对珠子都不感兴趣了, 他看向有虞。 有虞便將许陵光今日的行踪说了,然后重点说了许陵光做的那一锅不知道名字但格外香的肉。他想著兄长见多识广,总会知道,也有办法给小崽们也弄来一锅。 谁知道兰涧听完也沉默了。 在四个崽期盼的目光里,他冷静地说:“你们等著,我去看看。” 第27章 养只狗,狗总会理他。 许陵光美美吃了一顿火锅,又喝了几杯果子酒,有些晕晕乎乎地坐在树下。 小灶的火已经熄灭了,院子里只点了一只蜡烛,微弱的光在夜风里跳动,月光如水波粼粼,轻柔地披洒在许陵光发间肩上。 他呆呆地仰头看著月亮,忽然生出一股浓浓的孤寂感。 虽然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也还不错,但这深山老林的,做了美食没人分享,赚了钱也没人一起高兴,再看看桌上吃不完的肉片,多少还是有些唏嘘了。 许陵光晕晕乎乎地捉了一只鸡抱在怀里,细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它的翅膀,哄著它说:“你叫一声。” 野鸡不满地发出咕咕声,扑腾著翅膀给了他一个大比斗,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跳下地回窝里了。 许陵光:“……” 他转头看向小毛驴,小毛驴也不理他,他瘪瘪嘴,爬起来摇摇晃晃往屋子里走,咕噥著说:“不然改天养只狗吧。” 养只狗,狗总会理他。 许陵光这么想著,把自己哄好了,就倒到床上睡觉去了。 院中余烬尚温,月光如洗。 兰涧悄无声息乘风而来,巴掌大的简陋小院子就在他脚下。院子的主人显然毫无警惕性,已经睡熟。兰涧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闻到残留的火锅味就不適地皱了眉。 他忍耐著將那简陋的铜锅,以及铜锅里东西打量了一番,虽然和他见过的略有些不同,但兰涧还是认出这是暖锅。 之前去扶风城时,千金楼的掌柜给他安排了暖锅,他嫌弃味道太大没吃。 就这么个东西,竟把三个崽子馋成这样? 兰涧想不明白,他挥了挥袖子拂去一身气味,又信步进了屋中。 木屋虽然打扫过,但山林间难免有尘灰,兰涧眉头快要打结,使了个禁尘术后才满脸不豫地走了进去。 屋子的主人就这么大喇喇睡在地上,连张床都没有。 兰涧:“……” 他从头到脚將人打量了一圈,想起有虞说这就上次那个被追杀闯入哀牢山的修士。上一次他大发慈悲饶了对方一命,没想到这人倒是胆大包天,竟然又回来了。 兰涧不是什么好脾气,自己的地盘更不容许外人撒野。他眼中暗芒闪烁,已生了杀意。 只是就在他准备动手时,忽然被一丝熟悉的气息触动。 他眼神一顿,接著抬起手隔空抓出了一块不起眼的马蹄形坠子。 那坠子用一根绳子隨意穿著,掛在青年颈间。 若是旁人来看,自然认不得,只以为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但兰涧却再熟悉不过,一眼就认了出来。 “玉麟趾?” 这玉麟趾是麒麟一族的符牌,是麒麟身上褪下来的鳞所製成,因为残留有麒麟的气息,加上麒麟一族的祭司又特意为其祝祷,加持了祝愿之力,所以通常会用来赠给与麒麟一族交好的人族。 因其来自麒麟一族,又形似马蹄。所以被称作“玉麟趾”。 玉麟趾数量並不多,他要是没记错,最后一枚玉麟趾是在山海境崩毁之后,奄奄一息的麒麟族为了感激曾帮助他们的人族而送出。只是那时麒麟一族已经接近灭族,大祭司更是早已陨落,虽然也加持了祝愿之力,但这枚玉麟趾的效用其实不如早前。 兰涧观其气息形態,便猜到这应该是那枚最后被送出的玉麟趾。 他回忆了一下,隱约记得当初帮过麒麟一族的那人姓“许”,所属的宗门青羽宗就在哀牢山附近,当时麒麟一族为了报恩,还托他代为照看一二。 只是许多年过去,麒麟一族最终没躲过灭族的命运,而青羽宗这么多年起起落落,最后也还是散了。 他记得不久前曾听赵掌柜提过,说青羽宗的宗主死了。 但眼下玉麟趾又出现了,而他分明记得,之前他问赵掌柜时,赵掌柜说此人姓许。 莫非又没死成? 兰涧神色变换,沉吟半晌后最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想起当年好友司渊特意提著酒来寻他说:“青羽宗的宗主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赠了玉麟趾给他,但这份人情仍未还完。想著青羽宗离你的哀牢山近,所以请你照看一二。” 当时他不太情愿,嫌弃麻烦,但司渊將他压箱底的好酒都提了过来,他最后还是应了。 只是没想到那竟是他们最后一次共饮。 罢了,若真是许家人,便看在司渊的面上放他一马,只要他不越界,就由他去吧。 * 许陵光醉了酒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又活蹦乱跳了。 他先把昨天的残羹冷炙收拾了,又餵了鸡和毛驴,便扛著锄头兴头十足地去后院开挖地基。 之前穷得叮噹响,又不知道还能活几天,觉得有这么个小屋子容身就不错了。但现在他有钱了,就琢磨著该把屋子扩一扩,菜地也可以开垦得更大一些。 好在一开始他选的这块地就够大够平坦,现在扩建倒是不愁地方不够。 他趁著太阳还不烈,砍树挖地基,干得热火朝天,倒是將昨晚的伤春悲秋拋到了脑后去。 因为这次不著急住,他干起来活儿来並不赶进度,等太阳升到了头顶,他就扛著锄头回家,半路在溪边洗了个澡,又顺手把泡在冰凉溪水里的西瓜拎回家。 昨天剩下的火锅还没吃完,许陵光中午用剩饭剩菜对付了一顿,下午睡了个午觉恢復精力后,才有心思琢磨晚饭吃什么。 他想起之前买了新鲜的荷叶,於是决定做个荷叶烤鸡。 仔鸡先醃製好,肚腹里塞入香料,再用煮熟晾乾的荷叶把仔鸡包好,再严严实实地裹上一层泥塞进灶膛里用小火慢慢燜熟就可以。 仔鸡肉嫩,很適合用来做烤鸡,但个头並不大。许陵光算著自己的饭量烤了三只。 把三只用泥浆裹好的鸡塞进灶膛里后,许陵光就又扛著锄头出门了。 等他忙活完回来,差不多正好可以吃上。 確定他走后,两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草丛里钻出来。 羽融迫不及待地从篱笆的空隙里钻进院子,巴巴凑到灶台边,歪著脑袋盯著里面看,头顶耳朵一抖一抖,已经想伸爪子去掏了。 后进来的妘风拍掉他跃跃欲试的爪子,想得要多一点:“才刚放进去,肯定还不能吃。” 昭灵蹲在她头顶,团成一个红色的毛糰子,像个应声虫一样重复:“才刚放进去,肯定还不能吃。” 羽融有点等不及,却难得没和她吵架,咬著爪子哼哼唧唧:“要等多久啊?” 妘风也不知道,但她脑子转得快,指挥羽融说:“你去盯著那个人族修士,看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回来了应该就快好了!” 羽融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立刻就要去盯梢,但他小跑了两步之后又疑惑地停住,疑惑地看向妘风:“为什么是我去?” 妘风甩了甩大尾巴,昂著头说:“因为这是我想的主意,你当然要听我的。” 羽融毛茸茸的脸皱成一团,但仔细想想觉得她说得也对,便心不甘情不愿地去盯梢了。 妘风见他走了,这才迈著步子跳上了树荫下的石凳,舒舒服服地趴下,一边给昭灵舔毛毛一边说:“羽融好笨。” 第28章 家里进贼了 羽融找了个凉快的地方盯梢。 他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盯著许陵光,好奇他在做什么。但看了一会儿后,发现他不是在砍树,就是在挖土,实在无聊得很。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趴在草丛里开始打盹。 打著盹打著盹,就睡了过去。 睡醒时还有点迷迷糊糊,爪子揉了揉眼睛,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挖土的人不见了。 他慌乱爬起来四处张望,发现许陵光已经扛著锄头往回走了好远。他顿时嚇了一跳,跌跌撞撞御风往回跑。 许陵光正准备在溪边洗个澡,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头顶飞过,带起一阵凉风。但他抬头去看时,又什么都没了。 他也没有多想,收回目光下了溪水。 而这边羽融急急忙忙地踩著风赶回去,火急火燎地催促道:“回来了回来了。” 妘风嚇得耳朵竖得笔直,从石凳上一跃而起。原本舒舒服服趴在她肚皮上的昭灵反应不及摔到地上,晕头转向地滚了几滚,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怎么了?” 妘风和羽融已经在掏灶膛里的鸡了。 两只崽也不怕烫,一人叼著一个,妘风又顺爪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昭灵捞起来,便匆匆忙忙地跑了。 许陵光洗了个凉水澡回来,神清气爽。 干了一下午的体力活,他肚子正好饿了,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果酒咕嘟咕嘟解渴,然后再拿著火钳去掏灶膛里的烤鸡。 只是他掏著掏著,发现埋在木炭堆里的烤鸡只剩下一只。 许陵光:? 还有两只呢? 他不信邪,又往里掏了掏,结果翻了个遍,另外两只烤鸡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许陵光终於確认,家里进贼了。 * 三只小崽第一次做贼,心虚得很,从院子里跑走后,嚇得耳朵都贴在了脑袋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羽融將紧紧叼著的大土球扔在地上,呸呸吐了两下,绕著大土球转了一圈,疑惑看妘风:“这个要怎么吃?” 他一张毛脸发愁,觉得嘴里的味道不是很好。 妘风用爪爪拨了拨土球,也觉得犯愁,她想了想说:“外面这层不好吃,剥开看看里面。” 於是羽融就哼哧哼哧剥外面乾枯的泥土,烤得乾裂的泥浆很容易就剥落,浓郁的荷叶香混著肉香散发出来,三只崽不约而同咽了咽口水。 羽融鼻头动了动,说:“好香。” 妘风也舔了下嘴巴,她把另一个土球也拨开,说:“我们一人一半,还有一半带回去给有虞。” 羽融连连点头。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三只小崽分好了鸡,就迫不及待埋头大吃起来。 只可惜仔鸡太小,又分成了两份,羽融和妘风尝了个味儿就没了。倒是昭灵体型小吃得也慢,还蹲在荷叶上用嫩黄的喙一下一下啄。 妘风和羽融顿时眼睛发光地看著他。 昭灵后知后觉抬起头,慢吞吞啄了一口肉,歪著头问:“你们还吃吗?” 妘风摇头,羽融犹豫了一下,也摇了摇头。 四个崽里面,昭灵最小也最弱,大哥说他是隔壁凤凰一族的崽子,但是凤凰一族早就灭了族,最后只剩下一颗蛋没人管,被大哥带回了哀牢山。 听说他破壳时伤到了脑袋,所以没办法修炼,反应慢脑子也不太聪明,因此三个崽都格外照顾他。 妘风和羽融会吵架打架,却不会欺负昭灵。 昭灵“哦”了一声,又埋头回去吃。 等昭灵最后一个吃完,三个小崽把留给有虞的那一份包好了,就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有虞正在看千金楼的帐本,兄长已经开始教他如何经营管理铺子了,所以他有一空就会翻翻帐本,学习兄长教给他的那些知识。 见三只小崽浑身脏兮兮,做贼一样地溜进来,其中妘风嘴里还叼著个小包裹,疑惑问:“去哪里玩了,怎么弄得这么脏?” 他拿过帕子,將羽融捉到膝盖上给他擦嘴。 羽融被迫翻著肚皮,朝天的爪爪兴奋地一蹬一蹬:“我们找到了好吃的,带回来给你吃。” 妘风献宝一样叼著荷叶包跳上桌,將剩下的一半烤鸡往有虞面前推推:“你尝尝,可好吃了。” 將羽融放下地,把荷叶打开,就看见里面包裹著半只还冒著热香气的鸡,他眉头微蹙,目光扫过三只小崽:“这是哪里来的?” 妘风和羽融心虚地抿了抿耳朵,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是妘风说:“路上捡的!” 羽融一听也理直气壮起来:“对,路上捡的。” 昭灵终於跳到了有虞的鞋上,心满意足地趴好,啾了一声,也说:“捡的!” 三只小崽信誓旦旦,但有虞半点不信。 这分明是人类的食物,怎么可能是山里捡的?最大的可能是三只小崽从人类修士那里得到的。 就是不知道是对方主动给予的,还是三只小崽偷回来的。 有虞神色无奈,说:“要是大哥知道了,会生气。” 三只小崽神色顿时心虚慌乱起来,羽融和妘风跳进他怀里,在他怀里撒泼打滚:“你快点吃掉,大哥就不知道了。” 有虞没办法,將剩下半只烤鸡分给了小崽们,又叮嘱道:“不能有下次了。” 小崽们乖乖说好。 哄好了三只小崽,有虞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隱匿了身形,去了许陵光的院子。 他得去確认一下,这烤鸡到底是不是对方主动给的。如果是对方主动给的,那他很可能已经见过三只幼崽了,如果他心怀不轨…… 有虞神色阴沉一瞬,已经出现在小院外。 许陵光这会儿正在布置陷阱,並寻思著下次去青羽城,得问问赵掌柜有没有什么防贼的阵法法宝之类的,他本来以为这深山老林里不会遭贼,谁知道出个门的功夫竟然被偷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这么聪明。 有虞见他忙著在院子外面布置陷阱,就猜到那烤鸡应该不是对方主动给的了,他神情缓和了一些,想了想身影隱没在树林之中,片刻之后再次出现时,手里已经提了两只挣扎扑腾的野鸡。 他將野鸡扔进了许陵光布置的陷阱之中,这才转身离开。 这样就扯平了。 第29章 可惜他是个死穷鬼 许陵光布置完最后一个陷阱,回来就发现有个陷阱里竟然有两只野鸡正在咕咕直叫,因为挣扎得太厉害,鸡毛飞的满天都是。 许陵光:? 怎么还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最近他运气也太好了吧? 把两只野鸡从陷阱里拎出来,许陵光掂了掂,嚯!还挺肥。 不过可惜一只公鸡一只母鸡,家里已经有一只公鸡了,新来的这只养了怕是要打架。只能燉个鸡汤了。 他喜滋滋將两只野鸡拎回家,母鸡和另外两只鸡关在一起,多出来的一只公鸡则杀了处理乾净,和摘回来的野生菌子一起放锅里小火燉著。 这么燉上一晚上,明天起来就有浓香的鸡汤喝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院子外放了陷阱的缘故,之后几天家里再没有遭贼。 许陵光心里多少放心了一些,把房子的框架搭起来之后,他准备再下山一趟——他要去千金楼取尾款,顺便再买一些生活用品回来。 他特意挑了个凉快的早晨出发,下山就直奔千金楼。 赵掌柜好像是特意在等著他,许陵光刚到他就迎了上来,亲自將尾款交给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热情许多:“许公子,这是尾款,您清点一下。” 两百株无相草,足足两万六千下品灵石,除掉之前付过的五千下品灵石定金,尾款还有两万一千下品灵石。为了方便许陵光取用,赵掌柜还特意贴心用须弥戒装好了。 许陵光点了点数量,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一些:“多谢赵掌柜。” 赵掌柜搓了搓手,见他好说话。又小心翼翼地提出还想要一些无相草,问许陵光还能不能再匀一些出来。 许陵光就等著这句话呢,他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会儿,问:“赵掌柜还需要多少?” 赵掌柜也不和他绕弯子了,伸出两根手指来:“那位大主顾要这个数。” “两千株?” 赵掌柜点点头:“我们四处搜罗凑了一千株三百株,如今还有七百株的缺。” 许陵光想了想那片山坳的无相草,数量看著倒是挺多的,但是这些无相草天生地长,他担心一次性挖太多了影响它们后续繁殖,他还想可持续发展呢。 因此有些犹豫道:“我这里未必有这么多。” 赵掌柜连忙说:“也未必是要这么多数,还是得看许公子方便匀出来多少,我们的人也还在四处搜罗。” 许陵光说:“两三百应该没问题。” 赵掌柜一听顿时大喜,连忙又拿过来一枚须弥戒,道:“既然如此,我先將两百株的定金交给公子,后续看公子能匀出多少,再结算尾款。” 许陵光不客气地將两万六下品灵石的定金转进了自己的须弥戒里。 他算了算,两趟无相草卖出去,他已经进帐五万二千下品灵石了。 看著须弥戒里晶莹剔透的灵石们,许陵光都要蹦起来了,这钱似乎也没有这么难赚嘛。 他心里这么想著,很快和赵掌柜敲定了下一次交货的时间和地点,这些都商议好了之后,他才和赵掌柜提起这次下山的主要目的——想买一些防御阵法以及防身法器。 赵掌柜这会儿正巴不得和他关係再热络一些,一听便立即带他去了最好的藏室。 偌大藏室內只摆放著几件造型古朴的阵盘,还有几把造型奇特的武器。许陵光扫过武器架,目光落在一把造型类似弩箭的武器上。 那弩箭非常小巧,通体银色,非常精致漂亮,许陵光一眼就心动了。 他穿过来这么久了,也没能学点什么防身的本领,但如果能弄一把防身的武器倒是不错。 刀枪剑戟这些武器入门门槛都太高,他完全没有基础就不敢想了,但这种弩箭应该是半自动的,比较好操作,他只要学会操作再练练准头,到时候给箭头上抹点毒药什么的,也有点杀伤力。不管是自保还是打猎应该用起来都不错。 许陵光將弩箭端起来试了试手感,看起来是金属製作的弩箭竟然非常轻盈,他顿时目露诧异。 赵掌柜见他对弩箭感兴趣,连忙介绍道:“许公子好眼力,这是九转山庄出產的穿云弩,天工上品,用最为轻盈的云铁所制,可以隨身携带,也可以在认主后收入內府。下至引起境,上至神藏境都可以使用,若能寻到云铁之精二次锻造,可入天工极品,连合神境也可以使用。” 他一通天乱坠地夸下来,许陵光提取了一下关键词,品相不错,適用人群广,还可以升级。 听起来倒是不错,也很適合他,就是不知道价格美不美丽了。 许陵光控制著面部表情,隨意將穿云弩放了回去,仿佛只是隨便一看:“这穿云弩多少灵石?” 赵掌柜笑眯眯道:“倒是不贵,若许公子想要,我给您便宜一成,只要两万中品灵石。” 多少???? 许陵光怀疑自己听错了,他面无表情地重复一遍:“两万中品灵石?” 赵掌柜点头:“九转山庄出来的武器俱是精品,好几件武器都是天工榜上有名的。这一件穿云弩虽然因为適用的境界不够高没能上天工榜,但技艺並不比那些差,只是刚刚才到楼中,还没来及露面,所以尚且无人得知。也是您正好问起,我才先给您看看。” 许陵光呵呵:您还怪看得起我的咧。 可惜他是个死穷鬼。 许陵光冷静地说:“倒是不错,不过不算十分適合我。” 赵掌柜闻言又殷勤给他介绍了另外几样,有便宜的也有贵的,但无一例外都是五位数起步,单位都是中品灵石。 许陵光听得心臟直抽抽,这会儿也不觉得须弥戒里那五万六千下品灵石多了,他全副家当买一个零部件都够呛。 这叫什么来钱快赚得多?这分明是通货膨胀太厉害了。 他辛辛苦苦赚点钱,结算单位是下品灵石。可隨便看点什么,结算单位却是中品灵石。 这谁遭得住啊? 许陵光听赵掌柜叭叭了介绍一堆买不起的法器长了长见识,找了个理由赶紧出来了。 他深刻意识到,千金楼不是他这个档次能消费得起的。 赵掌柜还为给许陵光推销到合適的法器而扼腕,见他兴致缺缺的样子,又殷勤道:“如果藏室里的法器您看不中,可以去拍卖会上看看。七日后千金楼会有一场拍卖会,里面的东西更多也更稀罕一些。只是若公开拍卖,就只能价高者得了。” 许陵光心头一动,仔细询问起来:“这次拍卖会可有上品回春丹?” 赵掌柜说有的:“基本每次拍卖会都有上品回春丹,这一次大约有三瓶,一瓶十颗,按瓶起拍。” 正在算能拍几颗回春丹的许陵光:“……” 不是,你们修真界都这么財大气粗的,回春丹按瓶卖? 他没忍住问:“不散卖?” 赵掌柜诧异看他一眼,摇头道:“倒也有散卖的,不过不多。回春丹价格並不算高,若是散卖卖不上价格也费事,那些丹师都不太愿意。有些本钱不够的修士,倒是会凑钱一起拍下一瓶来再分。” 许陵光:“……” 他现在去找人一起拍还来及吗? 显然来不及了,不说他根本不认识什么修士,就说他才草了世外高人的人设,现在连一瓶回春丹都拍不起,多少有点崩人设了。 要是让赵掌柜看清他的虚实,他担心后面交易就没这么省心安全了。 许陵光想了想,道:“多谢掌柜,到时候我会来。” 赵掌柜连忙道:“那我令人给您留一间包厢。” 有了刚才经歷,许陵光自然不敢要这包厢,他实在是害怕这包厢会有最低消费的要求,到时候他给不起就尷尬了:) 他找了个理由拒绝后,脚步匆匆离开了千金楼。 出门时刚好有客人过来,许陵光和对方擦肩而过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生出一点怪异的感觉,因而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正巧那人也回头看他,两人目光对上,许陵光尷尬地朝对方点头一笑,逕自离开了。 第30章 你为什么有系统? 送走一位大主顾,又来一个,赵掌柜匆匆迎出来:“龙公子。” 龙宿收回目光,似不经意地问:“之前请你帮忙介绍一下那位有大批无相草的高人,你可考虑清楚了?” 赵掌柜笑容不变,张口就来:“我已经问过了,只是对方隱居避世,不喜与人打交道,並不愿意,您看这……千金楼也有千金楼的规矩,对方若是不愿意,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 “既然如此,那就罢了。”龙宿笑了笑,心知赵掌柜没说实话。 赵掌柜也笑,他好不容易笼络的人,哪能让龙宿给笼络过去?只是这也是个大主顾,日后少不得还要做生意,所以他只能小心周旋,就算拒绝,也要合情合理,免得把人得罪了。 话已至此,龙宿没有再纠缠之前的话题,问起了第三批无相草何时能准备好。 因为有了许陵光供货,赵掌柜这回给了大致日期,龙宿对时间还算满意,便要告辞,临走时他仿佛想到什么,隨意问道:“刚才从这里出去人是哪位?仿佛有些面善。” 赵掌柜精明道:“是吗?我听口音不像是青羽城的人,许是外地来的,但具体何处就不知了。” 赵掌柜成了精,龙宿发现从他这里套不出话来,便乾脆地走了。 等离开之后他寻了个无人的角落,有些阴沉道:“系统,刚才走过去的那个,头顶上怎么没有数值?也没有人物信息。” 他从穿到这本书里后,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有简单的人物介绍,生命值和武力值都以红条和蓝条的形式在头顶標註了,就像游戏里面的npc一样。 他一路走来,根据对方头顶的血条判断能不能惹,从来没翻过车。 可刚才和他擦身而过的那个青年,头顶却只有一串“????”,甚至连名字都没显示,这让他觉得有些怪异和不安。 系统机械性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存在bug,正在修復,请稍安勿躁。” 原来是bug,龙宿得到答案后觉得安心了一些,只要是bug就能修復,等修復了就都不是问题了。 他又重新志得意满起来,点开自己的任务栏看了看,压抑不住兴奋地说:“等无相草齐了,就可以大批量炼製淬灵丹,到时候我就可以进入神藏境了。” 神藏境的奖励道具是一件可以隱匿气息的斗篷,这关係到他下一个高难度隱藏任务的完成,所以他必须要儘快凑齐无相草,晋入神藏境。 在商阳大陆,神藏境就是一个坎,神藏境之前不过就是刚刚蜕去肉.体凡胎,修士神魂脆弱无法修炼出神识,说白了也就是比那些武者兵卒强一些,虽然可以活到四五百岁,但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但神藏境之后神魂成型,也可以凝练神识,在这样的基础上他可以学习威力更大的术法,移山倒海翻云覆雨不再是幻想,寿命也有千年之久,这才算是真正踏入了修仙之途。 龙宿想到那个时候,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必须儘快晋入神藏境,拿到了道具之后,就可以进哀牢山完成隱藏任务了。 * 从千金楼出来,许陵光直奔其他店铺,经过货比三家之后,总算了五千下品灵石,买到了一块满足需求的防御阵盘,一把可以自动回收箭矢的弩箭,以及一个容量更大的储物袋。 虽然比起两万中品灵石的那把穿云弩是差了那么一些,但它便宜啊! 许陵光是个知足的人,他把收纳弩箭的手鐲在右手臂,心满意足地又去採购了一些生活物品以及菜种之后,才踩著落日回哀牢山。 回去之后他先按照店家给的说明书把防御阵盘布置好,之后又肉痛不已地將十块下品灵石放入阵盘的凹槽中,启动了防御法阵。 防御阵盘上一层莹光闪烁,许陵光感觉有一阵水波温柔的荡漾开,之后一切又恢復了平静。 他跑到院子外面看了看,没发现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又回去看了看防御阵盘,见上面仍然笼罩著一层萤光,按照店家所说,这就是法阵布置好了,以后只需要每天往阵盘里面续十块下品灵石,就可以维持防御法阵了。 十块下品灵石听起来不算多,但天长日久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许陵光把阵盘藏好,才开始清理买回来各种物资。 因为有了更大的乾坤袋,这一次他买了不少大件家具,之前木屋没有扩建,只有一个十来平的小房间,也放不下什么东西,连睡觉的床都是用石头和木板隨便垒起来的。 但现在他在原来的屋子后面又扩建了一间小房间,就可以把臥室挪到后面去了。 许陵光將新买的床和衣柜放在臥室,前面这间房间则当成了客餐厅,摆放了桌椅板凳。 条件允许的话,他其实还挺在意生活品质的,所以这次买的家具物件都挺齐全,甚至还有一盏价格不菲、靠著灵石就可以照明的落地大灯。 落地灯有一人高,应该是青铜材质,底座凹槽上放入一块灵石就可以持续照明,有了这盏灯,以后就不用苦哈哈点蜡烛了。 许陵光看著被照得亮堂堂的屋子,心想有钱就是好,都可以在修仙世界用上科技產品了。 等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已经是深夜了,许陵光洗了个澡,换上新买的柔软睡衣,美美倒在新床上睡了。 他要养足精神,明天还得忙著去摘无相草呢。 第二天一早,许陵光吃了早饭,带上打包的午饭和水,就熟门熟路的往无相草生长的那片山坳走去。 他目测那片山坳大概有半亩地,不过无相草生长得並不密集。他上一次过来挖了两百株,大概占了十分之一的面积,这么粗略换算一下,剩余的无相草至少还有一千五株。 赵掌柜那边一共还需要七百株,原本他是想著可持续发展,少给赵掌柜一些,让这片山坳的无相草明年还能多繁殖一些。 但他算了一笔帐,七天后的拍卖会如果他想拍下一整瓶回春丹,至少要准备十万下品灵石。 七百株无相草的价钱,加上他之前卖无相草的灵石,差不多也就刚刚够。万一拍卖会上遇到有人竞价,他很可能需要动用压箱底的上品灵石,但是上品灵石有市无价,用来买回春丹有些不值,所以他不想轻易动用。 许陵光没办法,只能暂时不考虑后续,先把拍回春丹的钱凑够再说。 於是他做足了准备,到了山坳就哼哧哼哧地挖起来。 顶著日头挖了大概百来株无相草,许陵光正准备休息一下喝口水,就感觉身体往下一沉,整个人掉进了一个深而窄的洞穴里,身体刚好被卡住动弹不得,只剩下一个头还勉强露在外面。 许陵光:? 这个洞出现得太过突然,他懵了一下,四处张望,就见一道气愤的声音说:“抓到你了!小偷!” 许陵光冒出更多的问號,费力地转动脑袋,寻找说话的人,只是脑袋转了半天,也没看到说话的人,那声音越发气愤:“你往哪里看!” 之后许陵光就感觉自己额头被石子砸了一下,他吃痛地“嘶”了一声,终於看见了说话的人,哦不是,说话的鼠。 竟然是一只奶灰色的龙猫。 这个世界应该有龙猫吧?许陵光不確定地想。 总之说话的这个小东西,长得跟龙猫几乎一模一样,大概有他一个手掌那么大,耳朵是半圆形,末端有点尖,身体圆滚滚胖嘟嘟,背部绒毛是浅灰色,过渡到腹部逐渐变成奶白,身后还拖著一根卷卷的细尾巴。 此时这只会说话的龙猫愤怒地伸出短小的爪子指著许陵光,没什么气势地警告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这个小偷!” 第31章 「你长得丑,品味也差。」 许陵光和它对视,觉得这小东西怪可爱的。 但可爱归可爱,这片地可没有写谁的名字,於是他无辜道:“这山坳里也没有写你的名字呀,怎么证明是你的呢?” 龙猫瞪著他,两颊气得鼓起来又瘪下去,然后又鼓起来:“我先来的,就是我的!” 许陵光说:“你这是强盗行为。” 感觉这小东西似乎不太聪明,许陵光眼珠转了转。又说:“而且要说这片地属於谁,应该是属於乘黄的吧?咱们谁都不能独占才是。” 他一提乘黄,龙猫的气势就弱了下去,它不安地抖了抖尾巴。结结巴巴地说:“乘黄、乘黄知道我在这里的。” 许陵光以为它在瞎编,於是自己也跟著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乘黄也知道我住在这里。”才怪。 龙猫说不过他,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气势汹汹说:“我不管,这里就是我的,你要、要是再来,我就吃掉你!” 许陵光看著它的小身板,心想谁吃谁还不一定吧。 不过想归想,面上他还是想和和气气地解决问题,这小东西没有帮手还好,万一有个帮手,吃亏的还是自己。於是他换了个態度,道:“可是你一个人占著这么大一片地也没有用啊。” 龙猫白了他一眼:“怎么没有用?这里是我的粮仓。” 它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块地,地里长满了储备粮,他每天挖一点回去藏在洞里,冬天就可以美滋滋躺在食物上睡觉了。 许陵光皱眉:“但无相草不好吃吧,好吃的那么多,你怎么偏偏吃这个?” 龙猫摘了一根无相草叶子放进嘴里嚼嚼嚼,神情疑惑:“又甜又多汁,怎么不好吃?”他两颊鼓动迅速吃掉一株无相草,点评道:“你长得丑,品味也差。” 许陵光穿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说长得丑,他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继续忽悠:“你看看我旁边那个包裹,里面有吃的,你尝尝,比无相草好吃多了。” 他今天午饭带的自製肉丸,虽然凉了,但味道也不差。 普通龙猫当然是爱吃草,但眼前这一只会说话,显然是个成精了的龙猫,说不定就喜欢吃点別的呢。 只要它爱吃,一切就都好说了。 龙猫见他信誓旦旦,有些狐疑地將包裹扒拉开,里面有个木头饭盒露出来。 许陵光见它犹犹豫豫的样子,又哄骗道:“你打开看看,我肯定不骗你。” 龙猫这才把饭盒扒拉开,看见里面满满一盒肉丸子,鼻头就动了动。 好像是有点香哦。 不过它还记得爷爷说过人族狡诈险恶,於是警惕地退后一些,怀疑地看著许陵光:“你是不是下毒了?” 许陵光心说小东西警惕性还挺高,露出个无奈的表情:“不然你餵我先吃一颗,你再吃?” 龙猫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於是两个短短的爪子捧著一颗肉丸塞到许陵光嘴边。许陵光大口吃了,还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好吃。” 龙猫见状就有点犹豫,那些散发著香气的肉丸看起来又確实很好吃,它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捧起一颗肉丸塞进了嘴里。 肉丸將它两颊撑得鼓囊囊,它不停动著两颊,越吃眼睛瞪大越大。 一颗还没吃完,就又著急忙慌塞了一颗进嘴里。 许陵光笑眯眯看著它:“怎么样,好吃吧?我就说没骗你。” 龙猫百忙之中瞪了他一眼,將整个木头饭盒都拖到自己面前来霸占住。 许陵光又问他:“肉丸是不是比这些无相草好吃多了?” 龙猫迟疑著点头。 许陵光笑容更大:“那我用肉丸跟你换这些无相草怎么样?或者还有其他更好吃的食物也可以,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做。” 龙猫显然觉得这是一桩天大的好事,眼睛都瞪圆了,含含糊糊地问:“真的?冬天也有吗?” 许陵光说:“当然是真的,一年四季都有。” 龙猫想了想,觉得这个买卖不错,就同意了,它紧紧抱著木头饭盒不撒手:“我还要更多的肉丸。” “没问题,你等会跟我回家,我家里还有很多。”许陵光见龙猫软化了,就趁机道:“我们现在是合作关係了,你可以把我放出来了吧?” 这洞又深又窄,他卡进去后动弹不得,显然是龙猫用了什么法术。 龙猫歪头想了想,果然把他放出来了。 许陵光只觉得浑身一松,自己就坐在了地上,之前那个洞已经消失了。他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四肢,友好地將手伸到龙猫面前:“以后我们要长久合作,先互相认识一下,我叫许陵光,你叫什么?” 龙猫不明所以地用短短的前爪拍了一下他的手,说:“我叫暮云。” 许陵光上下打量它,还是有点好奇它的品种:“你是龙猫吗?” “什么龙猫?”暮云用一种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的目光瞥他:“你可真是没见识。” 大约它长得圆头圆脑,许陵光觉得它气鼓鼓的样子也挺可爱的,於是好脾气地顺著问:“是是是,我没见识,所以你到底是什么种族的?” “我当然是——”暮云昂著头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警惕地闭了嘴。 它哼哼著往嘴里又塞了两颗肉丸子,咕噥著说:“爷爷说了,不可以隨便告诉外人。” 它们寻宝鼠一族可珍贵可厉害了,若是暴露了身份,很容易被抓走的。 它才不会告诉一个狡猾的人族! 第32章 乘黄长什么样子? 许陵光说服了暮云之后,了两天时间採摘了七百株无相草。 其实原本时间需要更久一些,採摘无相草可不是什么简单轻鬆的活儿。只是没想到暮云这两天里跟著他回家吃好喝好之后,忽然良心大发,帮著他把剩下的无相草全部採摘了。 暮云毕竟不是人族,无相草又在它的食谱上,它採摘无相草速度比许陵光快得多,不过半天功夫就把剩下的三百株无相草全部採摘完毕,得意地把储存法器交给了许陵光。 许陵光清点了一下,確定没错之后,就收了起来。 他和赵掌柜约定的取货时间在后天下午,所以这两天他倒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顺便再琢磨著多做一点好吃的和暮云拉近一下关係。虽然暮云神神秘秘不肯说自己的种族,但许陵光可不傻,暮云这么一个小妖怪能在哀牢山里养得膘肥体壮,多少是有点看家本事在身上的,而且它对哀牢山应该很熟悉,和它把关係搞好了,以后再需要什么珍惜药材之类的,可以让暮云帮忙去找。 暮云全然不知道许陵光打得小算盘,它对许陵光家里的伙食非常满意,已经开始学会点菜了。 “你昨天说的酸菜鱼今天可以吃了吗?” 许陵光昨天发现了小溪尽头有一片湖泊,湖里的鱼各个肥大,就说要捞几条做酸菜鱼。不过那些鱼可鬼精不好抓,许陵光用藤蔓编了鱼笼扔进水里,在里面扔了米饭打窝,已经过了一天了,正好可以去看看有没有鱼。 “先去湖边看看,要是捉到了鱼,今天就可以做。” 许陵光穿一身方便干活儿的短打,头上戴著遮阳的草帽,左手提著小木桶,右手拿著笔直的木棍,木棍上还掛著个水壶,不紧不慢地穿行在树影之中。 暮云就窝在他头顶上,像个灰色的毛糰子,脑袋上半圆形的耳朵一抖一抖,一双豆眼机灵地四处扫视,看起来有几分紧张:“你要小心一点,乘黄喜欢来这边,他们可凶了。” 许陵光前两天就听它提起过乘黄,还以为它和自己一样也就是拿乘黄做幌子嚇唬人,结果现在听它说得煞有介事,就愣了一下:“哀牢山真的有乘黄?” 暮云哼哼了一声:“当然有!”不知道是不是在乘黄那里吃过亏,提起时它身体嚇得团了团,最后觉得头顶好像不太安全,就赶紧下来钻到了许陵光的衣襟去窝好,这才继续说:“有好几只,跑得可快了,每次看见我都要追我,我有次跑得慢,差点被吃掉!” 这听起来倒像是形容某种野兽,许陵光好奇:“乘黄长什么样子?” 暮云想了想说:“很大,还很丑。牙和爪子都特別尖!” 许陵光:“……” 就暮云这个身板,应该看谁都觉得很大吧?而且这两天他也发现了,只要长得和它不一样,它都平等地觉得丑。 看来暮云的话就做不了什么参考,不过有了它的提醒,许陵光还是小心一些。 他到了湖边,將前一天放下去的鱼笼拉起来,见里面竟然有两条肥大的银鱼顿时高兴起来,他笑吟吟地揉了下暮云柔软的毛肚皮:“今天可以吃酸菜鱼了。剩下的鱼肉还可以做个炸鱼片,鱼丸也不错……” 他將鱼篓里的鱼倒进木桶里,又把鱼笼扔进湖里,提著两条新鲜的肥鱼往回走。 远处草丛里,三个毛脑袋挨挨挤挤地凑在一起,悄悄地盯著他看。 暮云其实说得不错,这片湖的位置要比无相草山坳更深一些,是几只小崽喜欢来玩的地方。今天小崽们本来是想来捉鱼吃,结果就撞见了许陵光。 “酸菜鱼是什么?”羽融舔了舔爪爪。 “不知道。” 还有炸鱼片和鱼丸也没有听说过。 妘风已经站了起来,尾巴急切地扫来扫去,见昭灵还呆呆地窝在草地里,就用爪爪扒拉了一下他:“你想不想吃鱼丸?” 昭灵在地上打了个滚,顶著一头呆毛慢吞吞翻过身来看她,啾啾了一声。 妘风说:“昭灵也想去。” 羽融蹬了蹬后爪,难掩兴奋地说:“那我们去看看。” 妘风跟他一拍即合,低头叼起昭灵,就和羽融御风往许陵光的小木屋去。 乘黄的速度要快很多,三只小崽赶到时,许陵光还没回来。它们在小院外转了一圈,找了个离得近视野也好的大树藏好,耐心等著许陵光回家。 许陵光迟了半个小时才到家。 他一路上走走停停,看见认识的野菜或者菌子就顺手摘了带回去,准备等会加进酸菜鱼里。 到家的时候,暮云忽然从衣襟里警惕地探出头来,一双黑豆眼四处乱转:“我好像闻到了乘黄的味道。” 许陵光四处看看,並没有发现异样,整个院子也布置了防御阵法,並没有发现有外来者闯入。 他捏了捏暮云的耳朵:“你不是说乘黄很大吗?要是在附近出现,应该可以看见吧?” 暮云抖了抖耳朵,又仔细嗅嗅,发现空气中那股熟悉又令鼠恐惧的气味又没了。它用前爪挠了下头,不確定地说:“好像又没了。” 许陵光就放下心来,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別说乘黄了,连一只大型的野兽都没见过。他进了院子,將暮云从衣襟里掏出来放在树下的小窝里:“你先自己玩,我去做饭。” 暮云在自己的竹编小窝里滚了滚,抱著许陵光特意给他缝製的柔软小枕头倒头就睡。 院外大树上,羽融伸著脖子往下看,认出了暮云,说:“是那个胆小鬼。” 每次看见他们就嚇得满地乱窜。 妘风才不关心胆小鬼,她专注地盯著暮云睡的小窝——竹编的小窝是圆形,底部用竹片做了弧形的脚,躺上去就可以左右摇晃,上方还悬掛了一个羽毛坠子,隨著小窝一晃一晃,羽毛坠子晃来晃去,妘风看得爪爪发痒,在树干上挠来挠去。 她咕噥著说:“我想睡那个窝。” 羽融还在伸著脖子看,看了会认真地说:“好像太小了,睡不下。” 妘风沮丧地垂下耳朵。 倒是和她们並排蹲在树枝上的昭灵反应了半晌,忽然扑腾一下翅膀说:“昭灵可以睡!” 第33章 「这是乘黄?就这?」 许陵光做饭手脚很麻利,他哼著歌,在不大的厨房里忙碌,心情非常好。 之前还想著要不要养条狗作伴,现在有了暮云,倒是暂时可以打消这个想法了。 別看暮云体型不大,但它食量却不小,很能吃。许陵光每次做的饭菜,至少有一半进了暮云的肚子,这让许陵光很有成就感,也更喜欢研究用古代的厨具和调料做出现代的菜。 在现代做饭,做酸菜鱼自然有酸菜鱼料包,但是现在可没有这么方便的汤底料包,所以许陵光只能自己熬汤底。 他先把鱼处理乾净,片成薄薄的鱼片放在一旁醃製,之后便用剔出来的鱼骨头熬汤底。鱼骨头煎得金黄,再放香料辣椒和焯过水的酸菜一起炒,一时间酸酸辣辣的香味爆得满院子都是。 不只是躲在树上偷看的三只小崽开始咽口水,就连准备先睡一觉的暮云都被香醒了。 暮云一骨碌爬起来,顺著许陵光的裤腿爬到肩膀上,探著头往锅里看。许陵光怕它没站稳掉锅里,连忙將它捉起来塞进衣襟里,顺便將热水倒进锅中,灶膛里的柴捡了两根出来,用中火熬鱼汤。 等鱼汤变得浓白时,就可以滑鱼片,加配菜了。 暮云望眼欲穿地盯著热气腾腾的大锅,终於等到酸菜鱼出锅。 许陵光先给他捞了两块鱼片放在碟子里,叮嘱它小心烫之后,洗锅倒油,又开始炸鱼片,裹了麵粉的鱼片滑入油锅里,炸的金黄焦脆,香气四溢。 一盘鱼片炸完,饭也蒸熟了,正好开饭。 暮云眼巴巴地盯著他端过来的炸鱼片,许陵光刚把盘子放下,它就迫不及待地拖了一块到自己的碟子里,大快朵颐起来。 它长得圆滚滚,两颊鼓鼓囊囊一动一动非常可爱,即使狼吞虎咽也很让人有食慾。 许陵光看著它吃鱼,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一杯在溪水里冰镇过的果子酒。 忙著埋头吃鱼的暮云又探头来看:“你在喝什么?” “果子酒,你要不要喝一杯?”许陵光將杯子递到它面前,让它闻闻味道。 暮云鼻头耸动嗅了嗅,不太喜欢酒味,但是看许陵光喝得有滋有味,还是忍不住道:“我也要一杯。” 许陵光就憋著笑给它也倒了一杯。 暮云从来没有喝过果子酒,果然一杯下肚就晕晕乎乎,连一直藏著掖著不肯说的种族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它一边用鱼片把两颊塞得鼓鼓,一边醉醺醺地拍著胸口跟许陵光说:“我可是天底下最、最厉害的寻宝鼠,跟著我……你可算是走大运了!” 许陵光眉头一挑,寻宝鼠听名字就知道是干什么的,更何况他还纵览不少修真小说,於是非常给面子地附和说:“那以后这个家就靠你养了。” 暮云把嘴里的鱼片咽下去,又埋头吸溜了一口果子酒,脑袋都快埋进杯子里去:“我、我养!” 许陵光忍著笑捏著它的后脖颈把它从杯子里拎出来。 夜风很温柔,酒意也很醉人。 许陵光犯起了懒,没有收拾桌上的剩菜,端著酒杯慢腾腾挪到了树下的躺椅上,摇摇晃晃地吹风看星星。 趴桌上的暮云发现他不见了,立起脑袋晕晕乎乎找了一会儿,找到人后连滚带爬地从桌上下来,倒进了许陵光旁边的小窝里四脚朝天,继续呼呼大睡。 许陵光伸手戳了下它起起伏伏的肚皮,也犯起了困。 在树上耐心等了许久的小崽们见一人一鼠终於睡著,终於有些忍不住了,羽融焦躁地在树枝上踩来踩去,摇得树叶哗啦啦往下落:“他们睡著了。” 妘风也站起身来,她迈著爪爪走到树枝末端,从这里低头看下去,正对著一大锅散发著香味的酸菜鱼。她也忍不住了:“我们下去看看。” 两个崽崽难得达成共识,这回也不问昭灵了,从树枝上轻盈跃下,准备悄悄潜入院子里。 只是他们没想到,刚刚碰到院子的篱笆围栏,就感觉爪爪被刺了一下,紧接著就有长满尖刺的黑色藤蔓顺著爪爪缠绕上来。 羽融被嚇了一跳,立刻疯狂的甩爪爪,却怎么也甩不掉这些长满尖刺的藤蔓。 他嚇坏了,却还记得妘风和昭灵,立刻转头去看,就见妘风和昭灵也被古怪的藤蔓缠住了,昭灵最弱,整个崽都被藤蔓缠住,只有一个头可怜兮兮地露出来,发出啾啾的求救声。 妘风一见就著急起来,试图用牙和爪子攻击这些藤蔓,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挣扎这些藤蔓缠得越紧,她终於也害怕起来,发出无助的呜咽声。 “別怕,我来救你们!”羽融见妘风和昭灵都被藤蔓缠住,也顾不上害怕了,金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叫声,也不管那些往自己身上缠的藤蔓,拼命扑咬抓挠缠著妘风和昭灵的藤蔓,连嘴角被藤蔓扎出了血也顾不得疼。 妘风和昭灵见状,终於嚇得大哭起来。 昏昏沉沉的许陵光被一阵嚶嚶声吵醒,那声音很尖锐,像孩子的哭声,又像某种野兽的叫声。他扶著额头起身寻找声音的源头,才后知后觉发现防御法阵好像启动了。 他记得店主和他说过,如果有外来者闯入,防御法阵就会生长出带刺的灵藤將闯入者缠住。 许陵光意识到有人闯入,先將弩箭取出来端在手中,然后把还在呼呼大睡的暮云捉起来塞在衣襟里,才端著灯小心翼翼地去查看被捉住的闯入者。 那嚶嚶声持续不绝,穿透力很强。 许陵光打起十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靠近,用灯盏一照,发现被捉住的是三只毛糰子时就愣了下。 许陵光:? 看起来似乎只是山里的小动物。 警报解除,许陵光又凑近了一些,想要看看抓住的到底是什么动物,就见最大的那只淡黄色的毛糰子挣扎著挡在另外两只前面,还朝他齜了齜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许陵光原本以为只是寻常的小动物,但等这只毛糰子转过身后,他才发现似乎並不是。 乍一看是长得有些像狐狸,但眼前的生物却有一双不同於狐狸的灿金色的竖瞳,那竖瞳在幽暗中闪著光,竟有些让人悚然的冷戾。 许陵光晃了下神,目光再挪到对方额头的心形纹路上时,那种冷戾的感觉又消失了——显然,被捉住这几只都是没长成的幼崽,牙不够尖,爪子也不够锋利。 许陵光仔细打量这三只幼崽,其中两只大的明显是同一个种族,另一只则要小很多,浑身红色绒羽,喙和脚爪都是嫩黄色,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鸟类。 他还注意到大的两只幼崽,背上都长著一对小小的角。 那角和龙角不同,似乎是从肩胛骨的位置长出,整体往后延伸,像骨刺一般。只不过比骨刺更为精致漂亮。 “其状如狐……” “背上有角……” 许陵光的酒意还没完全醒,脑子转得就慢了几分,他隱隱约约觉得这两个特徵非常眼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就在他拼命转动昏沉的大脑思考时,怀里的暮云被惊醒,探出头来就看见天敌杵在自己面前,顿时发出惊恐的叫声:“乘黄!” 许陵光一拍巴掌:“对!是乘黄。” 他在《山海经》里看过,“乘黄其状如狐,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和嚇得瑟瑟发抖的暮云不同,许陵光的骨子里並没有对这种传说中的生物的畏惧,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只觉得好奇。 所以他將最前面的羽融拎起来打量了一番。 羽融刚才挣扎了很久,那些黑色藤蔓自然也缠得最紧,此时他动弹不得,又疼又怕,再被许陵光拎起来,顿时也憋不住眼泪了,发出惊天动地的嚶嚶声。 许陵光被这声音震得耳朵发麻,实在是太有穿透力。 他將羽融放回去,疑惑地坐在地上,看著两只崽在地上撒泼打滚嚶嚶直叫,发出了疑问:“这是乘黄?就这?” 第34章 还有这种好事? 两只幼崽的叫声实在是太过震耳,许陵光被吵得耳朵疼,只能好声好气地商量说:“你们別叫了,我把你们放出来。” 但这时候幼崽们被嚇坏了,根本听不进去,还在持续发出刺耳的嚶嚶声。 许陵光听不懂,只以为这是动物恐惧时发出的声音,却不知道这是幼崽们在求救。 如果早知道—— 他一定不会用这个鬼防御阵法。 就在许陵光对著防御阵法的阵盘研究怎么把灵藤收回去时,山中忽然传来一声极其威严、浑厚的吼声。那声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能说许陵光在听见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压力,整个人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匍匐在地。 而原本藏在他怀里的暮云已经被嚇坏了,它拼命往许陵光的胳肢窝里钻,话都不会说了,只发出惊恐无意义的叫声。 许陵光冒出不祥的预感,手也被那诡异的吼声震得有点抖,好在他总算知道怎么把阵法关了。他將阵盘上的灵石扣下来,阵盘上的微光顿时熄灭,那束缚著三只幼崽的灵藤也隨之消失。 羽融和妘风意识到缠著自己的藤蔓消失,连忙爬起来將还没反应过来的昭灵叼起来,拔腿就往院子外面跑。 “大哥!” 幼崽们已经闻到了兄长的气息,稚嫩的嗓音里充满对兄长的依赖。 兰涧听见了求救声后就立即寻来,巨大的身形落地,影子被银白的月光拉长,笼罩住不大的院子,仿佛俯首之间,轻易就能將整个小院踏碎。 许陵光呆呆坐在院子里,抬起头和他对视,藏在他胳肢窝底下的暮云已经嚇晕了过去。 清亮的瞳孔中倒映出银色皮毛的巨兽。 那巨兽踩著云疾驰而来。金红色竖瞳冷漠威严,背上双角华贵又狰狞,一如传说中那样令人望而生畏。 许陵光恍惚了好一会儿,终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捉了小的,现在是老的找上门了。 他哆哆嗦嗦恨不得给五分钟前的自己一巴掌,叫你狂! 这回踢到铁板了吧:) 许陵光胸膛起伏,酒意蒸发之后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起来,他快速思考如何滑跪才更加优雅动人,能让眼前的巨兽明白之前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饶他一条狗命。 他紧张地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在那双金红竖瞳的注视下缓缓举起双手做出个投降的姿势,笑容諂媚:“您听我说,这都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 兰涧冷冷注视著他,眼前的青年坐在地上,高举双手,脸上的笑容比赵掌柜还要諂媚,不过大约是他眉眼生得好,並不会让人觉得厌恶。 所以他在直接杀了对方和姑且一听之间,犹豫了一下。 许陵光见他没动,抓住机会飞快解释道:“我身受重伤命不久矣无家可归,所以借贵宝地一住。这防御法阵本来是担心有猛兽误闯才设下,並非有意嚇到那些幼崽,我发现之后立刻把他们放了,绝无歹心日月可鑑天地可表!” 他边说边双手合十拜了拜,又偷偷从眼缝里打量兰涧的表情,却发现兰涧脖颈处的毛毛里冒出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来,正在盯著他看。 那两个脑袋显然是刚才被倒霉捉住的两只乘黄幼崽,现在有了靠山了胆子又大起来。 许陵光口乾舌燥一番解释,见兰涧无动於衷也没出声,心底就忐忑起来。但他一向会顺杆爬,这巨兽没有立刻咬死他,说明是有智慧的,並且很可能还没下决定。 於是他赶紧趁热打铁:“不过幼崽毕竟受了惊嚇,我愿意赔罪补偿,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您儘管说。” 兰涧还没说什么,羽融和妘风就意动起来。 两个小崽纯属是记吃不记打,大哥来了之后有了靠山,之前的害怕已经拋到了九霄云外去,一听许陵光说可以赔罪,就跃跃欲试了。 羽融小声说:“我想吃酸菜鱼。” 妘风也跟著说:“我想要那个小窝。” 昭灵笨头笨脑跟不上趟,想不出来自己想要哪个,乾脆说:“我、我都要!” 兰涧回头看了三个幼崽一眼,眼中流露几分无奈。 他虽然不喜人族,但也並非不讲理的滥杀之人。许陵光刚才一番解释,再加上幼崽们的话,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许陵光住在哀牢山边缘是他默许,只要对方不深入哀牢山进入乘黄族地,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没想到的是三只幼崽却经不住诱.惑,为了人类食物竟然当起了小贼。 闯进人家家里就罢了,还被防御阵法困住。 兰涧冷冷瞪了三只幼崽一眼。 还在兴致勃勃盘算著该如何让许陵光赔罪的幼崽们顿时老实了,蔫头耷耳地缩成一团,看著可怜极了。 兰涧嘆气,目光再次转向许陵光。 其实上次他来过这里后,回去就让有虞去人族物色合適的厨子了,到时候带回哀牢山来让厨子给幼崽做饭。 幼崽们之所以这么馋人族的食物,未必是人族食物有多好吃,不过是从来没见过觉得新鲜罢了。 等他们吃多了,那股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腻了。 只是这件事执行起来並不简单,据有虞传回来的消息,那些人族光是听到哀牢山三个字就嚇跑了,哪里有愿意进山的,是以有虞迟迟没能找到合適的厨子。 兰涧本想等找到了厨子再跟几个小崽说,免得他们空欢喜。谁知道就这才几天他们都忍不住,竟然趁著他不注意悄悄溜到別人家里去做贼了。 兰涧恼怒弟弟妹妹没出息,但见他们討好地缩在自己的毛毛里,又狠不下心来,只能俯首將往自己毛毛里钻的幼崽挨个叼出来扔到许陵光面前。 幼崽们在地上滚了几滚,滚到许陵光脚边,四爪朝天和他大眼瞪小眼。 许陵光:??? 许陵光和他们有一段距离,自然没有听见刚才幼崽们嘀嘀咕咕提要求,也不知道兰涧的打算,因此只能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巨兽確认:“您这是?” “族中正缺个厨子,你若想留下,需要帮我照顾他们,报酬不会少。” 兰涧俯视著他,忍下了嘆气的衝动,將一袋金银扔到他面前,又说:“当然,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但你必须离开哀牢山。” 许陵光:???? 许陵光:!!!! 还有这种好事? 他不可置信地偷偷瞥了一眼扔在面前的布袋子,那布袋並没有扎紧,落到地上后散开,隱约能看见里面装满了金银以及晶莹剔透的灵石。 这也太大方了吧? 比他前任老板给得多多了。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了嘴角的笑意。 他愿意! 他超级愿意! 谁要抢他和谁急! 给谁打工不是打啊,这种钱多事少还包住的工作,谁不干谁傻! 第35章 稍微有一点点仇富了呢:) 兰涧以为许陵光多多少少会需要时间考虑,结果他话刚说完,就听许陵光难掩激动地说:“我愿意!” 三个字鏗鏘有力,坚定得犹如要入党。 兰涧默了默,才隔空抓出一张捲轴,推到许陵光面前:“既然如此,那就签订契约吧。” 许陵光看了一眼,捲轴上面详细罗列了双方的权利和义务,和现代的合同也差不多了,只是看上去並没有签名的地方。他疑惑地看向兰涧。 兰涧说:“將你的灵力印上去即可。” 许陵光恍然大悟,他尝试著调动微弱的灵力凝聚在指尖,然后轻轻在捲轴上按了一下。 在他按下的一剎那,捲轴表面的字跡泛起微光,他的名字,与另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同时浮现在捲轴上。 许陵光看了看,认出是“兰涧”两个字。 他偷偷看了面前的巨兽一眼,心想如此高大威猛的巨兽,怎么却叫这么优雅文气的名字? 契成之后捲轴便自动消散,兰涧看了一眼兴高采烈的幼崽们,朝许陵光頷首道:“契约已成,他们就交给你了。” 说完之后,便如一阵风般消散在夜风之中,那股无形之中的威压也隨之消散。 许陵光惊奇地睁大了眼四处张望,仿佛看了一场盛大的魔术。 就在他万分惊奇的时候,三只小崽也在偷偷打量他,虽然刚才被藤蔓捆住的时候有些被嚇到,但现在知道许陵光以后都会负责照顾他们之后,小崽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羽融最先凑上去,好奇地嗅了嗅许陵光的味道,问他:“我叫羽融,你叫什么名字?” 他长得圆头圆脑,一身蓬鬆的淡黄绒毛使他看起来像一块软绵绵的蛋糕,许陵光蹲下身体试探地伸出手,见他没有躲闪,就压抑著兴奋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头。 “我叫许陵光。” 许陵光注意到他嘴边的毛毛上还沾有血跡,应该是之前被藤蔓捆住时挣扎弄伤的,看羽融的样子也不怎么在意这点小伤,但许陵光却有点过意不去:“还疼不疼?” 头顶上的手柔软,动作也非常温柔,羽融被摸得眯起眼睛发出低低的呼嚕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停了停胸.脯得意得说:“乘黄才不怕疼。” 许陵光被逗笑,心想之前不知道是谁嚇得嚶嚶直叫,他也没有戳穿幼崽,目光转向妘风和昭灵。 原本非常活泼的妘风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很是端庄地蹲坐好,在许陵光看向自己时,细声细气地说:“我叫妘风。”又指了指藏在毛毛里的昭灵说:“他是昭灵。” 许陵光之前就非常好奇了:“昭灵不是乘黄吧?” 羽融用“我们长得完全不一样你怎么看不出”的眼神震惊地盯著许陵光看,抢先说:“昭灵是凤凰哦。” 呆呆的昭灵终於意识到他们在討论自己,有些兴奋地“啾啾”两声,又轻轻啄了一下许陵光的手。 许陵光:“……” 该说不说,这些牛逼种族的崽,怎么看起来都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但都很可爱就是了。 互相认识过后,许陵光把地上布袋子捡起来拎上,招呼三只小崽跟自己进屋:“我把防御阵法撤了,以后你们隨时可以进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行。” 小崽们得到允许进入小院,有点兴奋,又有点拘谨。 妘风看一眼树下的小窝,又巴巴看著许陵光:“那个小窝我可以睡一下吗?” 许陵光看看小窝,再看看她大了几乎有两三倍的体型,犹豫著说:“那个窝有点小了,不太適合你吧……?” 刚说完就见妘风的耳朵趴了下去,非常失落地说:“不可以啊……” 许陵光顿时涌上一股罪恶感,连忙说:“你要是想睡也可以的,改天我再做个大的给你们。” 妘风听他答应,耷拉下去的耳朵立刻立起来抖了两抖,再三確定可以之后,她后腿一蹬就扑到了小窝里。 但那个小窝是给暮云做的,暮云也就巴掌大小,乘黄幼崽虽然也不大,但怎么也有暮云三四倍大,根本装不下一个妘风。 妘风扑到小窝里,拼命把身体团成团,最后耳朵和后爪还是露在外面。但她偏要勉强,一边努力团起身体,一边用前爪去拍头顶悬掛的羽毛坠子,玩得不亦乐乎。 羽融和昭灵见她玩得开心,也忍不住凑了上去,羽融催促道:“你让让,我们也要睡。” 妘风嫌弃地用后腿蹬他。 羽融不服气地扑上去,和她打成了一团。 许陵光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来数一数布袋子里装了多少好东西。 他这一看就挪不开眼了,之前看这么一大袋金银灵石只觉得不少,但细看才发现这哪里是不少,是!好!多!!! 光是上品灵石就有十二块,其他零零碎碎的中品、下品灵石,以及人间用得金银一眼过去都数不过来。 许陵光一时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发財了。 要不是兰涧已经走了,他高低得给兰涧磕一个,这是什么神仙老板啊。 许陵光沉浸在暴富的喜悦之中,忽听旁边传来一声脆响,接著是幼崽们惊慌的叫声。 他转头去看,就见刚才打成一团的妘风和昭灵,此时呆呆地坐在地上,低头看著四分五裂的小窝,而昭灵显然还没明白髮生了什么,他茫然缩著爪爪蹲在破碎的小窝中间,左看看右看看。 妘风先注意到了许陵光的目光,她心虚地往后退了退,先发制人指著羽融说:“都怪羽融太胖了,才把窝压垮了。” 羽融气得瞪圆了眼睛:“明明是你扯坏的!” 眼看著两只小崽气鼓鼓又要打起来,许陵光只能上前劝架,一手一只抱起来,再把茫茫然的昭灵塞到衣服口袋里,许陵光好脾气地说:“坏了就坏了,改天再多做几个,你们一人一个。” 这样总不会打架了。 小崽们见他没有怪自己,还承诺会做新的,原本的心虚立刻变成了神气和期待,纷纷趴在许陵光胸.前,亲昵地去蹭他的脸:“真的吗?” “真的真的,明天就做。”许陵光左拥右抱,觉得人间极乐也不过如此了。 * 许陵光说做就做,第二天去湖边收鱼的时候,顺便又砍了一些藤蔓回来。 新鲜的藤蔓需要去掉枝叶再晒乾水分,三只幼崽自告奋勇,在许陵光做饭的时候,帮著把藤蔓的枝叶摘乾净,再搬到阳光地下晾晒。 “你就这么屈服了吗?”蹲在他肩膀上的暮云目光愤懣地盯著院子里忙活的三只小崽,控诉道:“他们一来就把我的窝拆了!” 许陵光安抚地揉揉它的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给你做个更好的。” 暮云还是很不高兴,总觉得自己的领地自己的人都被乘黄抢走了,他哼哧哼哧地说:“那也不一样了,而且他们很坏,还想吃我!” 许陵光捏捏它气得一鼓一鼓的脸颊,哄道:“但现在他们是我的朋友了,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他们肯定不会吃你的。而且整座哀牢山都是乘黄的,我们现在要是和乘黄打好关係,有了靠山,以后岂不是可以在山里横著走?” 暮云眯著小黑豆眼思考,觉得许陵光说得好像也有道理。他犹犹豫豫地说:“那好吧,你得给我做一个新的窝,比之前的更好看。” 许陵光笑著说:“好。” 其实比起暮云来,他觉得三只幼崽对他做的饭兴趣更大。 昨天太晚了来不及再做饭,结果三只幼崽玩累了把剩下的酸菜鱼和炸鱼片全都吃光了,吃的那个香那个满足,看得许陵光都心疼,琢磨这些乘黄幼崽以前都过得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都跟没吃过饭似的。 许陵光之前还想著要不要针对性研究一下乘黄的口味,这样拿这么多钱也不至於太亏心,结果却发现乘黄幼崽根本不挑食,餵什么吃什么,贼好养。 他心情就非常复杂,一边觉得这工作钱超多事超少我必须要干到退休,一边又担心这也太好养了点不会有什么坑在前面等著我吧。 不过经过仔细观察,他觉得给这么多应该没有什么阴谋,纯粹就是乘黄太富了。 因为幼崽们在玩闹的时候倒了一地的玻璃球,那些玻璃球大小不一,什么顏色都有,每一个都非常漂亮,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辉。 而鑑於这个时代应该並没有玻璃,加上暮云的鑑定,许陵光確定这些球全都货真价实的宝石或者玉石。 许陵光:“……” 稍微有一点点仇富了呢:) 第36章 那条黑蛇像宋南出 许陵光了三天时间,重新做了四个藤编小窝。 但因为院子就那么大点,四个幼崽的窝在一个树下根本挤不下,许陵光想了想又去砍了树枝回来,用半天功夫做了个简易的猫爬架,然后按从小到大的顺序把窝固定在了在了树枝上。这样既节省了空间,小崽们也有更多玩耍的地方。 果然纯天然猫爬架做好之后幼崽们都很喜欢,尤其是昭灵,他本是凤凰,天生喜欢棲息在高处,现在他的小窝被放在最高的地方,他扑腾著翅膀窝进去,心满意足地啾啾直叫。 羽融、妘风和暮云也都各自占据了自己的小窝,在里面懒洋洋地晒太阳。 许陵光在一旁看著,心想如今自己也是家大业大的人了,他琢磨著这一趟去青羽城还得多买点材料回来,过一阵子有空了,房子估计还要扩一扩。 这么想著,许陵光对几只幼崽道:“我出门了,你们好好看家,要是快的话我晚上就回来了。慢的话可能要等明天才回来。等回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幼崽们早已经知道他要下山,纷纷围上来送他出门,等人要走的时候,幼崽们还蹲在门口巴巴看著他,眼里都是不舍。 许陵光来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体会到有牵掛的感觉。 他又忍不住回去挨个摸了摸幼崽们的头,笑著说:“我儘快回来,到时候给你们带礼物。” 许陵光要去千金楼参加拍卖会。 拍卖会的邀请函赵掌柜已经给了他,只要按时到场参与拍卖就行。之前许陵光还担心自己身上的钱不够,没想到天降横財,乘黄又给了一大笔,所以这一次出门他颇有一种財大气粗的感觉。 不过心里爽归心里爽,明面上他还是非常谨慎。 为了防止被人盯上,他特意穿了一身和平时不同的蓝色长袍,扎的高马尾也放了下来,半披在身后,用一根玉簪隨意挽了个髻。 他这一身用料讲究但不名贵,並不惹人注目。再拿上一把摺扇,以扇遮面,就悄无声息地入了场。 拍卖会很快开始,一件接著一件拍卖品呈上来,上方的主持人介绍得唾沫横飞,下面参与拍卖的客人也都热情洋溢,价格角逐非常激烈。 许陵光攥著自己的全部家当,听著那一个比一个高的报价,心臟都在抽抽。 有钱人这么多,怎么就不能多他一个?! 这么竞拍了一轮之后,第二轮拍卖时,回春丹就呈上来了。赵掌柜给的消息果然不错,回春丹一共三瓶,每瓶十颗,三万下品灵石起拍。 回春丹適用的境界不高,多是一些本身境界不高的修士在参与竞拍,许陵光听著报价迅速从三万攀升到八万时,终於举牌叫价。 “十万。” 之前竞价都是五千五千往上增加,他直接加了两万,一些报价非常谨慎的人就迟疑了。 只有一个声音还在跟:“十万五千。” 许陵光心都在滴血,但还是沉声竞价:“十二万。” 这个价格其实已经略微超过了他的预算,但实在是这次拍卖会竞爭太过激烈了,想便宜捡漏基本不可能。相比之下回春丹的竞价已经是相对没那么激烈了,毕竟那些高阶修士还没有出手。 但仅仅是普通修士竞价,这个价格许陵光也有些心痛了,所以他打算用气势將其他人嚇退。 因为第一瓶的起拍价往往是最低的,之后的第二瓶和第三瓶,都是以上一瓶的成交价的五成作为起拍价。一瓶十颗回春丹的诱.惑对於低境界的修士以及普通人来说,实在不小。 果然,许陵光果断报到了“十二万下品灵石”之后,迟迟没有人参与竞价。 一是这个价格比起平时散买已经算是溢出,二则是后面还有两瓶,没必要非跟这一瓶较劲。 最后许陵光以十二万下品灵石拍下了第一瓶回春丹。 许陵光结清了灵石,拿到了回春丹,並没有立刻离开,仍旧坐在那里看完了整场拍卖会。一是想长长见识,二是现在离开太引人注目,万一有人盯著他就得不偿失了。 而他猜得也没有错,第二瓶和第三瓶回春丹,最后分別以十四万和十七万的价格拍出。尤其是第三瓶,大约是意识到这次拍卖会的价格低不了,又只剩下最后一瓶回春丹,之前那些犹犹豫豫的人都参与了竞拍,最后將价格生生抬到了十七万下品灵石。 许陵光见状也不心疼自己多的两万灵石了,幸好他果断拍了,不然又得平白无故多几万灵石。 这么算下来,他算是赚了。 拍卖会结束时,许陵光混在人群里离开,一离开千金楼的范围,他就找了个无人处將身上的蓝色长袍脱下来装进了包裹里,再用髮带把半披的头髮扎了个高马尾,之后就大摇大摆地混入了街上的人群里,准备採买生活物资,再给四个崽子挑个礼物。 买回春丹虽然了一大笔钱,但是现在许陵光手里攒了整整二十颗回春丹,心里顿时有底气多了,连心情也飞扬起来。 他牵著毛驴四处閒逛,看见有趣的东西就凑过去看看,最后这一点那一点,给四个崽子买了不少玩具和零食,连葫芦都买了几串。 路过一个饰品摊位时,又看见一对漂亮的粉色蝴蝶髮夹,他想著妘风好像很喜欢小窝上的羽毛坠子,之前还偷偷用羽毛坠子在头顶比划来比划去,也许会喜欢这对蝴蝶髮夹,便也买了。 许陵光一路逛过去,小毛驴身上背著竹筐已经装满了东西。 眼看著天色不早,许陵光给毛驴餵了个苹果,便准备回哀牢山。他牵著绳子,逆著人群往城外走,正巧前方也有个人迎面走来,许陵光隨意多看了一眼,眉头就皱起来。 迎面走来的人有些眼熟,好像之前在千金楼门口见过。不过这並不是许陵光在意的缘故,青羽城並不大,经常往来总会有那么几张熟面孔,让许陵光在意的是,那人手中提了个笼子,笼子里装著一条无精打采的黑蛇。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黑蛇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像宋南出。 第37章 「既然如此,你就去死吧。」 可宋南出不是说去闭关了吗? 而且他修为不低,怎么也不至於被人像货物一样关在笼子里拎著招摇过市。许陵光心中疑惑,在和那人擦身而过时,忍不住又看了那条黑蛇一眼,轻轻叫了一声:“宋南出?” 黑蛇並没有回应。 它的状態似乎很不好,身体绵软无力地团成一团,连蛇信吞吐都有气无力。 许陵光和它错身而过,心想应该是认错了吧,毕竟黑蛇都长得大同小异,觉得相似也是正常。 他牵著毛驴往城门走去。 而龙宿拎著笼子往反方向而行,他没有回头去看许陵光,但脸色却变得非常难看:“系统,不是说在修復bug了吗?怎么我还是看不见那个人的信息?” 就像许陵光莫名记得龙宿,龙宿也记得许陵光,甚至可以说是如鯁在喉。 这是他穿越拥有系统之后,第一个看不到信息的人。 这让他感到极度的不安,虽然系统信誓旦旦说会修復bug,但三番五次地相遇,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即便是两面之缘,连话都没有说一句,他心里已经起了杀意。 只是看不清对方的虚实,让他不敢贸然动手而已。 系统机械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bug正在修復中,请稍安勿躁。” 龙宿有点不甘心地咬牙:“你们到底要修復多久?” 系统:“时间未知,请稍安勿躁。” 龙宿早就摸清了系统的尿性,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只能换了个方向问:“刚才他从我身边经过来,说了一句话,他说的什么?” 系统很快將许陵光说的话以文字形式列了出来:“宋南出。” 龙宿看见这个名字就笑了:“他认识宋南出?” 他低头看了看笼子,眼中光芒闪烁。几天前他终於凑够了无相草,完成了系统给的升级任务,成功晋入了神藏境,也拿到了系统奖励的隱匿道具。 他原本打算先去打探一下哀牢山的情况,但在哀牢山相邻的山脉徘徊时,系统忽然提示发现了虚弱期的虺蛇,让他击败虺蛇,搜集虺蛇的蛇皮、蛇血和蛇筋完成任务。 龙宿按照系统提示找到了虺蛇藏身的位置,发现那条虺蛇果然正处在最虚弱的蜕皮期。他使用了隱匿道具进行偷袭,成功捉住了虺蛇。 完成了击败虺蛇的任务之后,虺蛇的部分信息也隨之解锁,这条虺蛇的人族名字就叫做“宋南出”。 《述异记》记载:“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再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这条虺蛇的血脉虽然不纯,但他的血肉也可以帮助的龙宿再进一步,而蛇皮更是可以用来升级武器,这样等他去哀牢山完成隱藏任务时,成功率也更高了。 若不是半路又遇见了这个人形bug,龙宿已经迫不及待要將它带回去扒皮抽筋放血炼成丹药了。 龙宿神色变化不定,最后定格成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想他终究无法忽视这么一个隱患,虽然系统无法识別出对方的信息,但他如今已经是神藏境的修士,神识扫过就能大致看出对方的修为平平。 即使对方有什么保命手段,他有系统协助,杀他也应该是轻而易举。 决心已下,龙宿就不再犹豫,他脚步一转,就往许陵光离开的方向追去。 许陵光走到半途,又折返回来。 他原本已经准备离开,但那条黑蛇的模样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就好像直觉一直在告诉他,那是宋南出一样。 许陵光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想了想,或许自己可以试著跟那个人买下那条黑蛇,就算真的弄错了,也只是损失一些身外之物而已。 这么想著,他立刻牵著毛驴调头回去找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好,他刚折返回去没多久,就又遇见了那个人。 对方又是迎面走来,不过这回许陵光主动拦住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搭訕道:“你好,可以冒昧问一下,这条蛇你是在哪里抓的吗?” 他面容俊俏,说话又带了笑,很容易討人喜欢。 但龙宿看著他,只觉得在看一具尸体。他很好地掩藏了自己的杀意,有意引许陵光上鉤:“是在和哀牢山相邻的一座山里捉到的,当时它好像正在蜕皮,我运气不错就捉住了。听说这种黑蛇是大补之物,我准备回去燉个蛇肉羹给家里的长辈补补身体,所以抱歉,不能卖给你。” 许陵光听到他说说是在哀牢山隔壁的山头时,心跳就快了一拍。 真不是他想得多,实在是有些过於巧合了。 宋南出离开哀牢山说要闭关,但他没回青羽宗,有不小的可能还在这一带山脉之中。 他只能厚著脸皮继续游说:“这黑蛇和我亡妻从前养的一条黑蛇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看见之后思念亡妻,还请兄台开个价割爱,或者我再买一条黑蛇来和你换如何?” “不换不换!”龙宿露出不耐烦的语气,用肩膀撞开他往前走:“你別再纠缠了,我著急回家燉蛇肉羹呢。” 说完他就大步出了城门。 许陵光站在后面,皱眉纠结了片刻,还是追了上去。 他只要一想到蛇肉羹就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实在没办法掉头就走。他想著追上对方开个高价再磨一磨,若是实在不行……只能先设法偷过来带回青羽宗確认一番,事后再跟对方赔礼道歉。 这么想著,许陵光便也追在对方后面出了城。 龙宿神识扫过,见他果然跟了上来,便露出一个冷冷的笑。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半里路,龙宿佯装不耐道:“你还跟著我做什么?都说了不卖了。”他眉眼间露出怀疑的神色:“你不会是想硬抢吧?” 许陵光连连摆手,正要解释,却见对方脸色忽然一变,露出狰狞之色:“既然如此,你就去死吧。” 与此同时,对方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巨弩,那巨弩通体漆黑,弩身足有成年男子一臂长,两端犹如尖刺一般翘起。男子迅速搭箭射弩,四五支闪著寒光的箭矢瞬息之间便朝许陵光射来—— 箭矢带起破空声,许陵光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扔仍站立在原地,瞳孔因受惊而缩小。 龙宿带著篤定地笑意等待他中箭倒下,他特意装备了巨弩又用了毒箭,对方必死无疑。 系统修復bug的效率实在太低,他只能自己动手了。 若不杀了这个人,他恐怕晚上做梦都睡不安生。 所以今天,他必须死。 第38章 「他住在哀牢山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箭矢转瞬即至,许陵光在最后关头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打开之前买的防御法宝將自己罩进去。然而那箭矢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防御法宝製造出来的屏障,下一息就要射中许陵光。 许陵光骂了一句便宜没好货后,狼狈地就地一滚,试图躲开箭矢。 然而那些箭矢却像长了眼睛一般,直直追著他射来。 许陵光最后只能被迫蹲下,用双臂护住头脸要害,然而意料之中箭矢刺入身体的疼痛並没有传来,反而是一声巨响之中,余光间有刺眼的光芒爆开。 许陵光被那刺眼的光迫得闭上了眼睛,等眼前重新恢復黑暗之后,他才试探著抬起头。 紧紧攥在手里的防御法宝已经碎成了几片,许陵光扔掉碎片,踉蹌站起身,发现四周草木都呈现一种被灼烧过的焦黑状態。而就在不远处,还有个焦黑的人形倒在地上。 许陵光茫然地四处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探头看了看不远处那个焦黑的人形,从对方身上没被烧乾净的衣服上认出,这是刚才忽然对自己的动手的人。 装著黑蛇的笼子就滚落在他旁边,黑蛇在笼子里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许陵光迟疑地叫了一声:“餵?” 对方並没有回答他。 许陵光有点怂,小声嘀咕道:“不会是死了吧?” 他犹犹豫豫地走近,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竟然真的没气儿了,他嚇得立刻缩回手。 这是穿越以来,许陵光第一次直面死人,而且对方的死亡还疑似跟他有关。 许陵光心臟直跳,碎碎叨叨念著阿弥陀佛:“兄弟,我、我也不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绝对没有杀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別找错了人。” 他说著又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才爬起来,抖著手把装著黑蛇的笼子拎了起来。 准备离开时又看见那把巨弩就掉落在两步远的草丛里,许陵光略微犹豫,还是去捡起来收进了须弥戒里。到底是死人的东西,他有点心虚,想了想从包裹里拿出之前的蓝色袍子,上前给焦黑的尸体盖上了:“兄弟你人都没了,这弩你留著也没有用,我就废物利用了哈。” 说完又虔诚地拜了三拜,头也不回地牵著驴火速离开。 等他走了之后。身体被烧得焦黑的龙宿一把掀开衣袍坐起来,血肉焦糊的脸上露出个狰狞至极的表情:“许陵光!我和你势不两立!” 就在箭矢要射中许陵光的那一瞬间,他身上忽然爆发出一阵极其强烈的金色光晕,那光晕像一个鸡蛋罩子把他罩在了里面,在箭矢触碰到金色光晕的剎那间发生了爆炸,不仅箭矢瞬间融化,他自己也被爆炸產生的高温烧伤。 要不是他已经晋入了神藏境,又有系统保命,或许已经真的变成了一具焦尸。 但也是在爆炸的时候,他看见了系统显示的名字——许陵光。 这个名字他並不陌生,系统里有青羽宗的信息,而许陵光正是青羽宗的掌门,难怪当时他一眼就认出了宋南出。 龙宿恼恨道:“许陵光是神藏境的修者,若系统正確显示他的信息,我不会误判!” “而且之前给的信息不是说青羽宗掌门已经死了吗?” 正是因为许陵光身死,坐镇青羽城的青羽宗败落,不少妖魔趁机滚入青羽城做乱,他才敢在晋入神藏境之前在青羽城浑水摸鱼,可他没想到自己谨慎小心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完成任务晋入神藏境,竟然栽在了扮猪吃老虎的许陵光身上! 什么身体虚弱修为平平,都是偽装! 系统机械性回答:“有关青羽宗宗主许陵光的信息已经进行修正。” 说完,许陵光的人物信息界面就跳了出来。 人物:许陵光 身份:青羽宗掌门 境界:未知 人物信息:未知 龙宿看完一阵无语,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问:“你这修正了什么?之前多少还有许陵光的信息,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未知』两个字来打发我?” 系统;“世界npc太多,无法精准捕捉信息,请谅解。” 龙宿:……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和系统做无谓的爭辩。从他绑定了这个系统后,这个系统助手就非常机械低智,完全无法沟通。但好在系统给的奖励非常丰厚,信息虽然不够全面但比他自己搜集来得简单便捷。 龙宿忍了,等他境界再上一个阶段,就不用这么依赖这个傻.逼系统了。 至於许陵光……迟早有找他算帐的时候。 龙宿原地打坐,忍痛运转灵力:“系统,使用灵露帮我修復身体。” * 许陵光提著黑蛇到了青羽宗门前才安了心。 这一路上他试著跟黑蛇交流,但黑蛇並不理会他,蔫蔫地趴在笼子里,看起来半死不活。 许陵光就迟疑起来,难道真的认错了,只是和宋南出长得像而已? 但他想著都到了青羽宗,保险起见还是去问问周扶婴和郁筠,於是还是来了。 许久不来,青羽宗看起来似乎更加萧条了。 他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周扶婴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幽幽问:“你看什么?” 许陵光被他嚇了一跳,差点蹦起来:“你干嘛?” 周扶婴抱著剑垂眸看他:“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不在哀牢山躲著,来这里干嘛?” 他双手抱怀语气不耐,有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漠。 许陵光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於是也不当回事,將笼子拎到他面前说:“你看看这是不是宋南出?” 周扶婴:? 他眼神诡异地看著许陵光:“並不是是条黑蛇就是宋南出。” “你觉得不是?”许陵光有点疑惑,但也鬆了口气:“我在路上遇见它,觉得它实在很像宋南出,放心不下所以带来问问。” 周扶婴皱眉打量黑蛇,实在看不出这哪里像宋南出:“哪里像了?” 许陵光说:“蛇头的形状,还有鳞片排列,以及眼睛都一模一样啊。” 周扶婴:? 他看了半晌没看出来,掀起眼皮看了许陵光一眼:“黑蛇不都长这样?” 许陵光:…… 他总算意识到周扶婴根本认不出宋南出的原形,想想还是郁筠靠谱一些,便问郁筠在哪。 “在练功吧。” 周扶婴给郁筠传了信,片刻之后郁筠就来了。 她倒是比周扶婴靠谱许多,將笼子打开,捉出黑蛇仔细观察一番,说:“確实和宋南出很像,但这条蛇看起来尚未开灵智,只是条普通的蛇?” 其实她也有些不確定,又用灵力试了试,奇怪地说:“不过似乎又和普通的蛇並不太一样,我对蛇类研究不深,也说不出来。” 听郁筠也这么说,许陵光確定这不是宋南出,就说:“既然只是一条普通的蛇,那我把它放回山里吧。” 他將笼子掛在毛驴身上,黑蛇则放在了草丛之中。 那黑蛇依旧懒懒的,趴在草丛半天都不见动。 许陵光也不管它了,看著太阳要下山了,就和周扶婴和郁筠告別,准备回家。 见他走了,周扶婴扭头看郁筠,不可思议地说:“他竟然真在哀牢山住下了。” 那毛驴身上背的全是一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他甚至还看见那小竹筐上插著四根葫芦。 许陵光都多少岁了,竟然还吃葫芦? 郁筠瞥他一眼:“他住在哀牢山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周扶婴噎了下,默了半晌抱剑走了。 见他走了,郁筠也转身回去。只剩下草丛里的黑蛇仍旧趴在那里。 它竖起上半身,蛇头左右转转,一会儿看青羽宗一会儿看许陵光离开的方向,犹豫了许久,它还是遵从本能,循著许陵光的气味找去。 第39章 「不想走就跟著我吧。」 草丛里一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许陵光走了没多远回头一看,就见那条黑蛇竟然跟了上来。 它爬行的速度不快,蛇身在草丛里呈“s”形扭动,蛇头微微昂起来,黑豆大的眼睛看著许陵光,看起来呆呆的。 许陵光停下脚步和它对视:“你怎么又来了?” 黑蛇吐著蛇信,发出噝噝的声音。 许陵光听不懂,他將黑蛇的蛇头转了个方向,指了指远处的群山:“你可以回山里了。” 说完就起身继续走。 走了没两步,身后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许陵光一回头:…… 反覆几次之后,他发现这条蛇好像缠上自己了,反正不管许陵光说什么,它都坚定地跟在许陵光后面,看著又呆又可怜。 它的体型不大,身体最粗的部分也只有许陵光两根手指那么粗,在草丛里爬爬停停的时候,有种半死不活的美感。 这也是许陵光把它错认成宋南出的原因之一。 和宋南出相处了一个月,他发现宋南出人形时非常端著,总是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但其实嘴角笑容的弧度都不怎么变的。倒是变成原形的时候要真实许多,大部分时候吊在房樑上懒洋洋的不爱搭理人,小部分时候则喜欢在家里某个墙角阴暗爬行,冷不丁就窜出来嚇你一跳。 虽然宋南出坚决否认是故意嚇他,但许陵光莫名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而这条蛇的某些行为和神態都跟宋南出很像,只不过眼神看起来很呆,並没有宋南出身上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阴鷙感。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许陵光甩不掉这条蛇,想了想,又把它拎起来塞进了笼子里:“不想走就跟著我吧。” 反正家里已经有四个崽了,多条蛇也不是什么问题。 最重要的是,他还想著万一以后遇见宋南出,看见自己养的这条蛇,还能不能端得住。 光是这么想著,许陵光脸上的笑就压不住了。 许陵光踩著夜色回到家。 因为崽崽们在家,这一次回来,家里並不是黑灯瞎火,暖融融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非常温暖。 许陵光眼中溢满笑意,將葫芦拿在手里,牵著毛驴边往院子里走边大声道:“暮云、羽融、妘风、昭灵,我回来了,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礼物。” 院子里传来幼崽们的欢呼声,不过只有羽融妘风和昭灵迎了出来,却没有看见暮云。 许陵光把葫芦分给三只幼崽,被欢呼雀跃的小崽们簇拥著进了院子,他回头问:“暮云呢?你们没欺负他——” 一个“吧”字梗在喉咙里,因为太过震惊,没能完整吐出来。 许陵光脸上轻鬆的笑意收起,很是严肃地站直了身体,敬畏地看著趴在院子里的兰涧:“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他眼珠左右转动,发现暮云躲在屋里的窗户边偷偷往外看,应该是兰涧来了,它嚇得不敢出来。 兰涧从发现自己下的禁制被触动之后,就在这里等了很久。 他上下打量许陵光,两只前爪不紧不慢地换了个姿势搭在一起,银白色的皮毛在月光下笼著朦朧的微光,十足的优雅。 “你下山时遇见了什么人?” 许陵光先愣了一下,之后就想起半路遇见的意外,联想到自己身上忽然爆发的光芒,他试探地问:“今天我遇见了一个修士,对方出手要杀我,我的防御阵盘没挡住他的箭,但他却在最后关头忽然死了,是和您有关係吗?” 自己有多少本事许陵光还是清楚的,要不是最后关头对方忽然被秒杀,他估计已经凉了。 思来想去,只有乘黄有个能耐。 兰涧頷首:“这是契约內容之一。” 许陵光愣了下,仔细回忆捲轴上的条款,上面並没有写过还会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他有些疑惑地说:“捲轴上当时並没有写。” 兰涧却没有再解释,而是缓缓站起身来:“契约的力量会隨著使用削弱,最多只能用三次。我前来只是告诫你,莫要滥用这股力量。” 说完之后,他踏著云离开了,只留给许陵光一个冷漠的背影。 “走的也太快了吧……” 许陵光挠了挠脸,一句“谢谢”憋在嘴里都没来得及说。 见兰涧走了,暮云从窗户里窜出来,著急地爬到许陵光身上:“我的呢我的呢?” 许陵光將葫芦给他,蹲下身就看见三个小崽正在新奇地一下一下舔著葫芦,他捏了捏羽融的耳朵,悄悄问他:“你知道契约之力是什么吗?” 他想想还是觉得很神奇,这契约之力听起来像某种被动反击技能。 就是可惜只有三次。 对於这个危险丛生的世界,三次还是有点少了。 羽融忙著舔葫芦上的衣,百忙之中抬起头想了想说:“那是祝愿之力。” 许陵光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是祝愿之力?” 羽融皱著脸说不清楚,旁边的妘风嫌弃瞥他一眼,骄傲地说:“这是只有瑞兽才会的,乘黄和凤凰都是瑞兽,都会使用祝愿之力,得到瑞兽祝愿之力护持的普通人,可以躲避危险、长命百岁……”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长串的好处,许陵光的眼睛则越来越亮。 这不不就是一个能反弹所有伤害还能增益自身的无敌buff吗? 好东西啊! 许陵光期待地看著三只小崽:“你们会吗?” 妘风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只有大哥才会。” 许陵光失望地“哦”了一声,兰涧特意过来提醒他只能用三次,看来是不太愿意再次给他祝愿加持的。 他遗憾嘆了口气,安慰自己做人要知足,他还有两次机会可以用呢。 第40章 乘黄族地 许陵光陪著幼崽们玩了一会儿,整理东西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还带回来了一只黑蛇。 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笼子,疑惑:“蛇呢?” 黑蛇之前一直乖乖待在笼子里,许陵光並没有把笼门锁死,想著如果它想走隨时可以走,但没想到一路它都趴在笼子里没有动,到了家之后反而跑了。 许陵光有点遗憾,看来没有机会看看宋南出看见那条蛇的表情了。 既然走了,许陵光也就不用再想怎么安置那条蛇,他开始整理今天买回来的东西。先把带回来的礼物分给幼崽们。 羽融活泼好动,给他的是一个可以掛在屋檐下或者树枝上、无风就能自动的木製飞鸟,这样他无聊时可以自己和木鸟玩儿; 昭灵呆呆的又不太爱动,最喜欢找个地方孵蛋一样趴著,许陵光就给他买了个柔软的垫子,铺在小窝里,他可以趴得更舒服; 暮云则得到了一个木头跑轮,这跑轮本来是小孩儿玩的木头水车,许陵光想到现代刷到的那些养龙猫的博主都会给安排一个跑轮,他就找了木工师傅用木头水车改造了一个跑轮; 至於妘风,则得到了那对非常漂亮灵动的粉色蝴蝶头绳。 蝴蝶翅膀是用布料製作,整体非常轻盈逼真,蝴蝶旁边还有一朵盛开的粉色绢,绢底部是垂落的粉色绳子和飘带,来用进行固定。 妘风一看到蝴蝶头绳果然就非常喜欢,她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蝴蝶翅膀,浅金色的眼睛里都是欢喜。 许陵光说:“你戴上试试。” 乘黄的皮毛顺滑丰厚,一对和狐狸非常相似的耳朵竖直,小小的蝴蝶头绳正好可以绑在耳根处。 但妘风笨手笨脚地弄了半天,却怎么也绑不好,加上许陵光和其他小崽都盯著她看,她越是著急越是绑不好,最后急得眼睛都湿润了。 许陵光这才意识到小小的幼崽並不会用头绳,连忙把她抱到膝盖上,轻手轻脚分出耳根边一小綹毛毛,將蝴蝶绢固定在耳根处,余下的飘带则加入毛毛里,编成了细细的小辫子垂在耳朵边,多出来的部分还在末尾打了个蝴蝶结。 “好了,你看看喜不喜欢。”其实他也是第一次给人梳头,但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简单的麻辫还是会的。 妘风跑到水缸边对著水面,小心翼翼地用爪爪碰了一下垂在脸颊边的小辫子,喜欢得看了又看。 对著水面照了很久,她才猛地转身扑进许陵光怀里打了个滚,兴奋不已地说:“你比大哥还厉害!” 很早之前她跟大哥下过一次山。那时候她看见人族的幼崽头上都扎了小辫子,还绑了好看的飘带,就让大哥也给她扎一个,结果大哥却怎么弄都弄不好,还差点扯禿了她耳朵上的毛毛。 那之后妘风就不敢让大哥给自己扎小辫了,但是心里其实还惦记著,暗暗想著等以后她长大了可以下山了,就自己去买好看的头绳。 她没想到许陵光给她买了漂亮的小蝴蝶,竟然还会扎小辫子。 妘风喉咙里发出喜悦的咕嚕声,用力蹭了蹭许陵光的下巴,非常郑重地说:“以后妘风最喜欢陵光哥哥。” 许陵光顿时哭笑不得,揉揉她的耳朵,给她把蹭乱的毛毛整理好,心想这也实在是太好哄了,一对头绳就能骗走,难怪兰涧不许他们多接触人族。 就是不知道兰涧知道自己因为不会扎辫子而被小崽认为不行,会是什么表情。 许陵光想像了一下兰涧的表情,有点想笑。 反正那张非常高贵冷艷的脸应该是绷不住了。 * 休息一晚之后,翌日一早许陵光把买回来的荔枝拿出来,准备做荔枝糕。 在集市上看见竟然有新鲜荔枝卖时他就心动了,想做荔枝糕。 荔枝糕是奶奶的看家本领,做出来的荔枝糕又香又软,许陵光小时候没少吃,他还记得初中的时候住校,每个星期去学校的时候,奶奶都会给他带上一饭盒的荔枝糕。 后来奶奶不在了,许陵光独自在外漂泊,想奶奶的时候就会给自己做一碟荔枝糕。 所以其实他时常庆幸自己很早就学会了做饭,奶奶很多拿手菜他都学了个七八成,虽然没有奶奶做出来的味道地道,但至少还有几分奶奶的味道。 许陵光买了很多荔枝,除了做荔枝糕,还准备酿几坛荔枝米酒。 小崽们围在他身边帮忙剥荔枝壳,他们剥一会儿就偷偷吃几个,脸上爪上都沾了香甜的荔枝汁水。 许陵光看在眼里就嘆了口气,用小篮子分了一篮荔枝把他们打发到旁边去玩儿:“你们去旁边把这些剥了,剩下的我来。” 小崽们很好哄,兴高采烈地抬著小篮子去旁边玩儿了。 许陵光將台面清理了一下,將余下的荔枝剥皮去核后下锅熬煮。 等幼崽们玩闹著將一篮子荔枝剥好时,荔枝糕已经上锅蒸了。许陵光特意请木工做了荔枝形状的模具,將做好的荔枝糕胚子先用模具压一压,再蒸出来就是圆润饱满的荔枝形状。 之后再用洗乾净的荔枝壳一装,就像真的荔枝一样。 其实奶奶做得荔枝糕並没有这么精致,老人家只看味道不看样子,虽然叫荔枝糕,但只是吃起来有荔枝香味而已,实际上就是方方正正一个小块儿。 但许陵光想著昨天也算是兰涧救了自己一命,再加上有意和对方打好关係,就打算把做好的荔枝糕给兰涧也送一份过去,再亲自道个谢。 作为谢礼,自然就要做得精致美观一些才能拿得出手。 而且他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自己的態度摆出来了,不管对方领不领情,以后万一自己有事求上门,对方总不能太过绝情吧? 虽然嘴上说著祝愿之力还有两次机会要知足,但许陵光一向是个未雨绸繆的人,已经开始为下一次求兰涧为自己祝愿加持做铺垫了。 这可是大好的抱大.腿机会,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第41章 「若你心里过意不去,便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许陵光的荔枝糕做得格外用心。 他將做得最漂亮最好看的荔枝糕装进特意准备的漆木盒子里,然后將之收进了须弥戒里保鲜,这样送过去的时候荔枝糕还是热腾腾的,趁热吃味道最好。 幼崽们从他装荔枝糕时就已经围了上来,馋得很,但都很乖地没有胡乱上手。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许陵光把第一笼荔枝糕里最好的都装进了盒子里,此时只剩下几个卖相一般的,见幼崽们又馋又乖的样子,许陵光给幼崽们挨个餵了一个荔枝糕,哄道:“先尝尝味道,第一笼甜度做得比较淡,等我去给兰族长送了荔枝糕,回来就给你们做,多加荔枝和。” 幼崽们喜欢吃甜的,但他怕兰涧吃不惯,所以特意调整了甜度。 羽融奇怪道:“但是大哥说人类的食物不好吃。” 妘风也点点头,很是不忿地说:“之前也不许我们吃。” 许陵光听了就有点忐忑起来,但想著做都做了,不管他吃不吃,还是得送过去表明一下態度。 於是就问三个小崽能不能带自己去找兰涧。他想著要是不能,那只能让三个小崽帮忙送过去,但这样肯定没有自己亲自送过去有诚意,留下的印象深刻。 谁知道三个小崽一听,根本没考虑什么能不能让人族去族地,就兴高采烈地踊跃举爪:“我带你去!” 许陵光鬆了口气,让暮云留在家里看家,自己跟著幼崽们去乘黄族地送荔枝糕。 许陵光原本以为去乘黄族地要走很久,但是三只小崽带著他在林间穿行,就这么七弯八拐了几分钟,接著眼前的景色忽然一变,耳边也传来了瀑布飞流的水声。 许陵光诧异地睁大了眼,不错眼地看著眼前铺展开的宏伟景象—— 巨大的乘黄雕像矗立在湖泊之中,云雾掩映之间,飞瀑从群山之间落下,水飞溅之间,阳光折射出绚丽的彩虹,正好如桥樑一般架在乘黄爪下。 宏伟、瑰丽,犹如仙境。 这是他在哀牢山这么久,从未见到过的瑰丽景象。 他惊嘆不已,侧头看蹲在自己肩膀的羽融:“这里还是哀牢山吗?” 羽融不解:“这里就是哀牢山。” 许陵光便想,或许是有什么阵法之类的吧,但三只幼崽带路过来时,也並没有看见他们使用什么法术。他们就是和平常一样带著他往前走,就到了这里。 “我在哀牢山时,从来没看见过这个雕像和瀑布。” 面前的乘黄雕像如同高山一般耸立。身后群山更是巍峨,中间一道飞流而下的瀑布宛如从云端落下,这样壮观瑰丽的景象,就算隔得距离远,也不可能完全看不见。 除非从外面本来就看不到乘黄族地。 而妘风的话很快验证了许陵光的猜测。 她骄傲地说:“只有乘黄一族,还有乘黄认可的人,才能看见和进入族地,別人都看不见。” “原来是这样。” 许陵光仰头看著眼前的景象,敛下了心中的震撼,对幼崽们说:“走吧,我们先去找兰族长。” 许陵光跟著幼崽们一起走进乘黄棲息的洞穴之中。 和想像中的洞穴不同,这地方虽是洞穴的结构,但並没有一般洞穴的阴暗潮湿,更不狭窄逼窒。 整个洞穴非常宽敞,挑高目测至少两三层楼那么高,顶部开凿了错落的透光孔洞,又镶嵌了无数精美的宝石,此刻阳光从头顶的孔洞透过来,和著斑斕的宝石辉光,將整个洞穴照得明亮而温暖。 偌大的洞穴並没有摆放家具,只用织工精致的浅米色地毯铺满整个地面,中间错落摆著几座栩栩如生的乘黄雕像,除此之外,就是满满几篮子的各色宝石,以及几个看起来非常柔软蓬鬆的圆形垫子。 许陵光猜测这里应该是幼崽们平时玩耍的地方。 这么看来,兰涧对几个幼崽其实非常耐心,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虽然很难把“耐心”和“温柔”两个词和一看脾气就不怎么好的巨兽联繫起来就是了。 兰涧正在洞穴之中小憩,放鬆间就听见幼崽们回来时的吵闹动静,他並未起身,只懒洋洋地出声问:“捨得回来了?” 但下一瞬他皱了眉,还有另一道气息混在幼崽们中间——是许陵光。 许陵光正琢磨著是叫幼崽们传话,还是自己主动出声打招呼时,就听见一道慵懒低沉的嗓音从洞穴深处传出。 他微微愣住,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道声音竟然是兰涧,连忙出声说:“兰族长,昨天多亏了你的祝愿之力加持我才逃过一劫。我身无长物,所以亲手做了一些荔枝糕送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 兰涧听见外面传来的清亮嗓音,顿时敛了神色,確认浑身上下每一根毛毛乖顺妥帖之后,才迈步不紧不慢走了出来。 他並没有刻意缩小体型,而是维持著一个自己最为舒適的大小,因此此刻他足足有两个许陵光那么高,从洞穴深处缓步走出来时,浑身上下散发著独属於上古神族的威严。 许陵光仰头看著他,咽了咽口水,忍住了退后的衝动,甚至强迫自己捧著漆木盒子又往前走了一步。 兰涧低头凝视他,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看见青年不安颤动的眼睫毛,浓而黑,在眼瞼下方投下浅淡的阴影。 明明害怕他,却还要亲自送来谢礼。 兰涧玩味地笑了下,故意俯首靠近他,做了个嗅闻的动作。 巨大的兽首猝不及防地靠近,许陵光最先看见的是那双微微眯起的兽瞳,金红色的瞳仁微微扩散,说明他此刻非常放鬆,至少心情应该不错。 许陵光试探著打开盒子,推销自己的手艺:“你要尝尝吗?” 兰涧瞥一眼他极力扬起的笑意,淡声拒绝:“闻起来不错,不过我並不吃人族的食物。” 许陵光有些失望,只得將盒子关起来。手臂动作时,手背不经意触碰到一片柔软顺滑,他诧异抬头,发现是兰涧靠得太近,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他垂落下来的毛毛。 很软,很顺滑。 是和幼崽蓬鬆的绒毛不同的另一种触感。 许陵光心里讚嘆,面上却赶紧把手挪开,恭恭敬敬地將盒子放在了一旁,正思索著要不要告辞离开时,就听兰涧又说:“若你心里过意不去,便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第42章 幼崽这么大了,也该学点文化知识了 许陵光心里打起鼓来,虽然他是很乐意和大佬有进一步的联繫,但这不代表他愿意给大佬帮忙呀,万一是道送命题怎么办? 他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试探:“我修为低下,也就会做饭种地,如果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自然是荣幸之至,就怕我能力平平不堪大用……” 他非常努力地暗示推諉一番,希望大佬听明白,他就是个普通人,做菜种地照顾幼崽他可以,要命的活儿別找他,做不来,只能跑。 兰涧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诧异地看了许陵光一眼,淡声说:“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有些麻烦而已。最近天气炎热,我又在换毛期,需要一个人帮忙梳理脱落的毛髮。” 许陵光:??? 他眼睛里冒出疑惑来,反应了许久带入小猫咪想了想才理解了。 哦哦哦,原来夏天了大佬要换毛了,想想那一身丰厚的皮毛,夏天確实热得慌,要是梳理得不勤,说不定还会打结呢。 想到这里他偷偷摸摸抬起眼睛看兰涧,却见他一身皮毛飘逸垂顺,光泽犹如上好绸缎,显然没有打结的困扰。 许陵光心里冒出疑问,是乘黄的皮毛天生就不会打结,还是说兰涧天天会梳理毛髮? 他回忆了一下照顾幼崽的经歷,確认了就算是上古神兽,这么长这么厚的皮毛长期不打理也会打结的。幼崽们玩耍的时候身上毛毛就会乱成一团,需要仔细整理才会恢復顺滑。比如妘风爱美,每天都会很长的时间梳理自己的毛毛,让毛毛看起来更加光泽飘逸,而羽融则要粗糙许多,大部分时候他的毛毛都呈现炸毛状態,妘风非常嫌弃他这一点,偶尔还会给他理理毛。 难不成兰涧这么大个神兽,每天也会自己给自己梳毛? 许陵光的眼神顿时诡异起来,心想难怪要找自己梳理毛毛,兽类的爪子毕竟没有人类灵活,肯定很不方便吧。 带著一种莫名的好奇和同情,许陵光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没问题,这么简单的事我可以做,就是我第一次做可能没有经验,需要注意什么可能需要你提前跟我说。” 兰涧见他眉眼神光熠熠,倒像是很期待帮忙一样,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道:“需要的东西我会准备,注意事项也会告知你。你后天下午过来一趟,之后每隔七天来一次就可以。” 许陵光小鸡啄米状点头,眼角余光却在瞥著他看起来有自己头那么大的爪子,乘黄幼崽的爪垫和猫科动物很像,那兰涧的爪子……应该就是个巨大的猫爪垫吧? 巨大、且毛茸茸。 许陵光压下了心里的激动,和兰涧约定好时间后礼貌地提出了告辞。 兰涧总觉得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深究,只是冷淡地頷首,让幼崽们送许陵光回去的时候教教他如何认路,这样以后许陵光就可以自己前来族地了。 等许陵光和幼崽们都离开,洞穴內安静下来。 兰涧绷紧的腰背放鬆下来,尾巴甩了甩,不紧不慢地踱了两步,不经意间走到了那盒被放在小垫子上的荔枝糕前。 乘黄嗅觉灵敏,荔枝糕淡淡的甜香味钻进鼻孔之中,兰涧鼻头动了动。 他变回人形,將漆木盒子端起,迟疑著打开看了一眼,透白的荔枝糕用半个新鲜的荔枝壳包裹著,荔枝壳鲜红透著淡绿,里头盛著的荔枝糕软白,看起来非常诱人食慾。 兰涧略微迟疑之后,便拈了一个试试味道。 口感非常绵软,有一点点的弹性,入口之后清甜的荔枝香气漫开,滋味比兰涧在扶风城那些大酒楼吃过的点心要更好一些。 只是好像少了些,不够甜。 兰涧蹙眉,修长的手指又捏起一颗。 漆木盒子並不大,一共也就放了十八颗而已,每一颗也就是荔枝大小,对於已经成年的乘黄而言,也就是尝个味儿就没了。 兰涧意犹未尽地拿出手帕擦拭手指。 这时门口忽然藏起鬼鬼祟祟的动静,兰涧动作一顿,將漆木盒子和手帕都收起来,斜斜倚靠在一旁的雕像上,拿起一本书斜眼瞥向门口鬼鬼祟祟的羽融:“怎么又回来了?” 踮著爪爪溜回来的羽融动作一僵,伸长了脖子看了看他,咕噥说:“大哥怎么还没去睡觉。” 兰涧放下书,朝他招招手:“过来。” 羽融不情不愿地过去,兰涧看著圆滚滚胖成一团的弟弟,眉心蹙了蹙,將他抱起来放在膝上,又拿出一块帕子来给他擦拭爪爪:“怎么成天脏兮兮的。” 擦完又掂了掂他的重量,眉头蹙得越发紧:“你不能再长胖了。” 就算是山海境未曾崩毁之前,族中也少有羽融这么胖的幼崽。 乘黄体態修长优雅,即便幼崽时期会圆润一些,也不至於胖成一颗球。 羽融伸著脖子往他身后看,他其实是惦记著那盒荔枝糕才偷偷回来的,反正大哥也不吃,放在那里也是浪费,不如他来帮忙吃掉。 但是他伸长了脖子左看右看,都没看见原本放在小垫子上的漆木盒子。 羽融不甘心地踢了下后爪,巴巴看向兰涧:“荔枝糕呢?” 原来是回来偷吃荔枝糕的。 兰涧捏捏他肚子上垂下来肉,面无表情地说:“你不能再吃了,我会交代许陵光,以后你的三餐要控制份量。” 羽融瞪大了眼睛,立刻生气又慌张地挣扎起来:“我不吃荔枝糕了!” 说完生怕兰涧会拎著自己去找许陵光,一溜烟就跑得不见影子。 兰涧看著他背影,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 许陵光回去之后,准备把剩下的荔枝糕做出来。 回屋里拿材料时,忽然发现房樑上似乎吊著根黑乎乎的东西,他凑近一看,发现竟然是那条跑掉的黑蛇。 黑蛇身体细长,只有腹部鼓得特別明显,看起来似乎是饱食了一顿还没消化。此刻它在房樑上隨意绕了两圈,头部和尾巴都垂下来,远远看去,像一根黑色的绳子掛在那里。 许陵光看著这个姿势,再次生出一股怪异的熟悉感,他拽了一下黑蛇的尾巴,嘀嘀咕咕道:“不会真是宋南出的同族吧?怎么连习惯都这么像?” 宋南出也很喜欢用同样的姿势把自己掛在房樑上。 但是显然黑蛇不会解答他的疑惑,许陵光见拽它它也没反应,就乾脆不理会它,忙自己的去了。 反正看起来它可以自己捕食,也不用自己费心喂,爱掛在房樑上就掛著吧。 许陵光出去给幼崽们做荔枝糕,这一次不用送人,他就没有用新鲜的荔枝壳包装,一颗颗透白软糯的荔枝糕放在盘子里,分给小崽们。 给崽子们分荔枝糕的时候他才发现羽融不知道去哪儿了,正在问妘风和昭灵的时候,就见羽融火烧尾巴一样从外面窜了进来,连荔枝糕都顾不上吃了,著急忙慌地钻进他怀里,非常慌张地说:“我们以后不要去找大哥了。” 许陵光问为什么。 羽融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最后说:“大哥坏!羽融不喜欢他了。”又可怜巴巴地看著许陵光说:“你也不要去见他。” 许陵光憋著笑,做出个无奈的表情:“不行啊,我明天还要给兰族长帮忙呢。”他幽幽嘆了一口气:“我都答应了,不好食言而肥。” 谁知道羽融听到身上的毛毛就炸了,他瞪圆了眼睛绝望地说:“你也觉得我胖了吗?” 许陵光:? 他张大了嘴,思考自己哪个字表达了这个意思,难道是“食言而肥”? 而这个时候羽融已经悲愤地从他怀里跳下去,钻进了自己的小窝里,用屁.股对著许陵光。 许陵光:“……” 他是不是该暗示一下兰涧,幼崽这么大了,也该学点文化知识了。 第43章 我莫非是个炼丹天才? 羽融显然对胖不胖非常在意,气得荔枝糕都不吃了。 只可惜他不知道自己团成一团在小窝里生闷气的样子,看起来更胖了。 许陵光哭笑不得抱著气呼呼的小崽哄了一会儿,才弄清楚缘由。弄清楚之后更加无语,虽然羽融確实胖了一点,但是做人哥哥的说话也太直接了,完全不考虑小崽的自尊心。 而且看把羽融嚇得,家都不想回了。 许陵光问明白之后,哄著羽融道:“放心吧,不会不给你吃饭的。” 要给幼崽减肥多得是办法,少吃是下下策,幼崽还在长身体呢,吃得少了影响发育怎么办了。 羽融抱著他的胳膊可怜巴巴:“真的吗?” 许陵光揉揉他的耳朵:“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羽融这才信了,重新恢復活力,却跟其他小崽抢荔枝糕吃。许陵光看著他格外滚圆一些的体型,心想三餐不能少,但可以多做一些减脂的食物,下次去找药材的时候,也可以让羽融去找,增加他的活动量。 吃得健康再多运动,自然而然就瘦下来了。 这么打定了主意,下午的时候许陵光就带著幼崽们出门去找药材了。 ——他想找马牙硝和五倍子。 他这段时间已经断断续续把无药留下的几本《药经》看完了,看完之后他才发现其中一本《药经》后半部分竟然是一本丹谱,上面记录著许多丹药的丹方,还有丹药的作用、炼製的手法、材料、火候等等,都罗列得非常清楚明了。 许陵光研究一番后,產生了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所以他决定试试自己炼製丹药。 丹方里正好有回春丹,他研究了一下发现炼製回春丹的材料並不复杂也不昂贵,但因为炼製存在一些难度,加上优秀的丹师並不多,所以回春丹的价格居高不下。 这还仅仅只是最普通效果最差的一种续命丹药而已。 至於其他適用境界更广效果更好的续命丹,许陵光看一眼价格都不会觉得眼睛要被巨额灵石散发的光芒闪瞎了。 於是本著不让中间商赚差价的想法,许陵光决定尝试自己炼丹。 当然不可能一上来就炼製回春丹,所以他挑了个基础丹药里面比较简单的养灵丹。养灵丹在丹药里面算是比较偏门的,主要是辅助灵宠修炼。许陵光选择用养灵丹尝试,一是因为养灵丹的手法步骤看起来很简单,二就是养灵丹需要的材料,他曾经在哀牢山见过,自己去採回来就能炼製,不用再另外浪费钱买材料了。 这么算下来,他尝试炼丹需要买的也就是一个炼丹炉而已。 马牙硝和五倍子哀牢山的林地里有不少,许陵光带著四只小崽采了满满两篓子回去,之后又下山一趟买了个最便宜的丹炉,就开始尝试炼製养灵丹了。 许陵光在后院找了个安静荫凉的空地,又將小崽们打发到別处去玩后,就照著丹谱开始了。 他將双.腿盘坐,將黄铜小丹炉放在面前,之后先將一块下品灵石扔进丹炉里,再从体內引导灵力化为一小撮灵火进入黄铜丹炉內,用灵火將丹炉里的灵石包裹住,缓慢地烤成一团灵液。 之后再將马牙硝、五倍子陆续加进去,等材料全部和灵液融为一体后,再用另一股灵力將灵液之中的杂质剔除出来、 做到这一步,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但光是剔除杂质这一部分,就耗费许陵光大量的精力,他额头冒出了汗水,体內微弱的灵力也隱隱有点后继无力的感觉。 但眼看著只差最后一步了,他咬咬牙,又像挤海绵一样,从乾瘪的灵脉里挤出了一缕灵力。 最后一步是要將一团大的灵液平均分成几团小灵液,再用灵火烘烤灵液,等灵液中的水分烘乾,就能成丹。但这一步非常关键,就像做菜一样,火候大了丹药会碎,火候小了灵液之中的药性和灵气流失,要么品质降低,要么最后成为废丹。 许陵光全神贯注地盯著丹炉里几团小小的液体,全副心神都放在灵液的微小变化之上。 丹谱上將炼製丹药的步骤写得非常清楚,但是有一点丹谱上也写了,丹药炼製的微妙变化需要丹师自己去感应和控制,比如说火候分大火、中火、小火,甚至再细分还有三分火、四分火,这个火候是需要丹师根据实际情况去控制和调节的。 许陵光只能凭著感觉自己小心翼翼地探索,一点点地增减灵火。 到了最后,他感觉眼睛都因为瞪了太久都有些不会动了,脑子也变得木木的。但鼻端在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时,他还是本能加大了灵火,下一瞬间,就见半透明状的灵液团在骤然变大的灵火烘烤之下,顏色变得洁白如雪,同时有更为浓烈的香气扩散出来。 成了。 许陵光喜出望外,连忙將雪白的丹丸取出来检查。 一共四颗,泛著清新的药香,形状圆润饱满,触手坚硬,表面还有非常浅淡的灵纹——所谓灵纹,就是灵火灼烧时留下来的纹路,非常淡,需要仔细观察才能看出来,但却是判断丹药品质的重要条件。 四颗养灵丹上的灵纹分布均匀,並没有破坏丹药表面,应该是中品养灵丹了。 如果是下品养灵丹,灵纹会更加明显,因为灵火不够稳定,灵纹杂乱无规律,多少会破坏丹药表面。而如果是上品养灵丹,那丹药表面的灵纹几乎会和丹药融为一体,均匀有规律的灵纹密集分布在丹药表面,乍一看就仿佛没有纹路一般。 许陵光捧著丹药欣喜不已,这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炼丹过程里的艰难,捏起一颗对著头顶的月亮看了又看,骄傲道:“炼丹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嘛。” 第一次尝试他就炼出了四颗中品养灵丹,虽然养灵丹是最基础也最简单的丹药,但这也不妨碍他的自得。 莫非他的技能没点在修炼和打架上,而是点在了炼丹上? 许陵光宝贝一样捧著四颗养灵丹回了家里,正翻箱倒柜想要找个瓷瓶来装著,一直吊在房樑上不动的黑蛇忽然探头下来,趁著许陵光没反应过来,一口吞了他手里的四颗养灵丹。 “……”许陵光呆呆和它对视。 黑蛇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接著又缩了回去,继续一动不动地吊在房樑上。 许陵光:!!!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黑蛇吃了他刚炼出来的丹药。 “丹药怎么能乱吃。”许陵光揪著它的尾巴將它拽下来,试图让它吐出来:“吃出问题来怎么办?” 黑蛇被他捏来捏去不太耐烦,用尾巴拍了他的手一下就要跑。 许陵光见它生龙活虎的,没一会儿就爬不见了,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安慰自己:“养灵丹是给灵宠吃的,黑蛇虽然不灵,但也算是个宠,应该不会有事吧……” 反正是黑蛇自己要吃的,要是吃出事来可不赖他。 第44章 钱还是要少了 许陵光炼了四颗养灵丹,看似简单,实际上从下午到深夜,一共费了六个小时。 这六个小时里他要一直保持高度的注意力集中,同时还要调动体內贫瘠的灵力,直到榨乾了最后一滴灵力,才勉强炼製成功。 在炼丹成功的兴奋之后,浓重的疲惫感铺天盖地地涌来,许陵光是头也晕眼也,他甚至都顾不上去溪边洗个澡,只胡乱用了个清洁咒就倒在了床上,一觉睡到第二天大中午,那种从骨子里泛出来的疲惫感才消散。 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许陵光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有点没有清醒过来,只觉得身体重得慌,还有点呼吸困难。 他不太清醒地想不会是炼丹太狠把自己炼废了吧,就感觉有个毛茸茸的头凑到自己面前,接著是羽融的声音传来:“你醒啦?” 许陵光睫毛颤了颤,清醒了一点,才发现被子上一字排开蹲了个四个崽。 昭灵和暮云体型小没多重,但羽融和妘风却实在不轻,难怪他觉得身体发沉呼吸不畅,换了谁被这么两团沉甸甸的毛糰子压在胸口,都得呼吸困难。 他將妘风和羽融一手一个拎到旁边,呼吸终於顺畅起来。 “怎么都在这里没去玩?”许陵光隨口问。 之前他起床的时候,幼崽们早就都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妘风说:“已经中午了!” 羽融道:“我还以为你生病了。” 昭灵跟著啾啾了一声,表示赞同。 暮云倒是非常有经验的样子,哼哼唧唧说:“我就说了他只是在睡觉,你们都不信。” 许陵光听明白了,感情是在担心他。 他心里涌过暖意,挨个摸了摸小崽们的头:“只是昨天炼丹累到了。” 许陵光看了看窗外的太阳位置,就见太阳已经开始往西边倾斜,估计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就连忙起床。 ——他和兰涧约好了今天去乘黄族地。 许陵光先洗漱,之后快手快脚准备了午饭,和小崽们一起吃过之后,就往族地去。 之前幼崽们已经教过他认路,但许陵光確定去乘黄族地和认路完全没有什么关係,最重要的应该是得到乘黄的应允,所以隨便他怎么走,反正走著走著就到了。 这一次小崽们都没跟著来,羽融估计还在记仇兰涧让他减肥的事,暮云是胆子小不敢来。他们俩不来妘风和昭灵自然也不愿意来,於是就变成了许陵光独自一人来见兰涧的情况。 他做了个深呼吸,给自己打气。 几次接触下来,他发觉兰涧其实脾气算不错的,只不过话有点少,声音有点冷淡,再加上体型十分有震慑力,所以才会给人一种冷漠不好亲近的错觉。 许陵光做好了心理建设,才踏入了洞穴之中。 前天来时他只在外面停留,今天却要更加深入。越往里走许陵光才越发觉这根本不是什么洞穴,而是一座地下宫殿。 整座宫殿应该就在进来时看见那巍峨群山之中,从外面的洞穴进来之后,会有段长长的走廊,走廊以不知名的白色石材铺设,左侧是流水,右侧是一棵树冠遮天蔽日的巨树。 那巨树离许陵光並不近,但因为太过巨大,所以即便隔著那么远的距离仍然可以看得清楚。许陵光目测树干至少有十米以上,无数的枝椏从粗壮的树干朝著四周延伸,如同一把巨伞一般,最顶端的枝椏,甚至伸入了云层之中。 许陵光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树,它看起来比从前在电影中看见的世界树更加高大、神圣。 他驻足看了很久,才继续往前走。 石径连接著两个洞穴,石径尽头是另一间小一些的厅,里面的陈设精致奢华,显然是用来待客的地方。 许陵光没有再往前,规规矩矩在厅中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兰涧过来。 片刻之后,兰涧就出来了。 许陵光有些拘谨地起身问好:“兰族长。” “跟我来。”兰涧朝他頷首,便转身往更深处走去。 许陵光有些忐忑地跟在他后面,眼睛余光一直在观察四周。 兰涧带著他去了一间更为宽大的房间,房间內陈设不多,但每一样都非常精致,即便许陵光也能看出来其价值不菲。 按理这位於山中深处的房间应该多少会有些昏暗,可实际上房间顶端开凿了无数的透光孔,阳光从透光孔中照射进来,在地面投下一个个圆形光斑。许陵光总觉得那些光斑形成的图案有些眼熟,看了半晌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他曾经看到某种星宿图。 ——房间顶上的透光孔竟然是按照天上星宿来排列的。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带上了专业的服务行业笑容询问:“我要怎么做?” 兰涧在房间中央巨大的白玉床上趴下,指了指一侧墙壁上的多宝架:“需要用到的工具以及油膏都在那里,步骤和注意事项我都罗列了,你自己先看,有不明白的再问我。” 许陵光走到架子前,发现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罐子以及许多看不出用途的用具。 架子前的桌子上放了几张纸。 许陵光坐下,拿出纸张认真阅读,但看著看著,他的表情就从认真专注,变成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微妙。 他忍住了没有回头,但却忍不住心里蓬勃的吐槽欲.望。 难怪,难怪兰涧要找他帮忙。 他前天还在想不就是梳梳毛吗有什么难度,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 兰涧那一身比最好的绸缎还要顺滑光泽的皮毛果然不是凭空得来的。 无数的金钱才能砸出一身贵气这句话诚不欺他。 许陵光瞪著眼前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工具以及油膏用途和注意事项的纸张,逐渐变得面无表情。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 兰涧这哪里只是梳理毛髮,分明是要做赛级洗护。 不对,赛级洗护都没这么繁琐麻烦的步骤。 钱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之前许陵光还觉得只是照顾三个幼崽就拿了这么多钱有点亏心,现在看著这重如泰山的三张纸,觉得还是要少了。 那么大一只乘黄,按照这个步骤,清洁、梳毛、涂抹油膏,再清洁,再涂抹油膏,再清洁,再梳毛,再涂油膏……他就是从早干到晚,从天亮干到天黑都未必做得完。 別问他为什么要涂这么多油膏,因为兰涧就是有很多油膏,清洁的、保湿的、增加光泽度的……各种用途都有,多得数不清,甚至都可以开个上古神兽毛髮洗护店了:) 第45章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著灵石的光芒 许陵光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一通,但该乾的还得干。 谁让眼前的是金大.腿呢,想抱紧大.腿自然得多付出一点,或者劳动力,或者美色,或者生命。 他既没有美色,也捨不得一条小命,只好狠狠出卖劳动力了。 这么想著,许陵光仔仔细细看完各种工具和產品的说明书以及注意事项,就开始给乘黄做毛髮护理的庞大工程了。 他得先用特製的玉梳將兰涧全身上下的毛毛梳通,確保没有任何打结,才能进行后续的步骤。 刚开始梳理背上的毛髮还好,他只是感慨兰涧这一身皮毛养得真是好啊,银白色的毛从指间划过,如流水一样顺滑,每一根毛都散发著金钱的香味。 许陵光本著自我安慰的心理,偷偷摸摸多模了几把。 以后出去行走江湖吹牛逼,他也是摸过乘黄的人了。 而且他想起在《山海经》里看到的,说乘黄骑之寿两千岁,就有点跃跃欲试。不知道他趁著梳毛的时候在乘黄身上骑一下,算不算骑了,能不能让他活个两千岁。 不过许陵光犹豫许久,还是没敢作这个大死,压下了该死的好奇心,转而去梳四肢、头部以及尾巴上的毛。 许陵光神经已经是比较粗的了,但当他给兰涧梳尾巴上的毛毛时,还是感到了一丝丝的尷尬。 他以前在朋友的宠物店帮过忙,如果是给一只猫梳毛,那肯定是要从头梳到尾巴,连肚皮都要翻过来梳一梳,但眼前这只显然並不是猫,而是一只可以跟人正常交流的上古乘黄。 妖族都可以变成人形,那乘黄没有道理不能。 许陵光小心翼翼地梳著尾巴上的毛,越梳动作越慢,开始思考等尾巴上面的毛梳完了,要不要把尾巴抬起来梳一梳下面的毛。 但这样也太怪了吧…… 梳了尾巴下面的毛,那腹部的毛要梳吗? 如果腹部的毛也要梳,那岂不是会看见乘黄的那啥部位。 许陵光:…… 不知道乘黄和普通动物有没有区別,应该会比普通动物更大吧?毕竟乘黄的体型就摆在这里。 但许陵光转而又想到猫科动物的丁丁,很多大型猫科动物虽然体型大,但那方面都是又小又快的。 这东西似乎和体型並不一定成正比。 该死的好奇心又开始作妖了,就在许陵光跃跃欲试想要將尾巴抬起来,就听兰涧说:“可以了。” 他的声音依旧很冷,像玉石的质感,但不知道为什么许陵光从里面听出了一丝紧绷和不自然,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感觉,之后兰涧没再出声,他又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兰涧叫了停,许陵光只好转移阵地,去给他梳理脖颈以及前爪的毛。 兰涧的身形太大,即便是这么趴著,头部都到了许陵光胸口位置。许陵光要给他梳理颈部的毛毛,只能半跪著梳理。 但这样一来,两人就靠得非常近。 兰涧微微仰起头方便他梳理,许陵光半跪著倾身靠过去,几乎能闻到他毛髮间浅淡的香气,非常清淡的一种木质香,有些像外面那棵高如云端的巨树给他的感觉。 清冷,遥远,若即若离,如在云端。 许陵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脖子及其下方的毛髮梳顺。 等把毛毛全部梳理一遍之后,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许陵光歇了一会儿又喝了口水,就拿出銼刀,开始给兰涧磨爪子。 他坐在玉床上,膝盖上铺了一块柔软的垫子,然后兰涧就把爪子放上来,许陵光用特製的銼刀慢慢地將过於尖锐的爪尖打磨圆润。 巨大的爪子手感非常好,成年乘黄的肉垫没有幼崽柔嫩,但摸起来仍然带著温热的弹性,尤其是爪爪上的毛要短许多,摸起来手感光滑柔软,非常舒服,许陵光都想把脸埋上去试试了。 但面前的是金大.腿不能得罪,所以他只能遗憾地遏制了这个胆大包天的想法。 他专注地打磨爪鉤,偌大房间里只有銼刀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浅浅的呼吸声,许陵光手里干著活脑子却在漫无边际地放飞,他没话找话地问:“为什么不先用剪刀减掉一下再打磨?” 他给小猫咪剪爪子都是直接用剪刀剪的。 兰涧垂眸看他一眼,淡声说:“用剪刀容易劈叉。” “……” 许陵光动作顿了下,您还真是怪精致得嘞。 磨完爪子之后,就要开始上油膏,这是个非常繁琐且耗费精力的工序,需要许陵光集中注意力,后面他几乎没有时间再天马行空地瞎想。 等他终於把所有的油膏都用了一遍,开始给兰涧脊背上那一对角也涂抹上护理的油膏之后,头顶的阳光早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亮起来的不知名宝石。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看著被自己打理得比之前更为油光水滑的巨大乘黄,虽然累,但多少也有一些成就感。 这也算是一门手艺吧,那么多妖族和养灵宠的人,以后实在过不下去了,去开个店应该也可以养活自己了:) 兰涧显然也对许陵光的手艺非常满意,他从巨大的白玉床上下来,非常优雅地踱了两步,看著散发光泽的皮毛,满意道:“辛苦了。” 许陵光忙说不辛苦不辛苦。 话是这么说,但他累得都不想动了,说话时人还坐在玉床上一动不动。 兰涧瞥他一眼,从一旁的箱子里叼出一个储物袋放在他身边:“这是今天的报酬。”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你不想要灵石,想要其他的也可以说。” 许陵光打开储物袋看了一眼,顿时被满袋子晶莹剔透的灵石闪到了眼。 毕竟是当著兰涧的面,他没好意思仔细数,但粗略扫了一眼,里面有至少三块上品灵石,还有十几块中品灵石,至於下品灵石,实在太多了数不过来了。 发財了发財了发財了。 许陵光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再看兰涧时,也不觉得他是万恶的地主阶级了,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著灵石的光芒,优雅、可爱,討人喜欢。 许陵光满血復活了。 打工人从来怕的都不是打工,而是怕辛辛苦苦搬砖却赚不到钱。 这种做一次给这么多的活儿,別说七天一次了,两天一次他也可以。 至於为什么不能一天一次,当然是因为许陵光身体不好,还得睡觉。 996可以,007就有点过了,还是要珍爱生命。 许陵光生怕兰涧反悔,把储物袋收进了须弥戒里面。 做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兰涧刚才说了话,他本来想说给灵石就行了,除了灵石什么都不想要,但很快又想到乘黄族地里的林子里长著许多药材灵植,那些在外面价格昂贵的药材,就这么肆意生长在林中,也没个人管。 许陵光的心思顿时就活络起来:“灵石就可以了,不过……” 他看了看兰涧,小心翼翼地试探说:“我看见族地里有很多药材灵植,我可不可以採摘一些?” 反正长在那里也是浪费,不如便宜他,省了他炼丹的材料钱。 倒是兰涧听见,有些疑惑地打量他:“你受伤了?” 许陵光连忙摆手:“没有,我最近在自学炼丹,所以需要一些材料……”他神色有些赧然:“炼丹的材料有一些挺贵的。” “炼丹?”兰涧表情有些古怪。 许陵光没注意,连连点头,只想著怎么说服他同意自己採摘一点药材:“对,我已经学会了养灵丹,等再熟练一些,就可以尝试炼其他丹药了。” 兰涧蹙眉:“据我跑所知,炼丹有诸多禁.忌,若无师长领导,容易误入歧途。” 许陵光“啊”了声,挠了挠脸有点茫然:“之前一位长辈给我留了几本《药经》和丹谱,我就照著丹谱自学了。” 兰涧听他这么说,似乎是有人指导的。但他对於炼丹之道也不太了解,族中以前倒是有丹师,他也就听对方提过几句。他想了想道:“既是炼丹要用,你想要自己採摘就是,不必与我说。” 说著又走到某面墙前,抬爪拍了一下,就见墙上出现了一条通道,兰涧回头看向许陵光:“我有个好友曾是丹师,他陨落之前最遗憾未曾找到传承衣钵的徒弟,所以托我保管他的藏书,里面都是他自己写下的一些炼丹心得,你进去看看挑选几本先学者,若是能习得他几分真传,也算我完成了他的嘱託。” 许陵光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也顾不上累了,一个骨碌爬起来就要往里冲。但走到门口又犹犹豫豫地停下来:“就这么给我看了,会不会太隨便了?要不要先行个拜师礼之类的。” 这个时代应该还是很注重师徒传承的。 谁知道兰涧听完却是面无表情道:“无妨,他给许多人看过,但都嫌弃那些人不理解他的想法,不配做他的徒弟,这也正是他一直没能找到徒弟的原因。” 兰涧扔给他一枚符牌:“这是藏室的钥匙,以后你可以隨时进去看。如果你有那个本事学到他一身本领,就算不拜师,他也会高兴,他不是个拘泥俗世规矩的人。” 许陵光捧著符牌,郑重道了谢,抱著非常敬畏的心態进了藏室。 第46章 素未谋面的师父 藏室很大,除了满书架的书之外,还有各种瓶瓶罐罐,甚至还有满满一架子奇形怪状的丹炉。许陵光进去后看著丹炉就走不动道了,盯著垂涎好久才遗憾移开了目光。 虽然这位前辈在丹炉上的品味有些许清奇,但对於过於贫穷抠搜只捨得买最普通最基础的黄铜丹炉的许陵光来说,这些一看就非常昂贵的丹炉都是令人羡慕的奢侈品。 奢侈品谁会不想要呢。 只有买不起才会口是心非说自己並不喜欢qaq 许陵光一边安慰自己这些丹炉造型太华丽复杂了,实际上肯定没有自己的黄铜小炉方便操作,而且要是不小心磕了碰了还会心疼半天,他一边这么安慰自己,一边试图找几本合適的书带回去慢慢看。 但他转悠了半天,发现这位前辈实在是个懒癌晚期,没有半点收纳意识。 几架子的书完全就是隨机乱放,根本没有分类。他嘆了口气,也不好意思让兰涧在外面等太久,加上今天確实累了,就隨便从一个写著丹谱的架子上拿了一本书出去。 “我先带一本回去看,看完了再来换。”许陵光对兰涧说。 兰涧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许陵光和他告別,带著一储物袋灵石以及一本丹谱回了家。 离开时他看著族地里生长蓬勃的灵植们,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等他休息好了抽空就来摘。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回去时幼崽们已经睡了,不过可能是想等他却没等到,四只小崽没在自己的小窝里睡觉,而是挤在了许陵光床上。 妘风和羽融头挨著头睡在一起,暮云和昭灵则各自在他们肚皮上找了个地方窝著睡。 许陵光轻手轻脚走近,甚至听见了羽融打小呼嚕的声音。 他忍笑捏了捏羽融的鼻子,呼嚕声就停了,睡著了的小崽用爪子扒拉了两下,许陵光鬆开手,他就美滋滋翻了个肚皮继续打小呼嚕。原本睡在他肚皮上的暮云因为他忽然翻身滑了下来,被压在了毛茸茸肚皮下,大概是有些呼吸不畅,暮云挣扎了两下,勉强露出半个身体后,发现挣扎不动就索性不动了,仍然睡得昏天暗地。 许陵光看得心头髮软,他去院子里擦洗了一下,换了睡衣之后也没把小崽们放回窝里,就在空著的另一半床上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吃过早饭之后,幼崽们去玩,他就在院子里的树下看昨天带回来的丹谱。 刚开始翻开时,他是带著满满的敬佩和崇拜的,毕竟是乘黄一族的丹师,这可是上古时期的大师,就算是最基础丹谱,想必也有独到之处。 但翻了几页之后,许陵光的眼睛逐渐瞪大,最后满脸期待变成了面无表情。 说是丹谱,但这本册子更应该叫做日记才对,更准確地说,是日记里混入了几个隨手记下的丹谱。 比如—— 四月一日,今天准备炼染鳞丹,隔壁麒麟总喜欢说白毛娘唧唧,让我看看他变成一身白鳞之后还嘴不嘴贱:) 染鳞丹。 材料:白蒺藜十株,水龙骨两根,山苍子两个,建木叶两片半。 功效:炼製丹药可以把任何顏色的鳞片染成白色,时效一个月。 许陵光看到这样草率的丹方嘴角就抽了抽。而且染鳞丹从名字到丹药作用听起来都很离奇。但许陵光转而想起兰涧对这位前辈的一些微妙评价,又觉得好像並不意外的样子。 这位前辈確实非常不拘泥俗世规矩,还小心眼记仇。 许陵光继续往后翻,发现这本册子上记录的丹方好像都是这位前辈自创的,除了染鳞丹之后,还有各种痒痒丹,失眠丹,哈哈丹……名字奇奇怪怪,功效也奇奇怪怪的丹药,都是因为和某个人有过节想整对方而研製出来的。 这些丹药虽然听起来离谱,但许陵光多看了一些后,发现这位前辈在丹药研製上还是很严谨的,他认真记录了每一个丹药的后续服用反馈。 许陵光就在后面看见了那位服用染鳞丹的麒麟后续。 册子上记载,麒麟服用了染鳞丹之后,身上鳞片瞬间变得雪白,但是时间持续了三年。 旁边批註写:“白蒺藜放多了,功效比预计长,下次可以少放一些。那廝就因为鳞片顏色迟迟不能变回去追杀了我三年,真是个小心眼,白鳞难道不比一身黑好看吗?没品的丑东西。” 许陵光:“……” 这位前辈竟然还说別人小心眼。 因为册子实在太有趣,许陵光完全沉浸进去,竟然大半天就看完了。 合起书时他还有点意犹未尽,觉得这位前辈实在是个妙人。 他看到最后才发现这位前辈並不只是会炼製一些奇奇怪怪但没什么大用的丹药,他也会很认真地研究和改进一部分丹方,比如许陵光急需的回春丹,他就列举了当时常用炼製方法,然后觉得炼製起来功效不好又太过繁琐,所以自己进行了改进,取名叫做回春丹(元九版)。 没错,这位前辈妙人就叫做元九。 许陵光看著丹书列出来的丹方有点心动,根据册子上的只言片语所知,上古神族是不需要服用丹药的,它们天生拥有强悍的肉.体以及绝佳的天赋,在上古时期,他们就是天道的宠儿,可以在整个山海境横著走。 但在天柱倾倒、山海境濒临崩毁之后,上古神族受到天道厌弃,各个种族相继陨落,就算暂时没有陨落的,也只是苟延残喘。这个时候的上古神族不復昔日荣光,也需要丹药辅助修炼或者疗伤。 但当时山海境和人间境往来不易,上古神族同人族关係也不算和睦,丹药从何而来是个很大的问题。元九为了族中幼崽顺利出生,冒险穿过两界屏障去人间求了几次丹都无功而返之后,便开始自学炼丹。 他去人族那里抢了几本丹谱,就开始自己琢磨著炼丹,成为了上古神族中唯一的丹师。 许陵光也是自己摸索著自学,如今忽然发现乘黄中也有这么一个野路子丹师,就有点惺惺相惜相逢恨晚的意思了。 既然元九能自学成才,他也能。 顶多就是天赋不如元九,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而已。 但许陵光是最有韧性的,他说干就干,先和幼崽们打了招呼,自己去乘黄族地采了需要的药材,又去藏室里多拿了几本书之后,就开始琢磨著自己炼製回春丹了。 当然,这次炼製的回春丹是普通版本,而不是元九版本。 第47章 「陵光哥哥,你这样子好嚇人。」 按照册子上所说,回春丹是非常简单的丹药,只是因为炼製过程繁琐,对灵力和火候的把控要求很精细,所以很多丹师才炼製不出来。 而元九改良过的版本功效更好,炼製也更容易。 许陵光是有些心动的,但他想了想这个版本的丹药並没有实验过,也不知道对不对自己的病症,於是不敢冒险,想著先尝试看看能不能炼製回春丹。 毕竟耐心这个东西他是最不缺的。 这么想著,许陵光就把药材依次摆开,丹炉之中放入灵石,引入灵火,开始炼製丹药了。 比起炼製养灵丹来,回春丹確实要复杂许多,光是需要处理的药材就达到了十二种,药材处理好之后,或是单独放入灵液之中,或是要和其他药材混合放入灵液之中,许陵光不仅要记住每一个步骤和时间节点不能出错,在这同时,还要注意控制灵力和灵火,不能出现任何波动。 炼製到一半时,他就觉得体內灵脉有种快要被抽乾的涩痛感,但他想著都开始了,不能半途而废,就忍著隱约的疼痛继续。 只是越往后,这种隱隱约约的疼痛感更加清晰,到了快要凝丹时,许陵光已经汗如雨下,手指都在隱隱约约颤抖。 但丹炉之中分出来的灵液团足足有六团,在灵火的烘烤下表面已经呈现微微的乳白色,只要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能成功了。 这可是他的保命药,要是能炼成,以后就不用再担心买不起药小命不保的问题。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么想著,许陵光咬紧了唇,死死盯住丹炉里的药液团,將灵脉之中的最后一丝灵力也挤了出来,送入丹炉之中。 丹炉之中的灵火顿时大盛,灵液团中的水汽瞬间蒸发,洁白的丹药表面形成一圈圈有规律的灵纹。 成了! 许陵光嘴角翘起来,打开丹炉正要拿出丹药细看,却忽然觉得喉间一股腥甜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耳朵和鼻间也有种怪异的湿濡感。 他顾不上丹药,茫然地摸了下鼻下,却摸到湿漉漉的液体。他低头看手指,却觉得眼前好像一片红蒙蒙的,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红色的滤镜。 许陵光呆住,反应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吐血了、 不对,好像不只是吐血,他摸到了耳朵,也摸到了湿濡的液体,耳朵好像也流血了。 许陵光呆呆看著沾满鲜血的手,心想这后遗症也太严重了吧,早知道就不炼了。 但他的后悔很快就被一阵阵涌上来的痛楚撕裂,剧烈的疼痛从五臟六腑传来,他疼得闷哼一声,捂著腹部蜷缩著身体倒在地上。 意识被无法承受的疼痛淹没。 幼崽们在外面玩耍,忽然听见一声短促的惊呼之后,紧隨著什东西落地的沉闷声响。 正在玩耍的幼崽停下来,妘风抖了抖耳朵,叫了一声:“陵光哥哥?” 许陵光今天就在家里炼丹,开始之前他特意嘱咐过幼崽们,说自己需要安静,不能被打扰。 幼崽们非常懂事,在院子里玩也儘量没有闹出很大的动静,直到听见屋里传来奇怪的动静,妘风才试探著叫了一声。 但屋里並没有回应,小崽们面面相覷。 羽融用后爪挠了挠脸,迟疑地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暮云蹲在他旁边,也有点犹豫:“但不是说不可以被打扰吗?” 妘风想了想说:“我们从窗户里偷偷看一眼,小声一点。” 幼崽们觉得很有道理,昭灵啾啾了一声,率先扑腾起短短小小的翅膀,朝著窗户飞去,三只小崽紧隨其后。 昭灵在窗户纸上啄了了一个小洞,钻进去一个头看,三只小崽就蹲在他下面,小声问:“看见了没有?” 昭灵歪了歪脑袋,看了一会儿缩回头,说:“睡著了。” “不是说炼丹吗?怎么睡著了。”羽融不理解。 妘风嫌弃看他一眼,趴在窗户上贴过去看了,就见许陵光面朝下倒在了地上,她瞪了昭灵一眼,说:“你这个笨蛋,这不是睡著了,是晕过去了!” 羽融和暮云一听,连忙推开门进去,就见许陵光果然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耳朵里,手上都是凝固的血。 两个小崽还没处理过这样的场面,顿时都嚇呆了,一起看向妘风:“流血了,怎么办?” 妘风也嚇到了,她小心翼翼地上前碰了下许陵光,轻声叫他:“陵光哥哥。” 许陵光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身体小幅度动了动。 幼崽们见状高兴起来,连忙凑上前,想把他扶起来。 许陵光借著这股力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著四只小崽,目光从羽融和妘风身上依次扫过:“乘黄?” 他的眼神和平时很不一样,像阴冷的毒蛇冷冷覷著人,散发出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幼崽们有点被他这样子嚇到,抓住他衣角的爪爪都不由自主鬆开了。 就连胆子一向很大的妘风也怯怯地看著他:“陵光哥哥,你这样子好嚇人。” 许陵光眯起眼,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放轻了声音说:“別怕,过来让哥哥抱抱。”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很柔,但是幼崽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嚇到了,谁也不敢过去。 这时刚刚捕完猎优哉游哉的黑蛇从墙角爬回来,原本放鬆的身体在看见躺在地上的许陵光之后瞬间绷得直直的,蛇头也高高昂起摆出攻击性的姿势,冷冷地凝著许陵光。 许陵光的注意到他,皱了下眉。 黑蛇似收到挑衅,毫不犹豫地朝他脖子咬了下去—— 第48章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尖锐的毒牙嵌入脆弱的颈部,许陵光吃痛,表情狰狞一瞬,猛地捉住黑蛇甩到一边,捂住血流不止的脖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幼崽们被陡生的变故嚇到,纷纷神色惊恐地看著他。 最后妘风反应过来,立刻发出求救的叫声。羽融一听也跟著嚶嚶叫起来,整个屋子顿时迴荡著幼崽尖锐刺耳的叫声。 许陵光被震得耳朵生疼,摇摇晃晃往前走了一步,之后便因为蛇毒发作,一头栽倒了下去。 兰涧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幼崽们都围在昏迷的许陵光身边。许陵光倒在地上,脸色呈现中毒的乌青色,脖子上还有两个正在潺潺流血的孔洞,看著像是蛇牙咬出来的。 兰涧安抚地舔了舔幼崽们头顶的毛毛,幻化为人形查看许陵光的情况:“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幼崽爭先恐后地將许陵光昏迷之前的情形说了。 对於幼崽们来说,许陵光一直是非常温柔耐心的大哥哥,就算是之前幼崽们偷偷闯进院子里被防御阵法捉住的那一次,幼崽们也没有嚇得这么厉害。 许陵光刚才醒来的时候,幼崽们总觉得他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脸上笑著,但是眼神阴沉沉的,像是会吃幼崽的怪物。 “陵光哥哥的眼神好嚇人。”幼崽们躲在兰涧身后嘰嘰咕咕地说。 兰涧皱眉將许陵光抱起来放在床上,之后两指併拢按在他腕间,將一缕灵力送入他体內查探,紧接著就露出十分诧异的神情。 他蹙著眉头反覆確认,最后神情逐渐冷沉下来,盯著床上昏迷的青年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他再次跟妘风和羽融確认:“你们確定他醒来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 两只幼崽连连点头。 兰涧两指捏著许陵光的下巴,反覆盯著这张面孔细看,光是看这张面孔,確实未免过於人畜无害,也过於年轻了,看上去就像个涉世不深的青年。 但许陵光身为青羽宗宗主,自然不可能这么年轻单纯,他早就已经步入神藏境,有一百二十余岁。 而且有虞在外行走时也传回来了一些有关许陵光的消息。 比如许陵光在外面的名声並不如何好,据说青羽宗上任掌门原本是他的长姐许灵渠。许灵渠天生剑骨,是练剑的奇才,十岁就已经成为了青羽宗的少宗主,被她的父亲悉心栽培,当做下一任宗主培养。 而许陵光则是在长姐五十岁时出生,彼时许灵渠虽然还没有正式接任青羽宗宗主之位,但是老宗主已经逐渐开始放权,青羽宗事务基本都交给了许灵渠打理。 许陵光就是这个时候出生的,他和许灵渠並非同母姐弟,老宗主的原配夫人早就去世,许陵光的生母是一直陪伴在老宗主身边的一位侍女。 许陵光出生之后这位侍女被奉为夫人,而老宗主对这老来子颇为宠爱,许灵渠作为长姐,对许陵光也十分疼惜爱护。 但可惜许陵光天资不显,在修炼上表现平平,父女二人搜集来天材地宝灌注於许陵光一身,他仍然磋磨到三四十岁才成功步入引气境。 大概是因为这一点,许陵光和父亲姐姐的关係並不亲近,他在五十岁之后就出门四处游歷,直到大概二十年前,老宗主忽然陨落,他才回了青羽宗。 青羽宗的老宗主本是神藏境后期的大能,若不出意外,將很大可能会踏入合神境。而女儿许灵渠的天资比他更高,年纪轻轻已经是神藏境的修者,这父女俩坐镇青羽宗,青羽宗原本发展势头十分强劲,大有恢復祖辈昔日荣光的架势。 但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鲜著锦之际,老宗主出门一趟却遭人暗算死於非命。 当时许陵光得知消息匆匆赶回了青羽宗,据说姐弟二人在父亲灵堂上发生了激烈的爭吵,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爭吵起来无人得知,但有流传的只言片语说,许灵渠怀疑许陵光修炼了邪术,害死了亲父。 而这个传言传出之后相隔不过五六年,许灵渠竟然也因难產骤然去世。要知道许灵渠身为神藏境的修者,產子虽然有风险,但决不至於葬送性命。 她死得太过突然,短短几年间青羽宗接连失去了两任宗主,宗门內部陷入夺权內乱,一直游离在外的许陵光这时却忽然赶回来以雷霆手段镇压內乱,接任了青羽宗宗主之位。 直到这个时候眾人才发现,他竟然已经踏入了神藏境。 昔日连引气境都难以碰触的平庸之人,在外游荡了几十年后,悄无声息就进入了神藏境。而当时他不过才刚满百岁,比他天资纵横的长姐晋入神藏境的年纪还要更小一些。 他刚刚接任青羽宗宗主之位时,外界很是掀起了一阵流言蜚语。有说他修炼了邪术,献祭了生父和长姐才得以改天换命,不然一个天资平平之人怎可能忽然就变成了天才进步神速? 但也有人说他是在外游荡时有了一番奇遇,得到了神物玉麟趾,才得以改变资质…… 各种各样的传言不少,许陵光从未正面回应过,他继任宗主之后不少许灵渠昔日的旧部不服,纷纷离开,青羽宗在接连受到重创之后,也就这么逐渐沉寂了下去。 再之后,就是许陵光身死的消息传出来,但不知为何又死而復生,引得许多修士对玉麟趾的传闻深信不疑,紧追不捨,重伤未愈的许陵光在被追杀时闯入了哀牢山…… 兰涧將许陵光的经歷在脑海中细细过了一遍,屈指轻轻轻轻敲了敲床头,浅棕色的瞳孔逐渐晕开一圈金红色泽,中间的瞳仁微微竖起缩成一条线,危险地凝视著昏迷不醒的青年:“……所以,你到底是谁?” 昏迷的人自然不会回答他。 兰涧垂眸思索,犹豫著要不要救他,不论是夺舍还是旁的什么,眼前的青年显然是个不稳定的危险因素。 若是让他继续留在幼崽们的身边…… 就他犹豫之时,羽融和妘风前爪搭在床边,忧心忡忡地看著床上脸色发青的许陵光,眼巴巴看著兰涧问:“怎么还没好啊?” 一向慢半拍的昭灵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他飞到许陵光脖颈边,用头拱了拱许陵光的脸,竟然啾啾叫著想要去啄许陵光脖颈上还在冒著黑血的伤口。 凤凰不惧毒物,他竟然想將许陵光体內的毒素引到自己身上。 兰涧神色一变,將他拎回来放在床尾,安抚三个幼崽说:“別急,人不会有事。” 幼崽们闻言顿时放心下来。 这时兰涧感觉衣袍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就见一只格外圆润的寻宝鼠期期艾艾地看著自己,小小的前爪费劲抱著一株比他自己还要大的鸡骨草,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个可以解蛇毒。” 兰涧隱约有些印象,这好像是许陵光养的寻宝鼠,名字叫暮云。寻宝鼠十分胆小,之前他过来时,这只寻宝鼠都嚇得躲起来不敢露面,现在为了许陵光竟然也敢往他跟前凑了。 兰涧伸手接过鸡骨草,暮云做了个作揖的姿势,连忙又钻到了床底下去。 兰涧將鸡骨草放在许陵光身边,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不知道怎么想起青年耐著性子给自己梳理毛髮时的模样,他脸上的表情非常鲜活,心里想著什么几乎都摆在脸上,一眼就能看穿。 但他偏偏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殊不知自己看到灵石时,眼睛都在发光。 兰涧想到青年特意送来的那盒荔枝糕,其实谢礼是假,想要趁机套近乎才是真。 但他到底吃了那盒荔枝糕。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兰涧微微嘆息,敛目替他清理蛇毒,再將体內乱窜的灵力也梳理一遍:“这回救你一次,下不为例。” 第49章 「不会是你把我咬成这样的吧?」 许陵光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头昏脑涨,四肢百骸更是像被巨轮碾压过的痛,脖子也木僵僵的,还传来一阵一阵的胀痛。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脖子根本动弹不得,四肢也非常疲软使不上力气,只能艰难地用手四处摸索,想要找到借力的地方坐起来。 结果借力的东西没摸到,却摸到了一条冰冰凉凉的细长条状物体。 许陵光被那诡异的触感嚇了一跳,要不是浑身无力动弹不得,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 不过好在惊嚇之后他就反应过来了,家里还养了一条神出鬼没的黑蛇,刚才摸到的很可能是黑蛇。 “小黑?小黑?是不是你?”许陵光嗓子也有点嘶哑,说话倒是能说,但只能发出气音,连大声叫人都不行。 他僵硬缓慢地侧过头,想要去看看刚才摸到的是不是黑蛇,却猝不及防耳边忽然传来凉凉的噝噝声。 许陵光脑袋转得没有眼珠子快,余光就就看见长大了很多的黑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爬到了房樑上,此时三角状的蛇头正垂掉下来,冷冷地看著他吐信,像是隨时准备给他来一口。 许陵光:“……” 他有点搞不懂了,怎么自己就昏迷了一下再醒过来,这黑蛇看他就仿佛看仇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躲又躲不掉,只能苦口婆心讲道理:“可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现在长胖了长本事,就想恩將仇报了是吧?” 许陵光一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边试图找点防身工具,但是防身工具没找著,脑子里却突然闪现一段画面——黑蛇高高昂起头,张大了嘴吐著猩红的蛇信朝他咬来。 隨著画面一同闪现的,是脖颈处骤然传来的疼痛。 许陵光疼得表情狰狞,他瞪著眼前的黑蛇,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不会是你把我咬成这样的吧?” 他气得口不择言:“你知道农夫和蛇的故事吗?现在我就是那个倒霉农夫,而你是恩將仇报忘恩负义的蛇!” 黑蛇盯著他,疑惑地歪了下头。 他自然听不懂许陵光的话,只是觉得许陵光的气息变了,让他感到放鬆和安全。於是绷紧的身体缓缓变得鬆软,它依旧缠在房樑上的蛇尾晃了晃,听著许陵光碎碎叨叨还在说一些蛇听不懂的话,就缓缓缩回了房樑上,继续懒洋洋地趴著。 话好密,听不懂。 许陵光:“……” 当初就不该冒著生命危险救这条白眼蛇! 好在很快在屋外的幼崽们就听见了屋里的动静,纷纷跑进屋里来,看见许陵光醒了,一个个高兴地挤上前嘘寒问暖:“你醒啦?” 妘风还贴心地问:“陵光哥哥你饿不饿啊?我们摘了很多野果,还抓了鱼。” 暮云也连忙说:“我还摘了很多疗伤的药材回来,你多吃一点,很快就能好了!”说完就从自己小小的灵宝袋里往外掏药材。 许陵光看得眼睛都瞪大了,认识暮云这么久,他才知道对方肚皮上竟然有个隱藏的口袋。 暮云注意到他的目光,得意地昂起头说:“这可是我藏宝贝的地方。” 许陵光艰难地用手指碰了碰他变得瘪瘪的肚皮:“你把宝贝藏好吧,我就是炼丹引发了旧伤,养养就好了,又不是要死了,用不上你这些宝贝。” 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和之前一样,旧伤发作疼得昏迷了过去。 结果幼崽们听完却都露出担忧的神情,羽融挠挠头说:“可是你都昏迷了三天了。” “幸好我们叫了大哥过来。”妘风说。 昭灵也跟著发出啾啾声附和。 许陵光听得愣住,有点不敢置信:“我昏迷了三天?” 幼崽们齐齐点头,妘风还控诉地看著他:“你还变得好嚇人,用要吃幼崽的眼神看我们。” 许陵光皱著眉,怀疑幼崽们在说胡话。 什么叫吃幼崽的眼神?他不是昏迷过去了吗? 但是幼崽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想问什么根本问不清楚,他只好慢吞吞又费劲地半坐起来,问起兰涧的去向——刚才幼崽们说叫了兰涧过来。 “所以是你们叫来兰族长救了我?” 他隱约记得自己昏迷之前是在堂屋里,並不在臥室,应该是兰涧把他抱过来的吧? 幼崽们点头,妘风直接小跑几步到门口,对树上小憩的兰涧叫道:“大哥大哥,陵光哥哥叫你!” 许陵光:!!! 没想到兰涧竟然就在院子里,许陵光立刻就要下床,他可不敢劳动乘黄大驾。 但他实在虚弱得厉害,费劲半天差点把脖子扭了从床上栽下去,还好羽融叼住他的衣服把他给拉住了。 兰涧进门就看见他手忙脚乱的狼狈模样,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下,说:“你重伤未愈,还是好好躺著休养吧。” 许陵光只好躺了回去,不好意思道:“兰族长又救了我一次。” 兰涧却不接话,而是问道:“你可知道自己为什么昏迷?” 许陵光眨了下眼,老老实实说:“昏迷之前我在尝试炼製回春丹,但回春丹需要的灵力太多,我炼製起来太勉强,可能是体內灵力耗尽又引发了旧伤才昏迷过去。” 他表情有点悻悻:“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兰涧听到他的解释,眼神微动。他不紧不慢地甩了下尾巴,又问:“我探你灵脉,发现你內府破碎,灵力混乱,魂魄隱隱有脱躯壳之势,你的旧伤从何而来?” 许陵光听到“魂魄隱隱有脱躯壳之势”就呆住了:“魂魄脱离躯壳,这么严重吗?” 他还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修炼,再加上服用回春丹,情况应该已经好了很多,怎么才不过炼个丹而已,就要魂魄离体了呢? 魂魄离体是不是就代表死了? 还说他会变成孤魂野鬼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四处游荡? 变成孤魂野鬼四处游荡比直接死了更令人害怕,许陵光想到这种可能,脸色都白了。 第50章 不好,要露馅了 兰涧本是想试探他一番,结果还没说什么,就见他嚇得战战兢兢,要不是身体虚弱动弹不得,怕是都要缩成一团了。他顿时生出一种自己仿佛在欺负幼崽的感觉。 兰涧暗地里嘆了口气,只得道:“我已经替你稳住了魂魄,但你的身体和魂魄互相排斥,我也无法强行使之融合。” 他想到昨天幼崽们描述的情形,甚至怀疑这具身体原本的魂魄並没有完全消失,所以才会在许陵光受到重创昏迷的时候出现。 夺舍之术是禁术,鲜有人敢用。 动用禁术者一旦被天道发现,必然会遭受天谴。 曾经也有修者不甘寿命將尽,用了邪术夺舍,可夺舍刚成就被天道察觉,降下雷劫,將夺舍者劈得魂飞魄散。 但许陵光却活蹦乱跳地活到了现在。 按理说,若他真是夺舍,早就该被劈成了一捧灰。 可若不是夺舍,他的魂魄与肉身互相排斥,体內更仿佛还有另一缕残魂,就更加难以解释了。 兰涧有许多疑惑,但他向来不是个爱多管閒事之人,出手救下许陵光为他稳住魂魄,完全是不想让幼崽伤心罢了。 眼下他一再试探,若许陵光不愿说,他也不会刨根究底。 最后他只是淡淡提醒道:“你之前靠著回春丹和玉麟趾也只是治標不治本,暂时延缓你的死亡而已。” 许陵光见乘黄都没有办法,顿时萎靡下来:“就没有別的办法了吗?之前我去找过妙音门的无药长老,无药跟我说若我不断修炼,等进入合神境之后,神魂对身躯的掌控更强,就可以解决这种情况。” 兰涧说:“他说得也不完全错。” 只是若是许陵光真是夺舍,他越早进入合神境,只会越快被天道发现,从而死的更快而已。 许陵光嘆了口气,有点颓然:“连你都没有办法彻底解决,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反正多活一天就当赚了。 兰涧第一次见他如此颓然萎靡的模样,就仿佛像是所有的精气神都抽空,眼睛里亮闪闪的光芒也黯淡下去。他有些不適地拧了下眉,道:“我已经为玉麟趾加持了祝愿之力,就算无法解决你的问题,也足以稳住你的魂魄,你暂时还死不了。” 至於那缕作祟的残魂,他趁著许陵光昏迷未醒之时细细查找过,但却没有任何发现。 这也是他不確定许陵光到底是不是夺舍的原因之一。 倒是许陵光原本还在顾影自怜,兰涧的话就像风一样从他耳边吹过去,直到他捕捉到了“玉麟趾”三个关键词。 他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又振奋起来,眼睛的光芒亮的惊人:“玉麟趾?” 他黑溜溜的眼珠机灵地四处转动,但並没有找到疑似玉麟趾的物件后,目光流露出疑惑:“玉麟趾在哪里?”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玉麟趾? 当初被追杀时他还觉得自己挺冤枉的,难不成玉麟趾竟然真在他身上? 这可是个宝贝,就算救不了他的小命,凭著玉麟趾的鼎鼎大名,拿去拍卖会上拍卖应该也能换不少钱吧? 兰涧不解:“你不知道玉麟趾?” 许陵光茫然和他对视:“我应该知道吗?” 兰涧微微眯起眼打量他许久,在许陵光被看得七上八下时,才缓缓道:“玉麟趾是麒麟一族赠给你先祖的谢礼,应该是由每一任青羽宗宗主保管。” 许陵光身为青羽宗宗主,没道理不认识玉麟趾。 而且若是不认识,玉麟趾又怎么会掛在他脖子上贴身放著? 许陵光听见他的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不好,要露馅了。 他一边快速思考这理由要怎么编,一边埋怨地想为什么乘黄会连人家麒麟给什么人送了谢礼都知道啊,也太八卦了吧?! 兰涧微微眯起眼睛观察他的神情。 许陵光眼珠咕嚕嚕转了一阵,决定还是把失忆这个万能理由搬出来:“其实青羽宗遭到围攻时,我因不敌被震碎內府已经死过了一次。之后莫名其妙死而復生,但却失去了很多记忆,以前的事通通都不记得了。” 许陵光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地说:“现在想来,我能死而復生,应该也是玉麟趾的作用吧?” 他神態狡黠,和偷吃后装作无事发生的羽融几乎要一模一样。 兰涧眼皮跳了一下,没有戳破他的谎言,而是说:“每一枚玉麟趾功效都有不同,由当时进行祝愿加持的麒麟族大祭司决定,你这一枚具体有什么效用我也不清楚。” 许陵光鬆了一口气,应该是糊弄过去了。 不过他想起兰涧还没告诉他玉麟趾到底在哪里,想了想从脖子里將那个黑色马蹄坠子拽出来,试探著问:“这个我一直贴身戴在身上的坠子,就是玉麟趾吗?” 兰涧淡淡嗯了声。 许陵光顿时一阵狂喜,他连忙把玉麟趾藏到衣服里面贴身放好,想著这么贵重的东西自己隨身带著太不安全了,还是得找个地方藏起来,以后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谁知道兰涧就像是能读心一样:“你最好贴身戴著玉麟趾不要取下来,以免魂魄不稳再次离体。” 许陵光小算盘被戳破,只得偃旗息鼓,“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兰涧点点头,见他没有问题了,就起身道:“那你好好休养吧。” 许陵光习惯性客气一下,想要送他出去。 兰涧淡淡瞥他一眼,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只有冷冷淡淡的声音留了下来:“不必。” 等人走了,许陵光才放鬆地躺回去,將趴在床边的幼崽们一把抱过来挨个摸了摸,想起一件天大正事来:“堂屋里的丹炉你们谁看见了吗?里面的丹药还在吧?” 那可是他拼了一条命炼出来的丹药,价值六万下品灵石,要是弄丟了他会心疼死。 幸好暮云还是很靠谱,他哼哼著从自己的灵宝袋里把黄铜小丹炉拿出来递给许陵光:“喏,我给你收起来了!” 他是知道许陵光平时有多宝贝这个小丹炉的,虽然在他看来就是个很普通甚至没什么灵力的小丹炉,並不明白许陵光为什么这么宝贝,但昨天看到后,他还是妥善地收了起来。 许陵光顿时眉开眼笑,他打开丹炉盖子,看见里面雪白莹润的六颗回春丹,把暮云抱起来就亲了一口:“你真是爸爸的贴心小袄!” 暮云嫌弃地用爪爪推他,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拼命挣扎让他放开自己。 许陵光亲了他一头的口水才大发慈悲將他放开,看著他嫌弃地在那里擦头,嘴角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 如果兰涧还在,大约会惊讶他竟然这么快就从颓丧之中走了出来,明明刚才还颓丧得像一朵被晒乾失去水分的蘑菇,现在却又眉开眼笑精神奕奕,好像给一点雨露就能鲜活起来。 * 因为兰涧的告诫,许陵光老老实实的养了四五天的伤才下地活动。 这期间家里没有人做饭,许陵光总算是见识了一回野生乘黄每天都在吃些什么——除了山里品种繁多的野果之外,幼崽们还带回来了新鲜肥美的银鱼,以及野鸡、野兔等等各种猎物。 当然,因为许陵光臥病在床无法做饭,所以幼崽们抓回来的猎物都是生啃。 他们不仅自己啃,还会邀请许陵光一起啃。 许陵光看著被啃得坑坑洼洼、连鱼鳞都没刮的银鱼,嘴角就抽了抽:“你们以前都吃得这些?” 羽融点点头,有些嫌弃地吐出几片鱼鳞来,抱怨说:“没有你做的鱼片好吃。”他皱著一张毛茸茸的脸和妘风商量:“是不是要把鱼鳞刮掉,再切成片才会比较好吃?” 妘风白了他一眼,背对著他去啃野果子。 她已经吃惯了许陵光做的饭菜,不太乐意吃生肉了。 羽融见她不理自己,只好去找暮云和昭灵嘰嘰咕咕。 许陵光看得发笑,杵著小崽们精心挑选的木棍下床试探著走了两步,觉得状態还不错后,就对妘风说:“你们去抓两条鱼一只鸡,晚上我做饭。” 这几天不只是小崽们吃不好,他啃野果也啃得牙齿发酸了。 得赶紧吃点好的补补。 第51章 这蛇成精了吧?????? 许陵光从来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伤势还没好,他是不敢再轻易尝试炼丹了,就每天在家琢磨著样做吃的给自己补身体。 幼崽们负责出去捕猎,许陵光则负责把新鲜的猎物处理乾净,做成美味的食物,这么养了十来天,许陵光不仅伤势养好了,人也胖了一圈。 而四只小崽跟他同吃同住,也胖了一圈。 许陵光抱著胖得眼睛都快要挤在一起的羽融,忧愁地嘆了一口气说:“不能再这么胖下去了,得找点事做。” 羽融这几天都不敢回族地了,生怕兰涧看到后又要求他减肥不许他吃饭,闻言也犹犹豫豫地附和:“嗯,得找点事做!” 许陵光说:“我们把后院的菜地再开垦大一点,自己种点药材吧。” 说干就干,之后他每天早上和下午凉快的时候,就带著幼崽们一起在后院的田地里忙活,中午天气炎热不適合干活,一人四崽就在树下的躺椅里窝著,许陵光看从兰涧那儿借来的书,幼崽们则窝在一起呼呼大睡。 元九留下来的书很多,因为大部分都是他自己记录的一些东西,知识点混在日常琐事之中,颇有一点寓教於乐的意思,所以许陵光看起来並不觉得枯燥生涩,短短几天功夫他就看了十来本。 元九显然是个炼丹的奇才,他抢了人族的丹书之后自己琢磨,东学一点西学一点,前期的笔记並不够系统。但到了中期他就已经开始系统地有意识地整理之前所学,许陵光也是看到了他中后期的笔记才知道,原来丹师也是和修者一样分等级的。 修者分为引气境、蜕凡境、神藏境、合神境、破妄境、洞虚境、通玄境七个境界。 而丹师却並不以修行境界来划分,而是根据丹师所炼製的丹药另有一套体系进行分级。 元九笔记记载,人族將丹师按照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划分,这四个等级之外,还有更受修者追捧尊崇的大宗师以及丹皇。 黄级丹师能炼製一品至三品的丹药;玄级丹师能炼製四品至五品丹药;地级丹师能炼製六品至八品丹药;天级丹师则能炼製九品丹药。 而大宗师和丹皇则不用普通標准进行定级,前者需要至少熟练掌握上百种八品丹药的炼製,而后者除此之外,还要能够自创出得到广泛认可的丹药,才会被称一声丹皇。 丹药种类繁多,大致分为九个品级。 而丹师只要能在相应品级的丹药之中能有几个拿手的丹药,基本就可以定品。 例如许陵光所炼製的养灵丹,就是最为基础的一品丹药。而他勉强所炼製的回春丹,却是四品丹药。他之所以能够越级炼製,一是因为他这具身体原本的境界其实在神藏境,二则是因为他在炼丹方面確实有一些天赋。 根据元九的笔记所说,其实丹师炼製的丹药品级其实並不受自身境界的限制,有一些境界低的丹师如果有足够的天赋和自信,完全可以跨级別炼丹,只不过这样的跨级炼丹需要消耗大量灵力,而丹师的境界不够,跨级炼丹会受到影响,必须要服用大量的聚灵丹以弥补不足。 而许陵光之所以引发旧伤,是因为他境界跌落,跨级炼丹却又没有以聚灵丹补充缺失的灵气,倒是自身被压榨到了极限,才会受到反噬。 总算弄明白了自己受到反噬的原因,许陵光还有些后怕。 从这些笔记来看,元九显然是个跨级炼丹的天才,他本身的乘黄血脉让他不必担忧跨级炼丹的隱患,而且从后面看他自创的各种丹方,他就算不是丹皇,至少也是一位大宗师了。 而许陵光自己虽然也有些天赋,但却觉得难以和元九相提並论,他可以以元九为榜样学习进步,但却不敢再像元九那样乱来了。 他决定还是稳扎稳打,打好基础再说。 有了这一层觉悟之后,许陵光身体恢復之后,就开始继续炼製养灵丹。 养灵丹虽然是一品丹药,但他上一次也只是炼製了四颗而已。但优秀的丹师炼製这样基础的丹药,出炉是可以满丹,同时至少六颗上品三颗中品。 许陵光决定先从养灵丹入手提高熟练度。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搜集了足够的药材之后,就开始趁著每天中午閒暇的时候炼製。 因为有了之前的教训,这一次他更加小心谨慎,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浓郁的丹药香瀰漫时,许陵光打开丹炉,看见里面有九颗圆滚滚的丹药。 满丹。 许陵光小心翼翼拿起一颗看了看,灵纹规律且密实,要是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表面的灵纹了。 是上品养灵丹。 许陵光数了数,一共五颗上品丹,三颗中品丹,一颗下品丹。 算是非常不错了。 许陵光捏著一颗上品养灵丹细细品鑑,琢磨著这些上品丹药可以攒起来,到时候一起拿去千金楼卖了,又是一笔收入。 也不知道养灵丹卖不卖得出价钱。 就在他规划著名赚钱大计时,腿边忽然蹭到冰凉坚硬的物体,接著有轻微的“噝噝”声传来。他低头去看,就见黑蛇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在他腿边蹭来蹭去,吐著蛇信,有些垂涎地看著他手里的养灵丹。 许陵光手掌一握,晃了晃手,冷笑一声:“想吃啊?” 黑蛇凑上来。颇有些討好地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臂。 许陵光哼哼,还在记仇:“之前不是还咬我呢?” 黑蛇吐了吐蛇信,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但尾巴却非常討好地缠在了许陵光的手腕上。 许陵光看著黑蛇諂媚的样子,心里那点气愤就散了些,又看它颇通人性,想了想还是餵了它一颗:“怎么几天不见,长得这么胖了?这丹药给灵宠吃的,也不知道你吃了有没有害处,吃一颗尝尝味道就行了。” 黑蛇已经迫不及待地將整颗养灵丹吞了下下去,继续朝著许陵光吐蛇信,看样子还想要。 许陵光將剩下的养灵丹收起来,將他缠在自己手腕上的尾巴拎开,冷酷地说:“没了。” 黑蛇像是听懂了,蔫蔫地软下身体趴在他旁边,把自己装成一根绳子。 许陵光不再理他,继续开始琢磨著炼製新的油膏。 元九的笔记里研究方向非常杂,只要他感兴趣觉得好玩都会研究一番,並能得出成果。比如他身为一只比较讲究的乘黄,就很在意自己的皮毛,又嫌弃人族那些给灵宠用的油膏並不够好,就乾脆自己研究了几款好用的油膏。 许陵光翻了翻,大部分油膏需要的材料要么是非常珍贵,要么是听也没听过,倒是有一款能把材料凑齐,许陵光就决定试试。 製作油膏听起来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实际比炼丹还要繁琐一些。 各种材料处理完再用封存,用灵火慢慢地烤出油脂来,实在不是个简单活儿。许陵光专心致志地製作油膏时,忽然感觉腰间的衣裳被人扯动,他低头就看,就见黑蛇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钻进了他怀里,嘴里正叼著个瓷瓶,使劲往外拽。 那是他装养灵丹的瓷瓶!!! 许陵光和黑蛇对视几秒,被发现的黑蛇猛地一甩尾巴,叼著瓷瓶就跑。 许陵光还顾著手里的油膏没法去追,只能恨恨放话:“你要是跑了,就別回来了!” 黑蛇身形一顿,犹犹豫豫地停在原地,过了片刻,只见它仰起脖子使劲晃了晃头。 许陵光就见它脖子处一动一动的,有半圆凸起滚过,之后黑蛇吐出瓷瓶,用尾巴卷著空瓶子又爬了过来,一脸討好地將空瓶子放在了许陵光衣摆上。 许陵光:“……” 这蛇成精了吧?????? 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就吃吧,吃出事来可別怪我!” 第52章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黑蛇討好地趴在他脚边,翻身滚了一滚,又试著把自己扭成麻状,朝许陵光吐蛇信,那双黑豆眼倒是看不出半点精明阴沉,反而有点蠢。 许陵光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將它拎到了一边去:“走开走开,別在面前碍眼了。” 黑蛇歪著头看他,见他似乎不生气了,这才犹犹豫豫地爬进了屋子里。 吃了这么多养灵丹,它准备去找一根喜欢的房梁继续睡觉了。 没了黑蛇打扰,许陵光集中精神,在太阳落山之前將油膏炼製好了。灵力烘烤出来的油脂晾乾之后变成了牛奶一样的白色脂膏,闻起来还有清淡的草木香气。 许陵光怕失败,只做了两个小瓷罐的量。 不过问这个味道,和元九笔记上写的差不多,应该是成功了的。许陵光兴奋地抓了小崽们来试用油膏。 他在院子里放了个大木盆,盆里盛满了溪边的清水,拿著油膏晃了晃:“谁先来试试?” 暮云不喜欢洗澡,先躲到了后面去,昭灵是鸟类,体型又太小,油膏对他也没有什么用处。许陵光的目光在羽融和妘风之间来回扫视。 最后是妘风先跳进了木盆里:“我先来。” 羽融原本有点犹豫,见妘风先跳进了木盆里,唯恐轮不到自己就急了,也跟著跳进木盆里,溅起一片水:“我也要!” 许陵光哭笑不得,只能先给两只幼崽把毛毛洗乾净。 这次的油膏作用比较全面,可以用作清洁也可以湿敷当做护毛素使用。许陵光先给幼崽们清洗一遍后,再给他们抹上油膏湿敷。 幼崽们在乾净的小蓆子上坐著,许陵光又换了乾净的水,等了大概十分钟之后,才给他们清洗。 清洗油膏的时候许陵光明显感觉幼崽的皮毛顺滑了许多,將两只幼崽用布巾包裹住擦乾,再放在躺椅上等风自然吹乾。 夏天的夜风清凉,也就等了大半个小时,幼崽们身上的毛毛就已经吹乾了。 许陵光摸了一把,又顺又滑,光泽惊人,比兰涧那一身精心保养的皮毛也不差什么了。 妘风尤其高兴,她小心地舔了下爪爪上的毛毛,惊嘆说:“和大哥一样了。” 她甚至都不想下地了,怕把乾净香喷喷的毛毛弄脏。 许陵光把她抱在膝上,重新给她扎了个小辫子——现在他扎小辫子的手艺已经非常熟练,还在妘风的要求下学会了好几个样。 妘风乖乖坐在他怀里,湿漉漉的鼻头蹭蹭他的手背,娇声娇气地说:“我要戴小蝴蝶。” 许陵光便去她的首饰盒里拿了小蝴蝶髮带来给她繫上。 旁边的羽融翻著肚皮哼哼一声:“戴这么多,真麻烦。” 妘风瞪他一眼:“你都胖成球了,当然不懂!” 说完气呼呼地转了个身,拿屁.股对著他。 许陵光憋著笑,把两只小崽各自哄好之后,將另一瓶油膏小心地封存好,打算明天送去给兰涧。 因为突然受伤的缘故,许陵光这段时间並没有去给兰涧做护理,而且算起来兰涧已经救了他两次了,许陵光这一次是真心想要感谢他,所以才投其所好做了这瓶油膏。 到时候可以再卖力一点给他再做个spa,虽然抵不过救命之恩,但许陵光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兰涧听说他按照元九留下来的方子製作了油膏果然很感兴趣,虽然他那张毛茸茸的脸上並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但可能相处得多了,许陵光从他微微上翘的尾音里听出来,他应该是高兴的。 於是他非常主动地提议:“今天试试新油膏?” 兰涧矜持地点点头:“可以。” 接著又仿佛不经意地说:“元九留下来的笔记你看了不少,我都没有发现他的笔记里竟然记录了油膏方子。” 许陵光不知道,从前乘黄一族还算兴盛时,元九可是靠著这些油膏换了不少好东西。 “那些方子在哪本笔记里?” 许陵光將笔记拿出来给他看:“都在这一本里面了。除了我做的这一款油膏,还有许多其他的,不过因为有些材料太过珍贵,所以我就先做了这一个试试。” 兰涧扫了一眼,淡淡说:“这些材料元九的藏室都有。你若缺什么,从里面拿就行。” 许陵光顿住:“这不太好吧?” 兰涧交叠起两只前爪,轻轻哼了一声:“没什么不好的,他珍藏的许多宝贝,原本就是我的。现在他都不在了,自然要让这些东西发挥作用,不然放著也是浪费。” 许陵光挠挠头,迟疑地说:“那我到时候拿一些新油膏需要的材料。” 兰涧頷首。 见他不再开口,许陵光也没有再说话,开始认认真真地给他做护理。 不过显然今天兰涧心情不错,很有兴致,许陵光给他打磨爪鉤时,就听他又开口问:“你身上的伤势以后准备怎么办?” 许陵光头也没抬,专心打磨尖锐的爪鉤,语气很是隨意地答:“除了继续修炼,多赚钱买回春丹,也没有別的办法了吧?” 兰涧盯著他的后脑勺。 许陵光埋头认真工作,一头乌黑的长髮扎成高马尾垂在身后,此刻因为他微微侧著脸,发尾从一侧滑落,露出一截修长雪白的脖颈,以及半边侧脸。 他的肤色非常白,是一种病態的苍白,之前风吹日晒地干活晒黑了一些,看起来还算健康。但最近养了半个月伤后,又白了回来,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纸片一般脆弱。 但偏偏他有一双漆黑的眼睛,那眼睛里神光熠熠,像朔风呼啸的雪原之中高悬的星子,满是不屈的生命力。 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使他看起来非常矛盾,於是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 兰涧看了他许久才收回目光,淡声道:“你倒是想得开。”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许陵光笑笑说。 许是被他的神態打动,兰涧又看了他一眼,忽然说:“等你的伤势养好,境界恢復之后,可以再来寻我。” 许陵光先是一愣,听懂他话里潜藏的意思之后猛地抬头,眼睛亮亮地看著他:“你有办法吗?” 兰涧避开他的目光,摇摇头:“现在还不確定,一切要等你境界恢復之后再说。” 虽然他没有给出承诺,但许陵光还是很高兴:“好,我会努力修炼的,先提前谢谢你了。” 他语气太过雀跃,兰涧没忍住看了他一眼,就见那双眼睛果然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明亮。他凝视片刻,又再次移开目光。 若境界恢復,许陵光还是如今模样,他可以破例用秘法为他重塑一具身体。 这样就算他果真是夺舍,日后也不必再担忧天道降罚,可以继续修炼。 第53章 这好像是我的大徒弟 因为兰涧的这一句承诺,许陵光直到回家心情都很好。 他很为自己的远见而得意,就说抱紧金大.腿没错吧!这不就有回报了! 他在內心真诚地讚美了一番兰涧,心情很好地决定晚饭吃顿大餐庆祝。去屋里换衣服时,正巧看见黑蛇正懒洋洋地从房樑上下来,这会儿心情好他也忘了之前黑蛇偷吃的事了,好脾气地戳了戳黑蛇的尾巴,说:“怎么感觉你又长大了?” 他分明记得昨天黑蛇也才一个桌球那么粗,但是今天都快和他手腕一样粗了。 这长得也太快了吧? 黑蛇被他戳了下,尾巴亲昵地在他掌心扫了扫,看起来有点懒洋洋的。 许陵光將它提起来,皱眉检查了一下,心里泛起嘀咕:“不会真吃出问题了吧?” 黑蛇在他手上扭来扭去,它如今不仅体型长大了,力气也比以前大了很多,还真从许陵光手里挣扎了出来,落在地上,蹭蹭就顺著墙根爬走了。 许陵光见它爬得飞快,看著也不像生病的样子,也就不管他了。 晚上许陵光和四只小崽吃了顿大餐,原本计划第二天下山去採购的,但可惜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了大雨。 夏天的雨水说来就来,外面哀风怒號雨水倾盆,时不时还有惊雷劈响,许陵光关上了门窗,把毛驴和鸡笼也挪进了家里,和幼崽们窝在屋里吃烤鸡喝果子酒。 只不过外面的雷声一声比一声响,连地面都在隱隱震动。 许陵光顿时就有点担心了,推开窗户往外看:“这么大的雨,不会地震或者山体滑坡吧?” 他们所在的地方地势比较高,雨水在地面匯成溪流哗啦啦往地势低的方向流去,许陵光又望了望远处,草木山林全都被雨幕笼住,看不分明。 他皱著眉,有点担心这么大的雨房子会撑不住。 四只幼崽和他一起挤在窗边看雨,不过幼崽们显然並没有这么多担心,羽融本来伸著爪爪拍外面飞溅进来的雨点玩,忽然指著一个方向说:“那里有条蛇在渡劫。” “什么蛇?” “一条好大的黑蛇。” 许陵光循著他探头的方向看去,眯著眼看了许久,才发现有確实一条黑蛇趴在光禿禿的山头上。那山头並不高,四周树木焦黑,像是被雷劈过。那条体型巨大的黑蛇就半死不活地掛在那些焦黑的残木上,只有一颗蛇头还用力昂著,看著头顶的天空。 许陵光抬头望天,看见天空隱隱有紫色的闪电酝酿。 “那是个蛇妖吗?”许陵光问羽融,除了暮云这样没什么威胁性的小妖之外,他在这座山里没有遇见任何妖族或者人族。 根据他的猜测,兰涧应该是有意识地將一些危险因素排除在了哀牢山之外,以免幼崽们受到伤害。 羽绒语气变得迟疑起来:“好像不是,它还长了四只脚。” 蛇妖可不会长脚。 许陵光听他这么一说,再眯眼去细看,发现那条黑蛇腹部的地方好像確实有四个爪子一样的东西,他又去看蛇头,刚才只是隨意扫过,觉得蛇头长得有些奇怪,现在细看才发现蛇头上的两个小鼓包,好像是两个小小的角。 许陵光有点懵了:“这是什么?” 长了四只爪子和角的蛇? 就在许陵光观察的时候,又接连有四道雷劈下。 紫黑色的刺目闪电声势浩大地闪过,许陵光闻到了空气中的焦糊味道,以及雨声都掩盖不住的兽类吼叫声。 那声音非常怪异,像野兽的哀鸣,但又夹杂著蛇类吐信的“噝噝”声。 许陵光听著那声音,心弦忽然被拨动了一下,他扭头去看房梁,却並没有找到趴在房樑上的黑蛇。 “你们谁看见黑蛇了?” 幼崽们面面相覷,摇摇头。 黑蛇神出鬼没,绝大部分时间都趴在房樑上,存在感非常低。 外面的惊雷还在不断落下,许陵光脑子被吵得一团乱,又趴在窗边去看那条黑蛇。黑蛇已经被惊雷劈得鳞片剥落,皮肉翻卷。但它始终没有低头,像是在和头顶的雷声对抗。 许陵光的目光在它身上一寸寸扫过,越看越觉得眼熟。 很像那条黑蛇。 更像……宋南出。 之前他没有往宋南出身上想,只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但眼下有了想法再去看,只觉得越看越像,除了头顶上的两个小角,以及腹部的四只爪子,这条黑蛇和宋南出的原形几乎一模一样。 许陵光拧著眉:“这是在渡劫?可这么挨著雷劈,会被劈死的吧?” 黑蛇显然已经承受不住接连而至的雷劫,尾巴已经在焦黑的树木上缠不住,身体几乎要被雨水衝下去。 许陵光看见它腹部的四个爪子死死抓住树木,艰难地將身体往上挪。被雷劈得鳞片剥落的身体与粗糙的山石树枝摩擦,有鲜红的血匯入下方的水流,源源不绝。 许陵光看得心臟都攥起来,目光死死定在黑蛇身上。 大约是他的视线太强烈,原本昂头看著天空的黑蛇忽然回过头,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一人一蛇的视线在瞬间交错,许陵光注意到它的的下巴处有黑色的蛇蜕剥落,竟然在蜕皮。 之后雷声又开始响起,许陵光一道道数著,加上之前的,一共劈了九道雷。 到了最后,黑蛇已经被雷劈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它浑身的鳞片都已经剥落,身躯似乎又长大了许多,原本的蛇皮被撑得一段段剥落,被雨水冲刷带走。 若不是它的头部仍然轻微地摆动,许陵光几乎以为它已经死了。 九道雷劈完之后,倾盆大雨忽然就停歇了。 许陵光推门出来,看著那条趴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狰狞巨物,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幼崽们在家里等著,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那座被雷劈得焦黑的山头走去。 越靠近那座山头,空气中的焦糊味和血腥味就越重,许陵光看著从脚边流过的血水,有点心悸地停了下来。 隔得远看时並不觉得黑蛇有多恐怖,但越离得近,那种恐惧感就越强烈。许陵光迟疑著停下来,犹豫要不要再靠近,如果他认错了,那並不是宋南出呢? 就在他犹豫不前时,忽见兰涧踏著云而来。 许陵光看见他一下就有安全感了,连忙跳起来朝他挥了挥手。 兰涧靠近他,嫌弃山上全是雨水血水,並没有落地,用一阵风托著许陵光到了半空之中:“你怎么在这里?” 许陵光挠挠脸,看著下方进气多出气少的巨蛇,犹犹豫豫地说:“我好像认识它。” 兰涧露出怪异地表情,说:“你认识虺?” “虺?”许陵光神色茫然。 兰涧淡声道:“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再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自从上一任妖王身死后,整个商阳大陆便不曾再见过虺了。” 他垂眸细细打量地方的虺:“这一只看起来,像是刚刚返祖的虺。你怎么认识他的?” 许陵光听得神色越发茫然,疑惑地说:“这好像是我的大徒弟,又不太確定,所以过来看看。” 第54章 为了救你,为师可是花了血本。 兰涧看起来比他更加疑惑:“你徒弟?” 许陵光还是不太確定,犹犹豫豫“啊”了声:“可能是我大徒弟,但我大徒弟之前原形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黑蛇。” 兰涧陷入沉思:“据说妖族上一任妖王曾与一名人族女子相恋,但妖族与人族当时正是水火不容之时,上任妖王不仅与人族女子成婚,甚至还想让那人族女子诞下的孩子继任王位。” “上任妖王的决定引起了內部许多大妖的不满,这些大妖暗地里联合起来,趁著妖王不备之时掀起了政变。妖王当时在与人族的爭斗中受了伤,又要顾忌著妻儿,因此落了下风。但妖王也不是软柿子,他自知难逃一死,临死之前將妻儿暗中送走,之后拉了几个大妖做垫背,算是同归於尽。” “这一战中妖族伤亡惨重,元气大伤,时至今日都还没能完全恢復。听说妖族內部自那之后再没有血脉纯正的大妖出现,无力再挑起战爭,所以只能龟缩在无间城休养生息,才有了人间十多年的和平。” 兰涧昔日外出行走时,也听闻前任妖王的旧部再度崛起,试图將妖王与那人族女子的孩子找回来。 这么看来,眼前这条小虺年龄倒是对得上。 眾人只知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再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却不知道刚出生的幼虺实际上与蛇类无异。 虺本就是应龙一族与蛇族交合所诞下的种族,虺在幼年出生时体內流著的是蛇族血脉,但当他们成长到一定年龄时,体內的应龙血脉觉醒,便会隨机出现返祖现象。 返祖之后虺体內隱藏的应龙血脉会被逐渐激发出来,但与此同时,幼年虺的神智也被封存,他们必须要重新生长一次,然后顺利度过一次雷劫,才能通过古老血脉的考验,成为真正的虺。 只有返祖的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虺,他们有可能完全觉醒应龙血脉,最终化为应龙。 如今妖族青黄不接,难怪想要寻这条幼虺回去。 兰涧微微皱眉,下了结论:“这是个麻烦,不適合留在哀牢山。” 许陵光听了一堆妖王八卦还没消化呢,就见他一副要把面前的麻烦送走的架势,连忙开口:“可是他受伤了。”他顶著兰涧意味不明的目光討好地说:“如果真是我徒弟,可以等他养好伤就走吗?” 他生怕兰涧不同意,连忙蹲下身拍了拍那巨大的兽首:“宋南出?宋南出是你吗?是你就说句话。” 宋南出其实还保留著意识,他好不容易熬过了九重雷劫,已经筋疲力尽,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眼下的状態就是一个普通凡人都可以轻易取他性命。 如果不是失去了记忆,他绝不会选在哀牢山、在许陵光的眼皮子底下渡劫。 但偏偏他返祖被封印了神智,只能依靠本能选了个觉得安全的地方。 他要死不活地睁开眼睛,就看见许陵光放大的脸凑到面前,他皱著眉毛,神情焦急,伸手来探他的鼻息,嘴里还在碎碎叨叨:“不会死了吧?” “宋南出?” 宋南出被吵得耳朵疼,却又动不了,只能勉力出声叫了声:“师父。” 叫完后他自己先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这么叫过许陵光了,要么是阳奉阴违的,要么是阴阳怪气的,总之不会用这么依赖而软弱的语气。 许陵光也愣了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笑眯眯地“哎”了声,然后扭头对兰涧说:“这真的是我徒弟,等他伤势好了,我就让他赶紧走可以吗?” 兰涧从来不爱管別人的麻烦,但他看著许陵光祈求的目光,不知道怎么到了嘴边的拒绝就没说出口:“隨你,若他惹出了什么事,你要负责。” 许陵光“誒”了声,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连忙殷勤地挥挥手送別。 等人走了,许陵光才头疼地看著眼前的庞然大物:“你能动吗?” 宋南出没反应,睁著巨大的竖瞳看他。 许陵光嘆气:“如果不能动你就眨眨眼。” 宋南出眨了眨眼。 许陵光又问:“那可以变小吗?你这么大我也扛不动你。” 宋南出又眨了眨眼。 许陵光:“……” 他在原地转了两圈,无奈摊手:“那没办法了,你先在这里趴著吧,我再想想办法。” 宋南出这回没再眨眼,静静地看著他。 许陵光以为他是害怕被拋下,想了想还是安抚地摸了摸他头上的鼓包一样的小角,解释说:“放心,我不会拋弃你的,我先去找找有没有什么能给你补补身体的丹药。之前你吃了那么多养灵丹,现在还吃吗?” “要的话眨眨眼。” 宋南出没有眨眼,许陵光皱眉嘀咕:“那就是不要了,那还有什么能吃的?” 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安抚好了宋南出,又慢吞吞地杵著两根木棍下山了。 才下过暴雨,这座山虽然並不陡峭,但地面湿滑並不好行走。他走得非常小心翼翼,但即便这样,宋南出还是看见他踉蹌了几步,险些摔进泥水里面。不过他平衡性不错,最后关头用木棍撑住了身体,好歹没有摔得一身泥,站稳之后,又骂骂咧咧地继续往下走。 宋南出安静地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有一点遗憾,如果当年把他带回青羽宗的人,是眼前的青年就好了。 * 许陵光回了家,发现兰涧竟然没走,他在院子里和幼崽们说话。 见他回来,巨大的乘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说:“忽然想起忘了跟你说,他刚经歷了雷劫,身体正处於极度虚弱期,需要大量补充灵力才能儘快修復身体。虺是龙族分支,只要灵力充足,他们的身体修復能力很强悍。” 许陵光先是一喜,接著又发愁:“但是怎么给他补充灵力呢?” 兰涧瞥他一眼,嘴角隱隱翘起来:“你不是攒了不少灵石?我可以教你绘製聚灵阵,你只需要把灵石放入阵法之中就可以源源不断地產生灵气。” 许陵光:“……” 他第一反应是要不还是不学了吧。 但扭头看见远处山头半死不活趴著的宋南出,又忍不住嘆气,人命关天的事。 他忍著心痛说:“好,那麻烦你了。” 兰涧观察著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整张脸都皱成一团,表情格外鲜活,嘴角的弧度不由更大了一些,不枉他特意折返回来一趟。 聚灵阵法非常简单,只要围绕宋南出画下简单的法阵符文即可。 难的是这个阵法需要消耗大量的灵石,许陵光往外掏灵石的时候手都在颤抖,一圈阵法布置下来,他的家底都空了二分之一,他心疼的眼眶都微微发了红,看著宋南出怨气衝天地说:“为了救你,为师可是了血本。” 宋南出瞳孔里映著他的身影,安静地眨了下眼睛。 许陵光嘆了口气,启动阵法,“你好好养伤,需要什么就和我说。我以后每天早晚都会过来一趟,等你身型可以变小了,我再带你回去。” 宋南出继续眨眼睛。 许陵光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他的头,拎著空瘪瘪的储物袋忧伤地下山。 第55章 最希望你死的,应该是周扶婴。 宋南出在山头趴了十天,才终於行动自如。 只不过他只能控制体型变化,却仍然不能化为人形,不过好歹不用再在山头风吹日晒了。 许陵光將变小许多的宋南出扛回院子里,安排道:“屋子里没那么大的地方给你画聚灵阵,你就暂时在院子里待著吧。” 宋南出倒是非常配合,他点点头,轻声说:“谢谢师父。” 许陵光对此非常满意,宋南出总算有点要尊师重道的意思了,他半袋子灵石虽然砸水里了,但好歹听到了响儿。 宋南出就在院子里安置下来。 院子的大树下放著幼崽们平时玩耍的小窝,而相对的另一侧,则是宋南出临时安置的地方。 之前许陵光上山都不允许幼崽们一起去,眼下幼崽终於看见了宋南出本人,纷纷好奇地围上来,盯著他看个不停。 许陵光並没有跟宋南出介绍几只幼崽的来歷,但宋南出见过那只巨大的乘黄,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两只乘黄幼崽。只不过他隱隱约约察觉到许陵光並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便只装作没有认出的样子,懒洋洋抬眸看了好奇的幼崽们一眼,继续在聚灵阵里趴著。 倒是幼崽们很是活泼,尤其是羽融,他从来没有出过哀牢山,对所有和自己不一样的生物都非常好奇。见宋南出不理他们,他就大著胆子伸爪摸了一下那条长满鳞片的尾巴,然后发出惊奇的“哇”声。 他伸著脖子和宋南出搭訕:“你是麒麟吗?” 他听大哥说过,麒麟一族全身都长满了黑色的鳞片。大概是因为自己长了一身黄绒绒的毛,並不威武也並不霸气,所以羽融非常嚮往一身鳞片的麒麟。 宋南出瞥他一眼,只觉得这只乘黄幼崽看著不太聪明,也不太见过世面的样子,他懒洋洋甩了下尾巴,说:“不是。” “那你是什么?” 羽融脖子越伸越长,跃跃欲试地想要再摸一摸那些光滑坚硬的鳞片。 宋南出不经意间將尾巴又甩到他面前,羽融如愿以偿地摸到,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我大哥说麒麟才长一身鳞片。” “这世界除了麒麟,还有很多其他种族也会长鳞片。”宋南出说。 羽融第一次听说,顿时非常好奇:“还有什么种族?” 除了他,其他三只小崽也不知不觉靠近了一些。 宋南出卖足了关子,见小崽们都眼巴巴地望著自己,才慢吞吞地讲起那些长著鳞片的种族…… 许陵光从屋里出来,就看见四只小崽围在宋南出身边听他讲故事,他的声音很低,但听起来有种很温柔的感觉,明明虺的原形即便变小了仍旧十分狰狞凶恶,可许陵光看著他身后悠閒摇晃的尾巴,总觉得若是他变成人形,脸上的神色肯定很温柔。 不是以前那种假装出来表象,而是从骨子里沁出来的柔软。 有宋南出帮著哄幼崽,许陵光就把腾出来的时间用来炼丹了。 养灵丹已经炼了不少,他又尝试著炼了补气丸和生骨丹。都是针对蜕凡境以下境界的一品丹药,因为已经炼製过不少养灵丹练手,许陵光再炼製起这两种来非常得心应手,第二炉开始,就都是满丹了。 等到第五炉,他已经可以炼製出九颗上品丹药。 对於这个结果许陵光难免有点自得,不过因为在回春丹上翻车太过惨烈,所以他只是稍微翘了翘尾巴,就立刻收敛了心神,生怕太过得意忘形又翻车一次。 这一次他选取了二品丹药中的赤阳丹进行炼製。 赤阳丹是一种针对火属性修士的丹药,可以帮助他们增强体內的阳炎之力,更有助於修炼。 这种丹药至阳至刚,炼製起来相对有一些难度,如果不小心的话,很容易出现炸炉事故。许陵光是深思熟虑之后才选择了炼製赤阳丹。 修士修炼大多会有一个主要方向修炼,基本可以按照金木水火土进行划分,而五行之力中,属火的阳炎之力威力最为巨大,功法相对多又更好入门,於是不少修士都主修这个方向,尤其是一些境界不高的修士中,火属修士数量尤其多。 所以赤阳丹在低境界修士群体里非常受欢迎,虽然价格不如回春丹高昂,但需要的量极其大。 如果能熟练掌握这种丹药,以后可以作为一个固定的收入来源。 而且赤阳丹之上还有配套的更高品级的丹药,只不过主药换成了更高品质的药材。如果能熟练掌握了赤阳丹,后续他再炼製更品级的丹药时,也会更好上手一些。 许陵光这么想著,炼製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 相比一品丹药的得心应手,二品丹药对他而言有些难度,准確地说是目前不太健康的身体限制了他的发挥。不过许陵光好歹也越级炼过回春丹了,二品丹药虽然不简单,但他到底炼了出来。 第一炉成功炼製了六颗赤阳丹,三颗上品,两颗中品,一颗下品。 许陵光喜滋滋地挨个看了看,才宝贝地收进了小瓷瓶里,这些以后都要拿去千金楼换成闪亮亮的灵石。 他一连炼製了五炉,直到隱约感觉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才暂时停下来休息。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天已经黑了,他太过沉浸炼丹,竟然忘了晚饭。 院子里静悄悄的,许陵光目光逡巡,发现幼崽们竟然围在宋南出身边睡著了。宋南出的尾巴微微弯曲,四只幼崽们互相挨挤著枕在他尾巴上睡成一团。 许陵光轻手轻脚过去,將幼崽们抱回窝里。 本来闭著眼小憩的宋南出忽然睁开眼睛,看著他脸上恬淡安寧的笑容,轻声问:“你真的完全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虽然是疑问,但其实他並不需要许陵光的答案了。 第一次被宋南出带回这间小小的木屋时,他还不能確定也不能坦然接受许陵光的变化,心底压抑的仇恨还没有得到宣泄,眼前的仇人却忘却前尘,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许陵光救了他,他无法硬下心肠继续报仇,但也无法对过去释怀,於是只似是而非地给了他提醒,然后离开。 离开时他已经下定决心日后不会再见许陵光。 青羽宗宗主许陵光已经死了,只要他不再出现,那他就当做世上不再有这个人。 但没想到命运弄人,许陵光又救了他一次。 其实在渡劫时他就已经恢復了神智,许陵光隔著滂沱大雨看向他时,他也看见了许陵光。他没想到许陵光会冒著危险再救他一次。 他奄奄一息地趴在潮湿阴冷的山头时,听见许陵光说“这好像是我的大徒弟,又不太確定,所以过来看看”时,他便明白,眼前的青年,与青羽宗宗主当真不是一个人。 即便他有著一模一样的容貌。 许陵光觉得他的表情有点怪,挠挠脸盘腿坐下来说:“我早就说了,我真的不记得了,但是你们都不相信我。” 宋南出笑了下:“现在我信了。” 他目光又挪到许陵光腹部:“你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许陵光微愣住,有点犹豫:“你要是方便说,我就姑且听听。” 其实他心里隱隱约约有点猜测,怀疑原主的死和三个徒弟有关。毕竟三个徒弟面对他的时候態度总是奇奇怪怪的,刚穿过来时他没回过劲儿来,后来仔细想想,就发现了各种不对劲的地方。 不然一开始也不至於放弃青羽宗的大房子不住,跑到荒山野岭来。 “你內府最严重的伤,是周扶婴动的手。” 宋南出缓缓说:“我们三个人中,最希望你死的,应该是周扶婴。” 第56章 亲师徒也要明算帐 许陵光表情有点僵,他摸了摸腹部,回忆起之前旧伤发作时撕心裂肺的痛楚,喃喃说:“大家好歹师徒一场,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下这么重的手啊……” 而且之前周扶婴还提醒他去青竹林找无药,实在看不出来这么恨他。 宋南出听见他的话微微笑了下,当他把青羽宗宗主和面前的青年分开之后,便不会觉得这样的话令人生气,只是继续道:“我和郁筠不提,但你与周扶婴,似乎確实有血海深仇。” 许陵光瞪大了眼睛:“啊?” “你或许不记得了,但周扶婴的母亲叫许灵渠,是上一任青羽宗宗主。” 许陵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啊???” 他捋了捋这中间的关係,结结巴巴地说:“所以、所以周扶婴不仅是我的徒弟,还是我的侄子?” 宋南出点头:“你早年天资平庸,靠著老宗主的宠爱以天材地宝浇灌,才勉强入了引气境。而你的长姐许灵渠却天生剑骨,修为一日千里。你不甘心笼罩在长姐的光芒下,不顾老宗主的反对,离开青羽宗四处游学修行。” “直到老宗主意外亡故,你才回了青羽宗。但因为许灵渠怀疑老宗主的死和你有关,所以你和她在灵堂上大吵一架之后,就再度离开。” 许陵光听得一愣一愣的,一边感嘆原主命好,一边又满腹疑问:“许灵渠为什么怀疑我?” 宋南出听出他与己无关的语气,摇头说:“不知道。许灵渠已经死了,为什么要怀疑你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不过自灵堂爭吵之后,她就派了人暗中监视你。” “但之后不过五六年间,许灵渠就因为產子难產而亡。青羽宗宗主接连身故,內部动乱,你就是那个时候回来,以雷霆手段结束了內斗,成为下一任青羽宗宗主。” 许陵光听得直皱眉:“时机好像是有点巧了……” “自那之后,外界就有传言,说你修炼了邪术,为了继承青羽宗杀害了生父和长姐。”宋南出定定看著他:“而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你確实在修炼邪术。” 许陵光:。 啊这…… 他无法辩驳,只能自我安慰那是原主修炼的並不是自己修炼的,又问:“那杀害生父和长姐又有什么说法?” “许灵渠当时让人暗中查你,这件事是她的丈夫周鸿负责。之后许灵渠难產而亡,周鸿在你接任宗主之前,带著孩子悄悄逃了,那个孩子便是周扶婴。你在周扶婴十五岁那年找到了他,暗地里杀了周鸿,將他带回了青羽宗,收为关门弟子。” 许陵光:“……” 他张了张嘴,无助地说:“我以前……可真不是人啊。” 感觉人渣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这具身体的原主了。 知道缘由之后,他终於理解了周扶婴每次看著他那种复杂到极致的眼神。 这真的是血海深仇了,周扶婴后来没趁他病要他命,实在是个再善良不过的孩子。 宋南出看见他脸上毫不作假的厌恶,微微嘆了口气:“我跟你说这些,是想提醒你,你现在在哀牢山过得很好,若是可以,日后不要再下山了。” “若是有朝一日.你恢復了记忆,又或者周扶婴思来想去放不下这段血仇,他不会放过你。” 许陵光心有戚戚:“我知道了。” 宋南出看著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说:“你也不必太担心,周扶婴虽然看著脾气不好,但他其实比我和郁筠要心软,只不过……” 说到此处他顿住,到底没有继续。 其实他隱约觉得,周扶婴身后似乎还有什么人,只不过到底没有证据,最后他还是没有说。 只转了个话锋说:“若是我在,还能帮你周旋一番,但我的伤势已经快要痊癒,估计很快就要离开,日后山长水远,远水未必能救近火。” 许陵光听他的意思,竟然是要出远门的样子:“你养好伤势之后不准备回青羽宗了?” “不回了。”宋南出语气淡淡:“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妖族的人屡次三番找上门来,我总要去把这个麻烦解决了。” 许陵光听他语气发沉,有意活跃气氛,笑眯眯地摸了一下他的头,说:“你不是已经返祖了吗,应该很强了吧?说不定可以捞个妖王噹噹,以后我在哀牢山过不下去了,还可以去投靠你。” 宋南出没有戳破他的天真,只语气淡淡说:“无间城山穷水恶,你未必喜欢。” 妖族嗜血好斗,无间城又紧邻无间之地,穷山恶水,连妖族都不愿意久留,何况人族? * 宋南出伤势养好之后,果然就要离开。 他已经可以化为人形,不知道是不是返祖的原因,他个子又躥高了一截。十七岁的少年竟然已经比许陵光高出小半个头,他从前的衣裳早就没了,此时穿著许陵光的衣服竟然有些短。 许陵光上下打量他一番,觉得这个大徒弟似乎顺眼了许多。 可能是没有了之前故意端著的温和假面,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眼神温和平静,身上有股淡淡的书卷气,看起来是个非常討人喜欢的温润少年。 许陵光嘆了口气,將一个储物袋塞给他:“我就不送你了,这些你拿著吧,路上也许用得上。” 储物袋里装了灵石还有几瓶许陵光自己炼製的丹药。 宋南出是知道他有多嗜钱如命的,之前的聚灵阵了那么多灵石,许陵光心疼得晚上都睡不著,坐在床上数剩下的灵石。 大约是为了早些把掉的灵石补回来,他几乎一整日一整日地在炼丹。 宋南出神色变得柔和:“我用不上这些。” 许陵光摆摆手,不耐烦跟他推来推去,又塞了一张纸在他手里:“你收著吧,这张纸路上再看。” 宋南出就没有再推拒,告別之后,便独自往哀牢山外走去。 他准备先去和郁筠和周扶婴告別,再去寻妖族。 可惜回青羽宗时周扶婴和郁筠都不在,他在原地停留片刻,便转身离开。 去见那些妖族之前,他打开了许陵光塞给他的纸张。 雪白的纸张上歪歪扭扭写著简短的话语:“这是你这段时间掉的灵石帐目,亲师徒也要明算帐,欠条一式两份你好好收著,等你当上妖王了,记得连本带利还给为师。” 第57章 百炼比试 宋南出离开之后,许陵光清点了一下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丹药。 补气丸和生骨丹一共有上品丹三百五十三颗,中品丹六颗。这两种丹药都是一品的基础丹药,他炼製起来时间短也得心应手,除了刚开始两炉出了几颗中品之外,之后炼製出来的都是满丹上品; 再就是赤阳丹,赤阳丹是二品丹药,炼製难度更高,时间耗费也多,一天最多也就能炼製五炉。许陵光第一天直到第五炉才能够满丹。 这几天积攒下来,一共有一百六十二颗上品,十颗中品,四颗下品。 再加上之前剩下来的二十三颗养灵丹,许陵光打算下山去一趟千金楼,將这些丹药卖出去,顺便再打探一下哪些丹药比较稀缺值钱。 翌日一早,趁著太阳还没火.辣起来,许陵光就骑著小毛驴下了山。 这一次他没有带太多东西,毛驴背上就掛了个小背篓,里面装著一些许陵光准备卖掉的药材。 顺门熟路去了千金楼,门口迎客的小童已经熟识许陵光,一看见他就立刻將人迎进来,去请了赵掌柜来。 赵掌柜满脸堆笑地迎出来,有点试探的样子:“许久未见许公子了?” 许陵光也没有和他兜圈子,开门见山地拿出丹药来:“我最近在研究丹术,你看看这些丹药千金楼可收?顺便还带了一些药材。” 赵掌柜听他说研究丹术,心里一开始其实有点不以为然,毕竟丹师稀缺,丹药价格昂贵,也有不少修士为了省钱尝试研习丹术,想要丹武双修。 但如果丹术这么容易学,丹师又哪里还会如此稀缺呢? 不过赵掌柜是个人精,他打心眼里觉得许陵光来歷不普通,既然有意交好,即便他炼製出来的丹药品质平平,赵掌柜自然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因此笑吟吟地吹捧道:“千金楼里正缺一批丹药,许公子这里有丹药最好不过了。” 说完隨意拿过一瓶丹药查看,脸上的笑容就滯了下,吃惊道:“上品赤阳丹?” 他眯起眼睛,净了手之后,小心將丹药倒出一粒来,用帕子隔著捏起来细细观察:“灵纹规律细密,若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是上上品。” 他又不信邪地倒了几颗赤阳丹出来挨个仔细查看,每一颗都完美无瑕,原本只是吹捧的轻浮神色收起来,赵掌柜肃容看向许陵光:“这上品赤阳丹许公子炼製了多少?” 许陵光將装著丹药的小瓷瓶全部拿出来,数出两瓶放在一旁。 赵掌柜很是高兴,又有点遗憾:“一共有三瓶?” 许陵光摇头:“除了这两个瓶子里装的是中品和下品,其他都是上品赤阳丹。” 这回赵掌柜是真的大吃一惊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目光在那些瓷瓶里一扫就数清了数目,一共十六瓶。 竟是十六瓶上品赤阳丹!!! 他目光如炬盯著许陵光,仿佛看到了什么大宝贝:“十六瓶上品赤阳丹?” 许陵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惊讶的样子,在他看来赤阳丹也就是二品丹药而已,赵掌柜怎么说也是千金楼的掌柜,见多识广,应该不至於这么大惊小怪吧? 他甚至怀疑里面是不是有自己不知道的坑,因此犹犹豫豫地点头:“是。一共有一百六十颗。”余下两颗他没有拿出来凑数。 赵掌柜却是张大了嘴巴,像是想问什么又不敢,脸色都憋得涨红。 许陵光被他这样子搞得心里七上八下,索性直接道:“赵掌柜想问什么就问吧。” 赵掌柜见他一如既往坦荡,不由感慨了一声高人就是高人,但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冒昧一问,不问许公子师承何处?” 许陵光炼製赤阳丹竟然有九成都是上品丹,这样的丹术,不说师承丹皇,那至少也得是一位大宗师吧? 此时此刻,赵掌柜心里有点得意又有点惴惴,得意於自己眼光独到早早和许陵光交好,搭上了这条线。惴惴则是担忧自己往日给得待遇是不是还不够了。 许陵光却根本不懂赵掌柜心里的弯弯绕绕,他也更不知道赤阳丹有什么独特之处,他只是在看了元九的笔记之后,选了个看起来市场比较广阔的丹药来炼製而已。 而且他炼丹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野路子,非要说师父的话,元九应该算他师父。 但一则元九是乘黄一族,不好拿出来说;二则元九人都不在了也没有收他为徒,许陵光也就没有这个厚脸皮去蹭人家的名声。因此挠了挠脸说:“我没有师父,不过照著丹谱照本宣科炼製而已。” 赵掌柜一听,立即露出一副“我懂我都懂”的眼神,许陵光本身就来歷非凡,看来身后的势力更不容小覷,这年头也有不少厉害的世家门派喜欢低调行事,不愿意四处招摇。 他也就懂事地不再追问,而是给许陵光解释起赤阳丹的特殊来。 “许公子有所不知,半个月之后藏锋门和九转山庄的百炼比试就要开始了,比试地点就在青羽城百里之外的问灵坡。届时比试开始,不仅藏锋门和九转山庄的精锐弟子尽出,还会吸引来无数修者。这些修者中火属性又占多半,所以千金楼需要提前准备大量火属性修士需要用到的丹药、武器等等。” “百炼比试是什么?” 许陵光从穿过来之后出过最远的门就是来青羽城,骤然听见修真小说都会有的比试,顿时就有点感兴趣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藏锋门听起来隱隱约约有点耳熟。 第58章 生意上门了 赵掌柜见他竟然不知道百炼比试心下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许陵光明显隱居深山,不知道倒也说得过去,因此细细解释道:“这百炼比试的由来,还要从藏剑门和九转山庄的恩怨说起。” “藏锋门和九转山庄可是如今商阳大陆两大铸兵巨头。藏锋门擅铸刀剑,九转山庄则以弓弩等异形兵器见长。 这两家的创派祖先据说原本是一对师兄弟,但后来不知何故分道扬鑣,各立门户。这两家从创派之始就互相不对付,不只是上头的掌门长老时常互相阴阳怪气,底下的弟子们也是见面就要打一场。 后来之所以暂时停战还是因为妖族势大,人族要同心协力抗击妖族入侵,而藏锋门和九转山庄为此不得不放下陈年旧怨,齐心协力铸造兵器法宝支援前线门派。 后来妖族之祸暂且平息,这两家大约是仍然互相看不顺眼,但在其他门派的调停之下,最后定下了五十年一次的百炼比试。 所谓百炼比试便是每年两家以抽籤的形式定下比试地点,之后两家会將自家炼製的兵器、法阵,各种法宝隨机投入山中。之后两家各出一队精锐弟子,同时再从观看比试的修士之中各自抽取一百名修为境界相同的修士进入比试地点进行大乱斗。 这些参与比试的修者不允许携带任何法宝武器,只能使用在比试地点內隨机捡到的武器法宝。 比赛为期十日,十日中会不断淘汰修者,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人。 比试结束之后会统计前五十名修者所使用的武器法宝等,哪方武器法宝被使用得多,就算哪方贏了。” 许陵光听著,觉得这不就是大型的修真版真人绝地求生? 他奇怪道:“但是能不能进前五十名,跟参赛者的境界能力也有关係吧?並不完全依靠武器和法宝。” 赵掌柜哈哈笑道:“所以为了最大限度地排除修者个人的影响,比试参与者只挑选引气境到蜕凡境的修者,这两个境界的修者还不足以靠自身能力扭转乾坤,需要更多地藉助外力辅助。” 许陵光听明白了,这也是为什么赵掌柜会需要大量赤阳丹的缘故了。 赤阳丹正好適合蜕凡境及以下的火属修者服用。 不过他还有一点有些奇怪:“为什么百炼比试火属修者来得多?” 赵掌柜说:“就这要从百炼比试的奖励说起了。百炼比试前五十名,都可以得到藏锋门或者九转山庄的免费铸造名额,但需要自己提供材料。前三十名则可以定製一件天工中品的武器或者法宝。前十名则可以定製一件天工上品武器或者法宝。” “至於前三名,奖励更是丰富,但无一例外都和武器法宝有关。而这些法宝和武器,都由此次比赛中的败方负责。” “今年传出来的消息,据说藏剑门准备充足胜算十分大,而九转山庄这两年青黄不接势头略弱於藏锋门,所以很可能是输家。九转山庄地处北方,所在之地盛產云铁和一种赤火岩,赤火岩乃是铸造火属武器法宝的至宝,但因为数量稀少,往年九转山庄都不对外售卖,所以不少火属修士听闻消息后都赶来参加比试,若是运气好能进前三十名,就能向九转山庄定製赤火岩锻造的武器法宝。” 许陵光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种开了眼界的感觉。 赵掌柜这种做生意的果然眼光超前,难怪距离百炼比试还有半个月,就已经提前开始准备了。 那些火属修士为了赤火岩而来,想要从这么多人里脱颖而出,势必要以最好的状態参与比试,这个时候他们必定会需要大量丹药,而问灵坡距离青羽城不过百里,想必是这些修士的首选落脚之地了。 难怪他今天来的时候,隱约感觉街上热闹了许多。 许陵光感嘆:“这样的盛会,我还没看过。” 如果有机会,他也想去见见世面。 谁知道赵掌柜听完,直接拿出请柬来:“这次比试千金楼也是主办方之一,许公子若想去,可以与我们同行。”他有些遗憾地感慨道:“许公子这等境界虽然无法参与比赛,但去看一看热闹还是不错的。每一届百炼比试里,都会出现不少新秀,值得一看。” 许陵光:“……” 他想说赵掌柜太看得起自己了,他倒是有点垂涎百炼比试的奖励,但是人生不地不熟的自己也有点没底,並不敢贸然参加比试,就打算有空就先去看看。 就算不参加比试,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不过面对赵掌柜的盲目吹捧他一向都是沉默以对,反正自己世外高人的人设在赵掌柜这里估计一时半会儿倒不了了。 许陵光没有在这上面纠结,又转回了正题:“所以这段时间內,千金楼应该会需要大量的赤阳丹?” 赵掌柜点头:“不错,上品赤阳丹难得,自然是越多越好。” 许陵光有点奇怪:“上品赤阳丹难得?赤阳丹不就是二品丹药?” 按照他自己炼製赤阳丹的感受,虽然比起补气丸和生骨丹炼製难了些,但也没有难到那个程度去,多炼製几炉后有了经验,就越来越简单了。 谁知道赵掌柜听了却是摇摇头说:“赤阳丹划分为二品丹,原因有二,一是它针对的境界为蜕凡境以下修者;二就是它的功效比较片面,只针对火属修者。” “但实际上因为赤阳丹至阳至刚,其中蕴含的阳炎之力太过活跃,所以炼製时格外才难以把控,炸炉时有发生。” 赵掌柜非常唏嘘地摇摇头说:“我也与不少丹师打过交道,据他们所说,赤阳丹要炼製中品下品还算容易,偶尔也能出一两颗上品丹,但若想稳定炼製出上品,那对灵力的掌控和观察需要达到细致入微的程度。虽是二品丹药,但出上品丹的难度並不比三品丹药低。” 他笑吟吟看著许陵光,藉机又吹捧了一番:“许公子竟能有九成的上品出丹率,实在是闻所未闻,若是消息传到那些丹师的耳朵里,怕是门槛都要被踏破。也就是你住在哀牢山,还能拦上他们一拦。” 许陵光是真没想到赤阳丹上品竟然这么有含金量,他炼製之前研究元九的笔记,其实也担心炸炉,尤其是他身体才养好,生怕炸炉又引发旧伤,所以炼製赤阳丹时小心又小心,才没有出事故。 后来则是慢慢炼得多了,摸到了窍门。 许陵光抿了下唇,谦虚地说:“其实我也就是练得多了,手熟了而已。” “许公子太过自谦了,丹术一道可不是谁都能轻易做到手熟这一点的。” 许陵光谦虚许陵光的,赵掌柜吹捧赵掌柜的,他笑呵呵地请许陵光入座,热情洋溢地给他倒了一盏茶,说起了头一份的正经事:“我先把这一次的丹药帐目结清,之后再预订后续的丹药,许公子你看如何?” 第59章 发大財了 许陵光自然没有意见。 和赵掌柜谈下来,最后赤阳丹上品五千下品灵石一颗,中品三千下品灵石一颗,下品则一千五下品灵石一颗;生骨丹和补气丸价格比起赤阳丹要低很多,上品八百下品灵石一颗,中品则只有三百下品灵石一颗。 算下来,许陵光这一批丹药,一共赚了一百一十二万零两百块下品灵石。 下品灵石太多不便携带,许陵光找赵掌柜换成了中品灵石,一共是一万一千二百零二块中品灵石。 这对於许陵光来说是非常大的一笔进帐了。 如果换成回春丹, 每月一颗,可以够他吃上十年了。 许陵光摸著装满了灵石的须弥戒指,只觉得有了钱就是不一样,心里稳稳的很踏实,走在路上腰杆都挺直了许多。 不过他又想起了上次看中的那把穿云弩,足足要两万中品灵石,算了算这次赚的钱只够买半个穿云弩之后,他心里的雀跃才往下压了压,也就是区区一万中品灵石而已,他还得多努努力,至少要等能眼也不眨地买下穿云弩,才算是实现了经济自由。 这么想著,许陵光就想起来另外一把弩。 从那个只有两面之缘,想杀他却被乘黄的祝愿之力反杀的倒霉蛋那里捡来的巨弩。 那把通体漆黑的巨弩比穿云弩要更加具有威慑力,许陵光原本想留著自己用,但发现巨弩太沉太大,他举起来都有些够呛,根本无法驾驭这把巨弩,就一直放在须弥戒指里落灰了。 反正也是没用,不如卖了换点钱。 许陵光便道:“对了,我前段时间意外得到了一把巨弩,留著也没有用,便想著拿给赵掌柜看一看。” 赵掌柜一听顿时也来了兴趣,现在许陵光在他眼里就是一棵深藏不露的招財树。 许陵光从须弥戒中將巨弩取出来给他。 赵掌柜先是被巨弩的体型嚇了一跳,但上手摸了摸之后,就露出惊嘆之色:“若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地底黑岩所铸造?” 许陵光不知道什么地底黑岩,他不动如山,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赵掌柜又將巨弩端起来试了试,他將灵力从掌心灌入巨弩之中,只见巨弩浑身泛起一层幽暗的萤光,接著一道由灵力凝结而成的黑色箭矢就出现在箭槽之中,隱隱闪烁著凌冽的寒光。 赵掌柜收了灵力,感嘆道:“地底黑岩坚硬难融,能以地底黑岩铸造出通身一体的重弩,这样的技艺,据我所知,如今只有九转山庄的庄主火炼真君能做到。”他小心翼翼將巨弩放在桌面上:“但火炼真君早已经闭关多年不出,九转山庄由二庄主代为管理,已经多年没出过用地底黑岩铸造的武器了。这一把巨弩,观其用料和铸造技艺,瞧著像是火炼真君的珍品。” 许陵光没想到隨便捡的一把巨弩,竟然来头这么大。他压下吃惊,语气淡淡说:“我也是意外所得,这弩竟有如此来头?” 赵掌柜只以为他好东西见多了,並不把这弩当一回事,但还是解释道:“如今九转山庄以云铁和赤火岩而闻名,但实际上最早的时候,九转山庄能一战成名与藏锋门分庭抗礼,是靠著火炼真君以地底黑岩锻造的一把射日弩。” 地底黑岩数量不算稀少,但因为极其坚硬,难以挖掘开採,更难以熔炼用作锻造材料,所以从来无人以其锻造武器法宝。 但火炼真君修凤凰火,据说他了九九八十一日,以凤凰火將地底黑岩融化淬炼,再融入赤火岩,最终费了半年时间锻造出了一把射日弩。 射日弩是大型重弩,长度足有成年男子的臂展长,不需用箭矢,只需將灵力灌入弩中,就能凝聚出携带阳炎之力的灵火箭,其射程之远、威力之大,足以越级射杀合神境修者。 而当时只有神藏境的火炼真君,就是靠著一把射日弩,射杀了藏锋门一位合神境后期的长老。 自那之后,九转山庄名声大噪。 “这把巨弩虽不如射日弩,但威力也不可小覷。尤其是它以地底黑岩锻造,若是放出去,別说外面的修者,怕是九转山庄的人也要出面爭抢。” 许陵光原本是想卖了换点灵石,但没想到这把巨弩来头如此大,他不由猜测起了那个死在青羽城外的倒霉蛋的身份,难道他竟然是九转山庄的人? 而且能拿到火炼真君的亲手锻造的巨弩,按照一贯的套路,不会是火炼真君的什么亲戚小辈吧? 等火炼真君闭关出来,发现自己的乖乖小辈竟然不明不白被人杀了,从此追查真凶,追杀他到天荒地老。 许陵光只是想想都打了个寒颤,他不能这么倒霉吧? 赵掌柜已经开始设想要將这把弩送到拍卖会上去了:“若许公子有意出手,扶风城下个月会有一场拍卖会,我届时將弩送到扶风城去,足以作为拍卖会的压轴了。” 许陵光打住发散的思绪,犹豫说:“可会暴露我的身份?” 赵掌柜摇头:“若许公子不想出面,拍卖的一切事宜都可以由我代为出面。若是旁人想追查,千金楼不想漏出去的消息,谁也查不到。” 许陵光还在犹豫,他在权衡这么一个引人注目的东西,是留在自己手里安全,还是卖出去更安全。 留在自己手里,只要他不再拿出来,除了赵掌柜之外永远不会再有人知道他手里有这么一把弩,万一日后火炼真君追查起来,也找不到他身上。 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当时他去找那个倒霉蛋时並没有刻意隱藏行踪,那些大佬追查起来,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手段。 但如果借著千金楼出手,虽然火炼真君还是有可能查到青羽城发生的事,但到时候这把弩说不定已经转了几手,也有千金楼挡在前面作掩护,多少可以拖一拖时间。 而且退一万步说,最差的情况下火炼真君当真找上门来,他早早拿弩换了大笔钱,说不定已经治好伤,恢復了境界,到时候至少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许陵光反覆思量之后,下定了决心,对赵掌柜道:“那就有劳赵掌柜了。” 赵掌柜见他竟然面不改色就捨得將这么一把绝世名兵出手,越发佩服他的洒脱和眼界,郑重道:“许公子放心,此事我一定办得妥妥噹噹。” 第60章 「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赵掌柜之后,许陵光顿时如释重负。 想著巨弩拍卖出去估计能有不少进帐,许陵光摸了摸刚鼓起来的钱袋子,决定先给自己买一身防身的行头。 这个世界太危险,而自己又太脆皮,什么钱都能省,但防身的法器却不能省。 许陵光在赵掌柜的推荐下买了一件法衣,以及一个天工上品的防御法宝,一共了五千中品灵石。 法衣最高可以抵挡合神境一击;而防御法宝则是一枚玉冠,不仅可以抵挡攻击,还可以配合传送符瞬间传送,逃离险境。 这两样东西非常符合许陵光的心意,他穿上法衣,再將玉冠带上,照了照镜子,都要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了。 这具身体和他原本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现代的许陵光一头短髮,t恤工装裤,气质看起来更加阳光。而这具身体一头乌黑长髮,因为年纪更大的原因轮廓要更深一些,眼角微微往下垂,不笑的时候,就显得疏离冷漠,若是眼神再冷一些,还会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阴沉。 之前许陵光图方便,总是扎著高马尾,穿农家的粗布短打,很大地淡化了这具身体原本的气质。 但现在他穿上织金的法衣,再以玉冠束髮,那种若有似无的阴沉感似乎加深了。 许陵光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不知道怎么有点瘮得慌,他赶紧揉了揉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笑起来眼里溢满光彩,那种冷冷的阴沉感瞬间被驱散,镜子里的人瞧起来就像个富贵窝里长成的公子哥儿了。 赵掌柜见他出来,眼中露出惊嘆之色。 其实之前他就注意到许陵光生得一副好容貌,只是他总穿得朴素,又骑著头毛驴,多少叫人忽略了他的好相貌。要不怎么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呢,就连佛像都要镀金。许陵光这身衣裳一换,通身的矜贵就藏不住了。 赵掌柜殷勤送他出去,看见他又牵起拴在门口的毛驴时嘴角就抽了抽,心里觉得这毛驴和许陵光也不太相配了,但这种隱士高人说不定都有自己的怪癖,他也不敢多说,只客气道:“许公子若是不方便,可以將毛驴寄存在我们这里。” 许陵光没觉得有哪里不方便的,他谢过赵掌柜,就牵著小毛驴往东边的集市去。 他准备先吃顿好的,再去大採购。 不过今天好像有点奇怪,平时他走在路上也没几个人注意他,今天却已经有好几个人明里暗里地在打量他。 许陵光低头看了看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又回头看了看小毛驴,小毛驴驮著背篓步伐欢快,一切都很正常。 没发觉哪里不正常啊? 许陵光茫然地看了看周围,正要继续走,余光却忽然注意到竹篓里的药材好像动了动,有一小撮淡黄色的绒毛飘了起来。 许陵光:? 他皱眉走过去,將竹篓里药材拨开,就看见一只淡黄色的毛糰子缩在一堆药材里,眨著圆溜溜的眼睛看著他討好地笑。 “羽融,你怎么在这里?” 许陵光想把他拎出来,又意识到乘黄幼崽恐怕不太能在人前露面,只能借著假装拿东西的机会,將羽融塞进了宽大的衣袖里。也幸好他今天新买了法衣,法衣宽袍大袖,足以藏住一只小小的乘黄幼崽。 羽融在他袖子里扭来扭去,很是兴奋:“我想下山看看。” 大哥一直不肯带他下山,他自己又不认识路,正好想在小竹篓里偷偷溜出来长长见识。 羽融兴奋地说:“我看见卖葫芦的了。” 许陵光头疼欲裂,磨著牙根说:“若是兰族长知道了会生气。”而且看兰涧不让幼崽下山也不让外人进山的样子,他也担心乘黄幼崽露面,会引起什么不好的后果。 “我送你回去。”他顿时东西也不买了,就要先回哀牢山。 结果羽融却嚶嚶地哼起来,他在袖子里討好地抱住许陵光的手蹭了蹭:“我就看一看,你不告诉大哥,他就不知道了。” 幼崽使尽了浑身解数討好他,抱著他的手臂討好蹭来蹭去:“我会很乖的,不会乱跑。” 许陵光迟疑地停下来,正犹豫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周扶婴的声音。 “许陵光?” 周扶婴的声音很冷,他看著眼前那个熟悉的身影,身体一瞬间紧绷起来,眼中已经有了杀意。 许陵光嚇了一跳,赶紧按住羽融,低声警告一句“別出声”,才转过身一副“好巧你也在”的样子打招呼:“周扶婴,你也来买东西啊?” 周扶婴冷沉沉地看著他,没说话。 场面顿时有点冷。 许陵光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奇怪,但周扶婴一直都这么寡言少语阴晴不定的,他也就没有多想。想起上次还欠他一顿饭,只能没话找话地说:“上次还欠你一顿饭,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啊?” 周扶婴掀了下唇,缓缓说:“择日不如撞日。” “啊?”许陵光没想到他这次这么爽快,顿时就是有点进退两难。 他只是隨口客套一下啊!羽融还在他袖子里呢! 见他神色迟疑,周扶婴缓缓眯起眼睛,目光在那张格外熟悉的脸上逡巡:“不是你说要请我吃饭,那就今天。” 许陵光骑虎难下,没办法只能硬著头皮应下:“好啊,那去留仙居吧,据说是青羽城最好的酒楼,我先去把驴存一下。” 他想著先把驴子寄存到千金楼,然后再把羽融藏到背篓里,自己去和周扶婴吃个饭再回来接崽,谁知道他一走,周扶婴也跟著他走。 许陵光走了几步,无奈停下来:“你不用跟著我,先去留仙居等我吧。” 周扶婴要笑不笑地看著他:“我怕你跑了。” 许陵光:“……” 他找不到机会把羽融塞回背篓里,又怕周扶婴发现袖子有东西,只得牵著驴子老实往留仙居走:“算了,我想起留仙居应该可以寄存驴子,我们直接去留仙居吧。” 袖子里的羽融完全不懂许陵光的为难,兴奋地摆了摆尾巴。 许陵光袖子里揣著只乘黄崽,硬著头皮跟周扶婴进了留仙居,要了间包厢。 如果是之前,许陵光心疼钱肯定就在大堂吃了,但今天羽融还在躲在他袖子里,他担心出意外,咬咬牙还是要了包厢。 反正来都来了,他也不亏待自己,挑著自己想吃的菜点了几个,又让周扶婴点。 周扶婴隨意点了两个菜,目光一直在他脸上:“你的伤已经好了?” 许陵光喝了口茶平復紧张感,说:“哪有这么简单,前阵子炼丹又引发了旧伤,养了半个月才好。” “炼丹?”周扶婴语气微扬。 许陵光点点头:“对啊,回春丹实在太贵,我想著若是自己要是能炼丹了,也可以省点钱。” “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做丹师。”周扶婴神色变得更加意味不明。 炼丹要控制灵火,需要对灵力的掌控细致入微,许陵光一个重伤在身的人,却还能够自学丹术、 许陵光闻言有些小小的骄傲:“別的我不行,但炼丹好像还有点天赋。” 说完又想起宋南出,问道:“对了,宋南出的事你知道了吗?” “什么事?”周扶婴看他。 “宋南出没去找你们?” 许陵光正要跟他说说前阵子发生的事,却忽然想起宋南出跟他说过的有关周扶婴的事来,原本的兴致勃勃顿时就变成了心虚。 他很难把自己和原主当成一个人,所以对原主所做的恶事自然不会有什么负罪感。但现在当著受害者的面,受害者还是这具身体的亲侄子,他也很难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许陵光的眼神顿时游移起来,暗恨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快速思索著怎么跳过这一段才好。 但周扶婴却已经看出了什么,他勾了下唇,手指在剑鞘上轻轻摩挲著:“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第61章 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心软 许陵光觉得周扶婴这句话仿佛带著杀气。 他终於意识到周扶婴来者不善,连连摆手飞快解释说:“没有,只是宋南出跟我说了一些以前的事。” “哦?”周扶婴笑了下:“他都跟你说了什么?我的许多事他也未必清楚,你若是想知道,不如亲自来问我。” 许陵光:“……” 他顿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不太有底气地说:“其实也不是我想问,是他忽然跟我说起的。” 周扶婴点点头:“那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说你修炼邪术,为了夺位谋害我母亲,还是说了十几年后你仍然不肯放过我们父子,暗中杀了我父亲,却装作好叔叔的模样將我带回青羽宗悉心培养,实际上却只是想將我当做夺舍的容器?” 许陵光张大了嘴,怎么还有后面的事啊,这个宋南出没说啊! 他察觉了周扶婴的杀意越发浓重,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他、他没有说后面的……” 周扶婴冷笑:“他当然不会说,因为这些我没有告诉他。只有我和你知道。” 他骤然拔出剑来:“我的好叔叔,你果然已经想起来了。” 许陵光往后退了一大步:“我真的没有想起来,他是他,我是我。这中间有误会,你先冷静一下,我可以给你解释。” 周扶婴却已经不想再听他言巧语。 早在半个月之前,他就发现许陵光和自己相连的魂灯亮了,那魂灯是许陵光將自己和他的命魂绑在一起的法器,许陵光嫉妒母亲与他的资质,意图以夺舍之术脱胎换骨,但又忌惮天谴,所以將他养在身边迟迟没有动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他以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却不知道父亲早就將一切都告诉了他。 可恨他之前当真信了许陵光失忆的说辞,竟还会对他心软、 若不是魂灯亮起,他真以为从前那个许陵光已经死透了,眼前这个只是不相干的另外一个人。 周扶婴眼中恨意翻滚,手中剑猛地刺向许陵光要害。 许陵光下意识蹲下抱头,接著又想起什么连忙抬头说:“等等,你別衝动,我身上有——” 话没说完,许陵光身上就爆发出一阵耀眼的金芒,將周扶婴砍过来的剑弹了回去、 周扶婴被余力震得狼狈后退,以剑撑地,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擦乾了嘴边的血渍,抬头阴冷注视著许陵光,咬牙切齿道:“你果然是装的。” 许陵光嘴唇蠕动,百口莫辩。 最后只能弱弱地说:“我身上有上古神族加持的祝愿之力,你杀不了我,反而会被反噬。” 周扶婴自然感受到了,他动手时带了试探之意,並没有尽全力,若是尽了全力,恐怕这时候他已经横尸当场了。 他冷冷看了许陵光一眼,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心软,若下次再见,我必提著你的人头去祭奠父母亡魂。” 说完之后,他提起剑踉蹌起身离开。 许陵光想叫住他,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只不过一瞬的迟疑,周扶婴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坐在一片狼藉之中嘆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 周扶婴出了城,便支撑不住跌坐在地,再度吐出一口血。 那柄黑剑插在他身侧,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沉重的嘆息声在空旷的山林中响起:“阿婴,我早就告诉过你,许陵光阴险狡诈,不可信他。若是你早听我的,趁著他尚未恢復杀了他,又怎会有今日之伤?” 周扶婴靠坐在树边,闭著眼没有说话。 “他不过养了你两年,你就真將他当亲叔叔了不成?”见他没有反应,那道声音又恼怒起来:“你阿娘被他算计而死,我好不容易带著你逃出来,东躲西藏十几年,却还是没逃脱他的魔爪。他带你回青羽宗也不过是为了將你当做夺舍容器罢了!” 周扶婴面无表情:“我知道。”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杀他?”那声音越发癲狂起来:“若你早听我的杀了他,我们的仇已经报了!” “现在他修为恢復,又有一堆诡譎手段护身。再想杀他,难上加难!” 周扶婴说:“我会勤练剑法,我能杀他一次,自然能杀第二次。” 那声音冷静了一些,不断重复道:“不错,不错,你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 像是得到了安慰,那声音又温声细语地哄劝道:“阿婴,你一定要好好练剑,天天练,日日练,你阿娘在你这个岁数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少宗主,杀伐决断內外敬服,你还是太心软了,这样如何替我和你阿娘报仇雪恨?” 周扶婴垂眸看著地面:“我知道。” “好孩子……” * 包厢里的动静太大,惊动了留仙居的掌柜。 掌柜过来看了一眼,看起来倒是比许陵光还要镇定一些,清点了损失后將单子递过来:“公子,这是本店的损失。”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赔偿了损失,也没有心情继续吃饭了,就让伙计给他將点了还来得及上的菜打包装好,他带回去吃。 伙计用两个食盒將菜装好给他送出来。 许陵光將食盒收进须弥戒中,也没有心情继续採购了,准备先回去再说。 等出了城,一直安安分分的羽融他衣领里钻出来一个小脑袋,蔫头耷脑地问:“我是不是闯祸了?” 小小的幼崽耳朵都耷拉了,看起来很是愧疚害怕。 许陵光想起刚才的事,要不是有兰涧留下来的祝愿之力,他和羽融都得玩完。 他自己都心跳加速,羽融肯定也被嚇到了。 许陵光嘆了口气,温柔摸了摸他的头:“和你没关係,刚才没嚇到吧?” 羽融摇摇头,又点点头,闷声闷气地说:“人族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之前大哥和有虞都说人族坏人太多,山下不安全才不让他们下山,羽融还不相信。这次大著胆子偷偷藏在竹篓里下山,没想到立刻就吃到了教训。 许陵光想想周扶婴离开时仓惶的背影,还是替他辩解道:“其实他人不错,只是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只不过这个误会似乎无论如何无法完美解开。 原来的许陵光確实害死了他的父母,又对他居心叵测,周扶婴想报仇完全没错。 错就错在老天爷不讲道理,好好的让他穿到了这么个人渣身上。坏事不是他干的,报应却要他来承担。 许陵光自然不可能白白就死,而且周扶婴就算真的杀了他,杀的也只是一个无辜倒霉的穿越者,害死他父母的人渣说不定早就已经投胎去了。 这就是一个打不开的死结。 就算他直接告诉周扶婴,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周扶婴可能也只会觉得他鬼话连篇吧。 许陵光深深嘆了口气,朝头顶的天空比了个大大的中指。 第62章 果然打工人没有钱途 回哀牢山的路上远远看见青羽宗,许陵光想了想,还是转道去了一趟青羽宗,他本来是想著虽然误会难以解开,但还是得努力一下,总不能就这么放任周扶婴误会下去。 周扶婴现在正在气头上,万一衝动做点什么事对自己和对周扶婴都没有好处,不如找郁筠做中间人说和一下,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结果许陵光好不容易组织好了语言,迈进青羽宗的大门,却发现青羽宗里根本没有人,早就已经人去楼空。 扑了个空的许陵光在原地愣愣站了片刻,看著满地萧索的青羽宗,闷闷吐出一口气。 宋南出离开了,周扶婴也走了,就连郁筠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他穿越来这个世界,第一个落脚的地方就是青羽宗,最先见到的人是三个便宜徒弟,虽然不能说有多深厚的感情,但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只有这三个便宜徒弟能称得上算是朋友。 也许是雏鸟情结作祟,许陵光看著空荡萧条的青羽宗,感到了一丝丝的伤感。 他轻轻嘆口气,牵著小毛驴一步一步朝青羽宗外走去。 这时羽融从衣领里钻出来,露出毛茸茸的脑袋顶了顶他的下巴,好奇地说:“这是哪里?” 原本有些低落的许陵光被毛茸茸的幼崽治癒了,他將羽融抱在怀里蹭了蹭,思索了一下说:“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羽融探头探脑看了看,点评道:“这里没有族地好,也没有小木屋好。” 族地比这里更加富丽堂皇,而小木屋无拘无束,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许陵光,对於小小幼崽而言,是非常舒服的小窝了。 许陵光想了想自己的小木屋,也跟著笑起来,他挠了挠羽融的下巴,轻声说:“我也觉得。” 他抱著羽融坐上小毛驴,在山间的小道上缓缓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青羽宗在他们身后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影子。 许陵光到家之后,发现家里多了个客人。 这个客人隱隱约约还有点眼熟,他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会儿,想起来了,这是那天在千金楼前看见的那个少年。当时他和千金楼的主人一道,从巨大华丽的马车上下来。 许陵光好奇地看著他,目光又在趴在他的怀里的妘风和昭灵身上转了一圈,正想问他是谁怎么进来的,就听见怀里的羽融兴奋地喊了一声:“有虞!” 说完他后爪蹬了蹬,就扑到了对面少年的怀中。 有虞伸手接住他,礼貌地和许陵光打招呼:“我是有虞,是羽融他们的哥哥。刚忙完外面的事,听兄长说羽融他们在这里,就过来看看他们,打扰了。” 羽融他们的哥哥,那就也是兰涧的弟弟了。 许陵光客气地请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 “没什么打扰不打扰,你要是想看他们,隨时可以过来。”许陵光捧著杯茶在他对面坐下,提起了千金楼门前那次见面:“其实之前我在千金楼门口看见过你,你可能没见过我。你当时正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个银髮男人。” 当时赵掌柜说那是千金楼主人,他好奇地看向有虞,难道乘黄和千金楼也有关係? 有虞面不改色地说:“嗯,兄长在外面也有一些生意,我会帮忙打理。” 许陵光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难怪兰涧那么富有,出手就是一袋一袋的灵石,原来是在外面有生意啊,估计和千金楼也有合作。 他顿时有点羡慕,果然打工人没有钱途,得想办法做点生意,自己当资本家才行。 有虞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看看羽融他们,如今已经看过了,就不打算久留,將提前备下礼物递给许陵光:“这次回来我给羽融他们带了礼物,也给你带了一份,感谢你一直尽心尽力照顾他们。” 许陵光自然不愿意要,他照顾幼崽们本来就是有偿的,而且这段时间相处他確实很喜欢三只幼崽,所以自然不好意思再要有虞的礼物。 但有虞显然不喜欢推拒,他將盒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摸了摸三只幼崽,交代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许陵光看著他冷峻的背影,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有虞看起来和周扶婴差不多的年纪,也是话不多的类型,但可能是会在外面接洽生意的缘故,做事竟然非常周到。 许陵光再打开桌上的木盒一看,发现里面竟然装的是一瓶回春丹之后,就更加感慨了,要不怎么说人家小小年纪就能代替哥哥在外面巡视生意了呢,看看这礼物送的,和他大哥一样很会投其所好。 因为这一瓶回春丹的原因,虽然有虞人冷话不多,但许陵光对他的印象仍然非常好。 等人走了,他想起竟然没留人吃饭,还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想想今天的饭菜是从留仙居打包回来的,自己吃吃就算了,不太適合第一次接待客人,还是下次有机会再请人来吧。 许陵光將回春丹收好,又把饭菜拿出来热过一遍,和幼崽们一起吃晚饭。 留仙居的盛名名副其实,虽然回锅热过一遍,但味道仍然非常不错,许陵光抿了一口果子酒,看著呼嚕嚕埋头吃饭的幼崽们,之前在青羽宗的那点感伤已经荡然无存。 有虞离开之后又悄悄折返回来,隔著很远的距离看屋里热闹的景象。 三只幼崽显然很喜欢许陵光,吃饭的时候都要找机会在青年身上蹭蹭,妘风大概是想尝果子酒,但是又没喝过,青年便拿了乾净筷子蘸了一些给她尝尝。 妘风尝到了味道,很快用爪子捧过一个小杯子来,青年笑盈盈地给她倒了半杯,温声叮嘱她不能喝太多。 幼崽却根本没有听他说什么,捧著杯子咕嘟咕嘟喝完了果子酒,又伸过爪子討酒喝。 青年皱著眉跟她討价还价,最后还是给了她小半杯。 有虞在外面看了许久,直到木屋里暖色的灯光熄灭,才转身回了族地。 第63章 怎么比幼崽还难哄的 族地里只有兰涧一人。 他坐在巨大的扶桑树下,正在擦拭一把剑。 看见有虞回来,他懒洋洋抬起头,如瀑的银髮从肩头滑落,露出那张不似人类的冶丽面孔:“怎么才回来,许陵光留你吃饭了?” 有虞挺直了腰背,规规矩矩地垂头回答:“没有,我不放心羽融他们,多观察了一会儿。” 他略微迟疑,还是说:“將他们三个交给一个人族修士照顾,是不是太冒险了?而且那个人族修士在千金楼见过我们,今日还问起来,我没有暴露兄长的身份。” 兰涧垂眸继续擦拭剑身,说:“无妨,我心中有数。你若是不放心,这段时日留在族地多盯著一些就是了,我明日要出一趟远门,族地就交给你守著。” 听他这么说,有虞没有再反驳。他微微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担忧:“兄长又要去无间之地吗?” 他比几个幼崽见得多,兄长將他带回族地时,他已经在鬼市挣扎求生了快十年,他看遍生死见过人性至恶,早就没有了幼崽的单纯。 羽融妘风才从封印中出来不久,心智稚嫩不识人间险恶,许多事情兰涧都会刻意避开他们。但他並非血统纯正的乘黄,不过是运气好血脉返祖,才有幸被兄长带回来培养。 这些年来兄长將很多事情都交给他来办,就连去每年去一次无间之地也没有刻意瞒著他。 有虞一向谨守界限,兄长不说的他从不多问。但往年每次兄长从无间之地回来后都会虚弱很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可要我隨行?” 兰涧收起剑,抬头看他一眼,忽然笑了。 有虞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引了兄长发笑,他有些窘迫地抿起唇,耳根也有些红:“我、我只想多帮兄长分担一些。” 兰涧走到他面前,十五岁的少年只到他胸口,面孔还带著少年的稚嫩青涩,却偏偏要装作老成大人的模样。 “你还小。”兰涧摸摸他的头:“幼崽就要有幼崽的样子,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 有虞抿了下唇,说:“我已经十五岁了。” 兰涧笑:“乘黄幼崽五百岁才算长大,你还小的很。” 有虞窘迫地闭了嘴,却有点不服气,按照人类年龄算,他已经是可以成家立业的大人了。 兰涧提著剑转身出门,轻拍他肩膀叮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回来了就好好休息。” * 之前意外遇见周扶婴,许陵光没顾得上採购就匆匆回来了。 他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后,就又挑了个时间下山採购,不过这一次他学聪明了,將毛驴背著的小竹篓仔仔细细检查了,確定没有幼崽躲在里面后,才哼著歌儿下山。 好在这一次没有任何意外,许陵光买了不少带灵力的食材,又给幼崽们带了礼物,满载而归。 正给幼崽们分礼物的时候,有虞忽然过来,他神情看起来有些严肃:“兄长叫你去一趟族地。” 许陵光有点奇怪,今天並不是给兰涧做护理的日子:“有什么事吗?” 有虞说:“兄长说需要你给他做个护理。” 许陵光越发觉得怪异,还没到时间呢,怎么忽然要提前做护理? 但他看有虞並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也就没有继续问,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去了族地。 反正到了就知道了。 有虞並没有跟来,他留在小木屋里陪幼崽们玩耍,许陵光熟门熟路地找过去,却发现兰涧並不在平常做护理的房间。 他有点茫然地转了转,只能试著出声叫人:“兰族长?” 兰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在扶桑树下。” 许陵光循著声音源头看去,就见这间原本封闭的房间,有一面墙忽然消失了,原本墙壁所在的地方出现一条小路,道路尽头是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 每次许陵光从走廊途经时,都能远远看见这棵高.耸入云的巨树。 看得多了他偶尔会疑惑,如此巨大的树,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海市蜃景? 但现在他知道了,这是真的。 他沿著厚重的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走到树下,看见银白皮毛的巨兽有气无力地趴伏在树下的青石台上,绸缎一般的皮毛被暗红色的血块染透,变成一缕一缕狼狈地黏在身上。 许陵光有点心惊:“你受伤了?” 在他的认知里,乘黄这样的上古神兽应该是战力top才对,还有什么存在能伤到乘黄? 但兰涧显然並不愿意多说,他半闔著眼睛显然没什么精神,声音也比平时低了许多,甚至有点委屈的样子:“麻烦你给我清理一下血渍。” 他像是无法忍受身上的血污,尾巴一直在急躁地小幅度拍打。 许陵光看著他背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张了张嘴,小声说:“你的伤口还在渗血,光处理表面的血污不行吧……” 他毕竟不是大夫,看著狰狞冒血的伤口以及大片大片凝固的血渍就觉得心慌气短,提议道:“是不是得找个大夫先看看?” 兰涧瞥他一眼:“哪个大夫敢进哀牢山给我看伤?” 许陵光:“……” 他咽了咽口水,说:“那我试试吧。先给你处理伤口,至少要等到伤口止血包扎好了才好处理皮毛上的血污。” 兰涧有点不乐意,这点小伤晾上几天也就逐渐癒合了。 只不过最近许陵光將他的皮毛护理得很好,染血之后他看著格外心烦,才迫不及待把人叫过来帮忙清理。 但许陵光坚持,他只好懨懨地默认了。 之前每次许陵光过来,需要用到的油膏工具都是兰涧准备,所以他这次是空手过来的。现在要给兰涧处理伤口,他却连乾净的布巾和纱布都没有。 最后他没有办法,只能回去拿了自己备用的外伤药粉,又翻出一坛准备做醉蟹用的白酒,才匆匆折返回来。 兰涧垂著头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见他回来了才侧了一下头。 许陵光端著烧好的热水,用布巾一点点轻柔地擦拭伤口周围的皮毛。但流的血实在太多,伤口附近的皮毛全被凝固的血块粘住,许陵光没办法,只能说:“伤口太大了,得把周围一圈的毛剃了。” 谁知道兰涧一听骤然睁开眼,几乎是瞪著他说:“不用剃毛。” 许陵光皱眉:“不剃毛没办法处理伤口。” 兰涧:“那就不处理。” 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困了,他声音听起来有点闷,瓮声瓮气地说:“把血渍清理乾净就行。” 许陵光觉得他实在不可理喻,怎么会有人受了伤不处理伤口,只想著把皮毛弄乾净的? 他无奈摊手:“但伤口不止血,就算我给你清理乾净了,很快还是会弄脏的。” 他说的道理兰涧都懂,之前每次受伤,他都是在树下躺个几日,等伤口自行癒合之后再去清洗,这一次只是想著有人帮忙了,不用忍耐这么久。 但谁知道许陵光竟然胆大包天想要剃他的毛! 兰涧扭过头看著树干,说:“那你过几天等伤口癒合了再来。” “……” 许陵光无话可说了。 在这一刻,兰涧高贵冷艷的人设在他面前轰然崩塌,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小学鸡啊,怎么比幼崽还难哄的? 好话他是半点不听:) 第64章 我有一个朋友 许陵光没辙了,最后说:“这伤没办法用灵药或者术法癒合吗?” 按小说里那些套路,乘黄这么牛逼,应该可以用法术让伤口立刻癒合吧?就算法术不行,灵丹妙药应该也是可以的。 谁知道兰涧看他一眼,说:“伤口特殊,只能等它自行癒合。” 许陵光惊讶:“什么人这么厉害?”不仅伤了乘黄,还让伤口无法癒合。 兰涧却再度转过脸不肯说了:“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 许陵光悄悄翻了个白眼,不想说就不说唄,还恐嚇他。 他看著兰涧身上的伤口,慢悠悠地说:“你这伤真不管了?伤口自行癒合也得要个几天吧?现在天气热,这些血块黏在身上,过个两天就要臭了,说不定还会招虫子。到时候那些小小的虫子爬进毛毛里安家落户,繁衍子孙,一群一群的,捉都捉不完……” 兰涧本来扭过头去不想理他了,结果听著他的话,只觉得浑身都瘙痒了起来,仿佛真有虫子爬过一样。 他猛地转过头来瞪著许陵光,咬牙说:“够了,你剃就是。” 许陵光顶著他吃人一样的目光一笑,小小洁癖症,还治不了你了。 他將剪刀用白酒消了毒,將伤口一圈毛毛贴著皮肤剪掉,之后再用乾净的布巾沾了白酒,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 没有了皮毛的遮挡,伤口越发狰狞,深的地方甚至可以看见骨头,许陵光看得心臟狂跳,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得以继续。 他悄咪.咪看了一眼,发现兰涧哼都没哼一声,只不过那双狭长上挑的眼睛微微眯起,死死盯著他手里的剪刀,里面隱隱约约泄出凶光。 看起来他並不在意皮肉之苦,更在意剪毛变禿之痛。 许陵光抿了下嘴,將嘴边的笑容努力压了下去。 不然他真怕自己没憋住笑,让兰涧觉得自己是在嘲笑他变禿,到时候兰涧一怒,他怕是要流血漂櫓。 许陵光心里吐槽不停。手里却很稳,毕竟是炼丹练出来了,他先將最大的一处伤口清洗乾净再撒上药粉,用纱布將伤口包扎好,擦了擦汗又洗了个手,才继续处理其他细碎的小伤。 从兰涧的神態半点看不出来,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竟然有四五处,不仅身上有伤,连前爪爪勾都断了两根,许陵光之前还在想他身上怎么这么多血,现在检查之后,总算明白这些血从哪里来的了。 他心里无语,不理解这么多伤兰涧是怎么能轻描淡写地说等它自己好就行。 如果是相熟的朋友,许陵光肯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他来一堂爱的教育课,但兰涧毕竟是金大.腿,许陵光不敢造次,只能沉著脸抿著唇替他处理伤口。 倒是兰涧趴了一会儿,隱约觉得许陵光情绪有点差,他狐疑地抬眼看了一眼埋头忙碌的青年,想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难道是嫌弃自己太脏太丑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后背的伤口,那里的毛被剃掉了,还贴了一大块纱布,確实很丑。 兰涧有点接受不了,只好把目光转向许陵光,想起之前感应祝愿之力似乎又被用了,於是难得主动挑起话题问:“前几日我感应契之力有变化,又有人追杀你?” 许陵光手上一顿,接著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没有,只是有点误会。” 兰涧盯著他看,觉得他表情有点怪异,没说实话,於是提醒道:“乘黄的祝愿加持,用一次少一次。” “我知道。”许陵光闷闷的,也觉得自己很冤,被周扶婴记恨就不说了,还浪费了一次保命的机会。 不能想,想想就难受。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被勾起了心里的鬱闷,许陵光试探著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兰涧侧头趴著,目光放在他脸上:“你说。” 许陵光就把原主和周扶婴之间的纠葛换了个名字说了下:“我有个朋友,他原本是个善良正直的好人,但可惜运气不好,有天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竟然穿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被他穿的那个人品德败坏无恶不作,不仅害外面的人,连自己的侄子也没有放过。” “我朋友觉得侄子很可怜,还一度把侄子当做朋友,但是侄子却並不知道他真正的叔叔已经换了个芯子,一心要找我朋友报仇雪恨,你说有什么办法才能让侄子相信他叔叔已经不是他叔叔了,他和叔叔之间的仇怨,和我朋友也没有关係?” 之前没有人倾诉,许陵光只能憋在心里。现在终於有机会说出来,虽然还没找到解决办法,但许陵光感觉心口压著那股鬱闷多少散了一些。 兰涧诧异看他一眼:“你说的这个朋友……” 许陵光心口一跳,紧张地看著他,兰涧不会看出来这个朋友就是他自己了吧? 却听兰涧话锋一转,继续道:“……確实很倒霉。” 许陵光终於得到了肯定,猛猛点头:“是吧,我也觉得特別倒霉,真是倒霉到家了。” 兰涧压下了笑意说:“要解决这个问题倒也不难。” 许陵光停了手下的动作,期待地看著他。 兰涧说:“直接把侄子杀了,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许陵光顿时一言难尽地看著他:“杀人不太好吧,侄子也挺可怜的。” 他强调道:“我、我那个朋友是个善良正直的好人,干不出这种事。” 兰涧说:“那就把那个真叔叔的魂魄找出来交给侄子,冤有头债有主。” 许陵光发愁:“但叔叔说不定早就魂飞魄散了,去哪里找呢?而且就算如实跟侄子说了,侄子也未必会信吧?” “你怎么確定,原来那个人已经魂飞魄散了?” 在许陵光诧异的目光下,兰涧用一种非常缓慢的语气说:“说不定他的魂魄还在你朋友的身体里呢?” 许陵光手抖了一下,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结结巴巴地说:“不可能吧?可我穿过来之前他已经死了半个月啊?”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又连忙改口:“是我朋友,我朋友说他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哪有人死了半个月魂魄还不散的?” 兰涧注视著他煞白的脸色,嘆息说:“我只是猜测而已,你不用嚇成这样。” 许陵光抿著唇,掩饰地低头继续处理伤口,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兰涧说的可能真的嚇到他了,让他產生了一种被人在暗处阴森森窥视的发毛感。 兰涧本意是想提醒他,虽然之前他已经细细检查过,並没有发现许陵光体內还有其他残魂,但他总觉得许陵光那次的情况不太对劲。他找不到问题,只能许陵光自己多加警惕。 毕竟这世上千千万万的秘术法宝,说不定就有能瞒过他的。 只是没想到许陵光会嚇成这样。 兰涧只好打住这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轻一点,伤口有点疼。” 许陵光果然没空再多想,更加小心地清理伤口:“抱歉,我再小心一点。” 等將兰涧身上伤口全部包扎好,再给他將皮毛上的血渍清理乾净,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许陵光忙碌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並不觉得有多累,等忙完了坐下时,疲惫睏倦才铺天盖地地涌上来,几乎要淹没了他。 他坐在地上,边动作迟缓地收拾东西,边叮嘱兰涧:“你好好休息,別乱动也別碰水,我先回去了,明天下午再来替你换纱……”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乎犹如蚊子哼哼。 兰涧正想让他就在族地休息,不用来回跑折腾,却见许陵光身体往后一倒,就这么靠在自己身上,垂著头睡著了。 兰涧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想將人推开。但看见他苍白的脸色时,伸出去的爪子又犹豫著缩了回来。 算了,就让他靠一下好了。 兰涧闷闷地趴回去,没有再看许陵光。 许陵光只觉得身下的床榻格外柔软,他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將自己埋进了柔软顺滑的毛毛里呼呼大睡。 第65章 他竟然胆大包天睡了乘黄! 兰涧原本想著忍忍就罢了,但许陵光的睡相实在太差。 他醒著时就活蹦乱跳,睡著了也不老实,將身下的乘黄当做自家的大床,翻来覆去地打滚,还喜欢脸朝下趴著睡。 这就罢了,最让兰涧忍无可忍的是,许陵光趴著睡觉时竟然还会流口水。 流!口!水!!! 这种事兰涧已经很久没有经歷过了,只有当初刚刚带幼崽的时候哄著幼崽们睡觉,他才会被睡在身上的幼崽们涂一身口水。 兰涧浑身僵硬地盯著呼呼大睡的许陵光,在思考是把人叫醒,还是直接把人掀下去。 睡熟的青年浑然不觉,他累了一天,睡著之后连梦都没有做一个,只恍惚间觉得身下柔软適中的触感,好像是回到了自己斥巨资买的两米大床上,高兴得梦里都在床上翻滚。 兰涧盯著他睡得微微发红的脸颊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下了没有叫醒他,也没有把人掀下去。 无知无觉的青年睡得太沉,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来,脸上神情放鬆安寧,盯著看得久了,不知不觉间兰涧也被这种鬆弛的情绪感染,有些泛起困来。 他微微眯起眼,將树下给幼崽们准备的绒毯拿出来给他盖上。 想了想又把许陵光的脸抬起来,把绒毯一角塞到了脸颊下方垫著,免得口水又流到自己毛毛上。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枕著前爪懒洋洋地趴下来,侧头看著躺在身上的青年,悠悠打了个哈欠。 困意涌上来时,兰涧又想起什么重新睁开眼,爪鉤小心触了触青年的眉心,从他眉心引出一圈浅浅的金色光晕。那光晕笼罩著熟睡的青年,因为消耗了两次,光芒已经淡了许多,兰涧將灵力缓缓灌入,已经暗淡的金色光晕又变得灿灿起来。 兰涧这才满意,收回爪子睡了过去。 * 这一晚许陵光睡得非常好,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睁开眼时他感觉自己立刻可以去晨跑个一千米。 不过就是今天的屋顶好像有点漏光,他刚醒过来,就被强烈的阳光照得闭上了眼睛。 家里屋顶被掀了? 许陵光脑子里飘著漫无边际的想法,適应了强烈的光线后重新睁开眼睛,发现哪里是屋顶漏光,头顶分明是巨大的树冠,夏日的阳光从枝叶间隙透进来,从下往上看去,每一片绿叶都在发光,仿佛绿色的万筒,美得惊人。 许陵光呆呆盯著天空看了半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回家,还在乘黄族地。 那他睡的床哪里来的? 许陵光眨了下直视光线太久变得乾涩的眼睛,胡乱伸手在身下摸了一把,触碰到一片柔软温热。 不会是他想得那样吧? 许陵光缓缓转过头来,接著就惊恐地睁大了眼——他竟然胆大包天睡了乘黄! 哦不对,是把乘黄当做床睡了。 此时此刻,巨大的野兽侧趴著身体,而他就躺在野兽最为柔软脆弱的腹部,身上甚至还卷著一条尺寸有点小的绒毯。 许陵光:“……” 这可比酒后乱性刺激多了哈。 他悄咪.咪抱著绒毯坐起来,探头看了一眼兰涧。 兰涧头部枕在两只前爪上,耳朵放鬆地往后趴著,双眼紧闔,显然还没醒过来。 许陵光轻轻吁出一口气,快速思考是悄悄跑了还是等人醒了道个歉再跑。 兰涧一看就是洁癖非常严重的还死讲究的,结果自己竟然靠著他睡了一晚,也不知道兰涧醒了会不会生吃了他。 许陵光觉得还是三十六计跑为上策,要道歉也得等事后他气头过了再说。 这么想著,许陵光就猫著腰躡手躡脚地爬起来准备先撤。 “你抱著我的毯子要去哪里?” 谁知道身后却传来兰涧慢悠悠的声调。 许陵光一僵,才想起来绒毯应该是兰涧的,他急著溜走,都忘了放下。 他连忙转过身,一副“我並不是想溜走只是怕吵醒你”的表情惊讶说:“你醒了啊?我怕吵醒你,还想著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兰涧虽然睡著了,但休息时神识铺开对外界並不是一无所知。他似笑非笑地看一眼许陵光,说:“我还以为你要畏罪潜逃。” 许陵光眨眨眼睛,装傻:“我又没做亏心事,好好的干嘛要跑?” 他刚睡醒,束髮的髮带已经鬆了,一头乌髮披散下来,衬得脸小而精致,白皙的脸颊上还带著初醒时的红晕,一双眼睛却乌溜溜非常灵动,像山野间奔跑跳跃的野鹿,乾净纯粹。 兰涧原本想再嚇唬嚇唬他,好让他下次长长记性,至少不能再把口水涂到自己身上。 但看见他这副模样,到了嘴边的话不知道怎么就卡了一下,耳朵也抖了抖,最后说:“昨天辛苦你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后面的事可以交给有虞。” 没想到兰涧丝毫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许陵光高速转动的脑袋呆了下,不眨眼地看著他。 兰涧和他对视,不自在地別开目光,说:“绒毯你要是喜欢就带回去。” 许陵光抱著绒毯,呆呆说了一声“哦”,然后就神游一般转身走了。 等出了乘黄族地,他才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懊恼地拍了下额头,觉得自己太丟人了。 怎么人家客气一下,自己还真抱著绒毯走了啊?! 不过转念又想到兰涧今天的態度,许陵光有点不可置信,金大.腿脾气也太好了吧,他还以为对方多少会有点生气呢。 但很快又想到兰涧带幼崽的时候,似乎也格外地温柔有耐心,他对外人和自己人明显是两个態度。 现在自己这么冒犯,把人当垫子睡了一晚上,兰涧竟然也没有生气,是不是说明兰涧也有点把他当自己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许陵光高兴得恨不得抱著绒毯原地蹦躂几下,这金大.腿他可算是抱紧了嘿嘿。 第66章 做好事不留名的神仙大善人 许陵光回去后,有虞就回了族地。 兰涧身上的伤已经妥善处理过,但他嫌弃那些包扎的纱布有碍观瞻,特意变回了人形。 但因为伤势还没痊癒,他脸色格外苍白,连唇都没有什么血色。有虞进来,就看见他懨懨地斜靠在软塌上,顿时担心道:“兄长这次好像比之前都伤得要严重,当真不需要找医修看看么?” 昨天兄长叫许陵光过来帮忙,他其实有些担心,总觉得一个心思不明的人族修士会趁机对兄长不利。 兰涧喝了杯茶,驱散喉咙里涌上来的血腥气:“无间之地的恶气,哪有医修有这个本事能看?”提起无间之地他就不太痛快,脸色也阴沉一瞬,他並不想和幼崽多说这个,就摆了摆手说:“你不用担心,一点小伤罢了,我不会有什么事。” 有虞只好打住,犹豫了一下又道:“昨晚我留下陪著羽融他们,发现羽融可能偷偷下过山。” 羽融心思单纯藏不住事,藏在背篓里悄悄下山见了一点世面,就忍不住想要和妘风和昭灵炫耀。当然他还知道要背著有虞,不然很可能会被大哥知道挨骂。 但无奈他谨慎又没那么谨慎,躲在小窝里偷偷说,还是顺著风传到了有虞耳朵里。 若是別的小事,有虞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是幼崽偷偷下山是大事。他担心和许陵光相处久了,幼崽会对山下的世界越来越嚮往,以后偷偷下山的次数越来越多,迟早有一天会出意外。 兰涧闻言沉默了,他缓缓转动手指上的玉戒,过了许久才问有虞:“若是让你选,你是想一直留在族地,还是像现在这样?” 有虞不假思索就要回答,却见兰涧抬了抬手,说:“你仔细想一想再回答我。” 有虞只好止住话头,拧著眉认真思索。 过了许久,他微微垂下眼睛说:“哀牢山很好,我也很喜欢呆在族地,但我……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 人间境或许有许多勾心斗角和危险,但相比呆在哀牢山懵懂无知地过一辈子,他更希望可以行万里路,见万千人。或许会遭遇挫折险阻,但至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还活著,感觉到自己是真切地从那个泥潭中爬了出来。 但这么说,好像將兄长將他带回族地的恩情抹消了一样。 有虞说完有些忐忑地低下头,因为太过沮丧,两只黑色的耳朵不受控制地从头顶冒出来,没有精神地耷拉下去。 但兰涧只是温和地注视著他,伸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 “我最近一直在想,羽融他们是不是也和你一样。” 这是兰涧这几年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自从山海境出事,两境之间的通道被阻断,天道越发不容上古遗族。当年他也不过刚刚成年,就肩负全族的使命,带著被封印起来的两只幼崽从逐渐崩坏的山海境前往人间境求生。 漫长的时间里,他为了保护两只幼崽,不惜將整个哀牢山都圈起来,不允许任何危险因素存在。 后来好不容易等到两只幼崽从封印中甦醒,他更加小心翼翼地將他们保护起来,无论幼崽们对山外面的世界有多好奇,都不允许他们踏足一步。 但有虞的出现改变了他的想法。 有虞只有一半的乘黄血脉,因为意外返祖才觉醒了乘黄血脉,他途经黑市时发现,便將人带回了哀牢山。 那时有虞不过十岁,却已经能在弱肉强食的黑市之中求生了。后来即便跟著他回了族地,他也明显要比三只幼崽更成熟聪明,不然兰涧也不会將各处的生意交给他。 而羽融和妘风在他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长大,性格单纯天真,若是到了鬼市那样的地方,也许连活下来的机会都不会有。 有虞的出现只是一个契机,而许陵光的出现,则真正让兰涧开始反思,自己將幼崽护在羽翼下到底对不对。 这一次去无间之地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兰涧忽然生出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他不可能永远將幼崽们密不透风地护在身后。 这种预感让他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不安感,也让他开始思考是不是该让幼崽们成长起来。 至少他不在的时候,幼崽们也能有自保的能力。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乘黄一族和其他种族不同,幼崽刚出生时非常脆弱,至少要等长到五十岁左右,才能在长辈的陪同下进入族地深处的试炼洞窟进行磨炼。 每一次磨炼,乘黄的肉身和后背的双角都会变得更加坚硬,这样才能在爭斗廝杀不断的山海境中存活下来。 如今山海境已经不復存在,昔日那些能威胁到乘黄的上古遗族也已经灭绝,但这並不意味著危险已经不存在,只是从单纯的种族之间的廝杀爭斗,变成了面对人心的尔虞我诈。 兰涧之前一直觉得幼崽们还小,不必太早去面对这些,所以强势地將所有好的坏的都阻拦在哀牢山之外,但现在却开始动摇。 有虞默了默,想了想还是依从本心说:“羽融和妘风都很嚮往山下的世界,越是没见过,才越是好奇。就连昭灵听到外面的事情时,也比平常活泼许多。” 兰涧嘆了一口气,说:“若是下次他们想下山,不用拦著……”顿了顿还是不放心,又拍拍有虞的肩膀:“你多盯著一些,免得出意外。” 有虞猛地抬眼,眼睛亮亮的,头顶的耳朵也精神抖擞起来:“嗯,我明白。” * 许陵光回去之后,觉得得趁热打铁,要把自己死死焊在兰涧这条金大.腿身上。於是他琢磨著用蕴含灵力的食材做了几样点心,在去给兰涧换药时顺便带了过去。 兰涧一开始不太愿意吃,但在许陵光殷勤期待的劝说下,还是勉为其难地尝了尝。 有些事情开了口子,之后就容易了。 许陵光每天下午会去乘黄族地给他换纱布,顺便带上些点心,一来二去之后,他感觉和兰涧的距离大大拉近了。 兰涧虽然还是寡言少语的样子,但许陵光明显感到他的气场变得柔和而放鬆,有时候他开个玩笑,兰涧也会接几句。 金大.腿足够牢固,许陵光的小心思就蠢蠢欲动起来。 他照顾了兰涧已经有七八天,算算时间,赵掌柜说的百炼比试就快开始了,他想去看看。 但是他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青羽城,认识的修士也没有几个,对外面的世界完全没底,他又格外惜命,所以就琢磨著想让兰涧再给他上一个保险。 兰涧给他加持的祝愿之力已经消耗了两次,只剩下最后一次,多少有点不保险。 许陵光给兰涧最后一次换纱布的时候,就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听说问灵坡的百炼比试要开始了,我准备去看看。” 兰涧摆了下尾巴,懒洋洋瞥他一眼,將他的小心思看得透彻,却故意不接茬:“是吗?想去就去吧。” 许陵光发愁大佬怎么这么不上道,只能再接再厉地暗示:“我现在重伤未愈,仇家又满地都是,就有点担心问灵坡那么多厉害的高手,万一遇见个有仇怨的,有命去,没命回。” 他说完,还像模像样地嘆了一口气,神情很是愁苦。 兰涧觉得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很是有趣,甚至想伸爪扒拉几下,不过他忍住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爪痒想法,不动声色地说:“你行事小心一些,不至於这么倒霉。” 许陵光:“……” 他幽怨地看了兰涧一眼,心想这人怎么就是不上道呢! 绕圈子暗示实在是行不通,许陵光本著小命要紧面子不重要的想法,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打了直球:“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之前你不是给我加持了祝愿之力吗?我已经用掉了两次,如果不麻烦的话,你可不可以帮我补上?” 他双手合十,努力睁大眼睛,脸上堆满討好的笑,期待又恳求地看著兰涧。 兰涧本来还想逗逗他,结果被他这么看著,不知道怎么就说了实话:“上次就已经给你补上了。” 许陵光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反应过来之后简直恨不得抱住兰涧亲上两口,这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神仙大善人啊!!! 许陵光的目光太灼热,看著兰涧像在看一块巨大的灵石。 兰涧耳朵微抖,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淡声说:“以后用完了可以再来补,但你別以为身上有了祝愿之力就万事大吉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若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未必防得住。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许陵光连连点头:“我明白我都明白,一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只求自保而已,绝不会惹是生非!” 第67章 不是很懂你们有钱人的普通 许陵光最后从族地离开时,脸都要笑僵了。 他发自內心地讚美了兰涧的美好品德,这可真是一条有求必应的金大.腿啊,他眼光可真是太好啦! 因为找兰涧上了保险,许陵光对百炼比试的期待值变得非常高。 他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不仅可以去凑凑热闹,还可以多带一点丹药,到时候趁著人多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给赵掌柜那边的丹药已经足够多,主要是图一个需求大且稳定,但是如果有机会自己去卖,省了中间商赚差价的环节,也是不错的。 这么想著,许陵光就趁著出发之前,先炼製了一些丹药。 常用的赤阳丹、生骨丹、补气丸等等自然要多带一些,还按照元九的笔记炼製了一些比较少见但是功效比较特殊的丹药,比如可以改变形貌的幻形丹、可以引雷淬体的引雷丹等等。 乱七八糟地准备了一堆丹药,又穿上法衣,带上了防身法宝,以及足够的灵石之后,许陵光就准备出发了。 他打算先去青羽城租一辆马车,顺便找赵掌柜打探一下消息,然后再出发去问灵坡。 不过出发当天他却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四只小崽团团把他围住,睁著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著他,也想去。 暮云最理直气壮,他爬到许陵光的头顶上蹲好,说:“我可以下山,我要去。” 许陵光头疼,他之所以不带暮云去,就是怕另外三只崽闹腾起来,所以乾脆一视同仁谁也不带,结果没想到最后幼崽们还是闹了起来。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我这是去忙正事,不是去玩。”又看向另外三只可怜巴巴的幼崽:“你们三个身份特殊,你们大哥要是知道我带你们下山,肯定会生气。” 羽融耳朵耷拉著,知道道理讲不过,只能撒泼打滚:“我们不告诉大哥就行了,上次大哥也不知道。” 妘风也抱住许陵光的小腿,用湿漉漉的眼睛看著许陵光:“羽融偷偷下山了,我和昭灵都不知道。” 昭灵这时候也不呆了,他用喙叼住许陵光的衣领,耍无赖掛在他胸口,短短肉肉的翅膀一扑一扑的。 许陵光:“……” 这道理没法讲了。 他正头疼,就见有虞过来了,顿时找到了救星一样:“有虞你来得正好,我要下山一趟,这段时间麻烦你照看一下幼崽。” 在有虞面前,幼崽们明显要老实一些。 羽融和妘风不情不愿地鬆开爪爪,只有暮云和昭灵还固执地扒拉著许陵光不放。 有虞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幼崽们,略微犹豫后就说:“他们想去就让他们去吧,我会和大哥说。” 许陵光有点吃惊地看著他,不明白怎么忽然就同意让幼崽下山了。 原本蔫噠噠的幼崽们一听顿时振奋起来,惊喜地看著他:“真的吗?” 有虞蹲下身摸摸两只小崽,將他们抱起来,对许陵光说:“你一个人可能照顾不来他们,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跟你同行?” 许陵光自然求之不得,他一个人出远门其实心里有点没底。 有虞虽然年纪比自己小,但他毕竟是乘黄,而且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有他同行,不就又多了一道保险? 於是原定的许陵光单独闯百炼比试,变成了两人四崽,家庭出游。 尤其是四只小崽,第一次出门都非常兴奋,缠著许陵光问这问那。 许陵光看看他们兴奋的样子,考虑得更多一些,担心乘黄幼崽会引起有心人覬覦,先给羽融和妘风一人餵了一颗幻形丹。 幻形丹可以改变样貌,两只小崽吃了之后,就变成了圆头圆脑但非常普通的猫族灵宠。 至於暮云和昭灵倒是不用特意偽装,暮云外表看著就是普通的灵鼠,寻宝鼠太稀有,一般人根本认不出来。而昭灵虽然是凤凰,但因为实在太小,除了一身通红的绒羽之外,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小鸟崽,很难將他和凤凰一族联繫起来。 做好了准备之后,许陵光才带著幼崽们下山。 他和有虞商量,等去了青羽城后要租一辆马车,这样方便带著幼崽出行。结果有虞听了说:“不用去租,我和兄长平日出行有备用的马车。” 他说著便从须弥戒中取出一辆马车。 四匹纯黑的灵马拉车,后面的车厢虽然比不上之前在千金楼前看见那一辆庞大奢华,但光看马车帘子上坠著的东珠,就知道价值不菲,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 许陵光连连摆手:“这太显眼了,出门在外很容易被人盯上。” 他自己是个脆皮伤患,有虞年纪又小,更还有四只幼崽,还是低调一点不要太引人注目比较好。 倒是有虞听了解释道:“这已经是最普通的马车了,而且马车上刻有防御阵法,更加安全。若是遇见危险,我来应付,你带著幼崽先走。” 许陵光:“……” 行吧,不是很懂你们有钱人的普通。 他深吸一口气,乾脆直接自己动手,先把拉车的灵马去掉两只,又將马车外面那些华丽的装饰品取了下来,一番折腾之后原本非常豪华漂亮的马车瞬间变得普通许多,许陵光这才算满意,说:“就这样吧,走在路上不会太惹人注意。” 四个崽已经迫不及待上了马车,正趴在窗户边探头探脑,催促快点出发。 许陵光上了马车,有虞驱驶灵马,便往青羽城去。 百炼比试在即,青羽城果然比往日热闹了许多,马车从半空之中疾驰而过时,许陵光看见许多修士或是驾驭法器或是同样乘著交通工具和他们擦身而过。 就连地面上也有络绎不绝的人群,这一场盛会不仅是修士们的集会,不少普通人也都趁著机会赶热闹。 青羽城比往日热闹了十倍不止。 许陵光看著形形色.色的人,对有虞说:“我们先去千金楼,我和赵掌柜打探一下百炼比试的消息,然后再出发去问灵坡。” 驾驭马车的有虞微微一顿,之后若无其事地点头:“嗯。” 第68章 他八卦还没听完呢! 因为人数骤增,青羽城的守卫明显也增加了。 不论是御剑的还是乘坐交通工具的,到了城门前都老老实实地停下来,排队进入城中。 有虞驾驭著马车加入排队的队伍中,许陵光挑起马车帘子往外看,看到城门口的守卫穿著以及手持的兵器明显与之前不同时有些惊讶:“守卫好像换了一批。” 青羽城不大,以前的守卫也就是普通兵卒,穿著甲冑腰挎长刀,面子上过得去,但实在也说不上什么威慑力。 但是眼前这些巡逻守卫的兵卒,看行走的姿势以及眼中的精光,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有虞打量了一眼,说:“看起是商阳天兵的制式。” “商阳天兵是什么?”许陵光没有听见,神色好奇,几个幼崽也都转著脑袋好奇地等待有虞回答。 有虞被五双期待的眼睛盯著,抿了下唇,细细解释道:“商阳天兵是朝廷直属的军队,天兵大元帅只听令於人皇,军中所徵收的兵卒都是修士,境界最差的也在蜕凡境。” 许陵光想起来,他第一次下山遇见人面蛛作乱时,那个骗了他的骷髏老汉就提过一嘴,说青羽宗败落之后,青羽城没人镇守,朝廷很快就会派遣征虏將军和三千天兵前来镇守。 看来这是那位征虏將军已经带著人到了。 许陵光有点好奇:“不是说普通人要想踏入道途非常艰难吗?为什么朝廷竟然可以收拢这么多蜕凡境的修士组建军队?” 就他这段时日了解,引气境和蜕凡境虽然寿命不够悠长,实力也平平,但那是相对於神藏境以上的修士而已。但对於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踏入道途的普通人而言,別说蜕凡境了,就是引气境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就像他这具身体的原主,要不是命好有个当青羽宗宗主的爹和姐姐,就那个资质恐怕也难以踏入道途。 “朝廷富有四海,豢养无数修士和丹师,据说军中有一门密法可以帮助兵卒开智,引导他们踏入道途。资质好的兵卒可以做到一方守城大將,资质差的,也能踏入蜕凡境。这支天兵虽然整体境界不高,但因为人数多,所以实力非常强大,就是几个大宗门也都有所忌惮。” 许陵光明白了,之前他就觉得怎么都修仙世界了还有朝廷,现在看来这所谓的朝廷其实就是一个更大的宗门,占据丰富的资源,財力雄厚,又利用这些財力培养出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难怪那些大宗门都要给面子。 许陵光生出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小说里那些虚幻的描述这一刻在眼前变成了真实,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种更为强烈的真实感。 队伍排得非常长,马车跟著车队缓缓往前走,四处都是嘈杂的声音。 许陵光抱著幼崽们探头往外看,听见隔壁马车上有人正在议论新来的守城大將。许陵光一听有八卦,立刻就竖起了耳朵细听。 说话的有三四个人,其中一个声音有些尖锐的男人显然知道比较多,正在侃侃而谈。 “青羽城的新来守城大將叫郁铣,今年二百多岁,神藏境后期。你们知道他这个征虏將军的头衔是怎么来的吗?” 其他人立刻捧场:“怎么来的?” 男人这才接著道:“正是当年无间城一战后得的封赏。郁家在扶风城也是大世家,是最早追隨百里商阳的那一批修士。百里商阳在金麟台接受册封成为人皇后,应天授命建立了商阳王朝,郁家先祖还有其他追隨的修士都得到了封赏。”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世家起起伏伏,郁家也大不如从前,早在前面几十年,听说郁家家主犯了事,闔家被贬謫到了西凉城去。西凉城是什么地方你们都知道吧?和扶风城相邻不到两百里的边境小城,穷山恶水,还有妖族虎视眈眈,艰难得很。” 有人插话道:“那这郁铣从西凉城调到青羽城,是升了还是贬了?” 男人被打断,声音有些不耐:“你先听我说完。”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郁家一开始被贬到西凉城,自然是不行了的。但他们运气好啊,之后没过多久,妖族大举犯边,於是西凉城这个不起眼的边境小城,就成了兵家重地。 郁家人想要借著军功翻身,自然是身先士卒奋勇杀敌,而郁铣作为当时的郁家少主,自然是一马当先,在与妖族的几场大战中立下了大功,战后被封为征虏將军,还被淮安郡主看中了,成了西相王的乘龙快婿,而郁家也乘著这股东风,又重回了扶风城。” 这时有人惊讶道:“他竟然是西相王的女婿,那怎么来了我们这小地方?” 青羽城虽然不比西凉城穷山恶水,但实在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也就是这次运气好,百炼比试抽籤选在了问灵坡,才有了难得一见的热闹。 男人呵呵笑了几声,又卖起了关子:“我听说这郁铣是自己主动要求来青羽城镇守的。” 其他人都不明白这青羽城有什么值得西相王的乘龙快婿非要来,纷纷议论猜测起来。 “莫非青羽城发现了灵脉?” “若真是有灵脉,他要来倒也合理。” “但灵脉应该不可能吧,半点消息都没听说过。” “我倒好像听到了一些传言,据说郁铣早年有个红顏知己在青羽城,他非要来,说不定是为了见见自己的老相好。毕竟那淮安公主听说刁蛮得很,哪有红顏知己温香软玉伺候著舒坦。” 这话一出,马车里的几个男人都默契地笑了起来。 先前那声音尖利的男人哼了声,说:“你们猜得对也不对,郁铣確实有个红顏知己,不过那红顏知己早就被他杀了。倒是那红顏知己似乎有些族人没死完,要找他报仇呢,郁铣说不定是来斩草除根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厉害人物的风.流韵事最是抓人眼球,许陵光在趴在马车边听得津津有味,正竖著耳朵等待后续时,却不防马车忽然行到了城门口处,守门的天兵例行查问之后,大声道:“放行。” 有虞驾驶马车往千金楼行去,而隔壁的马车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许陵光八卦听到一半忽然没了,顿时懊恼地“誒”了声,恋恋不捨地看著隔壁马车的车屁股。 他还没听完呢!!!! 第69章 从来只有別人迁就千金楼的规矩 许陵光不甘心地揉了揉腿上的毛糰子们,打起马车帘子挨挨蹭蹭坐到有虞边上。 有虞穿一身黑衣,头髮高束,编成了几根小辫垂在身后,一身利落的少年气。因此虽然他总是不苟言笑的样子,许陵光也不怎么怕他,怀里抱著妘风和暮云坐到他边上,笑吟吟地看著他。 倒是有虞不太习惯跟人这么亲近,他身体僵硬一瞬,看向许陵光,简洁询问:“有事?” 许陵光问他:“你帮著兰族长照看生意,应该去了不少地方吧?” 有虞摸不清他的目的,只能点头,“嗯”了一声。 许陵光朝他露出一个大而灿烂的笑容,身体也微微向他倾斜靠近,压低了声音问:“那你应该听说过郁家和那位守城大將的传言吧,刚才隔壁马车上的人说得都是真的吗?郁铣主动来青羽城镇守,真是为了斩草除根?” 有虞:“……” 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深深看了许陵光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都是道听途说而已。” 许陵光心想这孩子怎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古板,但八卦没听完他心里就跟猫抓似的,而且有虞分明是听到了一些传言,他就又坐近了一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笑眯眯地说:“你都道听途说了什么,跟我也说说唄。” 有虞:“……” 他经不住许陵光的软磨硬泡,最后只得说:“我听说的是,他似乎是来找女儿的。在西凉城时他曾有一任妻子,但是后来妖族犯边,西凉城一度被破,郁铣的妻子似乎在撤离西凉城时意外亡故了,他们唯一的女儿也在兵荒马乱时也下落不明。后来郁铣回了扶风城,虽然续娶了淮安郡主,但也一直在找寻丟失的女儿。” 郁铣的事並不秘密,他寻找女儿的事情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也没有刻意隱瞒,只要在扶风城待上一阵,多少能听到一些消息。 许陵光原本以为能听到个八点档狗血故事,没想到结尾竟然是老父亲苦寻失踪女儿,他顿时就没了之前的兴头,说:“那他也挺惨的,希望他早些找到女儿吧。”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千金楼前,许陵光没了八卦的兴致,就抱著幼崽们下了车。 有虞去停马车,许陵光怀里抱著羽融和妘风,左边肩膀上蹲著暮云,头顶上还趴著一个圆滚滚的昭灵,站在路边就是个移动的灵宠架子,但凡是路过人,都要朝他看上一眼。 幼崽们倒是丝毫不怯场,因为吃了幻形丹也不担心暴露身份,一个个睁著圆溜溜的眼睛打量四周。 许陵光等有虞回来,才和他一起进去。 千金楼里也热闹得很,客人往来不绝,许陵光刚进门就看见赵掌柜被一群修士围著,负责接待的伙计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许陵光见状只得远远跟赵掌柜打了个招呼,这才熟门熟路去了包厢等候。 没等多久,赵掌柜就进来了。 他人未到声先至:“许公子久等,今日客人实在太多。” 许陵光自然不介意这个,正要开口就见赵掌柜忽然呆在了门口,目光看著有虞的方向。 许陵光奇怪看了一眼:“怎么了?” 赵掌柜惊讶道:“许公子竟然和有虞公子相识?” 许陵光看了一眼有虞,有虞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点点头:“嗯,这次我们结伴去问灵坡凑凑热闹。” 赵掌柜看一眼有虞,再看看许陵光,心中嘆息这些高人果然是彼此认识的。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確认自己每次接待许陵光没有任何不妥之后,才笑著说:“许公子若是早说同有虞公子是朋友,那都用不上天字牌了。” 许陵光惊讶看向有虞:“你这面子也太大了。” 有虞说:“生意上的往来比较多。” 许陵光只以为他是在说兰涧和千金楼也有生意往来,並没有往深处想,又问起赵掌柜正事来:“我们今日就要启程去问灵坡,顺道来问问赵掌柜,百炼比试可有什么要注意的,免得犯了忌讳。” 赵掌柜看了有虞一眼,觉得有点奇怪,许陵光都和有虞公子同行了,怎么还怕犯忌讳? 倒不是说千金楼有多横行霸道,而是千金楼主人的名声实在太令人忌惮,每次出行排场更是令人咋舌,旁人认出来了都要绕道走。 从来只有別人迁就千金楼的规矩,可没有千金楼的人迁就別人的道理。 但许陵光都问了,赵掌柜想了想说:“百炼比试倒是没什么忌讳,不过到时候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许公子带著这些年幼的灵宠,还得小心一些。青羽城的修士安安分分守规矩,但外面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赵掌柜想著如此大好机会,得赶紧献个殷勤,又提议道:“许公子若担心有麻烦扰了兴致,也可以同千金楼一道前往。” 如果之前许陵光是独自前往,多半不会拒绝他的邀请,但是这次还有四只小崽一起,就不太方便了,他礼貌地婉拒了赵掌柜的好意,又打听一些想知道的消息后,就和有虞从千金楼出来。 “百炼比试明日就要开始报名抽籤,我们去留仙居吃个饭,然后就启程去问灵坡吧?”许陵光问。 有虞自然没有异议,他同行主要是照看幼崽们,基本是许陵光说什么就是什么。 於是两人四崽就驾著马车直奔留仙居。 去留仙居的路上还经过了新换了牌匾的城主府,因为刚刚听了八卦的缘故,路过时许陵光多看了两眼,只觉得从门头匾额上的字跡到看守大门的门卫,都带著一股浓厚的煞气。 马车缓慢驶过,许陵光目光移向別处,余光却忽然瞥到了一朵有些熟悉的绢。 他一愣,转头再去细看,却只看见一片扬起的紫色裙摆消失在门后。 许陵光皱了下眉头,怎么觉得刚才进了城主府的身影有点像郁筠? 尤其是那朵绢,还是他当初觉得很配郁筠,特意买给她的礼物。 郁筠,郁铣,都姓郁,是巧合吗? 第70章 「宝贝,那里有宝贝!」 许陵光琢磨不清,相比宋南出和周扶婴,他和郁筠的相处其实算不上多,对她的印象就是漂亮又体贴的妹妹,至於再多的,就不了解了。 不过他又想了想,如果郁筠真是郁铣走丟的女儿,那也算是一段父女团聚的佳话吧? 留仙居並不远,很快就到了。许陵光没有心思再琢磨郁家的事,抱著幼崽们下了马车,跟伙计要了个包厢。 幼崽们之前就吃过留仙居的菜,不过当时是许陵光打包回去的,虽然味道也不差,但到底没有在店里新鲜现做的味道好。 伙计拿了菜牌子过来,四个小崽就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 羽融开始点菜:“我要吃肉!很多很多的肉!” 妘风说:“我还想吃上次的珍珠丸子。” 暮云已经嗖嗖点了好几个菜名:“这个,这个,这个,我都想吃。” 只有昭灵反应慢一些,他歪著脑袋看了半天,也不报菜名,就扑腾著翅膀飞到了想吃的菜名上趴好,昂著圆圆的脑袋啾啾啾地冲许陵光叫。 许陵光挨个记下来菜名,数了数,有七八个菜:“好像有点太多了,我们吃不完。” 幼崽们眼巴巴地看著他,哪个都捨不得不要。 许陵光被看得心头髮软,只能放弃原则说:“第一次来吃,那就都点吧,吃不完我们打包带著路上吃。” 幼崽们立刻欢呼起来,在自己的位置上乖乖蹲坐好,等著上菜开饭、 留仙居的上菜速度很快,一道接著一道的菜端上来,幼崽们吃得头也不抬。许陵光自己不太饿,就光顾著给幼崽们夹菜。 幼崽们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了挑食,只爱吃肉不爱吃蔬菜,许陵光想方设法哄著他们多吃一点,但是幼崽们哼哼唧唧,撒娇耍赖就是不肯多吃一口。 相处这么久,不仅是许陵光了解幼崽们的性格,幼崽们也非常清楚许陵光很吃撒娇这一套。有什么事情只要撒个娇就好了,再不行就钻进怀里蹭蹭,没有不成的。 在幼崽的撒娇攻势之下,许陵光果然很快丟盔弃甲,原则是什么,根本不知道。 桌上唯一一盘青菜无崽理会,许陵光专挑幼崽们喜欢吃的餵。 还是有虞將那盘无人问津的青菜端起来放在中间,夹了一筷子绿油油的青菜到自己碗里,又定定看了幼崽们一眼。 有虞显然在幼崽们心里很有些威信,幼崽们在有虞面前要比在许陵光面前规矩许多。 幼崽们见有虞以身作则,虽然还是不情不愿的,但多少意思意思吃了两口。 许陵光诧异地看了有虞一眼,没想到有虞看著闷不吭声,竟然还挺会教幼崽的。而且他是真以身作则,全程就吃那盘青菜,几乎不会跟幼崽们抢肉吃。 原本无人问津的一盘菜,有虞吃了三分之一,四只幼崽们吃了三分之一。 许陵光看得嘖嘖出声。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有虞的脸色有点怪,他吃两口就要吨吨灌水。 许陵光盯著他看了半天。忽然间福至心灵,仔细观察后发现他咀嚼青菜的速度很慢,还死死皱著眉头,他立刻意识到了一点——有虞其实也不爱吃青菜。 许陵光將那盘还剩下三分之一的青菜拖到自己面前来,小声跟有虞咬耳朵:“不爱吃就不要勉强自己了,骗幼崽们做做样子就得了。” 他还没见过有虞这么实诚的,为了骗幼崽吃菜,自己明明不爱吃也硬著头皮吃。 有虞动作一顿,看他一眼,硬邦邦道:“谁说我不爱吃?我不挑食。” 许陵光哼笑了声,说:“小小年纪就口是心非可不是好习惯。” 说完用公筷往他碗里夹了几块排骨,拍拍他的肩膀说:“青少年正是身体发育的时候,营养要均衡,只吃菜也不行。” 有虞听不懂他的话,但却明白自己的小小偽装已经被看穿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尖,看著碗里冒著诱人香味的酥炸排骨,还是忍不住夹起来送入口中。 许陵光在看见这一幕,悄悄翘了嘴角。 他就说嘛,哪有小孩子真这么老成持重的,不过是好哥哥为了做榜样装出来的而已。 吃完午饭之后,两人四崽就启程去问灵坡了。 问灵坡距离青羽城也不过一百多里,有灵马拉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许陵光之前没来过,只听名字以为问灵坡也就是个小山坡,还奇怪过怎么百炼比试会选在这这么个地方。但到了地方之后他就明白,问灵坡虽然叫做“坡”,但並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山坡,而是一片连绵起伏、九转十八弯的山地丘陵。 相比那些险峻巍峨的名山,这些低矮的小山峰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但因为山峰一座连著一座,还有河川绕行,使得问灵坡的地貌丰富且复杂。 而这也正是百炼比试会选在问灵坡的原因。 丰富复杂的地形地貌很適合藏道具布置陷阱,更適合伏击拉锯,就很適合淘汰赛;山峰多却不高,又不会让境界不高的参赛者有太大的危险,確实非常適合用来举办这种大型的真人野外吃鸡。 因为要进行比试的缘故,许陵光抵达的时候,问灵坡已经被一层结界笼罩住。里面时不时可以看见有修士如流光飞过,一个个手中都还拿著奇怪的法器。 许陵光听路边的人討论,这是藏锋门和九转山庄的人在联合搜山,防止有人提前潜入作弊。搜山之后就可以开始布置陷阱、投放资源等等。 而在结界之外的空地上,此时已经聚集了大量的修士。 提前来抢占位置的修士们閒著无事,一个个支起了小摊,摊位上摆著各种或常见或者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许陵光抱著幼崽们从马车上跳下来,甚至还有人凑上问:“道友,你这灵宠卖吗?” 许陵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问话的青年自来熟地就要上手来抱羽融,羽融嚇得“嗷”地一声,狠狠拍了他一爪子,钻进了许陵光怀里只露出个尾巴在外面。 青年被拍了一爪子也不生气,嘖嘖说:“这灵猫还挺野,我喜欢。你开个价格吧。” 有虞先一步反应过来挡在前面:“不卖。” 许陵光也回过神了,猜测对方应该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是卖灵宠的,连忙解释道:“抱歉,这是自家的灵宠,不卖。” 青年闻言露出遗憾的表情,人都走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你带这么多灵宠过来,真不卖啊?你们尽可以开价。” “……” 许陵光嘴角抽了抽,说:“真不卖,我带他们出来玩一玩。” 青年肩膀塌下去,又嘆了口气,却没有离开,而是厚著脸皮跟在许陵光身边,试探著想摸一把羽融:“道友这灵猫养得可真好,眼眸清澈,皮毛光滑如缎,我见过这么多灵猫,却没见过这么好品相。”他和许陵光套近乎:“这是什么品种的灵猫,从何处得到可能透露一二?” 许陵光:“……” 你眼光还挺好嘞,乘黄幼崽变的,品相能不好? 许陵光面无表情地说:“抱歉,无可奉告。” 青年又歪缠了一会儿,见他始终只有一句无可奉告,只能悻悻走了。临走之前他甚至还不死心,自报家门道:“我是万兽庄的秦瀧,道友日后若是寻到了好的灵宠想要出售,或是想购买灵宠,都可以来啸日城万兽庄寻我。” 许陵光敷衍地点了点头,总算把这这个狗皮膏药给送走了。 等人走了,羽融才从许陵光怀露出头来,后怕地看著许陵光说:“你不会把我们卖掉吧?” 许陵光忍俊不禁:“当然会了,我现在就去把人叫回来?” 羽融嗷了一声,扑进他怀里一阵胡乱蹬挠。 被有虞抱著的妘风不客气地嘲讽道:“就你这么笨,被人卖了还要帮別人数钱。” 羽融愤怒地抬头瞪著她,妘风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看路边小摊上漂亮的糕点:“我想吃那个。” 那小摊上卖的是清心糕,做成了漂亮的铃鐺模样,顏色淡雅造型可爱,不少修士都在买。许陵光听了一会儿摊主叫卖,这糕点竟然是用清心草製作,有平心静气的功效。 天气炎热。又逢此盛会,確实看得人热血沸腾心浮气躁,正適合吃一块清心糕。 许陵光便上前去买了一盒给幼崽们分著吃。 这一条路上全是各式各样的小摊,许陵光一眼扫过去,很多东西都没见过,有些甚至连用途都看不出。他看了看肩膀上正捧著块清心糕哼哧哼哧啃的暮云,觉得是他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就小声问:“你不是寻宝鼠吗,看看这些摊位上有没有宝贝,说不定我们还能捡个漏。” 暮云將剩下半块清心糕全部塞进嘴里,两颊塞得鼓鼓囊囊的,一双机灵的黑豆眼四处转了转,含含糊糊地说:“都是垃圾,宝贝哪有这么多。” “……” 这好像和小说里套路不一样啊,许陵光捡漏发財的心就这么凉透了。 不过暮云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宝贝哪能遍地都是呢。 他就歇了心思,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实惠的法器可以买点。 但谁知道逛到小路末尾时,旁边的暮云忽然拼命用小爪子拍他的脸颊,指著左前方的摊位上的一个陈旧铜炉说:“宝贝,那里有宝贝!” 第71章 咸鱼一怒 许陵光盯著那铜炉看了眼,炉盖有残缺,炉身也布满青绿色铜锈,破烂陈旧实在看不出来宝贝在哪里,不由怀疑道:“刚才不是还说没有宝贝吗?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我说是宝贝就肯定是宝贝,你先拿回来我仔细看看。” 暮云鼓起脸颊有点生气他竟然质疑自己的天赋能力,但是又有一点心虚,因为他確实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宝贝,只是血脉里的本能让他觉得这是个宝贝,必须要拿到手。 许陵光想了想,还是走到了那个摊位前。 他没有立刻去问铜炉的价格,而是先装作隨意看了看,问起一把匕首:“这个多少钱?” 那摊主没抢到好位置,正愁没有生意,现在见来了冤大头,连忙说:“这可是藏锋门產的无锋匕,五百下品灵石。” 许陵光自然认不出来这剑是不是什么无锋匕,不过他本来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於是皱眉露出一副怎么这么贵的嫌弃表情:“一把匕首就要五百下品灵石,也太贵了吧?” 他又隨手指了指旁边的铜炉:“那这个呢?” “这个三百下品灵石。”摊主是个神色精明的中年女人,见状积极推销道:“这可是我从夜语秘境带出来的东西,別看它破旧,但说不得就是个宝贝。” 许陵光笑了声:“你这是把我当冤大头呢,要真是宝贝,你怎么不自己留著?” 摊主一笑:“这不是缺钱嘛,宝贝也得等有缘人。” 许陵光说:“一百下品灵石,这把匕首和铜炉我都要了。” 摊主露出为难的神色:“没有你这么砍价的,我可是了不少精力才拿到。” “那就算了,本来就是看著好玩的小玩意儿,超过一百都不值得。”说著许陵光转身就要走。 摊主连忙拉住他:“再加一百,两百下品灵石你都拿走。” 许陵光神色犹豫:“一百五,不能再多了。” “行行行,一百五就一百五。”摊主咬牙妥协,她在这枯坐了老半天, 难得碰见个冤大头,只想赶紧把这些垃圾都清理了。 许陵光將灵石给她,就要伸手去拿匕首和铜炉时,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將那匕首拿了走:“这匕首我要了。” “这匕首我已经付过钱了。”许陵光皱眉看著对方。 来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模样,生得白净,身穿黑色劲装,腰间挎著一把长刀,看装扮像是藏锋门的弟子。 “付过钱又怎么样?我想要就是我的。”孟水笙嗤笑一声,神色倨傲地看著许陵光,將那把匕首放在手中一拋一拋,明显故意挑衅。 许陵光无意招惹是非,他深吸一口气,好声好气说:“这匕首和铜炉共了一百五十下品灵石,你给我一百下品灵石,匕首归你。” 孟水笙都要被他逗笑了:“看你这穷酸相,一百下品灵石都要张口要。” 他从腰包里拿出一百下品灵石扔到地上:“喏,想要自己去捡。” 许陵光虽然不喜欢惹事,但不代表都被人骑脸输出了,他还会忍。他拦下了冷脸意图出手的有虞,弯腰將灵石捡起来,放在了孟水笙手里,朝他露出个笑容:“一百下品灵石都不愿意付要靠抢的人,才更穷酸吧?” 孟水笙脸色一变,立刻就要动手,但当他调动灵力的时候,才发现经脉之中灵力犹如一滩死水毫无回应,同时掌心还迅速蔓延开一阵奇痒,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中了招,恶狠狠看向许陵光:“你对我做了什么?” 许陵光满脸无辜,依旧笑眯眯:“你可別空口白牙污衊人,我只是把灵石还给你而已,我能对你做什么?” 孟水笙脸皮抽动,他平日就是囂张跋扈的性子,从来只有他欺负人,没有人敢得罪他。今日也不过心情不好,才挑中了这个看不顺眼的穷酸鬼而已。 但他没想到一个穷酸修士竟然也敢暗算他。 孟水笙拔出腰间挎刀就要朝许陵光劈来,许陵光抱著幼崽惊慌失色地退后,眼尖地看见一队的巡逻弟子,立刻大声道:“救命啊杀人啦!” 巡逻的弟子有藏锋门也有九转山庄的人,听见喊声立刻赶了过来。 许陵光抱著幼崽神色惊恐地跑到他们身后躲了起来,先发制人地告状:“这人忽然发了失心疯,胡乱伤人,你们可得管一管。” 正巧这时孟水笙药性发作,浑身泛起难以忍受的奇痒,他控制不住地在身上抓挠,连身上的衣服被扒开了都浑然不觉。 许陵光躲在后面发出嘖嘖声:“怎么还是个不要脸的暴露狂。” 孟水笙一边被奇痒折磨,一边怒火攻心,他踉蹌著举起刀,神色狰狞地冲向许陵光:“贱人,我杀了你!” 九转山庄的弟子出手將他拦了下来。 这时队伍里的藏锋门弟子终於认出了他,惊诧道:“孟师兄?” 孟水笙见到了自己人,將刀一扔,一边拼命抓挠胸口,一边恨声道:“给我杀了他!” 藏锋门弟子面露难色:“孟师兄你还好吗?我们先送你回去吧?” 说著就要去扶孟水笙,结果却被孟水笙一脚踹翻在地。孟水笙红著眼怒骂:“我让你杀了这个贱人,你聋了吗?” 那被踹了一脚的弟子喏喏倒在地上,訥訥不敢言。 周围看热闹的人小声议论起来:“这人是谁,这么如此囂张跋扈?” “好像是藏锋门七曜真人的儿子,叫孟水笙的。听说七曜真人就这么一根独苗,宝贝得很,藏锋门里的普通弟子都要看他脸色说话……” “之前只是听说,没想到本人比传闻里更横行霸道,藏锋门的执法弟子也说打就打,半分情面都不给。” 许陵光猫在后面听著,忽然想起来,之前来追杀他的人里,就有个什么九剑真人,好像就是藏锋门的。 他对藏锋门的印象瞬间就不好了。 不过今天也就是一时气不过才用了痒痒丹让这个紈絝尝点苦头,一个九剑真人他都对付不了,再惹个七曜真人得不偿失,他和有虞比了个口型,正准备悄悄撤退,就见执法队里一个红衣少年走出来,笑眯眯蹲在满地打滚的孟水笙面前,一脸才发现的惊讶语气道:“哟。这不是孟大公子吗?” “孟大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在地上打滚啊?” 少年那张嘴也实在是毒辣,嘖嘖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孟大公子这是趁著人多热闹,来卖艺討赏了呢。” 许陵光躲在后面,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第72章 你其实不是许陵光吧? 藏锋门和九转山庄的不和就摆在明面上,要不是百炼比试需要双方门派共同搜山以及巡逻维持场地秩序,两边的弟子根本不可能有和睦相处的时候。 普通弟子之间已经是水火不容,孟水笙和东阳离这样的门派领头弟子,更是见面就要掐。 孟水笙恶狠狠瞪著东阳离,目眥欲裂。 可他根本调动不了灵力,浑身又一阵难以忍受的奇痒,他一边將身上抓挠得满是血痕,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东、东阳离,你別得意太早。” 少年也就是东阳离笑眯眯地將一把灵石扔在他面前:“我看你表演得怪吃力的,接著吧,不必言谢。” 说著看向那些神色踟躕的藏锋门弟子:“你们平时还是要多劝劝你们孟师兄,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衣衫不整满地乱滚,多不雅观?传出去对藏锋门的名声也不好。” 藏锋门弟子眼中都露出受辱之色,但孟水笙的模样確实丟人,率先去扶他的弟子反而被踹了一脚,这会儿大家虽然都想让他赶紧消失,免得继续丟人现眼,可一时之间也没谁敢做这个出头鸟,因而场面就这么僵持住了。 许陵光在后面看得津津有味,却不防忽然有一道极具压迫力的威压从天而降。 那威压十分强势,將在场看热闹的眾人一瞬间压得几乎要弯下腰去。许陵光苟在后面看热闹,只觉得一瞬间犹如泰山压顶,而前面的人就更倒霉了,有修为不够的,当场就耳鼻流血。 顶在最前面的东阳离境界最高修为不俗,只能略微感到了压力。他昂首看向將地上打滚的孟水笙抱起来的中年男人,神色並不见畏惧,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哟,孟伯伯消息灵通,来的可真是快。” 孟通神色难看,先低头查看儿子的情况:“我儿莫怕。” 孟水笙顿时犹如看见了救星:“爹我身上好痒,快要痒死了。”他说著还不忘罪魁祸首,看向许陵光的方向:“就是那个贱人暗算我,爹爹你快杀了他,替我报仇!” 许陵光:!!!! 他转身就准备开溜。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孟通看向许陵光的方向,挥手设下一道禁制强势留人:“道友留步,还请留下解药。” 许陵光面前浮现禁制,无法再走,只得转过身来,神色无辜道:“我看孟公子对我有误会,刚才眾目睽睽,谁看见我出手了?” 孟通看清他的脸后眸光一闪:“许宗主?” 许陵光一愣,没想到竟然会被认出来,他拿不准要不要承认,於是便沉著脸扬了扬下巴。 见竟然是他,孟通神色变得凝重了些,语气也客气了几分:“水笙年幼不懂事,若是得罪了许宗主,我代他致歉。许宗主何必同一个小辈计较?” 许陵光立刻察觉他神色言语间似乎有所忌惮,看来这个孟通好像並不知道自己受了伤境界跌落的事情,不然绝对不会这么客气。 许陵光眼珠一转,顿时就拿捏起来,他眯了眯眼,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我这个人从来不爱跟小辈计较,在场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是你儿子非要同我计较。” 他神色讥讽:“养儿不教,至少也该好好將人关在家里。隨便放出来,你不教养,自然会有人替你教养。” 孟通脸色微沉,但他对许陵光多有忌惮,还是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许宗主说得是,之后我自会將犬子带回去好生教育,还请许宗主解了犬子身上的毒。” 许陵光其实都已经和有虞悄悄递过眼色了,准备势头不对就赶紧用传送符跑路,但他没想到孟通竟然这么能忍。 这孟通应该至少是个神藏境的大能,境界和原主不相上下,竟然也这么忌惮原主? 原主有这么厉害吗,还是有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別人知道的底牌? 许陵光心里琢磨著,脸上却不露分毫:“做错了事要求得原谅,总要赔礼道歉吧?” 孟通脸皮抽动,不顾孟水笙的抗议,將一个储物袋隔空送过去:“我代犬子给许宗主赔不是,还请许宗主给出解药。” 许陵光接住看了一眼,险些被里面的灵石闪眼。 他眼珠转了转,笑道:“罢了,既然孟真君如此有诚意,我也无意同一个小辈计较。”说著將痒痒丹的解药就扔了出去。 孟通接住,確认无毒之后给孟水笙餵了下去。 服了药的孟水笙终於止了痒,虚弱道:“爹爹怎么不替儿报仇!” “你闭嘴。”孟通拍了拍儿子的后背,低低呵斥了一句,看向岿然不动的许陵光,语带试探:“门中九剑真人曾去过青羽宗,不知道许宗主可曾见过他?” 原来是因为九剑真人? 许陵光陡然明白了孟通的忌惮从何而来,九剑真人为了玉麟趾来追杀他,后来死在了哀牢山,估计藏锋门的人知道了他的行踪,以为九剑真人是栽在了他的手里。 现在试探,说不定是想探一探人到底是死是活。 许陵光高深莫测道:“九剑真人?我同他並不相熟,他寻我所为何事?” 孟通眼皮跳了跳,知道九剑恐怕是阴沟里翻了船,而许陵光显然不打算认。 九剑真人虽然也是神藏境,但他活得久,手里底牌多,实力远在他之上。 当初九剑听说了玉麟趾的消息后便迫不及待动身赶去青羽宗,他听闻后也有些意动,但转念想水笙並不急著要续命之物,九剑寿命將至必然会以命相搏,他没必要蹚这一趟浑水,这才打消了念头。 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就收到消息,许陵光假死將所有人摆了一道,那些暗中参与爭夺玉麟趾的人,全都下落不明,多半是死在了许陵光手里。 当然也有人说是许陵光进了哀牢山,借著乘黄之手杀人。 但孟通觉得那是无稽之谈。 许陵光这个人风评不一,他也打过一两次交道,虽无深交,但也看出此人绝非表面那样和善,怕是深藏不露。 孟通自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贸然和对方起衝突,让九转山庄看笑话。 没有从许陵光这里得到想要的消息后,孟通果断带著儿子告辞离开。 见他走了,许陵光暗中绷紧的身体才放鬆下来,对有虞使眼色:“赶紧走赶紧走。” 却不防又被一双手搭住了肩膀:“道友请留步。” 许陵光身体先是一僵,接著听出了这声音属於刚才那个毒舌少年,他略微放鬆了一些转过身来:“道友有事?” 东阳离笑眯眯地打量他一番,凑近他小声说:“你其实用了移形丹吧?” 移形丹也是可以改变容貌的一种丹药。 和幻形丹不同的是,幻形丹是以自己的模样为基础演变成另一副样貌,而移形丹则是可以变成自己曾见过的人,不过变化过程更为麻烦一些,需要用变化对象的毛髮作为介质。 东阳离来得早,一开始就见到了许陵光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的样子,哪里像个神藏境的大能? 而且他虽然没见过许陵光,但是青羽宗宗主的大名却略有耳闻,传闻中的青羽宗宗主翩翩君子如圭如璋,跟眼前见风使舵的青年是半点也不像。 所以他刚才故意悄无声息地靠近试探,如果真的是神藏境大能,他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拍到对方的肩膀。 结果果然让他试探出来了。 第73章 我叫关林序 许陵光脸皮抽了抽,脑子快速转动之后,默认了他的说法。他先服用了一颗幻形丹变成了另一副模样,才惊讶道:“道友怎么发现的?” 接著又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示意东阳离小声一些:“孟通不会又折返回来吧?” 东阳离被他这副模样逗笑,愈发觉得这人胆大包天又有趣,甚合他的胃口,於是哥俩好地搭著他的肩膀道:“放心吧,他著急宝贝儿子,顾不上这么许多了。” 许陵光“哦”了一声,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许陵光?” 东阳离撇撇嘴说:“你若真是许陵光,一开始就该给孟水笙那龟孙长长教训了,何必叫执法队?” 说到这里,他揶揄地看了许陵光一眼:“而且你鬼鬼祟祟往我们身后躲时,当我没看见么?” 许陵光竖了个大拇指夸奖道:“道友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阴阳人的时候竟然还能分神注意到他。 东阳离得意地笑了下,这才自我介绍:“我叫东阳离,九转山庄地火脉首席大弟子,道友怎么称呼?” 许陵光面不改色地现编:“我叫关林序,无门无派的散修,听说百炼比试在即,带著弟弟来凑凑热闹。”说著顺道介绍了有虞:“这是我弟弟,他有点內向,不太爱说话。” 有虞面无表情。 “原来是关兄。”只要对面不是藏锋门的人,东阳离就是个非常热情的自来熟,尤其是许陵光还当面摆了孟通父子一道,东阳离更是喜欢,便热情道:“关兄也是准备参加百炼比试吧?不如加入我们九转山庄,以九转山庄弟子的名义参加比试。” 许陵光“啊”了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东阳离揽著往自家地盘走,边走还边推销道:“今年报名参加比试的修士已有上千人,但比试只抽取两百人,关兄若是去爭这两百个名额,实在有些悬。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我可以从庄里的名额里拿出一个来给关兄。” 许陵光满脸问號,想问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情,不是刚认识吗? 而且他还没决定要不要参加比试。 “啊这。我暂时不用——” 话还没说完,就被东阳离啪.啪.啪拍著肩膀打断了:“关兄不必同我客气,我怎么也是地火脉的首席大弟子,区区一个名额罢了,算不得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揽著许陵光到了九转山庄的临时扎营点,他往桌子上一拍,对负责登记的弟子说:“地火脉弟子关林序,报名比试。” 许陵光:“???” 不是,他还没答应呢。 他用上了劲儿,终於从东阳离的钳制之中挣脱出来,一口气不带喘地拒绝道:“东阳兄,我还没决定好要参与百炼比试就不必浪费庄中名额了,多谢你的盛情。” 东阳离鍥而不捨:“你真不参加?再考虑考虑嘛,今年若是贏了,可以狠狠宰藏锋门一大笔。” 许陵光摇头:“我只是来凑凑热闹而已。” 倒是旁边负责登记的弟子戏謔地看著东阳离:“东阳师兄,你怎么又在到处骗人,要我说地火脉就你一个人报名参赛也不是多丟人的事。” 东阳离脸色一沉,满脸不快:“什么叫做我骗人?” 许陵光听明白了,原来这东阳离是凑不到人,才连哄带骗地想让自己报名参赛。 不过他又有点奇怪,这么大个九转山庄怎么也不至於二十个人都凑不到吧? 大约是看出他的疑惑,东阳离不情不愿地解释道:“你別听他胡咧咧,我就是看你骨骼清奇脑瓜子又聪明,才想让你参赛的。” 他抬了抬下巴:“我可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 他本来就生得唇红齿白,这么一副倨傲模样並不惹人討厌。许陵光附和说:“多谢东阳兄抬爱,不过我確实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参赛。” 东阳离皱眉:“这还用考虑?来这问灵坡的,一百个人里有一百个零一个都是为了报名参赛。” 许陵光实话实说:“我实力平平。” 东阳离倒不怎么赞同:“这你就不懂了,百炼比试看得可不是修者的境界,得看这里。”他点了点太阳穴:“参加比试的修者实力最高也就是蜕凡境,不过是菜鸡互啄罢了。要想贏一看策略,二则是看找到的资源。” 许陵光之前听赵掌柜说过一些,百炼比试中,藏锋门和九转山庄会分別投放一批武器法宝,参加比赛的人需要在山脉之中找到这些武器法宝加以利用。 不过寻找资源的同时也会遇见陷阱,或是参赛者人为製造,或是两个门派提前设置。这种陷阱可以识別武器上的標誌,藏锋门的陷阱只会针对身上有九转山庄武器法宝的修者,反之,九转山庄的陷阱也是如此。 总之这两个门派为了確保最后拿著己方武器法宝留下的修士更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淘汰掉拿著对面门派武器的修者。 普通修者之间不仅要互相爭斗,还要防备这些陷阱。而藏锋门和九转山庄参赛的弟子,则更像是有针对性的猎杀队伍,专门联合拿著己方法宝武器的修士,去猎杀对方门派的修士。 这两个门派的弟子对投放的武器法宝更了解更熟悉,天然就更有优势。 普通修士想排名靠前基本很难,过往的前十名基本是被这两个门派的弟子包揽,普通门派只能跟在后面喝汤。 这也是许陵光兴致缺缺的原因,他目前对武器的需求並不迫切,因此还是凑热闹的心思居多。 倒是东阳离显然对他抱有厚望,极力怂恿:“若你我双剑合璧,必然能带著队伍进前十,到时候奖励我们平分如何?” 许陵光说:“我並不需要武器。” 东阳离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你不需要武器,大可以把名额转卖出去。你可知道一件天工上品的武器铸造名额可以拍卖出多少灵石?” 许陵光摇头:“不知道。” 东阳离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十万中品灵石。” 许陵光吃惊,竟然这么高。 他记得千金楼那件穿云弩也是天工上品,赵掌柜说是云铁所制,但也只是卖两万中品灵石而已。 “怎么一个名额竟然这么贵?” “这可是定製名额,就是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论是九转山庄还是藏锋门,可都不轻易接受定製法宝武器。” 说到这里,东阳离神色明显有些骄傲。 许陵光没想到一个名额这么值钱,顿时也有些意动,但还是有些犹豫:“九转山庄应该不差人参加比试吧?” 东阳离见他並没有那么好骗,只好实话实说道:“九转山庄分天火、地火、玄火三脉,按照往年的规矩,三脉都要有弟子参加比试,之后不论输贏,会按照三脉弟子贡献排名进行奖惩。也就是说如果贏了,按照贡献度分奖励,如果输了,那贡献最小的那一脉,就要承担惩罚。” 而百炼比试的规矩是,输了的门派要负责所有比试奖励的炼製。 东阳离摊手道:“地火脉弟子稀少,今年就我一个人参赛,若是万一输了,按照贡献划分肯定是地火脉最小,等於我一个人要负责八成的武器法宝炼製。” 许陵光忽然意识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所以地火脉就你一个人?” “当然不是。” 东阳离摇头,缓缓说:“还有我师父呢。” 许陵光:“……啊这?” 一个人和两个人,其实也没有很大区別吧? 第74章 你家这灵猫脾气还挺大 东阳离见他神色踌躇,涨红了脸辩解道:“从前地火脉人也很多,只是我师父性格孤傲,不喜欢吵闹,后来將人都赶到了其他脉去,所以才只有我一个关门弟子了。” 许陵光:“……” 所以还是只有你一个人啊。 不过他想了想,觉得东阳离的条件也有些诱.惑力,他参加百炼比试好的输了没损失,贏了却可以赚不少钱,也不是不可以参加。但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说好:“就算我参加比试了,也未必能拿到好名次帮到你,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东阳离倒是很想得开:“总比我一个人单打独斗好,况且那些蠢笨的我也看不上,还要嫌弃拖我的后腿。” 许陵光见他都这么说了,就爽快答应下来:“行,那我参加比试。” 东阳离见他答应,顿时喜上眉梢,催促负责登记的弟子道:“你搞快些,把名字记上去,我们地火脉两人参赛。” 负责登记的弟子无奈道:“东阳师兄莫要著急,我在登记了。” 就在三人登记的时候,又有三四个穿著九转山庄蓝色弟子服的修士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的青年,一张脸稜角分明十分有侵略性。 他看见东阳离之后就径直大步走了过来,同时扫了正在登记的弟子一眼,神色惊讶地看著东阳离说:“竟还真让你骗到了一个傻的来滥竽充数,但就算你再多找两个人,这一回地火脉也要垫底。” 东阳离眯眼看他:“到底谁输谁贏,你等著瞧唄。你可別忘了咱俩的赌局,你若是排名比我低,可是要跪在我面前叫三声爷爷。” 青年笑了声,声音浑厚:“你要是贏了,我愿赌服输,就怕你输了到时候又哭鼻子不认帐。” 东阳离脸色一变:“柴烽你再翻那些陈年旧帐信不信我现在就跟你翻脸!” 柴烽见他炸毛,不仅没有闭嘴,反而火上浇油道;“说得好像现在咱们没有翻脸一样。” 东阳离脸色难看地瞪著他。 许陵光见这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跟斗鸡似的,忍不住幽幽说:“你们现在有时间在这里內斗,还不如先合作爭取贏了藏锋门再说。不然到时候九转山庄输了,外面可不分地火脉玄火脉的,反正都是九转山庄丟人。” 他这番话不无道理,柴烽闻言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得对,所以到时候你们最好別拖后腿。” 说完就带著玄火脉的弟子走了。 东阳离瞪著他的背影,看那样子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 “刚才那是谁?你们有仇?”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许陵光拍拍他的肩膀,心想这两人怕是有旧怨,而且之前互相还很熟悉,不然那个叫柴烽也不可能掀东阳离的底惹得东阳离恼羞成怒。 “玄火脉的柴烽,苍炎真人的大弟子。”东阳离磨了磨牙,吐出“柴烽”两个字的时候,似乎还有些咬牙切齿。 “我师父不喜吵闹,就收了我这一个弟子,我幼时没有其他师兄弟,便跟玄火脉的师兄弟混在一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神色变得有些复杂:“那时候庄內三脉相处还算和睦,並没有这么多勾心斗角。我同柴烽的关係也还过得去。后来火炼真君闭关,三脉的主事人不知何故吵了一架,最后由天火脉的碧琼真人代管山庄,我师父和苍炎真人一个闭关一个外出云游,之后三脉的关係就越来越差。” 其实这內里自然还有许多不为外人道的隱情与纠葛,但这些也就没有必要和许陵光说了。 许陵光感嘆这些大门派果然是非多,他察觉东阳离提起柴烽態度有些怪异,不像是全然的有仇,不过东阳离不说他自然也就识趣地没有问:“比试后日才开始,那这两日我先陪弟弟,等比试开始再与你匯合。” 东阳离一听立刻拉住他:“你別急啊,刚才帮了我这么大个忙,我还没谢你。你第一次参加比试想必很多东西不知道,正好我们去吃饭,一边吃我一边和你说。” 他扬了扬下巴:“我请客。” 他如此慷慨,许陵光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和他一道出去,跟一旁等待的有虞匯合,一起往临时搭起来的沿河饭馆走去。 “问灵坡附近就一个青羽城,你本来就是青羽城来的,想必城中的东西都已经吃过了,今日我带你去吃个新鲜的。” 东阳离兴致高昂,搭著许陵光的肩膀又去看他怀里的羽融,神色好奇:“我刚才就想问了,你怎么养这么多灵宠?” 不少修士都会豢养灵宠,但都是將灵宠当做战斗伙伴,大多是养一些战斗力强悍的猛兽甚至异兽,当然也有小部分修士喜欢灵宠,会养一些漂亮的奇珍异兽。 但像许陵光这样养了两只灵猫一只灵鸟一只灵鼠的,却是从未见过。 毕竟灵宠价格不便宜,养起来也颇为烧钱,一般人养那么一两只观赏性的灵宠已经算是有閒情逸致了,许陵光却一次性养了四只。 而且这些灵宠看起来都还年幼,东阳离见这淡黄一团的灵猫圆滚滚甚是可爱,忍不住从衣袖里摸出肉乾来逗弄他:“想吃吗?” 羽融一开始不想搭理他,但是那肉乾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闻著味道香得很。东阳离一直拿著肉乾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羽融鼻子就忍不住动了动。 终於,在东阳离將肉乾餵到他嘴边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张嘴叼住。 不过他吃归吃,但是对於不熟的东阳离还是很有防备,叼著肉乾转了个身用屁.股对著东阳离,才哼哧哼哧地啃起肉乾来。 东阳离看得直瞪眼,对许陵光告状说:“你家这灵猫脾气还挺大。” 他也见过庄內女弟子豢养的灵猫,柔顺乖巧,极其会討好人。 许陵光笑著揉了揉羽融的毛脑袋,將早就编好的说辞搬出来:“我祖爷爷非常喜爱灵宠,因为灵宠对他有过救命之恩,所以留下遗言。让我们善待几个灵宠的后代,所以难免养得娇气一些。” 这个理由说服了东阳离:“难怪。不过我倒是觉得你这几只灵宠比別人更加灵动一些。” 他说著见羽融啃完了肉乾,舔了舔嘴巴,拿眼睛偷偷摸摸地瞥著他,笑容顿时就更大了。他又摸出一根来晃了晃说:“还想吃吗?想吃就叫一声。” 羽融朝他齜了齜牙。 但又很想吃肉乾,他不由回头看了许陵光一眼,许陵光朝他挤了挤眼睛。 ——出门之前许陵光就叮嘱过四只幼崽,在外人面前不可以说话。所谓灵宠,就是灵智未开的野兽,经过人为的驯化之后,成为合適趁手的工具。 但若是开了灵智,那就是妖。 无间城的妖族与人族势同水火,虽然这些年交战停了,但是一旦发现妖族出没,还是会引起恐慌和厌恶,更有甚者,会出手绞杀。 东阳离又晃了晃肉乾。 羽融眼巴巴盯著那块肉乾,犹豫了一下,学著山里的豹子,细声细气地“喵嗷”了一声。 这一嗓子把东阳离逗得眉开眼笑,將整包肉乾都塞给他:“这可是青羚牛的肉乾,一包可贵了,就剩下这么些,全都给你了。” 羽融哪里知道什么青羚牛,他只知道肉乾好吃,眼前这个人虽然有点不討崽喜欢,但是他给了崽很多肉乾。 羽融是个非常爱恨分明的崽,既然这样,那就暂时喜欢他一下好了。 於是他探著头蹭过去,用毛茸茸的脑袋顶了东阳离的胳膊一下,又娇声娇气地“喵嗷”了一声,就抱著肉乾跳到了有虞怀里,跟另外的小崽们一起分享肉乾。 东阳离摸了摸被幼崽蹭过的地方,感慨说:“难怪你愿意养著这么多灵宠,这也太可爱了。” 搞得他都想养一只了。 第75章 巨弩拍卖 插科打諢间,一行人到了吃饭的地方。 许陵光这才知道东阳离带他们来吃的竟然是烤鱼。问灵坡荒郊野岭没有人烟,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吃的。要想吃好的就得去青羽城。 但这些修士为了赚点灵石也是別出心裁,竟然因地制宜,直接沿河放置了篝火堆,篝火边摆著蒲团小几,来吃饭的客人们可以自己拿著醃製好的鱼在篝火上烤,也可以让老板烤熟了送过来。 再要上一壶酒,落日长河,三两好友知交,別有一番野趣。 东阳离显然和老板相熟,老板瞧见他过来,就问:“今天有新酿的酒。尝尝吗?” 东阳离点头:“上两坛,鱼我们自己烤。” 老板笑呵呵应了一声,东阳离就熟门熟路引著许陵光寻了个没人的篝火堆坐下。他见许陵光好奇地四处观察,便得意道:“这一片没什么吃的,不少修士看见商机,都开始摆摊卖吃食,食材用得倒是不错,就是味道嘛……” 他嘖嘖摇头,一脸嫌弃。 “这家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用的是虚渊湖的白银边,鳞片油脂丰富,肉质细腻无刺,烤之前不用去鳞,烤好后鳞片化作油脂融入鱼肉之中,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回味的神色:“这些日子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忙活,我就靠著这白银边解馋了。” 正说著话,老板就將处理乾净串好了的鱼和酒送了上来。 许陵光和东阳离一人一坛,有虞年纪小並不被允许喝酒,就和幼崽们一起烤鱼吃。 因为有东阳离在,幼崽们不好开口催促,只能全都围在有虞身边,眼巴巴地等著他烤鱼。 东阳离见状放下酒罈,拿起一条鱼做示范:“鱼不能烤太久,等鳞片完全化为油脂浸入鱼肉中就可以了。” 许陵光也学著他的样子拿了两条鱼慢慢烤,这种叫做白银边的鱼果然和东阳离说的一样,味道极其鲜美,只是在火上烘烤片刻,鳞片就逐渐化为了油脂,一股浓郁的鲜香味四溢。 幼崽们馋得眼睛都不会动了,双眼放光地盯著鱼看。 他们的馋嘴样实在太可爱,许陵光烤好一条鱼之后將整条鱼切成小段,一分为四放在了幼崽们的盘子里。 终於等到鱼烤熟的幼崽们呼嚕呼嚕吃得头也不抬。 有虞见他们喜欢吃,將自己烤好的那一条也切好放在了幼崽的盘子里,许陵光看他一眼,將手里另一条鱼递过去:“你自己也吃。”他笑眯眯道:“今日是东阳兄请客,我们可以敞开了肚皮吃。” 东阳离闻言大笑,举起酒罈和他碰了一下;“对,敞开了吃,这点灵石我还是付得起。” 饭桌上永远是最容易拉近距离的,一坛酒下肚,许陵光已经和东阳离勾肩搭背,就差以亲兄弟相称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许陵光还好,他还惦记著幼崽们,並不敢喝太多,一坛喝完之后就打住,但是东阳离兴致上来了,一个人就喝了四坛酒。他酒量应该是还不错,但也有些醉了,拉著许陵光絮絮叨叨地吐槽诉苦。 “幸好遇见了你,不然这次比试我怕是会憋屈死。” 他红著脸骂骂咧咧:“柴烽那个狗东西,我一定要让他跪下来叫爷爷,让他给我磕头认错……” 许陵光听著他的醉话,哄著將他手中的酒罈拿走:“嗯嗯嗯,你先吃点鱼,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他。” 醉酒的东阳离意外好哄,拿著许陵光塞过去的鱼低头一口一口地啃。 幼崽们看见了,互相说悄悄话。 羽融嫌弃:“这个人好笨哦。” 妘风想得更多:“他喝醉了,谁来付灵石?” 暮云很有见识,爪爪一挥:“可以把他抵押在这里!” 昭灵扑腾翅膀小鸟啄米点头:“啾啾!” 许陵光听著幼崽们的悄悄话,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夏日天色黑得晚,这时候已经不早,河岸边的人越来越多,这烤鱼小馆的生意也越来越好,许陵光看著吃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先去结帐,就耳尖地听见有人在谈论扶风城拍卖会的压轴品。 “你们都听说没有?这次前扶风城千金楼拍卖会的压轴,竟然是一把地底黑岩锻造的巨弩,据说是火炼真君的珍品。” “真的假的?火炼真君不是已经多年未曾亲自出手了吗?就算还有存货,也不该流落到外面去吧?” “谁知道呢,之前火炼真君闭关,九转山庄不是还传出內斗夺权的消息吗?许是那时候流传出去的也未可知。” “火炼真君的珍品流传在外,九转山庄要是知道了得大价钱去拍吧?这次拍卖会有热闹看了。” “我听说好几位闭关不出的大佬都接了帖子,说不定要拍出天价。” “……” 许陵光在一旁竖著耳朵,听见可能会拍出天价时,心跳都快了。 赵掌柜的效率也太高了吧?竟然这么快就把巨弩送到了扶风城,还放出了消息。听那些人话里的意思,拍卖会就在十天后。 那岂不是跟百炼比试正好重合了? 他正好可以置身事外。 而且万一九转山庄拍到了巨弩,想要寻找巨弩卖家,也绝不会想到自己就混在他们的参赛弟子之中。 这么看,他答应了东阳离的邀请,倒是不经意间走了一步对的棋。 许陵光就没著急走,留在原地听这些食客说起扶风城和拍卖会上的种种,他正听得起劲儿,却不想本来乖乖坐著吃鱼的东阳离忽然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他身姿站得笔直,只有脸上布满酒醉后的晕红。 许陵光还以为他酒醒了:“怎么这么急?” “我要回去告诉师父,庄主亲手锻造的巨弩要在扶风城拍卖,他老人家肯定要出关。” 东阳离並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声音洪亮,以至於周围的人全都听见了,纷纷诧异地朝他看来。 东阳离眼神直愣愣的,又对许陵光说了一声:“我走了。” 然后迈开长腿就要往前走。 许陵光这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有清醒,还醉著呢。 他连忙將人拉住:“你喝醉了,等下我送你回去。” 东阳离皱眉盯著他:“我没醉。” 许陵光:“啊对对对,你没醉,你等我一下,我想和你一起回去,我一个人害怕。” 东阳离歪头看他,犹豫了一下:“好吧。” 第76章 原来你们是这种关係啊 许陵光先去结帐,才知道东阳离之前就已经结过帐了。他愣了下,没想到东阳离看著粗枝大叶,竟然这么心细。 他便顶著在场食客各异的眼神,让有虞抱著幼崽们,自己则扶著东阳离离开。 晚上食客多,篝火堆边坐满了人,许陵光扶著个醉鬼从人堆里穿过去,不小心撞到了人,连忙回头道歉。 被撞到的人侧对著他,半边脸上戴著一张银制面具,声音莫名有些熟悉:“没事。” 那种熟悉感一晃而过,许陵光回忆不起来,又被东阳离分了心神,便扶著他转身离开。 等人走远了,龙宿才取下面具,摸了摸脸上还没有完全痊癒的烧伤,恨恨喝了一口酒,眼神阴鷙地盯著许陵光的方向。 虽然许陵光做了偽装,但他有系统。虽然系统依旧无法完全显示许陵光的信息,但只要看见角色栏上的一串问號,他就知道那必定是许陵光没错。 许陵光。 龙宿恶狠狠地咀嚼著这个名字,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暂时隱忍下来。 “他竟然將我的擎天弩拿去拍卖了。” 他气得又灌了两杯酒,辛辣的酒液入口,才勉强压抑住了胸腔里熊熊燃烧的怒火。这把擎天弩是他费了不少功夫,完成了好多个麻烦任务才终於拿到的武器。 是他目前从系统那里得到的最有杀伤力的武器。 结果却阴沟里翻船,不仅自己差点赔进去一条命,连任务奖励都被顺走了。 “这个许陵光到底怎么回事?” 许陵光的任务信息含糊不清,全是问號已经让他感到了威胁。他原本想提前剷除这个威胁,但没想到他身上竟然还有保命的底牌,他杀人不成反被杀就算了,反正有系统在,他死不了。 但是那道从许陵光身上冒出来的金光却是个麻烦,当时他的身体被金光烧得焦黑,原本以为用灵露就可以修復,却没想到一瓶灵露根本不够用。这段时间他甚至没有时间忙系统的主线任务,所有的精力和积攒的灵石都用来完成支线任务获取灵露修復伤势了。 甚至因为灵石不够,他还被迫出卖了好些从系统得到的奖励物品。 但即便这样,他脸上的伤痕还是没有完全消失。 这一次他来参加百炼比试,自然也是系统的奖励支线,一是进了前十他可以拿到比试奖励,手头会宽裕许多。二则是系统还会另外给他灵露奖励,他也不用再整日憋屈地戴著面具了。 但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再次遇见许陵光。 只是看见这个人,他身体里的仇恨就翻滚叫囂起来,刚才他拼命掐著自己的大.腿,才压抑住了没有露出异样。 系统机械地说:“无法检测到角色信息。” 龙宿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他心里骂了一句,平復了怒火之后才道:“给我调出百炼比试名单。” 来问灵坡的基本都是衝著百炼比试而来,虽然许陵光的境界不符合百炼比试的要求,但是他出现在这里又改变了容貌,说不定就是有所图。 系统很快將百炼比试的名单调取出来。 龙宿挨个看去,並没有看见许陵光这个名字、 但他很快想到许陵光既然都易容了,那肯定不会用真名。他想到刚才那个被许陵光扶著人穿著九转山庄的弟子服,便去看九转山庄的参赛名单。 一个个看过去,在看见“东阳离”下面跟著的“关林序”时,龙宿阴冷笑了笑:“看来就是你了。” 他沉思片刻,对系统说:“明天把我的名字加入比试名单。” * 许陵光把东阳离送回九转山庄的扎营点,正愁著交给谁时,却见一个格外高大的身影从夜色中走出来,是柴烽。 柴烽看见东阳离先是愣了下,接著就眯起眼睛,看向许陵光:“他喝酒了?” 许陵光迟一点头:“喝了一些。” 柴烽伸手去扶人:“他酒品不好,交给我吧。” 许陵光有点不放心,毕竟这两人看起来针锋相对,关係並不太融洽:“不如你告诉我他住在哪里,我將人送过去就好,就不必麻烦你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到了柴烽的怒点,柴烽忽然冷冷一笑:“他光著屁.股追著我叫哥哥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许陵光:啊???? 他茫然地看著忽然满脸敌意魁梧青年,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 柴烽见他並不接话,直接伸手將东阳离拉过来,撇了撇唇讥讽道:“九转山庄內部区域不许外人隨便出入,请回吧。” 说完就拉著东阳离往前走。 东阳离喝醉了酒,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拉著就乖乖走了。 许陵光见状也不好再拦,只能留在原地,想確认柴烽將人送回去了再走。 但是就见被拉著的东阳离过了片刻似乎反应过来,忽然挣扎起来,嘴里还骂骂咧咧著什么。 柴烽就站在那里任由他骂,等他骂累了,就问:“骂够了没?” 东阳离喘了口气,又继续骂。 许陵光心想幸好有虞带著幼崽们在马车上等,不然这些话真是幼崽不宜。 他想著柴烽都骂不还嘴了,这两人虽然斗鸡似的见面就掐,但应该关係没有那么差。他刚准备离开,就见柴烽忽然弯腰將东阳离扛在了肩上。 东阳离被他扛著,脑袋朝下血往头涌,顿时就骂不了人了,只能拼命挣扎。 但他喝醉了酒,显然不是柴烽的对手,被柴烽按在肩上根本挣扎不得,反而把柴烽惹烦了,在他屁.股上“啪”地打了一巴掌,沉声斥道:“老实一点。” 东阳离一顿,过了片刻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然后又开始边哭边骂柴烽。 许陵光:???? 许陵光:…… 不是。 原来你们是这种关係啊。 怎么不早说。 一不小心发现了一个大秘密的许陵光心虚地溜了,並祈祷明天东阳离已经忘了这回事。 他回了马车上,就见四只吃饱喝足的小崽正懒洋洋地瘫在马车的软榻上面,尾巴一晃一晃。而有虞则坐在一旁,拿著一本书正在神色认真地看。 看见他回来,一大四小五双眼睛齐齐朝他看来。 许陵光顺手把暮云和昭灵捞到怀里抱著,又摸了摸妘风和羽融的脑袋:“后天我就要去参加百炼比试,明天还可以陪你们玩一天。之后你们乖乖跟著有虞,等我比试结束再带你们玩。” 之前幼崽们只知道百炼比试,並不知道自己不能跟著去。此时一听就都不乐意了:“我们不能去吗?” 许陵光无奈摇头:“不能。” 他安抚地摸摸幼崽们,哄好一会儿才哄好。他想起来什么,从储物袋里拿出白日里买的那个铜炉,说:“还有个宝贝差点忘了。” 他拿著铜炉看了又看,实在没看出什么特別之处来。就问暮云:“这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暮云抱著铜炉扒拉了一会儿,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只能含糊道:“反正是个宝贝就行了。” 许陵光听出来了:“你认不出来就让我买啊?” 还好不是什么值钱物件。 暮云不高兴地哼哼:“它肯定是个宝贝,我只是认不出来而已。”他哼哧哼哧一脸不服气:“我只是能找宝贝,但又不用认识宝贝,这应该是你的事情!” 许陵光:“……” 小东西好像说得还挺有道理。 他只好將铜炉收起来,说:“等回山里后让兰族长看看吧,他说不定能认得。” 第77章 你们大宗门玩得真脏啊。 休息一晚之后,许陵光带著幼崽们又玩了一天,百炼比试就开始了。 许陵光將幼崽们交给了有虞照顾,嘮嘮叨叨的叮嘱了一堆之后,又把自己的须弥戒指和脖子上贴身戴著的玉麟趾取了下来一併交给他帮管。 “这须弥戒指里面装的是我的全部家当,玉麟趾是我的保命符。你可千万千万要给我看好了。” 许陵光殷殷切切地盯著有虞,神情郑重且严肃。 要不是因为百炼比试什么法器法宝都不许带,他是万万不捨得把这两样东西从自己身上取下来的。这可是穿越过来之后辛辛苦苦积攒的家底。 睡觉都要贴身带著不愿意取下来。 有虞没想到他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保管,一时有些怔愣,直到被许陵光催促,才肃容承诺:“你放心,我会给你保管好。” 许陵光拍拍他的肩膀,摆摆手说:“那我走了,十日之后我就出来了。你们要是玩得无聊,可以先回青羽城,找找九转山庄的人给我留个信就好。” 最后看了几个小崽一眼,许陵光才朝百炼比试的集合处走去。 问灵坡的入口处已经挤满了人。除了参加比试的修士,其余都是来看热闹的。此时九转山庄和藏锋门弟子组成的联合执法队伍正在维持秩序,还有几个人面容严肃的中年人正在抽籤选取参加比试的修士。 每一组十个人,叫到名之后需要上前由中年修士用法器进行检查,防止有人谎报修为境界。 检查通过的修士,就可以去出口处的等待区等待传送。 许陵光是以九转山庄弟子的名义参加比试,所以他参加比试的流程和那些自己报名的散修不同,他艰难地从人群里穿过去,找到了九转山庄的队伍。 东阳离独自站在队伍最末端,和其他人隔得很远,看见许陵光后他点了点头,一张唇红齿白的小脸比锅底还黑几分。 许陵光想起前天晚上的事,心虚了一瞬间。 昨天东阳离並没有来找他,他还暗暗猜测过是东阳离有事要忙还是想起了醉酒发生的事。 现在看来百分之一百二是想起了醉酒发生的事情。 许陵光目光在人群里扫视一圈,发现隔著几个身位的地方,就是柴烽。柴烽倒是容光焕发春风得意的模样,目光时不时往东阳离的方向扫一眼。 东阳离视若无睹,但是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许陵光:“……” 这比试还能好好比吗? 他真的很担心这两人会在比试里起內訌打起来。 气氛实在太怪太压抑,许陵光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缓和气氛:“我们什么时候进场?” 好在东阳离虽然心情不佳,但並没有隨意拿旁人出气,他脸色缓和些许,给许陵光解释:“等那些散修全都通过了检查,用传送阵送入问灵坡中,就轮到我们了。”接著他又扫视了许陵光一番:“你没有带什么东西吧?” 他刻意强调道:“比试里,不仅是法器法宝,就连丹药法衣这些都不能带。身上最好什么东西都没有,不然很容易掰扯起来浪费时间。” 许陵光虽然早就知道规则,但听东阳离反覆强调还是有些惊讶:“我没带,不过怎么还会掰扯起来?” 他以为这种比试应该是很严肃的? 东阳离冷笑一声:“等下你就知道了。” 很快散修那边已经检查完毕,全部由传送阵法传送走,就轮到了九转山庄和藏锋门的弟子们。 许陵光看著藏锋门的长老们朝自己走来时,才明白东阳离刚才反覆叮嘱的缘由。 九转山庄的弟子检查,竟然是由藏锋门的长老来做。同理,藏锋门的参赛弟子也是由九转山庄的长老们检查。 两边门派本来就有旧怨,现在还是竞爭关係,那自然是想方设法地想要抓到对方弟子的小辫子。 给许陵光检查的是个面容刻薄的中年修士,他用那双精明的三角眼扫了许陵光一眼,便让许陵光张开手臂,用一个奇特的法器將他从头扫到了脚。 不是扫了一遍,而是三遍。 要不是在公眾场合,许陵光怀疑他甚至会要求自己把衣服脱了再检查一遍。 许陵光这会儿才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连玉麟趾都给取了,不然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取下玉麟趾,难保有人认出来惹上麻烦。 中年修士反覆检查过之后,才冷著脸去检查下一个。 许陵光按照他说的去领统一发放的辟穀丹和须弥戒。领完回来就见九转山庄的弟子和藏锋门的人吵起来了。原来是刚才给许陵光检查的修士,在检查另一个弟子时,发现对方身上戴了一块玉佩。 那玉佩就是普通的佩饰,但藏锋门的长老坚持说可能是某种看不出用途的法器,非要他取下来。 许陵光在一边听得嘴角直抽抽。 不只是藏锋门的长老刻意为难,九转山庄的长老也没好到哪里。两边半斤八两,现场吵得跟菜市场一样。 通过检查的东阳离也领了辟穀丹须弥戒回来,撇撇嘴说:“早就说了身上什么佩饰都別带,结果还是有人戴了,跟蠢猪似的。” 许陵光迟疑地说:“你们每次比试,都……这样吗?” 东阳离见他一脸幻灭,反而乐起来:“是不是没想到?以为大宗门就是有仇必定也是体面的?会堂堂正正地分胜负?” 许陵光点点头,神情迷惑。 难道不是吗? 东阳离哼道:“那你就想多了,为了贏藏锋门可没少用下作手段。比如有一次他们的人被我们捉住了,就有个女弟子装受伤快死了,我们有弟子心软去给她疗伤,结果那个女弟子趁机把人劫持了,最后逼著我们把人放了。” 许陵光:“……” “不过我们被骗了几次也学乖了。” 东阳离洋洋得意道:“每年不是会互相设置陷阱吗?前面两届我们有个师兄精通阵法,他找到了九转山庄设置的阵法后,却並没有摧毁,而是將之改造成了针对藏锋门的陷阱。藏锋门那些蠢货看见自家陷阱根本没有防备,结果全被灭了哈哈。” 许陵光:“……” “不过这招后来也被藏锋门学去了,每年比试两家都会带一两个擅长阵法的弟子,所以你若是看到了九转山庄標誌的阵法,也要小心。说不定就被改过了。遇见了受伤求助的修士也要多加防备,不然很可能就栽了。” 许陵光:“……” 他满脸地麻木地点头:“知道了。” 你们大宗门玩得真脏啊。 第78章 百炼比试开始了 说话间,就见另一边的闹剧终於结束,两边弟子都检查合格,各自站到了传送门前。 东阳离抓紧时间叮嘱许陵光:“等会传送门会把我们隨机传送到问灵坡各个地方,我们很大可能不在一个地方。这是问灵坡的地形图你拿著,等到了地方確定自己在哪里后,就到这个山谷跟我们匯合。” 许陵光诧异:“怎么还有地形图?” 东阳离说:“当然是在问灵坡布置法阵的师兄师姐们画下来的。藏锋门那边也会有,但是问灵坡这么大,地形又复杂,能画得多详细就各凭本事了。” 说完又在许陵光掌心画了个符號:“这是我们联络的暗號,你记好了。找到了地方別著急匯合,先確定是不是自己人。” 许陵光认真记下,等所有人都进了传送阵之后,许陵光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再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处山谷中。 山谷狭窄,两面都是山峰,中间还有一条窄河穿过。 许陵光先找了个隱蔽的角落藏起来,观察四周確定只有自己一个人后,才拿出东阳离塞给他的地图查看。 他抱著极大的期望打开地图,然后就被无语到了。 只见那纸上歪歪扭扭画著各种横七竖八的线条,勉强能认出来有几座山,其余就跟鬼画符一样。 许陵光:…… 这地图真的有人能找到匯合地点吗? 他將自己所在的地方和地图对照了的半天,发现实在是对不上,无奈之下,只能自力更生。 他想了想,决定先沿著河往上游走。 有水的地方,动植物会更丰富,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找到一些能用的法宝武器,就算运气不好,他可以就地取材,做点能用的工具,不至於手无缚鸡之力。 这么想著,许陵光就沿著河流往上游走。 一开始他还非常小心谨慎,担心遇见人,一路躲躲藏藏,但是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人影都没有看见一个后,他就確定问灵坡估计比想像中要大很多,一时半会根本遇不上人。 这么想著,许陵光胆子就大起来,开始大摇大摆地四处晃悠,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也不知道他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他晃悠了一天没找到一件投放的法宝武器,但是却在一个潮湿的山洞里发现了一片生长旺盛的毒蘑菇。 看见长满山洞的红伞菇时,许陵光心跳都加快了。 这可是毒性非常强的蘑菇,若是普通人不小心误食,顷刻间就会毙命;修士的身体更加强健,倒是不至於要命,但也会產生幻觉甚至失去意识。 元九笔记里有不少毒都是用这种蘑菇炼製。 立刻有许多方子从许陵光的脑子里闪过。 进来时不能带丹炉,现在自然无法炼丹,但是除了炼丹之外,这种红伞菇还有很多处理办法——比如最简单的用灵火烤乾,磨成粉,它就是天然的毒粉。 许陵光屏住呼吸钻进山洞里,采了一大捧红伞菇出来。 他找了个阴凉之地,不紧不慢地从掌心生了灵火,將红伞菇烤乾,之后再细细碾成粉末,用捡来的宽厚树叶包好,收在须弥戒里。 红伞菇的粉末一共二十包,许陵光估计了一下,感觉可以用个三四次了。 他这才產生了一点安全感,继续往前走。 河流上游是一片湖泊,湖泊四周环绕著低矮的山峰,正值夏日,山峰绿意盎然,也算是一番美景。 许陵光没有贸然靠近湖泊,湖边视野开阔,几乎没有什么遮挡,如果有人在四周埋伏,自己不设防地走出去立刻就会发现。 他猫著腰藏在不远处的芦苇盪里,看见手指上的须弥戒闪了闪。 须弥戒是统一提供的储物法宝,储物空间不大但也够用了,上面还鐫刻了阵法,可以在一定范围內感应到投放的武器法宝。须弥戒表面闪烁的光芒越亮,说明距离越近。 此时须弥戒上的光就很亮,说明附近有好东西。 许陵光目光扫视一圈,发现湖边的一块石头上扔著一把弓。 他心情顿时一阵激盪,他从早上走到了下午,也才看到了这么一把弓。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先將石头周围仔细观察了一遍,防止有陷阱危险,然后果然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放著弓的石头边,隱约有拖拽的痕跡。 有人设的陷阱,还是湖里有什么东西? 许陵光想了想,没敢从正面靠近,而是借著芦苇丛的遮掩小心翼翼地绕了远路靠近那块石头。 他发现一路走来,这茂密的芦苇丛中竟然连只鸟都没有。 有点奇怪。 在芦苇里穿行半晌,许陵光终於靠近了湖边。 离得近了观察得更加清楚,他看见石头旁边竟然有爪子留下的痕跡。那爪痕非常深,在石头底部留下了深刻痕跡。 许陵光皱了皱眉,有点想打退堂鼓。 这么大一片湖,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但他又实在眼馋那把弓,他唯二会用的武器就是弓弩了,因为需要在山里捕猎的缘故,他准头还不错。虽然后面还能碰到別的武器,但是他未必会用。 许陵光权衡片刻,决定先试探一下。 他又从芦苇丛悄悄离开,去捉了只鸟回来。 这种鸟不知道品种,但一路走来隨处可见,体型有鸭子那么大,叫声明亮,非常聒噪。而且可能是没怎么见过人的缘故,也不知道跑,很呆。 许陵光捉了一只,用草编的绳子系住它的翅膀,然后將鸟扔到了石头附近,自己埋伏在芦苇丛中悄悄等著。 被绑住翅膀的鸟果然大叫起来,在石头边蹦来跳去地挣扎,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湖水渐渐泛起细细的波纹,许陵光眼也不眨地看著,就看见一条形似鱷鱼的兽类猛然出水,尾巴用力一甩就张大了嘴扑过来。 那大鸟受惊地一扑腾,挣开了绑著翅膀的绳子,哇哇大叫著飞跑了。 鱷鱼扑了个空,在原地转了两圈,发现没有其他猎物之后,不高兴地拍了拍尾巴,停在原地没动。 许陵光这才能仔细打量它。 这种生物整体模样同鱷鱼非常相似,但是头顶以及脊背上有倒生的骨刺,尾巴末端是纺锤形,像一把锤子,在地上拍打时连地面都隱隱在震动。 此刻它安静地趴在湖边,身上土黄色的鳞片几乎和岸边的泥土地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突出在头顶的淡黄色竖瞳缓慢转动,给人一种狡诈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许陵光觉得它像是在思考。 过了片刻,就见那鱷鱼又掉头爬进了水里。平静的湖水被它搅弄出很大的动静,不过一小会儿,它又从水里钻了出来,嘴里还叼著一架小小的飞舟, 许陵光手上的须弥戒又闪起来。 他睁大了大眼睛,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架飞舟,只要使用灵石就可以驱动。 这鱷鱼成精了吧?竟然知道用法器吸引猎物。 许陵光甚至怀疑之前是不是已经有修士上过当,所以它才如此熟练。 鱷鱼將飞舟也隨意扔到石头旁边之后,慢慢退回了水中。水面重新变得平静起来。 许陵光蹲在芦苇丛里犹豫。 想要弓和飞舟,但是这鱷鱼也是个麻烦。 第79章 放心,毒不死人的。 许陵光权衡利弊之后,决定冒点险试试。 他又去捉了两只鸟,然后拿了十包红伞菇粉末出来,他用红伞菇粉將鸟身上的羽毛涂满,就连脚上都用树叶包了粉末捆好。 不过他想想觉得那鱷鱼成精了,有点太过聪明,担心它不上当。又去了点时间找材料,做了点引兽粉。 这是山里捕猎时非常好用的诱饵,野兽会被引兽粉的气味吸引过来。 全部准备好之后,许陵光將两只下了药的大鸟扔了出去。 两只大鸟在岸上扑腾大叫,湖面很快就有了的波动。 这次那条鱷鱼並没有跟之前一样立刻扑过来,许陵光看见水面上缓缓浮起一对眼睛,在发现又是大鸟后,鱷鱼显然不是很高兴。它慢吞吞地爬到岸边,围著那两只鸟爬了一圈。 果然和许陵光想的一样,它看起来对这些鸟並没有太大的兴趣。 这时候就要看引兽粉起不起作用了。 湖面颳起微风,空气中引兽粉的香味变得浓郁了一些,那条鱷鱼身体动了动,追在扑腾的大鸟身后。 它跟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咬住一只。 並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之后,它就將大鸟吞了下去。 许陵光的心提起来,紧紧盯著鱷鱼的反应。结果一只涂满了药粉的大鸟进肚,鱷鱼却没有丝毫反应。 没关係,还有一只。 许陵光这么安慰自己,就见那巨大的鱷鱼又追著將另外一只大鸟也吞下了肚。 它显然没有吃饱,在岸边转来转去,一双黄色的竖瞳充满危险。 ——红伞菇粉对它似乎並不起作用。 许陵光见状就打算放弃了,这么大一条鱷鱼正面根本刚不过,还是小命要紧。 他静悄悄地蹲在芦苇丛中,准备等鱷鱼回湖里之后再离开。 结果等了半晌,那条鱷鱼依旧趴在岸边,只不过尾巴摇晃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许陵光:? 他小心翼翼地探头確认了一下,心里生出狂喜,发现红伞菇粉好像有效果了。 不知道是毒死了,还是只是昏迷了过去。 这么想著,许陵光捡了块石头扔过去试探。 就见被砸中的鱷鱼猛地跳起来,开始满地乱爬,疯狂翻滚,时不时还发出低沉的嚎叫声。 许陵光:…… 竟然没死。 不过红伞菇粉会使人產生强烈的幻觉,这条鱷鱼虽然没死,但显然陷入了红伞菇粉製造的幻觉里。正满地翻滚爬动、 许陵光想了想,决定抓住机会,不能浪费了十包红伞菇製造的机会。 他趁著鱷鱼爬回水里的时候,猛地发力衝到石头边,捡起弓和飞舟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鱷鱼似乎有所察觉,猛地出水想要追过来,但是红伞菇粉让它的感知变得混乱,它朝著许陵光的方向追了几步,又折返回去,呆了片刻才又追上来。 这就给了许陵光逃跑的机会,他边跑边拼命调动灵力激活飞舟,然后跳上飞舟才气喘吁吁地躺下来。 下面那条鱷鱼混乱又兴奋,已经开始对著石头猛撞了。那条锤子一样的尾巴將地面砸出深坑来。 许陵光躺在飞舟里,摸了摸手里的质感极佳的灵弓,喃喃道:“拿到你可真不容易。” 他缓了一会儿,將飞舟停在了湖边山峰上一处凸出的石头平台上,准备琢磨一下下个地方去哪。 飞舟虽然好用,但得烧灵石,它的启动槽里就放著三块下品灵石,许陵光不敢多用,准备先收著关键时候再用它。 这时候天色已是黄昏,夕阳坠到了湖面之下。 许陵光为了这两样东西耗了一天,又累又饿,但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找吃的,就掏出辟穀丹吃了一颗。 辟穀丹味道不好,但实在是饱腹神器,许陵光一颗下肚已经飢饿感全消。 他数了数,发现瓶子里只有三颗而已,但百炼比试为期十天,也就是说平均三天吃一颗,如果不能辟穀,三颗辟穀丹正好保证最低的生存要求,还想吃別的就得自己想办法。 许陵光心想下次得多储备点食物了,不然临时去抓怪累人的。 他想好了之后,就启动飞舟下去,准备找个安全的山洞过夜。 湖边那条鱷鱼还在发疯,许陵光操纵著飞舟从它上方飞过,准备去湖对面找找过夜的地方。 他正愜意飞著,下方忽然传来人声:“孟师兄!那里有人!” 另一人说:“那是王勛找到的飞舟!” 孟水笙是半路遇见了藏锋门的弟子,得知这湖边有一条刺尾鱷,藏锋门有个弟子不幸被刺尾鱷吞吃了,他才来看看。 弟子不弟子的他不关心,但其他人说这个弟子找到了一架飞舟,而且这条刺尾鱷还守著一把灵弓,他非常感兴趣。 结果谁知道他刚赶到,飞舟已经被人抢先一步拿走,只剩下一条正在发疯的刺尾鱷。 孟水笙一行人猝不及防对上正在发疯的刺尾鱷,一边狼狈躲闪,一边衝著半空中的许陵光喊话:“我乃藏锋门孟水笙,这飞舟是我门中弟子所得,你若识趣,最好速速將飞舟归还。敢抢藏锋门的东西,可没有好下场。” 许陵光有点惊讶,这可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又遇见了孟水笙。 不过好在他这会儿用了幻形丹,孟水笙並认不出他。 许陵光用袖子遮了半张脸,笑眯眯地趴在飞舟边往下看,掐著嗓子阴阳怪气说:“藏锋门孟水笙是谁?没听过,这飞舟我抢到的自然就是我的。” 孟水笙见他如此不识趣,顿时大怒。但这会儿他们自顾不暇,许陵光有飞舟在手,他一时半会奈何不了对方,只能恶狠狠放话:“你最好跑远些,若是被我捉住,可没你好果子吃,” 许陵光仗著他打不到自己,故意矫揉造作:“哎呀,我好害怕啊。” 说著一指孟水笙后面:“小心身后。” 孟水笙嚇得一激灵,猛地回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他扭过头瞪视许陵光,却见他手里拿著个小包,正从里面洒下一片粉末。 那粉末散发浓郁的异味,孟水笙以为有毒,连忙退后。 许陵光看著闻到了引兽粉香味更加癲狂的鱷鱼,笑吟吟朝孟水笙几人摆了摆手:“诸位保重,我先走一步。” 最后一点引兽粉全送给孟水笙了。 希望他们运气好能打败那条鱷鱼。 他看鱷鱼身上也有不少可以利用的地方呢。 许陵光找了个半山腰的山洞美美睡了一.夜,醒来后他想了想,又悄咪.咪折返那片湖泊查看现场。 他抱著捡漏的心思,想著万一孟水笙他们打贏了鱷鱼,又不知道鱷鱼的用处,就这么走了,不就便宜他了? 那鱷鱼一身厚皮尖牙利爪的,有不少材料可以利用呢。 不过许陵光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美好了,他没想到一.夜过去孟水笙几人还在湖边,那条鱷鱼也在。 两方显然杀红了眼,孟水笙几人身上都掛了彩,鱷鱼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尾巴上的大锤子已经被斩断,看起来伤势更加严重一些。 不过此刻双方显然都没了什么力气,又不太甘心放弃,就这么僵持著。 许陵光:…… 这也太有毅力了吧。 孟水笙带著人鏖战一.夜,也没能將这条刺尾鱷斩杀。他其实早就可以带著人离开,但是一是心中不甘,二是队里有个修士说这刺尾鱷是炼器的好材料,虽然飞舟没了,可若能將这条刺尾鱷的尸体带走,也不亏。 於是他们就这么僵持了一.夜。 这刺尾鱷凶猛又皮糙肉厚,他们车轮战都没把它熬死。 就在他们都快要力竭的时候,就见昨天离开的飞舟,又慢悠悠地飞了回来。 许陵光照旧遮了半张脸脸,探头探脑趴在飞舟往下看了一眼,“嚯”了一声:“还没死呢?”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孟水笙本来脾气就不好,屡次三番被挑衅,顿时就炸了:“你竟还敢回来!” 许陵光说:“我来看看你们打的怎么样了。” 他观察了一下战场,琢磨著自己把两方同时放倒的可能性有多大。 袖子里还有十包药粉,应该勉强够用。 许陵光想了想,拿出了灵弓,又將提前准备好的树枝拿出来,將药粉包在树枝一头,当做箭矢射向了孟水笙。 孟水笙狼狈躲开,那箭矢射在他旁边的石头上,顿时爆开一片白色粉末。 “又是这种东西!快撤!” 昨天许陵光散了一片粉末下来,那鱷鱼就发了好久的疯,要不是他们人多,真要栽了。 几人连忙后撤,就见许陵光果然又朝那鱷鱼射了两箭。 但奇怪的是那鱷鱼头部洒满了粉末,却並不像昨天那样兴奋癲狂。 就在有人想上前查看时,就见许陵光的飞舟瞬间移动到他们上方,然后兜头洒了一片雪似的粉末下来。 在几人愤怒地瞪视下,许陵光露齿一笑:“放心,毒不死人的。” 第80章 不想死?那就道歉。 这些红伞菇粉末只是接触到了皮肤,药效並不如直接食用强,但是也足够放倒孟水笙一行人了。 而那条趴在岸边伤痕累累的鱷鱼更不用说,长时间的鏖战之后它原本坚固的皮肤变得伤痕累累,药粉从伤口处进入,那条鱷鱼已经连摆尾都摆不动了,只能瞪著一双浑浊的黄色竖瞳盯著许陵光看。 许陵光確认两边都动弹不得之后,才保持警惕从飞舟下来。 他先绕著鱷鱼转了一圈,巨大一条,加上尾巴长度几乎有他身高的两倍,身上的倒刺看起来坚硬锋利,许陵光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鱷鱼顿时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只不过它受了伤又中了毒,根本反抗不得,只能病猫一样哼哼几声。 活物並不能收进须弥戒里,得先把这条鱷鱼弄死才行。 许陵光目光扫视一圈,看上了孟水笙手里的剑。 那把剑看起来不错,剑刃闪著寒光,一看就很锋利。许陵光就大步走过去,从孟水笙手里將剑抽了出来。 孟水笙中了药,四肢麻痹无力,意识也一阵清醒一阵恍惚,眼前的人影扭曲重叠,他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许陵光,大著舌头含糊不清地说:“你、你敢!我放过不会你的。” 因为毒性影响,他的语言系统明显出现了混乱,许陵光反应了一下,才理解他说的原来是“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句话许陵光已经从他嘴里听过无数次了,並不怎么害怕。 他提著剑居高临下地俯身看孟水笙,剑尖贴著他的脸比划了两下,很是严肃地说:“如果我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就凭你这句话,尸体就已经凉透了。” 他的话传到孟水笙耳朵里时扭曲成无法理解的混乱字句,但透著寒意的剑抵在要害处的感觉他却还是能分辨。孟水笙顿时慌乱起来:“我爹、我爹,会、会给我报仇。” 许陵光呵呵冷笑:“你爹肯定没有我的剑快。” 孟水笙不说话了,眼珠颤动著,艰难地挪动麻木的四肢往其他人身后躲:“別、別杀我。” 许陵光其实就是嚇嚇他出口气,真要他杀人,他还没有这个胆量,鸡鸭鱼他杀多了,但杀这么大个活人,他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但他忍孟水笙很多次了,现在大好机会,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於是他用剑抵著孟水笙的咽喉说:“不想死?那就道歉。” 孟水笙露出屈辱之色,但显然求生的欲.望占了上风,他脸色反覆变化之后,只能咬著牙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 虽然道歉多半不是诚心,但是许陵光出了气,便提著剑走向鱷鱼。 那条鱷鱼在红伞菇粉的作用下,已经奄奄一息。许陵光提剑绕著它走了一圈,才找到了合適的下手位置,给了这条鱷鱼一个痛快。 许陵光不知道红伞菇的药性能拖孟水笙一行人多久,他没敢现场处理鱷鱼的尸体耽误时间,直接將整条鱷鱼收进了须弥戒里。 收好战利品后,他走向孟水笙一行,准备处理这几个人了。 他先將几人手上的须弥戒取了下来。 须弥戒不仅只有储物和感应附近的法器法宝这两个用途,它同时还是参赛的身份证明。 百炼比试並非资源爭夺,非特殊情形修士之间很少生死相搏,爭斗之中取胜的人通常只需要將输家的须弥戒拿走,对方就自然失去参赛资格被淘汰。 淘汰的人不必再留在问灵坡,可以直接启动传送阵盘离开。 许陵光收好了须弥戒之后,就打算跑路了。 只是临走时他发现孟水笙死死盯著自己,那眼神就像暗处的毒蛇一样。 许陵光皱了下眉,觉得以孟水笙的性格,事后肯定会想方设法找他报仇。虽然自己用了幻形丹,但是难保不出意外。 得想个办法让孟水笙不敢轻举妄动才好。 只是目前自己手中的资源有限,能有什么能威胁到孟水笙这种爹宝呢? 许陵光盯著孟水笙,眼珠子滴溜溜一通转后,有了好主意。 他笑眯眯走近。 孟水笙阴毒的眼神来不及收敛,猝不及防跟他对上,只能匆忙垂下眼藏起眼中怨毒。 许陵光却並不在意,他直接將浑身无力的孟水笙单独拖出来,然后就动手开始解他的衣袍。 孟水笙先是一愣,然后就慌乱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他拼命试图用麻痹无力的四肢推开许陵光。 但许陵光已经打定了主意得拿点把柄,將人翻过来脸朝下按在地上,扒了个乾乾净净。 孟水笙自小养尊处优眾星捧月,哪里受过这种屈辱,一时涨红了脸,又怒又怕,眼圈都红了:“士可杀,不可辱!” 许陵光心说我也不想辱你,但我又不敢杀人,你还有个厉害的爹,只好出此下策了。 扒光了孟水笙之后,他又將目光转向跟著孟水笙的四个藏剑门弟子,不顾这几个修士愤怒恐惧的目光,同样將人扒光了,然后跟孟水笙堆在了一起,摆成了非常辣眼睛的姿势。 许陵光眯著眼睛摸出一个小珠子,这是他在路上捡的,就是个普通珠子,除了好看些没什么用处。 但这时候却可以派上用场了。 许陵光举起珠子在孟水笙面前晃了晃,笑嘻嘻说:“正好我路上捡了颗留影珠,你们的淫行我都用留影珠录下来了,若是不想我將留影珠里的画面传得满商阳大陆都是,你最好打消了找我报仇的念头,知道吗?” “不然我就是死了,死前最后一刻也会將这么精彩绝伦的画面分享出去,让你名扬四海大红大紫。” 孟水笙红著眼睛瞪著他,看起来下意识想要威胁几句,但是很快又想到了许陵光种种手段,只能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忍辱说:“我……我知道了。” 许陵光一番威胁后扬长而去。 有这个“把柄”在手,孟水笙这种要面子的公子哥儿,就算心里不甘想找他报仇,多半也会有所顾忌了。 而且这么丟脸的事,就是对亲爹也不好说吧? 单一个孟水笙他是不怕的,只要他不摇爹,什么都好说。 许陵光解决掉了一个大麻烦,控制飞舟遁走到远处之后,才寻了个隱蔽的山坳休息。 这一路上他倒是碰见了几个修士,看起来都是单打独斗的散修,九转山庄的人却是一个没有遇见。他有点鬱闷,只能先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红伞菇粉已经用完了,他得多弄点保命的东西再出发。 许陵光从须弥戒里將新鲜的鱷鱼尸体取出来。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鱷鱼,越看越觉得眼前的鱷鱼有点眼熟。 鳞甲坚硬,头部、背部、尾部有倒生的骨刺,尾巴末端还是纺锤状……这些特徵他隱隱约约在哪看见过,但之前看过的书籍笔记太多太杂,他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条鱷鱼好像是刺尾鱷。 刺尾鱷自然和前世动物园里见到的普通鱷鱼不一样。 据说这种鱷鱼最大能长到小山大小,鳞片刀枪不入,就连神藏境的修士全力一击也未必能打穿它的鳞甲。一身血肉更是剧毒无比,是非常珍贵的炼器炼丹材料。 只不过因为这种刺尾鱷不仅防御高,还非常聪明狡诈,所以一般很难猎到。 眼前这一只显然还没长得足够大,不然也不会被孟水笙几人围攻打得奄奄一息,又被自己捡漏。 没想到抢来的竟然是这种好东西,许陵光顿时喜笑顏开。 炼器他不会,可炼丹他会啊! 第81章 「又酥又麻,人间极乐不过如此。」 虽然没有丹炉有诸多不便,但这难不倒许陵光,他一向是个会给自己创造条件的人。 毒丹炼不了,可以炼毒液。 他回忆了一番跟刺尾鱷有关的丹方,挑选了个简单方子。开始炼丹之后,许陵光就发现炼丹这东西其实是一通百通,很多药材之间可以互相替换,功效也会產生一点小小的变化。 他炼丹累了,就会琢磨这些好玩的小变化。 比如同样的方子可以炼製丹药,但若是不用丹炉,只是用灵火將这些药材融合在一起,那形成的药液也是有用的。只不过没有经过提炼的药液药效肯定没有提炼丹丸纯粹。 但现在这个时候自然是有什么用什么。 许陵光先取了刺尾鱷的血作为主药,又用了路上採摘的几种毒草替代丹方中的材料,尝试炼製出了元九笔记上酥麻入骨丸的药液。 根据元九的实验记录,说这酥麻入骨丸只要有一丁点接触到伤口,就会快速侵入人体毒发,先是接触过的皮肤变得青黑,然后被青黑覆盖的肢体会產生麻痹感无法动弹,到了最后,这麻痹又会演变一种无法启齿的痒意,让中毒的人如同万蚁噬心。 元九评价为:“又酥又麻,人间极乐不过如此。” 许陵光觉得这酥麻入骨丸名字奇葩,描述也不太正经,但无奈这是相对来说效果比较好但又不会要人命的毒药,只好用了。 毕竟他只是来赚点外快,要是真弄了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大开杀戒,別说自己心理这关过不了,等出去了估计也会被当做邪魔歪道,被正义修士联手追杀。 为了防止药液的药性跟丹丸有差,许陵光去捉了只鸟试试药性。 大鸟身上涂了两滴药液后,很快倒在地上抽搐个不停,羽毛下面的皮肤也变成了青黑色,但看起来没有性命之忧。 许陵光这才放心,提剑去砍了许多细树枝回来,將树枝都砍成一样长短,一头削尖后浸入药液之中浸泡,等浸透后再晾乾收起来,这样就是一批毒箭了。 那把灵弓倒是能用灵力凝成箭矢,但对许陵光这种重伤未愈的伤患消耗还是太大了,所以他选择自己製作箭矢。 光是毒箭似乎还不够自保,许陵光想了想,又费了点事把刺尾鱷身上最长最锋利的那根骨刺砍了下来,用布条缠好末端,就是一把锋利便携的匕首。 他將匕首绑在小腿处,晾乾的毒箭和没用完的刺尾鱷尸体收进须弥戒中,才再次出发。 这一回他选择往东走。之前他一直沿著河流西行,但始终没有遇见过九转山庄的人,便猜测他们匯合的地方可能在另外一片区域,就打算往东边去看看。 许陵光走得並不急,这一片山坳里植被丰富,他甚至还又遇见了一片红伞菇,他挑著能用的採摘了许多存在须弥戒里,在又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跋涉之后,须弥戒表面又闪烁起来。 这一次的光芒並不强烈,说明距离有点远。 许陵光確认了方向,就小心翼翼地靠近。 ——就他这三天里观察总结的经验,凡是有法器法宝的地方,必定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要么是同为修士的竞爭者,要么是守著宝物的异兽。 估计是那些投放资源的修士们的恶趣味,反正绝对不会让你舒舒服服白捡法器就是了。 许陵光躡手躡脚地靠近,隔著老远就听见下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他所在位置地势更高,他扒著山石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就看见两拨人正刀光剑影地战在一起,各种法术符籙满天飞。 两方人马身上都穿著弟子服很好辨认,一方是九转山庄的人,一方自然是藏锋门的人。 藏锋门的人要多五六个,占据人数优势,九转山庄就落了下风。 许陵光探头细看,竟然在人群里看见了柴烽和东阳离。 柴烽使一把大刀,黑红色的刀身厚重,抡得虎虎生风。藏锋门的弟子畏惧他的大刀,並不敢靠太近。原本落在下风的九转山庄弟子们就躲在柴烽製造出来的安全地带里,时不时抽冷子打几下。 东阳离就是其中之一,他手里拿著一条红色鞭子,跟柴烽配合得非常默契,柴烽挥刀的同时他鞭子甩出去,刀风配合著长鞭子,將藏锋门逼得节节后退。 藏锋门大概是意识到正面难攻,便乾脆改变了战略,只凭著人数优势將他们围起来,让他们逃不脱,然后远距离攻击都朝著柴烽身上使。 柴烽要挥刀,顾不上防御时不时射过来的冷箭,没一会儿脸上身上就受了伤。 东阳离见状磨了磨后槽牙,怒声道:“他们是想先耗死你,等你撑不住了,再各个击破。不然现在跟他们拼了,能带走几个是几个。” 他们这一行人除了他和柴烽,其他人的武器都不是平常惯用的,用起来很不顺手。加上人数本来就比藏锋门少,双拳难敌四手,就落了下风。 柴烽沉声道:“別中了他们的激將法,不过一点小伤,不碍事。” 东阳离不甘心地咬著牙,出鞭的速度越来越快。只是藏锋门的人打定主意要耗死他们,一个个躲得老远,只有那么一个用符籙的修士,时不时故意挑衅,扔一张雷击符或者炎火符。 躲在上方的许陵光看明白了形势,从须弥戒里取出灵弓和箭矢,悄咪.咪地瞄准那个扔符籙的修士。 他准头不错,又出其不意,那修士猛地被箭矢射中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发现被射中的胳膊变成青黑色时才慌乱起来:“有人偷袭!” 藏锋门领头的弟子是个身量极高面容冷峻的女修,她目光锐利地看向柴烽和东阳离:“你们还有帮手?” 东阳离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说是他们的帮手也没错,於是他扬了扬下巴,冷笑说:“怎么,这就怕了?” 女修皱眉沉思,对其他弟子说:“小心防范。” 然后又去查看那名中箭修士的情形。 那修士胳膊上的皮肤已经变得青黑,手臂直挺挺地伸著,眼神已经开始有些涣散。女修用灵力封住他的经脉,目光向箭矢射来的方向扫视,意图寻出放冷箭的人。 许陵光藏在一块石头后面。 等探寻的目光转向別处之后,他又抽空射了一箭,这次射中的是个矮胖的修士,对方有所防备,往旁边躲了下,但还是被箭矢擦破了肩膀,毒素蔓延都非常快,他很快就抽搐著倒下了。 藏锋门接连损伤了两名弟子,人数的优势一下没这么大了。 东阳离见状眼睛一眯,说:“大好机会,该我们上了!” 说完长鞭一甩,当先攻了上去。柴烽紧隨在他身后,两人互相配合,很快就搅乱了藏锋门原本的计划。 其他几个九转山庄的弟子们拿著不趁手的武器跟在后面补刀。 两边再次混战起来,许陵光握著弓就有点紧张了,担心一不小心误伤自己人。这毒虽然不致命,但送走队友还是亏大了。 他小心翼翼地又放了三箭,成功放倒了三个。 那个领头的女修身手非常了得,擒贼先擒王,许陵光原本想射她,但却发现她会有意无意地故意和九转山庄的弟子贴近,用他们的身体为自己做遮挡之后,许陵光稳妥起见只能转而对其他倒霉蛋下手。 这个难搞的女修就交给柴烽和东阳离吧。 因为被放冷箭的缘故,藏锋门短短时间里就折损了五名弟子,人数已经和九转山庄持平。 加上之前九转山庄的弟子心里本来都憋著气,现在暗中有人相助局势扭转,他们士气大振越战越勇,在柴烽和东阳离的配合下,不过片刻就占据上风。 柴烽一把大刀压制了修为最高的领头女修,而东阳离带著其他人很快就將藏锋门其余弟子制服。 那女修见状乾脆地扔了剑,脸色如同霜雪一样冷。 东阳离笑眯眯地伸手:“须弥戒交出来。” 女修眼角抽了抽,愿赌服输取下须弥戒交给他。 她认了输,余下十名藏锋门弟子也都老老实实交出了须弥戒出局。 第82章 「我不喜欢男人。」 东阳离数了数掌心的须弥戒,眉飞色舞道:“一下出局十一个,看来这一次,我们贏定了。” 柴烽看他一眼,眼里也有了笑意,说:“算算时间,差不多要进入比试第二阶段了。到时候修士更加集中,我们和其他人匯合之后,先解决掉藏锋门剩下的人手,再去对付那些散修。” 东阳离也赞同,不过这会儿危机解除,他又想起来自己和柴烽的关係並不好,没有接话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许陵光藏身的位置:“那边的朋友,可否露面一见?” 对方暗中出手相助,一个人就放倒了对面五个,实力不容小覷,东阳离觉得得把这么一个实力强大的帮手招揽过来。 结果就见石头后面探出一张异常熟悉的脸。 许陵光笑眯眯地挥手,说:“嗨,是我。” 东阳离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他,顿时喜出望外。一边朝他小跑过去,一边说:“这几天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出局了,心都凉了。” 许陵光从藏身的高地跳下来,说:“我一开始被传到了一个偏僻的山谷,本来想跟著地图来跟你们会合,结果地图根本看不明白,只好自己胡乱寻路了。” 他简短说了自己的经歷:“我还遇见了孟水笙一行人。” “怎么遇见了孟水笙?”东阳离一听就担心起来,上上下下打量许陵光:“你没吃亏吧?” “没,我跑得快。” 许陵光笑眯眯拿出来五个须弥戒:“喏,跑路的时候顺手把他们须弥戒也拿了。” 东阳离这回是真的吃惊了,孟水笙是个紈絝爹宝不假,但一是七曜真人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二则是孟水笙其实资质悟性都不差,再被他爹再用天材地宝一顿猛灌,他修为其实不错。就是自己和他交手,也未必有十成把握能贏。 “你一个人就把孟水笙他们几个送走了?” 东阳离围著许陵光转了一圈,嘖嘖感嘆:“我还是小看你了。” 初遇时候孟水笙就在关林序手里吃了大亏,他当时就该想到的。实在是关林序这副模样太有欺骗性了,端著张无辜老实的脸,却总能狠狠给敌人一刀。 许陵光挠挠脸,解释道:“我抢到了一艘飞舟,趁著他们和刺尾鱷两败俱伤的时候用了毒。” 他不觉得这是自己厉害,实在是孟水笙太倒霉。要是他们不跟刺尾鱷苦战,他折返回去也捡不到这个漏。 东阳离却根本不听他的自谦,揽著许陵光走到柴烽面前,得意洋洋地抬著下巴:“看看,这次要不是关兄,咱们都要栽了。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之前是怎么狗眼看人低的。” 气焰高涨仿佛自己打了胜仗 柴烽脸上的笑已经没了,他定定看了许陵光一眼,说:“多谢。” 许陵光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暗藏敌意,他想起那天晚上看见的场面,缩了缩脖子,连忙把东阳离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扒拉下去,呵呵笑道:“不用客气,大家都是朋友。” 寒暄过后,一行人就开始清点战利品。 藏锋门十六个须弥戒指,搜罗出了不少好东西。 有武器,法宝,符籙,丹药,甚至还有一张地图。 许陵光看了眼地图,发现藏锋门的地图可比九转山庄的详细清楚多了,他默默將地图递给东阳离他们传阅,表情一言难尽。 东阳离看了看,说:“回去得跟长老说说,下一届比试绝对不能再让张师兄画地图了。他都画的什么,若不是我聪明机智,对著地图根本分不清方向。” 眾人將地图传阅一遍,记在心里之后,就將战利品分了分。 藏锋门搜集到的东西以武器居多,许陵光能用得上的不多,他要防御的法衣,攻击符籙,以及一个炼丹炉。 东阳离见他挑了半天,尽挑些没用的,不由出声道:“你要这丹炉做什么?关键时候不能打也不能跑的。还不如多拿些丹药,关键时候可以保命,” 许陵光却摆摆手拒绝了:“有了这个丹炉,想要的丹药我可以自己炼出来,不缺这一点。” 东阳离才知道他竟然会炼丹,不可置信地上上下下扫视他:“你竟然是丹师?” 他语气太过惊诧,许陵光满脸无语看他:“怎么了,不行吗?” 东阳离挠了挠后脑勺,支支吾吾说:“行,我只是没想到。” 他见过的丹师不是仙气飘飘不食人间五穀,就是鼻孔朝天,根本不拿正眼看人。 还是第一次见许陵光这样过得抠抠搜搜,平易近人没有半点排场的丹师。 又好奇:“你都会炼什么丹药啊?” 许陵光想了想说:“二品以下的常用丹药,只要有材料我都可以试一试。” 东阳离一听这可了不得,他还没见过口气这么大的丹师呢,一般不是每个丹师有几个拿手的丹药吗? 能会几十种的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丹师了, “二品以下的丹药你都会?” 许陵光解释说:“也不能说都会,但是只要我知道丹谱,多尝试几次基本可以练出来。” 他见东阳离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连忙补充道:“你要是找些闻所未闻的冷门丹药,我也確实不会练。” 东阳离顿时偃旗息鼓,但很快又振奋起来:“那补气丹,生骨丹,辟穀丹都炼一些备用吧。两日之后阵法启动,我们又会被分开,这两日我们正好商议一下对敌策略,再將资源分配好,確保阵法启动后能顺利匯合。” 问灵坡的范围过於大,许陵光被投放到了偏远的西边山谷,走了三天也才见了十来个人。 所以为了方便后期迅速淘汰修士,在第五天的时候,百炼比试的阵法会再次启动,所有人都会被隨机传送到缩小的比试场地之內,再次进行淘汰。 这时候场地缩小,参加比试的修士无法再隱藏行踪,只能被迫进行爭斗,可以大量且快速地淘汰修士。 许陵光不擅长打斗,也觉得自己得想办法多弄点防身的东西,於是便列出了一张单子,让东阳离他们去找材料,自己则负责炼製丹药。 东阳离和几名弟子兴冲冲地出去寻找材料了,柴烽则留下来镇守,等待其他九转山庄的弟子前来匯合。 许陵光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竟然就是地图上圈出来的匯合地点。 想到那张抽象的地图,他嘴角抽了抽,开始专心致志地炼化刺尾鱷的血肉,准备將之炼製成丹药。 无药给他的丹谱里,有一种血雾丹就是用刺尾鱷的血肉炼製,这种丹药通体血红,扔出去后会化成一片血雾瘴气,逐渐蚕食吸入血雾修士的灵力。 是一种范围比较大aoe毒丹。 这种丹药並不难炼,许陵光炼了两炉之后就熟练了,分出一丝心神来看柴烽。 柴烽就坐在他旁边不远处,那把大刀放在他腿上。整个人气质看起来沉默而锋利。 如果不是他一直用那种阴沉沉琢磨不透的目光盯著自己看的话,许陵光觉得这確实是个非常稳重可靠的队友。 许陵光原本想直接忽视掉,但无奈柴烽的目光存在感太强,几乎要化作实质將他穿成筛子。 许陵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解释:“你別误会。我和东阳离就是普通朋友。” 犹豫一下,为了加强可信度,又昧著良心说:“我不喜欢男人。” 第83章 他只是不想当別人爱情里的保安而已! 这当然是骗柴烽的,许陵光很早之前就发现自己喜欢男生了。 应该还是大学的时候,同宿舍的男生都在討论班上哪个女生更漂亮,谁更更有资格做班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对女生毫无兴趣,反而偶尔会模模糊糊地梦见某个男同学。 那之后他悄悄上网搜索,才发现自己可能是同性恋。 后来也有好感过同系一个男生,隱约也听说对方似乎出柜了,但他太怂,都不敢有进一步接触更別提表白了,久而久之就淡了。 再之后毕业,每天为了生活奔波劳碌,不是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就再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现在更是倒霉地穿越到了这里,感觉更没有可能脱单了,所以也不算欺骗柴烽吧。 他只是不想当別人爱情里的保安而已! 柴烽听他这么说,表情果然变得友善许多:“阿离年纪小,性情不定,多亏你能包容他。” 许陵光说:“他人挺好的,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相互包容。” 柴烽眼里露出一点笑意,说:“他確实很討人喜欢。” 许陵光觉得他这句话听得人耳朵发腻,解释清楚之后连忙打住话题,专心炼丹了。 他才不要吃狗粮,哼哼。 接下来的两天,东阳离几人轮流去寻找炼丹材料,柴烽帮忙处理,许陵光不用操心其他,只用专心炼丹就行。 许陵光效率高,除了刚开始两炉,其他的都是满丹上品,把其他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可能是以前社畜带来的习惯,做什么总要做到挑不出毛病,导致现在炼丹也是每一种丹药都要熟练到能满丹上品才会收手。 许陵光炼得丹药多了,已经觉得满丹上品稀鬆平常,毕竟他炼製的丹药品级都不高。 却不知道东阳离在一边眼睛都看直了,就连柴烽神色也逐渐严肃起来。 东阳离怀里抱著一堆丹药瓶,挨个数过去:“一颗,两颗……八颗,九颗。上品,上品……上品。” 他看向柴烽喃喃地说:“全都是上品。” 虽然炼製的都是一品二品的低品丹药,但每一炉都能满丹上品的丹师,也实在是闻所未闻。 他认识的那些丹师,別说炼製这么多上品了,给出的材料能有六成出丹率都算很高了,不少修士都要爭抢著排队求著丹师炼丹。 可这两天他们找回来的材料,到了许陵光手里几乎就没有被浪费的。 这得是多恐怖的出丹率啊。 东阳离眼睛发光地看著沉浸炼丹的许陵光,表情逐渐坚定起来:“这是个宝贝,我得先占住了。” 他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这样以后我就不用求爷爷告奶奶地求人给我炼丹了。” 许陵光炼完一炉丹,就看见东阳离满眼放光地看著自己。 好傢伙,那眼睛比探照灯还亮。 许陵光:?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警惕地问:“怎么了?” 东阳离猛地握住他的双手:“关兄可想过加入某个宗门?”不等许陵光回答,他就殷勤地推销起九转山庄来:“一个人单打独斗难免寂寞,关兄此次代替我地火脉弟子参加比试,不如趁此机会加入九转山庄。” “九转山庄虽不是那顶顶厉害的大宗门,但在商阳大陆也有些势力,以关兄的才能,拜入九转山庄待遇绝对差不了,就你这么一个独苗苗丹师,什么资源都可以先给你!” 许陵光:? 他努力地把手抽回来,嘴角抽搐著婉拒了:“不了吧,我一个人习惯了。” 他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东阳离怎么忽然说起让他拜入九转山庄,不过就他现在这个情况,是绝对不可能拜入哪个宗门的。 就现在他还是靠著幻形丹掩饰身份呢。 要是加入宗门肯定要以真面目示人,到时候被认出来,不知道会多出多少麻烦。 还不如就在哀牢山待著安全自在。 虽然並没有很大的把握说服许陵光拜入九转山庄,但意料之中遭到拒绝,东阳离还是非常失落,幽幽嘆了一口气,又殷殷切切地望著许陵光说:“关兄,苟富贵,勿相忘。” 许陵光莫名其妙,看向柴烽:“他这是怎么了?” 柴烽眉头微挑,语气淡淡:“不必管他,过会儿就好了。” 东阳离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揽住许陵光的肩膀说:“这人当初瞧不起我们,日后若是求你炼丹,可別理会他。” 许陵光:“……” 他沉默地闭上了嘴,没有参与这场小学生吵架。 一行人在原地滯留了两天,又有两个九转山庄的弟子寻过来匯合后,就再没有其他人寻来。不知道是已经被淘汰了还是在別的地方没能赶来。 许陵光將炼製的丹药给所有人分了分,除了一些疗伤以及补充灵力的生骨丹、补气丸等等,他还炼製了不少血雾丹。 东阳离拿到血雾丹都恨不得抱著许陵光亲上两口了,眼睛亮闪闪小狗一样看著许陵光:“你还会炼製什么丹药?有那种可以把人变成哑巴的丹药吗?” 许陵光无语:“你要这个干嘛?” 东阳离理直气壮地说:“我要把柴烽毒哑了,他那张嘴忒討人厌。” 许陵光面无表情。 哦,原来又是小情侣间的把戏。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没多久柴烽就来通知:“传送法阵估计要启动了。” 许陵光循著他的目光看向天空,看见了头顶上的结界泛起流光。 他正想说什么,就看见不远处的柴烽和东阳离先后失去了踪影,接著他自己也眼前一闪,再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不远处正有四个修士对峙,看见许陵光出现后,四人忽然默契地变了神色,呈包抄状朝著许陵光围拢过来。 传送太过突然,许陵光还一阵眩晕,他正揉著太阳穴,就看见四个修士虎视眈眈地靠近。 他立即退后一步,警惕看向步步逼近的修士:“你们別过来啊。” 再往前他可就要动手了。 第84章 小许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 然而那四个修士见他手无寸铁,周身气势也並不强盛,只当他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藏了五天的幸运儿。 不过现在碰见了他们,这个幸运儿可就不幸运了。 为首最年长的修士眯眼看著许陵光:“將须弥戒交出来,免得我们动手浪费时间。” 许陵光无语,他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 他脸色一变,下巴微抬冷冷说:“你们把须弥戒交出来,別逼我动手。” 为首的修士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扭头对其他人说:“听见没?快把须弥戒交出来,等会要给小崽子惹急眼了。” 另外三个修士也跟著哈哈大笑。 许陵光:“……” 不是,有什么好笑的! 他沉了脸,將一颗血雾丹扔过去,呵呵道:“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四个修士以多欺少,只以为稳操胜券。 许陵光將血雾丹扔过去时,四个修士没一个人躲开,看见赤红色的丹丸落在地上时还在笑:“这是什么?可別嚇死我们了。” 直到丹药爆开,猛然炸开血红色的雾瘴时,四个修士才慌乱起来。 “这是什么?” “不对,我的灵气在流失。” “这小子阴我们!” “別用灵力,越用流失得越快!” 许陵光双手抱怀在旁边看戏,等红雾散去,四个修士已经被耗空了灵力,唇色发白无比虚弱地软倒在地上,目光惊恐地看著许陵光。 许陵光上前挨个把他们的须弥戒拿走,他顺便检查了一下须弥戒里的东西,嫌弃地撇了下嘴:“怎么都是些垃圾,你们不会藏在身上吧?” 四个人惊恐地连连摇头:“没了,真没了。都在须弥戒里。” 许陵光勉强信了,这才拿著须弥戒指转身离开。 一离开四个修士的视线,他立刻找了个隱蔽的角落藏身,鬼鬼祟祟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他没想到第二阶段会这么刺激,一传送过来竟然就遇见了四个修士。也不知道现在还剩下多少人,他可得小心苟著,胜利就在眼前,绝对不能倒在胜利的前方。 许陵光决定先去找柴烽或者东阳离匯合。 这两人的战斗力让他比较有安全感。 不过虽然比试场地变小了,但是显然想要找人也没那么容易。 许陵光一路狗狗祟祟地前进,又遭遇了七八个修士。有的三两成对,有的和他一样独行。 双方遭遇之后许陵光本著先下手为强的理念,不要钱地扔血雾丹。好在那条刺尾鱷够大,他炼製的血雾丹也够多,不然恐怕不够用。 有些修士本身实力不强,一颗血雾丹就放倒了。 但也有些修士修为高战斗力强,就算中了血雾丹还是会绝地反击,这个时候就考验许陵光跑路的本事了,他仗著对方中了血雾丹调用不了灵力,一边在前面跑,一边回头嗖嗖射箭。 就算血雾丹毒不倒,再加上几支毒箭,铁人也得倒了。 许陵光这么一路有惊无险地走过,手里又多了十来个须弥戒。 他把能用的资源挑出来收好,又找了个隱蔽之处炼了两炉血雾丹,再嗑了补气丹確保自己状態良好后,才继续出发。 好在这一次终於找到了东阳离,他自己一路单打独斗过来真是心惊胆战,看见东阳离顿时就跟看见了亲人一样亲切。 东阳离看见他也很兴奋:“你炼的血雾丹也太神了,一颗扔出去,都不用我动手他们自己就倒了哈哈。我和柴烽传送的位置相隔不远,一落地就先去寻了藏锋门的弟子,联手把他们全都送走了。” 柴烽也走上前来,打量一番许陵光:“你还好吧?” 许陵光抱怨说:“我就倒霉了,遇见了十来个人。” 他將须弥戒里用不上的武器法宝拿出来:“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东阳离探头一看,好些没见过的武器法宝,惊诧道:“这都是你被传送过来之后弄到的?你送走了多少人?” 许陵光没细数,他將那些抢来的须弥戒拿出来数了数:“唔,十二个。” 东阳离给他算了算:“再加上藏锋门的十个,你一个人就夺了二十二枚须弥戒指。” 许陵光点头,好像是这么多。 东阳离噝噝吸了一口气,看了柴烽一眼:“看来我们这次只能爭第二第三了。” 百炼比试前三十名其实很好选,最后出来的三十名修士就是获胜者,前十名也同理。 前十名的奖励都一样,而且大多时候都是九转山庄或者藏锋门的弟子,同门师兄弟姐妹可以商量著按照贡献进行排名,唯有前三名会按照修士夺取的须弥戒数量进行排名,按照排名不同还会有额外一份奖励。 藏锋门已经出局,如果没有许陵光,那这次的魁首必定是柴烽和东阳离爭。 但现在多了个许陵光这个变数。 之前被藏锋门围攻,要不是许陵光及时出手,九转山庄也没有机会反败为胜。加上又听说许陵光竟然已经有了二十二枚须弥戒,比柴烽和东阳离两人手中的要多,因此也就没有爭的必要了。 柴烽也认同东阳离的看法,笑了下说:“结束之后我们两人打一场,谁贏了谁第二,如何?” 东阳离微微眯眼:“打就打,我可不怕你。” 莫名其妙就已经成了內定第一的许陵光:“……” 他觉得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还有不少散修呢。” 柴烽说:“散修各自为政,不成气候。不过我打听到今年散修里出了个外號『铁面』的,实力颇强擅长阵法,他收拢了几名散修,已经送走了不少修士。” 东阳离跃跃欲试想要打架:“那还等什么,先把这个刺头给清理了。” 柴烽瞥他一眼,却不赞同:“如今我们还剩下十四人,铁面那边也就不到十个人,三十个名额绰绰有余。与其互相爭斗渔翁得利,不如將人拉拢过来。” 他说的不无道理,不过东阳离习惯了和他唱反调,撇撇嘴说:“有些散修脾气傲得很,未必会跟我们合作。” 柴烽说:“我会去谈。” 第85章 好个苏文,果然居心叵测。 如何去和铁面谈,这中间的事就不必东阳离和许陵光操心了。 柴烽带著了两个修士去寻那个铁面具,东阳离和许陵光则互相配合,带著其余弟子將余下的散修送走。 第七天下午时,柴烽带了七八个人回来,为首的人身形高大,带著一张笼罩住整张脸的铁面具,走在柴烽身边,应该就是铁面了。 东阳离看了一眼,嘀咕道:“还真让他把人说动了。” 许陵光则悄悄盯著那个铁面看,对方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敏锐地看过来,眸光犀利。 许陵光朝他友善地点头笑了下,和东阳离说:“他看起来实力还挺强的,多个帮手也还好。” 到了最后三天,还能留下来的修士都是有看家本领的,要想让他们出局没这么简单,自然是帮手越多越好。 柴烽领著那七八人过来打招呼,给两边互相介绍。 “苏文。”铁面具听声音是个性格冷硬的人,介绍也非常简洁。 东阳离见状也有样学样:“东阳离。”又指了指许陵光:“关林序。” 几个人互相认识过,就开始商议战略。 许陵光盯著苏文的侧影,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熟悉感,但要说有多熟悉,又不太说得上来。 於是就忍不住盯著他多看了几眼。 倒是苏文察觉到他的目光,忽然看著许陵光问:“你想看我面具底下的脸?” 许陵光一愣,接著摇摇头,他並没有想让苏文把面具摘下来的意思,万一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隱呢。 “我只是有些好奇,並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苏文却很执著,他紧紧盯著许陵光,將面具取下来,露出覆盖半张脸的狰狞烧伤:“你想看可以直接说,看见了我脸上的烧伤,也可以引以为戒。” 许陵光愕然看著他脸上恐怖的伤疤,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窘迫得脸都红了、 倒是苏文又戴回了面具,继续跟柴烽討论。 东阳离皱了下眉,拍拍许陵光的肩膀:“这人怪里怪气的,別理他了,我们去外面。” 许陵光连忙跟著他溜了。 在他身后,龙宿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他的背影一眼,在心里冷冷笑了下。 看来系统给的这个易容丹还不错,容貌身形和声音变了,许陵光果然没有认出他来。 有了苏文的加入,九转山庄的队伍再度扩大,清理散修的速度也更快。 尤其是苏文擅长阵法,正好弥补了九转山庄的短板——他们自己带来的会阵法的师弟,还没跟他们匯合就被淘汰出局了。 苏文將所有能寻到的藏锋门和九转山庄的陷阱都进行了修改,变成了一种可以欺骗须弥戒的引敌阵法。 修士只要到了阵法附近,须弥戒就不会不停闪烁,提示附近有法器。 一旦这些散修起了心思想要寻宝,踏入阵法范围,就会被困住。 这是个省时省力的办法,他们兵分六路,每三到四个人守一个法阵,防止有进入法阵的修士逃脱。 东阳离自告奋勇和许陵光一道,同行的还有另一个九转山庄的弟子。 他们埋伏在阵法附近的一处高地,一边盯著阵法一边聊天。 东阳离不太喜欢苏文这个人,觉得他比柴烽还討人厌,因此对苏文设下的阵法也持怀疑態度:“这阵法真有用?” 许陵光一直注意著四周,看见有两个结伴同行的修士正循著须弥戒的指引找来,就说:“看看那两个人的反应就知道了。” 於是三人屏气凝神,静静等待。 那两个修士显然非常谨慎,走两步退三步,磨蹭了老半天才终於小心翼翼踏入阵法中。 就在两人踏入阵法范围的一瞬间,阵法中猛地飞射出无数灵气聚成的刀刃, 两个修士不过刚入蜕凡境,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不过瞬间就已经被刺成了筛子,血肉模糊地倒在了阵法中。 埋伏在高处的三人都愣了下,面面相覷。 东阳离拧著眉说:“不是说只是把人困住?怎么现在看著像是奔著要命去的?” 许陵光探头看了一眼,阵法已经恢復了平静,那两个修士全身已经没一块好肉,胸膛起伏很微弱,看起来已经快没气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悸感:“下去看看吗?” 东阳离点头:“去看看,说不定还有救。” 三人连忙从高地下来,准备去查看那两个修士的情况,要是他们运气好,及时將人送出去还能留得一命。 但就在他们三人准备踏入阵法范围的时候,许陵光忽然说:“等一下。” “怎么了?”东阳离问。 许陵光说:“我们踏入阵法的话,会不会也受到攻击?” 东阳离下意识说:“不会吧?苏文不是说阵法不会攻击自己人。” 不过说完他立刻反应过来——苏文也没有说这阵法处处是杀招。 自那天摘面具的尷尬之后,许陵光一直避免和苏文有交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苏文看自己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就像今天站在法阵前时,他忽然冒出来的怀疑。 都是一种直觉。 许陵光一向遵从自己的直觉,他想了想,让东阳离在法阵边缘试一试。 东阳离身法快,要是见势不对能立刻退回来。 东阳离显然对他有种盲目信任,闻言也当真照做了。 他试探著踏进去一步,就见阵法陡然亮起,无数灵力飞刃迅速刺来。便立刻抽身后撤,这才躲过了阵法中的攻击。 但即便是这样,他身上的衣裳也被灵力飞刃划破了多处。 东阳离看著自己被划破的衣裳,咬牙切齿说:“好个苏文,果然居心叵测。” 要是许陵光刚才没有阻止他们,他们毫无防备地踏入,等阵法启动,他们都別想全身而退。 说不定就跟地上那两个修士一样,横尸当场了。 “我们得通知柴烽。” 百炼比试虽然难免会有死伤,但大家点到为止基本是一种默契,只要对方认输基本不会下死手。 就连九转山庄和藏锋门这样见了面就要掐起来的,比试中也没有故意伤过对方弟子的性命,更別说只是为了武器铸造名额参加比试的修士们了。 拿不到名额可以想別的办法,何必在比试大开杀戒,结下死仇。 可这苏文行事却格外诡异,不仅隱瞒了阵法的威力对散修下死手,甚至还欺瞒他们说阵法不会攻击自己人,明显是想趁势把他们也除掉。 其心可诛。 东阳离最恨这种耍手段的阴暗小人,咬牙切齿道:“我这就去砍了他。” 许陵光却比他考虑得多一些,也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对苏文的不喜作祟,他觉得苏文对散修下死手还能解释,但没道理对九转山庄的弟子也下死手。 九转山庄要是在一场比试里折损了这么多弟子,必然会刨根究底,得罪整个九转山庄对苏文没有任何好处。 除非他有別的目的。 许陵光拉住东阳离说:“你先別衝动,我有个办法,你先去试试他的虚实。” 东阳离这才收敛了怒意:“什么办法?” 许陵光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能不能成,就看你演技好不好了。” 东阳离眯著眼睛思索半晌,说:“单靠演技估计骗不过去,要做戏就得做真一点。” 他看向身边的师弟,从须弥戒里拿出一把刀来递给他:“喏,交给你了,给我来几刀,放点血。” 第86章 「许陵光到底死没死?」 东阳离踉踉蹌蹌地往外跑,他一身蓝色弟子服不知被什么利刃划过,犹如碎布条一般掛在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深深浅浅的伤口,他捂著一只胳膊,跌跌撞撞地跑回临时营地,就见柴烽和苏文正在说话,两个人似乎颇为投机,柴烽一向冷肃的脸上都带了笑意。 东阳离眼睛顿时淬了火一般盯著柴烽,原本演出来的七分愤怒,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怒火烧向面前两人。 他拔剑刺向苏文:“你这个小人,竟然骗我们!” 苏文侧身躲开,立刻就拔剑回击。柴烽神色一变,出手挡下了苏文的剑,扶住东阳离將人护在身后,目光扫过他身上的伤势,脸色沉了几分:“怎么回事?关林序和赵石师弟呢?” 东阳离咬著牙说:“那你得问问苏文这个小人。”他用剑尖指著苏文质问:“你不是说阵法只会困住修士,也不会攻击自己人吗?” “可被引入阵法中的两名修士被阵法中的灵力刃所杀,我们在一旁埋伏,见势不对前去查看,结果阵法根本不分敌我,关兄和赵师弟来不及撤出……”说到这里,他闭了闭眼,喉间隱约有哽咽之声:“要不是我身法快,这会儿怕是已经不明不白地死了!” “苏文!你拿命来!” 说著东阳离挣脱柴烽,再度提气攻向苏文。 龙宿从听到他说许陵光死在了阵法里,就差点藏不住喜色。不过现在东阳离没死,柴烽又在一旁,这两人联手他多少有些忌惮,因此一边躲闪一边狡辩道:“东阳兄,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不如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坐下来详细说一说当时的情况,也好弄清楚原因。” 说著他又看向柴烽:“其他阵法並未出问题,柴兄应当也知道。” 东阳离猛地看向柴烽,胸膛起伏,眼睛被怒火烧红:“你信他还是信我?” 柴烽露出无奈的神色,上前试图拦他:“阿离,你先冷静一下。” 东阳离这回是真动了气,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再度提剑猛攻龙宿,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龙宿见他这副疯魔的模样,原本还有几分疑心,这会儿也打消了。 他一边闪躲一边露出不快的表情:“东阳兄,有误会我们可以坐下来说开。但你上来就是要人命的杀招,我不可能一再忍让。” 这时柴烽插入两人之间,一副要劝和的架势,他一手作势去制东阳离,一手去按龙宿握剑的手。 龙宿对他没有防备,不曾想柴烽的手刚抓住他的手臂,他就感到一股极大的力道將他的手钳制住,他愕然看向柴烽,就见柴烽朝他露出个歉意的笑容,那只本该去拉东阳离的手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 龙宿猝不及防间被他制住,顿时动弹不得。 他又惊又怒:“你做什么?!” 东阳离见状趁机狠狠將剑刺入他右肩,看了柴烽一眼,哼声道:“算你还有些脑子。” 柴烽將龙宿制住,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他与东阳离认识这么久,他是做戏还是真的受了伤当然骗不过他。他扫了一眼东阳离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冷声道:“你对自己倒是能下狠手。” 东阳离並不把这点皮外伤放在心上,洋洋得意道:“不假戏真做,怎么骗过这个狡诈小人。” 龙宿看出这两人根本就是穿同一条裤子的,立刻意识自己入了套。 紧接著他又想起来什么,跟系统確认道:“许陵光到底死没死?” 系统:“请稍等,查询中……” 过了片刻,就见许陵光那张什么信息也没有资料卡弹出来,上面依旧是一排刺眼的问號。 如果角色死了,信息卡会变成灰色。 龙宿咬牙,竟然真的没死。 他忌惮许陵光身上的金光,不敢亲自动手,日思夜想才想出了这个借刀杀人的办法。 这几个阵法其实都有问题,他在系统的帮助下进行了修改。到时候许陵光去哪个,他就启动哪个。 只要许陵光踏进阵法,除非他的护体金光可以一直不灭,不然必死无疑。 他想过了很多种情况,也设想过计划失败后如何安全抽身。唯独没有想过许陵光不仅没死,还联合东阳离摆了他一道。 “他怎么就运气这么好?!” 龙宿又气又恨:“你不是说我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吗?” 哪有气运之子对上一个npc结果每次都是气运之子倒霉的? 系统:“你现在还不够强大,没有成为完整的气运之子。等你完成主线任务,成为真正的气运之子,这个世界將会匍匐在你脚下。” 龙宿:“……”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跟系统吵架,而是看向柴烽:“柴兄,这就是你合作的诚意?借著我的手清理了外面的散修,现在要卸磨杀驴了?” 柴烽说:“阿离不会骗人,是不是误会当面对质自然就清楚了。若是误会,我再向苏兄赔罪。” 说著,甚至还以防万一,將龙宿手上的须弥戒取了下来。 龙宿见他行事,就知道怕是难以善了。 要是许陵光和另一个人死了,就剩东阳离一个还好说,他可以狡辩一二。 但许陵光和另一个弟子没死,三个人证铁证如山,他就算是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未必能取信柴烽。 龙宿心里恼恨,但他到底不是个情绪化衝动的人。在迅速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儘快脱身保命。 原本並不想得罪九转山庄的人,但眼下却没有办法了。 留在这里和许陵光对质可没有什么好处,万一再被识破了身份,到时候得不偿失。这么想著。龙宿也不管比试不比试了,立刻让系统使用了传送符,瞬间消失在原地。 龙宿就这么逃了,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柴烽皱眉道:“看来他果然別有居心。” 东阳离阴阳怪气:“这居心叵测的人还不是你找来的。” 柴烽理亏,只能任由他嘲讽,等他一张嘴叭叭累了,才问:“关兄和赵石在何处?” 东阳离说:“他们后一步回来,这会儿应该已经快到了。” 两人寻出去,就见许陵光和赵石果然已经到了,许陵光从飞舟上跳下来,朝东阳离挥了挥手:“快来帮忙,我们把那两个修士带回来了。” 那两个修士也是命大,竟然护住了要害堪堪留了一口气。 许陵光和赵石用法器护著两人,硬生生將人从法阵里拖出来,又及时餵了生骨丹和补气丹,虽然伤势看起来还是挺重,但是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了。 东阳离和柴烽上前帮忙把人从飞舟上抬下来。 许陵光將两人的须弥戒取了,又给他们一人塞了两颗丹药:“你们这样也没办法比试了,还是保命要紧,赶紧出去寻个医修治伤吧。” 两个年轻修士感激地点头,年长那个气若游丝地说:“多谢诸位相救,我们兄弟二人是扶风城申屠家子弟,名申屠焦、申屠照,日后诸位若有事,儘管来申屠家寻我们,几位的救命之恩,我们兄弟必定涌泉相报。” 许陵光不知道什么申屠家,他只是见这两人还有一口气,想著今日我帮人明日人帮我,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將两人救了出来。 自然也没有想著什么回报,见他们又开始吐血,连忙启动了传送阵:“你们快走吧,小命要紧。” 送走了这兄弟二人,三人才有空坐下復盘苏文的事。 许陵光好奇看向东阳离:“人呢?诈出来什么没有?” 东阳离撇了撇嘴,不高兴地说:“別说了,还没来及审问人就跑了,不过倒是也看出来一些东西。” 他和柴烽对视一眼,最后两人都看向许陵光:“你可是结了什么仇家?他看著像是衝著你来的。” 许陵光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太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从摘面具那里,他就觉得苏文有点危险。 大概是一种直觉吧,就像草食动物天然能察觉肉食动物的威胁,许陵光也模模糊糊从苏文身上感到了威胁。 不过让许陵光想不明白的是,他都不认识苏文,苏文为什么会针对他? 难道是原主的仇人? 可他都用了幻形丹,又换了名字,原主的仇人没道理能认出他来才对。 许陵光想不明白,茫然摇了摇头说:“我不认识他。” 东阳离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你还是好好修炼吧。不行就多练点防身的毒丹带在身上。” 不然真担心他哪天不明不白的就没了。 “……” 许陵光无语地拍掉了他的手。 第87章 也不知道家里的驴和鸡饿瘦了没 没了苏文从中作梗,最后两天的比试非常顺利。 前十都被九转山庄给包揽了。 唯一的问题是柴烽和东阳离谁第二的问题。 按照之前的约定,两人打了一架。 柴烽力大无穷,使一把大刀大开大合,气势悍然;而东阳离身法快,长鞭和软剑都是他的看家本领,如臂指使。 两人一个稳若泰山,一个矫若游龙,真刀真枪地切磋起来,颇有看头。 许陵光和其余弟子在一旁观战,眼繚乱之余,还有一点淡淡的羡慕。 他从柴烽和东阳离的交手之间,看见了小说里写的那种恣意纵.情。虽然这个世界充满危险,但如果像东阳离这样,自己练得一身本事,再有三两好友,结伴行走江湖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许陵光胡思乱想间,柴烽和东阳离的切磋已经收尾。 东阳离性子到底不够稳重,中了柴烽的诱敌之计,棋差半招被柴烽制住了要害。 他倒是也输得起,將软剑一收,从柴烽的钳制之中挣脱出来,垮著脸说:“我输了。” 柴烽眼中闪过笑意,说:“你输了该如何?” 东阳离恶狠狠瞪著他,脸都憋红了,垂在身边的手指捏得咯吱咯吱响。 许陵光想起之前东阳离说的赌约,问旁边弟子:“我们是不是要迴避一下?” 东阳离之前说柴烽输了得给他磕头,还得叫三声爷爷。 结果现在东阳离输了,这个场面其他人还不要看了吧,很怕之后会被灭口。 结果其他弟子都笑嘻嘻看热闹的样子,看起来並不担心被灭口。许陵光一个人走显得有点太刻意,只能留下来继续看。 就见柴烽双手抱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盯著东阳离,没有半分要手下留情的样子,还催促道:“快叫。”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东阳离深吸一口气,快速说:“哥哥。” 柴烽作势掏了掏耳朵:“没听见。” 东阳离烦了,破罐子破摔大声道:“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他本来就白,这会儿连耳朵尖都红了,看起来隨时要暴走:“够了没?” 柴烽点点头,伸手在他头顶抚了下:“够了,乖。” 东阳离拔出掛在腰间的鞭子就要抽他,柴烽身手敏捷地躲开,两人追逐著跑远了。 许陵光:“……” 猝不及防被餵了一嘴狗粮,现在就是后悔。 刚才就应该走的。 * 第十天上午,百炼比试结束。 第一名自然是许陵光,除了前十名都有的奖励之外,他还额外得到了一个符牌,凭藉这个符牌,他可以去藏锋门的宝库之中任意挑选三件炼器材料。 旁边的东阳离是第三名,只能挑选一件。 但他看起来比许陵光还高兴:“这次可要狠狠薅一薅藏锋门的羊毛。” 这一次九转山庄大获全胜,藏锋门自然顏面全失。这会儿他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让所有人都看见。 许陵光悄悄问:“去宝库挑选时有说必须要单独去吗?” 东阳离想了想说:“那倒是没有。若是自己不会挑,还可以带朋友去帮忙挑选。不过藏锋门虽然抠抠搜搜的,但他们宝库里好东西不少,据往年去过的人说。就算闭著眼挑也不至於太亏。” 许陵光心想那他得带著暮云去挑。 东阳离见他东张西望,连忙拉著他说:“晚上有庆功宴,你也来啊?这次能贏多亏了你,不少师兄弟师姐妹们都听说了你的大名,想见你一面呢。” 许陵光自然拒绝了,他把东阳离当朋友,愿意和他相处。但九转山庄其他人就算了,他怕接触的人多了不小心露出破绽,到时候惹来麻烦就不好了。 “我弟弟还在等我,我得先去看看他们。”许陵光將代表了铸造名额的令牌交给东阳离:“你认识的人多,如果有机会帮我把这个卖出去吧。” 东阳离答应下来,又说:“这次大获全胜,我们地火脉居功至伟,到时候庄內还会有奖励。之前说了奖励我们平分,等名额转出去了,我一起给你。” 许陵光说“好”,见九转山庄弟子一直在往这边看,就和东阳离告別:“他们在等你,你赶紧过去吧。我也要去找我弟弟了。” 东阳离还挺捨不得他的,见他头也不回就要跑,又把人拉回来,嘀嘀咕咕地抱怨说:“没良心的,也不说互相留个传讯符。你跑了以后我去哪里找你?” 许陵光后知后觉,连忙要拿传讯符给他,但去摸须弥戒时才想起来自己的东西都交给有虞保管了,顿时尷尬地看著东阳离。 东阳离见状又是嘆气又是摇头,將自己的传讯符塞给他:“这是我的,你拿好。没有传讯符,总要告诉我去哪里找你吧?” 许陵光说:“你找青羽城千金楼的赵掌柜,他会给我传话。” 东阳离这才满意放他离开。 许陵光挥挥手,穿过热闹的人群,去寻有虞他们了。 知道今天比试结束,有虞早早就驾著马车带著幼崽们过来等待。 当得知许陵光竟然得了比试第一的时候,有虞还有些惊讶,觉得自己小看了许陵光。 许陵光却不知道他心里在惊讶什么,他从拥挤的人群里穿出来,就看见有虞坐在车辕上,羽融和妘风排排蹲坐在他旁边,暮云和昭灵则一人一个蹲在两个小崽的脑袋上。 四个崽都伸长了脖子,圆圆的眼珠咕嚕嚕转动,在人群里寻找许陵光的身影。 看见许陵光之后,幼崽们都兴奋起来,羽融和妘风后爪一蹬就往他怀里扑,蹲在他们头上的暮云和昭灵反应不及时,摔在车辕上滚了两滚,爬起来也往许陵光身上扑。 许陵光身上瞬间掛满了四只崽,沉甸甸的。 他掂了掂幼崽们,说:“看来这几天吃的不错,一个个都重了点。” 羽融使劲用脑袋蹭他的脸,糯声糯气说:“饭馆的饭菜没有你做的好吃。” 他饭都少吃了两口! 妘风哼哼说:“羽融骗人,他吃得最多。” 暮云不管他们吵架,在许陵光头顶蹲好,兴高采烈地说:“你拿了第一!” 昭灵从胸口衣襟露出头啾啾叫:“第一!第一!” 许陵光其实也觉得自己能苟到第一有点小小的骄傲,虽然也有运气成分吧,但那也是第一啊! 毕竟之前他想著能混个前三十都不错了。 但现在被幼崽们一夸,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只是运气好,不过第一名有很多奖励,我们有钱了,可以吃很多的好吃的。” 幼崽们一听顿时高兴起来,嘰里咕嚕地商量著要吃什么好吃的。 许陵光这才有空看向有虞,说:“这些天辛苦你了。” 有虞不觉得辛苦,將须弥戒和玉麟趾还给他:“还给你。” 许陵光赶紧把玉麟趾带上,没有这东西掛在脖子上,他总有一种小命隨时不保的患得患失感。 现在胸.前终於感受到了熟悉的冰凉感,他才觉得安心了。 “明天我还要去藏锋门的宝库里挑选奖励,再在这里滯留一天,明天我们就可以启程回去了。” 算算也出来十多天了,也差不多该回去看看了。 也不知道家里的驴和鸡饿瘦了没。 第88章 年纪不大,倒是挺傲娇 为了补偿幼崽们,许陵光先回了青羽城。 百炼比试贏了,前十名的名额可以换一大笔灵石,还可以再从藏锋门的宝库里挑选三件炼器材料,许陵光怎么想怎么心情好,於是就带著幼崽们上街大採购。 平时捨得买捨不得买的东西,都满满当当买了一大堆。 每个幼崽还得到了许陵光亲自挑选的礼物,此时正嘰嘰咕咕地比较谁的礼物更好。 许陵光笑著看了他们一眼,看向沉肃站在一旁的有虞,问:“你喜欢什么?” 有虞愣了下:“我也有?” 许陵光说:“大家都有,你自然也有。” 他甚至还给兰涧准备了礼物,不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他看出兰涧对吃穿用度很挑剔,太昂贵的东西他捨不得买,於是就买了些材料,准备等回去之后研究一下元九的笔记,给兰涧做一款新油膏。 有虞抿唇,说:“不用了,我又不是幼崽了。” 许陵光嘖了声,说:“你不选我就给你选了啊。” 说完不等有虞拒绝,他就去將路过的扛著葫芦靶的老大爷拦下来,直接买下了所有的葫芦。 老大爷许久没遇见这么豪爽的主顾,直接连插著葫芦的草靶都塞给了许陵光。 许陵光又塞给了有虞。 “这个就算给你的礼物了,別嫌弃寒酸。”他笑眯眯地说:“我送礼物都是投其所好,不看价格的。” 有虞耳朵有点红,別彆扭扭地说:“幼崽才喜欢吃葫芦。” 许陵光顺手拿了一串,啃了一颗葫芦,含糊不清地说:“谁说只有幼崽才喜欢吃葫芦?我也喜欢吃啊。” “很甜的,你快尝尝。”说完又抽了一串,递到有虞面前。 有虞抿著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他见许陵光吃得津津有味,自己吃不够,又去餵几个小崽们,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咬了一颗裹著衣红彤彤的山楂。 透明的衣很甜,山楂很酸。甜和酸混合在一起,有种奇妙的滋味。 有虞慢吞吞地吃掉一颗,才珍惜地吃第二颗、 他不知道许陵光是怎么看出来的,但这份礼物確实很合他的心意、 或者说,算是圆了他幼年时候的梦。 他在鬼市流浪的时候,见过许多被父母带著的幼崽,那些被疼爱的幼崽偶尔会拿著一根葫芦,竖著耳朵翘著尾巴趾高气昂地走过。 葫芦红彤彤的顏色和香甜的味道自那时就印在了他的心里。 想尝一尝那种味道,必定非常甜美。 为了这个执念,他了很多心思跟踪那个常常有葫芦吃的幼崽,趁著他出门玩时落单,抢了他的葫芦。 只是他运气並不好,那个幼崽的哭声惊动了人,他的父母赶过来,险些杀了他。 他还没来及尝一口的葫芦也被碾碎在泥水之中。 他趴在地上舔舐被碾碎的渣,却只尝到了令人反胃的腥臭味道。 那一天是他最狼狈最没有斗志的日子,也是他被兄长捡到,带回哀牢山的日子。 自那之后他不再流离失所苟且求生,只有那种没能吃到葫芦的遗憾深深刻在了心底。 兄长待他很好,他努力让自己不要辜负他的期待,自然也不会再像幼年时一样,为了一串葫芦差点死在泥潭里。 他將这些不够成熟的小心思埋藏了起来。 却被许陵光轻易看破。 天气太热,葫芦融化的衣顺著竹籤滴落在手指上,有虞低头舔乾净手指上的渍,满足眯了眯眼,好甜。 许陵光看见这一幕偷偷笑了下,心想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一串葫芦而已,自己可以买,兰涧也可以买,但他却死脑筋,从不开口,非要等人塞到手里才肯吃。 年纪不大,倒是挺傲娇。 在青云镇玩了一天后,次日许陵光才带著暮云去和东阳离柴烽匯合。 前三名都可以在宝库之中挑选炼器的材料,第一名三件,第二名两件,以此类推。 东阳离这两日可谓扬眉吐气,眼角眉梢的得意藏都藏不住,看见许陵光抱著暮云就来了,奇怪道:“你怎么还带只老鼠?” 暮云不高兴地朝他齜了齜牙,说谁是老鼠呢,没见识的东西! 许陵光忍笑,安抚地捏了捏暮云的耳朵,对东阳离耳语道:“等会你们若是没有特別想要的东西,我说选什么,你们跟著选就行。” 柴烽眼神一动,目光扫过暮云又很快移开。 只有东阳离还在好奇:“你这是找到了帮手?” 但他上下打量一番许陵光,没发现他还带了人,顿时露出疑惑的神色。 许陵光无语,也没有多解释,只说:“反正不会坑你就是了。” 说话间藏锋门的长老已经到了,隨行的竟然还有孟水笙。 孟水笙一看见许陵光,眼睛顿时淬了毒一样,看起来恨不得扑上来掐死他。 许陵光视而不见,看向藏锋门长老手中的门形法器。 藏锋门长老显然也憋著气,態度非常不好,但还是將大致规则说清楚了:“这是通往藏锋门宝库的传送门,你们三人进去后可以隨意挑选,时间一刻钟。” “每人能拿的数量都是有定的,若是有人妄想夹带,到时候出了意外我们可不负责。” 说完將他將灵气灌入那法器之中,许陵光等人面前就出现一扇古朴厚重的大门。 东阳离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走进去,摩拳擦掌:“走,我们就挑贵的拿,这回可得让他们出出血。” 三人经由传送门,进了藏宝库。 许陵光將暮云从衣襟里掏出来,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小声说:“这次就靠你了。” 暮云站在他掌心,小爪子垂在身前,鬍鬚抖来抖去,非常有底气地哼哼说:“这个家不靠我,还能靠谁?!” 说完之后他立起身体四周看了看,黑色鼻头不停耸动片刻,就从许陵光掌心跳下去,倒腾著四只小爪子朝著左边跑去。 许陵光不紧不慢跟在他后面。 一旁的东阳离看的嘖嘖称奇:“这是什么品种的老鼠,竟然还能寻宝?” 说著又有点羡慕,跟旁边的柴烽嘀咕:“我也想养一只。” 柴烽说:“如果我没认错,看起来像是寻宝鼠。” 他也是在古籍中看过一二记载,寻宝鼠数量极其稀少,因为非常脆弱胆小,它们喜欢藏在荒无人烟的山中,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会立刻逃走。 如果不是自愿认主,被强行捕捉后甚至还会自尽。 以至於虽然知道世上有寻宝鼠这等寻宝的灵宠,但是很少有人见过。 没想到许陵光竟然养了一只。 东阳离闻言露出羡慕的眼神,不过很快又激动道:“那这次藏锋门岂不是真要大出血了?” 说完连忙快走几步,亦步亦趋跟在暮云身后,比许陵光这个主人还要积极。 藏锋门的藏宝库很大,里面放著的宝物更是琳琅满目。 如果没有一双辨別宝物的火眼金睛,骤然进来只会觉得眼繚乱,根本无从下手挑选。而且挑选的时间也只有十五分钟,並不算太宽裕,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挑选出价值高的宝物可並不容易。 难怪那藏锋门的长老態度如此轻蔑。 估计是觉得他们三人年纪轻轻,没那等好眼力,根本挑不到什么好东西。 第89章 闭著眼睛挑都是好东西 暮云跑得很快,目光明確地在藏宝库里一阵乱窜之后,在比较靠中间的一排多宝架前停下仔细嗅闻了一会儿,然后就扭著圆滚滚的身体钻进架子底层,两只短小的前爪费劲抱著一个不起眼的木盒子拖出来,抖著耳朵放到许陵光面前:“这个!” 然后他又嗅著味道往別的地方窜去。 许陵光將盒子捡起来,发现盒子里放著一颗拳头大小、內里宛若有火焰流动的水晶。 他认不出水晶是什么宝贝,问东阳离和柴烽:“你们认识吗?” 东阳离脸上都是不敢置信的惊喜,看向柴烽確认道:“这是凤凰火?!” 柴烽仔细看了看,语气肯定:“是封存的凤凰火没错。” 昭灵就是凤凰本凰,本尊都擼过了,许陵光倒是没觉得这凤凰火有多珍贵,见柴烽和东阳离一副好想要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便將凤凰火递过去:“你们要是用得上就拿著吧。” 东阳离吃惊,本来能让寻宝鼠帮忙挑选宝物就已经是沾了许陵光的光,现在许陵光又要將凤凰火让出来,他虽然见猎心喜,但也没这么厚的脸皮。 他连连摆手说:“凤凰火珍贵,还是你拿著吧。” 许陵光说:“我用不上这个东西,我记得火炼真人好像就是修凤凰火,这对你们应该很有用吧?” 他见东阳离和柴烽一再推拒,就坦然说:“如果等会找到其他更珍贵的东西,就归我。要是没有,你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按灵石补我一些差价?这样谁也不会太吃亏。” 东阳离见他这么说了,加上確实是割捨不下这凤凰火,便也不推拒了,大大方方地收下说:“好,等宝物挑好了,我们看看价值,如果凤凰火价值最高,我们给你补灵石。” 就算倾家荡產也值了。 这凤凰火对於他们来说,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三人说话间暮云又找出来了两个盒子,一个里面放著一截平平无奇的竹节,一个里面则放著小罐雪白的砂石。 柴烽认出了第二样:“这应该是雪砂,炼器时加入,可以將法器的品级稳定提升到天工上品。” 许陵光拿著竹节打量:“这个东西是什么?” 东阳离和柴烽面面相覷,都摇摇头,不认识。 不过许陵光还是很相信暮云的天赋,就留了下来:“那先收著吧,等会儿再看。” 这时暮云已经非常迅速地把藏宝库转完一圈,將最后三件宝物也挑选出来了。 一块五行岩,可以用於淬炼任何属性的武器,將法器品级提升到天工上品,同时还能加强对应属性的攻击和防御能力,是炼器的极品炼材。 一盒共十片龙鳞,可以用来炼製防御法器,龙鳞所炼製的防御法器比任何法器都要坚固难破,甚至可以挡下通玄境一击。 还有一块灰色泥土,和那个竹节一样,三人都认不出是什么东西。 凤凰火给了东阳离,余下五样东西,就由许陵光和柴烽分。 柴烽自觉凤凰火已经占了许陵光的便宜,便想要了那两样看不出价值的宝物,毕竟余下的雪砂、五行岩和龙鳞一个比一个珍贵,不论是留著自用,还是拿出去拍卖都稳赚不赔。 不过许陵光倒是並不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他將竹节、灰色泥土和龙鳞拿了过来,雪砂和五行岩则给了柴烽:“这两样东西你应该都用的上,你拿著吧。” 见柴烽似乎不赞同,他笑眯眯说:“我拿这些也不吃亏,龙鳞我用来炼製防御法宝,很有用处。至於另外两个……你可別小看了暮云,不是值钱的宝物他肯定不会挑,说不定这两样看不出来来歷用途的其实才是最值钱的,你们可別和我抢。” 柴烽见状也不好再坚持,只说出去时藏锋门的长老肯定要核对登记物品,到时候趁机看一眼名册应该就能知晓是何物了。 如果当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最好,那他们也不必担心许陵光吃了亏。 “如果这两样东西並不如我们所选的珍贵,我们再补足灵石。” 柴烽非常诚恳地说:“本来就该关兄先挑选,关兄拿我们当朋友,但我们也不好太占便宜。” 许陵光想了想点头:“也可以。” 他开玩笑地说:“若是这两样最值钱,我可不和你们换。” 东阳离笑起来,催促说:“走吧走吧快出去,我可迫不及待想看看他们的脸色了。” 许陵光就將暮云抱起来,藏进衣襟里,三人一同出去。 三个人挑选宝物只用了大概十分钟不到时间,他们出来时藏锋门的长老果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显然是觉得如此短的时间里,三个年轻人肯定挑不出什么好东西。 但是他脸上还没消退的笑容,在看见三人拿出来的宝物之后顿时就变了。 许陵光三人一看他的脸色心里就有了底。 东阳离笑嘻嘻地说:“肖长老,我们选好了。” 三人將六样宝物摆在肖长老面前,一副懵然无知隨便选选的模样。 肖长老一一过目的时候,心疼得鬍子都在颤抖。 他显然想要极力掩饰,装作这些宝物十分寻常的样子,一边磨磨蹭蹭翻著宝库名录一边反覆確认:“你们確认选好不换了?” 东阳离故作吃惊:“难道没选好还可以换吗?” 之前当然不可以换,但他们三个人挑的宝物一样比一样贵重,其中有两样甚至是他都无法轻易接触的,放在宝库里不过想著无人识得,有恃无恐而已。 毕竟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岔子,说出去还能显示藏锋门坦荡大方。 不像九转山庄抠抠搜搜。 他没想到这三人竟然能从犄角旮旯里將这两样宝贝翻出来。 肖长老深吸一口气,努力露出和蔼的笑容说:“时间还没到,三位小友自然还可以重新挑选。” 东阳离却摆摆手说:“罢了罢了,眼睛都要看了,就这几个算了。反正也挑不出什么好东西。” 肖长老:“……” 他脸上强挤出来的笑容差点没崩住,显然也看出这三人哪里不识货,就是太识货了! 吹鬍子瞪眼地看了三人一眼,肖长老最后阴阳怪气地说:“我看你们眼力倒是不差。” 东阳离谦虚:“也就这样,是你们藏锋门的宝物多,闭著眼睛挑都是好东西。” 趁著肖长老在宝库名录划去名字的时候,东阳离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將宝物的名字都记了下来。 其中四样他们都没认错,凤凰火、雪砂、五行石、龙鳞。 余下两样不认识的,一个叫混沌土,一个叫山海竹心。 都是价值连城世所罕见的好东西,难怪肖长老心疼成这样。 三人迅速对了个眼神,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要准备告辞离开、 肖长老显然也不想跟他们多说,將宝库名册上的名字划掉之后,袖子一拂,气冲冲地走了。 倒是隨行的孟水笙留了下来。 他刚才隱忍许久,眼下终於等到肖长老离开,就迫不及待的上前拦住三人,狠狠盯著许陵光说:“把东西交出来。” 许陵光装傻:“什么东西?” 柴烽和东阳离见他来者不善,对视一眼,护在了许陵光身前,神情不善。 东阳离依旧笑眯眯,语气却不善:“挡路了,让让。” 孟水笙自知不敌他二人联手,脸皮抽搐一瞬,只能硬生生忍下了不快:“我不想跟你们打架。” 又看向许陵光,深吸一口气说:“你开个价吧,要多少灵石?交出留影珠,我保证日后不会找你麻烦。” 从问灵坡出来后,他这几天吃不下睡不好,梦里都是那珠子被自己的死对头们看见了的场面。 许陵光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转了性子,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其实那天我是骗你的,根本就没有留影珠,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珠子而已。” 但谁知道孟水笙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认定了许陵光就是想留著留影珠做把柄好威胁自己,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指了指许陵光说:“我记住你了,你日后最好別落在我手里!” 许陵光:“……” 本来他还觉得拿这个事情威胁人挺不正当的,有点心虚气短。 但他都说了真话孟水笙还不信,那就怪不得他了。 第90章 「看!天上下灵石雨了。」 孟水笙怒火衝天地走了。 东阳离诧异又好奇:“你到底捉住了他什么把柄,他竟然没有用他的亲亲爹爹来威胁你,还低头服软了?” 许陵光就把百炼比试中途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他无奈地说:“我只是担心他事后找我麻烦,所以就诈了他一下。刚才也是觉得这事做得不太光明,跟他说了实话,结果他反而不信了。” 东阳离是真没想到许陵光竟然有这么损的招数,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著许陵光的肩膀说:“关兄你可真是个人才,太对我胃口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孟水生这副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许陵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是他太好骗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说了真话却不信的。 三人得了宝物,狠狠让藏锋门出了血,喜笑顏开地折返青羽城。 半路上东阳离终於笑话够了孟水笙,才想起许陵光选的那两件宝物。 “混沌土我倒是听过,山海竹心却是闻所未闻。” 许陵光对这个世界的东西实在算不上了解,暮云只知道是个宝贝却不知道是什么宝贝,也指望不上。 现在见东阳离知道就好奇起来:“混沌土是什么?” 东阳离说:“我也只是听师父说起过几句,混沌土据说是女媧补天时多出来的土,它並非死物,而是活物。只要不断地给它餵食法器,它就可以变成吞噬过的任何法器,威力却不会有半分减损。是传说中的炼器至宝。” 他好奇地碰了碰许陵光手中的平平无奇的灰色泥土:“这竟然是混沌土?藏锋门竟连这种宝贝都捨得拿出来让人挑选?” 许陵光有点惊奇,如果混沌土真有这么厉害,那倒是很適合他。 只要给混沌土餵的法器足够多,那他以后把混沌土带在身上,不就等於带了无数法器? 出门底气都足了。 柴烽则说起山海竹心:“山海竹心我倒是知道。其实很早之前的天工榜排名,最高品级並不是天工上品,在其之上,还有山海铸。” “所谓山海铸,就是用山海竹心炼製而成的法器。山海竹心是从无数山海竹中炼製出来,炼製出来的竹心坚硬无比,以之炼製的法器威力无穷,据说曾有人族大能就曾以山海铸品级的法器杀死过上古神族。” “不过山海竹只生长在上古神族盘踞的山海境之中,人族修士轻易难以寻到。就是寻到了,要想炼製山海竹心也是难上加难。到了后来山海境崩溃,山海竹也隨之灭绝,天工榜上也就没有山海铸这个品级。” 许陵光听得惊嘆连连:“那我岂不是赚大了?” 东阳离笑哈哈说:“是啊,这样我们拿这些好东西才不心虚。” * 三人都挑选到了满意的宝物,心情实在不错,到了青羽城后,东阳离和柴烽就拉著许陵光去喝酒。 许陵光盛情难却,只好去了。 就在他们走进酒馆时,换了另一张脸孔的龙宿正从里面走出来。 看见三人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磨了磨牙,却只能极力调整呼吸,说服自己隱忍下来。 因为被柴烽拿走了须弥戒,他提前出局,连前三十名都没有进。 辛辛苦苦参加百炼比试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便算了,他还被东阳离捅了一剑,因为支线任务没有完成。没能拿到修復的灵露,只能等伤势自行痊癒,现在伤口还在隱隱作痛。 可偏偏系统半点不体恤他的身体情况,已经开始催促著他儘快推进主线任务了。 如果拖得太久,会被系统判定態度消极,信誉分会被扣除,以后再想跟系统赊帐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而他的主线任务偏偏卡在了哀牢山的隱藏任务。 原本他晋入神藏境之后,拿到了隱匿道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哀牢山完成隱藏任务了,一切的变数都是从他捉到了那条虺,又遇见了许陵光开始。 要不是许陵光从中作梗,他怎么会如此狼狈? 龙宿对许陵光又恨又怕,一边忍不住关注他,想除之而后快;一边又害怕杀人不成又要倒大霉。 这种复杂的心態让他连任务都没心思做了,只想弄明白许陵光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难不成他也有系统不成? 最后还是在系统的反覆催促之下,他不得不匆匆离开,先想办法养好伤势,然后再去完成隱藏任务。 龙宿走出酒馆,最后回头看了许陵光一眼,在心中暗暗发誓,不论许陵光身上有什么秘密,总有一天他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和心情复杂的龙宿不一样,许陵光的心思就要单纯多了。 他全然沉浸在发財了的兴奋里。 他一高兴,就和东阳离推杯换盏地喝酒。 这应该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快乐最有成就感的时光了,抱上了金大.腿,还养了几只崽崽。现在又结交了很好的朋友,也不用再为养家餬口发愁。 虽然伤势依旧没法治好,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许陵光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这穿越也不是那么差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自己的运气好像变好了呢。 遇见的大部分都是好人,努力赚钱真的就能赚到钱。 一切顺利到睡著了都能坐起来大笑三声。 这么高兴的日子,许陵光和东阳离你一杯我一杯,喝了不少酒,最后两个人都喝醉醺醺,还是柴烽挨个把人送回去。 幸而许陵光酒品还算好,喝醉了並不发酒疯。 有虞將他扶到床边坐下,几只小崽都好奇地围上来,看他喝醉了傻笑的样子。 许陵光晕乎乎低头,手臂一伸就把四只小崽抱进怀里,挨个蹭了蹭脸,醉醺醺地从须弥戒里將灵石全部拿出来,满满当当堆在床上,大著舌头磕磕巴巴地说:“我们发財了。” 他捧起一把灵石朝天上一洒,眼睛亮晶晶地说:“看!天上下灵石雨了。” 幼崽们跟著他玩闹,往灵石堆里一钻,將灵石拱得满床都是。 一旁的有虞露出头疼神情,但许陵光这会根本听不进去话,他没办法,只能將房门锁上,端端正正坐在房间的桌子边,准备等他们玩完了再收拾。 谁知道许陵光和幼崽们数了一晚上灵石,直到早上天亮的时候才睡过去。 他也不嫌硌,躺在灵石上倒头就睡。幼崽们团团窝在他旁边,同样睡得四脚朝天。 有虞等了一夜,也没等到收拾的机会。最后也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第91章 昭灵长大了 第二天下午,许陵光在腰酸背痛之中醒来。 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觉得哪哪儿都痛。 他呆滯地睁开眼盯著床顶,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想不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过了半天实在受不了硌人的床板,才勉为其难地爬起来,然后就看见撒了满床满地的灵石。 许陵光:“……” 许陵光:“!!!” 他双眼呆滯地看著满屋子的灵石,脑子里终於闪过一些片段。顿时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喝醉酒了有这毛病。 幸好有虞靠谱,不然隨便来个人闯进来,他辛辛苦苦攒的家当就要全没了。 许陵光唉声嘆气趴地上捡灵石,听见动静醒过来的有虞过来帮他一起捡。 许陵光想到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顿时心虚地朝他笑了笑,觉得自己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没有十几岁的少年稳重。 他尷尬地红了脸,没话找话地说:“我其实酒量还行。这次是意外、” 以前上班做牛马,生活所迫他也没少陪领导喝酒,那时候也没见酒量这么差啊。 肯定是这修仙界的酒跟现代世界的酒不一样,许陵光暗暗安慰自己。 有虞抬眸看他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许陵光欲言又止,怎么感觉有虞並没有相信啊。 他说的是真的! 但再追著解释好像又有点欲盖弥彰,许陵光只好悻悻闭了嘴。垂头丧气地捡灵石。 把灵石收拾完,幼崽们就陆陆续续醒了。 许陵光说:“趁著天色还早,我们收拾一下回哀牢山吧。” 他见床上昭灵还摊开翅膀呼呼大睡,就戳了戳昭灵的小脑袋,叫他起床。 昭灵可能是睡得太沉,动都没动一下。 许陵光只得让幼崽们先收拾东西,但等东西全部收拾好装上马车,昭灵还在床上呼呼大睡,並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许陵光这才觉得有些不对。 他將昭灵抱起来,就见感觉昭灵的身体软绵绵的,羽毛底下的皮肤隱隱约约还有些发烫。 他顿时担心起来:“是不是生病了?” 凤凰这种上古神兽也会生病吗? 许陵光搞不清楚,下意识看向有虞。 有虞皱眉將昏迷不醒的昭灵接过来:“看起来只是陷入了沉睡。” 许陵光担心地问:“有危险吗?” 有虞也不清楚,他说:“昭灵和我们不一样,得儘快带他回去让兄长看一看。” 因为昭灵出了意外,许陵光也不敢再磨蹭,立刻將幼崽们抱上马车,自己將昭灵护在掌心,让有虞驾车,急急忙忙赶回了哀牢山,去族地寻兰涧。 兰涧的伤势已经养得差不多,就是伤口处剃掉的毛毛短时间內还长不全,他正有些嫌弃地盯著明显短了一截的毛毛看,就见许陵光捧著昭灵急急忙忙闯了进来。 他连忙端正坐起:“怎么了?” 许陵光担心昭灵,也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的异样。 將掌心里的昭灵小心放在他面前的软垫上:“昭灵昨晚睡著之后一直没有醒过来,好像还有点发烧。” 兰涧仔细检查了一番,神色间倒是轻鬆了许多,甚至还有了些笑意:“没什么大碍,他应该是开始长身体了。这次之后他应该会长大一些。” 许陵光有点奇怪:“长身体?凤凰一族生长发育还会昏迷发热吗?” 兰涧见他神色担忧,就解释道:“昭灵和普通幼崽並不一样,他其实年纪比我还要大一些,但是再次破壳之后,就没有再长大过。” 许陵光露出惊讶的神色,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昭灵的年纪竟然比你还大?” 还有什么叫“再次破壳”啊? 兰涧说:“按照辈分来算,昭灵应该是我的小叔叔。他的母亲是我的姑奶奶,嫁入了凤凰一族。” 许陵光张大了嘴,艰难地用手比比画画:“那他怎么才这么一丁点大?” 他还以为昭灵和羽融妘风他们差不多大。 大概是他的神色太过惊讶,兰涧眼中带了一些笑意,不过很快就因为陷入回忆而收敛:“当年山海境出了些事,凤凰一族有涅槃之力,昭灵本来应该和我一起走,但他为了救其他族人,强行涅槃,就变成了你看到的样子。” 当年共工氏与祝融氏互相征伐,战乱中触倒不周山,导致天柱倒塌,无法再支撑山海境。 上古时期,神族纵横天地,各氏族之间纷爭不断。而人族孱弱,不过是上古神族征战中的螻蚁。 是盘古大神怜悯,自山海境之外又开闢了人间境,將人族迁居至人间境,才有了两境之分。 但当时神族纵横天地间,人族亦有修士不甘平庸,加上两境之间的通道並未完全封死,彼此之间也有所往来。 只不过对比人族修士出入山海境的轻鬆,山海境中的神族想要进入人间境却非常困难。据说这是盘古大神为了防止上古神族再次侵入人间境,扰乱人间境的秩序所做的限制。 直到后来不周山被撞倒,天道震怒降下神罚,山海境才成为了遥远的过去。 传说不过三言两语,可实际上山海境崩毁並非一朝一夕的事。 当天柱倒塌,山海境崩毁出现徵兆时,许多种族意识到危机,为了修补天柱,延缓山海境崩毁的命数,不惜以肉身填补。 而当时凤凰一族的涅槃之力可使时间回溯,眼见无数神族以肉身填补仍然无法阻止天柱倒塌,凤凰一族不惜涅槃献祭自身,试图回溯时间,让一切回到天柱被撞毁之前。 但结果却非常惨烈、 最后凤凰灭族,只剩下昭灵一人。 那时他与昭灵尚且年幼,凤凰灭族,意味著上古神族为了山海境最后做出的努力也失败了。而乘黄一族早在凤凰一族涅槃之前,所有成年的乘黄就已经以身殉道,自愿以身修补天柱。 他作为族中最年轻的乘黄,肩负护著族中幼崽逃往人间境的重任;而昭灵不甘心族人枉死,强行涅槃想要换回族人,可结果也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 天道已然厌弃神族,山海境崩毁势不可挡。 余下那些无法逃离山海境的神族,在山海境崩毁时肉身被碾碎,魂魄自此被镇压在山海境废墟中日夜哀嚎,成为了人族畏惧不敢靠近的无间之地。 世人只知晓无间之地荒芜贫瘠,是无人敢靠近的恶地。却不知道那里其实是上古神族的埋骨之地。 无数神族的肉身在无间之地腐朽,灵魂却被困於此,日夜哀嚎不休。 他每年都会在无间之地镇压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去一趟,试图打破封印,让哀嚎的灵魂能够安息,但也只是无济於事而已。 至於昭灵,当年他强行將昭灵涅槃后变成的凤凰蛋带出崩毁的山海境时,从没指望过他还能破壳。 但也许是天道的怒火终於平息,羽融他们自封印中醒过来没多久,昭灵竟然也破壳了。 只不过比起羽融和妘风来,昭灵明显要迟钝许多,也没有再长大,更別提记起从前的事。 可现在,昭灵竟然也开始长大了。 兰涧轻轻用鼻头蹭了蹭了沉睡的昭灵,说:“別担心,这对他是好事。” 听兰涧这么说,许陵光放下心来。 他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昭灵的绒羽,轻声说:“等你醒了,给你做好吃的。”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的话,昏睡中的昭灵翅膀动了动。 因为担心出意外,许陵光把昭灵留在了族地。 羽融和妘风头一次没有缠在许陵光身边,连玩耍都没了兴致,就守在昭灵沉睡的小垫子边寸步不离。 许陵光和暮云回了小木屋,將东西收拾好后,每天都会做了饭菜带去族地,和幼崽们一起吃。 暮云原本很怕兰涧,从不会跟著许陵光去族地、 但这次大概是担心昭灵,许陵光去族地的时候,他竟然哼哧哼哧爬到许陵光肩膀上,跟著他一起去了族地。 大概守到第十天的时候,昭灵终於醒了。 睡梦中的凤凰幼鸟发出一声清亮的长鸣之后,有些懵懂地睁开了眼睛。 他睡得太久,刚醒来还有点懵,呆呆扑腾了一下翅膀。结果因为还没適应长大了的身体,自己把自己掀了个跟头。 他挣扎著爬起来,惊奇地看著自己变长变大了的翅膀。 守在旁边的小崽们最先发现昭灵醒来,嘰嘰喳喳的议论声很快引来了许陵光和兰涧。 昭灵这时正张开翅膀迈著爪爪神气活现地走来走去,啾啾啾叫个不停。 显然他也发现自己长大了许多。 许陵光见他终於醒了,也鬆了一口气。 他笑著用拳头比划了一下,之前昭灵也就小鸡崽那么大一团,现在已经有他两个拳头那么大了。 身上绒羽倒仍然是幼崽般蓬鬆柔软。 火红,且毛茸茸。 第92章 他从前就不太聪明。 昭灵显然也很得意自己竟然长大了,他张开翅膀,迈著嫩黄色的爪爪非常神气地在许陵光和兰涧面前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发出清脆的啾啾声。 其余幼崽围著他,对昭灵的变化都感到非常的惊奇。 羽融小心翼翼地碰昭灵一下,非常惊讶地说:“昭灵都快和我的头一样大了。” 妘风接著说:“比暮云还要大。” 暮云听见自己被点名,立刻站到昭灵旁边比较了一下,不是很服气,他努力鼓了鼓毛茸茸肚皮,反驳道:“明明我要更大一点。” 昭灵见状也连忙张开翅膀扇了扇,表示自己明明比暮云要大。 四只小崽为谁的体型更大一些爭论起来。 许陵光在旁边看著,好悬才忍住了没有笑出声。 他看了一眼兰涧,犹犹豫豫地说:“昭灵除了体型长大了一些,好像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翻译一下意思就是:好像光长身体了,但是看起来仍然不太聪明的样子。 兰涧难得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他从前就不太聪明。” 许陵光:“……” 啊这。 行吧。 这种话自然不能拿出来说,免得伤了小崽的自尊心,许陵光就无事发生地绕过了这个话题。 为了庆祝昭灵有惊无险地长大,也为了犒劳这段时间小崽们的听话懂事,许陵光带著幼崽们回了小木屋,准备给幼崽做一顿丰盛的大餐庆祝。 临走之前许陵光看向兰涧,试探著邀请说:“兰族长也一起来吧?” 兰涧第一反应是不太想去,但对上他清凌凌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就应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跟在许陵光身后。 而就在前方不远处,许陵光和有虞走在一起,一人怀里抱了两只幼崽。 就算有大餐吃了,幼崽们也並没有安分下来,还在为暮云和昭灵到底谁更大一些嘰嘰咕咕地爭论著。 最后实在吵不出结果来,妘风拍板说:“那就一样大。” 虽然暮云和昭灵对这个结果並不是很满意,但是两位裁判已经拍板,只能偃旗息鼓了。 这一趟从青羽城回来,许陵光买了不少上好的食材。 因为马上就要有大笔进帐,这次他大手笔买了不少灵兽肉,这些灵兽肉蕴含灵力,比起普通的食材味道更加鲜美,同时对修士修行也更为有益。唯一的缺点就是贵,许陵光了不少灵石。 但是他心里实在高兴,觉得偶尔奢侈一把也不错。 辛辛苦苦赚钱,自然要吃好喝好,绝对不能亏待了自己。 品种丰富的灵兽肉从他手中出来,变成了色香味俱全的菜餚。 有虞带著幼崽们已经在桌边团团围坐好。 兰涧鬼使神差地跟过来,其实已经有些后悔。原形吃饭多有不便,但若是变成人形……之前他並未告知许陵光自己千金楼主人的身份,现在再说……总觉得太过突兀。 他难得纠结犹豫,在思考直接告辞还是勉为其难地坐一会儿再寻个理由离开。 但看著幼崽们兴高采烈的模样,他也不好忽然离开破坏气氛,只能缩小了身形,在桌边空位端坐下来、 许陵光將一道道菜餚端上来,有虞已经帮忙摆好了碗筷。 许陵光摘了围裙,看了一圈只有兰涧边上还有空位,就自然而然地挨著他坐下。 幼崽们已经馋得不行,之前许陵光还没来,他们都忍著没有开动。眼下许陵光也入了座,幼崽们嗷呜一声,就开始抢自己喜欢的菜吃。 许陵光很喜欢看幼崽们吃饭,有种自己的手艺得到了讚扬的满足感。他夹了块鱼肉放进碗里,又见旁边兰涧高冷地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心思一转就明白了他的小心思,偷偷忍住了笑意。 幼崽们也是兽形,各自面前有个小碟子,喜欢吃什么有虞会帮忙夹到碟子里,他们埋头专心吃就行。 但兰涧就不一样了,他没人夹菜,兽类的爪垫无法拿筷子,他又偏偏十分端著,眼下就只能看不能动了。 许陵光揣摩清楚了他的小心思,就主动拿公筷给他夹菜:“兰族长试试这个蒸鱼,是我从一个修士那里买来的白银边,这种鱼肉质极其鲜美,而且还没刺,蒸的时候不用去鳞也不用放太多调料,鳞片化为油脂后就能完全激发鱼本身的鲜味。” 说著他还悄悄地瞥了兰涧一眼,有点奇怪为什么有虞都能化作人形,而自己却从来没有见过兰涧的人形。 他心里好奇,却又怕问到不该问的问题惹恼了金大.腿,於是只能格外殷勤地往兰涧面前的盘子里夹菜、每夹一道菜还要仔细的给他介绍一番。 兰涧原本只想坐一会儿走个过场,但无奈许陵光实在太过热情,他只能勉为其难地吃了。 他浑身上下都是包袱,连吃饭都坐得端端正正,和对面半点形象没有的幼崽们形成鲜明对比。 许陵光见状偷偷翘了下嘴角,余光留意著他,等他吃完碟子里的,再恰到好处地给他夹菜。 许陵光厨艺实在太好,一桌饭菜最后被吃得乾乾净净,连汤汁都被幼崽们舔乾净了。 饭后幼崽们去院子里消食玩耍,有虞则主动和许陵光一起收拾碗筷。 兰涧迈步走到厨房门口朝里看了一眼,就见许陵光一边低头洗碗一边跟有虞聊著幼崽的事情,一大一小说说笑笑,有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尤其是夕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將许陵光的头髮染上一圈金色光晕,使他看起来散发著暖融融很是柔软。 兰涧蹲在门口莫名其妙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去了院子里。 许陵光收拾了碗筷出来,就看见缩小了体型的兰涧正趴在树下的躺椅上。躺椅是他平时乘凉用的,兰涧的体型虽然变小了许多,但还是相当侷促,努力缩著四只爪子不让自己掉出去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有些可爱。 许陵光悄咪咪看了一会儿,想起还有正事没做,就去屋里拿出之前买的铜炉,捧著凑到兰涧身边:“之前去问灵坡时暮云看见个宝贝,但我们都认不出是什么,兰族长见多识广,帮忙看看这是什么宝贝。” 兰涧扫了一眼,有些惊讶:“这是曦日炉,你从何得来?” 许陵光就把来龙去脉说了:“曦日炉是什么?”他本来脱口而出就想问值不值钱,又觉得太过直白显得自己很財迷心窍,於是改口问:“很贵重吗?” 兰涧点了点头说:“没记错的话,这是上古时人族丹皇鎏洙所用的丹炉。” 要知道当年山海境尚在时,能在上古神族之中崭露头角留下来姓名的人族修士屈指可数,丹皇鎏洙就是其中之一。 没记错的话,她与司渊还颇有渊源。 只不过后来山海境崩毁,司渊为了护住族中幼崽受了重伤,后来没多久就陨落了,鎏洙也不知所踪。 没想到她曾用过的丹炉竟然辗转流落到了许陵光手上。 第93章 共工怒撞不周山 兰涧又仔细检查了一番丹炉,说:“不过这丹炉应该是受过损伤,需要放在內府之中以灵力蕴养一段时日,等损伤修復后就可以重新认主了。” 放在內府用灵力蕴养对普通修士来说倒是不难,但是对许陵光这种內府受了重创的人来说,那就难上加难了。 他想到了混沌土,或许用混沌土也可以? 东阳离说混沌土是活的,餵什么就可以变成什么。於是他將混沌土也拿出来给兰涧看:“混沌土吞噬了法器之后就可以变成法器的样子,威力还不会有任何损耗,我可以直接將曦日炉餵给混沌土吗?” 兰涧看见混沌土,眉头顿时皱了皱,默了默说:“混沌土確实是活物,但功效却並不是传言里那样百利而无一害。它吞噬法器滋养自身,天长日久,贪慾会逐渐被滋养得越来越大,一旦主人无法控制它,会有噬主的风险。” 许陵光张大了嘴,他还以为捡到了一个宝贝,怎么还会噬主啊? 他连忙说:“那算了,我还是想办法把曦日炉养好吧。” 兰涧见他並不贪心,点头赞同说:“混沌土並非寻常人能控制,最好不要滥用。” 许陵光又想起山海之心来,不会也有什么隱藏的副作用吧? 他连忙拿出来给兰涧看:“那你再看看这个,这个山海竹心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兰涧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连山海竹心都弄到了手,定定看了看起来十分寻常的竹节一眼,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山海竹心倒確实如同传说中那般,无数山海竹才能提炼出这么一小个竹心。你可以好好利用,用在本命法器上最好。” “这么一个小竹节真有这么厉害?”柴烽还说用山海竹心炼製的山海铸,甚至可以弒神,不由好奇:“用竹心炼製出来的法器,真的可以杀死上古神族吗?” 兰涧睨他一眼,慢吞吞地问:“你想杀谁?” 许陵光头皮一麻,陡然想起眼前这位就是上古神族,兰涧不会觉得自己居心叵测吧? 他连忙摆手解释说:“我哪敢杀谁?只是听人说起过这个传闻,有点好奇,你不方便说就算了。” 兰涧本来就是故意逗他,见他急得额头都冒汗了,也就没有继续逗他,想了想还是说:“传闻是真的。” “你应该听说过当年祝融氏和共工氏相爭,撞倒天柱导致山海镜崩塌的传说吧?” 许陵光零零碎碎听过一些,点点头:“嗯,听过一点。” 兰涧回忆著说道:“世人只知道共工氏和祝融氏相爭,却不知道他们因何相爭。当年两族虽然常有不和,摩擦不断,但其实並没有到殊死相搏的地步。他们之所以闹到后来那个地步,是因为共工氏族中有五六只幼崽被山海铸所杀。” 而山海铸当时只有人族修士会炼製。 但人族修士想要得到山海竹心却並不容易。 首先山海境是神族居所,各个种族盘踞八方,人族修士在神族面前不堪一击,轻易不敢踏入山海境。 其次山海竹生长在不周山山顶,不周山是支撑山海境的天柱,一向由共工氏和祝融氏轮流镇守,其余神族都轻易无法靠近,更別说是人族修士。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而山海竹流落到人间境,人族修士提炼出山海竹心,又以其炼製出可以弒杀上古神族的山海铸的那段时间,正好是祝融氏镇守不周山。 共工氏因此怀疑是祝融氏故意给了人族修士山海竹,让他们炼製出山海铸,屠杀了族中的幼崽。 事发后共工氏震怒,举族打上不周山同祝融氏对峙,祝融氏自然不认,认为共工氏血口喷人藉机挑事。 两族本来就有嫌隙,现在又互相怀疑,最后对峙无果,在不周山上大打出手,不死不休。 直至撞倒了不周山。 许陵光在现代世界的时候,也听过“共工怒撞不周山”的神话,但和兰涧所说的版本却大相逕庭。 关於共工氏怒撞不周山的原因也有很多种,有的说“共工氏与顓頊爭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也有的说“共工氏与高辛爭为帝,遂潜於渊,宗族残灭,继嗣绝祀”。 而同时提到共工氏与祝融氏的版本则是“祝融胜共工”,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水火不相容,共工在主动发动战爭后却以失败告终,最后在恼怒之下撞倒了不周山。 使“天柱折,地维缺,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但现在听兰涧的说法,共工氏与祝融氏相爭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隱情。 许陵光不由一阵唏嘘:“那后来呢?” 他听过神话里,不周山被撞倒后,就是女媧补天的故事。 兰涧的神色已经平静下来,淡淡说:“不周山被撞倒后,两族都意识到惹了大祸。山海境其实由八座山支撑,但能称得上天柱的却只有不周山。不周山倾倒,山海境也摇摇欲坠,灭族之祸近在眼前。” “大难临头,两族只能泯了新仇旧恨,合力修补天柱。共工氏和祝融氏是最早一批以肉身修补天柱的上古神族。昔日最为强盛的两个种族,在天柱倾倒之后,除了族中不知事的幼崽,所有族人都以身填了天柱。” 后来山海境完全崩溃,两族倖存下来的幼崽谨记先辈教诲,为了赎罪,明明还有逃出来的机会,他们却选择留守到最后一刻,与山海境一同赴死,期盼能以死赎罪平息天道怒火。 这个结局太过沉重,许陵光沉默许久才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们后来想必很后悔。” “上古神族天生地养,自认是天道宠儿,多年来各种族之间互相不服,常有征战。从来没有人想过天柱会倾倒,山海境会崩塌。” 说起这些时,兰涧的语气很低迷。 许陵光悄悄看他一眼,见他一向竖得笔直的耳朵都有些耷拉了,连忙转移话题说:“都过去这么久了,再说这些其实也没有意义了,活著的人还是得往前看。” 他假装忽然想起来的样子,很浮夸地说:“对了,我这几天按照笔记研究了一款新油膏,你要看看吗?” 兰涧其实没有什么心情,但是见许陵光眼睛亮晶晶地注视著自己,明显是想安慰他,还是没拂了他的好意,轻轻点了下头。 许陵光就进屋去將做好的油膏拿出来。 油膏装在白瓷小罐中,色泽淡绿,打开盖子后散发淡淡的竹子清香。 许陵光一直很喜欢青竹林的清新气息,所以这一次油膏的味道特意调製了竹子香。 “按照笔记所说,这款油膏可以促进毛髮生长。” 虽然兰涧没有提过,但许陵光注意到他时不时会看一眼自己背上毛毛明显短了一截的地方,显然非常在意禿掉的毛毛还没有长回来。 所以这么多油膏方子,许陵光选择先製作了这款促进毛髮生长的油膏。 兰涧一听果然有了几分兴致:“有效吗?” 许陵光笑眯眯地说:“试一试就知道了。” 第94章 生起气来比幼崽还难哄 安顿好了幼崽之后,许陵光就跟兰涧回了族地,用新油膏给他做护理,顺便检查一下伤势恢復得如何。 乘黄不愧是神兽,之前那么严重的伤口,这才十来天,竟然已经完全癒合了,连伤痕都看不见一丝。 原本受伤的位置长出了粉色的新肉,雪白的绒毛生长出来,只有一节手指那么长,摸起来手感柔软蓬鬆,很像幼崽的绒毛。 许陵光没忍住偷偷多摸了几把,却不知道刚刚癒合的伤口皮肤非常敏.感。 兰涧忍住了想要挪动的衝动,回头看了他一眼。 但许陵光正沉浸在绒毛良好的手感之中,摸了一下又一下,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兰涧终於忍不住了,出声提醒:“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开始吧。” 许陵光“哦”了一声,只能遗憾收手作罢,开始给他做护理。 因为今天去小木屋吃饭的原因,兰涧的体型缩小了许多,只有平时的四分之一不到,许陵光感觉也就和动物园里的老虎差不多大小,做起护理来方便省事了很多。 可能是因为跟兰涧越来越熟的原因,他说话也没有以前那么小心翼翼,咕噥著抱怨说:“你可以变小,怎么之前不变?变小之后做起护理来方便多了。” 兰涧抖了抖耳朵,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非常享受做护理的过程,故意没有变小。 他只是淡淡地將锅又甩回去:“你没有提。” 许陵光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我不问你不知,我一问你惊讶是吧:) 因为体型变小的原因,这一次护理时间也跟著缩短了许多。 许陵光最后给他打磨爪鉤的时候,直接盘腿坐在白玉床上,兰涧的两只爪子直接搭在他的腿上,许陵光一手就可以握住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这种感觉对一个毛绒控来说无法抵挡的诱.惑力。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许陵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他偷偷瞥了兰涧一眼,见他闔著眼眸似乎在假寐,就假装不经意地將兰涧的爪子握在掌心,快速又轻柔地捏了一下。 好软,好q弹。 还毛茸茸。 只比他手掌小一些的爪垫柔软微热,摸起来毛绒绒非常舒服,握在掌心里就像一个大號的毛绒软捏捏。 许陵光喜欢的不得了,看兰涧似乎没有察觉,忍不住又捏了一下两下三下…… 许陵光偷偷捏第一下的时候,兰涧就察觉了。 他本来想装作不知道,但许陵光得寸进尺。捏了一下还有第二下第三下……无数下,兰涧终於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看他,语气淡淡问:“捏够了没有?” 许陵光:“……” 许陵光:“!!!!” 许陵光从脸红到了脚。 脚指头蜷缩得可以扣出一座哀牢山。 万万没有想到偷偷捏爪子竟然当场抓住了,他低下头老老实实给兰涧磨爪子,结结巴巴地说:“够、够了。” 兰涧盯著他头顶的发旋,看见他露出来的两只耳朵通红,还十分奇异地抖了抖,眼里就带了笑意。 感觉要是他再问几句,许陵光能当场打个洞钻进去。 许陵光做完护理之后,都没好意思抬头和兰涧对视,收拾好东西之后就落荒而逃。 他这辈子还没这么社死过啊啊啊啊啊啊!! 兰涧很快发现许陵光变得不太对劲。 自从那天之后,许陵光每次来族地借用笔记,似乎都有意避开了他。 就算偶尔遇见了,许陵光也是低著头匆匆打个招呼就转身离开。 兰涧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轻轻皱眉,心想难道那天没有给他捏爪子,就生气了吗? 他有点疑惑,也有点失落。 以前许陵光每次来族地,有事没事都总会故意往他面前凑,或是给他带了点心,或是说几句閒话,问一问哀牢山的事,笑得一双眼睛弯起来,只是看著就有一种被阳光晒过、暖洋洋的感觉。 但现在许陵光不仅不对著他笑了,还躲著他走。 於是在下一次许陵光来给自己做护理的时候,兰涧犹豫再三。主动將爪子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让许陵光捏个够。 爪垫被捏过的感觉非常怪异,那种酥酥麻麻的痒意会从爪垫一直传到耳朵尖,兰涧其实有点紧张,故意避开了许陵光的目光,假装一切都很正常。 只有许陵光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兰涧今天是想先磨爪子吗? 他想了想想不明白,觉得先磨爪子也没有什么,就去拿了銼刀过来,盘腿坐下认认真真开始给兰涧磨爪子。 兰涧:“……” 他怀疑许陵光还在生气,一边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容易生气,生起气来比幼崽还能哄,一边又不喜欢他对自己生气。 又是一番犹豫纠结之后,兰涧將另一只爪子搭在了许陵光的手背上。 这样够了吧? 许陵光:? 他茫然和兰涧对视,缓缓眨了下眼睛问:“是要先磨这只爪子吗?” 兰涧:“……” 主动伸爪子已经是他示好的极限,见许陵光一副摸不著头脑的样子,他有点恼羞成怒,索性將两只爪子都收了回来,闷不吭声的趴在那里。 许陵光越发奇怪,怀疑是不是有谁惹他生气了,怎么今天阴晴不定的。 一会儿要磨爪子,一会儿又不磨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长眼,惹谁不好惹这个祖宗。 连累他也跟著遭殃。 实在可恶! 由於主动示好失败,兰涧心情极差,后面就没有再说过话。 许陵光只觉得它比平时沉默许多,看起来心情也不太好,但又猜不透到底谁得罪了他,更不敢贸然开口,只能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手里的工作。 等所有的流程都做完,他收拾工具的时候见兰涧还怏怏不乐地趴在那里,犹豫了一下將带来的荔枝糕递过去:“我做了荔枝糕,给你带了一些。这次放得有点多,可能会比之前甜一点。” 兰涧侧头看了他一眼,本来想赌气说不吃。但对上许陵光的视线,那句“我不吃”又说不出口,最后別彆扭扭地说:“放在那里吧。” 许陵光“誒”了声,放下荔枝糕后就准备回去。 走到门口时,想起什么又犹豫著问:“后天是我的生日,准备简单庆祝一下,你要来吗?人到就好了,大家一起吃个饭热闹一下。” 兰涧侧脸看他,觉得他的声音又轻又软,仿佛带著祈求的意味,险些就要点头了。 但他想到许陵光之前还躲著自己,现在却又要自己去给他过生辰,心里多少有些较劲想要拿捏一下,於是就抬著下巴拿乔说:“那日我未必有时间。” 如果许陵光求求他,也许就有了。 许陵光“啊”了声,倒是没有太意外。连忙摆手说:“没关係没关係,那你忙正事吧。” 其实他也就是隨口问一下,现在兰涧能这么平易近人已经出乎意料了,许陵光根本就没指望这尊大佛会来给自己过生日。 只不过想著有虞和幼崽们肯定会在,要是自己只邀请了幼崽们却不邀请兰涧不太好,有得罪金大.腿的风险,所以才礼节性邀请了一下。 兰涧不来就不来吧! 反正还有幼崽们呢,够热闹了。 许陵光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只留下兰涧气得耳朵竖得笔直。 不是要邀请他参加生辰宴吗?怎么如此没诚意! 第95章 这都是什么败家崽子啊 以前许陵光其实不怎么过生日,大学时候倒是会跟舍友们出去吃饭唱歌。但是工作之后大家天南海北各自一方,再聚的机会就少了。 不忙的时候许陵光会叫上两三个朋友一起吃个饭喝点酒,忙的时候从早加班到晚,等从公司回家,许陵光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了,更別说出门过生日了。 算算时间,上次和朋友一起热热闹闹过生日,还是大学毕业的那年。 许陵光想想,要是自己没有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里,这个时间段可能还在为找新工作奔波忙碌,也可能好不容易找到了新工作,正在努力適应和新同事新领导打好关係,反正应该是没什么精力和时间过生日了。 现在穿到了这里,虽然不说多好吧,但至少不用睁眼闭眼就是工作和赚钱。 有时间亲自下厨做一顿好吃的,和朋友们开开心心过个生日,而不用担心饭吃到一半就被领导一个电话叫回去加班。 许陵光一边顛勺炒菜,一边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的幼崽们,情不自禁弯起了嘴角。 除开刚穿过来面临的那些棘手问题,他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喜欢这里了。 或者准確一点地说,是喜欢哀牢山和幼崽们。 最后一盘菜炒好,许陵光端著菜走到院子里,就见头挨著头不知道嘰嘰咕咕说什么的幼崽们同时抬起头来,圆溜溜的眼睛齐刷刷盯著他看。 许陵光將菜放在桌上,弯下腰挨个捏捏他们软乎乎毛茸茸的耳朵:“饭好了,可以开饭了。”他又看了看四周,奇怪:“有虞呢?谁去叫下他。” 往常都不用他喊,幼崽们早就已经在各自的位置坐好,眼巴巴地等著开饭了。 今天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连吃饭都顾不上了。 有虞也是,刚才都还在,一会儿就不见人影。 许陵光摘了围裙洗了个手,就见幼崽们还没上桌,看见他过来,一个两个全都凑上来,將他团团围住。 许陵光蹲下身体,戳了下最前面的暮云软软鼓鼓的毛肚皮:“鬼鬼祟祟的干嘛呢?有事直说。” 结果暮云哼哧哼哧扭扭捏捏,竟然很是害羞的样子。 许陵光:? 他又於是戳了下:“你干坏事了?先说说做了什么,再考虑帮不帮你。” 暮云:!!! 他气愤地瞪著许陵光说:“我什么时候做过坏事?” 许陵光哄他:“好好好没做过。” 暮云这才勉强顺毛,想著今天是他生辰,於是说服自己非常大度地原谅了他,磨磨蹭蹭从小兜里拿出一颗乳白色牙齿状的小石头递给许陵光:“这是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许陵光接过来:“这是什么?你的乳牙?” 但想想又不对,暮云现在的牙都没这么大颗。指甲盖那么大一颗,质感像珍珠,色泽非常莹润。 暮云见他不识货,哼哼说:“这是寻宝鼠伴生的魂珠,出生之时就在我的乾坤袋里。爷爷说一直养著,等我遇见了喜欢的人,就可以送给他。有了这个,你就是我们寻宝鼠的族人了,以后遇见了危险可以用魂珠叫我,我会来救你!” “还有,要是在外面遇见了其他寻宝鼠,他们闻到魂珠的气息,也会帮你的!” 暮云仰著脑袋,鬍子一抖一抖,显然非常骄傲。 倒是许陵光迟疑地问:“这么珍贵的魂珠,不能隨便送人吧?” 暮云不满意地又瞪了他一眼,显然有些害羞,但还是哼哧哼哧地说:“刚才不是说了吗,要送给喜欢的人。” 他声音小了一些,身后的尾巴因为害羞一卷一卷的:“我就喜欢你!” 许陵光笑起来,將他捧起来放在手心揉搓一番,笑说:“但我觉得你爷爷说的喜欢跟你说的肯定不一样。” 这魂珠听起来像是寻宝鼠一族的定情信物。 暮云被他揉搓得呼嚕呼嚕,哼哼唧唧说:“有什么不一样!” 爷爷说是送给喜欢的鼠鼠,但是他又没有喜欢的鼠鼠,送给喜欢的人类也是一样的。 许陵光將魂珠慎重放进须弥戒里收好,说:“谢谢你的礼物,那我就先收著了,等你以后找到了真正喜欢的人……呃或者鼠,可以来换回去。” 暮云才不听,他觉得自己就喜欢许陵光,要把魂珠送给他。 等在旁边的另外三只小崽见状等急了,羽融和妘风直立起来,一崽一边抱住许陵光的小腿,催促道:“到我了到我了!我也准备了礼物!” 昭灵则啾啾叫著飞起来叼住许陵光的衣袖,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拉。 许陵光哭笑不得抱著暮云跟著三个小崽过去看礼物:“你们准备了什么?” 羽融瞥一眼蹲在许陵光怀里的暮云,非常攀比地说:“肯定比暮云的好!” 暮云一听就不乐意了,反驳说:“爷爷说,寻宝鼠全身上下都是宝,但是魂珠最珍贵,好多人族想要都没有呢!” 羽融不跟他吵,拉著许陵光到后院,指著快堆成小山的盒子和小篮子兴奋说:“看,我们的礼物!” 妘风害羞地说:“这是大哥和有虞给我们买的玩具,全都送给你。” 她刚说完,那胡乱堆起来的小山就歪倒下来,最上面的一个盒子翻下来,滚落了一地五顏六色的宝石。 许陵光蹲下身將滚得满地都是的宝石捡起来装进盒子里,发现除了这些宝石外,还有各种各样新奇的奇趣摆件,比如一个拉车小马的摆件他就在千金楼见过,通体用莹白的玉石雕刻,雕工精湛,栩栩如生宛若活物。 当时他隨便问了一句,赵掌柜说这是客人订下的法器。 灌入灵力之后玉马可化真马拉车日行万里,是一种可观赏也实用的法器,中品灵石一万。 但现在这个价值中品灵石一万的法器就这么和其他玩具堆在一起,全被幼崽们送给了自己。 许陵光一边有点感动,一边又忍不住想,这都是什么败家崽子啊? 兰涧也不知道怎么教的崽子,这么多贵重的东西竟然说送人就全部送人了。 第96章 这是我幼年时蜕下来的背角 许陵光心里这么想,可对上幼崽们瞪得圆溜溜写满期待的眼睛,那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幼崽是真心想给他送生日礼物,所以把自己最贵重最喜欢的玩具全都拿了出来。 他不能做那个扫兴的家长。 於是许陵光挨个摸摸小崽们的头,弯著眼睛笑眯眯地说:“这么多都送给我啊?那以后你们玩什么?” 妘风抬了抬下巴,说:“大哥和有虞会给我们买新的!” 羽融原本被许陵光说得有些不坚定了,听妘风这么一说,立刻跟著说:“对!买了新的,再送给你!” 昭灵钻进礼物堆滚了一圈,抖抖身上的绒羽,啾啾啾叫:“买新的!” 许陵光憋笑,都不敢想兰涧听见幼崽们的话时的表情。他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说:“但是这么多,我一个人也玩不过来。不如我现在先收起来,以后我们一起玩?” 幼崽们一听就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们想和陵光哥哥一起玩。 於是就这么约好了,许陵光把地上一堆价值不菲的玩具都收进了须弥戒里,弯腰將三只幼崽抱起来,说:“走吧,我们去找找有虞去哪儿了,然后先吃饭,等会饭菜凉了。” “吃完了再带你们一起做蛋糕。” 幼崽们不知道蛋糕是什么,但是听许陵光提过,是一种香香软软甜甜的小糕点,立刻就期待起来:“做蛋糕做蛋糕!” 许陵光抱著嘰嘰喳喳的幼崽到了前院,就见之前不知道哪儿去的有虞回来了,他手里抱著个盒子,看见许陵光就走过来递给他,抿了抿唇低声说:“生辰礼物。” 许陵光惊讶看他一眼,將幼崽们放在椅子上,接过盒子问:“我打开看看了?” 又嘀嘀咕咕说:“幼崽们不会都是跟你学的吧?” 一个个绞尽脑汁送生辰礼。 有虞没说话,一双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因为紧张,平时隱藏的很好的两只耳朵不受控制地伸了出来也没有发现,在头顶竖得笔直。 许陵光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装得竟然是自己曾经看过的那把穿云弩。 他惊讶地抬头:“这个太贵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有虞头顶抖动的耳朵。 那耳朵长著纯黑色绒毛,大概有一掌长,末端尖尖的,竖得笔直,但时不时会抖动一下,暴露了主人紧张的內心。 许陵光:!!!! 好可爱啊。 他目不转睛盯著有虞的耳朵看,就见那耳朵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甚至开始往后抿了。 许陵光:噗嗤。 有虞疑惑又紧张:“你、你不喜欢吗?” 明明赵掌柜说店里的东西许陵光只看过这把弩,而且许陵光平时打猎也是用弓箭。 许陵光见他一张小脸都要急红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很喜欢,就是太贵重了,你哪来这么多钱啊?” 有虞这才放下心来,头顶的耳朵也不抖了,重新竖起来:“我有钱。” 想了想又说:“你要是缺灵石,我可以给你。” 兄长的很多生意都是他在巡视,他每年也会有分红,那些灵石都没有地方用,只能用来给幼崽们买玩具。 许陵光:“……” 他沉默瞥了有虞一眼,感觉被炫了一脸。 於是心安理得地收了礼物,招呼幼崽们去吃饭。 从有虞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故意指著他头顶的耳朵惊讶地说:“呀,你耳朵跑出来了。” 有虞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了一对毛茸茸的耳朵。他白净的脸顿时红透了,將耳朵收了回去,在桌边坐下时,脸上的红晕还没消退。 许陵光忍著笑,假装没有发现,给幼崽们分小碗。 外面的兰涧看著院子里其乐融融,反覆踱步。 进去还是不进去? 他昨天都说了有事,现在又不请自来,是不是不太好? 但要是不去…… 兰涧又探头看了看院子里的景象,大家都送了礼物,他不送似乎不太好。 而且他都准备了! 要是不送出去,岂不是浪费了? 兰涧犹豫了半晌,眼见著那边已经要开饭了,还是迈著爪慢吞吞地进了门。 饭桌就摆在院子里,许陵光的位置背对著院门,还是幼崽们先看见了兰涧,兴奋叫道:“大哥!” 许陵光回过头,看见兰涧,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不是说没空过来吗? 兰涧朝幼崽们点点头,又看向许陵光,將盒子放在许陵光面前,语气淡淡地说:“给你的生辰礼。” 许陵光更加受宠若惊了,他连忙就要去添凳子和碗筷,却被兰涧拦下:“不用忙,你看看生辰礼,我还有事忙,一会儿就要走了。” “啊,这么快?不留下吃个饭吗?”许陵光將盒子拿过来,就见里面放著一截小小的角。 那小角只有一截指节那么长,色泽如同水晶,但摸上去的触感却十分光滑柔润,就连顶部尖尖的角尖也並没有锋利感。 握在掌心温温润润的,很舒服。 “这是什么?”许陵光问。 虽然认不出来,但看这个质感也不是普通东西。 兰涧有些不自在地別开目光:“这是我幼年时蜕下来的背角,留著也没有用,就送给你了。角上我加持了祝愿之力,效果会比玉麟趾好一些。” 顿了顿又补充:“还有,这角与我之间有联繫,你若是遇见生命危险,將灵力灌入,可以用它联繫我。我若得空,或许能救你一命。” 许陵光张大了嘴,万万没想到兰涧会送他这么贵重的礼物。 竟然是乘黄角。 之前无药还说过,乘黄角是续命神物,他当时还觉得乘黄角犹如天方夜谭,就算后来认识了兰涧,也从没敢肖想过乘黄角。 没想到现在兰涧竟然轻而易举地就送给他了。 许陵光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又酸又软,鼻子还有点堵。 他眨了眨眼睛,压了下鼻间的酸涩感说:“谢谢,这个礼物对我很有用,我会好好保管它。” 又想起兰涧这么用心地给自己准备了礼物,而自己当初请他来吃饭都只是隨口一邀,实在太敷衍。现在人来了,自己更是连椅子都没准备他的,许陵光耳朵发烫,又是愧疚又是自责,极力邀请兰涧留下吃饭。 兰涧只觉得他的眼睛水灵灵亮晶晶,仿佛被水洗过一样,被这双眼睛注视著,他竟然罕见地感到了一丝慌乱,滚烫的感觉从胸口蔓延到耳朵尖,他根本不敢再和许陵光对视,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想跑许陵光哪里拉得住他,就见这么大一只乘黄一阵风似的就不见了。 许陵光无奈坐回去,问幼崽们:“兰族长在忙什么?” 怎么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幼崽茫然跟他对视,齐齐摇头说:“不知道啊。” 第97章 做蛋糕 许陵光又看向有虞,结果有虞竟然也摇摇头,说:“不知道。” 许陵光嘆口气,只得作罢,心想兰涧送了自己这么一份大礼,这个人情得记著,虽然一时半会儿还不完,好歹也得对人更上心一些,不能再跟这一次一样,人家都来送礼物了,结果自己连凳子都没准备一张。 太尷尬了。 许陵光甩甩头,暂时將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拋到脑后去,和幼崽们一起吃饭。 因为生日的原因,许陵光准备了一点荔枝米酒。是用最后一批做荔枝糕剩下的荔枝酿的,喝起来香香甜甜,很適合幼崽们。 许陵光给每个崽倒了一杯,自己端著酒杯说,和幼崽们挨个碰了一下:“开饭啦!” 幼崽们欢呼一声,喝了一口甜滋滋的荔枝酒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动了。不过他们好歹还记得今天许陵光是寿星,爭先恐后给许陵光夹了第一筷子菜。 许陵光面前的小碟子顿时就堆得满满当当。 尤其是妘风和羽融,自己都顾不得吃了,恨不得把菜盘子都堆到许陵光面前来。 他哭笑不得,哄幼崽们先吃。 幼崽们这才消停了,老老实实地享受大餐。 吃完饭后,许陵光就带著幼崽们尝试做蛋糕。 做蛋糕其实有点突发奇想,蛋糕胚子倒是容易做,但是这个时代並没有烤箱,想要恆温高温的环境烤制蛋糕其实还是有点困难。 但他忽然想起炼丹时丹炉也需要保持恆温,对温度的控制要求很精细,这和烤蛋糕的原理不是差不多吗? 於是他就摩拳擦掌地准备试试了。 当然用丹炉烤蛋糕大小不太合適,於是他就自己做了个类似烤箱的封闭式土灶,下半部分生火送温,上半部分则是封闭“烤箱”,只留出一个观察內部的方形小孔。 在大太阳底下晒了两天之后,这个自製的烤箱已经干透了,许陵光摸了摸,感觉还挺结实,於是就带著幼崽们开始准备蛋糕糊。 鸡蛋家里是不缺的,两只母鸡每天都下蛋,许陵光攒了不少鸡蛋,家里早就不缺鸡蛋吃了。 麵粉、牛奶和也都提前买好了。 许陵光穿上围裙,兴致高昂地开始做蛋糕糊。 四只幼崽们帮不上忙,就挤在桌边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看,时而还嘰嘰咕咕地发言。 暮云见许陵光敲蛋,嫌弃地说:“我不喜欢吃蛋黄。” 羽融白他一眼:“你怎么还挑食?” 暮云哼哼,瞪了回去:“你怎么不吃青菜?!” 羽融不说话了,心虚地探头去看许陵光,转移话题:“我喜欢喝奶!” 许陵光顺手把新鲜的牛奶倒了一些在小杯子里分给幼崽们:“先尝尝味道,得多做点蛋糕胚,牛奶剩的不多。改天我再多买点回来。” 他和幼崽们说著话,也没有耽误自己手里的动作,已经利索地將蛋黄蛋清分好,加了牛奶白打匀,开始筛麵粉了。 旁边的有虞暗暗在心里记他的动作,见桌子上摞著五六个小碗,就主动请缨道:“我帮你吧,就按照你这个步骤来吗?” 许陵光瞥他一眼,就见他眼中有些跃跃欲试,原本拒绝就咽了回去,想了想分了他几个鸡蛋:“嗯,你试试,就按我的步骤来,不懂再问我。” 有虞点点头,肃著一张脸一板一眼开始敲鸡蛋。 幼崽们都没有被允许参与,但是见有虞竟然能帮忙,就也跃跃欲试起来。他们团团围在有虞身边,紧紧盯著有虞分蛋黄蛋清的手,不断发出嘰嘰喳喳的声音说:“破了破了,蛋黄流进去了!” “这个没用了吧?”妘风皱著小脸说:“陵光哥哥说不能混在一起。” 有虞板著脸,只得又换了一只碗,皱著眉头更加小心地分鸡蛋。幸好这一次还算顺利,成功把蛋黄蛋清分出来了。 但等到筛麵粉的时候又出了问题,就见筛子一抖,麵粉顿时满天飞,凑得最近的昭灵猛地打了个喷嚏,嫩黄的喙里喷出小小的火星子,將雪白的麵粉都烤黄了。 有虞:“……” 旁边偷偷观察的许陵光:“……” 昭灵大概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蔫头耷脑地往后缩了缩,用翅膀抱住了头,发出低落的啾啾声。 有虞冷静地將筛子上部分焦糊的麵粉倒掉,安慰他说:“没事,还有很多麵粉。” 昭灵偷偷从翅膀缝隙里探出小脑袋瞅一眼,就筛子里果然又堆满了麵粉,才重新高兴起来,小心翼翼地扑腾了一下翅膀:“啾!” 结果因为他长大了许多,翅膀扇动的风又將麵粉吹得到处都是,几个幼崽接连打起喷嚏。 许陵光听著幼崽们“啊湫”“啊湫”的声音,嘴角勾著笑迅速地搅拌好了蛋糕糊,倒进了自製的模具里面。 他动作又快又熟练,已经做好了四个蛋糕糊时,那边有虞和幼崽们终於小心翼翼地做好了第五个蛋糕糊。 有虞绷著脸小心翼翼地將蛋糕糊倒进了模具里,幼崽们跟著发出小小的欢呼声,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脸上身上都沾满了白白的麵粉。 许陵光瞅了一眼,蛋糕糊搅拌过度,其实已经有些消泡了。 但他什么都没说,笑眯眯將五个模具並排摆在了一起。 接下就是最重要的烘烤了。 五个模具並不大,也就四五寸大小。 土灶已经提前在底部加了柴火预热,但许陵光感受了一下温度,感觉应该是是土灶太厚实了,温度不够高。於是將一根树枝凑到昭灵面前,哄道:“快,再打个喷嚏,喷点火星子就可以。” 昭灵配合地开始“啊湫”“啊湫”。 “啊湫”了三下,终於又有一簇小小的火星从嘴里喷出来,落在树枝上,立刻熊熊燃烧起来,许陵光眼疾手快將树枝塞到了土灶底部,又扔了点耐烧的木头进去。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將三个装满了蛋糕糊模具放进了温度升起来的土灶之中。 他用將土灶封好,然后开始从方形小孔里观察蛋糕糊的膨胀情况。如果火大了,他就用灵力將火焰压得小一些。如果火小了,他就赶紧把灵力撤回来,让底部的火焰变大。 很快蛋糕糊就膨胀起来,散发出甜腻的香味。 昭灵尤其高兴,他意识到自己帮上了忙,非常得意地张著翅膀在土灶周围走来走去,时不时发出清亮的啾啾声。 有虞和幼崽们也期待地盯著土灶。 第一批蛋糕出炉的时候,幼崽们眼睛都不会眨了,直勾勾盯著土灶。 羽融甚至还响亮地咽了咽口水,说:“好香啊。” 暮云也跟著说:“我又喜欢吃蛋黄了。” 许陵光將蛋糕取出来,就见三个里面有两个裂了顶,一个还塌了,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第一次尝试,控制火候不太有经验。 好歹里面都熟了,虽然不好看,但味道应该不错。 他將蛋糕脱模,分给幼崽们。 幼崽们还是第一次吃蛋糕,四五寸的蛋糕並不大,三个蛋糕,一个幼崽也就分了半个。 羽融也顾不上烫嘴,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被烫得直吸气,还要糯声糯气地说:“好、好好吃啊。” 第98章 「许陵光,二十四岁生日快乐。」 半个小蛋糕,幼崽们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许陵光也尝了半个,觉得味道其实不错,虽然没有前世那些蛋糕店里买的柔软细腻,但也香香软软,幼崽们吃了半个都意犹未尽,还在恋恋不捨地舔爪爪。 就是土灶到底比不上烤箱,温度不够精准,做出来卖相不够好看。不过后面再改良改良。应该可以做出更好的。 他看向剩下两个还没烤的蛋糕糊,其中一个是有虞和幼崽们一起做的。 “把这两个也烤了吧。” 这一次昭灵主动凑过来,很努力地想要再喷小火星,不过土灶的火许陵光一直续著根本没熄,连忙將他抱起来哄说:“够了够了,下次再让你帮忙。” 没能帮上忙的昭灵非常遗憾地啾啾了两声。 许陵光和幼崽们一起將模具放了土灶里。 经过不算漫长的等待后,最后两个蛋糕也出炉了。有虞和幼崽们一起做的蛋糕糊已经消了泡,其实没太膨胀起来,比起另一个烤得蓬鬆柔软的蛋糕,就显得有些寒磣了。 幼崽们皱著小脸,非常严肃地谈论:“好像和之前吃的不太一样。” “扁扁的。” “是不是没做好?” 有虞也抿著唇没有说话。 许陵光见状將那个丑丑扁扁的小蛋糕拖过来放在自己面前,说:“这个归我了,你们分这个吃。” 有虞欲言又止,幼崽们还在嘰嘰咕咕议论,但他还是看得出来这个蛋糕其实应该没做成功。 “不然还是扔了吧。” 许陵光瞥他一眼,说:“只是丑了点,又不是不能吃。” 许陵光像模像样地插上了一根狗尾巴草当蜡烛,说:“其实吃蛋糕是要点蜡烛许愿的,不过这次没找到合適的蜡烛,就用这个代替了。” 他说完鼓起腮帮子,很是用力地吹了一下狗尾巴草。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狗尾巴草摇摇晃晃,他闭上眼睛,在心里许愿: “许陵光,二十四岁生日快乐。” 眼下的生活已经非常美满,许陵光没有什么愿望需要实现了,所以他在心里说:“希望这一切是真的,不是我的美梦。” 当初他刚穿越的时候,还想过这一切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 可现在他却盼著这並不是一个梦,而是真实的。 他有了很好的朋友,有了一个落地生根的家,不必再如同浮萍一样四处漂浮,没有归处。 许陵光重新睁开眼睛,眼前是幼崽们放大的、毛茸茸的、写满了好奇的脸。 “你许了什么愿望啊?”幼崽们好奇。 许陵光挨个揉揉毛茸茸的小脑袋瓜,说:“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暮云“哦”了一声,又疑惑:“那我们怎么知道灵不灵呢?” 许陵光想了想说:“等灵验了我会告诉你们。” 因为小蛋糕比预料的还要受欢迎,许陵光看著时间还早,反正也没有其他事情了,索性又和幼崽们一起做了好多的蛋糕糊。 一直忙到晚上,一批批的小蛋糕烤出来,有的蓬鬆金黄非常漂亮,也有的扁扁一块並没有膨起来,但无论哪个幼崽们都高高兴兴非常满足地吃掉了。 幼崽们不知饱足,做蛋糕吃蛋糕上了癮,到了天黑还不想收手,最后是许陵光说家里没有鸡蛋了,幼崽们才遗憾作罢。 把幼崽们哄走了,许陵光才收拾厨房。 厨房有些乱糟糟的,他点了盏灯,在暖黄的灯光里不紧不慢地收拾,窗外就是幼崽们笑闹的声音。 许陵光生出一种岁月悠长静好的感觉。 等他把厨房收拾好出来,就见幼崽们已经把自己收拾乾净了。许陵光就和有虞打了招呼,自己也去河边打了水冲了个澡,准备休息。 只是往常都乖乖在自己的小窝里睡觉的幼崽们,今天晚上却格外不老实。许陵光刚换了睡衣准备关门,就见四只小崽或是抱著或者叼著自己的小枕头,巴巴站在门口望著他。 妘风眨了眨眼睛,又蹭了蹭许陵光,声音软乎乎地说:“陵光哥哥,我们想跟你睡。” 暮云附和:“嗯嗯嗯。” 羽融和昭灵见许陵光没有反对,抱著自己的小枕头就往房间冲,开始往床上爬。 许陵光无奈,只得让开身体,说:“都进来吧,就今天一晚啊。” 不然这么多崽子天天一起睡,他恐怕別想睡个好觉了。 幼崽们自然点头如捣蒜。 许陵光把自己的枕头挪到外面,把里面的半张床让给幼崽们,幼崽们你推我挤地占好了位置,终於老老实实地睡好。 许陵光见状再次去关门,然后发现门口蹲著只从未见过的纯黑色乘黄崽子。 体型要比羽融和妘风更大一些,大概有一只小狗那么大了,蹲坐时高度到许陵光膝盖上方,一身黑色的皮毛柔软蓬鬆,就连背角也是黑色,全身上下只有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格外不同。 许陵光看著那双不住抖动的非常熟悉的黑色耳朵,试探著说:“有虞?” 有虞低低“呜”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又用轻轻用头蹭了一下许陵光的手臂。 做完这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的头,不安地盯著地面。 他也想和大家一起睡。 但是人形的时候他根本不好意思提出来,只有变成原形的时候,或许是可以假装自己也还是一只幼崽,提出一些无理取闹的要求。 许陵光见他蔫头耷脑的样子,想起他眯著眼睛一脸满足吃葫芦的样子,趁势摸了把他的耳朵,忍著笑说:“进来吧。” 第99章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孤立了 得到了允许,有虞猛地抬起头,见许陵光已经转身去关门,眼睛顿时亮起来。他慢吞吞地走到床边,仔细用床头柜上放著的小毛巾擦了擦爪子,才跳上.床。 幼崽们其实也很久没有和有虞一起睡了,有虞平时並不太爱变回原形,在族地都是独自在房间里休息。 这会儿一看见有虞上来,三只幼崽就扑到了他身上,尤其是昭灵,已经伸著脑袋往他肚皮底下拱,试图找个舒服的地方睡觉了。 暮云虽然和幼崽们已经很熟悉,但天性使然,他其实还是有点本能畏惧兰涧和有虞,但大约是此时气氛太好,又有许陵光撑腰,他想著这是许陵光的家,许陵光的家就是他的家,於是也不客气地拽著小枕头去挤昭灵。 昭灵好脾气,虽然被挤得啾啾叫,但还是张开翅膀给他挪了一点位置。 两只小崽钻到了有虞毛茸茸非常柔软的肚皮底下,妘风和羽融则直接赖在有虞身上。有虞很好脾气地不动,偶尔还会舔一舔幼崽们你推我搡变得乱糟糟的毛毛。 许陵光上了床,就看见一大四小五只崽已经挤成一团,各自找好了舒服的位置。 看见他过来,幼崽们都探头睁著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叫他快来。 有虞的下巴枕在羽融的头顶,暗红色的眼睛也看向许陵光,看起来温和而湿润,非常乖巧,和他一身纯黑皮毛,酷帅狂霸拽的外形一点都不匹配。 许陵光刚才就觉得他长得很漂亮,这会儿崽子就这么乖巧地睡在旁边。他熄了灯,趁著屋子里黑漆漆看不见,伸手摸了一把有虞光滑柔软的皮毛。 有虞的皮毛手感介於成年乘黄和幼崽之间,应该还处於换毛期。背部的皮毛已经非常柔顺滑溜,但脖颈处的一圈毛毛却和幼崽们一样蓬鬆,甚至还有点炸,是幼崽独属的毛绒手感。 许陵光暗地里惊嘆,忍不住又多摸了两下。 不过眼睛適应了黑暗之后,他就发现有虞正默默盯著自己搭在他肚皮上的手。 许陵光收回手,尷尬笑了下,夸讚道:“你的原形好好看,怎么之前从来没见你变回原形过?” 听见他竟然夸自己好看,有虞愣了下,才说:“我的血脉並不纯粹……” 乘黄是瑞兽,以白色为贵,族中从来没有过黑色乘黄诞生的记录。 不仅仅是毛色,他连眼睛的顏色其实也和兄长还有羽融妘风不一样。他们变回原形之后,眼瞳都是或深或浅的金色,只有他的眼睛是不详的暗红色。 他被兄长接回来之后,其实偷偷查过族中很多书籍,知道一般只有代表不详的凶兽一族,才会有这种红色的眼睛。 他有记忆起就在鬼市,並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后来被兄长带回哀牢山,才知道自己体內有一半的乘黄血脉。他刚开始什么都不懂的时候,还傻乎乎兄长问过自己的另一半血脉是什么。 但兄长只是摸摸他的头说:不管另一半血脉属於哪个种族,他都是乘黄认可的族人。 对他的另一半血脉却避而不答。 他后来悄悄查了记载,知道上古时期最臭名昭著的凶兽种族,无非就是混沌、穷奇、檮杌还有饕餮。 无论哪一个,在神族和人族中,都是凶名赫赫,恶事做尽,为两族所厌弃。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背角隨著年纪增长,也和羽融妘风的越来越不一样,他厌恶自己身上属於凶兽的一切特徵,所以也厌恶自己的原形,平时基本能不变回原形就不变回原形。 倒是许陵光见他说起原形似乎有些怏怏不乐的样子,疑惑说:“好看不好看和血脉纯粹不纯粹也没有关係啊?” 他又趁机摸了摸有虞手感极佳的耳朵:“我觉得黑色也很好看,特別帅气。” 他想了想有虞长到兰涧那么大的样子,篤定地说:“你以后一定是只威风凛凛的乘黄,出门都不怕有人欺负我们了。” 许陵光的表情太篤定,有虞看著他,轻轻用鼻头蹭了下他的手心,轻轻说:“嗯。” 一人一崽在房间里谈心的时候,却不知道敞开通风的窗户外,还藏著一双幽怨的眼睛。 兰涧趴在窗户对面的树上,有些不高兴地甩了甩尾巴。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孤立了。 大家都在屋里睡觉,为什么只有他在外面看著? 明明整座山头都是他的。 兰涧不高兴地拍了下爪边的树枝,思考自己怎么才能理直气壮地进去一起睡。 但是思来想去,理由都不是非常充足。 他最后只能偃旗息鼓,垂头丧气趴在树枝上,盯著窗户里的青年和幼崽们,看著看著,就这么睡了过去。 * 过完生日之后,许陵光下山了一趟。 一是跟赵掌柜打听一下巨弩拍卖的情况,二是採购一些生活物资。他还记著兰涧的人情,想著再买点材料,多做几罐油膏拿去哄哄他。 把金大.腿哄高兴了,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赵掌柜一段时日不见他,只觉得他整个人气质越发不同。 如果用植物来形容的话,从前的许陵光多少透出几分疲惫,虽然枝干生机勃勃,但时不时发黄掉落的枯叶藏不住。 但这一次再看见他,赵掌柜总觉得许陵光身上那种疲惫劲儿没了,整个人从容不迫,像一棵翠绿欲滴的树,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片打捲儿的叶子,每一片叶子都舒展翠绿,让接近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澎湃的生机。 赵掌柜暗暗猜测,许陵光大约是遇见好事了。 不过他转而想到之前的百炼比试,以及扶风城的拍卖会,许陵光確实是好事一桩接著一桩,连带著自己都沾了光。 赵掌柜笑吟吟地將人迎进门,不等许陵光询问,就主动將扶风城千金楼送回来的契书和须弥戒交给他:“拍卖会已经结束,那把巨弩被九转山庄以五十三万中品灵石的高价拍下。千金楼抽一成佣金,余下四十七万七千中品灵石都在须弥戒中了,许公子清点一下。” 第100章 这么多灵石砸下来,砸都能把他砸死 许陵光惊讶:“竟然拍出了这么高的价格?” 有虞送给他的那把穿云弩是天工上品,也是九转山庄出產,价格两万中品灵石。当时赵掌柜说巨弩是火炼真君的珍品,可以作为拍卖会压轴,他猜测能拍个三十万左右就是非常高的价格了。 没想到最后竟然拍了五十三万中品灵石。 这么多灵石砸下来,砸都能把他砸死。 许陵光一边为发財了高兴,一边又想到买家果然是九转山庄,又生出了一丝丝的心虚。 他试探道:“九转山庄的人可问过卖家的信息?” 赵掌柜是个会来事的人,他知道许陵光在意这个,打听得非常清楚:“这次代表九转山庄参与拍卖的是地火脉的脉主,他事后倒是向千金楼打探过卖家的消息,不过千金楼有千金楼的规矩,自然不能將消息透露给他,他也就作罢了,並未再继续追问。” 许陵光倒是有些惊讶,九转山庄就这么作罢了? 他还担心过那个死掉的倒霉蛋和火炼真君是什么亲戚之类的,九转山庄会用尽手段把自己找出来,但现在看来,好像是白担心了。 他一颗心半悬不悬的,不知道是该彻底放下还是继续提著。 倒是赵掌柜结清了巨弩的拍卖费用之后,又说起另一件事:“前日九转山庄的东阳离公子来托我传讯,说藏锋门的铸造名额已经转出去了,连同之前他承诺给你的灵石,全都在这储物袋里,共计十万中品灵石,详细的帐目清单也在储物袋里。” “另外他还托我告诉你,说奉灵城万兽庄的灵宠交流会要开始了,他想去挑一只灵宠,问你要不要一道同去。” 许陵光回哀牢山之前,特意嘱咐了赵掌柜,若东阳离来找一个叫关林序的人,让他务必不要露出异样,將消息转达给自己就行。 他以为东阳离得了凤凰火,短时间里应该没空找自己了,那铸造名额应该也没那么快卖出去,结果没想到东阳离效率这么高。 许陵光接过储物袋,將里面的灵石转移到须弥戒里,又拿出那张清单翻看。 东阳离果然很有门路,竟然將铸造名额掛去了黑市,在黑市拍卖出了八万中品灵石的价格,余下的两万中品灵石,则是九转山庄这次给地火脉的奖励。地火脉就东阳离一人,自然全归了他。 他留下自己用得上的,余下全都卖了,给了许陵光两万中品灵石;他自己则留了部分材料法器,以及一万四千中品灵石。 许陵光將清单都收好,想了想还是觉得奉灵城离青羽城太远了,灵宠交流会他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就拿出东阳离给他的传讯符,准备回绝。 结果他刚掏出传讯符说了两句话,衣袖里的暮云就急吼吼地拼命扯他的袖子。 赵掌柜已经去忙別的了,许陵光见包厢没有其他人,就把他从袖子里掏出来,问:“怎么了?” 暮云两只小爪子交握著,支支吾吾地说:“我们去奉灵城吧。” 许陵光不解:“你要去奉灵城干嘛?” 灵宠交流大会,听名字应该就是卖灵宠的,暮云一个香餑餑寻宝鼠,去了不小心被认出身份,说不定还会被灵宠贩子盯上,往灵宠交流会凑什么热闹? 暮云垂著脑袋扭扭捏捏半晌,哼哧哼哧说:“我想去找找我小叔叔。” “爷爷说小叔叔被个人族修士给拐走了,说不定就在哪个灵宠门派里受苦受难呢。爷爷已经出门找他了,我想著交流会上那么多灵宠,多不定会有我小叔叔呢。” “我们去看看吧。”他眼巴巴地看著许陵光。 许陵光没想到暮云还藏著这样的心事,顿时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爷爷也去找你小叔叔了?多久了?” 暮云掰著小爪子算了半天,算不明白,说:“很久很久了吧。” “爷爷去找小叔叔的时候,我马上就要满十岁了,本来爷爷说等我十岁就带我出去见见世面,只有见识了足够多的宝物,才是一只合格的寻宝鼠。但是后来不久小叔叔就不见了,爷爷去找他,说了我十岁生辰之前一定会回来,结果也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暮云不高兴地鼓了腮帮子:“我想著反正我十岁了,按照族里的规定,可以独自出门了,我就自己出来了。” 只是出来之后他就迷了路,一路乱窜,钻进了哀牢山,觉得哀牢山山清水秀鼠鼠非常喜欢,就待在哀牢山不走了。 当然迷路有点丟脸,暮云很是心机地略过了这段没说。 许陵光:“……” 所以暮云其实並不是哀牢山土生土长的鼠,而是离家出走的崽子。 他爷爷也不知道这会儿回去了没有,要是没找到小儿子,回去发现大孙子又丟了,不知道得急成什么样。 许陵光用一种看熊孩子的眼光看著暮云,无奈说:“那我们去奉灵城看看吧,就算找不到你小叔叔,能碰见你爷爷也好。” 不过要去奉灵城也不是说去就去。 许陵光已经不是那个初来乍到一无所知的愣头青了,据他所知,万兽庄所在的奉灵城和九转山庄距离比较近,但是距离青羽城就相当远了,有一两千里的路程。 奉灵城比青羽城要富饶许多,修为高深的修士也更多,他们这一弱一小要过去,得做好准备才行。 许陵光先给东阳离传了讯,又找赵掌柜打听了一番奉灵城的消息后,才回哀牢山。 距离灵宠交流会的时间还早,他先把给兰涧的油膏做好了送过去,给兰涧仔仔细细做了一次护理,才提起自己准备去一趟奉灵城,这段时间可能不在山上。 兰涧听说他才回来没多久又要出门,稍稍有点不满意。 山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都想下山。 但是他又没有理由阻止,只能闷声闷气说:“知道了。” 许陵光注意到他的语气有些古怪,但没有多想,又说:“奉灵城的灵宠交流会人太多,羽融他们的身份敏感,我担心出意外,这次就不带他们了。” 兰涧耳朵一抖,忽然抬头看他。 许陵光被他直勾勾盯著,不知道哪里说得不对,只能试探著问:“哪里有问题吗?” 兰涧摇头:“你说得对,这次不用带他们去。” 许陵光有点莫名,但见他同意了,也就没有再多说,收拾好东西,起身告辞。 在他走后,兰涧起身踱步。 他想起奉灵城也有千金楼的分店,他该去巡视一番了。 第101章 不愧是大城市。 许陵光將用得上的法器一番挑挑拣拣后,换上了防御力最强的法衣,带上了兰涧送的乘黄角,有虞送的穿云弩,又连带著自己炼製的丹药,千金楼买的传送符等等,全都收在了须弥戒里,才带上暮云准备下山。 幼崽们得知他下山,带著暮云却不带自己,自然是非常不满,嘰嘰咕咕地控诉,说自己也要去。 许陵光好一番讲道理,说自己是带暮云去寻亲,是办正事,最后又承诺回来会给幼崽们带礼物,幼崽们才不情不愿地鬆了爪爪,眼巴巴地看著他带暮云下山。 许陵光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三只小崽垂头丧气,连毛毛似乎都没有平时蓬鬆了,站在他们身后的有虞虽然从始至终没有开口,但神色也很低落。 许陵光心口就生出不舍来,要不是確实担心灵宠交流会上暴露幼崽的身份带来危险,他其实很喜欢带著幼崽们一起出门。 想了想,他又折返回去,挨个抱了抱幼崽们,又嘱咐说:“我不在家这段时间,驴子和鸡要按时餵食,窝里的鸡蛋记得捡了放进篮子。还有后院的菜地,看见土干了要及时浇水……还有一坛荔枝米酒藏在厨房的柜子里,你们可以拿出来喝了,但不能一次喝太多……”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又看一眼认真倾听的有虞,说:“我办完事就回来了,家里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好好看家。” 得了他的嘱咐,幼崽们显然觉得自己留在家里也有重大责任了,顿时抖擞起来。 羽融斗志满满说:“我们会好好看家!” 许陵光再次挥挥手告別,才转身下山。 暮云趴在他胸口,探头往回看,一开始还有点得意许陵光只带了自己出来,但走了一阵之后,他就像浑身痒痒一样,在许陵光怀里拱来拱去,咕噥说:“好无聊啊。” 许陵光早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捏捏他的耳朵说:“还是人多有伴儿比较热闹吧?” 暮云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小脑袋:“嗯。” 许陵光说:“我们儘快赶到奉灵城,到时候让东阳离也帮忙打听一下消息,看能不能找到你小叔叔或者爷爷的消息,如果找到了,就可以早点回来。” 暮云说好。 一人一崽踩著婆娑的树影下山。 身后,兰涧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表情有点嫌弃。 太阳有点晒,山里的小路灰尘也有点多。 他拧著眉头想,许陵光每次都这么下山吗? 又累又脏,他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跟过来。 思考了一会儿,却想不出理由。 就是觉得得跟著。 虽然头顶的太阳晒得皮毛髮烫,才做过护理的顺滑皮毛也被灰尘和落叶弄脏了,但是看见前面的许陵光……他总觉得可以多看一会儿。 兰涧甩甩尾巴,还是跟了上去。 下山之后,道路平坦,许陵光就用上了飞舟。本来有虞想让他用上次的马车,但是许陵光担心自己控制不住那匹灵马,想想还是用了直接消耗灵石的飞舟。 飞舟不算豪华,不过非常实用。填充了灵石之后就可以昼夜飞行。 而且因为是在空中赶路,可以省去很多地面上的摩擦和麻烦。 他用传讯符和东阳离联繫,两人约定好先在小徐山下的离火城匯合。 九转山庄就在小徐山半山腰,占据了小徐山以及周边一片连绵的山脉,而离火城则是依靠小徐山而建立,两者之间关係匪浅。 过了离火城再往南走五百里,就是万兽庄所在的奉灵城。 原本东阳离邀请许陵光去九转山庄做客,不过许陵光的须弥戒里还装著九转山庄拍下巨弩的几十万巨款呢,甚至那巨弩就是东阳离的师父亲自去拍的,他实在是心虚,於是婉拒了东阳离的盛情邀请。 飞舟昼夜不停赶路了七八日,就到了离火城。 飞舟还没落下,从船舱里钻出来的许陵光先被下方的音浪掀了个趔趄。 他和暮云一起趴在飞舟上往下看,只见底下行人往来,人声鼎沸。还有守卫朝著空中大声呼喝:“飞行法器不得滯空,违者禁入!” 许陵光连忙將暮云塞进衣襟里,操纵著飞舟降落,跟著排队的人群进城。 离火城位於商阳大陆东南面,盛產云铁和赤火岩,因而附近的山脉都是黑红色, 连带著整个城池都给人一种火气腾腾的热闹感觉。 许陵光一边排队,一边给东阳离传讯,说自己到了。 他还没排到,那头东阳离已经风风火火赶了过来,丟给守卫一个牌子,“九转山庄的客人。”然后拉著许陵光就走。 许陵光跟著他从人群里出来,惊嘆说:“离火城比青羽城大好多,也热闹好多。” 青羽城最热闹的时候,就是百炼比试的那段时间了。但即便最热闹的时候,也比不上离火城的十分之一。刚才他仔细观察过排队的修士,发现他们的境界大多在蜕凡境,就连神藏境都有不少,甚至还有一些看不出境界的修士,神光內敛,但一举一动都给人一种无法言语的威压,许陵光暗暗猜测这些修士的境界或许在神藏境之上。 东阳离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虽然比不上国都扶风,但也不差了。” 他朝门口排队的人群努了努嘴:“这一届百炼比试九转山庄贏了,名望大涨,外面来求法器的人就没断过。” 许陵光惊讶:“这么多人,九转山庄忙得过来吗?” 他可还记得当初东阳离担心百炼比试输了,地火脉贡献不够会被分到大量的铸造订单,所以千方百计拉自己入伙呢。 百炼比试那几十个名额,可没有现在离火城门口排队的人多。 东阳离说:“当然忙不过来,不过也不是每个人的单子九转山庄都会接。” 他指了指道路两旁的店铺:“这些铺子看见没有,都是炼器的铺子,铺子老板大多是九转山庄的外门弟子,学了些炼器的法门后到城中经营铺子,一代传一代,以炼器和贩卖云铁赤火岩为生。许多普通修士囊中羞涩,找这些小铺子就足够了。” “至於那些修为境界比较高的修士,才是来找九转山庄下订单的,不过接不接就要看运气了。” 许陵光听得惊嘆连连:“不愧是大城市。” 东阳离领著他找了家酒楼:“你风.尘僕僕赶了一路,先给你接风洗尘。” 落座后他左看右看,才想起许陵光身边少了什么,问道:“你弟弟还有家里的灵宠怎么没一起来?” 许陵光说:“这次来是有正事,正好也要请你帮忙。” 他將衣襟扯开一些,露出暮云的半个小脑袋:“暮云的小叔叔失踪了,据说是被人族拐走了。也许会出现在灵宠交流会,你若是有什么消息,麻烦告诉我一声,我带暮云过去確认一下。” 东阳离闻言皱眉:“失踪的小叔叔……也和暮云一样是……?” 他张望四周,防止隔墙有耳,没將“寻宝鼠”三个字说出来。 许陵光点点头。 东阳离说:“那可麻烦了,灵宠交流会每年都会有不少珍稀灵宠趁机出售,寻……身价不菲,若是捉到一只,出现可能很大,但你若想出手抢夺怕是有难度。” 许陵光也知道,嘆口气说:“先打听打听吧,如果真能打探到消息,再想办法。” 东阳离一想也是:“也对,我们先打探消息。” 许陵光就没再继续这个问题,问他:“怎么就你一个人,柴烽这次不去?” 第102章 「你在看什么?」 谁知道东阳离一听柴烽的名字脸就拉的老长:“我和他又不熟,谁知道他去不去。” 许陵光充耳不闻:“你们又吵架了啊?” 东阳离哼哼:“小爷日理万机,哪有功夫同个不相干的人吵架。” 许陵光:“但是如果柴烽也去的话,我们就多个帮手。” 大约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东阳离蹙著眉头想了想,说:“我问问。” 说著就拿出传讯符传讯:“赵师兄,你们什么时候去奉灵城?” 赵师兄显然和他很熟,张嘴就是调侃:“你要问我还是问柴烽?” 东阳离不痛快地说:“你们玄火脉不是一起去吗?” 赵师兄嬉皮笑脸:“是一起啊,不过柴烽不和我们一起。我们是要去凑热闹的,柴烽就不知道了,你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唄。” 没能打听到消息,东阳离一脸不痛快地切断了传讯符。 许陵光正在开口,目光一扫忽然看见个熟悉的人影,指著那坐在他们斜对面的人说:“那是柴烽吧?” 柴烽就坐在隔了两桌的位置,修仙之人耳聪目明,此时他显然听见了东阳离和赵师兄的传讯,正起身走过来。 东阳离回头时,柴烽已经走了过来。他先和许陵光頷首致意,然后才垂眸看著东阳离说:“我去。” 东阳离顿时涨红了脸,咬牙:“你去就去,跟我说什么!” 柴烽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和关兄一道,你没意见就行。” 东阳离:“……”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他磨了磨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恶狠狠灌下去,看表情更像是想把酒壶扣柴烽脑袋上。 许陵光憋著笑说:“我们明天就准备出发去奉灵城,刚才你应该也听见了,要是有暮云小叔叔的消息,麻烦帮忙多留意。” 柴烽点头:“我认识万兽庄的人,到了之后帮你问一问。” 听他这么多说,许陵光心里顿时有了底。 吃过饭后,东阳离当导游,带著许陵光逛了逛离火城。 离火城城门处都是炼器铺子,但是再往里走,赌坊、青.楼等等各种各样的销金窟一应俱全,许陵光甚至还看见了千金楼,就开在离火城最热闹的东坊最好的地段,门脸比青羽城的千金楼更加气派,一看就非常烧灵石。 许陵光探头看了看,觉得如果青羽城的千金楼也像离火城的这么气派,他当初可能都不敢进门。 大城市果然是大城市。 东阳离见他目光久久停在千金楼,以为他感兴趣,就要拉他进去逛一逛,隨口说道:“千金楼和我们也有不少合作,你若是想买什么,报九转山庄的名號,可以便宜一些。” 说著又撇了撇嘴:“就前阵子扶风城的拍卖会你也听说了吧?他们压轴的那把擎天弩就是我们庄主亲手炼製,在拍卖会上拍出了五十三万中品灵石的高价。” “五十三万中品灵石!”他咬牙切齿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师父出关亲自去拍下来的。现在外面都在笑话我们九转山庄是冤大头呢。” 没想到他忽然提起这个话题,许陵光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小心翼翼地接话:“既然是你们庄主炼製的,怎么会流传到拍卖会上去啊?” 东阳离皱眉:“这就不知道了,我师父怀疑是另外两脉有人偷偷將庄主的私藏拿去外面卖了。为此我师父还和另外两脉的脉主打了一架。” 他又不满地瞥了柴烽一眼:“师父好不容易出关一趟,结果打完话都没跟我说两句,气咻咻又去闭关了。” 柴烽见他说话全是情绪,只得无奈和许陵光解释:“这事实在太多诡异之处,一时也断不清楚。按理说擎天弩应该是收在庄主的藏室之中,谁也无法擅动。后来二庄主请示了闭关中的庄主后,三位脉主一同打开了藏室,经过调查,才確认擎天弩其实很早就被盗了,而且不仅是擎天弩被盗走,还有其他几件法器也一併被盗走了。” “只是谁也搞不清贼人是如何绕过藏室中的重重机关和阵法,悄无声息盗走擎天弩的。” 原本他们倒是想把这消息瞒下来,但擎天弩在眾目睽睽之下拍卖,紧接著三位脉主又大打出手,消息瞒也瞒不住,索性就不瞒了。 现在大家都知道九转山庄遭了贼。 许陵光越听越惊讶,没想到这把巨弩原先的主人竟然不是火炼真君的亲戚,而是窃贼? 他欲言又止,本想旁敲侧击告诉东阳离他们一些线索,但转而想到自己要是和盘托出,势必会牵扯到当时救了自己一命的兰涧,到时候万一牵扯出到哀牢山……他想又想,还是保持了沉默。 东阳离义愤填膺地骂了几句贼人,就拉著许陵光进了千金楼。 许陵光出於心虚,闭紧了嘴巴鵪鶉一样被他拉了进去。 他正想隨便看看,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左侧的屏风之后,坐著个银髮的男人。 这好像是上次在青羽城见过的那个男人,千金楼的主人。 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又遇见了。 他的容貌太过出色,那一头及地的银髮更是引人注目,此时两人就隔著一道薄薄的屏风,许陵光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谁知道那低头喝茶的男人却忽然侧过脸来,不轻不重地睨了许陵光一眼,声若敲冰:“你在看什么?” 第103章 为什么许陵光不理他? 他的音质很冷,像高山之间倾斜而下的冰泉,带著凛冽的寒意扑面而来,许陵光先是一个激灵,接著又觉得著这声音似乎透著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兰涧。 兰涧的音质也是这样冷冷清清的,只是大部分时候尾音会拖得长一些,带一点懒洋洋的意味,因而显得更加平易近人。 但眼前这位,声音和他过於出挑的外貌一样,有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意。 许陵光其实有点怕这样的人,就像食草动物遇见了肉食动物一样,总觉得对方连目光都是从高处俯视下来,带著居高临下的俯视。 於是他只礼貌朝对方頷首,並没有回答,就別开了目光走远了几步,自顾自地继续看著架子上的法器。 他惹不起,躲得起。 却不知道自己转过身后,兰涧蹙眉紧紧盯著他的后脑勺,满心都是疑惑:为什么许陵光不理他? 他低头打量自己的穿著,衣裳是新定製的,特意让人熨烫过,连一丝褶皱也没有;头髮也非常顺滑,簪发的髮簪也是他精心挑选,和今天的衣裳非常搭配。 没有哪里不妥当。 要不是没有镜子,他都要照照镜子確认自己是不是有哪里没有打理好了。 他以人形在人间境行走时,从来只烦恼狂蜂浪蝶往身上扑太烦人,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自己主动搭话结果被无视,甚至可以说避之不及的情况。 兰涧抿了抿唇,盯著许陵光看了一会儿, 还是不甘心地起身走过去,鍥而不捨地又问:“你想要什么?” 他修为高深,许陵光根本没有察觉他靠近。等耳边响起清冽的声音时,整个人被嚇了大一跳,几乎要蹦起来。 一回过头就见他站在自己身后,身量极高,明明看著高挑劲瘦的身形,站的近了才发现其实一点也不瘦,肩膀很宽,身形几乎比他大了一个號,低头俯看过来时,极具压迫感。 明明许陵光自己也有一米八了,但站在他面前,仍然有种被阴影笼罩住的逼窒感。 他有些警惕地摸了摸腰间储物袋里的传送符,又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余光瞥了一眼东阳离和柴烽的位置。脑子里一边规划逃跑路线,一边儘量冷静地说:“就隨便看看。” 兰涧觉得他语气有些奇怪,像竖起了触角的小动物,非常警惕。 他见许陵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一个防御臂环上,於是主动介绍说:“这个臂环只是天工下品,防御力不够,这个玉佩更適合你,天工上品,防御力更强。” 说著自然而然地將那枚白玉老虎的玉佩拿出来递给许陵光。 许陵光没敢接,他偷偷瞥一眼放玉佩的托盘边的价格牌子,上面明码標价写著中品灵石一万三千五。 许陵光:“……” 他懂了。 原来是来推销的。 刚才他还觉得对方是蓄意接近不怀好意,但现在结合对方千金楼主人的身份来看,估计就是看他没人接待,於是接待一下顺便卖货吧? 许陵光绷紧的神经放鬆了一些,他礼貌地笑了下,拒绝道:“我就隨便看看,这太贵了我也买不起。” 兰涧:? 他不解看著许陵光,心想许陵光应该有不少积蓄了,怎么会连一万中品灵石的玉佩都买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到许陵光勤勤恳恳炼丹,以及盘腿坐在摇椅上美滋滋数灵石的样子。 很生动,很可爱。 每次自己给他灵石的时候,他笑得尤其可爱,眼睛弯起来,里面的光藏都藏不住。 兰涧直接將玉佩塞进他手里,说:“那给你了,不要钱。” 许陵光:???? 啊??????????? 他一脸懵逼地看著兰涧,因为对方太不按常理出牌而一时大脑宕机,他呆呆和对方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將玉佩放回去,摆手拒绝了:“不了不了,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用不到这个。” 说完余光注意到东阳离和柴烽往自己这边走过来,连忙过去和他们匯合,也不管东阳离张嘴要说话,拉著他就往外走。 这千金楼主人也太嚇人了吧。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他看起来好像有那个大病。 许陵光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什么讹人的新套路。 但转念一想千金楼生意做这么大,也不至於来讹他一个小小修士吧? 他將这事拋到脑后去,强行拉著东阳离见鬼一样跑了。 东阳离莫名其妙被他拉著跑出了半里地,终於停下来时摸摸他的额头,不解道:“你跑什么?遇见仇家了?刚才那人是谁,你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许陵光说:“应该是千金楼的主人。”想了想又一言难尽地说了两人间简短的对话,下结论道:“我怀疑他想讹我。” “千金楼主人?”东阳离消化了一下,上下打量许陵光:“讹你????” 他的语气充满不可置信,接著捧著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他捏捏许陵光的脸颊,非常严肃地说:“你说他瞧上了你的美色想跟你睡觉更靠谱一点。” 许陵光无语地拍掉了他的手,强调:“我认真的。” 东阳离摊手:“我也是认真的。” 又问:“你知道商阳大陆有多少家千金楼吗?” 许陵光摇头:“不知道。” 东阳离掰著手指头给他算:“商阳大陆大大小小的城池大约有一百三十二座,从国都扶风,到最为偏远的边陲城池,几乎每一城都有一家千金楼,少说也有一百来家。而且据说就连妖都无间城也有一家千金楼,千金楼背后的实力之强大,不亚於任何一个大宗门势力。” “他们明面上是经营铺子,不定期举办拍卖会。但实际上和当地宗门的利益捆绑很深,消息来源眾多,据说他们暗地也卖消息,只不过並不是任何人都能从千金楼打听出消息罢了。” 许陵光倒是不知道千金楼竟然这么厉害,听东阳离这么一说,就更加奇怪了:“这么说千金楼主人身价不菲。” 那干嘛还逮著他一个穷人推销啊? 东阳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头嘆气:“我都说了,兴许是瞧上你了呢。” 他笑眯眯地说:“你虽然不怎么打扮,但这张小脸其实颇有姿色。” 第104章 你小叔叔还怪自恋的哈 许陵光摸了摸自己的脸,更加怀疑他的话了, 虽然他吃了幻形丹,但现在的容貌其实和现代的自己一模一样。毕竟让他凭空想像出另一个人的脸实在有些为难他,於是他乾脆用了自己现代的样子。 他自己本来的相貌和原主长得挺像,只不过他的眼睛要圆一些,眼尾上挑;而原主的眼尾往下,嘴唇也要薄一些,加上脸颊瘦削,不笑的时候容易给人一种阴鬱感。 不过许陵光来了之后,可捨不得亏待自己,每天好吃好喝养著,人胖了些,脸也肉了点,平时又总是眉眼带笑,那种挥之不散的阴鬱感也就没了。 他也觉得自己长得过得去吧,但再怎么说,也不至於像东阳离说的那么离谱。 许陵光撇撇嘴,说:“那你是没看见他那个长相。” 感觉不论男女,站在他身边都要自惭形秽。 许陵光猛甩头赶走了这种可怕的感觉,拉著东阳离说:“不说这个了,越说越离谱,我们去別的地方看看。” 东阳离见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只得打住,带他去別的地方逛。 三人在离火城逛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去奉灵城。 飞舟从小徐山上方经过时,东阳离指著下方山脉之间连绵不绝的红顶建筑眉飞色舞地说:“下面就是九转山庄,西北面那座山头是我们地火脉的照夜峰。下次有空你可以过来做客,別处可没有小徐山和离火城这样的风光。” 小徐山一带盛產赤火岩,纯度比较高的赤火岩用来锻造法器,纯度不够的赤火岩则被用做建筑材料,因而整个离火城连带著九转山庄的建筑都以深深浅浅的红色为主,从高处俯瞰下去,深深浅浅的红色有种非常独特的生命力。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许陵光和暮云两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趴在飞舟边看了好一会儿。 不过过了离火城和小徐山之后,就没有什么风景可看了。 不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就是浩渺不见边际的大江大河。 商阳大陆地广人稀,许陵光估摸著这里比自己原来生活的世界版图要大很多很多,五百公里在现代世界而言已经跨越了南北,虽然有了高铁飞机,但实在也算不上近。 但在这个世界,不过是一座城池与另一座城池之间的距离。 据东阳离说,国都扶风城距离还要更远一些。 飞舟不眠不休走了四天三晚,终於在第四天傍晚时分,抵达了奉灵城。 奉灵城的规模与离火城相当,因为灵宠交流会的缘故,来往的修士也非常多。而且不仅是修士,还有许多品种各异大小不一的灵宠也一併跟著。 排队进城时,许陵光不仅要被人挤,还要被灵宠挤。 藏在他怀里的暮云已经提前吃过幻形丹,现在看上去就是一只非常普通的白毛灵鼠,他悄悄从许陵光的怀里钻出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地四处看。 不巧的是隔壁队伍的修士肩膀上正蹲著只黑色的灵猫,它大约是嗅到了暮云的味道,转过头来虎视眈眈地盯著冒头的暮云,碧绿色的眼睛睁得圆溜溜,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暮云其实本能有点害怕,但又觉得只是一灵猫而已,自己可不能太丟人,於是鼓起勇气探出半个身体,和灵猫对视,朝它挑衅地齜了齜牙。 灵猫受到挑衅,顿时尖锐地叫了一声,身体也弓起来,做出要攻击的姿势。 暮云被嚇了一跳,连忙钻进了许陵光的衣襟里。 外面的猫怎么这么嚇人! 比乘黄还凶! 嚇死鼠了! 许陵光安抚地摸了摸他,看了一眼那只又优哉游哉地蹲回去舔爪子的灵猫,笑著戳戳暮云的小脑袋:“这会儿知道怕了?” 暮云哼哼两声,很不服气,不过这次倒是不敢再露头挑事了。 顺顺利利了进了城,三人先去找客栈落脚。 但因为灵宠交流会的原因,奉灵城的人实在太多,他们一连问了三家客栈都已经满员。 柴烽想了想说:“我问问万兽庄的朋友,看他有没有办法,” 东阳离是个万事不急的性子,说:“那你去问问,我和关兄先去逛一逛,反正时间还早。” 说完就出笼的兔子一样迫不及待拉著许陵光钻进人群里跑了。 许陵光张望四周,发现奉灵城和离火城真是完全不一样,如果用现代一点的说法形容,那就是离火城的支柱產业是製造工业,到处都是各种炼器铺子,去离火城的修士也是为了求得合適的法器,因此一个个都戾气外露,看起来很不好惹。 而奉灵城则完全不一样,他们背靠万兽庄,支出產业应该是灵宠养殖售卖。 被吸引而来的修士几乎人手一只灵宠,个头小的抱在怀里蹲在肩膀上,个头大的比如灵虎、灵象等就跟在身边或者直接骑著,总之就像一个大型的动物园。 街道上充斥著人声,以及各种灵宠的叫声,非常热闹。 灵宠交流会由万兽庄主办,其实还有两天才正式开始。不过不少人提前来了,嗅到商机的散修们直接现场摆摊推销自己培养的灵宠,所以城里其实已经提前热闹了起来。 许陵光挨个逛过去,忽略了那些大体型的灵宠摊位,专看那些卖小型灵宠的摊位,留意有没有卖灵鼠的。 虽然知道寻宝鼠不可能就这么隨便在小摊位上出售,但他想著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拐走暮云小叔叔的人族修士並不知道他的身份呢? 所以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他偷偷问暮云:“你小叔叔身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徵?比如毛色,纹之类的?” 如果有明显特徵的话,更好找一些。 暮云歪著脑袋想了想,挥舞著短短的小爪说:“小叔叔英俊瀟洒、风.流倜儻、玉树临风……” 许陵光听著他一连串往外蹦词儿,连忙叫停:“等下,你小叔叔不是鼠吗?”他比划比划:“难道和你不一样?” 暮云的形容词都是用来夸人的吧? 暮云鼓了鼓腮帮子,说:“可我小叔叔已经长大了啊。” 许陵光反应过来了:“你小叔叔可以变成人形?他是人形时被拐走的?” 暮云犹犹豫豫地点头,其实他也不太清楚啦。 甚至就连刚才说的那些,也是小叔叔教给他的。 许陵光:“……” 那这不应该来灵宠交流会找,得贴寻人启事吧? 他捏了捏鼻樑,不抱什么期望地问:“那你小叔叔……的人形,有没有什么比较容易认出来的特徵?” 暮云咬著爪爪想了想,说:“有的!他眉心长了一颗红痣,他说那叫美人痣!只有美人才会长!” 许陵光:“……” 你小叔叔还怪自恋的哈。 他嘆口气,目光隨意扫过人群,忽然定住,將暮云从衣襟里掏出来:“等等,不会那么巧吧?你看看那个眉心有红痣的男人,是你小叔叔吗?” 第105章 「青羽宗宗主怎可能像你这么怂?」 暮云探头看了一眼,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是他!” “是小叔叔!” 许陵光没想到事情真就这么凑巧,连忙穿过拥挤的人群,去叫那个男子:“道友请留步!” 聂玉芹正追著心上人,人没追上,就被个陌生青年拉住,他“嗨呀”一声:“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別烦!我有正事呢!” 说著就要拔腿去追前面的女子:“阿郁!你等等我呀!” 许陵光只能厚著脸皮强行拉住他,示意他看自己怀里的暮云:“不是我找你,是他找你!” 暮云钻出来也用小爪子拉他的衣袖,眼巴巴地叫他:“小叔叔,你不认识我了吗?” 聂玉芹定睛一看,才发现青年怀里还有个小东西,再定睛一看,竟然是暮云! 他顿时如同见了鬼一样,左右张望一圈,然后压著声音说:“你怎么跑出来了?还和人族修士私混在一起?” “你爷爷呢?他不会埋伏在周围等著抓我吧?”说完又非常警惕地到处扫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许陵光拉著他往人少的地方走:“这里不適合说话,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谁知道他不说还好,一说聂玉芹越发警惕起来,立刻甩开他的手跳开三尺远:“果然是来抓我的!” 他冲暮云喊:“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赶紧回家不要在外面乱跑。”说完拔腿就跑。 恰好这时东阳离和柴烽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许陵光情急之下大喊:“东阳离!柴烽!帮我抓住他!” 两人一听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见一个相貌姣好的青年犹如游鱼一般在人群里东逃西窜,上去就把人给按住了。 聂玉芹双拳难敌四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押了回去。 东阳离人还懵著呢,问许陵光:“这谁啊?你仇家还是欠你钱了?” 许陵光表情实在一言难尽,说:“先找个人少的地方再说吧。” 他们动静实在太大了,已经有不少视线明里暗里投过来,等著看热闹呢。 四人一崽寻了个僻静的角落,东阳离怕人跑了,直接拿了法器將聂玉芹结结实实从头捆到脚。 聂玉芹愤怒地瞪著他们,一张白净秀气的书生面孔气得通红,他控诉地看向暮云:“你忘了小叔叔给你买了多少好吃的了!竟然伙同人族修士绑我!” 暮云爬到许陵光肩膀上站好,说:“你跑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不见之后,爷爷出去找你,也不见了!” 聂玉芹咕噥道:“我不是留了信说不要找我,我找到了真命天女,要去找她!” 他摇头说:“他看你傻哄你呢,肯定还有別的原因,反正不会特意来抓我。” 路上碰见了顺道抓他倒是有可能。 暮云听傻了,说:“爷爷没说你留了信啊,他说你被人族修士拐跑了,怕你出事,要去把你找回来。” 聂玉芹朝天翻了个白眼,用看小弱智的眼神看著暮云,怜爱地说:“可怜见的,也就你信他的话了。” 暮云不知道怎么反驳了,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瞪圆了眼睛盯他。 许陵光听著这叔侄俩的对话,只觉得一言难尽,这一大家子还有一个靠谱的吗? 而且真命天女……他想起聂玉芹刚才追得那个女子,身段纤细窈窕,隱约有些眼熟,於是迟疑地说:“你说的真命天女,不会是郁筠吧?” 聂玉芹一听眼睛就亮了:“你也认识阿郁?” 但很快他注意到许陵光的相貌,神色又警惕起来,用看情敌的目光挑剔地审视了一番:“你和阿郁什么关係?” 许陵光:“……”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是她师父。” 这回换聂玉芹傻眼了,他呆滯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换上一脸諂媚的笑容:“原来是师父啊,我是聂玉芹,是阿郁……阿郁最好的朋友!” 许陵光心想刚才那样子不太像啊。 不过他没有戳穿聂玉芹,而是有些奇怪道:“郁筠怎么会在这里?” 说起这个聂玉芹就来劲了,他涨红了脸义愤填膺地说:“阿郁被老骗子给骗了,我担心她吃亏,才跟过来看看。原本是想找机会劝她回心转意,结果就被你拦下了。” 他显然对此很有怨言,不过一想到许陵光是郁筠的师父,又狗腿起来,眨巴著眼睛期待地看著许陵光:“不如师父你和我一起去劝劝阿郁,说不定她就回心转意了。” 许陵光对他的话半个字没信,觉得这哥真是无敌了。 郁筠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其实非常稳重有主见。倒是聂玉芹看起来是个四五六不著调的。 聂玉芹被人骗去卖了,郁筠都不会被人骗。 他摇摇头拒绝说:“郁筠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她这么大了,我这个做师父的也不好贸然干涉她的私事。” 说完就觉得旁边一道目光幽幽刺著他,他疑惑转头,就见东阳离闷不吭声地看著自己。 他顿了一下,意识到什么,试探地问:“怎么了?” 东阳离揽著他的肩膀將人拉远了一些,传音问他:“你刚才说自己是郁筠师父,是骗他的吧?” 因为关林序的原因,他后来也顺道关注了一下青羽宗的消息,自然也知道许陵光还有三个徒弟,其中一个就叫郁筠。 现在关林序说他是郁筠的师父,不就是说自己是许陵光? 毕竟他之前也冒充过许陵光。 但可能是关林序的演技太过出神入化,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分辨不清他说得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许陵光嘶了声,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对他坦白。 既然要做朋友,那这件事迟早要说的,他不可能用一个假身份一直骗东阳离。 “我其实就是许陵光。” 东阳离第一反应是不信,皱眉说:“你跟我开玩笑呢?”他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可能,篤定地说:“青羽宗宗主怎可能像你这么怂?” 而且青羽宗宗主都是神藏境的大能了,许陵光这么菜,也对不上啊。 许陵光:“……” 说事就说事,怎么还整人身攻击啊?! 第106章 「你不买,有的是人给我买!」 许陵光无语地说:“我死里逃生,不仅修为境界跌落,以前的事其实也记不得了。” 东阳离听得一头雾水:“所以你真是青羽宗那个许陵光?” 许陵光点头,想了想又补充说:“你就当从前的青羽宗宗主已经死了,我现在是一个完全崭新的人,也不想再和过去的纷纷扰扰有什么关係。” 东阳离消化了一会儿,挠挠头咕噥说:“要不是夺舍的人会被天道降罚劈成飞灰,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夺舍了哈哈。” 许陵光跟著哈哈笑了两声,心想你別说你別说,我还真是夺舍的。 就是不敢说,怕说了会被当成妖怪。 好在东阳离是个心大,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交的朋友就是眼前这个人,不管是关林序还是许陵光,是这个人就行了。 想不明白乾脆就放弃了刨根究底,东阳离关心起许陵光徒弟的事来:“你徒弟的事你真不管?” 许陵光说:“郁筠看起来比聂玉芹聪明多了,而且我现在这样,说实话也管不著她。” 东阳离想想也是,又看一眼还被捆著的聂玉芹:“那他怎么处理?” 许陵光说:“先给他鬆绑吧。” 聂玉芹终於得了自由,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殷勤地看向许陵光:“多谢师父帮忙照顾暮云。”说著朝暮云招招手:“到小叔这里来,我先送你回去,再去找阿郁。” 暮云还在生闷气呢,他觉得所有人都在骗他! 於是他瞪了聂玉芹一眼,躲到许陵光怀里去,很大声地说:“我已经到了可以独自出门的年纪了,我才不要跟你回去!” 聂玉芹不赞同:“你才多大一丁点,本来你第一次出门,应该是爷爷带你出来的。” 暮云不理他,威胁地朝他齜牙:“你都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不然等我找到爷爷,跟爷爷告状,让他把你捉回去!” 聂玉芹气得擼袖子:“小没良心的!下次看我还给不给你买零嘴!” 暮云叉腰得意洋洋:“你不买,有的是人给我买!” 聂玉芹:“……” 这叔侄俩吵架比幼儿园小朋友的水平没高到哪里去,许陵光实在听不下去了,叫停说:“我有一个问题,” 暮云和聂玉芹齐齐看他。 许陵光虽然不想泼冷水,但还是把最坏的可能说了:“暮云说爷爷出门找你了,但你没见到人,爷爷也没有回去。所以现在人呢?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寻宝鼠这么特殊的存在,暮云爷爷听起来年纪也挺大了,出点意外並不是稀奇事。 结果这叔侄两个光顾著吵架了,似乎压根没想到这一点。 他说完之后暮云和聂玉芹果然齐齐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两个人都齐齐摇头,异口同声说:“不可能。” 暮云挥舞著小爪爪说:“爷爷可厉害了,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不会出事的。” 聂玉芹这一次难得没有唱反调:“暮云说得对。” 不过他到底比暮云年长,显然知道得多一些:“他可能就是找个藉口忙自己的事去了,不然暮云一定会吵著要带上他。” 他齜牙朝暮云笑:“找我就是个藉口,他就是不想带上你。” 暮云气鼓鼓瞪著他:“你真討厌,我不喜欢你了。” 聂玉芹哼哼:“小没良心。” 许陵光听著这叔侄俩吵吵,见缝插针地问:“那我们不找暮云爷爷了?” 这一趟来奉灵城,就是为了帮暮云找小叔叔和爷爷,现在小叔叔找到了,爷爷也就可能去忙別的去了,那事情已经办完了。 暮云小爪一挥,很是洒脱地说:“不找了。” 他没心没肺地抓著许陵光的袖子说:“我们去买桂糕吃吧,我闻到桂糕的香味了。” 许陵光又看聂玉芹:“你呢?” 聂玉芹摆手:“我得去找阿郁,就不跟你们多说了。”又扔过来一枚传讯符:“要是师父觉得这小东西养烦了,就给我传讯,我来接他。” 说完就灵活钻进人群里跑了。 许陵光:“……” 他和东阳离大眼瞪小眼,东阳离问:“接下来干嘛?” 许陵光想了想说:“来都来了,那就逛逛吧。” 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於是三人一崽略过了这个小插曲,继续去逛奉灵城了。 柴烽已经联繫了万兽庄的朋友,朋友盛情邀请他们去万兽庄落脚,说城里的客栈估计全都订满了,根本抢不到,不过庄內倒是还有客房可以住,可以给他们匀两间出来。 三人在奉灵城逛到入夜,才前往万兽庄。 柴烽的朋友收到传讯,来门口接他们。 许陵光还没走近就觉得门口的青年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正思索的时候,对方也看见了的许陵光,顿时如同看见宝贝一样迎上来:“没想到道友也认识柴兄!咱们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他双眼如同探照灯一样上下左右全方位地扫视许陵光,发现他当真没带灵宠时又有失望:“道友这次怎么没將灵宠带出来?” 许陵光嘴角抽了抽,一听他说灵宠顿时就想起来了。 是之前在问灵坡碰见的那个青年,一照面就想买羽融的万兽庄弟子,好像叫…… “秦瀧。” 秦瀧显然是个自来熟,先自报了家门。见柴烽和东阳离显然很疑惑为什么自己会认识许陵光,就大大方方將之前问灵坡的偶遇说给两人听,说完还露出扼腕的神色:“回来之后我朝思暮想了一个月,就算不能亲自养,但要是能再见一见它们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一边说一边暗示地瞥许陵光。 许陵光面无表情:“幼崽都太小了,灵宠交流会人多眼杂,我怕被偷了,就没带他们出来。” 秦瀧觉得他仿佛在点自己,訕訕笑了笑:“奉灵城的治安还是不错的,没人敢蓄意寻衅滋事。” 许陵光这点倒是赞同,奉灵城虽然人多灵宠也多,但一路走来除了拥挤了点,街上都没有出现衝突。四处可见巡逻的弟子。 东阳离好奇问:“这一次灵宠交流会的人好像格外多一些,是有什么珍兽吗?” 秦瀧对此自然如数家珍,他摇摇头说:“那倒不是,不过確实有一样好东西要出售,不少人估计是衝著这个来的。” “什么东西?”东阳离问。 许陵光的目光也移过去。 秦瀧卖足了关子,才笑眯眯地说:“家父四处寻访奇珍异兽的时候,在秘境之中无意得了一滴麒麟血。” “麒麟血?” 不只是许陵光一头雾水,东阳离和柴烽显然也不太明白。 秦瀧解释说:“一滴麒麟血对修士或许用处不大,但对灵宠而言,却是大补之物。麒麟是上古神族,据说山海境未曾崩溃之前,麒麟族地有许多弱小种族依附。麒麟一族博爱,会赐下麒麟血帮助这些种族修炼。” “后来山海境崩毁,上古神族不復存在,这些曾被麒麟庇护过的种族却延续了下来,传闻妖族有大妖就与旧时麒麟一族有千丝万缕的关係。” “不过说这些就扯远了,反正麒麟血对於灵宠而言,是可以帮助灵宠提升血脉资质的灵丹妙药,若是血脉纯粹上限高的灵宠,甚至还有可能出现返祖,实力更上一层楼。所以这一次许多豢养灵宠的修士得知了消息都赶了过来。” 第107章 这真的是可以当灵宠养的物种吗? 东阳离兴致勃勃:“那岂不是又有许多修士要大打出手?” 秦瀧显然也很得意於这样的热闹:“已经有不少人向我父亲下了请帖,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我爹全都拒了。说是等到了交流会最后一日,再进行公开拍卖。” 一直没有插话的柴烽忽然问:“要说血脉纯粹潜力大的灵宠,万兽庄应该也有不少吧,庄主怎么不留著自己用?” 秦瀧撇了撇嘴:“这就得问我爹了,我还撒泼跟他討要过,別说给我了,让他將麒麟血拿出来给我看一眼他都不肯,谁知道他打著什么主意呢。若是能让我偷到一点麒麟血,我的宝贝们说不定还能长得更好。” 说著秦瀧就顺势热情地邀请三人去参观自己的灵宠园。 “不过我爹不给也好,我这么多心肝宝贝,到时候给谁都不公平,也省了我纠结。” 秦瀧的盛情难以推拒,三人就跟著他一起去了灵宠园。 到了地方才知道他所谓的灵宠园其实就是一个单独的巨大院落。里头养了至少有上百只灵宠,品种各异,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都有。 而且这些灵宠相处还非常融洽,竟然没有打起来。 秦瀧一进门就“心肝宝贝儿”地叫起来,院子里的灵宠们三三两两回头看他一眼,甚至走远了一点。 秦瀧看起来对灵宠的无视习以为常,硬凑上去以示亲热。 许陵光甚至还在里面看到了一只浑身长毛长著独角的不明品种。 秦瀧显然对自己的灵宠非常得意,挨个给三人介绍了自己的心肝宝贝。 许陵光听他介绍,才知道那只长毛独角的不明品种竟然叫做“阿美”。 说实话,那只灵宠的模样实在算不上好看,直白一点可以说丑了。 但是秦瀧对每一只灵宠都一视同仁,他怜爱地摸了摸对他爱搭不理的阿美:“阿美是我从路边捡回来的,可能是被人拋弃的灵宠,虽然长得……有些与眾不同,但是你们不要因此对它有偏见,其实它的脾气非常好,也很懂事……” 就在他巴拉巴拉夸奖阿美的时候,阿美显然被他骚扰得不耐烦了,猛地张大嘴將他的头整个咬住。 许陵光这才发现这只长得像异形的灵宠,嘴巴竟然是从身体中间分开的。 许陵光:“……” 这真的是可以当灵宠养的物种吗? 此刻阿美张大嘴咬住了秦瀧的头,秦瀧一边吱哇乱叫,一边让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没关係,阿美跟我开玩笑呢,你们別动,让我自己来。” 说著他就开始不停抚摸阿美,又摸索著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摸出肉乾来哄它。 哄了大概有十多分钟,阿美到底不情不愿张开了嘴,放过了秦瀧的头,转而叼走他手里的肉乾,嚼都没嚼就吞下了肚。 此刻秦瀧头上脸上全是不明液体,他也不在意,抹了把脸呵呵笑道:“我就说吧,阿美脾气好,也好哄。” “……” 不是?兄弟你管这叫脾气好啊?一不小心头都要没了。 许陵光嘴角抽了抽,心想这是个狠人。 从灵宠园出来,秦瀧就带他们去了客房。 客房是秦瀧特意安排的,离他住的灵宠园很近,也就是隔著两座院落。 秦瀧送他们进去后,又將负责接待客人的管事叫过来嘱咐了一番,才客客气气地说:“看这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先休息吧,我也要回去沐浴清理一番,明早再带你们去城中看一看,尽地主之谊。” 等人走了,东阳离双手抱怀看著柴烽:“没想到你这种木头,竟然还有秦瀧这样有趣的朋友、” 柴烽挑眉:“有趣?” 三人想到他被阿美把头吞下去的那一幕,不约而同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柴烽显然也觉得秦瀧这人难以形容,最后迟疑著说:“秦瀧虽然爱好有些异於常人,但人还不错,值得一交。” 因为房间紧张,三个人只分了两间客房。 一间是单房。一间却是套房。 这时候房间怎么安排就是个问题了。 许陵光其实有点怀疑秦瀧是得到了柴烽的授意故意这么安排的。 於是非常自觉地说:“我和暮云住隔壁那间,东阳兄和柴兄一起住套房吧。” 谁知道东阳离一听险些要跳起来,反对道:“不行,柴烽去隔壁,我们两个住大的。” 许陵光被他拉著胳膊,实在是甩都甩不脱,只能无奈地看向柴烽,露出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柴烽面无表情,倒是没有纠结,很是利落地点头:“那我住隔壁。” 东阳离大获全胜,露出得意的神色,对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许陵光將昏昏欲睡的暮云从怀里掏出来扔手里,问他:“你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东阳离毫无睡意,兴致勃勃地说:“时间还早,不如我们二人抵足而眠,还可以聊聊天。” 许陵光是拒绝的,他担心柴烽知道了会一怒之下追杀他:“还是不了吧,我有点困了。” 东阳离只好遗憾嘆气:“那也行吧,改天聊也行,我睡外面,你睡里面,若是有个什么动静,也好照应你。“ 许陵光打了个哈欠,睏倦说:“万兽庄能有什么事情,那我先去洗澡睡觉了、” 许陵光简单洗了个澡就躺下了。 这几天一直在赶路,虽然飞舟上也能睡,但到底没有高床软枕睡著舒服,许陵光根本没睡好。 他將昏昏欲睡的暮云放在枕头上,就闭眼睡了过去。 睡得昏昏沉沉的暮云睁开眼睛迷糊看了会儿,又往他颈窝里缩了缩,然后才满意缩成一团继续睡。 不知道是不是许陵光的乌鸦嘴,刚说完万兽庄能有什么事,半夜的时候三人就被一声突兀响起巨吼嚇得惊醒。 许陵光猛得坐起来,只觉得心臟砰砰狂跳,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暮云也嚇醒了,钻进他的衣服底下瑟瑟发抖。 睡在外间东阳离推门进来询问:“你们没事吧?” 许陵光后知后觉感觉鼻子好像有点湿漉漉的,摸了摸才发现竟然流鼻血了,他一边捏鼻子一边查看暮云的情况,就看见暮云缩成一团抖得不成样子。 他胡乱擦了鼻血,將暮云托在掌心,一下一下安抚地拍哄他。 有他哄著,暮云看起来抖得没那么厉害了,许陵光才想起刚才的吼声:“出什么事了,外面好像有什么猛兽在叫?” 那声音震耳欲聋,令人心悸。 东阳离神色严肃地摇头:“不清楚,柴烽已经去探查情况了,我也准备出去看看,你要一起吗?” 许陵光点头,匆忙间穿好衣物,又將瑟瑟发抖的暮云塞到胸前衣襟里藏好,:“先去找柴烽会合,我们一起去看看。” 两人从屋里出来,就见柴烽眉头紧蹙看著万兽庄主院的方向。 东阳离拉著许陵光走近:“到底出什么事了?” 柴峰说:“好像是万寿庄主院那边出了事,刚才管事过来说是有只灵虎发情期躁动,半夜逃了出来。请我们不要乱走。” 他们是客人,主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肆意窥探打听,只好暂时在屋里等待消息。 第108章 「活著的麒麟。」 大概天亮的时候,管事又过来传话,神色间看起来很是慌乱,但还是极力镇定地请所有客人去主院,说是庄主有事要跟大家商议。 三人这才跟著管事前往主院。 到了地方却没看见万兽庄的庄主,只看见红著眼睛神色憔悴的秦瀧。 昨天还神采飞扬炫耀灵宠的青年,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一张脸惨白如纸。 秦瀧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朝他们略点了点头,才振作精神说:“昨晚的声音想必诸位已经听见了,应该也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说著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其实事发突然,我也还没来得及完全弄清楚来龙去脉。现在请大家过来,是因为昨夜我父亲遭人重伤,昏迷不醒。” 他这话一出,宾客们顿时喧譁起来,怀疑万兽庄要扣押他们追查凶手。 毕竟庄主遇袭,除了內鬼,最遭怀疑的就是住在万兽庄中的宾客了。 秦瀧叫在场眾人情绪躁动起来,连忙继续道:“说这些並非是疑心各位,而是想告诉大家,在我派人追查凶手的时候,发现整个奉灵城都被结界封锁了,这结界出现的时机太蹊蹺,我派出去探查结界的人手也全都失去了联繫,诡异之处太多,才不得已请各位一同商议。” 秦瀧的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客人顿时都炸锅了。 “秦少庄主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人能用结界將偌大的奉灵城封住?” “昨天的吼叫声分明是兽类在叫,万兽庄豢养灵宠无数。不会是偷偷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现在事情暴露乾脆自导自演一场好戏洗清嫌疑吧?” 还有人脾气刚硬,起身就走:“能以结界封住整座城池,简直闻所未闻,且让我去试一试就知真假。”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御剑离开。 秦瀧显然也很懵,见这些人吵吵嚷嚷就各自散去,他著急地大声道:“我何必骗你们,奉灵城当真被结界封住了,袭击我爹的凶手也行踪不明,你们此时贸然衝击结界,可能会有性命之危……” 但已经没人听他的话,修士们吵嚷著相继离开。 秦瀧见已经无法挽回,只能颓然坐了回去。 许陵光三人倒是没有走,等人散了,柴烽才上前询问:“秦庄主现在情形怎么样?” 秦瀧见他们没跟著一起走,有些庆幸又觉得歉意:“抱歉,本来只是想请你们来做客,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柴烽摇摇头:“事出突然,与你无关。” 不过他到底比旁人敏锐一些:“你是不是还有事没说?” 秦瀧身体僵了一下,过了半晌还是抹了一把脸,垂头丧气地说:“算了,和你们说了也没有什么关係,其实也只是我自己的一些猜测。” “我怀疑我爹其实捉到了一头麒麟。” “活著的麒麟。” 许陵光和东阳离面面相覷:“不是说麒麟是上古神族?神族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抓住吧?” “而且不是说麒麟一族早就灭族了吗?” 秦瀧显然也搞不清楚情况,他烦躁地抓著头髮:“我也不確定,但我爹变得非常奇怪,就是从他拿到了麒麟血之后。” “这段时间他鬼鬼祟祟將后山封了起来,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许踏足。我怀疑他在后山藏了什么东西,昨天的吼声也是从后山传来,昨天出事后,我带著人赶过去,我爹已经重伤昏迷不醒。” “在场的其他人都死了,死状很可怕……” 其实要不是他爹身上带著保命之物,恐怕也难逃一死。 “事后我让人搜查后山,发现后山有大体型猛兽活动的痕跡,我一开始以为我爹养了什么新灵宠,但是仔细搜查后发现根本不可能是灵宠。后山的山壁上全是比我大腿还粗的缚灵索,地面刻满了禁錮的法阵,就算是性情凶悍的大型战斗灵宠,也用不上这么多缚灵索和法阵。” 万兽庄虽然培育买卖灵宠,但一向將灵宠视为伙伴,也有门派心法可以安抚暴躁的灵宠,轻易不会用到缚灵索这样的工具。 “后来我又在我爹的屋子里找到了他跟其他人的信件往来,发现他私底下许诺了许多麒麟血出去,” 秦瀧抬起头来,神色有些仓惶:“可他明明对我说,只是无意间在秘境里发现了一滴麒麟血。可那些信件上,他已经承诺出去十几滴麒麟血。” 他彻夜不眠翻找了庄內所有有关麒麟的典籍记载,又结合后山之中留下来的痕跡,以及现场其他人的伤势,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爹很可能並不只是在秘境中发现了一滴麒麟血,而是找到了麒麟。 活著的麒麟。 並以各种手段將其禁錮在了后山。 但麒麟毕竟是上古神族,哪有那么容易被困住,所以才有了昨晚的意外。 秦瀧显然非常痛苦:“我不知道我爹会这样,我要是知道,绝对会阻止他,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现在整个奉灵城都被结界封锁了,我尝试让人往外传递消息,却根本传不出去。说不定就是暴怒的麒麟所为,他要报復万兽庄,甚至整个奉灵城。” 他茫然看著柴烽,喃喃说:“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太过可怜,柴烽安慰他:“现在说这些也於事无补,先去城中看看情况吧,走一步是一步。” 东阳离心大,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天大的事,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爹现在昏迷不醒,你好歹也是少庄主,现在这样成什么样子,赶紧振作起来,稳定一下人心。” 秦瀧吸吸鼻子,觉得他说的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说:“你们先等等我,我去给灵宠们餵了食,就跟你们一起去城中看看。” 说完就摇晃著走了。 东阳离不可置信看著他的背影:“这个时候他还惦记著他的心肝宝贝们。” 许陵光说:“看看那些灵宠,或许能让他有些安慰,冷静下来。” 三人等了片刻,秦瀧就回来了。他换了一身乾净衣服,洗了把脸,神情看起来振作许多:“走吧,现在城里估计也人心惶惶,我已经让人去通知驻城太守,希望朝廷派兵支援,至少先维持城內秩序,別乱起来。” 三人出了万兽庄,准备先去太守府一趟,却发现城中情况比他们所想要严峻得多。 原本鳞次櫛比的房屋建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黑色的荆棘藤蔓,如同庞大的阴影一般覆满了整座城,矗立在所有人面前。 第109章 在麒麟陨落的当晚,尸身就被盗走了。 秦瀧都看傻了,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街上也乱的不成样子,普通百姓们惶惶不安地挤在藤蔓的空隙间,幼儿嚇得直哭;修士们有些在尝试攻击结界,有些在尝试清理藤蔓,但还有更多人就这么诡异地静坐在黑色藤蔓之中,肢体僵硬表情呆滯,裸露出来的皮肤呈现出不祥的灰黑色。 许陵光小声说:“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柴烽和东阳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些修士里不乏境界高深的大能。但此刻所有人仿佛都陷入了一种诡异又疯狂情绪之中,或是暴怒地四处攻击发泄情绪,或是呆滯静立,总之目之所及的每一个人看上去都不太正常。 三人拉著嚇呆的秦瀧后退了一步,结果秦瀧却忽然大叫起来:“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说著就要拔剑去和其他修士一样攻击结界。 许陵光离他最近,眼疾手快將他按住,注意到他的后颈处露出来的皮肤竟然也隱隱透出一股灰黑色。许陵光神色一凛,抓住他的衣领往下一扯,就见他脖子以下的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诡异的灰黑色。 许陵光看得心头直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抬手劈在他后颈处。 大喊大叫的秦瀧一滯,晕了过去。 许陵光鬆了一口气,让东阳离和柴烽来看,语调有些发沉:“秦瀧也不对了。” 而他们连秦瀧什么时候中招都没有察觉。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三人互相检查了一下,好在彼此的身上並没有什么灰黑色痕跡蔓延,都纷纷鬆了一口气。 柴烽看了看街上混乱的人群,沉声说:“城中乱成这样,却不见朝廷的官兵,太守府的情况怕是也不容乐观。我们先退回万兽庄,把秦瀧安置好,再商量下一步如何应对。” 许陵光和东阳离都赞成,三人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此时万兽庄中已经空无一人,东阳离將昏迷过去的秦瀧扔到客房的床上,想了想不放心又把人绑起来,有些烦躁道:“你们说外面到底怎么回事?” 许陵光又仔细检查了秦瀧的情况,猜测道:“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异样,感觉像是中了毒。” 东阳离想不通:“奉灵城至少有三四百万人口,其中至少有一半是修士,什么毒这么厉害?能悄无声息地让几乎整个城的人都中招?那些黑色藤蔓也很奇怪,一.夜之间就冒了出来,城中的异常会不会和这些藤蔓有关?” 他的问题一个接著一个,但谁也无法回答他,只能摇头。 就在他们討论的时候,地面突然开始震动,只见一根根的黑色藤蔓从地底钻出,迅速朝著四周蔓延。 这些藤蔓並不算粗壮,但非常密集,就像恐怖片里女鬼的头髮一样一窝一窝地从地下钻出来,然后迅速朝著四周伸展扩散,多看两眼会难以抑制地產生一种噁心作呕的感觉。 三人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难看,看来万兽庄也不能待下去了。 柴烽当机立断拎起秦瀧:“先撤。” 虽然不確定外面的异常到底跟这些黑色的藤蔓有没有关係,但现在情形不明,这些藤蔓还是能不碰就不碰的好。 三人迅速离开,避开了人群密集的中心区域,准备先找个僻静的地方落脚。 只不过这个时候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发疯的人,三人带著个昏迷不醒的秦瀧,还要防备有陷入疯狂的修士忽然袭击,一路非常狼狈。 东阳离扛著秦瀧,柴烽正在和旁边衝出来的发疯修士打斗,许陵光目光四处扫视,寻找安全的撤退路线:“往东南走,那边藤蔓比较少。” 柴烽击退修士,三人迅速往东南方撤,拐角的时候迎面一人撞上来,许陵光眼睛一眯,穿云弩瞬间瞄准了来者—— 然后就是一愣:“聂玉芹?” 聂玉芹看见他们也是一喜,衝上来说:“暮云呢?他没事吧?” “昨天晚上被嚇到了,有点没精神。” 许陵光將衣襟拉开,暮云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蔫蔫瞅了他一眼,然后又缩了回去。 聂玉芹见他在许陵光胸口团成一小团,虽然没什么精神,不过全须全尾显然没有受伤,就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说著就要告辞离开,又叮嘱说:“你们儘量往边缘走吧,別靠近中心。” 许陵光打量他的神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聂玉芹之前看起来就是个不著调的样子,虽然嘴里说著人族修士不靠谱,但侄子跟著人族修士到处跑,他竟然也心大的没管。 但看他刚才的模样,分明是急匆匆来找他们。要不是知道什么,他不会这么著急来確认暮云的情况。 聂玉芹看了他一眼,露出为难的表情。 不过他也没有纠结太久,很快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还没弄清楚,但城中忽然出现的黑色藤蔓,很可能跟麒麟有关。” 三人想起了秦瀧的猜测,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竟然真的是麒麟?” “可不是说麒麟一族已经灭族了吗?” 聂玉芹说:“麒麟確实灭族了没错,最后一只麒麟陨落时,是我族先祖亲自料理的后事。” 见眾人惊讶,他吊儿郎当笑了笑:“这有什么可惊讶的?我们这一族从诞生开始,就世代受到麒麟一族庇佑。后来山海境崩毁,上古神族接连陨落,各种族大难临头各自飞。我族先祖却记掛著麒麟一族的恩情,一直在寻找隱居人间境仅剩的麒麟。”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先祖终於找到了麒麟一族在人间境隱居的族地时,却发现最后一只麒麟已经命不久矣。 据说先祖用尽了族中秘宝也没能保住他的性命,最后只能按照对方的要求,帮忙料理了后事。 但没想到这最后一件嘱託也没能圆满办好。 聂玉芹的表情有些难看:“在麒麟陨落的当晚,尸身就被盗走了。” 按照先祖留下来的手札所说,这只麒麟在强行穿过两境之间的屏障时受了重伤,五臟六腑受到了浊气侵蚀。 所谓浊气,就是当初盘古在另闢人间境时,为了使人族更好地生存,以巨斧劈开天地,混沌之气由此一分为二,清者上为天,浊者下为地。 清者即是灵气,修者可吸纳灵气修炼; 但浊气沉入地底之后,却没有得到消耗,而是经年累月地积攒下来,最终山海境和人间境之外的混沌未开之地,都充满了浊气。 浊气侵蚀神智,万物沾之便会衰败。 这也是那只麒麟临死之前將身后事交託给先祖的缘故,麒麟尸身受到浊气侵蚀,本应该以灵火焚烧乾净。 可先祖还没来及的动手,遗体就失窃了。 先祖对此非常自责,从那之后,寻宝鼠一族就一直守著麒麟族地。 每一只寻宝鼠满了十岁之后都会开始再人间境四处流浪,除了磨炼自己的天赋本领之外,也是为了寻找失踪的麒麟遗体。 多年过去,先祖早已作古,但这份重任却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先祖留下来的手札,每一只寻宝鼠在出门歷练之前都会认真翻阅一遍,以谨记自身的责任。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麒麟遗体始终没有任何线索。 聂玉芹说:“其实我怀疑我父亲离开族地,是有了麒麟遗体的消息。” 找他只是个幌子而已,將暮云留在族地,也是担心他年幼,不愿他涉险。 只可惜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他,暮云,最后竟然都在奉灵城聚首了。 第110章 要是还打不过……那就跑。 许陵光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是……奉灵城里忽然冒出来的这些藤蔓,很可能是受到了浊气侵蚀?” 聂玉芹頷首:“这藤蔓虽然模样大变,但我恰好认识,这本是一株翻藤,喜欢生长在深山峡谷之中,往往一株就能长满整个峡谷,枝条纵横交错,密集如蛛网。不过它本身並没有什么攻击性,但现在受到浊气侵蚀,就未必了,你们最好远著些。” 许陵光拧眉思索,看了东阳离和柴烽一眼,缓缓说:“我们其实也有一些关於麒麟的线索。” 在聂玉芹疑惑的眼神中,他道:“昨天那声巨吼,很可能是麒麟发出的声音。那只麒麟袭击了万兽庄庄主和护卫,然后从万兽庄逃了出去。” “绝对不可能。”聂玉芹皱眉。 “你们或许不清楚,但先祖手札里有记载,最后一只麒麟名叫司渊,当时他护著族中唯一的麒麟幼崽从崩毁的山海境逃出来时,受了很严重的伤势又被浊气侵蚀。后来更是为了救人,不惜將自己的內丹分了一半出去。” “那只被司渊拼尽全力护著的麒麟幼崽,因为太过幼小,承受不住穿过两境之间的震盪,刚刚抵达人间境就陨落了。而司渊在分出了一半內丹之后,没过多久也陨落了。” 东阳离插话:“能让司渊分出一半內丹相救的肯定不是普通关係,会不会是对方偷走了麒麟遗体?” “先祖也有此怀疑,不过先祖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聂玉芹说:“当时先祖找到司渊时,族地只剩下司渊一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还是先祖在整理司渊的遗物时意外发现。” “但关於对方的信息太少,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根本无从找起。” 聂玉芹知道的信息也就这么多,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知道奉灵城的异常和麒麟以及混沌之地的浊气有关之外,其他仍然笼罩在迷雾之中。 几人嘆一口气,许陵光说:“先找个地方落脚吧,避开这些黑色的藤蔓。” 又看向聂玉芹:“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聂玉芹看了探出头来的暮云一眼,略微犹豫后还是摇摇头:“不了,我还要去找阿郁。暮云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一步,你们自己小心。如果事情有变,你拿著这个莲台,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他递过来一个石雕莲台,莲台也就桌球大小,表面满是风沙侵蚀的痕跡,看起来非常古朴。 “这个业火莲台是昔日金蝉宗法无方丈所刻,莲台中留存有法无方丈的佛力,可克一切邪祟业障,要是翻藤有异动,这莲台应该可以顶一阵,暮云就交给你了。” 许陵光闻言也没有再挽留,点头:“我会照顾好暮云。” 聂玉芹摆摆手大步离开,三人继续往东南方向前行,找了个还没有被翻藤侵占的破屋落脚。 將昏迷不醒的秦瀧安置好,许陵光和东阳离在破屋周围布置防御法阵,柴烽则出去勘探地形,顺便打探消息。 两人將防御法阵布置好后许久,柴烽才回来,神情看起来有些凝重。 东阳离看他一脸沉重,咕噥道:“怎么出去一趟表情变得这么难看,总不能有比现在还坏的消息吧?” 他就隨口一说,结果柴烽还真点了点头。 “那些皮肤变成灰黑色的人,之前还只是呆立不动,但刚才我出去,发现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神智,开始攻击正常人了。” 东阳离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他猛地看向昏迷的秦瀧:“秦瀧不会也变成这样吧?” 许陵光又去检查了一下他背上变成灰黑色的部分,发现那些灰黑色並没有蔓延时鬆了一口气:“看起来暂时不会,但后面就说不准了。“ 东阳离这次也笑不出来了,开始唉声嘆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许陵光也跟著嘆气,不过他想得更多一些:“这东西看起来会传染,以后我们最好不要碰城中的食物和水,出门也最好儘量不要碰触到黑色藤蔓,目前感染源不明,我们只能儘量小心。”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东阳离说:“城里到处都是黑色藤蔓,要是不碰城中的食水,那我们吃什么?” 他们的境界倒是能辟穀,但目前的困境还不知道到底要持续多久。要是时间短还好,时间长那必定是需要进食的。 许陵光眨了眨眼,將须弥戒里囤的满满当当的食材给他看:“我平时出门习惯多带些食材,食物的问题倒是不大、等这些吃完了,要是奉灵城的封锁还没解开,我再炼製一些辟穀丹。” 一个接著一个的坏消息里总算有一个还算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东阳离双眼含泪握住他的手:“没了你我们可怎么办。” 许陵光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拍掉他的手:“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吧。” 虽然三个人势单力孤,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柴烽这才开口:“假设奉灵城的结界,以及这些诡异的藤蔓都跟麒麟有关,那我们找到了麒麟,就能找到破解之法。” 许陵光也赞同:“但麒麟是上古神族,不管是死是活,实力都不容小覷。我们要去找麒麟,最好提前想好应对办法。不然就算找到了麒麟,也是送死。” 就他们几个的修为境界,估计加起来可能都挡不住麒麟一巴掌吧? 东阳离说:“正面打肯定是打不过的,我们可以想想別的办法。” 他殷勤地看著许陵光:“什么阵法陷阱啊,毒丹啊,都可以试试,要是还打不过……那就跑。” 第111章 再遇兰涧 许陵光和他英雄所见略同。 於是三人分工合作,开始做前期准备。 许陵光自然是负责炼丹,他拿出隨身携带的丹炉,开始回忆合適的毒丹。 “黑色藤蔓虽然诡异,但说到底也还是植物,按理说应该还是惧火。” 东阳离挠挠下巴:“引火烧藤倒是容易,我和柴烽可以合力製作灵火阵,前段时间得到的凤凰火已经和本命灵火融合,现在正好可以试试威力。” “我知道有一种裂火丹,內里蕴含充沛火力,一旦以火力催动,就会瞬间引爆,烧起熊熊烈火。虽然只是二品丹药,不过如果数量足够多,再配合灵火阵,威力应该不会小。” 许陵光回忆著元九笔记,说:“除了火以外,其实也可以试试用毒,釜底抽薪。” 但凡是植物就需要吸收水分,藤蔓扎根地底,如果能將毒液浸入藤蔓扎根的泥土之中,毒性腐蚀藤蔓的根系,说不定成效更快。 许陵光说了自己的想法:“不过范围太大,怎么將毒液精准投放到藤蔓扎根的土地中,是个问题。” 东阳离闻言一抚掌,说:“如果將毒液混入雨水中,不就能將藤蔓浇个透心凉?” 柴烽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你是想用引雨阵?” 引雨阵通常大多是一些少雨的城池用来求雨所用,启动阵法后可以顷刻间引来大雨。至於如何將剧毒融入无害的雨水中,对东阳离和柴烽而言也就是费些功夫的事。 许陵光觉得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真正实施起来並非设想那么容易:“城中还有很多百姓和修士,如果引雨,范围波及太广,很容易误伤。” 东阳离倒是一时没想到这个问题,他皱眉说:“那还得先想办法把里面的人撤出来。” 但现在那些人都失去了神智,根本无法沟通,要想將人撤出来,又是个大麻烦。 三人討论来討论去,觉得还是用火攻相对好实施,也不那么容易误伤。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不过稳妥起见,许陵光炼丹的时候,除了炼製裂火丹之外,还用之前百炼比试没用的刺尾鱷的血液炼製了跗骨丹。跗骨丹毒性剧烈,溶於水后无色无形,但一旦沾染顷刻间就会浑身腐烂,最后化作一滩腐水。 许陵光还是第一次炼製这种剧毒,因此格外小心翼翼。 甚至炼製跗骨丹的时候,连暮云都不允许待在身边,打发他去看著秦瀧,就怕一个不小心出了意外。 在他炼丹期间,东阳离和柴烽则配合著刻制灵火阵。 这么忙碌了一日一.夜,许陵光炼製了五十四颗裂火丹、四十三颗跗骨丹,除此之外他还炼製了二十三颗麻痹丹。 这种麻痹丹是元九自创的整蛊丹药,服用之后会全身麻痹,如同死人一样四肢僵硬无法动弹,不过时效有限,只能维持三日。 这样丹药平常有些鸡肋,只能用来整人。 不过现在倒是很適合用来对付城中失去了神智的修士百姓们。说到底这些人只是被浊气侵蚀,一时丧失神智,一旦遇上彼此廝杀,无异於自相残杀。 但是用毒把他们放倒就简单多了,也不至於和他们纠缠浪费太多时间。 他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儘快找到问题源头。 许陵光將丹药清点完收好,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问那边还在埋头刻制阵法的两人:“你们还有多久?” 东阳离埋头专心致志盯著阵法,手中的灵力刃在拳头大的阵盘上稳稳刻画出流畅复杂的线条,根本没有精力分心回答许陵光的问题。 还是柴烽说:“最后一个,马上。” 说话间东阳离已经刻完最后一笔,他猛地收了灵力,整个人往后面一倒,双眼无神地说:“总算刻完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刻法阵了。” 九转山庄有一分支就是阵盘刻制,东阳离和柴烽也修习了这一门课程。不过东阳离活泼爱动,而法阵刻制却是非常精细需要耐心的活计,他以前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这一次要不是形势所迫,他寧愿正面去莽麒麟,被麒麟一巴掌拍死也比刻这个鬼法阵要轻鬆简单。 两人合力,一共刻了十个灵火阵阵盘。 將阵盘埋入藤蔓的主根下方,再配合裂火丹一同启动,不说彻底根除这些诡异的藤蔓,但至少能对这些藤蔓造成重创。 要是能顺利找到麒麟,还可以设法將麒麟引入阵法之中再启动。 东阳离在地上倒了一会儿,重新坐起来,跃跃欲试说:“我们出发吧。” 倒是柴烽还记地还有个昏迷没醒的拖油瓶,问许陵光:“秦瀧还没醒?” 许陵光说:“没呢,我怕他半路醒了我们顾不上,把人绑起来了,让暮云帮忙看著。” 正说著就听暮云大声喊道:“他醒啦!” 三人连忙去看秦瀧,就见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结结实实的绳子,又看向许陵光三人:“发生什么了?你们把我绑起来干嘛?” 许陵光见他神智清醒,没有要发疯的跡象,又检查了一下他后背的浊气侵蚀情况——和之前一样,没有蔓延。 於是就对暮云说:“把绳子收了吧。” 绑著秦瀧的缚灵索还是暮云从小兜里掏出来的。 暮云神气地挥了挥爪子,收了缚灵索,顺著许陵光的衣角往上爬,爬到他肩膀上蹲好。 柴烽则顺道给秦瀧说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 秦瀧惊呆了,嘴巴越张越大。当听见柴烽说到万兽庄也被那些诡异的藤蔓侵占时,他才真正著急起来:“那我的灵宠园呢?” 东阳离挠挠头说:“我们也没时间进去看,你也没有锁著那些灵宠,他们应该已经逃走了吧。” 要是没有逃走,说不定就变得和那些失去神智的修士一样了。 秦瀧一听就著急起来,他爬起来说:“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柴烽还想劝他,秦瀧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不回去看看我不安心,你们若是有事就先走,我去看一眼,隨后就回来找你们匯合。” 东阳离觉得他有些顾头不顾尾了,奉灵城危机重重,秦瀧却满心只想著灵宠。他皱起眉头就要伸手去搭秦瀧的肩膀,想让他冷静一下。 谁知道伸出去的手却扑了个空,秦瀧敏捷闪开,看见他错愕的神色愣了下,接著露出歉意之色,头也不回地离开。 东阳离皱眉看著他迅速离开的背影,语气迟疑地问柴烽和许陵光:“你们觉不觉得……” 话没说全,但两人都能意会。 柴烽凝眉不语。 许陵光点头:“我也觉得。” 他感觉秦瀧醒来之后,和之前有点微妙的变化。 但他们和秦瀧都说不上熟悉,不好说是他本性如此,还是多少受到了浊气侵蚀的影响。 第112章 大佬你好像有点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秦瀧一意孤行,独自回了万兽庄。 三人已经儘量做了周全的准备,也不准备再浪费时间,准备回去探一探情况,寻找麒麟踪跡。 柴烽在前开路,东阳离殿后,许陵光抱著暮云走在中间。 暮云从惊嚇之中缓过来后,很快就恢復了精神。 他蹲在许陵光头顶,一双黑豆眼四处张望,小鼻头也一动一动的,说是要帮忙望风。 许陵光自然没有指望这么个小东西,不过暮云兴致勃勃要帮忙,他也没有泼冷水,自己將穿云弩端在手中,腰间储物袋里放著齐全丹药,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为了避免和失去神智的修士们撞上,他们只能在粗大的藤蔓间隙中穿行,借著藤蔓身形遮掩行踪。 虽然有些冒险,但一路行来遇见的麻烦倒是少了很多。 他们只需要小心不和那些缓慢移动的藤蔓有直接接触就行,至於浊气侵蚀,他们都提前服用了解毒丹,对浊气侵蚀有没有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三人一路前行,靠近藤蔓中心时,柴烽和东阳离开始布置灵火阵。 许陵光则负责戒备四周,就在他四处巡视时,蹲在头顶的暮云忽然立起了身体,鼻头耸动得越发快速。 许陵光注意到他的异常,小声问:“怎么了?” 暮云有些反常地没有回答,他在空气中仔细嗅闻许久,终於確定了方向,才有点兴奋地说:“我闻到了!” “闻到什么了?” 暮云却没有回答,矫健地从许陵光头上跳下地,就往西北方向跑。 许陵光一急,匆忙间交代了东阳离和柴烽一声,就追了上去。 “暮云!” 暮云小小一只,却跑得飞快。许陵光从来没见他跑得这么快过,圆滚滚的身体几乎只剩下一道残影,许陵光好悬才没跟丟。 他追著暮云在藤蔓中七弯八拐地穿行,就见迎面有一道雪白的人影缓慢行来。 两人看见对方同时都愣了一下,眼中浮现惊讶。 兰涧微微蹙眉,看一眼前方不远处的毛团,又看许陵光:“你怎么在这里?” 许陵光没理会他,他又急又担心,光顾著寻找暮云的身影,就见这小东西一路狂奔,此刻扎到了一团灰白的毛团身上,又闻又蹭,还不停发出咕噥声,像吸|毒一样。 那灰白的毛团正嫌弃地往旁边滚,试图躲开他。 许陵光仔细看了一眼,看见毛团身上露出来的独角,才认出来:“阿美?” 这灰白毛团不是秦瀧养的那只灵宠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灰色毛团慢吞吞地滚了滚。 它也不知道在哪里滚过,身上长长的毛都打了结,变成一綹一綹缠在一起,本来就不太好看的外形,现在乍一看上去,像个脏兮兮的拖把。 而这拖把还隱约缩了水,看起来比在灵宠园的时候小了一大圈。 许陵光在秦瀧的灵宠园看见它的时候,它几乎有半人高,一身长毛虽然不能说漂亮吧,但至少打理得蓬鬆顺滑,但现在这毛团也不知道经歷过什么,体型一下子大缩水,只剩下篮球那么一大一团。 灰扑扑脏兮兮。 但暮云不知道为什么特別喜欢它。 拼命往这脏兮兮的小拖把上蹭,蹭了一会儿他才清醒过来,回头心虚地看了许陵光一眼,大约是意识到自己一声不吭就乱跑惹了祸,两只小爪爪互相握著,眨巴著圆溜溜的黑豆眼,可怜巴巴地看著许陵光。 许陵光嘆气,原本想严厉一点教育他两句,但见他这样子又心软了,语气也缓和下来:“下次不许乱跑了,要是跑丟了怎么办。” 暮云见他没有生自己的气,胆子顿时大了一点。 他挨挨蹭蹭地小跑过来,抓住许陵光的衣角晃了晃,指著阿美软声软气地说:“我们把它带回去好不好。” 阿美是秦瀧的灵宠,就算暮云不说,许陵光也不会放任它在外面乱跑。 不过暮云显然不是这个意思,他看起来特別特別喜欢阿美,明明之前在灵宠园时,也没见暮云有什么异常表现。 许陵光为难地说:“阿美是秦瀧的灵宠,我们就算带它回去,也只能暂时养一段时间。” 暮云鼓起腮帮子,很是不高兴地说:“我们可以把阿美藏起来。” 看著一人一宠旁若无人地对话,不远处的兰涧终於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走到阿美身边,皱著眉嫌弃地用两指將这脏兮兮的毛团捏起来,说:“你们也是来找它的?” 也? 许陵光顿时看向兰涧,就见他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著,眼尾微微往上挑著,带著十分的挑剔打量著阿美,脸上都是嫌弃。 而阿美被他捏著,显然很是不舒服,有些抗拒地动了动。 但是发现根本挣脱不了之后,索性也不动了,像块用旧的拖布一样在空中晃荡。 阿美有什么特殊之处,竟然让千金楼的主人紆尊降贵地出手抢夺? 许陵光脑子里转著问题,但还是鼓起勇气说:“这是我朋友的灵宠,因为奉灵城异变,它和我们走丟了,我们是来找它的。” 兰涧眉头一挑:“灵宠?” 许陵光点点头:“我朋友是万兽庄的少庄主,秦瀧。阿美是他养的。” 兰涧眉头一抽,表情更加一言难尽:“阿美?” 许陵光耐心解释说:“这是它的名字。” 兰涧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抖了抖手里脏兮兮的小拖布,拖著嗓子叫:“阿……美。” 阿美一动不动,宛如死了。 许陵光看不下去了,总觉得对方冷冷淡淡的表情之下,有些不怀好意。 他拿捏不准对方的態度,但见他还算好说话,只能试探著说:“阿美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你可以把它交给我吗?” 兰涧瞥他一眼,露出思索之色:“其实这是我朋友……的灵宠。” 他斟酌著说:“多年之前走丟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他。” 许陵光:“啊?” 真的假的啊? 他怀疑这人在顺著他的话编。 但兰涧那张脸实在是贵气逼人,很难將他和骗子这样的字眼联繫在一起,他那张脸就给人一种不屑骗人的感觉。 而且之前秦瀧確实也说过,阿美是从外面捡回来的。说不定真是阿美走丟后又被秦瀧捡到了? 许陵光只好再次確定:“你確定是同一只吗?” 兰涧说:“之前不太確定,不过现在应该確定了。” 许陵光:“……” 他总觉得兰涧说话的语气有点怪怪的,好像他们很熟一样。不过许陵光可不敢跟这种大佬隨便套近乎,只好说:“那不如这样,你跟我去见一见我朋友,到时候你们俩再协商阿美的归属吧。” 许陵光本来只是试探著提议,没想到兰涧听完,竟然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 他嫌弃地鬆了手,阿美噗嘰一下掉在地上,滚了两滚。 他也懒得理会阿美,自然而然走向许陵光,同他並肩而立,说:“走吧。” 许陵光:? 不是,大佬你好像有点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他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阿美,就见灰色的毛糰子在地上滚了几滚,莫名透出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来。 第113章 兄弟你大脑多少有点光滑了 许陵光这边刚协商好,那边东阳离和柴烽也终於找过来了。 东阳离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看见许陵光全须全尾总算放了心,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说:“你属兔子的吗?!一呲溜就不见人影了。” 他和柴烽本来正专心布置阵法,忽然听见许陵光说“暮云跑了我先去追”,他只能和柴烽匆忙布置好阵盘追上去,结果也就晚了两步的功夫,追过去就连许陵光的人影都不见了。 两人在错综复杂的藤蔓中到处穿梭,兜兜转转找了老半天,隱约听见这边有人说话的声音,才跟著找过来。 许陵光歉意朝他笑了下,摸出手帕递给他擦汗,又朝他挤了挤眼睛,示意他看自己旁边的人。 东阳离见他朝自己挤眉弄眼,莫名其妙道:“你干嘛,眼睛抽筋了?” 许陵光:“……” 他只好公式化地扬起唇角,假笑著主动介绍身旁的人:“中间出现了一点小插曲,我晚点再和你说。这位前辈你们应该见过的,他说阿美是他朋友的灵宠,接下来可能会和我们一起走,等见到秦瀧后和他商议一下阿美的归属。” 东阳离其实刚才就已经看见了兰涧,这人一头及地的银髮已经够扎眼了,偏偏还穿一身雪白衣袍,站在底色灰暗的奉灵城中,隔著老远都能瞧见,跟个雪人似的。 他生平最烦这种死装的人。 不过许陵光怎么说自己见过? 东阳离奇怪道:“什么时候见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许陵光:“……” 不是我说,兄弟你大脑多少有点光滑了,是不是得补补脑啊。 他只能咬著牙小声提醒:“千金楼啊。” 东阳离后知后觉,想起来了,目光上下扫视兰涧,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哦~~~~~” 他眉飞色舞跟许陵光使眼色:想睡你那个! 许陵光:“……” 他咬牙切齿地朝东阳离假笑:他一根手指头就可以碾死我们所有人。 东阳离哼了声,有点不服气,千金楼主人又怎么样,九转山庄还没怕过—— 不对,东阳离仔细想了想,传闻这位的修为甚至不在人皇之下,他师父打不过,就算庄主出面也未必能打过……於是他就老实了,收敛了满身不驯,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垂下头说:“前辈好,晚辈东阳离,九转山庄地火脉弟子。” 兰涧冷冷淡淡瞅他一眼,將他和许陵光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 他有点不高兴,觉得许陵光和他之间有种自己插不进去的亲近,而且他们刚才肯定偷偷背著自己说了什么。 於是他不悦瞟了东阳离一眼,没有理会,只看许陵光说:“接下来去哪?” 东阳离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很不爽。 但他打不过,不爽也只能忍著,只能偷偷朝兰涧的背影齜了齜牙。 柴烽见状,捏了捏他的后颈,示意他老实一点,不要搞小动作。 千金楼主人这种境界的修士,神识外放,东阳离的小动作瞒不过他,顶多就是对方懒得和小辈计较而已。 但有些事可一不可二,这位看起来脾气就不怎么好,修为又高,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说不定对方还能有解除奉灵城封锁的办法。 东阳离也明白这些道理,不过就是一时气不过而已。 他拍掉柴烽的手,恶狠狠瞪他一眼,目光四处扫视,终於看见了在地上艰难滚动的阿美。 阿美身后还黏黏糊糊跟著一个暮云。 他眼睛一亮,將暮云抱起来放在肩膀上,又把阿美拎起来晃了晃:“阿美,你怎么缩水了啊?” 阿美晃来晃去,想下去。 东阳离难得逮到一个可以欺负的,当然不会放过它。 他也不嫌弃这小拖把脏兮兮,將它抱在怀里,嘀嘀咕咕扒拉它的灰扑扑打结的绒毛:“说起来我之前就很好奇了,它到底有没有眼睛鼻子……” 他一边咕噥,一边动起手来找。 阿美被他死死扣在怀里,拼命地想要躲开,却半点挣脱不得。 蹲在他肩膀上的暮云见状急起来,拽著他的衣领说:“你放开它,它要生气了!” 东阳离已经快把它全身上下都翻找个遍了,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听见暮云的话更好奇:“这小东西眼睛鼻子都没一个,你怎么看出来它生气的?” 说著又扭头问柴烽:“你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灵宠。” 这毛糰子仿佛就真是个毛糰子,別说鼻子眼睛了,连四肢都没有,难怪只能在地上滚来滚去。 正说著话,就听暮云幸灾乐祸笑起来:“哼哼,你完了!” “什么完了?” 东阳离正奇怪,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痛呼一声,低头就看见阿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张嘴巴,狠狠咬住了他的手指。 “痛痛痛痛!” 东阳离揪著阿美的毛毛,痛得齜牙咧嘴,只能好声好气和它商量:“手要咬断了,你快鬆开!” 阿美无动於衷,恶狠狠咬著他的手。 走在前面的许陵光也被惊动,回过头就看见东阳离蹲在地上,正低声下气给阿美道歉:“我错了祖宗!你最好看,你快鬆开!” 柴烽也蹲在他旁边,正拧著眉琢磨怎么把阿美弄下来。 暮云则爬到了东阳离头顶上,嘰嘰咕咕幸灾乐祸:“不听暮云言,吃亏在眼前!” 许陵光哭笑不得:“你这是干嘛了,把阿美气成这样。” 之前在兰涧手里看起来跟没脾气似的,都让人忘了它一口把秦瀧脑袋吞下去的事了。 东阳离哭丧著脸说:“快想想办法给我弄下来,手要没知觉了!” 许陵光觉得他又惨又好笑。只能忍著笑帮他一起劝阿美。 也不知道是阿美终於消了气还是许陵光的劝说起了作用,阿美终於不情不愿地鬆开了口。 它闭上嘴,又变回个浑身上下毫无破绽的灰扑扑毛糰子,在地上滚了两滚。 暮云从东阳离头顶上跳下去,蹭蹭它,又尝试用头去顶它,玩得不亦乐乎。 东阳离的手终於脱离苦海,除了些皮肉之苦倒是没有大碍,他一边骂骂咧咧地涂了点外伤药粉,一边还在瞅阿美:“它那嘴到底藏在哪儿啊?我刚才都没找到。” 许陵光无语了,面无表情地说:“你小心它再给你一口。” 东阳离这才老实了。 第114章 「我名重雪。」 东阳离的小插曲很快解决,最后许陵光把阿美和暮云一起抱在了怀里。 暮云非常满意,和它挤在一起,嘰里咕嚕地给它介绍自己最好的朋友许陵光。 “你吃过荔枝糕吗?” “香香甜甜软绵绵,外面都没有卖的,只有许陵光会做!” “还有荔枝米酒,喝起来甜甜的,喝多了还会有点晕乎乎,睡觉特別香。” “还有炸鱼乾!用来磨牙最好了,焦焦脆脆还会掉渣渣。” 他列举了一大堆好吃好喝的,阿美不知道是不是被馋到了,缓慢地蠕动了一下。 走在后面的东阳离听得直探头,终於忍不住问许陵光:“你这么会做饭啊?” 他犹犹豫豫地想问荔枝糕是什么,又觉得这样自己会不会和暮云看起来一个馋样,於是眼珠转来转去,指著柴烽说:“他最近想做饭,你有空也教教他荔枝糕怎么做!” 许陵光看看柴烽:“啊?” 柴烽面无表情地瞥了东阳离一眼,眼神冷冽。 东阳离缩缩脖子,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和许陵光勾肩搭背:“等奉灵城的事解决了,你再去离火城玩几天啊,我做东,还可以顺便教教柴烽,他一直想学做饭,但不好意思找別人学,跟你就不必见外了。” 许陵光听他把柴烽安排得明明白白,忍不住看了柴烽一眼又一眼:“真的假的啊?” 柴烽沉默。 东阳离使劲瞪著他。 柴烽勉强点头:“如果不会太麻烦你的话。” 许陵光摇头:“不麻烦不麻烦。” 东阳离计谋得逞,顿时兴高采烈,他揽著许陵光的肩,亲亲热热地和许陵光討论起他的拿手绝活有哪些。 说到兴头上时,忽然感觉浑身一阵发冷,他愣了下,目光四处逡巡,就对上了兰涧冷冰冰的目光。 兰涧就这么冷冷看著他,那双眸色偏浅的眼睛装著铺天盖地的冰霜,冻了东阳离一个哆嗦。 他想了想,自己这会儿也没得罪这位,好好看他干嘛? 於是他装作没发现,若无其事移开目光继续和许陵光说话。 兰涧:“……” 他抿了抿唇,又看一眼许陵光。 他第一次发现,许陵光和外人相处时,竟然这么活泼。 怎么在哀牢山时,怎么没见他这么生龙活虎的? 不对,许陵光和幼崽们相处时似乎也是这么放鬆活泼的,只有对著自己才会比较拘谨,做事非常客气。 兰涧想起他刚才还叫自己“前辈”。 他迷茫地皱了下眉,自己很老吗?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幽怨,被东阳离缠著说东说西的许陵光终於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出於礼貌询问道:“前辈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兰涧:“……” 他抿唇,说:“我名重雪。” 这是他幼时用过的族名,就像羽融、妘风一样,是亲族所取的小名。 等到成年之后,如果对族名不满意,可以再自己取个正式的名字。 他本意是希望许陵光叫自己的名字。 结果许陵光“哦”了声,说:“原来是重雪前辈。” “重雪前辈有什么事吗?” 兰涧:“……………………” 他抿起唇,有点不高兴了,语气冷淡地说:“你们接下来要去何处?我想儘快带阿……美离开,那个秦瀧什么时候能见到?” 他边说边意有所指地瞥了东阳离一眼:“这里也不是什么閒聊的地方,若是你们没有其他计划,还是儘快赶路比较好。” 许陵光听明白了,这是大佬嫌他们话多了。 他肃了神色,没把计划和盘托出,只半遮半掩地说:“奉灵城的结界一日不解除,我们一日就要被困在这里。我们虽然修为低微,但也不想坐以待毙。所以准备去找一找这些诡异藤蔓的源头,说不定能有些收穫。至於秦瀧,他回了万兽庄,估计还有一阵才会来同我们匯合。” “如果前辈著急,我们探查完此处,晚些可以折返万兽庄去找他。” 许陵光组织著语言,见他冷著一张脸不置一词,大著胆子试探道:“重雪前辈修为高深,对破解结界可有头绪?” 兰涧看出他的试探,更加不高兴了。 但见许陵光小心翼翼的神色,又觉得不能怪他。 他又不知道自己是谁。 早知道就不用这个身份了! 兰涧有点懊恼,但现在骑虎难下,只好说:“这结界我还没弄清楚,不过这藤蔓我倒是知道一些来歷。” 许陵光一喜:“重雪前辈认识吗?” 兰涧说:“如果我没认错,这应该是翻藤。” 啊? 许陵光眨了眨眼睛,脸上期待的神色不自觉淡了些。 这他们已经知道了啊。 兰涧抿唇说:“这株翻藤比较特別,据我所知是一只麒麟所种。翻藤寿命悠长,不开不结果,只要环境合適就可以一直生长下去。” “但有一个传说,说是麒麟血可助翻藤开,开时翻藤会变为雪色,枝蔓上长满黄色小。开七日,落如碎星。败之后,翻藤会结一颗果实,果实被称作碎星。碎星並无其他效用,但却不腐不坏,可留存千万年。若以灵力灌入,可以重现翻藤开时的盛景。” 许陵光有些惊讶:“听起来是一种很美的植物。” 那只种了这株翻藤的麒麟,想必心里也藏了很美的愿景。 “可惜变成了现在这样。” 许陵光有些唏嘘,又问:“既然是麒麟所种的翻藤,怎么会跑到奉灵城来,又变成了这副模样?” 兰涧神色低落了些,瞥了一眼被他抱在怀里,变得非常安静的阿美,语气淡淡地说:“万物有灵,这株翻藤或许是追隨它的主人而来吧。” 第115章 差这么多岁,他都能做许陵光老祖宗了 兰涧以指腹轻触翻藤灰黑色的枝条,灰色的枝条在他指尖化作碎屑纷然落下。 他想起司渊曾经给这株翻藤浇水施肥的模样,青年眉眼粲然,一边笨拙地给翻藤浇水,一边嘀咕这翻藤怎么长得那么慢。明明都说翻藤非常好养活,落地就能长,可他自己寻回来的这一株却始终只有这么一小点,连叶片都不如其他翻藤看著翠绿,蔫噠噠没什么生气。 他还曾经笑话过司渊,非要吃那强扭的瓜,连翻藤都觉得不合適,不想为他做媒人。 司渊虽然很是气恼,但还是小心翼翼地伺候著这株翻藤,想等它长大开,然后送去给自己的心上人。 就连后来山海境崩毁时匆忙离开,他也没忘记带上这株翻藤。 只不过后来到了人间境,他与司渊少有的两次见面,对方再没有提过那株翻藤,他还以为那翻藤终於被他养死了。 “可惜了。” 兰涧眼中生出一丝很淡的愁绪。 可惜司渊养了这株翻藤这么久,却没能见到它长大的样子。 可惜这株翻藤,好不容易生了灵,追寻司渊而来,却被染了满身浊气,成了邪物。 更可惜,司渊到死,也没能將这株翻藤,送给他的心上人。 自山海境崩毁之后,兰涧其实一直刻意避免去想过去那些故人旧事。 逝者已矣,留下的人却还要往前走,回忆不过徒增感伤罢了。 但许是司渊忽然出现触动了封存的记忆,他看著被浊气污染的翻藤,忽然生出一种物伤其类的愁绪。 他垂眸看著指尖残留的灰黑碎屑,眼底有浓郁的暗色沉浮。 许陵光站在他身侧,只看见他捏碎了一根翻藤枝条之后就开始发呆。半垂著的眼睫挡住了眼底的光,许陵光看不清他的情绪,只觉得他周身的气息变得冷了许多。 像是山顶忽然飘起了雪。 冰凉的雪下面掩盖著硝烟的气息。 许陵光敏.感地察觉了危险。 他略微迟疑,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递过去:“重雪前辈?” 熟悉的声音將兰涧从那种无法挣脱的回忆枷锁中解脱出来,兰涧回过神,接过许陵光递过来的手帕擦掉指腹上的灰屑,轻声说:“儘量不要碰到这些翻藤,它沾染的浊气似乎会传染。” 刚才他是一时有所感触,但从那情景之中抽离出来后,他意识到自己久久沉溺於那些晦暗的情绪之中,其中有浊气作祟。 连他都会不小心著了道,那许陵光他们只会更加危险。 兰涧皱了皱眉,直言说:“你们最好找个远离翻藤的地方躲起来,奉灵城的异变我会想办法解决。” 许陵光听他说会想办法解决异变,精神顿时振奋起来。完全忽略了他前面那半句话,追问道:“重雪前辈可是有办法了?” 东阳离和柴烽也都满怀期望地看著他,他们修为不够,能力有限。 可千金楼主人不一样。 他定然有办法。 兰涧有些无奈,只能斟酌著:“奉灵城的异变或许与麒麟有关,找到了麒麟,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司渊確实是陨落了,此事不会有假。 但现在翻藤追寻而来,麒麟再现行踪,还有…… 兰涧看了许陵光怀里的阿美一眼,眼眸微微眯了眯,陷入思索之中。 东阳离在后面听了,觉得这不就是他们的打算吗? 他们也知道要找麒麟啊,可是奉灵城这么多,现在这些翻藤又长得满地都是,奉灵城的地形比从前复杂了数倍,麒麟哪里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这不就是在说废话。 东阳离心里狠狠吐槽,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问:“前辈说的有道理,不知道前辈准备去哪里找麒麟呢?” 兰涧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看向许陵光,说:“你把它放地上,让它自己走。” 许陵光一愣:“阿美?” 兰涧点头。 许陵光心里奇怪,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將阿美放在了地上。阿美显然不太情愿,像个破破烂烂的拖布一样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兰涧居高临下看著他,说:“快点,你挑个方向走。” 阿美一动不动装死。 兰涧终於不耐烦,两指揪著它的毛毛拎起来,冷冷晃了晃:“你自己走,还是我帮你?” 装死的阿美终於动起来,它慢吞吞晃了晃,表示自己愿意走了。 兰涧不客气地將它扔到了地上。 阿美在地上滚来滚去,终於不情不愿地挑了个方向,咕嚕嚕往前滚去。 兰涧看许陵光一眼,等他一起:“走吧,我们跟著它,或许能找到麒麟。” 许陵光乖乖“哦”了声,老老实实跟上。 东阳离全程围观了这离谱的操作,终於忍不住了,跟柴烽小声吐槽:“你觉得这靠谱吗?” 柴烽实话实说:“看著不太靠谱,但说不定他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阿美的来歷。 秦瀧只说阿美是路边捡回来的,但从没说过阿美的品种。 而重雪却说阿美是他朋友的灵宠……不论说法真假,眼前的情况至少证明他確实认识阿美,而且阿美的反应,看起来也认识他。 柴烽说:“稍安勿躁,先跟上去看看。” 四人跟著阿美在巨大翻藤枝条间穿行,越往前走,翻藤的枝条越密集粗壮,柴烽推测这里已经相当接近翻藤的中心,於是一路走一路开始布置灵火阵。 之前他们还有点防备重雪,並没有將计划和盘托出。 不过眼下看来重雪並没有恶意,也確实想要解除奉灵城的困局,於是他们也就没有再防备他,本来以为他察觉后多少回询问两句,结果一路走来,他別说询问了,连头都没回过一次,根本懒得理会后面的两个人在做什么小动作。 东阳离一边布置灵火阵,一边抽空瞅一眼前面的两个人。 结果越瞅越不对劲。 他拿手肘戳柴烽,示意他看:“誒,你快看,你说他总看许陵光干嘛?” 东阳离缓缓皱起眉来,不可思议地说:“他不会真看上许陵光了吧?” 他回忆了一番千金楼主人相关的传闻,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了:“不会真是我说的那样吧?我就开玩笑的啊。他那个修为境界,少说也有个几千岁了吧?” 东阳离费劲掰著手指算了算两人差了多少岁,但发现根本算不明白。 “这都不能说差辈了,差这么多岁,他都能做许陵光老祖宗了,要真是我想的那样,也太为老不尊了吧?” 第116章 上古神族寿命悠长,几千岁不过正值壮年。 什么叫他为老不尊? 东阳离自以为声音压得小,却不知道全落入了兰涧耳中。 兰涧眉头打成了结,回头冷冷看了一眼东阳离。东阳离还低著头和柴烽嘀咕,並未注意到前方投射过来的冰冷视线。 许陵光发现他停下脚步,脸色似乎也有些不太好,关切问道:“怎么了?” 他见兰涧一直看著东阳离和柴烽的方向,以为他好奇两人在做什么,就解释道:“这翻藤被浊气侵蚀,留著恐有隱患,我们准备了阵盘,想试试用灵火阵焚烧。” 兰涧听见他的声音回过神,垂头没头没脑地说:“上古神族寿命悠长,几千岁不过正值壮年。” 许陵光:? 他懵懵地点头,想起兰涧来,说起来也不知道兰涧多少岁了,听声音倒是挺年轻的。 兰涧见他一副懵懂之色,有些不满,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说:“交友还须谨慎,那些狐朋狗友,最好远著点。” 免得被那些齷齪思想带坏了。 许陵光:啊? 他莫名其妙,但觉得大佬似乎心情不佳,於是没有与他唱反调,继续敷衍点头:“哦哦哦。” 兰涧轻哼了声,看向前面消极怠工的阿美,足尖轻轻踢了它一下,催促道:“快走。” 阿美在原地蹦躂了一下,但敢怒不敢言,只好继续往前滚。 又走了片刻,就听见有金戈之声传来。 兰涧伸手拦住许陵光,看向前方:“有人在打斗。”人还不少。 许陵光闻言自觉退到了后方,想了想又把前面的阿美抱了回来,才躲到后面去。 柴烽与东阳离上前,柴烽主动询问:“要去看看吗?” 兰涧略微点头,他当先走在前方,许陵光几人也都收敛了气息,小心靠近。 走近之后,打斗声越发清晰。 许陵光甚至听见了两拨人在吵架,一拨人大约是被那些失去神智的修士围攻,为了自保痛下了杀手。但那些失去的神智修士许多並非独身一人,他们的亲朋好友隨行,试图唤回他们的神智,此时自然和先前一拨人起了衝突。 “若再不让开,连你们一起杀了。” 其中一道女声尤为冷漠,柔媚的嗓音透著浓郁的杀气。 另一拨人被激怒,打斗声更为激烈。许陵光听见那女声似在下令:“都杀了。” 打斗声先是大盛,接著转弱,听起来是那嗓音柔媚的女修占了上风,许陵光甚至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將好奇探头的暮云按回了衣襟里,又换了单手將阿美抱著,腾出一只手来,端起穿云弩,鬼鬼祟祟藏在兰涧身后探头。 结果一看就惊住了,甚至因为太过震惊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郁筠?!” 只见前方战场上,翻藤的藤蔓交织成网,因为之前的打斗,此时那些灰黑的枝条上掛著十多具姿態扭曲的尸体。许陵光甚至就看见有一个人被枝条当胸贯穿,淅淅沥沥的鲜血顺著枝条滴滴答答落下,就滴落在郁筠脚边,晕开一片粘稠的暗红。 而郁筠穿著一身墨绿长裙,如云的墨发隨意用一根灰色枝条挽起,许陵光送的那朵绢就在她发间盛开。 她信步踩在血泊当中,腰间鲜红的飘带飞扬,墨绿色裙摆被血色染成不祥的黑红色。 许陵光诧异地望著她,仿佛从来不曾认识她。 郁筠听见他的声音,斜目看过来,快速拨弄丝线的指尖顿了顿,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又很快恢復了正常。她挑起唇笑,轻捻指尖的丝线,那些受到她操纵的傀儡齐齐转过头来,发出柔且媚的嗓音:“师父,好巧啊。” 东阳离张大了嘴,在背后用手指猛戳他的背:“这是你徒弟?这么厉害?” 郁筠这边就两个人,而对面除了四五个保有神智的修士之外,还有十几个肤色灰黑失去神智的修士。 再加上地上十几具新鲜尸体,她一个人对打二三十个修士。 许陵光没工夫搭理东阳离的八卦,他眨了下眼睛,有点虚虚地回:“是好巧。” “你需要帮忙吗?”说完就意识到这是句废话,有点尷尬地笑了下。 郁筠指间的丝线连著五六个傀儡,那些傀儡每一个都穿著锦衣华服,只不过皮肤蜡黄凹陷犹如骷髏,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但他们在郁筠操控下,攻击力却惊人,每一次下手都是杀招。 那些失去神智的修士不知惧怕,但余下那四五个正常修士,却已经怕了。又见新来的这几个修士明显与郁筠认识,面面相覷之后,最后含恨退了。 郁筠將余下失去神智的修士清理乾净,才款款朝许陵光走来。 她上下打量许陵光,又不动声色地扫过兰涧东阳离还有柴烽三人,保持一段非常安全便於隨时遁走的距离,笑吟吟地说:“看来师父还没恢復记忆。” 若是恢復了记忆,不会用这种震惊的眼神看著她,好像杀个人是多么大不了的事一样。 但明明这些都是许陵光教给她的。 许陵光挠挠脸“嗯”了声,试探著问:“你怎么会在奉灵城?” 郁筠说:“我来找个人。” 说著又看向身旁的聂玉芹:“他应该同你们说了吧?” 许陵光才注意到聂玉芹竟然也在,刚才骤然看见郁筠太过震惊,他都没注意到郁筠身边还有其他人。 聂玉芹有点心虚地嘀咕:“你的事我怎么会同旁人乱说。” 许陵光不由瞥了他一眼,之前聂玉芹可不是这么说的。 郁筠显然深知聂玉芹的性子,也没有理会他,反问道:“师父这是要去哪儿?” 许陵光说:“我们想找一找这些翻藤异变的源头,若是能找到麒麟,解开奉灵城的封印最好。” 郁筠想了想说:“那我们目的一致,不如一道走?” 许陵光下意识看向兰涧。 现在一行人里,做主的可是这位大佬。 兰涧扫了郁筠一眼,无所谓地说:“既然是你的徒弟,那就带著吧。” 许陵光这才看向郁筠,说:“那我们一起走吧。” 郁筠目光诧异地在两人之间游弋,接著不紧不慢收了丝线,曼声吩咐傀儡:“戒备四周。” 那些受到她操控的傀儡们同时弯了弯腰行礼,接著往四周分散开去,保持著一段距离跟著他们后方。 东阳离“哇”了声,小声和许陵光咬耳朵:“你徒弟看起来比你还厉害啊。”就是看著有点邪门。 许陵光又悄悄打量一眼郁筠,蔫头耷脑地说:“是比我厉害。” 要是不厉害,也不能把原主给噶了,让他穿过来啊。 第117章 「谈情说爱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 倒是郁筠听见了,笑吟吟说:“师父太谦虚了,这些还是师父教导我的呢。” 许陵光“啊”了声,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这些竟然是原主教给郁筠的? 东阳离顿时用谴责的目光看向许陵光,兄弟你怎么还深藏不露? 许陵光觉得自己很冤,但是又没法解释,只好拿出万金油藉口:“我失忆了,都不记得了。” 郁筠看他一眼,说:“虽然师父不记得了,但我还记著。当初我刚失去双亲,在外流浪时,多亏了师父將我捡回去,又悉心教导我。若不是师父,我也不会有今日。” 这番话听在许陵光耳中,下意识就觉得郁筠是在阴阳他。 但郁筠倒是难得说了实话。 她们一族体质奇特,当初父亲骗走了母亲的魂珠,以至於母亲石化变成了石人。她为了取回魂珠,一路顛沛流离寻找父亲的踪跡,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是许陵光將她捡了回去。 虽然许陵光也不过是发现了她的身份,想要利用她。 但郁筠一向是个务实的人,只要能变强,她愿意遵从许陵光的教导。 即便许陵光让她用天赋本领去蛊惑那些年轻的修士,吸取他们的修为为自己所用。 但郁筠也並非没有得利,那些年轻修士都成了她的傀儡。 名为师徒,实则互惠互利的合作,郁筠並不排斥。 她真正对许陵光动了杀心,是许陵光违背了他们合作的条件。 明明说好她为了许陵光吸取灵力,助他提升修为;而许陵光则帮她寻找父亲的下落,助她夺回母亲的魂珠。 可结果许陵光从始至终只想得利,却不愿意冒半点风险去兑现自己的承诺。 她已经等了许多年,不愿意再无止境地等下去,只好杀了他。 郁筠轻轻扫过许陵光发红的耳朵,觉得这个师父越来越有趣了,虽然对她没有什么用处,但却比从前更討人喜欢。 她不像宋南出那样曾经真的把许陵光当做师父孺慕,最后幻想破灭因爱生恨;也不像周扶婴那样和许陵光有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她已经杀过许陵光一次,虽然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但既然许陵光现在失去了记忆,又有几分討人喜欢,她也不介意暂时放下过去。 前提是许陵光不会再恢復记忆。 郁筠眼波流转,笑吟吟瞥了许陵光发红的耳朵一眼,慢条斯理地擦著手指上的血渍说:“本来想著师父失忆了,得给师父留个好些的印象。没想到这么不巧,竟然正撞上了。” 她故意垂下眼睫,露出无辜而柔弱的姿態来:“师父不会觉得我和那些歪门邪道的修士一样吧?” 许陵光连忙摆手,结结巴巴地说:“没,你那也是正当防卫……” 郁筠笑容更真切了些。 聂玉芹闻言很是赞同地说:“没错,阿郁都说了让他们让开,结果他们偏不听。” 许陵光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觉得聂玉芹要是身后有尾巴,这会儿肯定已经摇得要起飞了。 他顿时有点好奇:“你和郁筠是怎么认识的?”总觉得郁筠和聂玉芹看起来是完全不搭噶的两路人。 郁筠没有说话,看起来意兴阑珊。 倒是聂玉芹一听就来劲儿了,眉飞色舞地说:“当时我正在外游歷,因为受了伤无法变成人形,只好以原形在山间行走。结果运气不好遇见了一条大黑蛇,那黑蛇凶得很,看见我就追著要吃我,我受了伤无法还击只能四处逃窜,但还是没逃过那黑蛇的魔爪,就在我要丧命於蛇口的千钧一髮间,阿郁忽然出现……”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聂玉芹看向郁筠的眼睛发亮,仿佛戴上了八百层滤镜:“就像神女从天而降,赶走了那条黑蛇,救下了我。” “那时我还是原形,阿郁还夸我的原形可爱呢。” 许陵光听得一愣一愣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黑蛇听起来有点耳熟。 他迟疑地看向郁筠:“那黑蛇……不会是宋南出吧?” 郁筠点头:“是他。” 她扫了聂玉芹一眼,脸上难得浮现几分无奈,而且我当时说的是:“这老鼠看著不太聪明,怪可怜的,这么一小点还不够塞牙缝。” 聂玉芹不满反驳:“那是你为了救我!不然黑蛇怎么会放过我?!” 郁筠:“……” 她转过脸去整理颊边碎发,显然不想再爭论这个话题。 倒是聂玉芹耷拉著眉眼,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许陵光怀里的暮云探出半个身体,用短短的爪爪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爷爷说了,种族不一样,是不会有幸福的,你还是给我重新找个六婶婶吧。” 聂玉芹掐住他的腮帮子:“小孩子家家,胡说八道什么呢?” 暮云被他掐得吱哇乱叫,终於躲回许陵光怀里,愤愤瞪了他一眼,说:“活该你找不到六婶婶!” 聂玉芹:“……” 他委屈巴巴看了一眼郁筠,结果郁筠根本没有看他,他只好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垂著脑袋跟在后面。 许陵光看得直吸气,顶级恋爱脑啊这。 他和东阳离小声八卦,感嘆说:“恋爱脑真是要不得。” 东阳离冷酷点头表示赞同:“谈情说爱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 许陵光下意识看了柴烽一眼,柴烽面无表情抱著刀走在东阳离身侧,仿若未闻。 许陵光觉得自己似乎起了个直戳柴烽痛点的话题,一不小心就给柴烽的恋爱道路添砖加瓦增加障碍了,他顿时一阵心虚,赶紧抱著阿美和暮云,溜溜达达躲到了兰涧身边去。 兰涧气场太强,不论是东阳离柴烽,还是后加入的郁筠聂玉芹,都下意识和他保持距离。 也就只有许陵光后知后觉,丝毫没有保持距离的意识,只觉得自己要努力抱上这条大.腿,能不能出奉灵城,就看大.腿抱得紧不紧了。 兰涧侧脸看他一眼,许陵光立刻露出灿然的笑,眼角眉梢都是討喜。 兰涧和他对视一眼,又飞快转过了脸。 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忽然有点快。 第118章 重雪不高兴。 一行人在翻藤之间穿行。 许陵光抱著阿美和暮云走在最前面,郁筠和聂玉芹走在中间,柴烽和东阳离走在末尾,更远一些还有郁筠放出去的傀儡盯梢。 原本以为这么多人一道行动,多少能寻到一些线索,可兜兜转转一路,別说麒麟了,连其他修士的影子都没看见。 四周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了。 许陵光是一行人里修为最低的,连他都感觉到了不对劲:“我们好像在兜圈子。”他说完又皱眉,觉得这个形容不太准確,有些艰涩地组织措辞:“也不能说在兜圈子,就是感觉我们之前走过的地方,好像不是连续的。” 就像刚才他们右手边还有一根粗大的枝条,那枝条扭成怪异的形状朝右前方延伸,但他们不过是拐了个弯,那根枝条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陵光甚至回头反覆確认了几次,发现那根枝条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类似的情况已经有不下两次了。 兰涧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了,他拂袖挥出一道灵力刃,锋利的灵力如刀刃斩向前方的枝条,本该如刀削泥一般轻易斩断灰色枝条,可灵力刃旋出之后,前方的枝条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里有阵法。” 兰涧按住了许陵光的肩,防止他继续往前走踏入阵法之中。 他又尝试挥出了几道灵力刃,终於確认:“这附近应该布置了许多重叠的大型传送阵和幻阵,这些一个套一个的阵法將这一片区域划分成了无数空间。” 许陵光不解:“为什么在这里布置这么多传送阵和幻阵?” 兰涧垂眸沉思:“一环套一环的阵法,设置这阵法的人,或许是想困住什么人。” 其他人同时想到了踪跡全无的麒麟。 看来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也在寻找麒麟。 在这些阵法中穿行,风险太大,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走失。 许陵光问:“那我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兰涧看了他一眼,说:“先回去吧。” 若是他独自一人,倒是无所谓阵法,但同行的其他人修为不够,尤其是许陵光,若是出了意外走散,很是麻烦。 其他人对他的决定没有异议,稳妥起见决定原路返回。 柴烽提议:“先回万兽庄吧,看看秦瀧那边怎么样了。” 说起来秦瀧说回去看一看就来找他们,可现在已经大半天过去了,眼见太阳已经快要落山,秦瀧却仍旧不见踪影。 一行人便原路折返,准备先去万兽庄休整。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些阵法竟然会移动,他们循著原路返回,却发现那根本不是来时的路。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郁筠原本想让傀儡探探路,可当她拨动指间的丝线时,脸色却逐渐难看起来:“傀儡和我的联繫被切断了。” 兰涧下意识抓住了许陵光的手腕,沉声道:“聚拢一些,別分太散。” 一行人儘量以兰涧为中心聚拢。 兰涧攥著许陵光的手腕朝前走,神色沉著,並不见慌乱,每走过一段路,他会以指尖在虚空指尖描绘复杂的符號,像是在做某种標记。 如此重复了四次之后,他似乎终於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顏色浅淡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单手朝前一抓,宽大的袍袖隨之震盪起来。 许陵光只觉脚下的地面似在震动,连带著產生一股无法抗拒的眩晕感,下意识抓住了兰涧的手臂。 兰涧侧脸看他一眼,手上力度更大了一些,近乎粗暴地將那隱藏的阵法撕开了一道缺口,接著揽住许陵光,沉声道:“走!” 其他人紧隨其后离开。 从阵法构建的空间之中出来,那种强烈的眩晕感才逐渐散去,许陵光从天旋地转中缓过来,后知后觉意识到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靠著兰涧。 兰涧侧身扶著他,那张生人勿近的脸上显出几分关切之色:“你还好吗?” 许陵光脸色有点白,鬆开他的手臂,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谢:“多谢重雪前辈,我好多了。” 兰涧看一眼被他抓过的衣袖,那里还残留著被手指抓揉过的褶皱。若是以前,他定然会看这些褶皱百般不顺眼,要儘快换件新的。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这些褶皱竟然也有些可爱了。 他垂眸说:“我不擅阵法,只能强行撕开缺口破阵,你修为不够,骤然受到阵法衝击会觉得头晕目眩,多休息就好了。” 许陵光露出恍然的神色,又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他们脸色也都不太好。 被他抱在怀里的阿美和暮云更是蔫噠噠的。 许陵光感到了些许欣慰,他还以为是自己太菜拖后腿了呢。 他晃了晃头,驱散残留的眩晕感,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们竟然回到了距离万兽庄不远的地方,於是打起精神来说:“这里离万兽庄不远,我们先过去看看,再找个地方休整一下吧。” 兰涧点头,自然而然又將手臂递给他。 许陵光愣了一下,微微张著嘴神色诧异地看著他。 兰涧垂眸和他对视:“怎么?” 许陵光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说:“多谢重雪前辈,我可以自己走了。” 兰涧闻言有些遗憾地收回了手臂。 许陵光走在他旁边,不由悄悄抬眼瞥他。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阵法衝击產生了后遗症,这会儿他近距离地打量重雪,奇异地发现他其实並不完全是个没有表情的雪人。 重雪的半张脸隱没在残阳中,朝向他的半张脸被夕阳余光描了一圈毛茸茸的光晕,使得他极具攻击性的面容也柔和起来,微垂的眼睫毛很长,懒洋洋搭著,在下眼瞼投射出小片阴影,看起来有点散漫,还有点微微的……不高兴? 重雪不高兴。 许陵光费解地想,谁得罪他了? 思来想去,他怀疑可能是他们这些拖油瓶太拖后腿了,所以大佬有情绪了。 不过这么看来其实大佬的脾气挺好的,虽然嫌弃他们拖油瓶,但还是出手將他们带出了阵法,甚至这会儿还愿意和他们同行。 许陵光这么想著,有点心虚,但又不想放过这么一条大.腿,於是异常殷勤地说:“等会见到秦瀧,要是他不肯归还阿美,我们肯定站在前辈这边!” 第119章 「生气了生气了生气了。」 兰涧侧脸看他一眼,只觉得他此时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羽融,羽融从前若是做了什么坏事,就会这么討好地掛在他的前爪上仰著头笑。 他不由多看了看两眼,直看得许陵光笑容开始逐渐僵硬了,才但转过脸去,淡淡说:“不必。” 许陵光“哦”了声,垂著头老老实实跟在他身侧,悄悄活动了一下笑得有点发僵的腮帮子。 没了阵法拦路,他们很快就到了万兽庄。 奇怪的是秦瀧並不在万兽庄。 东阳离说:“会不会和我们错过了?” 许陵光说:“先在四周找找,如果不见人,可能真是找我们的时候走岔了。” 这时郁筠忽然拨了一下指尖的丝线,插话说:“西南方向两百步有人。” 说话间她快速拨动指间丝线,下令道:“將人捉回来。” 放出去的傀儡闻声而动,遵令去捉人。 东阳离看得眼睛都不眨,喃喃感嘆说:“养几个傀儡可真方便。” 看得他都心动想养几个了。 柴烽在旁边不咸不淡插话:“我看那些傀儡都是活人所制。” 东阳离“啊”了声:“不是尸体吗?” 他是听说过一些將尸体炼製成傀儡的术法,听说尸体生前的修为越高,炼製出来的傀儡也越厉害。所以一度有些修炼此道的修士会偷窃修士遗体。 但柴烽说这些傀儡竟然是活人所製作,东阳离再看郁筠时,就觉得她仿佛通身笼罩了几分鬼魅之气,连那张姣好的脸庞都显得阴森起来。 东阳离搓了搓胳膊,小声跟许陵光说:“这种蛇蝎美人,你竟也敢收为徒弟,不怕她哪日將你也炼成傀儡吗?” 许陵光露出尷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要是郁筠真把原主炼製成傀儡倒是好了,还省了他穿过来呢。 就在三人小声说话的空隙,另一个方向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鬼哭狼嚎声。 东阳离掏了掏耳朵:“这声音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许陵光说:“我也觉得,好像有点像——” “是秦瀧。”柴烽篤定说完,果然就见秦瀧被三个动作敏捷的傀儡一路追赶,十分狼狈地朝著他们的方向逃窜而来。 秦瀧看见前方许多人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看见许陵光三人,顿时如同看见了救星一样大声求救:“柴兄,东阳兄,关兄,救命啊!!!” 柴烽向郁筠拱了拱手,说:“郁道友,这就是我们要找的朋友,还请手下留情。” 郁筠扫了秦瀧一眼,指尖丝线一收,就召回了傀儡。 刚才还对秦瀧穷追不捨的傀儡听话地回来,垂首恭敬地跟在她身后。 秦瀧捂著胸口大喘气,后怕地看了郁筠一眼,飞快躲到了许陵光三人身后,这才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我还以为今天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柴烽长话短说:“半路上又遇见了两个熟人,正好同行回来找你。” “回来之后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和我们错开了。” 秦瀧说:“我回去看了看我爹,又去灵宠园看了看,我爹依旧昏迷不醒,好在事先我將他藏在了暗室养伤,暂时不会被波及。就是灵宠园的灵宠全都跑光了,一只都没剩下。” “也不知道我的心肝宝贝儿们在外面会不会受苦。” 秦瀧说著还红著眼眶落了两滴眼泪,很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许陵光见状看了一眼兰涧方向,迟疑著说:“我们倒是在半路上遇见了阿美。” “阿美?” 秦瀧先是微愣,然后又露出喜色,目光四处乱扫,果然看见了跟在许陵光身后的阿美,顿时大叫一声:“心肝!” 阿美把自己团成一团破布黏在许陵光脚边,暮云就蹲在他身上。 秦瀧这一叫,阿美和暮云都惊了一下。 暮云是纯纯被嚇到了,倒是阿美头顶上的独角晃了晃之后,忽然猛地蓄力跳起来,狠狠咬在了秦瀧伸过来的手上。 阿美这一下完全没有收力,他拖布一样的身体从中间裂开,里面的利齿,如同铡刀一样合上,秦瀧顿时惨叫出声,顷刻间就见了血。 蹲在阿美头上的暮云都没来及反应过来,就被阿美的动作甩到了地上。 许陵光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阿美之前也咬过秦瀧的头,但是咬著玩儿和下死口还是很好区分的,这一次阿美显然是下了死口。 柴烽上前一掌劈在阿美身上,东阳离则趁机將秦瀧的手抢救了出来。许陵光上前检查,发现秦瀧半条小臂几乎都要被咬断了,伤口处血肉模糊,十分可怖。 要不是修士的身体强度更高,阿美这一口可能直接就能咬断他的手。 他立即拿出生骨丹来给秦瀧餵下去,又给他处理伤口。 秦瀧惨白著一张脸已经说不出话来,额头布满涔涔冷汗。 那边无人理会的阿美在地上烦躁地滚了两滚,似乎还想再攻击秦瀧,但无奈三人將秦瀧围在中间,它根本找不到下嘴的机会,只能愤怒地绕圈滚动。 暮云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它身后,一边用短短的爪子去擦它毛毛上的血水,一边嘀嘀咕咕说:“生气了生气了生气了。” 聂玉芹哪见过侄子这狗腿样,而且阿美现在显然处於暴躁中,他將暮云一把捞起来,离阿美远了些,说:“你这朋友脾气可不太好,小心你也被咬。” 暮云不满地拍打他的手臂,鄙视地看他一眼,说:“阿美不喜欢他!” 他之前倒是不太討厌秦瀧,但现在阿美不喜欢秦瀧,所以他立刻就决定也不喜欢秦瀧了。 眼见著许陵光给秦瀧处理完了伤口,他立刻挣脱了聂玉芹的钳制,巴巴地顺著许陵光的裤腿往上爬,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阿美不喜欢他!他是坏人!我们不要跟他玩。” 许陵光一愣,这才想起来去看阿美。 阿美看起来还想去咬秦瀧,不过重雪出手捏住了它的独角,將它拎了起来。 此时阿美被拎著角吊在空中,因为愤怒,身上拖把一样毛毛都炸了起来,看起来又搞笑又可怜。 许陵光又回头看了秦瀧一眼,柴烽和东阳离已经扶著他到一旁坐下。虽然服用了生骨丹,但是还需要时间等药效发作,他看起来非常虚弱。 许陵光走到兰涧身旁,说:“阿美之前脾气没有这么差。” 兰涧扫过秦瀧,眉头皱了皱,说:“你不是说秦瀧从路边將他捡回去的?但他看起来很厌恶秦瀧。” 第120章 「绣花枕头?娇生惯养?脾气古怪?」 “是有点怪。” 许陵光也觉得有点奇怪,之前秦瀧带他们去灵宠园的时候,也没见阿美这样。 他不由又多看了秦瀧了几眼,就见秦瀧歪歪斜斜坐在路边,正捧著受伤的手臂唉唉叫唤,眼眶都是通红的,但还嘴硬笑著说:“阿美跟我闹著玩呢,可能一时没收住力。” 东阳离皱眉说:“我看不是没收住力,它是真想往死里咬。” 秦瀧一顿,神色微暗,垂著头不说话了,看起来有点低落的样子、 东阳离还想说什么,却被柴烽拍了下手臂,於是就闭了嘴,两人又安慰了他几句,就往许陵光这边走来。 看见蹲在兰涧脚边的阿美,东阳离拧眉盯著他左看右看。 阿美蔫头耷脑地没理他,炸起来的毛毛因为泄气也塌了回去,看起来越发像个破布糰子。 东阳离大著胆子快速伸手戳了它一下,阿美一动不动。 东阳离双手抱怀,微微眯起眼睛思索了片刻,用手肘捅了捅柴烽,又给许陵光递了个眼神,比划口型说:“你们怎么看?” 柴烽有意避开其他人,拿出传讯符跟他们沟通:“我觉得有点不对。” 许陵光也有这种感觉,用传讯符回覆:“阿美之前也咬过东阳离,当时它也挺生气的,但也能看出来收了力道。” 不然东阳离被咬了一口,不至於就破点皮流点血。 东阳离自己也这么觉得,而且还有一点也很怪异,他又说:“你们不觉得这一次见面,秦瀧的表情神態都有点浮夸到刻意了吗?而且现在回想,万兽庄出事那一天,他就已经有些奇怪了。” 除了柴烽之外,他们和秦瀧其实说不上熟。 因为灵兽园的小插曲,他们对秦瀧的印象就是爱宠如命、行为举止略有浮夸的富家子弟,修为高不高看不出来,不过人看起来属实不怎么靠谱。 所以万兽庄出事那天,他们对秦瀧不靠谱的表现並没有生出什么疑心。 但今天细想之后,东阳离才意识到秦瀧的反应有点奇怪了。 亲生父亲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奉灵城又被封锁,身为万兽庄少庄主,他却还有閒心要去看灵宠,甚至还换了一身衣裳。 后来发现奉灵城被翻藤所侵占,更是甩开他们,一意孤行回了万兽庄,理由仍然是看灵宠。 这至少说明灵宠园里有他非常在意的东西。 三人目光同时看向阿美。 要说灵宠园里特殊的存在,就只有阿美了。 只不过第一次秦瀧带他们去灵宠园的时候,表现得对每一只灵宠都一视同仁,所以才让他们忽略了阿美的特殊之处。 许陵光这时又想到了一个疑点:“说起来,我们好像一直没见过万兽庄庄主。” 万兽庄出事之后,庄主就没有露过面,情形如何都是从秦瀧口中得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柴烽说:“秦瀧刚才说他爹藏在密室之中。” 东阳离打了个响指:“趁著秦瀧受伤,不如我们去万兽庄里找找看,要是能找到他爹,说不定很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柴烽点头赞同,对许陵光说:“我与东阳离去探一探,你留下暂时稳住他。”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许陵光从储物袋里拿出防身以及保命的丹药给他们:“那你们小心,要是情况不对就先回来,別冒险。” “放心,我们有分寸。” 东阳离收下丹药,又故意大声说:“我和柴烽去探查一下四周的情况,找找今晚落脚地方,你留下照看一下秦瀧。” 许陵光点头:“好,你们早些回来,要是没有合適的地方,在这里將就一.夜也可以。” 三人说完,就各自分头行动。 许陵光假意关心,去查看秦瀧的伤势。 秦瀧的断臂已经开始癒合了,不过因为失血和疼痛,脸色还白著。 他看一眼柴烽和东阳离的背影,说:“天色这么晚了,不如就地休整,何必再去寻新地方?” 许陵光无所谓地说:“顺便排查一下附近有没有威胁也好,然后再布置几个防御阵盘以防万一,你是不知道我们来的路上运气不好,遇见了不少失去神智的修士呢,要不是遇见了郁筠他们,光靠我们几个恐怕难以对付。” “这里地形空旷,若是运气不好被包了饺子,也是麻烦。” “说的也是。” 秦瀧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三人,目光在兰涧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像是好奇:“那个银髮修士也是你们的朋友?瞧著不太面善。” 许陵光回头看了一眼,隨口说:“算不上朋友,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半路遇见了就结伴同行。现在奉灵城的情况,人多总是安全一些。” 想了想秦瀧並不知道重雪的底细,他又压低了声音,胡乱编造说:“你別看他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其实是个绣枕头,世家公子娇生惯养,出门在外也挑剔得很,怕脏怕累修为又平平,但毕竟相识一场,总不能见死不救,所以就带上了。他脾气有些古怪,东阳离可不待见他了,你最好也少招惹他,免得平添事端。” 许陵光胡乱编排了一通,觉得如果秦瀧真有什么问题,这样也可以降低他的警惕性。 不过说完之后他多少有点心虚,偷偷摸摸瞥了独自站在一旁的重雪一眼,见他侧对著自己似乎在看远处,並没有留意这边,才觉得安心了一些,继续和秦瀧说话,想著能不能套出点东西来。 秦瀧听他这么说,果然没有再关注重雪,转而问起了郁筠和聂玉芹。 这种情况许陵光当然不能说实话,於是又真假掺杂胡编乱造了一通。 秦瀧也不知道是真信还是假信了,好歹没有再刨根问底。 许陵光见他面露疲色,就顺势让他好好休息,自己趁机溜了。 他刚走,兰涧就踱步走过来,垂眸看著他,要笑不笑的模样:“绣枕头?娇生惯养?脾气古怪?” 第121章 「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我刚才在放屁!」 兰涧嘴里每蹦出一个词,就靠近一步。 他比许陵光要高,低著头微微俯身看过来,及地的长髮顿时如流水般从身侧倾泻而下,扫过许陵光的皮肤。 许陵光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他甚至没敢抬头和兰涧对视,只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朵,声若蚊蚋、结结巴巴地解释:“这、这些都是我胡编乱造的,只……只是为了暂时迷惑一下秦瀧。” “您修为高深平易近人令人敬仰见之难以忘俗!” 许陵光双手合十抵在额头上,嘴里一连串讚美之词都不带喘气:“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我刚才在放屁!” 因为尷尬羞耻,他整个人几乎快要缩成一团,明明露出来的侧脸晕染开大片浓郁的红色,但说完之后还偷偷摸摸抬眼打量兰涧的神色,浑身上下透著一股机灵神气的劲儿。 兰涧原本还想再逗弄他一番,但不知道怎么就忽然心软了一下,脱口而出道:“无妨。” 咦? 许陵光原本还在搜肠刮肚想著怎么再讚美一番大佬,忽然听见一句“无妨”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呆呆抬起脸看向兰涧,眼神甚至透露出几分茫然来。 兰涧轻哼了声:“我不至於如此小心眼。” 说完想起许陵光一声声叫自己“前辈”,又有些阴阳怪气地说:“我年长你许多,总不至於同个小辈斤斤计较。” 许陵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说:“对对对,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 兰涧:“……” 到底谁教他这么说话的,如此諂媚! 他盯了许陵光一眼,提醒说:“你离秦瀧远些。” 许陵光听出言外之意,不动声色地侧脸看了秦瀧一眼,就见他正靠在一块石头上闭目休息。 他又回过头来,凑到兰涧跟前,压低了声音问道:“重雪前辈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兰涧说:“有些古怪,但还无法確定。” 他能感觉到秦瀧周身的气息非常违和,有些类似夺舍,但若是真是夺舍,绝瞒不过天道才对,所以他才无法確定秦瀧的情况,只能提醒许陵光小心一些。 许陵光“哦”了声,目光扫到鬱郁蹲在一旁的阿美,又大著胆子问道:“前辈是不是知道阿美的来歷?” “阿美会和麒麟有关吗?”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这猜测其实有些莫名,阿美浑身上下除了一根独角和麒麟有些共同点,其他地方跟麒麟完全搭不上边。但秦瀧的异样让许陵光生出一种莫名奇妙的直觉,总觉得阿美在万兽庄这场变故里肯定也占了一个重要位置。 兰涧诧异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敏锐。 他想了想说:“是有些关係,阿美体內很可能有麒麟的残魂。不过现在情况有些复杂,你若想知道,等我全然弄清楚了再跟你说不迟。” 许陵光其实只是隨口打探一下消息,也没想过他真会跟自己说什么,毕竟大家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但他没想到重雪有话是真说啊。 许陵光诧异地抬头看向重雪,不经意间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顿时就愣了一下。 重雪的瞳色偏浅,目光清清淡淡没什么情绪,配著他那张拒人於千里之的脸,总给人一种从上而下俯视的傲慢感。 但可能是今天离得太近,又可能是几次三番发现重雪的脾气比预料之中更好相处,许陵光近距离和他对视,发现他的眼睛很乾净。 瞳孔是很浅的琥珀色,眼白乾净不浑浊,像晴日里融化的雪水,冰凉却透净。 许陵光不知不觉盯著兰涧出了神。 兰涧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话说一半留一半而不满,有些不自在地偏了下脸,避开他的眼睛,轻声解释:“万兽庄出现的麒麟很可能是我的……旧友。但他在许多年前早就陨落,为何残魂还在,与阿美之间又是什么因缘际会,我暂时也没弄清楚。” 许陵光回过神来,惊讶地张了张嘴:“你说的旧友,是……司渊吗?” 这回换兰涧惊讶:“你知道司渊?” 许陵光见他如此坦诚,也就没有再遮遮掩掩:“嗯,之前遇见了寻宝鼠一族,他们也在寻找麒麟,说是麒麟陨落之前將后事交託给了他们的先祖,那只麒麟就叫做司渊。寻宝鼠的先祖本应该遵照司渊的遗愿將他的遗体火化,但还没来及动手,遗体就失窃了。” “这么多年来,寻宝鼠一族一直都没放弃寻找麒麟遗体的下落。” 许陵光的目光落在暮云身上,总算明白暮云为什么这么喜欢亲近阿美了。 上古时期寻宝鼠一族受麒麟庇护,阿美体內如果真有麒麟的残魂,那暮云亲近它就非常合理了。 大概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蹲在阿美头顶的暮云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许陵光微微摇头,表示没有他的事,暮云就又转过头去,一下一下费劲给阿美舔毛毛。 阿美也不知道是懒得挣扎,还是没心情理会它,团成一团,一动不动。 许陵光盯著它看了半晌,还是无法將上古麒麟与眼前的破布糰子联繫在一起。 这也太魔幻了吧。 如果他是司渊,估计都要抑鬱了。 不过再一想从第一次见到阿美,它就总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说不定早就已经抑鬱了。 许陵光顿时目露同情。 倒是兰涧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司渊的遗体被盗走了?” “可知道是谁所为?” 许陵光摇头:“不知道。” 兰涧却仰头看向头顶的结界,微微眯起眼睛思索。 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奉灵城的结界非同一般,但这世间能人异士多了去,他並没有多想。 不过许陵光刚才的一番话,倒是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丹皇鎏洙。 鎏洙是人族中的异类,她虽是人族,但却是个孤儿,幼年时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被混沌捡回山海境养大。 混沌嗜血好斗,是山海境出了名的恶兽,因各族排斥不喜,他独自居住在山海境极西的茫茫崖,平日里除了在各族之中煽风点火撩架,基本不和其他种族往来。 他虽然捡回了鎏洙,却並不拿鎏洙当做幼崽养,而是当做无聊时解闷的小玩意儿。 他四处撩架时,鎏洙也会跟著。混沌在天上打得血肉横飞,鎏洙就在下方的战场摸爬滚打,若能活下来,就跟著去下一个战场。 在这样的耳濡目染之下,鎏洙长到十六岁时,已经能以人族之身將司渊按在地上揍。 第122章 阿美都被他打哭了! 至於鎏洙在人间境闻名的丹术,不过是她为了生存保命所学一种而已。 她自幼跟著混沌四处流浪,时不时还会穿过两界屏障前往人间境,在两境之间往来,自学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仅丹术出眾,她还非常擅长阵法。 而奉灵城的结界,还有之前他们遇见的一环套著一环的幻阵,偏偏都带著几分上古遗留的气息。 还有司渊的遗体…… 能在寻宝鼠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將遗体盗走的人,兰涧数来数去,也只有鎏洙最有可能。 人间境只知寻宝鼠擅寻宝,却不知寻宝鼠一族其实还有一丝麒麟血脉,实力或许在山海境中排不上號,但在人间境却绝对不容小覷。 麒麟一族繁衍艰难,幼崽非常稀有,成年的麒麟们无所事事又羡慕其他种族有幼崽养,所以很喜欢四处捡崽。 那些捡回来的幼崽种族不同,在麒麟族地长大、繁衍,慢慢就变成了麒麟庇护下的种族。这些种族实力有强有弱,有些始终和麒麟一族亲近,世代以麒麟为尊,也有一些成年之后就离开了族地。 麒麟一族对此一直是放任自流的態度,不过寻宝鼠一族却是其中比较特別的一族。 寻宝鼠的先祖是麒麟一族比较早捡回来的,据说因为这个种族太过弱小,几乎快要灭族,当初捡回第一只寻宝鼠的麒麟生怕这小小一丁点的东西活不下来,將他带在身边没日没夜小心照顾,才终於养活了。 后来好不容易將寻宝鼠养大,麒麟发现这小东西最大也就只能长到自己半个爪子那么大,生怕自家崽子太弱,出去会被欺负,又或者被哪个不长眼的傢伙们不小心踩死了,於是又想方设法求了族中大祭司,用秘法將自己的魂珠分了一小点给这只寻宝鼠。 因此这只寻宝鼠之后的后代,便都拥有了一丝麒麟血脉。 后来这只麒麟陨落,寻宝鼠也世世代代繁衍下来,並一直非常亲近麒麟一族,是天柱倾倒之后,仍然坚持留在麒麟族地的少数种族之一。 后来山海境崩溃,残余的上古神族逃往人间境,他將族地选在了哀牢山,而司渊则將族地选在了西风台。 西风台位置极为偏僻,又以层层阵法遮掩,也就只有擅长寻物又十分熟悉麒麟族地的寻宝鼠一族有本事自己找过去,即便是他,若没有司渊带路,也很难找到麒麟族地的准確位置。 司渊在陨落之前甚至还特意传讯给他,说西风台位置太绕阵法太多,没自己带路他恐怕找不到地方,让他不必前来弔唁,遥祭一杯酒即可。 现在想来,司渊也不擅长阵法,西凤台那些阵法,说不定还是鎏洙所设。 也难怪寻宝鼠一族能毫无察觉。 兰涧终於將许多不解之处联繫起来,缓步走到阿美身边,不动声色设了个结界隔绝外界的窥探,才用脚尖踹了踹他,声音淡淡地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她?” 阿美一动不动,宛若死了。 兰涧扫过他现在的模样,语气嘲讽:“你不会是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没脸见人,所以才躲著吧?” 他顿了顿,目露同情:“虽然你现在这样子確实磕磣,不过你以前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回阿美不装死了,他愤怒地滚了滚。 兰涧嘴角带了些笑意,说:“没死总还有机会,鎏洙在哪?我带你去找她。” 阿美又不动了,蔫蔫地在那里瘫成一团。 兰涧皱眉,有点不耐烦地用脚尖踹踹他,很烦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说话。” 阿美被他踢得滚了两滚,独角朝下一动不动。 兰涧眉头跳了跳,说:“多年不见,你別的本事没见长,倒是这脸皮厚装死的功夫又见长了。” 阿美:“……” 兰涧面沉如水,冷冰冰的目光几乎要化为实质將地上的拖把团扎几个大窟窿。 许陵光在旁边看得直抽气,目光敬佩地扫过兰涧,心想大佬也太猛了吧,竟然把麒麟当球踢。 他探头探脑看了一会儿,见这一人一球似乎较上劲儿了,气氛越发剑拔弩张,於是弯著腰偷偷摸摸试图把正在攻击兰涧衣袍下摆的暮云拎回来。 暮云可真是个老实崽子,阿美这个当事麒麟还没反应,他倒是生上气了,小小一团以卵击石,试图给阿美报仇。 可惜重雪显然心情不佳没功夫分给他眼神,暮云在那里抱著他的衣角咬了半天都没有被注意到。 也幸好没被注意到。 许陵光半蹲著身体,將重雪的衣袍下摆从暮云嘴里拽出来,小声安慰说:“走了走了,我们惹不起。” 暮云眼睛瞪得圆溜溜,腮帮子也气鼓鼓:“他欺负阿美!” 许陵光哄他:“这也不算欺负,你看阿美都没生气。” 你这么小小一团气性倒是大,也不看自己打不打得过。 暮云疑惑地歪头:“是吗?但是阿美都被他打哭了!” 许流光:啊? 他惊悚地转头看了一眼阿美,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不是吧? 虽然落难了,但堂堂麒麟还能被打哭了? 就在许陵光目光逐渐诡异的时候,摆烂装死的阿美努力蠕动起来,自己滚远了一点。 许陵光:……啊这。 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有点。 他正沉浸在麒麟被打哭了的震惊里,就听耳边一道声音轻描淡写地说:“不必理会他,他又不是第一次被打哭。” 早年鎏洙还把他打得变回原形在地上爬呢。 许陵光下意识点头:“哦哦。” 等反应过来后猛地抬头,目光惊悚地看向兰涧。 就见兰涧正弯下腰看著他。 见他终於回过神来,兰涧问:“腿不麻?” 他不说还好,一说许陵光就发现腿真的麻了,不能动,一动就要出洋相。 他维持著僵硬的半蹲姿势,悄悄將已经团成球的暮云塞进袖子里,假笑著说:“还、还好。” 兰涧眉头微动,朝他伸出手来:“起来吧,结界要撤了。” 许陵光原本还有点犹豫,但听他这么一说,还是老老实实地抓住他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 腿部传来一阵酸爽的麻痒,许陵光齜牙咧嘴,原本想立刻鬆手,但因为身体不稳,下意识又抓紧了一些。 等缓过了那阵不適,他才不好意思地鬆开手:“谢谢。” 兰涧看他一眼,目光又不经意间扫向秦瀧的方位,带著点揶揄的笑意说:“秦瀧醒了,等会他要是问你怎么一瘸一拐,你可以说是我打的。” 许陵光:???? 第123章 「这就是个夺舍的冒牌货。」 这也太记仇了吧。 许陵光心里偷偷吐槽,但面上却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已老实,求放过。 兰涧看著他露出来的两只微微泛红的耳朵,心情很好地放过了他。 许陵光连忙抱著暮云跑了。 秦瀧见他兔子一样从兰涧身边窜走,果然问道:“你们怎么了?” 许陵光瞥一眼兰涧,嘴上是不敢胡编乱造了,但这並不妨碍他发挥演技,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又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腿,小声咕噥说:“没怎么,就是刚才的话被见了。” 秦瀧反应过来,看了兰涧一眼,关心道:“他没为难你吧?” 许陵光撇了撇嘴,一副不想多说的晦气表情,將话题转到了秦瀧身上:“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我看看。” 秦瀧將手臂递给他:“已经不疼了,你的丹药很有用。” 许陵光检查了一下,伤口果然已经癒合长出了新肉:“刚癒合的骨头还比较脆弱,你最好先別乱动这只手。” 秦瀧点点头,看了看天色,见天已经快黑了,又担忧地说:“柴烽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许陵光探头看了看,也有点担心:“四周环境复杂,耽误些时间也正常,你先休息吧,我去和郁筠他们说一下,今晚估计就要在这里休整了。” 说完起身往郁筠那边走去。 郁筠正在打坐调息,两个傀儡一左一右侍立在她身后,聂玉芹则掏出了小几和茶具,正装模作样地泡茶。 看见许陵光过来,聂玉芹还给他斟了一杯,朝兰涧的方向努努嘴:“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许陵光以眼神朝秦瀧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聂玉芹会意,拿出个铃鐺样的法器摆弄了一下,对许陵光道:“好了,他听不见我们说话,也不会察觉异样。” 他扫了一眼秦瀧的方向:“他有问题?” 许陵光就將自己和柴烽东阳离的推测说给他听:“柴烽他们探查四周是假,实际上已经进了万兽庄查探。只是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他们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 “我让傀儡去看看。”一旁的郁筠闻言插话道。 她轻轻一挥手,两个傀儡就如鬼魅一般快速离开。 许陵光见状多少安了心,捧著茶杯慢吞吞喝茶,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透的时候,东阳离扶著柴烽骂骂咧咧地回来了,身后还跟著郁筠派出去的两个傀儡。 许陵光见状立刻起身迎上去:“柴烽受伤了?” 东阳离抓住他的手臂,暗中用了些力,看著他的眼睛说:“伤得不轻,你快给他看看。我们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十来个失去神智的修士,要不是郁筠的傀儡及时赶到,险些回不来。” 许陵光和他对上目光,帮著他一起將柴烽搀扶到了先前秦瀧休息的地方。 这时秦瀧听见动静也迎了上来,帮忙一起搀扶柴烽:“伤在何处?” 许陵光自然而然地將柴烽交给他,吩咐道:“伤在胸口,你们先扶著柴烽坐下,把他的外袍脱了,再给他餵一颗生骨丹……” 秦瀧闻言立即俯身帮忙解柴烽的衣袍。 就在他靠近柴烽的一瞬间,脸色苍白神智昏沉的柴烽忽然睁开了眼,出手如电甩出缚灵索捆他,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东阳离也配合柴烽的动作,按住他的后背去反剪他的手臂。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秦瀧看见缚灵索后立即意识到事情败露,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態躲过了缚灵索,同时一掌拍开东阳离,转身运气就要御剑逃走。 这时东阳离大喊一声:“许陵光!” 许陵光猛地將一把碾碎的麻痹丹洒向秦瀧。 他有备而来,秦瀧又根本没有防备他会忽然出手,猝不及防间就被洋洋洒洒的麻痹丹撒了满头满脸。 麻痹丹见效极快,秦瀧动作一僵,整个人直挺挺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郁筠聂玉芹以及兰涧,三人围拢过来,聂玉芹率先问:“怎么回事?” 东阳离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先用缚灵索將秦瀧绑了个严严实实,才说:“我们在万兽庄地下的密室找到了真正的秦瀧。” 想到秦瀧哭得稀里哗啦的惨样,东阳离踹了僵挺挺的冒牌货一脚:“这就是个夺舍的冒牌货。” “夺舍?”郁筠皱眉打量“秦瀧”,摇头说:“不可能是夺舍。” 要说夺舍她最了解不过,她的好师父就是一直不满自身资质太差,即便寻来无数邪术仍然无法逆天改命,所以十分覬覦周扶婴的天资。 只不过夺舍之人必会遭天谴,他始终找不到万全之法,才迟迟不敢动手。 若“秦瀧”是夺舍,绝不可能瞒过天道。 东阳离闻言挠了挠头:“但他绝对不可能是秦瀧,秦瀧的魂魄被困在一盏油灯里呢。” 他说著从袖子里拿出一盏油灯,晃了晃说:“秦瀧?你醒著吗?” 油灯里有个暗淡的小点闪了闪,紧接著秦瀧的声音传出来,听起来有些昏昏沉沉:“醒著,你们捉住那个冒牌货了吗?” 东阳离说:“捉住了,你放心吧,等会就想办法给你换回来。” 秦瀧一听顿时精神了些,咬牙切齿地说:“把那个冒牌货留著,我要亲自报仇,把他的魂魄也抽出来塞进油灯里,让他尝一尝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东阳离“嗯嗯啊啊”附和了一通,將秦瀧安抚好了,看向其他人:“正主在这,那这个肯定是冒牌货。不是夺舍是什么?” 兰涧也赞同郁筠的说法,他蹲下身细细打量“秦瀧”一番,忽然说:“除了夺舍,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换魂。” 其他人从未听过这种术法,只有“秦瀧”的眼珠颤动了一下。 “换魂之术,只能对有血缘关係的人使用,据说曾有先祖以此邪术和后代子孙换魂。” 兰涧从东阳离手中接过那盏古朴的油灯,仔细观察一番,又递给聂玉芹:“你看看,这是不是引魂灯。” “引魂灯?” 聂玉芹经他提醒,总算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有关引魂灯的记忆:“传闻引魂灯通身刻满招魂符文,再以需要引魂之人的生辰八字作引,辅以血亲之人的鲜血唤魂,便能將魂魄引入灯中。” “这引魂灯原本是用来召唤亲属亡魂的法器。” 兰涧语气淡淡说:“那就对了。” “他先用换魂之术和秦瀧换魂,但单纯的换魂无异於夺舍,一旦秦瀧身亡,天道察觉夺舍立即就会降下天谴。於是他將秦瀧的魂魄引入引魂灯之中,只要秦瀧的魂魄不死,夺舍就不算完成,自然也不会受到天道惩罚。” “秦瀧的血亲还有谁?” 第124章 这不就骗到个傻的。 兰涧不知其中关窍,问得轻描淡写,但许陵光几人却已经听明白了,不约而同看向聂玉芹手中的引魂灯。 引魂灯中微弱的光芒一闪一闪,秦瀧茫然的声音传出来:“什么意思啊?我娘去世早,我的血亲就只有我爹了,但是我爹在后山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不可能是他。而且就算他没受伤,也不可能夺舍我啊……” 听著他越来越低的声音,许陵光三人面面相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瀧的血亲……算下来,確实只有重伤昏迷不醒的万兽庄庄主秦戡。 而且秦戡重伤昏迷不醒……倒是正好对应换魂之后神魂离体的症状。 大家都看得分明,只有秦瀧这个局中人並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引魂灯里传出他的喃喃自语:“不可能是我爹……” “怎么可能是我爹呢……他从小到大都捨不得碰我一根手指头,怎么会做这种事……” 他是在后山出事、带人赶去查探情况时失去意识的。 当时记忆有些混乱,但他清楚地记得当时他爹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平日里一直跟隨在他爹身边的几个护卫也都倒在附近,气息全无。 整个后山一片狼藉,看起来刚经歷过了一场血战,伤亡惨重。 其他人都早已经没了气息,只有他爹有法器护身,幸运地留得一丝气息在。 他本来准备把他爹带回去疗伤,但之后就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盏灯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他爹就躺在不远处的床榻上,也是昏迷不醒。 引魂灯闪烁的频率快了一些,秦瀧趴在引魂灯的灯壁上,看向被缚灵索捆得严严实实的另一个自己,迟迟不敢开口。 还是东阳离看不下去了,踹了地上的冒牌货一脚:“事已至此,你还想继续装死?” “秦瀧”看了引魂灯一眼,神色几番变换,终是说:“要不是事態紧急,別无他法,爹不会对你用换魂之术。” 这话就是承认自己就是秦戡了。 秦瀧没有说话,只是引魂灯的光芒变得非常黯淡。 “奉灵城的异常,还有麒麟都和你有关吧?是你窃取了麒麟的遗体?”许陵光接著问。 秦戡语气怪异地说:“什么窃取遗体?我是在小横山秘境意外发现的麒麟,当时它被困在阵法之中,看起来奄奄一息,我便將它带了回来。” “一开始我並不知道它就麒麟。” “万兽庄致力於培育强大珍稀的灵宠,当时我只以为那是什么罕见的灵兽,便想方设法打破了阵法,將困在阵中的麒麟带了回去。” “至於知道那是麒麟,是我在翻阅古籍试图查明这只灵兽的种族时才意外发现。” 麒麟是上古神族,据说早就隨著山海境的崩毁而灭族。 秦戡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小横山的秘境中发现一头麒麟。而且这头麒麟显然出了点岔子,並无神志,只会犹如野兽一般嘶吼嚎叫。 他看著这样一头摆在案俎上的麒麟,终究没有忍受住诱惑。 一头失去神志的上古麒麟,可以带来的利益实在太多。 他借著灵宠交流大会的契机,私底下广发请帖,原本准备待价而沽,没想到临近大会开始,被锁在后山的麒麟却忽然发了狂。 那头麒麟大部分时候都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嚎叫,为了防止它逃走,他在后山布置了无数困阵,又用无数缚灵索锁住麒麟的四肢要害,確保万无一失。 只是他没想到百密终有一疏,那头麒麟竟然还有帮手。 先是无数粗大的藤蔓从地底钻了出来,扯断了困住麒麟的缚灵索,之后那原本气息奄奄的麒麟忽然狂性大发,身上冒出一阵阵的黑气,嘶吼著將后山夷为平地。 “我得了消息就带人前去阻拦,结果就是你们看见的这样。麒麟跑了,那些藤蔓將整个奉灵城都封锁了起来。” 秦戡说:“我有法器保命,留得一缕意识在,正好阿瀧过来,我为了挽回事態解决奉灵城的困局,只能动用换魂之术。他的魂魄困在引魂灯里,虽会受些苦楚,但只要我及时换回去,对他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看向暗淡的引魂灯,语气变得沉重许多:“阿瀧,爹没想过害你。” 秦戡这一番解释合情合理,似乎挑不出错处来,但许陵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就在他拧眉思索的时候,阿美忽然滚到了他脚边。 许陵光被他撞了一下,灵光一闪,问道:“你为什么非要找阿美?” 阿美体內有麒麟残魂的事,只有重雪和他知道,而他也是前一会儿才知道。 阿美除了独角之外,和传说中的麒麟可以说是毫无共同点,就连捡到它的秦瀧都不知道阿美的来歷。 但秦戡却在和秦瀧换魂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灵宠园,明显是奔著阿美去的。 他必定是知道了什么。 而且还是在万兽庄出事之后才知道,所以才会在换魂之后想方设法想要寻回阿美。 不然要是早早就知道阿美的身份,他绝不可能任由秦瀧就这么隨意將阿美养在灵宠园里。 但如果按照秦戡刚才的说法,他是意外发现麒麟,对麒麟所知並不多,他这么目的明確地直奔阿美,就说不通了。 果然,秦戡听见这个问题后神色一顿,就在眾人等著他回答的时候,秦戡陡然挣脱了缚灵索,腾身就朝许陵光抓来。 他看穿这一群人中许陵光修为最低,准备捉他当作人质。 许陵光没想到麻痹丹加上缚灵索都能让他挣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秦戡就已经闪身到了面前。 秦戡的速度实在太快,他甚至都没来及將毒丹扔出去,秦戡的手指已经到了他眼前。 秦戡的修为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高的多。 郁筠眼神一利:“合神期。” 她双手飞快拨动丝线,调动傀儡去拦秦戡;聂玉芹也拿出法器试图再次將秦戡困住。 但秦戡显然早有防备,也势在必得。 人质近在眼前,秦戡冷笑一声:“人太聪明了可不好。” 话落五指成爪,猛地抓向许陵光的脖颈。 他脸上甚至已经扬起了得意的笑容。 但下一秒这笑就凝固在了脸上。 斜刺里一双冷白如玉的手伸过来,轻而易举地按住了他的手臂,而后轻轻一捏—— 秦戡发出痛呼声,那只才被生骨丹治癒的手臂再次折断、粉碎,软绵绵地垂落下去。 兰涧却並没停手,手掌上移在他的肩膀一按,秦戡顿觉有千钧之力压下,无法承受地跪倒在地,膝盖深深陷入泥土之中,再动弹不得。 他目露惊恐。 他自己已是合神境,却连对方一击都承受不住。 这时许陵光反应飞快,立刻抱起阿美躲到了兰涧身后去,並狠狠朝秦戡狠狠比了个中指。 看吧,他之前一通瞎编还是有用的,这不就骗到个傻的。 第125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戡的表情变得异常难看,不可置信地看著兰涧:“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开始他就对兰涧有所防备,虽然兰涧周身的气息並不强盛,但秦戡观他举止形態就认定他並不如表现出来这样修为平平。 他猜测兰涧很可能和自己一样,是合神境。 可从刚才对方出手,自己却毫无还手之力看来,兰涧的修为远远在他之上。 洞虚境,还是更高? 秦戡的神色变化不定。 兰涧並不回答,封了他的灵力,出乎意料地问:“你认识鎏洙。” 他虽然是在询问,但语气却十分篤定,显然已经认定了秦戡认识鎏洙。 秦戡原本不想回答,但兰涧显然並没有什么耐心,他掌心凝聚出一道气势强悍的灵力刃,冷冷说:“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秦戡看出他並非善类,不敢再抱侥倖之心,才不情不愿地说:“秦家人世代侍奉丹皇。” 兰涧略微思索之后就想明白了:“鎏洙窃取了麒麟遗体之后,交给了秦家人保管。” “鎏洙呢?她出了意外?” 若是鎏洙还在,以她的本事,秦戡绝没有胆量监守自盗,唯一的可能就是鎏洙出了意外,秦戡受不住诱惑生出了別的心思,但是又没有困住麒麟的本事,才有了奉灵城眼下的困局。 秦戡没想到他竟一语道破真相,不由暗暗心惊。 他看出对方恐怕和鎏洙交情匪浅,不敢隱瞒,只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前因后果。 秦家最早只是一个没落的无名小家族,那时候奉灵城还不叫奉灵城。秦家先祖无意间结识了丹皇鎏洙,得丹皇赠丹,修为一日千里,才有了后来的秦家。 而作为回报,他们则需要帮助鎏洙看守麒麟的遗体。 说是遗体,但实际上那並不是一具尸体。 麒麟体內充斥浊气,失去神志,必要用无数阵法进行镇压。 鎏洙擅长阵法,她以秦家老宅的地底为中心,逐渐往四周延伸布置了无数法阵,通过一环嵌一环的巨大阵法將麒麟困在其中。 而秦家为了掩人耳目,则开始干起了灵宠培育的生意。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一代一代地发展下来,秦家的势力日益壮大,开宗立派广收弟子,將灵宠培育做成了享誉商阳大陆的生意。 秦家所在小城也因此受益,人口越来越多,最终发展成为了现在的奉灵城。 但是生意做大了,总不再愿意时刻受制於人。 尤其是秦家传到秦戡这一代时,鎏洙已经很少再出现,即便是秦戡,也不过是接任家主之位时,遥遥去覲见了一次。 不是为了让他认识鎏洙,而是为了让鎏洙知晓秦家家主换了人,需要得到她的认可罢了。 那之后,秦戡再没有见过这位秦家暗地里的“主人”。 倒是三年前鎏洙传来讯息,说自己將要闭关一段时间,命他务必要看守好麒麟遗体。 秦戡从她的传音中察觉了她的虚弱,再想想她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猜测这位丹皇活了这么多年,怕是大限要到了。 而秦家摆脱这位暗地里的“主人”的机会也到了。 他寻了各种藉口给鎏洙传讯几次,发现均没有回音之后,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於是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他原本打算將麒麟从鎏洙布置的阵法中转移出来,利用麒麟的血液培育一批战斗力更为强悍的灵宠,还可以用麒麟精血的名义为秦家换一批资源。 这样就算万一他的猜测有误,鎏洙並没有陨落,寻过来时大不了就將麒麟遗体还给她,秦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总有苦劳,鎏洙总不至於因为他一个人而连坐整个秦家。 但若是他猜对了,鎏洙当真大限已至,那藏起来的麒麟遗体,將使他和整个秦家更上一层楼。 他的计划非常周全,並且为了不牵连秦家,甚至连秦瀧都没有告诉,只带了几个信得过的心腹。 原本一切都非常顺利,只是他到底小瞧了麒麟的能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麒麟竟然从他布置的阵法里逃了出来,还在奉灵城中兴风作浪。 事发之后他知道大事不妙,若是麒麟遗体生出变故,鎏洙寻来他却交不出遗体,此事恐怕无法善了。 而且奉灵城出事,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到时候各方势力都来爭夺麒麟,对秦家也极其不利。 偏偏他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大局为重,才不得不用换魂之术和秦瀧换了魂。 说到这里,秦戡忽然看向引魂灯,对秦瀧道:“为了整个秦家,你必须找回麒麟遗体,將他封印回地下法阵。” 说完之后,“秦瀧”的身体忽然无力地倒下去。 兰涧神色微变,去摸“秦瀧”的颈部,片刻之后说:“魂魄离体了。” 秦戡的身体还在万兽庄的密室之中,他贸然结束换魂之术,魂魄无法归体,必死无疑。 眾人面面相覷,引魂灯里,秦瀧的魂魄急促闪烁起来。 聂玉芹见状,將引魂灯提过来,將秦瀧的魂魄引入体內。 一道流光没入秦瀧眉心,片刻之后,秦瀧猛地睁开眼,目光在四处逡巡:“爹!” 秦戡自然不可能回应他。 秦瀧大睁的眼睛渐渐红了。 许陵光等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沉默地按了按他的肩膀。 柴烽问:“我们知道密室所在,你……可要去看看你父亲?” 秦瀧抹了把眼睛,强忍著悲伤说:“有劳了。” 又对其他人说:“是万兽庄对不住各位,等一切结束之后,我再亲自跟大家请罪。” 就在他准备和东阳离柴烽前往万兽庄的时候,兰涧忽然看向万兽庄的方向,疾声道:“不对!都聚拢过来,別分散了。” 说完之后他迅速闪身靠近许陵光,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这时其他人才神色愕然地看过来。 许陵光也侧脸看他:“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场景就变得扭曲,其他人的身影如同水波一般消失在眼前。 许陵光愕然朝四周张望:“怎么回事?” 兰涧紧紧攥住他的手腕,脸色沉凝:“是传送阵。” 传送阵启动的一瞬间,他从万兽庄感受到了大型阵法启动时的灵力震盪。 “秦戡主动魂魄离体,不仅是为了將身体还给秦瀧,恐怕也是为了回去启动传送阵。” 按照秦戡的说法,恐怕整个奉灵城地下都是当初鎏洙布置的法阵。 兰涧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跟著我,小心一些。” 第126章 「我们算朋友吗?」 许陵光点头,將衣襟拉开,看见暮云也正探头出来之后,多少算是鬆了一口气。 他轻轻摸了摸暮云的头,说:“你乖乖待著,不要出来。” 万一走散了,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恐怕很难找。 暮云用头蹭了蹭他的手,紧紧抓著他的衣襟探出半个头,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和鼻头在外面,鼻头还时不时耸动一下。 许陵光摸摸他的头,小心翼翼地跟在兰涧身后。 兰涧手中无数灵力刃,他轻轻一挥手就朝著四面八方飞旋而去。那些灵力刃有些旋出后仿佛没入了水中,轻轻震盪后就消失不见。有些则仿佛撞到了无形的壁垒,又反弹回来,只是还没来及触碰到他们,就被兰涧拂袖散去。 兰涧像是在用这些灵力刃確认什么。 果然,过了片刻之后,兰涧就已经確定了方向,回首对许陵光说:“往这边走。” 深夜四处无光,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好在修士五感比普通人强许多,虽然不够清楚,但至少能看路。 许陵光老老实实点头,伸手小心翼翼抓住兰涧的袖子,神情警惕又乖巧,和他怀里探出头来的暮云几乎一模一样。 兰涧定定看他一眼,抿了下唇,朝他伸出手说:“手给我。” 许陵光诧异地伸出手,兰涧自然而然地攥住他的手腕,说:“走吧。” 许陵光眨了下眼睛,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心里却不由感嘆,重雪实在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一路走来他不仅没嫌弃他们修为不够拖后腿,现在这种危险情况下还愿意带著他。 许陵光轻声说:“谢谢,要是遇见危险,我还有自保的法器,儘量不给你拖后腿。” 他所说的自保法器,自然是兰涧给他加持的祝愿之力,可以抵挡三次致命攻击。在这种困境里不一定够用,但至少可以自保,不给重雪拖后腿。 兰涧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看著他诚恳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问:“什么法器?” 许陵光呆了下:“啊?” 他说了有法器可以自保,一般情况下就不会接著问了吧。 但重雪显然不是寻常人,他垂眸看著许陵光,表情像是在等待他的答案。 许陵光纠结了一下,还是委婉地说:“是我一个朋友给我的保命之物,不到关键时刻,我也无法取出它。” 兰涧淡淡“哦”了声,又问:“你还有其他朋友?能送你保命的法器,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 许陵光挠挠脸,迟疑著点点头。 兰涧这个朋友是他单方面认定的,但他並不知道兰涧对此是什么態度,因此回答这个问题时颇有些心虚。 万一人家只是给点员工的福利呢? 许陵光的迟疑落在兰涧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意味。他有些不满地蹙眉:“怎么,在你心里连朋友都算不上吗?” 许陵光连连摆手,解释说:“这个事情后很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兰涧却不觉得有什么复杂的,他与许陵光认识的时间更长,许陵光连后认识的两个九转山庄弟子都当成了朋友,他却连朋友不算? 兰涧有点生气。 他抿唇看了许陵光一眼,转过脸冷冷说:“走吧。” 之后就攥著许陵光的手往前走,再不肯说一句话。 许陵光能感觉到他好像忽然就有点生气了,但为什么会生气又让他摸不著头脑,只好沉默地被他牵著往前走。 兰涧一边留意四周环境,谨慎探路。一边又忍不住留意侧后方许陵光的反应。 许陵光一手被他攥著,一手正护著怀里的暮云,一双眼睛还忙碌地四处转著,正在警惕观察四周的环境。 像个警惕的小动物,要是他头顶有耳朵,一定竖得笔直。 兰涧想了想,觉得有点可爱。 但他还在生气,可看著许陵光这样子,又不是很生气了,於是决定再给许陵光一个机会。 “我们算朋友吗?” 许陵光四处转动的眼珠一定,接著猛地转回来,眼睛都瞪大了:????? 我吗? 和大佬做朋友,有点高攀不起吧? 他感觉自己顶多给大佬做个狗腿子。 结果兰涧看见他竟然又呆住不说话了,本来只有一点生气顿时变成了生气+max。 兰涧很生气,但还是非常克制地质问:“怎么,也不算吗?” 许陵光挠挠脸,非常诚实地说:“如果前辈不嫌弃我修为低下,我当然愿意的。” 兰涧奇怪瞥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嫌弃你,你交朋友是看修为境界?”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事实是不论在哪里,不论是谈恋爱还是交朋友,其实都要讲一点门当户对的。 像重雪这样实力强大的修士,许陵光虽然觉得对方面冷心热是个好人,但从没奢望过会和对方交朋友。 也许从奉灵城出去之后,对方依旧是那个矜贵不可亲近的千金楼主人,浑身上下一尘不染,出行都要八匹灵马拉车。 而他则会驾著飞舟,或是去九转山庄做客,或是回哀牢山。 总之怎么看大家都不是一路人。 许陵光脑子里快速转了一圈,挠了下脸,就见重雪定定看著自己,仿佛非要一个答案,他只好说:“当然不看,交朋友只看喜不喜欢。” 兰涧满意頷首:“不错。” 所以许陵光还是把自己当朋友的。 至於自己的原型……可能是因为大家种族不一样,多少没有人形容易亲近吧。 兰涧琢磨著,早知如此,应该早些用人形和许陵光相处。 许陵光並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他来不及多想,心神很快被怀里不安分的暮云分走了。 “怎么了?” 暮云在他怀里不住地探头,鼻头拼命耸动,像是在嗅闻什么。 “我好像闻到了阿美的味道。” 暮云仔细嗅闻了一会儿,终於確定,指著左边大声说:“去那边,阿美在那边。” 许陵光回头看了兰涧一眼。 兰涧点头:“过去看看。” 两人按照暮云的指引,往西南方向找过去。走了大概两刻钟,就看见黑沉沉的夜色中,有一团东西在地上诡异蠕动。 暮云兴奋大叫:“阿美!” 那正在蠕动的毛团一僵,往旁边滚了滚,许陵光才发现它竟然试图把自己塞进一个不大的洞里。 他看了看身旁的兰涧,迟疑地问:“阿美这是在做什么?” 兰涧冷冷看著阿美,面无表情地说:“可能是不想活了,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第127章 「指望不上重雪了,我们得自求多福了。」 许陵光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看了看脏兮兮的阿美,想著兰涧估计会嫌弃它满身泥土太脏,於是主动上前將阿美抱了起来。 阿美看起来还想挣扎,但是它这圆滚滚又没有四肢的身体实在是不方便行动,最后只能在许陵光怀里徒劳无力地扭动几下作罢。 暮云从许陵光的衣襟里钻出来,蹭了蹭它的独角,嘰嘰咕咕地说:“阿美不想在这里。” 兰涧瞥了阿美一眼,目光看向远处的夜色:“鎏洙是不是就在附近?” 阿美小幅度动弹了一下,掩耳盗铃地將独角藏进了许陵光的怀里。 许陵光摸了摸他的毛,想著这脏兮兮的拖布团里竟然藏著麒麟的魂魄,就不由对司渊生出几分同情:“他好像不太想见鎏洙。” 兰涧拧眉扫了阿美一眼,声音浅淡:“只有找到鎏洙,才能解开奉灵城的困局,迟早都要见到的人,逃避又有什么用?” 他最后一句话像是对阿美所说,许陵光感觉怀里的拖布糰子动了一下,炸起来的乱毛塌了下去,明显情绪变得低落了许多。 兰涧视若无睹,已经確定了方向,示意许陵光跟上。 许陵光拍了拍阿美,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穿行在错综复杂的藤蔓枝条中,许陵光一手抱著阿美,一手熟门熟路地拉住兰涧的衣袖,一双眼睛警惕地四处扫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些藤蔓枝条似乎在缓慢地蠕动著,鼻端隱约还闻到一股非常浅淡的药香。 许陵光的脚步顿了下,有些迟疑地开口:“这些藤蔓好像在动,还有一阵药香,” 兰涧惊讶於他的敏锐,眼眸微微眯了眯:“有药香证明鎏洙確实在附近。” “而藤蔓会动……说明麒麟可能也在附近。” 他说的麒麟自然不是指许陵光怀里抱著的脏兮兮的拖布糰子,而是將这些翻藤召唤出来、失去神魂的麒麟身体。 许陵光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阿美,阿美听到这话果然变得有些焦躁,只是它这副身体实在行动不便,再多的情绪表现出来,也只是在许陵光怀滚动了两下而已。 许陵光轻轻摸了摸它,想要安抚它的情绪。 谁知阿美却出其不意地弹跳起来,以一种从未展现过的灵活敏捷滚落到地上,然后飞快朝前滚去。 原本蹭在它身边的暮云也被掀落在地,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后就看见阿美飞快滚走,暮云一急,一边叫著“阿美”一边追上去试图把它追回来。 这一切发生也就是一瞬间,许陵光一愣之后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去拦暮云。 但就在这时四周安静的藤蔓忽然扭动起来,一根粗大的枝条抽向许陵光,许陵光反应极快地滚地躲开,就听见身后兰涧厉声说:“许陵光!回来!” 许陵光刚抓住暮云,闻声回头,就看见明明就在不远处的兰涧身影骤然变得扭曲模糊起来,紧接著无数枝条如同狂蛇乱舞一般涌动著追了过来。 他顿时明白自己恐怕不小心踏入传送法阵,和重雪已经不在一个地方。 顾不上痛失大.腿,许陵光將暮云揣进怀里就开始拔足狂奔。 身后狂乱挥舞的枝条犹如蛇群紧追不捨,枝条摩擦间发出刺耳的喀拉声。许陵光狂奔中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身后已经完全被翻藤枝条封死,重雪早已不见人影。 许陵光一颗心顿时就死了,凉得透透的。 “指望不上重雪了,我们得自求多福了。”许陵光喃喃说。 暮云探出头往外看了一眼,就缩回了他怀里,在乾坤袋里掏来掏去,还试图安慰许陵光:“你不要怕,爷爷和小叔叔给了我保命的法器。” 但乾坤袋里装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他翻了半天也不確定哪个才是保命的法器,急得尾巴都卷了起来:“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许陵光却已经顾不上听他嘰嘰咕咕了,他动作极为迅速地端起穿云弩,从储物袋里抓了一把裂火丹,以灵力凝成箭矢,一边躲避抽过来的枝条,一边將裂火丹藉助箭矢射向藤蔓。 裂火丹在箭矢的衝击之下引爆,爆开的火焰瞬间点著了藤蔓,开始往相邻的枝条蔓延。 那些烧著的枝条瑟缩了一下,追逐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在地上扭动翻滚著试图扑灭火焰,给了狼狈逃窜的许陵光一丝喘息之机。 “有用!” 许陵光见状有信心了一点,將余下的裂火丹一口气掏出来,趁它病要它命,全都一股脑射向了翻藤裸露在外的根系。 熊熊大火腾烧起来,追在许陵光身后的枝条被迫回撤去扑灭根系的大火,许陵光见状大著胆子挑了个藤蔓没封严实的缺口钻了出去。 他不懂阵法,抱著侥倖心理想著说不定能回到原地。 但眼前乌漆嘛黑的洞穴会很让他认清了现实——逃是逃出来了,但这陌生的洞穴看起来也不太安全。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又低头摸了摸暮云,紧紧握著穿云弩自言自语说:“没关係,我们苟一点。” 说著他就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贴著洞穴右侧缓慢往前走。 洞穴幽深狭长,没有任何光源,许陵光的视线受到阻碍,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也不知道运气是好还是不好,虽然走得艰难,但好在一路上並没有遇见什么突发的危险。 只是越往里走,山洞之中寒意越重。 许陵光观察了一下,发现手掌所触碰到的穴壁甚至结了白霜。 冷冽的霜雪气息中,隱隱约约还夹杂著一股浅淡的药香。 许陵光仔细嗅了嗅,確认並不是自己的错觉:“真的有药香?” 他仔细分辨了一下这股药香:“有曲莲、广百、柳芽……” “好像不是普通的药香……”许陵光拧眉思索,忽然反应过来:“不是药香,是丹香。” 这股奇异的香味,並不是单一的某种灵药或者丹药的香气,而是无数丹药的香气混在一起后所形成。 再结合之前重雪所说,许陵光一下就確定了:“是鎏洙!” 第128章 「你祖父来了也没有用。」 鎏洙身为丹皇,又活了这么多年,不知道炼製了多少丹药,她所在之处会隱约散发丹香再正常不过了。 许陵光顿时精神起来,他戳了下还在埋头翻找乾坤袋的暮云,催促道:“找到什么好东西没?我们要进去了。” 暮云將翻找出来的法器一股脑塞给他,一脸心虚支支吾吾地说:“这些应该比较厉害。” 这些法器有些是爷爷和小叔叔给他的,有些是他在爷爷的乾坤袋里看见了喜欢,偷偷摸摸塞进了自己袋子里的,但是时间太久了他已经记不清用途了。 许陵光看了看,这些法器一个个长得稀奇古怪,根本看不出用途来。 许陵光不抱希望地拿起一把玉石做的小剑,小剑通身玉白,只有一指长宽,说是法器,更像是个装饰品。 他尝试著把灵力灌进去,只见那小剑身上泛起一层流光,接著就有九道剑影显现在半空中,还没等许陵光看清楚,九道剑影就齐齐朝著小剑所指的方向刺去—— 剑影没入洞穴石壁,顿时地动山摇。 “!!!” 许陵光猝不及防间险些被震得摔倒,及时扶住了墙壁才站稳了,他震惊地和暮云大眼瞪小眼:“这么厉害的法器你不早点拿出来?” 有这东西他们还用一路逃命?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都可以和翻藤大战八百回合了。 许陵光腰杆挺得笔直,觉得腰不酸腿不疼,自己又行了。 暮云眼睛瞪得比他更圆,短短的爪子茫然地往下垂著,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忘记了。” 许陵光嘖了一声,捏捏他的耳朵,说:“没事,现在还能派得上用场。” 说著他將暮云塞回衣襟里,一手穿云弩,一手小剑,贴著洞穴右侧鬼鬼祟祟地继续前进。 只能说许陵光的小心谨慎还是有用的,他刚往前走了不到两百步,在经过一个拐弯处时,就看见洞穴另一头有个黑漆漆的影子飘过来。 许陵光心臟一紧,还没迈出去的脚立刻收了回来。 是人,还是鬼? 许陵光心里其实有点发怵,只能不断安慰自己都是修仙世界了就是有鬼也不怕,他法器在手火力充足,完全可以刚一刚,要是实在刚不过跑就是了。 而且他还有乘黄的祝愿加持。 这么做了一通心理建设之后,许陵光鼓起勇气迈过拐角,准备去看一看那黑影到底是人是鬼。 结果脚刚迈出就僵住了。 刚才还在远处的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拐角,许陵光刚转过去就和黑影面对面贴上了。 许陵光脑子一懵,本能之下將全部灵力灌入穿云弩中,化为无数箭矢近距离射向黑影。 但那黑影却並不惧箭矢,手臂轻轻一挥就接下了射出的箭矢。下一瞬她又飘到许陵光面前,一手如同铁钳按住许陵光的肩膀,一手探向他怀中—— “寻宝鼠?” “你是什么人?” 疑惑的女声在洞穴之中迴荡,但许陵光已经听不见了,他耳鼻之中溢出鲜血,瞳孔逐渐变得涣散。 之前一路奔逃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勉强,后来在洞穴里摸索前行,才好歹缓了过来。但刚才骤然和黑影贴脸对上,他顾不上控制灵力,瞬间调动全部灵力射出箭矢,原本就已经在强弩之末的破败身体顿时就撑不住了,偏偏那黑影又隨手一按,重若千钧的力道压下来,就是寻常修士都撑不住,更何况许陵光这个半死不活的病號。 他一下就歇菜了。 鎏洙手中抓著暮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许陵光眼睛一翻朝地下倒去。 她一时不確定发生了什么,还在思考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控制力道,就听见掌中的寻宝鼠幼崽发出高亢的叫声,接著开始拼命挣扎扭动,还试图用没长全的牙齿攻击她。 鎏洙鬆开手,就见那只小小的幼崽扑到倒地的青年身上,先是在青年腰间的储物袋里翻找出回春丹给青年餵下,接著才挡在青年前方,色厉內荏地瞪著自己:“我爷爷和小叔叔厉害得很,他们马上就要来了,你要是不想死,最好速速离开!” 鎏洙看著他这么小小一团,努力鼓起了肚皮也就自己一只手那么大,忍不住笑了下: “你祖父来了也没有用。” 暮云瞪圆了眼睛,以为她在威胁自己。偷偷摸摸瞥了一眼还没醒过来的许陵光,只能硬著头皮继续说:“那是你没见识过我爷爷的厉害!” 鎏洙见这小崽子明明嚇得一身毛都炸起来了,还要挡在那青年前面,脸上逗弄的笑意淡了些,用手指轻轻將暮云拨到一边去,温声问:“他是你什么人?寻宝鼠一族向来只忠於麒麟。” 暮云被她拨到了一边,鍥而不捨地又爬了回来,挡在许陵光面前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算是半个寻宝鼠了,你既然知道寻宝鼠一族,那就该知道寻宝鼠一族有仇必报!你要是敢伤害他,我……还有我爷爷、我小叔叔,我所有的族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也算半个寻宝鼠?”鎏洙诧异看他一眼:“你把魂石给他了?” 暮云有点奇怪她怎么会知道,但还是扬著头说:“我干嘛要告诉你?!” “嗯,不说就不说吧。”鎏洙笑了声,抬手去探许陵光的脉。 暮云原本想去挡,却被鎏洙一根手指摁住:“別添乱,我在给他诊脉。” 暮云將信將疑地看著她,紧张地抓住了许陵光的衣袖。 鎏洙的神情却逐渐凝重起来,她仔细打量了许陵光一眼,直接將许陵光抱了起来,又將暮云拎起来放在自己肩上,说:“他的情况不太好,回去之后我再仔细看看。” 暮云原本想要反对,听她这么一说,又犹犹豫豫在她肩上蹲好了。 鎏洙將一人一鼠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的住处十分简单,穿过幽深的洞穴之后就是一间开阔的石室。石室三面墙立著到顶的木架,上面杂乱摆著各种书籍、丹药瓶以及各种灵药等等。 正中间则是一张巨大的石床,上面没有寢具,只有一个古朴的方鼎。 鎏洙將人直接放在石床上,先从隔空抓了瓶丹药过来给许陵光餵了两颗,之后便不再管他,逕自去木架上找药材。 暮云见她走了,连忙趴到许陵光胸口,使劲用爪子拍他的脸,小声嘰嘰咕咕地说:“许陵光快醒醒!” 许陵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恍恍惚惚睁开眼睛,眼前就是暮云放大的著急的毛脸。 他下意识往后仰头,艰难地看著这小东西,眼睛都快变成斗鸡眼,莫名其妙道:“你急什么?” 第129章 「你尝试过夺舍?」 暮云使劲掰他的脸,示意他看另一侧飘著的人影。 许陵光目光瞥到人影,心臟一紧,昏迷之前的片段迅速席捲而来—— 是那个黑影。 鎏洙注意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端著装了药材的簸箕回来看这一人一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一人一鼠齐刷刷瞪圆了眼睛警惕地看著她。 鎏洙端详了片刻,笑了下,说:“长得还挺像。” 许陵光:? 他这才注意到黑影虽然飘在空中,但並不是鬼,而是个身著黑衣、身量高挑的女性。 目测至少有在一米七五以上,身姿有著习武之人的矫健,一张脸却很精致,轮廓立体,五官精雕细琢,有种混血感,因而显得攻击性很强,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许陵光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些重雪的影子。 倒不是说长得像,而是气质,或者说给人的感觉有些许相似。 也许是这一点微妙的熟悉感让许陵光不那么紧张了,大脑重新转动起来,他心里立刻有了猜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是……丹皇鎏洙吗?” 这一次倒是换做鎏洙有些惊讶了:“你知道我?” 她略一思考就有了猜测:“你认识兰涧?” 那只寻宝鼠幼崽显然不认识她,所以她的身份不是寻宝鼠一族告诉对方的。而如今知晓她存在的人,除了寻宝鼠一族、为她效命的秦氏,就只剩下哀牢山的乘黄了。 秦氏一族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这个时候断然不敢往她跟前凑,算来算去,只有兰涧有可能会告诉眼前青年自己的存在。 许陵光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她就自己猜出了答案,许陵光只能点头:“认识。” 又试探地说:“你知道外面的情况吗?” 鎏洙眉头轻蹙了下,显然是知晓。不过她並未多说,只是看了许陵光一眼,问:“你是丹师?” 许陵光没能探出口风,有点失望地点头:“嗯,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我是自己胡乱摸索著学的,才学不久。”许陵光慢吞吞地坐起来说。 鎏洙微微挑眉:“你身上有几十种丹香,丹香十分精纯,竟然是自学?” 许陵光有点惊讶,低头闻自己的衣袖,他怎么没闻见自己身上有什么丹香? 旁边的暮云见他低头嗅闻,也探著头凑过去一起闻。 许陵光悄悄问他:“你闻到我身上有味道了吗?” 暮云悄悄摇头。 一人一鼠的小动作落在鎏洙眼中,她含笑解释道:“年轻丹师还不会收敛丹香,这种丹香有经验的丹师都能闻见,但不通丹术者却闻不见。” 许陵光听得奇怪,迟疑著说:“但是我可以闻到你的丹香……” 之前在远处那股奇异的丹香还只是隱隱约约,现在身处石室中,许陵光发现整个石室都被这股奇异的丹香充斥,虽然不至於刺鼻,但其实也有些过於浓郁了。 鎏洙说:“那是因为我已经无法收敛身上的丹香。” 至於为何无法收敛,她却没有再继续说。 而是端著挑选出来的灵药走到许陵光对面坐下,隨后將灵药全部投入方鼎之中,燃起灵火开始炼丹。 许陵光还是头一次见人如此粗暴简单地炼丹。 灵药之间药性难免有相斥,需要提前处理,又或者在不同时间阶段分別加入,才能最大程度地缓解灵药之间的排斥衝突,让药性更好地融合在一起。 但鎏洙却完全没有这一步,她將所有的灵药直接导入丹炉之中,直接就开始炼製了。 许陵光目不转睛地盯著她的手法看,鎏洙抬眼瞥他,將动作放慢了一些,如同閒聊一般问:“你的身体死了多久了?” 原本专心观察她炼丹手法的许陵光陡然回神,猛地抬头看她。 鎏洙直言说:“你的身体本来已经在腐烂了,从內而外地腐烂,但现在却在逐渐恢復,回春丹没有这种奇效,你身上的玉麟趾也没有。” 许陵光抿起唇,放鬆的身体绷紧,手指下意识捏住了腰间的须弥戒——那里面藏著他保命的丹药和法器。 鎏洙仿佛没有察觉他的紧张,目光重新回到丹炉上:“若是神魂足够强大,倒是能够强行融合,逆转身体的衰败之相……但你目前显然不属於这种情况。” 话都被她说完了,许陵光编都没得编,而且鎏洙是丹皇,內行中的內行,许陵光根本没把握骗过她,只能破罐子破摔,小声咕噥:“你都看出来了,还问我做什么?” 鎏洙说:“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可以成功?” 她扔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我也尝试过这种办法,但都失败了。” 许陵光:???? 尝试过什么? 鎏洙的话太过惊人,许陵光惊呆了:“你尝试过夺舍?” 鎏洙摇头:“不是夺舍,是换一具身体。” 许陵光消化了一下,觉得鎏洙说的“换一具身体”应该不是说得她自己,於是大胆猜测道:“你想给司渊换一具躯体?” “你和兰涧交情不浅,他连司渊的事都告诉你了?” 许陵光没搞懂她怎么总是提兰涧,不过他的心神都被鎏洙扔出来的信息砸懵了,继续问道:“你没有成功,所以司渊的身体才失去了神智,变成了现在这样?”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鎏洙说:“不过你说反了,司渊早就死了,他的躯体被浊气侵蚀,死而不腐,如今在奉灵城作乱的麒麟,不过是被浊气污染的傀儡而已。” 许陵光搞不懂了:“但司渊的魂魄不是还在?” 鎏洙陡然看向他,眸光锐利:“你见过司渊了?他在哪里?” 第130章 我专业拖后腿,带著我你可要吃亏。 许陵光诧异,紧接著想起来阿美一直不愿意来见鎏洙,之前更是在快要找到鎏洙的时候反常逃走,现在再结合鎏洙话里透出的信息来看,司渊確实在躲著鎏洙,不想让鎏洙找到自己。 但是为什么呢? 许陵光吞咽了一下,半真半假地说:“之前见过,但奉灵城里到处都是传送法阵,我们就走散了。” 鎏洙眯起眼眸打量他,目光极具压迫感。 许陵光硬著头皮,一脸无辜地和她对视。 鎏洙却忽然笑了:“司渊那个样子,就凭你怎么认得出来?兰涧也来了奉灵城?” 她露出思索之色:“也是……奉灵城这么大的动静,连我都惊醒了,兰涧会来也不奇怪。” 许陵光:??? 又有兰涧什么事? 都是秦勘和重雪告诉他的。 不过他想了想,鎏洙明显很多事情没说,而且虽然目前她表现得非常友好,但是奉灵城的一切显然和对方有关,许陵光搞不清楚鎏洙的立场,只能揣著明白装糊涂,默认了她的猜测。 就让鎏洙以为兰涧来了好了,万一有什么意外,还能搬出兰涧嚇唬她一下。 鎏洙陷入思索中,但手中的动作却半点也没有慢,流畅而丝滑地將所有灵药炼化成药液团,而后在灵火的烘烤之下,逐渐凝结成白色的丹丸。 丹药出炉时,散发出阵阵清香。 鎏洙回神,將九颗上品丹丸取出来递给许陵光:“一日一颗,虽然无法彻底逆转你这具身体的衰败,但可以修补你內府的暗伤,使之不影响修炼。之后只要你勤加修炼,到了神藏境之后,神魂足够强大,就不会再受到身体排斥。” 许陵光从来没想过天上还会掉馅饼,这边他还想著怎么跑路,那边丹皇竟然亲自给他炼丹了。 他觉得自己运气好像有点太好了,好得不太正常,於是转而怀疑其实不是自己运气好,而是鎏洙有阴谋。 馅饼砸头上的喜悦淡了一些,许陵光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什么丹药啊?” 鎏洙想了想说:“没有名字,我自己琢磨著炼的,应该可以治你的病。” 许陵光:“……” 不是,你们丹皇炼丹都这么隨便的吗? 他想到了元九,想必鎏洙和元九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小声说:“会不会吃出问题啊?” 鎏洙觉得他欲言又止鬼鬼祟祟的样子有些可爱,於是支著下頜说:“反正吃不死人。” 许陵光:“……” 他蔫蔫“哦”了声,纠结地看著掌心的丹丸,结结巴巴地想理由:“那要不然还是等出去之后再吃吧……要是现在吃出个好歹来,多麻烦你啊……” 鎏洙却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出其不意地出手,將一粒丹丸塞进了他嘴里。 许陵光瞪眼,立刻就要吐出去,鎏洙却反应极快地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咽了下去。 许陵光只觉得喉间一阵发哽,瞪著气定神閒的鎏洙敢怒不敢言。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毕竟自己打不过。 许陵光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想著药吃都吃了,现在纠结也没有用,当务之急还是先让鎏洙带自己出去,最好能和重雪东阳离他们匯合,然后再一起找到麒麟,解决了奉灵城封印就完美了。 於是他露出假笑,略过了丹药,开启了下一个话题:“前辈打算什么时候出去啊?” 鎏洙说:“等会就走。” 许陵光一听有戏,连忙说:“我还有几个朋友也在城中,他们也在寻找麒麟,不如我们去找他们匯合,人多力量大。” 鎏洙诧异看他一眼,说:“你和我一起。” 许陵光顿了一下,疑惑地看她。 鎏洙说:“你跟著我,先不去找兰涧。事成之后你再走。” 许陵光:???? 不是,大佬你这话听著好像有点不对啊。 许陵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被扣下了。 他不死心地挣扎:“我修为低微,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是和朋友走散,他会很担心我……” 谁知道鎏洙表情怪异地看他一眼,说:“兰涧还会担心別人?” 其实她觉得许陵光能和兰涧说得上话已经很意想不到了。 在她的印象里,兰涧此人性格古怪脾气不佳,就是同族也没几个受得了兰涧那个墨嘰劲儿,也就只有司渊脸厚心大,死皮赖脸和他成了好友。 不过仔细想想,许陵光虽然没司渊脸皮厚,但这心大倒是一脉相承。 鎏洙这么想著,再看许陵光更多了一份亲切。 她见许陵光愁眉苦脸,显然是小算盘没有打成正心情低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他衣襟里的那只寻宝鼠幼崽正偷偷摸摸探出头来,毛乎乎的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显然在安慰他。 一人一鼠年纪都不大,都还一团天真孩子气。 鎏洙想到这里,便笑了笑,隔空从架子上抓来一个储物袋扔给他,哄小崽一样:“这些给你做补偿了,等我的事情处理完了,就把你还给兰涧。” 许陵光手里又多了个储物袋,但是他並没有心情去看。 他在思考鎏洙扣著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把自己扒皮抽筋做研究?还是拿来试药? 许陵光觉得都不太像,而且他直觉鎏洙並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对方行事太琢磨不透,实力又太强,威胁感过强,所以他下意识防备,对方一句话一个举动都要揣摩半天。 而鎏洙显然是看透了他的心思。 想到这里,许陵光嘆了口气,破罐子破摔收起了储物袋,说:“那说好了,等你的事情处理完,就放我走。” 说完又不放心,强调道:“我修为低下实力平平,什么都不会。”专业拖后腿,带著我你可要吃亏。 当然,后半句话他没敢说。 第131章 「她已经死了。」 鎏洙看他的眼神非常宽容:“无事,也没有指望你做什么。” 说完她袖子一卷,道:“先离开这里。” 许陵光只觉得眼前一,一阵晕头转向之后,再落地就站在奉灵城某一处的藤蔓顶端。 他们所站的位置很高,俯瞰下去可以看到翻藤的藤蔓覆盖了整个奉灵城,错综复杂的藤蔓枝条狰狞扭曲地霸占了整座城市,偶尔露出来的缝隙中,能看见那些失去了神智的修士如同虫群一样游荡,景象宛如末日降临一般。 许陵光神色震撼,过了许久才喃喃问:“真的有办法能將这些翻藤解决掉吗?” 在看到整个奉灵城的景象之前,他还觉得火攻毒雨或许能有办法除掉翻藤,可现在他却不確定了。 占据了一整座城池的翻藤犹如恐怖的庞然巨物,只是窥见其全貌,就有一种难以撼动的恐惧感。 鎏洙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们的目的不是解决翻藤,是找到司渊。” 许陵光不解:“司渊有办法解决奉灵城的困局?” 阿美那样子看起来连行动都费劲,他不由心生怀疑。 鎏洙却不愿多说,只说:“走吧。” 许陵光见她不愿意说,只好“哦”了声,跟在她身后。 不过走一会儿他就產生了疑惑,之前他们接触到的翻藤都十分邪门,重雪还说过那些翻藤被浊气侵蚀,若是接触久了会使神智迷失。 可眼下他跟著鎏洙行走在翻藤下,不仅没有受到翻藤的影响,许陵光甚至还隱隱约约地感觉到,那些翻藤似乎在为他们铺路。 更准確地说,是在为鎏洙铺路。 许陵光脚步顿了下,暗中打量鎏洙,猜测这些翻藤跟她到底有没有关係。 鎏洙注意到他的目光,回头淡淡凝视著他:“看什么?” 许陵光连忙摇头,眼珠四处乱转,指著远处的人影说:“那里好像有人在打斗,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本来是为了掩饰胡乱指了像是有人打斗的地方。 结果鎏洙看过去的时候,他跟著看了一眼,越看越觉得那打斗的人影好像有点眼熟。 许陵光懵了下,再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郁筠和聂玉芹。 两人正在和狂蛇舞动的翻藤打斗,四周还有源源不断的失去神智的修士围拢过来。两人显然已经鏖战了好一会儿,聂玉芹的衣袍都被血水染成了深色。郁筠看起来倒是比他好一些,但她操纵的傀儡都已经四分五裂倒在地上,此时手中正握著一把细剑,身形如蝶飘忽穿梭。 许陵光立即看向鎏洙。 鎏洙还在观察战场,英气的长眉微微蹙著,神色深沉,看不出是什么態度。 许陵光只能尝试游说她:“那是我徒弟和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要是你觉得麻烦,我自己去就能。等他们脱险了立刻就回来。” 鎏洙沉默不语。 就在许陵光心里开始打鼓,想著要用什么理由说服她的时候,鎏洙忽然抬袖捲起他:“过去看看。” 鎏洙出手,下一瞬间两人就已经到了战场外围。 许陵光见她立在一旁没有立刻动手,像是在观察什么。 但下方被包围的郁筠和聂玉芹已经左右支絀,逐渐落在了下风。时间不等人,许陵光见状只能先驱动小剑,灌入灵力释放剑影去帮两人吸引翻藤的火力。 小剑凝聚出来的剑影威力不小,虽然一时奈何不了翻藤,但著实减轻了郁筠和聂玉芹的压力。 聂玉芹原本都做好死战的准备了,没想到忽然来了帮手。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瞧见许陵光就如释重负地笑了声:“我就说我们不能真这么倒霉,这不就来救兵了!” 郁筠一剑砍断刺向他胸口的藤蔓,冷声道:“別分神!” 聂玉芹“哦”了声,连忙回头专心对付那些翻藤。 许陵光一边帮他们吸引火力,一边偷摸去瞥旁边的鎏洙。他觉得鎏洙的反应有点奇怪,鎏洙愿意带他过来应该就是有帮忙的意思,但却又迟迟不动手,反而一直盯著郁筠看个不停。 她认识郁筠? 许陵光正胡乱猜测,就见一旁观战的鎏洙忽然出手了,她身形飘忽如同鬼魅,下一瞬间就出现在了郁筠背后,抬手按住了郁筠的肩胛骨。 郁筠不防忽然有人出现在身后,顿时警铃大作,回身挥剑刺向鎏洙的同时,背后忽然展开一双巨大的骨翅。那骨翅从肩胛骨延伸出来,色泽乌黑,状如蝶翅,骨翅缝隙之间掛满了蛛网一般的丝线。 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那骨翅其实並非骨骼,而是无数丝线绞缠在一起才形成的翅膀模样。 许陵光睁大了眼睛。 一旁和翻藤缠斗的聂玉芹也停下了动作,神色震惊地看向半空之中的郁筠。 黑色的蝶翼铺展开来,有种妖异鬼魅的美。郁筠一袭墨绿色衣裙在风中翻飞,眸光已经染上了凶色,与往日里温婉柔弱截然不同。 “你是谁?” 鎏洙看著她背后铺展开的蝶翼,露出恍然之色:“禁葵和你是什么关係?” 郁筠神色不定:“你怎么知道我母亲?” “你母亲?”鎏洙一开始有些惊讶,接著又释然:“看来她离开茫崖之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茫崖是她旧日在人间境的居所,因为怀念山海境茫茫崖,才取了相同的名字。 郁筠却敛目,语气依旧冷淡,並无见到母亲旧识的欣喜:“她已经死了。” 鎏洙惊讶,但见她並不多说,於是也就不再追问。 禁葵本是一缕游荡的残魂,那时她正尝试为司渊造出一具可以容纳他残魂的新身体,正好遇见禁葵,於是两人达成了约定,她为禁葵製作新的身体,让她去找想找的人,而禁葵则要在一百年里无条件配合她的实验。 后来约定期满,禁葵离开。 再见禁葵的女儿,她以为对方已经找到了想找的人,世间又多了一桩圆满,但现在看来,或许是多了一个伤心人。 禁葵的身体加入了混沌精血製作,非神非妖非人,除非取出她的魂珠,否则就是上古神族也不可能轻易杀死她。 但她还是死了。 第132章 你们修仙界物种这么隨便的吗? 鎏洙目露惋惜,轻轻触碰郁筠蝶翼上垂落的黑色丝线,那丝线到了她手中,宛若有感应一般在她掌心轻轻滑动。 郁筠正欲收回蝶翼,鎏洙却已经鬆了手。 她看向许陵光,说:“他们已经安全了,我们走吧。” 聂玉芹闻言伸臂將许陵光拦在身后:“多谢前辈相救,不过许陵光是我的朋友,之后就和我们同行,不必再麻烦前辈。” 郁筠目光在鎏洙和许陵光之间扫视,站在了许陵光另一侧。 鎏洙看向许陵光。 许陵光快速权衡了一番,最后还是选择了履行诺言。 他拨开聂玉芹的手臂,在对方不可思议的目光里说:“我和前辈还有事要办,等事情办完再来跟你们匯合。” 说完还担心郁筠和聂玉芹不放心,又补充道:“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他暗示性很强地看向鎏洙:“鎏洙前辈实力高强,会保护我。” 他一副不经意间透露了鎏洙的身份,快速朝聂玉芹和郁筠挤了挤眼睛示意。 鎏洙在背后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倒是郁筠所有所思,没有再阻拦:“那你自己小心。” 见她推开,聂玉芹也只得退后。他不放心地往许陵光鼓囊囊的衣襟看,不满地咕噥道:“你非要跟著就跟著吧,你小叔叔差点死了,你倒是孝顺,脸都不露一下,在別人怀里藏得严严实实。” 被他点名的暮云在许陵光怀里扭动了一下,小气吧啦地露出一双眼珠子瞅了他一眼,反驳说:“你又没有死。” 说完又飞速缩了回去,把聂玉芹气了个倒仰。 只是碍著鎏洙在,现在又实在不是教育侄子的好时机,聂玉芹只能硬生生憋住了气,神色严肃道:“你们小心,要是遇见危险,记得给传信,不论在哪我们都会设法去救你。” 这话自然是说给鎏洙听的。 许陵光点点头,担心鎏洙等得不耐烦,留下了疗伤和补充灵气的丹药之后,就和两人告別。 鎏洙捲起他就消失在原地。 几次三番之后,许陵光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下一秒就闪现在陌生地方的眩晕感。 他摇了摇头驱散眩晕感,瞄了鎏洙一眼,试探地开口:“前辈你和郁筠的母亲认识啊?那你也算是郁筠的长辈了,我们拐弯抹角也算有些亲戚关係了哈哈……” 鎏洙皱眉说:“这算哪门子亲戚?” “硬要说的话,我和她母亲算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係。” 硬拉关係失败,许陵光尷尬地转著眼珠四处乱看。 不过好在他经过歷练脸皮厚度与日俱增,缓了两秒之后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我开个玩笑,不过我没想到,郁筠竟然是妖族。” “你不是她师父?竟然连这都不知道?”鎏洙奇怪看他一眼,显然是觉得他这个师父不怎么合格。 “她並非妖族。” 我和徒弟的关係,这要是解释起来就说来话长了。 所以许陵光决定不说,他直接略过了这一段,重点放在了鎏洙后一句话上:“不是妖族是什么意思?” 他刚刚还在想郁筠的偽装也太天衣无缝了,不仅原主没有发现,似乎连周扶婴和宋南出都不知道。 结果鎏洙竟然说郁筠不是妖族。 但是人族会有翅膀吗? 鎏洙思考了一下解释说:“禁葵原本是人族修士,只剩下一缕残魂没能投胎转世,於是我设法以混沌精血为核心为她製作了一具可以行动的身躯,但实际上她无法再修炼,也不会衰老。只要不取出魂珠,永远不老不死,维持在被製造出来的状態,就像一具拥有灵魂的傀儡。” “按理说,她无法生下孩子。” 说到这一点,鎏洙回忆了一下郁筠的模样,说:“郁筠和她很像,蝶翼的傀儡丝与禁葵也一模一样。她不像是禁葵的孩子,倒像是她的分身。” 许陵光仿佛听天方夜谭,嘴巴越张越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修仙界物种这么隨便的吗? 不过好在穿越之后他的接受能力已经呈指数增长了,所以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喃喃道:“也不知道郁筠自己知不知道这些。” 郁筠显然是知道的。 鎏洙走后她在原地沉思了许久。 聂玉芹在她旁边抓耳挠腮,想问又不敢问,目光火热得几乎要將她后背灼穿。 郁筠收回心神,看见他欲言又止的神色,一边清点破损的傀儡,一边语气淡淡道:“你想问什么?” 聂玉芹憋得脸都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你之前说我们种族不同,所以不可能有结果……” “但、但你也是妖族,我们之前没有种族问题吧。” 他有点扭捏地看了郁筠一眼,结结巴巴地说:“寻宝鼠和、和蝴蝶,也没有差很多……” 已经准备好標准答案的郁筠:“……” 她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了聂玉芹一眼,虽然从认识对方开始就知道这人脑子不同寻常,但这一遭还是让她有种长了见识的感觉。 她冷冷说:“我不是妖族。” 聂玉芹不解:“但是你的翅膀……” 他想不通,都能长翅膀了,不是妖族,还能是人族不成? 郁筠也无法解释这个问题,只是她从有意识开始,就知道自己非妖非人,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甚至就连她娘,其实也不是她娘。 禁葵太想做一个正常的女人,为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於是才有了她。 可惜她心爱的男人,为了家族利益,却可以毫不犹豫地挖出她的魂珠。 想到那尊坐在城墙上流泪的石雕,郁筠有些意兴阑珊地拨弄了一下指尖的丝线,这世间再没有任何人比自己亲手製造出来的傀儡值得信任。 郁筠打断了聂玉芹的絮絮叨叨,冷声说:“许陵光说那个女人叫鎏洙,她就是秦勘所说的丹皇鎏洙。” 聂玉芹被打断,只好转回正题:“应该就是她了,奉灵城的异象很可能跟她有关。只是她非要扣著许陵光做什么?” 郁筠摇摇头,她们所知的信息实在太少了。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一个人,说:“先设法找到重雪,他或许知道些东西。” 第133章 「我放他走,你拿司渊来换。」 郁筠的话题之后,鎏洙沉默下来。 许陵光跟在她身边,觉得她这么漫无目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委婉地劝说:“这么找下去,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司渊?不如先把这些翻藤解决了,反正奉灵城就这么大一点,到时候司渊能藏到哪里去?”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鎏洙非要先找到司渊。 鎏洙却摇头说:“不行,必须先找到司渊。” 但为什么非要先找司渊,她却又不肯说了。 许陵光没有办法,见实在说服不了他,只能悄悄摸摸传音问暮云能不能闻到阿美的气味。 暮云很配合地四处闻了闻,然后失落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闻到阿美的味道。 阿美不在这附近。 许陵光无法,只能安抚地捏捏他耷拉的圆耳朵,悄悄嘱咐他多留意一下阿美的味道。 许陵光跟著鎏洙几乎转遍了半个奉灵城。 半路上许陵光甚至还看见了东阳离和柴烽,两人竟然没有分散,结伴而行。 就是样子看起来倒是有些狼狈,应该是受了些伤,不过好在看起来伤势並不严重。 许陵光本来想找理由跟他们碰个面,但鎏洙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他的打算,又或者急著找司渊的下落,没有同意他去找人,许陵光没办法,只能蔫噠噠地跟著鎏洙走了。 不过好消息是——暮云悄悄告诉他,说好像闻到了阿美的味道。 不过这一次暮云说得时候非常不確定,犹犹豫豫地说阿美的味道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一会儿又没有了,他甚至无法確定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许陵光觉得有些奇怪,只能让暮云多留意,看能不能分辨出阿美的大致方向。 他自己则去试探鎏洙的態度。 一路走过来,他其实还拿不准鎏洙找到了司渊后到底要做什么。 鎏洙肯定是想復活司渊的,这一点她从来没有掩饰过。 但麒麟是上古神族,即便是鎏洙,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万全办法让司渊復活。 所以许陵光其实有点怀疑鎏洙现在所谓的復活司渊的办法,会不会是献祭整个奉灵城? 这样倒是可以解释整个奉灵城被封印,翻藤肆虐,而鎏洙却视而不见,执意要先找到司渊了。 但是接触下来,许陵光其实觉得鎏洙並不是什么坏人,也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所以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司渊的行踪告诉她。 就在许陵光万分纠结的时候,四周的翻藤忽然出现了暴动。 无数翻藤陡然直立起来,迅速交织成一个半圆的罩子將鎏洙和许陵光罩在里面,呈现一种保护的姿態。 与此同时,外面则传来剧烈的震动,以及某种兽类威严的吼声。 许陵光听著那吼声隱约觉得有些耳熟,而暮云则被嚇得钻进了他的咯吱窝里,身体不住地发抖。 鎏洙神色难看望向天边,轻声说:“来得真快。” 她以为城中的阵法能多拖住兰涧一阵子。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兰涧实力比之前更进一步。 许陵光还在愣神的时候,他前方的翻藤已经被强行撕开了一个巨大缺口,紧接著一道雪白的身影走进来,竟然是重雪。 许陵光一喜,下意识就要跑向重雪。 但鎏洙离他更近,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眯起眼眸看向兰涧,冷冷说:“我放他走,你拿司渊来换。” 许陵光这才注意到重雪手里还提著个正在挣扎不停的拖布糰子。 许陵光回头看看鎏洙,再看看重雪。 心想玩球了,这两人不会打起来吧? 他正想著要是打起来自己往哪里躲时,就见重雪非常利落地將阿美扔了过来:“给你,把人放了。” 可怜巴巴的阿美在地上滚了两滚,骨碌碌滚到了鎏洙的脚边。 “……” 许陵光顿时目露同情。 这齣场方式也太惨烈了吧。 看见阿美,鎏洙果然鬆开了按在许陵光肩上的手,弯腰將拖布糰子抱了起来:“司渊?” 她的声线听起来依旧平直没什么起伏,但如果仔细分辨,会发现她的语气会比平时更缓和一些,甚至有些许温柔。 许陵光趁机飞快跑到重雪身后,又探出头来看鎏洙,小声问重雪:“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她想復活司渊,现在终於找到了阿美,不会要献祭整个奉灵城吧?” 他人怂怂地躲在兰涧背后,问题倒是一个接著一个。 兰涧奇怪看了他一眼,惊讶於他的想像力,沉默片刻说:“不至於。” 那边鎏洙並没有得到司渊的回应,阿美拼命把自己团成一团,很认真地试图装死。 鎏洙见状也不勉强他,而是看向兰涧说:“我带他走了,奉灵城的封印用不了多久会解除,你不必插手。” 兰涧已经猜到了什么,不赞同地说:“他既然不愿意,你何必一厢情愿?” 鎏洙低头看了阿美一眼,垂下眼睫,表情变得有些冷硬:“当初他救我时,我也没有同意,这是我欠他的,我只是想还给他。” 许陵光听不懂他们没头没脑的对话,眼珠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眼睛都转疼了。 但显然没人会给他解释说明一下前因后果。 鎏洙朝两人微微頷首,就带著阿美转身离开。 兰涧没有阻止,许陵光是无力阻止。 只有暮云气哼哼地说:“阿美不想跟他走!” 许陵光怜爱地摸了摸它的毛脑袋,非常无奈地说:“但是我们都打不过她。” 暮云气得鼓起来的腮帮子顿时在现实的打击下泄了气,闷闷不乐地钻进了许陵光怀里。 许陵光安慰地拍了拍他。 兰涧听著这一人一鼠的对话,因为被迫分开一路积累的不悦就这么散去了。 他垂眸看著许陵光说:“放心,她不会把司渊怎么样。” 许陵光说:“她为什么非要復活司渊?” 就他看来,有著司渊残魂的阿美,看起来也並没有那么想被復活。 要不是奉灵城出了意外,许陵光觉得就阿美的苟法,说不定会一直藏在秦瀧的灵宠园里。 兰涧说:“或许是因为愧疚。” 之前他还不太明白,但见到鎏洙之后,很多疑惑就迎刃而解了。 鎏洙的回答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 当年逃离山海境的时候,司渊之所以受那么重的伤,很可能是因为鎏洙。 第134章 「我现在这样,肯定很难看。」 当初不周山倾倒,山海境濒临崩塌,两界之间的屏障也因此变得更加脆弱和危险。 肉身太过庞大的神族在天道的约束之下,是无法轻易穿过屏障的。 而太小的幼崽又无法抵抗屏障中的浊气,只有他和司渊这样刚刚成年、还没有完全长成的神族,才能勉强穿过两界屏障,抵达人间境。 当时山海境一片混乱,有约束力的强大神族早就已经先后以身填了天柱。 最后发现仍旧无济於事之后,残留下来的神族才一致决定让有可能穿过屏障的年轻神族护著为数不多的幼崽们逃离山海境。 他和司渊原本应该结伴护著两族的幼崽离开,但就在出发前夕,司渊忽然失踪了。 他护著三只幼崽等到了约定的时间,眼见著山海境摇摇欲坠仍然没有等到司渊,只能护著幼崽先行穿过屏障。 直到他选定哀牢山作为族地定居后许久,才收到了司渊的传讯,得知司渊最后一刻护著幼崽从崩毁的山海境逃了出来,也因为如此,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命不久矣。 司渊並没有解释当时为何没有按照约定一同离开。 兰涧察觉他並不愿多说,也就没有追问。 直到这次再见鎏洙,他才意识到司渊当时忽然失踪,或许和鎏洙有关。 当初他们商定一起离开时,司渊还很庆幸地说幸好鎏洙去了人间境,要是他们运气好护著幼崽平安抵达人间境,人生地不熟的,还可以去投靠鎏洙。 但现在想来,山海境出了这么大事,混沌更是早早陨落,人间境的鎏洙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兰涧不知道中间曲折,但听鎏洙的话锋,后来司渊失踪,定然是去找她了,並且司渊受伤乃至后来陨落,都跟这有关。 只是不知道中间还发生了什么,让鎏洙执念成魔,无论如何不肯接受司渊的陨落。 兰涧对上许陵光疑惑的目光,轻声说:“走吧,跟去看看就知道了。” 鎏洙並没有刻意隱藏行踪。 兰涧並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確定了她的方位。 只不过那些在鎏洙脚下安分老实的翻藤在他们面前就不怎么老实了。 那几乎会主动在鎏洙面前匍匐成平坦道路的翻藤,在他们经过时忽然开始疯狂甩动,拼命想把他们甩下去。 许陵光死死抓著兰涧的手臂,才好悬没被掀翻。 最后还是兰涧嫌烦,毫不客气地削了几根藤蔓后,翻藤才老实了。 许陵光算是见识到了植物界的欺软怕硬,他喃喃说:“我怎么感觉这些翻藤好像认识鎏洙?”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总觉得眼前的翻藤好像和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 “这些翻藤並没有被浊气侵蚀。”兰涧开口证实了他的猜测。 许陵光有点惊讶:“难道我们之前见到的翻藤和这个並不是同一株?” 兰涧摇摇头:“是同一株,只不过它们身上的浊气似乎被处理过了。” 他其实怀疑是鎏洙做了什么。 这一次见面,他隱约觉得鎏洙似乎有些说不上来的变化。 两人跟著鎏洙在翻藤中穿行,在经过了某一个传送阵法之后,许陵光忽然听见了野兽嘶吼声,那吼声嘶哑悽厉,一声接著一声,宛如哀嚎在耳边响起。 和万兽庄那天晚上的吼声一模一样。 “是麒麟!” 许陵光瞪大了眼睛。 兰涧攥住他的手腕,示意他小心。 两人穿过了藤蔓的遮挡之后,就看见身躯巨大的麒麟被翻藤困在藤蔓编织的笼中,麒麟眼瞳猩红,身上的黑鳞斑驳,隱隱散发出灰色浊气。 难怪万兽庄之后,他们到处都找不到麒麟的行踪。 原来是被困在了藤蔓底下。 而在笼子不远处,还有一个白髮老者手中托著一块阵盘,双目紧闭,正在源源不断地往阵盘之中灌入灵力。 “爷爷!” 暮云忽然从许陵光怀里钻出来,朝著老者叫了一声。 许陵光吃惊:“这是你爷爷?” 暮云连连点头,原本想去爷爷身边蹭蹭,结果却被许陵光按住了。 许陵光安抚他:“你爷爷忙正事呢。” 暮云这才安分了些,只不过依旧眼巴巴地盯著爷爷。 他年纪小看不明白,但许陵光却注意到老者掌中托著的阵盘,隨著灵力灌入,那阵盘之上呈现一个鸡蛋壳一样的罩子,和奉灵城上方的封印一模一样。 奉灵城的封印,竟然是暮云爷爷所为。 可是聂玉芹不是说寻宝鼠一族一直在寻找麒麟遗体吗? 现在麒麟遗体就在笼子里,暮云爷爷不去理会麒麟遗体,反而封印了整个奉灵城又是为了什么? 就在许陵光的疑问一个接著一个的时候,就见鎏洙將掌心按在笼子上,那编织成牢笼的藤蔓瞬间散开、 失去禁錮的麒麟怒吼一声,锋利的爪子朝她拍下来。 鎏洙一手抱著阿美,一手接住了巨大而锋利的麒麟爪。 她抬起头和麒麟对视,对方被浊气侵蚀的眼珠猩红浑浊,里面看不见任何光彩。 她低头看著阿美,轻声说:“司渊,我找到办法治好你了。” 阿美动了动,团成一团的身体逐渐舒展开。 许陵光看见一道流光从阿美的身体里飞出来,钻入了麒麟的眉心、 之后那气势汹汹的麒麟前爪陡然跪倒下来,硕大的头颅低垂,安静注视著鎏洙,眼珠里倒映著鎏洙的影子。 “鎏洙,你这又是何苦。” 巨大的麒麟无力地匍匐下来,许陵光发现它身上的鳞片竟然在缓慢地脱落,原本已经十分残破的身躯,在司渊的残魂归位之后,腐败得更加厉害。 就连麒麟额头本该坚硬无匹的独角,竟然也出现了密布的裂纹,仿佛下一刻就会四分五裂。 司渊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气息奄奄地枕著前爪,有些抱怨地说:“认识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当一次英雄,你却要想方设法地阻止。” 他的眼睛变得有些黯淡:“我现在这样,肯定很难看。” 鎏洙语气没有起伏:“我看著倒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第135章 「我想他活著。」 司渊蔫蔫地不说话了,旁边的翻藤小心翼翼地触碰他,將一根枝条伸到他的头底下,让他枕得更舒服一些。 鎏洙看他这样,轻轻触摸他额头的独角,声音似乎变得更温和了一些:“睡吧,等你醒来就好了。” 隨著她的声音响起,浓烈的睏倦感席捲而来,司渊费力地睁大眼看她,小幅度地摇头,甚至试图挣扎著站立起来:“鎏洙,我不想这样。” 鎏洙沉默地注视著他,一双黑眸沉静而偏执。 和许多年前初见时一般无二。 司渊挣扎的幅度就逐渐小了下来,他们认识太久了,在他还是一只麒麟幼崽时,他就认识了鎏洙。那时他是被同族小心呵护长大的幼崽,因为好奇偷偷溜出族地,躲在一旁偷看同族和混沌打斗。 上古神族之间的爭斗腥风血雨,太过强横的力量使得山岳都在震颤。 被保护得很好的幼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一不小心就被从天而降的碎石砸到尾巴,疼得哇哇大哭。 而鎏洙就是那时出现的,那时她还不到司渊的腿高,瘦瘦小小的人族裹著厚实的黑色兽皮,一双眼睛黑而深,拖著与她身形完全不相符的巨大尸体从抱著尾巴嗷嗷大哭的司渊面前走过。 她和山海境的所有神族都不同。 没有巨大坚硬的身躯,也没有与生俱来的强横力量。 但司渊初见她的第一面,就有种心臟被锐器刺中的感知。 一开始是不服输,后来不服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不敢说出口的心动。 可鎏洙永远是那副冷漠而沉静的模样,安静地跟在暴躁的混沌身后清点战利品,孑然在两境之间往来。 像一把不合群的剑,孤傲而锋利。 司渊想了好久,才鼓足了勇气去精心挑选了一株翻藤。 他想著等翻藤长到可以开的时候,就去和鎏洙表明心意,大不了就是被她揍一顿而已,反正他皮糙肉厚很耐揍。 只是可惜…… 司渊的眼眸逐渐下垂,最终闔上,陷入了鎏洙製造的梦境中。 鎏洙轻触他裂纹遍布的独角,想起他来找自己的那一日。 她感知到混沌出了事,穿过两界屏障回山海境时,发现两界之间的屏障不知为何变得坚固了许多。那些往常安分沉淀著的浊气也沸腾起来,她意识到危险想要撤离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硬著头皮凭藉记忆在浊气遍布的两界间隙间穿行,找到和茫茫崖相邻的位置,试图从茫茫崖所在薄弱处衝破屏障。 但是屏障比她预料之中更为坚固,她没有神族庞大的身躯和强横力量,仅凭一人之力根本无法破局。 就在她被浊气侵蚀、逐渐力竭的时候,司渊硬生生撞破了壁垒,將她拉了出来。 他额头那根刚刚长成的漂亮独角因为蛮力撞击布满了裂纹,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但他却还笑嘻嘻地说:“还好我觉得不对,来了一趟。” “怎么样,这次多亏了我吧?” 鎏洙听著他欠兮兮的话,並不觉得著恼,只是觉得他满身是伤的样子可真碍眼。 还有那支独角,麒麟一族可是很重视在意自己的角,司渊平时有事没事就会去乘黄那边蹭一点油膏,美滋滋地抹一抹自己的角,还会跟她炫耀…… 但现在,那支角裂纹横生,仿佛隨时会断裂。 鎏洙当时就想,真可惜。 但明明小时候被石头砸了尾巴都会嗷嗷大哭的人,却笑得很是开心很得意。 后来很多年,鎏洙都会想,若不是为了救她,以麒麟强横的肉身,司渊是可以平安穿过两界屏障的,就像乘黄一样。 没有她分心,司渊会有更多的心力去护著那只麒麟幼崽,这样不论那只麒麟幼崽最终能不能活下来,他至少不会那么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那只幼崽。 明明他自己都要死了,却还是拖著衰败的身体启用秘术,將那已经断了气的幼崽封存进了麒麟卵里,只求一丝生机。 可明明一切的源头其实是她。 她被人间境的人尊为丹皇,却找不到办法救他,只能看著昔日威风凛凛的麒麟,像枝头的落叶一般,日復一復地衰败。 这根刺在鎏洙心里扎了许多年。 她被混沌收养,自有意识起就在不断见证廝杀与死亡,但却唯独无法眼睁睁看著司渊陨落。 幸好,她总算找到了办法。 鎏洙跪坐在地,將手掌轻轻覆在麒麟的眉心。 在她脚下,无数翻藤枝条扭动起来,交织成笼將將人护在中间,地面上预先刻好的阵法同时被激活,散发出微芒。 许陵光看见鎏洙的身影开始变得飘忽不定起来,转头看向兰涧:“她在做什么?” 兰涧神色变得沉肃起来,盯盯盯著鎏洙,终於明白了为何之前觉得鎏洙不对劲。 “她捨弃了肉身,要以神魂为引,將司渊身上的浊气转移到自己身上。” 上古神族肉躯强横,若不是收到了浊气侵蚀,不论多严重的伤势都有机会自愈。鎏洙是打算將浊气转移到自己身上,这样司渊不受浊气侵蚀,又留住了一缕残魂,总还有一线生机。 但若是以人族的身体来吸纳浊气,就算是鎏洙的境界,她的身躯也承受不住浊气的侵蚀,瞬间就会崩溃消亡。 所以她乾脆捨弃了肉.体,以神魂来容纳浊气。 只要她的意志力足够坚定,就能保证在完全转移司渊体內的浊气之前,神魂不散。 但这样做的代价却是更为深重的痛苦,以及魂飞魄散。 她竟要用自己魂飞魄散来换司渊一线生机。 兰涧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说:“你执意如此,可想过司渊是否愿意独活?” 鎏洙皱了皱眉,似是不解。 她没有想过。 她只是不想司渊因为自己而死,只是有些想念那只嬉皮笑脸跟在身后的、其实非常漂亮的麒麟。 要不是混沌將她捡回去,她早就死了。 她从不在乎生死,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用自己的命换司渊的命,换那只漂亮的麒麟回来,很值得。 想想会觉得安心,还有一些高兴。 鎏洙很是认真地说:“我想他活著。” 第136章 「我觉得这样就很好,皆大欢喜。」 兰涧便不说话了,抿著唇神色变得很冷。 而这时转换阵法已经到了尾声,鎏洙的神魂已经变得非常淡,反而是陷入沉睡的司渊身上开始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那些原本暗淡没有光泽的鳞片,隱约有了一丝润光;独角上的裂纹似乎也少了几条。 鎏洙轻碰麒麟角,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但这时陷入沉睡的司渊却挣扎著清醒了过来,他在鎏洙诧异的眼神中,勉力化作了人形,轻轻地抱住了她。 鎏洙的神魂淡得几乎快要散开,司渊抱著她,其实和抱著一团空气也没有什么区別。 但他却笑得很满足,他侧脸蹭了蹭鎏洙的脸,有点埋怨地说:“救你是我心甘情愿,但你却总想跟我两不亏欠。” “但我就想你欠我,这样才不用想方设法地找理由缠著你。” “鎏洙,我喜欢你很久。喜欢到寧愿跟你同生共死,也不愿意在这世间孑然独活。” 司渊轻轻拥紧她,一颗散发著微弱光芒的魂珠从他胸口钻出来,没入了翻藤中。 安静簇拥著两人的翻藤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无数枝条齐齐扭动起来,一层一层地他们所在的这处洞穴包围了起来。 许陵光四处逡巡,发现那些藤蔓枝条竟然在逐渐变黑、枯萎。 而处於中心的司渊轻抚那些枯萎的翻藤枝条,语气歉意:“养了你这么久,却没能把你养到开,对不起啊。” 翻藤枝条簌簌抖动起来,一根细弱的枝条缓慢地环绕在他和鎏洙身上,犹如依偎一般。 而与此同时,那些灰黑色也逐渐蔓延到到了司渊身上。 他的身体一寸寸衰败,却始终轻柔地拥抱著鎏洙。鎏洙的神魂只剩下一缕残留的意识,疑惑地看著他,像是在问为什么。 司渊露出一个笑,大著胆子碰了她的唇一下,心满意足地说:“我觉得这样就很好,皆大欢喜。” 隨著话落,他与鎏洙同时消散在空气之中。 那些枯萎的翻藤似感受到了主人的逝去,齐齐抖动起来,发出簌簌之声,宛若悲鸣。 这时有淡黄色的瓣飘落在许陵光的肩头,他拈起瓣,抬头看去,惊疑地睁大了眼睛,看著无数淡黄色的瓣飘落如雨 “翻藤开了……” 枯萎衰败的枝条上开满了黄色的小,之后迅速凋落,漫天的瓣,犹如碎星陨落。 许陵光伸出手去接瓣,发现这些瓣落在掌心之后就化作了灰烬。 不只是,是整株翻藤都在化作飞灰。 淡黄瓣与衰颓灰烬一同飘飞、旋转著沉落於地,又被路过的风拂走。 最后不留下半分痕跡。 只留下了一颗格外漂亮的碎星果。 传说翻藤不开不结果,寿命无尽。但若以麒麟血浇灌翻藤,则可见翻藤开。 开之时翻藤会变为雪色,枝蔓开满黄色小,开七日。七日之后,落如碎星,只余一颗不腐不坏的果实,被称作“碎星”。 据说碎星果可重现翻藤一生只开一次的盛景。 许陵光捡起地上的碎星果,看见果实中有淡黄色的瓣与灰烬飞舞,而在瓣的尽头,隱约可见一头麒麟与一道高挑身影。 许陵光还沉浸在之前的震撼之中,將碎星递给兰涧,喃喃说:“你说的竟然是真的……” 兰涧低头看著他掌心的碎星,脸上的表情很淡,眼中却仿佛下了一场雪,冰雪未化,连声音都浸透了冰雪的寒凉:“你留著吧。” 他语气中听不出难过,甚至似乎比平时更加冷一些。 但不知道为什么,许陵光却觉得他很难过,眼里的雪像是要化成水流淌出来。 他訥訥说:“翻藤能结果,说不定果实种下去,来年春天会重新发芽呢……” “碎星不会发芽。” 兰涧说:“无用之物,又何必留著。” 许陵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自己將碎星果收了起来。 鎏洙和司渊一同陨落,那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生了灵的翻藤,得到了麒麟魂珠后吸纳了奉灵城所有的浊气后,开了一生一次的,殉了主人。 洞穴之中只余下暮云的爷爷。 许陵光正想试著唤醒对方,就见暮云爷爷先一步醒了过来。 白髮苍苍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许陵光时,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他看向司渊和鎏洙陨落之地,嘆著气说:“这么多年过去,总算在我这一代,完成了先祖遗命。” 说完之后他看向许陵光,目光极为和蔼地说:“多谢小友照顾暮云。”又朝暮云招了招手:“过来。” 暮云明明见到爷爷很兴奋,但还是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哼哼了两声,这才跳到了爷爷怀里。 老者接住他掂了掂重量,说:“重了不少。” 暮云在他掌心打了个滚,哼哼唧唧蹭他的手指。 许陵光虽然不想打破人家的天伦之乐,但他憋著一肚子的问题呢,偏偏重雪又一副心情低落不想说话的样子,他只好自己开口寻求答案了。 “老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许陵光看著那个明显已经失去了灵光的阵盘,说:“奉灵城的封印是已经解了吗?” 而且他还很奇怪,为什么暮云爷爷会封印奉灵城。 听见他的话,暮云爷爷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將暮云放在腿上,才开口解答了许陵光的疑惑。 “我们寻宝鼠一族,一直肩负先祖遗命寻找麒麟遗体的下落。小友能找到这里来,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许陵光点点头:“麒麟遗体是被鎏洙盗走了?” 暮云爷爷点头:“我也是查了很久,才发现了线索。我前来奉灵城就是为了追查此事。” 但就在他查到盗取麒麟尸体的人是鎏洙时,奉灵城却发生了异变。 “万兽庄夜变,我发现了麒麟踪跡,一路追寻麒麟踪跡时,遇见了鎏洙。鎏洙认出我的身份,就同我做了一桩交易。” “她说她有办法復活麒麟,但因为秦家人生了私心,趁著她虚弱之时放跑了麒麟打乱计划,所以需要我帮忙封锁奉灵城,一是防止麒麟逃离奉灵城,二则是当时麒麟召来了翻藤。那翻藤生了灵,护主之时却被麒麟身上浊气所侵蚀,险些失控,若不封印奉灵城,不论哪一个跑出去,都会引发灭顶之祸。” “所以我答应了。” 第137章 我族之罪,还没赎清吗? “原本我们二人约定好,鎏洙去寻从万兽庄逃出去的麒麟肉身以及失踪的残魂,按照计划使麒麟復活,而我则设下大阵,在鎏洙事成之前封锁整个奉灵城,以防浊气逸散到奉灵城之外。” 只是可惜,他原本以为此次终於可以完成先祖遗愿,再亲眼见证麒麟死而復生,麒麟一族恢復往日荣光,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么一个嘆息收场。 麒麟一族,到底还是没了。 暮云爷爷不由露出萧索之色。 许陵光心里其实也有点沉重,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毕竟是鎏洙与司渊的选择。 值不值得,只有他们自己能够评判,外人不过旁观唏嘘一场而已。 沉默片刻,许陵光说:“翻藤已经化作飞灰,浊气也没了,也不知道奉灵城中现在是什么情况?” 奉灵城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翻藤虽然已经化作飞灰,但是留下的满目疮痍却並没有立即恢復原状。 危险解除,之前几乎看不见人街巷里挤满了出来查看情况的修士和百姓们,既欣喜於灾难终於结束自己逃过一劫,又惶惶不安、担心一切还没完全结束。 许陵光和兰涧从地下洞穴出来后,先去找了东阳离柴烽会合,然后便一起去了万兽庄。 几人过去时,发现万兽庄外站著不少身穿甲冑腰间配刀的兵卒。 几人经通传之后进去,就见秦瀧正和一个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正在议事,听话音是在商议如何收拾奉灵城的残局。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因为此次奉灵城的乱子是由万兽庄而起,秦勘又是罪魁祸首,那官员语气之间颇不客气,藉此提了许多要求。 秦瀧低眉顺眼,神色间並没有不忿,全都应了。 等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官员,秦瀧才抽出身来招待几人。 他看起来已经整理好了心情,整个人看起来沉稳许多,身上已经没了之前那种恣意纵.情的天真,朝几人拱手一躬,歉意又诚恳道谢:“这次多亏了你们,万兽庄才没有成为千古罪人。” 许陵光觉得他其实也挺惨的,亲爹不干人事,扔下烂摊子一撒手没了,现在全要儿子擦屁.股:“朋友之间不必言谢。” 柴烽注意到他腰间系了白腰带,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秦瀧苦笑一声:“没什么哀不哀的,其实我现在心情也复杂得很……先忙正事吧。” 奉灵城的危机虽然已经解除,不再受翻藤和浊气威胁,但是之前那些受到浊气侵蚀的修士却並没有完全恢復,还有不少人仍然神智疯癲,需要组织人手將这些修士安顿好,再寻医修诊治,以免再生出事端。 还有城中百姓也有不少伤亡,伤者需要医治,死者需要亲属认领尸体办理丧事……一桩桩一件件压下来,秦瀧甚至都没有精力和时间去伤心。 许陵光闻言主动道:“我会炼製一些疗伤丹药,要是缺人手,我可以帮忙。” 东阳离和柴烽闻言也都提出留下帮忙。 秦瀧见他们不仅对自己毫无隔阂,还愿意留下帮忙,又是感激又是愧疚,郑重道谢之后,就安置他们在万兽庄暂时住下。 许陵光跟著管事去住处时,才想起没看见重雪。 似乎他们回了万兽庄之后没多久,重雪就独自离开了? 许陵光找了庄中守卫询问,才知道重雪去了园。 许陵光找过去,就见重雪负手立在树下,背影看起来有几分寂寥。 看起来故友逝去对他而言,並没有那么云淡风轻。 许陵光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却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安慰他,最后只能轻手轻脚上前,陪他站了许久,才低声说:“逝者已矣,你节哀。” 兰涧没有看他,语气浅淡地应了句:“我並不难过。” 许陵光觉得他口是心非。 明明就很难过,为什么却不愿意承认? 但这个时候显然並不適合爭论这个话题,於是他换了个轻鬆些的话题,说起自己接下来的打算:“我应该会在奉灵城多留一阵,你呢?” 兰涧默了默,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这么快?” 许陵光有些吃惊,不过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重雪身为千金楼主人,想必不会是什么閒人,奉灵城的封印解除之后会离开倒也在意料之中。 许陵光只好说:“那你保重。” 兰涧朝他点点头,將一枚传讯符交给他:“若是有事,可隨时找我。” 许陵光本来都做好了江湖不见的准备了,没想到他会给自己传讯符,愣了一下弯起眼睛朝他笑:“好啊,那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 从奉灵城离开后,兰涧並没有立刻回哀牢山。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许久,最终一路往北去了无间之地。 无间之地一如往日荒芜贫瘠,无边的灰雾笼罩著整片土地,哀嚎之声不绝於耳。 兰涧静静站在一处废墟之前。 这里曾经是天柱一角,是人间境和山海境的交界之处。 不周山倒塌之后,其余天柱无法支撑山海境,不堪重负下相继倾倒,这里就是其中之一。 站在这里,仿佛跟崩毁的山海境只有一线之隔。 从山海境里传出来的亡魂哀鸣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不论是昔日和睦或者不和睦的种族,他们都像螻蚁一般,隨著崩毁的山海境一同埋葬在久远的过去。 只余被困住残魂无法安息,数千年来仍不得解脱。 兰涧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无处排遣的愤怒。 这怒火在他心中压抑了数千年,从他亲眼看著族人陨落,背负重任不得不逃离山海境,在人间境苟延残喘时,就已经埋下了火种。 如今终於被司渊和鎏洙的陨落点燃。 他骤然化为原形,仰头朝头顶天灰濛濛的天空发出愤怒的嘶吼。 饱含怒火和怨懟的淒凉吼声在空旷之地迴荡不息,然而头顶的天空纹丝不动。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芻狗。 人族、妖族如此,上古神族也不外如是。 他发了疯一样用爪子去刨眼前的残垣断壁,试图打破那纹丝不动的壁垒。 明知毫无用处,却还是徒劳无功地继续, 直到浑身伤痕累累,两只前爪血跡斑斑,他才无力跪趴下来,额头触著地面,嘶哑著声音问:“数千年过去了,我族之罪,还没赎清吗?” 然而无人回答。 只有那些不得安息的亡魂在嘶吼。 第138章 小崽们怎么跟逃难的难民似的 奉灵城的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秦瀧接任了万兽庄庄主的位置,几乎散尽家財救治和抚恤在这场大灾之中伤亡的百姓、修士及其亲属。 之后又主动辞去了奉灵城的镇守之职,將奉灵城的管理权交还给了朝廷。 之后万兽庄就闭门谢客,十分低调地给秦勘办了丧事下葬,算是给这一切画上了句点。 许陵光参加完葬礼之后,和东阳离柴烽说了一声,就去找暮云爷爷。 暮云爷爷还留在城中,並没有离开。 许陵光过去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失踪许久的聂玉芹竟然也在。 从地下洞穴出来后,他就先去找其他人匯合。但却只找到了东阳离和柴烽,並不见郁筠和聂玉芹。 之后的半个月他也有让人帮忙留意过,但始终没有两人的消息,没想到聂玉芹竟然出现在这里。 许陵光问他:“郁筠怎么没跟你一起?” 聂玉芹闷闷地不出声,垂头丧气像个丧家之犬。 暮云爷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不必理会他,说出来都是丟我的脸,不成器的东西!” 蹲在许陵光脑袋顶上的暮云听见小叔叔被骂,顿时兴奋得跟什么似的,探著脑袋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要不是许陵光及时抬手扶了他一下,他险些从许陵光头顶上栽下来。 小白菜似的聂玉芹注意到他的动静,抬起头就看见自家侄子眼睛睁得圆溜溜,一张毛茸茸的脸上写满了兴奋,到底没忍住瞪了这没良心的小东西一眼。 暮云立刻不服气地瞪了回去,还扭头告状:“爷爷他瞪我!” 暮云爷爷闻言立刻瞪了儿子一眼,说:“你还好意思瞪他?暮云小小年纪眼光都比你好,知道找值得结交之人,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成个什么样子?跟被人扔路边的野狗似的。” 聂玉芹闷头闷脑不说话了。 许陵光这才知道,原来奉灵城的封印解除之后,聂玉芹本来想和郁筠一起离开,结果趁他不备给他下了药,自己先走了。 而中了药昏迷的聂玉芹,是被暮云爷爷从路边捡回来的。 许陵光顿时目露同情。 不过他今天可不是来看聂玉芹热闹的,而是来送暮云。 既然慕云的爷爷已经找到了,他总不好再霸占著別人的孙子不放。 这一趟是特地把暮云送回来,之后他准备和东阳离他们去九转山庄做两天客,之后就回哀牢山了。 想要暮云要离开,他心里其实有点不捨得。 但不捨得归不捨得,他没那个厚脸皮和人家爷爷抢孙子,还是主动提出了让暮云回家。 谁知道暮云一听反应比他还大,猛地蹦起来,跳到他肩膀上就顺著衣领往衣服里钻,一边大声嚷嚷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许陵光为难地按住他,尷尬地看向暮云爷爷。 谁知道暮云爷爷见暮云不乐意回家,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非常隨意地摆了摆手说:“既然他喜欢跟著你,那你就带走吧。” 说完似乎怕许陵光不愿意平白帮自己养崽子,又塞过来一个须弥戒:“小友尽心尽力照顾暮云,我也不会让你吃亏,这是一点心意,你拿著。” 许陵光:??? 不是您这放弃的也太快了吧? 许陵光都没反应过来,还想推辞,暮云爷爷就笑眯眯地把他往外推了:“不必推辞了,我这就带著这个不孝子回族地了,有空再来看你与暮云。” 许陵光:“……” 行吧。 许陵光揣著须弥戒和软绵绵的崽子又回了万兽庄。 收拾好行李之后,他就和东阳离柴烽一道启程折返九转山庄。 许陵光在九转山庄做了三天客,在离火城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礼物,將储物袋须弥戒都塞得满满当当之后,就和东阳离柴烽告別,动身回哀牢山了。 出门在外许久,不想回去的时候还好,一想回去的时候许陵光简直是归心似箭。 他坐在飞舟上,和暮云絮絮叨叨:“这次出门这么久,也不知道羽融他们在山上过得好不好?” 说完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有兰涧和有虞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归心似箭,许陵光昼夜不停赶路,了四天时间就回了哀牢山。 回来的路上他胡思乱想了很多,担心幼崽们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瘦了;又担心自己这次出门这么久才回,幼崽们会不会生气,生气了要怎么哄才好…… 不过等飞舟飞到小木屋上空,许陵光就看见有虞弯腰蹲在浓烟滚滚的灶台前笨拙生火,一张俊俏的小脸上东一块西一块蹭著锅灰;院子外面,三只鸡一头驴正撒了欢儿地到处乱窜,鸡鸣驴叫此起彼伏,而三只脏兮兮的小崽正追在它们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叫:“你们快点回去!再不听话就把你们统统吃掉!” 虽然设想过很多可能,但许陵光觉得这一幕还是有些超出想像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操纵飞舟落在院中。 手忙脚乱的小崽们这才注意到他回来了。 离得最近的有虞没想到他忽然回来了,顿时嚇了一跳,窘迫地站起身用手擦了擦脸,却丝毫不知道自己手上的黑灰全抹在了脸上,一张白净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惨不忍睹。 而三只小崽就更夸张了,看见许陵光先是心虚,然后就可委屈。 羽融率先告状,气得毛毛都蓬了起来:“这些鸡和驴一点都不听话,把它们放出去了就不肯回来!” 妘风也跟著点头,原本扎了漂亮小辫子的毛毛已经凌乱不成样子,小辫子乱了她自己不会扎,就用头绳在耳朵边上胡乱绑了一缕毛,显得非常滑稽。 昭灵因为是凤凰,羽毛没有绒毛容易弄乱,看起来是三个小崽里面最乾净体面的一个了,但一身火红的绒羽顏色看著也黯淡了许多,也没有之前那么圆滚滚了, 他大约有许多话要说,要是一著急就不会了,扑腾著翅膀对著许陵光啾啾叫个不停。 许陵光看著面目全非的四个小崽,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心疼地挨个摸了摸他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原本他离开之前漂亮又圆滚滚的小崽们,现在跟逃难的难民似的,看著竟然没比阿美好多少了。 第139章 「我要吃很多很多!」 听许陵光这么问,有虞顿时更加窘迫起来,他低著头小声说:“是我没照顾好他们。” 许陵光出门之前给幼崽们准备了不少易储存的食物,但是幼崽们没人盯著,一天吃好几顿,原本能吃十来天的食物,几天就吃光了。 吃光之后幼崽们就不得自己去捕猎了。 一开始还好,幼崽们觉得许陵光很快就回家了,吃几天野食就当吃个新鲜了。结果许陵光比预计时间回来的要晚上许多,幼崽们左等许陵光没回来,右等许陵光还没回来,没几日就唉声嘆气,眼见著都不圆乎了。 两个大人都出门不在家,有虞自认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大人了,看著幼崽们蔫头耷脑无精打采,就琢磨著想给幼崽们做饭。 他平时会给许陵光打下手,记忆力又好,因此是记得一些步骤的。 就想著自己尝试下厨,给幼崽们做一顿好吃的,谁知道许陵光做起来驾轻就熟看起来轻鬆无比的事情,自己做起来却艰难万分。 有虞刚开始就卡在了第一步生火上面。 浓烟太呛人,院子里的驴和鸡受不了,纷纷越狱而逃,幼崽们自然不能放任,紧跟著追上去,就变成了许陵光回来看见的样子。 许陵光听他说完,嘴角抽了抽。 但看有虞垂头丧气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自己还是个小崽子呢,这怎么能怪你?” 他目光在院子里四处扫了扫,看了看还在浓烟滚滚的灶台,昧著良心夸奖说:“你看你这不是已经生起了火吗?第一次做成这样很不错了,好多人连生火都不会呢。” 有虞有点不敢置信地抬眼看他,许陵光將幼崽们抱在怀里,走过去將沾了潮气的几根木头抽出来,说:“正好生了火,我带了离火城的特產炙羊肉,热一热你们先吃点,吃饱了再收拾家里。” 离火城的炙羊肉和普通羊肉很不一样,是用离火城独有的细毛灵羊所製作。 肉质格外鲜嫩,没有膻味,吃起来隱隱带一股奶香,炙烤过后边缘的羊油烤得焦脆,內里的羊肉却入口即化。除了极其美味之外,还蕴含温和而丰富的灵力,是非常適合修者的食材。 许陵光尝过一次后找店家买了几头宰杀好的细毛灵羊,炙羊肉则是店家额外赠送的,许陵光放在须弥戒中一併带了回来。 幼崽们一听有好吃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羽融紧紧扒著许陵光的手臂,咽了咽口水说:“我要吃很多很多!” 许陵光捏捏他湿漉漉的鼻头,说:“放心吧,我买了很多,饿不著你们。” 炙羊肉只要略微在火上烤制一番就好。 许陵光在灶台前烤羊肉,幼崽们也不去桌边等,就团团围在他身边眼巴巴看著,许陵光一边烤,一边用小刀切了几片给他们尝味道。 幼崽们狼吞虎咽,吧唧吧唧吃得可香。 就连最为內敛的有虞,可能是太久没有吃过一顿好的,吃相都不如以前斯文了。 等炙羊肉都烤好上桌后,幼崽们更是吃得头都不抬。 许陵光看他们吃得开心,自己略吃了几口,就去把院子外面的毛驴和鸡赶回来。 三只鸡老老实实回了笼子,毛驴也拴在了树下,再把被撞倒的椅子家具扶起来摆正,家里才看著像样一些。 收拾的间隙许陵光看一眼幼崽们,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大哥不在族地吗?” 他实在是不理解兰涧这个大哥是怎么带崽的,之前自己没来时,也没见幼崽们跟流浪崽子似的啊。 羽融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咕咕噥噥说了句什么,许陵光没听清。 还是妘风说:“大哥也出门了,前两天才回来。” 羽融很不高兴地嘀咕:“回来了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没出来,我都没看见人,也没有给我们带礼物!” 昭灵也啾啾叫以示不满。 竟然真的不在哀牢山? 难怪几个崽子过成这样都没人管。 许陵光心想下次出门还是把崽子们带著为好。 不然许陵光都怕哪天自己出门再回来,看见幼崽们啃树皮。 有虞听著小崽们嘰嘰咕咕地抱怨,到底还是替兄长说了一句公道话:“大哥好像心情不佳,回来之后就闭关了,许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其实他看出兄长好似受了伤,只不过不想让幼崽们担心,才没有表露出来。 能伤兄长的人很少,倒是之前每次兄长从无间之地回来都会闭关几天,有虞其实怀疑他可能又去了无间之地。 只是这些事却不好当著幼崽们的面说。 听他这么说,许陵光那点不满就变成了担忧,什么事能让堂堂乘黄心情不佳? 许陵光想了想,决定把家里收拾好后去看看他。 等幼崽们吃完饭,许陵光才开始收拾屋子,以及整理从奉灵城和离火城带回来的东西。 幼崽们吃饱喝足又有精神了,跃跃欲试地要给许陵光帮忙,许陵光把带回来的礼物给他们分了分,就哄著他们去院子里捡树叶了。 他自己则將鎏洙的储物袋打开来看。 ——之前在奉灵城时忙忘了,刚才整理东西时他才发现鎏洙当时给他的储物袋。 鎏洙当时说是作为扣押他的补偿,许陵光原本以为就是一些灵石或者灵药之类的小东西,但看见里面几十个须弥戒时,才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对劲。 他隨意拿起一枚须弥戒,尝试著灌入灵力打开,就被里面的灵石光芒闪到了眼睛。 许陵光:??? 许陵光:!!!! 他缓缓张大了嘴,又拿起一枚须弥戒打开,然后缓缓吁了一口气,还好这回没发光,不是灵石了。 但他打开摆得满满当当的盒子,发现是灵药时,刚合上的嘴巴又张开了。 这么多的灵药,不比刚才那一须弥戒的灵石便宜。 许陵光心臟砰砰跳,有种被天上掉的馅饼砸得晕头转向的感觉。 捂著心臟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接著查看剩下的须弥戒。 灵石,灵石,灵药…… 將近三十枚须弥戒,里面装著的不是灵石,就是灵药。 许陵光看得心跳加速,口乾舌燥,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压压惊。 这哪里是什么小小补偿,他怀疑鎏洙把自己的遗產全给他了。 这份意外的礼物丰厚到他觉得烫手了。 他是想过天降横財,但这横財真到了自己的手里,他又有点坐立不安。 他和鎏洙也就只见过一面而已,大家非亲非故的,鎏洙怎么就把遗產全给他了呢? 许陵光想不明白,他拿起最后一枚须弥戒查看,看见里面既没有灵石也没有灵药时,竟然生出一种轻鬆感。 最后一枚须弥戒里只有一枚令牌,以及一个留影珠。 第140章 鎏洙的遗產 许陵光拿起令牌看了看,那令牌造型奇特十分古朴,拿在手中有种厚重之感,但看不出是做什么用处。 他灌入灵力,就看见鎏洙的身影出现面前。 留影珠的影像十分真实,鎏洙面无表情看过来时,极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许陵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就听鎏洙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许陵光冒出问號,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许陵光。” 鎏洙听到答案,静止几秒之后点点头,神情缓和了一些,不如之前冷淡:“这些东西是我往日积蓄,我原本准备等一个有缘人赠与他,但既然遇见了你,不如就给了你。” 许陵光心想这果然是鎏洙的遗產。 想来是鎏洙当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所以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身后之事。 至於將这些都给他,应该是临时起意。 他这么想著,就听鎏洙又说:“我这一生不曾收徒,毕生所习无人传承,但见你也有几分天赋,又无师承,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许陵光眨了下眼睛,茫然地看著鎏洙的影像。 心想这影像也太智能了吧,怎么还能全自动收徒啊? 就听鎏洙又听说:“你不必惊讶,这留影珠中留有我的意志,自然同一般留影不同。” 许陵光“哦”了一声,心想不愧是上古时期走过来的大佬,手段可真多。 鎏洙倒是没有催促他,就这么静静地看著他,等待他的答案。 许陵光挠了挠脸,说:“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鎏洙並不恼怒他的犹豫,点点头说:“你可以考虑七日,我的意志只能够留存七日,七日之內你將灵力灌入留影珠內,都可唤我出来。” 说完之后就乾脆利落的消失了。 只留下许陵光和手里的留影珠大眼瞪小眼。 他发了一会儿呆,將留影珠塞进储物袋里小心收好,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鎏洙生前都没有想著要收徒,怎么陨落之后反而要收徒弟了? 他觉得有点奇怪,不过略想了想就把这件事暂时放到了脑后,先处理眼前的琐事。 將家里全都收拾好后,许陵光看见了须弥戒里的碎星果。 鸽子蛋那么大的碎星果散发著莹润的微光,十分美丽。 许陵光想了想,走到院子里,挑了个向阳的好地方挖了个坑,小心將碎星果埋了进去。 幼崽们看见他在挖坑埋东西,好奇地围过来。 妘风觉得碎星漂亮,小心地用爪爪碰了一下:“这是什么?” 昭灵啾啾说:“我知道!是果子!” 羽融没能抢答,毛茸茸的脑袋靠在许陵光腿边:“为什么要把果子埋起来?” 他吸溜了一下口水,馋乎乎地问:“不可以吃掉吗?” 许陵光被这大馋崽子逗笑了,呼嚕一把他的毛脑袋说:“这个不可以吃,我们把它种下去,每天浇水照料,说不定有一天它会生根发芽,开出最漂亮的。” “有多漂亮啊?” 许陵光想起底下洞穴里那一场盛极的雨,说:“很漂亮很漂亮,像漫天流星。” 幼崽们没见过,瞪圆了眼睛想像那个画面。 羽融晃了晃脑袋自告奋勇:“那我天天给它浇水!” 许陵光笑起来:“那就靠你了!” *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许陵光就带著礼物去族地找兰涧了。 本来有虞说兰涧心情不佳正在闭关,他是打算过两天再上门拜访,但因为鎏洙收徒的事让他实在有些摸不著头脑,又没人可以商量,於是就厚著脸皮登门,想问一问兰涧的意见。 上门之前他做好了兰涧闭门不见的心理准备了。 但他到了族地,试著叫了叫人,兰涧竟然应了,只不过声音听起来有些无精打采:“进来吧。” 许陵光抱著礼物往里走,走到半路就远远看见兰涧趴在那棵巨大的老树下方,下巴枕在前爪上,一双金色眼瞳朝他看来,看著竟然有几分可怜的样子。 许陵光走近,才发现他前爪受了伤。 伤势应该清理过了,没有血污,但是那平日仔细修剪的爪子断了两根,还能看到裸露著的伤口。 许陵光放下礼物,弯腰去查看他的爪子:“你受伤了?” 距离之前受伤才过去多久,怎么又受伤了? 兰涧闷闷“嗯”了声,原本想將爪子藏起来,但看见许陵光皱著眉一脸关心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又不想收回去了,还鬼使神差说了一句:“我自己处理过伤口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陵光总觉得他语气有几分委屈。 这种错觉让许陵光打了个寒颤,他在兰涧面前盘腿坐下,不可置信地说:“你都这么厉害了,还有谁能伤你,还是接连两次?” 兰涧闷闷地垂下眼睛:“我不想说。” 这一回许陵光觉得这並不是自己的错觉了,兰涧的语气和受了委屈的幼崽们没什么两样。 听著这语气竟然还有点赌气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跟谁在赌气。 许陵光为这个猜测微微震惊,不由瞪大了眼睛盯著兰涧看。 他的目光太直白,兰涧被他看得抖了抖耳朵,尾巴也动了动,后知后觉自己的言行实在有些不太妥当,但是话都说出去了也收不回来,他只能闷闷拍了下尾巴,假装那些话並不是自己说的。 因为这个发现,许陵光观察他比平时更仔细。 他忽然发现,面前这只威风凛凛的乘黄,很多小动作其实和幼崽们很像。 比如幼崽们做错事心虚的时候,耳朵和尾巴都会不自觉动来动去。 而现在,兰涧的耳朵已经抿到了脑袋后面去,尾巴小幅度地在地面拍动,他自己估计都没意识到。 许陵光越看越觉得……兰涧其实表面看起来高冷难以接近,但其实很多习惯……好像跟幼崽没什么两样。 这个发现让兰涧矜贵的形象顿时往毛茸茸靠近了几分。 也让许陵光更加放鬆了。 他身体往前倾了倾,试探著碰了下兰涧的前爪,说:“不想说就不说,我不问就是了。不过你的伤还是要处理一下,我给你上点药?” 兰涧抬眼瞥他一眼,总觉得他的笑容里还有別的东西。 但是许陵光笑得太灿烂了,他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许陵光见他同意,就找了外伤药来给他包扎。之前用过的药物都还在,倒是现成的。 许陵光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絮絮叨叨跟他说话。 兰涧既然不想说自己的事,那就换他说好了,正好他本来也有问题想问兰涧。 於是他就顺势將这次奉灵城发生的事,以及鎏洙收徒的事同兰涧说了。 “我觉得有点奇怪,鎏洙之前那么多年都没有想过要收徒,怎么陨落之后却忽然要收我为徒了呢?” 第141章 拜师 兰涧倒是没有想过鎏洙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招后手。 他懒洋洋趴著的身体坐端正了一些:“將那枚令牌给我看看。” 许陵光將那枚令牌拿出来放在他面前。 兰涧打量了片刻,缓缓说:“这应该是一枚钥匙。” “鎏洙以前从没提过想收徒,她也並非在意传承断绝之人。听你所说,她当初给你须弥戒应该是临时起意。说明她一开始很可能是准备用留下的灵石以及药材作为筹码,换人去替她完成什么未竟之事。” “如今说要收你为徒,可能是觉得你投缘。她並非狡诈之人,就算是有事需要你做,留下的传承想来也不会让你吃亏。” “全看你是否愿意拜她为师。” 听兰涧这么说,许陵光反而觉得安心了。 他就说呢。 要是鎏洙什么都不求,无缘无故就给了他这么大一笔遗產,他才觉得莫名其妙呢,晚上睡觉都要睡不著。 现在兰涧说鎏洙可能有事需要他去做,他反而心安理得了。 许陵光认真想了想,说:“在奉灵城时,我被迫跟在鎏洙身边时见过她炼丹,对她的丹术十分敬佩。” 这话的意思就已经倾向於拜师了。 兰涧说:“既然如此,你想拜师就拜师吧。” 大概是怕许陵光仍然有顾虑,他又淡淡说:“左右鎏洙已经不在了,要是她提出的要求太为难人,你不做就是。有我在,不会让她为难你。” 他这话说的可谓十分无赖。 许陵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睛亮闪闪地看著他:“那我就答应了?” 倒也不是真打算做无赖,但兰涧的话还是给了他许多底气,让他生出一种自己也是有人托底的安全感,原本的一点忐忑犹豫就化作了跃跃欲试。 兰涧点头。 许陵光就將留影珠取出来,灌入灵力之后,鎏洙果然再次出现。 她的神情一开始十分僵硬呆板,不过在许陵光出声之后,她的神情就逐渐变得生动起来,宛若本人站在面前。 她先是看了一旁的兰涧一眼,才问许陵光:“你可有答案了?” 许陵光点点头说:“我愿意拜师。” 鎏洙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眼里有了些许笑意:“我不喜虚礼,拜师礼就免了。我在茫崖建了一座衣冠冢,传承都留在里面了,茫崖以无数阵法隱匿,寻常无法进入,给你的令牌可以指引你前往茫崖,打开传承。” 许陵光听她说完並没有继续,想了想主动问道:“那前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鎏洙看他一眼,眼神有几分不满,並没有立刻应他。 许陵光反应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试探著改了称呼:“师父?” 鎏洙这才頷首,幻化出一张丹方递给他:“这是治你暗伤的丹方,想来之前炼製的丹丸你已经吃完了,药效如何你自己也是丹师,应该有所体会。若是药性不足,你自己按方炼製丹药,再服用巩固即可。虽不能让你完全恢復,但至少不再影响你修炼,好歹增进增进修为,也免得日后遇险毫无还手之力。” 她虽然语气平平,但不知道为何,许陵光听出了几分揶揄。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又有些感动。 当时鎏洙炼製出丹药后强迫他吃下去,他对此还颇为担心。 再之后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兵荒马乱的他也没顾得上按照鎏洙嘱咐服用后面的丹药。 还是一切平息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復发的旧伤好像已经好了。本来因为他强行调动太多灵力,养了很久才养好一些的內府再度被失控的灵力衝击得支零破碎,虽然发作起来没有刚开始那样生不如死,但其实也不好受。 只不过条件恶劣,他只能忍著。 但鎏洙的丹药服下之后,不仅是腹部时不时的隱痛消失,就连失控的灵力也逐渐变得稳定下来。 他这才意识到鎏洙並没有骗他,乖乖將余下的八颗丹药吃完了。 吃完之后他明显感觉被灵气衝击收到损伤的五臟六腑在逐渐痊癒,修炼时能调用的灵力似乎更多了些,也更加得心应手了,没有之前那种隱隱约约的滯涩感。 只是可惜鎏洙给的丹药一共只有九颗,吃完就没了。 他当时还有点懊悔,怎么就昏了头怀疑丹皇的丹术呢,就该厚著脸皮求鎏洙多炼几瓶才对! 没想到鎏洙现在竟然连丹方都给他准备好了。 原本他只是敬佩鎏洙的丹术才想拜师,但现在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对方的关切,因此对鎏洙的事也更加上心起来。 “谢谢师父。” “师父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鎏洙闻言果然变得沉默,她凝眉思索了许久,才缓缓说:“確实有一件事……” “衣冠冢中其实还有一间密室,密室中存著一团混沌之炁,以及一颗麒麟卵。” “混沌之炁是我养父混沌的本初之炁,麒麟卵则是我以秘法製成,里面保存著麒麟一族最后一只幼崽。” “这些年我尝试了各种办法,才保住了他们最后一点意识不消散,但却始终无法帮他们恢復生机。这衣冠冢原本也是他们的安息之地,但我总是不甘心……” 这么多年来她四处搜集天材地宝,耗尽她和司渊所有,最后却束手无策,只能在赴死之前亲手將他们送入坟墓之中。 “若你前去茫崖,空閒之时就替我照看一二吧……不需做旁的,只需要维持阵法不散就可。也许哪一天天道垂怜,能使他们恢復生机。” 混沌之炁和麒麟卵? 许陵光下意识回头看了兰涧一眼,就见兰涧的表情也十分惊讶。 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师父放心,我会好好照料他们。” 鎏洙最后看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便消散在空气之中。 许陵光掌心的那颗留影珠也隨之破碎,倒是掌心那枚令牌上缓慢出现了一幅微缩地图,地图中央闪烁著一个小光点,应该就是茫崖的位置。 许陵光之前特意研究过商阳大陆的地图,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茫崖竟然靠近扶风城。 他对兰涧说:“看来我要去扶风场一趟了。” 兰涧听闻,缓缓开口:“我跟你一起去吧。” 许陵光有点惊讶,又有点惊喜:“你和我一起去?” 兰涧頷首。 许陵光未必知道混沌之气和麒麟卵的重要性,他却是知道的。 鎏洙死前不曾將他们託付给他,可能是已经觉得没有希望了,託付给他也是徒劳。 但他还是想去看看。 那枚麒麟卵里封存的应该就是司渊带出来的那只麒麟幼崽。 那只幼崽比羽融它们还要小一些,破壳之时运气不好,正逢天柱倒塌山海境动盪,因而它一出生就不如其他麒麟健壮。 后来司渊带著它穿过两境屏障之时,它没能承受住震盪,抵达人间境后没多久就衰弱而亡。 司渊当时非常自责,明明自己重伤未愈,仍然四处求医想尽了办法试图保住这只幼崽,甚至曾病急乱投医求到了人族那里,也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许陵光先祖。 只是不论是他、司渊,还是人族,都没能救回这只幼小的麒麟。 他以为司渊已经將这只麒麟幼崽葬在了族地,没想到他竟然耗费了心力將之封在了麒麟卵,等待一丝不可能的生机。 第142章 变成幼崽的兰涧 因为兰涧答应同行,许陵光休整了两日之后,就准备去茫崖了。 不过这一次出门时,许陵光將幼崽们也带上了。 幼崽们知道要跟著许陵光出门,一个个兴高采烈,还没出门呢就都积极准备上了,喜欢的小枕头小玩具都收进了自己的小包裹里面。 尤其是羽融和妘风,之前听著暮云炫耀地说起和许陵光在奉灵城的歷险,又是惊嘆又是羡慕。 现在自己终於也可以出门了,小崽们顿时就扬眉吐气起来,也不怎么羡慕慕云了、 羽融哼哼唧唧地说:“奉灵城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听说扶风城是国都,更大更厉害!” 暮云仰著头,则觉得自己已经是见过大世面的鼠鼠了,不能和羽融这种没见识的小乘黄一般见识,於是摇头晃脑地说:“嗯嗯嗯,反正我都去过!” 羽融不服气地拍了下爪子,气哼哼扭头钻进了马车,不愿意跟他说话了。 许陵光將小崽们幼稚的爭吵看在眼里,努力憋笑,回头看兰涧:“你能变成人形吗?” 因为带著幼崽们,这次出门也不赶时间,许陵光打算坐马车慢慢去扶风城,一路上还可以看一看商阳大陆的风土人情,就当是出门旅游了。 幼崽们提前服用幻形丹,平时在马车里也不会引起人注意。 但是兰涧这么大一只乘黄。就算现在缩小了体型,也仍旧十分引人注目。 要是这个样子出门,都不用走多远,光是进青羽城就会引起轰动。 兰涧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有点心虚地说:“我不喜人形。” 说完犹豫了一下,身形骤然缩小,竟然变成了和羽融妘风差不多的大小。 浑身皮毛银白,背上的角收了起来,除了那双金色的眼睛一看就不是凡物之外,乍一看起来就是一只格外漂亮的灵狐了。 许陵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盯著他看,忍不住搓了搓手。 可能是这两天和兰涧的距离大大拉近的原因,他大著胆子提议说:“我抱你上马车吧?” 兰涧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许陵光就迫不及待將他抱在了怀里。 变得和幼崽差不多大小的兰涧实在是太可爱,抱起来的手感更是蓬鬆柔软一团。 许陵光慢慢吞吞挪到马车边,將兰涧放下时还有些恋恋不捨,偷偷摸摸又摸了两把,才將兰涧放在了幼崽们中间。 兰涧倒是对自己的体型变化没有任何的不適应,反而是幼崽们看见兄长变得和自己差不多大小,顿时格外兴奋起来。 羽融蹬了蹬后腿,嗷呜一声就扑到兰涧背上,兴奋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妘风见状不甘落后,连忙也跟著往上扑。 慢了一步的昭灵转著小脑袋看来看去,觉得背上没有自己的位置了,就支棱著翅膀往兰涧胸口钻,使劲蹬著爪爪试图把自己圆滚滚的身体塞到兰涧胳肢窝下去。 暮云原本有点怕兰涧,但现在兰涧变小了威慑力也不如之前,他看得心动,就跟著昭灵混水摸鱼,也往毛毛里钻。 只有有虞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看了一眼又一眼,头顶的耳朵都控制不住冒了出来,抖了又抖。 最后终於忍不住变回原形,找了个空位挨著兰涧趴好。 兰涧面无表情地被一群幼崽淹没,尾巴不耐烦地拍来拍去,但到底没把身上的幼崽掀下去。 许陵光在一旁偷偷摸摸观察,好悬才憋住了笑,跳上马车,拍了拍马屁股,示意下山。 下山之后,许陵光例行去了一趟千金楼找赵掌柜打探消息。 既然要去扶风城,总要稍微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好有个准备。 赵掌柜听他竟然要去扶风城,顿时露出担忧之色:“最近扶风城可不怎么太平,你怎么这个时候过去?” 许陵光没想这么不赶巧:“怎么不太平?” 赵掌柜说:“据说是城中混入了妖族,现在正全城戒严捉拿那个妖族呢?” 许陵光有点吃惊:“妖族怎么会混入扶风城?” 现在他对这个世界已经十分了解,比如妖族在商阳大陆是人人喊打的。 之前那个叫朱三娘的人面蛛之所以敢在青羽城附近横行无忌,不过是因为青羽宗出了事情,青羽城一时没人镇守而已。 后来朝廷派遣的守城大將郁铣带兵赶到,青羽城就太平了,再没出过么蛾子。 而且这位守城大將实力不凡,后来听说又揪出了另外两只潜伏在城中的人面蛛,当眾诛杀,很得民心。 还有就是在奉灵城善后时,许陵光多多少少跟朝廷的人有所接触,他发现这些朝廷的官员兵卒,实力其实並不比修士低。 扶风城作为商阳国都,按理说守卫应该更加严密,不可能让妖族横行才对。 赵掌柜说:“听说这一次的妖族能力十分诡譎,法器探查不到它的行踪,也没人目睹过它的真身。但是淮安郡主府上已经死了不少人,那妖族似乎是衝著郡主去的,事情闹大惊动了西相王和宫中,所以才全城戒严。” “这位淮安郡主正是青羽城守城大將郁铣的正妻,前几日郁將军得知消息后都匆匆赶回了扶风城。” “倒是没有完全封锁城门,不过往来盘查严密了许多,宽进严出。” “这確实是不太凑巧。” 许陵光想了想,反正自己也只是去茫崖顺道去扶风城而已。 到时候先去扶风城看一眼,要是情况不对,大不了就不去了,去周边城池转一转也可以。 辞別赵掌柜之后,许陵光就出了城。 从青羽城前往扶风城,需要一路向东北行,途经莒南城,平寧城,鄢陵府等大小六座城池,才能抵达扶风城。 其中途经的莒南城盛產灵药,丹师眾多,是商阳大陆有名的丹城。 听说镇守城池的公羊家並不是什么修仙宗门,而是盘踞当地的一个大世家。 公羊家擅长培育珍稀灵药,族中培养了许多丹师,又大肆招揽各地丹师为学生或者门客,久而久之,整座城池中便聚集了许多各地前来的丹师,还有不少小宗门依附而生,成为了的商阳大陆有名的丹城。 许陵光自己是个野路子丹师,从穿过来之后,唯一见过的活著的丹师还是鎏洙师父,自然对其他丹师很有兴趣。 因此他打算经过莒南城的时候逗留几天,开阔一下自己的眼界。 不然一直闭门造车,也不知道自己炼丹的水平到底怎么样。 而且他还想在莒南城找个厉害的丹师帮忙炼製丹药,鎏洙师父虽然给了他丹方,但是他的修为摆在那儿,一时半会儿自己也炼不出来,只能找別人炼了。 第143章 「你自己住一间,其他崽子和我睡吧。」 马车在路上走了四五日后,就抵达了莒南城。 莒南城是和青羽城、离火城奉灵城完全不一样的风格,远远望去只觉得整座城池气势恢宏,亭台楼阁隱在云雾之间,宛若仙境,和许陵光看过的那些仙侠电视剧里的天宫仙境感觉一模一样。 “这莒南城看起来很富裕。” 许陵光打起马车帘子,坐在马车车辕上探身往外看。 原本窝在马车里已经閒得无聊的幼崽们一听,纷纷爬起来,扒著许陵光的腿和他一起往外看。 幼崽们自小在山中长大,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尤其是羽融妘风还有昭灵三只小崽,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青羽城外的问灵坡了。 因此看见这番景象都睁圆了眼睛,妘风说:“好大啊。” 羽融说:“比族地还好看。” 暮云也觉得莒南城很大很漂亮,但他毕竟是去过离火城和奉灵城的鼠了,见过大世面,因此很是平淡地说:“也就一般吧!没有离火城红。” 羽融闻言哼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 许陵光听得好笑,揉了崽子们一把,又悄咪.咪地回头看了一眼趴在软垫上没动弹的兰涧一眼,说:“不急,我们进城慢慢看,你们要是喜欢,可以多停留几天。” 幼崽们一听就开心起来,就连有虞也颇感兴趣地凑上前,挨著许陵光蹲下,一双红色的眼睛灿灿发光。 只有昭灵个头最小,几个崽往前一挡,他被压在下面什么都看不见,急得啾啾直叫:“昭灵也要看!” 许陵光听见,才发现他被羽融一屁.股坐在了下面,连忙把他扒拉出来,抱在怀里,让他和暮云待在一起。 昭灵这才高兴了,支棱著翅膀往外看。 马车隨著车流缓慢进入城中。 进了城,许陵光才发现之前远远望去只觉得莒南城云遮雾绕,原来那环绕著整座城市的並非雾气,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巨树。 那巨树枝干並不高,但树冠却无比庞大,无数枝干朝著四面八方伸展出去,开出半透明的雪白朵,一层叠著一层,远远看去,宛若云雾一般。 “这是什么树?” 许陵光自从开始修习丹术之后,看遍了元九的笔记,也钻研了不少丹术典籍,但却从没见过哪本书上记载过如此奇特的树。 兰涧起身朝外面看了一眼,说:“这並不是树,而是一个阵法,你看见的那棵树,就是阵法的具现化。” 许陵光惊讶:“什么阵法这么厉害?” 兰涧摇头:“我对阵法钻研不多。” 只有人族才需要藉助阵法,他不需要也没有耐心钻研此道。 许陵光也只是隨口一问,见他竟然也不知道,就拋到了脑后去。他在一间看起来规模不小的客栈前停下马车,放下车帘,嘱咐幼崽们:“我们下车了。” 有虞闻言变回了人形,主动將羽融妘风抱了起来。 许陵光將暮云和昭灵放在肩膀上,忍下窃喜看向兰涧:“我抱你。” 兰涧倒不觉得自己变小了有什么不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从自己变小之后,许陵光看他的眼神好像都变了。 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看见了肉骨头的狗崽子,眼睛都发光,好像很想上来咬他一口的样子。 兰涧迟疑了一下,又见许陵光笑容灿灿,还是点了头。 而且他现在的体型確实不方便,上下马车不便使用术法,要想不弄脏皮毛,最省事的就是让许陵光抱著自己。 许陵光迫不及待伸手將他抱起来。 小小软软的一团抱在怀里,好像抱著一团柔软蓬鬆的。 兰涧的皮毛一直都是他在帮忙护理,但是往日惧於兰涧巨大的体型威慑,他也就趁机摸个两把,偷偷摸摸过一下手癮。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兰涧变小了,他可以整个把他抱在怀里!!! 还是兰涧自己同意的。 而且他看起来並不排斥的样子。 许陵光这么想著,大著胆子在覬覦已久的毛茸茸脑袋上揉了一下,还趁机捏了一下兰涧的耳朵。 兰涧毕竟是成年的乘黄,皮毛丰厚,加上平日里又仔细护理,耳朵上的短绒厚实而柔软,一把捏住,就像捏到一块蓬鬆绵软的蛋糕。 是幼崽耳朵比不了的手感。 许陵光倒吸一口气,本来应该不动声色鬆开的手指一时间没听从大脑的指挥,忍不住又捏了两下。 兰涧:???? 许陵光捏第一下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但第二下第三下,他想忽略都做不到了。 他缓慢转过头盯许陵光。 许陵光眼睛闪闪发亮地看著他。 两人对视超过三秒,许陵光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手还在兰涧耳朵上呢。他顿时乾笑一声,尷尬地鬆开了手,红著脸支支吾吾:“啊那个……那个,我就是,就是……” 就是了半天没“就是”出来。 最后红著脸低下了头,一副我认罪的可怜样子。 兰涧:“……”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脸,忽然就明白了许陵光为什么看著他像看肉骨头了。 刚才那个眼神他並不陌生,许陵光之前抱著幼崽们狂擼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 他忍不住动了动身体,满心困惑,还有一点点的欢喜。 许陵光就这么喜欢他? 但他只是缩小了体型而已,除了背上的双角隱了去,跟之前也没有太大区別。 之前怎么不见许陵光如此……喜欢? 兰涧独自琢磨了半天,怀疑许陵光只喜欢幼崽。 自己变大之后他就没那么喜欢。 想到这里他又没有那么高兴了。 他甩了甩尾巴,回头又盯著许陵光看了好一会儿,內心非常忧愁。 明明都是一样的,怎么就不喜欢他原来的样子呢? 殊不知许陵光都被他盯红温了。 虽然从穿越之后他社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每一次社死都是一种新体验,很难装作无事发生。 尤其是兰涧还忽然转头盯著他看了好一会儿。 许陵光很担心自己在兰涧心里的形象,不会已经被贴上变態標籤了吧? 早知道就不手贱了! 这么忧愁地想著,许陵光抱著怀里的烫手山芋去跟掌柜订房时,非常自觉且有界限感地说:“要两间房。” 然后悄声对怀里的兰涧说:“你自己住一间,其他崽子和我睡吧。” 第144章 「咦,你这只银狐倒是不错。」 许陵光觉得自己已经相当自觉了,这样应该可以挽回一点自己糟糕的形象了吧? 希望兰涧不要对自己有什么奇怪的误会才好。 他自己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全然没有发觉兰涧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幽怨,越来越幽怨。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一间房? 兰涧怀疑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是他不如幼崽討人喜欢吗? 兰涧抿著唇,想不明白。 偏偏这时候许陵光已经跟著小二往楼上走了,他甚至还没找到机会开口,许陵光已经站在了的客房门口,小心翼翼將他放在凳子上,对他说:“我先去收拾一下东西,等会来找你。” 说完就带著嘰嘰喳喳的幼崽们去了隔壁房间。 只留下兰涧瞪著被关上的房门。 他耳力极好,能清楚听见隔壁房间里幼崽们嘰嘰咕咕的说话声。 幼崽们对於能跟许陵光一起睡觉非常兴奋,一进门就已经挑上了。 羽融高兴地说:“我要睡里面!” 暮云反应也很快:“我睡枕头上!” 妘风和昭灵要慢一步,哼哼唧唧表示自己也要在里面睡。 许陵光听著幼崽们吵吵嚷嚷,带著笑意说:“都睡里面,床够大。” 说完他又问一直沉默的有虞:“你是在里面的小床睡,还是跟我们挤一挤?” 有虞略略有些靦腆的声音响起来:“会不会太挤了?” 许陵光说:“不挤,特意要的最大的房间,这床快有家里两个大了。” 有虞声音低了一些,像是有点不好意思:“那我想一起睡。” 许陵光“嗯”了声,说“那就一起睡吧”。 之后就没有说话的声音,倒是能听见幼崽们偶尔哼哼唧唧两声,还有一些收拾东西的细碎声响。 兰涧抿著唇在房间里踱步,耳朵抿在脑后,觉得很不高兴。 为什么他就得一个人一间房? 凭什么他就得一个人一间房?! 睡小床也比在这里好。 兰涧闷闷地趴在椅子上,尾巴不高兴地拍打地面。 就在他思索著怎么暗示许陵光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敲响,许陵光的声音紧接著响起来:“兰涧,我进来了?” 兰涧猛地支棱起来,端端正正地坐好,淡淡“嗯”了声。 许陵光得到了允许,这才推门进来。 他先看了一眼蹲坐在椅子上的兰涧。 乘黄两只前爪併拢放在身前,端端正正地坐著,一身缎子似的银白皮毛垂落在深色的椅面上,將普普通通的椅子都衬除了几分华贵。 真好看啊。 许陵光心里暗暗感慨,回忆起那皮毛美妙的手感,又有点蠢蠢欲动了。 不过他担心惹恼了兰涧,於是只能按捺下去,揣著手笑眯眯地询问:“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准备出去逛一逛,你要一起去吗?” 许陵光其实也就是例行问一下,毕竟兰涧平时不喜欢吵闹,洁癖似乎还非常严重,看著实在不是喜欢逛街的样子。 谁知道兰涧听完沉默片刻,竟然点了头。 许陵光先是一惊然后一喜,他眼睛发光地看著兰涧,试探地问:“那我抱你出去?有虞他们已经在外面等著了。” 兰涧没有拒绝。 许陵光就喜滋滋地上前把他抱了起来,不过前车之鑑,这一次他没敢再趁机乱摸,就老老实实地抱著兰涧出去。 外面幼崽们已经迫不及待地等著了。 看见许陵光出来,幼崽们立刻嘰嘰咕咕地催促起来。 许陵光安抚地挨个摸了摸他们,又小声叮嘱道:“我说的话都记得吗?” 幼崽们爭先恐后地点头。 羽融为了表示自己记得很牢,还仰著脑袋学著灵猫的样子像模像样地“喵嗷”了两声。 他一叫,妘风和昭灵也不甘示弱地叫起来,一时间走廊上都是“喵呜”声和“啾啾”声。 只有暮云从有虞的肩膀上跳到了许陵光的肩上,又爬到头顶上窝好,居高临下地翻了个白眼,哼哼说:“真幼稚!” 许陵光忍著笑说:“好了好了,记得就好,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慢慢逛。” 於是大大小小一行人就出了客栈,往街市中心去。 莒南城丹师眾多,路上不管男男女女看上去都仙气飘飘,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模样。就显得许陵光这“拖家带口”的架势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们一路走过去,引来不少人明里暗里的打量。 不过好在如今的许陵光已经今非昔比,他淡然自若地抱著兰涧穿行在人群中:“那边的酒楼看起来不错,挺大的,去那里吃怎么样?” 后面半句话则是问有虞和幼崽们。 有虞点点头,幼崽们在外面不能说话,就喵呜啾啾地表示同意。 许陵光看中的酒楼叫“闻仙居”,三层高的楼阁从交错的枝椏缝隙间露出来,能隱约瞧见走廊里穿梭往来的人影,確实如临仙境一般。 “不愧是大城市。” 许陵光悄悄感嘆了一句,抱著兰涧往里走。 也就是现在他有钱了,换做以前,这种看起来很贵的店他都要绕道走的。 只是他想到了一却没想到二,刚到门口就被个穿著青衫的年轻人拦了下来:“贵客请留步,不知可有预约?” 许陵光:??? 不是,你们大城市怎么吃个饭还要预约的? 他皱了下眉,正要开口说“没有”,就听旁边传来一道嘲讽的声音:“哪里来的土包子,也敢来闻仙居?” 许陵光回头看去,就见那语气戏謔的青年被四五个僕从簇拥著,手中抱著一只红狐,此刻一双细长的眼睛高高吊著,以一种並不友善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对方在看见他怀里的兰涧时,眼睛忽然一亮,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来摸兰涧:“咦,你这只银狐倒是不错。” 第145章 这就是有大腿抱的感觉吗,太爽了吧!!! 许陵光反应极快地后退一步,同时一把抓住了对方伸手的手臂:“朋友,你爹娘没教你出门在外要讲礼貌吗?” 他平时是个好脾气的人,但不代表没有脾气。 这人先是莫名其妙地嘲讽他,现在竟然还想来摸兰涧,许陵光就算是尊菩萨,这时候也要怒了。 但那青年显然是跋扈惯了,猝不及防被他钳住手臂动弹不得,更是觉得失了面子。他用力抽回手冷冷一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出言不逊?” 他理了理衣裳,將怀里的红狐隨意扔给僕从,指著许陵光说:“將人拿下,別伤了那只银狐。” 几个僕从闻声立刻就要动手。 许陵光正在琢磨是直接跑还是把人揍一顿再跑时,一旁的青衫青年忽然插入两拨人中间,笑吟吟地拱手道:“公羊少爷,闻仙居前不得闹事,还请公羊少爷给闻仙居几分薄面。” 这公羊少爷显然有几分忌惮闻仙居,但他又拉不下面子,只能阴阳怪气地说:“这又不是你闻仙居的客人,你倒是管得宽。” 青衫青年温和一笑:“今日不是客,来日未必不是。况且这门庭之前喧譁打闹,也影响里面的客人赏景,总是不美。” 说著他才转向许陵光,客客气气地解释道:“闻仙居每日只接待二十桌客人,公子若是不曾预约,还请改日再来。” 公羊颂风闻言嗤笑道:“你倒是八面玲瓏谁也不想得罪,闻仙居素来只接待得了飞仙令之人,这土包子一脸穷酸相,凭什么能进闻仙居?” 青衫青年笑容浅淡,並不接话。 倒是公羊颂风又转过脸神色倨傲地打量许陵光,说:“你这银狐不错,若是將银狐卖於我,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带你进闻仙居长长见识。” 没想到这人竟然还在打兰涧的主意,许陵光仅有素质瞬间荡然无存。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回去:“原来是公羊家的少爷,莒南城公羊家丹术闻名天下,我来之前还十分敬仰,不过都说闻名不如见面,今日见到了你,我才发现公羊家的丹术,怕是比你这不要脸的本事差多了。” 他一脸诚恳地提问:“这是你祖传的本领吗?” 公羊颂风没想到一个不放在眼里的土包子竟然还敢呛声,甚至带上了整个公羊家,他脸色一变,抬手拔出僕从腰间的长刀就要朝许陵光砍来。 但是许陵光也不是吃素的,奉灵城之后,他也算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了,面对公羊颂风这种紈絝子弟根本不带怕的。 而且这次有兰涧呢,就算自己打不过,兰涧也能削死他! 穿云弩从袖间滑出,许陵光以灵力为箭,箭锋直指公羊颂风。 就在两方人剑拔弩张的时候,旁边沉默的有虞忽然拍了下许陵光的肩膀。 许陵光回头看他,就见有虞给了他一个不要著急的眼神,然后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块令牌扔给了青衫青年,声音冷沉沉地说:“叫你们掌柜来见。” 青衫青年接住令牌,先是愣了一下,看清之后神色大变,急急忙忙行了个礼:“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二位隨我入內。” 许陵光:???? 他满头雾水地看向有虞,小声问:“你有人脉啊?”怎么不早说。 有虞看了一眼被他抱在怀里的兄长,抿抿唇也小声答:“这是兄长的產业。” 许陵光:???? 啊?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兰涧一眼,还有点懵逼。 虽然知道兰涧很有钱,但是他也没有想过隨便去个地方,进个酒楼,就是兰涧的產业啊。 而且听公羊颂风刚才那个语气,这个闻仙居好像很牛逼,普通人都进不去呢。 兰涧见他表情呆呆的,疑惑都快在脸上写满了,原本被冒犯的怒意就散了。 他转过头,传音给许陵光说:“区区公羊家,不必怕了他们。” 许陵光:!!!! 这就是有大腿抱的感觉吗,太爽了吧!!! 许陵光扭头看向同样一脸莫名的公羊颂风,缓缓朝他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公羊颂风没听见他们的悄悄话,只看见有虞扔了个什么东西过去就说见闻仙居的掌柜,只觉得好笑。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那素来连他的面子都不给的怀青忽然变了脸色,竟然要请这土包子一行进去。 他这才感觉到了不对,拧眉重新打量许陵光一行。 只是怎么看也是个乡野之地来的土包子,除了那银狐特別一些,浑身上下瞧起来没有半分出眾之处。 他们有什么本事惊动闻仙居的掌柜? 闻仙居与千金楼背后可是同一个主子。 就在公羊颂风百思不得其解时,就见闻仙居的大掌柜怀逸竟当真急急忙忙地迎了出来,平时就是他父亲亲自过来,也都是怀青接待,可不曾见这位大掌柜出面。 怀逸是认识有虞的,他看见有虞之后先是拱手一拜,而后恭恭敬敬地说:“不知小公子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有虞板著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著对方说:“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公事,是陪我二哥前来。” 二哥? 怀逸一向只知道这位小公子是主人的弟弟,虽然年纪瞧著不大,但行事縝密,从不容情。近两年主人將各处產业都交给这位打理,他们打交道不少,但却不知道这小公子何时又多出了一位“二哥”。 怀逸的神色有些疑惑,试探地看向许陵光。 有虞抿抿唇,抢先说:“这便是我二哥。” 说完他不动声色地看了许陵光一眼,担心他会不会不喜欢自己这么叫他。 幼崽们总喜欢叫许陵光“哥哥”,有虞虽然从没跟著叫过,但其实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哥哥。只是他生性內敛,一直没有好意思叫出口。 许陵光嘴巴已经张成了“o”字形。 倒是怀逸很是上道地拱手行礼:“原来是二公子,楼上的包厢一直留著,每日都有著人打扫,请二位隨我来。” 说完他看也没有看旁边的公羊颂风一眼,就满面堆笑地要迎许陵光和有虞上去。 公羊颂风这会儿也听明白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许陵光:“怎么可能……” 就这么一个土包子,竟然是闻仙居的主人? 许陵光回过头就看见他一脸便秘的脸色,齜牙朝他露出个笑容,转头叫住了怀逸和怀青:“等等,刚才我听他说,需要持飞仙令才能进留仙居?” 怀青没想到他旧事重提,一边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狗眼看人低,一边捏著把汗说:“確实如此,不过如果是您,自然是不用的,之前是我有眼不识——” 许陵光摆摆手说:“我不是找你麻烦。”他的手方向一转,指著公羊颂风说:“他也有飞仙令吗?” 怀青点头:“自是有的。公羊家镇守莒南城,公羊少爷乃是家主嫡长子,亦有飞仙令。” 许陵光听明白了,看来能拿到飞仙令的都是权贵,这公羊少爷身份不低。 他试探小声问:“能收回来吗?” 怀青诧异看他。 许陵光其实有点心虚,毕竟这公羊家听起来好像很牛逼,闻仙居开门做生意,这么大的主顾未必得罪得起。 他正要说“不行那就算了”,免得给兰涧惹麻烦。 就听怀青问:“仅是如此吗?” 许陵光:? 他茫然地看回去:“不然还能怎么样?” 而怀青则以为他这是在考验自己,他正懊恼之前做的不足,眼下有弥补的机会自然求之不得。 於是揣著手上前一步,朝懵逼中的公羊颂风一拱手,冷冷说:“公羊公子既得罪了我们二公子,日后这闻仙居的生意,公羊公子以及公羊家的人,就不必再光顾了。” 说完做了个“请走”的手势:“公羊公子,请吧。” 第146章 「你认识重雪吗?之前怎么没听你说啊?」 公羊颂风不可置信看著他,脸色铁青:“你什么意思?” 然而其他人畏惧公羊家的势力,但怀青作为闻仙居的人,却並不怕他。之前待公羊颂风客气,不过是想著和气生財,但现在两位公子都在,双方又起了齟齬,他自然没必要再对对方客气了。 真要是论起来,这公羊家虽然镇守莒南城,但如今可是靠著千金楼。 而千金楼与闻仙居,可是同气连枝的本家。 怀青皮笑肉不笑的重复一句:“还请公羊公子將飞仙令送回,也省了我等派人去府上去,到时候闹得不好看。”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二掌柜竟也敢如此不留情面,说翻脸就翻脸,公羊颂风脸涨得通红,从袖中取出飞仙令扔在地上,指著他咬牙切齿的说:“你別后悔!” 怀青笑容不变,等他气冲冲的走了,才对一旁的侍女说:“將飞仙令拿去融了,抹去公羊家的標识。” 说完转过身又朝许陵光一躬:“两位公子可还满意?若是还不满意,我等自还有別的法子让二位出气。” 许陵光的嘴巴已经合不上了,感觉自己也体验了一把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快乐。 不过他到底还是讲道理的,而且也怕给兰涧惹上麻烦,就会这么一点小事也没有必要紧追不放,於是连忙摆手说:“算了,就一点小事而已,我看那个公羊已经气得要吐血了。” 怀青闻言露出几分得意之色,缓缓给许陵光解释说:“莒南城来来往往的丹师极多,常有各种盛会。而这盛会又大多都在闻仙居举办。能得飞仙令参宴之人皆是颇有名气的丹师或者修士,如今公羊家的人不许再入闻仙居,等於日后这些聚会都与公羊家的人无缘了。” 许陵光恍然,难怪那公羊说起飞仙令时那么得意呢。 “不过你不是说他是公羊家主的嫡长子,这么公开和公羊家作对,会不会影响你们做生意?” 怀青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又看向有虞,有点奇怪这位二公子怎么好像並不知道闻仙居的势力一般。 他正要解释,就听有虞抢先说:“我二哥之前都在山中清修,对这些俗务並不了解。” 怀青瞭然,解释道:“公羊家在莒南城经营了数百年,根深树大不错,但日暮西山也是真。尤其是这几十年,他们还要靠著千金楼才能勉强维持世家体面。” “千金楼?这又跟千金楼有什么关係?”许陵光问。 怀青一愣,正要回答,就听有虞插话说:“我们与千金楼也有一些合作,闻仙居的生意也有千金楼参与。” 许陵光有些惊讶,觉得这个世界圈子也太小了吧,那重雪和兰涧岂不是有可能也认识? 不过又想想重雪既然认识司渊和鎏洙,那认识兰涧也不奇怪了。 他兴致勃勃凑到兰涧耳边小声问:“你认识重雪吗?之前怎么没听你说啊?” 兰涧心虚地抿了抿耳朵,传音说:“有些交情,不算太熟。” 许陵光“哦”了声,生出一种世界真奇妙的感觉。 他的两条大.腿竟然互相认识。 感觉大腿抱的更紧了呢。 一旁的怀青不动声色看了有虞一眼,接收到对方的眼神,默默闭上了嘴巴。 不过他不开口,却防不住许陵光好奇,他又问:“千金楼竟然这么厉害,连公羊家这种地头蛇都能压得住?” 按理来说,一般强龙不压地头蛇,千金楼在別人地盘上做生意,多多少少要给几分面子。 这次怀青没开口,换做了怀逸解释道:“二公子可知公羊家以何闻名天下?” 许陵光:“自然是药材培育和丹术。” 他回忆著一路上打听的有关公羊家的信息:“听说公羊家擅长炼製渡生丹,这渡生丹是九品丹药,可助人突破境界,延长寿命,是少有的破妄境修者也有用的丹药。” 公羊家之所以能招揽如此多的学生和门客,也正是因为这渡生丹。 修士们想求渡生丹突破境界,而丹师们则想一窥这渡生丹的奥秘。 据说这数百年来,研究过渡生丹的丹师也不少,渡生丹所用之灵药辅材都被研究得八.九不离十,但从无人能仿造著炼製出来。 怀逸点点头说:“確实如此,不过还有一点却很少有人知道,这炼製渡生丹所用的一样十分重要的灵药,名为流云飞絮,如今只有千金楼还存有少许。” 许陵光惊讶:“这渡生丹既然是公羊家的看家本领,他们又擅长培育灵药,怎么会连这么重要的灵药都还要找千金楼买?” “原本是有的,不过百年之前公羊家內乱,那之后,散烟霞就再没有结过流云飞絮了。” 怀逸引著他进入包厢,等他们落座之后,亲自斟上一盏茶,才指著窗外的纵横交错的枝椏说:“您看窗外的巨树,其实是一种阵法,这阵法乃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聚灵阵,阵法核心之中就长著公羊家的至宝散烟霞。这散烟霞据说是公羊家自上古秘境得来的灵物,若以大量的灵气供养,便可结出一种名为“流云飞絮”的果实,这些果实一段时日不採摘,就会化为灵气,如云雾一般笼罩在散烟霞附近,反哺所在之地。” 许陵光看著窗外云雾繚绕的景色,那半透明的瓣如雨落下,十分美丽:“那就是散烟霞?” 怀逸说:“原本是的。如今灵气不如上古之时,要想供养散烟霞极为不易。所以公羊家的先祖才以这特殊的聚灵阵,將散烟霞投影到整个莒南城,大阵聚集四面八方的灵气供养散烟霞,而散烟霞每年会结出许多流云飞絮,一部分被採摘成为渡生丹的材料,一部分则化作灵气,反哺整个莒南城。” “从前散烟霞一切如常时,莒南城落之景比如今美上百倍。” 许陵光听懂了:“现在是这散烟霞出了问题,公羊家的流云飞絮不够了,只能跟千金楼买?” “不错,所以二公子不必担忧公羊家来找麻烦,说不定公羊家的人很快就要登门赔罪了。”怀逸笑著说。 第147章 「你有没有那种別人一听就嚇破胆的名號啊?」 许陵光缓缓吸了一口气,悄咪.咪捏了捏兰涧的耳朵,小声说:“你这也太厉害了。” 拿捏住了公羊家的命脉,难怪有恃无恐。 兰涧耳朵抖了下,抬眸看他一眼,没有应声。 这边怀青已经非常有眼色地让人將特色菜品全都上了一份,然后和怀逸一道告辞,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憋坏了的幼崽们才从有虞怀里跳起来,兴奋地爬到桌边准备开饭。 闻仙居的菜品看起来相当不错,十几道菜满满当当的摆上,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指大动,別说幼崽了,许陵光也有点犯馋。 他將兰涧放在一旁的坐垫上,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晃了晃酒瓶问兰涧:“喝一杯?” 兰涧端坐著,矜持地点点头。 许陵光就也给他倒了一杯酒,举杯碰了碰他的杯子,笑眯眯地感慨:“今天幸好有你。” 不然少不了要打一架。 许陵光现在想起那个公羊青青红红的脸色还觉得好笑。 兰涧尾巴动了动,不太自在地说:“小事而已。” 许陵光一口喝完了酒,品了品酒中隱约的果香,又凑近了一些,神秘兮兮地问兰涧:“你的產业是不是很多啊?” 兰涧不知道他忽然问这个是不是察觉了什么,迟疑著说:“尚可。” 许陵光喝酒上脸,他脸颊微微发红,趴在桌子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盯著兰涧,不依不饶追问:“尚可是什么意思?” 兰涧含含糊糊地说:“一些较大的城池,都有。” 许陵光眼睛睁得更圆了一点,捏著酒杯不知不觉间又往兰涧跟前凑了一些,眼睛闪闪发光地看著他说:“听起来很厉害,那以后是不是去哪里都可以报你名號了啊?” 他琢磨著重雪“千金楼主人”这个名號如此响噹噹,兰涧都和对方有合作了,在外面应该也有名號吧? 他又往前凑了凑,嘴唇几乎快要贴著兰涧的耳朵:“你有没有那种別人一听就嚇破胆的名號啊?” 兰涧:“……” 有是有的,但不能说。 於是他耳朵往后抿了抿,强做镇定地回:“没有,都是浮名而已。” 许陵光有点失望地坐直了身子,啜了一口酒,咕噥道:“竟然没有。” 兰涧听出他语气里的失望,有点疑惑:“你很在意这个?” 他耳朵尖尖轻轻抖了一下,心想要是许陵光当真很在意的话,自己要不要找个机会將自己的身份透露给他? 许陵光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隨便问问。” 他虽然嘴上说没有,但是看著兰涧的眼睛都不如刚才明亮了。 兰涧看他一眼,摆了摆尾巴,试图为自己解释:“名声太盛麻烦也多。” 早些年他建立千金楼,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搜罗一些所需之物,后来在人间境留下了凶名,实属意料之外。 他也没有想到人间境的修者竟然如此孱弱。 从那之后各路人马都在明里暗里探查他的行踪,也不乏想要藉机攀交甚至投怀送抱的男男女女,他烦不胜烦,之后连哀牢山都下得少了。 兰涧认真为自己辩解,结果话说完就见许陵光根本没有在听,他正扭著头兴致勃勃地看羽融抱著个空酒杯舔来舔去。 许陵光是不许幼崽们喝酒的,但除了有虞和昭灵之外,羽融妘风还有暮云一个比一个鬼灵精。 就在许陵光和兰涧说话的这一小会儿功夫,羽融就偷偷摸摸喝了一口酒壶里的酒。 闻仙居的酒可和许陵光自己酿的果酒不一样,虽然喝起来带著果香,但后劲不小。 羽融偷偷摸摸喝了一口,没一会儿就晕乎了,晕头转向倒在坐垫上,四脚朝天抱著只空杯子舔来舔去。 许陵光本来还想教育一下不听话的小崽,但醉酒的毛糰子实在太过可爱,他就將教育拋到了脑后去,时不时用手指戳一下羽融圆鼓鼓软绵绵的肚皮。 醉酒的幼崽要比平时更呆一点,许陵光戳他一下,他半天才反应过来,转著脑袋目光迷濛地四处瞅瞅,嘴里还咕噥著“谁偷袭我”。 四处瞅上一会儿找不到人,他就又转过头去,专心致志地和怀里的酒杯斗智斗勇。 许陵光被他可爱到,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將羽融抱到怀里揉搓:“让你偷偷喝酒。” 羽融在他怀里蹬蹬爪子,嘰嘰咕咕说:“好喝!” 许陵光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丝毫不觉身旁的兰涧正静静盯著自己看。 兰涧看了一会儿,轻轻哼了声:“没心没肺。” * 怀逸说得果然不错,公羊家的人很快就登门道歉了。 甚至这道歉都没有隔夜,这边许陵光刚吃完饭,那边怀青就来传话说公羊家的人求见。 许陵光其实有点腻味,之前的气已经出过了,他就懒得管后面的事了,而且他还要带幼崽们去逛街呢,於是挥挥手说:“你们去处理吧。” 怀青见状,只好看向有虞。 有虞转头去看许陵光。 许陵光正弯腰將晕乎乎的羽融抱进怀里,另一手还在捞著妘风,膝盖上还趴著昭灵和暮云,显然並不將公羊家的事放在心上。 他便道:“按从前的惯例处理就是,二哥並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怀青得了准信,微微一躬身就退了出去。 这时许陵光已经將四只小崽都掛在了身上,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兰涧说:“让有虞抱著你?” 兰涧看一眼理直气壮掛在他身上的幼崽们,只得勉强点了下头。 见他没有意见,许陵光抱著幼崽们兴致高昂道:“走吧,我们去逛逛莒南城。” 他们从顶楼的包厢里下去时,正好和公羊家的人擦身而过。 公羊颂风也在其中,他不可置信地瞪著许陵光,出声道:“你不是说二公子和小公子有事要办,已不在闻仙居?” 那现在眼前的人是鬼吗? 这怀青分明是不將公羊家放在眼里,睁著眼睛说瞎话。 公羊家的其他人並不认识许陵光,听了公羊颂风的话才意识到刚刚擦身而过的青年竟然就是千金楼的二公子,一时都脸色变化不定地看向怀青。 谁知怀青却並不见半分谎话被拆穿的侷促,他拱拱手,理直气壮地说:“二公子与小公子正是要去忙要事,確实无暇招待诸位。” 公羊颂风:“……” 这拖家带口的架势,要真是去忙要事,他將头摘下来给怀青! 这千金楼实在是欺人太甚! 第148章 「缩短幼崽生长期?」 公羊颂风一肚子的憋屈,许陵光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带著幼崽们出了闻仙居,就隨著人流往主街走去。莒南城十分繁华热闹,整座城市以散烟霞的聚灵阵为中心朝著四方延伸,两条交叉的十字主街將城池划分为四片区域。 东北方位一整片都是公羊家的地盘,东南方位则是略次於公羊家的一些势力所在。而整个西城区域,则是繁华热闹的商业区域,各种店铺鳞次櫛比,彼此穿插,行人往来如织。 闻仙居坐落於西北方的主街上,独自占据了一片颇大的地界,顺著街道往下,就可以看见相隔不远的千金楼,同样是財大气粗独占一隅。 而由千金楼向著各处延伸出去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店铺了。 许陵光一眼扫过,看见好些药材铺子和丹药铺子,除了这些正儿八经的店铺之外,还有一些小商贩在路边支撑起摊位吆喝叫卖,甚至还有算命看相的。 “莒南城可真热闹。” 许陵光感慨一声,抱著幼崽们先进了一家丹药铺子,他打算先找个丹师帮忙將鎏洙师父留下来丹方炼製出来。 这段时间他抽空修炼,感觉越发明显。原先想要引气入体修炼,可能费了半天劲儿也就攒起一小团灵力,能聚起一小团灵火已经非常不错了。 这其实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炼丹的品级。 因为灵力不足,他担心透支身体,之前连回春丹都不敢贸然炼製。 但是自从服用了鎏洙师父炼製的丹药之后,他经脉之中可以容纳的灵力更多,炼丹时对灵力的控制更加细微,如今已经可以尝试炼製三品的回春丹了。 甚至就连修为也更进一步,如今已经恢復到蜕凡境初期的修为。 兰涧还特意为他探看过,说他体內的旧伤確实在缓慢地痊癒,內府虽然还很脆弱,但已经可以承受灵力运转,等他修为更进一步,再配以淬体丹进行修炼,修为回到神藏境指日可待。 许陵光以前对修炼比较佛系,重心几乎都放在炼丹上。不过上次奉灵城危机让他有了点紧迫感,就將修炼也捡了起来。 毕竟行走江湖总有遇见危险的时候,他不可能每一次都幸运地遇见大.腿可以抱。 但要是自己的修为高了,以后就算在江河上横著走,也没人敢管他。 抱著这样的小心思,许陵光就想早点將丹药炼製出来。 只是鎏洙留下丹方乃是自创,连名字都没有更別提丹药品级了,许陵光只能根据所用的灵药以及经验推测,这丹药炼製的难度应该在六品到七品丹药之间。 玄级丹师可以炼製六品以下丹药,但七品丹药却得找地级丹师了。 这个世界丹师的数量本来就比修士少许多,玄级丹师还算好找,但能炼製七品丹药的地级丹师,却不是隨意就能请动的了。 所以许陵光只能先从这些丹药铺子打探一二。 这些丹药铺子必定会跟丹师有所合作,渠道肯定要比他自己多一些。 许陵光抱著幼崽们进了丹药铺子,並不急著直入主题,而是先看起了铺子中陈列的各种丹药,大致了解莒南城的丹药行情。 这一看下来,许陵光就发现莒南城不愧是丹城,隨便进的丹药铺子,丹药种类也比奉灵城和离火城要丰富许多。 很多比较偏门的丹药铺子里都有陈列。 而且丹药品质也不错,以中品丹药为主,下品丹药相对比较少了。 丹药铺的掌柜见他身上掛著四只灵宠,便理所当然觉得他是为了灵宠挑选丹药,殷勤地上前推荐道:“这一排架子上都是適合灵宠的丹药。我看公子这几只灵宠都还年幼,正適合用这养灵丹和凝血丹。” “养灵丹辅助灵宠修炼,灵宠生长期需要的大量灵力正可以用养灵丹补足。至於这凝血丹则可促进灵宠生长,缩短灵宠的生长期,增强其实力。” 养灵丹许陵光自己就练过,后来全进了还是蛇的宋南出的肚子里,这凝血丹確实第一次听说。 “缩短幼崽生长期?” 掌柜见他感兴趣,就介绍得更加详细一些:“不错,上品凝血丹可以缩短百年,中品凝血丹六十年,下品凝血丹则缩短十年。” “那对灵宠有什么副作用吗?” 许陵光拿起一瓶凝血丹嗅闻气味,这凝血丹药香並不浓,反而散发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样厉害的丹药,自然是有些后劲的。” 掌柜呵呵一笑:“也不瞒公子,这丹药是我相识的一位丹师自创的丹药,药效绝对好。若是幼年的灵宠,服用之后可以立即长成,实力也隨之增加;若是已经成年的灵宠,服用之后实力也会大增。” “不过呢……凡事有利有弊,这灵宠增加多少年的实力,寿数也会隨之缩短多少,毕竟是促进了灵宠生长嘛。” 许陵光听明白了,这凝血丹是强行促进灵宠生长,用寿命换实力。 他皱了皱眉,將丹药放回架子上,见羽融和妘风正对架子上的凝血丹探头探脑地嗅闻,像是很有兴趣,连忙將两只幼崽拉回来紧紧抱在怀里。 “这对灵宠並非什么好事。” 掌柜不以为意地一笑:“修士豢养灵宠大多是当做武器,备一些凝血丹在身上,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许陵光並不赞同他的话,但这到底是人家的生意,他也不好太砸场子,便敷衍点了点头,揭过了这个话题:“我再看看別的。” 第149章 「你不吃,那我自己吃了啊。」 就在许陵光四处转悠时,又有一人走进来,隨之涌进来的,还有一股带著血腥味的风。 许陵光皱眉看去,就见进来是个个子不高的青年,一张敦厚的圆脸,但是眼睛细长,看人时眼睛眯起,莫名透出一股阴邪来。 他察觉许陵光的目光,侧脸看过来,目光在许陵光怀里的幼崽们身上停顿了片刻,就转过头去和掌柜说话:“这个月的丹药。” 对方显然是一名丹师,和丹药铺子有合作。 许陵光注意到他拿出来的丹药瓶子和装血凝丹的瓶子一样,他轻轻动了动鼻子,嗅闻到浅淡的血腥气后,便確定了自己的猜测。 青年丹师交了丹师,拿了灵石之后就很快离开。 离开时他和许陵光擦身而过,又侧脸看了看他怀里的幼崽们。 幼崽们似乎对他身上的气息很感兴趣,鼻头一直在动个不停,闻来闻去。 但许陵光却莫名觉得那味道古怪,他將抬手按了按幼崽们的头,说:“走了。” 妘风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在他掌心蹭了蹭。 羽融也挤过来蹭了一下,发出呼嚕呼嚕的声音,只不过出门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眼丹药铺子,湿漉漉的鼻头用力耸了耸,很是恋恋不捨的样子。 许陵光见状皱眉,又摸了摸头顶的暮云和昭灵,幸好暮云和昭灵看起来倒是没有受影响。 他便从袖子里掏出梅子来,放在羽融鼻子下晃了晃:“那个丹药有问题,你们不能吃,不要见到什么都嘴馋。” 羽融嗷呜一口叼住梅子,鼻尖都是梅子酸酸甜甜的气味,立刻就把刚才的恋恋不捨拋到了脑后去,咕噥著点头。 许陵光见他听进去了,又给拿出剩下的梅子,给其他小崽一崽分一块。 有虞自然也分到一块,他已经慢慢学会了坦诚自己的喜好,撕开纸后很是满足地放入口中,一双眼睛微微眯起,露出难得的孩子气。 许陵光见状自己也吃了一块。 这梅子是怀青送来的小零嘴,没吃完他就隨便揣身上了,没想到味道竟然很不错,酸酸甜甜止咳生津。 许陵光被酸得眯了眯眼,正要將袋收起来,余光忽然瞥见了兰涧幽幽投过来的目光。 许陵光一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感觉兰涧的眼神有点幽怨啊? 他迅速回想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测。 兰涧不会也想吃梅子吧。 好像確实大家都分了,就没分给他。 主要是许陵光下意识觉得他並不喜欢吃这些小零嘴,毕竟之前送过去的荔枝糕他不是也没吃么。 许陵光一边觉得不可能,一边又觉得兰涧的目光太诡异了。 他迟疑著將一块梅子递到兰涧嘴边,试探地说:“你吃么?” 兰涧幽幽盯著他手里的梅子。 梅子也就是铜钱那么大一块,方圆形,是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用半透的油纸包裹著,被两根修长莹白的手指捏著。 兰涧的目光从梅子缓缓移到了许陵光的手上。 那双手很白,手指细长,指甲修剪得整齐乾净,甲床透著健康的粉色。 兰涧盯著盯著,就发起了呆。 许陵光疑惑看他一眼,心想果然不爱吃。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你不吃,那我自己吃了啊。” 许陵光手一缩,正要將梅子塞进自己嘴里,就见刚才还毫无反应的兰涧忽然探头过来—— 紧接著他手指上就传来温热的湿濡感。 那块梅子就这么被兰涧抢走了。 许陵光莫名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再看兰涧,就见他已经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看別处,只不过一双耳朵已经抿到了脑后去。 “想吃就吃,怎么还要客套一下。” 许陵光悄悄咕噥了一声,没有戳破他的偽装,笑眯眯地收起袋子,抱著幼崽们进了下一家丹药铺子。 这一家丹药铺子比前一家更大一些,丹药品种更是琳琅满目,不过好在並没有什么凝血丹。 许陵光逛了一圈,发现这家丹药铺子摆在明面上售卖的丹药最高有五品丹药,而且还有一部分上品丹药,说明给这家丹药铺子供货的丹师,至少也是玄级丹师。 而且很多高品级的丹药数量稀少,来之不易,一般丹药铺子並不会放在明面上售卖。 只看他们放在明面上售卖的就有五品丹药,说明不公开售卖的丹药至少也是六品了。 许陵光观察清楚了情况之后,和掌柜略微攀谈,就表明了自己的意向。 “想请丹师炼製丹药?” 掌柜倒是不见吃惊,显然对这类业务非常熟悉:“不知道公子想要炼製的什么丹药?” 许陵光说:“其实是家师自创丹药,只有丹方,品级约莫在六级七级左右。” “这……” 掌柜不出所料露出迟疑之色:“这自创的丹方为何要找旁人炼製?” 丹师自创丹方颇为不易,一般是能捂多紧捂多紧,怎么会找丹师炼製? 掌柜露出怀疑之色,一双眼睛上下打量许陵光,怀疑他是不是想上门砸场子。 也幸好许陵光相貌生得好,笑容满面的样子很难让人生出恶感,掌柜这才没有將他赶出去。 许陵光只好掩去了鎏洙师父的事,简单说了缘由:“我急需这丹药,也是情非得已。” 掌柜听得半信半疑,但见他神色诚恳,想了想將他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商议道:“自创的六七品丹药,丹师若想炼製出来,得不少功夫钻研炼製。玄级丹师未必能炼製出来,地级丹师呢则未必愿意接你这单子。” “不过呢,我倒是认识一人,或许可以试试帮你炼製这丹药。” 许陵光见他压著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由露出怀疑之色:“可以炼製最好,但是掌柜为什么如此小心翼翼,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他退后一步,警惕地看著对方:“我可是光明正大地做生意。” 掌柜訕訕一笑:“公子且放心,这生意自然是正经生意,不过那炼製丹药的丹师,得罪了那一家……” 他说著指了指东北方向:“寻常是不许他在城中做生意的,但因我曾受过对方大恩,因此偶尔也会帮忙引荐一二。” 东北边方向是公羊家。 许陵光眼珠一转,揣著手同样压低了声音:“能问问这位丹师的品级和价格吗?” “玄级丹师,价格么,市价五成即可。” 掌柜大约是怕他有所顾忌,又补充道:“这位丹师虽然只是玄级,但他天资不凡,三十岁已是玄级,要不是后来出了变故,必定不会止步於此。” 许陵光听他这么说,猜测里面多少有些曲折故事。 不过他是来做生意的,並不是听故事。 市价五成確实是非常便宜的价格,能省好大一笔灵石呢。 许陵光略一考虑就有了结果:“可以,不过我要先见见人。” 第150章 「你怎么还在这里?」 掌柜听他这么说,略微犹豫了一下,让他略微等待,自己去了后面传讯。 许陵光等了片刻后,就见掌柜出来:“他同意了,公子是现在去,还是择日再去?”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人在城中吗?” 掌柜点了点头:“就在城中,不过位置略有些偏僻,我引公子过去。” 他说著叫来了伙计看著店铺,亲自带许陵光去见那丹师。 许陵光本来以为位置只是略微偏僻一些,直到掌柜带著他七弯八拐,转过了七八条街,穿过繁华的街市房屋,转进一条仅仅只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巷道时,他才真真切切理解了掌柜说的“略有些偏僻”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走在前面的掌柜时不时回头歉意地看他一眼,许陵光甚至怀疑这掌柜其实是想把他骗到无人处杀人越货了。 掌柜显然也知道这地方看上去实在不像个样子,微微躬著腰朝许陵光赔笑道:“公子別急,穿过这条巷子就到了。” 许陵光说:“这位置也太偏僻了一点。” 他自己也是丹师,自然知道丹师有多赚钱。他刚穿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一块灵石恨不得掰成两块。 但是后来开始修习丹术之后,除了前期买材料有有些费钱,后来炼製出丹药卖给千金楼,那和灵石製造机也没有什么区別。 除去那些实在没有天分,炼丹时太过耗费材料的丹师,一个最基础的普通黄级丹师,可比同样修为境界的修士要过得宽裕滋润多了。 掌柜带他来见的这个人好歹也是个地级丹师,怎么也不该沦落到这个地步才对。 “是有些偏僻,不过此处清静无人,也少了许多麻烦。” 掌柜显然回答这个问题已经很熟练了,他拱拱手说:“您跟我进去就知道了。” 说完之后便引著许陵光穿过小巷子。 巷子之后是一片低矮老旧的房屋,看起来像是莒南城的贫民区,许陵光一路走过,看见好几个衣衫襤褸、身有残疾的乞丐。 他微微皱了皱眉,將幼崽们抱紧了一些,又拿出灵石想要施捨给那几个眼巴巴看过来的老人。 但掌柜却拦住了他,从袖子里拿出几块干饼子放进那些人面前的碗里,对许陵光说:“这些人年老体弱,公子给他们灵石银钱也没有什么用,很快就会被抢走。” 许陵光抿了抿唇,没有再去看那些乞丐:“没想到莒南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掌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说:“原先確实没有。”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很快忍住,指著左边一处勉强看起来还像些样子茅屋说:“这就到了,公子请隨我进来。” 茅屋的门楣不高,许陵光进门还得低头。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里面一片破败的准备,但抬头却被小院子的草药吸引了目光。 ——这房子从外面看起来是破,但里面却收拾得非常乾净。 巴掌大的院子里没有放什么家具,只开垦了几块不大的土地,地里种满了药材,连边边角角的空地也没有浪费,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陶盆土缸,同样种著生机勃勃的药材。 药材太多,连空气里瀰漫著一股浅淡的药香,使得这破败的茅屋添了几分世外桃源的清新之气。 掌柜拉了拉掛在屋檐的铃鐺,大声道:“有疾公子,来生意了。” 话音刚落,就见里面的屋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子转著轮椅缓缓出来。 他穿著最简单的粗布麻衣,脸上略有一些风霜细纹,一头黑髮束在身后,有半数都白了,但一张脸却非常清雋,眸光温和,透著股浓浓的书卷气。 不论是谁,看见他的第一眼就会想到“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有疾转著轮椅走下来,朝许陵光拱了拱手:“掌柜都跟我说了,不知客人想炼製什么丹药?要是有什么问题尽可提出。” 许陵光看见有疾之后,心里其实就都有数了。 丹师常年炼丹,身上縈绕药香。若不刻意收敛,懂行之人嗅闻药香,大致就可以推测出丹师炼製的丹药,再以此推测丹师的品级。 有疾身上的药香浓郁纯粹,许陵光只是嗅过,就知道他必定精通许多种丹药,且炼製的丹药多为中上品。 既然是这样,也就没有必要再多问什么。 他便直接將丹方递过去:“见过有疾先生,就没有什么需要问的了,先生看看丹方可能炼製。” “看来客人也精通丹道。” 有疾浅笑著接过丹方查看,原本隨意依靠在轮椅上的身体忽而挺直,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將丹方仔仔细细看过,抬头诧异打量许陵光。 许陵光问:“有什么不妥吗?” 有疾摇摇头,又细细將丹方反覆看过,连手掌都有些颤抖了:“没什么不妥,只是这丹方太过玄妙,我从未想过祝余草和冰藤壶竟然还可以这么用。” 他压下激动看向许陵光:“不知可否冒昧问一句,这丹方是何人所创?” 许陵光说:“是家师所创,但她的身份不便透露。” 听他这么说,有疾也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说:“我可以试试,不过这丹方中的灵药有好几样都互相衝撞,炼製难度不低,我需要一些时日尝试。” 许陵光问:“大概多久?” “短则十日,长则半月。” “竟然要这么久?” 许陵光自己也研究过这丹方,自然知道炼製的难度。不过他以为有完整的丹方,至多也就十天左右。 有疾看他一眼:“客人自己也是丹师,当知道这其中好几样灵药互相衝撞不说,药性还极其猛烈,要想將这些灵药调和圆融,炼製出上品,可没那么容易。” 许陵光赧然一笑:“我知道,只是我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办,所以才有些著急,那就有劳先生了。” 有疾点点头,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试一试:“需要的灵药我这边还有些,你再送五十份来即可,之后炼製出的所有丹药都归你。” 通常丹师为人炼丹,除了收取灵石作为报酬之外,这炼製出来的丹药也是要扣下部分的,具体扣多少就由双方协商了。 现在有疾只收市价五成的价格,还不扣丹药,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占许陵光的便宜。 这听起来对有疾几乎是一桩亏本生意了。 虽然看起来是自己占便宜,但万一有什么坑呢? 许陵光觉得还是问清楚一些比较好:“有疾先生不需丹药,可需用灵石补足?” “不必。” 有疾大概也是看出他的疑虑,笑著解释说:“这丹方极秒,对我启发颇多。收你五成,还是我赚大了,客人不必有疑虑。” 许陵光这才放下疑虑,將提前准备好的灵药数了五十份交给他。 有疾急著去试一试丹方,谈定生意之后就进屋去忙碌了,许陵光见状也就跟掌柜一起告辞离开。 等出了茅屋,许陵光才有些好奇问道:“有疾先生看起来不是普通人,怎么会隱居在此处?” 掌柜大约是见生意做成,对他的信任多了几分,也就透露了一些:“他原本也是名师之徒,天之骄子,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遭奸人栽赃陷害,又受到了公羊家的迫害,修为被废双腿残疾道途尽毁,才沦落至此。” 说到双.腿残疾,掌柜露出唏嘘之色:“你也看见他的断腿了吧,公羊家的人实在心狠手乱,唯恐他会东山再起,废了他的修为还不够,又引九天玄雷摧毁了他的內府,断了他的双.腿。” “要是普通伤势,还可以丹药断肢再续,但这九天玄雷刚劲凶猛,雷力附著在伤口上,反覆撕裂伤处,什么神丹妙药都不管用了。” 许陵光原本就对公羊家的印象不好,眼下听说公羊如此狠辣的手段,恶感就又加深了一层。 等离开了巷子,许陵光辞別了掌柜回闻仙居,看见公羊颂风带著人迎面走来,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警惕地看著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第151章 不就是紈絝吗,好像谁不会做似的! 许陵光脸上的嫌恶实在太过明显,公羊颂风就是想装瞎也做不到。 但现在他奉了父命,心里有再多屈辱愤懣,也只能咬牙忍下,客客气气地拱手:“之前前来赔罪,不巧二公子有事不在。但我想著既然生了误会,还是要亲自道歉方显诚意,所以在此恭候二公子。” 他说著又从袖中拿出一封名帖来:“不久之后百炼塔就要开启,若是二公子有兴趣,可前往一观,凭藉此帖可直入第五层,也免於同那些普通丹师一样从最底层爬起,也算是我公羊家的赔罪诚意。” 许陵光自然是知道百炼塔,他在城中听人议论过,最近莒南城之这么热闹,也是因为百炼塔开放在即。 商阳各城的丹师都赶了过来,就是为了闯塔得个好名次,在这盛会上扬名。 修士有修士之间的比斗,丹师自然也有丹师的比赛。 这百炼塔就是丹师的比武场。 百炼塔原本是公羊家的宝物,只供內部丹师使用。 后来公羊家的家主將之捐了出来,设立了神农榜,又联繫各方势力提供无数奖励,才引各地丹师前来比试, 这个传统已经延续了近千年,几乎所有的丹师都会在小有成就之后来闯一闯百炼塔,搏一个神农榜留名。 据说百炼塔一共有二十七层,闯塔的丹师需要从第一层开始闯起,闯过第一层加一分,闯过第二层加两分,以此类推,根据闯塔的层数来累计分数。 得分越高排名越高,积分最高的前一百名丹师,名字会自动出现在神农榜上。 几乎所有丹师都以榜上有名为荣。 许陵光自然也准备去试一试。 不过他看不上公羊家,更看不上公羊颂风的所作所为,自然也就不愿意接他们递过来的橄欖枝。 他客客气气地拒绝了公羊颂风递过来的请帖:“多谢,不过我初次闯塔,觉得还是靠自己从头闯起比较好,就不劳烦公羊少爷了。” 公羊颂风没想到自己都如此低声下气了,许陵光竟然还敢拿乔做势。 他本就是大少爷脾气,憋著气虚以委蛇这么久已是不易,现在被许陵光的话一激,神色就变了。 公羊颂风將名帖重重甩在地上,瞪著许陵光说:“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千金楼势力再大又如何,莒南城到底还是我公羊家说了算!別以为一点流云飞絮就是拿捏住了公羊家的软肋,如今给你们一点面子,不过是和气生財而已。” “但你若得寸进尺,可別以为公羊家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公羊颂风说翻脸就翻脸,许陵光倒是半点不意外。 既然对方不装了,许陵光也没必要再假客气。 他沉下脸,扫了公羊颂风一眼,对闻声赶过来的怀青说:“怀青,快让人清一清场子,別什么猫猫狗狗都放进来,吵得很。” 说完他用手肘碰了下有虞,抱著幼崽们趾高气昂地和公羊颂风擦身而过。 不就是紈絝吗,好像谁不会做似的! 怀青闻言沉下脸走向公羊颂风,似笑非笑地说:“公羊公子也听见了,我们二公子不喜吵闹,请吧。” “还有之前公羊家提起的合作,也就此作罢。” 公羊颂风脸色微变,但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冷笑一声:“你们且等著吧!” 说完衣袖一甩,就怒气衝天地走了。 等人走了,许陵光才有点疑惑地问怀青:“他们又不需要流云飞絮了?” 公羊颂风看起来倒像是有点有恃无恐的样子。 怀青便將先前和公羊家的交锋说了:“先前他们过来时,態度虽然还算不错,但我和兄长却是连隱隱约约感觉到他们似乎比从前更有依仗。” 怀青双手抱怀挠了挠下巴:“他们许是已经有了什么对策解决散烟霞不结果的问题。” 不过这跟千金楼闻仙居的关係也不大,怀青道:“公子放心,就算没有流云飞絮,公羊家也不敢贸然如何。” 许陵光听他语气轻鬆,应该確实不是什么棘手的事,也就不去想太多,带著幼崽们回了闻仙居的住处休息。 今天解决了一桩大事,许陵光浑身轻鬆,准备后面几天就带著幼崽们纯玩了。 然后等百炼塔开启,再去看一看百炼塔。 他身为丹师,自然也是想闯一闯这百炼塔的。 许陵光计划得很好,但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中午,许陵光睡到自然醒起来,就带著幼崽们出门准备四处逛逛,再去打听一下百炼塔的消息。 结果就接到了掌柜的传讯。 他急急忙忙赶过去,就见掌柜神色颓废地坐在店中,唉声嘆气。 见他过来,掌柜起身將一枚须弥戒递过来,歉意道:“有疾出了事,无法再为公子炼丹。这须弥戒中装著公子的五十份灵药,以及作为赔偿的灵石。” 许陵光诧异:“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出什么事了。” 掌柜神色犹豫,但大约是实在无人可说憋得慌,他长长嘆了一口气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今日去探望有疾时,院中一片狼藉,四处寻不见他人影,只有这枚须弥戒和纸条留下。” 那纸条上只写了短短两句话,是对失约表示歉意,叮嘱掌柜转达致歉,还附上了赔偿的灵石。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许陵光对有疾印象很好:“好好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怎么不去报官?” 掌柜嘆息:“报官也没有用,多半是公羊家的人发现了他的踪跡,將他抓回去了。” “怎么又是公羊家的人?” 许陵光说:“就算是抓人,也该有个章程和缘由吧,难道公羊家想抓就抓谁?” 掌柜无奈一笑:“公子有所不知,有疾其实全名为公羊有疾,他原本就是公羊家的人,就算报官,这也公羊家的家务事。” 他似乎已经不抱希望,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炼丹之事,还麻烦公子另请高明吧。” 说完之后一躬,让伙计看著店铺,自己转身去了后面。 许陵光毕竟和他们也不算熟,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告辞离开。 只是原本逛街的好心情也被破坏,他带著幼崽们在外面吃了一顿饭之后就回了闻仙居。 正逢怀青来送东西,他就隨口问道:你知道公羊有疾吗?” 第152章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狂得很 “公羊有疾?” 怀青回忆了一下:“有些印象,似乎是公羊家家主的养子。据说他原本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儿,但因为其天资聪颖,便被公羊家家主收为义子养在了膝下。” “听说他是炼丹奇才,可越级炼丹,四十岁不到就已经有望衝击玄级丹师,都说他是最有可能接任家主之位的人选。” “不过后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引得公羊家震怒,被公羊家除名。他的养父也因此事被积鬱成疾,不久就撒手人寰,由二房的兄弟继承了公羊家。” “之后就没有再听说过公羊有疾的消息了,只隱约知道公羊家將他捉了回去,以家法处置。至於之后是死是活就不得而知。” “这些事算起来应该也有百年之久了吧,公子怎么突然问起了他?” 许陵光说:“我昨日还见过他,今日听说他被公羊家的人抓了回去,所以才问一问。” “不过既然是公羊家內部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其中纠葛,就算了吧。” 虽然许陵光有些同情公羊有疾,但他也深知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和公羊有疾也就是见过一面而已,除了掌柜所说以及一些传闻,对公羊有疾可谓一无所知,再加上一个麻烦的公羊家,他就是有心想帮他也无能为力。 既然帮不上忙,许陵光也就不再纠结,將这件事暂时按下,寻思著当务之急是要再去物色一个丹师人选。 说干就干,他看看天色还早,就又出了门。 不过这一次运气可就没有那么好了,这些丹药铺子並非都有地级丹师合作,玄级丹师呢水平又大多参差不齐,还一个比一个漫天要价。 许陵光问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合適的。 只能败兴而归。 回去的路上还又非常晦气地遇见了公羊颂风。 这一次公羊颂风身边还跟了几个差不多年龄的男男女女,里面有两个看相貌和他相似,应该也是公羊家的人。 许陵光粗略扫了一眼,猜测这一群人应该都是丹师,此时正在公羊颂风的带领下往街道另一头走去,看方向应该是要去登月楼。 登月楼是莒南城里仅次於闻仙居的酒楼。 闻仙居已经收回了公羊颂风的飞仙令,公羊颂风去不成闻仙居,只能压著不满去登月楼。 偏偏同行的人还有不识趣的,开口道:“今日为何不去闻仙居?听闻闻仙居今日又上了新品,味道很是不错。” 公羊颂风眼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说:“闻仙居你们还没吃腻不成,今个儿换换口味,吃点新鲜的。” 他刚说完,扭头就看见了许陵光,原本脸上勉强掛著的三分笑意,那一刻就沉了下去,几乎是恶狠狠地瞪著许陵光。 偏偏同行之人毫无眼色,马屁竟往马腿上拍:“公羊兄持有飞仙令,这闻仙居想去就去,自然是腻味了。我等却还要沾公羊兄的光才能去一回,自然惦记著。” 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公羊颂风脸孔都扭曲了一瞬。 迎面撞上的许陵光同情地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抱著幼崽就要错身走过。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可懒得跟公羊颂风浪费时间。 但可惜他不找麻烦,麻烦却偏偏要找他。 公羊颂风手臂一伸,拦住了他的去路,笑吟吟地说:“这不是许公子吗?明日百炼塔就要开启了,许公子可准备去闯塔?我和这些道友正准备去登月楼互相交流一下闯塔的经验,许公子若是想来,可以一道。” 许陵光皱眉看他一眼,这人脸上虽然笑著,但眼里都是恶毒,明显心怀鬼胎。 他淡淡回了笑容,说:“不必了,吃惯了闻仙居的饭菜,外面的饭菜我吃不惯。” 公羊颂风原本是他也是丹师,初来乍到必定对百炼塔知之甚少,若是许陵光答应去,那席间自可以好好奚落他一番;若是不去,他也有別的话来对付他。 可谁知道许陵光根本不接茬就算了,还专往他痛处戳,显然是听见了他方才的话。 公羊颂风眼皮跳了跳,再也装不了和善,阴阳怪气地说:“许公子是闻仙居的二公子,想来丹术超群,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切磋见识一二。” 许陵光说:“我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吧,百炼塔不是要开启了,到时候上了神农榜,不就知道高低了,我们何必多此一举。” 他只是隨口一说,不想应付公羊颂风而已。 但没想到在场的丹师听见他说“神农榜”上见分晓就都鬨笑起来,有人出声问公羊颂风:“这位是何人?之前从未听说过,但口气却不小,一开口就是要上神农榜。” “说得那神农榜好像是街上的大白菜,隨他想要就要。” “就是,年纪不大,口气倒是狂得很。” 这些丹师显然跟东阳颂风是一伙儿的,有一些是为了討好公羊颂风,但也有一些则是单纯觉得许陵光太过狂妄了。 这神农榜可不是想上就上的。 百炼塔一年开启一次,神农榜也隨之每年才更新一次。只取塔中积分最高的前一百名上榜。 且这上榜还限制修为境界和丹师品级,修为在神藏境之上,或者品级已入天级的丹师,都会自动下榜。 除此之外,余下所有闯塔的丹师,各凭本事闯塔换取积分参与排名。 因而这神农榜上名次最低的一百名,也是玄级丹师。 如他们这般初出茅庐的年轻丹师,根本不可能上神农榜。 他们闯百炼塔一是为了磨炼自己,与同道之人切磋,二其实是为了爭一爭小神农榜。 这小神农榜其实是对应神农榜而来,因为神农榜被玄级丹师占据,品级较低的年轻丹师无法被看见,因而后来就出了这小神农榜。 小神农榜就矗立在神农榜旁边,取得积分榜一百名到两百名的丹师上榜。 不过修为限制更加严格,要求丹师修为在神藏境之下。 通常情况下,年轻丹师们能在小神农榜榜上有名,就已经足够证明自己的实力。这么多年来,能闯入神农榜的年轻丹师也就是那么屈指可数的四五个而已,各个都是少年扬名的天之骄子。 而眼前这一位名不见经传,一开口就说要在神农榜上分高下,也不知道该说他是狂妄,还是无知了。 第153章 「生死契,若不履约,身死,魂消。」 在场一眾丹师纷纷露出看热闹的神色。 有那看出两人之间的矛盾,有意討好公羊颂风的丹师就趁机开口道:“这位道友看起来对神农榜志在必得,实在是令我辈钦佩,今日有缘相聚,不若趁此机会大家一起添点彩头助助士气如何?” 经他这一提议,其他人都热烈响应起来,大有一副把火拱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公羊颂风也讚赏地看了开口提议的丹师一眼,笑眯眯睨著许陵光说:“我也正有此意,许公子如此有把握上神农榜实在教我佩服,只是不知道是真深藏不露还是信口开河,敢不敢同我们等赌一赌?” 他明显是在激將,许陵光並不吃这一套。 看公羊颂风和这些人的反应他就猜到恐怕这里面还有什么他没弄清楚的信息,不然公羊颂风不会像只闻见了味儿的鬣狗一样淌著口水虎视眈眈地等著他应战。 赌输不要紧,但要是输给公羊颂风,想想他那得意的嘴脸,就让人觉得噁心。 但要是不应战,公羊颂风还有他身边这一群人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就在许陵光凝眉思索要不要应战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浅的声线:“不必惧他们,神农榜对於普通丹师难如登天,但你得了鎏洙和元九的真传,不足为惧。” 这分明是兰涧的声音。 许陵光猛地低头看向怀里抱著的一团,就见兰涧正百无聊赖地將下巴枕在他臂弯,头顶两只毛茸茸的立耳小幅度地抖动一下。 再去看其他人的反应,显然並没有听见兰涧的声音,只有自己听见了。 许陵光徘徊不定的心一瞬间就定了下来。 兰涧身为乘黄,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又和千金楼有生意往来,想来也认识不少丹师,他的判断不会有错。 况且,就算是输了,他不是公羊颂风,一场比试而已,他输得起。 今天丟掉的面子,大不了以后有机会再挣回来。 这么想著,许陵光心底就生出一股战意,他抿了抿唇,眼神明亮地直视等著看笑话的公羊颂风一眾人,十足轻蔑地勾了勾唇说:“赌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身上有什么值得让我赌的?” 他眉眼生辉,嘴角噙著一抹嘲意,一副不太看得上的模样。 公羊颂风原本就被他那闻仙居二公子的身份压了一筹,现在又见他如此神色,顿时就被激怒,气血上涌张红了脸说:“寻常物件做彩头二公子自然是看不上,正巧我得了一瓶万年石乳……” 他自袖中拿出一只琉璃大肚细颈瓶,托在掌中给眾人展示。 那瓶子不过一指长短,两指粗细,透过半透明的瓶身可以看见里面乘著小半瓶的乳白液体,那液体浓稠犹如牛乳一般,却又比牛乳多出一丝不寻常的辉光,叫人移不开目光。 这万年石乳名字听起来普通,但实则极为难得。 乃是自极北之地的雪山之巔上生长的石笋中所得,极北之地本就轻易无人敢涉足,这种石笋更是罕见,可能千万年才能长成一株。 就这么一小瓶的石乳的量,至少得採摘两株石笋。 小小一瓶,其价值不必多言。对于丹师而言,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极品材料。 一眾丹师目光死死黏在瓶身上,目光闪现贪婪。 要不是这莒南城是公羊家的地盘,说不定已经有人忍不住想要出手夺宝了。 公羊颂风扫过眾人神色,得意地將石乳收起来,要笑不笑地看向许陵光:“怎么样?敢不敢赌?” 其实他原本是不准备拿这万年石乳当彩头,这石乳是父亲千辛万苦才托人寻来,有大用处。他今日恰巧去取来罢了。 但许是许陵光的目光让他感到了羞辱,他一怒之下才拿出了这石乳。 初时他还有些忐忑,但想到百炼塔中不为人知的关窍他又淡定下来,就算许陵光是神仙,也贏不了。 他只需要从许陵光那里榨出足够的好处,再狠狠羞辱他一番就好。 许陵光没想到他竟然下这么大的本钱,他下巴微抬,不咸不淡扫了公羊颂风一眼:“有什么不敢的,你倒是说说怎么赌。” “敢应战就好。” 公羊颂风眯了眯眼说:“就赌你在神农榜上排名如何?我赌你上不了什么神农榜。” 他这话让许陵光更加確定了神农榜还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信息,不过他脸上却是八风不动:“就这?” 公羊颂风看他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模样,哼笑说:“就这。” 许陵光点头:“成交。” 公羊颂风见他答应地如此轻易,心中微觉不爽,但他並不觉得许陵光会贏,因为只是哼笑著双手抱怀:“既然二公子应战了,那你的彩头呢?” 他阴阳怪气地撇了下嘴:“总不能我拿了这万年石乳做彩头,堂堂闻仙居二公子,却什么也不出吧?” “你们说这世上有这样只贏不输的赌局吗?” 公羊颂风回头看其他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我公羊家虽然家大业大,不过也从不做那冤大头。” “是啊是啊,许公子的彩头是什么?” “这赌局实在有趣,我也要拿些彩头下注,不过是比不上公羊兄了。” 眾人这么七嘴八舌的,纷纷都拿出自己的彩头,当然都是押许陵光上不了神农榜的。 被一群人幸灾乐祸地打量著,许陵光也不见侷促,他微微思索片刻,將一顶丹炉拿了出来。 “丹皇鎏洙的曦日炉,不比你的万年石乳差吧?” 曦日炉已经被兰涧修补好,一改刚被买回来的时候黯淡无光,炉身泛著柔和的晕光,更隱约散发一种无法言喻的意韵,那是它曾经的主人所残留下来的丹韵。 商阳大陆上丹师辈出,可能成为丹皇的丹师少之又少。 许多丹师终其一生也无缘窥见丹皇的一缕丹韵,这么一顶残留著丹皇丹韵的丹炉,是让高品级丹师都会眼红的至宝。 即便是出身公羊家的公羊颂风,也不曾接触过丹皇有关的物件。 公羊家倒是流传下来几件丹皇旧物,但都被严严实实地封存了起来,即使他身为家主之子,也无缘得见。 不愧是千金楼,竟然连丹皇的丹炉也说拿就拿。 公羊颂风心中烧起妒火,神色也变得贪婪起来,要是他能贏回这曦日炉,不仅能狠狠羞辱一番许陵光出气,还能用这曦日炉去和父亲邀功。 也省得那些老骨头再对他继承公羊家有微词。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公羊颂风阴沉一笑:“如此大的赌局,口说无凭,不如结契为证如何?” “怎么结契?” 公羊颂风拿出一张契书,眼中闪著志在必得的狠意:“生死契,契成,若不履约,身死,魂消。” 第154章 捉了他那几只灵宠,剥了皮毛做成围脖 许陵光诧异看他一眼,没想到公羊颂风竟然如此志在必得。 看来不仅是那万年石乳对他很重要,他恐怕还看中了自己手里的曦日炉。 这曦日炉有多宝贝许陵光自然知道。 不过在许陵光拜鎏洙为师之后,从鎏洙留下来的部分记忆之中,他也得知这曦日炉其实只是鎏洙早年常用的丹炉之一,除了曦日炉之外,鎏洙还收藏有许多其他丹炉。 因此许陵光这才捨得將曦日炉拿出来做赌注。 公羊颂风率先在生死契上落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將契书推到了许陵光面前:“我签了,该你了。” 许陵光接过契书,割破指尖以血为引,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名字写完之后,生死契上泛起一阵浅淡流光,许陵光隱隱约约感受到仿佛有一股玄妙之意与自己的神魂相连,应该就是生死契的契约之力了。 生死契成后,契书自动一分为二,各自落在了两人手中。 许陵光收起自己的那一份契约书,懒得再和这群人多做纠缠,摆摆手说:“我还有事,百炼塔开之日再见。”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跟有虞招呼了一声,抱著幼崽们回闻仙居。 等许陵光走了,其他丹师这才你一言我一语地环绕著公羊颂风问起许陵光的来路。 刚才他们从两人的对话之中听出许陵光和闻仙居有些许关係,但之前眾人从没听说过闻仙居还有什么二公子,许陵光这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因此难免生出疑惑来。 公羊颂风却不愿意多说此事,敷衍道:“谁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之前从未听闻过。” 眾人见他一副不不愿多说的样子,也不没有再不识趣地多问,想著事后再打听就是,就略过了此事,簇拥著公羊颂风前往飞月楼。 到了飞月楼,趁著其他人散开的功夫,一直隨同公羊颂风左右的两个公羊家子弟才终於找到了机会说话。 “颂风,这万年石乳是家主好不容易寻来给散烟霞用的,若是有个万一……” 率先开口的人是公羊颂云,乃是公羊颂风的堂兄。 公羊颂云旁边的女子闻言也神色担忧,出言附和道:“若是家主知道此事,怕是会生气。” 她是公羊颂风的堂妹,与公羊颂云是亲兄妹,二人的父亲是公羊家主的庶兄弟,与公羊颂风一脉利益捆绑,关係十分紧密。 之前人多眼杂,他们虽然不赞同公羊颂风的举动,却苦於没有机会开口阻止。 眼下好不容易找到了空隙说话,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担忧。 外人不知道万年石乳的用处,但他们跟著公羊颂风鞍前马后,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公羊颂风作为家主独子,又是这一辈公羊家子弟中最出色最有前途的丹师,一向十分得家主宠爱纵容。 但要是家主知道他竟然拿万年石乳去做赌注,恐怕也不会轻饶了他。 公羊颂风一贯是囂张跋扈的性子,两人平日里没少受公羊颂风的气,自然不是真心实意地担心他。 只是签生死契的时候他们也在场,要是家主知道后盘问起来,自然捨不得真把公羊颂风怎么样,但他们两人却不好说了。 因此此刻这两人的担心都非常真情实感。 但公羊颂风显然胜券在握不以为意。 眼神轻蔑地扫了这畏首畏尾的兄妹一眼,公羊颂风非常不屑地撇了下唇,嗤笑道:“你以为我是你们,这点小事都考虑不到,要不是有完全的把握,我会打这个赌?” “虽然神农榜鲜有低品级的丹师能上,但他毕竟与千金楼闻仙居关係匪浅,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底牌……” “是啊,那曦日炉可不是凡物,他敢拿出来显然是有所依仗。” “他有依仗,我难道就没了?” 公羊颂风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兄妹二人:“你以为我为何篤定他上不了神农榜?” 他拿起一只酒杯上下拋了拋,哼笑道:“你们忘了,百炼塔可不止一座。” “等开塔之日,送他去山海百炼,他別说闯塔了,能保住小命都不错。” 公羊颂云闻言睁大了眼:“山海百炼?” “不错,” 公羊颂风眼中流露出狠辣:“山海百炼危机重重,他要是闯不过死在里面,可怪不了別人。” 世人只知百炼塔,却不知道这百炼塔实际上有两重形態。 一年开一次的百炼塔其实是百炼塔不完整的形態,丹师入塔闯关,破关累计积分进行排名,虽也时常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但基本上性命无忧。 而山海百炼才是百炼塔真正的形態。 早年商阳大陆混乱不断,丹师们虽然主修丹道,但为了在乱世中活命,自保手段可不少,真要打斗起来,比许多专修武道的修士们也不差什么。 因而这百炼塔被炼製出来时,里头不仅有针对丹师的种种考题,还有重重机关。 丹师闯关时不仅需要破题,还要应对各种机关以及困境,稍有不慎就会受伤反噬,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当然,一旦闯关成功,对自身的磨练以及获得的奖励都是成倍增长。 只不过隨著时间推移,许多丹师不再兼修武道,百炼塔难度对于丹师来说越来越大,不少闯塔的丹师都受了重伤甚至丟了性命之后,山海百炼就被弃置了。 经过改造之后,才有了如今的百炼塔。 而知道最初的山海百炼的人,也只有公羊家的人。 而公羊颂风身为公羊家少主,自然是知道如何开启山海百炼。 “只要让人盯著些,等许陵光入塔时开启山海百炼,就什么意外都不会有。” 想到许陵光马上就要一无所知地死在山海百炼之中,公羊颂风不由露出畅快笑意:“待我贏回曦日炉,再捉了他那几只灵宠,剥了皮毛做成围脖,一併送给父亲做贺礼!” 第155章 「用灵石砸死他!」 “啊湫!啊湫!啊湫!” 羽融连著狠狠打了三个喷嚏,连忙嫌弃地將凑到自己鼻子下面的暮云推开,瓮声瓮气地说:“你不要在我前面。” 暮云回头看他一眼,爬到许陵光腿上去趴好,嘟嘟囔囔说:“你一直打喷嚏,我还没嫌弃你呢!” 许陵光刚坐定,正等著怀青过来问一问百炼塔的事,就听两只小崽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吵起来,他摸了摸羽融湿漉漉的鼻头,有点担忧道:“怎么忽然打喷嚏,是不是著凉了?” 羽融却根本不在意,吸吸鼻子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打了滚,骨碌碌滚到了兰涧身边肚皮朝天蹬了蹬腿:“肯定是有人说我坏坏!” 许陵光顺势挠了挠他软乎乎的肚皮,笑著说:“谁敢说你坏话?” 羽融嘰嘰咕咕非常记仇:“说不定是刚才那个討厌鬼!” 刚才许陵光和公羊颂风针锋相对,幼崽们自然也同仇敌愾。 但许陵光早早就交代过在外面时他们是不能说话的,不然被人听见了,怕是会惹出麻烦来。 所以幼崽们虽然非常气愤,但也只能委委屈屈地忍住了,只能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恶狠狠瞪公羊颂风几眼。 现在回了自己的地盘,也不用顾忌什么了,羽融自然就明目张胆地蛐蛐起来。 许陵光只当他童言童语,笑著应和:“那等我贏了他,给你出气。” 羽融一听就兴奋地爬起来,挥了挥爪爪说:“打得他屁滚尿流!” 埋在兰涧毛毛的妘风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嫌弃羽融没有文化,哼哼说:“你真粗鲁,这是比试,又不是打架!” 暮云赞同:“万年石乳我听爷爷说过,可值钱了,等我们贏过来就卖掉,然后用赚来的灵石砸死他!” 慢半拍的昭灵只听到了最后一句,扑腾著翅膀啾啾叫表示赞同:“用灵石砸死他!” 许陵光听得哭笑不得,幼崽们斗志勃勃,他心里却有点犯嘀咕,看公羊颂风那必贏的篤定样子,里面说不定还有门道。 正好这时怀青过来了,他就让幼崽们自己去玩,细细同怀青问起了百炼塔和神农榜的事。 “这神农榜可不好上,也难怪公羊颂风敢拿万年石乳做赌注。” 怀青听许陵光说完,眉眼间就浮现担忧之色。 他並不清楚许陵光的实力,並不敢贸然出言置喙他的决定。但歷年的神农榜他却是知道,因而只是拿出去年的榜单,委婉地提醒道:“神农榜上最后一名,也是玄级丹师。”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许陵光接过復录的神农榜名单细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难怪公羊颂风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这神农榜確实是竞爭激烈。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不知何时靠过来的兰涧,转头问怀青:“这神农榜按照闯塔获得的积分排名,那有没有办法快速获得积分?” 按照他所知道的规则,一层层累计积分,要想超过现有的排名,確实有些困难。 怀青想了想说:“据我所知,倒也有一个险而又险的办法,不过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 “什么?” “据说如今的百炼塔並非完整形態,它的完整形態叫做山海百炼。” “山海百炼危机重重,但同时奖励也十分丰厚。闯塔一层的积分可抵寻常的三层,除此之外,听说每一关的奖励都是上古时期的宝物,於如今而言都是极其珍贵难得的宝物。” 许陵光之前从没听说过这种说法:“山海百炼,怎么之前从没听人说起过?” 怀青自然道:“山海百炼难度太大,丹师一个不防就有性命之忧,公羊家为了不生事端,早就不曾启用了,所以如今很多人並不知道此事。” 许陵光想了想说:“只是不知道这难度到底有多大,实在不行,我可以冒险试一试。” 有兰涧给他的祝愿之力加持,他倒是不担心性命之忧。 怀青闻言说:“山海百炼封存已久,如今我们与公羊家又生了齟齬,就算二公子想要启用,公羊家未必同意。” 许陵光一想也是,与其指望走捷径,不如老老实实地闯关。 上神农榜需要的积分虽然多,但他粗略算了下,只要他能闯到第五十层,积分就能超过最后一名。 难度虽然大,但並不是没有机会。 百炼塔闯关並不完全依赖丹师的修为境界和品级,据说里面很多关卡非常考验的丹师所学知识的宽度和广度,也就是会有许多生僻的疑难杂症。 而这方面对许陵光恰恰算是专业对口。 他熟读元九手札,元九是位不走寻常路的丹师,什么生僻他研究什么,因而许陵光知识储备算是非常大的。 说不定能在这方面能有些优势。 这么想著,许陵光也就不执著山海百炼了,他打算先好好温习一下过往所学,然后按部就班地闯塔。 虽然赌约有些衝动,但要真是技不如人,他愿赌服输就是。 这么想著,许陵光也就不再纠结。 嘱咐怀青等百炼塔开之日来叫他后,就和兰涧以及小崽们商量,这两天自己要闭关温习了。 “你们自己乖一点,要是想出去玩,记得让怀青叫人跟著。” 小崽们一听他要闭关准备闯塔,都非常配合。 有虞正色说:“你放心,我会看著小崽们。” 小崽们围在他脚边纷纷点头,表示自己会听话。 暮云则鼓了鼓腮帮子,在小口袋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一本手札来:“这是爷爷让我背的,里面什么都有,给你看,说不定有用。” 见小崽们一个比一个听话,许陵光这才安心,目光转向兰涧;“那我就去闭关两天。” 兰涧见他斗志满满,想了想说:“你不必太忧虑,就算有个万一输了,我自有办法替你出气,不会让公羊家太得意。” 许陵光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起来。 这种无论做什么,后方都有人替你托著底的感觉让人很安心。 他眼神明亮地看著兰涧:“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156章 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转眼就到了百炼塔开启的日子。 许陵光这两日全心全意为闯塔做准备,几乎是昼夜不休彻夜不眠。 除了將元九手札以及鎏洙师父传授的知识重新温故知新一番外,连暮云给他的那本无名手札他都看完了。 看过之后他才发现这手札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里面记载的都是暮云爷爷这些年来走南闯北所见所闻,其中记录了无数奇珍异宝灵丹妙药。 这里面不少珍奇灵药的名字他都曾在元九手札中见过,只是元九手札中只提了名字效用,却並没有相应的图片,许陵光虽然记在心中,但多少还有不解之处。 但现在配合暮云爷爷的手札,他对一些从未得见的灵药特性了解的更为清楚,对於元九手札所记也就更加融会贯通。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这两日专心致志的缘故,他隱约感觉自己引气入体修炼时更加圆融顺畅了。 虽然这两日一直不曾休息,但在运气几个大周天后,他感觉精神反而更加饱满。 怀青一早过来传讯时,许陵光从闭关的屋內出来,只觉得浑身上下充盈著一股清气,仿佛走路都比从前轻盈。 別说是闯塔了,感觉分分钟打一架也不是不可以。 怀青见他容光焕发的模样,拱拱手笑道:“看来我倒是多余担心了,车马已经备好,就在楼下候著了。” 许陵光点点头,这才去看兰涧和幼崽们。 几只小崽或是挤在兰涧身边,或是被有虞抱在怀里,一个两个都眼巴巴地盯著许陵光。 小崽们知道许陵光要闭关准备闯塔,这两日都听话老实得很,就算有时候想许陵光了,也是踮著爪爪悄悄摸摸地凑到屋外听一听里面的动静,根本不敢吵闹。 好不容易等到早上许陵光结束闭关出来,眼下看见他想扑都顾忌著不敢扑,只能蹲在原地焦急踩著爪爪跃跃欲试。 许陵光和小崽们对上目光,笑著蹲下身张开手臂。 得到回应的幼崽们嗷呜欢呼一声,爭先恐后地扑到他怀里。 许陵光怀里抱著有虞和妘风,头顶上顶著暮云,肩膀上还蹲著一只绒团团的昭灵,模样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他跟有虞说了一声辛苦,才看向一旁岿然不动的兰涧:“我们出发吧?” 兰涧目光扫过紧紧扒在他身上的幼崽们,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跳到了有虞怀里。 一行人便下楼乘车前往百炼塔。 百炼塔虽然名为塔,但实则它的外表並非一座塔,而是一个人为炼製的小秘境。 秘境的入口就设在散烟霞所在中心区的拢烟臺。 许陵光出发过去时,大街小巷已经挤满了人流。 为了便於管理,百炼塔开启之日,城中禁用御空术法,修士与普通人混杂在一处,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马车穿行在人流之中,许陵光打起车帘眺望远处情形,就先被嘈杂的人声狠狠震了一下。 他捂住幼崽的耳朵,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那个吵闹,连忙放下车帘长吁一口气说:“这也太吵闹了,怕是全城人都来了。” 兰涧抖了抖耳朵,说:“百炼塔是闻名商阳大陆的盛会,每年来闯塔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应该也就第一日人多热闹。” “这百炼塔只要缴纳了灵石就可以入塔闯关,但凡懂些丹道的人都要来试一试。” “等今日之后,鱼龙混杂之辈被筛掉,人就少了。” 许陵光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早知道这么多人,那我们应该晚点来,也免得和他们挤。” 马车被裹挟在人群里,半天才走出去几步,实在是艰难。 不过好在没过一会儿似乎就有巡城的兵卒来疏散人群,速度明显快起来。 马车跟著其他车流驶入另一条更为宽敞的车道,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拢烟臺。 拢烟臺前一左一右矗立著两座巨大的石碑,石碑制式相仿,略高大些的石碑通身散发一丝古拙意韵,上方笔走龙蛇刻著“神农榜”三个暗金字样,在其下方,则是一列列的名字,都是上了神农榜的丹师姓名。 而另一座略小的石碑散发的气势则要差一些,虽然也同样列了名字,但石碑之上並无其他字样,应该就是人称的“小神农榜”了。 此刻拢烟臺四周已经聚满了人流,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在那神农榜上,所有人都在兴致勃勃地探討榜上有名的丹师们。 听说哪位闭关许久不曾闯塔的丹师又有了突破,今年也来闯塔了; 还有某位丹师听说自创出了新丹药,颇受吹捧; 还有哪两位丹师听说起了齟齬,在闹市大打出手却互相奈何不得,约了今年神农榜上一决高下,输得哪位要给贏了做一年丹童…… 各种各样的八卦隨著人声流传开,许陵光在一边竖著耳朵听得不想走。 最后还是怀青忍了又忍,才小声说:“这些小道消息不过尔尔,问道馆中丹师齐聚,消息更为灵通。” 许陵光一听就来了兴致:“那我们去问道馆吧。” 问道馆环绕拢烟臺而建,是供闯塔的丹师们休息会友切磋之地。 当然,並不是隨便哪一个丹师都能进问道馆,要么是本身实力不凡,要么是背后有所依仗。 许陵光自然是仗著闻仙居的势进了问道馆,怀青早早就已经定好了视野最好的座位。 马车在问道馆前停下,自有小童將马车牵去安置,许陵光一行则在侍女的接引下上了二楼。 问道馆整个二楼乃是露天而建,以散烟霞茂盛的枝为顶,楼阁掩映其中,轻纱朦朧,幽香隱隱,甫一踏入,就仿佛和楼下喧囂嘈杂的俗世分隔开来。 不过俗话说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江湖。 这二楼看上去犹如仙境,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如不食烟火的神仙,但许陵光刚进去还没落座,就听见有人说:“你们听说没有,前几日公羊颂风同个名不见经传的丹师打了赌,对方口出狂言,说要上神农榜,还拿了昔日丹皇鎏洙的曦日炉做赌注!” “可知道那丹师的来歷?” “不知,听说年纪不小已经过了百岁,但品级却不高,好像是黄级还是地级……” “嚯,那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那曦日炉不会是假的吧?” 已经过了百岁年纪不小,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许陵光本人:“……” 第157章 「主人特命我来下注,押二公子贏。」 说话的两名丹师瞧著年纪都不大,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眉心点一粒红痣,穿著相同制式的墨绿弟子服,瞧著应该是同一个门派的。 此时他们浑然不觉得事件的主角就在自己身后,正唾沫横飞说得起劲。 怀里抱著一只短笛的男子摸了摸下巴,说:“公羊颂风虽然不太聪明,但总不至於被个西贝货骗了万年石乳去。” “那曦日炉是真的?” 坐在他对面的瞧著略小一些,一张圆圆的包子脸上露出天真的嚮往之色:“那可是丹皇用过的丹炉,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能看上一眼。” “那公羊颂风倒是好运气,他肯定已经瞧过了。” “也说不上运气好坏吧。” 短笛男子双手抱怀“嘖”了声:“那丹师虽然修为不高,但他一非世家子弟,二也不是哪个宗门的弟子,却能隨便拿曦日炉做赌注,说不定有什么来头……” 他说著眼睛忽然亮起来,一拍桌子道:“他们不是开了盘口,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赚上一笔。” 说完就迫不及待起身拉著那包子脸的弟子一溜烟跑远扎进了人堆里。 许陵光抽了抽嘴角,回头问怀青:“刚才那两个是不是妙音门的弟子?” 他閒著没事时特意了解过商阳大陆上的大小宗门,因为无药就是妙音门的长老,看见妙音门时他还下意识多留意了一下。 记得没错的话妙音门以无尽夏为標记,门中医修多以乐器为兵器,因为他们修习的功法特殊性,眉心还会显现一颗红痣。 刚才那两名丹师的衣裳胸口就绣了一朵绽放的无尽夏,手中又握著一支短笛,眉心还有红痣,多半是妙音门的人。 果然怀青听了就点点头,说:“不过今年倒是奇怪,妙音门竟然也来了。” 许陵光听得奇怪:“妙音门修习医术,丹师想来不少,怎么往年竟然没弟子来闯百炼塔吗?” 怀青说:“大约百年前吧,妙音门与公羊家不知为何起了齟齬,之后就断了来往。妙音门弟子从不入莒南城,而公羊家的人经过泗水城时也都绕行。” 泗水城就是妙音门所在的城池。 “那今年怎么来了?” 怀青摇头:“属下也不知,稍后叫人去打探一二,这里面恐是有什么说法。” 许陵光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再多问,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他过来的晚些,这问道馆二楼已经热闹了起来。 枝掩映之中四处可见三五成群的丹师们,有一小部分在討论交流丹术,但绝大多数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议论公羊颂风和许陵光的赌局。 当然,十个人里有十一个人都觉得许陵光要输。 为此甚至开设了赌局。 许陵光自己倒是怎么样,听八卦听得兴致勃勃,没留意怀青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就连有虞眉头都轻轻皱了起来。 “我们也去下注。” 有虞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虽然努力说服自己不必同那些没见识的人计较,但他听著这些不相干的人贬低许陵光,还是忍不住动了气。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他拧著眉拿出一只乾坤袋交给怀青:“赌二哥贏!” 幼崽们见状,也纷纷拿出自己珍藏宝贝,一股脑塞到了怀青手里。 怀青也觉得这样不像样子,抱著灵石正要去下注,就被许陵光叫住:“等下。” “小小年纪,怎么就学別人赌钱?” 其实他自己並不在意这点小事,他跟那些人素不相识,別人爱说就说两句,也少不了一块肉。 没想到小崽子们气性竟然这么大。 要是平时,许陵光一开口有虞和小崽们肯定就老老实实听话了,但今天他心里憋著气,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 有虞抿起唇看向一旁的兰涧,试图寻求支持:“那些人胡说八道,不仅是侮辱二哥,也是在践踏闻仙居的名声,岂能再任由他们抹黑?” 他的话得到了小崽们的热烈赞同。 许陵光哭笑不得,看向兰涧:“没必要和他们爭一时之气,要是我贏了,那些人自然就闭嘴了。” 万一输了,那那些人说得也没错,他们也不能把人家的嘴给堵上不是? 许陵光本来以为兰涧会站在他这边,谁知道兰涧看了他一眼之后扭过头,朝有虞点了点头。 许陵光:??? 不是,你一个仙气飘飘的上古乘黄,怎么气性也这么大啊? 有虞得到了兄长的支持,眼睛一下亮起来。他也不知道和兰涧眼神交流了什么,又从腰间拿出一个乾坤袋扔给怀青,催促道:“快去下注,就用我兄长的名號!” 怀青得了令,笑眯眯地揣著乾坤袋走了。 许陵光伸著脖子眺望他的背影,等看不到人影了才小声嘀咕著说:“万一输了就亏大了。” 兰涧闻言侧脸看他,耳朵抖了下:“你不会输。” 有虞和幼崽们纷纷附和:“就是,肯定会贏!” 这边许陵光哭笑不得,那边怀青却是揣著袖子,拿出了闻仙居管事的架势,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人群中心——下注的盘口前。 这坐庄的庄家正是问道馆的少东家胡烈。 胡家在莒南城也有一席之地,与公羊家、闻仙居都常有往来,胡烈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怀青。 “怀大管事可是大忙人,平日去闻仙居人影都难得见著,今日怎么有閒情逸致过来?” 胡烈是个混不吝的性儿,笑眯眯地拋了拋手中筹码:“莫非是也想下一注玩玩儿?” 他將筹码一字排开,手指在左边公羊颂风的名字上一点:“不过今日这赌局可没什么看头,大家都赌公羊颂风贏,没意思得很。” 怀青將两只乾坤袋拿出来,放在代表许陵光的右侧,轻描淡写道:“我家二公子与公羊颂风立下赌约,这热闹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主人特命我来下注,押二公子贏。” 第158章 闯塔开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胡烈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你家二公子?” 怀青揣起手,眯起眼睛扫视四周,故意拖长了调子:“怎么,诸位不知道,公羊少爷没跟诸位说吗?” “我家二公子隱居避世多年,难得出来一趟,途径莒南城,起了兴头想闯一闯这百炼塔。没成想公羊少爷年轻气盛,非要同我家二公子打赌,我家二公子虽觉得以大欺小不好,但公羊少爷坚持,也只能应战了。” 怀青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有技巧,先是点明了许陵光的身份,告知眾人他並非无权无势的散修。 接著又暗示眾人这场赌约是公羊颂风执意而为,毕竟许陵光比公羊颂风年长许多,这样万一许陵光贏了,公羊家也不好再以公羊颂风年少无知而赖帐了。 他这么一说,眾人脸色就变了。 尤其是胡烈,他可不怕公羊颂风,直接就啐了一口,骂道:“公羊颂风这廝竟敢耍老子!” 这赌约的消息自然是公羊颂风特意让人传出来的、 每年百炼塔开时问道馆都会开盘口下注,赌法千变万化,而胡烈作为问道馆的少东家,自然是赚得最多的那个庄家。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但公羊颂风这个盘口,却是公羊颂风主动找上门来跟他合作的。 公羊颂风的原话是那丹修无门无派,不过靠著奇遇得了曦日炉,眼下被他激得拿出来做了赌注,已经是他公羊颂风的囊中物。 但公羊颂风显然並不满足於此,他找上胡烈开盘口,想要借这必贏的赌局再分上一笔。 如果只赌输贏自然没什么悬念,公羊颂风几乎是必贏的结局。 胡烈之所以开这一局不过是热热场子,反正赔率不高这点钱他还撒得起。 他真正准备赚钱的是另外几个盘口,比如赌许陵光能不能上小神农榜,比如许陵光能在百炼塔里待多久等等。 因为万年石乳和曦日炉的名声,两人的这场赌局名气不小,不少人都被吸引来下注,场子上的押注可比往年翻了几番。 胡烈正准备大干一场,没想到公羊颂风这孙子竟然瞒了这么关键的信息。 他磨了磨牙,这仇他记下了。 胡烈气得脸色铁青,在场其他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可是真金白银下了注押许陵光输的。 但现在却得知这许陵光並非无权无势的散修,身后有千金楼做依仗,那这赌局的输贏可就不好说了啊。 一时间有不少人嚷嚷著要重新下注。 胡烈是个老手,他呵呵笑了声:“买定离手,你们要是后悔了,再下一注重押不就得了。” 他將怀青给的两只乾坤袋拎出来清点了一下数量,“嚯”了声,说:“十万中品灵石,那这两边的赔率可是要变一变了。” 说完他迅速让人算了新赔率,双手一摊:“快点,还有没有人要下注。” 眾人一看他这架势,又犹豫起来。 怀青扫视一圈,拿了下注的凭证便转身离开。 胡烈注意到他离开,招手叫来小廝:“你去给公羊颂风传信,就说大家已经知道了那丹师的身份,都押他输呢,问他要不要加注。” * 怀青下注了回来,就到了百炼塔开启的时间。 闯塔丹师都有一张传送符,百炼塔开启后,只要燃烧传送符就能进入塔中, 许陵光见怀青已经回来,和兰涧有虞打了招呼,又挨个摸了摸小崽后,就燃起了传讯符。 “我去了。” 他朝小崽们笑了笑,下一瞬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视线再恢復的时候,许陵光就站在了一座通天巨塔之前。 那巨塔高.耸入云,塔座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全乎,塔尖则隱没在云雾之中,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势。 许陵光做了个深呼吸,看著面前古朴厚重的大门,伸出手推开。 大门敞开,发出吱呀的沉闷声响。 许陵光平復了一下略有些激动紧张的心情,踏步进去。 怀青已经给详细说过闯塔的大致流程,百炼塔初始三层的关卡比较基础,进门之后按部就班的答题炼丹就可以轻易通过,主要是让丹师有个適应和过渡。 但三层之后关卡的变化和难度就开始逐步增多,会有各种隨机关卡,就需要丹师自己隨机应对了。 按照前人经验,第一层通常是需要答十道题,然后炼製三颗一品上品丹药即可前往下一关。 这对许陵光来说再简单不过。 他调整好了情绪,在面前的蒲团上坐下,等待百炼塔出题。 然而出乎意料时,本该出现的提问声並没有响起,反而是许陵光浑身一轻,紧接著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片荒野之中。 许陵光:? 他茫然地坐起身,正想起身,小腿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嘶”了声低头去看,就见小腿处不知何时竟然缠了一条通身赤红的毒蛇,此刻那毒蛇的獠牙已深深扎入他的小腿肚。 蛇毒蔓延很快,许陵光一阵头晕目眩。 他勉强稳住心神,心想这应该是百炼塔的关卡。 虽然和怀青说的不太一样,也有些猝不及防,但他已经不是刚穿过来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了。 这蛇他认识,是七环火炼蛇。 这种蛇通身火红,尾巴上却有七道黑色圆环纹,因此而得名。 七环火炼蛇的蛇毒不算难解,只要取了蛇血,再在附近寻到七曜草一起服下,就能解毒。 许陵光很快冷静下来,齜牙咧嘴地捏住七环火炼蛇的七寸,將这死死咬住他小腿的毒蛇硬生生给扯了下来。 被毒蛇缠绕的整条小腿已经乌青发麻,许陵光忍下了晕眩感,提著这条蛇一瘸一拐地爬起来去找七曜草。 七曜草与七环火炼蛇相伴而生,通常不会隔得太远。 许陵光目光逡巡一圈,很快就在漫山遍野的植物里分辨出了那不太起眼的七曜草。 也幸好他最近修炼进步不少,目力也跟著提升了,不然还真得费些功夫去找。 锁定了目標,许陵光一瘸一拐地小跑过去,揪起七曜草就塞进嘴里,然后又割了蛇尾巴,皱眉喝了几滴蛇血。 七曜草和蛇血混合在一处,变成一种冲鼻的刺激味道,许陵光痛苦地咽了下去,將已经变成尸体的七环火炼蛇扔到一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159章 「窝草,什么东西?!」 蛇血混合七曜草,很快就起了效果。 强烈的眩晕感消退,小腿上的乌青色也逐渐淡去,最后只剩下两个带血的牙印。 许陵光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防止感染,才起身朝四周张望。 他此时身处一片草丛之中,高低起伏的野草高的到人胸口,矮的也有小腿那么高,野草在脚下绵延向远处,尽头可以看见树林和山峰的阴影。 许陵光想了想,决定先往树林去。 太阳已经过了头顶开始偏西,这地方全是荒草,不能遮风挡雨不说,草里不知道还有多少毒蛇毒虫,实在不是个適合过夜的地方。 得趁著太阳还没落山之前,摸清楚情况找地方过夜,最好再找点防身的东西。 防身的东西—— 许陵光的目光落在一旁的七环火炼蛇尸体上。 他刚才已经检查过身上,本来隨身携带的乾坤袋须弥戒一个都没了,除了脖子上掛著的玉麟趾,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不过幸好玉麟趾还在,至少不用太担心生命安全。 许陵光用隨手摺的草茎將七环火炼蛇的系好拎在手上,然后便艰难踩著荒野往远处的树林跋涉。 头顶的日头很晒,许陵光才走了一会儿就觉得口乾舌燥,腹中飢饿。 他这个修为境界可以辟穀几天,按理说不会这么快感到飢饿才对。 许陵光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刺眼的太阳,眼睛眯了眯,感觉有点不对。 太阳西斜的速度要比预计中快很多。 之前还在他头顶略微偏西的太阳,这会儿已经到了偏西四十五度的样子。 这地方的时间流速似乎要快很多。 许陵光遥遥看了一眼似乎永远走不到的树林,决定不再继续前进。 按照现在的速度,他就算走到天黑都未必能走到树林。 他舔了舔唇,准备先找找附近有没有水源。 湖泊大河是指望不上了,这地方全是荒草不像是有大水的样子。 不过野草长得这么茂盛,说不定有溪流或者地下水之类的。 再不济这些植物的根茎里应该也有水分,可以能解渴。 至於食物,要是找不到能吃的,七环火炼蛇的尸体烤一烤也能勉强吃吃。 许陵光一边庆幸自己把七环火炼蛇尸体带上了,一边弯著腰检查土壤的潮湿情况——跟著潮湿的土壤走,应该能找到水源。 后方埋伏许久的野兽,趁著他弯腰的时候发动了袭击。 野兽似鹿非鹿,身披黑毛,唯有尾巴是白色。头顶四只锋利的角,四足,前两足像猴爪,生有锋利爪鉤,后两足则像马蹄。 此时它身体伏低,粗壮有力的后蹄猛蹬,四只锋利的角就冲向许陵光不设防的后背。 那尖角犹如钢铁一样,在刺眼的太阳光下闪著寒光,要是刺中,顷刻间就能將人刺个对穿。 许陵光只觉后背一阵发麻,在本能的控制下一个侧滚翻向左侧,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头漆黑的野兽低头再度冲向自己。 “窝草,什么东西?!” 许陵光警铃大作,猛地提气飞身躲开。 野兽扑了个空,后足立起,被黑毛覆盖的狰狞脸孔露出来,一双暗红色眼睛愤怒地盯著许陵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许陵光终於看清楚攻击自己的是个什么东西,顿时“嘶”了声。 看著有点眼熟。 不过他来不及回忆,那东西后腿一蹬,竟然猛地跳起来,前爪张开,犹如人手一样试图来抓他。 那爪鉤上还生有倒鉤,要是被它抓到,肉都要被刮下来一块。 许陵光立刻闪开,习惯性摸向衣袖却摸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穿云弩也不在了。 没有法器,他无法反击,只能狼狈地在半空之中闪转腾挪。 但很快他就感到了灵力不支。 而不停跳起来试图攻击他的野兽看著但却没有半点力竭的意思。 这么下去不行。 在半空都甩不开这东西,要是灵力耗尽一准要完蛋。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在躲避的空隙里分析局势。 躲不掉,就只能硬刚了。 他的目光落在野兽的四只角上。 这东西主要靠尖角和利爪攻击,身后是它的攻击盲区。 许陵光舔了舔乾裂的唇,决定赌一把。 他找准了时机,在野兽跳起来试图抓他的时候,猛地绕到了对方的后背,然后抓住了对方粗大的尖角。 这东西的动作很灵活,反应也非常快,在许陵光绕到它后方的一瞬间它就调转了方向衝刺。 但可惜的是许陵光动作也不慢,他死死抓住了对方的尖角,被野兽巨大的力量带著甩了一圈。 他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没被甩下来。 野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拼命在原地撅蹄子甩头乱蹦,试图把他甩下去。 许陵光死死抓著它的角,一个翻身骑到到它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死死抱著不撒手。 野兽自然不甘心,喉咙里发出怪异的怒吼声,疯狂蹦跳试图把背上的人甩下去。 许陵光被它甩得头晕,想著这样不是办法,一时恶从心头起,调动了灵力硬生生掰断了它一只角。 声音比它更大,透著股狠意:“你再跳,我把你剩下的角也掰断了。” 野兽身形一滯,但很快又不甘心地吼叫起来。 “听得懂人话?” 许陵光再次调动体內不多的灵力,废了吃奶劲儿掰它另一只角:“你再蹦,再叫。” 头顶传来的剧痛让野兽发出吼声。 但或许是实在太痛,它竟然当真停了下来,只有前爪不甘地在地上刨动。 许陵光见状一喜,这东西果然通人性,它害怕被掰角。 许陵光正想鬆手,就看见这东西暗红的眼珠往后斜过来,里面儘是狡诈。 这东西竟然会诈降。 许陵光手里一使劲,硬生生又掰断了它一只角。 反手將闪著寒光的尖角对准野兽的眼睛:“我知道你能听懂,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断的可就不只是两只角了。” 野兽身体一阵瑟缩,两只前爪抱著头身体趴伏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类似示弱的呜咽声。 不过鑑於它有前科,许陵光还是不太敢下来。 他看了看太阳的防卫,眼珠一转,用手里的尖角在野兽头顶狠狠捅了下:“带我去找水源。” 野兽被自己尖角扎痛,发出呜呜的声音,不情不愿地爬起来,驮著许陵光往前走。 许陵光坐在它背上眺望远处,思路一下就被打开了。 这东西虽然长得丑,还凶,但当坐骑好像还不错誒。 第160章 「看什么看?老实点!」 不过这东西太凶,怎么驯服是个问题。 许陵光现在都不敢从它背上下去。 他眯起眼琢磨,见这东西一边往前走一边贼眉鼠眼地往后看,红眼珠贼溜溜地转来转去,显然贼心不死,於是立刻又捅了它一下:“看什么看?老实点!” 野兽又被捅了,喉咙里呜了声,眼珠子不敢再乱转,看起来比之前老实了不少。 许陵光垂眼瞅著它,心想这东西太狡猾,估计得把它打怕了才会老实。 要是它实在不愿意当代步工具,这么大只,杀了吃肉也不亏。 许陵光这么想著,等野兽驮著他找到了一条几近乾涸的浅溪后,就敲了敲它的头,示意停下来。 野兽老老实实趴伏在地上,四肢曲起,头颅抵在地上方便他下去。 许陵光从他背上跳下来,手里握著两只断角。 这角是他费了老大劲儿掰断的。 末端锋利,前细后粗,刚好一手握住,很適合当做武器。 许陵光说:“你在这里等我。”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说完他就一副不设防的模样走向溪水。 野兽老老实实地趴在原地。 许陵光没敢放鬆警惕,这东西很聪明,在防著他,想等他放鬆警惕再动手。 很巧,他也在等。 他步伐轻鬆地走到溪水旁,將断角隨意放在水边,俯下身体双手捧水喝。 溪水乾净清凉,许陵光喝下,疲乏乾渴都得到了缓解。 身后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 他喉结滚动,喝完一捧,迫不及待地又去掬一捧水。 身后的野兽就在这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 许陵光等得就是这一刻—— 他迅速抓起一旁的断角,身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直接將断角精准插入了野兽的右眼中。 野兽吃痛,身体失去控制,巨大的衝力造成的惯性让它前冲,半只角都插入它眼眶之中,红色鲜血溅到许陵光身上。 他鬆开手躲远一些,冷眼看著野兽因为剧痛在地上翻滚。 等到差不多耗尽了力气,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喘气时,许陵光才握著断角,用脚尖拨了拨它,咕噥道:“早点老实不就好了。” 野兽大约是留下了阴影,身体瑟瑟抖动,两只前爪抱著头呜呜咽咽地叫。 听著怪可怜的。 不过许陵光没动惻隱之心,要不是他反应快,这会儿估计连骨头都没剩下。 而且他想起来这东西是什么了。 是玃(jue)如。 元九的手札里有提到过:西南三百八十里,曰皋涂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鹿而白尾,马足人手而四角,名曰玃如。 这东西是山海境里才有的灵兽。 不过按照元九所说,玃如並不太厉害,在山海境属於底层物种,谁路过都能踹一脚那种。 不过大概是武力值低,所以玃如非常谨慎狡诈。 元九之所以在手札里提了一嘴玃如,是因为玃如比大多数野兽要聪明。 它们虽然不能化为人形,但智力並不比人族低很多。 在许多兽类只会凭藉本能横衝直撞的时候,玃如已经学会了使用陷阱和计谋。 它们捕猎通常都是伏击,而且很喜欢装死诱捕。 一旦有野兽被尸体吸引靠近,就会被出其不意地咬断脖子。 曾有人族尝试驯化玃如,发现玃如是可以驯服的。 玃如似鹿,擅长奔跑跳跃,速度非常快。而且它们狡诈狠辣,有尖角利爪,虽然在山海境不值一提,但驯服之后和人类修士互相配合,却颇有成效。 许陵光回忆著手札中的內容,手里的断角戳了戳玃如:“还想活吗?” 玃如可能是对断角產生了阴影,许陵光只是轻轻戳了下,它却抖得筛子一样,呜咽声更大了。 许陵光见它哆哆嗦嗦的,缓和语气又问了一遍。 玃如这回好像是听懂了,后蹄挣扎著爬起来,头颅抵在地面做出臣服的姿势。 许陵光见状说:“那你在这里等著,等我喝了水再来给你处理伤口。” 刚才为了引玃如上鉤,他就喝了一口水,根本没解渴。 没了威胁,这次许陵光痛痛快快喝够了水,又生火把七环火炼蛇烤了填肚子,然后原地打坐调息恢復之后,才开始处理玃如眼睛上的伤口。 玃如遭了大罪,现在比家犬还老实。 许陵光喝水的时候就发现溪水附近竟然长了好几种灵药,其中就有对外伤很有成效的灵药。 他采了灵药用石头捣烂,朝玃如招招手:“过来。” 玃如战战兢兢地上前,插著独角的右眼还在滴血。 “我先给你把角拔出来,然后再敷药,你要是不想死,就別挣扎反抗,能听懂吗?” 玃如鼻子喷了下气,点点头。 许陵光鬆了口气,能听懂人话还是省事。 他握住断角,快准狠地拔出来。 玃如发出一声悽厉的痛叫声,前爪在地上焦躁地刨动,竟然真的没有反抗。 许陵光给它简单清理了伤口,將捣烂的草药敷在伤口上,然后用宽大厚实的叶片盖住,再用草茎作绳子固定住。 他下手时没有留情,玃如受伤的这只眼睛肯定保不住了。 但敷了药,外伤很快会痊癒,伤势不至於恶化危及性命。 玃如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伤势处理好之后,它精神恢復了许多,屈腿趴伏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仅剩的两只角碰了碰许陵光,示意他上来。 许陵光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沉到了西边,马上就要入夜了。 他想了想就没有再继续往前,而是说:“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浅溪边长著不少灵药,他正好可以採集一些带著,以备不时之需。 用不到玃如,许陵光让它自己在一旁休息,自己则薅了一大把野草回来,一部分用来生火,还有一部分则用来编成篓子装东西。 这里的时间流速要比外面快很多。 许陵光编好了两个草篓,一左一右掛在玃如身上,又采够了草药之后,天边竟然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没有著急赶路,而是原地打坐调息,將状態调整到最佳。 等太阳从地平线上跳出来,他才拍了拍趴在一旁的玃如,翻身骑上去,抓紧了两只坚硬的角,说:“往东走,去那边的树林。” 第161章 「知道知道,我是你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有了玃如做做代步工具,再赶起路来要轻鬆很多。 有了前一晚上的经验,许陵光没有著急直接奔向树林,而是顺便探索了这片荒野。昨天在浅溪边发现了许多灵药之后,他就刻意观察四周,又找到了一条沟通荒野与树林的小河。 小河被人高的荒草遮挡,河道不宽也不深,比之前那条看起来隨时会干涸的枯瘦浅溪看上去要丰腴许多。 许陵光让玃如沿著河道走,果然又发现了许多灵药。 这些灵药大部分许陵光都没见过,但好在他熟读元九的手札,在一番对比特徵后发现这些面生的灵药都在元九笔记中出现过。 许陵光就欢欢喜喜地將灵药採摘下来放进草篓里。 可惜手边没有丹炉,不然许陵光高低得多炼製些丹药防身备用。现在只能暂时將材料都储存起来,要用的时候再炼製成药液使用。 就这么走走停停,就是几个日夜过去。 这里的日升月落要快很多,许陵光已经习惯。陌生的环境他晚上也不敢睡觉,乾脆就打坐修炼。 好消息是他发现在这里修炼效果非常好,有种事半功倍的感觉,不过短短几天,他感觉体內可以调用的灵力竟然增长了一大截。 第一天到这里遇见玃如的时候,他运气御空还很吃力,但过了几日,现在御空竟然已经不费吹灰之力了。 不过也有坏消息。 许陵光骑著玃如朝著树林方向走了几天了,那明明看著已经近在眼前的树林,却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 要么是走错了方向,要么就是有结界阵法,所以才过不去。 四周只有这一个方向看得见树林群山,其他方向都是连绵看不到尽头的荒野,方向应该没错,许陵光猜测多半是法阵结界,他得找到阵法,达到某种条件了才能过去。 但他对阵法几乎是一窍不通,按照对阵法的一点浅薄了解,大概知道要找到阵眼才能破阵。 但怎么找阵眼就有点摸瞎了。 许陵光想了想,决定用最笨的办法,一块一块地探索排除。 这几天观察下来,这里虽然和怀青所说的百炼塔完全两模两样,但应该也是在某个法器或者阵法之中。 虽然看起来大,但其实应该是有边界的。 於是许陵光就开始用排除法做题了。 他沿著这条不易发觉的河流走走停停,一路上看见灵药就摘,看见灵兽就捉,虽然一时半会儿没找到阵眼吧,但收穫倒是不小。 两个草篓装得是满满当当。 这天中午,许陵光寻思著草篓已经装满了,得把东西理一理,比较普通的就全给玃如吃了腾地方,品质上佳的留著备用。 按照这里面的时间计算,玃如跟著他已经有大半个月了。 它老老实实不作妖,许陵光也没有亏待他。 不仅给它治眼睛的伤,那些用不上的灵药、吃不完的灵兽都一股脑餵给了玃如。 玃如肉眼可见地比刚开始长胖了一圈。 许陵光蹲在河边,长胖一圈的玃如就趴在他对面。 他从草篓里掏出一把草药嗅嗅闻闻,扔给玃如:“这个没用。” 玃如两只类人的前爪灵活地抓起草药塞进嘴里,嚼嚼嚼吞下去。 如此反覆,许陵光抠抠搜搜地腾出了半个草篓的空间,正想说让玃如起身把草篓背上继续往前时,就见玃如忽然一骨碌爬起来,仰头髮出一声长啸。 那叫声穿透性很强,许陵光耳朵一阵刺痛。 还没来得及捂住耳朵,就见眼前的玃如身形忽然一阵扭曲,弯曲的身躯直立起来,皮毛化作衣物,来了个大变活人。 活人把许陵光翻来覆去地看,仿佛看什么稀奇物件,隨后口吐人言:“已经好多年没人找到过我了。” 许陵光也张大了嘴稀奇得看回去,有点结巴:“你、你是玃如?” 活人瞪了他一眼,似乎有点不满:“我和那个丑东西哪里长得像了?” 许陵光:“……” 不是,你在我面前大变活人,现在问我哪里长得像? 许陵光生气,但许陵光不敢说。 人生地不熟的,还没搞清楚情况,他唯唯诺诺:“是不像,那玃如呢?” 活人哼了声,大发慈悲地解释道:“它是考验之一,你得到了认可,考验就算通过了,它自然就不存在了。” 说完整了整衣襟,扬著下巴道:“只有通过了玃如的考验,才能见到我。我是山海百炼的器灵辟风,你已经通过了入塔考验,且隨我来。” 许陵光:……? 这说的是人话吗他怎么好像听不懂? 什么考验,什么山海百炼? 他不是进的百炼塔怎么就到山海百炼来了? 许陵光问题一箩筐,见辟风转头就要走,连忙一手抱著个草篓追上去:“山海百炼是什么意思?我明明是去闯百炼塔,不是说山海百炼早就已经不开放了吗?” 辟风揣著头,回头看他一眼:“你问我,我如何知道?又不是我把你弄进来的,我只是个器灵。” 许陵光:“……行吧。” 他换了个问题:“我现在不就在山海百炼吗?你怎么还说带我入塔?” 辟风用看乡巴佬的眼神看他:“山海百炼可不是那么好闯的,这里只是山海百炼外的荒野,若是过不了玃如这一关,连入塔的资格都没有。” 他伸手一指前方:“那才是真正的山海百炼。” 许陵光顺著他的手指看去,就见前方一座巍峨高塔耸立,样式与他之前看过的相仿,可气势更为恢弘,直插云霄的巨塔给人一种从高处看来的俯视感。 许陵光不由发出嘆声。 辟风扭头:“如今的丹师都和你一样没见识吗?” 许陵光不理会他的讥讽,实话实说:“山海百炼已经许多年没开放过了,其他人来了应该也和我一样感嘆吧。” 辟风被他噎了一下,缓了片刻才说:“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许陵光:“知道知道,我是你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 辟风要说的话被抢先,气得脸鼓了起来:“你怎么话这么多!” 许陵光:“……” 他老实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一脸无辜地望著辟风。 辟风跺了跺脚,袖子一挥,將他捲入了塔中。 第162章 就这? 距离百炼塔开启已经过去二日。 百炼塔外聚满了人群,每一个名次的变动都会引发热烈的討论。 那些实力不足浑水摸鱼的丹师基本上前两天就已经被刷了下来,他们连最基础的前几层都闯不过去;能撑过第两日的,虽然未必有多大能耐,但至少是踏踏实实用心修行的丹师。 按照以往的经验,最有看头就是前五天。 通常这个时候神农榜上的名次变化会非常频繁迅速,新起之秀,厚积薄发者都有,大小神农榜上的廝杀不见血光,但却激烈万分。 不过这一次除了例行关注神农榜的排名变动之外,因为万年石乳与曦日炉的缘故,许陵光的排名也格外受到关注。 公羊颂风等实力不差的丹师都进了百炼塔,但他们一些同门拥躉等都在外等候,难免议论议论起来。 第一日时他们神色还算轻鬆,嘻嘻哈哈地赌许陵光何时出局。 毕竟许陵光若真有实力,怎么可能一百余岁了还名不见经传? 厉害的丹师大多年少成名,能达到大宗师甚至丹皇的丹师,都是不世处的天之骄子,小小年纪就已经实力惊人。 比如如今神农榜上高居前十的那几位丹师,年纪最大也不过八十三岁,而年纪最小的,只有四十六岁。 至於小神农榜前排的几位,年龄都未过三十。 所以像许陵光这样年纪一大把但之前从未听闻过名號的丹师,即便身后有千金楼闻仙居做靠山,他们也並不不太放在眼中。 不少人猜测他说不得第一日就被刷下来了,都等著看笑话。 但没想到他竟然撑过了第一日。 甚至到了第二天傍晚,仍然不见从百炼塔出来。 有公羊家的弟子沉不住气,小声说:“这个时候还未出来,不会真有些本事吧?” 旁人不知道,可他们却是知道,许陵光进的根本不是百炼塔,而是山海百炼! 山海百炼之凶险没人比公羊家的人更清楚。 他们本来胜券在握,以为许陵光第一天必定会出来,可没想到这都第二天傍晚了,还迟迟不见人影。 几个公羊家的弟子对了一下眼色,眼中都有担忧。 反而是其他人不知內情,觉得他们太把许陵光当回事了。 “好歹也是闻仙居的二公子,那怀大管事都当眾撂下话了,要是前两日就被踢出来,也太难看了些。” “不过我看明天也差不多该出来了。” “不错,我闻他身上丹香,最多也就是地级丹师,地级丹师第三日就该出来得差不多了。” 后面的时候,都是高品级丹师们的较量。 这个时候神农榜上的排名变化不会变动得那么频繁,但每一次变动,都会引得万人瞩目。 而最终能在神农榜上留名的丹师,都將名扬商阳大陆。 公羊家的人听著这些人好不当回事的笑言,只能將满肚子疑惑和憋屈硬生生咽下去。 毕竟公羊颂风用了手段將人送去了山海百炼可不是什么光明手段,若是叫人知道了,难免惹非议。 而且就算他们说许陵光现在山海百炼中,估计也没人信。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级丹师,能在山海百炼中撑过两日,也已经足够叫人惊讶了。 现在他们只能祈祷许陵光明天早早地就从山海百炼中出来。 不论是生是死,只要出来就好。 * 许陵光追在辟风身后,踏过高高的台阶,进了一座古朴的殿宇之中。 他好奇地四处打量,发现殿宇中並没有別的通道,只面前的桌案上放著一只丹炉。那丹炉看起来有些老旧了,不过通身散发出纯净丹韵,显然曾经的主人用其炼製了不少丹药。 许陵光这半个多月苦於没有丹炉炼丹,处处都受掣肘,现在一看见这只丹炉,眼睛就亮起来。 不错眼地盯著看,暗戳戳琢磨著怎么把丹炉弄过来。 辟风注意到他垂涎的目光,哼了声,说:“若你能炼製出十种丹药,这丹炉便归你了。” 许陵光一愣,不敢置信地看他:“这么简单?” 他还以为至少得跟辟风打一场或者斗斗丹术之类的呢。 结果就只炼十种丹药就行? 就这? 辟风听他说简单,眼角就抽了抽,流出被看轻的不满:“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到这儿来?” 许陵光挠挠脸:“你不是说这是山海百炼真正的入口吗?” 既然是入口,那应该不少丹师都能来吧? 怎么辟风的语气听著好像很不容易一样? 辟风呵呵笑了声:“这里是山海百炼的入口不错,但我可没说山海百炼只有这一个入口。” “只有通过玃如考验的丹师,才能由这个入口进入真正的山海百炼。” 许陵光听明白了,就像打游戏,通关方式有很多种,自己可能开到了什么隱藏关卡。 “不过玃如没考验我什么啊。”许陵光疑惑地嘀嘀咕咕。 辟风眼皮跳了跳,玃如可不是什么善茬。 他在山海百炼呆了这么多年,能杀死玃如的丹师不少,但驯服玃如让它老老实实当坐骑的可不多。 玃如性格阴险狡诈,就算一时落在下风,也总会找机会报復回来。 但他暗中观察,发现许陵光捉住的这只玃如,先前明明被打得那么惨,后来却並不打算报復回来。 而且后头十来天,还颇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意思,每天混吃混喝都乐不思蜀了。 要不是玃如捨不得混吃混喝的好日子,许陵光通过的时间还要再短一些。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和面前的人解释了,免得他觉得自己十分了得反而得意起来。 辟风手一挥,面前就出现一支一尺来长、手指粗细的香:“香烧尽之前,需要炼製完十种丹药。若是不成,便送你出塔。” 不等许陵光搭话,辟风的身形就消失在原地。 辟风说走就走,许陵光嘖了声,也不去想他了,將两个竹篓扒拉到跟前,开始挑拣灵药,思索能炼製哪些丹药,如何分配材料等等。 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辟风让他炼製十种丹药,可却並没有给他炼製的材料。 “原来难点在这里。”许陵光喃喃自语。 炼製十种丹药很简单,可在荒野中採集足够的材料却没有那么简单。 先不说这些稀奇古怪的灵药丹师未必都认识,就说外头的荒原里那么多灵兽,丹师光是应付那些灵兽都够呛,还在空隙间採集灵药,实在算不上轻鬆。 许陵光要是一进来就逮住了玃如,后面绝不会这么轻鬆。 而且光是採集灵药还不够,这些灵药还要足够炼製出十种丹药。 看辟风刚才的语气,少一种丹药,恐怕都会打包扔出山海百炼。 第163章 比起其他蠢材,你也不算给你师父丟人了。 许陵光看一眼缓慢燃烧的香,收回发散的思维,专心开始炼製丹药。 好在他有喜欢囤材料的习惯,这一路走来虽然餵了玃如不少灵药,但他自己其实还留了不少。 算一算用料,就算炼製十种丹药也绰绰有余。 炼製的丹药种类早在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 饱腹用的辟穀丹;疗伤用的白羊丹,破元丹;补充灵力用的补气丹,蕴灵丹,復灵丹。还有防身用的破障丹,紫火丹,裂火丹等等。 各种用途的丹药都要炼製一些。 因为不知道这些炼製的丹药会不会被收上去,许陵光稳妥起见,还特意將每种丹药需要的材料多准备了几份,这样就算收上去一份丹药,剩下的也足够他使用了。 將灵药都分配好后,许陵光这才从桌案上取过丹炉,开始炼丹。 原本以为只是个年代比较久远老旧丹炉,但一上手,许陵光就感觉到了不同。 寻常丹炉送入灵力之后,需要丹师源源不断地继续输送灵力才能保持灵火不灭,中途灵力一旦不稳或者中断,就会影响丹药炼製,导致失败或者成品不佳。 但眼下这个丹炉,却似乎和之前用过的丹炉不太一样。 许陵光送入一缕灵力后,就感觉那灵力流向了丹炉一角。 他疑惑地停下动作,將丹炉举起来朝里看,发现丹炉內侧竟然鐫刻著非常精密的阵法纹路。 他尝试著再次將灵力送入,灵力依旧如同泥牛入海一般。 许陵光想了想,没有再继续送入灵力,而是將点燃了灵火。 只见微弱的火苗在丹炉中燃烧起来,紧接著就有灵力流动,將微弱的灵火滋养得更加旺盛。 许陵光:? 他惊奇地捧著丹炉上下左右看,只见那灵火旺盛地燃烧了一小会儿,接著就变回了最开始的微弱模样。 许陵光隱约有些触摸到了关窍,尝试著又將灵力送入丹炉之中,之后再次停手。 在灵力滋养下烧得旺盛的灵火果然没有熄灭。 许陵光露出不可置信地表情——这竟然是个可以储存灵力的半自动丹炉! 这个修真界的东西也太先进了吧。 比他从前看过的很多小说都要先进。 有这么一个半自动丹炉,意味著只要他给丹炉储存了足够的灵力,再加入药材,调节好火候,丹炉就可以自动炼丹了! 难怪这丹炉看著破破旧旧,竟然可以当做奖励。 就是不知道炼製出来的丹药品质怎么样。 许陵光迫不及待地开始尝试用丹炉半自动炼丹。 尝试炼製了两种丹药之后,许陵光確认了丹炉的效果—— 丹炉半自动炼出来丹药品质比较一般,几乎都是中品,没有上品,同时下品也很少。对比他自己的炼丹品质自然是差了很多,但对於普通丹师来说,这绝对是个提高成丹率的神器! 而且这丹炉用起来比普通丹炉更加节省灵力,效率也要高很多,很適合山海百炼里的情况。 许陵光对这个炼丹炉志在必得。 在香烧完之前,许陵光將所有药材都炼製完,一共炼製了十二种丹药。 这些灵药都是他辛辛苦苦四处搜集的,炼製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捨得浪费,抠抠搜搜全都用上了。 最后一点香烧完,辟风就进来了。 他双手抱怀从殿宇的墙壁中浮现出来,袖子一扫就將丹药收到了手中,没有清点,只是闻了闻就看向许陵光,有些惊讶地挑眉:“你师父是谁?” 面对器灵,许陵光也没有遮遮掩掩:“正儿八经拜过的师父是丹皇鎏洙,还有一个没有拜师,但应该也算我半个师父,叫做元九。” “哼,你倒是运道不错,竟捞到了两个丹皇做你师父。” 辟风不愧是山海百炼的器灵,他不仅知道鎏洙,竟然连元九都知道。 许陵光有些惊讶:“你见过元九?” 鎏洙是人族丹皇,闯过山海百炼倒是不奇怪。但许陵光没想到元九这个上古乘黄,竟然也来闯过人族的山海百炼。 辟风撇撇嘴,显然对元九颇有成见:“见过,他险些將山海百炼洗劫一空。” 许陵光原本想为元九辩驳几句,但一想到元九最开始自学炼丹时,那些丹书药典就是从人间境抢回来的,就默默闭上了嘴装鵪鶉。 好在辟风显然没打算將这笔帐算在许陵光头上,而是非常刻薄地上下扫视了许陵光一番,讥讽道:“有两个丹皇教导,你怎么这把年纪才来闯山海百炼?” 他嘖嘖道:“若我没记错,丹皇鎏洙十六岁就闯过了山海百炼。” 辟风用非常挑剔的语气说:“你都二十四岁了。” 许陵光:“……” 不知道为什么辟风这话总有一种他已经非常老的感觉。 但他是二十四岁,又不是一百二十四岁。 在现代社会,二十四岁也才工作不久呢! 怎么还搞上年龄歧视了?! 许陵光忍气吞声地说:“鎏洙师父天资过人,我自然比不上。” 辟风哼哼:“那自然是比不上,不过比起其他蠢材,你也不算给你师父丟人了。” 他说完將一个须弥戒扔给许陵光,道:“这一关你过了,別磨蹭了,走吧!” 话音未落,眼前的殿宇就骤然消失,辟风已经不见踪影,而许陵光则身处一片鬱鬱葱葱的树林之中。 许陵光四处张望,看见远处连绵的群山阴影之后確认,他终於抵达了之前想来的树林。 难怪之前怎么走也走不到,原来是在这里等著。 许陵光打开须弥戒查看,发现自己炼製的丹药全都在里面,除此之外,半自动丹炉也在,还另外多了五个木匣子。 许陵光打开木匣看了看,发现里面装的都是珍贵罕见的灵药。 看来通过关卡后得到的奖励並不止一个丹炉,这些灵药价值不菲,等出去后卖了,能换好大一笔灵石。 虽然现在许陵光靠著炼丹已经没有那么缺灵石了,但谁会嫌钱少呢。 他喜滋滋地將须弥戒带上,然后四处张望一番,往树林深处走去。 第164章 「你是哪里来的丑八怪?」 徒步赶路的时候。许陵光就怀念起玃如来,玃如实在是个非常好用的交通工具,既可以赶路,也可以帮忙捕猎,比单打独斗省事多了。 辛辛苦苦捉来的,怎么就只能用一次呢。 许陵光唉声嘆气地在树林里跋涉。 好在树林里的小路比荒野要好走多了,许陵光走了大半日,总算是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间茅屋过夜。 这荒郊野岭的地方竟然有茅屋,许陵光略微疑惑,但经过一番警惕观察,並没有发现什么陷阱埋伏之类,加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许陵光还是决定现在茅屋过一.夜。 进去之后,许陵光发现这茅屋看著虽然小,但却五臟俱全,桌椅板凳都有不说,窗户边上竟然还掛著两条晒乾的肉乾。 明显是有人居住的痕跡。 许陵光更加疑惑起来,这山海百炼里面除了他,难道还有別的活人吗? 他心里泛起嘀咕,试图问问辟风,但並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既来之则安之,许陵光没得到答案,也不再纠结,在屋外生了火,准备先把今晚过了再说。 这茅屋打扫的很乾净,四处没什么灰尘,说明这屋子是有人居住的,也许主人只是有事外出了。 许陵光不请自来已经非常冒昧,因此也没有乱动屋里的东西。生了火之后他就在火堆旁坐下来,开始打坐修炼。 这树林里的灵气明显要比之前的荒野浓郁很多,许陵光专心修炼,到了后半夜时,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从专注状態抽离出来,迅速灭了火堆,屏息凝神打量周围。 暗处有一双眼睛散发著微微的萤光。 许陵光和那双眼睛对上,谁也没有贸然响动。 如此僵持了大概有三五分钟的时间,对面的东西明显沉不住气了,猛地朝许陵光扑过来。 许陵光灵敏躲开,正要反击,却顿了一下,奇怪地“咦”了一声。 那扑过来的东西並不是预料之中的野兽,竟然是个半大的小孩。 只不过这小孩长相明显异於常人,他头顶长著两长两短四只尖尖细细的角,人类的耳朵上边,还支棱著一对宽大且毛茸茸的兽耳,兽耳是灰棕色,形状有些像羊的耳朵。 许陵光目光在小孩儿的耳朵和角上扫视,迟疑道:“妖族?” 记忆中也只有妖族符合这半人半兽的模样。 小孩听见他说妖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齜了並没有什么危险性的牙齿:“你是哪里来的丑八怪?” 浑身上下光溜溜的,没有耳朵也没有角,看起来丑死了。 这小孩说话时眼睛睁得圆溜溜,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还警惕地支棱起来,怪可爱的。 许陵光没和个小孩计较,好脾气地说:“我从树林外面过来的,这里是哪里?” 小孩眯起眼睛怀疑地打量他:“我娘说树林外面的都是坏东西。” “你最好赶紧走,不然別怪我不客气!” 这小孩虽然嚷嚷得挺大声,但颇有一点虚张声势的意思。 许陵光瞥一眼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努力藏起来一瘸一拐的脚:“你娘呢?” 小孩朝他齜牙:“她就在后面,马上就回来了!你要是再不走,等会可別后悔!” 说完就极其灵活地钻进屋里迅速关上门,一脸警惕地从窗户里瞪著许陵光、 许陵光回想那小屋里的东西,都只有一人份,显然这小孩嘴里“马上就会回来的娘”並不存在,这茅屋只有他一个人。 许陵光没有戳破小孩的谎话,他友善地笑了笑说:“我就是迷路了,在这里休息一晚,天亮了就走。” 小孩没有回应他的话,脑袋缩到了窗后面的阴影里去。 许陵光也不在意,正要重新坐下打坐,鼻间忽然闻到一股怪异的腥臭味。 腥臭味很淡,像什么东西腐败了的气味,隨著风飘过来。 许陵光正琢磨著哪来的味道,就见紧闭的房门陡然推开,那小孩耳朵支棱著,眼睛受惊地瞪大,四肢著地如同野兽一样狂奔离开。 显然是发生什么许陵光不知道的事。 那腥臭味更浓了一点,许陵光看了看小孩逃走的方向,正准备跟上去,就见那已经跑远的小孩又从树丛里探出半张脸来:“絜鉤来了,你要是不想死,最好快点跑。” 说完脑袋一缩,显然又跑了。 许陵光没有迟疑,提气跟在了小孩身后。 大概是没想到他跑得比自己快,小孩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他一眼,抿著唇速度更快了一些。 浓郁的腥臭味从身后传来,同时头顶掠过巨大的阴影,树梢剧烈摇晃,发出簌簌声响。 许陵光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成群结队的红色鸟类张开翅膀在树林间滑行腾挪。 说鸟类其实也不太准確,身后的东西鸟身长颈,披一身褐红色的皮毛,身后拖著长长的如同老鼠一样的尾巴,双翅张开却並不飞行,而是靠著两只尖锐的爪子在树林间跳跃,每一次尖锐的爪鉤都在树干上留下深深的痕跡。 许陵光闻到的那股腥臭味就是从这些丑陋的大鸟身上散发出。 那些大鸟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跡,喉间发出尖锐的嘶嘶声,成群结队地追过来。 如影隨形的腥臭味让人无法呼吸,头昏脑涨。 许陵光暗中闭气,一边逃跑一边寻找躲避的地方。 这些怪鸟明显擅长在树林中腾挪,速度非常快,这么一直跑下去,他们多半要吃亏, 就在许陵光琢磨哪里能躲一躲的时候,拼命往前跑的小崽子忽然被地面凸出来的树根绊了一下,他速度太快,惯性之下重重摔出去又朝前滚了几滚。 他竟然也不喊疼,咬牙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但可能是摔了一跤的缘故,许陵光注意到他的左脚动作明显要慢一些,虽然竭力掩饰了,但整个人跑起来的动作非常不协调,速度也不如之前快了。 此时那些怪鸟距离他们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 第165章 「我叫桑枝。」 许陵光提气追上前,弯腰將还不到自己腰部的小崽子拦腰提起来,夹在腋下就继续往前跑。 “这附近有没有地方能躲?”许陵光忙著逃跑气喘吁吁,也不废话,直入主题。 这小孩一直拼命往一个方向跑,头都不回一下,显然很有逃跑的经验。 小孩没想到这个丑八怪竟然会带著自己一起逃跑,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耳朵抖了好几下,回头看看已经快追上来的絜鉤,没有再继续犹豫。 “前面那棵大树往右边转,有个洞口可以到地下去。它们没办法下地。” 有了方向,许陵光再次提气,加快速度往前跑。 转过大树之后右转,果然就看见了小孩说的洞口。 身后追著怪鸟大约是知道他们逃脱,怪叫声迴荡在树林里,翅膀掀起腥臭的风,也加快了速度追过来。 这时候许陵光就很庆幸这段时间自己勤加修炼了。 他往嘴里塞了一颗补气丹,又將早就备好的紫火丹扔出去,然后一口气跳进了地洞入口。 在他身后,紫火丹骤然爆开,燃烧起来的熊熊大火照亮了黑漆漆的树林,形成一道巨大的火焰屏障,將追过来的怪鸟群拦在了后方。 前方速度最快的怪鸟没能及时剎车,猛地撞进烈火之中。红褐色的皮毛被火焰点燃,立刻发出悽厉的惨叫。 其余怪鸟见状纷纷停下脚步,浑浊的黄色眼珠转来转去,竟然开始用喙啄旁边的树木。 树木接二连三的倒下,正好倒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上,没过多久就將大火压得只剩下滚滚浓烟。 躲在暗处的许陵光看到这一幕暗暗心惊,回头看身旁的小孩,压低声音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些怪鸟不仅凶猛,智商竟然也不低。 看著不比玃如好对付。 玃如只有一只,但这些怪鸟可是成群结队。 大约因为许陵光救了自己的缘故,小孩虽然耳朵还是警惕支棱著,但態度已经软化许多。 “是絜鉤,它们喜欢虐杀猎物,最是凶残。最近是絜鉤活跃的时节,这一带都是絜鉤的领地,你最好赶紧离开。” 许陵光眉头一动:“既然是絜鉤的领地,你为什么在这里?” “关你什么事!”小孩脾气挺大,瞪了他一眼,一瘸一拐地往地洞下面走。 “那告诉我你叫什么总可以吧?” 许陵光看他耳朵一动一动的,也不生气:“我叫许陵光。” 小孩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下说:“我叫桑枝。” 说完之后他似乎又后悔了,撇过脸说:“那些絜鉤等天亮了就会散去,天亮了你就赶紧走。” “天亮了再说。” 许陵光一边说,一边跟著他往下走。 地洞下方是个不大的土洞,显然是人为挖掘出来的,里面还放置了简单的桌椅床铺,显然是专门用来避难的地方。 桑枝熟门熟路桌旁的竹篓里抓出一把乾枯的褐色草药,隨意放在嘴里嚼了嚼后吐出来,拉起裤腿就要往腿上的伤口抹。 许陵光这才发现他小腿上竟然有这么长一道伤口,难怪走路一瘸一拐的。 看伤口的形状应该是被尖锐的爪子抓挠造成,多半是絜鉤。 深可见骨的伤口没有癒合,周围皮肤发皱萎缩,呈现不详的青灰色,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眼看桑枝要將草药渣抹上去,许陵光出手拦住他:“絜鉤的爪子有毒,你这草药只能促进伤口癒合,但毒没解,用再多的外伤药,伤口也癒合不了。” 桑枝显然並非一无所知,他垂下眼睛,默了默说:“不用草药,会恶化的更快。” 絜鉤身上带毒,一旦被抓伤后伤口就无法痊癒,先是伤口附近的皮肤开始萎缩,然后会逐渐蔓延到全身。 到了最后,整个人会萎缩如同一截枯死的树干。 更可怕的是,这种毒还会传染。 没中毒的人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也会中毒。 庄子里的很多人都是这么死的,就算侥倖从絜鉤爪下逃脱,最后也会死於毒发。 他自从被絜鉤抓伤之后,就不能回庄里了。 许陵光並不知其中內情,他伸出手想查看桑枝腿上的伤势:“我帮你看看。” 桑枝猛地打掉他的手,仓皇退后几步,瞪著他说:“不要碰我。” 他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嚇,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往下垂,几乎要抿到脑后去。 许陵光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以为他是害怕,解释道:“我是丹师,略懂一些医术。” 但桑枝的態度依旧很警惕,他甚至不管腿上的伤了,放下裤腿退到角落,远远躲开许陵光:“不用你管。” 他太过抗拒,许陵光也不好勉强他,只好拿了两颗疗伤丹药分给他,自己到一旁打坐调息。 夜晚过得很快,朦朧的光线从头顶照进来的时候,抱膝蹲在角落的桑枝一瘸一拐地爬起来。 他爬到地洞入口看了看,说:“絜鉤已经走了。” 说完就不管许陵光,自己一瘸一拐地爬出地洞,往来时的方向走。 许陵光跟在他后面出来,就见昨晚还鬱鬱葱葱的树林,这会儿已经倒了一大片。树干还有地上残留著大量的爪痕。 显然昨晚他和桑枝躲到了地下去,那些絜鉤没能捉住猎物,在这里盘旋很久才离开。 许陵光看著被连根拔起的老树,庆倖幸好昨天遇见了桑枝,不然人生不地不熟撞上那群絜鉤,怕是小命要不保。 这么想著,许陵光决定厚著脸皮跟上桑枝。 这小孩虽然年纪不大脾气挺差,但人倒是不坏。 而且他明显是山海百炼里的人,跟著他应该能打探到更多信息。 许陵光看著前面一瘸一拐的小孩,迈开步伐走到他身边,跟他同行:“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多危险,不如我们结个伴怎么样?” 他拿出哄小崽的本领,笑眯眯地说:“我修为不差,逃命比你快,会做饭,会炼丹,跟我搭伙你不亏的。” 桑枝抿著嘴巴不搭理他,大耳朵蔫蔫地耷拉著,只是脚步更快了些。 但他就算没受伤都跑不过许陵光,何况现在受了伤一瘸一拐根本走不快。 最后两人一同又回到了昨天的小茅屋。 只是小茅屋明显运气不怎么好,被经过的蛮横絜鉤踩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几根柱子还矗立在原地。 第166章 「我爹娘早就死了,我没有爹娘了。」 “这里没法住了,不如把东西收拾一下,先暂时去地洞住?” 许陵光觉得之前那个地洞就不错,虽然环境差了些,但至少安全性不错。 其实他有点奇怪桑枝为什么明明有更安全的地洞不住,寧愿冒著被絜鉤抓住的风险也非要回茅草屋。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桑枝沉默地站在茅草屋的废墟前,肩膀小幅度地颤动著。 这是个非常倔强的小孩,即便是哭,也是安静的。 眼泪从圆睁的眼睛里爭先恐后地涌出来,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土地中,难过得悄无声息。 这或许並不是一间普通的茅草屋,至少对桑枝非常重要。 许陵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无声痛哭的幼崽,想了想將散落在废墟里还算完好的肉乾捡起来拍了拍,小心吹乾净灰尘,递到桑枝面前:“別哭了,我们先把能用的东西归置一下,地基还在,还能重新盖起来。” 桑枝接过肉乾抱在怀里,哽咽著说:“不一样了。” “这是我爹娘盖的房子。”也是父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所以就算明知道住在这里隨时会被絜鉤攻击,他也捨不得离开,隔三差五就会溜回来住一阵,努力维持著房子原来的样子。 但就像爹娘先后离开他一样,这座破败的茅草屋终於也塌了。 不是死於风吹日晒,而是败落於絜鉤爪下。 就像他爹娘一样。 桑枝抱著那块一直捨不得吃的肉乾,眼神发狠:“我要报仇……” 他一双黑色的眼睛充血发红,脸上逐渐被灰棕色的皮毛覆盖,双手化作並不尖锐的兽爪,喃喃自语地追著絜鉤留下的痕跡一瘸一拐往前跑。 许陵光见他神色明显变得不对,伸手去拉他,却被他一爪拍来。 但到底是个没长成的小崽子,动作不够快,爪子也不够锋利尖锐,许陵光轻而易举地捉住他的双爪,皱眉说:“你这是去送死。” 絜鉤成群结队,就是他遇上了都只有狼狈逃窜的份,何况这么个受伤的小崽子。 桑枝咬著牙不说话,眼眶里的泪水已经风乾,只剩下难以形容的悲伤。 许陵光怕他挣脱,將他拎到身边牢牢看住:“你现在去就是送死,不仅报不了仇,还要给絜鉤送粮食。你爹娘把你养这么大,不是为了给那些怪鸟做口粮的吧?” “爹娘”两个字戳中了桑枝的伤口,他忽然趴在许陵光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我爹娘早就死了,我没有爹娘了。” 他哭得太过悲痛,单薄的脊背颤抖著,像是要把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宣泄出来。 许陵光嘆口气,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失去父母的悲伤並不能用三言两语就简单弥平。 他只能温柔轻拍幼崽的脊背。 桑枝哭了很久,才抽噎著停下来。 自从爹娘死后,他就没有哭过了。 要不是亲眼看著唯一的家园被践踏,他也不会在陌生人怀里嚎啕大哭。 理智恢復之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咬咬唇,一对大耳朵轻轻抖动著往后藏:“我平时没这么爱哭。” 怕许陵光继续追问,他连忙转移话题:“我们先回地洞吧,这里距离絜鉤的巢穴很近,不安全。” 说完擦了把眼泪,就去废墟把能用的家什挑挑拣拣抱在怀里,一瘸一拐地闷头往前走。 走了两步,见许陵光没跟上来,他又停下脚步回头,別彆扭扭地问:“你走不走?不走我就走了。” “走啊,你等等我。” 许陵光迈步上前,摸了他毛茸茸的短髮一把,將他怀里的东西拿过来一些,不等他有机会抗议,就说:“走吧。” 两人又回了地洞。 有了这一次共患难的经歷,桑枝对他不再防备,虽然小崽子还是別彆扭扭的,但许陵光的问题他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据桑枝说,这一带叫封丘。 封丘再往前就是桑枝所在的村落,叫桑家庄。 在絜鉤出现之前,桑家庄一直过著与世无爭的日子。 直到忽然有一天,这些长著翅膀身带剧毒的絜鉤从天而降,整个桑家庄几乎遭受了灭顶之灾。 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村民们被迫离开了封丘,到更远的地方重新建立了家园。 但这一带只有封丘土地丰饶,猎物眾多。 桑枝一族以狩猎为生,要想养家餬口不得不冒险进入封丘中狩猎。 运气好能猎到猎物安全返家,运气不好,要么成了絜鉤的口粮,要么被絜鉤的抓伤,中了絜鉤的剧毒,最后衰竭痛苦而死。 “我爹就是狩猎的时候被絜鉤抓伤,这种毒会传染给其他人,庄里有规定,所有中毒的族人都不能再留在庄子里。我娘不愿意扔下我爹,就带著我和我爹搬到了封丘。” 絜鉤太危险,族人为了安全起见,每次狩猎都是全族的壮年一起行动。 这样就算遇到了危险,也不至於毫无还击之力。 但被驱逐出来的人势单力孤,为了生存,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封丘外围寻找食物。 “原本絜鉤的领地没有这么大,我爹带著我和我娘在封丘外围安了家。” “但从去年开始,絜鉤的数量变多了,它们的领地也变大了。” 就在一家人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小家就遭遇了成群絜鉤的袭击。 “爹和娘为了保护我,被絜鉤……” 桑枝声音哽了哽,变得低落:“他们本来想送我回庄子,但我太没用了跑不动。” 不仅连累了爹娘,小腿还被絜鉤抓了一下。 他没有办法再回去了。 “所以这一年你都躲在这个地洞里?” 这个地洞並不大,许陵光之前还以为是桑枝父母挖的避险地洞。但现在听了桑枝的话,才知道竟然是桑枝自己挖的。 他被絜鉤抓伤不能再回庄子,又不捨得丟下父母辛苦建造的茅草屋,竟然在封丘外围挖了地洞,就这么独自生活了一年。 第167章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包吃饱的。」 桑枝坐在角落里,抱著膝盖低低“嗯”了一声。 “你没有中毒,明天一早你可以顺著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走,走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庄子了。” 说著他又看了许陵光一眼,一瘸一拐地爬起来在篮子里翻了翻,找出一把破旧的弓箭:“这是我爹用过的弓箭,族人都认得。” “你到时候就说是我爹让你过来的,虽然你长得丑,但看在我爹的份上,他们应该会收留你。” 桑枝像是在辩解什么一样,又小声补充说:“只要没有中毒,他们不会太排斥你。” 许陵光接过旧弓,目光注视著他。 坐在墙角的人就丁点大一团,抱著膝盖缩起来的时候,看上去比羽融妘风他们没大上多少。 但说话的语气倒是老成,明明都自顾不暇了,竟然还像模像样地给他这个大人谋划安排去处。 许陵光问:“我走了,那你呢?” 桑枝耳朵动了动,下巴枕在手臂上,无所谓地说:“我当然要守在这里。” 要是有机会,他还想把茅草屋盖起来。 等他毒发不能动的时候,就去茅草屋里躺著,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 当然这些悄咪.咪的打算他並不准备跟许陵光分享,他哼了一声,说:“我储存的食物不多,可养不起你这么大一个丑八怪。” 许陵光觉得他別彆扭扭的样子有点可爱,伸手快速摸了下他的耳朵,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说:“我也没有说要让你养,我有辟穀丹。” 他拿出一瓶丹药辟穀丹晃了晃。 桑枝显然没听过辟穀丹,露出不以为意的表情:“这是什么东西?看著没有肉乾好吃,也不饱肚子。” 许陵光自己吃了一颗辟穀丹,又眼疾手快塞了一颗到他嘴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包吃饱的。” 辟穀丹的味道不算好,桑枝一张嘴就要吐,许陵光捏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吐出来:“不许吐,浪费可不是好习惯。这一粒辟穀丹能顶三天呢。” 桑枝瞪大了眼睛,將信將疑地咽下去。 许陵光一鬆开手,他立刻嫌弃地呸呸了两声:“好难吃。” 许陵光嘀咕:“也没有那么难吃吧?能填饱肚子就行。” 主要是材料有限,不然他还能多炼製几种口味,改良一下味道。 但现在有的吃就不错了,只能將就將就。 毕竟就现在外面这个情况,冒著风险去打猎填饱肚子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桑枝原本要反驳他,但一直咕咕抗议的肚子在辟穀丹吞下去后,好像確实得到了安抚。 他確认了一下,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 喃喃自语著摸了摸肚子:“好像真的不饿了。” 桑枝反应过来后睁大了眼睛看许陵光:“比吃肉还要饱。” 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肉了,饿肚子更是家常便饭。 仅有的食物是爹娘之前晒好的肉乾,但他根本不捨得吃,一直放在家里。 要不是茅草屋被破坏了,他原本准备把肉乾留到临死前再吃的。 看著小崽子一脸惊奇,许陵光生出一点自豪,他挑了挑眉毛,说:“怎么样,没骗你吧?” 他扫了一眼小崽子宝贝一样放在旁边的肉乾,说:“那肉乾我看都放坏了,你留著做个纪念还行,可別再吃了。这些辟穀丹够我们撑上一阵子了。” 说完拍拍身边的位置,招手道:“你坐过来,我看看你的伤。” 许陵光为了自保研究了不少毒丹,对毒自然有所研究,他刚才就很好奇絜鉤身上的到底是什么毒了。 谁知道桑枝一听眉毛就打成结,警惕地望著他:“絜鉤的毒会传染,祭司伯伯说这是诅咒,无药可解,一旦碰上了,就只能逐渐衰竭而死。” 他爹死之前,毒性已经蔓延了半边身体,身上皮肤变成了皸裂的树皮样子,非常可怕。 平时爹爹上药之前,都不敢在家里,而是远远躲到一边去,上好了药再裹上厚厚的衣物,才敢让娘和他靠近。 桑枝知道这毒的厉害,一直儘量和许陵光保持距离,免得不小心將毒过给他。 许陵光见他一副生怕將毒过给自己的样子,笑了下用布將双手包裹起来:“我知道,我会很小心的,我只是想看看这是什么毒,有没有办法解开。” 桑枝显然並不太相信他,眼神將信將疑。 但许陵光坚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坐过来,小心翼翼地將裤腿撩起来,再三叮嘱说: “你看看就行,不要碰到。” 许陵光“嗯”了声,俯身观察他腿上的伤。 桑枝整条左小腿在毒性的侵蚀下都已经萎缩,有小部分已经开始往大腿蔓延,青灰色的皮肤皱巴巴如同老树皮,树皮中间裂开一道长长的无法癒合的伤口,就是当初被絜鉤抓伤的地方。 在毒性的作用下,伤口一直无法癒合,皮肉都变成了青灰色,隱隱散发出和絜鉤身上一样的腥臭味道。 许陵光隔著布轻触伤口:“平时会疼吗?” 桑枝摇摇头:“不怎么痛了,时间长了就木了,就是钝钝的,没有另一条腿灵活。” “你被抓伤多久了?” “一年两个月十二天。”桑枝没有迟疑地说。 许陵光抬眸看他一眼,这一天是他父母亡故的日子。 这小崽子表面看起来已经接受了父母不在的事实,但实际上连哪一天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毒素蔓延得並不快。” 许陵光又问:“试过將中毒的部位挖掉吗?” 桑枝点点头:“庄里的其他人试过,但是挖掉之后毒性反而蔓延的更快,半个月不到就死了。要是不挖的话,每天用絜鉤草涂抹伤口,还可以多活几年。” “絜鉤草?就是昨天往腿上涂的那种药草?” “嗯,这种草只有封丘才长,顏色也和絜鉤皮毛的顏色很像,就叫它絜鉤草了。” 许陵光:“絜鉤草还有吗?” 桑枝摇摇头:“之前找到的昨天都用完了。” 许陵光想了想,说:“那我们先去找点絜鉤草看看。” 絜鉤生活在封丘,这种草又生长在絜鉤附近,顏色还与絜鉤皮毛顏色相似,结合这药草能延缓毒发来看,肯定不是巧合。 多半能克制絜鉤的毒。 第168章 「那是他们不知道你多厉害。」 虽然对许陵光所说的解毒並不抱希望,桑枝还是带著许陵光去找絜鉤草。 “絜鉤草数量不多,而且大部分都生长在絜鉤频繁出没的地方,並不容易找到。” 桑枝一边踩著杂草前行,一边给许陵光打预防针。 “没事,先找找看。” 许陵光说:“就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絜鉤草,能找到其他有用的灵药也不错。” 还有一点他没说,许陵光其实觉得要是能弄到一点絜鉤的皮毛,甚至活捉一只絜鉤就更好了。 如果能直接从絜鉤身上取样,能更简单方便地弄清楚这毒到底是什么。 不过这话可不能让小崽子知道,不然多半要闹脾气不带他出来。 两人小心在树林之中穿行。 封丘虽然名为“丘”,但其实並没有丘陵山峰,而是长满了树木。 这些树和寻常的树也不太一样,树干粗长笔直,树枝分叉少,比较大的树枝向著四周平展生长,比较小的树枝则多对生,成片成片的生长,这一点其实很像杉树。 但和杉树不同的是,它的树皮是灰白色,呈现一圈圈眼睛一样的螺旋裂纹。树叶枯黄却不落,形状类似羽毛。 尤其是它不开却结果,枝干连接处长著一颗一颗挤在一起的暗红色果实。 远远看过去,密恐都要犯了。 许陵光吸了口气,忍著噁心捡了一些果子揣上。 这是他新养成的习惯,新鲜的没见过的植物,都要捡来研究一番,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妙用。 倒是桑枝看见他竟然去捡噁心的红果子,嫌弃地说:“你怎么什么都捡?这东西的汁液碰了会烂手。” 许陵光笑眯眯:“我没见过,好奇。” 桑枝就不说话了,他露出一个不理解的眼神,转过头继续在树林之间穿行。 走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將自己琢磨出来的生存法则像模像样地教给许陵光: “絜鉤昼伏夜出,晚上很喜欢掛在这些树上休息,这些红果子好像也是它们的食物之一。” “所以晚上绝对不能在封丘乱走,看著风平浪静,说不定就有一大群絜鉤掛在树顶上看著你,运气不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你別以为白天就安全了,有时候运气不好,也会遇到白天出来觅食的絜鉤。它们不是惧怕白天,只是白天不怎么爱出来而已。” “要是真遇上了,也千万別往树多的地方跑,它们在树林里的速度要快很多。最好往树少的开阔地方跑,別看它们长著翅膀,但其实身体太重了根本飞不起来,往平地跑它们就追不上了,地洞是最安全的,它们翅膀太大钻不进来。” 小崽子年纪不大,倒是挺爱操心。 “嗯,我都记下了。” 许陵光並没有桑枝年纪小就轻视他的话,而是认真记下了。 桑枝年纪这么小,受了伤还能独自在封丘生活一年多,足以证明他的厉害了。 倒是桑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咕噥说:“你不要不信,这都是我一点点总结出来的。” 许陵光说:“我没有不信,你这么厉害,我肯定听你的。” 他说得都是实话,倒是桑枝一副將信將疑的样子,脸颊还有点红,耳朵也不自在地上下动了动,咕噥说:“之前我遇见过庄子来的人,但他们觉得我年纪小,都不在意我说的话。” 虽然庄子里的族人將他们一家人驱逐了出来,但不论是爹娘还是桑枝,都从来没有怨恨过族人。 这也是所有族人都默契认同的生存规则。 絜鉤的毒太可怕了,一旦沾上就必死无疑。大部分受伤中毒的族人为了保护剩下的亲人们,都会自觉离开。 反而是少部分自私不愿离开的族人,会被所有人唾弃。 许陵光摸摸桑枝毛茸茸的大耳朵,说:“那是他们不知道你多厉害。” 桑枝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转过头继续在林间穿行。 许陵光看见他红扑扑的侧脸,不由感慨。 小崽子真可爱啊。 . 桑枝明显对封丘很熟悉,许陵光跟著他在树林里穿行,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危险,倒是顺利採摘了不少灵药。 桑枝不认识这些灵药,在他看来这些东西就和野草差不多,有一些甚至还有毒。 但见许陵光都宝贝一样地採下来,他疑惑地蹲在旁边看著,终於忍不住问:“你摘这些有什么用?” 许陵光说:“炼丹。” 桑枝不懂什么是炼丹,他们一族世代在封丘生活,从没见到外面的“人”,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许陵光耐心给他解释:“丹药有很多用途,你昨天吃的辟穀丹就是丹药的一种,一颗就可以让你三天不饿肚子。还有的可以治伤续命,也可以防身自保。” 他晃了晃刚刚挖下来的一株蛇肠草:“像这种草有剧毒,见血封喉,不过炼成药汁后用来浸泡箭矢,用来捕猎或者对付敌人会更有用。” 桑枝听得眼睛发亮:“真的吗?炼丹这么厉害?” 他听得嚮往,犹犹豫豫地问:“那我可以学吗?” 说完又觉得这么厉害的东西,他和许陵光也才认识两天,对方未必愿意教给他,又小声说:“算了,我就问问。” 许陵光將新鲜的蛇肠草收起来,拍拍手站起身,笑眯眯地说:“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桑枝猛地抬起头:“什么条件?” 许陵光说:“你得配合我找到解毒的办法,等你的腿伤治好了,我就教你炼丹。” 桑枝缓缓瞪大了眼睛看他,表情有点傻乎乎的。 许陵光趁机摸摸他手感很好的头毛,说:“走啦。” 桑枝晕晕乎乎跟上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正事,说:“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们得回去了,不然太阳下山之前赶不回去。” 许陵光听劝地和他一起折返回去。 但可惜好运气没有一直眷顾他们,走到半路时桑枝的身体忽然紧绷起来,警惕地四周扫视一番后,拉著许陵光躲到了一团茂盛的藤蔓之中。 他很熟练地用藤蔓把自己和许陵光盖好,又从口袋里拿出两颗青绿果实,用气音和许陵光说:“把这个抹在脸上和手臂上。” 许陵光一边照做一边张望四周,但他並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怎么了?” “絜鉤来了。快抹,別说话也別动。” 桑枝小声说了一句,之后紧绷著脸快速將裸露在外的部位都抹了一遍,然后就一动不动地盯著前方。 许陵光学著他的样子照做。 被桑枝的紧张感染,他也屏气凝神透过藤蔓缝隙盯著前方的树林。 第169章 落单的絜鉤 一股若隱若现的腥臭味飘过来,是絜鉤的臭味。 前方的树林有细微窸窣声,要不是全神贯注地聆听,很难发现这一点细微的动静。 就像桑枝说的,这些絜鉤很擅长在树林之中跳跃、滑行。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一只浑身褐红色的絜鉤就长著翅膀滑行过来,尖锐的爪鉤稳稳抓住一棵树干,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高高的树梢上。 那棵树离许陵光他们刚刚待过的地方不过两三米距离。 絜鉤长长的脖子从树枝间探下来,像是在嗅闻味道。 只是原本应该待在那里的猎物已经不知了去向。 它嗅闻了一会儿,意识到猎物逃脱之后,有些恼怒地从一棵树跳到了另一棵树上。 不再刻意隱藏行踪气息,絜鉤发出难听的嘶叫声,翅膀扇动时將爪下的大树摇得哗哗响。 那些长在树杈间的红果子扑簌簌往下掉,絜鉤张嘴叼住一个吃掉,嘴边有猩红色的汁液滴落。 藏在藤蔓里的两人和絜鉤相距不过五六米。 桑枝身体僵硬,眼睛睁得大大的。两只柔软的耳朵警惕地向外张开,死死盯著絜鉤。 许陵光没有那么紧张,他眯起眼睛打量那只絜鉤,心中转动著有些大胆的想法。 这只絜鉤的体型看起来比那一天晚上见过的要小许多。 而且平时那些絜鉤都成群结队,这一只却落了单。 看它的模样不像是被拋下了,更像是独自跑出来觅食。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群殴许陵光是打不过,但单挑他却不带怕的。 唯一比较担心的是那些絜鉤会不会事后报復。 那只絜鉤还在树上跳来跳去,它的心情显然不太好,没抓到猎物,只能吃难吃的红果子,它很不满意,泄愤地將树杈间的红果子用尖长的喙挨个戳破。 长长的老鼠一样的尾巴像鞭子一样抽在附近的树上,不过片刻就有几棵不够粗壮的树被抽断,倒伏在地上。 许陵光心中还在犹豫。 那只絜鉤却已经发泄累了,它找了一棵最为粗壮的树跳上去,长长的蛇一样脖子掛在枝椏上,一副准备睡觉的模样。 桑枝眼中流露出著急。 要是这只絜鉤不走,他们也没办法走。 要是等到天黑,会更加危险,也许他们面对的就不是一只絜鉤,而是成群的絜鉤。 许陵光感受到桑枝的紧张和恐惧,他看了看从树枝间隙间钻进来的晚霞,伸手在小崽子过分紧绷的脊背上轻轻顺抚。 桑枝侧脸看了他一眼,用唇形说:“不要乱动,絜鉤会发现的。” 许陵光已经有了决定,低头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我去把絜鉤引开,等会你趁机往回跑,回去后就在地洞里等我。” 絜鉤比预料之中还要敏锐,许陵光已经儘量压低了声音,但余光里那只百无聊赖掛在树枝上的絜鉤陡然抬起了头,浑浊的黄色眼珠朝许陵光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许陵光索性不再藏,拨开藤蔓抱起惊呆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桑枝往前一送:“快走!” 自己则主动迎上了长著尖喙扑过来的絜鉤。 絜鉤在这一片横行霸道惯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猎物看见它不跑,反而主动迎上的。 因而它先是呆了一下,接著没有立刻展开攻击,黄眼珠快速转动起来,里头都是流动的恶意。 这东西智商不低,难怪喜欢虐杀猎物。 许陵光趁著这个机会將紫火丹砸它脸上,接著就提气往反方向跑。 猝不及防的絜鉤被暴烈的火焰烧到,头上以及脖子上的皮毛都被烧得焦黑。但显然火焰並不能对它造成致命伤,它愤怒地甩了甩头,用翅膀扑灭了火焰,就朝许陵光追来。 许陵光见拉到了仇恨,也不再恋战,瞪了犹犹豫豫还没走的桑枝一眼,给他比了个“快点走”的手势,就专心逃跑了。 他故意装作仓皇逃跑的样子,放风箏一样忽远忽近,引著那只絜鉤往树木不密集的开阔地带跑。 虽然不知道絜鉤的巢穴在哪,但它们既然生活在树上,那往远离树林的开阔地带跑肯定没错。 追在后面的絜鉤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的猎物,好几次它都差点抓住了,却又让狡猾的猎物逃脱。 它既恼怒又被激起了凶性,非要抓住这只狡猾的猎物吃下肚不可。 许陵光心里估摸著差不多够远了,才停下来。 絜鉤见他陡然停下,竟然没有盲目扑上来,而是也跟著停下来。 黄色眼珠机灵转动著,长长的脖子转动著观察四周,那样子犹如一个人在观察周围是不是有陷阱。 直到確定没发现陷阱,它才怪叫一声,张开翅膀扑向许陵光。 许陵光等得就是这一刻—— 他一个矮身直接从絜鉤身下滑过去,避开絜鉤尖锐有力的双爪,將染了毒的一把箭矢徒手扎进了絜鉤腹部。 这些箭矢是桑枝爹留下来的,桑枝把旧弓给他后,许陵光用著还挺趁手,就又让桑枝將剩下的箭矢翻出来了。今天带著是想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絜鉤皮糙肉厚,腹部是最柔软的地方。许陵光手上灌注了灵力全力一击,將十来根打磨得尖锐的箭矢全都扎了进去。 红色鲜血喷溅出来,絜鉤仰头髮出惨叫。 许陵光快速抽身,躲开絜鉤剧痛之下的反击,又將新鲜採摘的一把辣天红塞进了絜鉤大张的嘴里。 辣天红顾名思义,非常辣。 它不是什么厉害的灵药,而是一种堪比魔鬼辣的野草。 许陵光把它当辣椒的替代品,不过不敢用多,晒乾后磨成粉加一丟丟就很提味了。 新鲜的辣天红有轻微的毒性,作用不大,但是会使人失声。 许陵光在封丘看到辣天红时还很惊讶呢,特意摘了一把是想著等找到落脚地了好好做一顿美食犒劳自己来了。 没想到自己没吃上,全餵给絜鉤了。 第170章 「那我不会死了?」 整整一把辣天红都塞进了絜鉤嘴里,这怪鸟应该就叫不出声了,正好防止它打不过摇救兵。 絜鉤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它被许陵光捅了最脆弱的腹部,正甩著脖子叫呢,忽然却发现自己叫不出声来了。 它甚至都顾不上疼得打滚了,猛地跳起来使劲扇了扇翅膀,扬起脖子张大了嘴—— 但它叫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它这才意识到不对,恶狠狠地看著面前脆弱又狡猾的猎物。 许陵光朝他露出个並不太友善的笑,將所有的丹药都拿了出来。 障目丹製造雾气,紫火丹將周围树木点燃,防止絜鉤上树,还有几枚腐蚀性极强的天水丹,则趁著絜鉤发愣的时候全部砸过去,丹药瞬间化为腐水,水过之处,皮肉翻捲髮出滋滋的响声。 絜鉤囂张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憋屈。 叫也叫不出声来,想要上树躲避,却发现附近的树木都被火焰点著,滚滚浓烟和浓白的瘴气混在一处,使它根本辨別不清来时方向。 絜鉤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开始扑腾著翅膀在原地乱窜,试图逃走。 许陵光趁它病要它命,足尖一点就飞身跳到了絜鉤背上,將玃如的尖角狠狠插进絜鉤脖子根部。 玃如角细长尖锐,在大力之下穿透了絜鉤细长的脖子,有鲜血喷涌而出,喷溅在许陵光脸上。 许陵光抹了把脸,估算著絜鉤心臟位置,將另一只玃如角狠狠从后背插了进去。 接连遭受重创,絜鉤发出无声的惨叫,接著长颈就无力垂落,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再无法动弹。 远处传来树木摇晃的簌簌声响。 许陵光看了看已经擦黑的天色,顾不上处理现场,將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絜鉤收进须弥戒里,又將最后染了絜鉤血的衣料撕下来一扔,用最后几颗紫火丹將火势烧得更大一些,就趁著障目丹製造的瘴气还没散开,悄无声息地跑路。 他走后不久,果然就有成群的絜鉤赶到。 絜鉤用利爪踩灭火焰,长颈垂下来嗅闻地上残留的血液。 闻到了同类的血液后,絜鉤发出悲愤的尖叫声。其中两只体型最大的絜鉤焦躁而愤怒地在地上踩来踩去,粗长的尾巴將地面都拍的乾裂。 其他絜鉤则垂下头,不时发出嘎嘎的声音。 过了片刻,在两只絜鉤的带领下,成群的絜鉤散开,分成四队,朝著不同方向跑去,巨大的身躯摇晃著踏过平地的时候,发出地动山摇的动静。 等絜鉤全部散去后许久,藏身在不远处的许陵光才从一个浅水坑里爬出来。 水坑不大,里头应该是之前积累的雨水,浑浊不说还长满了野草,要不是形势所迫,许陵光是实在不想躲这里面。 不过也幸好有这么个水坑,不然许陵光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合適的地方藏身。 他原本想往別的地方跑,但想了想担心身上沾染了絜鉤的味道。虽然染血的布料已经撕了下来,但那些絜鉤嗅觉灵敏,谁知道会不会顺著残留的气味找过来。 万一被找到堵住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所以发现附近竟然有个水坑之后,许陵光赌了一把。 他没有走远,直接闭气藏在了水坑里。 当时好几只絜鉤就要从他旁边经过,但因为现场都是絜鉤的血腥味,他身上残留的一点气息被污水阻隔,反而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不过这些絜鉤確实聪明得不像野兽了,竟然还知道兵分四路从不同方向去搜寻。 许陵光呸呸吐了两下,运起灵力將身上的水烘乾,才又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地方藏身。 这一.夜整个封丘都不得安寧。 到处都能听见絜鉤尖锐难听的呼號声,还有它们经过时树枝摇晃发出的簌簌声。 许陵光屏气凝神在一个不大的树洞里蜷缩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他確定那些絜鉤都回去休息了,这才冒著瓢泼大雨返回地洞。 回去之前他还特意就著大雨把身上衣物洗了洗,確定没有任何异味之后,才钻进了地洞里。 刚一下去,他就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 许陵光用灵力將衣物烘乾,往里面探头,就见桑枝脑袋埋在手臂里,两只大耳朵耷拉著,哭得肩膀一耸一耸,连他回来的动静都没理会。 “你哭什么?” 许陵光走过去,弯腰低头,捏捏大耳朵。 桑枝的哭声一顿,抬起头睁大眼睛,声音还带著哭腔:“你没死?” 许陵光得意地弹了下他的小角:“你不会以为我死了,才哭得那么伤心吧?” 谁知道桑枝竟然没有反驳,猛地扑上来抱住他的腰,哽咽著说:“你一晚上没回来,我以为你死掉了。” 昨晚他逃回地洞后就一直在等许陵光。 还偷偷去外面看了两次。 可结果他没等到许陵光回来,反而在后半夜听到了絜鉤暴动。 虽然一直安慰自己许陵光肯定不会有事,但一直到天光大亮都没等到许陵光回来的小崽子还是忍不住哭了。 许陵光没想到小崽子哭得这么伤心,他摸摸小崽子的头,说:“我这不是没死成,你快別哭了,听我给你说个好消息。” 桑枝鬆开他的腰,抽了抽鼻子:“什么好消息?” 许陵光挑了下眉毛,说:“我把那只絜鉤杀了,尸体带了回来。” 桑枝吃惊地张大了嘴,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小崽子的吃惊狠狠满足了许陵光的虚荣心,他笑眯眯地说:“这下信我有办法解你身上的毒了?” “有了絜鉤的尸体,再找一些絜鉤草回来,我研究研究,总能找到办法给你解毒。” 桑枝还是不敢置信,他懵懵地眨了下眼睛:“那我不会死了?” 许陵光点头:“不会让你死的。” 这么点小崽子,都还没长大呢,怎么能死。 桑枝兴奋起来,大耳朵高兴的一抖一抖:“那我去给你找絜鉤草,找很多很多!” 他在地洞里转来转去,忽然看到放在一旁的肉乾,连忙抱过来递给许陵光:“这个给你吃。” 既然不用死了,那这个肉乾现在就可以吃了。 他想和许陵光一起吃。 第171章 「我也想像你这么厉害。」 许陵光看著不知道放过多久还在废墟里滚过一遭的肉乾,嘴角抽了抽,委婉地提议:“就这么干吃多没意思,先放著,等给你解了毒,我做饭给你吃。这肉乾蒸一蒸或者炒著更好吃。” 桑枝已经对他深信不疑,他宝贝地將肉乾放起来,眼睛亮晶晶,崇拜地看著许陵光:“你怎么什么都会?我都不会。” 许陵光被他看得都不好意思了,轻轻咳嗽了声:“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了。” 可惜桑枝並不是什么好骗的小崽,他哼哼说:“你別想骗我,我爹娘做的饭也不好吃。” 他想了想很是期待说:“我也想学做饭。” 许陵光拽拽他的耳朵:“小小年纪,胃口倒是不小,怎么什么都想学?” 桑枝拍掉他的手,很认真地说:“我也想像你这么厉害。” 许陵光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 比庄子里最魁梧的勇士还要厉害。 “外面的人都像你这么厉害吗?”桑枝好奇地问。 许陵光想了想说:“嗯,比我厉害的人太多了。” 桑枝说:“我娘说外面都是坏人,絜鉤出现之前,族人也不许出去的。” 许陵光拍拍他的头:“外面的人很多,有好人也坏人。等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出去看看。” 但说完他转而又想到,这里是山海百炼。 封丘之外是开阔看不到边界的荒野,除了他自己,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別人来。 甚至就连桑枝,也不知道是真实存在的人,还是山海百炼为了考验他製造出来的幻象。 但看著桑枝一脸嚮往,他还是没有戳破这个美好的期待。 桑枝很高兴。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他在地洞里团团转了一会,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给许陵光找絜鉤草。 得快许陵光眼疾手快把他按住了,这小崽子才没衝过去。 刚死了一只小絜鉤,外面的絜鉤大军没个几天估计平息不了怒火,许陵光决定先猫在地洞里躲躲风头。 正好之前一路上採摘了不少灵药,许陵光正好趁这个机会將灵药炼成丹药,然后再打坐修炼。 桑枝不能出去,只能百无聊赖地跟在他身边。 许陵光打坐的时候,他就蜷在许陵光腿边睡觉。 许陵光炼丹的时候,他就撑著下巴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著,明明很无聊枯燥的过程,但他却兴致勃勃。 许陵光见他感兴趣,就会教他分辨各种灵药,一些比较简单的灵药也会交给他处理。 桑枝非常细心,许陵光交给他的事情他都完成得非常好。 这么在地洞里猫了五六天,许陵光听著外面不再频繁地传来絜鉤的动静之后,就去找了个地方將絜鉤的尸体放出来,快速处理了。 絜鉤的尸体储存在须弥戒里,仍然保持著死前的状態。 许陵光分別取样保存之后,剩下的部分想了想没有直接丟弃,而是再次收了起来,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而桑枝也终於找到了一丛絜鉤草。 他压抑著兴奋带许陵光去看。 新鲜的絜鉤草竟然是莹白色,头上顶著淡红色骨朵,看起来很漂亮。 “你那天用的絜鉤草是褐红色的。”许陵光问。 “摘下来就变顏色了。” 桑枝给他展示,將一株絜鉤草拔出来。 离了根的絜鉤草果然迅速变成了褐红色。 这一小丛絜鉤草有十来株的样子,许陵光没让桑枝粗暴地拔走,而是带著周围的土壤一起挖了回去。 离根后的絜鉤草枯萎之后会变成褐红色,揉碎了敷在伤口上能够轻微缓毒素蔓延。 许陵光原本以为是絜鉤草中有可以克制絜鉤毒素的东西,只要將之浓缩提取出来,或许可以解毒。 就像毒蛇附近总有伴生的解毒草一样,这种色似絜鉤的草或许也能解絜鉤的毒。 但反覆尝试后,许陵光却发现絜鉤草对絜鉤毒素並没有太大的克製作用。 不论是枯萎的还是新鲜的。 有点用处,但是不多。 桑枝对这一结果很是沮丧,大耳朵失落地耷拉下来,人都蔫儿了。 不过他没有將自己的失落说出来,还努力安慰许陵光:“没关係的,我都习惯了。” 许陵光看破小崽子努力掩饰的失落,拧眉思索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按常规来说,他的思路应该没错。 如果絜鉤草无法克制絜鉤的毒素,那为什么可以延缓桑枝毒发? 一定是还有什么方向没有考虑到。 许陵光拧著眉头思索,目光忽然扫到散落在桌面的泥土。 黑色的泥土是从絜鉤草根部散落下来,平平无奇。 但絜鉤草一旦被挖出来,就会瞬间改变顏色。之前许陵光下意识以为是因为扯断根部的缘故,但有没有另外一个可能——是因为离开了土壤的缘故? 许陵光心臟突突跳,他將最后一株新鲜的絜鉤草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然后打起了十分精神,將絜鉤草根部的泥土清理乾净,不留一点。 在根部最后一点泥土也清理乾净后,根部完整的絜鉤草变成了褐红色。 果然是因为泥土。 许陵光將散落的泥土拢在一起,却並没有发现什么特別之处,他扭头问桑枝:“你之前都是怎么给伤口擦药的?” 桑枝回忆著说:“就是嚼烂了敷在伤口上。” “再之前呢?找到絜鉤草后有处理过吗?” 桑枝有点莫名,但还是说:“没有,絜鉤草並不好找,一般找到了我就直接拔下来用了,上次是运气好碰见了好大一丛,我没用完才带回来的。” 许陵光瞭然。 所以並不是絜鉤草能缓解毒性,而很有可能是桑枝在拔出絜鉤草的时候,草根沾著的泥土被一起带到了伤口上。 能克制絜鉤毒素的很可能不是絜鉤草本身,而是不小心沾染到的泥土。 许陵光將为数不多的泥土都收拢到一起,又將一小瓶从絜鉤的爪鉤上搜集的腥臭毒液拿出来,小心地倒入石槽之中。 这些毒液有腐蚀性,接触石槽后不断冒出小气泡。 这也是为什么不小心碰到中毒者的伤口就会被传染的原因。 许陵光小心將一些泥土也倒入石槽里,跟毒液混在一起。 不过片刻,那些冒著小气泡的浓稠毒液就像兑了水一样被稀释了,连瀰漫在地洞里的腥臭味都淡了。 桑枝露出惊讶的表情。 许陵光眯了眯眼,说:“我去抓只动物来试试,这些水应该没毒了。” 谁知道桑枝一听,说:“不用找动物,我就可以。” 反正他都已经中毒了。 说完就用手在石槽里戳了一下,快得许陵光都没反应过来。 手指上並没有传来任何疼痛,石槽里的水凉凉的,並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不適。 桑枝惊讶地抬起手指看看,扭头兴奋地对许陵光说:“好像真的没有毒!” 第172章 解毒 许陵光抓过他的手指查看,见果然没有染毒之后才鬆了一口气。 放心之后见这小崽子一点都不知道害怕就算了,竟然还一脸兴奋,就板起脸来:“毒性都不知道解没解,你怎么就直接上手了?要是还有毒怎么办?” “这不是已经没毒了吗?” 桑枝从认识许陵光后还没见过他这么凶的样子,有点心虚地垂下头,耳朵小心地动动,嘀嘀咕咕:“而且我本来就中了毒,也不差这么一点。” 许陵光:“……” 叛逆小崽实在难以教育,许陵光又不是个能下狠心的人,最后只能没什么威慑力地说:“要是再有下次,我就不教你了。” 桑枝一听就瞪大了眼睛,脸颊气鼓鼓地鼓起来:“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许陵光说:“你能不听话,我自然也可以说话不算数。” “你要是乖乖听话,我说的话就都算数。” 桑枝瞪著他,耳朵气得都快要竖起来了。 不过很显然许陵光的话拿捏住了他的软肋,他气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认错:“我听你的就是了!” 虽然语气还是很不服气的样子,但是看起来倒是老实很多。 许陵光屈指敲他额头:“早这么老实不就好了,走,我们再去弄点土回来看看。” 能克制絜鉤毒性的並不是絜鉤草,而是絜鉤草生长的土壤。 这些土壤看起来和其他地方土壤並没有什么不同,但许陵光换了地洞附近的土壤尝试,发现对絜鉤毒液並不起任何作用。 所以絜鉤草生长的土壤一定有什么特殊之处。 许陵光打算再去挖一些土带回来,最好能弄清楚土壤的特殊之处最好。 两人又回到了之前挖絜鉤草的地方。 絜鉤草已经被挖走,原地只剩下一个土坑。 因为下过雨的缘故,土坑里还积著不少雨水。 许陵光捻了捻土坑里的泥土,没看出什么区別来。 除了这里的土壤似乎要更加细腻一些,里面还残留著几根褐红色的絜鉤草根须。 “往下挖看看。” 许陵光將提前准备的铲子拿出来,和桑枝一人一把,一起將小小的土坑挖大。 才下过的雨,雨水渗透还不够深,將表面浸透了雨水的软泥挖开后,底层的土壤逐渐变得乾燥起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陵光总觉得这些泥土要格外鬆软一些。 而且继续往下挖,原本还算乾燥的土壤又变得湿润起来。 这显然不是渗透下来的雨水,而是从地底渗透上来的。 “再挖深一点,下面肯定有东西。” 许陵光话刚说完,挖下去的铲子就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真有东西?” 许陵光示意桑枝往边上推了推,凝神照著碰到的硬物往下挖。 一截莹白的树根露出来。 “这是什么?” 许陵光扔掉铲子蹲下身,直接用手把表面的浮土刨开,才看见了扎根在土壤中间的莹白树根。 那树根根须眾多,主根深深埋在土中,不知道从哪里延伸过来,更不知道有多粗多长,只露出部分平滑的表面。 而许陵光铲子挖到的根须,其实是从这主根上分出来的根须。 根须触感坚硬,表面包裹著一层水珠,这附近的土壤应该就是被根须分泌出来的水珠沁湿后,又被絜鉤草汲取。 说起来絜鉤草枯萎之前的样子,其实就很像这些莹白的根须。 桑枝在一旁看著,伸手小心触摸了一下根须:“这是什么东西?以前从没见过。” 许陵光也摇头:“没见过。” 他看了看天色,眼看著马上就要天黑了,就没有再多做逗留:“天快黑了,不能久留,先带一小截回去,明天再来。” 小心掐断一截细细的根须收好后,许陵光和桑枝一起返回地洞。 在他们走后,原本静静埋在土中的根须缓慢扭动起来,周围的土地在巨大力量的拉扯下龟裂开深深的沟壑,土地上生长的树木倒了一片。 远处的絜鉤巢穴之中,活跃起来的絜鉤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领头絜鉤忽而长叫一声,踩著纵横交错的枝椏,朝著地动的方向滑行而去。 * 许陵光正蹲著身子,小心將一小截莹白根须炼化成汁液。 这根须比土壤的药力更为纯粹充盈,他准备先给桑枝试试看。 就在根须炼化成汁液的时候,地面忽然传来隱隱约约的震颤,许陵光一个没蹲稳就跌坐在地上。 好在刚炼化的汁液稳稳噹噹落入瓶中,並没有洒出来。 许陵光左顾右盼:“地震了?” “什么地震?”桑枝表情疑惑? 许陵光想小崽子可能听不懂地震,换了个古人用的词儿“地龙翻身”。 “封丘以前有过地龙翻身吗?” 桑枝摇摇头:“没有过,我也没见过地龙。” “……” 许陵光无奈地看他一眼,说:“好像有点不对,我去就看看。” 他们刚刚发现了深埋在地下的奇怪树根,转头封丘就忽然地震,怎么想怎么觉得太过巧合了。 许陵光小心地从地洞探头,观察外面的情况。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因为下过雨,空气中还瀰漫著湿润的潮气。 熟悉的腥臭味裹著潮湿的气息被风送过来。 许陵光缩回地洞里,说:“那些絜鉤在不远的地方,数量还不少。” 和絜鉤打过几次交道后,他已经学会了通过气味的远近浓淡判断絜鉤的距离以及数量。 腥臭味扑面而来,说明絜鉤数量不少,而且距离並不算远。 这些絜鉤成群结队的出动,又要做什么? 许陵光看著漆黑无光的林影,想了想还是没去凑这个要命的热闹。 好奇心害死猫。 他又缩了回去,见桑枝也跟过来探头探脑,牵著他回去:“那些絜鉤成群结队不知道又要干什么,我们躲远点不掺和。” 桑枝乖乖点头。 许陵光让他坐下,先给他上药处理伤口。 桑枝將裤腿卷上去,受伤的那条腿放在许陵光膝盖上。 许陵光將根须炼製的汁液小心涂抹在他小腿的伤口上。 乳白色的汁液沁入伤口中,桑枝的腿不受控制地弹跳了一下,喉间发出压抑的痛呼声。 “感觉到痛了?” 之前桑枝的小腿部分因为毒素的缘故,基本是麻木的,现在能感觉疼痛了,说明这根须確实能解毒。 许陵光看著他小腿上之间消退的青灰色,低头在伤口上吹了吹,温声说:“你忍一忍,我儘量给你把伤口处理好。” 第173章 「我不会死了。」 许陵光用根须汁液將伤口全部擦洗了一遍。 乳白色的汁液在接触到经年的腐肉之后,逐渐变作浑浊的灰绿色,隱隱散发出难闻的腥臭味。 许陵光耐著性子一点一点將这些坏死的腐肉清理乾净,看见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来,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好了。” 他將一缕灵力送入桑枝体內確认,毒確实已经解了。 桑枝因为忍痛而脸色发白,他紧紧咬著唇,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还没从这个巨大的惊喜之中缓过神来。 许陵光翻出一颗养元丹塞进他嘴里,摸摸他呆愣愣支棱著的耳朵,笑眯眯说:“回神。” 桑枝这才恍若惊醒,呆呆伸手在鲜红的伤口上按了按,感觉到疼痛之后“嘶”了声,才懵懵地看著许陵光说:“好疼。” “伤口还没癒合就上手,你不疼谁疼?” 许陵光又將一颗外用丹药碾碎洒在伤口上,皮肉翻卷的狰狞伤口立刻就止了血,逐渐开始癒合。 “再用两天丹药,伤就能全好了。” 桑枝不可置信地站起来走动。 长久习惯了一条腿麻木使不上劲,现在恢復如初,他反而有些不適应地踉蹌了几步。 他没让许陵光扶,在並不大的地洞里走来走去,越走越稳当,强烈的喜悦让他连没完全癒合的伤口被拉扯到的疼痛都忽略了。 “真的好了。” 他眼睛里亮起强烈的光,里面波光粼粼:“我不会死了。” 许陵光轻抚他的头:“嗯,你不会死了。” “我不用一个人待在这里了,我们还可以回庄子里去。”桑枝兴奋地说。 想到什么,他期待地看著许陵光:“我们明天再去挖树根好不好?把树根带回庄子,族人们就都有救了。” 他高兴得几乎想要在原地蹦一蹦,脸颊染著兴奋的红晕,两只大耳朵一动一动。 许陵光第一次见他如此孩子气的样子。 “嗯,这里絜鉤太多了,不是久留之地。” 许陵光碟算著说:“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挖完树根直接去桑家庄。” 桑枝重重点头,他在洞穴里转来转去,嘴里嘀嘀咕咕念叨著:“那我要把东西收拾一下,去了庄子上,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回这里了。” 他兴奋得安静不下来,將所有家当都搬出来,挨个清点,像模像样地盘算著哪些要带上,哪些用不上就放在地洞里。 其实小小的地洞里並没有什么好东西。 毕竟一家人在封丘生活並不容易,意外故去的父母並没有来得及给年幼的孩子留下什么傍身的东西。 但许陵光看著小崽兴奋得脸颊通红的模样,笑了笑,没有阻止他。 小崽子高兴,就隨他去吧。 要是拿不动,可以都放在他的须弥戒里。 * 天边刚现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闭目修炼的许陵光就感受到了旁边传来的强烈目光。 小崽子实在太兴奋了,几乎是一.夜没睡。 先是把家当清点好了,之后就蜷著身体靠在许陵光身边,嘀嘀咕咕地摆著手指算庄子里还有多少人,他得挖多少树根回去才够。 可惜小崽子跟隨父母离开族人已经有一两年的时间,关於族人的记忆难免模糊不少。 他算来算去,发现许多族人都已经记不清楚,懊恼地直磨牙,最后將额头抵著许陵光的腿,在苦恼中睡了过去。 一旁打坐修炼的许陵光分出一缕心神注意他,將小崽的苦恼看在眼里,悄悄笑了好几回。 显然桑枝意识到自己现在根本不知道庄子里还有多少族人,他本著儘量多挖的心思,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眼巴巴地看著还在打坐的许陵光。 许陵光没有为难他,睁开眼瞅他一眼,利落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出发吧。” 桑枝连连点头,將放在一旁的小背篓背上——这是他昨天清理出来的家当。 仅剩的肉乾,爹爹用过的弓,还有娘亲给他雕琢的小碗,他都带上了。 许陵光將背篓提溜过来收进须弥戒里,顺手將养元丹餵给他:“走吧。” 一大一小从地洞里爬出来,精神振奋地朝著目的地前进。 许陵光是因为终於可以离开这里了,桑枝则是满怀可以拯救族人的希望。 前天下了雨,今天却是个太阳高照的好天气。 太阳早早冒了头,照在人身上暖洋洋。 许陵光牵著桑枝往前走,但越靠近根须所在的地方,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浓重。 一开始的轻鬆不復存在,清晨的阳光忽然沁出一股冷意。 ——他们脚下的土地四分五裂,深浅不一的沟壑如同蛛网一般无规律地蔓延,周围的树木倒伏一片,枝叶横飞。 这里似乎经歷过一场大战。 潮湿的地面上残留纵横交错的爪痕以及巨大的鞭痕。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加快了速度赶到昨天的地方,看见巨大的深坑时,心底就是一沉。 最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那些莹白的根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自己从地里拔出来跑了,只留下一片狼藉。 许陵光看向桑枝,小崽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完。 他嘴唇囁嚅,想说点什么安慰希望落空的小崽。 但没想到桑枝先开了口,他说:“那么粗大的树根,肯定还在封丘。我们顺著痕跡能找到它的。” 许陵光拧眉观察地面。『 打斗的痕跡往密林深处延伸,那边非常接近絜鉤的巢穴,是絜鉤的活跃地带,仅凭他们两人,贸然进去就是送死。 “我们可以先找找还有没有絜鉤草,那些絜鉤草汲取根须上的水分生长,找到了絜鉤草,肯定能找到那些根须。” 桑枝懂事地点头,他紧紧抓著许陵光的手,缓慢地说:“我们先回庄子,把这个消息告诉庄子里的人,大家一起找,肯定能找到的。” 他倔强地瞪大眼睛,眼眶很红,但没有哭。 许陵光牵起他离开:“嗯,我们先回庄子。” 第174章 「大伯,绵绵阿姐,小七,我回来了!」 桑家庄距离封丘並不近。 两个人走到天色都擦了黑,才终於在暗蓝色的天幕边际隱隱约约看到了桑家村的轮廓。 桑枝的情绪也终於没有那么低落,他指著远处的村庄说:“看,我家就在那里,马上就要到了!” 两人加快了步伐往桑家庄走,抵达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唯一的光源只有头顶上冷色的月亮。 凉淡的月色笼罩著漆黑一片的村庄,许陵光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年幼的小崽对此一无所觉,他费劲地推开村庄大门,声音雀跃地呼唤著熟悉的名字:“大伯,绵绵阿姐,小七,我回来了!” 重新回到家园的小崽像只雀跃的小兽一样奔跑著,脸颊发红,眼底折射著滚烫的月光。 桑枝跑了一路,呼唤了一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连回声都无法盪起来的村庄安静得叫人害怕。 他有些迟疑地停下来,察觉了异样的小崽神色茫然地回头看著许陵光,似乎想从许陵光身上得到些许支持。 许陵光无声嘆气,上前牵起他的手,声音低而轻;“还记得他们住在哪里吗?我们先去看看,也是只是睡觉了。” 桑枝迟疑地点头,指向右手边一路略有些破败的屋子。 那房屋一看就经歷过风霜,大门朽坏,窗户上糊的纸已经破了,並没有修补。 许陵光牵著桑枝上前敲门。 门前尘灰飞扬,咚咚的敲门声没有得到回应,只有腐朽老旧的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动静。 许陵光推开门—— 屋里漆黑一片,一盏烛台滚落在脚边。 许陵光点了灯,漆黑的屋子才被照亮,桌椅胡乱倒在地上,除此之外再没有別的物件,浓重的灰尘气息夹杂著一股縈绕不散的腐臭味。 很快他就找到了腐臭味的来源。 ——那是一具尸体。 尸体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已经死了很久,露在外面的皮肤乾瘪蜡黄,如同皱在一起的枯树皮,看起来十分可怖。 许陵光立刻去捂桑枝的眼睛:“我们去別的地方看看。” 桑枝低低“嗯”了一声, 两人將整个村庄的房子都找遍了,没有发现一个活人。 一共十来栋房子,几乎每一栋都有尸体。 桑家庄的人全都死了。 按照尸体腐坏的情况判断,最短的也死了两三月了。 有的是毒发而死,有的估计是受不了折磨,又或者承受不起亲人逝去,选择了自我了断。 別说桑枝一个小孩,就是许陵光这个成年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看过去,也觉得喘不过气来。 桑家庄的空气里都是死亡的气味,令人窒息。 许陵光做了个深呼吸,看向沉默不语的桑枝,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轻轻將他揽在怀里,一下一下拍抚他的僵硬紧绷的脊背:“等天亮了,我们去挖个坑,把他们都埋了吧。” “人死了,总要入土为安。” 桑枝僵硬地点头。 夜还深,外面並不安全,许陵光不敢贸然在外面行走,最终还是和桑枝留在了庄子里。 他留宿在族长家中。 骗著桑枝喝了点助眠的水,確认小崽睡著了之后,许陵光才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刚才一家家查看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族长家里有很多兽皮捲轴。 那些捲轴都堆在桌子一角,边缘都发了毛,显然经常被翻看,就连毒发身亡的族长手里都还拿著一卷。 刚才忙著安抚桑枝,许陵光没空细看,这会儿才將这些兽皮册子搬出来,拿起族长手中那捲,点了灯细看。 ——这册子上竟然记载得是庄子里死去的人。 每一个人名讳,生辰年月,以及何时死,如何死,都一一详列。 许陵光在上面看见了桑枝提到过的族人。 排在最后的则是族长的自己,不知道他是最后一个死亡,还是他死了之后,就没有人再继续记载。 册子最后,族长写道:“桑家庄三十五口人为祭,望封丘之神平息怒火,赐下福泽。” 许陵光微微皱眉,桑家庄的人觉得,是自己惹怒了神明,才引起了神明的怒火,降下惩罚? 封丘之神又是谁? 许陵光又拿起其他捲轴翻看。 捲轴上大多都是一些比较抽象的图画,少数配有零星的文字,但都莫名其妙,並无法理解意思。 许陵光看得稀里糊涂,耐著性子全部看完之后,他忽然发现这些看起来抽象,其实是有规律的。 他將几张不规则的兽皮拼凑在一起,发现这些图画拼凑起来,画得好像就是封丘。 黑色的线条是树,树与树之间大量的扭曲几何图形,则是成群聚集的絜鉤。 但那些像蛛网的一样的粗壮线条,又代表什么? 许陵光一想不明白,又去研究兽皮上的字。 那些字並不成句,只是一个一个无法连起来的字或者词,笔跡十分潦草,许陵光几乎认不出来,只能勉强认出几个: “神”,“爭夺”,“絜鉤”,“惩罚”。 “神应该就是族长提到的封丘之神?” “絜鉤倒是可以和惩罚联繫在一起。” 许陵光喃喃自语,將已知的信息拼凑起来:“桑家庄或者其祖先应该是曾经做过什么事,所以才会认为絜鉤出现,是神降下的惩罚。” 而且还有一点其实也很奇怪,许陵光一直没顾得上问桑枝。 ——桑家庄的人,模样都类似许陵光认知里的半妖模样。 他们头上长角,生有一对人耳一对兽耳,情绪激动时皮肤表面会覆盖皮毛。但他们又仿佛普通人一样,没有任何能力,面对絜鉤时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他们对自己的定义也是“人”。 桑枝並不知道妖族,桑家庄也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或许可以等桑枝醒来了再问问。 第175章 「你是……桑枝?」 一.夜过去得很快,许陵光將脑子里的信息理了理,见外面天已经亮了,这才起身去里屋看桑枝。 没想到桑枝已经醒了。 小崽抱著膝盖呆呆坐在床上,面朝窗户,稚嫩的脸上都是难过,但却没有像之前一样哭泣。 许陵光在他身边坐下,轻拍他的头,迟疑著说:“我发现了族长留下来的一些东西,或许桑家庄还有倖存者。” 桑枝的眼珠动了一下。 许陵光说起自己的推测:“庄子里一共发现了三十五具尸体,其中三十三具都是大人的,只有两具是小孩。” 再结合村长遗言“桑家庄三十五口人为祭,望封丘之神平息怒火,赐下福泽”,许陵光就大胆猜测,也许桑家庄並没有全军覆没,很可能还有倖存者。 “你还记得庄子上有多少小孩吗?” 桑枝露出思索的神色,过了半晌他才不確定地说:“我离开之前,有八个。” 现在少了六个。 许陵光说:“孩子的数量对不上,少了六个。但是你离开的时间太长了,也许是这些年里他们已经陆续身亡,但也有可能,他们还活著。” “你要去找找吗?”许陵光问。 桑枝重重点头:“我去!” 许陵光拍拍他的头,看他似乎又振作起来,说:“今天先把你族人们的尸体下葬吧,让他们入土为安,然后我们再去四处找找看。” 两人拿了铲子,在桑家庄外面挖了一个大坑,將所有人的尸体合葬。 下葬之后,许陵光又细细將其他房屋也搜索了一遍,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桑枝有些奇怪:“你在找什么?” 许陵光这才將兽皮捲轴的事说给他听。 “你在庄子里时,听人说过封丘之神吗?” 桑枝摇摇头:“没有。” “那絜鉤呢?大人们有没有说过絜鉤是从哪里来的?” 之前桑枝倒是说过絜鉤是突然出现在桑家庄的,那时桑家庄还在封丘之中,因为絜鉤忽然出现,才被迫迁移到现在的地方。 “祭司伯伯好像说过……” 桑枝回忆著说:“絜鉤是闻到了神灵的味道过来的,他说封丘是神佑之地,但是大家都说他在讲故事。” 如果真是神佑之地,怎么不保佑大家,让絜鉤在封丘横行呢? “神佑之地……” 许陵光喃喃:“倒是跟族长的话对上了。” 只是不知道封丘这个,到底是真神还是假神。 而且不论是族长还是祭司,都提到了封丘,桑家庄最早也居住在封丘,那些絜鉤更是盘踞在封丘不走,封丘肯定藏著什么秘密。 许陵光算了算自己进入山海百炼的日子,猜测或许要解开这个谜题,才能前往下一个地点。 他看了看身旁的桑枝,微微嘆了口气,至少先给桑枝找到倖存的族人。 如果真的没有倖存者了,就问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走好了。 两人在桑家庄又过了一.夜,次日天刚亮,许陵光就带著桑枝离开了桑家庄。 桑家庄所在的地方地势平坦开阔,许陵光看著四周茫茫一片大地,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走,只好问桑枝:“除了封丘和庄子,你们还其他喜欢去的地方吗?” 桑枝想了想,点头:“有的。” 有就好,总不至於两眼一抹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我们先去你的族人从前会去的地方看看。” 桑枝显然抱著极大的期望,带著许陵光穿过一片浅水滩和芦苇盪,找到了一棵异常粗壮的大树。 那大树足有十人合抱那么粗,但並不算高,茂盛的枝椏歪七扭八朝著四周伸展,但却没有一片叶子,只剩下在原地的张牙舞爪的枯枝,看上去茂盛而死寂。 桑枝说:“这棵树死了很久,里面都空了,绵绵姐姐带我们在树上打了个洞,我们常常躲在里面玩。” 他说著熟练地爬上树,找到了树身上树洞,探头往里面看。 但树洞里面太黑,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下去看看。” 许陵光抱起他跳下去,刚落地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他掌心举起一团火焰照亮四周,就看见三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挤在一起,眼睛闔著,已经没了生气。 许陵光上去挨个探了探气息。 確实死了,而且看起来死了没多久。 许陵光收回手:“我们再去別的地方找找。” 桑枝鼻腔酸涩,忍著哭意点头。 许陵光抱起他,正准备离开时,忽然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响动。 他动作一顿,动作示意桑枝在原地等他,掌心的火焰烧得更加旺盛了一些,缓慢走向火光照射不到的暗处。 野草丛中藏著个人。 年纪不大,额头的小角甚至只有四个小小的鼓包,看起来桑枝还要小很多。 她蜷缩身体,趴伏在草丛里恐惧地看著走过来的许陵光。 许陵光没有再贸然靠近,他压抑住激动兴奋,小声叫桑枝:“桑枝,你过来。” 桑枝茫然地走近,在看见草丛里趴伏的小孩时瞪大了眼睛。 小孩也瞪大了眼睛看他,显然意识到桑枝和自己是一样的。 许陵光退后一些,拍拍桑枝的后背,轻声说:“交给你了,她似乎有些怕我。” 桑枝点点头,蹲下身体,小心翼翼地朝小孩伸出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桑枝,我家住在族长右手边第三间,绵绵姐姐住在我家隔壁,她很会做蜜,我以前最喜欢吃她做的蜜……” 小孩瞪大了眼睛,细声细气地喊:“姐姐。” 桑枝抹了把脸:“她也给你做蜜吃了是不是?” 小孩朝著他往前爬了两步,许陵光这才发现的小孩的双.腿不能动,只能在地上爬行。 等桑枝將小孩抱起来,他掀起小孩的裤腿检查,发现这小孩的两条腿如同枯枝一般萎缩,竟然也中了絜鉤的毒。 “怎么会这样?” 许陵光有些不解,这么小的孩子不会出庄子,就算是家里的大人中了毒,应该也会很小心不让她接触到才对。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树洞里发出簌簌声,一道身影顺著树干滑落下来,冲向桑枝:“放开我妹妹!” 许陵光眼疾手快拦下他,指指抱著小孩的桑枝:“別误会,自己人。” 被许陵光按住的是个少年,他身形修长劲瘦,只比许陵光略矮一些,额头上四只角不知为何断了一两只,只剩下两个钝钝的桩子留在那里。 少年死死盯著桑枝,过了许久才不可置信地问:“你是……桑枝?” 第176章 「封丘之神到底是什么?」 “你是……桑泉阿哥?” 桑枝跟隨父母离开桑家庄时也就六岁的年纪,许多记忆其实都有些模糊了。 就比如桑泉,他是桑绵绵的兄长,桑枝记忆里对方很早就跟隨庄子里的人去封丘打猎了,是从不来不屑跟他们这些小孩子玩在一起的。 桑泉围著他转了两圈,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竟然还活著?” “我没记错,你跟著白朮阿叔离开庄子已经有快两年了吧?” 而且大概一年多前,庄子上有人去封丘时碰见过桑枝,他听说白朮阿叔和婶子都已经没了,桑枝也被絜鉤抓伤了腿,才几岁的崽子一个人躲在地洞里,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大家听说了这个消息,除了嘆息一声,也无可奈何。 毕竟这事关整个庄子的存亡,谁也不敢主动提出让桑枝回来,后来大家就默契地不再提这件事。 但偶尔经过封丘那栋茅草屋时,大家都会悄不做声地在附近留下一些食物。 当然,没人敢去见桑枝,怕桑枝会哀求他们,也怕自己狠不下心来。 桑泉没想到,桑枝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小崽子,竟然能在封丘活这么久。 他有点高兴,也有点好奇,桑枝看起来不像是中毒了的样子。 “有两年多了。” 桑枝难掩兴奋地说:“我们发现了解毒的办法,我本来回来是相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的……” 想到桑家庄那些尸体,他刚刚涨起来的情绪又逐渐低落下去:“但我回了庄子,发现大家都死了。” 他不解地看向桑泉:“庄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之前不是中了毒的都要离开庄子吗?” 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保住庄子,可死在庄子里的族人,绝大多数都是中毒而死。 提起桑家庄,桑泉的神色也有些暗淡。 不过他到底比桑枝年长,为人处事更加稳重一些。 他並没有著急给疑惑的小崽解答疑惑,也没有因为听说可以解毒就欣喜若狂,而是警惕地看向许陵光:“你是谁?为什么会和桑枝在一起?” 许陵光还没开口,就听桑枝抢答道:“他叫许陵光,是从封丘外面来的人。虽然和我们不一样,长得也有些丑,但是人不坏的。就是他救了我,解毒的办法也是他发现的。” 桑枝生怕他不相信,还把自己的裤腿拉起来,將还没有完全恢復的伤腿展示给他看:“你看,真的已经好了。” 桑泉原本还想多盘问几句,但是看见他腿上的伤痕之后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桑枝腿上的疤痕。 伤口已经痊癒了,但是伤疤还没有完全消失,可以看见一条贯穿整条小腿的伤疤,以及还有些皱巴巴並不光滑的皮肤。 “真的好了?” 桑泉喃喃,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也变得热切起来:“怎么治好的?” 桑枝这才將在封丘的发现说给他听。 他到底年纪小,虽然很多东西知道,但表述得没有那么清楚明白,许陵光就在一旁给他做补充。 桑泉听完,忽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沉默了许久才说:“你们说的那个白色树根,我听祭司阿伯说过的。” “那就是封丘之神。” 许陵光神色微动:“封丘之神到底是什么?” 桑泉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都是阿伯喝醉了酒说的醉话,他说很早之前封丘是受到神灵庇佑的,但后来似乎是族人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神灵,神灵就消失了。” “他当时还醉醺醺地让我每次去封丘的时候多留意有没有白色的树根,如果有一定要告诉他。但是后来他酒醒之后去问他,他又不承认了,说只是说的醉话,让我別当真。” 可现在听桑枝的话,封丘之神分明还在,也可以解除族人身上的絜鉤毒,祭司为什么却不告诉族人? “族中其他人从来没有提起过封丘之神吗?” 桑泉摇头:“从来没听说过。”他神情有些苦涩:“如果大家知道,也不至於在庄子里等死。” 话题又回到了桑家庄上。 “桑家庄到底是怎么回事?”许陵光问。 “就在三个多月前,那些絜鉤忽然出了封丘,闯进了庄子。” 桑泉深吸一口气,说起了桑家庄那场劫难:“当时正是傍晚,大家都已经准备休息了,那些絜鉤从前从没有出过封丘,庄子也就从来没有防备过。” 毫无防备之下,整个庄子就这么遭遇了灭顶之灾。 “青壮年都几乎都当场战死了,剩下的族人也都受了伤,身染剧毒。” 要不是许陵光问起,桑泉几乎不愿意回忆那段时间:“族人一个接著一个死去,族长担心庄子里仅剩的没有中毒的幼崽也会不小心染毒,就让我和桑水带著这些小崽躲到了这里来,然后安排了族人定期给我们送食物。” “一开始每隔三日就会有族人送吃的来,每次我们问起庄子上的情况,他们都说还好。” “大概半个月前,已经没人来了。我担心庄子上的情况,就让桑水看著幼崽们,自己回去查看。” 然后就看见了庄子里的惨状。 他强忍著悲痛回去,原本想是和桑水商量对策,庄子没了,他们得想办法安葬族人,还要寻找食物,他们可以忍飢挨饿,但是崽子们还小,没法跟他们一起吃苦。 “谁知道我回去时,絜鉤悄悄跟在我后面,发现了我们的藏身处。” 在那之前,他虽然早就见过过絜鉤的狡猾,却从不知道絜鉤竟然聪明到这个地步。 两个少年加上几个小崽,对上虎视眈眈的絜鉤,结果自然不会太好。 “桑水死了,我也受了伤,勉强只护住了这一个。” 桑泉伸手摸了摸桑枝怀里懵懂的小崽,强忍著哽咽说:“我本来还想,再过两天就带上他们回庄子。” 如果註定要死,不如和自己的族人们死在一起。 第177章 「我听见它在求救。」 “幸好你回来了。” 桑泉说:“我死不死无所谓,但是她还这么小。” 这么小的崽子甚至连絜鉤之毒是什么都不知道,痛了饿了也只敢小声地哭。 每次桑泉出去寻找食物的时候,小崽都恐惧地看著他,虽然桑泉一再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但小小的崽子总还是担心自己会被拋下。 桑枝摸了摸幼崽头上的小鼓包,其实他自己也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崽,但在更小的幼崽面前,他看起来竟然也有几分成熟的大人模样了。 “我这就去封丘找树根,你们不会死的。”桑枝说。 他將幼崽交给桑泉,目光殷切地看向许陵光。 许陵光拍拍他的肩膀,温声说:“之前剩下的土壤还有一些,我看看你们的伤势,或许可以用这些土壤暂缓毒性。” 桑泉將还不怎么会说话的幼崽小心拖在怀里,將她的裤腿捲起来方便许陵光查看:“当时那些絜鉤趁著我和桑水抽不出身来,从树洞里钻了进来……红果她们或多或少都被抓伤。” 幸好空心的树干里空间並不大,体型过於庞大的絜鉤在狭窄的空间里施展不开,才给了他和桑水机会斩杀絜鉤,救下了几个幼崽。 只是幼崽们到底太小,受了惊嚇又染了絜鉤毒,最终只有红果撑了下来。 “原来你叫红果。” 许陵光指尖轻轻碰了碰她不安颤动的耳朵,摸出一颗辟穀丹塞到她手中:“这个给你吃,不要害怕,很快就能好。” 红果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看手里的小圆球。小圆球是淡淡的黄色,她看了看抱住自己的哥哥,哥哥並没有阻止,她就试探地低头,在小圆球上舔了一口。 舌尖尝到甜滋滋的味道,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举著手示意桑泉也尝一尝,不太流利地说:“甜,哥哥,吃!” 桑泉眼里浮现笑意,作势舔了一口,就说:“哥哥吃过了,剩下的你吃。” 红果什么也不懂,当真以为哥哥吃过了,收回手满足地一口一口地舔舐小圆球。 许陵光见她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辟穀丹上,才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红果两条腿上都有伤口,啄伤和抓伤都有。 虽然伤口不深,但因为面积大,所以幼崽的两条腿都被毒素侵染,原本应该光嫩细嫩的皮肤已经萎缩发皱如同老树皮一般。 许陵光先给她清理了外伤,之后才將之前剩下的土壤取出来,炼製出药液给她解毒。 但这些土壤毕竟不如白玉根须纯粹,许陵光费了一番功夫,也只是炼製出了一小团药液,勉强能处理好一条腿。 至於桑泉,更是分不到一滴。 桑泉倒是很看得开,见红果一条腿上的毒素当真消退,他完全打消了顾虑,朗声说:“你们不是说那个什么白玉树根就在封丘吗?封丘我去得多,我和你们一起去找。” 许陵光点头:“我先看看你身上的伤。” 谁知道桑泉却露出迟疑之色:“我就不用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伤。” 许陵光微微皱眉,忽然发现他一直弓著脊背,並没有怎么站直过。 他语气严肃了一些:“让我看看你的伤,你的伤要是太严重,跟我们去了也是拖后腿。” 桑泉脸色一僵,但许陵光说得没错,他让桑枝把红果抱到一边去,別让幼崽看到。 然后才转过身:“伤在背上。” 许陵光掀起他的衣摆,眉头就立刻皱了起来。 桑泉背上纵横加错好几道抓痕,其中一道靠近心臟位置的伤口尤其深,皮肉翻卷,並不曾癒合,背上一部分是萎缩乾枯的皮肤,一部分是被毒素侵蚀的腐肉,看著十分骇人。 很难想像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竟然带著这么重的伤势每天出去寻找食物养育一个幼崽。 许陵光嘆口气,让他坐下,先给他將溃烂的伤口简单处理:“我和桑枝去封丘,你留在这里照顾红果。等我们找到了树根会儘快赶回来。” 桑泉显然不太情愿,但他刚张开嘴巴,就听许陵光严肃地说:“没有商量的余地,就这么定了。” 桑泉拧眉看向桑枝,桑枝低头逗红果玩,根本不理他,更別说帮他说话了。 他泄气地垂头:“好吧。” 许陵光和桑枝第二天就出发了。 除了给桑泉和红果留下了足够的辟穀丹和伤药之外,许陵光还给他们留了一些防身的丹药。 一切安排好,许陵光就带著桑枝,顶著朝阳出发。 傍晚的时候他们抵达封丘外围,两人悄无声息地藏在草丛里观察外面的环境:“我感觉整个封丘都很躁动,很不安全。” 但具体是什么躁动,他又说不上来。 只是本能感到封丘和他们离开之前不太一样,虽然没有闻到絜鉤的臭味,也没有听见絜鉤的嘶叫声,但总觉得后背发毛。 许陵光低声问桑枝:“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桑枝的表情凝重地点头。 他闭著眼睛,脸缓慢地向四周转动,鼻头微微耸动,两只耳朵也张开,像是在感受什么:“我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还听到了絜鉤的欢叫声。” “像是在庆祝。” 许陵光心头一动:“庆祝?” 絜鉤能有什么能庆祝的事情?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地底那不知道是何物的白玉树根。 许多年前,絜鉤忽然出现在封丘,桑家庄的先祖们被迫迁出了封丘,之后絜鉤一直盘踞在封丘不曾离开。 这么想,確实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而祭司酒后醉话,提到过白榆树根和封丘之神,所以那天他们见过的东西其实就是“封丘之神”? 而絜鉤很可能也在找它。 “我们过去看看。” 许陵光捞起桑枝,將他甩到背后,让他抱紧,就提气往封丘深处去。 距离拉近之后,那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感更加强烈。 与此同时许陵光还闻到了一股很浅淡的香气,那香气很难形容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但勾得许陵光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他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跳上一棵枝椏茂密的大树,朝著香气源头眺望。 看清之后,瞳孔便是一缩—— 之间层叠的树影之中,一朵巨大的白色朵张开了的瓣,本该深扎在泥土里的根须硬生生被从土里拔了出来,每一条根须都有无数的絜鉤用利爪尖喙控制住。 而最中央,许陵光曾见过的那两只格外健硕巨大的絜鉤,则粗暴地將紧闭的瓣扯开,垂头钻进苞之中一阵啄吃。 空气中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许陵光咽了咽口水,难怪之前一直没有闻到絜鉤的臭味,原来是被香味冲淡稀释掉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许陵光低声喃喃。 趴在他背上的桑枝忽然说:“我听见它在求救。” 第178章 「我想继续,我答应过他。」 “求救?”许陵光四处看看:“什么意思?我没有听见其他声音。” 桑枝揉了揉耳朵,说:“它一直在说,『救救我』『救救我』。” 他茫然的看著许陵光:“好像是对我说的。” 许陵光看向那被无数絜鉤包围践踏的巨大白,拧眉思索。 这东西会不会和桑枝一族有关係? 不论是零碎的传说,能解絜鉤毒的白色根须,还是只有桑枝能听到对方的求救声……种种跡象都表明桑氏一族和对方的关係。 许陵光舔了舔唇,犹豫著说:“絜鉤太多了,就我们两个人,根本没办法把它救出来。” 就那么一两只絜鉤还好说,但眼下树林里聚集了起码有上百只絜鉤。 就在许陵光犹犹豫豫的时候,四周的一切忽然如同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停下来。 许久没见的辟风显出身形:“你可以选择放弃。” 猝不及防的暂停,让许陵光有种从电视剧里抽离出来的怪异感觉,仿佛他之前所经歷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他看了看旁边静止不动的桑枝,小崽的两只手抱住头,眉头紧紧皱著,显然正在承受不小的痛苦。 许陵光说:“这些都是假的吗?只是幻象?编造出来的考验?” 辟风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並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了一遍:“你要放弃吗?这一层已经闯完了,这只是附加考验,可以选择不做。” 许陵光皱眉:“附加考验?” “每个丹师面临的考验都是一样的,但考题灵活万变,总有人会发现新的解法,这种不在计划之內的就是附加考验。” “你可以接受,也可以选择拒绝。不会影响你接下来闯塔。” “如果我选择放弃考验,桑枝他们会怎么样?”许陵光问。 “他们自有他们的命运。”辟风说。 “会死吗?” 辟风不答,笑吟吟看著他。 许陵光看看静止不动的桑枝,他答应过桑枝会帮他找到白玉树根,桑泉和红果也还在树洞里等他们回去。 犹豫並没有太久,许陵光抿了下唇,说:“我想继续,我答应过他。” 虽然不一定能做到,但失败总比食言要好。 辟风的身影消失。 四周空气又流动起来,许陵光听见桑枝喃喃说:“陵光哥哥,我好热啊,头也好痛。” 许陵光连忙握住他的手腕,將灵力送入他的体內探查。 桑枝的气息非常躁动,皮肤温度高得烫人。 许陵光给他餵了颗万能的补气丹,然后將灵气凝结成冰,环绕他周身缓慢运转。 冰凉的气息降低了桑枝身上的温度,躁动的气息也逐渐平復下来。 “好点了没?”许陵光见他眼神清明了,摸摸他的头。 “嗯。” 桑枝点点头,又扭头看著远处的絜鉤群,他对许陵光说:“它已经叫不动了,它好像快死了。” 说起这个,他表情並没有太大的波动,但许陵光总觉得他的情绪非常低落。 “我们想想办法,或许能救他。” “什么办法?”桑枝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就变得暗淡:“这么多絜鉤,我们没办法的。” 许陵光说:“谁说要正面跟它们打?又不是傻。” 有个想法在他心里已经成型:“我们兵分两路,我去引开那些絜鉤,你趁机去救它。” 这东西体型那么大根须那么多,就算不能打,总能跑吧。 许陵光將所有疗伤丹药以及补充灵气的丹药都拿出来一股脑塞给他,叮嘱道:“你肯定拖不动它,你找到机会把这些丹药餵给它,等它恢復了让它带著你一起跑。” “如果成功逃脱,我们在外围挖的那个新地洞匯合。” 桑枝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被许陵光捏住了嘴巴。 许陵光將脖子上掛著的玉麟趾拉出来给他看一眼:“放心,我有护身符,死不了。” “倒是你,机灵一点,保护好自己。” “机会只有这一次,要是不行,我也没办法了,” 交代完之后,许陵光摆摆手,提身跃起,转瞬间就跃到了几米远的另一棵树上。 他在观察那些絜鉤。 絜鉤群粗略一数,差不多有两三百只,內部秩序非常严明,此刻为首的那两只巨大絜鉤已经吃够了,排在他后面十来只絜鉤才被允许上前。 许陵光碟算著,丹药还有不少,但这些絜鉤皮糙肉厚的,单纯的丹药对它们杀伤力不够强,得想想別的办法。 最好自己不露面,先消耗一波战力。 许陵光將丹药瓶翻来翻去,琢磨著怎么把这些丹药发挥最大的作用, 水滴忽然滴到许陵光身上,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发现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他没处躲雨,只好找了根粗壮的树枝蹲在下面。 雨水很急,没一会儿整片树林都是雨声。 到处都是滴滴答答的雨点子。 许陵光看著顺直树枝往下滴落的雨珠,忽然冒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將丹药瓶全都掏出来,翻了半天终於翻出了一瓶引雷丹。 引雷丹不算什么高品级丹药,除了引雷之外没有其他作用,但因为引下来劫雷不算大,攻击力也不是很强,还不如裂火丹好用。 许陵光还是为了不浪费材料才炼了这么一瓶。 但现在天上下起了雨。 而水能导电…… 许陵光兴奋地舔了舔唇,也不顾雨势大不大了,提气拔身而起,去找合適的地方布置陷阱去了。 很快就让他找到了一个还算开阔的低处。 这一片树木稀疏,因为地势低,这么一小会儿地面已经积了水。 许陵光稍加改造之后,地面就已经聚起了薄薄一层雨水。 布置好后,许陵光这才折返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將之前存在须弥戒里的絜鉤尸体取了一块出来,拋到了埋头进食的絜鉤身上。 同伴的血腥味让所有絜鉤都抬起了头。 上百双浑浊的黄眼睛齐刷刷看向许陵光的方向。 许陵光被看得心悸,又扔了一块出去。 他的行为果然激怒了絜鉤,两只体型最大的絜鉤发出嘶叫,立刻就有几十只絜鉤朝许陵光的方向追来。 许陵光將灵气灌注在双.腿上,拔腿就跑。 几十只絜鉤在后面紧追不捨。 第179章 人类就是食物链底层唄! 体型巨大的絜鉤在树林间跳跃,双翅扇动时发出巨大的风声,四周的树木枝椏被撞断,一路上断裂声不绝於耳。 许陵光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那些巨大怪鸟们伸著脖子张开双翅朝自己扑过来。 实在是嚇人的很。 好在他的胆量早就已经练出来了,只是朝著絜鉤群竖了个中指,就继续往目的地狂奔。 这些絜鉤说聪明也聪明,但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它们太记仇,又或者说太服从两只头鸟的命令,都不需要许陵光如何挑衅,就爭先恐后地追在了许陵光身后,被他引著走向陷阱。 许陵光在心里计算距离,估摸著还剩下两百米的时候,他捏碎了两颗引雷丹。 下一瞬间,乌云盖顶的天空就开始闪烁电光。 许陵光已经衝出了密林,他看著前方折射著树影的积水,再看看头顶酝酿著的闪电,猛地提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衝过了开阔的积水地带。 大群的絜鉤同时追著他的轨跡衝过,因为没了树木,巨大的脚爪嘭嘭嘭地踩过积水,水四溢。 许陵光没有跑远,他跑出百米后就停下了身,此时那些絜鉤正好成群踩过水麵—— 酝酿已久的劫雷劈下来,一些劈在了絜鉤身上,一些落在地面。 电光在水中游走。 踩在积水中的絜鉤们支著翅膀互相推挤,下一刻就被劫雷劈中,皮毛焦黑,扬起颈子发出悽厉的惨叫。 这些东西也確实聪明,立刻就意识到不能站在水里,边缘的絜鉤试图往后退。 许陵光早有准备,立刻捏碎了余下的引雷丹,同时將早就准备好的障目丹扔了出去。 烟雾四起,絜鉤视力受阻,同时更多的劫雷落下来,它们找不到敌人又无法躲避,一边悽厉地嘶叫,一边开始攻击身旁的同类。 许陵光躲在一旁等待。 烟雾散去时,追著他而来的几十只絜鉤要么死了,要么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地倒在积水中。 许陵光上前补刀,把没咽气的全部抹了脖子。 他刚做完这些,树林就传来簌簌声,估计是树林里的絜鉤听到了同伴的惨叫,过来支援了。 许陵光立刻闪身藏到了书上,敛了气息观察。 只来了两只絜鉤。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应该是过来查看情况的,看见满地的同伴尸体后,两只絜鉤发出悲愤的呼叫声,然后就折返了回去,应该是去向那两只头鸟匯报了。 许陵光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那两只絜鉤回去之后,用难听的叫声和头鸟沟通了片刻,之后就见除了两只头鸟之外的絜鉤全都四散分开,去寻找许陵光的下落了。 许陵光没有著急去挑衅两只头鸟,他思索一番后先去跟小崽打了个招呼。 看著悄无声息出现在身边的人,桑枝有些受惊地瞪大了眼睛。 许陵光不敢出声,怕那两只头鸟听见,就用手势给他比划:“你在这里等著,我离开一会儿,回来之后引开那两只絜鉤,你抓住机会去救它。” 桑枝不错眼地看著他,忽然伸手抓住了许陵光的手。 “怎么了?”许陵光疑惑地看著他。 桑枝用口型说:“你要小心。” 许陵光点点头:“你也小心。” 两人短暂地交流完,许陵光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他要去搅乱一下那些絜鉤的视线,好让它们不那么快回来,这样他才能趁机回来再引走那两只头鸟。 好在须弥戒里的絜鉤尸体之前没扔,足够许陵光用来迷惑视线扰乱视听了。 他布置好之后,就悄悄折返回来,大摇大摆地走向两只絜鉤。 那两只絜鉤看见他,长长的脖子刚刚扬著,头颅微微下压,看向许陵光的目光竟然有点蔑视的意思。 许陵光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会被两只丑鸟蔑视。 他心里忿忿:人类就是食物链底层唄! 边想边不爽朝两只丑鸟竖起中指。 鄙视谁还不会了。 两只絜鉤並不为所动。 许陵光总觉得它们的目光仿佛看透了他的计划一般。 他舔了舔乾枯的嘴唇,只能拿出杀招了。 他从须弥戒里拿出了那只小絜鉤的头颅。 其他部分都用来布置陷阱迷惑视线了,他特意留下了这颗头颅。 他將血淋淋的头颅托在掌心,朝絜鉤晃了晃:“你们之前找了它很久吧?” 两只絜鉤发出愤怒的嘶叫。 其中一只朝许陵光扑来,许陵光早有所料,闪身避开,就看见对方尖尖的喙在地面啄出一个深坑来。 他倒吸一口冷气,將鸟头拎在手里晃了晃,继续挑衅:“它的肉还挺好吃的,小的肉嫩。” 这两只絜鉤的显然听懂了许陵光在说什么,原本还算冷静的另一只絜鉤双爪在地上一蹬,张开双翅朝许陵光扑来。 许陵光猛然后退,带著两只絜鉤往远处跑。 那两只絜鉤已经彻底被激怒,在许陵光身后紧追不捨。 它们的速度要比普通絜鉤快上许多,许陵光能轻易跟普通絜鉤拉开距离,但换成这两只头鸟,就变得吃力起来。 那两只絜鉤一左一右试图围剿他。 好几次许陵光差点被鸟喙啄到,这些絜鉤的鸟喙如同利刃,要是真让它们在身上啄一下,肯定要多个血窟窿。 许陵光不敢掉以轻心,提著心跟这两只絜鉤盘旋,还要注意不撞上其他絜鉤。 但即便他已经设法除掉了几十只絜鉤,剩下的一半数量也不少。 他被两只头鸟追得在在树林里狼狈逃窜,到底还是遇到了其他絜鉤。 两只头鸟从后面一左一右包抄过来,正面还有两只得到了头鸟的信號,也掉头过来围堵。 许陵光被前后夹击,无路可逃。 “完了完了。” 许陵光看了看远处的密林,心想他已经拖延了至少有十分钟,要是桑枝给力,应该已经把那个巨大白救了出去,就算没救出去,应该也拿到了对方的根须。 四只絜鉤从四个方向逼近,许陵光下頜绷紧,下意识握紧了脖子上的玉麟趾。 这东西能替他挡下致命攻击,现在只能指望它给力了。 第180章 「按照你们人族的说法,应该叫它太岁。」 尖利的鸟喙朝许陵光啄来,许陵光抓紧了玉麟趾,等著玉麟趾爆发出金光將四只絜鉤弹开—— 但比这更快的是忽然烧起来的白色火焰。 许陵光只觉得身上一热,紧接著就传来絜鉤尖锐的惨叫声。 他只以为是玉麟趾起作用了,抬起头来,却见四只絜鉤被白色的火焰包围,在地上悽惨地翻滚,巨大的身体压垮了沿途的树木。 那些白色火焰並没有点燃树木,只在这些絜鉤身上燃烧。 许陵光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上还残留著一点白色的火焰,火焰並不烫人,只能感受到些微的温度。 许陵光轻轻一捻手指,火焰就消散了。 他神情惊讶,火焰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他没有什么时间去思索,四只絜鉤已经在白色火焰的焚烧下化作了灰烬,远处有此起彼伏的絜鉤嘶叫声传来。 许陵光看了一眼,不敢多做停留,提气往密林中去。 他得先去確认一下桑枝有没有顺利离开。 然而等他赶到时,却见那巨大的白色朵依然停留在原地,桑枝半跪在那东西的前方,头低低垂著,空气中有白色火焰漂浮。 是刚才救了许陵光一命的白色火焰。 许陵光迟疑的停下脚步,他没敢贸然靠近那些白色的根须,看向垂著头一动不动的小崽子:“桑枝?” 桑枝的身体动弹一下,那些白色的根须也跟著动起来。 环绕在桑枝周围缓慢地捲曲又舒展。 许陵光心中冒出不好的猜测,他声音又大了一些:“桑枝,你能听见吗?” 桑枝这次有反应了,他回头看著许陵光,一双眼睛黑而沉,不像一个孩子的目光。 许陵光顿住脚步。 就在这时,树林间传来絜鉤跳跃的簌簌声,余下的絜鉤大约是感应到头鸟身亡,纷纷折返回来。 许陵光回头看了一眼,赶回来的絜鉤距离已经不到百米。 他顾不了那么多,衝上前抓起桑枝的胳膊:“絜鉤回来了,我们得赶紧走。” 他顺手抓住一条细细的白色根须,还没忘了得给桑泉他们把解毒的材料带回去。 桑枝看见他悄咪.咪的动作,眼睛弯了下,空荡荡的眼底有了笑意。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他抓住了许陵光的胳膊,依恋地將脸颊靠上去蹭了蹭,说:“陵光哥哥別怕,都结束了。” 许陵光一愣,诧异地看向他。 桑枝朝他笑了笑,许陵光看见那些白色根须捲曲起来,白色的火焰从根须上蔓延到整片树林之中。 顷刻之间,封丘沦为白色的火海。 那些追赶而来的絜鉤在火海之中惨叫著化为灰烬。 桑枝抬头看著许陵光,说:“要是真的能遇见陵光哥哥就好了。” 许陵光隱约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愿意相信:“什么意思?” 桑枝牵起他,说:“我带你去看桑泉和红果。” 话落,许陵光眼前一晃,就已经身处漆黑的树洞之中。 桑泉抱著红果靠著树干坐著,尸体乾枯,已经死了很久。 许陵光睁大了眼睛,他上前查看,发现桑泉和红果都是毒发而亡。 “怎么会这样?” 桑枝和他並排,蹲在他身边,说:“我回来的太晚了,他们已经死了。” 他的头靠在许陵光身上,两只灰棕色的耳朵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白色,低落地耷拉著。 “可是之前明明……” 许陵光话说到一半停下来,明白了什么:“是幻境?” “准確地说,是我的记忆。” 桑枝看著他眼中的疑惑,立起身体和他额头抵著额头:“你看完就知道了。” 许陵光看见了桑枝的记忆。 是没有他的存在的记忆。 小小的幼崽独自在封丘挣扎求生,没有许陵光的庇护,他好几次险些死去。 但也不知道是他命好还是不好,他在快要死去的时候,遇见了同样虚弱快要死去的“封丘之神”。 白色的树根被快要饿死的幼崽吞入腹中。 他身上的毒解开了,也继承了封丘之神的记忆,他满心欢喜地回去找族人,想告诉他们大家有救了,他可以解掉大神身上的毒,还有办法將絜鉤赶出封丘。 但他兴高采烈地回到桑家庄,却只看见满地的尸体,和族长留下来的请罪书。 他很细心,又发现人数不对,抱著侥倖找到了这个树洞,然后发现了桑泉和红果的尸体。 桑泉与红果刚刚咽气不久,连尸体都还没凉透。 如果他早一点找过来,还来及救下他们。 但凡事没有如果。 愤怒和悲伤充斥在小小的幼崽心里,桑枝抱著同归於尽的决心回到了封丘,点燃一场大火,和所有絜鉤同归於尽。 “我遇见祂太晚了,那些絜鉤吃掉了祂,祂只剩下一小截根须逃了出来。” 桑枝伸出手,手指变成白色的根须。 许陵光一时语塞,眼前的桑枝已经不是那个孤苦无依的幼崽。 “它真的是封丘之神?” 桑枝摇头:“是,也不是。” “它和我们一族结下契约相伴而生,它护封丘太平,而我的先祖们则负责祭祀供养,但很多年前有族人经不住诱惑瀆神,窃取了它的力量。我们之所变成这个样子,也是因为先祖窃取了它的力量。” “它重伤钻入地下休养,族人却以为神灵拋弃了他们,又畏又惧之下,选了逃离封丘。” “但它其实並不是什么神灵,也没有喜怒。我们一族之所以被选中,也是因为封丘之中只有我们这一族性情温和,愿意和它结下契约,相伴而生。” “所以它到底是什么?” “按照你们人族的说法,应该叫它太岁。” 第181章 「我会记得你的。」 太岁许陵光自然听说过。 太岁又叫做肉灵芝,通体白色,就像一块巨大的脂肪,但却是活物,传说里吃了太岁可以长生不老,得道成仙。 不过许陵光看过科普,据说太岁其实就只是一种复合型的菌体。生长於地下,比较稀有而已。 他没想到穿越了竟然能见到活的太岁,而且这太岁好像和传说以及科普里的都不太一样。 它的体型非常巨大,巨大的苞地下长著无数的白色根须,那些根须粗细不一,但都如同蛇类一样捲曲蠕动。 而且听桑枝的说法,桑氏一族就是窃取了太岁的力量后,才变成现在的模样。 再结合太岁肉可以延年益寿,得道成仙,桑氏先祖所谓的窃取力量,其实多半是吃过太岁肉吧? 许陵光说:“所以那些絜鉤其实是衝著太岁来的?” “不错。絜鉤,太岁,还有我们玃如一族,其实都只是这片大地的生灵罢了。” “太岁肉中蕴含充沛的力量,可以让絜鉤一族变得更加强大,所以一直被絜鉤捕杀。而太岁本身又没有任何攻击性,它躯体过大又不方便移动,加上需要长时间的沉睡汲取养分,所以为了躲避絜鉤,才逃到了封丘来。” 许陵光这才知道,封丘竟然是山海境中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地方。 除了这一小片树林之外,四周全是荒野,资源十分匱乏。 桑枝所属的这一支因为格外孱弱,在富饶之地无法生存,才被迫迁移到了封丘来。 但即便是贫瘠的封丘,为了生存下来,资源爭夺也十分激烈。 桑氏一族生存得艰难,初来乍到的太岁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中也很难汲取养分。 所以太岁才和桑氏先祖签订了契约,相伴相生。 “太岁很少出土,大部分时间都在地下沉睡。但它每年会出土开一次,开之后会结果,果实就是人族所说的太岁肉,其中蕴含了充沛的力量,是许多种族覬覦的大补之物。” 许陵光想起之前那些絜鉤排著队將头钻进太岁的朵里啄食的模样。 那些絜鉤显然对如何捕捉太岁很有经验,它们在封丘盘踞不走,多半就是在等太岁出土的时机。 许陵光看向桑枝,要不是那变成了白色根须的手指,他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灰棕色耳朵变成了白色。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是玃如。 许陵光想到刚进入百炼塔时驯服的那只玃如,他犹豫了一下问:“之前遇见的那只玃如是你吗?” 桑枝摇摇头,他看出许陵光的欲言又止,抬著下巴说:“虽然都是玃如,但其实玃如也分很多支。我这一支的先祖吃了太岁肉,化出了人形,所以后代也和寻常玃如不一样了。” 大多数玃如虽然聪明,但都局限於兽类的狡诈。 而桑枝所在的这一支,化了人形,拥有了智慧,其实更接近於“妖族”。 许陵光鬆了一口气,心想幸好不是同一个。 不然他岂不是在欺负一只可怜的小崽? 许陵光张望四周,除了他们所在的树洞,其他人或著尸体都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片虚无。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桑枝点头,他盯著许陵光看了一会儿,忽而化作了玃如原形。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玃如,头顶四只黑色的尖角看起来修长漂亮,他前腿跪下来,回头看著许陵光说:“我送你出去。” 许陵光还要迟疑,桑枝却不等他纠结磨跡,直接將他拱了上来,带著他朝前奔跑:“抓紧了,摔了我可不管你。” 许陵光抓住他的角。 桑枝的速度很快,四周昏暗的景色如同流水一样往后倒退,不过几分钟,桑枝就將许陵光送到了山脚下。 “到了。” 桑枝將他放下来,在原地踱步:“我要走了。” 他没有变回人形,一双红色的眼睛看著许陵光,两只耳朵低落地垂著,似乎想告別,但又不想就此分別。 许陵光摸了摸他的头:“你只能一直待在塔里吗?” 桑枝说:“我早就已经死了,这座塔维持著我的存在,而且我作为回报,要帮忙考核闯入的丹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哼了声说:“不过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都在睡懒觉,在外面活动的只是一个分身而已。” “那些傲慢的丹师,要么对分身置之不理,要么就是不够细心,杀了絜鉤就一走了之。” “只有你唤醒了我的意识,完成了我的愿望。”桑枝说。 他用头轻轻碰了碰许陵光的手臂:“我会记得你的。” 说完將两个光团推到许陵光面前:“这是你的奖励,就算离开了这里,你也不要忘记我。” 许陵光伸出手,两个光团落在他掌心,一个是一团白色火焰,和桑枝身上的一样;一个则是圆球,大概有桌球那么大,通体白玉,触之生温。 许陵光越看越觉得眼熟:“这是……?” 桑枝笑得有点得意:“火是我的魂火,圆球就是太岁肉了,別看它不大,但可是我养了几千年的,都是宝贝,你可不要不识货。” 许陵光收起来,捏捏他的耳朵,轻声道谢。 桑枝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捨不得,但还是催促道:“你快走吧,我没时间陪你閒聊,等会又有人进来了。” 其实山海百炼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他只是想找个理由看著许陵光先离开。 雪白的玃如停在原地,看著许陵光顺著山路往前走。 走了两步,他又折返回来,轻轻抱了抱桑枝,轻声说:“百炼塔每年都会开启,我会回来看你的。” 又掏出所有的辟穀丹塞给他:“你之前说辟穀丹太难吃,这是我改良后的新口味,味道还不错,你留著吃著玩吧。” 说完之后摆摆手,这才真的转身走了。 走出很远许陵光才再次回头,身后的玃如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绵延看不到尽头的山路。 辟风忽然出现在他身边,抱著手臂看著他:“你也算有几分本事,魂火和太岁肉可不在奖励之中。” 许陵光一愣:“不是说是奖励?” “那只玃如自己想给你吧。” “这才是你的奖励。”辟风扔过来一个乾坤袋。 许陵光接过,再抬头时辟风已经不见踪影。 他没著急继续赶路,而是直接原地坐下来,开始清点乾坤袋里的东西。 第182章 「我出来了,这赌局也该清算清算了。」 一打开就先看见了穿云弩。 许陵光顿时又惊又喜,他將穿云弩拿出来,摸了又摸,是他带进来的那一把没错。 这段时间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想方设法苟著,真是憋屈死他了。 他连忙去看乾坤袋里的其他东西,其他没有了,只归还了一把穿云弩。 许陵光有点不满意的撇了下嘴,他隨身携带的丹药里,可还有好多大杀器呢。 他又去看奖励,幸好奖励还是不错的。 灵药就有好多种,他清点了下,其中最值钱的就是血莲心,玄冰玉露,火炎,青木精,和养魂木。 这几样他记得千金楼的册子上就有,个个价格不菲,最重要的是品相看起来都是上上品,不管是自己用还是出去了卖掉,都绝对不亏。 除了灵药,这次竟然还有符籙和阵盘。 符籙十张,都是以攻击为主;阵盘两个,一个是千踪幻影阵,一个是九天雷火针。前者可以迷惑敌人自保,后者则可以用来设陷阱,都是好东西。 许陵光小心收好之后,发现乾坤袋最底下竟然还有一样东西。 他將之拿出来,发现竟然是一截木头,那木头上刻著金色的文字,但许陵光看不太懂,就在他琢磨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时,那木头上金色文字忽然钻进了他的手掌里。 许陵光一惊,下意识扔掉了木头,但那些文字却並没有消失,而是像鱼一样顺著他的掌心游到了手臂上,之后就定住不动了,恢復了在木头上看见的样子。 许陵光用手扣了扣,又用力擦了擦,金色的文字丝毫不动,丝毫没有淡去的意思,就好像天生长在他手臂上一样。 他皱眉研究了会儿,发现这东西在他手臂上不痛不痒,反而是他使劲擦了半天把皮肤都擦红了,只能悻悻作罢。 这百炼塔给的奖励总不能故意坑他。 许陵光这么想著,暂时也不管这东西了,將衣袖放下来,原地开始炼丹。 这一次奖励给的灵药不少,他准备把丹药炼好,准备充分再出发。 * 许陵光在山海百炼里专心炼丹,却不知道外面已经因为他炸开了锅。 百炼塔开启的第四天,公羊颂风出来了。 这一次他终於闯过了百炼塔的第十层,在第十二层止步。 去年他就是被卡在了第十层,如今苦练一年,终於又迈过了这个坎儿。 公羊颂风很有些洋洋自得,公羊家这一辈的年轻丹师里,只有他跨过了第十层这个坎儿。 百炼塔虽然一共二十七层,但实际上第一层到第十层就是最基础的关卡,但凡资质不差的丹师,都可以轻易闯过前九层。 但是到了第十层就不一样了,第十层的难度是前面九层的难度相加再翻上一倍。 许多丹师第一次闯百炼塔没有经验,闯前九层时志得意满,只觉得百炼塔不过如此,往往都会在第十层栽一个大的。 公羊颂风即便早就知道,去年闯百炼塔时,还是栽在了第十层。 不过今年就不一样了,他和那些庸才可不同,多少丹师要在这第十层卡过几年才能继续往上,他第二年就闯过了,难免自满。 和他前后出来的丹师也差不多同样的心情。 毕竟如今已经是百炼塔开启的第四天,能留到现在的丹师对比以往都有所突破,所以虽然被百炼塔逐了出来,但心情都不错。 公羊颂风足尖轻点,掠过拢烟臺,用一个精心考虑过的优雅姿势落在了问道馆二楼。 他本以为公羊家的弟子还有好友们会迎上来恭贺他,结果背著手站在原地等了半天,都没人动作。 每个人脸上都是如丧考妣的表情,根本没注意到他出来了。 公羊颂风心生不悦,只能重重咳嗽一声,提醒眾人自己的到来。 平时最喜欢跟在他边上当狗腿子的小师弟最先看见了他,连忙挤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迎上来:“大师兄,你出来了!” 公羊颂风傲慢地頷首,似不经意地提起:“可惜棋差一著,没能闯过第十三层。” 他满以为师弟会接著自己的话往下询问,结果师弟呆愣愣地点了下头,“哦”了声,就游魂一样地坐了回去。 公羊颂风的怒意已经有些按捺不住。 他嘴角抽了抽,沉著脸扫过眾人,压抑著怒意问:“这是怎么了,一个个跟斗败的公鸡似的,外人瞧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公羊家怎么了呢。” 终於有人听出他隱忍的怒意,但这会大家也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奉承恭维他,毕竟在场不少人可是把全部身家都压上去了。 更別说公羊家的弟子只要一想到之后可能会面对的狂风暴雨,就油然而生一种叛逃的衝动。 不过一想到首先面对这狂风暴雨的人是公羊颂风,在场这些人又得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於是都用一种隱晦的目光瞥著公羊颂风。 他刚从百炼塔里出来,这会儿应该还不知道这个噩耗呢。 没有人想去触这个霉头,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人主动开口,告诉他这个不幸消息。 公羊颂风隱隱察觉不对,但又想不出有什么问题。他环视一圈,看见了不远处的怀青等人,却没瞧见许陵光,於是问道:“许陵光呢?他第几天出来的?” 他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我出来了,这赌局也该清算清算了。” 然而他说完之后,发现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应和他,反而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公羊颂风终於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他心里冒出一点不祥,但很快又强行按了下去,强做镇定道:“怎么都不说话?哑巴了吗?” 声音到后面已经有些失控的尖锐。 公羊家的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用眼神推諉。 你去吧。 还是你去吧。 你不去,我也不去。 於是大家继续保持著诡异的沉默。 倒是有些只是想巴结公羊颂风丹师们见势头不对,已经开始找藉口离开了。 也不管公羊颂风回没回话,自顾自告辞后就逃一般得溜了。 公羊颂风脸色铁青。 他脸颊抽动,怒气已经快压抑不住。目光扫视,他点到小师弟:“你说!” 小师弟支支吾吾。 倒是胡烈闻声而来,笑眯眯地看热闹不说,还很是好心肠地给小师弟解围:“我倒是知道那许二公子的去处。” 公羊颂风看他。 就听他笑嘻嘻地说:“许二公子还在百炼塔里没出来呢。公羊兄要清算,还得耐心等等才是。” 第183章 空降神农榜 许陵光还没出来? 公羊颂风身子一晃,脱口而出:“他怎么可能还没出来?” 胡烈反问:“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大家都低估了许二公子的本事罢了。” 他冷笑一声,翻起了旧帐:“要不是怀大掌柜来下注,我都还不知道他竟是千金楼的二公子。公羊兄倒是瞒得严严实实。” 公羊颂风心里有鬼,自然不敢接这话,他敷衍地拱手赔礼;“是我记性差,忘了同胡兄提。” 胡烈冷笑一声,倒是没有继续纠缠,而是幸灾乐祸地问他:“公羊兄觉得许二公子眼下已经闯了多少层了?” 公羊颂风不想去思考。 別人都不知道,但他自己却再清楚不过。 许陵光进的根本不是百炼塔,而是山海百炼。 按照常理说,他在第一天就应该死在了山海百炼里,就算侥倖不死,应该也早就出来了才对。 可现在都已经第四天了,他竟然还没出来。 不对,哪里都不对。 公羊颂风心中慌乱,只能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许陵光他接触过几次了,名声不显,实力虽然不清楚,但一百多岁了还名声不显,就算有些能耐那多半也是靠著千金楼闻仙居的资源堆出来的。 他没可能闯过山海百炼。 肯定是出了別的岔子。 这么安慰自己一通,公羊颂风才勉强镇定下来,找来心腹,让他去打探一下山海百炼中的情况。 然而不等心腹离开,就见拢烟臺下忽然爆发出一阵嘈杂声。 “神农榜多了个人!” “是谁?” “正在看呢,第六十八名,空降过来的。” “叫许陵光!” 拢烟臺聚集的人群都是些看热闹的普通修士。 百炼塔开启到了第四天,很多普通人热闹看够了就散了,眼下拢烟臺聚集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不像前两天那么拥堵,但人数还是不少。 这些人原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著天,討论这一次会不会有黑马杀出来,然后就眼睁睁地看见,已经许久没变动的神农榜忽然动了! 神农榜动了! 第六十七名和第六十八名之间,忽然多出来一个陌生的名字。 接著第六十八名及其之下,就生生往下挪了一个位次。 眾人张大了嘴,去看那名字。 许陵光,地级丹师,一百二十四岁。 金色的一排字格外显眼。 消沉的人群像是一锅煮沸了的水,咕嘟嘟冒著泡吵嚷起来。 许陵光这个名字迅速传开。 二楼的问道馆眾人自然也知道了。 公羊家的弟子都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公羊颂风则是双眼发直:“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也不敢承认这个事实。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也有人提出质疑:“不过这个速度是不是有些不对?许二公子第一次闯百炼塔,从零开始,就算他天资卓绝,一路闯到了二十层以上,也不该这么快吧?” 在场不少丹师都闯过百炼塔,对此颇有经验:“確实有些太快了。” “如今才过去四天,按照正常速度推算,他最快也就闯过了十五层才对。” 百炼塔越往后面越难,每闯过一关都非常不容易,所以这神农榜的含金量才如此之高,被丹师们推崇备至。 “就算按照十五层算,他的分数也不至於能上神农榜,而且还是如此高的位置。” 那可是第六十八名! 多少玄级丹师都没达到过这个位置。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丹师,第一次闯百炼塔,才仅仅四天竟然就到了。 眾人一边钦佩,一边又觉得合理之处实在太多了。 “会不会是百炼塔出了岔子?” “我听说这位丹师和公羊家的公子打了赌,赌注乃是曦日炉……赌注如此大,他却轻易应下,会不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不是没有可能。” “这许二公子已一百二十余岁,要是真有这么大本事,怎么之前会从未听闻过?” “我也没有听过。” “我倒是听过这个名字,但多半是同名罢了。青羽宗的宗主就叫许陵光。” “青羽宗?我等怎么从没听过?” “我倒是知道,青羽城就由青羽宗镇守,早年还有些名声,后来就没落了。今年听说宗主身亡,宗门已经散了,青羽城都已经由朝廷派兵镇守。” “那应当不是同一个人,这个不是跟千金楼还有闻仙居都有瓜葛吗?” “千金楼中奇诡之物多得很,若真是如此,恐怕是有旁的手段吧?未必是真本事。” 就在眾人议论纷纷、越猜越离谱的时候,一道恐怖的威压忽而扫向全场。 “不知道我千金楼有什么奇诡手段可以让人在百炼塔中作弊,我倒是好奇得很,诸位谁来说说?” 那声音又冷又沉,穿过眾人耳膜,留下难以磨灭的战慄。 在场修为高的修士已经下意识拿出了法器,戒备地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 但看清模样之后,又迟疑著收起来法器。 不是放下了戒备,而是不敢戒备。 千金楼主人一头银髮极为瞩目,商阳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眼前这一位,一头银丝以玉簪束在身后,墨绿长袍层叠,只是端著茶杯而坐,强大的威压就已经压得在场眾人大气都不敢喘。 没人再敢说话,有修为不够的,在高阶修士强大的威慑力下,几乎要控制不住的跪下去。 最后还是胡烈的父亲胡谦闻讯赶来,才打破了僵持。 他深吸一口气,客客气气地朝兰涧拱手:“在场都是些小辈,还请尊驾高抬贵手,莫要將他们嚇坏了。” 问道馆是胡家的產业,胡谦身为胡家家主,也是合神境后期的大能。胡家虽不如公羊家势大,但这些年来胡谦四处结交,甚至有幸拜见过人皇,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可即便是人皇,也没有眼前之人叫人心生畏惧。 刚才听问道馆里的人一堆乱七八糟不著边际的猜测,兰涧心情正不爽快,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 他嗤笑一声:“我倒是懒得同些蛇虫鼠蚁计较,但谁叫他们胡言乱语,污了我的耳朵。” 第184章 我得算一算公羊颂风这一把赔了多少钱。 胡谦一愣,忙问怎么回事。 胡烈弓著腰战战兢兢地上前,甚至没敢抬眼看坐在那里的人,小声將刚才的纷乱说了。 胡谦听完,向兰涧告了个罪,自己亲自去看了神农榜回来,总算是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回来时恰巧经过公羊颂风身边,他隱晦地看了表情呆愣的公羊颂风一眼,暗地里摇了摇头,这公羊家自从换了家主之后,就从根子上烂了。 上樑不正下樑也跟著歪,如今打赌输了丟人都是小事。 但他竟然暗地里动手脚將人送进了山海百炼。 若许陵光只是个没权没势的普通丹师,就算侥倖不死,出来了也不能拿他如何,只能认栽。 可偏偏他自己本事不小,竟化危险为机遇,闯过了山海百炼,直接登上了神农榜。这就罢了,不过是眾人的几句閒言碎语,连千金楼主人这尊大佛都给炸了出来,分明是要为其出头的模样。 胡谦心中迅速思量,都不需要犹豫就已经站好了边儿。 他朝著兰涧拱拱手,请示道:“此时我看大家有所误会,问道馆既然是胡家的產业,不如由我来给大家辨个分明,以免平白脏了许二公子的名声。” 兰涧见他还算识趣,这才收了刻意出来的威压,摸了摸趴在腿上的小崽们。 胡谦见他动作,才发觉他腿上竟然趴著几只灵宠,看上去还是幼崽,大半身体都被宽大的衣袖挡住了,並看不太分明。 察觉他的目光,兰涧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胡谦心神一凛,连忙收回了目光,低眉顺眼地等著他回话。 兰涧略略頷首:“你去吧。” 胡谦悄悄鬆了一口气。 他刚转过身,就感觉身后压力一轻,他诧异回头,就见坐在那里的千金楼主人不知何时已经匿了身形,已经不见踪影。 但他可不敢掉以轻心,以为人走了就万事大吉了。 那位的眼睛——闻仙居的管事怀青还在呢。 胡谦看著抖抖嗖嗖坐回原位,脸上血色都还没恢復,就开始眼神传信的一眾修士们,无奈地嘆了口气,提醒道:“別心里嘀咕了,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只是不要胡乱揣测,我自会解答。” 他说是这么说,但刚才眾人被嚇得不轻,此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 胡谦於是看向脸色惨白的公羊颂风:“公羊公子应该是知情的吧,那位许丹师进的可不是百炼塔,而是山海百炼。” “山海百炼,那是什么东西?” “我好像隱约听说过,百炼塔很早之前叫做山海百炼。” “那后来为什么改了?” 山海百炼一出,眾人终於憋不住了,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只有公羊颂风面色煞白,强装不知:“胡家主这是什么意思?山海百炼已经多年不曾开启了。” 胡谦却並不给他面子,有千金楼主人顶著,他並不放过这个打压公羊家的机会,这一张牌要是用得好,说不定莒南城的势力会迎来大洗牌。 到时候胡家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他转头看向神农榜,说:“神农榜上,单单只有许丹师的名字是金色。诸位可知道为什么?” 他这么一点,眾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之前其实也有人发觉了,但被其他问题吸引了注意力,並不曾深究。 如今胡谦问出来,眾人才意识到这金色或许大有文章。 “只有闯过山海百炼的人,名字才是金色。” 胡谦眯起眼睛缓缓道:“山海百炼早已经封闭许多年,你们不知道也正常,也就我们这些老傢伙才有些印象。” 他仰头晃脑:“山海百炼中危机重重,虚虚实实,许丹师的本事,可不简单吶。” “山海百炼到底有多难?难不成比百炼塔二十层往后还难不成?”有人问。 胡谦反问:“你们可知道山海百炼为什么会被封闭?” “就是因为它难度太大,进去的丹师折损太多,所以才封闭了。如今的百炼塔曾经也是山海百炼的一部分。” 胡谦露出回忆之色:“应该是一二层吧。公羊家的先辈们將山海百炼的三层及以上都封闭了,下面的一二层再加以改造,才变成了如今的百炼塔。” 他指了指直入云端的百炼塔,笑著道:“而许丹师,直接从第三层开始闯的。” 眾人顿时噤声。 胡谦有些嘲讽地看著瘫坐在地的公羊颂风,出於好心劝说道:“胜负已定,公羊公子还是愿赌服输吧。这会儿你父亲应当也已经知道消息了。” 公羊颂风抬起头,虚张声势的瞪著他:“公羊家的事,不必外人置喙。” 胡谦摇头,念叨著“孺子不可教也”转身离开了。 胡烈见状眼珠转了转,却没有跟上去。 他还有热闹没看完呢。 胡烈点了点小廝,说:“去给我把帐本拿过来,我得算一算公羊颂风这一把赔了多少钱。” 第185章 想吃霸王餐啊? 许陵光了点时间將灵药都炼成了丹药。 將丹药收在须弥戒里,再將穿云弩仔细清理打磨一番,他这才雄赳赳气昂昂的继续上路了。 刚走了两步,斜刺里就衝出来一个巨大生物,许陵光敏捷躲开,瞬间拿出穿云弩瞄准,三支灵力箭已经瞄准了来人。 那横衝直撞的生物停下来,见他剑拔弩张的样子,有点心虚地低头哼了哼了两声。 竟然是那只玃如。 许陵光有点无语地放下穿云弩:“怎么是你?”接著又眯起眼睛:“你是不是想趁机偷袭我?” 玃如的小心思被戳破,连忙小碎步上前,討好地屈腿趴在他面前叫了两声。 许陵光:“……” 不是这態度变得也太快了吧。 跟初见时仿佛换了一只玃如,哪里还有半分阴险狡诈,完全是个狗腿子吧。 看在它如此狗腿的份上,许陵光紆尊降贵地坐在了它身上:“走吧,接下来我们好像要爬山了。” 玃如站起来,驮著他脚步欢快地往山上走。 许陵光打量它,发现它和桑枝確实区別还挺大的,比如桑枝化作原形的时候,体態更加修长一些,加上白色皮毛很加分,桑枝看起来是一只非常优雅漂亮的玃如。 而眼前这一只看起来就磕磣多了。 不过好在做交通工具还不错。 而且因为桑枝的缘故,许陵光现在看它还算顺眼,语气也跟著好了起来:“我还以为只有第一关能用你,原来可以一直用。” 那他之前费了这么大力气驯服这只玃如,但也不算浪费了。 不过他有点奇怪:“为什么封丘的时候你没出现。” 玃如听见封丘两个字,脚步就踉蹌了一下,有点敢怒不敢言地嚎了两声。 许陵光拍了它的头:“脾气还挺大。” 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你是害怕桑枝吧?” 玃如闷声闷气地打了响鼻。 果然如此。 许陵光有点好笑:“桑枝那么小,还是个小崽子呢,你这么大个头,应该也成年了吧?怎么还害怕他?” 玃如闷不吭声加快了速度。 桑枝吃掉了太岁,拥有了魂火,现在哪个玃如见著他不害怕呀! 但可惜玃如不会说话,只能自己生闷气。 玃如的速度很快,半天功夫许陵光就上了山。 经过两轮之后许陵光也算差不多明白了百炼塔的规则。 这里面的每一关其实並不太明確,更像是一个一个的实景副本,许陵光要自己想办法通关。通关一个后才能去下一个。 还有像玃如和桑枝这样的隱藏支线,许陵光猜测如果完成了估计有加分。 只是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计算的了。 不过他自认摸索到了一点规律,所以对接下来的第三个关卡很是期待。 然而等玃如驮著他到了半山腰时,他就发现事情好像和想像不一样。 半山腰的平台上摆著一个巨大的丹炉,丹炉前方坐著个鬚髮皆白的老者。 老者看见他过来后,微微一笑,说:“我等了这么久,总算又有人来了。” 许陵光茫然地从玃如身上跳下来,见玃如还在身边黏黏蹭蹭不愿意走,就知道它想討吃的,隨便给它塞了点丹药打发掉,这才上前,有点生疏地回了个礼:“老先生。” 老者打量他一番,说;“既然来了,就不要浪费时间,直接开始吧。” 许陵光“啊”了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力抓住,扔进了最大的丹炉里。 许陵光:????? 不是,这干嘛呀。 他晕头转向地在丹炉底部爬起来,就听外面的声音说:“炼製的丹药能將丹炉填满,就可以出来了。” 许陵光:????? 用丹药將丹炉填满? 不是这丹炉至少十平方吧,得多少丹药才能填满啊? 这百炼塔也太逆天了吧。 许陵光狠狠踹了下丹炉的铜壁,在里面走来走去。 难怪这么爽快就把穿云弩还给他了呢,原来这一关根本用不到! 许陵光自顾自生了一会儿气,很快给自己打起振作起来。 他没著急炼丹,先在丹炉里转了一圈。 很快他就发现丹炉的铜壁上刻了字,那字很小,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忽略。 上面细细写著丹炉对丹药的要求。 总结一下就是: 这丹炉是个活的,有自己的意识。 丹师要是想从丹炉里出去,就得不断炼丹餵饱这个丹炉。 用丹药把这个丹炉撑吐了,就会被放出去了。 丹药品级越高,丹炉越满意,那需要用来填满丹炉的丹药数量就越少。 许陵光缓缓呼出一口气,那也还好,只要他多练高品级的丹药,那应该也不是很困难。 不过灵药从哪儿来却是个问题。 只靠他自己身上携带的灵药,根本不够。 就在许陵光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丹炉的铜壁开始往外凸出,最终变成了四排铜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灵药。 这对一个丹师来说简直就是看见了满汉全席。 除了很早之前在无药那里见过这么丰富的藏品外,许陵光再没有见过这么齐全的灵药了。 简直是应有尽有,品相还都是上佳。 许陵光挨个看过去,觉得这一关其实也没有那么討人嫌了。 他琢磨了一下,將丹炉拿出来,又取出桑枝送给他的魂火,就开始炼丹了。 炼丹对於如今的他而言,已经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许陵光先从熟练的丹药练起。 丹谱在他心中一页页翻过,他以灵力取来灵药,放入丹炉之中,再控制魂火炼化,一套动作流畅犹如刻在骨子里。 一炉一炉的丹药被炼製出来,不需要许陵光动手,就有一股无形之力將丹药吞噬。 丹炉之中没有时间变化,许陵光为了早些出去,日以继夜地炼丹,累了饿了,灵力不足了,就嗑几颗丹药然后再打坐调息片刻,再接著炼丹。 然而这么炼了一轮又一轮,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丹炉始终没有要放他出去的意思。 这时候许陵光已经將丹谱的丹药全都炼製得非常熟练了。 他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虽然没有刻意去记录时间,但从进来之后他就昼夜不休地炼丹,且每一炉都是满丹上品。 按理说这丹炉应该要放他出去了。 可这大丹炉看起来毫无动静。 他踹了踹丹炉的铜壁:“你吃了这么多上品丹药,怎么还不放我出去,想吃霸王餐啊?” 丹炉岿然不动。 倒是放灵药的架子又悄无声息地被补满了。 许陵光:“……” 第186章 「怎么发这么大火?丹药不合胃口啊?」 许陵光觉得事情不太对. 他感觉自己被白嫖了. 他细细回想丹炉上的字,第一排就写了,这个丹炉有自我意识的。 许陵光碟腿坐在地上,目光不明地盯著眼前被补满了灵药的架子,陷入沉思之中。 如果这个丹炉真的有自我意识的话,那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后面的其他要求都是假的? 不然这么一个无底洞似的丹炉,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填满? 这么这么炼丹下去,自己何年何月才能出去? 而且许陵光只是粗略算了算,自己这些日子一共炼了多少丹药,这些丹药拿出去又能换多少灵石,就觉得一阵肉疼。 虽然灵药是丹炉提供的,但刨除成本,那也是可以堆成一座小山的灵石啊! 许陵光气得磨了磨牙,心想最好这一层的奖励能弥补他的损失,不然就亏大了。 意识到丹炉很可能在骗他打白工之后,许陵光就不著急炼丹了。 他先好好地睡了一觉。 这些日子为了炼丹,他几乎是在连轴转,根本没有睡过觉。 美美睡了一觉起来,他盘腿调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体內的灵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壮实了许多,几乎像一条健壮奔腾的河流了。 许陵光被惊得站了起来。 然后又坐了下去,不可置信地再次確认。 竟然是真的,不是幻觉。 而且他体內一直无法完全痊癒的暗伤,似乎已经对他没什么影响了,要不是脖子上的玉麟趾提醒,他几乎都要想不起来刚穿过来的时候,这副身体是如何惨烈破败的模样了。 许陵光仔仔细细地確认了一番,兴奋不已。 睡了一觉,恢復精力之后,许陵光感觉自己强得能將丹炉扛起来扔下山。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他的想法,屁.股底下的丹炉忽然往外凸了,戳了许凌光一下。 许陵光:???? 他站起来,发现坐过的地方平整光滑,什么都没有。 他不信邪,又做了下去,然后又被戳了。 许陵光顿时气愤地站起来,瞪著那块地方。 丹炉安安静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许陵光冷笑了一声,再次坐下去,不过这次他做出了准备炼丹的模样,於是没有再被戳屁.股。 这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测,这个丹炉不仅有自我意识,而且还非常狡猾。 除了丹炉有自我意识这句话確凿无疑,其他话很可能都是假的。 想从丹炉里出去,得想別的方法。 要么物理砸破丹炉直接出去,要么就让丹炉主动放人。 许陵光之前试过丹炉的强度,觉得前者实现的难度有点大,但是后者就有很多方法了。 许陵光眼珠一转,嘴角含著冷笑开始炼丹。 在经过丹炉高强度惨无人道的奴役之后,许陵光炼丹的效率已经又上了一层楼。 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十瓶丹药就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架子上,然后秒消失。 许陵光一边炼丹,一边抽出功夫留意著架子上的动静,看见架子上丹药瓶消失之后,嘴角就翘了起来。 他又在悠哉的炼化灵药,同时在心里记著数,琢磨著丹炉会做出什么反应。 许陵光在心里数到十的时候,十个丹药瓶从天而降,滚了一地。 紧隨其后的是一颗颗圆润的丹药,像不值钱的球一样砸落在许陵光身上。 丹炉底部忽然凸起来,变成许多尖刺。 好在许陵光已经有经验了,他甚至没有移动,只是运转灵力腾空,继续优哉游哉地炼丹。 底部凸起的尖刺戳不到他,过一会儿就缩了回去,仿佛放弃了。 但许陵光才不上当,他乾脆就维持著浮空,继续炼丹。 很快又练好了十瓶,整整齐齐地摆在架子上。 这一次丹药瓶並没有光速消失,而是放了大约一百个数后,才消失不见。 许陵光发现了这一微小的变化,他决定再观察一下,確认自己的猜测。 十秒之后,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 丹药瓶和丹药咕嚕嚕滚了一地。 丹炉似乎生气了,发现底部的尖刺不起作用后,靠著丹炉壁的铜架忽然被巨大的力气推倒,砸向许陵光。 许陵光敏捷的躲开,笑眯眯地说:“怎么发这么大火?丹药不合胃口啊?” 倒在地上的架子一阵颤抖,又立了起来,追著许陵光砸。 但许陵光可是经歷过大场面的人,这么一点小打小闹根本难不住他。 他一边躲避,一边还能完美控制丹炉中的药液,炼製出完美的上品丹药。 “之前不是吃得挺开心吗?这么快就不喜欢了,你也太喜新厌旧了吧。” 许陵光故意气丹炉,没多久功夫又是十瓶丹药摆在了地面。 仍然是过了一百个数后,丹药瓶就消失了。 经过两次,许陵光的猜测得到证实——炼製出来的丹药,丹炉是必须吃的。 就算事后吐出来,但是上交丹药时,丹炉也必须要先吃下去。 这就给了许陵光很多操作的空间。 他还担心丹炉自主意识太强,不肯再吃丹药,就这么互相僵持,会浪费很多时间呢。 这样最好了。 许陵光笑嘻嘻地往丹炉里加灵药:“既然之前口味都不喜欢,我给你炼製一个新口味好了。” “菩提,阴枣子,蚀水,再加上一点龙角,就能炼製出龙元丹,龙元丹可是五品丹药,可以短时间內提升修士的修为,就是这阴枣子如果处理不好,丹药会有一股难以忍受的臭味,据说像牛粪……” 许陵光仿佛忍受不了一样,“嘶”了一声,还非常夸张地抽手捂了捂鼻子:“確实有点臭,我炼製龙元丹还不熟练,阴枣子处理得不太好,不过一点臭味罢了,並不影响药效。” 嘴上说著还不熟练,在手里却是毫不含糊,一炉接著一炉地炼製。 等凑够了十瓶,许陵光恭恭敬敬地將丹药瓶送到架子上,说:“请用,要是还不满意,我再研究研究其他丹药,总有能让你满意的。” 说这话时他脸上虽然在笑,但是笑得非常可怕。 架子晃了晃。 好半天那十瓶丹药才消失不见。 很快之前的情景再现,甚至速度比之前更快了一些,隱约还伴隨一阵呕吐声。 许陵光轻轻擦拭丹炉,等待。 片刻后忽然感觉头顶透进来一道天光,许陵光抬头,看见了阳光丰盈的天空。 他笑了笑,袖子一扫收拾了家当跃出去,笑眯眯和丹炉告別:“拜拜,有缘再见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说完这句话后,那巨大的丹炉似乎颤抖了一下。 第187章 「老夫这一关你过了,请吧。」 许陵光哼哼了一声,落在了老者面前。 老者见他这么快就出来了,再看看那畏畏缩缩的丹炉,说:“不错。” 许陵光对老人家还是很客气的:“这一关算是过了吗?” 老者却是一笑,臂弯中的拂尘轻挥,一本陈旧厚重的书籍被推到许陵光面前:“看完这本书,才算过了。” 许陵光接过书。原地盘膝坐下翻开。 目光刚一落到书页上,就只觉得心神都被吸了进去。 再晃过神来时,许陵光发现自己正身处於书堆里。 一本厚重的书籍堆叠在一起,螺旋向上,朝著天空延伸,一眼望不到边际。 许陵光就被书籍堆叠而成的天柱包围,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焦躁感。 他隨手抽了一本书出来,封面写著《红廖山丹集》,再抽一本《十三丹方考》。 许陵光眼皮跳了跳,一眼扫去,发现不是药经就是丹谱。 正常情况下,丹师看见这么多的药经和丹谱,第一反应肯定是欣喜若狂。但可能是这些书海太过广袤,又或者有其他没发现的干扰因素,许陵光只觉得心浮气躁,甚至生出一种恨不得將这些看不到尽头的书籍一把火烧了。 他连忙拍了拍胸口,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开始盘膝打坐,调整气息。 体內躁动的灵力得到了安抚,很快平静下来。 许陵光再睁开眼,发现眼前的书海又变了个样子。 每一本书都散发著顏色,这些不同的顏色混杂在一起,如同一个巨大的调色盘一般。 书海中的大部分顏色都十分暗沉,只有一小部分顏色明亮纯粹。 比如之前他隨手拿的《红廖山丹集》和《十三丹方考》就都散发著纯粹的浅黄色,那顏色给他一种非常温和舒適的感觉。 许陵光將这两本书收起来。 又去找其他书,在书海里翻找了片刻,那种心浮气躁的感觉又回来了。 许陵光已经有了经验,立刻就確认了这些顏色暗沉的书不对劲。 看来这一次的考验,並非是让他把这里的书全部看完。 但是具体是什么,他还要摸索一下。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不过眼下先將那些顏色纯粹的书籍翻找出来,才是当务之急。 ——因为他很快发现,有些顏色纯粹的书籍,在书海中漂浮久了之后,顏色也开始变得暗沉驳杂起来。 许陵光心头一凛,虽然还没找到关窍,但立刻就意识到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发展。 这些书籍散发出来的顏色並不难发现,只要摒除心浮气躁,静心之后就能观察到。 这些顏色纯粹的书籍,必定还有其他用处。 但是单靠两只手,要从浩如烟海的书堆里將这些顏色纯粹的书籍翻找出来,不是一个容易的事。 许陵光没有再浪费时间,索性盘膝坐下,灵力外放化作丝线,以身体为中心,朝四周蔓延而去,发现了顏色纯粹的书籍,就用灵力丝將之拽回来。 但很快许陵光就发现了一个弊端——书籍上晦暗的顏色,竟然也会影响释放出去的灵力丝。 而灵力丝受到了影响,又会反馈给许陵光。 原本已经十分平和的心境,再次动摇起来,许陵光只觉心神震动,不自觉就將手里的书籍扔了出去。 书籍坠.落的响动惊醒了他,他恢復几分清明,连忙將灵力丝收了回来。 放出去的灵力丝越多,收到的影响越大。 许陵光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到什么,连忙打开须弥戒。 那些灵药果然都在里面。 这就好办了。 他立即取出丹炉,开始炼製清心丹。 清心丹可以助修士堪破心魔,破除迷障,是修心必备丹药。 有了上一轮的歷练,对於这种丹药许陵光简直是手到擒来。 他匆忙炼了两炉后,见著不少书籍的顏色都变得混杂起来,也不敢再耽误,一边嗑清心丹,一边再次放出了灵力丝。 吃了清心丹,这一次灵力丝收到的影响几乎微乎其微。 许陵光连忙將那些顏色纯粹的书籍捞出来。 捞得多了,就直接堆在自己四周。 许陵光一边控制灵力丝,一边分心炼製清心丹,炼好就直接往嘴里塞。 这么一轮轮下来,他四周很快就堆起一座座高墙。 而这时候许陵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顏色暗沉的书籍,竟然已经无法再影响到他了。 他终於可以鬆一口气。 许陵光双手双脚摊开往后一倒,琢磨著破关条件是什么。 这些有顏色的书籍可以充作围墙阻挡外面的影响。 然后呢? 难道是要全部看完? 虽然比起庞大的书海来说,这些书籍已经不算多了,但计算起来也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数字。 许陵光认命地就近拿起一本开始翻看。 他本来以为这会是一个艰巨的工程,但开始之后,他就忘记了时间。 这些药经和丹谱各有各的奇妙之处,许陵光沉浸之中,不知不觉看了一本又一本。 直到一道洪钟一样的声音將他唤醒:“时间到了,小子出来吧。” 许陵光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坐在原地,手中捧著那本翻了一大半的书正在逐渐合上。 他看向老者,有点疑惑:“这是考验还是奖励?” 这会他也明白过来了,那些有顏色的书估计都是前任留下来的宝藏,对底蕴不足的丹师而言,是一笔十分庞大的財富。 许陵光被唤醒时,已经不知不觉將那些书看完了八.九成。 如今清醒过来,那些书籍中的知识仍然印在他的脑子里,清晰而深刻。 若是其他丹师知道了,说不定会嫉妒得想要扒开他的脑子看一看。 老者哈哈一笑:“是考验,也是奖励。能拿多少,纯看个人本事了。” 这一关说难也难,说简单却也非常简单。 不需要过五关斩六將,只要足够机敏,同时对丹道足够熟练,就可以轻鬆闯过。 但老者在这里镇守了这么多年,曾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丹师,那些丹师们要么是在第二关心浮气躁,心神受到了影响方寸大乱浪费了时间;要么就是发现了关窍,却没有那么磅礴的灵力將书都捞回来。 有些好不容易都捞回来了,但还没看多少,时间就到了。 没错,这第二关其实最大的考验不是静心凝神,也不是如何將真正的书从书海之中捞出来,而是时间。 在有限的时间里,能拿到多少奖励,既看本事,也看运道。 而眼前的青年,二者皆备。 那一本厚重的书,竟被他翻了大半。 老者抚须而笑:“老夫这一关你过了,请吧。” 第188章 「蹭饭还蹭上癮了?」 神农榜下。 眾人在等待了两日之后,只见许陵光的排名竟然又动了。 这一次从六十八,跳到了三十八。 而这已经是百炼塔开启的第六日,闯塔的丹师们绝大多数都已经从塔中出来。 然后一出来,就从同伴处得知,今年竟有人闯了山海百炼,还杀出了一条血路,从寂寂无名,一跃至神农榜第六十八名。 而更骇人听闻的是,这丹师竟和千金楼主人渊源不浅,听说是千金楼的二公子。 先前一眾年轻丹师在问道馆中妄言揣测,竟引得千金楼主人现身施压为许陵光正名,实在是千古奇闻。 毕竟那位修为高深莫测又深居简出的,即便是人皇想见上一面,都得看那位愿不愿意。 没想到竟会为了一个小辈丹师如此兴师动眾。 只是私底下討论起那年轻丹师的来头时,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出自哪家,师承何人,一问三不知。 原本闯塔之后就打算离开的高品阶丹师们听说了消息之后也不走了,纷纷留了下来,都想看一看这横空出世的丹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结果又等了两天,竟然还没等到人出来,反而是神农榜上的排名又往上窜了一大截。 这次就连一些地级丹师也坐不太住了。 “诸位怎么看?” 几个地级丹师没有和问道馆中的年轻人们凑在一起,而是另闢了一个新地方。 毕竟他们这些人年纪大了,辈分地位又摆在那里,硬往年轻人里凑,那些小辈们不自在,他们也无法尽兴。 此时五六个老傢伙凑了一桌,最沉不住气的当属碧落真人,他是丹阳宗的客座长老,是这些人里年岁最小的一个,但是也已经有二百六十余岁,在神农榜上排名第四十位。 原本是排三十九的,许陵光上来了,他就下去了一位。 “许陵光这名字我从未听过,你们可听过?” “不曾?” “莫非是那些隱世家族?不然何至於拖到一百二十余岁才来闯百炼塔。” “可能性极大,而且能让千金楼那位现身相护,怕是来自不小。” “你们说他如今是何品级了?” “应该是地级吧?”碧落真人是几人里头排名最低的一位。 许陵光如今的排名比他还高,总不能地级都不是吧? 谁知道他说完,眾人都陷入了沉默。 天书真人捋了捋鬍鬚,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下头的徒子徒孙倒是打听到了一点消息,听说这位在闯塔之前,似乎只是个黄级丹师,不过似乎能够越级炼製一些三品以上的丹药。” “黄级?这怎么可能?” 其他人都大惊失色。 要真是黄级丹师,別说在山海百炼里杀出一条血路来,就是百炼塔前十层都难过吧? 天书真人说:“反正我得到的消息是这样,这位刚到莒南城时就在城中四处打听可以代为炼製丹药的丹师,那丹药具体不知,只知是六品丹药,因为炼製难度较大,一般的地级丹师无法炼製,所以需要玄级丹师。” “听说这位似乎觉得玄级丹师太贵了些,为了省灵石,还找到了公羊有疾头上去。要不是公羊有疾被捉回了公羊家,这会儿消息应当更准確一些。” “这……” 眾人面面相覷,一时无语。 按理说,许陵光与千金楼主人有渊源,又有如此实力,理应不会缺灵石才对。 但怎么听起来抠抠搜搜的? “不过这样倒也好,有所求才有所累嘛。” 灵泉道长呵呵一笑:“这样的人,正適合来我道盟,诸位可別同我抢。道盟正缺这样的人才。” 碧落真人冷笑:“丹阳宗倒是不缺人,不过这样的人才自然不嫌多,我已经传信给了掌门,丹阳宗必得此子。” “说这些,他要是真没门没派,不论拜入哪家都是捡了大便宜,等人出来了大家各凭本事爭一爭,何必现在逞口舌之快?” 许陵光並不知道几个地级丹师为了爭他已经吵了起来。 他悠哉游哉得骑著玃如上山。 拜別老者之后,他沿著崎嶇的山路继续往前走,转过了一道弯之后,发现眼前的景色和之前截然不同。 他从山脚往上望时,只能看到连绵的山影轮廓,白云浮在半山腰处,再往上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但如今他已经到了山腰,转过一道山弯再看时,竟发觉那山顶处竟有一座通天塔。 塔周云雾繚绕,有长著九头的怪鸟盘旋其中,乍一看宛若仙境,但细看又觉得有些诡异。 尤其是那九头怪鸟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叫声。 许陵光低头悄悄问玃如:“你打得过那只九头鸟吗?” 玃如听懂了,拼命甩头,在原地尥蹶子。 那么多头,那么大,这谁打得过啊! 许陵光嫌弃:“你还能打得过谁?” 玃如羞愧地垂下了头。 “算了,反正也没指望你。” 许陵光自我安慰一番,从玃如背上跳下来,拍拍它的头:“你走吧,接下来我自己上去。” 他自顾不暇,再带上这么一个大块头,他都担心玃如跑不快成了那些九头鸟的口粮。 玃如停在原地,恋恋不捨得用头拱许陵光的手,一双暗红的眼睛鬼鬼祟祟地瞥著许陵光手指上的须弥戒。 “……” 许陵光真是服了,轻踹它一下:“蹭饭还蹭上癮了?” 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好意思討吃的。 玃如皮糙肉厚,又用头拱他,一副死皮赖脸、不给吃的就不走的样子。 许陵光没办法,隨手摸了两瓶丹药扔给它,嫌弃地摆摆手:“快走吧你,再不走就跟我上去!” 玃如一听,將两瓶丹药含进嘴里,撒腿就往山下跑。 许陵光看著山路上的滚滚灰尘,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就玃如这死皮赖脸遇事先怂的样子,但凡这个种族长得漂亮可爱一些,都不愁吃不饱肚子了。 许陵光嘀咕了两句,这才收敛了气息,借著路边野草的遮挡,狗狗祟祟地朝山顶的通天塔进发。 九头鸟看起来可不好惹,他並不打算正面交锋,能避则避。 第189章 人美心善乘黄 但可惜他想避开九头鸟,九头鸟却显然不想避开他。 许陵光没什么形象地蹲在野草丛中缓慢前进,走著走著,头顶突然滴下两滴粘稠的液体,其中一滴滴在了许陵光的手背上。 “下雨了?” 许陵光擦了擦手,抬头看天空,然后就和九个脑袋对上了视线。 硕大的九个脑袋,每一个都比许陵光的头还要大,后面是长而粗壮覆盖羽毛的脖子,脖子则连在巨大的乌青鸟身上。 此时九头怪鸟蹲在许陵光头上的山峰上,巨大的双翼展开,脖子朝下伸长,九个头垂下来,整整齐齐地盯著许陵光看。 许陵光:“……” 说真的,巨物恐惧症都要犯了。 他屁.股往后挪了挪,抽著嘴角友善打招呼:“嗨!” “『嗨』是什么意思?”九头鸟的其中一个头忽然张嘴说话了。 “不懂。”另一个头。 “是不是被嚇傻了?”又一个头说。 “让我来看看。”最后面一个头拼命挤开其他的头,懟到了许陵光面前来。 许陵光一动不敢动,和它对视。 这颗头用鸟喙顶了他一下。 它显然没用什么力气,但它那个鸟喙跟铁嘴似的,又长又尖又硬,在许陵光肩膀上戳了一下,许陵光感觉要不是自己现在修为不差,估计就已经骨折了,再不然肩膀上也要多个血窟窿。 他默念著打不过打不过,敌不动我不动,努力保持住礼貌的微笑。 “好像真的傻了。”用喙戳了许陵光一下的那颗头说。 “傻了的可以吃掉吗?”有头问。 “可以吧?” “这么傻,吃了我们会变傻吗?” “好多年没见过傻子了,不如养几天再吃。” “怎么养?” “人族吃什么?吃虫子吗?” “我看你也不太聪明,人族不吃虫,鸡才吃。” “那你为什么要吃虫子,你又不是鸡?” “我想吃就吃,你管我!” 九颗头嘰里咕嚕地吵起来,唾液横飞,甚至有两三颗头已经开始动嘴了,我撞你一下,你啄我一下,乌青的羽毛满天飞舞。 许陵光趁著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跑了。 跑出九头鸟的攻击范围之后,他就不再隱藏气息。体內灵力疯狂运转,用上了吃奶的劲往通天塔跑。 吵架的九头鸟陡然停下来,其中一颗头尖叫道:“人跑了!” “哪里哪里哪里?” “跑哪里去了!” “狡猾的人族!” “快点抓回来抓回来!” 九颗头喋喋不休地大叫,巨大的双翅一扇,就追上了许陵光。 许陵光只觉得身后狂风大作,回头一看就见巨大的九头鸟已经追了上来,九个头距离他不到一米,一颗颗头拼命伸长了脖子,鸟喙张得巨大,想来啄他。 许陵光:!!!!! 他真是服了这个鬼地方。 许陵光一边拼命御气往前飞,一边从须弥戒里掏丹药,什么障目丹,紫火丹,统统往后扔。 结果人家根本不带怕的,动作飞快,一颗头接住一颗丹药,咕嚕吞了下去。 许陵光上一次这么无语的时候还是上一次。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啊啊啊啊啊! 他感觉自己都要跑出残影,但身后九头鸟的嘰嘰喳喳声却如影隨形,近在耳边。 “他跑得还挺快。” “嗨。” 还有头学许陵光,不停地跟他“嗨嗨嗨”。 “嗨你个大头鬼。” 许陵光气得回头又撒了一把丹药,这回太多了,九头鸟没接住,不停打喷嚏。 “这是什么东西,好臭。” “味道还不错,你们尝尝。” “有点烫嘴,好像有火在我嘴里烧,好烫好烫好烫……” “狡猾的人族!” 九头鸟的九个头,製造出了九百只鸭子一同嘎嘎叫的嘈杂场面。 重点是它们叫归叫,吵归吵,但却完全不影响追许陵光,许陵光一个不小心,衣摆都被撕下来一块。 许陵光看了看还有老远的通天塔,再听听后面嘰嘰喳喳的声音,磨了磨牙。 这怪鸟太大,丹药对它们效果不大。 要是用穿云弩,灵力消耗变大,速度势必会慢下来。 一旦落入九头鸟的攻击范围里,他一个人对九颗头,那就是1v9,根本打不过一点,只能用大杀器试试了。 许陵光陡然停下来,握住了胸.前的玉麟趾。 九头鸟见他停下。兴奋地大叫:“跑不动了,跑不动了!” “是我的,我先吃!” “嘎嘎嘎嘎!” 一阵怪叫的之后,一颗头成功挤开了其他头,最先狠狠在许陵光肩上啄了一大口—— 它的鸟喙张得极大,隨著距离拉近,许陵光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两排尖锐的倒三角形牙齿。 但就在它咬到许陵光的一瞬间,许陵光身上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金光。 金光太过刺眼,许陵光本能闭上眼睛,听见耳旁响起惊恐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救命!” “好痛好痛好痛。” “我怎么好像闻到了乘黄的味道。” “这里怎么会有乘黄?” “你问问我,我怎么知道?” “好痛好痛羽毛都烧没了!” “不然我们快跑吧。” “我腿软跑不动。” “乘黄来了吗,我们现在认错来得及吗?” 呵呵呵呵,许陵光一阵冷笑。 当然来不及了。 眼皮上投射的刺目光线已经淡了,许陵光缓缓睁开眼睛,就见浑身覆盖乌青羽毛的九头鸟,已经变成了光禿禿的烤鸟一只。 九头头烤得焦黑,看见许陵光后齐齐闭嘴,惊恐地看著他。 但是过了三秒钟不到,又窃窃私语起来。 “他身上怎么有乘黄的味道?” “不会是乘黄诈我们吧?” “乘黄最是阴险狡诈!” “快逃!” 接著不等许陵光说话,九颗头就扔过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一瘸一拐地飞走了。 许陵光接住九头鸟扔过来的东西,发现竟然是几个乾坤袋。 打开一看,里头法器丹药灵药阵盘符籙应有尽有。 应该就是打败九头鸟的奖励了。 许陵光摸了摸脖子微微发热的玉麟趾,再想想九头鸟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用力亲了口玉麟趾。 幸好有这个,不然他怕是要凉了。 他难得想起兰涧,非常虔诚地讚美了人美心善的乘黄。 第190章 重雪冷冰冰的,看著脾气就不好 兰涧忽然打了个喷嚏。 右手的小指隱隱发烫。 他低头看了看小指,那里有一圈圈金色的符文显现又消失。 这是他和许陵光订契的契文,如果许陵光遇见危险呼唤他,通过契文,他就能听见许陵光的声音,並立刻传送到许陵光所在的地方。 但这契文只是短暂浮现又消失,而且前面不久他才感应到祝愿之力被用掉了一次。 他猜测许陵光应该是遇到了棘手的麻烦,还想起了他。 兰涧坐在窗边,轻轻摩挲退温的小指。 酥酥的痒意从小指一直蔓延到胸口处,使兰涧胸口微微起伏。 隔壁房间里传来小崽们的对话声,是暮云在问:“怎么没看见你大哥啊?” 羽融和妘风特意被交代了,不能让暮云知道兰涧已经变回了人形。 但小崽又不会说谎,只能结结巴巴地给大哥找藉口:“可、可能有事去了吧。” 暮云“哦”了声,他只是觉得奇怪,本来那只大乘黄一直跟著他们的,但忽然就不见了,反而多出来一个千金楼主人。 这个人暮云还见过,当初在离火城遇见了的,暮云记得许陵光还和对方结伴同行了很久呢。 他眼珠子咕嚕嚕转了转,又小声说:“隔壁那个人我见过,当时在离火城的时候,他和我们一起过,但我之前怎么听见有虞叫他大哥,你们也认识吗?” 羽融和妘风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 就连昭灵都急得炸了毛,蓬鬆著羽毛在地上走来走去。 怎么办?暮云听到了! 三只小崽惊恐地面面相覷。 幸好这时有虞推门进来,將站在茶几上的暮云捏起来放在肩膀上,说:“大哥有事去了,千金楼主人是大哥的好友,我们也应该叫哥哥。” 暮云舒展四肢趴在他肩膀上:“这样吗?” 有虞镇定頷首:“大哥有事不得不离开,接下来……”他顿了顿,才將那个陌生名字说出口:“因为担心路上不安全,所以叫了重雪大哥过来照看,等陵光哥哥从山海百炼出来,我会和他说。” 暮云一听就有一点不乐意了,相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兰涧一点。 一开始那只大乘黄虽然怪嚇人的,但是相处久了,发现他脾气还是不错。而且暮云很喜欢他变成狐狸之后的毛毛,又软又暖和,钻到肚皮底下很好睡。 但是重雪就不一样了,冷冰冰的,看著脾气就不好。 而且也没有暖和舒服的皮毛! 暮云不太满意地哼哼了一声。 * 没了九头鸟的阻挠,许陵光终於顺利抵达了通天塔。 这座通天塔看上去比前面两座塔要小很多,周身没有复杂的装饰雕刻,就是一座非常古朴的木塔。 然而许陵光刚刚踏入,就感觉有一股温和的力量包裹了他。 那力量並没有恶意,许陵光就没有挣扎,任由那股力量游走在他全身经脉。 片刻之后,那股力量抽离,辟风的身影显现出来。 “你的肉身损坏太厉害,没法再继续了。” 许陵光一愣:“肉身损坏,什么意思?” 辟风身影一闪,露出身后的人。 那是一个青年,如瀑的黑髮高高束起,青色的衣袍流水一般铺散在地面。此时他双目紧闭,正盘膝坐在蒲团上,似乎在打坐调息。 许陵光仿佛被施了定身术,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坐在蒲团上打坐的分明就是他。 可他现在就站在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魂魄离体? 许陵光低头打量自己,五指张开又握住,只见掌心白里透红,气血充盈,没有半分虚幻感,哪里像是魂魄离体的样子? 辟风看见他的动作,解释道:“不必再试,你的魂魄与肉身没有完全融合,进入山海百炼中接受考验的是你魂魄。” “但接下来关卡危险重重,非得神魂合一,才能接受考验,所以你不能再继续了。” 辟风一指蒲团上的身体:“你回去吧。” 许陵光眼前一晃,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然就坐在蒲团上,这四周的场景,分明是他刚进入山海百炼的时候。 他回头往外看,果然看见一道大门矗立。 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抬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好痛。 许陵光疼得呲牙咧嘴,確认这回真得魂魄回体了。 忽然他想到什么,连忙盘腿坐好,静下心內视五臟六腑,只见之前的旧伤果然和在山海百炼时一样,几乎要痊癒,已经对身体造不成什么影响了。 经脉也拓宽了许多,灵力充盈磅礴。 好在之前吃苦歷练的提升还在。 许陵光站起来走了走,发觉身体比从前更轻盈,他这才放下心来,將自己的战利品清点一番,转身往大门走去。 既然不能继续闯塔了,那就出去吧! 他在百炼塔里待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外面过了多长时间,小崽子们有没有想他。 第191章 「这么厉害?谁啊?」 穿过巍峨耸立的高门,许陵光先看见了一棵巨大的树。 那棵树可以说是许陵光此生见过的最粗壮的树,无数根足足有五六人合抱粗细的枝干缠绕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主干,主干之上又向四面八方延出分支。 每一根分支,都要比寻常的树木粗壮。 这些枝椏如同伞骨一般,有力地支撑著层层叠叠的半透明朵。 许陵光抬头往上看,只觉得烟雾繚绕,如梦似幻。 难怪明明是一棵树,却得名“散烟霞”。 確实美地如烟霞一般。 许陵光环视四周,有些奇怪为何自己明明是从百炼塔里出来,却到了散烟霞下面。 要是他没记错,真正的散烟霞就在公羊家,所以他现在是在公羊家? 难道百炼塔的出口在公羊家? 但他很快又否决了这个猜测。 散烟霞是公羊家的至宝,是绝对不可能作为百炼塔的出口的,要是人人都能从散烟霞下经过,那散烟霞迟早要被薅禿了。 公羊家能捨得才怪。 而且这里看著也很奇怪,四周並没有建筑,只有这么一棵树,如雨一般的瓣飘落下来,如梦似幻,不像是真实世界。 难道是在幻境里? 许陵光想不明白,甚至怀疑这会不会是百炼塔的另一层考验,其实他根本没有从百炼塔出来。 不过很快许陵光又再次否决了猜测,因为他在散烟霞的背面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靠树干而坐,一身粗布麻衣,黑白夹杂的长髮披散在身后,只看背影也觉得是个气度非凡的人。 而且相当眼熟。 许陵光快速走近,看清对方的模样后惊讶出声:“有疾先生?” 竟然是公羊有疾。 公羊有疾仿佛才看见他,有些迟缓的抬起头看向许陵光,他的目光先是涣散的,慢慢才聚焦起来,似乎也有些惊讶:“许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陵光说:“我从百炼塔里出来就到了这儿。” 又问:“有疾先生怎么在这里?” 公羊有疾说话时似乎很吃力,脸色也更白了点,他费力喘息一声,才慢慢道:“我在此处为散烟霞续命。” “为散烟霞续命?它快死了?” 许陵光抬头看这棵美得太过虚幻的树,难以相信它其实竟然已经快死了。 “是啊,它快死了。” 公羊有疾很轻地笑了声,艰难地抬起手轻抚摸树干,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而圆润,但此时这双如同艺术品一般的手,却画满了鲜红的符號。 从手指到手背,再到被衣袖挡住的手臂,全是扭曲夸张的符號。 许陵光看著那些红色的符號,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他拧眉道:“有疾先生自身都难保,如何救这棵树?” 散烟霞这样的至宝,若是有办法能救它,会有无数人不遗余力。 但在许陵光看来,还是人命更重要。 公羊有疾这样子,怕不是树救活了,他自己却没了命。 更別说中间还横著一个横行霸道的公羊家。 “是公羊家逼迫你的吗?先生若是愿意,可以和我一起离开。” 许陵光想了想,还是提出了相对稳妥的建议。 但公羊有疾却摇了摇头。 “许公子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轻轻抚摸著散烟霞的树干,嘴角朝两边翘起,脸颊也泛起微微的潮红,脸上呈现一种割裂的神色,看起来虚弱又兴奋。 两人並不算熟悉,他不愿意走,许陵光也不好强求,他点了点头,准备去找找其他出路。 身后公羊有疾说:“之前承蒙许公子不弃,请我代为炼製丹药,但可惜事发突然,丹药无法再如约炼製,今日我送许公子出去吧,算是致歉。” 许陵光有点奇怪,公羊有疾知道通道? 就在他思索时,就见公羊有疾在树干上轻轻拍了拍,之后便有一根树枝送到许陵光面前。 许陵光看了公羊有疾一眼。 公羊有疾以为他是有所担忧,解释道:“我不会害许公子。” 许陵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並不是担心这个,但再要继续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道谢后站上了枝。 枝缓缓上升,穿过层层叠叠的枝椏。 许陵光在如雨的瓣之中穿梭片刻,就看见了问道馆的二楼。 问道馆前方就是拢烟臺,以及矗立著的大小神农榜。 脚下的枝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仿佛从一开始就长在那里。 数不清的修士聚成群,正在热烈地討论著什么,没有人发现头顶的散烟霞忽然多出了一根枝,更没有人发现站在枝上的许陵光。 许陵光略做思索,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从跃上问道馆二楼。 二楼人声鼎沸。 所有人都在討论热切地討论著一次的神农榜。 百炼塔开启第七日,那许陵光的排名,又躥到了二十二名。 二十二名啊! 要知道神农榜的前三十名里,全都是地级丹师,最年轻的也超过了两百岁! 而这横空杀出来的丹师,竟然短短八日就躋身其中。 实在让人又惊又羡。 同时更想一睹本人风采。 许陵光走在二楼,只不时听见有人提到“山海百炼”、“二十二名”之类的字眼。 他听得懵懵懂懂,正巧又见前头挤满了人,於是立刻挤进去看热闹。 竟然又是在开赌局。 许陵光觉得有点奇怪,这赌局不是在百炼塔刚开的时候就开了吗?他记得有好多种赌法呢,兰涧还拿了一大笔钱下注。 这会儿赌局应该差不多结束了,是清点的时候了吧,怎么还在开新的? 他伸长脖子往里看,只能看到赌桌上的数字。 后头有人见他只看不下注,嫌他占位置,就使劲扒拉他:“道友,你若不下注,挪挪地儿,我急著下呢!” 许陵光好奇:“这是在赌什么?百炼塔比试这会儿差不多要结束了吧,怎么还在开新赌局啊?” 那人见他一副没见识的样子,嘖嘖了两声:“你是才赶过来的吧?” 许陵光莫名其妙,刚从百炼塔里出来的,应该也算才赶过来吧? 他点了点头。 男人见状摇摇头,就道:“今年神农榜上出了个黑马,从寂寂无名杀到了神农榜二十二名!这会儿还没出来呢!” “大家都在押他最后能闯到多少名。” 许陵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厉害?谁啊?” 第192章 谁?我吗? 男人用一种“怎么你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看著许陵光,仿佛他是从哪里来的乡巴佬。 “许陵光啊!” “听说是千金楼的二公子,还和千金楼主人有些渊源呢。” 提到千金楼主人时,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之后才小声说:“就前面两日,听说千金楼主人现身问道馆,就因为有人说许陵光几句不好听的话,千金楼主人衝冠一怒为蓝顏,那气势压得在场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还是胡家的家主出面澄清,那位才抬手放过了。” 男人仿佛知道了许多內情一般,意味深长地“嘖嘖”两声,说;“这许陵光真是养在深闺人不识,一朝成名天下知啊!” “以后他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也不知道我等有没有机会结识一番,就算做不成志同道合的朋友,做个跑腿也使得!” 许陵光:“……” 大哥,诗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而且你也太没节操了吧? 许陵光嘴角一阵抽搐,有种这个世界好魔幻的感觉。 神农榜二十二名。 许陵光。 我吗? 许陵光还是觉得非常不真实,他没有再继续听这大哥吹牛,费劲从人群中挤出去,准备去神农榜確认一下。 结果刚走出去两步,就听有人在后面喊他:“二公子?!” 是怀青的声音。 许陵光回过头,怀青见果然是他,赶紧迎了上来:“二公子怎么独自回来的?我安排了人手在拢烟臺等候,他们竟然没接到二公子。” 许陵光说:“我从別处出来的,没经过拢烟臺。” 怀青有些惊讶,不过这个时候就没必要计较这些细节了,总是许陵光人出来了就成。 怀青拱手一揖。恭贺他:“恭贺二公子登上神农榜。” 听怀青也这么说,许陵光觉得更加不真实了。 他心虚地朝四周看看,就见他和怀青周围已经围满了人,这些人虽然不认识许陵光,但闻仙居的怀大掌柜却无人不识。 再听怀大掌柜恭恭敬敬,一口一个“二公子”,那眼前的青年人不就是许陵光吗! 许陵光! 竟然真是许陵光! 在场的丹师上上下下將许陵光打量了个遍,尤其是刚才跟许陵光打过话的大哥,嘴巴张得都能塞个鸡蛋了。 许陵光如芒刺在背。 不社恐的人都被盯得社恐了。 他把想说的话咽回去,朝人群拱拱手,就小声和怀青说:“我们先回去再说。” 此处確实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主人还有小公子都等著在。 怀青连忙在前开路,引著许陵光去雅间。 穿过人群后,许陵光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压低了声音跟怀青求证:“我真的上了神农榜?二十二名?” 怀青点头:“货真价实!” 许陵光喃喃自语:“那我也太厉害了吧。” 说著话时两人刚走到雅间门口,许陵光说完一抬头,就见有虞抱著暮云昭灵站在门口等他。 在他身侧还有一个气场不容忽视的男人,墨绿衣袍,银髮及地。 竟然是重雪。 重雪怀里还抱著妘风和羽融, 两只小崽看见许陵光,蹬著爪爪就要往许陵光怀里扑,结果被拦腰抱住动弹不得,只能伸长了脖子巴巴看著许陵光叫:“陵光哥哥!” 昭灵和暮云已经扑到了许陵光身上。 暮云在许陵光左肩,毛茸茸的脑袋在许陵光颈窝蹭了蹭,小声告状:“你可算回来了,那个重雪不知道哪里来的,整天板著个脸,嚇死鼠了!” 昭灵则在许陵光头顶蹲好,两只小翅膀张开扇了扇,抱住了许陵光的头,小小的毛脑袋蹭来蹭去,生怕许陵光又不见了。 许陵光抬手摸了摸昭灵,又歪头蹭了蹭暮云,这才看向有虞:“这几天辛苦你了。” 有虞摇头说“不辛苦”,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兄长,难掩心虚地挪了挪,站到了许陵光身边去。 许陵光看向许久不见的重雪。 当时奉灵城一別,他还以为以后不会再见了呢。 虽然重雪给了他一枚传讯符,但他其实从没想过要用。 “好久不见。” 许陵光弯起眼睛笑了下,见羽融和妘风在重雪怀里挣扎,就伸出手来说:“我来抱吧。” 兰涧垂头盯著他看,不情不愿地鬆开了手。 两个没心没肺的小崽子立刻就投入了许陵光的怀里。 尤其是羽融,先是在许陵光怀里打了个滚,使劲蹭了蹭,回头来看见他,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兰涧:“……” 他眯了眯眼,见许陵光目光还在四处搜寻,只能主动询问:“你在找什么?” 许陵光依稀记得兰涧说过自己和重雪认识,但似乎也只是生意上有些来往。 他不確定重雪知不知道兰涧的身份,因此只含糊著说:“还有一只白色的灵狐,你看见了吗?” 说完还回头问有虞和怀青:“你们看见了吗?” 尤其是看有虞时,许陵光用力挤了挤眼睛,眼神问他:你大哥哪儿去了? 发现他原来是在找自己,兰涧脸上的冰雪融化了些许,他微微勾起唇说:“你找兰涧?” 许陵光一愣:“你知道啊?” 那怎么兰涧之前说和重雪不熟? 兰涧点点头:“他有事需要处理,无法陪你去茫崖寻鎏洙的衣冠冢,就托我照看你们。” “这样啊。” 许陵光听说兰涧有事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生出一股失落。 他想起那只狐狸顺滑柔软的皮毛,暗暗遗憾以后恐怕没有机会摸到了。 兰涧见他表情看起来不像是高兴,微微抿了下唇,说:“有我相护,一路上不会有危险。” 顿了顿又补充:“我的修为並不比兰涧差。” 许陵光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应该很忙吧?茫崖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不用劳烦……” 话还没说完就被截住:“我已经应下了,不会食言。” 许陵光一秒改口:“哦,那就麻烦你了。” 兰涧这才高兴起来,说:“听说你第一次闯山海百炼,就上了神农榜二十二名,恭喜。” 许陵光刚才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是得意,不过现在被重雪这么一夸,他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谦虚道:“其实我在山海百炼里也没有做什么,结果一出来竟然上了神农榜。” 他甚至有点怀疑,会不会並不是自己太强,而是这些人太菜了? 第193章 「看他表现吧,毕竟我是个善良又大度的人。」 兰涧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轻哼了声,说:“如今榜上这些人確实大不如前。” 许陵光一听他也这么觉得,刚刚冒头一点小得意就缩了回去,低下头悄悄捏了捏羽融的耳朵毛。 结果就听那冷冷淡淡的声音又继续说:“但你不一样,就算是从前,第一次就能闯过九凤那一关的,也是凤毛麟角。” 许陵光一愣,猛地抬头看他,眼睛也跟著变得亮晶晶,里面写满了被夸奖后的欢喜。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九凤是什么?不会是我遇见的那只九头鸟吧?” 兰涧说:“人族有典籍记载:『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极天柜,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面鸟身,名曰九凤。』,典籍中所说的九凤,就是你遇见的那一只。” 许陵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它和你说的好像有点不一样,没长人面,就是九颗鸟头而已,还很话癆。” 要真是鸟身人面,许陵光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难以直视了。 “因为山海百炼里的九凤只是留下一道意识而已,它真身其实早就已经消亡了。至於鸟身人面,是她故意变来嚇唬人族的,她真身就是一只聒噪的九头鸟。” 重雪这话仿佛跟九凤很熟一样,许陵光在心里想。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山海百炼遇见了九凤?” 兰涧微微一顿,头颅低垂下来,微微靠近许陵光轻轻嗅了下:“因为你身上还有九凤的气味。” 他靠得太近了,一缕头髮从胸.前盪过来,擦过许陵光脸颊和耳侧。 许陵光闻到了雪山的味道,清新而冷冽,像骤然吸入一口冷空气一样打了个哆嗦,呆呆“哦”了一声。 兰涧又退了回去,侧脸看向一旁,说:“我已让人將公羊颂风扣下了,你是想先吃饭,还是先料理他?” 许陵光一听,顿时摩拳擦掌:“当然是先料理他。” 不过又有点奇怪:“为什么要把人扣下来?他想赖帐不成?” 一想到公羊颂风竟然想赖帐,许陵光眼里就带上了凶光。 那可不成,那万年石乳必须是他的。 公羊颂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兰涧余光留意著他,就见他鼓著腮帮子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被他抱在怀中的几只小崽子同仇敌愾,都和他露出一模一样的表情。 很可爱。 兰涧抿抿唇,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捻在一起,动了动。 不知道戳一下,他会不会也和羽融一样睁大了眼睛瞪人。 兰涧只是这么想了想,最终遗憾作罢,说:“你难道没想过,你原本明明进的是百炼塔,为何最后却是去了山海百炼?” “对哦。” 许陵光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山海百炼不是说不对外开放了吗?” 他立刻意识到了罪魁祸首:“是公羊颂风搞的鬼?!” 公羊颂风的亲爹就是的公羊家家主,百炼塔又一直由公羊家镇守,虽然很年前就就已经捐了出去,並非公羊家私有,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留什么后门。 兰涧轻轻点头:“公羊家已经遣人来要人,我没放人。” 许陵光一听,气还没消,又有点担心了:“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 他犹犹豫豫地说:“要是太麻烦的话,让他兑现赌约就行了……” 他这话说得有点不情不愿,他可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圣人。 但毕竟面前的人是重雪,大.腿抱起来还没有兰涧那么得心应手。 许陵光心说还是得多练练手啊。 兰涧瞅他一眼,不紧不慢道;“不要说违心的话。”顿了下,又补充:“我答应了兰涧会照应你。” 许陵光脸上的不情愿顿时一扫而空:“真的?那我把他狠狠揍一顿,再找公羊家要一大笔赔偿也可以吗?” 兰涧眉头微动:“就只是揍一顿?他开始想要你的命。” 许陵光哼声说:“看他表现吧,毕竟我是个善良又大度的人。” 他笑眯眯地摸了摸怀里的小崽,像模像样地捂住妘风的耳朵,严肃说:“这种事小崽不要听。” 旁边的羽融义愤填膺:“我帮你揍他!” 许陵光睨了旁边的兰涧一眼,无声谴责:看吧,把小崽都教坏了! * 公羊颂风被暂押在问道馆的客房。 客房里的一应家具都被撤了出去,里面空荡荡的,又被兰涧下了禁制,谁也不能进出。公羊颂风在里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很是吃了几日苦头。 能辟穀的修者倒不怕区区皮肉之苦,他是害怕。 从知道许陵光上了神农榜,他输了万年石乳之后他心里就够煎熬了。 谁知道后来又冒出来个千金楼主人。 虽然早就知道许陵光是千金楼二公子,但之前从没听说过许陵光这一號人物,千金楼主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虽然有所忌惮,但也没有那么当回事。 结果没想到真踢到了铁板。 公羊颂风至今都记得那恐怖的威压,像难以逾越的高山一样从头顶压下来,压垮了他所有的骄傲和自尊。 到了关押公羊颂风的地方,许陵光没让重雪进去。 经过刚才的对话,久別重逢的生疏逐渐消退,许陵光找回了抱大.腿的熟悉感,將小崽们从身上扒拉下来,统统塞进重雪怀里:“你先抱一会儿,我自己进去。” 见旁边的有虞要跟上来,又拍下他的肩膀:“你也在外面等著。” 有虞露出不情愿的神情,但还是乖乖留在了原地。 许陵光摩拳擦掌,呵呵冷笑:“让我先进去会会他。” 兰涧说:“为什么不要我进去?” 小崽就算了,他为什么也不能进。 许陵光回了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给他:“哪有人刚一开始就把底牌亮出来的,到时候他一看到你就滑跪认错了,你说我放他还是不放他?” 他活动活动手腕,推门进去:“你们在外面等著的,需要的时候我再喊你们。” 第194章 「怎么,是我你不满意?」 公羊颂风一脸萎靡坐在地上。 听见开门的动静时,他满心欢喜的抬起头,盼望是父亲派人来接他回去了,结果就看见了许陵光。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变成了恨意。 牙齿用力摩擦:“怎么是你?” 许陵光笑眯眯的站在他面前:“怎么,是我你不满意?” “以为是你爹啊?” 公羊颂风瞪著他,脸色铁青,眼皮跳个不停。 许陵光说:“我今天刚从山海百炼出来,是你把我弄进去的,以为我会死在里面对吧?” 公羊颂风还是不吱声,但眼神骗不了人。 他这会儿倒是看起来比之前聪明一点了,竟然没不管不顾地发怒。 许陵光有点没滋没味地唱独角戏,只好钓鱼执法:“不过也要多亏了你,进山海百炼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厉害。” “你知道我现在在神农榜上排多少名吗?” 公羊颂风咬牙切齿:“我不想知道。” 许陵光:“二十二名。” 他得意地抬起下巴看著公羊颂风:“听说你这次也就进了小神农榜前二十?” 说完还“嘖嘖”了两声。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轻蔑之色溢於言表。 公羊颂风何曾被人这么羞辱奚落过,可偏偏他为鱼肉,许陵光为刀俎,他只能一字一顿地说:“你 別 太 得 意。” 许陵光:“你第一次闯百炼塔就上了神农榜,还是二十二名,你不得意?” “……” 公羊颂风一口牙险些咬碎,看起来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一口。 “所以我现在心情很好。” 许陵光笑眯眯地说:“不如这样,你给我写三千字的道歉信,然后在神农榜上念一遍,向我道歉,我就原谅你设局想杀我这事。” “你休想!” 公羊颂风一听再也沉不住气,猛地扑向许陵光,欲去掐他脖子。 但许陵光在山海百炼歷练一番后,不论是修为还是身手,都早已经今非昔比。 公羊颂风慢吞吞软绵绵的攻击,落在他眼里,还不如玃如呢。 许陵光从容不迫地闪开,几乎是贴著公羊颂风的身体绕到他背后去,然后抬手在他脊背上重重一拍—— 公羊颂风被拍得灵力一散,整个人面朝下重重摔倒了地上。 他手撑地想要爬起来,却被许陵光以膝盖抵住了脊椎,根本动弹不得:“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道不道歉?” 公羊颂风努力侧过脸,恶狠狠瞪著他:“我不认,你又能怎么样!” 许陵光想了想说:“不怎么样,不过可以先揍你一顿。” 说完他站起身,掐著公羊颂风后脖颈將他提了起来…… 许陵光出了一口恶气,推门出来。 身后公羊颂风奄奄一息趴在地上,还是念叨著“我爹不会放过你”之类的囈语。 有虞听见,皱了皱眉,担忧地看著许陵光:“要我去处理吗?” 许陵光摆摆手说:“你去干嘛?我已经出过气了。” 又看向兰涧,说:“让人给公羊家送信吧,让他们把万年石乳送来,然后再赔偿……”许陵光掰著手指头算了算:“赔偿十万上品灵石。” 他觉得自己要得已经很多了,结果兰涧用不太满意的口吻问:“就这些?” 许陵光:“要少了?” 有虞说:“莒南城盛產灵药,几乎百分之五十的灵药田都归公羊家所有,不论是他们自己种植灵药,还是租赁土地供旁人种植,都收入不菲。再有城中各式丹药铺子,都要交一成税金。这一成的税金里,三成用於莒南城各项支出,余下七成,都进了公羊家的帐上。” 许陵光听得张大了嘴:“那公羊家岂不是富得流油?” 兰涧意味深长说:“所以盯著他们的人可不少。” “这件事我让人去办。” 他都这么说了,许陵光索性就都扔给了他,把有虞一拉,抱著小崽们鼓捣吃的去了。 虽然外面只过了八天,但他在山海百炼里过了差不多快有两个月,那里面没什么好吃的,每天活得提心弔胆,大部分时候都是吃辟穀丹,可把他给憋坏了。 他准备出去买点菜,自己下厨整一顿火锅。 许陵光拉著有虞直奔菜市场,但他显然低估了自己如今的知名度。 就他现身问道馆那么一小会儿,就有修士大著胆子偷偷用留影珠录了下来。 之后又拿著留影珠四处叫卖,一百下品灵石一份留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也就是说,凡是看过留影的人,都认识许陵光。 许陵光一出门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感觉每个人都在盯著他看。 但他一回头,那些人立刻转身各干各的事了。 不过也有转慢了的,被许陵光逮了个正著,跟他对视一眼后心虚地拱拱手,飞快溜了。 许陵光:“……” 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怎么回事? 许陵光嘀咕了两句,索性不理会那些人,继续去菜市场。 大批修士分散在四周,鬼鬼祟祟地跟踪,偶尔窃窃私语,猜测许陵光的动向。 “许道友这是要去哪?” “那边灵药铺子多,应该是去买灵药吧?” “这也太勤奋了,刚从山海百炼出来,竟然不休息,就又去买灵药炼丹了,实在让我等自愧不如。” “我回去一定好好努力,每日炼丹十二个时辰!以许道友为楷模。” 有人打鸡血,也有人想著走捷径。 一个同样带著灵宠出门的女修看看许陵光怀里的灵宠,再看看自己怀里的灵猫,琢磨著问身旁好友:“许道友看著也是个爱宠之人,你说有没有可能让我家小黑去勾搭勾搭许道友的灵宠,然后我母凭子贵,以后可以求许道友优先接我的丹药单子?” 光是想想不用再四处求著丹师接单子,女修就忍不住露出嚮往之色,抱著灵猫的手臂也更用力了一些。 好友凉凉说:“你家小黑就是五百下品灵石买来的,平时跟著你风餐露宿,拿什么去勾搭许道友的灵宠?” 女修有些忿忿:“我已经尽力给小黑最好的了,是不是小黑?你努努力,我们母子说不定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可惜小黑並不这么认为,嗷嗷叫著拍掉了她的手,跳到了她的头上蹲著,尾巴不高兴地甩来甩去。 女修唉声嘆气,说:“看来是没法指望这个逆子了。” 许陵光不知道身后的小插曲,他凭著记忆总算找到了菜市场。 灵药铺子后面紧挨著的一条街就是专卖各种灵肉灵植的,许陵光特意打听过,这里是最新鲜最实惠的菜市场了。 他抱著幼崽们悠哉游哉地溜达进去。 身后响起一片吸气声。 第195章 「这可不兴乱跳啊。」 跟在后面的一眾修士面面相覷。 许陵光竟然不是去买灵药的,怎么拐到后面去了? “后面那条街是卖什么的?” “不知道,好像是卖灵兽肉之类的吧,里头脏得很,我没去过。” “好些灵兽肉是现宰的,能不脏吗?许道友去那里做什么?” “难道是有什么炼丹的好材料?” “说不定呢,跟上去看看。” 今日的莒南城东菜市格外热闹。 平时大多是一些酒楼饭馆的伙计过来採购,偶尔也有一些修士过来,但数量並不多。 此处虽然贩卖的都是灵兽肉、灵植等等,但修士一则很少亲自烹飪,二则就算有这个雅兴,也都是遣僕人小童前来採买。 毕竟屠宰之地,再怎么收拾总难免脏污。 但今天来的修士却异常多,整个菜市闹哄哄的。 许陵光没留意旁人,边走边逛。 这里的灵兽肉確实新鲜,他准备多买一点,除了下火锅用的,还可以做点肉乾之类方便储存的小零食带著路上吃。 鬼鬼祟祟跟在后面的修士们就看见许陵光一个个摊位逛过去,这个买一个,那个也买一点。 不一会儿就买了不少灵兽肉。 终於有人忍不住了:“那些灵兽肉看起来跟炼丹没什么关係吧?” “那文鰩鱼肉我倒是吃过,虽然是养殖出来的,但肉质鲜嫩,灵力也十分充沛……” “所以许道友不是来挑选炼丹材料的,而是来买食材的?” “……看起来……好像是的……” 眾人面面相覷,陷入了沉默中。 尤其是丹师最为不理解。 丹师的时间宝贵,可以用来培育灵药,可以用来炼丹,甚至可以用来吃喝玩乐,但一名丹师亲自来採买食材,总归是闻所未闻的。 丹师那双手多珍贵啊! 不会还要自己下厨吧?! 最后有人打破了沉默:“许道友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可惜许陵光並不知道他们的心理活动,要是知道,一定会真心实意地告诉他们,投餵幼崽的快乐你们不懂。 许陵光带著战利品满载而归。 趴在他肩膀上的暮云已经开始吧唧嘴了:“今天的文鰩鱼肉闻起来很新鲜,肯定很好吃。” 妘风舔了舔嘴巴:“放在锅里涮一涮,都不用蘸酱。” 羽融已经等不及,四只爪子急迫地许陵光怀里踩来踩去,主动请缨:“我可以帮忙切鱼片!” 妘风一听就立刻反对:“不行!你肯定是想偷吃!” 昭灵懵头懵脑听了半天,就听到一个“偷吃”,立刻扑腾著翅膀,去啄羽融的头,嘰嘰咕咕说:“不准偷吃!” 羽融翻过肚皮,四爪並用去推他。 妘风和暮云见状,很快加入战局,一时绒毛和羽毛横飞。 许陵光“嘶”了声,一缕绒毛落在他鼻子上,他猛地打了个喷嚏。 將打成一团的小崽放在椅子上,许陵光揉了揉鼻子抬起头,就看见了门口的重雪。 重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著许陵光。 许陵光和他对视,看见一根红色的鸟毛飘飘荡荡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许陵光:“……” 啊这。 他看了看小崽们,咳了咳,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小崽子们比较活泼。” 重雪点头,面无表情地將肩膀上羽毛摘下来:“幼崽活泼一点好。” 许陵光鬆了口气。 可能是重雪长得太不平易近人,所以他总觉得对方可能不会太喜欢幼崽吵闹。 但现在看似乎不是这样。 简短的对话后,许陵光看看杵在门口没打算走的人,犹豫要不要將人请进来。 要是进来,屋里到处都是飞舞的绒毛,四只小崽没有半点招待客人的意思,自顾自打成一团,重雪进来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要是不轻,总不能直接送客吧? 就在许陵光犹犹豫豫的时候,兰涧先开了口:“听有虞说,你要做暖锅?” 许陵光“啊”了声,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並没有邀请重雪,连忙补救道:“对,我买了很多食材,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一起。” “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兰涧並没有如预料之中那样拒绝,竟然直接就答应了。 许陵光呆了下,说:“有虞给我打下手就够了。” 兰涧点点头,自然而然地迈步进屋。 从许陵光身旁经过时,垂落的发尾轻晃,有日光从窗外透进来,被菱格窗框割成了小块光影,正好落在兰涧绸缎一样的银髮上,银髮绿裳,金光粼粼,飘然欲仙。 许陵光目光顿住,心里再一次冒出疑问,重雪真的是人族吗? 怎看好像都和自己不是一个品种啊。 不是一个品种的人越过了许陵光,弯下腰將不小心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翻著肚皮起不来的羽融拎了起来。 他拎羽融的手法有种熟练的粗暴,两指捏著小胖崽厚实的后颈皮毛就提了起来。 羽融身体悬空,两只后腿勾起来一动一动的,眼珠子费劲往后斜去瞅拎著自己的人,嘴里还大声嚷嚷著:“放我下去!” 兰涧哼了声,將他放回椅子上,略有些嫌弃地说:“地上脏。” 羽融根本不听他说了什么,撅著屁.股后腿用力一蹬,又朝暮云扑了过去——刚才就是暮云偷袭把他推下去的! 兰涧也不理会打闹的小崽,自顾自在旁边的空位坐下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了衣摆,提起小几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一盏茶。 端起茶杯,见许陵光还站在门口定定看著自己,他动作就顿了下,低头打量一圈自己,確认每一根髮丝都很顺滑,每一片衣料都没有褶皱,这才疑惑地出声:“有哪里不妥吗?” 许陵光对上他的眼睛,连忙摇头:“没有,那你帮忙看著他们吧,我去厨房。” 说完就飞快转身溜了。 快走几步离开了重雪的视线范围,他脚步才慢下来,用力拍了拍砰砰跳的心口。 真是见鬼了。 刚才重雪看他的时候,他心臟竟然一阵狂跳。 “这可不兴乱跳啊。” 许陵光拍拍胸口自言自语。 先不说重雪和他差了多少辈,就重雪那个长相,怎么看都不像人族,说不定有物种隔离的。 许陵光揉了揉脸,甩掉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头扎进了厨房去。 还是做饭吧,免得胡思乱想。 第196章 「重雪真不是你们流浪在外的族人吗?」 有虞帮忙处理肉类和蔬菜,许陵光则开始熬製火锅锅底。 许陵光和小崽们都爱吃辣锅,不过今天多了个重雪,许陵光想了想重雪那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很难想像他会爱吃辣锅,於是就多加了一个清汤锅底。 辣锅是用鯥鱼骨头熬製,鯥鱼虽然名字里有鱼,但其实长得更像通常意义上的牛,只不过比寻常牛多了一对翅膀和蛇尾,常年生活在水中。 据说鯥鱼和文鰩鱼一样,都是曾经生活在山海境中的灵兽,在人间境是非常稀有珍贵的食材。 山海境覆灭之后,一部分灵兽逃到了人间境,之后有修士嗅到了商机,竟然捕捉了野生的文鰩鱼鯥鱼等等,人工豢养起来,就这么一代代繁殖下来。 如今如鯥鱼、文鰩鱼这类的灵兽作为食材已经十分普遍了,虽然价格要比寻常肉类要贵一些,但是里面蕴含的灵力也更充沛,因而在一些重口腹之慾的修士之中很受欢迎。 鯥鱼灵力充沛,有助於清除修士体內的杂质。 许陵光先將鯥鱼的脂肪部分熬製成油放在一旁,然后又用鯥鱼骨开始熬高汤。 等高汤熬製的时间里,许陵光將鯥鱼肉也片好摆盘,又和有虞一起清洗新鲜的菌子。 有虞给他打下手多了,不用叮嘱就已经可以非常熟练地处理这些食材。 许陵光开玩笑道:“我的手艺迟早都要给你全学去,以后就算我不在的时候,小崽们也不愁吃喝了。” 有虞一愣,抬起眼眸很认真的看著他:“你为什么会不在?” 许陵光一顿,见他似乎有些紧张,就解释说:“只是隨口一说而已。” 他用手指將菌子相连的根部捻开,一根根认真清洗乾净:“不过我总不能一直留在哀牢山吧。” 许陵光认真想了想,本来他就是忽然之间穿到这里,说不定哪一天,就忽然又穿回去了呢。 而且他和有虞他们不同,不论是乘黄还是凤凰,都不是人族,他们会拥有漫长的寿命,而自己只是普通人族,就算努力修炼到神藏境,嗑了丹药撑死估计也就活个千八百年。 至於再往上的境界,许陵光就不敢想了。 那哪是一般人能摸得到的。 许陵光很喜欢也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其实比起一个人在现代浑浑噩噩地做牛马,其实这里也挺好的。 別说活千八百年了,就算修为不能提升,按照现代人的寿命来算,再活个几十年都够本了。 许陵光想得开,但有虞就想不开了。 他很是执著地追问:“你不想留在哀牢山了吗?” 少年有些苦难地皱著眉头,绞尽脑汁想著许陵光是不是有什么不满,又或者是住腻了哀牢山? 他在人间境行走时也听说过人族更喜欢繁华热闹的城市,哀牢山那样的深山老林里,只有苦修的修士才会常年待在里面。 “如果你觉得哀牢山住腻了,我们也可以换个地方住。”说完顿了顿,想起自己还不能做主,就补充道:“我会和大哥说的。” 有虞有点发愁,连一双耳朵不自觉地冒了出来,耳朵尖无精打采地耷拉著,看起来很是可怜。 许陵光其实就是隨口感慨一句而已,没想到有虞竟然一瞬间就想了这么多。 他连忙保证道:“没有,哀牢山挺好的,我就是隨口感慨一句而已。” 见有虞还有点半信半疑的样子,他像模像样地举起四根手指:“我保证,真的。哀牢山多好啊,別的地方我都不爱去!” 主要是別的地方没有这么粗的大.腿给他抱。 许陵光想。 有虞歪著脑袋打量他,少年人的眼珠很黑,迎著光时能看见一点本来的瞳色,黑色里藏著些微的暗红。 他像是信了,低低“嗯”了一声。 许陵光心里嘆了口气,心想有虞看著成熟稳重,已经有了些大人模样,但其实心很细,也很敏.感 他怎么一张嘴就瞎说呢,看给孩子嚇得。 许陵光擦了擦手上的水,摸摸他有气无力的耳朵,往有虞旁边蹲了蹲,一副要和有虞说悄悄话的样子。 有虞配合地將耳朵贴过来。 就听许陵光问:“你和重雪熟吗?” 有虞耳朵心虚地抖了抖,他迟疑著回答:“还、还算比较熟……” 那应该就是熟的吧。 许陵光:“那你知不知道……重雪到底是不是人族啊?” 他实在好奇很久了,重雪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像神仙像妖精,就是不像人族。 人族哪有长得那么那什么的。 要是重雪去拍仙侠奇幻电视剧,都不用做妆造的。 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然,有虞嚇得被口水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许陵光被他嚇了一跳,连忙给他顺气:“没事吧?要不要喝点水?” 有虞摆摆手,眼睛到处看就是不敢看他,声音也比之前小了很多:“你怎么这么问……” 许陵光没发觉他的心虚异样,將洗乾净的菌子放在篮子里沥水,自顾自说:“你不觉得他长得太好看了吗?好看都不太像人了。而且哪有人族一头银髮的……” 有虞乾巴巴的:“哦,好、好像也是。” 许陵光忽然低头打量有虞,在把有虞看得发毛之前,才慢吞吞地说:“这么说起来,其实你也挺好看。而且仔细看的话,你们好像还有点像呢。” 许陵光越说越觉得像,歪著脑袋盯著有虞仔仔细细地看:“尤其是眼睛的形状,都是细长细长的眼型,內勾外翘,还都是內双,” 只不过重雪是成年人,气场强大,这种眼型在他脸上显得很有距离感,有种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人的傲慢感。 而有虞年纪还小,看上去只是少年气更足,眉眼更精致一些。 不过如果有虞长大了,应该也是个大帅比。 许陵光脑洞大开:“重雪真不是你们流浪在外的族人吗?” 又喃喃自语:“可惜没见过你大哥的人形,说不定比重雪更帅呢。” 有虞:“……” 他这会儿如果去做个心电图,心跳一定是高低起伏的大波浪形。 许陵光一句话就能把他的心跳拉到最高。 有虞悄悄吐气,两只耳朵立得笔直笔直,如临大敌:“我、我也不清楚。” 他不是个擅长说谎的性格,绞尽脑汁想不出答案,只能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罪魁祸首:“你去问大哥吧,他可能知道。” 第197章 「陵光哥哥怀疑你了。」 问兰涧? 许陵光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虽然现在跟兰涧已经熟稔许多,但是还没到八卦到本人身上的,万一这里面有什么不能为人道的秘辛多不好啊。 一边閒聊一边將要涮的灵兽肉和菜都装盘好,鯥鱼骨熬製的高汤也好了。 许陵光开始炒辣子,红艷艷的辣椒和鯥鱼油一起爆炒,香气四溢。 炒好之后再兑入高汤,一锅红油火锅汤底就成了。 剩下的半锅高汤正好做清汤锅。 许陵光在厨房里倒腾木炭,让有虞將菜先端出去。 有虞趁著这个机会赶紧出去,將热腾腾的锅底放下后,破天荒没有理会小崽们,而是给兄长打了个眼色。 兰涧正在给妘风把乱掉的小辫子整理好,见状放下怀里的小崽,跟著有虞出来。 有虞做贼一样地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说:“陵光哥哥怀疑你了。” 兰涧眉头一动,眼神疑问。 有虞就把刚才的对话原样转述给他听。 少年有自己的想法,他琢磨著说:“他是不是在试探我?” 想到这个可能,少年头顶的耳朵急切动了动,眼睛里的暗红色更明显了一点:“要是陵光哥哥知道了,不会生我的气吧?” 他幽怨地看了旁边沉默不语的兄长一眼,有点不高兴地说:“我不是故意想骗他的。” 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起自首的可能性。 这样陵光哥哥应该就不会生他的气了。 少年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兰涧不动声色打量一番,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急什么,他应该只是隨口问一问,好奇而已,未必想了这么多。” 有虞抿抿唇:“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万一他生气了不愿意待在哀牢山怎么办?” 有虞搬出了小崽们作为大杀器:“羽融妘风还有昭灵肯定会闹著要跟著一起走,你得想办法把人留住。” 兰涧沉默了。 半晌,他拧著眉头艰难说:“我知道,大人的事,你不用操心。” 有虞可不觉得。 他觉得这是全家人的事。 不过显然兰涧这会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有虞第一次產生一种“大哥是指望不上了”的感觉,带著深深的忧虑走了。 兰涧站在原地。 走廊另一头,许陵光端著菜走过来,看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点奇怪,出声叫他:“重雪,开饭了?” 兰涧回神,见他手里端著两盘菜,两盘菜上方还夹著一盘,於是上前接过来,有些生涩地说:“辛苦了。” 许陵光越发觉得奇怪,重雪这话不像是客人,倒仿佛自己是主人一样。 他摇摇头,咕噥道:“这有什么辛苦的。” 他端著菜迈步进门,就受到了小崽们热烈的欢迎。 有虞和四只小崽已经摆好了菜盘和碗筷,小崽乖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眼巴巴等著许陵光过来开饭。 荤素相间的几盘菜中间围著两个煮得沸腾的铜锅,满屋都是食物香味。 许陵光放下菜盘,挨个摸摸小崽们,宣布开饭。 幼崽们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开始涮肉。 许陵光挨著兰涧坐,跟他介绍桌上的菜品:“你要是吃不惯辣锅,可以吃清汤锅。鯥鱼骨头熬的汤,味道很鲜。” 说话时许陵光靠过来,两人挨得很近,兰涧闻到了他身上很浅的药香。 心跳忽然变快。 兰涧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拿著筷子夹了一块文鰩鱼片就伸进了辣锅里。 许陵光正诧异原来他能吃辣啊,就见他一脸沉著地在辣锅里涮了两下鱼片,就放回了碗里。 前后没超过三秒钟。 那鱼片还没熟呢。 许陵光:“……” 哥,要不是鱼片没熟我就被你装到了。 他见兰涧垂头要將鱼片往嘴里送,有点无语地拦了他,小声说:“还没熟,要多煮一会儿,等鱼肉变白才能吃。” 重雪和他对视。 许陵光愣是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一点窘迫和无助。 他有点想笑,但想著要给客人留点面子,就憋住了。 用公筷將那块没熟的鱼片夹回去又煮了一会儿,才夹起来放在重雪碗里:“这样就可以吃了。” 兰涧微微点头,低头优雅地吃鱼片。 吃完之后,又夹了两块放进辣锅里。 许陵光见他已经上手了,就不管他,去看小崽们。 就他和重雪说话的这一小会儿功夫,面前的碟子里已经放好了五片肉,都是有虞和小崽们涮好了放在他碗里的。 许陵光夹起一片鯥鱼肉入口,辣得“嘶嘶”两声。 今天的锅底好像有点辣了。 他抬头看小崽,小崽们吃得嘴巴上都是油。 “你们少吃点辣的,等会肠胃不舒服。” 但小崽们吃得开心,根本不听。 许陵光又看旁边的人。 兰涧拧著眉头如临大敌,终於捞起了两片烫好的灵鸡肉,郑重地都放在了许陵光面前的碟子里。 见许陵光看著自己,他垂著眼睛说:“给你的。” 许陵光觉得他这张脸和性格反差也太大了。 那张过分精致的脸上就差写上“尔等凡人还不速速跪下”了,但实际上本人却很接地气,火锅喜欢吃辣锅,还会投桃报李给他涮肉。 许陵光美滋滋吃掉了碟子里的肉。 心想这顿火锅值了,大.腿似乎又抱紧了一点。 以后说出去,他也是人神两界都有人脉的人了。 许陵光准备的食材不少,小崽们吃得肚皮溜圆,最后一个个摊开肚皮趴在椅子上。 许陵光挨个揉揉毛茸茸软乎乎的肚皮,叮嘱有虞:“等会让他们多走走消消食再睡觉。” 说完又去看一旁的重雪,重雪今天也吃了不少,小崽们吃不完的肉,几乎全进了他的肚子。 许陵光看著他面前的碟子,有点迟疑地问:“你还好吧?” 今天的火锅锅底他加了一点点的辣天红,结果没想到比以往要辣很多。 许陵光自己吃到后面都有点受不了,开始吃清汤锅,但重雪一直都在吃辣锅。 此时他坐在那里也不动,脸上没什么表情,许陵光看不出什么端倪,想著他毕竟是高阶修士,这点小小的辣应该对他没什么影响。 就放心地出去喊人来收拾残局了。 闻仙居开门做生意,自然不缺打扫卫生的小童,没必要自己收拾。 许陵光出去一趟回来,就不见了重雪身影。 “重雪呢?”许陵光问。 有虞想到兄长刚才的样子,迟疑地说:“他好像吃多了,有点不舒服。” 许陵光:啊? “我去看看。” 第198章 没有小崽们能吃辣,也不是什么丟脸事啦 兰涧觉得胃里火烧火燎地难受。 初时还好,隨著时间的推移,那股灼烧感越来越强,他拧著眉按了按腹部,强忍著不適调息打坐。 但似乎並没有什么用。 就在他迟疑著要不要变回原形休息时,屋外传来许陵光的声音:“重雪?你在房间吗?” 屋里的兰涧立刻坐起来,仔细整理了衣物確认没有任何不妥后,才打开门。 他站在门口,垂头看著许陵光,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怎么了?” “有虞说你吃多了,不舒服?” 许陵光上下打量他,没发觉他有什么异常,眼里露出疑惑来。 兰涧有点不满,有虞怎么乱说。 说得他好像很能吃一样。 刚才那一点肉,对成年的乘黄来说也就是开了下胃而已。 只不过那红艷艷的火锅汤底不知道加了什么,吃完之后胃里竟然这么难受。 但他觉得许陵光还有小崽们都没有什么异样,怎么就偏偏自己吃了不舒服? 所以他不想说。 堂堂一族之长,怎么可能连小崽都比不过。 兰涧抿起唇,选择了维护一族之长的尊严:“没有。” 许陵光看不出异样来,半信半疑地说:“好吧,你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说。这次的火锅汤底太辣了,你第一次就吃这么辣,可能胃会不舒服。” 兰涧沉著地“嗯”了声,目送他转身离开。 * 晚上睡觉的时候,妘风哼哼著说肚子不舒服。 许陵光將她抱著放在腿上,轻轻给她揉肚子:“短期內不能给你们吃火锅了。” 小崽们都爱吃辣,遇见喜欢吃的根本不知道饱足,这会儿就开始喊肚子痛了。 妘风本来蔫蔫地躺在他怀里,蜷著身体抱住他一只手蹭蹭,一听立刻就要给火锅洗刷冤屈:“跟火锅没关係!” 许陵光被她逗笑,长长“嗯”了声:“那你怎么肚子痛?” 妘风眼珠滴溜溜转,看见羽融的大脑袋,一指他说:“是羽融踹的!” 羽融听话只听到半截,立刻坐起来瞪著她:“我没有!她乱说!”后半句是对许陵光说的。 生怕许陵光不信,他还拉暮云和昭灵作证:“你们说,我踹没踹妘风?” 暮云倒是听全乎了,白了这呆鹅一眼,说“我不知道。”,然后就钻进了许陵光的袖子里。 羽融只能看著昭灵。 昭灵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胡乱一通“啾啾”。 羽融委屈极了,耳朵尾巴都耷拉下来,巴巴看著许陵光说:“我没有踹她!” 许陵光实在憋不住,抱著妘风哈哈大笑。 妘风白了羽融一眼,说:“你怎么这么笨,要是以后没有火锅吃你不要哭鼻子!” 许陵光將妘风放下来:“白天还买了点灵兽奶,我去给你们煮一点。” 以前许陵光要是吃得太辣胃不舒服,就习惯喝一杯热牛奶。 这里虽然没有牛奶,但各种灵兽奶还是有的,正好他琢磨著准备做点小点心,买了一小桶收在须弥戒里。 他煮了一锅灵兽奶,想到小崽们口味,又加了一点点。 热腾腾的灵兽奶咕嘟咕嘟冒著甜香。 许陵光用小杯子给小崽们一人倒了一杯,想到一直没有出现的重雪,给他也送了一杯过去。 重雪依旧是白天的装扮,只不过看著髮丝凌乱了些,衣裳也有些发皱。 他接过热腾腾的灵兽奶,声音很低,有些不易察觉的虚弱:“谢谢。” 许陵光终於发觉了不对,仔细打量他,就见他嘴唇有点发白,额头也有点汗珠:“你是不是不舒服?” 不等重雪否认,他又补充道:“你都这样了,我不瞎,哪里难受?” 兰涧沉默,在他的逼视下不情不愿地说:“胃有点不舒服。” 许陵光:“……” 他不可思议地看著眼前的人:“所以有虞没说错,你之前就不舒服了,我前面那会儿来问你,你怎么不说?” 兰涧眼睫垂著,不敢和他对视,也不说话。 许陵光原本对他是有点又敬又畏的,毕竟两人的身份和修为那么悬殊,虽然也算是共患难过,但许陵光对他很难像有虞和小崽们一样自然而然地亲近,总是下意识保持了几分礼貌客气。 但这会儿看著他低著头不说话的样子,许陵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前的人和某只小崽重合了。 羽融和妘风就是这样。 包括年纪更大一点的有虞也差不多。 做错了事就心虚地低下头,不知道怎么辩解就不说话,不过羽融和妘风到底是小崽,知道许陵光心软,更会装可怜矇混过关就是了。 这会儿重雪就垂著头,长而浓的眼睫毛遮住了那双形状狭长的眼睛,使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柔软无害。 许陵光嘆气,见他还站著不动,乾脆將灵兽奶塞到他手里,然后上手推著他回屋:“你赶紧回屋坐下,先喝点热奶,我看看给你找点丹药吃。” 兰涧捧著小碗奶在椅子上坐下,低头轻抿一口,浓浓的奶香里裹著一点甜,从喉咙里滑下去,烧灼般的胃部果然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目光一直放在许陵光身上。 许陵光正在翻找丹药,翻了半天翻出一颗治疗臟腑的五蕴丹,应该勉强算是对症,就塞给他:“你把这个吃了。” 兰涧接过,也没问是什么丹药,就直接吃了。 许陵光准备了一堆的解释又咽了回去。 兰涧把剩下的灵兽奶也喝完。 许陵光这才问:“感觉好点没有?” 兰涧感受了一下,那种灼烧感確实在减淡,他点了点头说:“已经不难受了。” 许陵光这才放心,话题又回到了一开始:“你既然难受,为什么不告诉我?” 兰涧耳朵可疑地红了一点,欲言又止。 许陵光盯著他,盯著盯著忽然冒出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迟疑著说:“你不会是……不好意思说吧?” 兰涧默认了。 过了会儿他才出声:“小崽们没有不舒服吧?” 许陵光说:“没有,就妘风有点肚子痛,喝了灵兽奶已经好了。” 说完一顿,忽然就领会了重雪不好意思跟他说的原因。 这人不会是在和小崽比吧? 觉得小崽们都好好的,自己吃了火锅却肚子痛难为情? 许陵光看著他越来越红的耳朵,有种自己一不小心猜到了真相的感觉。 他最后也没忍心拆穿重雪,但对他又有了一层新的认知,也没有那么有距离感了。 同情地拍了拍重雪的肩膀,许陵光语重心长地说:“下次不要这么见外。” 没有小崽们能吃辣,也不是什么丟脸事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99章 「你真的有几千岁了吗?」 许陵光休息了一晚,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 他想著左右没什么別的事了,就准备自己研究研究鎏洙留下来的那张丹方。 在进百炼塔之前他还得四处寻摸物美价廉的丹师帮忙炼丹,但从山海百炼出来之后,他感觉自己变强了。 而且还不是强了一点。 他觉得自己可以尝试炼製鎏洙留下来的丹方。 反正公羊颂风已经交给了的重雪处理,他就懒得搭理了,和小崽们美美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之后,他就擼起袖子准备开始干活。 不过在看到手臂上的纹路之后,他诧异地“咦”了声。 怀疑自己是不是眼了,但抬起手臂凑近看看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没有眼——之前在山海百炼时,他拿到的奖励里面有一块木头,那木头上刻著怪异的文字符號,他刚將木头拿到手里,木头上的文字符號就活了一样,像鱼一样游到了他的手臂上不动了。 这串符號留在他手臂上不痛也不痒,许陵光时候急於应对突发情况,再后来又出了山海百炼,將这一茬完全忘到了脑后去。 直到现在干劲儿满满地擼起袖子准备炼丹的时候,才再次看见了手臂上一串金色印记。 许陵光使劲搓了搓手臂,除了皮肤被搓疼了之外,没有任何感觉。 之前在山海百炼时他就试过了,这串金色的文字就仿佛他的皮肤里长出来一样,根本没办法弄掉。 虽然理论上说山海百炼给的奖励总不至於害他,但许陵光惜命,他举著胳膊就去找重雪了。 “重雪重雪,你快给我看看这是什么?” 重雪正在和怀青说话,有虞坐在他身旁,四只小崽子百无聊赖地在地上的软毯上或坐或趴,看见许陵光过来,立刻爬起来迎上前,小跟屁虫一样跟在许陵光脚边。 许陵光举著胳膊进来了,才发觉怀青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好像正在和重雪议事。 他顿了下:“你们谈完了吗?没谈完我在旁边等下。” 兰涧却注意到他一直举著胳膊,对怀青说:“等会儿再说。” 然后朝许陵光招了招手:“胳膊怎么了,我看看。” 许陵光“哦”了声,连忙將胳膊给他看:“我在山海百炼时,拿到了一块木头,那木头上刻著这一串东西,我碰到木头之后,这串东西就到我手上来了。” “之前都差点忘了,刚才准备炼丹的时候看见想起来,想让你给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眨巴眨巴眼睛盯著重雪:“不会有什么隱患吧?” 兰涧轻轻握住他的胳膊,拧眉仔细看那串金色的文字,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异样。 许陵光察言观色,也跟著紧张起来:“怎么样?你认识吗?” 兰涧说:“这是很早之前山海境中用来祭祀的古文字。” 许陵光:“祭祀用的古文?那这一串是什么意思啊?” 兰涧用一种非常古老低沉的声调念出那几个字,许陵光只觉得手臂微微发热,仿佛手臂上的金色文字也感应到了古老的声调。 但许陵光听不懂,只好不耻下问:“我听不懂,可以翻译一下吗?” “使天地正,使万物生。”兰涧说。 许陵光摸摸,一脸茫然地说:“有什么含义或者作用吗?” 兰涧盯著他的手臂上金色文字许久,缓缓摇头:“这应该是祭文中的一句,上古时期的文字本身就带有神力,不论是发音或者书写都有极为苛刻的要求,通常是由推举出来的大巫来书写、念诵祭文,以祭祀天地。” “但据我所知,山海境覆灭之前,没有推举出新的大巫,也很久没有再祭祀天地。” 这些文字他之所能认得,是因为乘黄一族中也也曾出过大巫,族中存有相关的记录。 但若不是被天道选中的大巫,即便能读能认,也无法与天道沟通,履行大巫的职责。 许陵光听得很茫然,不论是山海境还是大巫,都是传说里才存在的,距离他太过遥远,於是他问了一个十分朴素但重要的问题:“这东西会对我有什么不利吗?” 兰涧想了想,摇头。 “应该不会,从前大巫也会在幼崽身上书写古文,视为祈福。” 许陵光鬆了一口气:“那就好,那我当个多了个纹身就行。” 说完又由衷地夸讚道:“你懂得好多啊。” 经歷过昨晚之后,许陵光觉得和他的距离拉近了很多,语气神態也更加亲近自然。 倒是兰涧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他直视过来的目光,说:“只是比你年长一些,见识得也更多。” 许陵光其实早就好奇这个问题了,闻言忍不住顺杆爬问道:“你真的有几千岁了吗?” 他目光上上下下扫视:“完全看不出来啊。” 兰涧:“……” 这个问题他不是很想回答。 但面对许陵光炯炯有神等待答案的目光,他只能木著一张脸“嗯”了声。 许陵光:“哇!” 他看重雪的目光像在看一个活化石。 虽然早知道修士到了一定修为境界就可以不老不死,不过亲眼看到还是很震撼。 “我要是修炼到你这个境界,是不是也可以不老不死啊?” 许陵光对修炼的动力又多了一点,不过转而又说:“但是活这么多年,会不会很无聊?” 他问题一个接著一个,別说兰涧了,就是旁边的怀青那脸色都不对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许陵光,脸色都憋紫了。 之前有虞说许陵光是兄长,他理所当然就觉得许陵光和有虞一样,也是自家主人的弟弟。 可是这两天观察下来,却觉得二公子仿佛和自家主人並不太相熟一样。 现在听了许陵光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他更加確定了心中的猜测——许陵光和自家主人並非兄弟。 但许陵光二公子的身份自家主人是知道且认可的。 而许陵光对自己主人,显然也缺乏对上位者的尊敬和畏惧。 不像上位者与下属,也不像长辈与晚辈,但又並非兄弟亲缘…… 所以,这二位到底是什么关係? 怀青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眼珠子转来转去,一边想捂耳朵唯恐听到不该听的话,一边又捂不住內心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他內心嘆气,早知道就不挑这个时间来了。 第200章 「这棵散烟霞就快要死了。」 好在兰涧显然也觉得许陵光的问题太多,还很不好回答,於是选择了转移话题:“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要同你说。” 他的神色很郑重。 许陵光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事?” 兰涧看向怀青,怀青作为揣摩上意的下属,接收到自家主人的目光,很是上道地站了出来:“是公羊家出了事。” “出什么事了?” 怀青刚才就是在像兰涧匯报此事,刚说了个开头,许陵光就进来了,现在正好再接著往下说:“我今早奉命將公羊颂风送回公羊家,顺道取回赌注,再商议赔偿,但到了地方之后,却发现公羊家大门紧闭,里面死寂一片。” “死寂一片是什么意思?”许陵光提问:“你没进去看看吗?” 怀青说:“公羊家镇守莒南城,每日事务繁多,大门从不会紧闭。这一次我带人过去,却发现不仅大门关上了,里头也无人应门。” 以公羊家的地位,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后来我尝试放出神识探查,但神识却被挡在了外面。可我在外面並没有发现任何结界禁制,因而推断是里面有什么东西隔绝了神识的窥探。” 怀青是神藏境的修者,可以神识外放探查周边的情形。 许陵光问:“不能破门而入吗?” 怀青委婉地说:“公羊家毕竟是镇守莒南城,我们虽与他们起了齟齬,但明面上暂时没必要撕破脸。” 许陵光明白了,怀青破门是因为公羊家的异常,但外人看来可能就是两家撕破了脸,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谣言来。 所以怀青没有贸然行动,来请示重雪了。 许陵光想到那还没拿到手的万年石乳,以及要求的巨额赔偿,担心公羊家会赖帐:“那现在怎么办?公羊家不会是故意想要赖帐吧?” 怀青摇摇头:“公羊家的家主公羊无尽並非善茬,膝下只有公羊颂风这么一个儿子,他或许想赖帐,但却不会如此行事。” “我带人离开时,已经有人发现了公羊家的异样,消息传出去,对公羊家有利无害,公羊无尽不会为了赖帐做这种蠢事。” “那就是公羊家真出了事?” 许陵光不知道怎么想到昨天出来时,看见的那一人一树。 “说起来,我昨天並不是从百炼塔的出口出来的,而是被散烟霞送出来的。” 正要继续说,就被匆匆来报信的小童打断:“主人,二掌柜,公羊家出事了,大掌柜让我来请二位速去公羊家一看。” 大掌柜是怀青的兄长怀逸,平时事务大多是怀青在处理,只有这一回发现公羊家异常后,怀青通知了兄长。 之后兄长去探查公羊家异常,他则来向主人稟报。 倒是没想到公羊家的事態如此紧急,急到怀逸甚至没有亲自回来稟报,而是让心腹来传信。 怀青立刻看向兰涧。 兰涧眉头微微拧,起身往外走:“去看看。” 他衣袖一拂,將几只幼崽都收在袖中。 许陵光和有虞隨他一道,几人很快就赶到了公羊家。 到了地方,许陵光才知道为什么怀逸特意让人传讯请他们走一趟公羊家了。 ——公羊家紧闭的大门已经打开,或者说被挤开更为准確。 无数的根须从地底下钻出来,粗暴地从建筑中穿出来,连大门也没有倖免。 兰涧低下头查看,篤定道:“是散烟霞的根。” 他抬头看著头顶巨大的树冠,语气淡淡:“这棵散烟霞就快要死了。” 许陵光一愣,抬头往上看,只见头顶的枝依旧茂密繁盛,堆叠的半透明朵美得不像凡间物,瓣纷纷扬扬飘落下来,隨意一瞥就是盛景。 怎么都看不出衰败之相。 公羊家外面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都在討论公羊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多时胡家,以及另外几家比较势大的家族都来了人。 只不过这些人在看见兰涧在场之后,都恭恭敬敬地上前见过,没人敢越过他发號施令。 胡谦仗著之前打过一次交道,大著胆子搭话:“不知道前辈对公羊家的变故有何看法?” 兰涧看了一眼,说:“进去看看便知。” 说完也不理会其他人,示意怀青等人在此等候,又看向许陵光:“你要去吗?” 公羊家的热闹看起来不是这么好凑的,要是平时许陵光肯定就老实在外面吃瓜了。但现在重雪向他提出了邀请……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点头:“去!” 有大.腿保驾护航,不去白不去。 兰涧点头,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就当先往里走去。 地面已经被钻出来的树根破坏,他们没法从地上走,只能御空而行。 许陵光御气紧紧跟在重雪身边,一边好奇地观察四周:“公羊家可真是有钱,这宅子跟迷宫一样,转了这么半天,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话刚说完,就看到了一片人。 许陵光惊骇地捂住了自己的乌鸦嘴。 刚说完没人,就一片人水灵灵地吊在了面前。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硬著头皮上前检查,发现都是活人之后才放鬆了一些:“还活著。” 这些人都昏迷不醒,双手被缚著吊在高高翘起的粗大树根上,一个挨著一个,吊死鬼一样。 甫一照面的时候,跟恐怖片现场似的。 要不是现在青天白日,身边又有一条粗壮的大.腿,许陵光掉头就要跑了。 不过確认这些人都还活著之后,许陵光的胆子就大了。 他以灵化刃,將高高吊著的人都放了下来,对兰涧说:“看上去应该都是公羊家的人,你在这等等,我去多叫点人来帮忙把这些人弄出去,再清点一下人数。” 兰涧却没有听他的原地等待,默不作声跟在了许陵光身边。 第201章 「许小友,许久不见。」 看见两人又出来,等在外面看热闹的人纷纷翘首看过来。 兰涧站在一旁,並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许陵光只好对眾人说:“公羊家的人都找到了,你们带人手先把人搬出来,清点一下人数。” 除了公羊颂风之外,他並不认识公羊家其他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少了人。 胡谦听闻,和其他几家商议了一下,各自派出了部分人手,小心翼翼地开道进去。 许陵光想了想没有再跟进,他和重雪退到一边,等著公羊家的人被抬出来。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就见进去的人陆陆续续扛著公羊家的人出来。 大致清点了一下,一共有一百三十四人。 几个家主上前核对人数,胡谦扫过一眼,说:“公羊家的直系都不在。” 他粗略一算,道:“连带公羊无尽在內,少了八个人。” 家主公羊无尽,公羊无尽的两个兄弟公羊无周和公羊无权。 以及公羊无周和公羊无权的四个孩子。 他怀疑要是公羊颂风没被扣下,这时候估计也会在失踪名单里面了。 许陵光正在暗暗琢磨为什么偏偏就这四人不见了,这里面是不是隱藏了什么豪门大家的秘辛时,就听有人问:“公羊无尽也失踪了?” 出声的是一道极苍老的声音,还隱隱有些耳熟。 许陵光循著声音看去,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无药。 许陵光刚穿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身暗伤命不久矣,还是周扶婴指点他去寻无药求医,要不是无药给了他一瓶回春丹,又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许陵光说不定还饱受暗伤折磨。 那时无药走后,许陵光还很有些遗憾,以为以后没有机会再见了。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莒南城再见故人。 许陵光出声:“无药前辈!” 无药瞧见他倒是没有太意外,只是略有些诧异地看著他身旁的兰涧。 他来莒南城已经几日,关於这一次神农榜的大变动也听了不少传闻,对许陵光这个名字更是不陌生。 当时在绿竹林时,他就是觉得这是个可造之材,要不是他早就发过誓不再收徒,绝不会捨得放过这么一根好苗子。 只是没想到许陵光的天赋比他想像中还要高,才这么短短一段时日,就已经闯过了山海百炼,登上了神农榜。 想当初他与公羊有疾自詡天资出眾,悄悄去闯山海百炼,也不过过了两层而已。 回想起公羊有疾这个名字,他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敛了思绪,朝许陵光友善地笑了笑:“许小友,许久不见。” 再见故人,许陵光有些激动,不过他克制住了,好奇地问:“无药前辈刚才问起公羊无尽,是认识公羊家的人吗?” 无药看他一眼,目光又扫过公羊家的宅子。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说:“是有些渊源。” 许陵光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担心公羊家出了事,便安慰说:“前辈別太担忧,我们再派人手找一找,其他人说不定在別的地方。” 话刚说完,就听见人群一阵惊呼:“你们快看!” “散烟霞!散烟霞枯了!” “怎会如此!” 惊呼犹如浪潮,许陵光抬头,看见头顶一丛丛的枝由青绿色变成了没有生机的黑灰色。 饱满的枝干瞬间失去了水分,乾枯萎缩。枝头重叠的半透明朵却转变成了一种暗沉的红色沉甸甸地坠在枝头,轻风一吹,瓣就散了,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犹如暗红的血点落在眾人的发间肩头。 许陵光这时候才明白重雪所说的“这棵散烟霞快死了”是什么意思。 生死不过一瞬间。 繁盛的枝变成了乾涸暗沉的腐朽尘灰。 人群里惊呼如同浪潮叠起。 散烟霞与莒南城同寿,莒南城存在了多久,这棵散烟霞就生长了多久。 它的根系盘踞在整个莒南城地下,它的枝椏如伞盖一般笼罩著整个莒南城,散烟霞的终年不败,莒南城中就日日有如烟似幻的雨可以观赏。 更別说散烟霞聚集而来的灵气,使莒南城中灵气比其他城市更为充裕,因而也更適宜培育灵植灵药。 可以说,这一棵散烟霞,是整个莒南城的根基。 可现在,散烟霞枯萎了。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过的结果。 有惊慌蔓延开来,就连原本还算镇定的几位家主,在亲眼目睹散烟霞枯萎之后,也露出焦急之色。 “散烟霞本体在何处?” “快进去看看。” “莫不是公羊家的人动了手脚?” 问题一个接著一个,可谁也没有答案,胡家的人打头,乌泱泱的人群涌入公羊家,去寻找散烟霞的本体。 许陵光问身旁的重雪:“散烟霞如果枯萎了,莒南城会怎么样?” 兰涧指一指地面:“你看,散烟霞的根,也是莒南城的根。” 许陵光这才注意到,脚下踩著的地面竟然已经开始微微下陷——那些钻出地面的根须已经枯萎,开始逐渐风化化作飞灰,而埋在地底下的,想来用不了多久,也会化作尘土。 地下的支撑没了,莒南城说是天塌地陷也不为过。 许陵光有点疑惑地说:“公羊家的人是不是早就知道散烟霞快死了?我昨日从山海百炼出来就在散烟霞下,那应该就是散烟霞的本体,当时有疾先生被困在树下,说自己在为散烟霞续命。” 结果才隔了一日,公羊家就出了事,散烟霞也开始枯萎。 “难道是续命失败了?” 许陵光想到公羊有疾手上那些鲜红的符號,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一旁的无药听到他的话,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他近乎失礼地抓住许陵光的胳膊,直勾勾地看著他问:“你见过公羊有疾?” “他为散烟霞续命是什么意思?” 许陵光诧异:“前辈?” 无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白著脸鬆开他的手,勉强笑了笑说:“许小友,公羊有疾是我一位故人,我一直在寻他的下落,还请你解惑。” 许陵光更觉得奇怪了,无药似乎对公羊家的事很关注。 但看他神色焦灼,许陵光还是如实告诉了他。 “……我与有疾先生也就见过两次,再详细也不太清楚了。” 无药有些失魂落魄地退后两步:“原来他就在莒南城,原来他一直就在莒南城……” 他脸上的表情似非哭,似笑非笑,一双眼睛里满是悲愴,看起来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许陵光担忧地看著他:“前辈?” 无药朝他拱拱手,哑声说了一声“多谢”,就转身进了公羊家。 许陵光看著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对身旁的重雪说:“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他总觉得无药的状態看著很不对劲。 第202章 「若是我没记错,无药全名叫做公羊无药。」 兰涧其实对公羊家的变故並没有什么兴趣,但见他神色担忧,就“嗯”了声。 想了想又说:“若是我没记错,无药全名叫做公羊无药。” 许陵光一惊:“无药前辈也是公羊家的人?” 兰涧点头:“他应该是公羊家上一代家主的嫡子,如今的家主公羊无尽其实是二房,是他的堂叔叔。后来公羊家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老家主病死,公羊有疾被公羊家除名,而公羊无药不知所踪。最后继承家主之位的成了二房的公羊无尽。” 许陵光想起了之前药铺掌柜提到的一些公羊家秘辛。 掌柜与公羊有疾交好,坚定认为公羊有疾是受了公羊家的迫害,很是不平。 后来公羊有疾被公羊家捉回去,又被困在结界之中为散烟霞续命,又更为佐证了掌柜的说法。 许陵光说:“听起来就是一出狗血的豪门夺位大戏。” 虽然不知道中间的变故是什么,但据他纵观各种影视剧和小说的经验,多半逃不过栽赃陷害阴谋诡计的套路。 公羊有疾是牺牲品,而公羊无尽显然是最后的贏家。 “不过这么算起来,无药前辈应该是公羊无尽的侄子?他和公羊有疾应该差不多的岁数吧?怎么看起来差距这么大?难道是吃了幻形丹?” 许陵光越想越觉得奇怪:“而且我记得无药前辈不是妙音门的长老吗?如果他就是公羊无药,难道一直没人知道?” 兰涧说:“他用了幻形术,妙音门早年与公羊家来往密切,后来忽然就断绝了关係,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公羊家出了变故之后。” 就在两人小声討论时,里面忽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出什么事了?” 许陵光连忙拉起重雪就往里面跑。 他手比脑子反应快,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拉住了重雪的手,拽著人就往打斗处就跑,生怕慢了错过什么。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抓著重雪的手好一会儿,这时候再鬆开显得怪异,不松自己心里更不自在。 偏偏被他牵著的人也一声不吭。 许陵光心里七上八下的。 好在很快就到了地方,许陵光看见一群修士混战在一起,各自拿著武器法宝面色狰狞的样子,惊讶地鬆开了手:“怎么就打起来了?” 兰涧低头看了他一眼,抿起唇没什么兴致地打量四周,目光落在飘飞的暗红瓣上。 他接住一片,放在鼻尖下嗅了嗅,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这……有毒。” “不可能。”许陵光却篤定反驳:“有毒我不可能察觉不到。” 暗红色的瓣飞的四处都是,如果有毒,许陵光身为丹师,不可能察觉不到。 兰涧也有些奇怪,他想了想,將袖子里拱来拱去去的小崽揪出来一只。 是羽融。 羽融早就不耐烦被塞在衣袖里了,正好这时候被兰涧揪出来,立刻蹬了蹬腿,就想往许陵光身上扑。 兰涧捏著他的后脖颈將他捉回来,然后將一片瓣放在他鼻子下方:“闻闻。” 羽融不明所以地嗅了嗅,一开始还有点不情不愿的,但很快他却仿佛闻到了什么极其美味的东西,四爪並用地抱住兰涧的手臂,伸长了脖子去够兰涧手中的那片瓣。 “好香,给我吃,我要吃。” 一边咕噥著,一边拼命在兰涧手上挣扎扭动。 兰涧碾碎了瓣,在他额头轻弹了一下。 被香气迷糊的幼崽晕晕乎乎地清醒过来,大脑袋四处转转,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懵里懵气地问:“好吃的呢?” 他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盯著兰涧,怀疑大哥吃独食。 兰涧笑了声,將他塞回了袖子里,看向许陵光说:“这会迷惑人的心智。” 他的修为太高,这点毒性对他没有丝毫作用,所以他才没有发觉。 而羽融年纪小,心思单纯,被迷惑了心智后也只看到了好吃的。 而远处那一群打得昏天暗地的修士们,却不知道又看到了什么,脸上儘是贪婪之色。 唯有许陵光,似乎並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许陵光也很惊讶,他是真的没从这些瓣上发现任何毒性。 按理说他自己就精通各种的毒,判断不可能出错,但事实又证明这些暗红的瓣確实会迷惑心智,连幼崽都不能倖免。 许陵光伸手接住还在飘落的瓣,皱眉说:“怎么会这样?” 兰涧想了想说:“也许和公羊有疾有关。” 许陵光被他一点,想起当时公羊有疾说的话。 公羊有疾当时说无法履约为他炼製丹药很抱歉,作为补偿送他离开。 难道是因为这个? 许陵光无法確定,只能先去看那些修士:“我先试试把他们唤醒。” 那些混斗在一起的修士人数眾多,修为高深的不在少数,许陵光稳妥起见没有靠近,而是捏碎了几颗引雷丹,引了天雷劈下来。 轰隆隆的紫雷从天而降,毫不客气地劈在打斗的修士身上,那些半空中飘飞的瓣也被紫雷灼得焦黑,化作浮灰四处飞舞。 天雷镇邪,对这类迷惑心智手段有奇效。 被天雷劈中的修士们只觉得身上剧痛,接著就神智一清,终於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反应过来的人迅速屏气凝神,抽身后撤。 还有少数人沉迷太深,无法清醒,许陵光又捏碎几颗引雷丹,多召来几重雷劫给他们醒醒神。 噼里啪啦的天雷一道接著一道劈下来,混斗的修士终於清醒过来,狼狈地四处逃窜躲避天雷。 最先注意到许陵光与兰涧二人的是胡谦,他意识到自己中了招之后就急急抽身,四处寻找迷惑他们心智的源头,然后就看见了正在捏引雷丹的许陵光。 意识到是许陵光救了眾人,胡谦连忙上前致谢。 许陵光看著这些修士都停了手,就收了引雷丹,问起胡谦:“你们不是去找散烟霞的本体,怎么在这里打起来了?” 这瓣虽然有毒性,会惑人心智,但对於修为高深的修士,作用並不大。 按理说胡谦他们这个境界的修士,不至於被迷惑才对。 结果这些人不仅被蛊惑打了起来,还沉迷不可自拔。 胡谦也觉得赧顏,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们一行人一进来,就看见散烟霞的本体变回了一棵幼苗,那幼苗还未认主,我等一时鬼迷心窍,就、就……” 公羊家之所以能发家,正是靠著一棵散烟霞。 若是其他家能夺得这一棵散烟霞的幼苗,日后便稳坐这莒南城第一家的位置了。 诱.惑太大,饶是几个家主一时也疏於防备,跳进了陷阱里。 “那散烟霞本体现在在哪里?”许陵光问。 胡谦露出怪异之色:“就在此处,要不然我们也不能轻易著了道。” 散烟霞和其他的至宝不同,乃是活物,需要汲取天地灵气生长,无法藏匿起来。 所以公羊家只能用重重阵法將之护卫起来。 但如今阵法还在,可散烟霞本体却不见了踪影。 第203章 不要把別人家的小崽不当崽! “这么大一棵树,还能长腿自己跑了吗?” 这怎么想都不合理。 而且莒南城中的巨大的散烟霞就是用阵法將本体投影到整个城中,如今阵法还在,投影也还在,散烟霞的本体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 “是不是有什么阵法隱匿了本体?”许陵光提出了一种可能。 兰涧摇头:“不是阵法,散烟霞的本体还在此处。” 胡谦等人听得一头雾水:“可若是散烟霞的本体还在这里,又没有被阵法藏匿,怎么会不见了踪跡?” 显然眾人对他的说法並不赞同,但兰涧的身份地位在那里,並无人敢反驳。 而兰涧皱眉沉思,似乎也有些不解。 倒是许陵光听了他的话,觉得他说得是对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散烟霞还在这里。 但想到面前这些修士因为贪慾而陷入幻觉大打出手,许陵光就没有贸然將这件事说出来。 进来寻找散烟霞的修士们从兰涧这里得不到答案,加上刚才的打斗多多少少都受了伤,最后陆陆续续暂时撤了出去。 以胡家为主的几个大家族势力,也开始撤离。 不过他们显然达成了什么协定,各自留下了人手守在此处。 许陵光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轻轻拽了拽重雪的衣袖,小声说:“我们过去看看?” 兰涧显然正有此意,衣袖一挥,那些看守的修士就被毫无知觉地定在了原地:“走吧。” 许陵光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率先朝著阵法中心走去。 那些修士打斗的中心就是散烟霞本体所在的地方。 走近之后许陵光注意到地面上镶嵌著无数纹路繁复的阵盘,显然就是护卫散烟霞的阵法。 眼下这些阵法显然失去了作用,只阵盘还留在原地。 许陵光伸著手四处摸了摸,只摸到了空气:“真的什么都没有。” “你有什么头绪吗?”他自然地转头看向重雪,总觉得他无所不知。 兰涧抿起唇:“暂时没有。” 许陵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他,好像在说“竟然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兰涧別开眼,淡淡说:“我也不是无所不知。” 许陵光说:“也是哦。” 兰涧再厉害,也是人,是人那就总会有知识盲区。 这么一想,许陵光觉得他看起来更亲切了一点。 他笑眯眯地说:“那我们再找找,我和你想的一样,我总觉得散烟霞的本体还在这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看不见也摸不到……” 他充分发挥了想像力:“难道散烟霞在另一个空间?” 之前他从山海百炼到了散烟霞下面时,也是在一个类似结界的地方。 许陵光只是隨口一说,但没想到兰涧忽然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露出思索之色,手伸进袖子里掏了掏,將昭灵掏了出来。 昭灵两爪朝天,懵里懵懂地躺在他掌心,茫然地扑腾了一下翅膀:“啾?!” 许陵光刚才就看见他拿羽融试瓣,只是没反应过来拦,这会儿看见他又把昭灵掏出来,第一反应是这人又要拿小崽试什么。 连忙伸手將昭灵抢了过来,满眼警惕地看著他:“虽然瓣毒性不大,但也不能总拿幼崽试,万一有什么后遗症呢。” 而且昭灵本来就已经不太聪明了,万一变得更傻了怎么办。 不要把別人家的小崽不当崽! 许陵光脸上就差写上这一行字了。 兰涧对上他的目光,明明很理直气壮的事,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心虚起来,他解释道:“这些瓣只是迷惑心智,毒性不大,不会影响幼崽。” “至於昭灵……我並不是想让他试毒。” 许陵光怀疑地看著他:“那你把昭灵弄出来干嘛?” “凤凰一族有涅槃之力,可使时光逆转。逆转的是时间,也是空间。”兰涧说:“如果散烟霞本体当真藏在另一个空间中,那昭灵或许能找到。” “真的?” 许陵光惊讶地看昭灵,昭灵在他掌心扑腾一下翅膀,啾啾直叫。 许陵光用手指摸摸他额头上柔软的绒毛,说:“那倒是可以让昭灵试试。” “你能找找散烟霞的本体在哪吗?”许陵光问懵懂的小崽。 昭灵歪著头,黑溜溜的眼睛看著许陵光,蹦了蹦,茫然啾啾,显然根本没听懂。 许陵光:“……” 他求助地看向重雪:“他听不懂。” 兰涧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下,两指折下一段枯萎的根须,伸到昭灵面前,说:“找找这个。”顿了顿又说:“找到了给你奖励。” 昭灵这回听懂了。 他啄了一下枯萎的根须,短短的翅膀支棱起来,毛茸茸的小脑袋灵活地转来转去,似乎在確认方向。 四处看了一会儿,他从忽然从许陵光的掌心跳了下去,翅膀张开,很是英俊神武的样子。 但他显然忘记了自己的翅膀还没发育好,要比身体短小很多,在半空中胡乱扑腾几下並没有飞起来,就重重落在了地上。 然后就被摔得懵了一下,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许陵光憋著笑去扶他。 结果就看见昭灵忽然跳了起来,像是气急败坏地在地上蹦跳了几下,小小的翅膀还扇来扇去,再次试图飞起来。 但结果显而易见。 小小的翅膀只能让他短暂腾空。 幼崽也意识到了这个严峻的问题,很是倔强地扑腾著翅膀试图飞高高。 许陵光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连忙將他抱起来托在掌心哄道:“你都还没换完毛,现在已经飞得很好了。” 昭灵转过头,不確定地看著他:“啾啾?” 真的? 许陵光听懂了,连忙肃容保证:“真的!其他小鸟这个年纪都没有你飞得好!” 单纯的小崽立刻就信了。 他总算不再试图用一个英俊神武的姿势飞起来,从许陵光掌上跳下去,支棱著两只小翅膀,摇摇摆摆地踩著爪爪寻找散烟霞的本体。 许陵光耐心地弯著腰跟在他身后。 原本没有报什么期望,结果就见这小崽摇摇晃晃地转了一圈,忽然在阵法中心停下来,啾啾叫了两声。 许陵光连忙去看,自然什么都没看到。 ——他一直跟在昭灵在原地转圈。 但小崽子显然看见了什么,他两只黑溜溜的圆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前方,然后开始啄啄啄。 在许陵光看来,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空气。 但昭灵一啄一啄的样子,却好像触碰了到了什么一样。 许陵光和重雪对视一眼,就见重雪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他立刻意识到昭灵恐怕是真的找到了散烟霞的本体。 他聚精会神地盯著昭灵的动作。 隨著昭灵不断啄食,许陵光眼睁睁看著原本是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个黑黑的小洞。 第204章 「『寒烟一梦』 那洞原本只有昭灵啄开的一小点,大概就指甲盖那么大,但可能是有了缺口,那小洞开始逐渐撕裂,变得越来越大。 很快就有了半人那么高。 昭灵好奇地將头从缺口边缘探过去,好奇里面有什么。 许陵光怕他自己进去跑丟了,连忙將他捉了回来抱在怀里,看向重雪:“真的有另一个空间,我们进去看看吗?” “嗯,散烟霞的本体应该就在里面。” 兰涧伸手在还在继续撕裂的缺口上轻按了一下,就是见逐渐撕裂的缺口停止变大,停在了一个不太规则的椭圆形上,正好方便一个成年人弯腰穿过。 许陵光被勾起了好奇心,抱著昭灵当先穿过了缺口。 兰涧紧隨其后。 许陵光在一旁等他,就见他即便是做这种略有些狼狈的姿態,竟然也比別人优雅许多。 弯腰低头,抬手敛袖之间,不像是在钻洞,倒像是穿过一段精美繁复的垂门,很具有观赏性。 许陵光没忍住多瞅了几眼,想跟大佬学一学。 万一哪天出席什么重要场合,自己也可以装一下。 结果一不小心就看久了,兰涧察觉他的目光,疑惑地看过来:“怎么?” 许陵光回过神,目光移到他身后的缺口处,假装自己刚才其实是在看这里:“这个缺口就这么留在这里吗?等会其他人会不会跟进来?” “不会,我施了障眼法,他们看不见。”兰涧说。 许陵光“哦”了声,怕被重雪看穿,有点心虚地抱著昭灵疾走两步到了他前面,东张西望:“这里看著怎么有点眼熟?” 他只是隨口一说找个话题,但越往前走,越觉得熟悉感浓重,脚步也迟疑地停下来。 他们现在正走在一条风雨廊上,廊下的美人靠上雕著十分精致的灵药作为装饰图案,每一种都栩栩如生,犹如教科书一样標准。 看到这些图案,许陵光总算知道这里为什么眼熟了。 这里是公羊家的內院。 就在不久之前他才走过。 只不过对比外面那栋被地底钻出来的根须破坏,显得陈旧而千疮百孔的宅院,这里看起来宛若另一栋宅子。 阳光从头顶洒落,给整个宅子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看起来温暖而美好。 就在许陵光准备继续往前走时,他听见了说话声:“无药,我闯过了百炼塔第二十一层!” “无药”这个名字让许陵光一愣,反应慢了半拍没来及躲。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满是书卷气的青年从风雨廊尽头的垂门走进来。 青年身量瘦长,竹子青长袍在风中摇摆,像一丛在风中晃动的竹子,通身上下有种让人非常舒服的清新之气。 这种独特的气质,让人甚至忽略了那张十分俊秀的脸庞。 许陵光目光移到了青年的脸上,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竟然是公羊有疾。 但不是他见过的公羊有疾,还要更年轻许多,眼角没有细纹,面上没有风霜,是意气风发没有阴霾的年轻的公羊有疾。 这一幕太过离奇,许陵光眼睁睁看著对方朝自己走来,正要开口,却见公羊有疾穿过了他,转过风雨廊,到了院中,仰头看著院子里的那棵老树说:“无药!你听见了吗?” 许陵光这才发现那树上竟然睡著一个人。 被公羊有疾叫醒,树上的人跳下来,黑色劲装利落,眉眼间都是桀驁之意。 公羊有疾叫他“无药”,这人应当就是年轻时公羊无药了。 是和许陵光见过的那个好吃爱笑的老头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这两人显然关係十分要好,无药双手抱怀,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哼声说:“你这么努力,等爹知道了,肯定又要教训我,你得请我喝酒做补偿。” 公羊有疾笑得很温柔,说:“你又不是闯不过,怎么偏要和义父对著干。” “我又不想做这家主,这么努力干什么?谁爱干谁干。”无药勾住他的脖子,將他往外面带:“走,先去喝酒。” 公羊有疾无奈笑了下,认命地被他带著往外走,想起什么又急忙道:“我去叫上阿斐,说好我这次若是闯过了,要和他一道庆祝。” 无药显然不满,咕噥说:“师父喝酒,带上徒弟多不方便……” 他不肯鬆开手,公羊有疾没办法,就这么被他揽著肩走远了。 从始至终,两人对走廊上的许陵光和兰涧视而不见。 许陵光回头看重雪,有点摸不著头脑:“这是幻境吗?” 现实里的公羊有疾和无药应该都已经一百多岁了,尤其是公羊有疾,双.腿残疾道途断绝,无可避免地衰老,绝不是眼前的模样。 但要是幻境,为什么幻境里会出现年轻时的公羊有疾和无药? 又是什么人设下的幻境? “不完全是幻境。”兰涧忽然说。 “刚才走过去的那两个人,都是活人。” “活人?” 许陵光一愣,反应过来后眉头皱起:“是公羊有疾和无药?” 他想起无药自从进了公羊家后就没有再露面,难道是到了这里来? 但他的样子看起来並没有意识到这里只是个幻境。 “不对啊。”许陵光又想到一点:“刚才公羊有疾直接从我的身体穿过去了,活人怎么会这样?” “他们的魂魄被抽了出来。” 兰涧观察四周,牵住了他的手,说:“要是我没猜错,这里应该是『寒烟一梦』。” “『寒烟一梦』是什么?” “散烟霞这种树,除了结出流云飞絮果之外,很少有人知道它还有另一种用途。” 兰涧缓缓说:“我曾听人说过,年份久远的散烟霞会生出灵智,这种散烟霞可以『织梦』,它织出来的梦境就叫做『寒烟一梦』。” “『寒烟一梦』不同於寻常幻境,据说还有固魂之效。若是一个人新死,只要將尸体送入『寒烟一梦』,那他的魂魄就不会消散。” 许陵光思索:“那是有人死了,需要散烟霞固魂,所以才有了这个『寒烟一梦』?” “但为什么无药的魂魄也会出现在这里?” 兰涧也觉得疑惑,按理说若是用『寒烟一梦』固魂,只需要將需要固魂的人送进来就可。 而且正常的『寒烟一梦』,是以散烟霞本体为支撑,但这里却並不见散烟霞的存在,也有些奇怪。 兰涧说:“先四处转转,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第205章 「真是造化弄人。」 两人继续往前走,穿过刚才公羊有疾经过的垂门,就看见一池莲。 莲池中间两个青年正在切磋,一穿白衣,一著蓝裳,身量相仿,各执一柄长剑。 竟然是公羊有疾和无药。 长剑交错,剑气纵横,激起水似剑。 公羊有疾的白衣被水溅湿,他率先收了剑,將腰间的酒壶解下来扔给对面的人:“不打了。” 无药接过酒葫芦,仰头喝了两口,又將酒葫芦扔回给公羊有疾,然后抱著剑依靠在廊柱上:“你当真不跟我一起去?” 公羊有疾露出无奈之色:“义父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从前,你不在家里,总要有人替他分忧。” 无药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老头子年纪大了,因循守旧不懂变通,守著一个莒南城就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了,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丹师要想更进一步,怎能困守一方?” 公羊有疾苦笑一声,也仰头喝了一口酒。他望著远处,眼神悠远:“我们还年轻,义父却已经到了末路,不如你先行一步,替我见识大好河山。等日后……我们再结伴。” 无药撇撇嘴:“你这个性子,操心这个操心哪个,永远都有放不下的时候。就算老头子不在了,你就能放心得下公羊家?二房那几个资质不行,根本撑不起来。老头子指望不上我了,就想把你捆在身边……” “要我说,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自有它的命运,无百日红,公羊家如今一代不如一代,不如顺其自然。” “无药……” 公羊有疾语气里都是无奈:“义父要是听见了,又要生你的气。” 无药冷笑:“老头子生我的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爱生气就让他生气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他反手將剑收回剑鞘,大步走到公羊有疾面前,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 公羊有疾微微移开眼睛,温声说:“我替你守著家里。” 无药哼了声,嘴角抿直,將他手里的酒葫芦拿走:“我出去转一圈探探路,过些日子就回来。” 他手里转著酒葫芦,头也不回地离开。 公羊有疾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目光中似有无限悵然。 旁观的许陵光隱隱约约找到了一点头绪:“是不是无药一走,公羊家就出了事?” 他依稀记得之前那个掌柜和怀青都提过,公羊家出了事,公羊有疾被以家法处置,废內府断了双.腿。 而这其中似乎並没有提到公羊无药,很可能事情是在无药离开公羊家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 想到这两人年轻时的要好,再想想现实中来两人一个偽装成老翁不以真面目示人,一个受尽磋磨藏在暗处见不得光,现在还生死不明…… 许陵光难免唏嘘:“真是造化弄人。” “我倒不觉得是造化弄人。”兰涧忽然开口。 许陵光侧脸看他。 兰涧缓缓说:“上一代家主就只有公羊无药这一个继承人,他资质能力都不差,却太过桀驁,不愿被家族重担所束缚。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但他却理所当然地將自己的责任推给了公羊有疾。” 公羊有疾是养子,资质与公羊无药不相上下,老家主或许是知道儿子的性子,眼见大限將至而亲儿子指望不上了,於是想要培养养子。 而公羊有疾被养恩所困,就算本心未必愿意接下这个重担,但为了养父和公羊无药,还是自愿留在了公羊家。 “要不是公羊无药不愿承担责任,老家主不会转而想要培养养子,二房也不会胆大包天对实打实的继承人动手。” 许陵光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兰涧的话是对的。 他看著沉默站在原地的公羊有疾,有些同情他。 即便后来遭遇许多变故,前途尽毁身有残疾,他身上让人有一股让人舒適的清雋之气。 这是个柔软重情的人。 . “寒烟一梦”里呈现的事情並不是连贯的,许陵光唏嘘片刻,与兰涧继续去寻散烟霞的本体。 然而在他们又穿过一道门后,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散烟霞的枝铺天盖地,半透明的瓣雨中,公羊有疾执剑而舞。 他披散的长髮用发冠束了起来,眉眼间有些些许疲惫,装扮看上去比之前要更加成熟稳重。 许陵光猜测这应该是无药离开公羊家,而公羊有疾被当做继承人培养之后。 地上的瓣被剑气带得轻旋,公羊有疾收了剑,坐在散烟霞凸起的树根上喝酒。 酒葫芦换了一只,地上放著两只酒盏,公羊有疾倒上两杯酒,自己端起一杯,另一杯淋在地上。 他自嘲地低喃:“一个人喝酒,也没什么趣味。” 无人回应他,只飘落的雨更密了些,落了他满肩。 不过一杯酒的时间,就有人来叫他,神色焦急像是出了什么事等他去处理。 公羊有疾缓缓吐出一口气,放下酒杯提剑出去。 酒葫芦歪歪斜斜倒在地上。 等他离开,许陵光才走到散烟霞下,他伸手摸了摸树干,回头看重雪:“这是不是散烟霞的本体?” 在走到这里之前,公羊家並不见散烟霞的踪影。 兰涧指尖轻触树干,拧眉摇了摇头:“不是。” “不过……散烟霞出现得有些蹊蹺。” “有什么蹊蹺?” 兰涧摇摇头:“再看看。” 两人就跟在公羊有疾身后出去,刚走到前院,就听见笑声。 公羊有疾的声音尤为明显:“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另一道声音说:“一个人游山玩水也没什么意思,就回来了。” 竟然是无药。 他穿著离开时那身衣裳,腰间掛著酒葫芦,笑容依旧桀驁,却仿佛多了点別的什么:“还是等以后你有空了,我们再一同走遍大好河山,尝遍世间美酒。” 公羊有疾眼底都是笑意,他说:“我叫人去通知义父了,他要是知道,肯定很开心。” “无药怎么回来了?”许陵光看著两人相携走远,觉得不太对劲。 他抬起头,看见头顶散烟霞开得正盛,重重叠叠的朵压得枝椏弯垂,美得不似人间境。 第206章 「公羊斐,你若不出来,死的就是他了。」 无药回来之后,就此留在了公羊家。 他依旧那副不理诸事的紈絝样子,每日除了炼丹,就是喝酒耍剑。 老家主见指望不上他了,一心栽培公羊有疾,公羊有疾天资过人,为人处事又宽和公正,贏得公羊家上下的信服。 他虽然每日忙於各种琐事,但神情很是平和,眼中常蕴著温和笑意,看起来比独自在散烟霞下喝酒舞剑时开心许多。 许陵光注意到他看向无药的目光,忽然就明白了其中蕴含的情愫。 公羊有疾喜欢无药。 许陵光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就说哪有兄弟这么黏黏糊糊的。 但显然无药並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公羊有疾也没有戳破这一层窗户纸的意思。 琐事之外,两人谈论丹术,切磋剑法,累了就共饮一壶酒,一切安静祥和得失去了真实感。 许陵光旁观这一切,神色越来越犹疑。 最终还是忍不住向重雪確认:“这到底是谁的梦境?” 他一开始想当然以为这是公羊有疾的梦境,但看到后面,又觉得像是无药的。 兰涧想了想说:“也有可能是他们共同的梦境,他们两人的魂魄都在。” 许陵光觉得他说得对,寒烟一梦好像並没有规定只能一个人进。 不过想想还是很奇怪,公羊有疾和无药的魂魄在这里,那散烟霞的本体,以及公羊家失踪的其他人又去了哪里? 兰涧看出他的疑惑,说:“我知道在哪了。” 许陵光一听就睁大了眼睛,明明两个人一直寸步不离,怎么兰涧就知道了。 “在哪里?” 兰涧很轻地笑了下,说:“跟我来。” 许陵光立刻跟上他。 两人又回到了散烟霞下。 无数根粗壮树干交缠在一起的巨树安静矗立在原地,向四面八方延伸的枝干如同伞骨一样,支撑著这个綺丽的梦境。 “你不是说这並不是散烟霞的本体吗?”许陵光奇怪。 兰涧说:“这確实不是散烟霞的本体。” 在许陵光疑惑的目光中,他缓缓说:“因为这棵散烟霞已经生了灵智,化了形。” “它的本体在那里。”兰涧伸手指向其中一根枝。 那枝上原本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但在被兰涧点破之后,便有一道身影缓缓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青年,穿著雪白的衣袍,连头髮也是白的,通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只有雪白的发用一根枯枝挽起,苍白的手指中提著一个酒葫芦。 青年坐在枝上晃著腿,脸色有些不高兴:“被你点破了,这个梦境就要散了,我要很大的力气才能再织出另一个梦。” 许陵光惊讶地张大了嘴:“有、有疾先生?” 这青年长著一张和公羊有疾一模一样的脸。 不过许陵光很快就意识到了两者之间的不同:“你不是公羊有疾。” 虽然两人长相一模一样,但是公羊有疾的气质温和,言行举止也更沉稳。而眼前的青年行为举止却透著一股少年气,明显不太成熟。 许陵光心里有两个猜测:“你是……散烟霞?” 重雪刚才说散烟霞生了灵智化了形,眼前这个不是公羊有疾,那就只能是化形的散烟霞了。 “你为什么和公羊有疾长得一模一样?”许陵光看著这张脸,觉得有点一言难尽。 青年歪歪头,从树上跳下来,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长成了他的样子。” “……” 啊这,行吧。 许陵光无力吐槽他奇怪的脑迴路,只好略过这个话题:“公羊有疾和其他人呢?” “公羊有疾……他已经死了。” 青年探究地看著许陵光:“你们找他做什么?据我所知,他没有其他朋友。” 许陵光皱眉:“死了?” 他有点不能理解,昨天公羊有疾还好好的,虽然看得出很虚弱了,但无论如何没到濒死的地步。 “是公羊家的人做的?” “不是,他不想活了,就把他的寿数给了我。” 青年说著蹲下身,动作很温柔地在地上摸了摸,说:“我把他的尸体埋在了这里。” 许陵光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人死了,那魂魄为什么还在?还有其他人呢?” 青年背对著他没有说话。 许陵光以为他没听见,正想上前一步,却被兰涧按住了肩。 兰涧对他摇摇头,说:“他身上有血气,是入魔之兆。” 许陵光诧异回头,就见青年缓缓站起身来,转过头朝他咧嘴一笑。 那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阴森。 许陵光后退一步,下意识往重雪身后躲了躲,想了想又露出个头来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青年还在笑,他身后那棵散烟霞却开始逐渐乾枯。 空中飘落的瓣由半透明转变成了红色,落在地上堆叠在一起,像大片大片的鲜血。 “他那么好的人,可那些人到死都不肯放过他。” 青年轻声说:“他不生气,但我却很生气。他死了,那些害过他的人,凭什么还要活著?所以我要把他们都杀了。” 许陵光看见他眼底有红色蔓延开。 在他身后,枯死的散烟霞似乎同样感受到了愤怒,扭动著露出原貌来。 狰狞的根须从地面钻出来,刺破了眼前仅剩的虚妄的寧静。 “寒烟一梦”彻底散去,许陵光才发现他们竟然一直就待在原地。 枯萎的散烟霞矗立著,朵已经落尽,灰黑色的枝椏上吊著几个人。 许陵光看过去,认出了无药。 另外几个人他不认识,但看穿著和相貌都有相似之处,应该就是失踪公羊无尽等人。 许陵光遥遥看了眼,发现都还有一口气在。 他看向青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最后能嘆口气:“冤有头债有主,你想为公羊有疾报仇,针对公羊无尽他们就行了,为什么还要针对无药?” 按理说无药应该没有害过公羊有疾。 青年却冷冷一笑:“不捉住他,怎么把公羊斐钓出来?” 他目光扫视四周,嘴唇开合,声音传出很远:“公羊斐,你若不出来,死的就是他了。” 第207章 「你为什么没死?」 “公羊斐是谁?” 许陵光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回忆一下就想了起来;“好像是公羊有疾的徒弟。” 刚进寒烟一梦的时候,无药拉著公羊有疾去喝酒时,公羊有疾说过要叫上公羊斐,而无药则不愿意带上徒弟。 这个人的名字只出现了一次,人却从没在寒烟一梦中出现过。 许陵光有点奇怪:“之前清点失踪人数的时候,好像也没有提到公羊斐?” 他不確定是漏了,还是公羊斐已经不在公羊家了。 “人还在公羊家。”兰涧这么说。 许陵光一想也是,如果人不在公羊家,那散烟霞的树灵不会这副模样,他显然一直在找公羊斐,只是一直没能找到。 公羊斐並没有现身。 许陵光看见被吊在半空之中的无药,他身上的幻形术已经解了,模样与寒烟一梦之中相差无几,只是眼角眉梢都十分沧桑,一头黑髮大半都白了。 按理说以他的修为境界,容貌已经不会衰老了,但他看上去比公羊有疾还要苍老一些。 “不如你先將无药放下来,我们设法帮你找人?” 许陵光眼看著环在无药脖颈上的树根越收越紧,试著和青年打商量。 但对方双眼发红,已经听不进话了。 他的身体凌空,手轻轻一招,失去意识的无药就被树根送到了他身边。 他伸出手按住无药的肩膀:“公羊斐,你不是到处在找他吗?怎么我替你找到了,你却不敢出来见他?” 青年的声线飘忽若鬼魅,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视,不放过一丝一毫地动静。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后,脸色一冷,就这么断了无药一只手臂。 手臂齐肩而断,殷红的血喷薄而出,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上,和那些被碾碎的暗红瓣混合在一处,看上去触目惊心。 昏迷中的无药却浑然不觉,他仿佛陷在美梦之中,即便断了一臂,脸上仍然带著微微笑意。 许陵光看得心惊肉跳,他想说什么阻止对方,却在看见对方平静下的癲狂后闭了嘴。 树灵已经入了魔,他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贸然掺和进去,可能適得其反。 他思索一番,谨慎地开口:“你先別急,公羊斐长什么样子,我去替你把他找来?” 青年的目光转向他,瞳孔动了动,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不用,他会出来的。” “他那么喜欢无药,怎么捨得他死?” 许陵光吃惊地张大了嘴,茫然地看看身旁面无表情的重雪,再看看青年,艰难地说:“这还是个三角恋啊……?” 公羊斐不是公羊有疾的徒弟吗? 怎么掺和进去的啊? 许陵光满脑袋问號。 但青年显然是知道內情的,公羊斐迟迟不出现,他心情不好,但却依然非常篤定。 证据是他又断了无药一条腿。 场面太过血腥,许陵光不適地侧过脸闭了眼。 兰涧注意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发现他的手冰凉,眉头就皱了下,目光在逐渐靠拢的人群中逡巡。 树灵的动静太大,已经有不少人闻声赶来,公羊斐很可能就混在人群里。 兰涧有点不耐烦,得赶紧把人找出来了结了这些麻烦事。 就在他目光锁定了人选时,就见对方同时也迈步走了出来。 青年的猜测是对的。 走出来的人也很叫大家惊讶,竟然是公羊家的大管事杨非。 最开始发现那一百三十余人里,就有杨非。寒烟一梦被破,眾人听见动静赶过来时,杨非刚刚醒来,从其他几家家主那里得知公羊无尽等人失踪后,还很是焦急担忧。 於是他理所当然地跟著一起来了。 所以他走出来时,有些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就是公羊斐。 只有青年一眼就认了出来,冷笑道:“原来你藏在了別人身体里,难怪我怎么都找不到。” 杨非,也就是公羊斐低垂著头,声音听上去轻轻柔柔的:“师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又何必如此,你要是怨恨难消,杀了公羊家的人还不够解恨吗?师伯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青年听他叫自己师父,露出被噁心到了的表情。 “你还是这么让人噁心,当初公羊有疾就不该救你,你这样的人,就该死在荒郊野外,尸体被豺狼分食。” 公羊斐抬起头看他,一张脸稜角柔和,和他的声音一样,看起来无害而柔软。 他很认真地纠正了对方说法:“是无药师伯救的我。” 当初他四处流浪行乞,因为太过瘦弱,连一起的乞儿都会欺负他,是无药经过,看他可怜將他救了出来。 原本无药是要收他做徒弟的,后来公羊有疾来了,他就改了主意,嫌收徒弟麻烦,將他扔给了公羊有疾。 公羊有疾。 公羊斐细细咀嚼这个名字,脸皮抽搐一下,看上像笑又像哭。 青年瞪著他,像是被他激怒了,恨不得扑上去生吃了他。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发红的眼珠一转,又笑起来,掐著无药的脖子將人推到面前,缓缓说:“你没死,你师伯还不知道呢,” “说起来虽然你虽然叫他师伯,但他和公羊有疾一起教你,你和他的徒弟也没有什么两样。听说你死了之后,他就立誓不再收徒了。” 青年恶意地笑了下:“这么师徒情深,他要是看见你没死,一定很高兴吧。” 公羊斐听见他的话,却露出惊慌的神色来,甚至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青年见状,將无药往公羊斐面前一推,说:“公羊无药,美梦该醒了,醒来见见你的好徒弟。” 无药被一阵剧痛唤醒。 他断了一臂一腿,刚醒来还没反应过来就猝不及防失去了支撑,人就往一边倒。 离得最近的公羊斐立刻扶住他。 总是低垂著的脸也抬了起来,撞进了无药眼里。 无药脸上的迷茫定格,死死盯著他的脸,过了许久才语调怪异地开口:“你没死?” 公羊斐羞涩地朝他笑了下,温声说:“你受伤了,我这里有续肢丹,你先吃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厉声打断:“他们都说你死了,是有疾被妖族蛊惑窃取散烟霞时被你撞见,杀人灭口!” 无药目眥欲裂地瞪著他,某个猜测呼之欲出:“你为什么没死?” 第208章 「公羊有疾真的是妖族?」 公羊斐白著脸看他,嘴唇颤抖得厉害:“我、你听我解释……” 无药却是掐住他的脖颈,再次语调悽厉地质问:“你为什么没死?” 无药用的力道极大,像是恨不得立刻掐死他。 只有他死了,一切才不会出错。 公羊斐脸色紫胀,难以呼吸,一张脸因为痛苦扭曲成一团,却还是一字一顿艰难地说:“我……要是没死,你、你怎么会信……信公羊有疾被妖族、蛊惑?” 他大睁著眼睛,嘴角抽搐著,朝无药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同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可公羊有疾却好运被老家主收做义子,自小和无药一起长大。 无药无心继承家业,老家主竟转而想培养公羊有疾做继承人。 就因为他知道公羊有疾对无药有情,知道他定然会为无药好好守住这一份家业。 但他的资质明明也不比公羊有疾差!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只不过他晚来了一步而已。 要是他的话,绝不会让二房那些废物有机可乘,也绝不会守著喜欢的人却什么也不说。 公羊有疾不敢伸手,那他为什么不能去拿自己想要的? 公羊斐伸手覆住无药掐著自己脖颈的手:“我找了你很久。” 无药骤然鬆开手,回过头看著坐在树枝上看好戏的树灵,涩声问:“有疾在哪?” 青年用那张和公羊有疾一模一样的脸笑笑,指著地下说:“我把他埋在这里了。” 无药惊恐地瞪著微微隆起的土地,勉力支撑的身体一软,就跪倒在地上。 青年从树上跳下来,缓步走到他面前蹲下,发红的眼珠注视著他:“你不问问他怎么死的吗?” 无药抬起头颤抖唇问:“怎么死的?” 青年露出笑意,他摸了摸手臂:“他为了救我死的。” 他將手臂露出来,让无药看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扭曲符文:“你看,他知道自己的命不久矣,又对人世毫无眷恋,所以把剩下的寿数都换给了我。” 无药呆滯地看著他手臂上的符文。 青年还在继续说:“他说自己快不行了,但希望我好好活下去。” 许陵光注意到,他每说一句话,身上的戾气和血腥气就越重。 到了最后,如有实质的血腥气陡然爆发出来,將整个公羊家都笼罩进去。 青年一直隱隱发红的眼珠也彻底变成了红色:“但活得久有什么好?你们这些人族让我觉得噁心,是你们害死了他。” “你们都要给他陪葬。” 隨著话落,他的身影淡去,身后枯萎的散烟霞却缓慢地动起来。 灰黑色的枯枝朝著四周伸出狰狞的枝椏,枝头开出一朵朵红色的。 重叠的朵血一般鲜红,透著不祥之气。 兰涧抓住了许陵光的手,沉声说:“我们先走,他在织梦。” 这种时候,许陵光自然不认为树灵是想给大家织个美梦。 多半是要把所有人困死在这里。 红色的瓣从枝头打著旋飘落下来,一层层铺在地上,很快就盖过了鞋底。 按照这个速度,很快这些红色瓣就会將人活埋。 许陵光可不觉得被活埋之后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已经看到有反应不及被瓣落了满身的修士,像抽了魂一样栽倒在瓣堆里。 意识到危险的修士们或是驾驭法宝远遁逃离,或是撑起灵气罩寻找出口。 只有无药拖著断腿爬到了树下,徒手去挖小小的鼓包。 公羊斐跟在他身后,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人都死了,挖出来也没有什么用。” 无药並不理会他,埋头继续挖土。 几个被吊在树枝上的人因为这场动乱重重从枝头摔落下来。 修为更高的公羊无尽还留著一口气,並没死,他狼狈地爬起身,看见无药和公羊斐后就是一惊,隨后也不管其他人,一言不发地就准备离开。 只是他没走两步,就被公羊斐拦下。 公羊斐的修为竟然也不低,轻易就將公羊无尽制住,掐著要害拖尸体一样拖到无药面前。 他蹲在无药面前,用非常可怜的语气说:“当初是他的主意,我只是被迫配合他。我现在就將他杀了,你別生我的气……” 无药转过头盯著公羊无尽。 公羊无尽被他的眼神看得恼怒,但又愿意示弱,咬著牙说:“公羊有疾是妖族,你可是亲眼看见了的。当初我们一致决定对他处以家法时,你也同意了!” “若不是如此,此事传扬出去,別说公羊有疾活不了,整个公羊家都会受到牵连!”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没错,看了一眼公羊斐,说:“你要怪就怪自己捡了个疯子回来!若不是他,公羊有疾的身份也不会传扬出去,大哥也不会因此一时心急出了意外,我也不会为了平息流言稳住公羊家出此下策!” “我这都是为了公羊家!” 公羊斐並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说:“人妖殊途,我只是不想你受妖类蒙蔽。” “妖族人人得而诛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无药麻木地转过头去,继续挖面前的泥土。 面前鬆软的土地已经被挖开,但並没有公羊有疾的尸体。 只有一只雪白的狸猫躺在里面。 狸猫蜷缩著身体,白色的尾巴捲起来,只有成人一臂长,脖子上一蓬雪白皮毛光泽顺滑,看上去不像是一具尸体,更像是睡著了。 无药盯著面前的狸猫,神色从惊讶变为惊喜。 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口中喃喃著“有疾”,伸手去抱那只狸猫,但伸出去的手却落了空。 雪白的狸猫倏尔舒展肢体,从他臂间灵活地跳出去,三两下就跳上了枝椏,化成了通身雪白的树灵。 树灵坐在被压弯的枝头上,居高临下地看著他说:“我骗你的,公羊有疾的尸体早就变成了养料,被我吸收了。” 他笑得非常得意:“现在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无药瞳孔紧缩,猛地扑向他:“把有疾还给我!” 树灵化作狸猫,敏捷地跳上更高的枝头,身体隨著枝头一晃一晃,发出公羊有疾的声音:“无药。” 无药一愣,扑空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地上。 树灵发出畅快的笑声。 准备离开的兰涧忽然停下,转身遥遥看著在枝椏间跳跃的狸猫。 许陵光也没有还有这一出,他诧异地说:“公羊有疾真的是妖族?” 他还以为只是公羊无尽栽赃陷害。 兰涧盯著那只白色的狸猫,缓缓说:“是朏朏。” 第209章 「你……歧视妖族吗?」 霍山有兽,其状如狸,白尾有鬣,名曰“朏朏”,养之可以已忧。 兰涧幼年时曾见过朏朏。 比起山海境中的其他种族,朏朏的体型相当小。 尤其是幼崽,也就比他的爪子大一些,小小一点毛团,混在其他种族的幼崽里面时,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注意就把这点小东西给压死了。 所以朏朏很少出门和其他幼崽玩。 不过这个种族虽然体型小,也不擅长爭斗,但他们有一个能力,可以消除忧愁。 只要待在朏朏周围,很快就能忘掉不开心的事,变得快乐起来。 所以其他种族的大人们,很喜欢自家幼崽和朏朏幼崽一起玩。 幼崽们总能玩的很开心,也不会动不动就打架哭鼻子。 只是朏朏一族的幼崽越来越少了,到了兰涧那一代时,只剩下一只独苗苗。 那时候山海境已经非常动盪,兰涧听族里其他乘黄聊天时说,山海境中兵戈杀伐之气太重,朏朏一族已经无法生存,那最后的一只独苗苗崽,好像快不行了。 当时兰涧还小,只是听过便罢了。 直到后来山海境崩毁时,各族因为灭顶之灾陷入恐惧慌乱之中,朏朏一族出面安抚各族,最后因为无法承受太过浓重的恐惧情绪衰竭而亡,兰涧恍然明白了那句“山海境中兵戈杀伐之气太重,朏朏一族已经无法生存”是什么意思。 朏朏可以使人忘记忧愁恐惧等一切负面情绪,变得平和快乐。是因为他们將那些负面情绪都吃掉了。 这是朏朏一族的能力。 但如果朏朏长期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最终会无可避免地衰竭而亡。 山海境崩毁之前,朏朏一族就已经灭族。 后来兰涧没有再听说过关於朏朏的消息。 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在人间境,在这样的境遇下再见到朏朏。 这一只朏朏看体型比幼崽要大一些,但看体型应该也还远不到成年,原本淡然平和的黑色眼睛已经被血色染红。 活著朏朏能消除忧愁给人带来快乐。 但死去的朏朏,如果不是正常死亡,他体內吸食的负面情绪会转化为怨鬼之气,成倍地释放出来。 兰涧抬头看著头顶结满怨气之的狰狞枯枝,存於心底很久的疑惑终於解开。 他原本以为这是散烟霞入魔后形成的怨气。 但看到朏朏之后,才意识到这是朏朏死后爆发出来的怨鬼之气。 怨气和怨鬼之气,不过两字之差,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那只朏朏的状態很奇怪,他明明已经死了,体內的怨鬼之气也完全爆发出来,但却又因为和树灵融合的缘故,又还活著。 处於半生半死之间,入了魔。 “我先送你出去。” 兰涧扭头对许陵光说:“出去之后,你和有虞通知其他人撤出莒南城,越远越好。” 许陵光惊疑不定地看著他:“怎么了?你不一起走吗?” 兰涧说:“那只朏朏入了魔,现在怨鬼之气还没完全爆发出来,一旦爆发,普通人承受不住,只要沾染到一点就会顷刻癲狂而死。” 所以他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朏朏愿意停手,要么他杀了朏朏。 而许陵光太脆弱,朏朏的怨鬼之气会影响到他,他不能留在这里,这会让自己分神。 许陵光看向枯枝上蹲坐的狸猫。 它正低著头看地上狼狈的无药,尾巴垂下来甩来甩去,看起来很愉快。 看上去和寻常调皮好动的猫没什么两样。 “他到底是公羊有疾,还是树灵?”许陵光不解地问。 兰涧说:“可能二者都是。” 许陵光想到公羊有疾那双春风一般温柔的眼睛,说:“公羊有疾未必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他还记得在幻境里,公羊有疾看著无药的眼神总是温柔而包容的。 无药和他同岁,甚至比他还要大几个月,但两人相处时,总是公羊有疾无声地包容无药。 他似乎从没打算袒露自己的心意,也並不需要无药的回应,仿佛只要能看见无药,他就已经很高兴很满足。 甚至连许陵光见他那一次,他明明是被公羊家强迫给散烟霞续命,脸上也不见丝毫不甘怨懟,很平静地等待死亡到来。 这样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许陵光看向重雪:“你会杀了他吗?” 兰涧如实说:“必要的时候会。” 许陵光抿唇,他低著头捏了捏手指,犹豫著说:“树灵看起来神智正常,或许我们还能跟他沟通……”他斟酌著用词:“能动嘴解决,还是不要动手比较好……” 兰涧一愣,目光变得有些奇异,说:“他是妖族。” 许陵光也一愣:“妖族怎么了?”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个世界里,人族和妖族是势不两立的。 不对,更准確地说,是人族对妖族恨之入骨,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而一部分妖族也仇视人族,甚至以人族为食。 但也並不全都是这样。 这里面有很多歷史遗留问题,许陵光不好评价谁对谁错。 但他並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且最开始遇见的妖族也並不都是坏的。 譬如原身的大徒弟宋南出。 再譬如哀牢山的乘黄们,虽然严格意义来说,乘黄和凤凰应该不在妖族的范围里面。 但许陵光的认知是,人分好坏,那妖族也有好坏,不能一棍子打死,种族歧视是不对的。 不过重雪是人族……而且他刚才那句“他是妖族”是什么意思? 因为是妖族所以要直接诛杀吗? 许陵光有点怀疑地看著他,有点不確定重雪到底是什么想法,於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歧视妖族吗?” 第210章 没良心 许陵光问出这个问题后,感觉重雪盯著自己看了很久。 他忐忑地想,重雪不会真的歧视妖族吧? 却听重雪说:“我与司渊……还有兰涧是旧识。” 许陵光短促“啊”了声,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是哦,我差点忘了。” 重雪既然能和司渊兰涧做朋友,总不至於会歧视妖族。 “那我们先试试说服树灵吧?要是实在说不动,再用下下策,我有保命的法宝,到时候我躲到一边,不会给你拖后腿的。”许陵光眼巴巴地看著兰涧说。 他光顾著说服重雪让自己留下来,却没有注意到自己一激动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兰涧目光瞥过他攥著自己衣袖的手,再看看他抬起来的脸,有些不自在地別开目光:“嗯。” “那我去试试,我和公羊有疾也算有一点点交情,说不定能说上话。” 许陵光得到了同意,鬆开手扒拉乾坤袋,想著找几个防身的法宝给自己上了保险再去和树灵谈判。 兰涧盯著他黑黑的脑袋顶,再看看被攥出了皱痕的衣袖,嘴唇抿一下。 和小崽一样,想要討要什么的时候惯会撒娇。 但是討要到手了,就变脸了。 没良心。 没良心的许陵光丝毫不知道自己被贴了新標籤,闯山海百炼时奖励的法宝不少,他挑出一件雪白又轻薄的法衣披上,感觉差不多了,就对兰涧说:“你在等著,我先去试试。不行再换你来。” 兰涧面无表情“哦”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许陵光的错觉,总感觉他好像不是很高兴。 刚才都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 要是平时许陵光还会揣摩一下他的心思,但现在还有大事在前,许陵光被分了神,“他怎么不高兴”这个念头一晃就消失了,並没有深究。 和重雪打了个招呼,许陵光就御气靠近散烟霞。 他不敢落地,因为地面已经被红色的瓣铺满了,他目测了一下厚度,至少有小腿那么高。 那些倒在地上的修士之前还能看见面容,现在已经完全被瓣给埋了。 一眼望去,一片血红海。 海中间唯有一棵枯萎凋零的散烟霞,以及狼狈地跪倒在地的无药。 至於公羊无尽还有公羊斐,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死死按著跪在原地,只能目眥欲裂地瞪著枝椏间悠閒移动的树灵。 树灵其实有些无聊了。 他蹲坐在枝头,认真地思考怎么处置这三个人,才最给公羊有疾出气。 直接杀了肯定不行,太便宜他们了。 猩红的猫眼灵活地转动,树灵目光在公羊斐和无药之间来回扫视,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踩著枝椏朝下看,脖子伸得长长的,对公羊斐说:“你这么爱他,不如我成全你如何?”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我给你们织一个梦,让你们在梦境里长相廝守……” 公羊斐眼珠转动,声音沙哑:“你能有这么好心?” “那当然没有。” 树灵说:“你看他恨不得生吃了你,你却爱他爱的发疯,把你们关在一起,生生世世互相折磨,岂不是快哉?!” 想到那个场景,树灵忽然开朗,他从枝头跃下,就要给这两人织一个梦。 许陵光刚赶过来,就看见树灵围著无药和公羊斐转来转去,嘴里絮絮叨叨梦里要放置哪些东西。 公羊斐瞳孔扩散,表情呆滯,显然已经被他拖入了寒烟一梦。 只有无药还在负隅顽抗,因为太过痛苦,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整张脸微微抽搐,看起来十分嚇人。 许陵光看他一眼,想起当初在青竹林里见到的老头,微微嘆了口气。 沉浸织梦的树灵被他的嘆气声吵到,停下动作,竖起尾巴打量他:“你想救人?” 他冷冷一笑:“看在公羊有疾的份上我现在不杀你,但你要是破坏我的计划,可別怪我不客气。” 许陵光说:“我来救公羊有疾。” 树灵一顿,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阴阳怪气地说:“他已经死了,你若真想救他,那天见到他的时候就该带他走。” “按照这个说法,你不也是眼睁睁地看著他死吗?要不是为了给你续命,他也不会殞命。” 许陵光往他心窝子上戳。 树灵果然炸了毛,他伏低身体,红眼睛危险地看著许陵光。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声音因为愤怒变得又尖又细: “你懂什么?!我想救他,但他不想活了!我怎么都叫不醒他!” 许陵光的猜测被证实,狡黠道:“所以我没说错啊,他还没死,说不定还有救呢。” 树灵张口闭口“他就是公羊有疾,公羊有疾就是他”,许陵光当时其实就有点奇怪了,后来再看他变朏朏的模样,而公羊有疾的遗体不知所踪,许陵光就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公羊有疾没死。 果然这个树灵经不起激將法,立刻就暴露了。 一旁正在反抗被拖入寒烟一梦的无药听到这番对话,挣扎著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树灵:“有疾,在哪?” 树灵恨恨磨牙,死死瞪著许陵光:“你果然和他们是一伙的!既然如此,那你也別走了!” 许陵光见他要发作,连忙道:“你不想救活公羊有疾吗?要是我死了,可就没人帮你救他了。” 准备动手的树灵一顿,虽然心底並不相信,但还是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 他变回人形蹲在地上,双手撑著地面,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凑到许陵光面前,红眼睛死死盯著他:“你的修为还不如我,你有什么本事救他?” 第211章 「我生出灵智,是因为公羊有疾。」 许陵光也不躲,就和他脸对著脸,忽悠人眼都不眨:“我修为低是因为我受了伤,但你应该知道最近两天神农榜出了个黑马吧?” 见树灵並不惊讶,许陵光一指自己:“那匹黑马就是我啦。” “我的本事可是经过山海百炼认证的。” 树灵身体后撤,上上下下打量他,嗤了声:“不过如此,比不上公羊有疾。” 许陵光:“……” 他呵呵一笑:“医者不能自医,不然你现在发什么疯对不对?” 树灵不说话了,他拧著眉像在斟酌。 过了片刻,抬著下巴问:“你想要什么?” 他斜了一眼无药三人,冷笑道:“你若是想要他们三人,那我只能给你尸体。” 许陵光奇怪道:“我要三个人干什么?” “那你要什么?” 许陵光指指结满枝头的怨鬼之气:“不如你先把这些收一收,我们再谈。” 见树灵並没有露出不满之色,他再接再厉:“你要给有疾先生报仇,但除了公羊家的人,莒南城里的其他人也没有惹你,没必要这么扫射无辜对吧?” “而且有疾先生要是醒过来,肯定也不赞成你的做法。” 树灵眼神闪烁。 许陵光回头看一眼不远处的重雪,又指指他,示意树灵自己看:“而且你要是非拖整个莒南城的人下水,那边那个可不会坐视不理,他的境界深不可测,就算通天境的人皇也不是对手,杀你更是轻轻鬆鬆。” “你自己不想活了就算了,总不能连累有疾先生吧?” 树灵脸色变换,瞳孔竖成一条线,想要看出远处之人的深浅。 但看不出来。 兰涧一直留意著许陵光这边的动静,注意到树灵的目光之后,冷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树灵一抖,从骨子里生出战慄。 他確实不是对手。 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坚持彻底散架,他在地上踱来踱去,又回头看许陵光:“你真能救活他?” 许陵光其实没什么把握,不过他不行,还有重雪呢。 而且就算万一重雪也没办法,现在也得先哄著这树灵收起怨鬼之气,到时候再说。 只要人还在,总会找到办法的。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许陵光目光坚定地点头:“能。” 树灵定定看他片刻,说:“好吧。” 他抬手按在地面上,雪白的手臂陷入红色的瓣之中。 不过片刻,就见那些红色的瓣化作流动的气流,尽数被树灵吸入体內。 他身后凋敝的散烟霞也不再继续开。 许陵光看著枯枝狰狞的巨树,问:“它怎么没有变回去?” 树灵侧头看了一眼,说:“因为它早就死了,公羊家用尽天材地宝,只不过是为了给他续命而已。” 许陵光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迟疑地看著树灵:“那你?” “我本来也该一起死掉,公羊有疾被公羊家捉来,发现我快死之后,用自己的心头血浇灌我,又用秘法將自己的生命力都渡给了我……” 许陵光想起公羊有疾手上那些扭曲的符文。 树灵蹲在地上,头隔著手臂上闷闷地说:“他说自己太累了,想休息了,让我好好活下去,替他去看看大好河山。” “但他都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 树灵抬起头,那张和公羊有疾一模一样的脸上,全是泪水。 许陵光想起寒烟一梦里,公羊有疾在散烟霞下舞剑饮酒,对著沉默的散烟霞自说自话。 “你……什么时候生出灵智的?” 树灵像是被他窥见了秘密,抬起头狠狠地瞪著他不说话。 许陵光篤定说:“你很早就生出了灵智,你知道公羊有疾是不是?” 树灵扭过头,態度很不配合:“你不是说要救他,管我什么时候生出灵智做什么?” 许陵光想起之前怀青说过,公羊家內乱之后,散烟霞就不再结流云飞絮果了。 他心里有了个猜测:“散烟霞自公羊家內乱后就不再结果,是因为你不满有疾先生被冤枉,所以不肯再结果?” 树灵转过头来盯著他:“你倒也没有那么蠢。” 他神情懨懨的:“我生出灵智,是因为公羊有疾。” 公羊有疾身上有股很舒服的气息,还在混沌之中的树灵本能靠近亲近这股气息,然后在某一天,就像婴儿出生一般,混混沌沌的树灵忽然就挣脱蒙昧,生出了意识。 但是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能懵懵懂懂地听著公羊有疾在树下说话。 听得多了,他渐渐就听懂了。 公羊有疾很想念一个叫做无药的人,他很孤独,却没有人诉说,只能对著自己说。 树灵很想安慰他,於是努力开出很多的,瓣落了公羊有疾满身。 他希望公羊有疾开心,於是也跟著他一起盼望无药早日归来。 可无药没有回来。 反而是公羊有疾是妖族的身份被传了出去。 妖族与人族水火不容,有人质疑公羊有疾妖族的身份,怀疑他是妖族的细作。 公羊有疾百口莫辩,又无法自证身份,最终被公羊无尽关押在地牢中,说要等老家主结束闭关之后再做定夺。 但就在老家主结束闭关之前,忽然传出消息说散烟霞险些被盗,盗宝者正是逃出地牢的公羊有疾。 当时公羊有疾的徒弟公羊斐正巧撞见了这一切,他出手阻拦,结果被公羊有疾灭口。 幸好公羊斐机敏,留了一缕意识指认公羊有疾。 事发突然,公羊无尽不得不强行打断闭关,请老家主出来主持大局。但老家主本就大限將近,强行出关之后得知此事,怒急攻心之下走火入魔,就这么西去了。 而公羊有疾是妖族细作,潜伏在公羊家就是为了盗取散烟霞,为此手刃徒弟,气死养父,罪大恶极。 老家主死的突然,公羊家群龙无首,於是公羊无尽传讯给了云游在外的无药。 无药匆匆赶回来,人证物证俱在,他不信公羊有疾。 树灵说:“公羊有疾日日盼著他回来,但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公羊有疾到底是不是妖族,你说可笑不可笑?” 而公羊有疾偏偏是妖族。 这一点老家主也知晓,他当初受人之託带回年幼的公羊有疾,收做养子,这个秘密连亲儿子都没说,最后带进了棺材里。 而公羊有疾面对无药的质问,无法辩驳。 他是妖族,於是所有恶事就理所应当都是他做下。 无药念及旧情,不忍要他的命。 而公羊无尽说此事传出去对公羊家也不好,於是两方达成了默契,略过了公羊有疾的身份不提,只说他盗宝弒父,大逆不道,公羊家以家法处置后,逐出家门。 公羊有疾虽然留下了一条命,但內府被废,断了一双.腿。 第212章 骨瘦如柴的朏朏 许陵光没想到公羊家內乱的真相竟然是如此。 他看向一旁的公羊斐:“所以他是诈死?” 树灵呵呵冷笑了声:“是,可惜有些人有眼无珠,竟然信了那些人的鬼话,以为公羊有疾是被妖族蛊惑失了神智。” 刚刚清醒过来的无药一震,他脸色白如纸,嘴唇颤抖著道:“不是的……” 树灵讥讽:“不是?难道不是你眼睁睁看著他受刑?” 无药面色灰败,沉默下来。 他想说当初他没有不信有疾,但有疾妖族的身份已经瞒不住了,不论这些事是不是他做下,一旦公开审判,有疾绝对活不下来。 不论是公羊家还是莒南城,甚至整个商阳大陆,都容不下妖族。 他会死。 他不是看不清二叔的算计,也不是不知道公羊斐的死有蹊蹺,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人手,仓促间要保有疾,只能顺了二叔的意。 二叔想做家主,他不会眼睁睁看著公羊家沾上窝藏妖族的罪名。 所以只要有疾认罪,他妖族的身份就不会被传出去。 这样才有周旋的余地,至少可以留下一命。 只是他没料到的是公羊斐没有死,而二叔心狠手辣,只是断了有疾的双.腿还不满意,唯恐他日后捲土重来,竟然要引九天玄雷废他修为断他道途。 箭在弦上,他无法阻止,想著就算修为被废道途被断也没关係,只要活著就好。 他总会想办法治好这些旧疾。 就算治不好,做个普通人百岁终老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事后他会带著有疾离开,往北方去,北境边陲毗邻妖族所在的无间城,人妖混杂,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和有疾。 但行刑后他中了暗算失去意识,再醒来时有疾就不见了。 二叔说有疾自知罪孽深重,无顏再见他,已自行离开。 他不信,离开公羊家四处寻人,却始终找不到对方的踪跡。 他没想到,有疾竟一直藏在莒南城。 无药无力地扯了下嘴唇。看向许陵光,眼中是微弱的希望:“你当真可以救他?” 许陵光嘆气,看向树灵:“先让我看看有疾先生吧。” 树灵盯著他看了半晌,不情不愿地走到散烟霞下,手按在树干上,就见那粗大的树干上露出一个圆形的洞口。 树灵弯腰探身进去,从里面抱出了一只骨瘦如柴的朏朏。 朏朏的皮毛失去了应有光泽,两条后腿也断了,被树灵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只有小小一团。 像遭受过虐待后被隨意扔在路边的流浪猫。 和树灵幻化的朏朏天差地別。 无药呼吸一窒,单手撑著地想要去触碰,却被树灵避开。 树灵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你没有资格碰他。” 无药被一句话钉在原地,呼吸急促地盯著他怀里的朏朏。 许陵光上前查看,確认朏朏已经彻底没了气息,只是体內还残留著一缕生机还未完全散去。 等这一缕生机散了,他才会彻底死亡。 树灵说:“他將自己的心头血和生机都给了我,我才得以化形。化形之后我意识到他要死了,想救他却没有办法,只能护住他最后一丝生机。” 许陵光皱眉,思索有什么灵丹妙药能救公羊有疾,却一时想不到。 他求助地回头看重雪。 兰涧接收到他的目光,这才上前。 他离得远的时候还好,树灵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威慑力。 现在面对面,无形的压力扩散开,树灵的瞳孔警惕地立起来,抱著朏朏退后几步,戒备地看著他。 兰涧对外人一向没什么好脸色,他冷冷扫了树灵一眼,伸出手:“我能救他,给我。” 树灵犹犹豫豫,怀疑地看著他:“你是人族,真会救一个妖族?” 兰涧懒得跟他废话,五指成爪一抓,树灵护在怀中的朏朏就到了他手中。 他低头看了眼只剩下一点生机的朏朏,掰开了朏朏紧闭的嘴巴,將自己的精血餵了几滴。 许陵光巴巴在旁边看著,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这样有用吗?对你会不会不好啊?” 兰涧绷紧的面容缓和下来,说:“无碍,而且我的精血只是帮他维持断绝的生机,之后还需以万年石乳等续命之物养著,但能不能醒,就看他的造化了。” 他做完之后,將朏朏递给许陵光。 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条手帕,不紧不慢地擦拭手指。 许陵光抱著朏朏,只觉得这一小团几乎没什么重量,手掌碰到的地方,薄薄的皮肤下突出硌人的骨头。 他皱了皱眉,不客气地踹了昏昏沉沉的公羊无尽一脚:“万年石乳呢?” 他可没忘了公羊颂风打赌输给他的万年石乳,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公羊无尽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依次在无药和公羊斐身上扫过,又多看了树灵一眼,最后落在踹他的许陵光,以及许陵光身后的兰涧身上。 他眼中闪著精光,显然在评估目前的情形。 许陵光却懒得跟他废话,问无药:“你知道他把万年石乳放在哪吗?” 他想著无药好歹也是公羊家的人,应该知道公羊家的宝库之类的。 无药艰难点头:“我知道在哪,我带你去。” 他断臂又只剩下一条腿,若是修为还在,至少还能靠灵力行动,但眼下他才受过树灵的折磨,灵力虚空身体虚弱,便只能用剩下的手臂撑在地上爬行,十分狼狈。 他自己却不觉得,当真准备给许陵光引路。 许陵光拦住他,拿出续肢丹还有疗伤的丹药给他:“你先治好伤再带带路吧。” 树灵见状很是不满地嘲讽出声:“你果然和他是一伙的。” 他心中恼怒,这三个人他可没打算轻易放过,但又忌惮一旁的兰涧,只能嘴上嘲讽两句。 无药迟疑地看著许陵光手中的丹药,並没有立刻接过。 许陵光观察他的表情,依稀能猜到他的想法,劝说道:“你就算想要赎罪,也该等有疾先生醒来之后。你现在这样折磨自己,有疾先生也看不到,反而不利於行动。” “而且公羊无尽这样,公羊家总得有人主持大局。” 他担心无药撒手不管,又说:“公羊颂风输给我的万年石乳也就一小瓶,估计不够用,而且他还欠我一大笔灵石赔偿……” 无药听出他的未尽之意,没有坚持。 哑声道谢后,接过丹药吞下。 他手臂和腿看起来伤势严重,但修士不同於普通人,只要没伤及內府等要害,留一条命在,服了续肢丹,就能很快长出新的肢体,只不过这过程相当痛苦。 丹药开始起效,无药艰难摆出一个打坐姿势,等待肢体再生。 一旁的树灵瞪著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更红了。 许陵光怕他又暴走,连忙安抚他:“除了无药,公羊无尽和公羊斐隨你处置,我绝不插手。至於无药,我救他一是因为他对我有恩,曾经救过我一次;二则是他与有疾先生之间的纠葛太深,孰是孰非我们这些外人无法评断,我觉得还是等有疾先生醒了,让他亲自做决断,你觉得呢?” 树灵觉得不如何。 但现在公羊有疾还得靠许陵光去救,他再不情愿也只能同意。 而且就算他不同意……他畏惧地瞥了杵在旁边话不多但存在感极强的兰涧一眼,他不同意也打不过旁边这个。 他狠狠磨了下牙,说;“我知道了!” 第213章 我和重雪去把树灵捉来 无药治好伤势之后,带许陵光去了公羊家的宝库。 那瓶万年石乳就放在宝库里,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市面上不流通的珍贵灵药和炼丹材料,许陵光一进去就像老鼠掉进了米缸,看得目不转睛。 公羊家是真的有钱,难怪当时重雪说自己的赔偿款要少了。 不过眼下治疗公羊有疾要紧,因此许陵光只取了万年石乳。 倒是无药看穿他的心思,主动说:“你同公羊颂风打赌的事我也听说了,这万年石乳本该是你的,如今给有疾用了,作为补偿,这宝库中的灵药宝物你隨意挑选。” 许陵光小心翼翼地掰开朏朏的嘴,將石乳餵进去。 那万年石乳珍贵无比,也就那么一小点,片刻就餵完了。 许陵光抚了抚朏朏身上粗糙的皮毛,侧脸看无药。 没了幻形术遮掩,又治好了伤,无药恢復了原本的面容。 他本来也才两百岁不到,在修士中算是年轻人,面容看上去十分俊朗,剑眉星目自有一股贵气,但因为几经变故磨难,气质沧桑, 尤其是那种眼睛,犹如垂暮老人。 只有在看著许陵光怀里的朏朏时,才会隱隱约约有些活泛劲儿。 许陵光觉得十分陌生,眼前的人和绿竹林里贪吃顽皮的老头儿割裂开来。 但他转而一想,寒烟一梦里见到的青年无药,也是这般无拘无束,纵.情恣意,只是相貌更年轻而已。 要不是那一场变故,或许他会回到公羊家,和公羊无药互表心意,有朝一日结伴同游,一身豪情义气不会被磨灭。 许陵光心中有些唏嘘,顺著他的话问:“前辈准备接管公羊家了?” 不论是树灵还是无药,都不会放过公羊无尽。 偌大的公羊家总要有人接手。 无药倒是很平静,显然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决断。 他目光柔和地看著昏迷不醒的朏朏,和声说:“早年我不喜权势,总觉得公羊家少主的身份束缚了我的自由。我觉得父亲之所以止步於道途,就是因为太看中公羊家的权势地位,心中所念太杂。所以我不顾父亲的期望,想做个无拘无束不受束缚的自在人。” “但我却忘了,公羊家的重担总要有人去担,我不肯接受,这担子就落在了的有疾身上。” 他闭了闭眼,回忆起离家时有疾低落的嘆息,鼻腔酸涩:“若是我早一些明白,不將他独自留在家中,二叔他们不敢动手。” 公羊无尽之所以敢动手,是因为有疾是养子,他不是公羊家的血脉。 老家主属意公羊有疾做继承人,但公羊家的其他人却暗暗不服。 之后无药离家云游,老家主大限將至闭关,有疾妖族的身份又被公羊斐泄露,环伺的豺狼虎豹就忍不住扑了上去。 但若一开始继承公羊家的人是他自己,就算有疾妖族的身份泄露,他也可以压下去。 而二房一向仰仗大房生活,就算不服,也不敢轻举妄动。 无药说:“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所以现在他要纠正错误,而且有疾疗伤需要万年石乳,万年石乳不易得,但凭藉公羊家的地位权势和財力,寻找起来会简单很多。 大错已经铸成,安慰的话也显得苍白。许陵光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无药扯了扯嘴唇,勉强笑了下:“接下来,还劳你们费心。” 许陵光说:“当初我命不久矣,是你给我指了一条明路,要不是你留下那些的药经丹谱,我也不会走上丹修这条路。一来一回,就当扯平了。” 无药想起初见他的模样,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一些:“当初我还遗憾没有收你为徒……现在一看,你未来的路比我长。” 许陵光倒不觉得,不论是无药还是公羊有疾,都是天之骄子。 他们若是解开心结重新上路,成就不会低。 但眼下公羊有疾生死不明,无药元气大伤,说什么都不起作用。 许陵光转而说:“有疾先生伤愈之前,暂时就住在我那里吧。”接著想到外面那只脾气很差的树灵,又看向重雪:“树灵怎么办?” 兰涧皱了皱眉,有点不情愿地说:“一併带回去。” 那树灵被朏朏用心头血浇灌,化形之后竟也有一半朏朏的血脉,看模样还是只小崽。 虽然討人嫌,但想想已经灭族的朏朏一族,兰涧还是捏著鼻子將之拎回去。 这么一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朏朏,若没人看著,说不定哪天就死在外面了。 许陵光一听,就幸灾乐祸道:“那我和你一起去抓他。” 那树灵拽得二五八万的,但唯独害怕重雪。 许陵光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看重雪揍树灵了。 他看了看巴巴盯著朏朏看的人,將朏朏塞进他怀里,说:“你先照看一下,我和重雪去把树灵捉来。” 无药怀中被塞过来一小团柔软的生物,身体僵了僵,之后又软化,架著胳膊小心翼翼地抱紧了怀里瘦骨嶙峋的朏朏。 他眼眶发红,颤著手指轻而又轻地碰了一下毫无生气的朏朏。 许陵光没有戳穿他,並不客气地说:“有疾先生身体需要调养,灵药我直接从宝库取了。” 无药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直接將一块令牌拿出来一分为二:“这是我父亲的家主令,你拿著这一半可以隨时出入库中,也可以调用公羊家在外面的人手。” 许陵光觉得这令牌有些烫手,不过一想在无药眼里,恐怕公羊有疾才是那个最宝贵的。 公羊有疾都在他手里了,区区家主令,拿了就拿了。 等离开时再还回去就行。 许陵光就没有再假客气,收下一半家主令,狐假虎威地跟在重雪身边,去捉那只傲气的树灵。 两人离开的这会儿功夫,树灵刚织了个梦境,將公羊斐和公羊无尽扔进去。 一回头看见兰涧和许陵光並肩而来,却不见公羊有疾,他的眉毛就竖了起来:“有疾呢?!” 许陵光说:“已经餵了石乳,暂时交给无药前辈照看一会儿。” 树灵一听气得满头白髮无风自舞,他狠狠瞪了许陵光一眼,却不敢贸然动手,身影一晃就要去找无药。 然后就被兰涧拦住了。 “你也隨我们回去。”兰涧没什么表情地说。 第214章 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树灵才不干,他害怕兰涧,並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灵活地跳到一旁去,警惕地看著兰涧说:“我就在这里,你们不用管我,专心治有疾就行了。” 兰涧懒得跟他废话,抬手不紧不慢地朝他捉去—— 树灵再次想躲,却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息將他死死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兰涧的手伸过来。 那只冷白的手在他头顶点了一下,他就不受控制地化作了原形。 树灵愤怒地跳起来,张嘴就骂:“喵嗷嗷嗷!” 发出声音后他自己先愣住了,低头懵逼地看看自己的爪子,又转头去看身后的尾巴,红色的猫瞳瞪得大大的,耳朵都嚇成了飞机耳朵。 “咦,他怎么变得这么小?” 许陵光蹲下身,用手戳了懵逼中的朏朏一下,仰头问兰涧:“怎么跟之前的样子不一样?” 兰涧说:“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他刚化形不久,原形就是只幼崽而已。之前的样子是他幻化成了公羊有疾的样子。” 许陵光恍然大悟:“原来还是个小崽啊。” 他去捉树灵的尾巴,被树灵愤怒地拍了一下手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问他:“你有名字吗?如果没有我可以给你取一个。” 树灵终於从懵逼中回过神,生气地说:“我有名字,谁要你给我取!” 他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焦躁地在地上踱步,试图变回人形但却失败了,於是身上的毛更炸了,四只短短的腿被炸起的毛毛遮住,看起来就像一个雪白的球在地上滚。 许陵光差点憋不住笑,他抿唇忍笑:“嗯,所以你叫什么?” “岁春!” 岁春显然很不適应自己现在的样子,他甚至忘了对兰涧的害怕,两只前爪立起来试图让自己显得高大一些:“你把禁制解了!” 兰涧淡淡看他一眼,不予理会。 倒是许陵光说:“『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很適合你的名字。” 岁春听他夸自己的名字,脸色好了一点,哼声说:“算你有点见识,这是有疾给我取的,他说我本体是一棵树,盼我.日后长青无忧。” 许陵光说:“他希望你快快乐乐地活著,做到他没有做到的事。” 岁春闻言安静下来,连竖直的耳朵都耷拉了,周身气息变得阴沉沉:“反正他看不见,我高不高兴他也不知道。” 许陵光心想这是个叛逆期的朏朏。 家长一不在,就要上房揭瓦闯出大祸。 於是他祭出大招:“有疾先生这段时间会跟我们住一起,你要是不跟我们回去,可就看不到他了。而且我有时候忙不过来,没办法时刻照看有疾先生,你要是不来,我就叫无药前辈过来帮忙了。” 岁春一听立刻就不干了:“去就去!不许叫那个蠢货来!” 因为太著急,他的声音都变得尖利。 许陵光沉稳“嗯”了声,朝他伸出手:“你愿意帮忙再好不过了,那走吧。” 岁春不情不愿地跳上了他的手。 他也就和暮云差不多大小,还要更轻一些。他不乐意被许陵光抱著,自己跳到他肩膀上蹲好,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旁边的兰涧。 兰涧低头俯视他,目光古井无波。 岁春:“……” 他心里不太舒服,想了想又跳到了许陵光头顶去。 端正坐好,一扭头就可以平视兰涧之后,这才满意了。 * 许陵光先去接了公羊有疾,在无药恋恋不捨的目光中,带著朏朏回闻仙居。 从公羊家出来的时候,许陵光看见公羊家其余人等都在前院等著,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著这起变故,以及忽然回来的无药。 许陵光听了一耳朵,无非就是公羊家以后是谁做主,他们要怎么站队等等。 没人关心公羊无尽。 从前站在公羊无尽那一边的,都在担心会被无药清算,想著如何撇清关係,不让自己的利益受损。 而不被公羊无尽重用的那一拨人,则在琢磨著如何向新家主投诚,得到重用,跟著鸡犬升天。 许陵光暗暗摇头,从旁经过。 那些人看见怀里抱著的朏朏,还有头顶趾高气昂的岁春,心中有所猜测,却什么都不敢说,只隱晦而又忌惮地瞥了他身旁的兰涧一眼。 兰涧有所察觉,冷淡的目光扫过去,那些人便惶恐地垂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许陵光狐假虎威,哼了一声,带著两只朏朏挺直了腰杆迈出了公羊家的大门。 岁春点评道:“没骨气,欺软怕硬的人族!” 他显然对人族意见非常大,开口就是地图炮。 许陵光现在拿捏著他的软肋,笑眯眯地说:“重雪也是人族。” 岁春:“……” 他忌惮地看了兰涧一眼,不说话了。 欺负了朏朏,许陵光心情超好,连带著看兰涧时眼睛里都汪著快要满溢出来的笑意:“我们估计要在莒南城多待几天,你不赶时间吧?” 他非常假客气地说:“你要是有事,可以不用管我们,先去忙。” 实际眼里心里都捨不得这么粗壮的大.腿离开。 最好时时刻刻绑在身上才好。 兰涧对上他熠熠生辉的眼眸,愣了一瞬,才別开目光答:“我答应过兰涧照看你们,在送你们平安回哀牢山之前,不会离开。” 许陵光心里暗喜,假模假样地“哦”了一声,说:“不耽误你的正事就好。” 说完又想到还有个人没处理:“对了,公羊颂风呢?” 他倒是运气好,因为被许陵光扣下了,没被岁春逮住,竟然留了一条命。 在寒烟一梦里许陵光留意过,除了公羊无尽和公羊斐这两个人,被岁春扣下的另外六个人要么已经断了气,要么重伤濒死,总之都不太好。 至於公羊无尽和公羊斐,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许陵光也懒得过问岁春会怎么处理他们。 兰涧想了想才说:“应该在怀青那里。” 许陵光说:“公羊家都易主了,留著他也没用了,不如把人放回去吧,养著还得吃我们的米。” 至於公羊颂风回去之后如何面对公羊家易主的现状,那就不关许陵光的事了。 第215章 「鱼乾还是很好吃,他为什么不吃?」 回了闻仙居后,许陵光先找了一间僻静的房间安置公羊有疾。 岁春原本也想跟进去,被许陵光捏著后颈拎出来:“你不能睡这里。” 岁春被拎著后脖颈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空中拼命蹬腿嗷嗷大叫:“放开我!再不放开你就死定了!” 许陵光笑嘻嘻地將他拎到重雪面前:“来,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岁春:“……” 他不服,小声嘟囔:“狐假虎威!” 许陵光將他放在软垫上,说:“重雪在房间里布置了聚灵阵,適合有疾先生休养,你就不要进去添乱了。” “现在你先来认识家里的其他成员。”他说著拍拍手,说:“可以出来了。” 岁春蹲坐著抖了抖毛,还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看见一颗毛茸茸且圆滚滚的大脑袋从兰涧的衣摆下面探了出来。 是羽融。 他们之前都被兰涧揣在袖子里呼呼大睡,回家之后才得知家里多了一个小崽。 羽融早就好奇不已,听到许陵光的话后就迫不及待地钻出来,好奇地观察眼前的一小团。 妘风紧跟著他后面钻出来,她要矜持很多,蹲在兰涧脚边,並没有靠得太近,时不时探头嗅一嗅房间里陌生的气息。 暮云围著岁春转了一圈,昭灵小尾巴一样,张著翅膀摇摇晃晃地跟在他后面。 暮云歪著脑袋,没看出来对方是哪个种族的,於是顺著许陵光的衣角爬到肩膀上坐好,好奇问:“这是哪里来的?” 昭灵张著翅膀跳到许陵光脚背上趴著,仰头朝他啾啾叫。 於是许陵光將他抱起来,放在另一边肩膀上。 给两边小崽互相介绍:“岁春,有朏朏血脉,会暂时在家里住一阵。” 然后又给岁春挨个介绍其他小崽:“羽融,妘风,暮云,昭灵。” 他的手指每指到一个小崽,小崽就会抖抖耳朵,或者抬抬爪子。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这个是有虞,他是家里最大的崽。”许陵光手指移动,又指著一旁闷不吭声喝茶的有虞。 有虞看了看岁春,朝他笑了下。 岁春:“……” 怎么这么多崽。 岁春有点发慌,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从有意识起,就只见过公羊有疾一个同类。散烟霞的枝椏足以覆盖整个莒南城,他最大的乐趣就是通过四处延伸的枝条,听一听城中各种各样的事。 不过那些人族每天的生活也实在无趣,都是些让人乏味的鸡毛蒜皮和蝇营狗苟。 他后来就懒得看了,最大的期望就是猜公羊有疾今天来不来看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么多同类,並且还都是幼崽。 当然,岁春是不认为自己是幼崽的。 他觉得自己早產生了灵识,这些年虽然无法离开公羊家,但也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有了许多见识。 只不过化形晚了一点而已,算什么幼崽? 所以他看著面前货真价实的幼崽们,有点发怵。 他没有和同类相处的经验,更別说幼崽了。 岁春还在往后退。 但他退一步,羽融就往前一步,湿漉漉的黑鼻头靠近他的脖子闻一闻,还想用爪子来扒拉他。 羽融很有做大哥的自觉,他看著眼前一小团,挺直了毛茸茸的胸.脯,说:“以后你就是家里最小的了!” 他很是郑重地思索一番,將自己藏来没捨得吃的文鰩鱼乾掏出来一块,豪气万千地推到岁春面前:“给你的见面礼。” 他吸溜了一下口水,眼睛紧紧盯著散发香气的鱼乾:“这个很好吃的。” 有羽融带头,妘风暮云还有昭灵也意识到自己现在做哥哥姐姐了,於是思索著拿出了自己私藏的宝贝,给岁春做见面礼。 就连有虞也认真想了想,然后拿出一小袋霜山楂推到了岁春面前。 岁春面前转眼就放了五样见面礼。 不是好吃的,就是好玩的。 “……” 岁春红色的猫眼受惊地瞪圆,瞳孔微微扩大,像盯著敌人一样盯著堆在面前的东西,又往后退了两步。 浑身的毛毛也炸了起来。 他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 在做散烟霞的很多年里,除了公羊有疾偶尔会到树下喝酒,自言自语,没有其他人跟他交流过。 而他在公羊家的经歷並不算愉快,他见识了人心险恶,明明知道那些人是如何利用自己诬陷公羊有疾,却无法出声为他作证。 他沉默地愤怒著,唯一能做的反抗就是散烟霞此后百余年都不再结流云飞絮果,也不愿意再吸收灵气生长,逐渐凋零枯萎。 这是第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善意。 不会令人生气和愤怒,也不叫人感到噁心。 这种感觉很奇怪,岁春有些受惊地弓起身体,转头就跑。 他对闻仙居不熟悉,下意识躲到了有公羊有疾的房间里,这里是他唯一熟悉的地方,让他感到安全。 岁春跳到床上,將自己的头钻到了昏迷不醒的朏朏的颈窝里藏了起来。 . 房间里的小崽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岁春“嗖”地一下不见了。 只剩下见面礼留在原地。 羽融用后爪挠了挠头,眼睛睁得圆溜溜,里面全是清澈的疑惑:“他为什么跑了?” 他看了看香喷喷的文鰩鱼乾,忍不住偷偷舔了一口,然后疑惑地说:“鱼乾还是很好吃,没有坏掉,他为什么不吃?” “你都送人了,怎么还偷偷舔?!” 妘风看见羽融的小动作,立刻不客气地戳穿他。 她想得要多一点,猜测著说:“可能比较胆小。” 又歪头瞅一眼暮云,有理有据地说:“暮云刚来的时候也很胆小。” “谁胆小了?!” 暮云一听就不干了,两只前爪搭在身前站起来瞪著她:“我那是沉著!稳重!” 妘风根本不理他,跃跃欲试想要去找岁春。 暮云气哼哼看昭灵,问他:“我哪里胆小了?” 昭灵歪了歪脑袋,用头顶蹭了蹭他毛鼓鼓的肚皮:“啾!” 暮云继续哼哼:“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许陵光听著小崽们热烈討论,没一会儿就商量著要去找岁春了。 他想了想並没有阻止,而是看向兰涧,说:“岁春不喜欢人族,但是对幼崽们看起来倒是不討厌,” 刚才岁春那样,哪里还有要引爆怨鬼之气,拖著莒南城同归於尽的戾气。 兰涧说:“还不算无药可救。” 许陵光托著腮,笑眯眯地说:“那我们不管了,让小崽们去找他吧,说不定能相处得不错。” 第216章 「岁春,岁春。」 小崽们很快就商议出了对策。 羽融打头阵,其他小崽紧隨其后,分头去找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的岁春。 小崽们嗅觉敏锐,没一会儿昭灵就先发现了藏在了公羊有疾房间的岁春。 这间屋子里设置了聚灵阵,大门紧闭,不过昭灵闻到了岁春的味道。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给其他小崽传消息,扑腾著翅膀在走廊上啾啾啾。 没一会儿其他小崽就聚拢过来,蹲守在屋外。 屋里的岁春听见了动静,露在外面的耳朵动了动,却不想理会,他把整个身体都团成一个小球,紧紧地贴著朏朏。 外面的羽融两只后腿立起来,使劲把脸贴在门上,从门缝往里面看:“有点看不清,好像在床上。” 妘风看了一眼打开的窗户,说:“你是不是傻?那边有窗户?” 她说完就指挥不情不愿的羽融站到窗户底下去,自己踩在羽融头顶上,扒著窗户往里看,床上果然有一个小白团。 小白团紧紧依偎著一只伤势非常严重的狸猫,妘风认不出对方的种族,只是看到了狸猫缺少的两条后腿时,有些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小小的幼崽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严重的伤势。 她压低了声音,小声叫一动不动的白糰子:“岁春,岁春。” 幼崽的声音还很嫩,压低了叫人时软绵绵的,非常好听,也很难让人故意不去理会她。 岁春耳朵动了下,歪著头露出一只眼睛看她。 妘风往上一跳,跳到了窗台上蹲好,探著头和他说话:“这是你的哥哥吗?” 幼崽从小跟著兄长长大,没有见过父母,想到亲人第一反应就是哥哥。 岁春想说有疾不是他的哥哥。 不过顿了顿,又觉得叫“哥哥”也不错。 他懨懨“嗯”了一声,承认了妘风的说法。 妘风说:“他伤得好严重哦,陵光哥哥不能治好吗?” 她露出崇拜的神色:“陵光哥哥可厉害了!” 岁春撇撇嘴,想说“也没有很厉害”,但看见幼崽圆圆的满是善意的眼睛,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已经在治疗了,但是伤势太严重,一直没有醒。” 一想到有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岁春就有点低落。 他无精打采地拍了下尾巴,低头小心地將朏朏身上被弄乱的毛毛舔顺。 妘风安慰他:“没关係的,如果陵光哥哥不行,还有我大哥。” 幼崽骄傲地挺了挺胸.脯:“大哥肯定有办法!” 岁春有点好奇:“你大哥是谁?” “你刚刚不是见——” 妘风刚要说出口,紧接著就意识到大哥现在不能叫大哥,於是慌忙改了口:“以后你会见到他的!” 幼崽两只前爪挥舞比划:“大哥比我们大很多,可厉害,肯定有办法救你哥哥!” “不过他现在有事不在……” 说到这里时,为了加强可信度,妘风的语气还重了很多。不过到底心虚,两只爪爪在尾巴上踩来踩去。 岁春亮起的眼睛一暗,“哦”了一声。 那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只能指望那个討厌的人族。 妘风见他不知道为什么又变得低落,连忙说:“你出来呀,陵光哥哥说不能进这间屋子。” 岁春其实也是一时惊慌失措无处可去才闯了进来,听妘风这么说,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就跳下床,然后跳上了窗台。 妘风用尾巴蹭了他一下,当先跳下窗台:“我们带你去別的地方。” 岁春想想自己也没有別的地方去,更不想跟那个打不过的人族待在一起,於是就轻盈跟在了妘风后面。 妘风和羽融嘰嘰咕咕:“我们去园里,你藏的鱼乾还有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把鱼乾藏在园里?”羽融立刻警惕地看著她,耳朵竖得直直的。 妘风哼哼:“我都看见了!” 她说完就把昭灵叼起来甩到背上,对暮云和岁春说:“我们去园找鱼乾,羽融肯定藏了很多。” 羽融一听就就不干了,著急地去追她:“没有很多!” 妘风才不管她,跑到园里,找到羽融藏文鰩鱼乾的那棵树就开始挖,边挖还边回头看慢吞吞跟在后面的岁春,催促道:“岁春你快点过来,等会羽融都抢走了。” 岁春心想果然是小崽子,整天无忧无虑,只想著吃和玩。 他和她们可不一样。 他只是隨便找个地方待著而已。 但耳边妘风一直在叫“岁春岁春岁春”,过了一会儿,就见妘风终於挖到了一小包用油纸包裹的东西,她兴奋地叼出来往岁春这边跑。 暮云和昭灵坐在她背上,啾啾嗷嗷地大叫,让她跑快点。 后面是羽融在追。 羽融气愤得不得了,这可是他偷偷攒了好久捨不得吃的鱼乾! 四只小崽你追我赶,滚成一团。 最后还是被羽融给追上了,他愤怒得抢回来两块,飞快叼在嘴里。 剩下的都被妘风和暮云昭灵瓜分了。 妘风很有做长姐的风范,將油纸里剩下的三块鱼乾推到岁春面前:“这两块给你,要快点吃,不然等会羽融吃完了又要来抢。” 说著她自己低头叼起一块鱼乾,非常优雅地吃掉。 “……” 岁春看看不远处跃跃欲试的羽融,再看看准备盯著自己进食的妘风,犹豫了一下,叼起一块鱼乾。 妘风见他吃了,高兴地笑起来,趁机舔了舔他的头毛,说:“这是陵光哥哥做的文鰩鱼乾,是不是超好吃?” 岁春慢吞吞地嚼著鱼乾,囫圇吞咽。 但陌生的味道还停留在舌尖,他对上幼崽期待的目光,低低“嗯”了一声。 妘风见状,將最后一块往他面前推了推,说:“这块也是你的,快吃。” “……” 幼崽太热情,岁春闷不吭声地低头吃鱼乾。 確实很好吃。 第217章 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呼之欲出 也就过了一晚上,第二天的时候,许陵光就发现小崽们的队伍里多了一个白糰子。 是岁春。 显然不仅小崽们接纳了岁春,岁春也接纳了小崽们。 小崽们在前面蹦蹦跳跳,岁春虽然不那么活泼,但也慢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许陵光探头往迴廊外看了眼,回头对重雪说:“他们竟然相处得挺好。” 他们正要去查看公羊有疾的情况,重雪就走在许陵光左手边。 听见许陵光的话,他也跟著侧脸看了一眼,立刻看透了本质:“妘风平时看起来没有羽融会撒娇,其实哄人很有一手。” 当然,哄崽也不在话下。 许陵光笑著说:“多亏了小崽们,这下不用分心盯著岁春,可以专心观察有疾先生的情况。” 兰涧看他一眼。 走在身侧的青年身上被柔和的阳光镀上一层毛茸茸的光晕,看起来非常柔软。 也就只有他了,操心完大的,又操心小的。 似乎总希望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能圆满。 但世事多变,命途多舛,总有些人有些事无法圆满,会留下诸多遗憾。 若是旁人,兰涧只会嘲笑对方天真,哪有人事事和心顺意的? 就像公羊有疾,只靠一口气吊著,他虽然餵了对方自己的精血,但想將一个只剩一缕生机的已死之人从阎王殿里拉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但许陵光不忍见对方含冤受屈而死,也不想见岁春因此而怨恨所有人,想救他。 而兰涧偏偏不想见他失望。 那就救吧。 兰涧盯著他在阳光照射下透白的脸,心想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看见的人会觉得胸口汪了一潭温度適宜的水,搏动的心臟浸在温暖的水中,竟然也变得柔软起来。 他看得时间久了点,许陵光若有所觉地回头跟他对视:“怎么?” 兰涧淡淡收回目光,不自觉地按了下胸口,摇摇头:“没事,进去吧。” 许陵光当先进去,没注意落后他一步的兰涧目光一直笼在他身上。 胸口的温水开始沸腾,兰涧按著胸口,仿佛那里正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呼之欲出。 他垂下眼,迈步跨过门槛。 许陵光正在检查公羊有疾的身体,虽然餵了万年石乳,但公羊有疾体內那一缕生机並没有变得茁壮,依旧半死不活地吊著。 许陵光有点发愁,下意识看向兰涧:“万年石乳好像用处不大,要不要换別的试一试?” 兰涧立在床边,五指握住,再张开时掌心多了两小团鲜血。 他捏开朏朏的嘴,將精血餵进去。 “再看看。” 许陵光又检查了一遍,发现那一缕若有似无的生机隱隱约约变得稳定了一些。 他拧著眉看向兰涧:“你用精血饲喂,真的不会损伤自身?” 兰涧本来想说不会,但对上他的担忧的目光,不知道怎么就顿了一下,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损伤不大,只是会有些虚弱罢了,多补一补就好。” 许陵光心道果然,精血这种东西一听就很珍贵,取出来哪可能半点损伤都没有。 他却不知道重雪就是兰涧,而兰涧的真身是乘黄,这一点精血造成的损伤,甚至还没有上一次去极北之地受的伤严重。 许陵光信以为真,有些担心地捏住兰涧的手腕,探查他灵脉。 探查半晌,只觉得灵力奔涌,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只能归结为重雪修为太高,而自己修为不足,看不出问题来。 “等我回去翻翻丹谱,给你炼点丹药补一补。” 想了想又觉得普通丹药估计对重雪这种境界的大佬没什么作用,又问:“你吃药膳吗?我研究一下做点药膳也不错,闯山海百炼时,奖励里有不少稀有少见的灵药。” 他修为境界在这里,很多適合重雪这个境界的丹药他还无法炼製。 但药膳就不同了,將灵药简单处理做成药膳,吃什么补什么,只要药膳的材料够好就行。 兰涧见他低头翻须弥戒,鬼使神差应了好:“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反而是你帮了我很多。” 许陵光没有留意他的神色,找出一枚温养身体的上品復灵丹放在朏朏口中,让他含著慢慢吸收药力,然后用拿出手帕和木梳,小心擦拭朏朏的皮毛。 仔细擦乾净之后,再梳顺。 他做得很认真,没注意头顶的兰涧眼也不眨地盯著他。 直到他起身,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好了,我们出去吧。” 临走之前,许陵光轻柔摸了摸朏朏的头:“不算岁春的话,朏朏一族就剩下你这一根独苗苗了,不论是为了朏朏一族的延续,还是盼著你醒过来的岁春和无药,你都要早点醒过来呀。” “再多的恩怨纠葛,委屈不满,死了也就没人知道了,不如早些醒过来,面对面说清楚。” 许陵光不知道公羊有疾能不能听见这些话,但他是这么期望的。 期望他早些醒来。 他小心地关上门,与兰涧一道离开。 却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朏朏身上亮起一阵微弱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由许多古老的符文组成,明明灭灭地环绕著生死一线的朏朏。 过了许久,金色的符文没入朏朏体內,屋內又恢復了平静。 * 从公羊有疾的房间里出来,就遇上了怀青。 怀青步子很急,看起来有事要说。 看见二人后他先拱手行礼,才说了来意:“公羊家遣人来了。” 这会儿公羊家应该已经无药当家做主,许陵光以为是无药派人来询问公羊有疾的情况,就说:“把人请进来吧。” 谁知道怀青却说:“一同来的,还有许多箱笼,数量太多。属下不清楚情况,没敢贸然让他们进来。” 许陵光也有点懵:“还有很多箱子?先去看看吧,也许是送来的药材。” 两人和怀青一道出去,就见门口果然排著浩浩荡荡的队伍,各式大大小小的箱子排起了长龙。 打头的人也不陌生,竟然是之前给许陵光引荐公羊有疾的药铺掌柜。 见许陵光面露惊讶,掌柜笑呵呵地上前行礼,解释道:“我是奉新家主之命,来给许公子送先前赌约的赌注,以及赔偿的。” 第218章 开盲盒的快乐 “昨日怀大管事已经將公羊颂风送了回去,虽然公羊家如今换了当家人,但是家主听说了公羊颂风与许公子的赌约,也知道了公羊颂风为了贏得赌约,竟丧心病狂將许公子送进了山海百炼。” “家主身为公羊颂风的长兄,对此十分痛心,也对许公子深感歉意。因而命我將公羊颂风的赌注送过来,除此之外,还另添了一份作为补偿。” 掌柜舌灿莲,三言两句就將来意说清楚了。 许陵光听明白了,这是无药替公羊颂风来送赌注以及赔偿款的。 不过他有点想不通无药搞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 掌柜看出他心有疑虑,笑呵呵继续道:“公羊家易主,总要叫大家知晓。况且此事確实是公羊颂风做得太过分,愿赌服输。那公羊无尽宠爱儿子,更不捨得万年石乳,竟想网顾赌约。” “此事坏了他自己的名声就罢了,却不能连累整个公羊家。公羊家立世数百年,不论是做生意还是交朋友,都恪守承诺,绝不食言。” 掌柜这一通解释,许陵光总算明白了无药的用意。 无药久不在家中,在外行走时也多低调行事,名声不显。 他刚刚接手公羊家,外面的人对他这位新家主並不了解,许多依附公羊家的家族势力以及修士们心中难免惴惴不安,无药这是藉机露个面,让外面这些人多少知道新家主的为人以及行事风格。 也是在和公羊无尽一脉划清界限。 公羊无尽做家主时,公羊家眾人行事十分跋扈,在莒南城中名声並不算好,只是公羊家势大,眾人敢怒不敢言而已。 而公羊无尽的独子公羊颂风,更是与许陵光频频交恶,甚至因此得罪了闻仙居和千金楼,双方互不往来水火不容。 而无药现在来这么一手,显然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与许陵光,以及许陵光背后的闻仙居千金楼交好。 闻仙居以及千金楼都不是莒南城本土的势力,但有重雪这个实力莫测的主人坐镇,谁也不敢小瞧。 若是无药与之交好,还在观望的一些势力也会有所考量,更有利於他坐稳家主的位置。 许陵光想明白了这一层,也不介意顺水推舟帮他一把,於是对掌柜说:“让人把东西抬进来吧。我看看都送了些什么。” 掌柜一听,一张脸都要笑成菊,小跑著出去让人將一抬抬的箱笼送进来。 箱笼流水一样地抬进闻仙居。 许陵光兴致勃勃,隨手打开一个,有种开盲盒的喜悦。 “哇,是龙脑!” 无药既然要借势,自然不会吝嗇好东西。 这龙脑虽然名为“龙脑”,但实际上並不是龙的脑子,而是一种形似龙的灵药所结出的果实,因果实纹犹如人脑,因而得名。龙脑极为稀有罕见,就连破妄境的修士也能使用,足可见其珍贵。 许陵光弯腰细细端详,从龙脑的灵气浓郁程度,以及表面的纹形状分析:“这一颗龙脑,应该有千年份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龙脑是疗伤圣物,正好可以给你补一补。” 他合上盖子,对兰涧说。 周围人听到这话都下意识看向兰涧,心思各异。 尤其是怀青,他暗地里將自家主人打量了一遍又一遍,都没看出来自家主人到底是哪里受了伤,需要补一补。 而需要补一补的某人,泰然自若地接受各方明里暗里投来的目光:“嗯。” 许陵光又去开其他箱子。 除了各种珍贵的灵药药材之外,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法宝。 大概是怕许陵光不认识,箱子里还贴心地放了牌子,写了名字以及用途。 比如这一把可以照见前世今生的“昊天镜”。 许陵光拿起小小的铜镜对著自己照了照,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出来,镜子里的他还是他。 “这是假的吧?” 许陵光晃晃镜子,又放回去,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是一尊流光溢彩的小塔,名字叫“七色琉璃塔”。 用途是镇压魂魄。 许陵光赶紧放了回去,又去开下面的箱子。 “麒麟角?” 许陵光打开箱子,先被箱子里的木牌吸引了。 绒布上躺著一截黑色小角,木牌上的名字就叫“麒麟角”。 “真的假的啊?” 许陵光拿起来对光看看,又凑过去让兰涧一起看:“这真是麒麟角?” 兰涧只看了一眼就確认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公羊家果真家大业大,连麒麟角都能弄到。” 兰涧说:“上古时期虽然神族强横,但人族也辈有才人出,能弄到这一小截麒麟角,留下来传给后人倒也不奇怪。” 许陵光將麒麟角收起来,说:“这个可以带去茫崖,到时候和鎏洙师父还有司渊的遗物放在一起。” 兰涧无所谓,看他继续开箱子,脸上都是雀跃之色。 无药大手笔,送来的箱子又多,质量又好,里面全是珍贵之物,没有一件滥竽充数的。 许陵光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把公羊家的宝库搬了一半过来。 他才开了半个小时,就累了。 开盲盒的兴奋雀跃退去,他有气无力地瘫在椅子上,正好兰涧倒了杯茶递过来,他就接过来抿一口,说:“都收起来了,有空再看。” 一旁等待的怀青利落地安排人清点整理。 许陵光缓了缓,看见还没告辞的掌柜,好奇地问:“今天怎么是你过来?” 掌柜笑道:“都是託了您和有疾公子的光,家主叫人彻查了有疾公子被人带走的始末,顺带得知了我的存在,就將我留在身边使唤了。” 说是使唤,其实就是留下来做了心腹。 无药新官上任,既要清查公羊无尽的旧势力,也要提拔自己的心腹人手。 掌柜这些年能一直照看著公羊有疾,还帮他介绍生意,足以证明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无药会把他留在身边也不意外。 说不定他干得好,下一次再见就成了公羊家的大管事呢。 许陵光感慨道:“好人有好报。” 掌柜连忙说不敢,等院中的箱笼和人手都撤了之后,他从袖子里又拿出一个小匣子来,珍而重之地捧给许陵光。 “这是家主让人四处搜寻来的石乳,万年份的不易得,还有一些千年份,百年份的……家主说已经遣人往其他城池去寻了,眼下这些公子先用著,若还缺什么,公子只管叫人传话,家主会著人去寻来。” 许陵光收下,见掌柜欲言又止,顿时瞭然:“无药前辈还有话要说吧?” 掌柜点点头,低声说:“家主要我问一问许公子,若是公子方便的时候……他可否登门,看一看有疾先生。” 第219章 「谈恋爱还是得长嘴啊。」 无药的態度可谓卑微。 许陵光听得唏嘘,想想公羊有疾的情形,道:“有疾先生目前还没有甦醒的跡象,情况也没什么好转,他来看了也只会失望……” 掌柜露出失望之色,但还是十分客气道:“家主交代过,若公子不方便,他绝不会上门打扰。” 许陵光道:“……要是他不怕失望,隨时可以过来。” 说完又想到岁春,又补充道:“不过岁春估计会有意见,所以他还是控制一下频率比较好。” 掌柜没想到事情峰迴路转,听完再三道谢后,连忙告辞回去报信了。 许陵光看著他匆忙的背影,托著腮说:“你说有疾先生对无药有意,无药显然也是喜欢有疾先生的,落有情,流水有意,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他甚至怀疑公羊有疾临死前根本不知道无药的心意,说不定从来没想过无药其实也喜欢他。 明明是青梅竹马双向暗恋的甜文,结果你不说我不说,最后变成了狗血虐文,还差点彻底be。 许陵光有感而发:“谈恋爱还是得长嘴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两人也没有谈上。 就改口说:“就算没谈恋爱,喜欢一个人也没有必要藏著掖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胆说出来,说不定有个好结果呢。” 兰涧凝著他:“你好像很懂?” 许陵光谦虚地摆摆手:“也不是很懂啦,就是看得多了。” 各种小说电视剧的套路他都能背了,理论的巨人,实践的矮子罢了。 兰涧听完就不说话了。 琢磨著“看得多了”是什么意思。 许陵光有过很多情.人? 这么一想兰涧心情就莫名不太好了。 人族修士一百多岁不算年纪大,但也不小了。 好些这个年纪的修士,都已经成家立业,甚至妻妾成群,儿女绕膝。 许陵光没有成婚,有过几个情.人也正常…… 兰涧抿起唇,深深看他一眼:“你现在要做的事专心修炼,你体內暗伤还未痊癒,要想彻底抹平隱患,还是要早日晋升合神境……至於其他乱七八糟的人,最好少沾惹,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公羊有疾和公羊无药这样的。 啊? 许陵光猝不及防被一通说教,茫然地睁大了眼睛和他对视。 呆了半晌,忽然意识到重雪提到了自己的暗伤,他纳闷地拧起眉:“你怎么知道我暗伤未愈?” 这事应该只有三个便宜徒弟,以及兰涧和无药知道才对。 兰涧一顿,神情淡淡说:“兰涧提过,询问我有没有办法。” 许陵光“哦”了声,原来是兰涧提过。 他眨巴著眼睛看兰涧:“那你有办法吗?” 兰涧和他对视片刻败退,垂下眼睛说:“等你到了合神境,我会帮你。” 许陵光一听,高兴得整张脸都凑到他面前:“真的假的?你有办法?” 虽然眼下这伤已经不威胁他的小命了,修炼效率也高了很多,但这种感觉就像你体检时总有一个指標是红的,不致命,但隨时都有恶化病变的可能,可烦人。 每次想到都会影响心情。 生怕哪天伤势忽然就恶化,危急自己的小命了。 所以能解决还是彻底解决比较好。 他太激动,没意识到自己凑得太近,几乎快和兰涧鼻尖对著鼻尖。 兰涧甚至能感受到他微热的气息。 他往后仰了仰,说:“你专心修炼,不要为外物浪费心力,早日进入合神境,我再告诉你怎么做。” 许陵光撇嘴坐回去,唉声嘆气:“我倒是想早点晋入合神境,但它也不听我的呀。” 他把自己摊成一片,自言自语:“不过说起来,我在山海百炼时感觉修炼要快很多,但是出来后就没那种感觉了,倒是比之前要好不少,但比起山海百炼的效率还是差多了。” 兰涧见他忽然就打起蔫儿,像棵被晒低了头的小树苗,唇角忍不住扯了扯,又很快抿平,说:“有什么修炼上的问题,可以问我。” 许陵光说:“那问题可就多了去了。” 他觉得上帝是公平的,他在炼丹上是个天才,但修炼则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偏科得厉害。 “问题多,可以一个一个问。”兰涧说。 许陵光偏头看他片刻,把兰涧都看得有些心虚气短时,就听他很是认真地说:“人不可貌相,你真是个大好人。” 谁懂这种反差啊。 面冷心热大善人。 兰涧:“……” * 掌柜將许陵光的话带回去之后的第三天,无药就低调地登门拜访。 许陵光已经提前给岁春打过了招呼了。 岁春虽然很不高兴,但好歹被说服了,不情不愿地表示不会捣乱。 无药登门这天,幼崽们陪著岁春,顺便得了许陵光的叮嘱,要看著岁春不许他搞破坏。而许陵光则引著无药去房间。 兰涧连续给公羊有疾餵了三日精血之后就不再继续,说已经足够。 所以最近这两日,许陵光將千年石乳配合其他的药材调製了药汤,让公羊有疾在药汤中浸泡,缓慢修復身体上的暗伤。 他如今命悬一线,体內灵力无法运转,只能依靠这种方式缓慢地进行修復。 无药跟著许陵光进屋,就看见不大玉盆之中,一只小小的朏朏浸泡在里面,褐色的药汤刚好没过朏朏的脖子,只露出一个头,以及头顶绵软无力耷拉下来的耳朵。 “药汤泡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正好交给你。先將皮毛擦乾,再用灵力烘乾,然后再餵三滴万年石乳就可以。” 无药求之不得,他等到今天才登门,已经是忍了又忍的结果。 “多谢。” 他郑重向许陵光道谢,才小心翼翼地將浸透了药汤的朏朏从玉盆中抱了起来。 第220章 撩到了 无药的动作很轻柔,刚浸泡过药汤的朏朏,浑身都是湿噠噠的褐色药汁,抱起来后药汁滴滴答答落下,湿了无药满身。 他也不在意,將朏朏放在膝盖上,拿过布巾小心翼翼的擦拭揉搓。 直到將皮毛都擦乾了,之后才在掌心蕴起灵力,慢慢地烘乾皮毛。 他做这一切的神情很放鬆,看起来没有来时那般凝重。 许陵光在一旁看著,忍不住问他:“等有疾先生清醒了,你打算怎么办?” 无药手微顿,他侧了下脸,很快又重新开始烘毛,低垂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语气却泛著比玉盆里的药汤还要浓稠的苦涩:“……没什么打算,一切都看有疾的意思。” 等公羊有疾醒来,他说如何就如何。 恨他也好,不恨也罢,只要有有疾能醒过来,就都好。 许陵光微微嘆息,转身出去研究药膳,把空间都留给了他。 这是无药现在仅剩不多还能和公羊有疾亲近的时间了,等公羊有疾清醒过来,是爱是恨,谁也都说不准。 到那个时候,两人未必还能如此亲近。 许陵光心想,爱情的苦,果然不是谁都能吃的。 他在旁边看著都著急。 他转道去了厨房,用力甩了甩头,將无药和有疾的事情拋到脑后去,专心致志地琢磨药膳要怎么做。 之前说过要给重雪做药膳补一补,拖到了今天才行动起来。 许陵光將各种名贵的药材摆成一排,手中捧著一本搜罗来的药膳菜谱翻来翻去,琢磨著要怎么做。 既要保持灵药的药性,还得做得美味可口可不容易。 “龙脑有腥苦味,要去腥,再中和苦味。” “石乳大补,但容易上火,得稀释一下。” “……” 许陵光对著药膳菜谱扒拉了半天,终於定下了一道龙脑燉横公鱼。 龙脑是疗伤圣物,横公鱼加上乌梅则可去邪气,汤里再加几滴百年份的石乳,正好中和了龙脑的腥苦,多了一丝甘甜。 將灵药和食材都处理好,许陵光將之放入小瓮里慢慢熬煮。 等到香气盈满整个厨房,瓮中的灵药和食材差不多燉化,汤汁也变得奶白浓稠的时候,就可以停火了。 许陵光隔空將滚烫的小瓮端下来,小心翼翼地隔著盖子嗅了嗅,然后就端著去找重雪了。 兰涧正在翻阅竹简,隔著老远就听见许陵光在叫他。 “重雪,重雪!” 声音听起来满是雀跃。 兰涧嘴角不由勾起笑,放下竹简,抬手轻挥,紧闭的房门就打开了。 许陵光听见响动,就知道重雪在书房里,他端著小瓮进去,对著兰涧笑弯了眼:“我给你燉了药膳,你快趁热喝了,免得药力散了。” 小瓮中散发出充沛的灵气。 许陵光將小瓮放在兰涧面前的桌案上,又从须弥戒里拿出玉碗和勺子。 他小心地將小瓮中的浓白汤汁倒出来,看著毫无杂质灵气充沛的乳白汤汁,满意地端给兰涧:“你试试。” 汤汁香甜,兰涧低头抿了一口,只觉得入口爽滑,灵力顺著食道充斥四肢百骸。 他放下碗点头:“味道很好。” 许陵光见他喜欢,大方道:“这一瓮都是你的,你快喝了,明天再给你燉新的。” 一只小瓮不算大,但前提是这里面装得不是用天材地宝熬煮出来的药膳。 兰涧本来就没什么问题,一小碗鱼汤喝下肚,已经觉得体內灵力运转都急了起来,要是把一整瓮都喝了,他怀疑会补过头。 他拧眉思索如何推辞。 许陵光看出他的犹豫,怀疑道:“是不是不好喝?你不会是在蒙我吧,其实很难喝?” 他说著拿出小碗自己尝了点,奇怪道:“好像还行啊,不合你的口味吗?” 黑白分明的眼睛清凌凌地盯著兰涧。 兰涧:“……” 他笑了下,说:“没有,我很喜欢。” 说完自觉地端起小瓮,往自己碗里倒。 连喝了三碗。 三碗大补的龙脑燉横公鱼汤下肚,兰涧雪白的脸染了微红,如同喝醉了酒一样。 受补太过的结果就是眼下他体內气血流转,灵力奔涌,很需要一个发泄口来发泄满溢的灵气。 兰涧抿唇坐在桌后,置於桌下的左手紧握成拳,竭力不露出半分异样。 许陵光將小瓮收起来,观察他的神色:“怎么样,对你的身体有没有帮助?” 兰涧僵硬地笑了下:“有,我去院子里练一套剑。” 许陵光:“???” 啊? 这药膳效果这么立竿见影的吗? 他还没反应过来,兰涧就起身擦著他的肩膀出去,脚步匆匆去了后院。 后院都是些草景观,有大片的空地可以让他发泄。 兰涧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失態。体內气血翻涌,將多年养成的冷静自持灼烧一空。 许陵光將小瓮放回厨房,再去后院,就看见兰涧正在树下舞剑。 他手中那柄剑通体雪白,看上去非金非玉,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製成,极薄的剑刃挥出,轻而易举將空中飘落的枯叶断成两截。 而执剑的人紫袍银髮,衣袂翻飞间带出无数剑影,犹如传说中的仙人降世。 许陵光站在风雨廊下,看得出了神。 有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站在他身侧,轻声说:“我还从没见过兄长舞剑。” “你说什么?” 许陵光看得出神,一时没有听清有虞说了什么。 有虞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补救说:“我说重雪大哥的剑法很好。” “確实好。” 许陵光学著重雪的样子比划了几下剑招,觉得又怪又彆扭,於是老老实实地趴在美人靠上看仙人舞剑。 他看得眼也不眨,小声嘀嘀咕咕:“这不比仙侠剧里的特效好看多了。” 在现代时看过的那些仙侠剧男主跟重雪比起来,简直弱爆了。 许是他的目光太专注,树下的重雪若有所感侧脸瞥他一眼,狭长的眼中暗金流转,不似平日冷淡,反而—— 怎么说呢,许陵光挠了挠脸,心臟砰砰跳。 觉得自己被撩到了。 第221章 「他不要你。」 执剑而舞的重雪,另有一种风姿。 尤其是斜斜一瞥时,有种神仙下凡的蛊惑感,不像平时霜雪满身的禁慾自製,反而让人想凑近看得更清楚。 看一看他眼底流转的暗金,嗅一嗅他肩上的落。 许陵光支著下頜想,长得好看就是更有优势一点,连舞剑都比別人好看。 兰涧舞了多久的剑,许陵光就看了多久。 等到兰涧收剑时,他生出一种意犹未尽感。 兰涧早早就注意到他趴在廊下的美人靠上看自己舞剑,直到一整套剑招不重样地练完,他才收了剑朝许陵光走去。 翻涌的气血在练剑时已经发泄出去大半,但那种不平静的暗涌仍旧在体內叫囂。 他衣袖带风,反手提著剑走向许陵光。 到了近处,脚步又慢下来,汹涌而又克制地靠近,微微俯下身凝视著许陵光:“喜欢剑法?” 他刚练完剑,气息还有些微喘,规规整整交叠的衣领散开些许,露出半边锁骨,恰好被滑落到胸.前的长髮挡住。 半遮半掩,有种热腾腾的色气。 许陵光倒吸一口气,虽然他觉得自己欣赏美色光明正大,但靠的这么近,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腾得站起来身来,许陵光目不斜视,眼睛盯著兰涧高挺的鼻樑,都忘了回答兰涧的问题。 兰涧见他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你要是喜欢剑法,我可以教你。” “没有没有。” 许陵光心说他用弩挺顺手的,暂时不想学別的,连连摆手脱口而出:“我只是觉得你练剑特別好看。” 说完觉得这话好像太曖.昧了,他左右张望,看见有虞后连忙找同盟:“有虞你说是吧?重雪舞剑比別人都要好看。” 他窘迫地耳朵都红了,緋红从耳朵一路蔓延到脸颊上。 看起来急迫地想要证明自己说得是真的。 被点名的有虞怪异地看他一眼,说:“重雪……大哥的剑意很强,我看完也有所领悟。” 许陵光:“?” 他光顾著欣赏美色了,哪里注意什么剑意不剑意的。 他顿了下,支支吾吾地说:“啊对对对,剑意……剑意很强。” 有虞表情更怪异了,他迟疑地看著许陵光说:“你脸好红啊,是不是生病了?” 许陵光:“……” 他后知后觉地摸了下脸,確实很烫。 感觉可以煎鸡蛋了。 他睁大了眼睛和满脸关切的有虞对视,心里很疑惑:我脸红什么啊? 只是看个舞剑而已。 有必要吗? 一定是重雪这个样子太犯规了,而我方经验不足,这才落了下风。 许陵光用手背贴了贴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瞥了一眼旁边还在不自知散发荷尔蒙的某人,冷静地说:“没有,是热的,我刚才喝了点龙脑燉横公鱼汤,现在可能有效果了,有点上火。” 有虞“哦”了声,没有再细究。 他年纪太小,並不太能领会大人之间的暗潮,许陵光这么说了,他就这么信了,还体贴地问:“要不要给你倒杯水?” 许陵光怕他继续提问,只好点头说“要”,把这过分贴心的好奇宝宝给打发走了。 廊下就剩下他和重雪。 他站在走廊中,而重雪提著剑站在走廊外,他身后是色泽浓郁的大片草,以及蔓延过来的和煦阳光。 许陵光被强烈的光线刺得眯了眯眼,没话找话地说:“你这柄剑很特別,是什么材质的?” 见他好奇自己的剑,兰涧反手將剑柄朝向他,示意他可以拿过去看:“是蛟龙骨所制。” “蛟龙?” 许陵光反应了一下,那岂不是他便宜大徒弟的同族? 兰涧“嗯”了声:“我少年时遇见一头恶蛟,与之大战三日得胜,就抽了蛟龙骨铸了这柄剑。” 其实过程比他说得还要凶险一些。 那时候他还是个半大小崽,和其他族的幼崽们在外面玩。结果不防西面有蛟龙族作乱,其中蛟龙一族的首领得知几个大族的幼崽都在此处,就使了个声东击西之计,引开了远处的守卫,意图捉他们这些幼崽为质。 结果倒霉遇上了兰涧。 兰涧虽然还是只小崽,但从小就比別的小崽更沉稳冷静一些。 凶恶的蛟龙偷袭,试图以大欺小,其他幼崽都被嚇得四散奔逃,只有兰涧选择了正面迎战。 他和那头蛟龙廝杀了三日三夜,最终以他狠狠一口咬断了蛟龙的脊上的龙筋结束。 父母和族人当时早就闻讯赶来,但见他越战越勇,没有贸然出手,而是一直在旁观战,直到他满身是血地踩在蛟龙头顶,大人们才出现,庆祝幼崽的首次胜利。 而那头倒霉的蛟龙,则被兰涧抽了骨头作纪念。 兰涧后来有过许多把剑,但这一把蛟龙骨是他最喜欢的。 不仅是他首次得胜的战利品,也是他与父母之间为数不多的回忆。 许陵光接过剑,轻轻抚摸剑身。 剑身质感很奇特,光滑而有韧性,透著一股凉意,触感似玉非玉。而剑柄则是用同样的材料所制,只是上面用不知什么动物的皮包裹了一层,手感更舒適,顶端则钻了小孔,掛著一枚古朴的剑穗。 许陵光试著挥了下,轻薄的剑刃仿佛连风也能斩断。 他不禁讚嘆:“好厉害的剑。” 不仅漂亮,杀伤力估计也很强。 他小心地將剑交还给兰涧。 兰涧没有接,而是很隨意地说:“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 许陵光呆呆看著他,不知道怎么就有点慌:“这不太好吧,这把剑一看就很贵重……” “不贵重,我自己做著玩儿的。”兰涧截下他的话。 许陵光摸了摸剑柄,剑柄上包裹的皮已经被磨淡了纹,显然主人经常会使用它。 君子不夺人所好,虽然重雪说不贵重,但许陵光还是不敢收。 “我剑法平平,也用不上这样的好剑。” 许陵光將剑还给他:“它在你手里才不会被埋没。” 见他执意不肯收,兰涧只好接过了剑。 许陵光见状暗暗鬆了口气,连忙找了个理由溜之大吉。 兰涧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 片刻后低头看剑,屈指弹了下剑身:“他不要你。” 剑刃发出低低的錚鸣。 第222章 「人类就是这么肤浅。」 许陵光躲回了房间。 他先去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又对著热意未消的脸颊一顿揉搓,搓出十个手指印来才罢休。 脸上不正常的热意终於消退,他翻出铜镜一顿猛照,左看看又右看看,確定只剩下手指印后,这才安心了。 不然有种做贼心虚感。 他將铜镜一丟,大字型倒在床上。 平静地躺了一会儿,又翻身坐起来,把枕头扒拉过来抱在怀里,下頜枕上去自言自语:“我不会是被美色打动了吧?” “我有这么肤浅吗?” “人类就是这么肤浅。” “好像是有点心动?” “但这也不算喜欢吧?大街上帅哥那么多,总不能个个都心动,我又不是什么渣男海王……” “都怪今天的重雪太不正常了。” “好好的忽然舞剑做什么,舞剑就舞剑,还不把衣领拉好。” 许陵光自言自语嘀嘀咕咕一番之后,终於得出了结论:都怪重雪! 是重雪不正常,才连带著他也变得不正常了。 至於重雪为什么不正常,许陵光不知道原因。不过他不正常却可以想办法解决。 遇事不决先睡一觉。 醒来要是一切正常,那就都是重雪的原因。 要是还是不正常……那就再考虑一下別的可能。 掰清楚想明白之后,许陵光心里终於舒服了,心率也健康了,不再乱七八糟地起起伏伏上上下下。 他抱著枕头美美睡午觉。 结果刚眯了一小会儿,就听见岁春咋咋呼呼的声音,以及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许陵光从睡梦中惊醒,一边揉眼睛一边下床开门:“怎么了怎么了?” 岁春小小只蹲在门口,见他终於出来,叼住他的衣摆就拽著往前走:“有疾好像快醒了,你快去看看。” “醒了?” 许陵光有点不敢置信,弯腰將岁春捞起来抱在怀里,大步往公羊有疾房间走:“这么快?无药前辈不是还在给他烘毛吗?”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岁春说不清,他不喜欢无药,无药过来的时候他和小崽们在一起。 还是无药忽然大声叫了一声“有疾”,他担心出了什么事,连忙去看,才发现有疾好像醒了的。 许陵光匆忙赶过去,就见无药小心翼翼地守著床榻上的朏朏。 “怎么回事?岁春说有疾先生醒了?”许陵光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询问。 无药给他腾出地方,轻柔地碰了碰朏朏的耳朵,说:“我正在给他餵石乳,他忽然就睁开了眼睛,耳朵也动了。” 许陵光探头去看,就见床上的朏朏果然睁开了眼睛。 和岁春不同,他的眼睛是黑色,雾蒙蒙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可以说醒了,也可以说没醒。 许陵光拧起眉毛,抬手在朏朏睁大的眼睛前面晃晃,低声叫他:“有疾先生?公羊有疾?” 隨他的声音响起,朏朏的眼睛极缓慢地眨了下。 “真的醒了。” 无药和岁春欣喜若狂,爭相叫他的名字。 但公羊有疾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许陵光。 许陵光看见一旁的石乳,问:“石乳还没餵完?” 无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餵到一半有疾就有反应了,我太惊讶,还没餵完。” 许陵光便拿过石乳,试探地给朏朏餵下去。 朏朏盯著他,慢吞吞地张开了嘴巴。 许陵光慢慢餵完,说:“有反应了,是好事。现在可能是身体损伤太厉害,还没完全恢復,慢慢养著吧。” 无药和岁春欣喜若狂。 岁春更是直接跳上.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朏朏的脖子。 但公羊有疾並没有別的反应。 他也不在乎,兴高采烈地和他挨在一起。 无药也高兴,却担心刺激到公羊有疾,不敢做出太亲密的举动。 他见公羊有疾並没有对自己露出厌恶之色,就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晚些再离开。 许陵光没有拒绝他。 正好这事重雪也闻讯过来,他就拉著重雪上前,欣喜道:“你快看看,有疾先生好像醒了,但状態还不太对,应该养一养就能恢復如常了吧?” 他没留意自己下意识抓住了兰涧的袖子。 兰涧回头他一眼,许陵光满眼无辜跟他对视。 看我干嘛? 快看看有疾先生啊! 兰涧回过头查看公羊有疾的情况。 他將一缕灵力送入朏朏体內,惊讶地发现朏朏体內那一缕若有似无的生机竟然变得茁壮了许多。不仅如此,体內因为濒死而停滯的灵力竟也缓慢地运转起来。 公羊有疾之所以出现这种半醒半不醒的蒙昧状態,是因为他体內的灵力刚刚恢復运转,身体本能已经醒了过来,但沉睡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 等身体完全恢復,他的意识也就差不多清醒了。 公羊有疾恢復得这么快,叫兰涧有些惊讶。 但他看不出玄机,只能归结为公羊有疾命不该绝。 * 公羊有疾的情况果然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调养了十来天后,朏朏乾瘪的身体开始长肉了,变得圆润许多。原本粗糙暗淡的皮毛也变得有光泽了。 只有那两条断掉的后腿,因为伤口特殊,一时半会儿无法靠著丹药再生,只能维持现状。 而公羊有疾也终於恢復了意识。 他自蒙昧中醒过来,看见许陵光时还有些茫然,显然並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岁春在他面前夹著嗓子喵喵叫,仿佛一只乖巧的小猫咪,全然没有之前的乖戾。 公羊有疾已经可以化作人形,他坐在床上,腿上搭著一条毯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过乖顺的岁春,还有些无法置信:“散烟霞化形后竟然是这样的……” 岁春用头顶蹭蹭他的手,嗲声嗲气地叫了一声。 公羊有疾说:“我当时为你续命,是想著我活不长了,死前好歹能尽最后一点作用,让你好好活下去。” 他轻声嘆息:“我没想过让你为我报仇,也不曾怨恨任何人。” 只是岁月太过漫长,他觉得总看不到尽头,厌了也倦了,连仇恨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幸好你们阻止了他,不然我救他,反而是害了他。” 公羊有疾对许陵光道谢。 许陵光说都是小事,想到外面等著的人,还是提了一句:“无药前辈得知你醒来,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你要见他吗?” 第223章 这是他活该受的苦 公羊有疾微愣。 蹲在他膝头的岁春嘲讽:“他还有脸来!” 反而是公羊有疾略微怔愣之后,摸了摸岁春的头,止住他的嘲讽,然后才对许陵光说:“让他进来吧。” 他有些自嘲地弯唇笑了下:“说来也是可笑,我们两个年纪加起来也不小了,兜兜转转百十年,竟连一件简简单单的事都没有说清楚。” “有些话也该说清楚了。” 他有些歉意地看著许陵光:“还麻烦你让他去前厅里稍等,我隨后就到。” 许陵光见他神色舒朗,看起来倒像是想通了许多事情的样子,就点点头,看向赖在公羊有疾膝头的岁春:“你也走吧。” 岁春不走。 他不满瞪一眼许陵光,你自己要走就走,做什么叫我? 许陵光朝公羊有疾笑笑,直接上手拎著岁春的后颈软肉,將他提走。 “你的轮椅我叫人送过来,前厅不会有人打扰。” 他的脚步声合著岁春骂骂咧咧的声音一起走远。 之后很快就有下人將轮椅送来。 竟然还是公羊有疾从前用的那一辆,只不过轮椅显然被重新修整过,陈旧斑驳的地方重新修补又刷了漆,看起来犹如新的一般。 公羊有疾猜想这应该是无药送来的,当初他被公羊家的人发现踪跡带走,这轮椅自然也一併留在了公羊家。 他整理了一下衣物,然后熟练地坐上轮椅,转著轮子缓缓去了前厅。 无药已经被引进了前厅。 伺候的下人们都已经退了出去,许陵光体贴地为这一对故人清了场,留足了空间。 无药有些焦灼地在厅中来回踱步,想著等会见到人了该如何开口。 有疾会不会生气不理他甚至是恨他,他该如何道歉,求得有疾原谅他…… 然而种种设想都被轮椅压过石板路发出的沉而满的响声碾碎。 无药仓皇转身,看见公羊有疾坐在轮椅上缓缓而来。 他穿一件素净没有纹饰的灰衣,一头长髮隨意束在身后,那夹杂在黑髮之中的白髮足以证明他所经歷的风霜。 唯有那一双眼睛,依旧是温和而宽容的。 无药脚步顿住,所有话语都堵在了后头,他不觉哽咽,许久才颤抖著出声:“有疾……” 再往下,不敢说,也不知道如何说。 反而是公羊有疾更为从容,他甚至微微笑了下,声音一如既往温和:“无药,好久不见,你也老了许多。” 他的目光在无药脸上逡巡,似乎在寻找昔日熟悉的影子。 那个恣意妄为的桀驁青年,也同样没有逃过岁月的磋磨,眼中有了惧意,不似从前那般意气风发了。 本不该如此。 公羊有疾低嘆一声,转著轮椅上前,开诚布公地说:“我们谈一谈。” 无药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公羊有疾的反应和他设想的任何一种都不同,却比气他恼他恨他更叫他惶恐。 他有些畏惧地退后一步,神色仓皇地看著公羊有疾,声调沙哑:“你想……谈什么?” 公羊有疾说:“谈一谈我们过去,以及现在的事。” 他温和地凝视著无药,坦诚將从前的心意剥露:“我曾经喜欢过你,我那时因为自己的身份,总是瞻前顾后。怕你回应,又怕你不回应,就索性不说了。” “后来义父看出我的心思,他对我的身份並无芥蒂,只说让我们自己处理。只是他觉得你心性不定,担不起公羊家的重担,所以想让我做继承人。唯一的要求是,若我与你不成,下一任继承人需是你的孩子。”』 “我答应了。” “我那时想著,我替你守著公羊家,若是恰好日后你发现自己也喜欢我,那我们就一起守著这份家业。若是你无意,那我就替你的孩子守住这一份家业,也算是报答了义父的恩情。” 公羊有疾温柔又近乎残忍地说:“无药,是我从未想过要你回应,所以你没有对不起我。” 恐惧以排山倒海之势压来,无药身影微晃,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我都不知道……这些你们从未对我说过。” 公羊有疾说:“所以这不是你的错。” 他自知人妖殊途,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將无药拉入这泥潭里来,最后还是选择了止步於此。 “至於后来的事……” 公羊有疾说:“……只是意外,你我都无法预见。曾经我也许恨过你不信我,但后来冷静下来就想明白了,无关信任与否,你只是想救我。” 所以他也不恨了。 无药眼眶发红,茫然又脆弱地看著他:“你不怨我,也不恨我,那你今日见我,是……是想……” 说到最后,他语不成声,眼中都是隱忍的泪意。 公羊有疾看著他,虽然不忍心,但是继续说完:“人生苦短,我死去后又活过来,不想再守在莒南城了,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对无药还有情吗? 並不是没有。 他和无药之间不只是爱情,还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手足之情。 他期盼无药能过得好,还把他当做兄弟,却不想再谈及更多。 “我可以陪你去……” 无药惶然蹲下身,抓住他的手,近乎祈求道:“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去。” “无药。” 公羊有疾神色无奈,他看著对方通红的眼睛,轻声说:“你现在是公羊家的家主了,你有你的责任要尽,而我也有我的路要走。我们虚度了百十年光阴,又还有几个百年能浪费?” 最后他说:“若是我得空,会回来看你和岁春。” 无药鬆开他的手,跌坐在地上,喃喃说:“你不要我,连岁春也不要了。” 公羊有疾说:“岁春年纪太小,又是这样的身份,我四处云游,恐怕护不住他。” 无药不再接话,沉默地垂著眼眸。 公羊有疾无奈地將他从地上拉起来,温柔替他抚乾净衣摆上的灰尘,仿佛一如从前。 无药神色恍惚地看著他。 但他却不再如从前一般包容地留在自己身边。 公羊有疾抬头看了怔愣出神的无药一眼,说:“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我也该回住处看看了。” 无药愣愣看著他转著轮椅缓缓走远。 在那背影快要消失在拐角时,他厉声道:“公羊有疾,我十六岁情竇初开时第一次做春.梦,梦见的就是你。我喜欢你,也只喜欢你。不管你还喜不喜欢我都无所谓,我这辈子不会再和你做兄弟。” 他咬著牙看著公羊有疾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一字一句地说:“你要走便走,我这辈子都守在莒南城,守著公羊家,等你回来。” 这是他活该受的苦。 他心甘情愿。 第224章 「我要发財了!」 公羊有疾没有回头。 他缓慢转著轮椅回到后院,看见许陵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身边围了几只幼崽,或是趴在他肩头,或是趴在他脚边。 岁春则被他按在腿上,神色懨懨看起来並不太有精神的样子。 看见他过来,岁春才“嗖”地站起来,想过来又似乎担心他会不高兴,抬著爪子犹犹豫豫地探头看他。 红色的眼瞳里不见戾气,反而有些胆怯和小心翼翼。 公羊有疾打量他,眼中逐渐漫上暖意。 虽然並非有意,但他在这世上確实多了一个族人。 父亲早亡,很小的时候他就和母亲避世而居。 但母亲的身体並不好,常年臥病在床,一日比一日衰弱。 都说朏朏一族能使人忘却忧愁,但公羊有疾的幼年却縈绕苦涩的药味。 母亲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撑不住的时候,找到了义父,求他收养自己。 从那开始,他就被要求时刻要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原形。 偽装的时间长了,他有时候甚至都忘了自己其实並非人族。 刚从昏迷中醒来时,看到双手变成两只爪子,他甚至感到了陌生。 对於岁春也是如此。 直到现在,看见那小小一团的朏朏神色怯怯地望著自己,那种久违的被压抑在深处的熟悉感才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 公羊有疾露出笑容,轻轻招了招手,说:“岁春,过来。” 岁春得到了允许,欢快地叫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公羊有疾將他抱起来放在腿上,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这才看向许陵光:“我在昏迷的时候,总觉得有一道声音在呼唤我,现在想来,那是你的声音。” 许陵光露出惊讶之色:“但是我好像也没有说什么呀。” 不过他想到公羊有疾刚有意识的时候一直看著他,疑惑也解开了:“难怪你还没清醒的时候一直看我,原来是因为这个。” 公羊有疾说:“总之,多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醒不过来。” “不用这么客气,朏朏一族要是这么灭绝了多可惜啊,你能想通最好了。” 许陵光好奇地看著他:“你和无药前辈说清楚了吗?以后有什么打算?” 公羊有疾说:“嗯,都说清楚了,我打算先回先前的住处收拾一下东西,然后休整几日,就四处去走走看看。” 懒洋洋趴在他腿上的岁春一听就支棱起来,睁圆了眼睛:“我和你一起去!” 公羊有疾目光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並没有作答,而是对许陵光说:“之前的丹药不知道你还需不需要,如果还需要,我可以替你炼製。” 许陵光確实需要丹药,闻言也没有和他客气:“那就有劳你了。” 公羊有疾点点头说:“材料我那里都有,这几日我就不在此叨扰了,你若是有事可以隨时来找我,岁春他……” 他看著幼崽满是期待的眼睛,犹豫了一瞬说:“岁春他也和我一起回去。” “你的伤没事了么?” 许陵光看向他的双.腿:“闻仙居房间多,你不用担心添麻烦,住这里也能有个照应。” 公羊有疾摇头:“这次醒过来,我就发觉体內残留的九天玄雷已经消失了,之后慢慢调养都可以恢復,反正我也习惯了现在这样,並不急於一时。” “我准备四处走走,家中的一些东西也要收拾,就不在你这里多住了。” 见他这么说,许陵光也没有再坚持。 许陵光说:“那我送你出去吧。” 公羊有疾看一眼前厅方向,说:“我们从侧门走吧。” 许陵光嘆息,暗暗同情无药一秒,依言送他从侧门出去。 两人在侧门分別,许陵光送公羊有疾,幼崽们也跟著一起送岁春。 得知岁春要和公羊有疾一起回去,小崽们恋恋不捨,一个个挥著爪子,眼巴巴让岁春记得回来玩。 岁春摇晃著尾巴蹲在公羊有疾腿上,神气的像个终於找到了家的流浪猫:“拜拜,我有空会回来看你们的。” 想了想又说:“到时候给你们带好吃的啊。” 公羊有疾拍拍他的头,转著轮椅缓缓走远。 许陵光这才抱著失去玩伴非常失落的小崽们回去。 回去时特意又绕道前院看了一眼,就见无药果然还没走,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无法接受公羊有疾已经离开的事实。 许陵光目露同情,但想想两人之间变成这样,他也並不完全无辜,便只能同情地安慰道:“无药前辈,想开一点吧。” “至少有疾先生现在还好好的。” 以公羊有疾的性格,做不出和无药老死不相往来的事。 日子长了浓烈情绪也淡了,说不定还能坐下来敘敘旧,喝一杯茶。 当然,无药想要的未必只有这样就是了。 无药眼珠缓慢动了下,惨然一笑:“你说得对。”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拱拱手说:“这段时日多有叨扰,今日我就先告辞了。许小友的大恩我都记在心中,日后但凡许小友有所求,公羊家都绝不推辞。” 许陵光没有拒绝他给出的承诺。 无药说完这些,拖著无力的步伐告辞离开。 许陵光则抱著幼崽们回后院去。 刚穿过拱门,就看见重雪迎面走来,看见他步子停住,语气浅淡地问起无药二人:“他们走了?” 许陵光抱著小崽们向他走去,和他並肩一边往后院走一边叭叭叭把两人的事说了:“估计没戏了,有疾先生回去收拾东西,接下来准备云游四海去……” “无药前辈看著挺可怜的,不过也没办法。古话说『有堪折直须折,莫待无空折枝』还是很有道理的。” “我安慰了两句,看上去没什么用。” “就是岁春这个崽子没良心的很,妘风羽融还捨不得他呢,结果他走的时候竟然头也不回。” 末了总结道:“莒南城的事算是了了,有疾先生还说要给我炼製丹药,等丹药炼製好了。我们就可以启程去茫崖了。” “原本只打算找人帮忙炼製丹药,再顺道闯一闯百炼塔,结果没想到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耽搁了这么久。” “不过也不算亏。” “这一趟收穫倒是很多,山海百炼的奖励,还有无药前辈送来的东西都还没清点出来,不过粗略估算一下,肯定是好大一笔灵石。” 许陵光笑嘻嘻地侧脸看兰涧:“我要发財了!” 第225章 「你要是喜欢,都给你。」 兰涧走在他身侧,低著头神情专注的听著许陵光碎碎念。 尤其是说“我要发財了”了的时候,他眼睛亮闪闪的,脸上洋溢著一种感染力极强的生命力,让人下意识想要和他一起开心。 兰涧唇角也跟著弯了弯,说:“你要这么多灵石做什么?” 许陵光奇怪的看他一眼:“不做什么,但谁会嫌灵石多?” 灵石可是商阳大陆的硬通货,当然越多越好啊! 就算不用,閒著没事拿出来数一数也很开心。 不过重雪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佬肯定不懂他这种俗人的快乐就是了。 兰涧听了他的话露出沉思之色,回忆以前和许陵光相处的种种,发现確实每次自己给他灵石或者宝物的时候,他都笑得格外开心好看一些。 原来他喜欢这些。 兰涧说:“我有很多灵石。” 许陵光笑容一顿,皱眉打量他,怀疑重雪是不是想和他炫耀自己灵石多。 毕竟他可是千金楼主人。 千金楼分楼开遍商阳大陆,谁能有他灵石多啊! 许陵光兴致缺缺,敷衍说:“嗯嗯。” 知道你灵石多,这种事就不用提醒我了。 结果就听旁边的人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说:“你要是喜欢,都给你。” “???” “!!!” 许陵光差点被他嚇得平地摔一跤。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他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瞪著兰涧,不理解这人为什么能把“灵石都给你”说得好像把家里用不上的草纸都给他一样平淡。 灵石又不是草纸。 而且就是重雪敢给,他也不敢要啊。 谁知道他有多少灵石。 这就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大佬吗? 许陵光心里疯狂吐槽刷屏,面上却连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无功不受禄,我自己的灵石很够用了。” 见他不要,兰涧露出遗憾的神色。 没有再坚持。 只是又强调了一遍:“你要是想要了,可以隨时跟我说。” 许陵光:“……” 他暗暗瞪了挥金如土的人一眼,心想自己何时也能这么財大气粗? 他想了想重雪的身价,跃跃欲试的心立刻就死了。 感觉这个目標有点难呢。 还是换个简单的好了。 做人还是不能太为难自己。 许陵光被財大气粗震撼的时候,岁春跟著公羊有疾回了住处。 公羊有疾的住处还保持著原样。 之前公羊家的人闯进来时弄乱的草草已经被人整理过,他猜应该是无药来过了。 他转著轮椅熟练地进屋,看见探头探脑对什么都很好奇的岁春,笑著说:“屋子不大,比闻仙居差远了。” 岁春跳下地,昂著头巡视领地一样走来走去,这里闻闻那里也嗅嗅,红眼珠咕嚕嚕地灵活转动:“这里的味道很好闻。” 他在角落的软垫子上打了个滚,高兴的说:“我喜欢这里。” 他太过高兴,没有留意自己身上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香气,那香气非常浅淡,不仔细捕捉会不经意错过。 但公羊有疾太熟悉这样的味道了,这是朏朏一族特有的气味。 当朏朏状態良好,心情愉悦的时候,身上就会散发这种香气。 这种味道像酒,会让人沉醉其中,忘记所有烦心事。 从前母亲身体还没有那么差的时候,他偶尔也会闻到。但后来母亲越来越虚弱,他就再也没有闻到这种令人怀念的味道了。 至於他自己……他在被义父带走的时候就被母亲反覆叮嘱,决不能將自己的气味散发出去,这会泄露身份,带来危险。 公羊有疾注视著软垫上打滚的幼崽,下意识想要叮嘱幼崽,但话到嘴边又顿住。 他的眸光变换,最后化作一声轻笑,什么也没有说。 朏朏一族会给人带来快乐,身上的气味並不需要刻意隱藏掩饰。 母亲是无法亲自照看他,担心他有危险才会反覆叮嘱。 但是岁春不需要了。 公羊有疾弯腰將岁春抱起来,温柔地挠挠他的下巴,听他发出高兴的咕嚕声,散发出来的香气也隨之更加浓郁。 他会给岁春找一个好去处。 * 公羊有疾先將家中的灵药清点了一番。 都清点收好之后,他便备好了灵药,尝试炼製许陵光需要的丹药。 新丹方炼製起来並不容易,失败是常事,他一边尝试炼製,一边不断调整药材投入的时间和比例。 岁春就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腿边,下頜枕在他膝头。 幼崽很能自得其乐,一会儿趴著,一会儿又翻过身来抓一抓自己的尾巴。 这种感觉就像他还是一棵树的时候,公羊有疾在树下喝酒,而他默默地开很多一样。 不过仔细想想又不太一样,那时候没有现在开心。 岁春一个軲轆坐起来,踮著爪爪跑到外面去,刚才他看到了很多漂亮的小石头,他想挑出来洗乾净,下一次带去给妘风她们玩。 他一边挑选漂亮的石头,一边想这样也不算白吃了羽融的鱼乾了! * 也就过了六七日的样子,公羊有疾就带著岁春上门了。 许陵光需要的丹药他已经炼製了出来。 一共五瓶,全都是上品。 许陵光接过丹药,没想到短短几天里他不仅炼成了丹药,品质还这么高,高兴得都找不著北了。 反而是公羊有疾很寻常的样子。 许陵光便想,要是没有经歷那些变故,公羊有疾一定已经是个很厉害的丹师了。 “谢谢,这些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要是去找別的丹师,要被宰一大笔不说,还拿不到这么多上品丹药。 公羊有疾见他满意,心里也微微鬆了口气。 他看了眼四处张望的岁春,拍拍他的头,將一个小袋子拿出来掛在他脖子上,说:“不是说要找妘风她们玩,快去吧。” 岁春听他这么说,就不再犹豫了。 高高兴兴地跳下地,又看了看袋子里装得漂亮小石头,这才放心地去了后院。 等他走了,公羊有疾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些。 他看向许陵光,斟酌著说:“明日我就就准备离开莒南城,日后天南海北,恐难联繫,这是我的传讯符,你若还需要丹药,用它传讯给我,我炼製好了让人给你送来。” 公羊有疾这样信得过实力又强的丹师可不好找,许陵光没有拒绝他的好意:“那以后就麻烦你了,不过再有下回,咱们就按市价算,我总不好一直占你便宜。” 公羊有疾却摇头,见他目露不赞同,又说:“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你听完再做决定不迟。” 他在许陵光疑惑的目光中缓缓道:“我想请你代为照顾岁春。” “岁春太小,身份又特殊,跟著我东奔西走,若是有个万一,我恐怕护不住他。” 公羊有疾遥遥看向园里的幼崽们,岁春正在给其他小崽分漂亮石头,几个小崽跟他头挨著头,嘰嘰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很开心。 他缓缓说:“我看得出来,那几只幼崽其实都不是普通灵宠吧?你把他们保护得很好。” “只有在你这里,岁春才可以什么都不顾忌,做回无忧无虑的朏朏。” 第226章 「我笑不出来!」 许陵光说:“但是岁春未必愿意。” 岁春有多喜欢公羊有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公羊有疾说:“我知道,如果你愿意,我会说服他。” 许陵光想了想,同意了。 反正已经养了暮云,再多养一个岁春也没有什么。 至於公羊有疾担心的安全问题,如果没事他大多时候寧愿在哀牢山宅著;要出门的时候,如果小崽们一起,要么有虞会同行,要么兰涧同行,完全不带怕的。 他觉得相比起来,岁春更难以说服。 谁知道到了傍晚的时候,公羊有疾抱著岁春出去了一小会儿,再回来的时候,岁春竟然就同意了。 他看起来蔫噠噠的,尾巴耷拉著,但竟然没有发脾气吵闹。 乖巧得都不太像他了。 公羊有疾將他交给许陵光,略有些不舍地摸了摸他的头,说:“岁春就交给你了。” 接著又递过一个乾坤袋:“这是岁春一年的销,以及一些紓解他体內残留怨鬼之气的丹药,每个月给他吃一粒就好。” 岁春因为怨鬼之气的影响,眼睛始终是红色。 虽然只要他不受刺激,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影响,但到底是个隱患,所以公羊有疾特意为他炼製了丹药。 只要按时服用丹药,之后不再多生戾气引动怨鬼之气,时间长了,他会变回原本的样子。 就像公羊家那棵枯萎的散烟霞一样,迟早有一日也会恢復原本生机繁茂的样子。 许陵光接过来:“你若是想他,可以隨时来看他。” “我会的。” 公羊有疾轻柔地摸了摸岁春无精打采垂著的小脑袋:“我们说好了,以后每年我至少会回来看你两次,会给你带礼物。” 岁春闷声闷气地“嗯”了声。 公羊有疾知道说得越多越不舍,事情交代完之后,就不再多留,直接告辞离开。 他已经收拾好了行囊,除了放心不下的岁春之外,並没有什么负累,当夜就可以启程。 “那我就告辞了,你不必多送,往后各自珍重。” 公羊有疾朝许陵光微微頷首,最后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岁春,转著轮椅缓缓往外走去。 他走远之后,岁春才从许陵光怀里跳下来,追到门口巴巴看著,但却守诺地没有追上去。 公羊有疾已经走出很远,轮椅压过青石长阶街,更前方是洞开的城门。 城门之后,晚霞炽烈如火,把天色都熏红。 许陵光站在岁春身后看著,等人走的看不见了,才弯腰將失落的小崽抱起来:“我以为你不会答应留下呢。” 岁春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地说:“有疾说无药没跟著,要是我跟著,无药肯定也要跟来。” 他恶狠狠地齜了齜牙:“我才不会让无药继续缠著他!” 许陵光:……啊这。 这样也行。 为了不让无药纠缠公羊有疾,岁春也是下了血本。 他憋不住想笑,弹了弹岁春蔫噠噠的耳朵:“那你怎么还不高兴?无药不能缠著有疾先生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岁春气得很,说:“我笑不出来!” 他说完就从许陵光怀里跳了下去,去找小崽们。 许陵光净说让他生气的话! * 公羊有疾离开得悄无声息,许陵光本来以为无药要过几日才知道,没想到第二日无药就登门了,而且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 看见许陵光疑惑的样子,他苦笑一声:“我知道他要走,一直让人留意著。” 昨天傍晚公羊有疾离开莒南城的时候,他就在城墙的瞭望台上相送。 他没敢现身,怕坏了有疾的心情。 或许是已经接受了现实,他眉眼间只剩下平和:“他没带岁春,也没有將岁春託付给我,应该是拜託你照顾了吧?” 许陵光点头:“岁春在后院,你要见见他吗?” “他不会想见我。”无药自嘲地笑了下,说:“我此行过来,是想著岁春带著它或许会好一些。” 他从身后跟隨的下人手中接过一个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只青玉盆,盆中种著一棵枝椏狰狞的枯树。 枯树也就只有半尺高,模样却十分眼熟,许陵光不敢確定:“这是……?” “是散烟霞的本体。” 无药道:“散烟霞受了朏朏怨鬼之气的影响,几近枯萎,但它到底是岁春的本体,与岁春的性命休戚相关,所以我把它送来,让岁春带在身边吧。” “散烟霞是公羊家的至宝,半个莒南城都依赖它而存在。” 许陵光说:“你就这么將它送走,其他人没有意见?” “他们不敢有意见。” 无药眉眼间显出些许不常见的戾色:“你放心,后续我都已经处理好了,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至於莒南城……是会有些影响,但从前没有散烟霞的时候,莒南城也好好的。不论是莒南城还是公羊家,这些年背靠散烟霞过惯了安逸日子,也该是时候求变了。” 而散烟霞几近枯萎是眾人亲眼所见,就算不愿意,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许陵光见他这么说,便將散烟霞接了过来:“我会转交给岁春。” 无药见他收下,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便告辞离开。 等人走了,许陵光抱著散烟霞去找岁春。 这装著散烟霞的玉盆应该是个法宝,不仅能將散烟霞缩小,还能源源不绝地给散烟霞提供灵气养分。 无药对岁春倒是挺捨得。 岁春隔著老远就感应到了自己的本体。 他本来正和其他小崽一起打磨石头,打算把那些漂亮的石头串起来,结果忽然感到一阵熟悉的心悸感,顿时石头也不管了,撒腿就往外跑。 几个小崽被他弄得摸不著头脑,只好也跟在后面追。 岁春刚跑到门前,就看见许陵光端著个匣子走过来,顿时立著两个后腿站起来,巴巴看著许陵光手里的盒子。 许陵光一笑,蹲下身將匣子打开给他看:“喏,看看这是什么?” 第227章 「为什么岁春有一棵树?」 岁春迫不及待地扒著匣子边缘往里看,就见里面装著的果然是自己的本体。 他睁圆了眼睛:“我的本体!你怎么弄回来的?” 散烟霞长在公羊家,又出了大问题,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都没指望能弄回来。 许陵光笑眯眯说:“无药前辈特意送来的。” 岁春怀疑地看著他:“他能有这么好心?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他对无药的偏见实在是相当大。 “我骗你干嘛。” 岁春不信也得信了,不情不愿道:“好吧,还算他有点良心,知道物归原主!” 许陵光问他:“你是想自己收著,还是我替你收著?” 岁春宝贝地抱著自己的本体:“我自己收著。” 他摸了摸灰黑的枝椏,心疼地说:“要每天给它浇水,现在这么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回来。” 说完竟然一副唉声嘆气苦大仇深的样子,倒是比公羊有疾刚走那会儿看起来活泛很多。 许陵光说:“別著急,慢慢养著吧。” 岁春“嗯嗯”点头,宝贝的將木匣子收到脖子上的乾坤袋里,小跑著去找妘风她们了。 没过一会儿,羽融就巴巴地来找许陵光。 幼崽后腿站起来抱著许陵光的小腿,非常不满地问:“为什么岁春有一棵树?” 他显然羡慕极了:“岁春说那是他的本体,天天给树浇水施肥,以后还会开很多漂亮的。” “我的本体为什么不是一棵树?” 小崽抱著许陵光的腿叭叭一通之后,最后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也想要。” 许陵光正在核对清单呢,莒南城的事情了了,明天採购需要的物品之后,后天一早就要重新启程了。 他手里拿著毛笔,低头和崽子对视。 羽融巴巴地看著他,仿佛如果许陵光不答应让他的本体也变成一棵树,就要立刻哇哇大哭。 “……” 许陵光沉吟片刻,给小崽讲道理:“你是乘黄,变不成树。” “乘黄也很厉害。”许陵光哄道。 羽融很不满意:“没有办法让我也变成一棵树吗?” “我也想给树浇水施肥,以后开好看的,最好开黄色的!” 和他的毛毛一样漂亮的顏色。 许陵光用笔桿戳戳他的额头:“没有办法。” 眼见小崽露出失望之色,他眼珠一转:“不过你想种树倒是可以。” 羽融的眼睛又亮起来,两只爪子抱著他的腿往上爬,直到爬到他胸.前,再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一蹭:“真的吗?” 许陵光“嗯”了声:“不过要等我先把单子列完,这样明天才能带你去集市上买。” 羽融高兴了满意了。 说了一句“陵光哥哥你真好”,又用大脑在他怀里胡乱拱了一通后,就跳下地跑了。 许陵光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是去炫耀了。 果然过了没超过五分钟,妘风昭灵还有暮云闻讯而来,自己本体就是树的岁春和已经得到了承诺的羽融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一个比一个神气。 三只没有树的小崽围在许陵光旁边,眼巴巴看著他。 许陵光挨个摸摸头,哄道:“都买,都买!” 这才把小崽们哄高兴了。 隔天许陵光列好了单子,就和重雪说了一声,要去市集採购。 几只小崽全都跟著。 许陵光一个人带不过来,有虞自然要同行。 他本来想著重雪应该不会喜欢市集吵闹,没想到他竟然悄没声的也跟了上来。 来都来了,许陵光就分了两只小崽让他抱著。 这样有虞抱一个,他和重雪一人抱两个刚刚好。 小崽们巴巴盼著要种树,昨晚睡觉时候羽融说梦话都在种树,许陵光没有吊小崽们的胃口,直奔卖灵植的店。 店里各式各样的灵植让人眼繚乱,许陵光想著首先得是树,其次还得好养活,会开。 倒是不求有什么功效,只要不会被轻易养死就行。 不然许陵光用脚后跟想要都知道,小崽会哭。 挑来挑去,最后挑中了一种叫“无垢”的树,店家说这种树不会长太高,对生长环境没有什么要求,有水就能活。 这种树一切都很平平无奇,奇特之处在於它开的。 如果无垢树生长的土壤没有任何杂质,它会开一种无色透明的没有任何属性的重瓣,这种没有任何属性的是一些偏门丹药的基本药材。 但如果用含有五行属性的土壤种植无垢树,那无垢树开出来的就是有属性。 比如用蕴含火灵的土壤种植无垢树,那它就会开出红色的火属性。 这倒是很符合小崽们的要求,喜欢什么顏色的,就对应属性的土壤就行。 许陵光当即拍板买了。 四个小崽自己去挑选喜欢的盆。 小崽们自己挑选盆的时候,许陵光也没忘了问旁边的有虞:“你养什么植物?” 有虞看他,温吞吞眨了下眼睛。 许陵光看穿他的小心思,低声说:“不用不好意思,还是你想要一样的?也种无垢树?” 有虞抿了下唇,低声说:“要一样的。” 於是许陵光又多要一棵无垢树树苗。 不过不巧的是店里最后就剩下四株无垢树的树苗,许陵光皱眉:“你再找找呢?” 店主看出他出手阔气,也不愿意得罪了客户,说:“稍等我找找,应该还有。” 说著一阵东翻西找后,从角落里找出一株略显瘦弱的小苗来,他笑道:“还真有一株呢。” 许陵光盯著这瘦弱的小树苗看,不太確定道:“怎么感觉这株跟其他不太一样?” 店家说:“一样的一样的,就是瘦弱了些,不过多施点肥,很快就长好了。” 听他这么说,许陵光就打消了疑虑。 有虞想要一样的,总不好让他失望,这株虽然略瘦弱一些,但是叶片青翠,看起来也挺有生机的。 “那就这株了,再多要一个盆。” 店主一听顿时喜笑顏开,殷勤地將贵重的盆都摆出来让他挑选。 这无垢树不值钱,但这些盆可价值不菲。 许陵光財大气粗,连盆带苗买了五株无垢树树苗,其他小崽的盆都是自己千挑万选的,有虞的那一个则是许陵光给他选的。 第228章 他就说其实是重雪不太正常吧?! 结过帐后,许陵光將无垢树树苗收起来,才带崽子们去集市採购。 他怀里抱著岁春和妘风,想了想就岁春没有买树苗,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小声道:“你有没有想要的?你不需要买树苗,可以给你买別的。” 岁春哼哼一声:“我才没有这么幼稚,我自己有树,不用买!” 不过他眼珠一转,又改口道:“我还想吃鱼乾,羽融给我吃的那种。” 文鰩鱼肉质酸甜,做出来的鱼乾也很符合幼崽们的胃口。 岁春上次吃过后,一直悄悄惦记著,现在终於可以藉机提出来。 许陵光说“好”:“那等会多买点文鰩鱼,回去做鱼乾。” 岁春小小翘了下尾巴,许陵光鼻端忽然闻到一股很奇异的浅香,他鼻子动了动,发现这香味竟然是从岁春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不確定地又低头嗅了嗅,只觉得那浅香钻入肺腑之中,让他身心一轻,有种说不出来的轻鬆愉快感。 脸上也不自觉带了笑。 他奇怪地问重雪:“岁春身上有一股香味,你闻到了吗?” 兰涧比他更早闻到,说:“是朏朏特有的气味,他们高兴的时候就会散发香气。” 许陵光“哇”了声,又看看岁春,捏捏他的爪子,揶揄道:“没想到我们岁春自带体香呢。” 岁春哼哼了一声,用一种“你真是好没见识”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倒是旁边的妘风闻言也凑上去闻,闻到之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忍不住凑得更近,把脸都埋到岁春身上去,惊嘆地说:“岁春,你好香啊。” 幼崽被香气影响,肉眼可见变得活泼了起来,耳朵抖动著在岁春身上蹭来蹭去。 被重雪和有虞抱著的小崽听到,好奇得不得了,都想去闻一闻。 不过现在是在外面,幼崽们虽然著急,也没有大声吵闹,只是一个个憋著劲儿想往许陵光怀里钻。 不过可惜的是朏朏的香味並不稳定,近水楼台的妘风正高兴地蹭蹭呢,香气忽然就没了。 她奇怪地抬起头:“咦,怎么不香了?” “香味也不是一直有的,它自己就忽然出现了。” 岁春抖抖身上乱糟糟的毛毛,见她似乎有些失望,咕噥说:“下次有了再给你闻。” 妘风又高兴起来,还低头闻闻自己,喜滋滋地说:“我好像也变香了。” 许陵光听见幼崽们小声嘀嘀咕咕,胳膊肘轻轻碰了下兰涧:“岁春这香味时有时无的,不会有问题吧?” 兰涧回忆了一下,说:“应该没什么问题,成年的朏朏似乎可以控制自己的香味,岁春估计是还小,所以时有时无。” 许陵光这才放心,不过很快他就又有了新的担忧:“会不会被认出来?” 他指的是有人通过岁春的香味认出他是朏朏。 兰涧倒是不以为意:“认出来又能如何?” 许陵光想了想,说:“好像是哦。” 认出来又能怎么样? 有重雪在,也没人敢不要命地打岁春的主意。 许陵光立刻就放心了,高高兴兴地带著幼崽们去採购。 了半天的时间採购需要的物品,余下的半天,许陵光则用来做一些方便赶路时吃的方便储存的食物。 比如幼崽们都爱吃的文鰩鱼鱼乾。 他在厨房里做鱼乾,有虞则和幼崽们在外面研究自己的树苗。 对养树很有经验的岁春在一边指导:“对,水要浇透。” “肥料在树根周围埋一圈就好了,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羽融你放太多了!” “昭灵你別浇水了!要淹死了!” 许陵光抽空去看一眼,就看见岁春炸著毛上躥下跳,而幼崽们则紧张又笨手笨脚地照顾自己的小树苗。 也就有虞像样一些,他蹲在一旁,板著一张俊俏小脸,很是小心地给自己的树苗浇水施肥。 许陵光见他的土壤里什么也没有加,好奇问他:“你怎么什么都不加?” 有虞想了想说:“我想要透明的。” 他觉得透明的就很好看了。 许陵光巡视了一圈,见小崽们虽然鸡飞狗跳,但好歹没有出现事故,树苗们都还很生机勃勃,这才放心回了厨房。 回去后发现重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拧眉盯著桌子上的文鰩鱼看,一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样子。 许陵光问他:“你也想吃文鰩鱼?” 重雪看他一眼,薄薄的眼皮垂下:“我来帮忙。” 许陵光惊讶地“啊”了声,茫然眨了眨眼,心里想的是重雪能帮上什么忙? 就这仙气飘飘的样子,许陵光都怀疑他要不是跟自己一道,平时可能饭都不吃。 厨房两个字无法跟他產生任何关联性。 嘴上却说:“我都弄得差不多了。” 婉拒了哈。 不给他添乱就行了。 兰涧抿著唇不说话了,但也没走。 许陵光瞅瞅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似乎不太高兴了。 不让他帮忙还生上气了? 不能吧? 许陵光不確定,再瞅瞅。 兰涧转过了身,闷不吭声准备离开。 是生气了。 许陵光这次很確定,他看著对方沉默的背影,將人叫住:“等等,我忽然又想起来,这文鰩鱼需要切成片,要很薄,你要是没事,帮我切一下。” “大概这么厚就可以。” 许陵光两指捏在一起,比划了一下鱼片厚度给他看。 兰涧往外迈的脚步又转回来,声调平平没什么起伏地说:“用什么刀切?” 许陵光递给他一把切肉刀。 兰涧接过,有些彆扭地拿在手里试了试,挽起袖子净过手后,认认真真地开始切文鰩鱼。 他这双手估计从来没有拿过菜刀,姿势有些彆扭,不过到底是会用剑的人,很快他就找到了用切肉刀的诀窍,动作逐渐熟练起来。 切出来的鱼片和许陵光比划的厚度一丝不差。 许陵光一边处理食材,一边忍不住偷偷看他,之前被忘到脑后去的问题又咕嘟咕嘟冒了出来。 他就说其实是重雪不太正常吧?! 好端端的到底为什么要来厨房帮他切鱼片啊? 第229章 「幼崽也不能太惯著。」 重雪的存在感太强,许陵光一边处理食材,一边忍不住偷偷侧脸看他。 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重雪这个人就不该站在厨房,但偏偏他就出现了。呼吸都是仙气的人忽然这么接地气,让人感觉一切都很玄幻。 许陵光光顾著走神,差点切到手。 旁边认真切鱼片的神仙侧过脸看他,好看的眉头轻轻拧起来:“切到手了?” 许陵光:“……没有。” 他想说你別这么看我,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幸好一条巨大的文鰩鱼很快就切完了,重雪慢条斯理地站在水盆旁边洗手,可能是不喜欢文鰩鱼的鱼腥味,低头嗅嗅,修长的眉拧起来。 许陵光赶紧把用来去腥的自製香皂塞给他:“用这个,洗了就没有味道了。” 兰涧接过来在手上抹一抹,闻到清新的橘子香味时瞥了许陵光一眼:“这个味道……” 许陵光正在调醃製鱼片的酱料,隨口接话道:“你不喜欢?我还有黄瓜味,野梅子味的……” 这都是之前研究乘黄皮毛护理的时候顺道做出来的小玩意儿。 兰涧挑剔,橘子味儿黄瓜味儿他肯定不爱用,但正好適合幼崽们,他就留著给幼崽们洗澡,以及自己用了。 兰涧抿唇说:“没有不喜欢。” 他盯著手里散发香味的小东西,心想这个味道许陵光没有给自己做过。 不过现在以重雪的身份不好提,他只能抿了下唇,將香皂放回原处,擦乾净手说:“还有其他要我做的吗?” 许陵光巴不得这尊大神赶紧走,连连摆手说:“没了没了,剩下我自己来就好。” 兰涧只好“嗯”了声:“那我走了。” 许陵光回头瞥了他的背影一眼,总算鬆了一口气。 重雪在这里,他做事都没法集中注意力了,存在感实在太强,他总会不自觉就瞟一眼。 走了好,走了好。 * 东西都收拾好,路上的乾粮零食也都备好后,次日中午,许陵光就启程往茫崖去。 因为多了个重雪,於是赶路的马车理所当然地换了一辆。 怀青將六匹灵马拉著的巨大马车牵出来,许陵光嘴巴张成了o形。 这马车非常眼熟。 六匹皮毛雪白的灵马整整齐齐站成一排,后面的车厢犹如一座巨大的移动亭子,八角飞檐上蹲著口衔宝珠的异兽,装饰繁复华丽,分明是之前在千金楼前见过的那一辆。 那时候许陵光才刚刚穿过来,穷的很,牵著自己的小毛驴伸长脖子看这辆豪车,想著什么人才能坐这样的马车。 没想到今天也是坐上了,豪车的主人还成了他朋友,此刻就站在他身旁。 许陵光心想:我可真是牛逼啊。 短短时日虽然自己没能混成大佬,但至少抱上了大佬的大.腿嘿嘿。 他喜滋滋地抱著小崽们上了马车。 马车內比他想像中还要豪华舒適。 要不怎么说贫穷限制了人的想像力呢,在许陵光贫瘠的想像中,这马车再豪华,也就是里面空间更大一点,靠枕垫子更软一点,也就是普通马车的豪华放大版。 但是进去时候,他才知道马车內部竟然奢侈地用了空间阵法。 外面看起来已经非常巨大,需要六匹灵马拉扯的马车,內部更大。 空间阵法的存在,使马车內部的空间比实际大了好几倍,许陵光站在装潢奢靡的前厅,恍惚想著自己上的不应该是辆马车,而是移动的三室一厅。 没错,这马车里面整整有三间房,一间铺满了软毯可供休閒娱乐的前厅,以及功能性的厨房、厕所等等。 从惊呆到麻木只需要一瞬间。 许陵光被小崽们簇拥著去挑选房间的时候,还有点木木的。 他果然还是不够有钱。 三间房一大两小,许陵光理所当然將最大房间留给了马车的主人,然后跟有虞说:“你住左边这间,我带小崽们住隔壁这间。” 这两间房虽然没有重雪那间大,但是也不小了。 尤其是床非常宽大,竟然是两米的,许陵光带五只小崽睡绰绰有余。 许陵光觉得这么分配非常完美,正准备进去放行李,身后兰涧走近,说:“你睡那间大的。” 然后又看向兴高采烈围在许陵光身边的小崽们,说:“小崽吵闹,他们自己一间房,剩下一间给有虞。” 许陵光:??? “那你睡哪里?” 兰涧说:“我不需要睡觉,在前厅打坐就可以。” 许陵光挠挠头,他毕竟没到那个境界,又是现代穿过来,总觉得修为再怎么高也还是得吃饭睡觉,因而提议道:“不然你跟我一间房?” 他看看那间房:“反正房间挺大,够我们俩睡了。” 兰涧目光一顿,停在他脸上。 许陵光说完就觉得有点怪,但话都说出口了,只能硬著头皮跟他对视。 兰涧略微沉吟,说:“也行。” 倒是小崽们一听不能和许陵光一间房就不乐意,羽融扒拉著许陵光的腿,气呼呼道:“陵光哥哥要和我们睡!” 妘风抱住另一条腿:“就是!” 暮云和昭灵一看,立刻配合地也扒拉上去。 只有岁春自觉自己最成熟,他蹲坐在一旁不愿意参与这种幼稚的活动。 心想这么大了还要人陪著睡觉,也太幼稚了! 他可以自己睡觉! 结果其他小崽见他竟然不配合,纷纷投来谴责的目光。 岁春被四双眼睛水灵灵地盯著,顿时就装不下去了。 他拍了拍尾巴,灵活地爬到许陵光头顶上,然后四肢摊开趴在了许陵光头上,同时脑袋还往下垂,看看小崽们,眼神示意:我努力过了! 许陵光身上掛满了小崽,举步维艰。 他为难地看看重雪,提议说:“不然让小崽们也一起……” 刚开了个头,就听重雪说:“幼崽也不能太惯著。” 说著就上前一步,一只一只地將扒在许陵光身上不肯下来的小崽们撕了下来。 小崽们:“……” 小崽们惯会审时度势,在许陵光面前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但换了兰涧就不一样了。 大哥真的会生气。 带头的羽融和妘风老实了,像个失去灵魂的毛绒娃娃一样被他拎在手里。 趴在许陵光头顶的岁春一看情况不对,自己就呲溜下来,当先钻进了房间。 还欲盖弥彰地发出讚嘆声:“哇,床好软,我好喜欢。” 第230章 「那我睡了啊,晚安。」 “……” 岁春演技太浮夸,许陵光差点没憋住笑。 他见小崽们委委屈屈又鵪鶉一样不敢抗议,做和事佬道:“那就这么分吧,你们乖乖自己睡觉,晚上允许你们多吃一点鱼乾。” 蔫噠噠的小崽们一听顿时又精神起来,挣扎著跳下地,拖著自己的小行李老老实实进房间了。 安顿好了小崽,许陵光也进房间放了行李。 他没著急收拾,放完行李出来后先去了前厅,准备规划一下路线,看看还要多久到茫崖。 按照鎏洙师父给的令牌上显示的路径,出了莒南城之后,还要途径平寧城,鄢陵府等五座城池,然后再沿著一条宽阔河流前行,进入河流尽头的峡谷之中,就可以找到茫崖了。 许陵光琢磨了一下,说;“除了鄢陵府,其他几个城市都不算大,没有停留的必要。经过鄢陵府的时候倒是可以停留一下,补充一下物资,如果喜欢的话也可以多留两日。” 鄢陵府算是比较大的城池,镇守城池的宗门是道盟。 道盟据说最开始是好几个小门派联合起来形成的组织,后来融合得不错,就逐渐发展壮大,成为了一方颇大的势力。 而鄢陵府的修士也受此影响,修行之道十分繁杂,反正別处见过的没见过的修行路子,鄢陵府都有。 而且据说鄢陵府是唯一默许邪修甚至人妖混血存在的城池,相比其他城池对此类修士赶尽杀绝,鄢陵府要宽容许多,基本上是民不举官不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而鄢陵府也因此衍生发展出了一条黑市,其中人员鱼龙混杂,贩卖的货物也品类繁多应有尽有,凡是去过鄢陵府的人,都不会错过黑市。 六匹灵马速度极快,许陵光已经开始做旅游计划了。 “黑市肯定要去,说不定能淘到不少好东西。” “还有鄢陵府的灵鹿三蒸是一绝,也要尝尝。” “还有岩鹿肉也要多买一些,据说这种鹿在悬崖峭壁之间放牧,只吃岩石缝隙之中生长的一种野灵芝,喝雨水和露水,肉质紧实有弹性,而且因为进食乾净,肉质没有杂质,非常適合修士。” 许陵光一边碎碎念,一边在纸上记下来,免得后面忘记了。 兰涧就在他对面打坐调息。 许陵光写了一会儿,抬起头活动一下手腕,重雪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就撞进他眼里。 虽然早就已经看习惯了,但这么冷不丁的来一下,许陵光还是忍不住惊嘆。 要是真有女媧,那重雪一定是她最得意的作品。 许陵光没忍住多看了几眼,美色当前,不看白不看。 结果看著看著,闔眼调息的人忽然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语气疑惑:“我脸上有东西?” “!!!” 许陵光嚇得手一抖,还用不太惯的毛笔在纸上重重划了一道,留下一条长长的黑色印记。 他匆忙低下头,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不敢和兰涧对视:“对、对啊,刚才好像有只小虫停在你脸上。” 兰涧皱眉:“我没感觉到。” 许陵光打了个哈哈,尷尬地笑:“可能已经飞走了吧。” 他生怕重雪还要继续这个话题,问他飞哪里去了,连忙转移话题:“按照现在的速度,我们大概还有多久到鄢陵府?” 兰涧果然没有再继续追问,估算了一下说:“差不多三日。” “三天,那很快就到了。” 许陵光说:“我们路上不停了吧?” 兰涧点头:“如果没有必要,可以不停。” 许陵光煞有介事点点头:“嗯嗯,那就继续赶路吧,早点到鄢陵府也好。” 兰涧应下,见他低著头对著面前的纸写写画画,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就继续打坐调息。 对面的许陵光偷偷摸摸抬起眼看他一眼,心里悄悄鬆了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叮嘱自己长长记性。 让你再管不住眼睛乱看! * 许陵光制定好了旅游计划,剩下的时间就用来炼丹或者陪小崽们玩。 马车上的时间倒是不无聊,灵马赶路平稳不顛簸,练练丹逗逗小崽再吃两顿饭,一天就过去了。 到了晚上休息时间,许陵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有点麻烦。 他盯著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床,不太冷静地反思:自己当时是昏了头吗,为什么会要请重雪和自己住一间房? 一张床要怎么睡啊? 马车上洗澡不方便,许陵光捏了个净尘术,然后换了一身舒服的睡衣,磨磨蹭蹭不好意思上.床。 他瞅瞅一旁看起来泰然自若的人,试探地问:“你还不睡啊?” 兰涧抬眸看他一眼,不易察觉地捏了一下手指,声音冷淡:“嗯,你先休息,不必管我。” 许陵光鬆了口气,他赶紧抱著自己的枕头爬到了床里面。 幸好这床够大,只要不乱滚,两个人摊开了手脚睡也碰不到彼此。 许陵光拉过被子,將大半张脸都缩进被子里,只留出一双眼睛看著重雪,含含糊糊说:“那我睡了啊,晚安。” 说完也不管重雪了,將整张脸都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片乌黑的头顶。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毕竟重雪还是很让人有偶像包袱的,结果担心著担心著,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睡著了的许陵光顾不上偶像包袱了,蒙住脸的被子被扯了下来,双手规规矩矩搭在小腹上,被捂得微微发红的脸朝向兰涧的方向,呼吸平稳安寧。 一看就睡眠质量超好。 兰涧听著他平稳的呼吸声,过了许久,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起身。 他使了个净尘术,换下外袍,束髮的发冠也取了,长发披散下来,只穿雪白的中衣站在床边。 睡在床里侧的人毫无知觉,逕自睡得香甜。 兰涧垂眸俯视他睡得微红的脸,犹豫地上了榻,然后在靠近许陵光的位置躺了下去,和他並排睡著。 床很宽大,虽然已经挨近了,但两人之间还有一尺宽的距离。 兰涧的心跳很快,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咚咚作响。 他將脸侧向许陵光的方向,和他脸对著脸,手掌下面的胸腔鼓譟得更加激烈,这种激烈甚至让他產生了不適感,但他仍旧眼也不眨地看著面前的人,只手掌微微用力按压住不安分的心臟。 看了不知道多久,兰涧才缓缓说:“晚安。”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许陵光睡觉前经常会跟小崽们说这两个字。 今天也对他说了。 兰涧闔上了眼。 第231章 「我也喜欢。」 许陵光做了一晚上噩梦。 梦里他先是莫名其妙被鬼追了一路,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突然感觉头顶有一双眼睛盯著自己。 那目光冷幽幽的,让人全身发寒。 但许陵光怎么也找不到目光的来处,就在他安慰自己都是错觉时,头顶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双巨大的红色眼睛,那眼睛有兽类的阴冷,就那么阴沉沉地盯著他…… 许陵光被嚇醒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双眼没有焦点地盯著前方的墙壁。 旁边传来一道声音:“做噩梦了?” 许陵光还没从噩梦里回过神来,耳边忽然响起人声,顿时嚇得抖了下。 目光惊恐地转过头,就对上了兰涧关切的脸。 许陵光当场就呆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盯著兰涧。 兰涧拧眉,还以为他被魘住了,脸凑近了一些,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许陵光?” 刚睡醒,他嗓音听上去有些低哑,少了冷淡感,多了磁性。 许陵光总算是被叫回了魂,他身体后仰,捏了捏发痒的耳朵,没话找话地说:“早啊,你也醒这么早啊?” 兰涧说:“不早了。” 他一整夜没睡著,很早就醒了。 醒来见许陵光睡得香,他就也没有动,直到许陵光醒来,他才跟著起身。 许陵光从车窗往外看,阳光已经很大了,確实不算早。 他哼哧哼哧说:“是不早了,赶紧起来吧,小崽们说不定都醒了。” 说完也不看兰涧,赤脚踩著床榻越过他,跳下了床。 他动作又急又快,没留意披在身后的长髮扬起来,有几缕扑在兰涧的脸上。 兰涧伸出手去抓,那髮丝很快就从他指缝间溜走。 只留下一点悵然。 许陵光心里不自在,飞快换了衣服隨便给自己扎了个马尾,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没留意屋里兰涧一直看著他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垂落眼皮,盯著自己的掌心。 最近他的心情起伏很大,但不论是喜还是忧,都跟许陵光紧密相关。 许陵光隨意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可以牵动他的情绪。 兰涧虽然在感情上没有经歷,但他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就算再迟钝,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的心思了。 他將五指合拢,出了一会儿神。 他已经成年了,可以选择自己的伴侣了。 而且小崽们也很喜欢许陵光。 兰涧又摊开手掌,回忆了一下髮丝从掌中溜走的触感,嘴唇浅浅弯了一下。 最重要的是,他也很喜欢许陵光。 . 出了房间,许陵光才觉得一切都正常了。 他和有虞一起准备了早饭,然后就准备开饭了,但是重雪迟迟不来,他只好戳戳手边的羽融:“你去叫叫重雪。” 羽融不是很乐意,他等著吃饭呢! 但许陵光的他总是要听的,於是就撅著嘴巴不情不愿地去了。 他磨磨蹭蹭进了房间,看见大哥还坐在床上发呆。 幼崽非常不满,自己都起床了,大哥竟然还在赖床! 於是他鼓了鼓腮帮子,非常大声地说:“开饭了,陵光哥哥叫你去吃饭!” 幼崽的声音大且具有穿透性,兰涧回神,看他一眼,忽然问:“你喜欢许陵光吗?” 羽融觉得大哥今天莫名其妙,他哼哼说:“当然喜欢!” 没有小崽会不喜欢陵光哥哥。 兰涧点点头,说:“我也喜欢。” 说完之后就下了床,非常慎重地挑了一件烟蓝色暗纹滚边长袍换上,还特意用了配套的青玉髮簪束髮。 羽融在旁边看著他更衣束髮,都等得不耐烦了,蹬蹬蹬又跑回去,跟许陵光告状,说:“重雪才刚刚起床,比我还赖床!” 也就幼崽敢嫌弃重雪赖床,许陵光憋著笑摸摸他的头,夹了一块米糕餵他吃:“你先吃一块,我们再多等一会儿。” 羽融吧唧吧唧吃完一块甜甜的米糕,兰涧才姍姍来迟。 许陵光看了他一眼,目光顿了下,总觉得重雪今天似乎格外不一样。 至於哪里不一样……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今天的重雪更精致一点,特意打扮过了? 许陵光不太確定,在兰涧坐在他身边时又打量了几眼,发现確实是打扮过了。 束髮的玉簪和衣服上的纹都是一套的。 而且重雪往日虽然也讲究,但也没有这个份上。 今天怎么说呢……许陵光总觉得他每一根头髮丝都仔细梳理过了。 许陵光神色怪异地看他一眼:“你今天有事吗?还是要见什么人?” 昨天也没听他说啊。 兰涧也奇怪,摇头说:“没有,怎么了?” “没有,我以为你有事呢。” 不然打扮这么隆重干嘛? 许陵光咬著筷子打了个哈哈,不再说话,专心吃饭。 吃过早饭,幼崽们自己去玩,许陵光则翻著丹谱,思考还缺那些丹药。 不防兰涧忽然在他旁边坐下来,一看就很贵重的衣料擦过许陵光身侧。 许陵光回头看他,目光询问。 兰涧看著他,思考著该怎么示好。 他以前看司渊追求鎏洙时,都是先向对方示好,凡是找到好东西,都第一时间都去送给鎏洙,当然鎏洙並不稀罕他的好东西就是了。 当时他看著司渊屡遭鎏洙嫌弃,又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像条丧家之犬一样来找他哭诉时,他还非常不屑。 结果天道好轮迴,现在就轮到自己了。 他不能步司渊的后尘。 司渊说过,追求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要对她好,等对方习惯且愿意接受你的好意的时候,就可以挑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然后选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再带上定情信物深情表白,两个人就可以水到渠成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兰涧拧眉思考,怎么才叫对他好呢? 司渊是送礼物,他也送过,但许陵光不肯要。 想到之前没能送出去的灵石,兰涧有些发愁地拧眉,送什么才不会被拒绝? 第232章 「你喜欢什么?」 “重雪?” 见重雪坐在自己旁边,一动不动地看著自己,却半天不说话,许陵光不自觉地挪了挪屁.股,坐直了一点。 重雪的样子看起来很凝重,莫非是有什么大事要说? 然后就听重雪缓缓开口:“你喜欢什么?” 许陵光:??? 他喜欢什么? 那可就多了,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完。 灵石,灵药,天材地宝。 以及毛茸茸很好擼的幼崽们。 许陵光摸不准重雪这么问的意图,於是谨慎地问:“你指哪方面?” 兰涧想了想说:“除了灵石之外的东西,具体一点。” 除了灵石之外的,还要具体一点……许陵光想了想,一时想不出来。 他很诚实地说:“最近不缺什么,一时想不到。”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探究地看著重雪,见他眉头深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忽然福至心灵地说:“你不会是想给人送礼物,但不知道送什么,所以来问我吧?” 他忽然就明白重雪今天打扮得这么枝招展是为什么了。 许陵光自以为很懂地朝兰涧挤了挤眼睛,揶揄地说:“礼物这种东西肯定要投其所好,还是问本人比较好。” 兰涧盯著本人:“……” 他抿著唇沉默半晌,说:“算了,我自己想。”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很深的挫败感,总觉得许陵光所想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沉默。 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说:“快到鄢陵府了,你要是看中什么,和我说。” 许陵光小鸡啄米点头:“嗯嗯,要是灵石不够我肯定找你借。” 不过想想他应该也不会卖太贵重的东西,他虽然没有重雪富有,但小金库也很是丰厚,应该是够用的。 兰涧:“……”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闷不吭声地闭眼调息。 . 转眼就到了鄢陵府。 许陵光对商阳大陆的风土人情还保持著强烈的好奇心,这个世界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还是很值得一看的。 鄢陵府的城门非常古朴,高大的城墙看得出经歷过不少风霜,虽然不如莒南城那般美轮美奐,但自有一股豪迈之气。 包括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修士们也大都有一股粗獷之气,看起来和莒南城矜贵的丹师们迥然不同。 许陵光正打开窗户往外看呢,就听旁边一道粗噶的嗓音说:“嚯!这又是哪家来进货了,竟然用六匹龙马拉车!” “没掛家徽,看不出来,外地来的吧?” “誒你们看,那还有个小白脸探头探脑往外看呢,瞅著细皮嫩肉的,肯定不是咱们这儿的。” 小白脸许陵光:“……” 他目光幽幽地看著毫无遮掩对著自己大肆討论的几个粗獷汉子。 那几人都是排队进城门的,被他抓了包也不害怕,还有人大著胆子问他:“道友,你是哪家的,想买点什么,我这有新鲜宰杀的岩鹿肉要不要,可以便宜点卖你!” 这人不仅社牛,还怪会做生意的。 许陵光嘴角抽了抽,脑袋缩了回去。 那汉子见他一声不吭缩了回去,还在嘀嘀咕咕:“不要就不要,躲什么嘛,聊聊天也可以撒,聊天又不要钱!” 许陵光对鄢陵府有了一点新认知。 修士要比別的城市更加社牛一点。 马车进了城门,先去找落脚的客栈。 许陵光正琢磨著路边找一家顺眼的呢,就见有虞过来:“重雪大哥说让人安排了住处,我们直接过去就可以。” 有大佬同行就是好,不仅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吃穿用度都有人安排好。 许陵光自然乐得不用费心思,反而好奇问:“不是说鄢陵府的黑市十分繁荣吗?千金楼开在这里不会被抢生意?” 有虞说:“黑市鱼龙混杂,贩卖货物真假来路不明,盈亏都是自担。去那里的人要么是懂行的去淘宝,要么就是想捡漏的冤大头。若是正经买卖,自然还是找千金楼更为稳妥。”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加了一句:“而且在千金楼做交易,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许陵光一愣:“黑市难道不安全?” 说完见有虞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既然是黑市了,那黑吃黑恐怕也是常事。 没点本事,就算真淘到了好东西,恐怕也留不住。 不过自己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许陵光想到重雪顿时很安心,反而有些疑惑有虞好像对黑市非常熟悉,便隨口问道:“你以前去过黑市?” 有虞一顿,迟疑著说:“我幼年是在鄢陵府长大的。” 其实准確地说,是鄢陵府的黑市。 不过那段日子並不太愉快,他自己不喜欢回忆,也下意识不希望许陵光知道。 许陵光没有多想,只以为他以前就住在鄢陵府,开玩笑说:“那这一趟你可以当导游了。” 有虞有些心虚地垂著眼睛,说:“我虽然在鄢陵府长大,不过十岁之后就被兄长接回了哀牢山,这里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许陵光也就是隨口一说,並没有打算真让他做导游。他著下頜望向窗外,偏著脸笑盈盈说:“那我们一起逛逛,说不定还能遇见你小时候长大的地方。” 有虞轻轻“嗯”了声,却並不抱期待。 许陵光若是见到他幼时的样子,恐怕不会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他长大的地方。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喜欢。 不易察觉的阴鬱之色从眼底掠过,又被有虞很好地隱藏了起来,他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很快又扬起笑容,对许陵光说:“好像到了,我们要下去了。” 第233章 我对道友一见如故 马车停在了一处宽敞的院落里。 许陵光从马车上跳下来,身后跟著一串小崽。 重雪说:“我从前来鄢陵府,在这里小住过几日,这里还算不错。不过到底久不住人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跟杨炯说,他是千金楼的副管事,我们在鄢陵府期间,一应事务都是他负责。” 被提到的杨炯上前见礼。 他是个外表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著灰色道袍,留一把精细打理的鬍鬚,身上有股文人的儒雅劲儿,不过一开口却又十分体贴周到热情,但又並不会让人觉得太过討好諂媚。 他对许陵光口称“二公子”。 “二公子初来鄢陵府,恐怕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不甚熟悉,我已经备下了一份手册,上面介绍了鄢陵府的风土人情,以及一些值得一去的地方。” 他双手捧著册子递上。 许陵光道谢,接过册子翻阅,发现这份导游手册竟然做的十分精细,不仅有鄢陵府大致规划地图,连每个区域的特色都標註了出来。 很贴心且实用的旅游攻略,比他自己去心思找省事多了。 “有劳杨管事了,我正需要这个。” 杨炯见他言谈带笑,便看出这位是个脾性温和好相处的人,心里顿时大大鬆了一口气。 於是他又大著胆子自荐道:“若是二公子不嫌,出行时可唤我等隨行。”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露脸机会,从前单主人与小公子过来时,他们基本见不著人。 就算偶有要求面见的时候,偏这两位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自家主人就不说了,寻常人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就是有千百种討好的心思也不敢露出来一丝。 至於小公子,许是近朱者赤,小小年纪同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话都说不上两句! 如今终於来了一位二公子,人和气,也能说得上话,自然是將各种手段都拿出来,以求留下个好印象,最好是能记住名字,说不得日后就能升迁呢。 杨炯这个提议也不错,许陵光没有立刻拒绝,他想了想说:“等需要的时候我和你说,今天先休整一下,我们自己隨意逛逛。” 杨炯闻言就识趣地退了下去,只叫人將灵马牵去餵养。 许陵光这才顾得上逛园子。 马上要住的地方是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院,白墙灰瓦青石路,透著北方建筑的古朴大气,连园子里种的树都比別处要生机勃勃一些。 许陵光说:“我们先去放行李,然后出去逛一逛,找个地方吃饭怎么样?” 兰涧和有虞自然没有意见,小崽们恨不得立刻就出门,许陵光的提议全票通过。 放好行李后,三个人就带著小崽们一起出门。 不过出门时许陵光惊讶地发现了重雪那一头极其引人注目的银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及腰的黑髮。 黑髮用琉璃冠束起一半,还有一半则披在身后。琉璃冠两侧垂下两根飘带,被轻风一吹,飘带与黑髮轻轻晃动,仙气飘飘。 “你的头髮怎么变黑了?还短了?” 许陵光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用目光去瞅重雪。 重雪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太好,银髮及地时有种非人的美,让人不敢多看。 换了黑髮,那股子不像人的妖异感淡了,仙气却更重,抿唇不笑时,像那种极重天规的仙君,让人不敢造次。 “我用了幻形术,原来的样子太引人注目了。” 整个商阳大陆都知道千金楼主人一头银髮非人样貌,他若是一露面,鄢陵府大大小小的势力都会知道他到了,到时候不说登门拜访有多烦人,恐怕许陵光和幼崽们游玩也不能尽兴。 兰涧抬眼看著许陵光,许陵光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 他挪开目光,抱著岁春和暮云转身往外走:“嗯嗯,低调一点也好,我们赶紧出门吧。” 兰涧隨手將昭灵和妘风抱起来,长腿步伐迈得很大,两三步就追上了许陵光,和他並肩往外走。 羽融眼睁睁看著两人走了,生气地说:“我也要抱!” 为什么没有人抱他? 有虞见他气得毛毛都炸开,圆滚滚一团像个淡黄色的蒲公英,笑著將他抱起来,揉了揉他手感极佳的大脑袋,说:“我抱你,走了。” 羽融气哼哼的,下次他要陵光哥哥抱! 一行人出了门,果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许陵光原本还担心幼崽们没有吃幻形丹,会不会太引人注意,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鄢陵府大街上走的飞的爬的都有,一个比一个奇形怪状,可比他们这一行人引人注目多了。 几只幼崽被抱在怀里东张西望,不仔细看也就是寻常小崽而已。 看重雪的人都比看幼崽的人要多。 “鄢陵府真是……有点出人意料了。” 许陵光喃喃感嘆完,就看见一个长相颇为俊美的男修大敞著衣襟走过来。 男修穿著一身大紫大红的广袖长袍,黑髮用一根造型怪异的树枝挽在脑后,走起路来有种雌雄莫辨的摇曳生姿,偏还大敞著衣襟,露出来的部位皮肤白皙光洁,可以看见流畅分明的胸肌以及腹肌。 客观地说,还挺养眼的。 但在大街上这样,就有点有伤风化了。 许陵光连忙捂住了岁春和暮云的眼睛,目不斜视地就要与对方擦肩而过。 结果那男修脚步一转,直直走在了他们面前,手中的摺扇一展,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许陵光看著对方直勾勾地盯著重雪看,明白了,这是看上重雪了。 他心里暗暗惊嘆,不愧是鄢陵府,这里的修士胆子可真肥啊。 男修眉眼如丝地看著重雪:“我对道友一见如故,不知道友可有閒暇去小坐片刻?” 他抬手一指斜对面的一家店铺,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好茶美酒,才子佳人,应有尽有。” 许陵光伸著脖子瞅了眼,牌匾上大大三个字“红袖招”。 不太像正经地方啊。 他暗暗去瞥重雪,看他反应。 就听重雪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第234章 「我不好男色。」 兰涧冷脸相对,但男修半点不怵,他笑盈盈横了兰涧一眼,拖著长长的调子“哦”了声,一副很是有经验的样子:“原来是有主的。” 他遗憾地嘆了声:“再好看的男人,有了主之后都討人嫌。” 自顾自说完,他目光一转看向许陵光,眼睛一亮,又倾身靠近:“这位道友瞧著面善得很,我似曾在哪里见过。不过去我哪里小酌一杯,敘敘旧,说不得从前也有过几分机缘呢。” 许陵光:“……啊,这。” 大哥你这话也太套路了。 对方笑脸相迎,他做不到像重雪那样冷脸赶人,只能尷尬又侷促地摆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喝酒。” 结果那男修见他好说话,竟然蛇一样贴上来,笑吟吟地说:“我平日虽然都是下面那个,但上面的功夫其实也不错,保管叫你满意……” 他像狼见了肉一样盯著许陵光,越看越觉得可口,这个可比旁边那个能看不能用的强多了。 於是语气越发魅惑起来:“道友不想试试吗?我亲自挑中的有缘人,可不收任何金银……” 男修靠得太近,许陵光尷尬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他一退男修就更近一步,许陵光哪见过这种阵仗,脸都红了,求助地看向重雪。 结果重雪竟然就站在那里看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忍不住求助:“重雪……” 兰涧听到他叫自己,结了冰的眉眼这才冰消雪融。 他嫌弃男修,直接隔空抓住了对方的肩膀,冷声道:“滚。” 他一出手,收敛的气息也隨之漏出几分。 男修一骇,不敢再纠缠,但又实在捨不得著能看不能吃的肥肉,硬是顶著兰涧吃人的目光,將一张传讯符塞到了许陵光怀里。 “道友要是想试一试,隨时用此符唤我便是。” 说完他乾脆利落的转身就走,也不蛇一样扭来扭去了,生怕慢了被兰涧给撕了。 哼,先前还没瞧出来,原来竟是一出郎有情妾无意。 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已经有主的他不喜欢,但这种从別人嘴里抢来的肉却更香一些。 他最喜欢了。 许陵光捏著烫手的传讯符,脸上的烫意还没退却,十分震撼地说:“鄢陵府的民风真是……” 他想了半天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词,最后憋出来两个字:“……开放。” 那红袖招一看就是青.楼妓.院之类的地方,那男修也不知道是老板还是里面老鴇,竟然大街上就来拉客了。 而街上其他人要么见怪不怪,要么就是朝他投来羡慕的目光。 羡慕? 许陵光顿了下,眼睛机灵地环视一圈,发觉不是错觉,那些人正羡慕地看著他。 ??? 这个地方真的好魔幻啊。 他看看闷不吭声的重雪,有点埋怨他刚才竟然袖手旁观,不过好在对方最后还是出手解围了,许陵光大人有大量没有和他计较,问他:“这个要怎么办?” 兰涧盯著他手里製作格外精美的传讯符,说:“你想怎么办?” 他的语气有些怪异。 许陵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不知道才来问你吗? 重雪怪里怪气的,明显是指望不上了,许陵光见不远处还有修士一脸垂涎地盯著他……手里的传讯符,眼睛一亮,就迎上了上去。 他晃了晃手里的传讯符,见对方神色热切起来,就觉得自己没看错,这修士看起来却是很想要的样子。 於是他主动攀谈道:“兄台,想要这个啊?” 那年轻男修穿著富贵,一看就是个不差钱的主,他见许陵光主动搭话,心里有了谱,但还是有些不信:“怎么,我想要,你捨得给?” 许陵光说:“那就要看你出什么价了。” 男修眯起眼打量他,还是一副將信將疑的样子:“春山君选中了你,你为何不去?” 许陵光违心地摆手:“我不好男色。” 男修看起来倒是信了些,说:“那你开个价吧。” 他用一种“你真是不识货”的目光打量一番许陵光:“春山君乃是合.欢宗的首席弟子,欢喜禪修到了第八重,与他共度一.夜,可抵你十年苦修。” 他大约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因为不喜男色就拒绝了春山君的邀请。 许陵光再次被震撼:“合.欢宗?欢喜禪?” 男修见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总算明白了:“原来是外头来的,难怪。” 他催促道:“你开个价吧,传讯符我要了。” 许陵光说:“你看著给吧。” 他笑眯眯道:“不过见著人没成事我可不管啊。” 男修哼了声:“我自然知道。” 说完將一个乾坤袋扔过来:“你看看够不够。” 许陵光打开乾坤袋一看,眼珠都不转了。 小小的乾坤袋里装著五十万中品灵石。 ????? 不是,刚才那大哥这么红啊? 他抬起眼,眼睛里都是灵石的形状,晕晕乎乎地说:“够了。” 男修听他这么说。直接將传讯符从他手中抽出来,转身就走:“谢了。” 许陵光捧著新鲜热乎的五十万中品灵石回去,人还是恍惚的。 他仰著头对兰涧说:“我把那张传讯符卖出去了。” 两边隔得不远,兰涧早就將过程听到了耳朵里,他神色恢復如常,淡淡“嗯”了声。 许陵光惊嘆道:“一张传讯符,竟然卖了五十万中品灵石。” 他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万!” 到底是鄢陵府的有钱人太多,还是那个春山君有什么特別之处? 许陵光琢磨著说:“那个春山君不会是什么头牌魁之类的吧?” 虽然他大街上拉客的行为奇葩了点,但长得確实足够当头牌。 兰涧听他又提起那人,淡淡说:“合.欢宗的邪修一向擅长迷惑人心,他们宗內秘术欢喜禪可以使人容貌改变脱胎换骨,欢喜禪练得越高,容貌就越盛。不管原本长得多丑,修炼此术后都能改头换面。” 他留意著许陵光的表情,语气平缓道:“那春山君都將欢喜禪修炼到了第八重,容貌也不过如此,本来样貌说不得难以见人。” 第235章 「你不懂,他心里记著呢。」 许陵光眨了眨眼睛,有点诧异地看著他。 客观一点说,就春山君现在的样子来说,就算原本再丑,应该也丑不到哪里去。 而且怎么也不能用“不过如此”来形容对方吧? 多少有点不客观了。 要不是重雪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情绪,他都要怀疑重雪和对方其实有私怨了。 不过转念又想想重雪自己长得这样,那觉得春山君“不过如此”也正常。 许陵光顿时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他捧著热乎乎沉甸甸的一袋灵石,喜滋滋地说:“这一趟的销有了。” 这简直就是路上捡钱了。 这么一看鄢陵府民风开放一点也没有什么嘛。 反正开放的又不是他。 许陵光喜滋滋地抱著两只崽子继续往前,已经盘算著怎么这些灵石了。 杨炯给的册子上標註了附近有一家临月楼,里面的岩鹿三蒸是一绝,他左右张望寻找临月楼,想著先带崽子们去填饱肚子再慢慢逛。 丝毫没注意到与他並肩的重雪正散发著低气压。 许陵光对著册子上標註的简易地图,很快就找到了临月楼。 临月楼秉承了鄢陵府的一贯风格,虽然名字起得婉转美丽,但风格却十分豪迈,就连匾额上“临月楼”三个字都透著一股錚錚硬气。 “就吃这家吧。” 许陵光抱著崽子们当先进去,要了个雅间。 侍女引著他们上楼时,正巧有一行人下来。两拨人擦身而过时,对面那伙人里的一个胖墩忽然“咦”了一声,停住脚步扭头盯著许陵光一行说:“这不是煤球吗?” 许陵光顿时,回望过去,发现那小胖墩的目光看得竟然是有虞。 有虞看了对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认错人了。” 那胖墩却是来劲了:“怎么可能,你就是煤球。” 他鼻子动了动,像是在嗅闻气味。 “就是这个味道没错,就是你——” “你认错人了。” 胖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陵光强行打断。 他有些不悦地瞥了许陵光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向有虞的方向,笑嘻嘻地说:“既然回了鄢陵府,那有空来找我玩啊,你走了之后,我可是很想你呢。” “我家还在原来的地方,你知道的。” 说完之后也不管有虞的反应,呼朋唤友地走了。 许陵光皱眉看一眼胖墩的背影,说:“这都是什么人吶,都说了认错人了。” 他说完去看有虞,却见少年面无表情,淡色的唇却抿得很用力。 许陵光一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其实没有认错人。 那胖墩虽然长得高大,但看模样年纪其实不大,只是裹了一身綾罗绸缎,加上人又长得胖,所以下意识让人觉得他年纪不小了。 但仔细看,会发现他应该和有虞差不多的年纪。 而有虞確实说过,他是在鄢陵府长大的。 但现在想想,羽融妘风还有昭灵都是自小长在哀牢山,为什么唯独有虞是后来才回哀牢山? 许陵光隱约抓到了一点什么,却没有追问,还是扬起笑脸拍拍有虞的肩膀,说:“这年头什么莫名其妙的人都有,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不用理会他们,我们去吃饭吧。” 有虞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缓和了一些,他看著许陵光点点头,跟上去:“嗯。” 进了包间,小崽们嘰嘰喳喳地点菜,有虞也和他们一起看,之前那种若有似无的阴鬱气氛一扫而空。 许陵光暗中观察,稍微放心了一点。 杨炯的推荐確实不错,临月楼的岩鹿三蒸做得一绝。 最先上的是蒸鹿筋,鹿筋软糯香滑入口即化,不知道加了什么佐料,蒸出来有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很受幼崽们的欢迎。 每个小崽面前都盛了一小碗蒸鹿筋,吃得呼嚕嚕头也不抬。 许陵光自己也盛了一碗,不紧不慢地吃著,还抽空跟重雪传音,说悄悄话:“刚才那小胖子你能查到是哪家的吗?” 边说还边瞥了一眼正低头吃蒸鹿筋的有虞。 有虞的口味和小崽们很一致,这道蒸鹿筋显然也很合他的口味。 兰涧瞥他:“查他做什么?” 许陵光说:“我怀疑那小胖子以前欺负过有虞。” 虽然那小胖子说话带笑,嘴里还说著什么“有空找我玩”,但许陵光总觉得他看著有虞的眼神很不怀好意。 那种眼神怎么说……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甚至是恶意的施捨。 他不知道有虞当时是什么心情,但许陵光自己回过头来越想越觉得不舒服。 只可惜兰涧不在这里,不然可以问一问他有虞在鄢陵府的事。 如果只是寻常的互相不对付就算了,但要是小胖子做过什么过分的事,现在重逢还敢主动挑衅,他可要替他父母好好教育一下这小胖子。 兰涧说:“我倒是知道一些,但是有虞未必想让你知道。” 许陵光拧眉,有虞確实对鄢陵府的过往有些迴避。 如果有虞不想让他知道,他为了给有虞出头执意去翻出来,好像也不太好。 许陵光迟疑了下,说:“那算了,不过你跟我说说,他以前在鄢陵府是不是过得不太开心。” 兰涧看一眼安静吃鹿筋的少年,想起刚捡到他的样子,低低“嗯”了声:“是不太好。” 果然……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许陵光暗暗嘆了口气。 他其实有很多疑问,但想著有虞或许並不想他知道,就打住了好奇心,没有继续追问。 而是磨了磨牙,恶狠狠地说:“那小胖子最好別再让我遇到。” 兰涧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在他看来,有虞如果在意,那如今他已经有实力可以自己报復回去。 如果他没有付诸行动,那就是已经不在意了。 “有虞或许已经不在意了。” 许陵光不满他一眼,心想果然不是自家的崽子就不上心:“你不懂,他心里记著呢。” 要不然刚才不会那副样子。 第236章 「煞星,真是煞星!晦气!」 兰涧听了他的话,默了默说:“我让杨炯去查。” 许陵光这才满意,说:“查了立刻告诉我。” 他说完回头,就发现桌子上安静了许多,几只小崽们饭也不吃了,都伸著脖子朝他这边瞅。 ??? 许陵光莫名:“怎么不吃了?” 他看了看新上的蒸鹿肉,闻著挺香的啊:“不好吃吗?” 岁春哼哼说:“你们两个背著我们说悄悄话。” 因为担心有虞会听见,许陵光跟重雪用的是传音,所以小崽们只是发现这两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但却听不到具体说了什么。 暮云说:“有什么要背著我们的!” 羽融和妘风跟上:“就是!我们也要听。” 昭灵左看看右看看。 说什么?听不懂。 他啄了一口鹿筋,昂起头咽下去,响亮地“啾”了声。 只有有虞懂事地没有参与。 许陵光:“……” 他咳了声,看向重雪,疯狂给他使眼色:你快点找个理由啊。 重雪垂下眼皮,闷不吭声。 “……” 被几双圆溜溜且明亮的眼睛盯著,许陵光根本顶不住一点,他咳了声,义正言辞地忽悠小崽:“也没有说什么,我和重雪在商量等会去哪里玩。” 小崽们很好哄,立刻就信了。 羽融两只爪爪扒在桌面上,脖子往前伸,巴巴瞅著许陵光问:“那商量好没有啊?去哪里玩?” 许陵光:“……” 小崽的眼神清澈单纯,都把许陵光看得生出了一股子愧疚感,他忍不住在桌底下踹了重雪一脚,眼风斜著他:你倒是说话呀! 怎么骗小崽的坏事全让他来! 兰涧被踹了一脚,终於动了,他夹了一块蒸鹿肉塞进羽融的嘴里,说:“吃完你就知道了,再不吃就冷了。” 蒸鹿肉好香,羽融嚼嚼嚼,觉得大哥说得很有道理,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到了满桌美食上。 恰好侍女又端了新菜上来,小崽们的注意力彻底被转移,满心满眼都是好吃的。 生怕自己慢了,好吃的就被其他崽抢光了。 许陵光嘴角抽了抽,看著脑袋都快埋到碗里的小崽们,心说真好骗啊。 啊不,真可爱啊。 只有有虞若有所思地看了兄长和许陵光一眼,总觉得他们刚才並不是在说这些事。 不过兄长和许陵光看起来並不想告诉他们,那就算了。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香香软软的蒸鹿肉放进面前的碟子里,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 吃过饭,天色已经傍晚。 吃饱喝足的幼崽们或是被抱在怀中,或是趴在许陵光肩上,懒洋洋地舔舔毛毛,追问要去哪里玩。 许陵光想了想,徵询重雪的意见:“不如先去黑市看一看?” 鄢陵府的黑市位於西城地下,据说是相当大的一块区域,只在夜里开放。 许陵光想著先去看看情况,探探路,就当消食了。 重雪没有意见,於是两大一小,带著五只幼崽就浩浩荡荡地去了西城。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南城,是鄢陵府非常繁华热闹的区域,许陵光一行吃过晚饭出来,路上店铺鳞次櫛比,行人摩肩接踵,很是热闹。 但出了南城,到了西城接壤的地带之后,许陵光发现整个西城的店铺基本都已经关门了。 极少数店铺就算开著门,那大门也是半开半掩,像是见不得光似的。 路上遇见的修士除了和他们一样,一看就是来逛黑市的,其他看起来是本地人的修士,大多低著头行色匆匆。 许陵光说:“西城怎么这么荒凉?” 他以为黑市在西城,西城会比南城更为繁华呢。 结果看起来完全不是这样。 有虞对这里的规则很清楚,轻声说:“黑市只在日落之后开放,这个时候,很多藏在黑市里的……人会出来,对西城的人来说,这些都是不確定的危险,所以日落之前,所有店铺都会关门,西城人也儘量少在外面行走。” 其实在西城本地人並不把黑市叫做黑市,而是称作“鬼市”。 一到日落时分,鬼市魑魅魍魎尽出,是最不太平的时候。 许陵光有点奇怪:“如果黑市的人太过分,道盟不管吗?” “这已经是道盟和黑市协商后的结果,日落之前,黑市里的人不许出来。” 有虞说:“至於日落之后发生的事,只要不是太过分惹了民愤,道盟大多睁只眼闭只眼。” 许陵光听明白了,这黑市里面的势力估计也不小,镇守鄢陵府的道盟恐怕也没办法,於是想了这么个这种的法子。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黑市的入口。 黑市的入口竟然是一座灵堂。 灵堂不算宽敞,进门的廊柱上掛著白色輓联,正东方位供著一尊八臂提人头怒目的神像,顶部垂下无数白幡,正中央是一口敞开的棺材。 那棺材就是黑市的出入口了。 许陵光看了看那神像,认不出是什么,再看看进门的棺材,心里嘀咕这地方真是鬼气森森。 正说著,棺材另一端就有声音道:“若是不进就挪挪地方,莫挡著他人道。” 里面的人要出来,许陵光就往旁边退了退,还没站稳,就感觉一股阴风吹过,接著就有个穿著丧服的老头拄著拐杖出来了。 老头瞧见许陵光一行,缓慢转过身,一双被白翳遮住了瞳孔的眼睛扫过许陵光,以及他怀里抱著的小崽,嗬嗬笑了声:“好货啊,都是好货!” 许陵光直觉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眉头皱起抬袖挡住了小崽们,隔绝了老头探究的目光。 他用手肘碰了重雪一下,说:“我们下去吧。” “你走前面。” 兰涧落后他半步距离,淡淡扫了老头一眼,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却见有虞忽而上前拦住了老头。 老头皱眉打量这拦路的少年,一只手將耷拉著的眼皮抬起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他:“我怎么看著少年人有点眼熟?” 有虞面无表情地看著他,淡声说:“你这眼睛果然是瞎了,是人是货都认不清。” 老头弓著的身体陡然一震,猛地抬头死死盯著他,布满白翳的眼睛不安地颤动,想起了一个许久没见过的人:“你、你是……” 有虞並没有什么回到旧地的喜悦,他眉间拢起一点阴鬱,面无表情地盯著对方:“是我。” 老头抖得更厉害,又觉得晦气,匆匆忙忙拄著拐就往灵堂外跑,边跑还边啐了两口:“煞星,真是煞星!晦气!” 当年这小煞星被人带走,都以为他多半是死在了外面,结果竟然没死,还又回来了。 有虞没理会他说的话,垂著眼睛转身走到了兰涧身边。 兰涧瞥了走远的老头一眼,问:“认识?” 有虞“嗯”了声。 兰涧见他没有要细说的意思,就也没有问,拍了下他的头,说:“走吧。” 第237章 「这里是卖宠物的。」 兄弟俩一前一后追上许陵光。 许陵光瞥了这一大一小,没问他们慢了这么一会儿是去做什么了。 他看著眼前纵横交错的狭窄街道,问:“我们走哪边?” 地下黑市的面积比许陵光想像中还要大上许多倍,这简直就像是一座地下城了,只不过头顶上掛著的都是昏暗的红灯笼,而脚下踩得的是摩擦得已经发黑的石板路。 石板路极窄,只有一人宽,如同蜘蛛网一样向著四面八方延伸,又从主干上分出无数的岔路,但凡方向感差一点,都要迷路。 “往左走,那边卖灵药的店铺多。” 最后是有虞指了路。 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原本落后半步跟在许陵光身边,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走在许陵光前面带路。 许陵光发觉他对这里似乎非常熟悉。 那些蜘蛛网一样的岔路,他都不用犹豫,就直接踏了上去,两人在昏暗的巷道里穿了片刻,很快就到了一处开阔地带。 红彤彤的灯笼映照下,一间挨著一间的狭窄店铺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店主人大多不怎么吆喝,要卖的东西就摆在明面上,有客人们看上了就会走进去谈价钱。 有虞低声说:“不要的东西不要碰。” “若是见到有些店主模样异於常人,也別表现出来,不然可能会激怒对方。” “看上的东西比手势出价就好,儘量別出声,如果谈不拢,可以要求去后面谈。” “这里货物真真假假,全凭眼力,付了钱就不能再反悔。” 许陵光將他的叮嘱记在耳中,终於忍不住问:“你对这里很熟悉?” 有虞身体僵硬了一瞬,有些不自然地说:“以前来过。” 许陵光没有露出异样,笑著说:“那你好厉害,这些门门道道都摸得清,今晚就靠你了。” 他讚赏的语气让有虞愣了下,接著將脸侧到一边:“这些规矩,多来几次也就知道了。” 许陵光笑吟吟说:“但一开始就有人带路,还是可以少走弯路。” 他说著就看见有个头上生了两只巨大的犄角的男人扛著一头猛兽进了其中一家店铺。 “那个人……” 想到有虞的叮嘱,他立刻將惊讶压了下去,观察四周人的反应,显然都已经习以为常。 他压低了声音问:“那是人妖混血?” 鄢陵府是允许人妖混血存在的。 有虞点点头,解释说:“他有犀渠的血脉,在黑市很久了,店里卖得都是他自己猎来的灵兽,许多不常见且十分凶猛的灵兽他那里基本都有,就算一时没有,只要灵石给够,他也会想办法去捉来。” 许陵光说:“他刚才扛进去的好像是一头裂地虎。” 裂地虎有体型巨大,力大无穷,而且普通灵虎都是独居,而裂地虎却常常夫妻同行,一只裂地虎已经十分难对付,两只一起更是难上加难。 神藏境之下的修士通常看见这种灵兽都会主动绕道而行,不敢轻易招惹。 但刚才那店主却扛了一头回来,看滴落的血液,应该是新死的。 要么他境界极高,修为在神藏境之上;要么就是实力极强,可以越级猎杀。 不论哪一种都不是善茬。 “这黑市里真是臥虎藏龙。” 许陵光感嘆:“我们也去看看。” 裂地虎不多见,其血液和內丹都是炼丹的上好材料。 许陵光靠近,就见男人正在动作熟练地將一整头裂地虎剖开,价值高的內丹、虎筋、虎皮等等都要分出来单卖,至於普通的虎肉则扔到一旁,可以送去各大酒楼的后厨。 总之连一根毛都不会被浪费。 许陵光站在不远不近地地方观看了会儿,確定內丹不错,就问了价。 老板抬眼打量许陵光一眼,目光掠过他身侧的兰涧和有虞时微妙地顿了顿,浑身的凶煞气收敛了些,抬起手比了个数字。 他开价十万中品灵石。 这价格不算贵,甚至可以说是公道了,许陵光原本还以为会討价还价一番,没想到竟然直接跳过了这一环节。 他將一个乾坤袋递过去。 男人將血淋淋的內丹用一旁的破旧衣服擦了擦,直接扔给了许陵光。 “……” 许陵光接住內丹,一拿出帕子擦手,一边收起內丹,往下一家店铺走。 等走远了一些,才忍不住低声感嘆:“这地方风气真是彪悍,而且我还以为会被宰呢。” 他们这一行人大大小小还带著幼崽,不知內情的人一看估计就会以为他们是好宰的肥羊。 有虞说:“能在黑市里活得不错的人妖混血,眼力都不会差。” 要是眼力差了,不够敏锐,也就活不下来了, 死了还算好的,最惨的是成了货物。 许陵光想到对方刚才抬眼打量的他们一眼,猜测对方估计是瞧出重雪实力不凡,这才没有漫天要价。 他满意地回头看了不声不响跟在身侧的重雪一眼,心想这种有势可仗的感觉可真好啊。 要是换成自己一个人来,说不定就要被当肥羊宰了。 许陵光脚步轻快挨家店铺逛过去,看见喜欢的就比划手势出价。 黑市里的人鱼龙混杂,有像那个犀渠族一样眼力好的老板,自然也有眼神不好的,想把他当肥羊宰。 不过遇见这种,许陵光基本上转头就走,连价钱都懒得谈。 没一会儿这片不大的地方就逛得差不多。 许陵光没防备走到了尽头,拐了个弯儿就听见不远处的街道传来鼎沸人声。 “那边好热闹啊,在卖什么?” 许陵光嘀咕著,脚已经迈了出去,跟著声音很快就找到了源头。 外围人山人海,还有各种叫价的声音。 许陵光在人群后方,到处找空隙往里看:“这里卖什么呢,这么多人?” 有虞只是慢了一步没来得及拦他,就被他摸到了人市上。 他抿了下唇,说:“这里是卖宠物的。” 第238章 「不愧是猲狙血脉,锁灵链下还能有这般实力。」 “宠物?” 许陵光还以为是灵宠,顿时来了兴趣,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空位连忙钻进去,想看看这里都卖什么灵宠。 结果刚进去就被一具油光发亮的肉.体糊了满眼。 他下意识抬袖挡住了小崽们的视线,茫然地左右张望,有点搞不清楚情况。 那异常健美的肉.体的主人他也看清楚了,竟然是个长著狼耳和尾巴的成年男子。 男子颈上繫著一条革带,革带后连著连著一条漆黑的铁链,身上只围著一件勉强遮挡住隱私部位的布料,如同兽类一样被关在笼子里。 他身量很高,一双眼睛是灰色,露在外面的躯体肌肉隆起,充满力量感。 但因为被铁链束缚著,他只能憋屈地蹲在笼子里,灰色的眼睛凶狠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 而四周围著的人还在竞价。 “二十万。” “二十五万!” “三十万!” 这些人不仅竞价,竞价时还会设法压住其余人继续竞价。 眼见价格节节走高,人群里有声音说:“四十万。我是奉了朱三公子之命来竞价,诸位若是不急,不如看看別的,这一只我们朱三公子非要不可。” 这人抬出了“朱三公子”的名號,竞价的人果然犹豫起来,价格没有再步步攀升。 主持拍卖的人见状见状继续添火:“这可是猲狙(he ju)的血脉,虽然血脉稀薄了些,但猲狙一族擅战好杀,战斗力非同一般。不论是做孌宠还是做战宠都不亏啊!” 主持人见有人面露犹豫,呵呵一笑,牵著铁链强行將男子藏在阴影里的头拉起来,让他仰起脸好让眾人看清他的相貌:“看看这长相,高鼻深目硬朗俊美,是不可多得的好皮囊,能看能玩还能打,虽然算不上极品,但也是可遇不可求。” 男子被铁链扼住脖颈要害,顿时露出暴躁之色,喉间隱约发出如同雷鸣一样的声音,竟然挣扎起来,开始疯狂撞击笼子。 他的力气极大,將笼子撞得噹啷作响,甚至连坚不可摧的柵栏都被掰弯了几根。 但在场的人无一在意,反而发出兴奋的呼声:“不愧是猲狙血脉,锁灵链下还能有这般实力。” “瞧瞧这满身的腱子肉,养得可真好,比起那些细皮嫩肉碰一下就去了半条命的小兔子,这样的玩儿起来可要有劲儿多了。” “……” 因为男子发狂,人群又沸腾起来。 之前停滯的竞价再次开始攀升,显然那朱三公子的名头在质量足够好的货物面前並不值什么斤两。 “五十万!” “六十万!” “七十万!你们儘快来,今日本君志在必得。” “……” 高低起伏的竞价声里,那有猲狙血脉的男子还在不断地嘶吼撞击笼子,然而笼子上施加了禁制,他又被锁灵链所束缚,除了將自己撞得满身是伤,引得竞价更为激烈之外,毫无用处。 许陵光站在近处,听见对方发出愤怒又绝望的嘶吼,有些不適地皱起了眉。 他这才意识到,这里卖的宠物並不是什么灵宠,而是“人”。 这有猲狙血脉的男子最后以一百零五万中品灵石的价格成交。 竞拍到他的是之前那个说志在必得的中年修士,他显然有些身价,浑身上下看得见的地方都掛满了防御法宝。 他在眾人艷羡的目光里结清了帐,极其轻慢地踹了脚笼子:“快放出来,本君要验验货。” 拍卖会的人將笼子打开,把锁灵链交到了对方手里。 笼门一开,里面的人就如同野兽一般飞速扑出来,意图咬断中年修士的脖子。 但那中年修士看起来脚步轻浮,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实力竟然很了不得,他伸出一掌就將扑出来的人轻而易举按在了地上。 男子还在不断挣扎,他看起来並不会说话,只会如同野兽一样嘶吼。 中年修士提了提腰带,一手拎著锁灵链,一脚踩在了男子背上,怪笑道:“是个有劲儿的。” 他说著弯下腰,钳著男子的脸转过来反覆打量一番,满意道:“老实一点,伺候得本君高兴了,才有你的好日子过。” 说完就將一粒药丸强行塞进了男子的嘴里,然后踹了他一脚:“起来吧。” 男子吃了药之后明显萎靡起来,满身凶煞之气也跟著低迷下去。 他踉蹌著爬起来,被中年修士牵著往前外走。 许陵光看著对方的消失在人群外,眉头拧得死死的,虽然知道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但亲眼看到,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猲狙族的男子被拍卖掉之后,下一个是个蛇族的少年。 那少年看著也才十几岁的模样,抱著膝盖蜷缩在笼子里,偶尔抬起脸看一眼外面的人群,又畏惧地低下去。 但那短短一瞬间露出来的妖异美貌,已经足以叫人群沸腾。 新一轮的竞价又开始了。 许陵光已经看不下去,他拉著沉默跟在身边的有虞出去,已经没了之前的好奇和兴奋。 他有点不理解:“这样的买卖是被允许的吗?不是说人妖混血在鄢陵府是被默许的?” 有虞低垂著眼眸说:“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默许存在。” 一只战斗力强悍的灵宠尚且会引起爭夺。 何况是能够被驯养的人妖混血。 妖族因为血脉缘故,大多相貌出眾,有些特殊血脉还会拥有极强的战斗力。 对於一些已经不满足於驯养灵宠的修士而言,人市上的这些新宠物,完美地满足了他们的需求。 或是当做孌宠,或是训练成趁手的武器。 总之是极为划算的买卖。 至於这些低等的人妖混血是怎么想的,无人会在意。 体內流著妖族的血,就註定不容於世,也只有鄢陵府的地下黑市能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甚至有些混血其实是自己主动寻找买家,期盼著能找个好主人,离开这鬼气森森的黑市。 第239章 「都到这个地步了,就不必再装了吧,肥遗?」 许陵光沉默下来,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样的情况非一人之力能改变。 他嘆了口气看向沸腾的人群,那蛇族的少年容貌太盛,引起了激烈的爭夺,为了得到他的修士爭得面红耳赤,空气里都燃起了火药味儿。 至於被爭夺的中心,那少年坐在笼子一角,始终低著头,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和蛇族看上去没有半分关联性。 许陵光原本不想管,但事情到了眼前,他又不忍心就这么坐视不理。 比起之前的凶性十足的猲狙族,这蛇族少年看起来实在太过年幼孱弱,一旦落到了那些奋力爭夺的修士手中,想也知道是什么下场。 许陵光犹豫再三说:“我想竞拍。” 有虞驀地抬眼看他,兰涧的目光也投注过来。 许陵光估算了一下价格:“之前那个猲狙族竞拍到了一百万出头,这个蛇族虽然竞爭大一些,一百五十万应该差不多。” 一百五十万中品灵石不少,但对现在的许陵光而言,拿出来也不会太肉痛。 毕竟之前他才把那个春山君的传讯符卖了五十万中品灵石。 果然这种飞来横財留不住,许陵光安慰自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要是今天就这么走了,日后他难免总会想起这一幕,反而容易起心魔。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许陵光见这两人都看著自己,忍不住扯了兰涧的袖子一下:“你个头高,你去喊价。” 兰涧凝了他一眼,转身去竞价了。 有虞看了笼子里的蛇族少年一眼,垂著眼睛低低地说:“人市这样已经很多年了,救不完的。就是救出去了,他们也无处可去,实力若是太过弱小,最后还是会被抓回去,再卖第二轮。”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许陵光也明白这个道理,但那个蛇族少年看起来太小了,也就和有虞差不多的年纪。 他实在难以坐视不理。 他低声说:“我们可以问问他还有没有亲人,如果有最好,把他送回去就行。若是没有……” 许陵光顿了下,一时间也想不到太好的安排,只能说:“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吧。” 兰涧很快就结束了竞价,以一百四十八万中品灵石的价格將蛇族少年拍了下来。 许陵光听到结束竞价的时候,稍稍鬆了口气。 他穿过人群,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锁灵链,温声对蛇族少年说:“出来吧。” 他的声音太轻柔,像是怕嚇到了对方。 那一直蜷缩在笼子深处的少年抬眼看他一眼,许陵光这才发觉他的眼睛深处有一点绿,这点异色衬得他美得越发妖异。 许陵光以为他害怕,朝他伸出了手。 那少年犹豫一会儿,握住了他的手,从笼子里爬了出来。 许陵光这才发现他竟然不太会走路,双.腿看起来没骨头一样,走起路来软绵绵的。 有虞看了会儿说:“他是被餵了丹药强行化出的双.腿。” 许陵光一愣,就见那少年的裸露在外的双.腿已经长出了鳞片,像是要隨时合二为一,变成一条蛇尾。 其他人看见少年这模样,有的在庆幸自己幸好没拍,化形都化不全,玩起来也麻烦。 当然也有口味独特的人,垂涎地看著少年的蛇尾,后悔没有竞拍到底。 明里暗里的目光扫过许陵光一行,暗暗估量他们的来头和实力。 只是在触到如同山岳一般八风不动的兰涧时,敏锐一些会下意识收回目光,不敢再有什么心思。 许陵光和有虞一人一边搀著少年到了无人处。 那少年似乎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很是惶恐不安,绿色的瞳仁颤动著,嘴唇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许陵光见到他的双.腿已经並在一起,几乎快要完全变成蛇尾的模样。 少年双.腿软的快要站不住,许陵光只好让他靠墙坐下,试探著跟他沟通:“你还有亲人吗?” 少年缩著肩膀,迟钝地摇摇头。 竟然真的没有亲人。 许陵光有些头疼,想著如何安置对方:“那你之前都住在哪里?” “就在……这里。”少年终於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很不熟练,嗓音有些生涩。 看来这少年原本就是黑市的人,估计是运气不佳被捉住,才成了拍卖的宠物。 如果再將他独自留在这里,多半又会被抓回去。 许陵光下意识看向兰涧:“我们可以把他带出去吗?” 兰涧说:“按照黑市的规矩,有主的宠物,就可以离开鬼市。” 许陵光鬆了口气,说:“我们先把他带出去吧,然后再看看怎么安置他。” 既然已经救出来了,总要送佛送到西。 兰涧扫了少年一眼,说:“带回千金楼,让杨炯安置他吧,带回住处不太合適。” 许陵光想想也是,到底是个陌生人,家里还有几只小崽,还是要谨慎一些。 於是就点头道:“那今天先不逛了,我背他出去。” 少年的双.腿已经完全变成了蛇尾,看起来已经无法行走。 许陵光將暮云和岁春塞到重雪怀里,让他抱著小崽,自己弯下腰准备去背那少年。 却被有虞抢先一步:“我来吧。” 有虞將羽融交给许陵光,先行一步將人背了起来。 许陵光见状也就没有再坚持,抱著羽融和重雪一起往外走。 有虞背著少年,走得慢一些,跟在他们后面。 一行人怪异的组合一路上引起了不少注目,不论黑市里的人还是来经过的买家,看见有虞背著个蛇族少年时,目光都很怪异。 那少年像是害怕,怯怯將脸埋在有虞颈窝。 有虞侧了侧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许陵光,他似乎是怕自己跟丟,时不时就会回头看他一眼。 他弯唇朝许陵光笑了下,等许陵光回过头去,压低了声音对背上的蛇族少年说:“出去之后,你自己找个理由离开。” 少年露出茫然无措的样子,可怜得很。 不太熟练地开口:“我、我没有……地方、去。” 有虞神色平静,篤定地戳破了他的偽装:“你与那头猲狙认识吧。” 少年一顿,无辜的绿色眼眸眯了眯,没有出声。 “你运气好,有我二哥助你。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计划,但你若是打著利用他的主意,就大错特错了。” 有虞鬆开手,侧过脸看他,眼底隱隱约约有红色暗芒掠过:“都到这个地步了,就不必再装了吧,肥遗?” 第240章 「这不是小煤球吗?」 有蛇一首两身,名曰肥遗,见则其国大旱。 所谓见则大旱,是因肥遗喜水且擅控水,所经之处凡是有水源,都会被肥遗吞入腹中。 若遇见敌人,储於体內的水源就是肥遗的武器。 肥遗一族早年居於浑夕山,嚻水自浑夕山发源,但山上却不生草树木只產铜和玉石便是因为肥遗喜水。 肥遗性格极为霸道,將嚻水占为己有,才导致浑夕山寸草不生。 这一族在山海境绝非善类,就算只是后嗣血脉,也不可能如此柔弱可欺,他们骨子里就传承著凶性。 就像那头猲狙一样。 只不过猲狙凶性毫不遮掩,显露在外,而肥遗则善於偽装,利用自己的柔弱外貌迷惑人。 眼前的蛇族少年表现出来的柔弱无害,都只是一时的偽装罢了。 见身份被吹破,少年收起脸上的无辜之色,那软绵绵无法动弹的蛇尾在地上轻鬆一撑就稳稳从有虞背上下来,落在了地面。 若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蛇尾和普通的蛇尾並不一样,是由两条一模一样的蛇尾麻状绞缠在一起所形成。 “你急什么,我又没打算把他怎么样。” 少年,也就是祝由甩了甩尾巴说:“我在鬼市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用那种眼神看我。” 那种不含任何情绪的目光,就好像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看待。 他自知自己这副样貌非常具有迷惑性,也不是没有人可怜他同情他,想要救他出苦海,但他们的目光都是居高临下,或者透著一点不敢表露出来的別的意味。 总之不会是全然纯粹的。 祝由都看得腻烦了。 他歪头笑了下:“这样的好人可不多见,是不是?” 有虞沉著脸凝著他,並不接他的话。 他不开口,祝由一个人自说自话有些无趣,就刺了他一下:“你也是从鬼市出去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他好玩,才想多留一会儿而已,你不说我晚些也会走,我还有要紧事要办。” “多稀罕的人啊,不多看两眼,下次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见。” 有虞警告他:“你可以走了。” 祝由轻“呵”了声,说:“我是要走的,不过临走之前也得跟救命恩人道个谢吧?” 他说完尾巴一甩,就追上了前方的许陵光。 他本来想直接趴许陵光背上逗逗他,结果还没靠近,就见走在许陵光旁边的男人回过头来,目光冷冷地锁定他,收敛的气息泄露一些,让祝由心惊肉跳。 果然自古以来宝物旁边都有恶兽守著。 祝由不甘心地撇了下嘴,但到底不敢找死,只好停下来,用轻轻柔柔的声音叫许陵光:“恩人。” 许陵光回头,就见少年站在不远处,神色期期艾艾,像是有话要说。 而有虞则站在少年不远的地方。 许陵光有点疑惑:“怎么了?” 祝由顶著压力靠近他一些,微微低垂著脸说:“我忽然想起来,我在黑市还有个远房长辈可以收留我,我想去找他,就不给恩人添麻烦了。” 许陵光微愣:“倒是也可以,不过你那长辈靠谱吗?他家在何处,不如我们直接送你过去?” 祝由抬起脸,眼睛弯了弯,脸上都是笑意:“其实我骗你的。” “???” 许陵光缓慢眨了下眼睛,没搞懂这是闹哪一出。 他懵懵看著似乎很高兴的少年。 “我叫祝由。” 祝由的蛇尾缓慢摆动,两条缠成麻一样的尾巴缓缓分开,其中一条伸向许陵光的方向,像是想触碰他。 但被兰涧淡淡扫过一眼后,又在咫尺之地不甘心地收回来。 他歪著头笑眯眯地对许陵光说:“我是肥遗血脉哦,今天我会有事,就先走了。你买我的灵石,下次我再拿回来还给你。” 说完他两条尾巴再度绞缠在成一条,灵活地一摆,便贴著墙下阴影离开了。 速度快到许陵光都没反应过来。 他嘴巴张成了“o”形,好半天才消化了这场突如其来的自爆身份。 “你看到吗?” “他有两条尾巴!” 许陵光很是震惊,他以为半人半蛇已经很稀罕了,没想到祝由竟然有两条尾巴。 “肥遗一族,皆是如此。” 兰涧很是稀鬆平常,山海境的邻居们多得是长得比肥遗更加的奇形怪状的。 可能是他的反应太淡定,许陵光冷静了点,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祝由骗了。 他挠挠头:“什么意思啊?其实他不需要我们救?” 祝由临走时身上看起来没有半分怯弱之气,而且实力不差的样子。 有虞说:“他和前面拍卖的那头猲狙认识。” “他们是故意在市场上被拍卖的?”许陵光抓住了重点。 “为什么啊?” 有虞摇摇头:“不知道。” 他也懒得探究。 鬼市里的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见他也不知道,许陵光也就歇了好奇心,摆摆手说:“算了,那我们自己回去吧。” 说完想起自己出去的大笔灵石,“嘶”了一声,喃喃说:“他最好真的会把灵石拿回来还我。” . 从黑市出来,许陵光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外面的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屋檐下掛著的红灯笼还在隨风晃动。 但红彤彤的灯笼和身后的灵堂结合在一起,不仅不觉得喜庆,反而平添了几分森森鬼气。 许陵光左右张望张望,正想说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啊,就看见有一队人抬著一顶软轿经过。 抬轿的六人面容硬朗肌肉賁张,统一穿著粗布短打,腰间系一根白腰带,两条壮实的胳膊裸露出来,稳稳噹噹抬著肩上的软轿。 软轿不大,惨白的纱幔环绕一圈,垂落在夜风里,被吹得飘飞,偶尔露出的缝隙里,能瞧见里面坐著的是个女人。 披麻戴孝的打扮,像是家中有丧事。 许陵光扫了一眼就没有多看,抱著小崽停下脚步,想等软轿过了再往前。 结果那软轿却不偏不倚地正拦在他们一行人面前。 轿子上的纱幔被一只惨白没有血色的手撩开,不施粉黛的美人面从纱幔后露出来,眼睛直勾勾盯著有虞,惊讶地说:“这不是小煤球吗?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 第241章 「也不知道兰涧什么时候回来……」 “小煤球?是在叫你?” 许陵光回头看看有虞:“你认识的人?” 有虞抿了下唇,看了女人一眼,小声说:“打过两次交道,不是很熟。” 他说得有些心虚。 秦仙姑是邪修,靠一身邪门诡术在鬼市立足扎根,势力颇大,鬼市有两成以上的地方都是她的地盘。 当年他从人市逃出来时受了伤,碰巧躲到了秦仙姑的地盘上。 秦仙姑发现了他,但並没有驱赶他。 但作为报酬,他配合对方暗杀了两个修为不低的邪修。 秦仙姑当时说他年纪小容易被人轻视,最適合做这样的事,还提过出招揽他。 但是有虞不太喜欢她的行事作风,后来伤势好得差不多,就偷偷跑了。 他不想让兄长和许陵光知道这些过往,垂著头很是抗拒,也没有理会秦仙姑的问题。 许陵光看出他不太乐意提起秦仙姑,就没有再追问。 他扭头迎上秦仙姑充满探究的视线,代有虞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有劳道友操心,他小时候走失,在黑市受了些罪,不过后来家里终於找到他,就把人接回去了,他现在过得很好。” 他言辞很客气,不过却没有透露有关有虞的半点信息,还把人往身后挡了挡。 秦仙姑看出他的戒备,倒是没有太在意,她笑著掩了下唇,说:“那倒是不错,毕竟流落到黑市上的小崽子,可没有几个这么好命会被家里人找回去呢。” 她特意在“家里人”上加了重音。 毕竟流落到黑市中的混血幼崽,要么是父母双亡的孤儿,要么就是因为妖族血脉而被拋弃的。 许陵光语气毫无破绽地说:“是啊,我们也是找了好久。” 说完朝秦仙姑略略点头,就中断了对话,抬了抬手客气又疏离地说:“道友先请。” 他抬手送人了,秦仙姑也不好再在路中间挡著路。 她拍了下扶手,示意轿夫们起轿。 惨白的纱幔又放了下来,六个轿夫將软轿稳稳被抬起来,继续往前缓行。 不过与许陵光一行擦身而过时,秦仙姑又將纱幔挑开一点,笑吟吟地看著异常沉默的有虞说:“回了家有人护著,你倒是看起来比从前乖巧许多。” 说完就放下纱幔,轻飘飘地走了。 许陵光看一眼有虞不自觉攥成拳头的手,瞪了走远的软轿一眼。 都什么人啊这是。 走都走,还要话多。 许陵光假装什么都没察觉,语气轻快地说:“走吧,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家,路上还是顺便吃个宵夜。” 窝在兰涧怀里昏昏欲睡的羽融立刻捕捉到了关键词,“嗖”地一下支棱起耳朵:“宵夜?” 许陵光说:“回去路上看看有没有好吃的,没有就回去自己做。” 幼崽们顿时嘰嘰咕咕地討论起宵夜吃什么来。 秦仙姑的话题就这么被轻飘飘地略过去了。 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西城,回到了南城。 南城繁华,从西城出来后踏入南城,有种从阴曹地府回到人间的感觉。 此时街市上许多酒楼乐坊都正热闹著,许陵光让小崽们挑了一家最想吃的,一行人就进去吃夜宵。 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菜品点的都是些不占肚子的小菜。 金丝党梅,麻腐鸡皮,冰雪冷元子、水晶皂儿等等,小崽们吃得呼嚕呼嚕心满意足。 许陵光不怎么饿,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端著酒楼特色的梅子茶慢吞吞啜饮,目光时不时往有虞的方向扫一眼。 有虞今晚格外沉默,面前的菜品都是他往日喜欢的口味,但小崽们埋头吃得呼嚕呼嚕,他却仿佛神游天外,筷子都没伸几下。 还是妘风注意到了他都没怎么吃,往他的碟子里拨了几个冷元子。 有虞朝她笑笑,夹起一颗元子,好半天才吃完。 许陵光忍不住和重雪悄悄传音:“有虞有点不对劲。” 兰涧也注意到了:“嗯。” 许陵光很是关心幼崽的心理健康:“遇见那个女修后就这样了,你说我要不要找个机会和他谈谈?他总一个憋著也不是事。” 吃饭都不好好吃了。 兰涧想了想说:“他要是想说,应该会自己来找你。” 今天一整天下来,接连遇见从前的故人,有虞心里应该清楚,在黑市的事瞒也瞒不了太久。 从只言片语中已经可以拼凑出大致的轮廓。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过去,只是他心里始终觉得自己和羽融妘风他们不一样,所以竭力想要做得更好,不允许自己有一点缺点。 所以才迈不过这个坎儿,开不了口。 等他自己想通了,就会主动开口了。 许陵光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以为他並不把有虞的事放在心里,隨便敷衍一句,不由瞪了他一眼,不满道:“有虞这个性格,喜欢的不喜欢的都憋在自己心里,他要是一直不说,我们做家长的也不理会,万一憋出毛病来怎么办?” 他再次感嘆果然不是自己家的小崽就不上心。 这个时候他就有些想念兰涧了。 要是兰涧在,肯定会跟他一起想办法。 “也不知道兰涧什么时候回来……” 许陵光扭过头,小声咕噥了一句。 打算自己想想办法。 不过许陵光没想到重雪竟然一语成讖,夜里,他还在屋里斟酌用什么方式恰到好处地起个头,和有虞谈一谈心呢,有虞就自己找过来了。 当时许陵光正盘著腿坐在床上深沉思索,而兰涧则在外间的桌边翻书。 敲门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 兰涧起身去开的门。 房门打开,就看见一只黑色的乘黄低著头蹲在门口,闷声闷气地叫了一声“大哥”。 里间许陵光探头问:“谁啊?我怎么好像听见了有虞的声音?” 兰涧看著面前的小崽,神色柔和了一些,侧身让出路来:“进来吧。” 有虞这才站起来,慢吞吞地往屋里走,耳朵和尾巴都无精打采地低垂著,看著很是低落。 许陵光趿拉著鞋出来,就看见了黑色的乘黄幼崽。 他立刻意识了有虞恐怕有话想说,就拍了拍床,示意他上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会是想和我们一起睡吧?” 第242章 「……等我有意识的时候,死了很多人。」 许陵光当然知道有虞这个时候过来並不是想和兄长们一起睡觉。 有虞显然有话要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又或者是心里有所担忧,所以黑色的乘黄幼崽显得垂头丧气。 不过在许陵光说了这句话之后,有虞看起来没有那么低落了。 他闷声闷气地跳上.床,曲起四肢挨著许陵光趴下来,將脸埋在许陵光腿上,只露出两只弧度低落的耳朵。 许陵光顺势摸了摸他的头,手指很是轻柔地从头顶一直往下顺抚到背部,耐心地等待幼崽主动开口。 这时兰涧也过来了,他在床边的圈椅上坐下,手里拿著一盏白玉香炉,香炉里点著不知什么香,散发出浅淡柔和的香气。 许陵光传音问他:“这是什么?” 兰涧说:“静神香,可以让他心境平和,不那么紧张。” 许陵光“哦”了声,心想之前是自己误会重雪了,他还是很在意小崽们的。 静神香他在千金楼见过,价格可不便宜,数量也相当稀少,通常是给一些心魔难去的修士使用,辅助修士平和心境好对抗心魔,他竟然就拿来给情绪低落的小崽用了。 许陵光讚赏地看他一眼,收回目光,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有虞身上。 幼崽的腹部起伏平缓了很多,看起来情绪平復许多。 他轻轻捏捏幼崽的后颈,又小心地碰了碰背部的双角。 有虞轻轻颤了下,慢吞吞將头抬起来放在他的手掌上,湿漉漉的鼻头在他掌心拱了拱,罕见地有些小崽撒娇的模样。 许陵光顺势挠挠下巴,见他眼睫颤抖,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於是主动引导道:“是不是有话想跟我们说?” 有虞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幼崽声音低低的:“我不喜欢那里。” 许陵光说:“那就想到哪里说哪里吧。” 他轻柔地抚摸幼崽的皮毛:“那里確实不是个好地方。” 对於幼崽来说,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有虞沉默下来,像是在思考从哪里说起。 默了片刻,他才重新开口:“我从有记忆的时候,就在黑市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睁开眼的时候,就在黑市的垃圾堆里。” “垃圾堆里有几个和我一样的混血,人多的时候大家都藏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等到没人的时候,才敢出来寻找食物。” “这么过了大概五六年还是六七年,我也记不太清了,有人传垃圾堆里有个血脉很厉害的混血,然后就有很厉害的修士来垃圾堆捉人。” “垃圾堆平时都没有修士愿意来,那里除了各种各样的废弃物,还有尸体。但那一天来了好多修士,我、还有另外三个混血都被捉走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那些修士说的血脉很厉害的混血,其实是我。” “我和另外三个混血被捉回去,那三个混血因为血脉不够强,长得也不算好看,被掛上了很低的价格,任人挑选。” 说到这里有虞顿了顿,腹部剧烈地起伏,像是回忆了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许陵光拍抚他的背部,让他缓口气。 有虞深吸一口气,才继续:“我当时什么都不懂,其实被捉走后也不是很害怕,直到我看见那个总是跟在我后面的兔族混血,被卖给了一个邪修……” “那个邪修用一万下品灵石就买走了他,然后当著我们的面,把他……把他吃掉了。” 有虞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那个邪修年纪很大了,异常高大且肥胖的体型充满压迫感,过多的肥肉堆叠成一层层垂下来,身上有一股很难闻的腥臭味。 他迈著沉重的步伐在关在三个混血的笼子前走来走去,挨个问价。 另外三个混血,一个狼族,一个兔族,一个黑熊族。 兔族混血因为价格最便宜,被邪修买了下来。 当时他被关在二楼的笼子里,並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好奇地看著邪修將那只兔族粗暴地从笼子里提了出来。 那只兔族他认识,胆子很小,跑的也不快,明明比他来的还早,但个头比他小了一大圈。 还喜欢悄悄跟在他的后面,等他吃完了,再去狼吞虎咽地吃剩下的残渣。 有虞觉得他看起来好像快死了,有时候会故意多留一点食物给他,那只兔族就更喜欢跟在他的后面了。 但那天他看见那只瘦弱的兔族被邪修倒提在手里,就好像真的提著一只兔子一样,看著他在半空中恐惧地挣扎、尖叫。 然后张开长满了黄色牙齿的巨大的嘴巴,一口咬掉了兔族的头。 兔族恐惧的叫声戛然而止。 邪修抬头看向二楼的他,捧著兔族剩下的身体撕扯、咀嚼,很快就吃得乾净,只剩下满手的鲜血。 有虞的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微微颤抖。 邪修吃掉兔族的场面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他痛苦地哽咽著,声音细小:“他当时看著我,他……也想……吃我。” “我很害怕,也很愤怒……” “我……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 有虞茫然地抬起头看著许陵光,暗红的眼睛里都是泪水:“……等我有意识的时候,死了很多人。” 捉他们来的人,还有那个邪修。 都被凶狠的咬断了脖子,撕扯成一片片,四肢残骸还有內臟撒得满地都是。 而那两个幸运地还没被卖出去的混血已经被嚇傻了,看见他就尖叫个不停,抱著头蜷缩在角落地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趁著还没有人发现,偷偷跑了。” 有虞说:“我躲藏的时候不小心到了秦仙姑的地盘,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她。” “她没有將我送回去,说让我帮个忙,就同意我藏在她的地盘。” 幼崽的眼睛里还含著泪水,神色却逐渐冷静下来:“她让我帮她杀了两个人。” “那时候我才明白,之前那些人也是我杀的,所以那两个混血才那么害怕我……” “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一股不受我自己控制的力量。”幼崽低声说。 第243章 「你大哥……並不是什么幼崽都会往家里捡。」 这也是他如此厌恶自己另一半血脉的缘故。 那股不受控的力量,正是来源於此。 “后来我从秦仙姑的地盘跑了,重新躲了起来。之前那些捉我的修士后来也试图找过我……” 有虞垂下眼皮,搭在许陵光腿上的两只前爪不自觉用上了力气:“我找机会杀了几波人后,后来就再没有人来找我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可以熟练地在鬼市穿梭,不必再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躲躲藏藏。 他甚至还在夜晚偷偷离开过鬼市,在西城晃荡过。 但到了地面之后,他发现自己仍然不受欢迎,那些人族看见他要么厌恶地驱赶,要么就畏惧地关闭门窗躲起来。 他去了几次,就不再上去了。 但是鬼市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去的地方多了,见过的人也多了,渐渐知道幼崽是应该有父母的,並不是所有的混血幼崽都和他一样,从小就长在垃圾堆,只能自生自灭。 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哪里。 有虞说:“那天在临月楼遇见的胖子,叫朱康。朱家有凿齿血脉,是鬼市比较大的势力,我们那天去逛的药材街就都是他们家的铺子。朱康是朱家的小少爷,从小就很受宠爱……” 他对於家以及父母的认知,有大半都是从朱康身上所了解。 朱家虽然也是人妖混血,但凿齿血脉强大,人丁兴旺又十分团结,盘踞鬼市发展多年,非必要情况下没人愿意得罪朱家人。 而朱康作为家里最小的幼崽,更是集万千宠爱於一身。 有虞还记得有一次他去朱家被对方发现,朱康转头和隨行的僕人说:“那个乌漆嘛黑的丑八怪又来了。” 僕人笑著哄他:“他这是羡慕小少爷呢,鬼市里这些流浪的小杂种,都是没爹妈要的,哪像小少爷千娇万宠。” 有虞自那才知道,原来无父无母的混血,除了父母双亡,还有一种可能是被父母拋弃了。 可能是因为他总是跟著朱康,所以朱康很討厌他。 有一次朱康在朱家外面看见他,忽然邀请他去家里玩。 他虽然但本能觉得有危险,但是朱家对他的诱.惑太大了,所以他还是进去了。 结果证明多年求生的直觉並没有错。 朱康厌恶他,怎么可能邀请他去家里玩? 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他的经歷,通知了之前那些捉他的人,在朱家设了个局等他自己进去。 他九死一生逃出来,再没敢靠近朱家。 倒是听说朱家似乎伤了不少人,朱康被父母训斥了一番。 那之后朱康越发厌恶他,以前是绕著他走,后来却是总要去他经常出没的地方晃悠,不怀好意地问他还要不要去家里玩。 有虞自然没有再上过他的当。 只是后来朱康总是拿著一串葫芦在他面前晃,他实在太想知道葫芦到底是什么味道了,就一时衝动抢了他的葫芦。 结果朱康哭得惊天动地,朱家人闻声找来,他险些死了。 “不过那次也並不全是坏事,我奄奄一息的时候,兄长路过,把我捡了回去。” 黑色的乘黄幼崽隱晦地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兰涧。 兰涧对上他的目光,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说:“你大哥……並不是什么幼崽都会往家里捡。” 有虞用头顶蹭蹭他的手掌心,低声说:“我知道,因为我有一半的乘黄血脉。” 兰涧却说:“……你、你大哥曾经跟我说过,他將你留在哀牢山,並不只是因为你一半的乘黄血脉。” “羽融妘风都还小,又没有经歷过人心险恶,如果不是你足够好,他不会放心將你留在哀牢山,让你和他们待在一起。” 顿了顿,他说:“他愿意让你留下来,就是认可了你,而不仅仅是因为相同的血脉。” 有虞睁大眼睛看著他,耳朵呆呆地朝前直立著。 大哥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被捡回去,能留在哀牢山,是因为自己另一半的乘黄血脉。 所以他珍惜自己乘黄血脉,但却厌恶另一半不受控的血脉。 偶尔他也会想,如果自己和羽融妘风他们一样,也是纯粹的乘黄血脉就好了,那样也许就不会被父母拋弃,可以像其他小崽一样平凡地长大。 “我、我不知道……” 幼崽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著哭腔。 兰涧说:“现在你知道了。” “嗯。” 有虞垂下头轻轻应了一声,爪子不安地动了动,才说起自己另一个隱忧。 “我不喜欢鬼市,总觉得在那里待久了,还会失控。” 他注视著自己的爪子,黑色的皮毛透出幽暗的光泽,挪开目光,將爪子藏到了肚子地下不去看。 他不喜欢鬼市,也不喜欢自己的另一半血脉。 许陵光看出他的心思,说:“你之前一直不愿意说黑市的过往,就是担心自己的另一半血脉?” 有虞犹犹豫豫地点头。 他害怕兄长和许陵光知道后,会露出防备或者不信任的眼神。 毕竟连他自己都担心哪一天会再次失控。 “但我觉得你的另一半血脉也很厉害啊。” 许陵光捏捏幼崽不安地抖来抖去的耳朵,分析道:“你当时被捉走,要不是忽然觉醒这一半血脉,说不定已经被卖掉了。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半血脉,你才能在黑市自保,等到兰涧把你捡回去。” “而且我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可控的因素,如果你真的担心,我们想办法弄清你另一半血脉到底是什么就可以了。你之所以会失控,很可能是因为你那时候年纪太小又受到了惊嚇。” “但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有我,有你大哥,还有重雪,我们会想办法帮你学会控制另一半的血脉。” 他温柔柔地拍拍幼崽的头,用一种“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的轻鬆目光看著他说:“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第244章 「但是我认识的乘黄都很好。」 有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身体里另一半充满暴戾的血脉,原来也可以不是坏事。 他抬著头,暗红色的眼睛呆呆看著许陵光。 许陵光伸手抚摸他的头,他下意识闭了眼,感到久违的轻鬆和安心。 有虞微微颤抖和僵硬的身体不再那么紧绷,逐渐放鬆地趴在了许陵光的腿边。 嗅闻著縈绕在身边的温暖气息,有虞心想自己以后不用再羡慕朱康了。 他也有疼爱自己的家人,和可以帮他遮风挡雨的家了。 幼崽安心又满足偷偷用鼻头拱拱许陵光放在腿边的手。 那双手漂亮又温暖,抚摸他的皮毛时,让他感到放鬆和快乐,好像他真的只是一只需要呵护的幼崽一样,让他可以放心地什么都不去思考。 有虞拱了一会儿许陵光的手,得到了温柔的抚摸。 他沉溺了好一会儿,小声说:“我不喜欢朱康,以前我很羡慕又很嫉妒他。” 凿齿一族性凶好斗,但是朱康自小被家人宠爱,即使长在鬼市里,也从来没有受过委屈,更没有面临过什么危险。 在朱康看来,鬼市里没人敢动他。 但他不知道,当时朱康再次拿著葫芦在他面前晃悠时,他其实动过杀意。 但最后他还是只抢走了那只葫芦。 有虞换了个姿势,將柔软的肚皮露出来,眯著眼睛很是快活地说:“但现在我不用羡慕他了。” 小崽爪子张开又缩起来,有几分骄傲地说:“要是下次遇见他,我要告诉他,他家也没有什么好的,其实鬼市的人都很討厌他们一家人。” 只是朱家人多又护短,很多人不想惹无谓的麻烦,才对朱康的跋扈睁只眼闭只眼。 许陵光揉揉他软绵绵的肚皮。 肚皮上的绒毛还是幼崽的软毛,摸起来厚实绵密,手感非常好。 许陵光没忍住摸了又摸。 有虞在鬼市时精神就紧绷了一整晚,现在终於鼓起勇气跟大哥还有许陵光坦白了鬼市的过往,精神一鬆懈下来,就开始昏昏欲睡。 小崽的头颅先是一点一点,没一会儿就摊开柔软的肚皮,挨著许陵光的腿睡了过去。 许陵光注意到了,找来被子给他盖上,然后才看向重雪,小声说:“他睡著了。” 兰涧盯著弟弟,在把他叫醒送回自己的房间和让他睡在这里之间摇摆了一下,还是没有叫醒睡熟的小崽。 “今晚就让他在这里睡吧。” 兰涧熄了静神香。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那今天我们三个人挤一下。”许陵光说。 有虞睡得很安心,不自觉发出轻轻的呼嚕声,睡梦中的耳朵和爪子时不时轻轻抖动一下。 许陵光轻手轻脚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又拉过被角给他搭上。 因为拿被子,他坐的位置变了一下,离睡著的幼崽远了点。 熟睡的小崽像是感觉到了,爪子在空气里抓了几下,然后翻过身拱了拱,终於又拱到了许陵光身边。 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后,这才再次安心睡了过去。 许陵光被萌得找不著北。 有虞总觉得自己要年长一些,经常不把自己当幼崽,所以很少做出幼崽的撒娇行为。 平时很难得看到有虞稚气的一面。 许陵光没忍住轻轻捏捏他的爪垫,又点点湿漉漉的鼻头。 不论他怎么逗弄,有虞都睡得很香甜。 实在被弄得烦了,就胡乱用爪子將许陵光的手抱住压在肚子底下,继续呼呼大睡。 许陵光的手臂被结结实实的幼崽压住,也不抽出来,隨便他压著,小声和兰涧说:“你说他多可爱啊,他父母怎么会捨得拋弃他呢。” 他盯著有虞黑色的皮毛琢磨:“会不会有虞其实並不是被拋弃的?也不知道他另一半的血脉到底是来自哪个种族,查清楚了说不定还能找到他父母。” 兰涧听了他的话,略微犹豫后说:“兰涧曾经跟我提到过,有虞的另一半血脉很可能来自檮杌。” “檮杌?” 许陵光身为现代人,自然听说过不少关於关於檮杌的传说。 檮杌与穷奇、混沌、饕餮並列四凶,传说檮杌是顓頊之子,状如虎而大,毛长二尺,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性桀驁难驯,常在大荒之中与另外三凶兴风作浪。 也有传说提到舜的臣子尧,宾於四门,流四凶族混沌、穷奇、檮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魑魅。 种种说法,不一而足。 但不论是哪一种,听起来似乎都不太好的样子。 许陵光皱起眉,露出些许担忧:“你了解檮杌吗?我听说……檮杌的名声不太好。” 兰涧见他一副想说什么又因为有虞而有所顾忌的样子,没忍住勾了下唇:“不算了解,不过也听说过一些传言。” “檮杌是顓頊之子,出身大族。但顓頊儿子眾多,足足有二十多个,他性格桀驁不服管教,所以並不受顓頊喜爱。他也不乐意討好父亲和其他兄弟爭宠,很早就离开了家中,在山海境和人间境之间往来游荡。” 兰涧说:“他的名声確实算不上好。” 许陵光疑惑说:“但如果檮杌真如同传说里那样,怎么会有乘黄看上他,並和他诞育子嗣呢?” 可能是因为兰涧的缘故,许陵光对乘黄这个种族有非常深的滤镜。 在他看来,乘黄一族美貌与实力皆备,如果檮杌真有这么糟糕,乘黄应该是看不上檮杌的,那有虞就不会出生了。 “那就不清楚了,早些年的事情,我也大多都是听说。” 兰涧深深看了许陵光一眼,不紧不慢道:“而且就算都是乘黄,性格也各不相同,说不定就有眼瞎的看上了檮杌。” 许陵光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说:“但是我认识的乘黄都很好。” 他掰著手指头数:“兰涧,有虞,羽融,妘风。” “每一个都很好。” 身边即世界一下。 许陵光觉得乘黄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呢? 兰涧不防他忽然提起自己,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慢吞吞问:“你觉得兰涧很好?” 许陵光表情更加怪异:“连有虞的另一半血脉你都知道,你和兰涧应该很熟吧?要是不好,你会和他做朋友吗?” “……” 兰涧第一次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 但大约是许陵光的表情太过真诚,他看著对方认真的眼睛,心里冒出小小的雀跃。 他沉著地“嗯”了声:“是很好。” 第245章 「这和种猪有什么区別?」 许陵光用“你也这么觉得吧”的眼神看他一眼,低头摸摸睡著的有虞,將话题重新拉回来:“我总觉得有虞不会是被遗弃的。” 这么漂亮的小崽。 只是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有虞流落到了鄢陵府的黑市上。 兰涧说:“我也这么觉得,但他的父母不知道所踪,已经无从求证了。” 许陵光嘆口,握住了幼崽一抖一抖的爪子。 因为没有有虞父母的信息,这个话题就此终止,许陵光睏倦地打了个哈欠,泪眼朦朧看向兰涧:“我困了,先睡了。你等会要睡,就睡外面。” 说完之后,他自己往床榻里侧一躺,又把睡著的幼崽往自己怀里扒拉扒拉,就闭上眼睡著了。 一人一崽依偎著睡得很香。 兰涧坐在椅子上盯著看,看了好一会儿,才宽了外衣,在外侧躺了下去。 床上有两床被子,许陵光和有虞盖一床,另一床则是兰涧的。 兰涧盖上自己的被子,扭头看了看旁边一大一小,犹豫了下,將许陵光那边的被角拉过一点盖在自己的被子上,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了。 . 次日一早小崽来敲门。 许陵光从睡梦中醒来,发现有虞已经醒了。 黑色的乘黄小崽盘著身体靠在他的身边,模样很是愜意放鬆。直到许陵光醒来,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端正了一点。 许陵光揉揉他的头:“早啊。” 有虞想到昨晚的事,靦腆地在他手心蹭了蹭:“早。” 这时兰涧已经打开了门,幼崽们呼啦啦窜进门,就看见许陵光身边睡著一只黑色乘黄。 是有虞。 羽融先瞪大了眼睛,过了半晌才充满谴责的语气说:“有虞,你怎么偷偷来找陵光哥哥一起睡!” 妘风和暮云附和:“不是说好要自己睡吗?” 昭灵也睁圆了眼睛,他只做事不说话,直接从羽融头顶上跳下来,倒腾著两只小小的爪子,翅膀支棱起来扑腾著跳上了床,往许陵光胸口一趴,响亮地啾啾。 岁春嗤了一声,对如此幼稚的行为很是不屑。 但其他小崽都盯著有虞,於是他也睁大了眼睛一起盯。 有虞被小崽们这么一盯,顿时有点心虚。 他咳了咳,不太自然地说:“我是早上才来的。” 羽融怀疑地看著他,用一种看叛徒的眼神:“是吗?” 有虞不擅长说谎,耳朵动来动去,转头看许陵光,满眼都是求助。 许陵光將昭灵捧起来,帮他把头顶睡乱的毛毛理顺,义正言辞地说:“是,有虞就比你早来一小会儿。” 单纯的小崽们立刻信了。 羽融“嗷呜”一声扑上.床,在床上打了个滚,骨碌碌滚到有虞旁边,脑袋顶著他软绵绵的腹部:“你怎么不叫我们。” 有虞结结巴巴找理由:“你们……你们还没醒。” 羽融“哦”了声,仰著头用圆溜溜如同琥珀一样的大眼睛看著许陵光:“今晚我们可以一起睡吗?” 许陵光还没有回答,旁边就伸过来一只修长雪白的手捏住了他的嘴巴,冷酷地说:“不行,你太吵了,床也不够大,不够你睡的。” 羽融的小算盘被扼杀在摇篮里,他用后爪去蹬兰涧的手,哼哼唧唧地说:“我这么小,够睡的,我也可以不说话。” 兰涧说:“你睡相不好,还打呼嚕。” 羽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兰涧鬆开手,淡淡瞥了弟弟一眼。 羽融老实了。 他气哼哼地把头往有虞肚子底下一钻,拿屁.股对著討小崽厌的大哥。 兰涧才不理他,將一份信件交给许陵光:“你昨天问的,我让人查过了。” 信件里是朱康以及朱家的资料,昨天吃晚饭的时候许陵光提过,回来之后兰涧就让杨炯去查。 今天一早杨炯將查到的信息送过来。 这自然不能当著小崽们的面看,许陵光將信件放到一边,挨个戳戳小崽们:“去洗脸吃早饭。” 岁春仔细舔顺自己的毛,抬起头用红色的眼睛看他一眼,嘀嘀咕咕说:“我们早就洗过了,只有你还在赖床。” 许陵光:“……” 没事起这么早干嘛。 他咳了声,说:“那我去洗漱一下。” 他去刷牙洗脸,小崽们则一个接著一个,连成一长串出去,准备吃早饭。 等幼崽们走了,有虞这才变回人形,回自己房间洗漱。 许陵光洗漱后拿起床头的信封拆开,这才有空看里面的內容。 杨炯办事细心又靠谱,兰涧让他查一查朱康,他不仅详查了朱康的信息,连朱家十几號人口都摸清楚了,甚至还有和朱家来往频繁、利益关联比较紧密的几家。 根据杨炯调查的信息,朱康父亲是朱家这一代的当家人,共和四个不同的女子生有八个孩子,朱康是其中最小的一个。 凿齿一族和其他族不同,十分排斥外族,但是如今妖族备受打压,凿齿一族人丁也不够兴旺,如果族內通婚,很快就会灭绝。 所以凿齿一族选择了广撒网。 比如像朱康的父亲一样,跟不同的女人生孩子,若生下来的凿齿幼崽血脉比较纯粹,那就抱回家中抚养。 如果不够纯粹,就附上一笔灵石送给母亲养育,是死是活与朱家不再相干。 而这些女子自然也不配进朱家的门。 朱康与四个哥哥三个姐姐都不是同一个母亲,但因为年纪最小血脉又纯粹,因此在家中很受宠爱,朱家主尤为纵容他。 到了如今这个年纪,朱康的哥哥姐姐们都已经开始打理家中的生意了,但朱康仍旧是个游手好閒的公子哥儿,四处惹是生非,让亲爹和兄姐们给自己擦屁股。 据说朱家主还打算將家主之位传给朱康。 许陵光越看越糊涂,正好兰涧过来,他就问:“这上面的消息准確吗?怎么朱家主一边想把家主之位传给朱康,一边又看著像奔著把人养废去的?” 要真是准备让朱康做接班人,应该培养朱康打理家族生意吧? 兰涧可疑地顿了下,说:“凿齿一族与別的种族有些差异,他们除了善战好斗之外,生育能力也很强。” 许陵光呆了下,没太明白。 “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係?” 兰涧看他一眼,只好解释得更明白一些:“家主的任务就是开枝散叶。” 所谓血脉纯粹,意味著下一代更容易生出凿齿幼崽。 而凿齿一族向来团结,所以家主最大的任务就是开枝散叶,多和不同种族的女人生育幼崽。 许陵光:“……” 他震惊地张大了嘴:“这和种猪有什么区別?” 兰涧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许陵光:“……” 行吧。 他继续往下看。 后面详细介绍了朱康做过的天怒人怨的事。 包括因此得罪了哪些人等等。 整整一页纸都是朱康的罪证,以及受害人。 许陵光自言自语:“这小胖子真能得罪人,真不会有人忍无可忍对他或者朱家下手吗?” 正说著就翻到了后面一页,杨炯查到了最近黑市有一股势力蠢蠢欲动,朱家首当其衝。 咦? 许陵光仔仔细细看了杨炯关於黑市这股势力的描述,总觉得领头人很是熟悉。 怎么看著像是肥遗? 蛇族,年纪不大,擅控水,从出现在人前起,就常常戴著一张铁面具,无人知其真容。 这股势力不大,人数也不多,都跟领头的蛇族一样戴著面具。 据说每一次出手都是灭门,无一生还。 是黑市里新起来的势力,来歷成谜。 许陵光连忙叫兰涧来看:“你说这个像不像肥遗?” 兰涧拧眉看了片刻,说:“確实有些像,你要是想知道,叫杨炯来问问就清楚了。” 许陵光想了想说:“算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只是正好看见了问一句。” 他看完关於朱家的部分,就去和小崽们一起吃早餐。 早餐也是杨炯安排的,是专门请来的大厨做得鄢陵府特色点心。 小崽们吃得很满意,连许陵光都多吃了些。 吃饱后许陵光就计划著出门了。 昨天到得晚,很多地方还没来及的逛一逛。 他照著杨炯给的册子比划比划:“今天去这里吧,据说里面的人偶戏很有名。” 小崽们没看过人偶戏,很是捧场。 人偶戏在东城的邀月楼,一天只有一场戏,今天正好在早上,他们过去还来得及赶上。 许陵光就让杨炯安排了马车,一行人直奔邀月楼。 灵马行车速度快,没多久就到了邀月楼。 许陵光还没下车就听到外面的人声,他掀开帘子下车,看著邀月楼前面的人流惊讶:“这么多人?不会都是来看人偶戏的吧?我们还能进去吗?” 杨炯亲自驾车送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个表现机会,他笑眯眯地说:“我已经同邀月楼的管事交代过了,特意留了包厢。” 许陵光多看了他一眼,心想不愧是千金楼的管事,做事真周到啊。 杨炯对这里很熟悉,引著许陵光一行上楼。 到了包厢前,正要进门时,却听见了一道耳熟的声音,许陵光回头,就见之前在黑市上见过的那个男修,牵著化为原形的猲狙走到了他们隔壁包厢。 第246章 「灵石会还你的,但不是今天。」 猲狙身形如狼,但足足比普通的狼族高大了两三倍,站起来时目光能与许陵光齐平,他的头部有一圈赤红色的鬃毛,如同钢针一样蓬鬆炸开,一双藏在赤红鬃毛后面的眼睛细细长长,斜眼看过来时,阴冷危险。 而这样一头充满危险的巨兽,此刻身上套了鞍具,脖颈上缠著锁灵链,锁灵链的末端,被那买下他的男修牵在手中。 那男修显然对此很是得意,他腆著肚子,晃了晃手中的锁灵链,不轻不重的踹了猲狙一脚:“进去。” 猲狙顺从地低下头进了包厢里。 那男修落在后面,他很有显摆的意思,步子迈得慢吞吞,脸转向许陵光的方向,將许陵光一行上上下下扫视一遍,摇头嘆气地说道:“养灵宠还是得养个头大的,这小小一只,走在路上一不留神就被踩死了。” 这人显然把小崽们当成了许陵光养的灵宠,觉得这二人穿著打扮看起来也不是那等寒酸修士,结果养的灵宠却如此弱小,很是看不上。 於是忍不住显摆几句:“要养就得养厉害的,我这只看见了吧,猲狙血脉,就是到了地下武斗场,也拿得出手。” 许陵光本来懒得理会他,但这人说话难听,还波及了小崽们,他心里就不爽了。 他想到了祝由,那显然是个不好对付的刺头。 而这头猲狙与祝由是旧相识……这中年男修想把猲狙当灵宠养,怕是没那么简单。 他同样上上下下扫视对方一眼,一副好心提醒的样子:“道友身上这防御法宝堆得都快成龟甲了,可得把这猲狙锁好了。不然万一叫他挣脱了束缚,你就是穿著龟甲怕也难逃一死。”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许陵光的话正戳中了中年男修的痛脚。 中年男生修有些家底,但修为確实不高,又尤其怕死,所以才买了诸多防御法宝堆在身上,唯恐有个不测。 现在许陵光这么说,简直是往他心窝子里戳。 但他再生气,也只敢嘴上说两句。 他有些忌惮地看了旁边的兰涧一眼,决定不和许陵光计较。 重重地哼了一声,中年男修没有再和许陵光斗气,迈步进了包厢。 “傀儡戏要开始了,我们也进去吧。” 许陵光跟兰涧说了声,就抱著小崽们进了包厢。 杨炯定的包厢是二楼视野最好的位置,三人坐下之后,就有侍女捧著菜单进来。 都是些消磨时间的点心果子,以及酒水茶汤一类。 许陵光让幼崽们点了想吃的,侍女退出去让人上菜,这边傀儡戏就差不多开始了。 所谓傀儡戏,就是匠人操控木雕的傀儡在台上表演。 听说这傀儡戏生动异常,木雕的傀儡与人等高,活动起来犹如活人一般,十分神奇。 加上戏本子编的也不错,因此很受追捧。 傀儡戏一日只开三场,场场都是爆满。 今日这齣傀儡戏讲得是一个鬼魂復仇的故事,名为《惊梦》。 戏一开始,楼里的灯光就都熄了,只有戏台上一圈幽幽的烛光晃动。 烛影晃动间,一只穿著丧服的傀儡从地下爬出来,它爬得极为艰难,两只手死死抓住地面,喉间发出嗬嗬的痛苦声响,拼了命地往上爬。 戏台下有人哼唱起幽怨的调子,声如鬼泣,恐怖氛围拉满。 许陵光还是第一次看这种傀儡戏,比想像中要有意思很多,他看得津津有味。 几只小崽也很爱看,但它们又想看又害怕,於是一个接著一个的,最后都窝到了许陵光旁边。 大团挨著小团,挨挨挤挤地依偎在一起,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 背景音里响起一声惊雷,一道光劈到了爬上地面的傀儡身上,傀儡四肢抽搐著发出惨叫—— 与此同时,包厢的门被敲响,一道幽幽的影子映在门窗上,嚇得小崽们惊慌地缩成一团。 “鬼来了!” 羽融大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暮云和昭灵则拼命往他肚子底下钻。 只有妘风和岁春胆子大一些,但也没有大很多,妘风眯著眼睛看了一眼门窗上的影子,声音颤颤地说:“这个鬼好像有尾巴……” 岁春和她紧紧挨在一起,倒是没有捂眼睛,但也不太敢看门窗上的影子,他快速扫了一眼又挪开目光,说:“好像有两条。” 许陵光:“……” 他看著缩成一团的小崽们,心想真是又菜又爱玩。 门窗上的影子显然是因为站在外面的人端著烛台。 “进来吧。”许陵光说。 包厢门推开,一张熟悉的面孔探进来,祝由看著缩成一团的小崽们,笑盈盈地说:“我不是鬼哦。” 许陵光刚才看见影子的两条尾巴就有所猜测,不过看见他还是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接著又说:“你是来还我灵石的?” 上次祝由说了会把灵石还给他,没想到速度这么快呢。 祝由脸上的笑意顿了下,咕噥说:“灵石会还你的,但不是今天。”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许陵光有点疑惑:“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吧?” 虽然为了傀儡戏的效果,楼里的灯光都熄了,但他们来的时候还是上午,离太阳落山还远著。 祝由是鬼市的人,按理说这个时候是不能到地面上来的。 祝由笑嘻嘻地说:“想上来就上来了唄。” 他將托盘放在桌上,將托盘里的点心茶水一样一样摆放好——他竟然是来送菜的。 许陵光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怎么是你来送菜?” 祝由摆了摆蛇尾,撇嘴道:“上菜的人被我杀了,没人送菜,只好我亲自来啦。” 他说杀人的时候就好像说我刚才杀了只鸡给你煲汤一样轻鬆。 许陵光眉头拧起来,有些戒备地看著他:“你要做什么?” 祝由察觉他的警惕,看一眼坐在他身侧饮茶的兰涧,不太高兴地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碰巧你们赶上了而已。不过只要你不要多管閒事,不会影响你们的,放心吧。” 他端起托盘,朝探头探脑非常警惕的小崽们摇了摇尾巴尖,说:“今天的戏是我特意排的,很好看哦,你们慢慢看。” 第247章 「若有问题,让道盟盟主亲自来千金楼问我。」 祝由说完转身就走了。 许陵光看向兰涧:“你怎么看?我们要走吗?” 祝由忽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虽然祝由说不会波及到他们这里,但谁知道呢。 兰涧给他倒了一杯乌梅茶,见羽融探头探脑地看著桌上的点心,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顺手捏了一块塞进他嘴里。 声音和缓道:“不是什么大事,看戏吧。他们不敢波及这里。” 重雪都这么说了,许陵光就打消了多余的担忧,端起梅子茶小啜一口,继续看戏。 梅子茶酸酸甜甜,是小崽们喜欢的口味。 许陵光捧著一杯慢慢喝,没过多久就知道祝由为什么特意要提一句“不要多管閒事了”。 隔壁包厢里忽然传来惨叫声。 此时外面的傀儡戏也渐入高潮。 那爬出来的傀儡就是復仇的主角,他扛过了天雷之后修为大增,成为了號令群鬼的鬼將,回到了那將他挫骨扬灰的师门之中。 夺他剑骨的师兄,抢他心爱之人的师弟,还有那眼瞎目盲偏心到极点的师尊都被他一一手刃。 幽暗光线之中,傀儡的惨叫与幽怨的鬼调混在一处,遮过了隔壁包厢的惨叫。 那惨叫声並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停了。 许陵光想到那个恨不得用防御法宝把自己武装到牙齿的中年男修,对方可能到死都没有想到,这一身的法宝和锁灵链,也没防住猲狙弒主。 门窗上倒映出高大的狼形,那头猲狙从隔壁包厢走过来,正好从他们包厢前经过。 顿了顿,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之后傀儡戏再无波折,戏本子写得很精彩,傀儡的表现也非常生动,小崽们都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许陵光的心思却已经不在上面了。 他琢磨著祝由和那头猲狙到底在做什么。 黑市里的人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邀月楼,甚至为此还特意排了一齣戏做遮掩,怎么想怎么觉得里头暗潮汹涌。 在不波及自己的前提下,许陵光好奇心很旺盛。 不过可惜的是,直到一齣戏散场,都再没有什么其他动静。 倒是准备离开的时候出了些波折——整个邀月楼被道盟的人围了起来。不许进出。 道盟的人来封楼的时候,许陵光一行还没下去,听见动静之后他从二楼往下望,就看见一个个穿著蓝色道袍的的修士持著法器、阵盘,將整个邀月楼都封锁了起来。 而原本看完戏正准备离开的修士和普通人都被关在了里面。 道盟镇守鄢陵府,在鄢陵府十分有声望,在普通人中有足够的威慑力,几乎没有人敢开口质问。 但是修士就不同了。当下就有修士吵嚷起来,质问道盟事由。 一个瞧著三十左右的道盟弟子站了出来,看衣著打扮应该是领头人。 他客客气气地朝眾人拱手说:“诸位莫怪,我道盟盟主的幼子死在了邀月楼,凶手下落不明,为防凶手逃脱,这才不得已封楼。” “等查明了真相,確定诸位没有嫌疑,自然会放行。” 他话说的客气,但做的事却算不上什么客气。 手一抬身后就有一个弟子拿出一个乾坤袋来,对眾人道:“请诸位將隨身携带的法器交出来,我们需要一一核对各位的法器。” “莫要心存侥倖,我们有可以探测法器的手段,若是发现私藏,就要请去我道盟的私牢问话了。” 见他们如此行事,眾多修士都愤怒起来。 这里头不少人都並非鄢陵府的修士,自然不怕什么道盟。 当下就有人嚷嚷起来: “等你们查明真相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你们道盟死了人跟老子有什么关係?” “就是,人又不是我们杀的。” “交出法器,岂不是让我们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你们道盟不要欺人太甚!” “爷爷这就走了,有本事你们来拦!” 吵闹中不少修士受到了鼓动,就要准备硬闯出去。 最先带头的是个满脸络腮鬍的大汉,他手持一对巨大的流星锤,双手一抡,双锤砸在一处发出刺耳的震声,同时带出雷光,从他脚下一路劈向堵在门前的道盟弟子。 浩大的声势惊得附近的人爭相避让。 可首当其衝的道盟弟子却不躲不闪,直挺挺地立在原地。 蓝紫色的雷光將地砖劈得翻开,却在道盟弟子前硬生生被拦下来。 那雷光不甘心地挣扎了片刻,就消弭了。 领头的修士面无表情地说:“整个邀月楼都已经被结界封锁,还请诸位不要白费力气。” “我们早些查出凶手,诸位也可以早些离开。” 说完之后一挥手,就有弟子挤入人群之中,强行搜身。 这时领头人看向二楼,对许陵光说:“楼上的客人。还请下来吧。” 许陵光淡淡回看他一眼,询问重雪:“我们直接走?” 兰涧朝他頷首:“走吧。” 又对有虞说:“你变回原形,我带你们一起。” 有虞很听话的变回原形。 兰涧抬手將幼崽们收入袖中,防止被他人窥探,这才走在许陵光身旁:“下去吧。” 许陵光跟在他身边,下楼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因为不想和人挤,竟然是最后下楼的。 整个二楼包厢都已经没有人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隔壁包厢,瞧见包厢门敞开著,依稀能看见里头流淌出来的血跡。 许陵光收回目光,跟在重雪身侧下楼。 那领头人看见他们下楼,眯了眯眼,上前拦路道:“你们隔壁包厢的修士死了,他带著的猲狙不知所踪,你们就在隔壁,可看见那猲狙去了何处?” 许陵光一副很吃惊的样子:“隔壁死了人吗?我们看傀儡戏太投入,没有发现呢。” 这修士分明就是有所怀疑,在试探他们。 这道盟盟主的儿子之死,多半跟祝由还有那头猲狙有关係。 许陵光是傻了才会承认自己听到隔壁的动静,看到了那头猲狙。 果然,听见他的回答,那修士十分不满,他脸上虚偽的笑容落下来,冷冷道:“修士耳聪目明,隔壁的死了人这么大的动静,你怎么会没听见。” 接著又扫过旁边沉默的兰涧,忽而道:“你们这个包厢不是有三个人,五只灵宠?” “与你们同行的少年,还有那些灵宠呢?” 许陵光不说话,扭头看兰涧。 兰涧说:“若有问题,让道盟盟主亲自来千金楼问我。” 话落,他抬手一挥,將拦路的道盟弟子隨意拨开,握住许陵光的手腕说:“走吧。” 第248章 邀月楼之事与本尊不相干 那些道盟弟子自然是不肯轻易放人,领头人想要动手阻拦,却发现自己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而那有几名弟子持法器设下的结界,就这么被对方破了。 一干道盟弟子只能眼睁睁看著两人走了出去。 而在两人身后,有反应快的修士,当即就紧跟在两人身后一同离开。 等两人离开上了马车,那结界才再次被修復。 可在场的修士们反应快,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已经跑掉了不少人。 这个时候在封锁,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谁知道凶手是不是就是离开的那两人,又或者已经混在了人群之中离开。 领头的青年男修是盟主的大弟子,名叫甘丰。 他狠狠一咬牙,问守在外面的弟子:“看清楚那二人去向没有?” 现在无法封锁案发现场,他只能死死抓住这唯一的可能性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那头作案的猲狙先是杀了他的主人,之后才到了小公子的包厢行凶。 以那两人的修为,不可能对隔壁的凶案毫不知情,他们说不定就和那头猲狙是一伙的。 “他们好像往千金楼的方向去了。” 那弟子不太確定地说:“驾车的车夫好像是千金楼的副管事杨炯。” 甘丰一愣,没想到那二人竟然並非扯千金楼做幌子:“当真?” 千金楼副管事他自然是打过交道的,但刚才过来时他並未注意到对方在外面。 能让杨炯当车夫的人,身份可不一般……想到对方临走时留下的话——让道盟盟主亲自去千金楼问。 甘丰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下可麻烦了,你们在此地守著,小公子出事的包厢不许再让任何人进去。我亲自送小公子……的尸体回去,向师尊稟告此事。” 他一挥手,就有人自二楼包厢里抬下来一具蒙著白布的尸体。 接到小公子出事的消息太突然,甘丰匆忙间带著人手赶过来,第一时间就封锁了邀月楼,都没来得及到案犯现场亲自看一眼。 眼下尸体被抬下来,他揭开白布看了一眼—— 只见担架上的少年没了头颅,只剩下一具躯干,颈部的伤口参差不齐,推测是被猛兽一口咬掉了头颅,死状十分惨烈。 甘丰盖回白布,道:“回盟里!” 与此同时,许陵光一行也回了住处。 杨炯在路上就知道邀月楼出了变故,他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懊悔自己这个殷勤显得真不是时候。 等下了马车,杨炯躬身询问:“可要属下去查一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兰涧回忆了下道盟盟主是何人,发现没什么记忆,就问:“如今道盟盟主是谁?” 杨炯顿了下,心想那道盟盟主平日眼高於顶,要是知道主人连他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估计要呕得够呛。 “这一任道盟盟主是陈乾,是千月宗的家主,大概三十年前千月宗在道盟大选之中胜出,陈乾就成了道盟盟主。” 道盟最开始是由几个小宗门联合而成,后来发展壮大之后,逐渐融合,对外都以道盟弟子自称。 但实际上道盟內部仍然各有派系,经过多年的发展之后,保存下来的有修驭灵术的千月宗,修欢喜禪的合.欢宗,以及炼体的崩山门。 这三个派系旗鼓相当,在选道盟话事人的时候自然互不相让,因而道盟每一百年进行一次大选,大选中胜出的派系家主成为道盟盟主,统领整个道盟。 “陈乾大选胜出,成为家主那年,您恰好在鄢陵府,道盟给您递过帖子,您还去了。” 这些年陈乾每每提到此事都十分自傲,觉得千金楼主人谁的面子都不给,却愿意给他面子。 杨炯这么一提醒,兰涧便想起来了,他確实去过道盟。 当时他途经鄢陵府,听闻千月宗有一宝物名为封灵灯,据说此物可以帮助灵兽聚魂。 当时羽融和妘风因为被封印迟迟没能醒来,他担心是封印之后又穿过两境壁垒伤到了神魂,所以四处搜寻养魂聚魂的宝物,有用没用的都要找来试一试。 他去赴宴时候提出借封灵灯一观,那陈乾囉嗦了一大堆废话之后,才抠抠搜搜碰触一盏其貌不扬的小灯。 他瞧了一眼就知道对幼崽们没什么用处,便告辞离开了。 时隔多年,这么一个小插曲早就被他拋到了九霄云外去,要不是杨炯提起来,他都忘了还见过这么一號人。 几人正说著话呢,外面就有人来通传,说道盟盟主派了人来递帖子。 兰涧猜想邀月楼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陈乾耳中,对方猜到他的身份,便派人来递帖子了。 “让他进来。” 得了兰涧的允许,守门的侍从才领著个修士进来,对方鬚髮皆白,做管事打扮,手里捧著一封鎏金帖,用道盟盟主的金印封口。 到了厅中先是一躬身,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才说明来意。 “今日小公子在邀月楼出事,事发突然,盟主闭关之中发觉小公子的命魂熄灭,急忙派人前去邀月楼查看。怎不想不巧撞上了尊驾也在邀月楼,唐突了贵人。因此特命老奴送来请帖,明日在春来楼备下宴席,一是为今日唐突之举致歉,二是想向尊驾请教几个问题。” 这管事是陈乾的心腹,是陈家伺候几十年的老人。虽修为不高,但办事稳妥处变不惊,很能拿出来镇场子,所以很得陈乾的重用。 大弟子甘丰回去后就向陈乾稟报了邀月楼的事,陈乾根据大弟子的描述很快就推测出了兰涧的身份,急忙擬定请帖,派了心腹送过来。 他满心以为自己与千金楼主人打过交道,对方当时还看过他陈家的至宝,多少有几分情分在。 这一次虽然不巧起了些小衝突,但他设宴赔罪就是。 最好宴上还能问出当时隔壁包厢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倒是没有怀疑千金楼主人与那头猲狙有什么勾连,但以对方的修为,若是愿意,神识可以覆盖整个邀月楼,楼里发生的事情逃不过他的耳目才对。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都不用费劲去查,千金楼主人就知道凶手是何人。 可惜陈乾算盘打得好,却不想兰涧根本不记得他这號人,更懒得卖他面子。 而且该说不说,祝由也算和他们认识,若是牵扯出祝由,陈乾那边查来查去必定会攀扯到拍下祝由的许陵光,到时候惹来许多麻烦。 兰涧是傻了才会帮他。 因此等管事说完,他冷冷抬眼扫向对方,说:“去回陈乾,邀月楼之事与本尊不相干,千金楼事务繁忙,宴就不赴了。” 说完目光转向杨炯,道:“杨炯,送客。” 第249章 「那没有,帅到我了。」 杨炯闻言便上前一步,对神色愕然的管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亲自送他出门:“陈管事,请吧。” 陈管事白的鬍子颤了颤,小心翼翼地瞥了上首的兰涧一眼,又惶然地收回目光,带著几分不甘心跟著杨炯出去。 都知道陈管事代表的是道盟盟主陈乾,在这鄢陵府里,不论是谁多少要给道盟几分薄面。 陈管事这些年来几乎没有碰过壁,当然也少有这样需要他亲自登门递请帖的情况。 虽然传言中千金楼主人性情诡譎,难以揣测,但许是主人的態度让他有了错觉,不知不觉间將他当作了从前打过交道的那些大能真人们。 但显然对方不仅修为要比他见过的那些大能真人们高,性情亦是与实力相匹的傲慢。 对方根本不屑这场赔礼宴。 更懒得搅和进邀月楼的事端之中,不管对方知不知情,左右是不会告诉他们了。 陈管事嘆了口气,別过杨炯后,忧心忡忡地回了道盟。 而厅里,许陵光一边將小崽们从兰涧的袖子里掏出来,挨个给小崽们梳理在袖子里弄乱的毛毛,一边忍不住夸讚说:“你刚才那么不给道盟面子的样子,好能唬人啊……” 他语气钦羡,学著重雪的样子淡淡一抬眼:“杨炯!送客!” 学完之后他自己就先笑了,抱著羽融笑成一团,又疑惑道:“我怎么就学不成你那样?” “特別有气势,都不用动手,就可以把人嚇成鵪鶉。” “你没看见那管事,腰就没直起来过,都不敢直视你。偷偷摸摸抬头看你一眼又赶紧低头,偷感好重啊。” 正在给妘风整理小辫子的兰涧手一顿,目光移到他脸上:“嚇到你了?” 许陵光奇怪地看他一眼,非常诚实道:“那没有,帅到我了。” “帅?” 兰涧没听过这种说法,有点疑惑。 许陵光挠挠脸颊,胡乱解释说:“就是夸你长得英俊,气质出眾的意思。” 他的话太直白,兰涧手一颤,不小心用重了力道,扯痛了妘风。 小崽不满意地回头看一眼笨手笨脚的大哥,埋怨说:“你把我的毛毛都扯掉了!” 她嫌弃地从不知道出什么神的大哥膝头跳下来,扒著许陵光的小腿告状:“陵光哥哥陵光哥哥,我的毛毛被扯掉了!你快看看我是不是被扯禿了!” 许陵光连忙把羽融放到一边,把她抱起来,仔细检查过小崽指著的地方,安慰道:“没事的,只是掉了一点毛而已,我给你重新扎辫子。” 妘风这才满意了,乖乖地坐在他腿上,仰著头让许陵光给她梳小辫子。 而另一边兰涧还在出神,细细品味许陵光说的话。 长得英俊,气质出眾…… 不是没人惊嘆过兰涧的相貌,兰涧对此也很有自知之明,但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从许陵光嘴里蹦出来,兰涧就有一种心口开出了的感觉。 那些一朵朵绽开,撑得他的心口发胀。 兰涧缓缓转过头,看了低头给妹妹扎辫子的青年一眼。 青年低著头十分专注,白皙的半边侧脸朝向他,整个人看上去异常温柔,且美味。 兰涧忽然有点口乾舌燥,莫名想要靠近他,嗅嗅他的气味,再用舌头尝一尝他的味道。 热意从耳根蔓延开来,兰涧喉结缓慢地滚动,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原本端正坐著的身体也越来越倾向许陵光。 许陵光给妘风扎好了辫子一抬头,就对上了重雪直勾勾的目光。 对方靠得太近,许陵光下意识退后一点,看著他发红的脸奇怪道:“你怎么了?脸怎么忽然这么红啊?” 兰涧回过神,猛地坐回去別开目光,不敢再看他。 不太自然地解释:“有点热。” 许陵光:???? 啊,热吗? 也还好吧。 他没有心思细想,注意力很快就被兰涧拋出的话题转移了:“陈乾可能还会再来。” “为什么?” 许陵光还以为今天这一出已经彻底打发掉了道盟。 “这陈乾胆子这么大,难道还敢跟你硬刚啊?” 许陵光露出“他不要命了的表情”。 兰涧说:“他从我这里问不出答案,肯定会往別的方向去查,那头猲狙很好查,顺著他说不定会查到肥遗。当时在鬼市,是你拍下了肥遗。” 许陵光都忘了这一茬了,被兰涧这么一提才想起来:“啊,对哦。” “那怎么办?” 他捏捏手指,很是乾脆地说:“道盟要是找上门来,我就把祝由供出去好了,反正邀月楼的事和我们没关係,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恩怨怨的。” 祝由都敢光天化日杀人了,总不能要求他帮著遮掩罪证吧? 而且祝由还欠他灵石没还呢! 兰涧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道盟不敢动你,肥遗那边我会解决。” 重雪都这么说,许陵光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將这事放到一边去,咕噥道:“不过祝由他们到底想干嘛啊?” 那个道盟弟子说死的是陈乾的小儿子,听起来年纪应该不大,祝由这么大费周章地杀他干什么? 许陵光想不通,也没有多想。 祝由行事神出鬼没的,要不是先前被他的假象迷惑一时心软救下了他,许陵光遇见这种不稳定的危险分子都要远远躲开。 反正重雪说了,不关他们的事就行了。 许陵光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卷吧卷吧扔到一边去,和幼崽们研究晚饭吃什么去了。 兰涧见他们討论得兴起,悄无声息地起身出去,手中掐了个法诀,下一瞬间就出现在了鬼市。 陈乾死了小儿子,凶手之一是猲狙。 但猲狙背后的人却没找到,他奈何不了兰涧,就怒火发泄在了鬼市。 地下鬼市的出入口被封死,一部分道盟精锐手持法器守在外面,防止有人逃走,一部分则进了鬼市,四处搜查寻找妖族混血。 对待修士他们还有几分客气,但对这些妖族混血就不必客气了。 挨个捉回去拷问,说不定就有知道那头猲狙下落的。 兰涧悄无声息地穿行在鬼市街巷之中,与他的擦肩而过的道盟精锐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存在。 他根据气味轻而易举找到了那条肥遗的藏身之处。 第250章 「他们打开了封灵灯。」 祝由正在给猲狙处理伤势。 陈乾对这个小儿子实在是疼爱看重,给他的防身法器不少,猲狙杀他的时候力求速战速决,在对方拿出法器的时候没有躲避,一口咬掉了陈镇川的头,但陈镇川刺过来的三阴刀也好的伤到了他的要害。 三阴刀是阴毒之物,刺入身体之后分泌的三阴之气会使伤口逐渐腐烂,无法癒合,最终浑身腐烂而死。 猲狙被刺中了的胸口,刀尖还差一寸就触到了心臟。 此刻猲狙靠坐在墙边,裸露出来的胸口处已经开始腐烂,露出森然的肋骨。 祝由给他上药,但普通的药物並无法克制三阴之气,祝由的两条尾巴分开,焦躁地在地面上拍打。 “我说了要千万小心,保命要紧!” 他脾气上来了,將药瓶往地上一摔,绿色的眼睛恶狠狠瞪著半死不活的猲狙:“你从来就不听我的!若是有下回,你就自己滚!” 上次人市拍卖也是,本来祝由打算以身作饵,结果猲狙知道了他的计划,暗地里也去了人市,抢在他前面被那修士买了回去。 而祝由则被中途横插进来的许陵光“救”了下来。 祝由想到他几次三番打乱自己的计划,气得尾巴在地上拍来拍去。 猲狙动了动,试探著伸手去摸他乱甩的尾巴,被祝由恶狠狠抽了一下手臂。 他摸了摸被抽痛的手,无所谓地笑了笑:“万一我这次熬不过去死了,就没有下次了。” 祝由尾巴一顿,接著嘴角挑起,冷嗤:“死了也省事,免得三番五次坏我的事情。” 说完他低头又在乾坤袋里翻找,看有什么灵药能暂缓他伤口的腐烂。 但乾坤袋里的灵药並不多,他们这些不能活在太阳底下的人,每活一天都是在与天爭命。 疗伤对他们来说太过奢侈,受了伤都是生扛过去。 扛过了就活下来,扛不过去就死了。 反正贱命一条,没人会在意。 祝由忽然將乾坤袋扔到了猲狙身上:“你自己在这里等死吧,我走了。” 猲狙捡起落在地上的乾坤袋,张嘴正要说什么,目光忽然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口,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瞬间化作原形,將祝由挡在了身后,朝门口发出低低的吼声。 被他挡到身后的祝由也反应过来,蛇尾一摆,蛇信吞吐,变成竖瞳的绿眼睛死死盯著门口:“谁?既然来了,何必鬼鬼祟祟,不如现身一敘。” 兰涧现出身形。 目光在猲狙身上扫过一眼,落在祝由身上。 二人之间,明显是祝由主事。 祝由看见他也一愣:“是你?” 他没有立即放下戒备,这人一直像道影子一样走在许陵光身侧,乍一看感觉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又绝不会让人忽略。 最重要的是祝由摸不清他的深浅。 能將气息收敛得如今滴水不漏,这人的修为在他和猲狙之上。 祝由暗暗猜测对方的身份,但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但光看对方能带著那只混血的小崽子光明正大地四处行走,就知道身份不低。 祝由脑子里一瞬间转过了许多念头,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他收起了戒备之色,一条尾巴在充满攻击力的猲狙后腿上抽了下,变回笑嘻嘻的样子:“你不会是来要债的吧?” 他无赖地一摊手:“你也瞧见了,我们现在是通缉犯,暂时怕是没有灵石还债。” 猲狙接收到他的暗示,没有再摆出攻击的姿势,但仍然没有变回人形,就蹲坐在他侧后方,目光一直凝著兰涧。 他的本能告诉他面前这个人非常危险。 兰涧说却懒得同他们打机锋,直接问:“你们想做什么?” 祝由撇撇嘴:“你是说杀陈镇川?一点私怨而已。” 兰涧说:“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祝由脸色微变,绿瞳竖成一条线,沉默不语地望著他。 “就算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查出来。” 兰涧並不太將这两头青涩生嫩的小辈放在眼中,他说:“你们的事情我本来不想管,但你將我的……朋友牵扯进来,那我只能插手了。” “又不是我想將他牵扯进来的,谁让他烂好心又倒霉。” 祝由不太满地咕噥一声。 结果刚说完就见兰涧冷冷看过来,那目光並不友善。 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改口:“是我心机深沉!是我没挑好动手的时机,行了吧?” 兰涧脸色缓和些许,頷首道:“说说看,你们到底准备做什么?” 他可不信对方拼著两败俱伤的结局也要杀了陈镇川,就是为了所谓的私人恩怨。 祝由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之色,斟酌著说:“我杀陈镇川,是因为他是陈乾属意的继承人,他天生就擅长驭灵,在驭灵术上很有想法……” “陈家至宝封灵灯就在他手里。” 兰涧问:“你们想要封灵灯?” 祝由露出古怪之色:“我们要封灵灯干嘛?我们只是想——” 话没说完,他手腕上带著一只金色臂釧忽然叮铃铃响起来,他顿时大喜,晃动手臂不停地摇晃臂釧上的铃鐺:“成了。” 他欢天喜地地看向猲狙,举著那只臂釧让他听叮噹作响的声音:“他们打开了封灵灯。” 祝由这才想起被冷落在一旁的兰涧,他笑吟吟地看著兰涧说:“陈镇川是封灵灯的主人,我们费尽心思杀他,就是为了打开封灵灯。” 至於他和猲狙,只是声东击西用来迷惑陈乾的诱饵罢了。 他安排的人,已经潜入了陈家,打开了的封灵灯,放出了封在里面的怨灵。 兰涧见过封灵灯,自然知道封灵灯作用,他眉头深皱,从祝由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了一个猜测:“封灵灯里有什么?” 祝由歪了歪头,笑嘻嘻地说:“你到上面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伸了个懒腰,拽拽猲狙脖子上的鬃毛说:“你运气倒是不差,这会儿上面应该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陈乾没工夫来抓我们了,正好可以上去找找有没有什么灵药能治你的伤。” 说完又转向兰涧,无辜地问:“我们可以走了吧?” 像是怕兰涧误会他想欠债不还,还解释道:“等我上去一趟就有钱了,到时候一定亲自把灵石送去给你的朋友,怎么样?你留个地址给我?” 最后一个问题他带了些试探。 兰涧听出来了,但他已经有所猜测,想了想便道:“若要寻我,去千金楼。” 说完后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第251章 蜃是一种水龙 祝由跑到兰涧站过的地方转了转,皱著眉头嘀嘀咕咕:“你说他的修为在什么境界?” 猲狙说:“看不出来,但能感觉到非常危险,他若是动手,我们两个都跑不掉。” 祝由说:“合神境?不对。我见过合神境修士,没有他这么强的压迫感。” 只是站在门口而已,就让他有种浑身鳞片都炸开的威胁感。 “至少也是破妄境了。” 祝由自言自语:“也说不定是洞虚境……听说人皇就是洞虚境,这世上还有第二个洞虚境吗?” 祝由想不出答案,索性就不想了,反正对方看起来並不打算杀他们。 他爬到猲狙身上去,尾巴像鞭子一样抽了他一下:“走吧,去给你找药。” . 许陵光正和幼崽们吃晚饭,忽然听见天际传来一声深沉的怒吼。 那吼声深沉、穿透力极强,仿佛蕴藏著无数的怨恨怒火,直击耳膜,许陵光晃神一瞬,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的竟然流了鼻血。 他赶紧去检查小崽们,发现刚才还在开开心心抢肉丸子的小崽们表情都变得呆呆的,好像陷入了某种魔障之中。 许陵光顾不上自己,连忙拿出破障丹给小崽们强行餵下去。 呆呆愣愣的小崽们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暮云嚇得眼泪都出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钻到许陵光的衣襟里把自己团起来,说:“我好像做了个好嚇人的噩梦。” 羽融妘风也嚇坏了,爭先恐后地扑进许陵光怀里。 许陵光抱住他们,感觉小崽的身体还在瑟瑟发抖,显然就陷入片刻的魔障,也给小崽们造成了足够的阴影。 只有岁春和昭灵看起来状態还算好,但许陵光也不敢轻忽。 摸了摸两个小崽的头:“你们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昭灵扑腾著翅膀跳了跳,向许陵光表示自己很好,很强壮。 许陵光鬆了口气,看来傻也有傻的好处,魔障也奈何不了思想简单的小凤凰。 倒是岁春看起来有些反常的冷静,许陵光轻声叫他:“岁春?” 岁春红色眼珠转了转,但没有回答。 许陵光怕他还魘著,不敢隨便碰他,他正要带著小崽们去找有虞,就见重雪回来了。 他顿时鬆了一口气,有种安心的感觉:“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刚才忽然传出一阵吼声,然后小崽们就被魘住了,我餵了破障丹,但是对岁春好像没有用处。还有有虞,他刚才去倒水了一直没回来,我还没顾得上去找他。” “別急。” 兰涧俯身检查岁春的情况,皱眉说:“他不是被魘住了,散烟霞擅织梦,他自己在里面没出来。” 兰涧指尖蕴起一点灵力,在他眉心清点,就见一动不动的岁春忽然回过神来。 他瞪著叫醒自己的兰涧,气急败坏地说:“我正在追那个坏东西呢,你就把我叫醒了!” 兰涧说:“那不是你能对付的。” 他拎著岁春的后颈提起来放进许陵光怀里,说:“我先去找有虞,等会再跟你细说。” 说完人就不见了。 岁春还在许陵光怀里骂骂咧咧,见妘风和羽融还在微微颤抖,岁春气愤地说:“竟然敢在关公门前耍大刀,我差一点就找到它了!” 许陵光问:“是发出声音的那个东西把你们拖进了梦魘里面?” 岁春点头:“和我的织梦差不多,但是我织的都是美梦,它织的全都是噩梦!” 小崽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下,强调道:“全是噩梦,一个套著一个,在里面很容易就迷路了。” 许陵光听得皱眉:“迷路了会怎么样?” 岁春理所当然地说:“迷路了就出不来了啊。” 他说完就去安慰被噩梦嚇坏了的三只小崽:“你们別怕,要是迷路了我也会去把你们找回来的。雕虫小技不足为惧!” “等下次遇见它,我肯定打得它屁滚尿流。” 岁春嘰嘰咕咕的宣言很好地安抚了三只被嚇坏的小崽,妘风不好意思地抖了抖毛,说:“我和你一起打它!” 羽融和暮云不甘示弱,纷纷振作起来表示要加入岁春的队伍。 崽多力量大! 见小崽们的情绪都缓了过来,许陵光放心很多。 原地等了片刻,兰涧就抱著有虞回来了,有虞懨懨趴在他怀里,眼睛很红,耳朵耷拉著,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比小崽们刚从梦魘里出来时的状態更差。 许陵光有些惊讶:“怎么回事?” 他以为有虞要大一些,应该不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就像他自己也没有受到影响一样。 兰涧说:“蜃对他的影响很大。” 许陵光摸了摸有虞的头,小崽虚弱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蜃?”他疑惑地看著兰涧。 “蜃是一种水龙,生活在深海之中,因为怯弱胆小,很少会出现在人前。偶有出海的船只会在海上见到大雾之中的奇景,那其实就是蜃所製造的幻境。” “那头蜃具体是什么情况我还没弄清楚,现在整个鄢陵府都笼罩在蜃气中,我回来时隱约看见有一头蜃盘踞在里面,如今半座城的人估计都受到了蜃气的影响。” 许陵光说:“刚才那一声怒吼,確实有些像是龙吟。” 只是声音太过悽厉,又隔得远,所以听的並不真切。 很快他又想到刚才小崽们只是听见了龙吟声就被拖入了噩梦里,被餵了破障丹才清醒过来,那城里其他的人……? 兰涧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我回来的路上,看见很多人倒在路边,应该是被拖入了蜃製造的幻境之中。” 许陵光说:“道盟的人呢?鄢陵府由道盟镇守,他们应该要管吧?” 兰涧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蜃气就是从道盟上空扩散开的,如今那头蜃应该也盘踞在那里。” 顿了顿,他提及之前离开的事:“我去鬼市找到了肥遗和猲狙,根据他们透露出来的消息推测,那头蜃,以及其他跑出来的怨灵,应该都是从封灵灯里释放出来的。” 提到封灵灯,他语气难免带上一丝冷意和厌恶:“我怀疑陈家利用封灵灯,暗中拘禁炼化人妖混血的神魂,將他们变成战灵为自己所用。” 第252章 「我就是她生出来的。」 陈家的驭灵术本就有些邪修的路子。 只不过他们对外一直说的用来炼製战灵的魂魄乃是野外猎杀来的凶猛灵兽,而许多年来陈家確实一直在大量收购各种凶猛灵兽,给出的价格十分丰厚。 因此也就没有太多的质疑声。 加上陈家所驭的战灵放出来时都十分乖顺,就更加没有人觉得有问题了。 就连兰涧也没有想过,陈家竟然会將人妖混血的神魂抽出来,炼製成战灵。 虽然妖族和人族一向水火不容,人妖混血在商阳大陆也备受唾弃。 但不论怎么说,人妖混血和无法变成人形的灵兽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別。 陈家修炼驭灵术炼製灵兽魂魄,顶多只会让人觉得手段太过残忍。但用上了人妖混血的神魂,与直接抽取人魂炼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別。 与那些杀人如麻的邪修行为无异。 许陵光张了张嘴,一直有些语塞,过了半晌才说:“混血也可以被炼製成为战灵吗?而且这么多混血失踪,难道就没人发觉?” 说完他自己先沉默下来。 怎么会有人发觉,黑市里人妖混血是最底层,別说消失了一个两个,就是成群成群的消失,除了他们的同类,还有谁会在乎? 许陵光抬头看向头顶的雾蒙蒙天空,说:“刚才在龙吟后,我还听到了很多其他的嘶吼声。” 那些声音混杂在一处,他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吼声,但可以確认,数量很多。 许陵光说:“陈家暗中拿混血炼製战灵的事,应该时间不短了。” 不然封灵灯里不会有这么多的怨灵。 兰涧说:“去陈家走一趟就知道,正好可以看看那头蜃。” 他將幼崽们收到袖子里,正准备將有虞也收进去,却见他反常地不肯:“我也想去看看。” 有虞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他却坚持下地变回了人形,说:“我被拖进梦魘里时,感到了很重的怨气,悲伤,还有恐惧……” “那些惨叫声,让我想起了还在黑市的日子。” 所以他受到的影响才格外大,那一瞬间,难以言喻的戾气从心底滋生,他甚至有一种想要加入他们,向这座城池復仇的愤怒。 最后他死死咬住了自己的胳膊,才控制住了沸腾的血脉,没有做出失控的事。 见他坚持,兰涧没有阻止,只嘱咐道:“你和他们產生了共鸣,如果难以承受,及时跟我说。” 有虞点点头。 许陵光又掏出几瓶丹药塞给他:“难受就吃一点。” 有虞脸色苍白,还是抿唇朝他笑了下。 许陵光摸摸他的头,三人才一道出门。 出去时许陵光才发现整个院子的人都浑浑噩噩的,杨炯倒是还清醒著,但神色看著也不太对,显然也被蜃气影响,还有些许理智,但无法挣脱蜃气的影响。 兰涧出手点醒了他。 终於挣脱出来的杨炯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地上,过了片刻才缓过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起身向兰涧道谢:“多谢主人救了属下一命。” 兰涧说:“鄢陵府出了事,我和二公子出去看看,千金楼就交给你了。” 许陵光將身上的破障丹清心丹都交给他:“这些丹药我试过了,应该有用,你先用著,不够等回来我再炼製。” 杨炯接过,查看过后说:“清心丹破障丹楼中还有存货,应该是够了。” 许陵光点头,和兰涧一道去道盟。 道盟的总盟在城北。 两人一路过去时,就见街道店铺一片狼藉。蜃是忽然出现,不少人原本正在街上吃饭喝酒、与人聊天,忽然就被蜃拖入了梦魘之中,双眼无神地倒在了地上。 反而是一些躲在鬼市的修士因为在地下,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此刻趁著城中混乱一片,这些修士也也不在遵守日落而出的规则,几乎是倾巢而出。 许陵光见到了许多打扮得奇形怪状的修士,其中甚至还有许多化为原形在街道甚至是屋顶上的仰头尽兴嘶吼的混血。 快到城北时,他们甚至还遇见了祝由。 祝由懒洋洋的坐在猲狙身上,而那头极为高大强壮的猲狙信步走在街道上,凡是遇见的修士都纷纷避让,没有与其交锋。 祝由晃了晃蛇尾,两条尾巴翘得高高的,在雾蒙蒙的天空下扭成各种形状:“好多年没有这么走在太阳底下过了。” 他手中的乾坤袋拋起又落下:“地面上的空气都比鬼市里的要香甜。” 猲狙一言不发,狭长的眼睛扫过每一个经过的修士,眼中是惊人的杀气。 他过於凶悍的气势惊得不少修士直接掉头绕行。 这在从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凡有无主的混血敢光明正大出现在鄢陵府中,必定会被群起而攻之,当场格杀。 祝由看得撇嘴,哼笑说:“看吧,我就说这些人族不过乌合之眾。” 说完这话之后他目光移向空中,就看到了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屋顶上的许陵光三人。 他连忙改口说:“哎呀,我不是说你哦。” 祝由显然心情非常好,尾巴从猲狙背上垂下来,晃来晃去:“你比他们要好多啦。” “喏,我现在有钱了,这是还你的灵石。” 他一双绿色的眼睛都笑眯起来,很是明媚活泼的样子:“咱们两清了,下次可不许再追著我要债了。” 许陵光接住乾坤袋,也没跟他客气,也没数里面有多少灵石,直接就收下了。 又扬声问他:“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吧?” “那头蜃就是你们放出来的。” 祝由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啊,我们怎么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踹了闷不吭声的猲狙一脚:“你倒是说句话,这事可跟我们没关係对不对?” 猲狙闷声闷气地“嗯”了声。 祝由抬头看许陵光,满脸都是“你看,確实跟我们没关係吧,你再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了”的表情。 许陵光:“……” 他无奈地说:“那就不关你们事吧,我们又不是来抓人的,只是好奇那头蜃是怎么回事而已。” 祝由歪了歪头:“你说那头蜃啊,我倒是认识她哦,她好可怜的呢。” 许陵光说:“可以说说吗?” 祝由忽然收起了笑,冷不丁地说:“我就是她生出来的。” 第253章 我至少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呢 祝由语气平淡地扔出了一个炸弹,把许陵光炸得晕头转向,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倒是兰涧习以为常的样子:“那头蜃是你的母亲,那你的父亲呢?” “按照人族的说法是这样啦,不过我也不算她的孩子。” 祝由说:“毕竟她是被强迫生下的我,如果让她自己来选,她不会承认有我这个孩子吧。” 他的语气里並不见悲伤或者其他情绪,不知道是早就已经接受了事实,还是过多的情绪早就已经消磨光了,再提起时只剩下满目疮痍的废墟。 祝由看见许陵光复杂的表情,撇了撇嘴,有点不高兴地说:“我是喜欢你才告诉你这些的,你怎么这个表情?” 他目光转向脸色苍白的有虞,嘀嘀咕咕地说:“你旁边这个崽子没爹没娘的,不比我惨多了?我至少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呢。” “至於亲爹嘛……” 祝由眼珠一转,说:“他早就死了,成了陈乾的战灵,你们要是能找到陈乾,或许能见到他哦。”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我走了。” 祝由挥挥手说:“后会有期啊。” 身形瘦弱的少年晃悠著尾巴,高高兴兴地拽拽猲狙脖子的鬃毛,说:“走啦,再去给你找点药,怎么这些人族丹师的药都不管用。” 猲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响,沉默地驮著他继续往前走。 许陵光注意到对方胸口的伤势,叫住他们:“等等。” 祝由回过头,一双清凌凌的绿眼睛看著他,满眼都写著“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屁话要说”。 许陵光將一颗解毒丹扔给他:“这颗丹药应该可以化解他身上的毒。” 这是当时在山海百炼里的奖励之一,虽然名字平平无奇,但是却是七品丹药,可以解绝大部分的毒。 所谓三阴之气,也不过是毒的一种而已。 祝由接住,圆溜溜的上品丹药在他指尖转动:“我刚还清了灵石,要是再收了你的丹药,岂不是又欠下一份人情?” 被他骑著的猲狙说:“那就不吃。” 祝由拽他的耳朵,骂道:“我就说你脑子不太聪明,有送上门的丹药为什么不吃?” 说完就俯身將丹药塞进他嘴里。 猲狙想要吐出来,被他恶狠狠拍了一巴掌:“你吐出来试试。” 猲狙:“……” 他吞咽一下,將丹药吃了下去。 祝由这才抬头看许陵光说:“就算你给了我丹药,我也不会帮你的。都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些人族造下孽,早就该遭报应了。” 说完就用尾巴抽猲狙屁.股:“快走,別让他们追上了。” 猲狙很听话地迈开四爪奔跑起来,很快就在许陵光的眼皮子底下跑得不见踪影。 许陵光:“……” 他有点无语有点好笑,最后说:“算了,我们走吧。” 兰涧“嗯”了声,三人才继续往北城去。 越往北走,蜃气越浓。 那些蜃气原本是无色无形,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才会呈现薄薄的雾气一样的形態。 但眼下天际灰濛濛一片,不见一点阳光,这些无色无形的蜃气却已经呈现出乳白的浓雾状態。 许陵光被蜃气包裹著,心底蔓延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种情绪十分复杂,悲伤、愤怒、恐惧,还有茫然杂糅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异常苦涩的情绪。 浓烈的苦涩从舌根蔓延至口腔,许陵光像不小心喝了一瓶酒精,又苦又涩又辣的刺激味道让他忽然蹲下身,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兰涧一直戒备四周,却並没有察觉什么异常。 那头蜃很擅长隱藏,他並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跡。 这时身边的许陵光却忽然痛苦地蹲下身,他下意识以为许陵光受到了自己没有察觉的攻击,有些紧张地伸手按住对方的手腕,一缕灵力探入许陵光体內探查,同时问他:“哪里受伤了?” 他没有发觉许陵光哪里受了伤。 许陵光抬起头,眼眶通红,满脸都是无法控制的泪水,抽抽噎噎地说:“我没、没受伤。” 他一边说一边还在吸鼻子,那股苦味已经淡了,但一瞬间带来的衝击让他的情绪还没有那么快地缓过来。 兰涧怔愣看著他,好半晌才找回了神智,拿出手帕给他擦眼泪。 他的动作很轻柔,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弄疼了许陵光:“你哭什么?” 许陵光哭完就觉得累,疲惫感从四肢百骸涌进来,他连手指都懒得动弹一下,仰著头让重雪给他擦脸:“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很苦。” 他拧著眉试图將之前一瞬间汹涌而来几乎淹没了他的情绪形容出来:“很难受,就哭了。” “也不是我自己想哭的。” 他带著鼻音说:“我好像是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情绪,它很难受,很痛苦,在哭。” 兰涧替他擦乾眼泪,握著他的手腕將人拉起来:“还能走吗?不行就先回去。” 许陵光感受了下,觉得还行,就说:“来都来了。” 兰涧说:“你感受到的情绪,应该来自蜃。” 许陵光一愣:“为什么只有我能感受到?” 兰涧摇头,这他也搞不清楚,按理说如今他们虽然处在蜃气之中,並没有进入蜃所製造的梦魘之中,许陵光不应该受到影响才对。 “也许你和別人不一样。” 兰涧想了想只能这么推测:“之前蜃气爆发的时候,你也没有受到影响。” 许陵光后知后觉:“好像是哦。” 之前他还以为只有小崽们受到了影响,但出门的时候才发现连杨炯也被梦魘困住了。 杨炯身为千金楼副管事,修为比他还要高,是神藏境的修士。 许陵光问:“为什么我会不受影响?” 兰涧抿唇:“我也不知道。” 许陵光嘀咕:“竟然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兰涧有些无奈:“我也不是神仙。” 许陵光说:“知道,我就是说一说而已,而且这也不是坏事吧?我只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她並没有伤害到我。” 兰涧却没有他那么乐观。 按照肥遗的说法,那头蜃已经死了。 不仅死前经歷过折磨,死后神魂还被困在封灵灯中,神智是否还在都不清楚。 他道:“先找到那头蜃再说。” 第254章 许陵光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许陵光略微缓了缓,两人继续在浓重的蜃气中前行。 走出很远之后许陵光才意识到手腕上还有一只手,他疑惑地低头看了看,对兰涧说:“我好多了,不用你扶著我了。” 兰涧“哦”了声,有点遗憾地鬆开了手。 两人穿过蜃气笼罩中的街巷,终於看到了道盟的总盟。 总盟是一片占地广阔的建筑群,建筑风格延续了鄢陵府粗獷豪迈的风格,看上去十分大气。 只不过因为蜃气浮动,如今这片建筑群多了几分死寂和阴森。 这里只有盟主能常住,陈乾在大选胜出成为盟主之后,就带著自己的子女以及心腹搬到了总盟,按理说以他的修为境界,不至於被蜃气困住才对。 但许陵光三人赶到时,整个总盟大门洞开,死寂一片。 “怎么感觉里面一点人声都没有?” 他们从外面过来的时候,街巷中虽然很多人都被蜃气困住,但也有很多人运气好道心坚定又或者修为足够对抗,並没有被困在梦魘之中。 道盟能够镇守一方城池,实力应该还是有的,怎么看成了一副全军覆没的样子?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人正要迈步进去,后面就来了人。 许陵光回头,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个“熟人”。 春山君。 他眨了下眼睛,表情有点警惕:“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春山君这次穿著打扮显得正经了许多,至少再没有衣襟大敞袒胸露乳。 他摇了摇手中的摺扇:“我倒是要问问三位既非道盟中人,为何会出现在道盟总坛呢?” 说著他声音一顿,又幽幽怨怨地看了许陵光一眼:“还有这位道友,就算不喜我,又何必將我的传讯符卖与他人?” “可怜我千盼万盼才好不容易等到了传讯符有回应,满心欢喜地赶去,结果却是个眼歪嘴斜的公子哥等著我,可怜我无力抵抗,被他好一番蹂躪,险些……险些……” 他用宽袖掩著一半脸,一副说不出口的样子。 许陵光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他,顿时有点心虚,毕竟非要说起来,自己这事办得好像確实不太地道。 他看著泫然欲泣的春山君,犹犹豫豫地问:“你受伤了啊?” 春山君挪开袖子噗嗤一笑:“当然没有,就是那公子哥內里虚空实在不行,来了三回人就晕了,实在没趣,你也不知道给我挑个好用些的。” “…………………………” 许陵光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他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地说:“你还有事吗?没事我们走了。” 春山君调.戏够了人,眼见旁边那位脸色越来越冷,將话题一绕又拉回了正题上:“自然是有,我不是问了吗,三位既非道盟中人,为何会出现在道盟总坛?” “不会是与鬼市那些妖族混血有所勾结吧?” 许陵光自然不会被他的质问唬住,他想起之前买传讯符的公子哥儿提过,春山君是合.欢宗的首席大弟子。 而合欢宗正是道盟中的势力之一。 “我们是跟著瘴气一路寻过来的。” 许陵光很快反应过来,目光扫过春山君以及他身后跟著人。这些人衣著服饰不尽相同,大致分为两类,一类与春山君的风格相同,用色鲜艷款式不羈;一类则多硬甲,穿著的修士体格也更为强壮。 许陵光猜测这些应该是道盟的另外两股势力——合.欢宗与崩山门的弟子。 估计是发现道盟总坛出了事,这两派遣了弟子前来查探,然后又撞上了他们。 许陵光眼珠一转,就起了试探心思,他先发制人,拋出了问题:“你们既是道盟之人,可知道陈家用拘禁人妖混血的神魂炼製战灵一事?” 他目光凝著春山君以及他身后的一群人,观察他们的反应。 並没有太惊讶的神色,显然是知道的。 许陵光没等他回答,笑了下:“看来是知道的,这鄢陵府比我所想像的更为藏污纳垢。” 崩山门的人似乎有话要说,但被春山君抬手拦下了。 春山君说:“我们也是刚刚得知消息,这些年陈家所为在道盟中確实有些风声,但大家都没有证据。再加上我们两派在三十年前的大选中输给了陈家,就算想查也是处处受掣肘。”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大家都有自己的难处,陈家所为我们也十分不耻。” 许陵光没完全信他的话,春山君八面玲瓏长袖善舞,他的话不能尽信。『 “那你们可见到陈乾了?还有陈家其他人呢?”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出来主持大局。就算他不在,还有其他的陈家人呢。 春山君一摊手,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陈乾我不知道,不过陈家我让人去传过信,不过很可惜去得晚了,一家老小,上百口人,都被那些逃出来的怨灵虐杀了。” 他露出不忍心的神色:“听说死得可惨了,我的人都没敢进门就逃了回来。” “你们遇见那些怨灵了?” 许陵光和兰涧对视一眼,他们一路过来,並没有看见那些怨灵。 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蜃身上,以至於忽略了其他。 封灵灯被打开,放出来的除了蜃,还有许多其他的枉死的怨灵。这些怨灵怨气深重,定会去寻昔日仇人报仇。 但他们过来时城中虽然乱成一锅粥,鬼市的修士也都跑了出来,但並不见怨灵作乱。 那些怨灵去哪了? 第255章 「世界真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春山君解答了许陵光的问题。 “遇见了,不过我们主动避让,它们也无意与我们为难,似乎有別的事情赶著去做。” 春山君似乎並不担心,扇子摇摇晃晃,看起来不像是来办正经事,而是来郊游散心一般:“看那方向,像是往……鬼市去的。” 许陵光越发奇怪:“那些怨灵去鬼市做什么?” 春山君摊手:“不知道,或许那里有他们的仇人吧。” 他閒聊几句就催促道:“三位要是不进去,麻烦让我们先行一步,我还急著探明情况回去交差呢。” 许陵光和重雪对视一眼,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和春山君等人同行的意思,就让开了道路让他们先行。 春山君带著人浩浩荡荡从许陵光身旁经过,周身一股异香扑鼻。 与许陵光擦肩而过时,顺手又给他塞了一张传讯符。 他合拢摺扇,撩了撩鬢边的髮丝:“这次可不要將我的传讯符隨便给別人了哦。” 在许陵光拒绝之前,他迅速补充了一句:“说不定有什么消息,咱们还可以互通有无。”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旁边的兰涧一眼,一副我是为了大局著想可没有別的心思的表情。 许陵光原本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他收下了春山君的传讯符。 “好吧。” 春山君带著人先行一步,许陵光等人走远了,才跟兰涧还有有虞咬耳朵,你们有没有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味道。 有虞点点头:“闻到了,香得都有些发臭了。” 许陵光若有所思:“上次他身上还没有这种味道,其他人好像也闻不到一样。” 兰涧见他皱眉思索,冷冷说:“是狐族身上的臭味。” 许陵光:???? “春山君身上为什么会有狐族的味道?” 他第一反应是春山君和狐族有什么往来。 结果却听兰涧十分篤定地说:“他是狐族。” 许陵光:????? 他迟缓地眨了下眼睛:“春山君是狐族?可他不是合.欢宗的首席大弟子吗?” 若是是狐族,那怎么混入人族宗门的,还成了首席大弟子。 兰涧说:“他身后跟著的那几个合.欢宗弟子,也是狐族。” 许陵光被这个惊天大瓜砸懵逼了,张著嘴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你的意思是……整个合.欢宗,都是狐族?” 兰涧想了想,还是严谨地说:“也许不只有狐族,他们估计有什么秘法,第一次见面时,他身上並没有狐族的气味。” 所以连他当时都没有发现春山君有什么不对劲。 这一次不知道是合.欢宗內部出了问题,还是觉得没必要苦苦隱藏了。 许陵光惊嘆:“这道盟还真是……” 他想了半天,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词,只能说:“世界真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如果一整个合.欢宗都是狐族,那等於说妖族已经渗入了道盟甚至整个鄢陵府,而这些人族修士对此一无所知。 许陵光说:“合欢宗想干嘛啊?” 兰涧摇头:“不知道,去看看就清楚了。” 想了想又说:“我们不必参与。” 许陵光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鄢陵府各种的矛盾就是一笔烂帐,真要辩出个谁对谁错来,估计要从盘古开天闢地说起。 而他不是判官只是过客,最多隨心做点事,无法为任何一方主持公道。 许陵光点头:“先去看看吧。” 三人这才进了总盟。 春山君带著往前直行,为了避免撞上他们,许陵光一行选择了往左走,总盟占地足够广阔,两拨人一时半会应该也碰不上面。 左边似乎是道盟的演武场,走了不多远就能看见一个巨大的广场,四周摆有兵器架,地面还设了重叠的法阵,不过此时兵器架东倒西歪,地面也已经被破坏了。 穿过演武场再往前,便是一片湖泊。 湖泊是从城外引进来的活水,此时水面上白雾靄靄,水汽浓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陵光隱约觉得那云雾之中似有一条白龙若隱若现。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兰涧和有虞,但是两人都没有反应。 兰涧时刻关注著他,立刻就发觉了他的犹疑和异常:“你看见什么了?” 许陵光指著湖面上,不太確定地说:“那里好像有一条龙……” 兰涧再看了看,湖面上云雾飘散,但什么都没有。 他露出沉思之色。许久才说:“蜃是一种十分胆小的种族,他们几乎不与別族往来,有关於他们的记载也很少。但根据仅仅有的资料推测,他们善於藏匿和製造幻境,这两种手段都需要以蜃气为媒介。” “而这里的蜃气十分浓厚,已经超出了常理范围。” 蜃气太过浓厚,连他都无法直接看破。 但许陵光却看到了蜃…… 兰涧敛眸有些不快:“那头蜃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选中了你,主动让你看见,包括之前让你感受到他的情绪也是。” 许陵光更惊讶了:“为什么会选中我?” 兰涧凝视著他:“也许是你身上有什么是那头蜃需要的。” 他握住许陵光的手腕,说:“如果你不想见她,可以不必见。” 许陵光点了点头。 正想说什么,脑海中却被塞进来一段画面—— 一头受伤的黑色巨兽仰头髮出震天.怒吼,围在它四周的人族修士被吼声震得退后数十步,神色惊骇地看著巨兽,但却並没有退缩。 有人说:“大家稳住,重新结阵,它快撑不住了!” “都別慌,它已经是强弩之末。” 话落,十来名修士再度结阵,一道道犹如利刃的金芒从地面升起,將黑色巨兽困在里面。 那巨兽任由金刃刺在身上,却停留在原地不闪不避,只不断朝著那些修士发出咆哮声,仿佛在保护著什么。 莫名塞进来的记忆让许陵光头昏脑涨,眼前的画面像信號接收不.良的老电视,一会儿清晰一会儿闪烁,但就在那黑色的巨兽起身挡下一道利刃的时候,他看见那巨兽身后挡著一个人。 第256章 「哎呀,真是对不住了。」 那是一个女人,她显然刚刚经歷了一场生產,身体十分虚弱。 她蜷缩成一团,额头生有金色神纹,雪白的长髮如缎子一样包裹著她的身体,以及被她死死护在怀中、只有小小一团的黑色幼崽。 那幼崽刚刚出生,很小一只,身上的绒毛还沾著羊水,乱糟糟地炸开。 他被昏迷的母亲抱在怀里,一双红色的眼睛茫然地四处张望,看见挡在前方的黑色巨兽被利刃刺中发出痛苦的吼叫时,他显然被嚇到了,瑟瑟地躲回母亲怀里。 但他大约又担心那头巨兽,鼓起勇气从母亲的怀里探出头往外看。 如同大山一般挡在前方的黑色巨兽轰然倒下,连地面都发出震颤。 幼崽瞪大了眼睛,发出稚嫩的呜呜声,焦急地去舔母亲的脸颊。 但母亲已经无法回应他。 巨兽挣扎著从爬起来,再次挡在了女人与幼崽的前方。 幼崽瞪大了眼睛,他还不懂什么是悲伤,但已经本能地明白了恐惧,他呜呜哀叫著从母亲的怀里跳出去,张嘴咬住了巨兽后腿上的毛毛,想要將他往后扯。 幼崽和山一般的巨兽相比,太过渺小。 但他细微的动作却被黑色巨兽注意到,巨兽再次倒下时,小心地避开了幼崽,將幼崽圈在了自己的腹部。 大约是意识到已经无法逃脱,巨兽將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幼崽,带著倒刺的舌头將幼崽身上的毛毛舔得乱七八糟,幼崽难受地扭动,巨兽却发出类似笑声一样的咕嚕声。 他看了一眼虎视眈眈逐渐逼近的人族,再將目光投向奄奄一息的妻子,温柔地用尾巴將妻子卷进了自己怀里。 幼崽用沾满了父亲口水的湿漉漉的头蹭了蹭母亲,喉咙里发出幼崽独有的呜呜声。 巨兽却仿佛有了决定,他张开嘴小心將幼崽含在口中,將昏迷濒死的妻子护在腹部,红色的兽瞳傲慢地扫向人类,发出了震天彻地的一声怒吼—— 这一瞬间,天地在许陵光眼前崩碎,他眼睛一疼,摇晃间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从刚才兰涧就意识到那头蜃將许陵光拖入了幻境里,但无论他用了什么手段,许陵光都没有醒来。 直到许陵光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摇晃著倒下来。 兰涧接住他,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坐下来,按住他的手腕將温和灵力送入他体內:“怎么样?” “没事,就是眼睛有点疼。” 许陵光不太適应地闭著眼睛,他缓慢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復,才尝试著睁开眼睛。 他第一时间没有去看重雪,而是去看旁边的有虞。 少年就蹲在旁边,目光担忧地看著他,暗红色的眼睛和幻境里那只懵懂的幼崽一模一样。 他想起那头黑色巨兽的模样。 壮如虎,黑色皮毛长而厚,尾如钢鞭,一双暗红的眼睛有股子邪性戾气,但他看向幼崽的目光却很温柔。 和传说里的檮杌不谋而合。 还有那个一头白髮,额间有金色神纹的女人……她额头的那道神纹,和兰涧的形状很像。 许陵光看著神態关切的少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对他开口。 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將他拖入幻境之中,看到了疑似有虞父母的过往。 他甚至不確定这到底是真是假。 许陵光缓缓吁出一口气,扶著兰涧的胳膊坐起身,有些无奈地说:“真让你说对了,那头蜃確实想见我。” 兰涧眉眼间露出戾气,刚才许陵光陷入幻境,他却束手无策时,他就已经对那头蜃起了杀意。 “我先送你回去,我会处理她。” 许陵光却说:“我觉得她目前应该没有恶意,而且……” 他不易察觉地看了有虞一眼,说:“我也想见她,她……给我看了一些东西,我想亲自求证一下。” 兰涧拧眉,他並不赞同许陵光涉险,但许陵光从醒来之后就有些反常,他注意到许陵光瞥向有虞的一眼:“她让你看到了什么?” 许陵光摇摇头,安抚地攥了攥他的手臂:“等我確认再告诉你。” 他对上兰涧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必须去。” 这只蜃有什么心思不好说,但她显然很擅长窥探人心,知道许陵光在意什么。 他可以不管道盟那些人的死活,却不能放过查清有虞身世的机会,那是有虞的心结。 许陵光说:“我想试试。” 他握住颈间的玉麟趾,朝重雪笑了笑说:“没关係的,我有兰涧给我的保命符,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兰涧一愣,凝著他攥在掌心的玉麟趾。 最后还是不太情愿地哑声说:“那你小心,有不对就叫我。” 许陵光点头。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皱巴巴的衣摆,朝湖面上看了一眼—— 湖上翻滚的云雾里,隱约可以看见一条白色的游龙,它穿行在蜃气中,身形时散时聚,如烟雾一般,只被许陵光看见。 像是特意在等待他。 许陵光按了按重雪的手臂,又拍拍有虞的头,笑眯眯地说:“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儘量快一点回来。” 他轻鬆地笑了笑,顺著石子小路走进了蜃气之中。 浓郁的蜃气涌动起来,转瞬之间就吞没了他。 许陵光消失在蜃气中的一瞬间,兰涧几乎控制不住心底的戾气,琥珀色的瞳孔化金,收敛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扩散开。 有虞感受到了兄长压抑的怒意,抿著唇站在他身边,双手握成拳头。 总盟另一侧,春山君被强烈的灵气波动吸引,他朝西边看了一眼,手中的扇子晃了晃:“这灵力波动怎么有点熟悉?” “要不要去看一看?” “算了,正事要紧。” 他自言自语说完,对其他弟子打了个眼色,几人分別散开,不动声色地把持住了院子几个逃跑的要道。 这里是陈乾的寢宅,崩山门的几名弟子正在里面搜寻。 陈乾不知所踪,留守道盟的弟子都被拖入了梦魘之中昏迷不醒,自然是什么都搜不出来。 春山君来这一趟本也不是为了找陈乾。 他笑吟吟地摇著扇子,在崩山门弟子出来时,率先动了手—— 手中的摺扇一合,瞬间变为杀人取命的利器。 春山君攻势猛烈,崩山门弟子猝不及防之间躲闪不及,愕然看著捅入胸口的法器:“春山君……你这是……” 春山君含笑抽回短剑,表情歉意地说:“哎呀,真是对不住了。” 第257章 「自然是这千金楼的主人,重雪。」 几名崩山门弟子顷刻之间便殞命。 春山君手一抖甩乾净指尖沾染的血跡,夺命的利刃又化作摺扇,翩翩摇动。 他嘴角带著笑,声音却没什么感情:“一个、两个、三个……八个,差不多够了,抽了他们的神魂装起来,肉身带回去。” 灰狐一族为妖王马前卒,在鄢陵府蛰伏了这么久,眼下终於不必再继续忍耐了。 春山君缓缓眯起眼睛:“再过不久,这道盟就归我们了。” . 许陵光在蜃气之中穿行。 过於浓郁的蜃气环绕在他周围,让他有一种挤开了云层向前的错觉。 那些蜃气並不潮湿,反而很轻很软,像落在掌心的雪,初初抓住时有一些蓬鬆柔软,但顷刻之间就化开了。 蜃气深处,那头时聚时散的白龙游动的速度放缓了许多,一只琉璃珠一般的眼睛看著他,仿佛在等待他的到来。 许陵光走近了,才发现在白龙的后方,蜃气的深处,竟还有一个巨大的蚌壳。 那白龙之所以反覆在蜃气之中穿行,是因为它的两只后爪被金属环禁錮住,並不算长的金属链连接在蚌壳上。 ——她竟是被锁在蚌壳上。 许陵光停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需要抬头才能看见上方的白龙。 白龙主动放出了诱.惑引他前来,但他来了之后,那条白龙却不言不语,仿佛无知无觉地在蜃气之中来回游走。 许陵光望著她,主动开了口:“你给我看到的那段记忆,是真实的吗?” “那头黑色的巨兽是檮杌?” 白龙的眼睛动了动,滑向下方,注视著许陵光。 她的身躯缓慢摆动,爪子上连著的锁链叮噹作响。 许陵光和她对上目光,总觉得她的眼睛里有无数的情绪,像山峦一样朝他倾轧下来,沉重的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 白龙张开龙吻,吐出简单的音节:“……我的……” 她的声音沙哑难听,吐出来的字词也十分含糊,仿佛已经许久不曾说话。 许陵光试探地走近了一些:“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白龙俯下身体,头颅低垂下来,身后的锁链叮噹作响,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拼命挣扎著靠近许陵光。 龙首过於巨大,靠近时带来难以言语的压迫感,许陵光克制著本能的恐惧,没有后退,目光锁定她,看她下一步动作。 白龙用龙吻轻轻碰了碰他的右侧手臂。 许陵光右臂泛起一阵灼热,他下意识伸手按住,白龙的龙吻却擦过他的耳侧,用沙哑的声音滯涩重复:“把我的……带出来。” “带什么出来?从哪里带?” 许陵光跟她沟通得很困难,再次询问仍旧没有答案。 反而是之前动作都非常轻柔的白龙,忽然猛烈摆动身躯,用头顶的龙角撞向许陵光—— 她找准了时机,也用尽了全力,身后锁链绷直到了几乎快要绷断的程度。 许陵光跟她一直保持著安全距离,但他没有料到白龙会忽然发难,猝不及防间被龙角撞出去,重重砸向翻滚的蜃气之中。 四周的蜃气如同沸腾的水一样爭先恐后地涌上来,淹没了他。 许陵光最后的视野里。看见白龙身后静默张开的蚌壳因为锁链的拉扯轰然合上,夹断了白龙半截尾巴。 白龙发出惨叫声,身体从空中砸落下来。 她拼命仰著头用一只琉璃般的眼珠看著许陵光,龙吻张开,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带出来。” 许陵光眼前一白,彻底被蜃气吞没。 他的身体在蜃气之中沉浮,右臂处有金色的文字游鱼一样从袖口游出来,环绕在他周身。 许陵光重新恢復意识时,发现自己站在了鄢陵府的正街上。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许陵光谨慎地观察四周,却没有发现半分异常。 他甚至看到了之前去吃过饭的临月楼。 许陵光试探走进去,看见了面熟的管事,只不过那管事看起来要比他见到的时年轻些许。 许陵光太阳穴一鼓一鼓,心臟也砰砰跳,转头出了临月楼,疾步去找千金楼。 千金楼和他记忆里没有任何变化。 只不过门前摆著的迎客松看起来更为青嫩一些。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去,寻找杨炯的身影。待客的侍女看见他,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公子想买什么?” “我找你们杨管事。”许陵光说。 他身体紧绷,声音也透著一点哑。 侍女见他穿著气度都不凡,虽然有些疑虑,但还是让许陵光稍待片刻:“杨管事在库房清点货物,公子坐下喝杯茶,我这就去去寻他。” 侍女待客周到,將许陵光引到桌边,又细心备了茶水,斟了一杯送到他手中,才去寻杨炯。 许陵光手指发凉,捧著热茶都暖不过。 琢磨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时白龙拼尽全力用龙角撞了他一下,他感受到了剧痛,可现在醒过来,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势。 他回到了鄢陵府,但这里似乎並不是他熟悉的鄢陵府。 处处熟悉,又处处透著诡异。 许陵光手里的茶快凉的时候,杨炯隨侍女过来。 他並不认识许陵光,客客气气地同许陵光见礼后,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杨炯的態度客气,但透著戒备和生疏。 许陵光原本想试探地问一问重雪,但见他这副模样,想了想还是將话咽了下去。 他胡乱找了个藉口敷衍过去,匆匆出了千金楼。 但出来之后,一时却不知道何去何从。 站在熟悉的街道上,他第一次生出天大地大,但自己却无处容身的孤独感。 “不要慌,先冷静下来。”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小声安慰自己。 现在这个鄢陵府有两个可能,要么是白龙製造的幻境,要么就是过去的鄢陵府。 又或者二者皆有也说不定。 要验证现在的鄢陵府是什么时间段也很简单。 许陵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又回了千金楼。 杨炯只觉得眼前这年轻人有些怪异,但人既走了他也就没有深究。 结果现在又去而復返,他眼中露出些许探究,不动声色地观察许陵光。 许陵光微微扬起下巴,並不迴避他的目光。 他回忆重雪的神態语气,垂著眼皮十分冷淡地问:“我大哥前些时日说要来鄢陵府,叫我来此处等他,他怎么还没来?” 杨炯莫名,但还是客气地问:“公子的大哥是……?” 许陵光:“自然是这千金楼的主人,重雪。” 第258章 「重雪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许陵光说完,就见杨炯脸色变得越来越怪异。 ??? 许陵光回忆了一下,自己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杨炯嘴角抽了抽,虽然神色还算客气,但语气已经冷了下来:“公子莫要拿我家主人开玩笑?” 许陵光:???? “我没有开玩笑,重雪可来鄢陵府了?” 杨炯说:“我家主人姓兰,至於重雪,在下並不认识,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说完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请许陵光出门。 许陵光被客客气气地赶出门时还有点懵逼。 他站在千金楼前,望著敞开的大门,感觉脑子要转不动了。 杨炯怎么会不认识重雪? 而且他说千金楼主人姓兰是什么意思? 兰涧……? 不对啊,不是说兰涧只是有些合作吗? 许陵光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只能对著千金楼大门瞪眼。 怎么回事啊! 算了,等出去再问重雪。 想办法出去要紧。 许陵光在心里记了小本本,心想杨炯估计不会理他,刚才看他眼神跟看精神病似的,再进去胡搅蛮缠说不定会被嗯打出来。 他决定厚著脸皮去道盟碰碰运气。 许陵光找去了道盟。 道盟总盟门口有两队弟子巡逻,远远看上去气势恢宏。 许陵光观察了一会儿后,躲在暗中服了一颗幻形丹,变做了僕从打扮,低眉顺眼地走到门前,说:“陈小公子可在盟中,我家公子谴我来给小公子送请帖,说邀月楼明日排了一出新戏,邀他一道去看。” 守门的修士打量他一眼,皱眉问:“你是哪家的?” 许陵光眼珠一转,说:“我家主人是朱三公子。” 杨炯之前调查的资料里提到过,朱康跟陈镇川有些交情,朱家私底下与陈家也有些往来。 门房又问:“你找的小公子是哪位?” 许陵光心跳了一下,但还是答:“自然是陈镇川公子。” 他隱约的猜测成真,果然那门房一听就变了脸:“哪里来的贼人,连我家公子的名字都弄不出清楚就敢上门招摇撞骗,给我拿下!” 听见门房的喊声,附近巡逻的弟子立即赶来。 许陵光早有准备,直接扔了两颗障目丹,提气就跑。 障目丹遮挡了视线,道盟的人没能追来。 许陵光收了幻形术,总结刚才打探到的信息。 道盟还是陈家做主。 说明这会儿陈乾已经在大选胜出,时间不会超过三十年前。 但门房却不知道陈镇川。 但陈镇川確確实实是陈乾的幼子,死在邀月楼的时候才十四岁。 门房不知道陈镇川唯一的原因就是,陈镇川这会儿可能还没出生。 也就是他现在所在的时间点,时间至少要往前推十四年,在十四年到三十年之间的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有什么特殊之处? 蜃为什么要让他到这里来? 许陵光琢磨了一下,什么也没有琢磨出来。 目前掌握的信息太碎了,难以拼凑。 得想办法多打听一些消息。 他的目光再次看见道盟总盟。 一切的源头都是由陈乾、由道盟开始。 不对,更准確地说,是从陈镇川死在邀月楼开始。 祝由和猲狙苦心筹谋,冒了那么大的风险也要在邀月楼杀了陈镇川,是因为陈镇川是封灵灯的主人。 封灵灯里封著无数混血的神魂。 那这件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陈镇川在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问题一个接著一个冒出来,但却没有答案。 要是能进道盟找到陈乾,最好能问他借封灵灯看一看就好了。 许陵光一愣,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绝佳的计划。 他所认识的人里,没有比重雪的身份更合適的了。 千金楼主人的身份办起事来应该无往不利,而且就算他不小心露出一点破绽,也不会有人敢轻易质疑他。 不过怎么瞒天过海呢……许陵光开始翻须弥戒。 还好他的须弥戒还在,他在里面一通翻找,找出来一颗移形丹。 移形丹和幻形丹不同,它可以让人变成任何曾经见过的人的模样,不过前提是要有变化对象的毛髮作为介质。 许陵光赶紧在衣服上扒拉,看能不能找到一两根重雪的落髮。 结果自然什么都没有。 虽然之前他和重雪一直在一起,但重雪显然发质感人,根本不带掉头髮的。 许陵光嘆气,只能想別的办法。 然后就翻出来一张手帕,是重雪。 手帕是之前重雪借给他用过的,他洗乾净忘记还了。 许陵光攥著手帕,心想死马当活马医试试。 要毛髮作为介质,无法是需要参照之人的气息,才能使移形换貌天衣无缝,不然只有形似,遇见熟悉的人轻易就会被看出破绽。 这手帕也算是重雪的贴身之物,隨身带著,日日沾染他的气息,应该也可以勉强用用……吧? 许陵光不太確定,但现在不行也得行。 他找了客栈要了间上房,静静调息后服用了移形丹,然后在脑子里使劲回忆重雪的模样。 移形丹的作用下,他的身形逐渐拉长,及腰的长髮也开始生长,等变化停止时,许陵光扭头看了看身后及地的长髮,惊嘆著摸了下。 很好,看起来至少成功了一半。 他连忙用灵力凝出一面水镜,使劲照照镜子。 镜子里是眉目如雪的一张脸。 许陵光凑近,扭头左看看右看看,嘴巴张成了o形。 这也太像了吧。 这移形丹的效果有点超出想像了。 许陵光自觉对重雪已经非常熟悉了,但打量半晌,从外表上几乎看不出破绽来。 他不太適应地摸了摸这张脸,嘀嘀咕咕自言自语:“重雪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第259章 「主人忽然驾临鄢陵府,可是有何要事?」 许陵光收拾一番后,就悄无声息地跳窗出了门。 重雪这副样貌实在太过引人注目,许陵光担心露馅,特地隱匿气息到了城外。 之后又从须弥戒里取出一辆华丽飞舟,精心布置一番,確定没有破绽之后,这才不慌不忙地进了城,直奔千金楼而去。 见杨炯之前,他特意將一枚隔绝气息的玉戒戴在了手指上。 这样就算杨炯有所怀疑,也无法从他的气息中探出破绽。 飞舟在千金楼前停下,许陵光回忆著重雪的举止,不紧不慢地收起飞舟,走进了千金楼里。 时辰已经不早,杨炯正在核算帐目。 许陵光进门时,他的目光从帐簿上移开,正要习惯性询问“客人需要什么”,却在对上那张如冰霜一般的脸孔时愣住了。 他呆了一瞬,没想明白怎么主人这时候来了鄢陵府。 但这並不妨碍他立即反应过来,行云流水地躬身行礼,口称主人。 末了又小心翼翼询问:“主人忽然驾临鄢陵府,可是有何要事?” 要知道主人上一次前来鄢陵府,都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杨炯既兴奋又觉得不安,唯恐是自己或者大管事哪里没做好,出了岔子。 许陵光垂著眼皮冷冷淡淡扫他一眼,將千金楼主人的做派拿捏得十分到位:“有些私事要办,先前可有人来此寻过我?” 他没有解答杨炯的疑惑,而是顺势先给自己正名。 杨炯听见这话心里就咯噔一下,想起了之前被自己赶出去的那个年轻修士。 那修士自称说要寻千金楼主人,可却连主人的姓氏都说错了……杨炯心里七上八下,觉得那应该是个骗子,可面对主人到底不敢隱瞒,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 “属下以为那修士是招摇撞骗之辈,就、就將人赶了出去。” 对面站著的人气压越来越低,杨炯说到后面额头已经有冷汗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但他也不敢擦,心里头隱约有种不好预感。 果然,那预感很快成真了。 对面的人声线冷淡,没什么起伏地说:“那是我二弟。” 杨炯嚇得直接以头抢地,连一句话都没敢为自己辩解,只想將功赎罪:“是属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主人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这就去將二公子请回来,当面向二公子赔礼道歉。” 许陵光没想到杨炯会嚇成这样,顿时呆了下。 心想看不出重雪原来在下属面前积威这么重。 他拂了下袖,说:“不必,我自去寻他,另有事让你去办。” 杨炯不敢抬头,依旧以额头抵著地面,颤声说:“是,请主人吩咐。” 许陵光说:“我要借陈家的封灵灯一用,你去送帖子,让陈乾明日一早带著封灵灯来一趟。” 这是许陵光斟酌之后的决定。 也是最符合重雪人设的行为。 重雪境界比肩人皇,要见陈乾自然不可能亲自登门拜访,让陈乾带著封灵灯登门才是最合理的。 果然杨炯听闻,丝毫没有质疑:“是,属下这就擬帖送去道盟。” 许陵光见他总这么趴地上也不是回事,便道:“你起来吧。” 杨炯得了允许,谢过之后才颤颤起身:“主人在何处落脚?” 许陵光说:“照旧就是。” “是。” 许陵光转身直接去了朝日苑。 朝日苑就是重雪带他们落脚的住处,许陵光住过几日,自然是熟门熟路。 重雪不喜欢旁人打扰,他修为又高,也不需要什么护院保鏢,朝日苑只有几个神出鬼没的僕役。 许陵光逕自去了主臥,摆出打坐调息的模样,实际上在脑子里復盘自己的计划。 重雪的威严深重,杨炯可能也从没想过有人竟然胆大包天敢冒充重雪这个修为境界的大能,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质疑过许陵光的身份。 这倒是方便了许陵光行事,只要他不做出太崩人设的事情引起怀疑,借著千金楼和杨炯的力,很多事情可以省力不少。 再就是陈乾。 这是一步险棋。 借著重雪的身份借用封灵灯,一是许陵光想探一探陈乾的虚实,二则是要是能拿到封灵灯,或许能找到一些和蜃有关的线索。 毕竟蜃以及许多混血的神魂就是被关在封灵灯里。 蜃特意送他到这个地方来,总是有原因的。 如今他掌握的信息不多,直接从源头入手,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比如这个时候蜃已经被关在了封灵灯里,自己拿到了的封灵灯就可以和对方取得联繫,问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 许陵光反覆在脑中推演,思考明天见到陈乾该怎么应对。 到了第二天上午,杨炯就来通报,说陈乾来了。 许陵光让他將人带到了会客室。 他自己则不紧不慢地起身过去。 不论是修为还是身份,重雪都要高过陈乾许多,许多完全不必对他太客气,顺带也是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探一探对方底细。 许陵光晚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到。 他面色不动,姿態疏离,虽然是自己主动邀请陈乾前来,脸上也没有半分热切之意。 理所当然地走到主位上坐下,许陵光慢条斯理地敛袖,斟茶,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陈乾。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道盟盟主。 陈乾超出预料的年轻俊美。 他有一副非常好的皮囊,眼若桃,唇若丹朱,一身白衣衬出翩翩佳公子的气度,不像道盟盟主,倒是像个风.流多情的浪子。 但据许陵光得到的消息,陈乾已经四百余岁,乃是合神境的修士。 这个年纪就晋入合神境,说明陈乾不论是天资还是运道都不差。 而且贸然被请来,又在这里晾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眉眼间却很从容镇定,和许陵光预想之中的道盟盟主形象多少有些不符。 许陵光垂下眼睫,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才斟酌著开了口:“此次请盟主前来,是为借封灵灯一用。” 陈乾眼底一闪,態度依旧是恭恭敬敬:“前辈要用,小辈莫敢不从,只是……” 他露出为难神色:“此物乃是我陈家至宝,祖宗有言,不得轻易示人。” 许陵光放下茶盏,並不將他推辞放在眼中:“条件隨你开。” 第260章 「何方鼠辈,竟胆敢冒充千金楼主人?!」 然而他刚一说完,就敏锐发觉对面的陈乾嘴角翘了下,紧接著他背后莫名冒出冷汗,有种危机感陡至。 他猛地闪身后退,愣愣看著手握三阴刀的陈乾,语气依旧冷淡,不见动怒:“盟主这是何意?” 陈乾笑了笑说:“何方鼠辈,竟胆敢冒充千金楼主人?!”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叫来了等在外面的杨炯。 “杨管事,你怎么连自家的主人都能认错?” 杨炯皱眉:“陈盟主这是何意?” 一旁沉默的许陵光心念急转,思考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自己进门之后总共也就和陈乾说了两句话而已,连杨炯都没发觉破绽,他为什么可以这么篤定自己是冒牌货? 难道重雪之前见过陈乾,且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而他说的话让陈乾发觉了破绽。 是“借封灵灯”! 许陵光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很有可能重雪从前曾经向陈倩借过封灵灯,而自己却不知道这桩事,陈乾说“此物乃是我陈家至宝,祖宗有言,不得轻易示人”就是在试探他。 而他却回答“条件隨你开”,让陈乾发现了破绽。 如果重雪曾经也借过封灵灯,那既然都借过一次,自然也能借第二次。 许陵光快速思考,该怎么圆? 杨炯目光投过来,一边觉得陈乾所说实在天方夜谭,一边却也忍不住冒出了疑虑。 许陵光忽而冷嗤一声,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从他身上释放出来。 即便刚才被陈乾如此挑衅,他脸上仍不见什么情绪,整个人如同冰封雪凿一般:“陈盟主,可別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眼眸眯了眯,扩散开的庞大威压压得杨炯跪倒在地。 陈乾修为更高,虽然勉强没跪,可受到的压力也不轻,只是勉力支撑而已。 他看著面前的“千金楼主人”,脸色有些变幻莫测。 他可以很肯定这是个西贝货,这个时间点上,千金楼主人根本不在鄢陵府! 从杨炯登门送帖,说自家主人邀他一见,並想借封灵灯时他就意识到了不对,这个时间点哪来的什么千金楼主人,必定是那个贱人又使出了什么手段想要找到她。 不错,眼前的陈乾,正是鄢陵府出事之后,消失无踪的陈乾。 在得知幼子身亡之后,他就隱约察觉了不对,心底冒出来的危机感不断催促他,他立刻就去取封灵灯。 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封灵灯被打开,他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大的威胁跑了出来。 他意识到危险,立刻就藏了起来。 那个贱人撑不了太久,他只要妥善藏好,拖也能拖死她。 陈乾心里很有盘算,但事情似乎和他预想的有些差別。 这压得他动弹不得的威压是怎么回事? 莫非眼前之人真是千金楼主人? 但这说不通。 陈乾心里疑虑重重,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实力差距太大,真要动手,他根本不是对手。 而许陵光也正是拿捏住了这一点心理,不动声色地扫过陈乾和杨炯,发觉杨炯脸上的疑虑依旧消失,而陈乾也面有疑色之后,才收了掌中的法器。 这法器其实是一座玉雕小山,还是在莒南城时无药送的。 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但却可以模擬修士的气息。 也幸好许陵光和重雪相处久了,对他的气息十分熟悉,才能利用这法器模擬出几分来。 许陵光暗暗鬆了一口气,抬眸瞥了疑色重重的陈乾一眼,缓缓伸出手:“封灵灯呢?” 理所当然,且姿態极高。 和十六年前一模一样。 陈乾腮帮紧绷,牙根咬得隱隱作痛。当时他刚贏得大选,成为道盟盟主。 恰逢对方也在鄢陵府,他得知消息让人送去请帖,本只是周全礼数,没想到对方竟然亲自赴宴。 他本来十分荣幸,毕竟这位千金楼主人据说性情诡譎难以琢磨,就是人皇想见他都见不到,可以说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可现在这样一位人物,却赴了自己的宴。 这叫他如何不得意。 但他的得意很快就被对方倨傲的態度碾得粉碎。 他一向自詡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他想,没有得不到的。 可当对方站在他面前,垂著眼皮居高临下看来时,陈乾却感到了一种被碾压的屈辱。 並非修为境界上的差距,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对方压根没將他放在眼中。 即便他是陈家家主,道盟盟主,整个鄢陵府的修士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那时对方也是如此冷淡的看过来,理所当然地说:“听说陈盟主有一至宝名为封灵灯,我想借封灵灯一观。” 多么理所当然,多么居高临下。 陈乾不想借,却不得不借。 今日一如当年。 陈乾牙槽紧咬,脸颊抽动,理智在反覆拉锯。 借还是不借? 他摸不清对方的虚实,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千金楼主人不该出现在鄢陵府,也不该再借封灵灯,但对方露出来的气息无法作假,神態举止也毫无破绽,这分明就是千金楼主人。 如果自己不借……陈乾对上对方的目光。 许陵光眯了下眼,目光如有实质地笼罩住陈乾,周身气息仿佛压抑不住一般隱隱泄出…… 陈乾一瞬间就有了决断。 他拿出了封灵灯,面有不甘地双手奉上。 许陵光却没有伸手来接,他扫了杨炯一眼。 杨炯是个人精,惯会揣摩主人心思,连忙伸手將封灵灯接了过来,再转递给许陵光。 许陵光这才接过,將那看著半分不起眼的封灵灯拿在掌中把玩,漫不经心的样子。 陈乾在一旁看著,只能隱忍道:“不知前辈要用几日?” 许陵光不答,只对杨炯说:“请陈盟主去库中挑几件中意的宝物,以表谢意。” 之后才看向陈乾:“待我用完之后,自会完璧归赵。” 陈乾:“……” 他慪气又不甘心,但又实在不愿与对方起衝突,只能抽搐著脸皮说:“是。” 旁边杨炯见自家主人已露出不耐之色,连忙送客:“陈盟主请吧,且隨我去库房挑几件宝物。” 第261章 难道他见到的蜃就是陈乾的战灵? 等杨炯离开,许陵光这才细细打量封灵灯。 这封灵灯看上去普普通通,大约只有巴掌那么大,通体古铜色,灯架上遍布斑驳铜锈,中间的琉璃灯罩拢著一根灯芯,灯芯是燃烧过后的焦黑色,看上去跟寻常人家常用的煤油灯没有什么太大区別。 实在没有什么特別之处。 但就是这么一盏看上去寻常的灯,竟然困住了无数混血的神魂。 甚至还有那头看上去並非弱小的蜃。 这个时候的封灵灯里,关押了混血的神魂吗? 许陵光尝试將灵力送入灯中,只见灯芯缓缓亮起,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既不见那些混血的神魂,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难道这个时候,陈乾还没有开始利用封灵灯炼化神魂培养战灵?” 许陵光拧眉盯著掌中的小灯自言自语。 正琢磨著,杨炯却忽然折返回来,许陵光嚇了一跳,下意识將身体坐直一些,抬起眼皮看过去,眼眸眯了眯。 杨炯被他投射过来的目光看得一僵,不由自主將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因为陈乾那一番话生出的一点点怀疑也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陈乾那廝怕是得了失心疯吧,竟然说有人敢假扮自家主人? 先不说有没有有这一番胆量,就说这通身的神韵和气度,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模仿来的。 这分明就是自家主人没错! 杨炯弯了弯腰,回稟道:“属下已將陈盟主送了出去,陈盟主隨意挑了三样宝物,瞧著不太高兴。” 许陵光才不在意陈乾心情好不好,隨意摆了摆手说:“不必理会他。” 杨炯躬身应“是”。 许陵光垂眸琢磨这封灵灯,手指在琉璃灯罩上缓慢摩挲:“说起来……千月宗修炼驭灵术,但似乎却从未见过陈乾的战灵。” 杨炯不明白自家主人为什么这么在意陈乾,但也不敢轻忽。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他回忆一番后才说:“鄢陵府中太平,鲜少有需要盟主出手之时。陈乾上一次唤出战灵,还是十四年前道盟大选之时。” 许陵光顿时来了兴致,目光凝著杨炯:“他的战灵是什么?” 但杨炯却摇了摇头:“没人看清楚战灵的真身,只依稀知晓能控雾,擅製造幻境。当年合欢宗还有崩山门的家主对上了陈乾后,都是莫名其妙地落败了。” “能控雾,擅製造幻境……” 许陵光骤然一惊,这不就是蜃的能力吗? 难道他见到的蜃就是陈乾的战灵? 可是如果那头蜃就是陈乾的战灵,那见到自己后那头蜃不应该毫无动静才对啊,毕竟就是那头蜃把自己弄到了这里来。 她必定是有所求。 难道那头蜃並不是隨时跟在陈乾身边? 陈乾把她藏在了哪里? 许陵光脑中闪过许多念头,吩咐杨炯道:“去查一查陈家,以及陈乾的战灵。” 他著重强调道:“重点查一查十六年前大选,陈乾身上有没有什么变化。” 杨炯领命去查陈乾,许陵光又研究了一会儿封灵灯后,並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后,想了想將封灵灯收起来,隱匿气息,悄无声息离开了朝日苑。 他寻了个无人之处再次乔装易容之后,去了地下黑市。 过去的时候正是午间,距离太阳落山还早著,西城瞧著还算热闹,街巷之中都是穿梭的百姓。 不过比如热闹繁华的南城,还是要冷清许多。 许陵光这回易容成了个身高相貌平平的年轻男修,穿著破破烂烂的衣裳,低著头鬼鬼祟祟到了鬼市入口的灵堂。 他好一番犹豫徘徊,把不想进又不得不进的戏演足了之后,才迅速跳进了棺材,进了黑市。 黑市里的人昼伏夜出,要到日落之后才会热闹起来。 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在休息,偶尔开著门的店铺,里头的人也都是一副意兴阑珊爱搭不理的模样。 许陵光畏畏缩缩地低著头穿过一条一条的巷子,眼角的余光却很是灵活扫过每一条街道,努力记住每一条街道的特徵。 他是来找有虞的。 根据查到的消息,已经可以確认他所在时间段是道盟大选后的第十四年。 这个时候陈乾的儿子陈镇川还没出生,但是有虞应该已经两岁了——如果这个时候有虞已经在黑市了的话。 有虞初到黑市时自己也是懵懵懂懂,並记不清自己当时具体的岁数,许陵光不確定他到底在不在,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蜃製造的幻境还是真实地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间节点。 所以他只是来碰碰运气。 许陵光还记得有虞说过,他刚到黑市时,是躲在垃圾山里。 许陵光只去过一次黑市,因为中途遇见了祝由,还没来及多逛一逛就折返了,所以对黑市並不熟悉,他只能一边记路一边四处乱,净往小巷子里钻碰碰运气。 不过他今天的运气显然不太好,乱窜了好一会儿,路是越走越黑越走越窄,却始终没有找到像是垃圾山的地方。 反而是身后已经跟了三条尾巴。 都是之前他四处乱窜时,悄无声息地跟上来的。 有两人是一伙儿,在他低著头经过时还好心询问他是不是没去处,可以带他找个落脚处;另一个则是在这两人之后跟上来的,腿脚应该是不太便利,跟在他身后的脚步声都没藏住。 许陵光罕见地有点心浮气躁。 他去找蜃的时候,还跟重雪有虞承诺过,会好好保护自己早点回去,结果转头就莫名其妙被弄到了这里来,满头雾水什么线索都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想著来黑市找找有虞的踪跡吧,结果半天找不到路就算了,还碰到三个碍事的拦路虎。 许陵光怒从心头起,脚步猛地一停,回头看著身后黑黢黢的巷子,缓缓抬起头冷笑一声:“何必鬼鬼祟祟跟在后面,有什么话不如现身大家面对面说?” 第262章 「也就它们愿意在这里钻来钻去了。」 如果许陵光是用自己本来的面貌说著一番话,尾隨的人多少要掂量掂量,不敢太过轻视。 但是许陵光忘了,自己易容的这副身体瘦弱单薄,个头也不高,一张脸更是扔进人堆里都认不出来。 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裳麻袋一样套在身上,即使昂首挺胸,看上去也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有股色厉內荏的弱势。 藏在暗处的两伙人一前一后走出来。 结伴的两人杵著一根木棍,棍子上掛著白色吊子,看上去像某种丧葬用品。 两人看外貌应该是兄弟,一模一样的小眼睛里透露出老鼠一般的精明和狡诈。 兄弟二人並不著急解决许陵光,而是转身看向从另一侧走出来的跛脚男修。 男修身形高壮,但却断了一条腿,断腿上绑著一根打磨的光滑油润的木棍做假腿,还像模像样地穿了鞋。不过假的到底还是假的,修士耳聪目明,一眼就看出了他掩饰的缺陷。 断腿男修似乎並不愿意和兄弟二人起衝突,双方眼神交匯之后他主动退后了一步。 示意两人先挑。 许陵光看著两伙人当著自己的面分赃,心情顿时更差了。 这帮人惹到他,可是踢到铁板了。 他可不是团捏的! 许陵光轻嗤一声,收在须弥戒里的轻云弩一瞬间出现在掌中,他端起弩,慢条斯理地以灵气凝结成箭,瞄准:“喂,当著我的面分赃,太没礼貌了吧?” 他歪头漫不经心笑了声:“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三人没想到一个畏畏缩缩的修士竟敢主动挑衅,都愣了下。 兄弟二人里的弟弟很快反应过来,盯著许陵光手里的穿云弩,一双小眼睛都是贪婪的光:“大哥,那弩看著值不少钱。” 他摩拳擦掌,没想到本来只是想隨便宰个修士练练功,没想到还是个深藏不露的肥羊。 那弩可是好东西。 兄长要谨慎一些:“小心,別阴沟里翻了船。” 弟弟呵呵怪笑了声:“虚张声势而已,你怕我就先上了。” 说完之后他猛地跃起,喉咙里发出一声似哭非哭的怪吼,双手转著木棍就朝许陵光的攻来。 许陵光在山海百炼之中不知经歷过多少战斗,这男修的路数虽然有些诡异,但动作太慢,前摇太长,落在许陵光眼里就跟慢动作似的,他撇了下唇,甚至都不太需要瞄准,箭矢已经射了出去。 灵力凝成的箭矢迅疾,不等那修士反应过来躲避,下一瞬就射入了对方的腹部。 修士吃痛重重跌落,那做大哥的见状立刻就来给弟弟助阵,可他还没来及出手,另一支不知何时何地射出的箭矢同样射入他的腹部。 许临光並没有下杀手,虽然箭矢射入腹部,但力道控制得很精准,並没有毁他们的灵府。 他收起穿云弩,看了后方的断腿男修一眼。 男修头也不迴转头就跑,不太灵活的假腿在石头路上敲出噠噠噠的响声。 许陵光:“……” 对方逃跑的姿势太滑稽,许陵光沉重的心情缓解了一些,没有去追他。 他將落在地上的木棍捡起来,用棍子一头捅了捅倒在地上呻.吟的兄弟俩 兄弟俩以为他要下杀手,抱著头连连求饶。 “爷爷饶命,我们兄弟有眼不识泰山。” “……” 这也太没骨气了吧。 许陵光略微无语,又捅了捅:“別嚎了,知不知道垃圾山在哪?” 意识到对方並没有要取自己小命的意思,哥哥终於不嚎了,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垃圾山?” 弟弟也茫然说:“没听过什么垃圾山啊。” 许陵光凝眉,黑市没有垃圾山? 是有虞年纪小记错了地方,还是说环境里並没有有虞? 许陵光略微思索,不愿轻易放弃,说:“不一定就叫垃圾山,只是通常用来堆放垃圾还有尸体一类的地方。” 兄弟两人想了想,弟弟小心翼翼地说:“这样的地方倒是有不少……不过您这去那些地方干什么?我们兄弟都不去那些地方。” 许陵光用木棍敲他,不耐烦道:“不想死就少问,带我过去。” 兄弟二人敢怒不敢言,迫於许陵光的“淫威”,只能互相搀扶著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带路。 许陵光拎著根棍子跟在后面。 这兄弟俩实力不如何,不过显然对这黑市里蛛网一样的巷道非常熟悉。 许陵光跟著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垃圾山。 垃圾山就在一处窄巷尽头,隔著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恶臭味道,堆积成山的秽物在幽暗之中形成庞大的阴影。 兄弟俩停下脚步,神色諂媚地说:“大侠,这就是您要找的垃圾山了,再往前也没有路了,您看是不是可以將我们兄弟放了……我们之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这两人说得是情真意切,如果不是许陵光感受到了空气里的毒气的话,说不定会愿意相信他一点。 远远传来的恶臭並非单纯的臭味,还有瘴气。 估计是秽物甚至是尸体经年累月的堆积在一起,腐烂发酵之后形成了毒瘴。 这些瘴气並不明显,又有恶臭遮盖,若不是精通毒性之人,稍微粗心一些可能就会忽略其中的危险。 这兄弟二人显然对此非常熟悉,停下的距离恰到好处。 这两人的修为也就引气境后期,如果没有避毒之法,停在这里正好不会受到瘴气侵蚀。 倒是许陵光如果轻信了他们的话,一无所知地往前,说不定就会中毒。 许陵光看穿了这两人的小算盘,也没跟他们绕圈子,当著两人的面拿出一颗解毒丹吃了,又用棍子在两人腿上抽了下:“往前走。” 兄弟俩:“……” 这下终於確定许陵光並不是个软柿子,不好捏更不好骗,兄弟两人只能哭丧著脸不情不愿地在前面带路。 进入垃圾山之后,许陵光才发现这其中竟然另有洞天。 如山一般耸立的垃圾堆中,竟然开出了大大小小的道路,通往四面八方。 看出许陵光的震惊和疑惑,弟弟討好地解释说:“就算是鬼市里的人,寻常也不来这里。这些路都是那些没活路的小杂种们走多了踩出来了。” “也就它们愿意在这里钻来钻去了。” 第263章 「求求你,不要吃我。」 这兄弟两人显然和其他人一样,对黑市里的人妖混血並不友善,话里话外都是歧视。 许陵光皱了下眉,没有浪费时间反驳他们,而是问道:“知道他们平时都在哪里出没吗?” 垃圾山內部的道路四通八达纵横交错,要想在里面找到一只小小的幼崽,无异於大海捞针,许陵光只能先去这些混血经常出没的地方碰碰运气。 兄弟二人不敢再和许陵光耍招,弟弟摇摇头老实说:“別看这些混血孱弱,但能活下来的都很谨慎,通常都在白天人少的时候出来觅食,也很少会在固定的地方出现,有一些混血彼此之间认识,还有一些外人看不懂的联繫办法。” 弟弟性格油滑胆子也大许多,他见许陵光露了两手后,暗暗猜测对方是故意乔装成这样来鬼市的。 至於为什么? 自然是在地上有些身份,但又覬覦鬼市里的混血,所以才乔装打扮成这副模样掩人耳目。 他们兄弟二人在鬼市里没少见这样的修士。 出了鬼市也是人模人样,但到了鬼市这样见不得光的地方,做出来的事却比他们还残忍血腥。 不过这和他们有什么关係呢? 弟弟眼珠转了两转,一脸瞭然地提议道:“若您想要混血,与其亲自来捉,不如去人市上挑一挑。人市上的混血品相好,价格高低都有,而且都是经过调教的,包管能叫您满意。” “外头这些一个个鬼精,野性难驯,可不好捉。” 许陵光听得越发不適,原本还想留著这两人引路,眼下也打消了心思。 继续让这两个人跟著,让他们发现了混血,说不定反而会给那些混血带去危险。 许陵光想了想,决定先把人打发走,自己再去找有虞。 他凌厉地扫了兄弟二人一眼,面带警告:“我自有我的行事方式,不必旁人置喙。”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弟弟一时露出訕訕之色。 许陵光趁他们不备,將一颗丹药弹向两人面门。 兄弟二人察觉下意识躲避,但那丹药却在靠近之后瞬间化作一阵香雾,被两人吸入鼻中。 许陵光见他们面色变幻不定,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看过来,慢条斯理拍了下手:“放心,这毒药死不了人。接下来我自己走,你们回去吧。別把今天的事透露给任何人,不然的话……” 许陵光故意顿了顿,朝兄弟二人意味深长笑了下:“我可不保证这毒药不会忽然出什么意外,听明白了吗?” “……” 他都这么说了,再听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老老实实地拱手告辞:“我们明白。” 许陵光摆摆手,打发两人离开。 等人走了,他这才挑选了一条岔路往前走去。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地方实在太大了,许陵光其实已经没抱什么期望, 他沿著並不算乾净的“乾净”的道路往前走,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记路,往深处走了很远之后,许陵光发觉身后多了条尾巴。 他不动声色地往尾巴的方向扫了一眼,障碍物太多,没法看到对方的身影,但一小团微弱的气息却不会错认。 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混血。 许陵光这么猜测著,思考著怎么把对方引出来,最好能跟对方打探一下有虞的消息。 许陵光思索了片刻,假装走累了席地而坐,又从须弥戒里拿出一块肉脯装模作样地吃了几口。 他皱了皱眉,小声嘀咕“难吃”,就將剩下的肉脯隨手扔了,拍拍衣摆继续往前。 许陵光观察身后的气息,在他走出了十多步后,那团气息才小心翼翼地靠近。 但对方显然非常谨慎,並没有立刻扑向食物,而是在距离食物非常近的藏身地徘徊,看起来是想等许陵光走远之后再去將食物拖回来。 许陵光无法,只得大步走远,然后又隱匿了气息悄无声息地折返回来。 小尾巴很警惕,也有一些求生经验,但显然他对人族修士的认知不足,並不知道引蛇出洞这样险恶的计谋。 许陵光折返回来时,就看见巴掌大一团的小黑球正奋力拖著一块比他身体还大的肉脯。 小黑球脏兮兮的,从背面看不出是什么种族,只看得出黑色的毛毛很厚实蓬鬆,因为太过用力炸了起来,几乎看不到头颅,只看到一个圆滚滚的身体。 可能因为有虞也是黑色皮毛,许陵光看著一团小黑球,生出一点莫名的熟悉感。 许陵光越发屏住气息,小心翼翼地靠近。 小黑球的注意力全在肉脯身上,並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陷阱里。 他奋力拖动肉脯,拖上几步就停下来歇一歇,然后警惕地东张西望,担心有其他的混血闻到了肉脯的香味来跟他爭抢。 这块肉脯又大又香,往常只有在垃圾山外面,那些很厉害的修士手里见过。 小黑球咽了咽口水,忍不住使劲在肉脯上舔了一口,从未尝过的滋味在舌尖蔓延,他快活的眯了眯眼睛,之后才又奋力拖动。 他要把肉脯拖回自己的窝里藏起来,这么大一块肉脯,他可以很久不用饿肚子了。 小黑球加快了速度,拿出了吃奶的劲儿。 却全然不觉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他的精力全都放在了肉脯上,以至於忽略了可能的危险,等撞到许陵光时,他还茫然地回头看了看。 他记得后面没有东西拦路来著。 小小的幼崽转过头,身体高度只能看到许陵光的鞋子和小腿。 他眨了眨眼,努力將头往后仰才终於看清楚,身后的並不是什么拦路的石头,而是一个人族修士。 其他混血告诉他,看到人族修士要赶紧跑。 如果被捉住了,就会被吃掉。 幼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身体也簌簌发抖,巨大的求生本能支配著身体,感受到危险的幼崽转头就跑。 但他的速度落在许陵光眼中,却慢得不能再慢。 许陵光动作儘量轻柔地將幼崽捉住,用温和的灵力安抚受到惊嚇的幼崽。 幼崽在他掌中蜷缩成一团,在灵力的安抚下抖得没有那么厉害了,他大睁著暗红色的圆眼睛,鼓起勇气看向捉住自己的人:“求求你,不要吃我。” 幼崽嗓音稚嫩,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有肉,一点也不好吃。 第264章 「不论经歷什么,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因为恐惧,幼崽暗红色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上去水汪汪,越发显得可怜。 许陵光不可置信地盯著掌心小小一团的幼崽,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黑色皮毛,暗红色的眼睛,除了额头还没长成角的小鼓包,这完全就是有虞的缩小版。 许陵光缓缓张大了嘴,露出笑容。 他轻轻用手指戳了戳掌心嚇得瑟瑟发抖的小崽,声音温柔地说:“终於找到你了。” 幼崽受惊地睁大了眼睛,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真的不好吃!” “別怕,我不会吃你,我是特地来找你的,你叫有——” 许陵光原本想告诉幼崽真相,但是话到嘴边,却忽然想起了一个称得上严重的问题——这里到底是真实的过去,还是蜃製造的幻境? 如果只是幻境,那这一切未免太过真实了。 许陵光身在其中,完全找不出任何破绽。 但如果是在过去,那自己现在的举动,会改变有虞的命运吗? 许陵光无法確定。 他看著小小一团幼崽,后知后觉地庆幸自己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改变了样貌。 许陵光將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换了一套说辞:“我不是坏人,只是你长得很像我走失的弟弟,所以才想问问你,你还记得自己的家人吗?” 幼崽眨了眨眼睛,似乎有点疑惑也有点茫然。 但是大约发觉许陵光確实没有要吃掉自己的意思,他终於不那么害怕了,炸开的毛毛也重新变得顺服,幼崽歪了歪头,耳朵抖了抖,小心翼翼地確认:“我长得很像你弟弟?” 许陵光点点头:“不过我弟弟长了角,你却没有长。” 听他这么说,幼崽顿时有点失望。 他用前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只有两个小小的鼓包,並没有角。 “我不记得了。我娘亲好像长了角。” 幼崽不太確定地说。 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娘亲,许陵光连忙继续问道:“你娘亲在哪里,还记得吗?” 幼崽摇摇头,红眼睛看上去有点难过:“我不记得了。” 只是隱隱约约有一点这样的记忆,如果许陵光没有问起,幼崽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是偶尔看见那些人族修士带著的幼崽时,他总会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有爹爹和娘亲。 但是努力回想时,幼崽却什么也不记得,甚至都无法確定关於爹娘的模糊记忆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想像出来的。 因为其他人都说,他们是被爹娘拋弃的小杂种。 许陵光说要他长得很像自己弟弟时,幼崽其实悄悄有点高兴,盼望自己真的是对方要找的弟弟。 但在幼崽忐忑的等待中,许陵光有些遗憾地说:“可能是我认错了。” 幼崽两只小小的耳朵耷拉下去,看上去很是失望。 “哦。”小崽不知道要说什么,低低应了声。 过了一会儿又说:“你弟弟长什么样?我可以帮你问问其他人。” 许陵光神色温柔地看著明明十分沮丧,但还主动提出帮他找弟弟的幼崽。 原来这么年幼的时候,有虞就已经是只善良且温柔的小崽了。 许陵光很想將幼崽抱进怀里,告诉他“你就是我要找的弟弟呀,我已经找到你了”。 但他不敢说。 未来的有虞虽然会遇到挫折,但他会在十岁那年被兰涧带回去,最终在哀牢山长成一只內敛但十分温柔的乘黄。 而那个时候,许陵光甚至还没穿到这个世界。 他害怕自己不经意的举动会影响甚至改变有虞未来的命运。 所以他只是摸摸小崽的头,轻声说:“那就太好了,这里太大了,岔路也多,要是靠我一个人,很难找。” 幼崽听他这么说,有些骄傲地挺了挺胸脯:“这里的路我都认识,我可以帮你找,不过……” 幼崽似乎想起了什么,吞吞吐吐地说:“你不能跟著我,如果其他人看到了,会说我是叛徒。” 垃圾山错综复杂的地形是孱弱的混血们赖以生存的关键,混血们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是,不能带外人进来。 尤其是人族修士。 许陵光本来就只是想確定有虞的安全,见他为难,想了想就说:“那这样,以后每天中午,我们就在垃圾山边缘见面怎么样?” “你帮我打听弟弟的消息,作为回报,我给你食物。” 有虞一听食物眼睛就亮了起来:“食物?” 许陵光拨弄幼崽竖得笔直的耳朵:“嗯,你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我给你带。” 幼崽还有点不可置信,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恍惚感。 他犹豫了一小会儿,指著掉在地上的肉脯说:“这个可以吗?” 幼崽四爪並用比划了一下:“这么大一块,我可以吃好久。” 生长在垃圾山的幼崽没有去过外面,对食物最美好的想像就是这么一块可以吃很久,不用饿肚子的肉脯。 许陵光说:“好啊,这样的肉脯我还有很多,如果你想要別的食物,也可以跟我说。” 幼崽用力点头,不过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肉脯更加美味的食物。 一人一崽达成了共识,约定了每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之后,许陵光目送幼崽拖著肉脯慢慢走远了。 幼崽的小窝就在附近,但是许陵光没敢提出去看一看。 他怕自己了解得越多,越不捨得將小崽独自留在这里。 按时间推算,这时候有虞才两岁,距离他的父母出事,也就是两年时间。 只是幼崽太过年幼,在流落到黑市期间又不知道经歷过什么,对父母几乎已经没有了记忆。 小小的幼崽还要独自在这里挣扎八年,才会被兰涧接回家。 许陵光看著幼崽越走越远,几乎快要消失在垃圾山的阴影之中时,忽然叫住他。 幼崽回头,歪头疑惑地看著他。 许陵光大步追上他,蹲下身轻轻抚摸他头顶杂乱的呆毛,郑重地说:“不论经歷什么,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努力活著,等到兰涧来接你回家。 第265章 侍女白襄就是蜃。 离开黑市时,许陵光心情沉重。 小小的幼崽踩著垃圾山的阴影缓慢消失的画面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他好几次停住脚步,险些就要忍不住掉头回去。 但最后他还是挣扎著迈出脚步离开。 不论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过去,他贸然改变有虞的人生轨跡,对有虞来说都是有害无利的选择,只是让自己良心得到片刻安寧罢了。 许陵光没有回头,离开了黑市。 从黑市出来时,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西城一片静謐,零星稀疏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 许陵光打量一番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寻了个无人处重新用幻形术变成了重雪的模样,这才回了朝日苑。 重雪喜静,僕从平时没有召唤都不会轻易现身,这倒是方便了许陵光行事,他没走正门,直接回了正房。 要是平时他肯定已经睡了,但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他毫无睡意。 既然睡不著,他索性设下了禁制,通过炼丹平復心境。 炼完十炉丹药时,外面天光微亮,而杨炯也很是高效率地送来了许陵光需要的信息。 许陵光接过杨炯连夜整理出来的情报。 薄薄几张纸上,记录了陈家以及千月宗发家的信息,以及陈乾这个人从小到大的关键事件。 许陵光挑著重点看过去。 千月宗的核心成员都是陈家人,主要修炼驭灵术。 陈家人通常会在年幼之时测试根骨,然后根据根骨的优劣挑选战灵驯养,自小和战灵培养感情和默契。 等到成年之后,双方合作无间,不仅战斗力十分强悍,而且因为战灵的特性,陈家人几乎可以说是多出了一条命。 驭灵术是陈家独有的修炼法诀,从来不外传。他们不仅可以培养战灵为己所用,甚至还可以將培养出来的战灵卖给其他修士,价格十分高昂。 这么一代代发展积累下来,陈家在鄢陵府的势力已经盘根错节,而千月宗也成为道盟三股势力中最强大的一支。 与其说是千月宗是一个门派,其实更接近世家的概念。 要是家主不出错,陈家再延续几代,说不定就可以发展成莒南城公羊家那样根深树大的大世家。 而陈乾所在的这一支原本在陈家並不是核心嫡系,他不仅是十四年前道盟大选的黑马,也是陈家旁支杀出来的黑马。 许陵光看到这里,心里就隱隱有所猜测,迅速往后翻。 果然就见后面写道:陈乾在十六年前曾经离开鄢陵府云游,当时他实力平平,战灵是一直不算弱但也不是多强的雷纹豹。 不论是他本人还是战灵,在陈家都並不出眾。 但是十四年前他回到鄢陵府,不仅修为境界从神藏境一跃到了合神境,战灵也换了一只新的。 据说他是出海时遇见了风浪,原来的战灵忠心护主救他而亡,而后来他大难不死又有一番奇遇,寻到了新的战灵,境界也隨之突破。 只不过从来没有人切切实实见过那只战灵的真身。 为数不多的几次出手,战灵都隱在云雾之中,以幻术取胜。 而陈乾其人对此也是三缄其口,不曾透露半分。 还有一点特別是,十四年前陈乾回鄢陵府时,还带回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相貌平平,一直以侍女的身份隨侍在陈乾身旁,並不怎么起眼。 要不是许陵光著重强调过不要放过陈乾身上的变化,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侍女都不会被探子记上去。 许陵光盯著纸上短短一句话,缓缓皱起了眉。 十六年前,陈乾带回了一个女子。 同时他还有了一个新的战灵,那战灵很可能就是蜃。 並且蜃並不像普通战灵一样隨时跟在陈乾身边……许陵光生出一个猜测。 他的目光从纸张上移到杨炯身上:“陈乾回去之后有什么动向?” 杨炯说:“一直在道盟之中,並未外出。倒是有几个修士上门求见,都被拒了。” 许陵光又问:“陈乾身边除了那个侍女,还有其他女人吗?” “陈乾已经成婚了,夫人是鄢陵府仅次於道盟的另一大势力的嫡女,听说那妇人有了身孕,再过不久就要临盆。” 许陵光一愣,算了算时间,如果陈乾的夫人生產,孩子的年纪倒是正好跟陈镇川对的上。 看来他猜得没错,这个时候陈镇川確实还没出生,还在他娘的肚子里。 许陵光想到不明不白死在邀约楼的陈镇川,眉心拢起来。 封灵灯是陈家至宝,但是陈乾却早早就放心交给了陈镇川。 祝由更是大费周章设局就为了杀掉陈镇川,打开封灵灯。 年仅十四岁的陈镇川,在这里面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虽然不想什么证据就没有情况下盖棺定论,但是许陵光总有一种感觉——祝由虽然看起来有点喜怒不定,但並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许陵光想了想,问:“那侍女平日可会隨陈乾外出?” 杨炯回忆道:“陈乾成婚之后,身边便很少有侍女隨行,那侍女倒是跟著他夫人外出比较多。” 许陵光心想,跟在陈乾夫人身边,倒是容易找到机会见一见。 他打发走杨炯,略微琢磨了一下,就去了道盟。 道盟防守严密,硬闯行不通,只能想办法混进去。 陈夫人临盆在即,肯定要找稳婆接生,从稳婆那里应该比较好下手。 许陵光盯著旁人诡异的目光,打听了鄢陵府上口碑信誉最好的稳婆后,找上门去使了点小手段一问,陈家果然找了对方接生。 从稳婆那里,许陵光倒是问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陈夫人临盆在即,脾气大起大落不说,还变得十分挑嘴,每天中午都要吃上一盏临月楼的芙蓉羹。要是没吃上,必定要大发脾气。 去买芙蓉羹的是陈夫人的贴身侍女白襄。 白襄正是陈乾带回来的那个侍女。 许陵光打听清楚了时间,便利落去了临月楼蹲点。 大概到了午时一刻的时候,果然有个掛著陈家腰牌,做侍女打扮的女子往临月楼走来。 侍女穿著极其寻常的粉色长裙,但远远望去身段窈窕,乌髮乌云,许陵光正疑惑这样的女子怎么会被说平平无奇时,就看清了对方走到近前的脸。 ——那確实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五官没有任何特色,一眼看过去甚至都无法让人记住,没有表情的脸上仿佛笼罩著一层雾气,让人永远看不分明。 许陵光心头一跳,右手小臂隱隱灼烫。 他按住了手臂,顾不上去查看灼痛的位置,眼睛死死盯著走近的侍女,无比確定她就是雾气中那条被锁链困住的白龙。 侍女白襄就是蜃。 第266章 一小团黑色像球一样滚向许陵光 白襄缓缓走近,许陵光看准了时机迎上去。 在两人擦肩而过时,许陵光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朝著白襄撞了上去。 许陵光原本想著对方是女子,特意控制了力度没敢用全力,结果肩膀撞上时白襄纹丝不动,倒是毫无防备的许陵光被撞了个趔趄,手臂更是隱隱作痛。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抬眼看向白襄,率先搭话;“抱歉,你没事吧?” 白襄回头看了他一眼,慢慢摇了摇头,並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走,就这么站在原地看著许陵光。 她的眼睛是丹凤形状,眼头眼尾都很锋利,眼裂却並不长,薄薄的单眼皮下,黑色的眼珠仿佛隔著一层雾气,朦朧看分明。 许陵光和她对视,原本还想著该如何从她这里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但对上白襄的眼睛之后,他的心臟忽然猛烈抽搐了一下。 小臂上的灼痛感也更加强烈。 心臟处传来微微的窒息感,许陵光吞咽了一下,没敢浪费机会,抓紧时间问:“是你对不对?你想让我做什么?” 四周人来人往,声浪沸腾,如同白噪音一样从许陵光耳边划过,他专注地凝视著白襄,不敢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动作。 然而白襄却只是看著他。 但许陵光如此冒失的行为,白襄却始终没有离开,就已经一定程度上说明了问题。 许陵光心臟怦怦跳,他瞳孔微微放大,死死盯著白襄,继续问:“你不能说是不是?” 白襄沉默。 许陵光快速吞咽了一下,继续:“那你听我说,如果我说对了,你提示我一下。” “这里是真实存在的过去,对吗?我如果改变这里发生的事情,会影响到未来,对吗?” 白襄眼底的雾气浓重了一些,她的眼睫如同蝴蝶翅膀,极其缓慢地扇动了一下。 许陵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蜃把他送到了十四年前。 十四年前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许陵光脑海中快速划过有关於蜃的信息。 关於蜃他知道的並不多,但是有一点却很关键,祝由曾经提到过,蜃是他的母亲。 听祝由的意思,蜃是被强迫后才生下了祝由,所以她並不认可祝由这个孩子。 那么她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孩子?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看著白襄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到你的孩子是吗?” “你的孩子在这里?” 但现在是十四年前,十四年后並没有听说过蜃还有其他的孩子。 蜃的孩子真的还活著吗? 蜃送他回到过去,是想让他改变过去,救下自己的孩子? “它还活著吗?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它?” 白襄轻轻抬手捋了下耳旁的碎发,深深看了许陵光一眼,收回目光,与他擦肩而过。 “它被藏起来了。” 这是白襄与许陵光擦肩而过时,留下的唯一一句话。 那声音与蜃气中白龙的声音一模一样。 许陵光的目光追隨著蜃,直到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了,才转身离开。 他先回了朝日苑,脑中完全是蜃提供的信息。 蜃把他送回了十四年前,是因为蜃的孩子被藏了起来。 会被谁藏了起来? 许陵光拿出纸笔,写下了陈乾的名字。 这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 再就是他被送过来了这几天,蜃从来没有主动来找过他,甚至直到今天自己找到蜃,她也仍然没有正面回答过自己的问题。 说明蜃在这里有一些限制,或许能力限制,又或者是害怕会影响未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暂时无法確定,许陵光画了一个问號,標註待证实。 许陵光咬著笔桿,其实还有很多疑问,但是显然这些问题蜃也没办法给他解答,只能自己去找。 “看来关键点还是在陈乾身上。” 许陵光自言自语。 “陈乾。” 许陵光在这个名字上加重划了一道横线,琢磨著这个人的生平。 出身不显,资质也不高,年少平凡,但中年时外出云游忽然得到了奇遇,修为大进一飞冲天,成了陈家家主,又贏得了道盟大选,成为了鄢陵府的主事人。 乍一看仿佛是小说里开了金手指的主角,但是联繫到他將封灵灯交给陈镇川,又困了蜃这么多年,在封灵灯被破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见这人並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虚荣自负。 他甚至可能非常谨慎。 封灵灯被破之前他肯定不知道祝由的计划。 但是从封灵灯被破,蜃脱困之后他消失无踪来看,很可能他已经察觉了危险才能提前藏起来,以至於蜃都找不到他。 蜃吐出来的蜃气几乎笼罩了整个鄢陵府,这样都找不到陈乾,他会藏在哪里? 许陵光思考著这个问题,忽然悚然一惊,整个人都坐了起来。 蜃要找孩子,需要他帮忙,於是把他送到了十四年前。 那会不会……其实陈乾也藏到了十四年前这段过去中? 许陵光颈后汗毛竖起,一阵发毛。 他回忆著之前见到陈乾时对方的反应。 陈乾当时很篤定地就说他是冒牌货。 他的偽装连杨炯这个下属都没识破,那陈乾是怎么看出来的? 除非陈乾也是十四年后来的,这个时间重雪並没有去找他借过封灵灯,所以他才能如此迅速地確定自己是冒牌货。 许陵光摸了摸手臂,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得去探一探陈乾的虚实了。 许陵光原本立刻就想去道盟,但是看了一眼时间,想起来和有虞的约定,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急躁,乔装打扮之后悄无声息地去了黑市。 他去的时间有些早,还以为要等上一会儿小崽才会来。 结果才到地方,就看见一颗黑乎乎的毛脑袋转来转去,正在机警地观察四周。 小脑袋转到了许陵光的方向,看见他后两只软趴趴的耳朵一抖,顿时精神抖擞地朝前竖起来,一小团黑色像球一样滚向许陵光。 第267章 他是有人喜欢的宝贝 许陵光蹲下身接住他,將小小一团捧起来,和他蹭了蹭鼻子,心头软乎乎的,笑眯眯问他:“怎么来得这么早,是特意在这里等我吗?” 小崽很靦腆害羞,他眨巴著眼睛,不好意思地左顾右盼,一会儿抖抖耳朵,一会儿后爪蹬蹬身体,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正好路过这里。” 他顿了顿,又很有底气地反问:“你也来得很早!” 许陵光看著掌心上小小一团,心里可惜有虞的皮毛是黑色,不然就可以看到小崽害羞脸红的样子了。 指尖捏捏小崽高频率抖动的耳朵尖,许陵光坦诚地说:“我就是特意来等你的呀。” 小崽瞪大了眼睛,耳朵都不抖了,呆呆地看著他。 许陵光说:“我很想见你,所以早早就来了。” 后知后觉的小崽害羞地把耳朵藏了起来,两只前爪不知所措地在许陵光掌心踩来踩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其……其实,我也是来等你的。” 许陵光被他可爱死了。 幼崽时期的有虞也太可爱了吧。 只可惜身上没有留影石,不然一定要把幼年期的有虞录下来。 许陵光捧住害羞靦腆的幼崽一顿揉搓,就地盘坐下来,將被揉搓得晕乎乎的幼崽放在腿上:“今天好好吃饭没有?” 小崽翻了个身爬起来,抖抖被揉得乱糟糟的绒毛,偷偷摸摸往许陵光手边靠了靠,才回答问题:“吃了肉脯,特別饱。”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还遇见了小霸王,他本来想抢我的肉脯,但是被我打跑了。” 幼崽说完才想起来许陵光並不知道小霸王是谁,又解释说:“小霸王是一头野猪精,已经成年了,不过他很没有用,打不过那些厉害的混血,只会欺负比自己小的。” 有虞蹬了蹬爪子,很是骄傲地挺了挺胸脯:“他打不过我。” 幼崽虽然还很小,但已经能够在比自己大许多的混血爪下保护自己的食物了。 他说起来时显然很是得意,但是许陵光听著却只觉得心疼。 有虞说起在黑市的过往时,他以为已经足够惨烈,但是如今亲眼看见,才知道小崽其实还是偷偷略过了许多不易。 明明才刚刚出生不久,应该被小心呵护的年纪,但小崽已经被迫学会了在垃圾山里自保求生。 为了一块肉脯甚至还要和比自己更大的混血廝打爭斗。 许陵光都想像不出有虞在黑市的这些年,到底经歷过多少次这样的爭抢廝斗。 他心疼地摸摸幼崽,带著笑容说:“我们宝宝这么厉害啊,那我得给你奖励。” 小崽歪了歪头,没有关注奖励,而是呆呆地问:“宝宝?” 许陵光低头亲亲他毛茸茸的脑袋顶:“宝宝就是宝贝的意思。” “宝贝?” 幼崽眨了眨眼睛,有点害羞地抿起耳朵,圆溜溜的红眼珠不知所措地到处乱看。 他知道宝贝的意思。 那些有爹娘的幼崽,都是宝贝。 他们这种在垃圾山里的混血,是没有人要的小杂种。 他偶尔也会很羡慕那些有爹娘的宝贝。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而已,毕竟他没有爹娘,垃圾山也没有人把他当宝贝。 但现在许陵光却叫他“宝宝”。 高兴的情绪像泡泡一样咕嘟咕嘟地冒出来,小崽不想表现得太明显,想要矜持一些,但是他实在太高兴了,身体甚至控制不住地小幅度地蹦了蹦,尾巴也不自觉地摆动起来。 他用头顶了顶许陵光的腿,不確定地再次进行確认:“我是你的宝贝?” 许陵光用手指揉揉他,温柔地肯定:“嗯,以后还会有很多喜欢你的人。” 只要你再坚持一下。 就可以回家了。 幼崽晕乎乎地蹲坐他腿上,很是满足地想,他不需要很多人喜欢他,有许陵光喜欢他就好了。 这样他就和垃圾山的其他混血不一样,他也是有人喜欢的宝贝。 不是没人要的小杂种。 许陵光並不知道幼崽的想法,他见幼崽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於是把特意打包带来的点心拿了出来。 点心是让杨炯准备的,都是有虞后来爱吃的口味,有山楂糕、梨子糕、鹿奶糕,都是口感鬆软偏甜的糕点。 糕点做成了漂亮小动物形状,很討幼崽喜欢。 小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精致的糕点,他睁大了眼睛,湿漉漉的鼻头耸动,惊嘆说:“好漂亮,好香。” 他抬起头不太確定地看著许陵光:“这是给我的吗?” “都是你的。” 许陵光將糕点往他面前递了递:“尝一尝喜不喜欢。” 小崽巴巴看著漂亮的小点心,围著转了一圈,却不捨得下嘴。 犹豫了好大一会儿,他才试探著在做成蝴蝶形状的山楂糕上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山楂糕甜中带酸的味道立刻就俘获了幼崽的味蕾,红色的眼睛像玻璃珠一样闪闪发光,他偏过头看了看许陵光,在得到了肯定之后,他睁大眼睛咬了一大口。 半块山楂糕將幼崽的嘴巴撑得鼓囊囊,他费劲地咀嚼,腮帮子一动一动。 狼吞虎咽吃完半块后,幼崽瞥了一眼许陵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放慢了速度。 他慢吞吞吃完剩下的半块山楂糕,又恋恋不捨地看了看剩下的糕点,才对许林光说:“剩下的我可以留著慢慢吃吗?” 在垃圾山的生活,让幼崽养成了储存食物的习惯。 今天吃完了一整块山楂糕,对幼崽来说已经非常奢侈了。 许陵光皱眉,山楂糕並不大,对小崽来说也就是尝了尝味道而已。 他原本想说如果喜欢,可以把这些都吃掉,明天他会再带新的来。 但是想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到底还是將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能让幼崽养成依赖自己的习惯。 在没遇到自己之前,幼崽虽然过得很艰难很辛苦,但是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小小一团的幼崽,虽然不算胖,但也不是想像中那样瘦骨嶙峋,黑色的皮毛因为缺乏营养,不太有光泽,但是能看出来仔细地打理过,毛毛上的脏污都舔乾净了。 许陵光担心自己插手太多,到时候忽然离开,习惯了依赖自己的幼崽会无法再適应在垃圾山独自求生的日子。 所以他只能狠下心掐断了念头,说:“当然可以,你留著慢慢吃。接下来我会有些忙,可能有几天不能来看你了。” 第268章 「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的窝?」 幼崽听到许陵光的话,有些诧异地停下来看他。 小小的毛团似乎无法理解许陵光的话,呆呆地重复了一遍:“不来看我了吗?” 幼崽不自觉露出沮丧的神情,两只笔直竖立的耳朵往下压,琉璃珠一样的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整个小崽仿佛在一瞬间就变得灰扑扑。 但他並不敢对许陵光的决定表示反对,只是安静又顺从地垂下小脑袋,流露出浓浓的失望。 甚至就连失望都是安静的,不打扰人的。 许陵光心头泛起酸涩,他摸了摸幼崽的头,努力向幼崽解释:“不是以后都不来看你的意思,是最近几天,等我忙完了,会再来找你。” “真的吗?” 小崽看起来振作了一些,圆溜溜的眼睛巴巴看著许陵光。 “我不会骗你。” 许陵光握住幼崽小而柔软的爪子,郑重其事地说:“我们拉鉤,等我回来,给你带葫芦。” 幼崽小心收住尖尖的爪鉤,用力抓住许陵光的手指,重重点头:“那我等你!” 过了一会儿又问:“葫芦是什么?和山楂糕一样好吃吗?” 许陵光笑起来:“葫芦也是山楂做的,红彤彤的山楂果裹上一层浆,酸酸甜甜,很好吃。” 你特別喜欢吃。 许陵光在心里加了一句。 幼崽舔了舔嘴巴,露出期待的表情。 许陵光笑著摸摸他的头,將他放在腿上,耐心听著幼崽讲一些垃圾山的琐碎事情。 他不知道其实幼崽平时话並不多。 垃圾山里没有朋友,大多时候幼崽可以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在其他混血看来,他虽然年纪很小,但性格却非常冷漠残酷,看起来柔软无害的小崽,打起架来比很多年长的混血都要凶狠。 但此刻小崽团成一团,身体十分放鬆地窝在许陵光腿上,搜肠刮肚地从垃圾山无趣的日常里扒拉出有趣新奇的部分分享给许陵光。 “小霸王昨天被另外两个混血抢了食物,打斗的时候被咬断了一条腿,他再也不能欺负其他混血了。” 幼崽翻了个身,偷偷摸摸把许陵光一只手压在肚皮底下,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腕,嘰嘰咕咕说自己的感想。 “今天出门的时候,我看到他躲在一个角落里一动不动,看起来快要死了,我就把之前找到的食物分给了他一点。” 幼崽说:“要是他的腿一直好不了,可能会死掉。” 说起死亡时,幼崽的神態语气都非常平静,看起来並没有常人对死亡的恐惧。 许陵光皱了皱眉,很认真地对他说:“別的混血我管不了,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放弃,记住了吗?” 幼崽歪著头看许陵光,难得有些小心机地说:“如果我一直活著,你会经常来看我吗?” 许陵光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期待。 他无法向幼崽解释自己並不是这个时间点的人。 他只是被蜃送过来,强行介入了这段不属於他的时间,所以他无法给幼崽任何承诺,因为他隨时可能会被迫离开。 幼崽见他不说话,有些失落地说:“你也不用经常来看我,不忙的时候来就可以了,这样也不行吗?” 许陵光思索了许久,才摸摸他的头,轻声说:“如果可以,我很想带你回家,但现在不可以。” 幼崽惊讶地睁大眼睛,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问:“那……什么时候可以?” 他红色的眼睛里不自觉流露出渴望,自己都没有察觉。 如果可以跟著许陵光回家就好了。 幼崽偷偷在心里想到。 许陵光有点心虚,但又实在不忍心让幼崽失望,於是只能含含糊糊地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等我做完这些事,你也长大了,我就来接你回家,怎么样?” 虽然不是他来接,是兰涧来接的,但只要回家了,也不算是骗小崽吧? 可惜这时候的幼崽並没有那么好糊弄,他执著地追问:“长大是要长多大呢?” 许陵光只能在自己胸前的位置比划比划:“大概长这么高的时候吧,一定会来接你回家。” 幼崽用后腿直立起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高一点,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才堪堪到许陵光小腿三分之一的位置,距离胸口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距离。 幼崽巴巴比划了好久,有点泄气地说:“还有好久哦。” 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打起精神,对许陵光说:“我以后多吃肉,听说吃肉长高快!” 许陵光说:“嗯,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吃饭,好好长高。” 得到了承诺的幼崽用力点头。 一大一小在安静无人的垃圾山坐了很久。 大部分时候是幼崽说,许陵光听,偶尔见缝插针地教导幼崽一些生存小知识。 等到幼崽终於说完了能想到的所有趣事,小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时,许陵光才轻轻揉揉他的头,说:“我该走了。” 原本枕著他的手打瞌睡的小崽顿时爬起来,恋恋不捨地看向他。 许陵光推推他的背:“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家睡觉。” 这时候已经是夜里,夜晚的黑市开始活跃起来,对孱弱的幼崽来说並不安全。 幼崽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恋恋不捨地用头蹭了蹭许陵光,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走出几步之后,幼崽忽然又一阵风似的冲回来。 “怎么了?”许陵光蹲下身问他。 幼崽叼住他的裤腿,期期艾艾地说:“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的窝?” 他垂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以后你要是在这里等不到我,可以去我的窝找我。” 垃圾山的混血们都有自己的秘密小窝,小窝通常很隱秘,用来躲避危险和储存食物,是不会轻易告诉其他人的。 但是现在他却想告诉许陵光。 这样万一哪天他来找自己,自己却不在这里,也不会错过了。 许陵光眼神软了软,轻声说:“好啊。” 小崽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他快活地迈开四爪小跑著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过头看许陵光一眼,確保他没有跟丟。 许陵光刻意放慢了脚步跟上。 第269章 「我该走了。」 幼崽的小窝位置非常隱蔽,往里几乎已经没有了道路,並不好走。 幼崽似乎担心他嫌弃,频频回头看他,还细声细气地解释:“就这一小段没有路,这样那些人族不愿意往这边走,会更安全,很快就能到了。” 许陵光夸奖他:“你很聪明,这么隱蔽的地方,就算有人特意来找,也不会轻易找到。” 得到了夸奖的幼崽有些骄傲地竖了竖耳朵。 他望著前面的小洞,回头对许陵光说:“到了!” 那小洞只有小小的幼崽能通过,许陵光也就在外面看看,认真记住了小窝的路线和位置。 幼崽蹲坐在小窝入口,很郑重地向许陵光展示了自己的记號:“如果我出门不在家,就把这个石头放在洞口,你看到了石头就等等我,我一般出门不会太久。” “如果洞口没有石头,就说明我在窝里,你叫我一声,我就能听到了。” 幼崽说完还演示了一遍,他利落地钻进洞口,然后又从洞口探出头看著许陵光。 许陵光蹲下身体:“放心吧,我记住了。如果我来了你又不在家,我会儘量在这里等你回来。不过如果有急事等不了太久,我就把石头拿走,这样你就能知道我来过了。” 幼崽乖乖点头,趴在洞口巴巴看著他。 许陵光最后揉揉他的头,虽然捨不得,但还是提出了分別。 “我该走了。” 小崽低低“嗯”了声,跟他挥了挥手。 许陵光也挥挥手,这才狠下心转身离开。 他没有回头,但却能感受到身后一直有一道目光追隨著自己,直到他离开了垃圾山,那目光才消失了。 从黑市离开后,许陵光没有再浪费时间,直接去了道盟总盟。 他隱匿了气息,费了些功夫避开重重看守,影子一般潜入了陈乾位於总盟的私宅。 眼下正是夜里换防守的时候,许陵光看到三队巡逻的队伍正在换防,他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后,精挑细选了一个目標,將对方打晕之后拖到暗处,扒了对方的衣服换上,又用幻形丹变作对方的样子,这才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混入了下值的队伍之中。 许陵光跟著“同僚们”去了后面的宿舍,他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处的防卫,把防卫薄弱的地方暗暗记在心里。 下值的同僚们正在討论等会儿煮个暖锅再弄点小酒喝喝,见许陵光不说话,就问他:“老三,酒就你去打吧。” 许陵光並不清楚“老三”原本是个什么性格,只能含含糊糊应和一声。 他假装要去打酒的样子,实则放慢了脚步,在和前面的人拉开距离之后,脚步一转,转入了陈乾的主院里。 內部的防守要比外部薄弱多许多,走廊上时不时会有侍女僕从低著头匆忙走过,並不在意他一个巡逻的卫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陵光见状胆子就大了很多,做出一副主人找我有事的架势,穿过了外院,到了內院。 內院是陈乾的寢房以及臥室,也是女眷生活的地方,许陵光脑中盘桓著各种理由,结果刚走进去就被一个侍女拉住,对方看起来很急,抓住他胳膊的手攥得很紧:“夫人要生了,快去找老爷。” 许陵光顺势问:“老爷在哪?” “当然在书房。”侍女奇怪看了他一眼,但是事態紧急,她也顾不上细究,只是用力推了许陵光一把,催促道:“你快点去。” 许陵光领了任务,正大光明地往书房去。 他发现內院隱隱约约瀰漫著一种十分奇怪的氛围,非常紧绷,但却並不见多少新生儿將要降生的喜悦。 按理说陈夫人要生了,这应该是大喜事才对。 而且刚才那侍女也只是让他去找老爷,却並没有让人去找稳婆。 这个时候难道不该先让人去找稳婆接生才对? 许陵光揣著一肚子的疑惑找到了书房。 书房大门紧闭,许陵光试探著走近敲门,低垂著头用偽装过的声线急切地说:“老爷,夫人要生了。” “要生了?稳婆来了吗?” 书房门陡然洞开,陈乾走出来,语气听起来並没有那么急切和期待,反而有种怪异的平静,仿佛早就知道结果一样。 “属下不知。” 许陵光始终低著头,目光掠过他身后逐渐合拢的书房门,注意到里面还有一道站在暗处的身影,看身段和衣服,像是白襄。 他心中微动,想著等陈乾走后,他可以趁机溜进书房看看。 但陈乾却並不急著去看自己临盆的夫人,反而將目光投到了眼前始终低著护卫身上。 他眼中流露精光,犀利的目光似乎要將许陵光穿透:“这里是內院,怎么会是你来传话?你是胡全手底下那个……王……王升是吧?” 许陵光心口微悸,知道他是起了疑心。 不过就算陈乾和他一样是从十四年后来的,对於夫人临盆时的报信人这种细枝末节,应当也记不得那么清楚。 许陵光决定赌一把。 他控制住了呼吸,冷静地回答:“属下是肖全统领手下的,名叫杨升,平时大家都叫属下杨老三。属下刚刚换防下值,路上遇见了夫人院里的女侍,她许是有別的急事,所以央属下来给老爷报信。” 这些信息都是许陵光听同僚聊天时捕捉到的信息,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陈乾点点头,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许陵光屏息凝神,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就听陈乾说:“知道了,我准备的赏金落在了书房,你去拿来送到夫人院里去。”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仿佛信了许陵光的话,並没有將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许陵光抬头看了眼书房,余光里陈乾已经走远,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垂门后。 但他知道陈乾如此放心地让他进书房,並不是有多信任他,也不是完全信了他刚才的话,而是寧肯错杀也不放过。 这会儿书房里的白襄应该已经得到了陈乾的授意,一旦自己踏入书房,白襄就会动手。 但这也是他唯一能进陈乾书房,並和白襄接触的机会。 许陵光抬头看著紧闭的书房门,迈步上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270章 我去把你的孩子偷出来 许陵光刚踏入书房门,就有一道凌厉攻势迎面而来。 好在许陵光早有所准备,敏捷转身避开攻势,对上了白襄的目光。 白襄除去换了一身绿色衣裳,装扮和神情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她看向许陵光的眼睛里雾气晃荡,仿佛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目光交错之间,她攻向许陵光的动作不停。 许陵光修为差她太多,无法再分心,只能专心和她过招。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白襄的攻势虽然看起来步步紧逼寸步不让,但凭藉自己的修为,竟然分毫无伤地走了上百招。 好几次他快要避无可避的时候,白襄伸出利爪的手都只是险险擦过他的衣摆。 许陵光很快就意识到—— 白襄在放水! 甚至她一直步步紧逼,並不是为了执行陈乾的命令对付自己,更像是想引导他发现什么。 领会了白襄的意思之后,许陵光一边见招拆招,一边四处搜寻。 白襄想告诉他什么? 许陵光的目光忽而一顿,停在书案一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书上。 那本书就这么隨意摊开,和其他书籍放在一起,乍一眼看上去十分普通,没有什么特別的。 但是许陵光扫过时,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直觉告诉他白襄想让他注意到那本书。 许陵光借著退后的机会,一个鷂子翻身抓起书就往门口跑。 身后白襄提气追来,许陵光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她眼中雾气不再晃荡,嘴角隱隱翘了下。 他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看来白襄想让他看到的就是这本书。 许陵光顺利“摆脱”了白襄,寻了个无人的院落隱匿气息,查看书里的玄机。 这本书摊开的页面是空白的,蓝色封皮上只写了两个字“蜃景”。 提到了蜃,很可能和白襄有关。 许陵光从第一页翻看,发现上头並没有文字,而是一幅一幅的画。 或是风景,或是建筑。 只是那些建筑隱隱约约看起来有些眼熟。 许陵光翻到第五页,看到那建筑上悬掛的匾额时,终於知道熟悉感是怎么来的了。 ——这画上的建筑竟然是道盟。 更加准確的说是道盟的一部分,陈乾所居住的宅院。 就在许陵光思索这画到底有什么用处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画面上的建筑里,似乎晃过了一道人影。 他眨了下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但下一瞬,那道黑影再次出现,从屋中走到了外面的迴廊。 整本书也就a5大小,页面上所绘製的精细建筑自然也不大,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出现在建筑里,一不小心就会当成眼。 许陵光眯著眼睛盯著迴廊上的人影看。 也就是修炼之后目力更好,他看了好一会儿,终於诧异地认出来,画中出现在的人影,竟然是陈乾。 怎么会是陈乾? 这画中的陈乾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陵光心中有许多的疑惑,只能继续盯著画看有没有什么新变化。 陈乾在迴廊上站了一会儿,就往前走去。 许陵光认得那条路,这是往园去的。 但是眼下这一页的建筑中並没有出现园,陈乾的身影在书页边缘消失不见了。 许陵光想到什么,连忙快速翻动书页,果然在其中一页上找到了园。 陈乾正站在园的人工湖边悠閒踱步,他手中多了一个白瓷小罐,罐子里装著不知道是什么的碎肉,正优哉游哉地往湖中投餵。 只是许陵光仔细瞧了瞧,並没有看到湖边有鱼群聚集。 这画虽然是水墨黑白风,但却是工笔绘就,线条清晰栩栩如生,画中人也灵动恍如活物,基本不会认错。 许陵光再次盯著湖面看了看,確定自己並没有看错,湖里没有鱼群。 但是湖面上时不时会冒出几个泡泡,证明湖里確实有东西。 而陈乾显然在投餵湖里的东西。 陈乾会在餵什么呢? 许陵光拧眉思索,一个不可思议的大胆想法忽然冒了出来。 蜃在找自己的孩子。 孩子被陈乾藏了起来。 那有没有可能,蜃的孩子就被陈乾藏在了这本书中的人工湖里? 但书中的那个陈乾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蜃知道自己的孩子藏在哪里,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一个问题得到了解答,却有更多的疑惑接踵而至。 许陵光心想,要么抓住陈乾严刑拷问,要么自己得进书里看看。 前者显然不太可行,陈乾修为比他高得多,他假冒重雪嚇唬对方,但真要打起来他肯定不是陈乾的对手。 不过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 许陵光碟算了一下能对付陈乾这个境界的修士的丹药,就再次折返回去找白襄了。 白襄果然还在书房里。 看见他回来之后,雾气蒙蒙的眼睛罕见地亮了下,隱约有希望闪烁。 许陵光说:“你的孩子是不是就在书里?” 白襄眨了下眼睛。 许陵光说:“有办法让我进去吗?” 白襄点头,又摇头,拧眉看著他。 白襄不能开口,许陵光只能猜哑谜:“我不能进去?” 白襄摇头。 “我能进去,但是有危险?”许陵光换了个方向。 白襄这回点头了。 她的反应让许陵光的另一个疑惑隱约有了答案,他心跳逐渐快起来:“画中的那个陈乾也是真的?这个世界有两个陈乾,一个在外面,一个在画里?” 白襄微微点头。 “两个陈乾,怎么会有两个陈乾……” 许陵光自言自语,感觉自己的大脑从来没有这么飞速旋转过,转得都快冒烟了。 他將所有已知信息全部盘点一遍,终於找到了答案。 陈乾和自己一样,也是从十六年后过来的。 但陈乾和他有一点不一样。 自己並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十六年前他还没有穿到商阳大陆,所以十六年前他並不存在。 但陈乾存在。 陈乾通过某种手段回溯时间,回到了十六年前,必定会见到十六年前的自己。 所以才会有两个陈乾。 但显然不同时间段的同一个人,並不能共存,所以他们一个在现实中,一个藏在书中。 许陵光心跳加快,头脑也越发清晰。 十六年后的陈乾知道后事发展,所以他不会轻易改变事情的走向,也可能是有什么制约让他无法改变过去。 毕竟就连蜃都是如此,陈乾的能力没道理比蜃更强大。 而陈乾很显然知道蜃的这个弱点,所以才在封灵灯被破之后立刻销声匿跡,实则带著蜃的孩子藏身到了十六年前。 蜃知道他的去向,却无法做什么,於是倒霉催的自己被选中送了过来,帮蜃找孩子。 许陵光弄清了这些因果关係,心中顿时有底了很多。 他深吸一口气平復紧张的情绪,再次和白襄確认:“湖里那个就是你的孩子对吧?我把它带出来就可以回去了,对吗?” 白襄凝视著他,缓缓点了下头。 许陵光实在不想在这鬼地方继续耗下去了,重雪和有虞还在等著他呢。 他答应过不会让他们等太久的。 他破釜沉舟道:“告诉我怎么进去,我去把你的孩子偷出来,你送我回去。” 第271章 蜃本雉化,来自山丘 屋外忽然传来嘈杂声。 隱隱约约有“生了”“夫人生了”“是个男孩”的声音传进来。 许陵光分了下心,又將目光移向白襄。 白襄张了张嘴,许陵光下意识就要猜她的意思,却听一道沙哑的声音说:“我可以送你进去。” 白襄竟然罕见地开了口。 许陵光诧异地看著她:“你能说话了?” 白襄快速说:“『蜃景』是我族宝物,被陈乾窃取,如今为他所用,里面一草一木都受他所控,你进去了若是被他发现,我也没有办法救你。” 许陵光快速权衡利弊:“那我要是不进画,你会放我回去吗?” 白襄沉默。 许陵光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冷笑一声:“那还废话什么,別耽误时间了。” 白襄抿唇,指尖在他眉心轻点。 许陵光只觉眼前一晃,再定神时,自己仍然站在书房里,只是白襄已经不知去向。 屋外传来脚步声,许陵光心神一凛,便屏息藏到了帷幔之后,如同一道影子般静悄悄立在阴影之中。 大门传来被推开的声音,许陵光认出了推门的那双手。 大拇指上戴著一枚血玉扳指,是陈乾。 自己已经入画了。 想到白襄的告诫,许陵光不敢掉以轻心,摸出一颗龟息丹吃了。 龟息丹是八品的高阶丹药,许陵光自己无法炼製。 这唯一一颗还是山海百炼的奖励里的。 按照许陵光后来特地查证,八品龟息丹可以完全隱匿修士的气息,破妄境之下都无法察觉。 至於破妄境之上,都已经半步登仙了,那就不是人力可为了。 许陵光咽下了龟息丹,与此同时陈乾推门进来,他目光不经意四处扫视,眉头很轻地皱了下。 前头片刻,他察觉书房多了一股陌生的气息,这才特意赶回来查看。 但就在刚才,那股气息又霎时消失,再寻不到踪跡。 是错觉? 毕竟这是在蜃景之中,不可能会有其他人进来。 陈乾一向行事谨慎,即便很可能只是错觉,还是將书房检查了一遍,確定书房里没有可疑痕跡之后,他这才放鬆下来,慢慢悠悠地坐在了书案前,隨手拿起一本书翻看。 戴著蔽日斗笠的许陵光站在他身后,也悄悄鬆了口气。 陈乾比他想像中还要谨慎很多,要不是他反应够快拿出斗笠转移了地方,估计要被陈乾捉个正著。 不过即便暂时逃过一劫,许陵光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耐心地在陈乾身后不远处站著,有龟息丹和蔽日斗笠的遮掩,陈乾暂时发现不了他的踪跡。 许陵光目光转向陈乾手中的书籍。 他这才发现陈乾隨手拿起的书並不是什么普通的书籍,而是一些关於蜃的资料记载。 正翻开的那一页写道:“蜃状似螭龙,有角有耳,背鬣作红色,嘘气成楼台,將雨即见,得其脂和蜡为烛,香闻百步,烟出其上,皆成楼阁之形。” 又翻一页,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粗略图画。 一只巨大的蛤位於画面最下方,它吐出的气息呈螺旋形状上升,在画面上方形成磅礴蜃气。 氤氳的蜃气之中,隱约可见亭台楼阁之景。 画作下方著名《海错图谱》,再下標註一行小字:虾蟹黿鼉,气聚蜃楼,蜃本雉化,来自山丘。 陈乾只翻到这幅《海错图谱》就不动了,皱眉盯著这幅图作思索状,像是有什么难解之谜一般。 而许陵光的注意力则在这简短的两页文字和画作上。 有文字记录的那一页纸张与《海错图谱》这一页的纸张材质色泽肉眼可见不同,许陵光猜测这应该是陈乾自各处搜集来的有关蜃的资料,为了方便查阅装订成册。 所以两页內容没有什么联繫,但都透露出陈乾在调查蜃。 他想图谋蜃的什么东西? 而且这两页纸的记载也很有意思,关於蜃的形態记载也又很大差异。 一说蜃似龙,背鬣是红色,油脂可作蜡烛,有异香。 一则说蜃是蛤,原本是鸡所化。 不过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能幻化出亭台楼阁。 许陵光注意到陈乾下意识的动作——他的手指一直按在《海错图谱》上方的亭台楼阁上,不紧不慢地摩挲著。 看来陈乾在意的並不是蜃本身,而是蜃气所化的亭台楼阁。 蜃气化出的亭台楼阁有特殊之处? 许陵光將这一点牢牢记在了心中,然后趁著陈乾思索出神的功夫,悄悄溜出了书房,往园里去。 时间宝贵,弄清陈乾的目的还是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蜃的孩子带出去。 许陵光已经大致摸清了这座宅院的分布,熟门熟路找到了园里的人工湖。 人工湖不大,却是从地下引来的活水。 水中种了一种似莲非莲的,正开得火红。 即便四周无人,许陵光也没有取下蔽日斗笠,他站在之前陈乾餵食的地方徘徊,伸长了脑袋往湖里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偌大一个人工湖,除了探出水面的红色朵,连鱼都不见一条。 水面上倒是时不时会冒起一串气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底呼吸。 许陵光犹豫咬唇,难道得下水看看。 按照白襄给出的提示,她的孩子肯定就在湖底。 只是陈乾这么谨慎的人,这人工湖看起来却什么防范手段都没有,总让许陵光觉得不太正常。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贸然下水。 最好先去找一找陈乾之前餵食的饵料,把湖底的东西引诱上来,到时候不用下水,捞起来就跑是最安全的策略。 许陵光转身离开。 扬起的衣摆有一小片盪出了斗笠製造的阴影,布料上的丝线折射微弱的光芒。 原本静静在湖面上摇曳的红色朵仿佛嗅闻到了不属於此地的气息,鬆散摇晃的朵陡然齐齐转向了许陵光站立过的方向。 一朵朵红色的像一颗颗红色的头颅,直勾勾盯著同一个方向。 第272章 两个陈乾 衣摆轻轻一盪又隱入阴影之中,气息顿时全无。 红僵持一瞬,发觉陌生的气息消失后,又恢復了正常,隨著风缓慢摇曳。 若有所觉的许陵光回过头,只看到一片开得正好的红。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些看著让人不太舒服。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些的顏色太红了,还是这个地方就让他本能適。 许陵光脚步略微停顿,便加快步伐离开。 他又返回去找陈乾。 想著跟著陈乾或许能更快地找到饵料藏在什么地方,这样应该比自己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去找要省时间。 结果没想到却正好撞见了两个陈乾互换的一幕。 两人有著一模一样的面容,穿著一模一样的衣裳,面对面站在一起,犹如双胞胎。 只不过如果仔细观察地话,会发现站在右边的那个眼角眉梢多了些风霜,眼神也更为精明犀利。 想来就是和自己一样,是从十六年后来的。 逮到大的了! 许陵光屏住气息。 就见左边那个神態有些急切地问:“生了吗?男孩女孩?” 右边那个神色平静地道:“男孩,你出去看看吧,给孩子取个名。” 说完之后两人身形交错,右边的往屋子里走,而左边的身影一晃,犹如水波盪过,消失在了原地。 这次留在画中的是十六年后来的陈乾。 这两人看来並不是固定一方留在画中,而是会互相交换。 而看起来从十六年后来的那个並没有將一切告诉现在这个自己。 看来陈乾也和蜃一样,受到了某种制约,行动並没有想像中那么自由。 但是自己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限制? 不对。 许陵光想了想,发现也是有的。 面对幼年时期的有虞时,他担心改变对方未来的命运,一言一行都十分谨慎,生怕会一时不慎影响了有虞的未来。 许陵光眼睛一转,陈乾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 担心会改变了自己的未来? 所以才会一个人在外应对,一个人藏在画中? 许陵光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不过这个世界有两个陈乾,说不定对方的顾虑比自己更多。 这么想著,许陵光的胆量更大了一些。 他借著蔽日斗笠的遮掩,小心翼翼地尾隨在陈乾身后。 这个画中世界虽然和真实世界没什么差別,但是却空无一人。 进来的陈乾直接去了书房。 许陵光在找饵料和观察陈乾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跟进去。 陈乾坐在书桌后,又在盯著那幅《海错图谱》看。 不同的是他手中还多了一幅航海图。 航海图上標记了很多许陵光看不懂的符號,但陈乾显然对此深諳於心,皱著眉头在符號之间反覆比划,像是在计算什么。 许陵光看不懂,只能靠著还算不错的记忆力死记硬背,把那幅航海图记在了心里。 要是能偷走就好了。 陈乾这个重视样子,这幅图里肯定藏著什么奥秘。 许陵光眼珠滴溜溜转,一分钟冒出三百个缺德主意,不过最后理智还是打住。 得先把湖底的东西找到再说其他。 於是许陵光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新的线索后,就先离开了书房。 从陈乾身边经过时,一只手猝不及防朝他抓来。 幸好许陵光反应快,闪身躲开了。 他没有敢立刻乱动,目光死死盯著忽然出手的陈乾。 陈乾伸出来的手只抓住一团空气,眼睛里精光闪烁,仍然在警惕地扫视四方。 许陵光在他一步之外,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陈乾搜寻片刻,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可越是这样,他的表情越是焦躁不安。 不像之前那个一无所知的陈乾,从十六年后来的这个显然掌握的信息更多,他脸上表情变化莫测,虽然没有抓住人,但显然他並不觉得自己判断错误。 屋子里確实有人,只是对方修为比他更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藏身罢了。 能进入《蜃景》且做到这一点的,除了自己,也就只有白襄了。 陈乾忽而收了脸上的焦躁,阴阴一笑:“阿襄,你还是只有这点手段,都多少次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蜃龙在我这里养得好好的,你说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之前將你关进封灵灯,也不过是你行事太过激进了,我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地位权势,你却想將之毁去,我如何还能容你?” 他一脸无奈地发出嘆息声:“说起来,那个你十分討厌的孩子也长大了,当初他从我手中逃了出去,我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十几年后,他竟然有本事杀了我儿,打破封灵灯。” “肥遗和蜃结合诞下的血脉,果然非同凡响。” 他如同閒聊一般说著,一双眼睛却半点也没有鬆懈,如同捕猎的鹰隼一样密切注视著四周的变化。 一旁的许陵光冷冷看著他,猜出了对方的目的—— 陈乾把他当做了白襄,故意提起肥遗和祝由,想要激怒白襄,引对方现身。 可惜他认错了人,打错了算盘。 许陵光非常有耐心地在原地跟著他耗著,不露半点马脚。 陈乾用来激將的一番话又给许陵光提供了很多信息。 原本人工湖底下的是一条蜃龙。 蜃为了夺回蜃龙,已经用过许多办法,但都以失败告终,最终被陈乾关入封灵灯,然后才有了后来种种。 许陵光头脑风暴的时候,陈乾反覆试探,却都没得到想要的结果。 是白襄变聪明了更有耐性了,还是自己失了镇定开始一惊一乍自乱阵脚了? 陈乾脸色变幻不定地坐了回去。 许陵光趁著他发呆,快速离开了书房。 陈乾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本来就已经够难对付了,现在这个还是十六年后来的,许陵光决定儘量不跟对方对上,想办法偷了蜃龙就跑。 得先去找饵料把蜃龙引出来。 第273章 这些红花果然有古怪 许陵光了点功夫终於找到了陈乾用来投餵蜃龙的那种饵料。 也不知道是什么肉类製作的,闻著有一股奇异的香味,还挺诱人食慾的。 许陵光偷偷摸摸抓了两把,然后就鬼鬼祟祟又去了人工湖。 人工湖上红摇曳,那种似莲非莲的有著大瓣的重瓣,鲜红的瓣一层叠著一层,足足有足球那么大一朵。 乍一看非常喜庆,但可能是因为没有绿叶衬托的缘故,整片人工湖上只有茎秆笔直的红,看多了总觉得有点瘮得慌。 许陵光站在湖边往水里看,虽然是引得活水,但是水质並不清澈,看不清湖底的情况。 他试探著撒了一些饵料下去。 饵料是一小块拇指那么大的肉乾,自身有重量,下水后就逐渐沉底。 许陵光观察了下,並没有发现湖底有什么动静,那些偶尔出现在湖面上的泡泡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变化。 他想了想,又多撒了一些下去,耐心地盯著湖底的动静。 湖水逐渐盪起波纹,许陵光一喜,又撒了一把饵料。 正盯著湖底的动静时,眼角余光忽然略过一点红。 许陵光一顿,疑惑抬头,却见四周风平浪静,並没有什么异样。 也不对……也还是有些变化的。 那些红周围有涟漪,还有那些……许陵光没记错的话,刚才並没有离岸边那么近。 他顿时警惕起来。 白襄说蜃景中的一切都受到陈乾的操控,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许陵光假装未觉,低头继续撒饵料,实则悄悄分了一半注意力在这些透著诡异的红上。 饵料撒下去后,湖面又泛起了涟漪。 那涟漪並不是湖底的蜃龙製造,而是以红的茎秆为中心荡开。 ——许陵光眼角的余光中,那些红犹如活物一般齐齐朝向他,正缓慢而悄无声息地靠近岸边。 绽放到极致的红色朵就像一张张狰狞的血盆大口。 这些红果然有古怪。 就是不知道陈乾会不会发现这里的异常。 许陵光心念疾转,几乎是立刻有了决断——这里是陈乾的地盘,对方察觉只是早晚的事,他速度要快。 这些红也不知道好不好对付,他没空在这里拖拖拉拉磨磨唧唧地哄蜃龙出来了,只能下猛药。 做了决断的许陵光动作飞快从前须弥戒里掏出五个瓷瓶,拔了塞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进了湖里。 瓷瓶里都是他閒来无事炼製的药汤。 作用怎么说……没什么正经作用,但是稀奇古怪的效果不小,混在一起倒进湖里,对水生生物应该杀伤力还挺大的……吧? 说实话许陵光还没用过,其实心里也有点没底。 他一边盯著湖水,一边做好了隨时逃命的准备。 几种顏色的液体在水中蔓延,湖面上开始冒起诡异的土褐色泡泡,隨之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味散发出来。 许陵光被噁心地乾呕,赶紧闭气。 缓过了这阵噁心感之后他发现不止自己受不了这味道,湖里那些逐渐靠近岸边的诡异红似乎也有点受不了。 原本它们的“血盆大口”齐刷刷张开朝著自己,这会儿却全都爭先恐后死死合上了苞,就像死了一样杵在顏色怪异的湖水里一动不动。 许陵光一喜,竟然有用。 赶紧探头看水里,蜃龙呢,怎么没有动静? 要是这都不行,他只能孤注一掷下水去湖底找了。 看看顏色诡异的湖面,许陵光忍不住又乾呕了一下。 他耐著性子又等了大概十分钟,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下水的时候,湖面上的气泡变得密集起来。 一大串一大串从水底浮上来,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正在大喘气。 许陵光顿时一喜,眼睛都要长在湖面上了。 隱约可以看见浑浊的湖水之中有阴影在上升。 是蜃龙,一定要是蜃龙。 许陵光死死盯著湖面,就在湖底的东西呼之欲出的时候,许陵光背后汗毛忽然猛竖,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驱使他往旁边一滚。 就在他避开的同时,一柄泛著诡异青光的剑插在了他站过的位置上。 陈乾来了。 陈乾来得比想像中快,而且蔽日斗笠和龟息丹的效果都还在,他却能察觉许陵光的位置,说明他对这里的掌控也比许陵光想像中深。 许陵光屏气凝神往另一侧退,还要分心注意湖里的动静。 湖面上已经看到了一个扇形的阴影,看起来是个蚌壳的形状,很大概率就是蜃龙。 许陵光呼吸急促了一些,就是这一丝变化让陈乾找到了破绽,再次攻来。 而且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湖面上苞紧闭的红再次开,茎秆摇曳著快速朝岸边聚拢过来。 要是这些东西加入进来,许陵光双拳难敌四手,想带著蜃龙逃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许陵光不再消极躲避,他將一把雷火丹撒向陈乾,趁著对方避让的空挡冲向湖面,捞起那只一张一合的大蚌就跑。 在他身后是反应过来穷追不捨的陈乾,以及那些茎秆拔得无限长的红色大。 许陵光抱著大蚌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红下面竟然是长在一起的,它们根部是一只长满疙疙瘩瘩还生有六条腿四只眼的怪鱼。 那怪鱼和陈乾一左一右朝他包抄过来。 而前方原本十分熟悉的道路,正在变得越来越陌生,园里翠绿的草树木开始长出重叠的红色朵……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陵光眼见前路不通,只能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跑。 他在心里大叫白襄的名字,让白襄拉他出去,但是白襄果然没有给出回应。 进蜃景之前,白襄说整个蜃景都由陈乾控制,一旦被陈乾发现,那白襄就无法再將他带出来。 他只能找到蜃景之中唯一不受陈乾控制的地方,强行突破。 但哪个地方是陈乾无法控制的,白襄也不知道。 因为陈乾得到了蜃景之后,蜃景就发生了变化。 许陵光一边扛著大蚌疲於奔命,一边飞快思考什么地方可能不受陈乾控制? 眼前是一朵朵展开的诡异红。 足球大的红张开血盆大口朝他追来。 许陵光灵光一闪,去没有长这些红的地方看看! 第274章 许陵光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身后的怪鱼以及怪鱼身上的红明显受到陈乾操控,如果要找不受陈乾控制的地方,那多半就是这些诡异红无法隨地生长的地方。 许陵光提气御空,踩著屋角飞檐四处奔逃,一边跑还不忘大把往身后撒毒丹药粉丹液。 只可惜那些这些红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毒死一片马上又长出新的。 许陵光左衝右突,將整个宅院都跑了一遍也没有能找到出口。 倒是身上的丹药储备已经用的差不多,往后拋洒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 陈乾大概是瞧出他的颓势,竟然也不著急捉他了,阴沉沉笑了声,扬声看著许陵光的方向说:“你倒是再跑啊。” “既然来了,不如留下別走了。” 这时许陵光已经被大片的红包包围起来,大朵的红环绕在他周围,朵一张一合,只要陈乾一声令下就会攻上来。 许陵光看他一眼,目光扫过远处的人工湖。 湖面波光凌凌,之前撒上去的那些丹液已经扩散开来,看不见什么踪跡了。 此刻水面平静,上头没有一朵红。 许陵光心里转著主意,这整个宅院他都已经转了一圈,那些红能从各种各样意想不到地方长出来。 但要说有哪里没有长,只有那片人工湖是没有长得。 虽然红一开始就在湖中,但它並不是从湖底生长出来,而是因为那只怪鱼沉在湖里,而这些红的根系又长在怪鱼身上所致。 严格来说,只有湖里没长。 许陵光再看看夹在腋下的大蚌。 褐红色的蚌壳紧紧闭著,从他將这只大蚌捞起来之后,这蚌就没有过动静。 但这里面明明是活物的,许陵光是亲眼看见这蚌壳一张一合从湖底游起来的。 许陵光用力敲敲蚌壳,低声说:“你娘让我来救你,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要是跑不掉,你还得被关在这里,你也別躲著了,跟我一起想想办法。” 蚌壳紧闭,纹丝不动,完全没有一起想办法的意思。 许陵光磨磨牙,白襄看著挺强的,她的孩子就算年纪不大,应该也不至於太菜吧? 他不死心地又敲了敲蚌壳,想著这蜃龙是被那些丹液逼出来的,於是顺势低声威胁道:“你赶紧出来,不然我被抓住之前就把你塞刚才的臭水里。” 不得不说那令人反胃的丹液作用不小,纹丝不动的蚌壳缓缓张开了一个小口。 许陵光露出期待之色,一边防备陈乾,一边死死等著蜃龙出来。 白襄的原形就是一条巨大的白龙,而陈乾那本书上的记载,蜃龙与龙无异。 蜃龙要是愿意出来,他多了个帮手,摆脱陈乾和怪鱼的追捕去湖底一探就容易多了。 褐红色的蚌壳张开了一个拳头那么宽的缝隙就不动了。 里面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慢吞吞的想要出来,许陵光满怀期待地看著,然后就看到了一颗毛茸茸的鸡头。 没错,不是眼,就是鸡头。 他小时候路过菜市场,路边经常会有大婶提著个竹篮子卖小鸡崽,那些鸡崽黄绒绒一团挤在一起,昂著头长著嫩黄的小尖嘴嘰嘰叫。 探头来的这颗头就跟篮子里那些嘰嘰叫的小鸡崽一模一样。 许陵光难得卡顿了一下。 怀疑是不是那些红还带毒,自己不知不觉中了毒,这都出现幻觉了。 鸡崽子探出头来,一双圆溜溜的黑豆眼看著许陵光,竟然有些许可怜。 仿佛在说求求你不要把我塞进臭水里面。 许陵光:…… 许陵光:………………………… 许陵光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原本想召唤一条龙一起打怪,结果来了只鸡崽子。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他真的很想问一问,你这么小一只鸡,住这么大一只蚌壳有事吗? 许陵光无语凝噎,不得不被迫思考起自己的退路。 这蜃龙货不对板,看来是指望不了一点了。 小鸡崽可能是察觉了他的震惊和失望,竟然还有点委屈巴巴地缩了缩脖子。 许陵光:“……” 算了。 这么小一只鸡,就算变成龙大概也指望不了什么。 他胡乱摸了摸鸡崽子的头,喃喃说:“也不能怪你,先想办法出去再说吧。” 要怪也是怪你娘,强行抓壮丁也不给点法宝利器啥的。 许陵光现在只希望出去后白襄不要对著小鸡崽子不认帐。 “拼了。” 许陵光將小鸡崽子薅出来塞胸口,將那只碍事的大蚌壳收进须弥戒里,叮嘱道:“抓紧了我们要逃命了!” 说完之后往嘴里塞了一把丹药,穿云弩瞬间出现在手中。 和平时小巧的模样不同,穿云弩第二形態是一把足有成人手臂长的巨弩。 第二形態的十分耗费灵力,远远超过了许陵光目前境界的承受能力,所以他从来没用过。 聚灵丹入口后瞬间化作灵力游走在灵脉之中。 许陵光聚气,瞄准,灵力凝箭,一气呵成,十数支箭矢气势悍然射向陈乾。 没料到他竟然还有保命的手段,陈乾被转瞬即至的灵力箭逼得撤身退开,许陵光看准时机,紧跟在灵力箭突破了陈乾的封锁,全力朝著人工湖逃去。 陈乾看出他逃遁的方向,顿时失了些镇定,厉声道:“拦下他。” 他声音尖锐,泄露了情绪。 许陵光立刻就猜到自己赌对了,人工湖就是陈乾无法控制的地方。 出口很可能在湖里! 许陵光用力咬了下舌尖,猛地提气,用最快的速度衝到人工湖上方,然后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就在他入水的一瞬间,陈乾以及那只怪鱼也追了上来,身后波涛汹涌,水声浩荡。 好在水底没有再隨时隨地长出怪异的红来。 许陵光没敢回头,竭尽全力往前游,思考怎么强行出去。 身后水声阵阵,是怪鱼追了上来。 比起岸上的笨拙,怪鱼入水之后灵活了很多,速度比许陵光要快。 身后的水声越来越近,许陵光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怪鱼拖著一背的怪异红已经追到了身后。 怪鱼张开长满利齿的大嘴,仿佛隨时能扑上来咬他一口。 许陵光心惊肉跳不敢再看,生死之际游泳的速度又快了许多。 但之前强行启用了穿云弩的第二形態几乎耗空他的灵力,虽然提前嗑了聚灵丹,但对许陵光而言还是有些勉强了。 他还没找出离开的方法,体內的灵力却已经所剩不多,身后怪鱼隨时都要追上来。 许陵光咬紧牙压榨体內仅剩不多的灵力,乾涸的灵脉隱隱作痛。 就在他將要耗空不支的时候,躲在怀里的小鸡崽还不配合地挣动起来。 许陵光下意识就要开口让它老实点,结果一张嘴就喝了一口水,又赶紧闭气。 怀里的小鸡崽子钻了出来,它灵活地游到了许陵光眼前,黑溜溜的眼睛定定看了他一眼后,在他眼前化作了一条龙。 第275章 「我娘是谁?你不是我娘吗?」 那龙不过两臂长,通体呈银白色,唯有背部的鬃毛呈火红色,加之鳞片折射水波光影,乍一看上去如同水中灼烧的火焰一般。 蜃龙尾巴一摆,遇到了许陵光面前,示意他抓住。 许陵光没有太多时间思考,抓住了他的尾巴。 蜃龙的身体曲起,许陵光看见他张嘴吐出一串泡泡,那些泡泡刚被吐出来时还很小,但在进入水中之后,就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將蜃龙和许陵光包裹了起来。 许陵光来不及感受这奇异的一幕,只觉得身体一盪,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拖拽著往前飞速行去。 蜃龙的速度极快,前方游动的身躯只剩下红白两色的残影。 许陵光又往后看,就见那只怪鱼以及怪鱼背上拖拽著的红也被泡泡包裹了起来,正在昏暗的水底越飘越远。 唯有陈乾还没放弃,试图追上来。 但蜃龙吐出来的泡泡有很多,他挣脱了一个还有下一个,双方的距离已经迅速拉开。 许陵光收回目光,就听见蜃龙发一声兴奋的“嘰嘰”声。 “怎么——” 话没说完,许陵光眼前一晃,就站在了陈乾的书房里。 他有点懵圈的环顾四周,后知后觉涌上逃出生天的惊喜,他出来了!!! 不过蜃龙呢? 那只大蚌被他收进了须弥戒里。 许陵光正低头在须弥戒中找蚌壳,胸口衣襟里就钻出一只奶黄色的、毛茸茸的小鸡头。 小鸡头顶毛毛在衣裳里蹭乱了,咋咋呼呼地胡乱竖起来,看起来很是滑稽。 许陵光跟他对视半晌,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语说:“原来『蜃本雉化,来自山丘』就是字面意思啊?” 蜃龙到了陆地上,就变成了鸡,入水才会化成龙? 怀里的黄色小鸡嘰嘰了两声。 许陵光想起现在还没完全脱离危险呢,连忙捏住他的嘴巴小声说:“我们得先去找你娘,离开这里才算安全。” 他正准备离开去找白襄,却不想运气不好,迎面就撞上了回来的陈乾。 眼前这一个陈乾满脸喜色,怀中还抱著个婴儿,看见出现书房里的许陵光后眉头一皱:“你没死?” 他以为白襄早就將这个侍卫处理掉了。 许陵光见他认出自己,索性也不多说,撞开他转身就跑。 他本意是想去找白襄,只要找到白襄就能回去了,可他揣著蜃龙在陈宅里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白襄的踪跡。 “你能感应到你娘在哪吗?” 许陵光无可奈何,只能捅捅怀里的小鸡。 小鸡睁著一双茫然的眼睛看著他,反问:“我娘是谁?你不是我娘吗?” “……” 许陵光不语,只是一味地沉默。 算了。 没一个靠谱的,还是得靠自己。 陈乾显然已经反应过来了,整个宅子明里暗里的防卫都出动了,全都在搜寻许陵光的踪跡。 许陵光靠著蔽日斗笠躲在迴廊的樑柱上。 防守这么严密,要出去有点麻烦了。 许陵光揣著小鸡,翻自己空了许多的须弥戒和乾坤袋。 丹药在蜃景里都用完了,现炼也来不及了,许陵光只能转而去翻能用的法宝。 之前得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法宝,他还没一一弄清楚作用,只希望现在有个能派上用场的。 怀里的蜃龙见他拧著眉头苦大仇深的样子,嘰嘰地问:“你在干什么?” 许陵光抽空捏捏他的小鸡嘴:“別吵,找东西呢,得想办法放倒这些守卫,我们才能出去找你娘。” 蜃龙晃了晃脑袋,前面没听懂,后面也没听懂,中间听懂了。 要放倒守卫。 他啄了许陵光一下。 嫩黄的小尖嘴看著没什么攻击力,啄人还挺疼。 许陵光“嘶”一声鬆开手。 蜃龙张大嘴噗噗噗吐了几个大泡泡。 泛著溢彩的大泡泡飘飘荡荡地从樑柱上落下去,越膨胀越大,最后“啵”地一下炸开,化作了细细的烟雾散在空气之中。 许陵光见识过这些泡泡的威力,连怪鱼和陈乾都能挡住,不能小看。 不过这些泡泡在岸上和在水里看起来作用不太一样,那些士兵被烟雾笼罩后看起来並没有什么异样。 “起作用了吗?” 小鸡目光凝重地探头看看,半晌没说话,又闷头吐了几个泡泡。 然后就是重复之前的过程。 许陵光耐心地等待。 小鸡开始反覆吐泡泡。 许陵光火热的心在这个过程里逐渐凉了,他戳戳因为吐了太多泡泡开始大喘气的小鸡,不忍直视地说:“不行就算了,我再想想別的办法。” 小鸡对此很是生气,他生疏地扑腾一下翅膀,用力跺了跺爪子:“在水里可以,这里没有水!” 许陵光心想看来形態和能力也有很大关联。 上了岸变成小鸡崽的蜃龙看起来能力也受到了很多限制。 小鸡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很是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在许陵光腿上,都不嘰嘰叫了。 许陵光终於翻到个能用一用的法宝,用法宝戳戳小鸡,说:“振作一点,我有办法了。” “嘰!” 小鸡仰起头看他,黑溜溜的眼睛看起来满是信任。 许陵光晃晃掌心里的人形玉雕。 那是一尊小玉人,细节雕刻得惟妙惟肖,只除了脸部一片空白。 许陵光將自己的灵力送入小玉人体內,就见小玉人空白的脸部逐渐长出了五官,和许陵光一模一样。 许陵光忍痛扎破手指放了一点血抵在小玉人身上,轻轻一拍它,说:“去吧。” 小玉人身体灵活地一扭,就顺著樑柱离开了。 等离许陵光足够远之后,它身体一扭霎时间拔高,同时长出了血肉,变作了许陵光的模样。 按照许陵光的指示,露出气息的小玉人將一部分守卫引开。 暗中蛰伏的许陵光抓住了小玉人创造这一瞬间的机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道盟的地盘。 他原本想先回朝日苑借著重雪的身份再躲一阵,但就在他迈步准备离开时,耳边忽然响起白襄的声音:“再有一刻,你就能离开。” 许陵光一顿:“你在哪里?我已经找到你的孩子了。” “果然只有你能找到它。” 白襄的声音很轻,隱约发出一声嘆息。 许陵光没功夫追问她这有些莫名的话,不太信任地確认:“你確定一刻后我就能离开?” 白襄顿了一会儿才回应,说:“请你务必要带它出去,它是蜃族唯一的火种了。” 第276章 「谢谢你带他回来。」 白襄的声音很沉重,连带著许陵光也感觉有一股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了肩头。 怀里的小鸡听不见白襄的声音,见他站在原地发呆,疑惑地用尖尖的小.嘴啄了他一下。 许陵光回过神,看见他乌溜溜的圆眼睛,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你也是珍稀物种呢,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小鸡吃痛,將头藏到翅膀底下,歪著脑袋只露出一只眼睛瞅他,怕他继续弹自己。 许陵光笑起来,心情轻鬆了一些。 只要撑过十五分钟就可以离开了,只要这十五分钟里不让陈乾或者陈乾的人找到自己,就能顺利出去了! 许陵光碟算著时间不多,他得去黑市一趟,跟有虞好好告个別。 出来之后不知道时间,许陵光也不知道自己在蜃景里面呆了多久,希望时间不要过去太久,不然想想小小的幼崽巴巴等著他,许陵光就觉得一阵內疚。 对了,还有葫芦。 许陵光又换了一副易容,先去街上买葫芦。 他特地选了山楂又大又圆的一串,付了钱之后就往黑市赶去。 怀里的蜃龙好奇地看著他手里的红果子,探著头问:“这是什么?” 许陵光说:“是葫芦。” 顿了顿看见小黄鸡一副好奇的样子,他只能歉意地解释:“这是答应了要给我弟弟的,现在时机不方便,等出去了再给你买。” 小鸡砸了咂嘴,“嘰”了一声。 將头缩进许领奖的衣襟里面,也不是很想吃!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探出头问:“你弟弟?” 虽然许陵光持否认態度,但他根深蒂固地认为许陵光就是自己的娘亲。 娘亲的弟弟,自己要叫什么呢? 小鸡苦思冥想。 许陵光不懂他的纠结,只以为他在好奇,不自觉带著笑说:“嗯,他很可爱,等会你就能见到他了,不过你要藏好不能露面知道吗?等从这里出去了我再介绍给你们认识。” 说话间已经到了黑市入口,但看似平静的入口处隱约透著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氛。 许陵光没敢立刻靠近,藏在暗处观察,发现东南西北各个方位,都有好几个修为不低的修士埋伏著。 不出意外这些应该都是陈乾的人。 他从道盟脱困后就发现陈乾不仅在道盟內大肆搜寻,城中也加派了人手搜查。不过鄢陵府人口眾多,要想从里面揪出一个小小的许陵光却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所以一路走来,再次易容的许陵光並没有受到什么阻挠。 不过他確实没有想到陈乾竟然连黑市都安排了人手。 入口就埋伏了这么多人,黑市里面的严密程度也可见一斑。 许陵光开始犹豫要不要冒险去见有虞最后一面,只是自己有危险就罢了,反正马上他就能离开,他担心万一连累有虞被发现,会因此改变有虞日后的轨跡。 时间所剩不多,许陵光反覆权衡之后打了退堂鼓。 但就在他將要退缩的时候,却听其中两个交班的人的说:“根据那两个瘸腿的兄弟交代,那人进了垃圾山,看起来像是找混血。” “派人去垃圾山看看。” 许陵光心口顿时一紧,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快,起身混入了修士之中,进了黑市。 黑市之中果然多了许多陈乾安插的人手,这些人虽然不像官兵那样大肆搜查,但也並没有遮掩自己的目的,很容易就分辨出来。 许陵光小心避开他们,从偏僻的小路前往垃圾山。 他现在只庆幸当时早早就將那两兄弟打发走了,他们並不知道有虞的存在。 就算陈乾追查到自己偽装的身份,也查不到有虞。 许陵光一边在心里祈祷小小的幼崽不要有事,一边用最快速度赶到了垃圾山。 垃圾山好几处入口都被陈乾的人把守住了。 许陵光只得费些功夫绕远路找过去,好不容易找到有虞带他去过的小窝时,却见洞口附近一片狼藉,坍塌下来的垃圾废物几乎掩埋了小小的洞口。 许陵光心一紧,连忙上前扒开那些垃圾,小声呼唤幼崽。 窝里並没有回应。 短短一瞬间,许陵光脑子里闪过许多不好的可能,直到他在洞口看见了之前和有虞约定过的石头。 许陵光將那块不起眼的石头捡起来紧紧握在手里。 圆圆的石头被擦拭的很乾净,跟周围的垃圾污秽有些格格不入。 应该是有虞特意留下的记號。 幼崽说过,出门的时候会在洞口放一块石头,这样许陵光过来找他时看到石头,就能知道他出门了。 幸好,只是出门了。 许陵光握住石头,缓缓呼出一口气。 十五分钟已经快到了。 许陵光戴著蔽日斗笠,略有些狼狈地坐在幼崽的小窝前,手里握著那块圆溜溜的石头。 怀里的蜃龙探头探脑往外看,问他:“你弟弟呢?” 许陵光说:“他出门捕猎了,估计要过一会儿才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虽然幼崽刚好回来的可能性很小。 十五分钟很快就到了。 许陵光右手臂微微灼烫,他掀起衣袖看了看,发现手臂上的金色符文鱼一样游动著。 许陵光依旧看不明白这些古老的文字,但他想起重雪说过,这几个字的意思是“使天地正,使万物生”。 这是古老祭文中的一句,上古时期的大巫以之祭祀天地,祈求福泽。 据说祭文要是写在幼崽身上,也可以为幼崽祈福。 许陵光想想不知道在哪里、有没有找到食物的小崽,用葫芦的竹籤认认真真地將手臂上的古老文字临摹了一遍,就写在幼崽的小窝门口。 想了想,最后又將葫芦小心地放进了幼崽的小窝里。 这样等幼崽回来时,就知道他来过了。 许陵光感觉身体逐渐变轻,眼前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摇晃而模糊起来。 他的灵魂像是漂浮在空中,混沌的意识隱约听见了陈乾气急败坏的骂声,还有小崽呜呜咽咽的抽噎声…… 许陵光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面前巨大的白龙。 白龙俯身看著他,尾巴上的枷锁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她目光温和地看著许陵光,以及许陵光怀里探头的蜃龙,说:“谢谢你带他回来。” 第277章 「你要把我送人吗?」 许陵光將怀里探头探脑的小鸡捧出来,递给她:“我把你的孩子带回来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那头黑色的巨兽是檮杌吗?” 小鸡站在许陵光掌心,有些茫然地张开翅膀扑腾了下,扭头都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看著许陵光:“你要把我送人吗?” 许陵光哄他:“这才是你娘,你看你下水之后的样子和她几乎一模一样。” 小鸡狐疑地扭头看看白襄,又看看许陵光,最后说:“你就是我的娘!” 许陵光:“……” 他一脸爱莫能助地看向半空之中的白襄:“这可跟我没关係。” 白襄看著在许陵光掌心踩来踩去的蜃龙幼崽,俯下身用龙吻轻轻碰了下他。 蜃龙太小,即便白襄刻意控制了力气,但还是將嫩黄色的小崽蹭得一屁.股坐在了许陵光掌心。 小鸡扑了扑翅膀,不满朝她嘰嘰叫了两声。 白襄眼中漫上笑意,她深深看了蜃龙一眼,才对许陵光说:“你误会了,他並不是我的孩子,而是我的小主人。” 许陵光张大了嘴:“啊?” 白襄说:“蜃龙一族原本生活在人间境极南的海域之中,虽然很少与外界往来,但也算得上清净。只是自山海境覆灭之后,天地灵气大减,蜃龙一族也受到影响,寿命短折,接连陨落。” “小主人的父母是蜃龙一族最后的血脉,在意外孕育了小主人之后,相继耗尽精血而亡。” “两位主人在陨落之前,將小主人託付给了我。” “我並非蜃龙,原形不过是深海中一只贝,与蜃龙一族有些许亲缘,因为自小在两位主人身边长大,才修习了一些蜃族的术法。” 说到这里,白襄的语气变得低沉许多:“可惜,我並没有完成两位的主人的嘱託。”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蜃龙与寻常龙族不同,它们出生之时並非龙形,而是雉的形態。 新生的雉十分脆弱,也无法在深海之中存活,所以刚出生的幼雉必须要用深海珍珠包裹,放於蚌壳之中小心养育。 等幼雉吸收了珍珠之中的养分,成长到能破开蚌壳时,才能在血脉的引导下化为龙形,在深海之中生存。 “我在蜃海之中守了很多年,小主人却一直没能破壳。” “我查阅了主人留下来的所有典籍记录,都说隨著破壳的时间越长,蚌壳里的幼雉会越来越虚弱,破壳的概率也会越来越小,我不愿眼睁睁看著小主人就此夭亡,所以选择带著他离开蜃海,去人间境寻找办法。” “就是在海上,我遇见了陈乾。” 这便是一切灾祸厄运的起点。 许是回忆起了难以启齿的往事,白襄的身形变得不太稳定,许陵光这才注意到,她的身形远远不如之前凝实,身躯上的鳞片变得模糊不清,几乎要和浓白的蜃气融为一体。 许陵光愕然提醒她:“你的身体……” 白襄回头看了一眼,却並不在意,甚至还有些解脱的放鬆:“这本就是我以毕生修为强行凝出来的身躯,那只蚌壳才是我的本体。” 许陵光的目光转向那只巨大的蚌壳,发现蚌壳里空空如也,仅剩下那不再起到束缚作用的锁链。 ——白襄的本体早就已经只剩下一具空壳。 许陵光愕然望向她:“你……” 白襄不以为意道:“不必在意。” 她摆了摆尾,继续说起陈乾的事情,那是与许陵光的猜测截然不同的一个故事。 白襄带著小主人离开蜃海,一心想要找到办法帮小主人破壳,却意外在海上遇见了遭遇海难奄奄一息的陈乾。 陈乾当时失意落魄,对救了自己一命的白襄十分感激,主动提出想要报恩。 而白襄对人间境並不了解,於是將人留在了自己身边,通过陈乾了解人间境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算是个良善之人。”白襄说。 但人性往往经不起考验。 初来乍到的白襄並不知道人妖两族的世仇,也更不知道实力平平的陈乾出自千月宗,修炼的是驭灵之术。 而陈乾与其朝夕相伴,虽然白襄有所防备,但还是在细枝末节中露出了些许马脚。 陈乾出身千月宗,虽然实力平平,但他对培养战灵十分有兴趣,这次出海也是为了寻找实力强大且契合自己的战灵。 结果战灵没有找到,却遇见了白襄。 他通过查阅典籍,结合暗中观察到的种种蛛丝马跡,大致猜到了白襄的身份。 “他说服我与他签订契约,以他的战灵的身份回鄢陵府,助他夺得家主之位。作为交换,他成为陈家家主之后,会全力帮我寻找助小主人破壳的方法。虽然那时我多少有些疑虑,但小主人破壳迫在眉睫,我只能冒险答应。” “一开始他还算信守约定,帮我寻来各种紧缺之物,小主人虽然依旧没有破壳,但是情况稳定了许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襄对他放鬆了些许警惕。 她以为两人可以互惠互利,却没想到成为陈家家主后的陈乾,野心已经开始膨胀。 他已经不满足於成为陈家家主,道盟盟主。 他还想更进一步,踏入洞虚境,与天同寿。 可白襄並不是真正的蜃龙,那只无法破壳的蜃龙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陈乾將主意打到了白襄的来处、蜃龙一族的族地“蜃海”上。 蜃海之中,有蜃龙一族千万年的积累,定能助他更进一步。 “他几次旁敲侧击,我察觉了不对,想要带著小主人离开。” 但陈乾既然已经有了想法,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她离开? 他在契约之中动了手脚,强行控制住了白襄。 许陵光想起在十六年前的那段时间中,每次看见白襄,白襄都无法开口说话,形態举止僵硬犹如傀儡一般:“那是因为陈乾?” 白襄頷首:“契约有诈,我被迫听命於他,无法反抗。” 但好在白襄也並不是毫无防备,虽然一时被陈乾束缚,但还是找到了时机挣脱控制,带著小主人逃离了道盟。 “可陈乾实在太狡诈,我离开鄢陵府后不久,准备回蜃海时,才意识到他是故意放我离开。” “他想跟著我找到蜃海。” 第278章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为小主人祈福。」 许陵光想到蜃景之中,陈乾反覆翻阅那些有关蜃族的传说记载,原来他是想要找到蜃海。 “而且那时候小主人又正好要破壳,需要大量的灵物滋养,我投鼠忌器,只能暂时假做屈从。” 白襄原本想著先和陈乾周旋一番,等小主人顺利破壳再计较后事,但陈乾的心肠手段比她所了解的都更为狠辣—— 在白襄专心助小主人破壳的时候,他用封灵灯打破了白襄的本体,强行將她的神魂镇於封灵灯中,为自己所驱使。 祝由也是那时候弄出来的。 陈乾不知道从何处弄到了一条肥遗的残魂作为战灵,只是那肥遗残魂太过残破,驱使不了多久,他为了培育新的战灵,也是为了折磨白襄使其屈服,强行將肥遗与白襄的神魂融合,製造出了祝由。 提到祝由,白襄神色复杂:“那个孩子並没能满足陈乾的要求,一直被关著,期间他还从黑市之中捉来了许多混血,抽取神魂镇压於封灵灯之中,继续这些神魂能互相残杀吞噬,最后养出一个厉害的蛊王,成为自己的战灵。” 白襄在封灵灯里面並不是时时清醒,大多时候她都处於混沌状態之中。 但偶尔清醒的时候,她並没有束手就擒。 陈乾並不知道她偶尔清醒的时候,可以通过蜃气影响外界。 她暗中帮助祝由以及几个实力比较强大的混血逃离了牢笼,作为条件,这些混血將来需要帮她做一件事。 同时她还对陈乾唯一的孩子动了些手脚。 那孩子原本只是极其普通的资质,但白襄在深知陈乾的心结和野心之后,用蜃气改变了那个孩子的体质,使他呈现了一部分蜃龙的特徵。 而陈乾的反应和她的猜测果然一样。 他发现了儿子的变化之后欣喜若狂,將儿子接到身边亲自教养。 在他的灌输之下,陈镇川从小性情就十分残暴,对身边人如此,对那些战灵更是如此。 他甚至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吞噬战灵。 吞噬的战灵越多,他表现出来的属於蜃龙的特徵就越多。 陈乾对此喜闻乐见,一边帮儿子遮掩,一边暗中搜罗更多的混血抽取神魂餵养儿子。 但他却不知道,隨著吞吃的神魂增加,陈镇川在另一种程度上,已经与封灵灯无异——都是容纳神魂的容器。 而白襄藉由两者的共性,將陈镇川的命数与封灵灯绑在了一起。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陈镇川死,封灵灯破。 要从陈乾手中夺封灵灯不易,可杀陈镇川,却要简单许多。 多年后白襄向混血们索要当年的回报,唯一的要求就是混血们不择手段杀了陈镇川。 “陈镇川死,封灵灯破。我第一时间就去寻陈乾,当年我被偷袭,破壳中的小主人落入他手中,被藏了起来。” 直到遍寻不到陈乾的踪影,白襄才意识到他提前识破了自己的计划,藏了起来。 蜃龙一族有至宝醉光阴可使人短暂回到过去,当年白襄落入陈乾手中,隨身所带的宝物也都被陈乾所得。在遍寻不到陈乾后,白襄就意识到陈乾很可能是动用了这件至宝,藏到了过去。 “他以为藏到了十六年前,我就寻不到他了。” 白襄笑了下:“他却不知道,醉光阴其实並不是一件法宝,而是蜃龙一族流传的秘法,刚好,这术法我学过。” 只是她本体被毁,神魂又被锁灵链锁住,镇压在封灵灯中消磨太久,施展醉光阴已经耗尽她所有,无力再去捉人,才不得不引诱许陵光前来,强行送他回到了过去。 白襄说:“这是我对不住你。” 她张开嘴,缓缓吐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轻轻送到许陵光面前:“这是给你的补偿,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 许陵光接过琉璃珠,只觉得触手一阵温凉。 他没有著急去看琉璃珠里的內容,而是看向掌中的蜃龙幼崽:“他呢?你准备怎么安置他?” 白襄低头看著小小的幼崽,眼中闪过遗憾无奈:“主人將小主人託付给我,但我却轻信了陈乾,没能照顾好小主人。眼下我寿元已尽,再无力照看他,只求你替我將小主人送回蜃海。” “蜃海虽然孤寂了些,但没有危机四伏,他定能平安长大。作为报酬,蜃海之中的宝物,可以任你取用。” 许陵光皱眉,想起她之前就说过“果然只有你能找到它”之类的话,现在更是连蜃海的方位都要告诉他,总觉得白襄对自己的信任有些太超过了。 按理说白襄被陈乾背叛过,不该这么信任他一个人族的才对。 大约是许陵光的表情太明显,白襄看他一眼,嘴巴张合想说什么,却半晌没能发出声音。 她又试了试,仍然无法发声,只能在许陵光疑惑的目光里无奈地说:“我所知没办法说出来,但你並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吗?” 白襄神態语气太篤定,许陵光想否认都不行。 只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白襄说:“你很特殊。” 许陵光愈发疑惑,但白襄却不再说,而是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为小主人祈福。” “祈福,怎么祈福?” 许陵光莫名其妙:“我不会啊。” 白襄说:“隨你的心意就可以,什么方式都行。” 她注视著懵懂的幼崽,说:“我无法再护著他,只求他能有福泽庇佑,平安长大。” 许是白襄的语气太沉重,许陵光看著她几乎与蜃气融为一体的身躯,硬著头皮擼起袖子,模仿著手臂上的金色符文,照葫芦画瓢在小鸡身上写了一遍。 小鸡淡黄色的绒毛被他戳得乱七八糟,很是不满,一通嘰嘰乱叫。 许陵光敷衍地揉揉小鸡脑袋安抚,看向白襄:“这样可以吗?” “可以了,谢谢你。” 白襄俯下身,巨大的龙首靠近许陵光,似乎想要蹭一蹭他,以及在他掌心里的幼崽,但却在靠近的一瞬间,陡然化作了磅礴的蜃气散开。 浓重的蜃气扑了许陵光满脸。 他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不见了蜃气中若隱若现的白龙。 那只一直在白龙身后的巨大蚌壳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碎了,暗淡失色的碎片与锁灵链掺杂在一处,逐渐被浓郁的蜃气吞没。 第279章 「我以为你在骗我,难过了很久,就决定把你忘掉。」 许陵光愕然半晌,才意识到白襄就这么死了。 不对,或许更准確地说,是魂飞魄散了。 白襄的肉.体早就已经消亡,她全靠在封灵灯中的备受折磨的残魂才撑到了现在。 將一切安排好,確认小主人的安全了,她的任务完成了,於是终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许陵光回忆起在过去时间看见那个面容平凡,但奇异的却让人移不开的女人。 她是个很聪明的人,要不是运气不好遇上了心狠手辣的陈乾,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场。 许陵光心中莫名有些悲凉,四处看了看,却不知道该在何处祭奠她,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一路走好。” 蹲坐在他的掌心的蜃龙幼崽还不曾经歷过生离死別,他茫然歪了歪头,看向许陵光说:“怎么不见了?” 许陵光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只能说:“她变成了蜃气,回到了蜃海。” 幼崽小声“哦”了声,脑袋耷拉著,连头顶上乱糟糟的绒毛都变得低落:“你要把我送回蜃海吗?” 刚才白襄的话他也听见了。 许陵光见他可怜巴巴的,指腹揉揉他的头:“你不想回去?” 幼崽头往上顶了顶,用力蹭蹭他的指腹,哼唧半晌说:“你说要介绍我和你弟弟认识……我还没有见过呢。” 虽然没有明说,但蔫噠噠的小鸡显然不太情愿被送走。 但许是白襄的话终於让他明白,许陵光確確实实不是自己的“娘亲”,所以就算不想走,也只能找些蹩脚的理由。 “也是。” 许陵光揉揉幼崽无精打采的头,说:“那我先带你去认识一下,反正蜃海隨时都可以去,不急在一时。” 蔫头耷脑的小鸡一听顿时精神起来,猛地蹦了下,眼睛睁得圆溜溜;“真的?” 许陵光看看四周將要散去的蜃气,辨认出方向,將他塞进衣服里,说:“嗯,我们先出去,他们应该就在外面等著我们。” 蜃气比之前浓郁许多,许陵光一边確认方向一边前行,走得並不快。 当他终於走出蜃气时,就看见重雪站在蜃气之外看过来。 他的眼底有各种情绪沉淀,但最终只是深深看了许陵光一眼,说:“你回来晚了。” 许陵光挠挠脸,咕噥说:“遇见了一点意外。” 他大步走向重雪,走近了才发现他怀中还抱著只黑色的小崽,竟然是有虞。 “有虞怎么了?”许陵光有点紧张地探头打量。 他想到最后也没能跟那小小一团的幼崽告別,不由伸手摸了摸趴伏在重雪怀中的熟睡的小崽子。 兰涧说:“他好像受蜃气影响,想起了一些事情,情绪变得有些不稳定,我就让他先睡一觉。” 正说著怀里的小崽就动了下,迷迷糊糊地抖了抖耳朵,在兰涧怀里坐了起来。 许陵光摸摸他的耳朵:“有虞,好点没有?” 黑色小崽转过头,呆呆地看著他,红眼睛一动不动。 许陵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有虞缓慢眨了下眼睛,迟疑地说:“我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他记起了幼年时的很多事——他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这么爱吃葫芦了。 因为有个人答应过他,说会带葫芦来看他。 但是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那个人来看他。 即使从梦里醒过来,那种浓郁的失落感依旧縈绕在心头,让他提不起劲儿来。 幼崽用头蹭了蹭许陵光的手,小声地说:“回去以后,我想吃葫芦。” 许陵光一顿,想起那串小心放到幼崽窝里的葫芦,当时情况混乱,自己走得也匆忙,后来有虞回了窝,应该会发现那块石头被自己拿走了,也会看见自己放在窝里的葫芦吧? 但他又陡然想起有虞对葫芦不同寻常的执念,那执念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承诺? 许陵光小心地观察幼崽的表情:“怎么忽然想吃葫芦?” 有虞情绪还很低落,闷声闷气地答:“梦里好像有人说会给我带葫芦,但是我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 果然是这样。 许陵光心口一酸,脱口而出:“我给你带的葫芦,你没吃到吗?” 低落的幼崽陡然睁大了眼睛,似乎一时没有消化许陵光话里的信息。 许陵光將呆呆的小崽接过来,抱在怀里揉搓一番。 比起小时候,幼崽长大了很多,也结实了很多。 “我被白襄送回了十六年前,我去黑市的时候,见到了小时候的你。” 许陵光三言两语將这段不可思议的经歷说给了重雪和幼崽听,看见表情呆呆的小崽,许陵光捏捏他的耳朵,满脸歉意:“我怕贸然相认会对你有什么影响,所以没敢认你,也没敢帮你太多。” 在他离开之后,那么小的幼崽在垃圾山独自求生,想也知道多难。 “最后离开的时候,我本来想跟你告別,但是你不在,我只能拿走了那块石头,把葫芦放在了你的窝里。” 许陵光从须弥戒中拿出那块被带出来的圆石头。 有虞看著石头,瞳孔扩大了一些,他凑上去反覆嗅闻,確认那就是记忆里的那块石头。 他千挑万选,又仔细擦拭乾净的、最漂亮的一颗石头。 “我那天出门觅食后不久,就听说有人在垃圾山在大肆搜捕混血,我躲了很久才敢回去。” “回去之后原本的窝已经被坍塌的垃圾掩埋了,我清理了很久才找到洞口,藏在里面的食物全都没了,也没有葫芦。” 和食物一起不见的,还有那块他郑重放在门口做標记的石头。 但他不確定石头是被拿走了,还是跟其他垃圾混在一起找不到了。 “原来是你……” 幼崽眼睛有点湿润,他眨了眨眼睛,低下头掩饰:“我以为你在骗我,难过了很久,就决定把你忘掉。” 每天每天地在原地等待,实在太难过了。 幼崽在日復一日的失望之后,决定忘掉短暂的甜蜜,忘掉等不到的葫芦,像以前一样的生活。 他也確实忘掉了。 岁月漫长,幼崽一天天长大,习惯了黑市里的弱肉强食,再也没有想起幼年时短暂的奇遇。 直到朱康举著红彤彤的葫芦在他面前经过。 刻意掩埋的记忆驱使著他的本能,让他失去了平时的冷静,为了一串葫芦动了手。 有虞闷声说:“我有听你的话。” 好好活下去,等到了大哥接我回家。 第280章 「你和昭灵肯定很有共同话题。」 有一股奇异的感觉在胸口蔓延开,许陵光抱紧黑色的小崽,从未觉得命运如此奇妙过。 他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外来者,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世界,虽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因为认识的朋友和小崽们喜欢上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但说到底他和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们还是不一样的。 但当意识到自己回到十六年前,与幼年时的有虞相遇、產生了交集,甚至在有虞的人生中留下了一些痕跡时,许陵光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的联繫更加紧密了一些。 甚至產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归属感。 许陵光满脸庆幸地说:“幸好我忍住了没有插手,一切都没有改变。” 一旁的兰涧凝视著他,目光微微闪动一下,忽然说:“其实都改变了。” 许陵光诧异地转头看向他,不太明白他话里面的意思。 兰涧斟酌著问:“你当时是不是把自己的气运分给了有虞?” 许陵光不解:“没有吧,气运这东西还可以分给別人?” 而且他一直都不觉得自己的运气算好,在原来的世界里,甚至可以算得上倒霉了。 也就是穿过来之后,好几次死里逃生,又遇见了很好的朋友们和可爱的小崽,他才觉得自己否极泰来了。 兰涧说:“有虞身上有你的气息。”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线连在许陵光和有虞之间。 甚至不只是有虞,躲在许陵光怀里的那只幼崽身上也有这样的线。 而在之前,这根线是没有的。 是在许陵光从蜃气中走出来,有虞想起过去的那一刻,这条线忽然就出现了。 重雪的表情看起来並不是在开玩笑,许陵光认真想了想说:“非要说的话,我在最后离开的时候,照著手臂上的祭文,在有虞的小窝前写了一句一模样的,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许陵光將衣袖捲起来,露出手臂上古老的文字。 那列文字现在倒是不动了,安安静静地在许陵光白皙的手臂上排列成一排,仿佛之前游鱼一样流动都是错觉。 “兰涧说这是上古时期的文字,我手臂上符文是古老祭文中的一句,如果写在幼崽身上,可以为幼崽祈福。当时走得匆忙,我放心不下有虞,就照葫芦画瓢在有虞的窝前写了一遍,求个心安。” 兰涧目光越发奇异,他看向许陵光胸.前:“你给这只幼崽也写过?” 许陵光“啊”了声,这才想起怀里还有一只小鸡没来得及介绍。 他將蜃龙幼崽捧出来,指尖点点缩著脑袋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害怕的小鸡,介绍道:“这是蜃龙幼崽,白襄托我把他送回蜃海区,所以估计会暂时跟著我了。別看他现在长得和小鸡差不多,入水却可以变成龙呢。” 又指著有虞对小鸡说:“这就是我弟弟,虽然长大了很多,但还是很可爱的。” 一大一小两只崽对上目光,都有些害羞。 最后是有虞先试探地將爪爪伸出去示好:“我叫有虞。” 小鸡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睛,也伸出爪爪和他碰了下,小声说:“我、我没有名字。” 许陵光听到幼崽的话,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小鸡还没有名字。 自己一直小鸡小鸡的叫,都忘了问白襄小崽的父母有没有给他取名。 “先暂时叫你小嘰吧。”许陵光说:“等回了蜃海,说不定你父母给你取了大名。” 这么珍视幼崽的父母,肯定已经早早给幼崽取好了名字。 小鸡猝不及防就有了新名字,惊喜地张了张翅膀:“嘰嘰?” 许陵光捏捏他毛茸茸的小翅膀,忍笑说:“你和昭灵肯定很有共同话题,等回朝日苑了再介绍你们认识。” 说了半晌,许陵光才想起来好像还忘了个人。 重雪正杵在旁边一言不发。 许陵光有点心虚地转而介绍起险些被忘掉的金大腿: “这个是我的好朋友重雪。”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瞥了重雪一眼,特意在“好朋友”三个字上加了重音,以表示自己並没有忘记介绍他。 重雪面无表情地朝小鸡点头,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既然没有不高兴,那就当他是高兴的好了。 许陵光给双方介绍完,才回答重雪之前的问题:“白襄在消失之前,让我替蜃龙祈福,我哪里会什么祈福,就又把祭文在他身上写了一遍。” “说起来白襄也有点奇怪,总说只有我才能找到小鸡。” 兰涧露出沉思之色:“並不是你把气运分给了他们,而是祈福生效了。” 许陵光更惊讶了:“但不是说这个祭文是上古大巫祭祀天道的吗?怎么隨便写写就能生效啊?” 听起来像是批发的,效果有保障吗? 兰涧一时也想不明白,上古文字中蕴含神力,发音和书写都有极其严苛的要求。普通修士別说是临摹了,想要记下来都不可能。 蕴含神力的古文从某方面来说算是活物,既是活物状態就会改变,同样的字在不同的人看来是不同的形状,普通人根本无法捕捉到古文真实的形態,又谈何临摹? 但许陵光不仅能够临摹,而且临摹下来的文字还生了效。 这是只有能与天道沟通的大巫才具备的能力,就是他自己也做不到。 兰涧神色沉凝。 许陵光想的不深,正捉著两只小崽翻来覆去地看,琢磨这祈福到底有没有效果。 要是真的有效果,不得给其他小崽一人来一个? 兰涧见他一副兴致勃勃迫不及待把小崽们捉出来挨个试试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下他的脸颊:“上古文字深奥玄妙,虽然有益处,但滥用却不知道会不会损耗自身,你要慎用。” 许陵光只觉得脸颊上一凉,他扭头去看,只看见重雪將手背到身后去。 再听见对方的话,顿时就忘了深究刚才是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他挠挠脸说:“这么麻烦啊,我还以为是山海百炼给我的奖励呢。” 比如增益buff什么的。 这技能多牛逼啊! 第281章 「祝由和那头猲狙过来了。」 兰涧说:“山海百炼出现不过千年,而上古文字却是盘古大神开天闢地之后便出现的神文,山海百炼不足以给出这样的奖励,在弄清楚缘由之前,你不许再用,更不许偷偷给小崽们用。他们能诞生在天地间,气运已经非凡,不需要你再为他们的加持。” 他的语气十分严肃,说得许陵光都有几分紧张起来,他只能歇了偷偷给小崽们加buff的心思,点头如捣蒜地答应:“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偷偷用的。” 兰涧见他眉眼间有了认真之色,这才稍微放心。 自然而然的攥住他的手腕转身往外走:“走吧,先出去。城中的蜃气好像开始散了。” 许陵光都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被他拉著走了出去。 等走了一半他才想起来,还有个大事忘了,他反手拽住重雪:“等等等等,还有个事忘了!” 兰涧停下脚步回头凝著他,示意他说。 许陵光被他盯著,脑子忽然就卡了下,张开的嘴却没说话。 兰涧:??? 他继续盯著许陵光,语气疑惑:“你要说什么?” “啊……这个……我想说什么来著……” 许陵光结结巴巴,使劲转动脑子,总算想起了自己要说什么,他手上猛地一用力,大声说:“完了,我把陈乾忘了!白襄也没说怎么把陈乾弄出来,他不会跑了吧?” 他一脸懊悔担忧。 兰涧看著他生动万分的表情,嘴角微微翘了下,拉著他继续往前走:“你说白襄也会醉光阴,那我想以她的性格,可能更想自己报仇,而不是假手於他人。” 大概是他的態度太从容,许陵光竟然也真的没有那么担心了,被他拉著一边走一边问:“你的意思是,白襄亲自报仇了?” “但她不是已经……” 说到一半,想起小鸡也在听著,便连忙住口,只用目光殷切地望著重雪,等待他的解答。 “只是我的猜测。” 兰涧说:“城中的蜃气在消散,是白襄的执念已散。若不是亲自报了仇,执念不会如此轻易散去。” 许陵光想想,觉得重雪说得有道理。 白襄是个非常主意的人,她忍辱负重谋划布局多年,除了不想辜负主人託付想要救出蜃龙幼崽之外,也是因为她自己不甘心就这么输给陈乾吧。 若不是一时心软救了陈乾这个白眼狼,她本不必遭受这样的苦难。 她定然恨陈乾入骨。 但送许陵光回到过去时,她只反覆请求许陵光將蜃龙幼崽带出来,从未提及陈乾。 现在想想,未必不是她想留著陈乾,自己亲自动手报仇。 许陵光走路的步子加快,变成他拉著兰涧往前走:“陈乾不在道盟里,会在哪里?” 兰涧说:“陈乾为人谨慎,成为道盟盟主这些年,口碑还算不错。” 许陵光说:“我要是白襄,光杀了他肯定不解气,必定要让他多年经营毁於一旦。” “我们去南城看看!” 南城一向是鄢陵府中最为热闹的地方,人流往来如织,隨便一点什么事,转瞬间就能传得人尽皆知。 许陵光拉著兰涧匆匆忙忙往南城赶,到了地方果然老远就看见城中蜃气已经散了大半,街道上人头涌动,堵得水泄不通。 许陵光探头往里看,问周围的人:“发生什么事了?” 被问到的修士显然不止回答了一次,很是熟练地说:“道盟的盟主被人杀了,尸身就扔在南城的十字大街上,被那些混血的怨魂啃得支零破碎。” “还有他的儿子,竟然是个半妖!” “也不能说是半妖吧,陈乾与他夫人可都是实打实的人族,两个人族修士怎么可能生出混血半妖?” “你们都不懂,但凡跟黑市里那些邪修打过交道就明白了,那陈镇川的尸体邪气环绕,脖子以下的皮肤都长了鳞片,手指也异变成了爪,分明是吞噬了太多混血甚至是妖族的生魂,受到了怨气反噬,才呈现出妖类的样子。” “难怪之前听说陈盟主的独子在驭灵术上天赋异稟,小小年纪就修为不凡,陈乾甚至早早就將陈家至宝传给了这个儿子,原来这修为是这么来的。小小年纪就吞吃了这么多的生魂,怕是肉身压不住了,所以才得用封灵灯来镇压吧?” “这次鄢陵府妖气瀰漫,怨魂作乱,怕不是也和陈乾父子有关。” “要我说啊,黑市那些妖族和混血早就该清理乾净了,留著也是隱患。” “嘘!你不要命了,这妖气还没散完呢,我听说这几日里好几个与妖族结怨的修士都不明不白地死了,修为可不低呢。” “……” 许陵光听著这些修士为该不该对妖族赶尽杀绝而爭论起来,拉著重雪又换了个地方。 两人隱匿了气息,避开人群到了屋顶上观看。 从上方俯瞰,南城十字大街的景象一览无遗。 陈乾死的十分惨烈,看尸体的样子应该是被斩首而亡。 但他是合神境的高阶修士,肉身虽死神魂犹存,所以白襄將他分离的肉身扔到了十字大街上,又引来那些枉死的混血怨魂,生生啃净了他的肉.体,撕碎了他神魂。 在陈乾旁边,则是陈镇川的尸体。 许陵光听说过这个名字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他甚至已经无法称为人了。 难怪当初陈镇川死在邀月楼,陈乾要派了心腹来封锁邀月楼,恐怕一是为了追杀凶手,二则是为了掩饰陈镇川的死状吧。 许陵光收回目光,说:“鄢陵府看起来还要乱上一阵子了。” 他在人群之中看见了祝由和那头猲狙。 这二人都化作了人形,光明正大地混在人群里看热闹,竟然也无人察觉。 长街另一头,道盟的另外两派终於调拨了人手赶来处理眼下的乱状,为首的那人还是个熟人,竟然是春山君。 春山君遥遥看见了他,摺扇展开朝他一笑,嘴唇张合说了什么话。 许陵光还没看明白他的嘴型,就被重雪拉了下:“祝由和那头猲狙过来了。” 第282章 「还从来没见昭灵这么多话过呢。」 许陵光注意力被转移,没空再琢磨春山君说了什么,看向不知何时也到了屋顶上的祝由和猲狙。 祝由没骨头一样靠在猲狙身上,一双绿色的蛇瞳上上下下打量著许陵光许久,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许陵光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 祝由似乎低低哼了声,移开目光没有开口。 许陵光摸不著头脑,直到猲狙开口说:“你见过她了?” 猲狙並没有指名道姓,但许陵光看一眼旁边若无其事看著別处的祝由,立即就明白猲狙指谁了。 “见过了。”许陵光说。 左顾右盼的祝由转过头来:“她已经……” 许陵光的沉默验证了他的猜测。 祝由沉默良久,撇了下嘴,目光不阴不阳地看向许陵光怀里的小鸡崽:“这就是她的孩子?” 小鸡被他盯著,有点不高兴地瞪了回去。 他虽然年纪小,见过的人不多,但善意还是恶意却分的很清楚。 这条蛇虽然没动,但是看起来想吃掉他。 小鸡一边瞪著他,一边往许陵光怀里缩了缩。 和他一起的有虞察觉到他的情绪,用爪子把他往自己肚皮底下扒拉扒拉。 祝由嗤了声,无趣地转开目光,说:“也就那样。” 许陵光明白他大约意识到了什么,对於白襄和祝由这对母子的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是解释道:“这並不是她的孩子,只是故人之子託付给她照料。” “因为大意中了陈乾的奸计,她才心心念念想要將故人之子救出来,才不负当初故人的嘱託。” 祝由“哦”了声:“这样啊。” 许陵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乾巴巴“嗯”了声。 祝由默了半晌,说:“她就我一个孩子,要是我也怨恨她,这世上就没有人再祭奠她了。” 许陵光没说“白襄那样看起来也不像是需要人祭奠的样子”来刺激他,而是顺著他的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祝由点点头,说:“她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无所谓了。” 说完就踹了旁边柱子一样杵著的猲狙一脚,说:“走了,愣著干嘛。” 猲狙也不恼,转头跟在他身边。 祝由转身时扔过来一个乾坤袋:“喏,还你的灵石,还有利息。” 许陵光接住,下一刻就见猲狙变回原形,祝由跳到他背上,一人一兽飞奔著走远了。 祝由和猲狙走了,下面街上的热闹也差不多散了。 虽然陈乾死了,千月宗群龙无首,但合.欢宗和崩山门却还在。 这个时候道盟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三个门派联合的势力,就算倒了一支,另外两个门派也足够维持道盟正常运作。 在春山君的指挥下,陈乾以及陈镇川的尸身很快被收殮,街道上的痕跡也都被处理乾净。 至於忽然瀰漫整个鄢陵府的妖气,以及那些还在组乱的怨魂,以及黑市之中趁乱出来生事的妖族邪修们,春山君承诺会儘快给所有人一个答覆。 许陵光看著,说:“道盟以后看来是合.欢宗做主了。” 他想起春山君的身份,眉头皱了下又鬆开,就算整个合.欢宗都是狐族又怎么样? 若是作乱太过,城中其他势力不会坐以待毙,自有他们想办法处理; 若是合.欢宗並不作乱,他也没有必要非要揭人短处,再生事端。 这些时日看下来,鄢陵府各方势力的弯弯绕绕並不是他一个外人可以理清楚的。 许陵光决定摆烂。 他只是个过客,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事。 眼看著那边春山君安排好了一切事宜,似乎准备上来跟他敘敘旧,许陵光想到他豪放的作风,嚇得赶紧拉著重雪溜了。 重雪回头看了眼那只停在原地、神色愕然的狐狸精,嘴角翘了翘。 顺从地被许陵光拉走了。 两人带著小崽回了朝日苑。 兰涧將收在袖中的小崽们放出来透透气,许陵光则负责给小鸡和小崽们互相介绍。 “这是妘风。” 妘风矜持地蹲坐著,尾巴扫了扫,好奇地打量著淡黄色的小鸡崽,扭头跟羽融说:“他跟你一个顏色誒。” “这是羽融。” 羽融就没那么多包袱了,他也发现了新成员跟自己一个顏色,不过他的毛毛顏色要淡一些,对方更黄一些,很像许陵光做过的小蛋糕,黄灿灿,香喷喷。 羽融吸溜了一下口水,在地上翻滚一圈滚到了小蛋糕旁边,用力舔了小蛋糕一下。 啊,不甜。 羽融失望地吐了吐嘴里的绒毛。 小鸡个头比他小多了,被他从头到脚舔了一口,整个崽都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炸起毛毛:“你舔我干嘛?” 羽融没心没肺地用爪子拨拨他:“尝尝你甜不甜。” 小鸡:!!!! 他立刻离羽融远了点,下意识往有虞和许陵光旁边靠了靠。 许陵光听著小崽们稚气的对话,忍著笑意继续介绍:“这是暮云。” 暮云摸了摸肚皮,见小鸡崽被羽融那个憨货嚇到,呵呵冷笑著戳破了假象:“你別被他骗到了,他肯定以为你像小蛋糕才舔你,发现你不甜就嚇唬你,就他最馋了!” 小鸡歪了歪头,又瞅了羽融一眼。 这个时候忽然有只红色的小鸟扑腾著翅膀飞到他面前,同样歪著头看他,还嘰嘰叫了两声。 小鸡:?? 他试探著发出“嘰嘰”声。 对方立刻给予了热烈的回应:“嘰嘰嘰!” 小鸡感觉找到了的同类,不自觉挪著爪爪和昭灵靠近了一些,两只小崽脑袋挨著脑袋,你“嘰嘰”一声,我“嘰嘰”一声,交谈得很是起劲。 屋子里嘰声一片。 站在最远处不屑於和小崽子玩的岁春踱著步走近,疑惑地用后爪挠了挠耳朵,问其他崽:“他们在说什么?” 其他小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 听不懂。 妘风踢了踢下巴,抖抖耳朵说:“还从来没见昭灵这么多话过呢。” 许陵光看著嘰来嘰去的两只小崽,笑眯眯转头看兰涧:“看吧,我就说小鸡肯定能和昭灵处得很好。” 第283章 重雪就是兰涧,兰涧就是重雪 兰涧想了想说:“他以前就是个话癆,现在话少,可能是因为说话不太流利太费劲。” 这会儿终於逮著个能说鸟语的,可不得嘰嘰个没完。 兰涧听了这一小会儿,已经开始觉得吵了。 许陵光听著却是愣了下:“你以前也认识昭灵?” 兰涧倒是跟他说过昭灵是涅槃过的,但是重雪竟然也知道吗?而且听语气还很是熟稔的样子。 许陵光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一时又想不明白。 他拧著眉思索,忽然又想起一个攒在心底的问题——他刚被白襄送回十六年前时,去千金楼找杨炯帮忙,报了重雪的名號,可杨炯却说千金楼主人根本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姓兰。 那时候他还在困局没机会问,这会儿正好人就在面前,於是许陵光就直接问道:“对了,还有个事情我觉得有点奇怪。” “我被送回十六年前后,去了千金楼找杨炯,原本是借用你的名义让他帮帮忙,结果他却说没听过你的名字,说自家主人姓兰。” “他说的是兰涧吗?可兰涧不是只跟千金楼有些生意往来?为什么杨炯说他才是千金楼主人?” 许陵光並没有深想,只以为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误会,所以问得非常直白坦荡。 但防不住有些人做事不坦荡啊。 兰涧猝不及防被问到了脸上,一时表情都僵了,沉默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许陵光就是再迟钝也察觉了他的异常。 他眨了眨眼,表情也变得迟疑起来,委婉地说:“这里面有什么不能说的事吗?” 兰涧:“……………………” 对上许陵光清澈的目光,他一阵心虚。 心里则在激烈地斗爭。 一个声音在说:“快想想办法圆过去绝对不能露馅!”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一个声音则在激烈反对:“撒了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去圆,不如就此坦白,坦白从宽,说不定许陵光不会太生气。” 但马上就有声音更激烈地反对:“不可能!他肯定会生气!以后就不会理你了!” “说不定还会离开哀牢山!” “那只骚狐狸精也会趁虚而入!” “但是现在不说,以后被发现了会更生气吧。”反对的声音已经弱了很多。 “……” 兰涧心里天人交战,看著许陵光的表情也越来越心虚。 许陵光久久等等不到他的回答,再看他脸上表情,就见他哪里还有平时的高不可攀,一张俊美的脸上刻满了“做贼心虚”四个字。 哦。 许陵光明白了。 这里面恐怕確实有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事。 是什么呢? 许陵光头脑风暴,把认识重雪的过程盘了一遍。 然后他就发现一个很明显的问题了。 ——重雪和兰涧是好朋友,但是这两人似乎、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出现过。 不对,许陵光反覆回忆,是確定没有一起出现过。 而且兰涧也非常奇怪啊。 他是乘黄一族的族长,修为深不可测,但许陵光却从没见过他的人形。 有虞都能化为人形了,兰涧没道理不会化为人形。 之前许陵光只以为他是不喜欢人类形態,但现在却冒出一个猜测来—— 有没有可能,自己其实已经见过兰涧的人形了……? 许陵光锐利的目光扫向面前沉默的男人。 自己第一次见到重雪,是在青羽城的千金楼门口。 当时对方从马车上下来,旁边隨行的少年正是有虞。 后来有虞还解释过,说是兰涧和重雪有生意往来,所以他当时才和重雪一起去千金楼? 一切疑点都贯穿起来。 许陵光磨了磨牙,如果重雪就是兰涧,兰涧就是重雪,那所有的疑点就都可以解释了。 而要验证这个猜测也很简单。 许陵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崽们。 几个小崽们肯定知道。 许陵光又磨了磨牙。笑著看向重雪,非常善解人意地说:“要是不方便让我知道就算了,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告诉我也可以。”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兰涧骗他就算了,竟然还联合小崽骗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听他没有继续追究,兰涧稍微鬆了一口气。 但心里又隱约觉得好像太简单了,许陵光这么聪明的人,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但他转而又想到许陵光一向体贴,也不爱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计较,也许確实没有多想。 兰涧心虚地想:他再做下准备,等回了哀牢山,一定都告诉许陵光。 毕竟顶著两个身份,很多事都不方便。 许陵光注意到兰涧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刚认识对方的时候,他还觉得对方那张冰封似的脸很有欺骗性,但是认识久了,尤其是发现兰涧和重雪竟然就是一个人后,再看那张极具迷惑性的脸,许陵光就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是被抹了浆糊。 怎么就被骗了这么久没被发现呢? 多明显的事啊! 就算是朋友,也不可能对彼此的事情事无巨细都知道吧? 好几次重雪提到兰涧和小崽们的事时都如数家珍,但自己根本没有多想。 许陵光哼哼了一声,睨了兰涧一眼,却找小崽们了。 他笑眯眯地看著几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小崽们,挨个摸了摸头。 小崽们习惯性地蹭蹭他的掌心,丝毫不觉危机將至。 只有有虞最为敏.感,他总觉得许陵光的笑容很可怕。 他蹭蹭许陵光的手,试探地说:“怎么了吗?” 许陵光捏捏他的耳朵,温和地说:“葫芦要晚点再给你买了。” 之前说过等回城了就给他买葫芦的。 有虞虽然有点失望,但是想到確实事情一桩接著一桩,葫芦晚一点再去买也没什么,就懂事地点点头:“嗯,没关係的。” 许陵光笑眯眯地拍拍他的头,说:“真乖。” 第284章 「你们谁惹陵光哥哥生气了吗?」 疑惑地看著走远的许陵光,有虞微微打了个哆嗦。 错觉吗? 总觉得陵光哥哥今天笑得他背后有点发毛。 有虞疑惑地抖了抖耳朵,脖子上的毛毛都不由自主地炸了起来。 扭头看看滚成一团的小崽,有虞犹犹豫豫地说:“你们有没有觉得……陵光哥哥今天好像有点奇怪?总觉得他好像生气了。” 一听许陵光生气了,幼崽们就重视起来。 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的羽融一骨碌爬起来,非常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疑惑说:“有吗?” 他歪著头看看正在清点乾坤袋的许陵光说:“没看出来。” 小崽扭头看看其他崽,严肃说:“你们谁惹陵光哥哥生气了吗?” 妘风白他一眼:“除了你还有谁会惹陵光哥哥生气?” 暮云压根就没动,他在软绵绵的垫子上打了个滚,悠哉游哉地晒著太阳说:“反正不是我。” 他可老实了,从来不会惹许陵光生气。 小崽们的目光都转向没说话的岁春,岁春拍了拍尾巴,哼哼道:“看我干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 他最近可乖了! 忙著种树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去惹许陵光生气! 小崽急於甩锅,胡乱一指新来的小鸡:“说不定是他呢!” 被几双眼睛盯住的小鸡崽茫然转转头,气呼呼说:“我没有!” 最后就只剩下昭灵了。 一脸状况外的昭灵嘰嘰叫了声,扑腾著翅膀跳了下。 哦,肯定不会是昭灵。 这么笨,肯定不会惹陵光哥哥生气。 小崽们非常热烈地討论了一会儿,也没討论出谁惹许陵光生气了。 岁春毫无危机感,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说:“你確定许陵光生气了吗?说不定是你看错了,好好的干嘛要生气?” 有虞也被他问住了。 他好像也不太確定。 只能迟疑地说:“就是感觉太对劲。” 岁春见他一脸不確定,一锤定音地说:“那肯定是你感觉错了!” 小崽们一听,顿时一鬨而散,各玩各的去了。 只有有虞还留在原地,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他还是觉得不是错觉。 但是已经没有小崽愿意相信他。 他看向不远处的大哥,犹豫著要不要去问问大哥。 但再想想万一弄错了呢…… 算了。 再看看好了。 感觉大哥也並不是很靠谱。 许陵光丝毫不知道小崽们就自己生没生气已经展开过热闹的討论,他清点完乾坤袋后,就琢磨著怎么製造机会单独和有虞羽融还有妘风相处。 这三个崽肯定是兰涧共犯,绝对是知情崽。 至於昭灵嘛……昭灵就算是共犯那肯定也是被迫的,不能怪他。 许陵光琢磨著,最好先把兰涧打发出去,之后才好製造机会对三个小崽进行盘问。 许陵光略一琢磨,很快就有了计划。 他收拾好乾坤袋,笑眯眯地问小崽们:“今天吃火锅怎么样?” 小崽一听吃火锅就欢呼起来,羽融最高兴了,他噠噠噠就跑到许陵光腿边,抱住他的小腿巴巴点菜:“我要吃文鰩鱼片!” 片的薄薄的文鰩鱼片在火锅里烫一烫,再蘸一点许陵光调製的蘸料,又香又鲜。 羽融超爱吃。 羽融已经开始吸溜口水了。 许陵光记下来:“还有什么菜要吃的?” 小崽们就开始报菜名了。 许陵光全都记下来之后,才说:“有几样肉好像已经吃完了……” 他自然而然地看向一旁的兰涧,说:“我要炒锅底,你能不能去帮我买点肉回来,就这几样,去之前我们去过的摊位买就好。” 许陵光將记录清晰的小纸条递给他。 要是以前,许陵光当然不可能使唤千金楼主人去给自己买肉,这种小事就算他自己没空去,隨便找个侍从就可以了。 但谁让今时不同往日呢。 许陵光看著兰涧怔楞的神色,故作为难地说:“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去一趟也来及,就是火锅要晚点吃了……” 兰涧只是有些惊讶他的態度,才怔愣了片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许陵光待自己更亲近了一些…… 他抿唇接过纸条:“我去就可以。” 许陵光眯眼笑起来,假惺惺地问:“你还记得地方吧?要是不记得,我给你標记一下。” 兰涧说:“记得。” 许陵光朝他笑得更加灿烂:“那就麻烦你了。” 许陵光平时也很爱笑,但是今天似乎笑容格外明快。 兰涧被他笑得五迷三道,晕乎乎就拿著纸条出门了。 许陵光笑容满面看著他的背影,等人走远了,一秒收起笑容。 好了,搞定! 可以准备找小崽们“逼供”了。 许陵光藉口要人帮忙,把有虞羽融还有妘风叫进了厨房。 羽融毫无危机感,还在傻乐呢,进了厨房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不住地吸溜口水,还问许陵光:“今天吃什么锅底啊?” 確定三个小崽都跑不掉后,许陵光把厨房门一关,转过头来笑容阴森森地说:“今天吃乘黄锅底。” 三只小崽:??? 妘风眨了眨眼睛,觉得事情不太对。 她討好地蹭蹭许陵光的小腿:“是不是羽融做坏事了?我帮你教训他!” 羽融一听就嚷嚷起来:“你不要瞎说!” 他抱住许陵光另一条腿:“我才没有做坏事!” 只有有虞隱隱约约意识到了问题,整个崽缩了缩,像等待处刑的犯人,没敢轻易开口。 许陵光俯下身拍拍两只小崽的头,指了指有虞的位置:“去那边坐好,我有事要问你们。” 他表情语气都很严肃,两只小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敢再撒娇耍赖,老老实实地鬆开他的腿,一左一右挨著有虞蹲坐好。 羽融还十分有心机地往有虞身后躲了躲。 有虞瞥他一眼,第一次没有让著弟弟,立刻往旁边挪了挪。 羽融:!!! 他哼哼著瞪了不仗义的有虞一眼,小脑瓜还神游著呢,就听许陵光忽然问:“重雪和你们大哥是什么关係?” 第285章 不是他们的错,都怪大哥! 猝不及防的羽融嚇得一抖,前爪没站稳,整个崽趔趄一下,在地上滚了一滚。 他四脚朝天,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过了老半天才意识到许陵光问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整个崽缩到有虞背后,低著头不说话了。 妘风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一会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左顾右盼东看西看,就是不敢看许陵光。 看两个小崽心虚的表情,许陵光就已经猜到答案。 他微微一笑,看向有虞。 有虞就更心虚,整个崽坐立不安。 但是羽融和妘风都往他身后躲,他已经躲无可躲,只能硬著头皮接受许陵光的死亡凝视。 幼崽们都不开口,许陵光也不急。 他拖了把椅子坐下来,拿出班主任训学生的架势,笑眯眯地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想清楚再开口。” 躲在有虞的身后两只小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 “陵光哥哥知道了!” “都怪大哥!本来也不关我们的事!” “就是!” 两个小崽悄悄话討论不出什么来,六神无主,只能在用爪爪拼命戳有虞。 “你最大,你快说话呀!” 有虞迅速抬起眼睛看了许陵光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皮。 这么一会儿天人交战,小崽心里已经迅速有了取捨。 他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大哥:“大哥的族名就叫重雪。” 比起羽融和妘风,有虞想得更多也更深一些,陵光哥哥故意把大哥打发出去买肉,又把他们三个都叫到厨房来,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他们帮著大哥骗他了。 有虞又抬眼看了许陵光一眼,在接收到对方带著鼓励的眼神后,就把大哥卖了个乾净。 “兰涧是大哥在人间境行走时用的名字,千金楼主人也是他。”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一开始没想告诉你,后来是怕你生气,所以让我们也不许说。” 幼崽一边往外抖搂大哥的底,一边观察许陵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辩解:“我们也不想骗你,是大哥非要!” 羽融和妘风一听立刻点头附和:“对对对!都怪大哥!” 许陵光还算满意,他本来也是嚇唬一下幼崽,眼下见他们老老实实坦白了,故作严肃的表情就缓和下来。 羽融一向会看眼色顺杆爬,见状挨挨蹭蹭地蹭到了的许陵光腿边,討好地抱著许陵光的腿说:“我知道错了,今天不吃乘黄锅底好不好?” 说著又想了想,觉得可能惩罚不太够,就一脸忍痛地说:“你、你要是还生气,就……就罚我们今天不吃火锅,明天再吃。” 幼崽说完,一双眼睛圆溜溜水汪汪地看著许陵光。 妘风在旁边没忍住拽了一下他的尾巴。 许陵光好悬才忍住了笑。 要不是正事没说完,他都要忍不住把圆滚滚的小崽抱起来揉一揉。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也不是生你们的气,这件事不是你们的错,主要的错在你们大哥。” 三只幼崽点头赞同。 对,不是他们的错,都怪大哥! 许陵光循循善诱:“做错了事,就要主动承认错误对不对?” 现在他说什么两只小崽都会点头。 对对对,陵光哥哥说的都对! 只有有虞偷偷覷著许陵光的脸色,觉得他接下来的还有话说。 果然,许陵光铺垫够了,继续道:“但是你们大哥却不愿意承认,还想继续瞒著我,所以我需要他自己向我承认错误。” 羽融和妘风还在点头,虽然听得稀里糊涂,但是点头准没错。 只有有虞试探地说:“大哥主动承认?” 许陵光笑了下,终於说出了最终的目的:“所以在兰涧主动向我坦白之前,你们不要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 有虞可疑地沉默了。 羽融和妘风没心没肺,倒戈得相当利索,异口同声说:“我们一定不告诉大哥!” 见他们答应得这么快,原本有点良心但不多的有虞也连忙答应:“嗯,我不会说的。” 许陵光满意笑起来,挨个摸了摸三只小崽,说:“今晚做个新锅底,黄柿子锅,酸辣口味的,你们肯定喜欢。” 羽融一听有吃的,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今天还可以吃火锅吗?不罚我们吗?” 许陵光揉揉他的大脑袋:“承认错误了我就不生气了,当然不会罚你们。” 羽融高兴得尾巴直晃,立刻就把刚才的心虚拋到了脑后去,一心想著黄柿子锅是什么味道的。 有虞在旁边听著,犹犹豫豫地问:“葫芦……” 他这会儿才后知后觉,许陵光进城的时候没买葫芦,是因为知道自己帮著大哥骗他,生气了才没买吧…… 有虞没有羽融这样没心没肺,鼓起勇气问出口后,表情很是忐忑。 许陵光看出来了,忽然从须弥戒里拿出一草垛子的葫芦,在三个小崽面前晃了晃,笑眯眯地说:“早就买好了,喏,你们拿出去跟其他小崽分一分,我要备菜了,不要在这里捣乱。” 有虞黯淡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无精打采的耳朵也精神抖擞地竖了起来。 给他买了葫芦! 三只小崽的头顶阴霾一扫而空,扛著葫芦就去给其他小崽分了。 至於大哥回来后怎么办……那就不关小崽的事了! 反正陵光哥哥又不生他们的气了。 兰涧第一次独自去菜市场採买。 虽然之前跟许陵光一起去过,也见过许陵光怎么挑选、討价还价。 但真要自己做起来,兰涧才发现这也並不是个简单的活儿。 比如纸条上写著文鰩鱼、横公鱼、尚付、鯈鱼等等食材的名字,看起来很简单,但到了市场上,兰涧说要文鰩鱼。 摊主却扔过来一串问题:“要几条?” “活的还是死的?” “要鱼头还是鱼身?” “刮不刮鳞?” “剔不剔刺?” “……” 一个接著一个的问题,兰涧一听一个不吱声,冷著一张脸站在摊位前,盯著手上的小纸条,恨不得盯出一个窟窿来。 纸条上没写。 他面无表情地攥紧了纸条,说:“就要文鰩鱼。” 摊主:“……” 我看你是要找茬吧? 第286章 「完全看不出来你年纪这么大了啊」 兰涧去买个肉,买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回。 就在许陵光都开始担心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他终於回来了。 兰涧手里拎著好几个乾坤袋。 出门前还雪白的衣裳竟然多了几条褶皱和污跡,看起来非常狼狈,眉头紧紧拧著,不像是去买菜了,倒像是刚出门跟人打了一架,还打输了。 许陵光疑惑地打量他一番,迟疑著开口:“你这是怎么了?路上遇见仇家了?” 一转念又觉得不对,就兰涧这个修为这个身份,哪有人敢找他寻仇啊。 兰涧抿抿唇,避而不答,將几个乾坤袋捧给他:“肉买回来了,你看看能不能用。” 许陵光看著好几个乾坤袋,隱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买点涮火锅的肉而已,怎么要分这么多个乾坤袋装? 许陵光打开了乾坤袋。 许陵光:“……” 啊这。 他看看乾坤袋,再看看如临大敌的兰涧,一言难尽地问:“怎么买了这么多?” 光是一个文鰩鱼,就分了好几种。 有鱼头鱼身分开的,有整条的。 整条的又分刮鳞的和没刮鳞的,剔刺和没剔刺的。 哦,竟然还有一整条活著的文鰩鱼。 许陵光:“……” 其他的都不用看了,想来跟文鰩鱼也是一样的情况。 他瞥了兰涧一眼,就见对方眼睫低垂,唇线紧绷,乍一看仿佛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但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他藏在细枝末节中的紧张。 兰涧竟然也会紧张。 许陵光原本想打趣他两句,但想到他面对摊主一连串的提问手足无措的样子,又觉得还是给乘黄族长留点面子吧。 他嘴角弯了弯说:“谢了,锅底和其他食材都好了,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兰涧见他並没有多说什么,袖中紧紧攥著的手指才如释重负地鬆开。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是鱼味,拧著眉头说:“我先去换一身衣服。” 许陵光含笑看一眼,摆摆手说:“我去厨房片肉。” 兰涧换了一身乾净衣裳出来,许陵光还没从厨房出来。 热腾腾的黄柿子锅底已经端了上来,摆好盘的肉片、调製的蘸料摆满了桌子。 幼崽们已经被香味儿勾得在桌麵团团围坐,只等许陵光过来就开饭了。 羽融本来耸著鼻子吸溜口水了,冷不防看见大哥过来,立刻心虚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兰涧走近捏捏他的鼻子:“怎么打喷嚏?受凉了?” 羽融被他摸得浑身不得劲儿,从他手里钻出去,和妘风挤在一起,低著头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兰涧:??? 他看看不太对劲的弟弟,看看有虞:“羽融怎么了?” 他眼睛微微眯起来,犀利扫过一看就很是心虚的弟弟:“他又闯祸了?” 羽融不服,偷偷抬头瞪了他一眼。 我才没有闯祸! 闯祸的另有其人。 但是小崽不能说。 哼! 羽融重重哼了一声。 有虞对上大哥的目光,虽然也有些心虚,但比羽融还是要镇定多了,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说:“他刚刚在厨房偷吃了辣椒。” “???” 羽融瞪大了眼睛。 原来是偷吃了辣椒打喷嚏。 兰涧伸手捏捏弟弟的耳朵:“怎么连辣椒也要偷吃?” 羽融冤枉死了。 他才不会偷吃辣椒! 他哼哧哼哧盯著面前的小碗生气! 许陵光端著最后两盘肉过来,就看见羽融几乎快要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一看就是在生胖气。 他笑著摸摸小胖球:“谁惹我们羽融不高兴了?” 羽融看见许陵光立刻就不气了,往旁边挪了挪,示意许陵光坐在自己旁边。 他哼哼著看了烦人的大哥一眼,说:“我才没有生气!” 许陵光並没有在羽融空出来的位置坐下,他让小崽们挨在一起坐,自己则提著一壶酒在兰涧旁边坐下。 他坐得很是隨意,没注意到自己的衣摆与兰涧的衣摆交叠在一起。 但是兰涧注意到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衣摆,犹豫了一下,没动。 许陵光又靠过来,两人的腿几乎要挨在一起,兰涧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传过来的融融体温。 “你喝酒吗?” “我刚找出了一坛好酒。” 兰涧稀里糊涂说:“喝。” 许陵光就笑眯眯地拿过来两只酒杯满上,推到了兰涧面前。 幼崽们见大人们要喝酒,纷纷露出好奇之色。 尤其是岁春,他胆子向来大,也不把自己当幼崽,蹭过来就想討酒喝。 许陵光將酒杯扣住,屈指在他额头弹了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果酒:“这是大人喝的,你们喝这个。” 岁春有些不服气,红眼珠咕嚕咕嚕转:“我已经不是小崽了。” 许陵光好笑地比划一下他的体型:“你也就比暮云和小嘰大一点,连昭灵都比不过,怎么不是小崽?” 岁春:“……” 他气呼呼地扭头走了。 不要再跟许陵光说话! 哄好了小崽们,许陵光重新把注意力转到兰涧身上。 兰涧端坐著,一只手捏著酒杯,酒杯里的酒已经饮了大半。 许陵光眸光闪了闪,又给他满上,隨口閒聊一般道:“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和兰涧是怎么认识的呢。” 兰涧手一抖,酒杯里的酒险些撒出去。 许陵光自己滴酒未沾,捏著酒杯笑眯眯地看著他:“这也不能说吗?” 兰涧:“……”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冰雪一般的脸上竟然显出几分窘迫的红色。 “不是。” 许陵光说:“我其实好奇很久了,你们一个人族大能,一个乘黄族长,是怎么认识的?” 他露出嚮往的表情:“一定非常波澜壮阔吧?” 兰涧:“……” 他默了默,绞尽脑汁地说:“我们……很小就认识了。” 许陵光露出惊讶的表情:“兰涧已经活了好多年了,你和他从小就认识,那岂不是年纪也很大了?” 他露出“完全看不出来你年纪这么大了啊”的惊讶表情。 “……” 兰涧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收回来也不能了,只能硬著头皮说:“嗯。” 然后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 许陵光见状又给他满上。 “你们认识这么久,你应该见过兰涧的人形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兰涧又是一阵手抖,捏著酒杯的手背上都浮现出青筋。 他脸颊被酒意熏红,艰难地说:“我……我也没见过。” 许陵光意味不明地“哦”了声:“原来你也没有见过啊,真可惜呢,兰涧原形那么漂亮,变成人形肯定也很好看。” 第287章 「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兰涧一愣,被酒意薰染得有几分朦朧的眸子凝著他,脸颊似乎也更烫了一些:“……真的吗?” 许陵光瞥他一眼,心说兰涧也太自恋了吧,虽然他人形確实很好看没错,但顺嘴一夸的事怎么还要反覆確认的? 他眼睛一转,坏心眼地故意说:“当然是真的,兰涧的乘黄形態那么好看,我经常给他做皮毛护理,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华贵更有光泽的皮毛,如果变成人形,发质肯定也很好……” 虽然这些都是真话,不过许陵光故意用了非常夸张的语气,把个兰涧听得一愣一愣的,本来就被酒意熏红的脸,更红了。 要是许陵光这会儿摸一摸,会发现他的脸颊都烫得能煎蛋了。 不过许陵光显然没有兴趣摸一摸,他话锋陡然一转,笑眯眯地说:“说不定比你还要好看呢。” 兰涧:“……” 他艰难地转动脑子思考许陵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夸他吗? 好像是。 但细想又不太对。 兰涧疑惑地望著许陵光,在对上许陵光含笑的双眼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好像更热了。 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喉头依旧乾渴的厉害,於是一仰头又把酒杯里的酒喝了。 许陵光虽然打著把他灌醉了好套话的主意,不过他也没有想到都不用自己劝酒,兰涧就一杯接著一杯,这会儿看著人已经有点醉了。 这可是他特意挑的酒,度数高后劲足,但喝起来却清香扑鼻非常可口,不知不觉几杯酒下肚,神仙都要倒。 许陵光非常有耐心地又给空了酒杯满上。 兰涧不错眼地看著他,琉璃似的眼珠跟著他一起转动。 许陵光今天似乎特別高兴,嘴角一直翘著,脸上笑吟吟,那双很好看的黑眼睛像两湾清澈的潭水,有魔力一般吸引著兰涧。 兰涧捏著酒杯的手指紧了紧,指尖因为太过用力压得发红。 他呼吸急促了许多,原本端坐著的身体不知不觉往前倾。 而许陵光並没有退开躲避的意思,就坐在哪里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兰涧在醉意的驱使下越靠越近—— 许陵光也微微靠近他,直视著他的眼睛说:“也不知道兰涧在忙什么,不如你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三个人正好一起喝酒,说不定还能有机会看到他的人形呢。” “我好奇好久了,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兰涧身体一颤,手肘重重磕在椅子扶手上,一个激灵清醒了。 他惊疑不定地瞪著许陵光,紧张都写在脸上了。 许陵光一脸无辜地看著他:“怎么了?” 兰涧:“……” 被酒液浸泡过的脑子没有平时好用,他开始艰难地思索,许陵光是无心之言,还是在试探自己? 但许陵光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递给兰涧一条手帕,提醒他:“酒都洒衣袖上了,你擦擦。” 兰涧这才后知后觉刚才太慌乱,不小心碰翻了酒杯。 “谢谢。”他接过帕子,低头慢吞吞擦拭手指上的酒液,一边用余光悄悄打量许陵光。 许陵光正在给旁边的蜃龙幼崽烫尚付肉。 新鲜的尚付肉透著淡淡的粉色,在黄澄澄的黄柿子锅里过一遍,肉色变深了些,泛著刺激口水分泌的酸辣香味。 尚付肉放在了幼崽面前的小碗里,幼崽嘰嘰叫了声,就迫不及待地低头啄肉吃。 他虽然体型不大,但吃肉的速度却很快。 许陵光托著下巴看小崽吃肉看得很开心,脸上看不出半点阴霾。 看起来也不像是发现了自己秘密的样子。 兰涧心里七上八下。 有心想再跟许陵光说说话,试探一二,可这会儿许陵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幼崽身上。 一会儿给这个崽烫肉,一会儿给那个崽剔鱼刺,间或自己抿一口酒吃一片文鰩鱼肉,根本就没注意到兰涧欲言又止的眼神。 一大桌食材,幼崽们吃得肚子溜圆。 许陵光也非常满意,餵了小崽,试探兰涧的目的也达到了。 只有兰涧一个人慾言又止,坐立难安。 火锅没顾得上吃,酒倒是喝了不少。 最后是许陵光见他呆呆地坐著一动也不动,才意识到他好像醉得很厉害。 许陵光拎起酒壶,发现壶里已经空了,兰涧一个人喝完了一壶酒。 他伸手在兰涧面前晃了晃,试探叫他:“兰涧,你是不是醉了?” 兰涧迟缓地转动眼珠,目光跟著他的手移动,却不说话。 一张冠玉似的脸已经被酒意染红,一直朝著脖颈蔓延,引入衣领之中。 许陵光胆大包天地戳了他的脸一下。 好滑! 被戳的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双朦朧的眼睛紧紧盯著他。 许陵光有点心虚地將手背到身后去,说:“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兰涧还是不说话,就盯著他看,眼睛都不带眨的。 许陵光见状也不徵求他的意见了,跟小崽们说了声,就扶起兰涧往房间去。 虽然醉了,但兰涧倒是很听话,许陵光扶他起来,他就站起身,被许陵光扶著慢吞吞往回走。 许陵光將人扶回房间,让他坐在床边,他就乖乖坐下,一动也不动,只除了一双眼睛始终盯著许陵光的一举一动。 “酒品倒是不错。” 许陵光在醉鬼面前踱步,思考怎么接下来怎么办,今天试探了这么久,兰涧明明都一脸心虚,还是死不承认。 看来得下点猛药哼哼。 许陵光停下来,站在兰涧面前,严肃地看著他。 兰涧也看回去。 许陵光嘴角浮起一个笑,带著劝哄的意味:“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啊?” 兰涧毫不犹豫地点头。 许陵光心想有戏,继续道:“你能联繫上兰涧吗?” 兰涧还是点头。 许陵光再接再厉:“那你能帮我把兰涧叫来吗?我有些话想跟他说。” 兰涧继续点头。 “明天可以吗?” 点头。 许陵光心想,果然是醉了,说什么都点头。 他將留影石拿出来,確保一切都录下来了,才笑嘻嘻帮兰涧脱了鞋让他躺好,笑眯眯看著神色安寧的兰涧说:“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第288章 他感觉自己的头又疼了起来 第二天醒来,兰涧头疼欲裂。 他没有宿醉的经验,扶著额头坐起身,只觉得头脑一阵昏沉。 窗外阳光已经照了进来,显然时间已经不早。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却发现毫无记忆,他只觉得许陵光一直在问一些他难以回答的问题,好不容易敷衍过去了,许陵光又忽然不理他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不觉就喝了很多酒。 再后面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兰涧按了按眉心,心想喝酒果然误事。 他盘腿打坐调息片刻,將体內的酒气排出去,又沐浴换了一身衣裳,確保身上没有半点残余的酒气之后,才去找许陵光。 兰涧心里始终有点不安,觉得昨晚许陵光十分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他得再去探一探。 许陵光在厅,兰涧寻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和杨炯交代什么。 见兰涧过来,他也没有打发走杨炯,而是格外热切地看著他说:“你醒了?没头疼吧?你昨天好像喝了很多酒,我忘了跟你说,那百醉酒劲可大了,我都不敢多喝,没想到你竟然一个人全部喝完了。” 兰涧:“……” 其实头还有点沉,但他还是沉著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大碍。” 许陵光“哦”了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而是说:“我已经让杨管事定了邀月楼的包厢,你跟兰涧传讯了吗?他什么时候到?晚上来不来得及?” 许陵光问得太过自然,兰涧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怀疑自己酒醉还没醒:“兰……涧要来?” 兰涧怎么来? 许陵光理所当然地说:“对啊,你不是说今天会叫兰涧过来,我们三人一起喝酒吗?” 兰涧:“……” 事情发展好像不太对,他眼皮一阵狂跳,艰难地开口:“我好像……不太记得了。” 许陵光露出诧异表情:“你不会想耍赖吧?” “我连席面都订好了。”他说著露出失望的表情:“我有点话想跟兰涧说,又不好意思直接找他,想著你们从小就认识关係好,所以才请你做中间人。” 他垂下眼睛,神色已经不如刚才兴高采烈:“你昨天都答应我了,我还存了留影珠呢。” 兰涧:“……” 这个百醉后劲真的很大,他感觉自己的头又疼了起来。 兰涧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艰涩出声:“你想跟……跟兰涧说什么?我可以帮你转达。” 许陵光看他一眼,撇撇嘴说:“这就不好跟你说了吧……” 他越是不说,兰涧越是好奇。 感觉心里被一把羽毛搔了下,泛起难以言喻的痒意,一双眼睛直勾勾盯著许陵光。 许陵光被他盯得有点发毛,觉得自己是不是把人逼得太紧了? 要不再缓一缓? 他想了想,决定以退为进,他嘆口气说:“算了,我也不是很想说了。” 说完背起手溜溜达达跑了。 只留下一脸欲言又止的杨炯,以及盯著许陵光背影面色变幻不定的兰涧。 兰涧一动不动杵在原地,跟个冰雕似的,身上嗖嗖放冷气。 边上的杨炯进退两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缩著肩膀降低存在感。 刚才二公子的话他也听见了,一开始云里雾里,听明白了却是寧愿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这瓜不是他能吃的。 好想回家。 好在兰涧杵了一会儿就走了,没空留意边上瑟瑟发抖的下属。 他现在整个心神都被许陵光的话占据了。 许陵光想跟他说什么? 兰涧脸颊可疑地红了起来,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但万一呢。 昨天许陵光还夸他好看。 兰涧想了半天理不清头绪,总觉得心里乱糟糟不太安寧。 他下意识想去找许陵光,又怕许陵光看见他又问一些让他无法的回答问题,犹犹豫豫良久,决定转头去找弟弟们。 结果找了一圈,三个小崽的影子都没看见。 平时有虞要么是在看书,要么就是在修炼,这会儿却根本不见人影。 至於羽融和妘风们,都不需要他找,隨时都在眼皮底下打闹。 但今天好像约好了一样,齐齐不见踪影。 兰涧拧著眉头转了一圈,只好把正和蜃龙幼崽比谁飞得更好的昭灵拎到了手里。 昭灵刚扑腾起来,就被大哥捏住了翅膀。 小崽很是不满地嘰嘰叫了两声。 快点放开! 兰涧將昭灵揣进袖子里,又把被抢了玩伴的小鸡崽拎起来放到了暮云边上,这才欣欣然走了。 等他背影完全消失,躲起来的三只小崽才冒出头。 有虞微微鬆了一口气。 最近几天还是不要单独跟大哥相处了,总觉得头上悬著一把隨时会落下来的剑。 羽融和妘风则是心里藏不住事,两个小崽唉声嘆气地坐在地上,齐齐说:“大哥什么时候才能把陵光哥哥哄好啊。” 有虞被感染,尾巴把两个小崽圈起来,很是丧气地说:“感觉有点难。” 兰涧揣著昭灵回了房间。 被打断游戏的小崽不满地从袖子里挣扎著钻出来,冲他嘰嘰叫。 兰涧给他把乱七八糟的头毛理顺,表情严肃地问他:“你觉不觉得许陵光最近有点不对劲?” 昭灵:? 他茫然嘰嘰两声。 “你也觉得不对劲吧。” 兰涧自顾自说话:“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在试探我?” 昭灵觉得大哥有点烦,啄了一下他的手背,很是不高兴地“嘰”了声。 快放我出去! “真的在试探我吗?” “那他刚才说有话想对我说是什么意思?” 兰涧想到了对方说这句话时微微颤动的眼睫,心口长满的小草又摇晃起来。 “你说我今晚,要不要换回原来的样子去见一见他,听听他想说什么?” 昭灵一屁股坐在大哥腿上,百无聊赖:“嘰。” 说什么,听不懂。 好想出去玩。 烦死崽了! 兰涧揉揉他的头说:“昭灵也觉得应该去?” 他抿起唇,仿佛终於下了决心:“那我就去听听好了。” 昭灵:…… 第289章 「重雪,你別装了。」 许陵光窝在炼丹房里,並没有炼丹,而是盘腿坐在蓬鬆柔软的垫子上,手里把玩著留影珠,思索怎么当场揪住兰涧的小尾巴。 清醒状態下的兰涧显然没有喝醉了的时候那么好忽悠,许陵光单手撑著下巴,手指在留影珠上一点一点。 怎么才能让他承认呢。 许陵光想了一会儿,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决定明天再说。 反正时间多得很,这一路上有的时候机会揪住兰涧的小辫子。 他把留影珠扔到一旁,决定先专心炼丹。 之前对付陈乾的时候,他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防身丹药用掉了一大半,现在必须儘快补充回来。 许陵光一旦开始专心炼丹,其他的事情就都被拋到了脑后,在炼丹房里待了一整天才出来,他寻思著去泡个澡解解乏再回房睡觉。 结果他没想到自己不去找兰涧麻烦了,兰涧自己送上门了。 许陵光盯著堵在走廊上的乘黄族长,嘴角抽了抽。 但还是努力做出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兰涧?你怎么回来了。” 偽装成银狐模样的乘黄族长矜持地蹲坐著,听见他的话有点心虚地甩了甩尾巴,没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声说:“我听……重雪说,你有话要跟我说,恰好有空就过来了。” 他还知道给自己留退路,说完又补了一句:“等会我就要走了。” 意思是你有什么话趁著现在快点跟我说。 “……” 许陵光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有话跟兰涧说”当然是他隨口用来糊弄重雪的藉口。 他能有什么重要的话跟兰涧说啊。 非要说他现在更想说“兰涧,你別装了”。 看著乘黄族长一人分饰两角感觉怪滑稽的。 许陵光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才憋住了笑,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 兰涧心里期待的火焰噗嗤一下就被吹灭了,他有点失望地垂下耳朵,尾巴也不甩了。 但性格使然,他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不高兴和失望只能默默憋在心里,面无表情地“哦”了声。 许陵光从他那张毛茸茸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自然也不知道乘黄族长此刻有多失望,他眼珠转来转去,问:“重雪呢,既然你来了,我们三个正好一起吃个饭。” 兰涧立刻就顾不上失落了,心虚地说:“他出门有事了。” 许陵光惊讶得很不走心:“啊,这也太不巧了吧。” 兰涧心虚地应和一声,把一个乾坤袋推到许陵光面前:“给你的。” 许陵光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当然都是一点点攒起来的,要送给许陵光的礼物。 为防许陵光拒绝,兰涧早就想好了理由,自己“出门”这么久,回来一趟当然要带礼物,许陵光这一次应该没有理由拒绝了。 “礼物。” 乘黄族长抬起头,悄悄观察他的表情:“在外面办事时顺路买的,你和小崽们都有。” 这回倒是换做许陵光愣了下。 他已经知道重雪就是兰涧,自然知道知道“出门”都是假的,兰涧一直都和他在一起。 但这礼物又是怎么回事? 许陵光心里面犯起了嘀咕,但还是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 乾坤袋里装了不少东西。 有新奇的小玩意儿,也有价值不菲的法器、灵药。 法器和灵药一看就是给自己准备的,品级都很適合他的境界。 除此之外,还有些许陵光自己弄不到的比较稀有的高品阶丹药,之前閒聊时他跟重雪隨口提到过,结果现在就出现在了兰涧的礼物里。 这么看起来,兰涧的偽装真是破绽百出。 兰涧自己没发觉,之前他也灯下黑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 现在想想,许陵光都觉得怪搞笑的。 看著乾坤袋里精心搜罗的礼物,许陵光没有矫情,道了声谢就收下了。 可能是拿人手短,再看兰涧的时候许陵光也没有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虽然兰涧骗了他这么久想想確实挺不高兴的,但其实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 说开就好了。 兰涧自己不好意思承认,还在努力破绽百出地演戏,那不如自己直接挑破好了。 许陵光一向不是个矫情人,想开之后他看向兰涧,就直接说:“我已经知道了。” 兰涧:??? 他一头雾水地看著许陵光:“你知道什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许陵光看著他的眼神很是怪异,兰涧心里发虚,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脖颈上毛毛都竖了起来。 怎么不到黄河心不死呢。 许陵光“嘶”了声,出其不意地说:“重雪,你別装了。” 兰涧:???? 兰涧:!!!!!!!! 他反应了一下许陵光的话,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看著许陵光,脑子感觉有点转不动了。 什么意思? 许陵光知道他就是重雪了? 许陵光怎么知道的? 兰涧想到许陵光之前那些让自己进退两难的提问,耳朵绷得笔直,整只乘黄都要烧了起来。 他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 那昨天……兰涧想到自己说过的话做出的事,就又往后退了两步,金色的眼瞳受惊地竖成一条线,看起来快要碎掉了。 许陵光只是不想跟他兜弯子了,哪知道他反应竟然这么大。 他上前一步:“其实这也不是什么——” 话没说完,就见眼前的乘黄“嗖”地消失了。 许陵光:? 不是,人呢? 他话还没说完呢! 被戳破了偽装的兰涧竟然就这么跑了。 跑得无影无踪。 速度快得许陵光都没反应过来。 “他跑什么啊?” 许陵光在原地一脸凌乱:“脸皮这么薄的吗?” 此刻已经极度红温的乘黄族长隱匿身形蹲在了某个建筑顶端。 夜晚的凉风吹过,但吹不散他脸上的热度。 他一脸凝重地蹲坐著,思索该怎么回去面对许陵光。 许陵光是不是很生气? 还会理他吗? 自己现在回去道歉还有没有用?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出来,又被烦躁地拨开,兰涧无精打采地將脸埋到了前爪上,选择暂时逃避。 第290章 「我没生气。」 兰涧一连两天都没回来。 许陵光一开始还想他应该就是出去冷静一下,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大家坦诚相待,把一切说开这事就过去了。 他还可以趁机把金大腿抱得更紧一点。 虽然两条金大腿变成了同一个人是有点亏啦。 结果这么一等就等了两天。 兰涧迟迟不见踪影。 许陵光甚至把杨炯都叫来问过了,杨炯只是摇头,说主人从不会向他们这些下属说明行踪。 许陵光只能自己想办法。 可不能让金大腿因为一点小小面子问题就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他先把小崽们召集起来开了一个家庭会议。 幼崽们並不知道家长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羽融还在那里傻乐呢,嚷嚷著要去玩。 许陵光清清嗓子,表情严肃了一点:“安静,我有事要说。” 他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幼崽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顿时就老实起来。 满地打滚的羽融一个骨碌爬起来,乖乖坐好等著他开口。 许陵光直入主题,看著有虞说:“你们大哥不见两天了,我给他传讯也传不过去,你们有办法联繫上他吗?” 知道內情的三只小崽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试试。” 有虞试著给兄长传讯,结果发现根本无法感应到兄长,他反覆尝试了几次,有些挫败地说:“我不行。” 羽融和妘风也试了试,也都无法联繫上大哥。 羽融猛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大哥不会是不要我们了吧?” 他先是一阵惊慌,然后就看到了许陵光,顿时又安心下来,蹭到许陵光身边抱著他的腿说:“大哥不要我们了,陵光哥哥会养我们的吧?” 许陵光嘴角抽了下,敷衍地揉揉小崽的大脑袋,说:“大哥怎么会不要你们。” 得到了安抚,羽融放心了一点。 这时候昭灵忽然激烈地“嘰嘰”叫起来。 他激动地扑腾著翅膀,鸟喙拽住许陵光的衣摆往外头。 “嘰嘰嘰嘰啾!” 许陵光听不懂,只能起身跟著他往外走:“怎么了?” 昭灵还在嘰嘰啾啾个不停,急得不得了。 许陵光更迷糊了,好在旁边小鸡说话已经非常流利,给著急的昭灵翻译说:“他让你跟他出去。” 许陵光连忙跟著昭灵出去。 就见小崽鬆开了他的衣摆,扑腾著翅膀飞起来一些,很是茫然地在原地打转。 “啾啾嘰?” 小鸡给他翻译:“他说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许陵光忽然灵光一闪,將在原地团团转的小崽抱起来:“是不是你大哥回来了?” 昭灵直直张开翅膀:“啾!!!!!!” 许陵光一喜,回头四处张望,却不见兰涧的身影。 但转而一想兰涧修为这么高,要是不想让他们发现,估计谁都发现不了。 还是得让他自己出来。 略微思思索之后,许陵光让有虞带著其他小崽去玩,自己则留在了厅里。 他总觉得兰涧应该没有走远,说不定就躲在朝日苑某个角落里种蘑菇呢。 这么一想,许陵光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点诡异的萌感。 把脑子里奇怪的画面甩掉,许陵光决定下猛药。 他把门窗敞开,大声说:“兰涧,你要是再不出来,我明天就带著小崽们走了。” 许陵光说话时用上了灵力,声音水波一样一层一层的盪出去,如果兰涧真的在附近,肯定能听见。 说完之后许陵光就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润喉。 刚端起杯子,就看见门外似乎多了道影子。 他探头看了看,看见了露出来的一只白耳朵。 是兰涧没错。 兰涧挨挨蹭蹭在门外不敢进屋,躲起来的这两天,他想过了很多可能,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始终没能鼓起勇气来见许陵光。 许陵光把小崽们都叫去的时候,他就在附近。 原本是想偷偷观察一下许陵光,通常他和小崽们相处的时候是脾气最好的时候,或许自己可以趁著这个时间去道歉。 许陵光心情好或许就不会太生自己气,愿意原谅他。 结果就听到了羽融没心没肺的话。 兰涧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又散了,想著再观察观察,结果心情不太好一时气息激盪,让昭灵给发现了。 兰涧垂头耷脑地走进门,在许陵光面前蹲坐下来。 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罪人。 许陵光看著莫名其妙消失了两天的人,说:“你去哪里了,我那天话都没来及说完。” 兰涧低著头不敢看他,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许陵光敏锐地发觉他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对劲:“没关係,我接受了。” 他嘟囔著抱怨:“其实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早点跟我说,我也不会怪你啊,结果弯弯绕绕搞得这么麻烦。” 正提心弔胆等待宣判的兰涧:……咦? 怎么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样? 兰涧猛地抬起头,暗淡的金色眼睛直勾勾盯著许陵光:“你不生我的气?” 许陵光莫名其妙:“你道歉了,我接受了,为什么还会生气?” 他反应了一下,不可思议地说:“你那天忽然就跑了,难道是以为我生气了?” “你消失了两天不会也是因为这吧?” 兰涧低下头,可疑地沉默了。 许陵光:“……啊这。” 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垂头丧气的兰涧,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他。 “我没生气。” 许陵光说:“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意识到自己好像搞错了什么的兰涧悄悄竖起了耳朵,他抬眼看了许陵光一眼,快速说:“不是。” 但是司渊不是这么说的。 他记得有一次司渊骗了鎏洙,鎏洙好久都没有理他。 司渊来找他的时候都哭了,说鎏洙生气不理他了。 当时兰涧嫌弃他哭哭啼啼烦人,懒得理会他,只记住了骗了心上人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但许陵光没有生气。 第291章 司渊可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司渊可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兰涧在一番快速思索之后得出了结论。 不像他,许陵光根本就没有生气。 兰涧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也不怎么心虚了,身后的尾巴小幅度摆了摆,一双眼睛直勾勾盯著许陵光看。 如果是以前,许陵光被兰涧这么看著,心里肯定要开始七上八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大佬。 但是现在许陵光不这么觉得了,他胆大包天地伸手摸了一把兰涧手感极佳的头,说:“我把小崽们叫回来了?” 刚才为了给兰涧留点面子,许陵光特意把小崽们打发到园去玩了。 “你不在这两天,小崽们很掛念你。” 兰涧对此嗤之以鼻,羽融的话他在外面可都听见了! 一个个都没良心的很。 兰涧变回人形,敛了衣摆在许陵光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淡淡“嗯”了声。 许陵光没想到他忽然变回人形,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 兰涧身上还穿著之前离开的那身衣裳,云白滚金的广袖长袍衬得他挺拔松姿鹤骨,一头银色长髮用玉冠束起,发尾垂在身后,面色淡淡坐在那里,高贵而淡漠。 很难把他跟刚才那只蔫头耷脑心虚气短的乘黄联繫在一起。 许陵光没忍住多看几眼。 兰涧察觉,疑惑地回看过去。 许陵光和他目光短暂对上,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咳嗽一声,说:“我去找小崽们。” 然后就飞快跑了。 许陵光很快就带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崽们回来。 看见坐在厅中的兰涧之后,羽融很是兴奋地叫了一声“大哥”,然后“嗷呜”一声就扑倒了兰涧身上,抱著他的腿往上爬。 圆滚滚的乘黄幼崽软声软气地撒娇:“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兰涧伸手去拎弟弟,伸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看看许陵光,再看看愚蠢的弟弟,狭长的眸子逐渐眯起来:“你们早就知道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弟弟们似乎早就已经把自己给卖了。 羽融身体一僵,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心虚地鬆开爪子就想往下跳。 他还是去找陵光哥哥好了。 兰涧精准地捏住幼崽柔软厚实的后颈肉,將弟弟按在怀里不让他跑,又淡淡扫过妘风和有虞。 两只小崽果然心虚地转头,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看他。 许陵光笑著给小崽们打圆场:“是我让他们不许告诉你的。” 兰涧乜了弟弟妹妹们一眼,看在许陵光的面子上,暂时放过了弟弟妹妹们。 倒是暮云在旁边停了半天,云里雾里,他挠挠肚皮,伸著头看看兰涧又看看他腿上的羽融,疑惑地问:“羽融的大哥不是那只大乘黄吗?怎么变成重雪了?” 那么——大一只,可嚇鼠了! 旁边岁春眼珠转来转去,一脸兴奋地看热闹。 只有昭灵还懵懵懂懂,不知道他们嘰嘰咕咕半天在说什么,和小鸡挨挨挤挤凑在一起,也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许陵光咳了声,瞥了兰涧一眼,慢吞吞说:“重雪和兰涧是一个人。” 暮云:??? 幼崽消化了一下,隨即惊悚地瞪大了眼睛,呲溜一下钻到了许陵光的衣服里。 他在衣服里蛄蛹了半天,从许陵光的后衣领探出头来,嘀嘀咕咕问许陵光:“我说他坏话他不会记仇吧?” 许陵光奇道:“你什么时候说过他坏话,重雪的还是兰涧的?” 暮云:……!!! 他哼哼两声缩回头大声说:“我没有说过!” 许陵光:“……” 他忍住笑意看了兰涧一眼,说:“兰族长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你一只小崽计较的,是吧?” “……” 兰涧抿抿唇,低低“嗯”了声。 * 兰涧回来之后,许陵光才有心思做其他事。 他想起来之前白襄交给他的那颗琉璃珠子,当时白襄说“他想知道的都在里面”,打开这颗琉璃珠,应该就能知道有虞的身世了。 许陵光將琉璃珠放在兰涧面前:“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我也不清楚,要不要给有虞看,还是由你决定吧。” 他特意支开了小崽,单独和兰涧商议这件事。 当时白襄给他看到的那段有关於檮杌的零碎记忆实在太过惨烈,许陵光拿不准到底要不要给有虞看,乾脆把这个棘手的问题丟给兰涧去头疼。 兰涧显然也在犹豫,他捏起琉璃珠,拧著眉打量。 许陵光碟腿坐在他对面,手掌撑著下巴,眼睛跟著兰涧的手指移动,喃喃道:“但是有虞因为混血的身份,一直觉得自己是被拋弃的。如果他知道自己並不是被父母拋弃,也许能解开一直以来的心结。” 但被父母拋弃,和父母很爱他为了保护他而死,不论哪一种都说不上好。 得知真相的小崽必然会伤心。 许陵光想到內敛安静的幼崽,重重嘆了一口气。 兰涧握住琉璃珠,见他托著腮唉声嘆气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伸手戳了下他往下撇的嘴角。 他的动作快而自然,许陵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收回了手,淡声说:“我来和有虞说,他已经懂事了,这些事情没必要瞒著他。” 许陵光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立刻就顾不上追究他刚才略有些古怪突兀的动作了。 主动道:“那我去叫有虞过来。” 说完就起身去找有虞。 有虞正和小崽们在园里玩。 当然,大多时候都是羽融他们闹成一团,而有虞在旁边看著,防止幼崽们闹得太过分。 许陵光过来时,就看见幼崽们在园里玩游戏,你追我赶乱成一团。 最为年长的有虞没有参与小崽们幼稚的游戏,他坐在栏杆上晃著腿,看见有小崽跑得太远了,就跳下去把小崽拎回来。 许陵光驻足看了片刻,才出声叫他:“有虞!” 少年回过头来,带一点暗红的眼睛微微睁大,隨后从栏杆上一跃而下,小跑著到他面前来。 许陵光这才发现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似乎都快和他一样高了。 许陵光拍掉他肩上沾的叶片,说:“兰涧有事找你。” 第292章 「刚才那个,就是我……我……爹吗?」 “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少年虽然疑惑,但脚步已经跟上了许陵光。 许陵光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只能含糊著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很快就回了书房。 许陵光推开门,兰涧看见走在他身侧的有虞,朝他招了招手。 有虞满腹疑惑地走到兄长身旁坐下。 他看看似乎有话要说的兄长,又看看沉默的许陵光,眼里微微有些不安,却没有开口。 嗯  兰涧將那颗琉璃珠放在他掌中,同时把琉璃珠的来歷解释给他听。 他看著眼前神色明显不安的小崽,眼神变得柔和许多:“我和许陵光都觉得你已经足够大了,要不要看,什么时候看,应该由你自己决定。” 有虞有些茫然又无措地攥紧掌心的琉璃珠,下意识看向许陵光。 但紧接著他想到这次要自己做决定,又垂下了头,乌黑的眼睫缓慢颤动,像是在认真思考兄长的建议。 过了很久,他才轻声说:“我想现在看。” 很小的时候,他看著那些被父母小心护著的幼崽总是很羡慕,会幻想自己如果也有父母,或许就不用在垃圾山里艰难求生了。 但通常幻想不了很久,他就会被飢肠轆轆的现实打败,不得不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去寻找果腹的食物。 再后来他被兄长带回了哀牢山,终於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家,他对父母的憧憬也隨之淡了很多。 但是偶尔想起时,还是会觉得难过。 既然父母並不期待他的降生,那为什么还要生下他呢? 现在疑惑许久的答案就摆在面前,有虞抿紧唇线,又重复了一遍:“我想看。” “那就看吧。” 许陵光握住他无意识紧攥成拳头的手,温声道:“別怕,我和兰涧陪你一起看。” 有虞有些赧然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有大哥和陵光哥哥陪著,他確实没有那么紧张。 见他已经做好准备,兰涧指尖蕴起一点灵力,轻轻送入了琉璃珠中。 有虞紧张地盯著琉璃珠。 许陵光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同样睁大了眼睛紧紧盯著那颗珠子。 吸收了灵力的琉璃珠內里升腾起一股雾气,那雾气挣扎涌动著,逐渐往外蔓延,连房间里也升腾起乳白的雾气。 许陵光的呼吸急促了一些。 兰涧目光在弟弟和心上人之间转了一圈,自然地抓住了许陵光空著的另一只手,缓声说:“別怕。” 话音落下,涌动的雾气便將三人笼罩。 不过这一次许陵光並没有失去意识。 他听见了海浪声、鸟鸣声,以及似乎从天际传来的、隱隱约约的兽类吼声。 那声音浑厚,极具震慑力,隔著老远就將鸟雀嚇得纷飞。 许陵光眼前的白雾逐渐散去,他眨了眨眼睛,还没完全適应光线的模糊视野之中,有一头黑色的巨兽迈著四蹄狂奔而来。 那巨兽身形犹如山岳一般巍峨,厚实的黑色皮毛滴著水,从海与天相接的地方奔跑而来。 距离近了,许陵光才看清它嘴里叼著一条怪模怪样的大鱼。 那鱼浑身长满尖锐的脊刺,还在拼命挣扎摆尾,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但那巨兽並不在意,嘴里叼著鱼步伐快而轻盈,鞭子一样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看上去竟然很是快活的样子。 巨兽跑到了近前,叼著那大鱼用力往礁石上一甩,那挣扎不休的大鱼就不动弹了。 巨兽这才將大鱼扔到礁石上,前爪踩住大鱼,用嘴巴一根根將大鱼身上细长尖锐的脊刺拔了个乾乾净净,然后又开始清理內臟。 它显然並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尖锐的爪鉤在大鱼腹部轻轻一划,就將大鱼开膛破肚。 清理完內臟之后它甚至还叼著大鱼去海里洗了洗。 將血水都洗净之后他也並不著急吃,將大鱼放在乾净的礁石上,四处团团转了一圈,靠著一身蛮力撞断了一棵大树,又叼来一片青翠的树叶,將处理乾净的大鱼放在了树叶上。 之后他用那棵大树生了一堆火。 等火势变大后,他用厚实的树叶包裹著处理好的大鱼,放在火堆上开始烤。 许陵光看到这一幕,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它竟然在烤鱼。 他不由左右看看,不出意外看见兰涧和有虞都是一脸惊讶。 “这是檮杌吧?” 许陵光喃喃说:“这种上古凶兽也要吃熟食吗?” 他以为就檮杌打架那个气势,应该直接生吞呢。 兰涧拧眉盯著檮杌半晌,说:“他应该不是自己吃。” 果然,就见檮杌拎著用树叶仔细包裹好的鱼肉悬在火上烤了一会儿后,凑近嗅闻了一会儿,大约是觉得已经烤好了,便甩著尾巴叼起烤熟的大鱼,朝著岸上小跑去。 从后方看,它尾巴摆动的幅度更大,轻易就能看出它心情很不错。 许陵光看看旁边一直抿唇不语的有虞,说:“我们跟过去看看。” 有虞被他牵著往前走,走了许久他才低声问:“刚才那个,就是我……我……爹吗?” 吐出“爹”这个字眼时,他明显紧绷又生涩。 许陵光下意识看向兰涧。 兰涧这次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不出意外,就是他了。” 有虞就不说话了。 三人这时已经走到了一处巨大的洞穴前。 那洞穴並非天然形成,而是人工在岛上的巨石上开凿而成,不仅地方宽敞遮风避雨,顶部还能漏下阳光,是一处非常不错的巢穴。 此时巢穴之中,黑色巨兽正背对著他们,小心翼翼地用爪子將包裹著鱼肉的树叶拆开。 树叶拆开口,里头烤制过的鱼肉散发出浓郁的焦香味。 巨兽並不吃,而是用爪子將鱼肉往前推了推,喉咙里发出低低咕嚕声,尾巴也不断摆动著:“你尝尝,我找了好久才抓到一条。” 他的声音很低沉,嗓音带些不好惹的悍气,但神態语气颇有些邀功的意味。 许陵光拉著兰涧和有虞换了个位置,才看见了被巨兽完全挡住的另一个人——果然是他之前在幻境中见过的那个女人。 一头白髮,额间金色神纹和兰涧的很像。 女人侧睡在石头床上,腹部凸出,明显有了身孕。 第293章 「他们……是他们杀了爹娘……」 缓慢用手撑起笨重的身体,女人用手撕了一块鱼肉慢慢吃下去。 期间檮杌就趴在石头床边上,枕著前爪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身后的尾巴一勾一勾,捲住女人的脚踝缓慢蹭动。 女人慢慢吃完一整块鱼肉后,檮杌又殷勤地用尾巴卷过一个果实,尾巴稍稍用力捏开了口子,才送到女人面前:“喝不喝水?” 女人摇摇头。 见她不喝,檮杌就把果实举起来三两口喝完扔到一边,脑袋控制著力度在她身上蹭来蹭去:“曦婠,我背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许陵光这才知道女人的名字叫作曦婠。 他看向兰涧:“你认识她吗?” 毕竟是同族,又知道了姓名,说不定兰涧会听说过曦婠呢。 有虞闻言也忍不住期待地看向兰涧。 但兰涧仔细思索后却缓缓摇头:“族中並没有叫作曦婠的,要么是改换过名姓,要么並非是山海境中的乘黄……”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檮杌身体下压趴伏在地上,尾巴捲住曦婠的腰部,轻轻將她放在了自己背上。 直到这时,三人才发现曦婠的双腿似乎有些问题——她的双腿无力地垂著,看上去使不上力。 檮杌的动作很快他们的猜测,他回头用尾巴將曦婠的位置调整好,確保她抓紧了自己之后,才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檮杌本是十分高大健壮的体型,行走时他的肩胛骨耸起又落下,厚实顺滑的皮毛如同波涛一般起伏,气势悍然。 但他背著曦婠时,连身体的起伏都小心控制住了,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十分轻柔平稳,走三步就要回头看一看,唯恐背上的人受到了顛簸。 倒是曦婠见他如此小心翼翼,抓紧了他背上的皮毛,轻声说:“我坐得很稳,不会摔。” 檮杌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嚕声,依旧慢吞吞地驮著她往海边走去。 时间已经是傍晚,金乌要落不落的坠在海平面上。 檮杌就这么驼著曦婠沿著海岸线往前走,他们之间话並不多,大多时候都非常安静。偶尔曦婠会说起海上的异闻,檮杌才会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將满肚子的见闻滔滔不绝地说给她听。 一人一兽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在身后交叠在一起。 三个人就这么跟在他们身后,踩著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往前走。 海岸线没有尽头,但白襄留下来的记忆却有终点, 在檮杌与曦婠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后,白雾再次瀰漫。 这一次呈现出来的不再是完整的记忆,而是一些跳跃的零碎的片段。 有些是曦婠正在生產,有些则是檮杌在海中捕猎,还有些则是曦婠坐在海边礁石上,用柔软的植物叶片编成草垫…… 一个个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跳跃闪过,最后定格在曦婠身上。 她神色异常的虚弱,像是刚刚生產完,怀里抱著一只小小的黑色幼崽,脐带刚刚剪掉,眼睛还没有睁开,绒毛稀疏而濡湿。 檮杌趴在她身后,巨大的身体將母子二人圈起来,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舔乾净幼崽身上残余的羊水,动作轻缓温柔,与满身的煞气格格不入。 琉璃珠记录的影像到此为止。 白雾散许陵光回过神来,看向一旁的有虞。 有虞紧紧抓著他的手,脸上都是眼泪。 他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与许陵光对视,嘴唇张合几次,才哽咽著说:“……我也有父母。” 许陵光摸摸他的头,递给他一张手帕:“他们很爱你。” 传言里的檮杌桀驁难驯,是人人畏惧的凶兽。 但面对妻子和幼崽时,他也只是最寻常的丈夫和父亲罢了。 有虞扑到他怀里,肩膀耸动著大哭。 许陵光收起没能派上用场的手帕,轻轻拍抚他的脊背。 见过曦婠之后,许陵光才知道有虞安静內敛的性格遗传自谁。 有虞的外貌遗传了父亲,但性情却像极了母亲。 连哭声都比其他幼崽要收敛,唯有耸动的肩膀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静。 这一次有虞哭了很久,像是要將长久以来压抑的委屈和疑惑都哭干了。 许陵光揽著他,温暖的掌心贴著他的脊骨拍抚,始终耐心而温柔。 过了很久很久,哭声才逐渐平息了。 有虞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从许陵光怀里推出来,垂著红肿的眼睛並不太好意思看两个兄长。 旁边递过来一张手帕,是兰涧。 “擦擦脸。” 有虞垂著眼睛接过,胡乱在脸上擦了一通,带著浓重的鼻音向许陵光道谢:“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是许陵光冒险和白襄做了交易,才让他知道,原来自己並不是被拋弃的幼崽,在他很小的时候,也有过爱他的父母。 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来得及记住父母的样子。 但从今以后,他不用再羡慕那些被父母爱护呵护的幼崽们了。 许陵光给他换了张新帕子,见他神色还算平稳,这才看了兰涧一眼,斟酌著说:“其实白襄留下的记忆,还有另一段。” 白襄单独给他看的那一段记忆,並不在琉璃珠里。 虽然已经决定要告诉有虞,但真正提起来时,许陵光还是有些忐忑,担心有虞接受不了。 果然,有虞闻言一愣:“还有吗?” 许陵光嘆气:“嗯,关於你的父母……怎么去世的。” 有虞一向聪明,见他的表情就猜到了什么,抿了抿唇小声说:“我能承受的。” 许陵光见状,只得將那段存入了留影珠的记忆交给了他。 那段记忆並不长,本就是白襄一开始为了引诱他主动合作而放出来的鉤子。 只是对於有虞来说,或许是一段无比漫长的记忆。 他將留影珠贴在眉心许久,久到许陵光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檮杌为了保护曦婠和幼崽被人族修士围攻的影像並不长,半刻钟都不要就能看完。 但有虞將留影珠贴在眉心,看了一遍又一遍。 兰涧察觉他周身气息隱隱有些动盪,立即出手稳住了他体內激盪的灵力。 而后强制將那颗留影珠从有虞手中拿走。 有虞抬起眼与他对视,眼底通红,隱隱有些倔强之色。 兰涧也看著他,不容置喙地將留影珠收走,语气是少见的严厉:“在你学会自控之前,这颗留影珠由我保管。” 有虞胸膛起伏,嗓音哽咽嘶哑:“他们……是他们杀了爹娘……” 第294章 「你想报仇吗?」 少年的眼眸发红,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愤怒和恨意。 兰涧皱了下眉,问他:“你想报仇吗?” 有虞毫不犹豫地点头。 “找谁呢?”兰涧问。 “檮杌也並非善茬,当年参与围攻的修士並没有討到好处,这么多年过去,应该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有虞喃喃说:“可能还有没死的……还有他们的后人,他们的亲朋好友,总有人还活著……” 越说,他的眼睛越红,犹如魔怔了一般。 兰涧忽而屈指在他眉心重重一弹:“你要把那些人都杀了吗?让他们也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但若是如此,你同围攻你父母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別?” 有虞捂住发痛的额头,神色怔愣。 他忽而泄气地垂下肩膀,迷茫地问:“那我该怎么办?” 兰涧难得嘆了口气,抬手摸摸他的头:“这些是大人的事,我会让人去查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至於你……和之前一样就好,別想著自己去报仇,要是你急於报仇出了事,只会让关心你的人伤心。”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许陵光。 有虞顺著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满脸担忧的许陵光时,有些侷促地垂下头。 明明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地承诺自己能接受,可是知道了父母身亡的真相后,他却被仇恨和愤怒左右了情绪……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生出想要和人族不死不休同归於尽的偏激想法。 可陵光哥哥也是人族。 並非所有人族都如此是非不分。 大哥说得没错,如果他將恨意一味发泄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自己和那些人也並没有区別。 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年脸上发烫,小声说:“我知道了,我不会乱来的。” 许陵光看著他低落的样子,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想不想去你父母生活过的海岛看看?” 有虞一愣:“当然想的,但我不知道在哪里……” 许陵光狡黠地眨了下眼睛,说:“我知道有个人说不定知道。” 有虞低落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眼睛亮亮地看著他,满是期待:“真的吗?” 就连兰涧也若有所思地看过来。 许陵光哼了声,说了声“等著”,就起身推门出去了。 过了片刻后,就见他手里拎著只黄茸茸的小鸡走了进来,身后还亦步亦趋跟著一串幼崽。 小鸡被他拎著,茫然地扑腾了下翅膀,又蹬蹬腿,语气很是不满:“快点放我下去!” 许陵光把他放在桌子上,手指拨弄了一下张著翅膀跌跌撞撞站稳的小鸡崽,对兰涧和有虞说:“小鸡是蜃龙,白襄不是托我送他回蜃海吗?说不定他能帮上忙。” 兰涧明白了:“你觉得檮杌和曦婠隱居的海岛也在蜃海?” 许陵光点点头:“我觉得可能性很大,你不觉得白襄给我们看的记忆,视角有些奇怪吗,就像是有人在远处观察一样。” “按理说她和檮杌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在她留下的记忆里,和檮杌也没有什么往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檮杌和曦婠隱居的海岛也在蜃海之中,而白襄出於维护领地的意识可能远远观察过他们,所以才知道有关檮杌的一些事。” 许陵光的猜测是非常有理有据的,兰涧听完沉思片刻,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他頷首:“你说得有道理。” 有虞听闻大哥也赞同,一直沉鬱的脸上终於露出些许欢喜之色:“我们要去蜃海吗?” 许陵光把摇摇晃晃试图跳下桌的小鸡用一根手指头戳回去:“等去了茫崖,完成了鎏洙师父的遗愿后,我们可以去一趟蜃海。正好也可以顺便完成了白襄的嘱託。” 被戳得一屁股坐在桌上的小鸡只听到许陵光要把自己送回蜃海,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不是说不送我走吗?” 他用充满谴责的眼神看著许陵光,气得团团转又没有办法:“我不要回去!你骗人!” 他左看看右看看,觉得看谁都靠不住,忽然一蹦起来就跳下桌子,用从来没有过的速度衝出了书房,一个猛子扎进了园里的小池塘里。 速度快得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羽融直接瞪大了眼睛,蹬蹬蹬地衝到小池塘旁边,拼命伸著脑袋往水底下看,语气满是惊奇:“小鸡变成蛇了跳到水里去了!” 昭灵从他头顶上跳下来,急得围著池塘嘰嘰啾啾一通乱叫。 紧跟而来的暮云翻了个白眼:“你真没见识,那是龙!不是蛇!” 说完看向许陵光,一副“我没说错吧”的邀功架势。 许陵光缓缓吐出一口气,蹲在池塘边看著沉在池塘底下一动不动的蜃龙,试图劝说他自己上来:“你先上来,我不是要把你一个人送回去蜃海。” 池塘並不深,水质还算清澈,隱隱约约可以看到蜃龙尾巴动了动,但並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岁春蹲在池塘伸爪子拨水,主动请缨跃跃欲试:“我把他拽上来!” 妘风一听也自告奋勇:“我也可以帮忙!” 许陵光冷静地镇压所有小崽:“不要添乱。” 然后给了兰涧一个眼色,示意他把幼崽们看好,然后才蹲在池塘边耐心地跟蜃龙讲道理。 “我保证,只是带你回去看看,你不想知道父母给你取了什么名字吗?不想回家乡看看吗?那里说不定还有你还在蚌壳里的记录呢。” 水底的小崽显然被说动了,他慢吞吞地抬起头来,半颗脑袋露出水面,两只眼睛充满怀疑地看著许陵光:“真的?” “当然是真的。” 许陵光一脸严肃:“我从来不骗小崽的,不然你问问昭灵。” 蜃龙立刻看向昭灵。 昭灵蹦了蹦,嘰嘰嘰一通乱叫。 听不懂,但陵光哥哥说得都对。 第295章 「你们想要个嫂子吗?」 蜃龙显然被说服了,他下巴沉在水面下,犹犹豫豫哼唧著说:“那、那说好了……只是回去看看,不会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 许陵光伸手摸摸他的头:“嗯。而且只有你能在蜃海里畅行无阻,到时候还需要你帮忙找一找有虞父母隱居的海岛在哪里呢。你要是不回去,我们找谁帮忙?” 一听自己还能帮上忙,蜃龙顿时更安心了。 他慢吞吞地从水里爬上来,一到岸上就变成了一只湿淋淋的黄色小鸡。 张开翅膀用力抖抖身上的水,他仰著脖颈“嘰”地叫了声,变得主动起来:“我们什么时候去蜃海?” 许陵光想了想说:“还早,我们还要去一趟茫崖呢。” 小鸡一听自己暂时帮不上忙,竟然还有点失望。 不过很快他就被满脸惊奇的小崽们包围,没有功夫失望了。 最惊奇的大概就是昭灵了,他大约一直觉得小鸡和自己是一样的,忽然之间看见他跳下水大变活龙,不大的脑袋瓜都有点转不过来。 他张开翅膀围著小鸡走一步啾一声,时不时还用嫩黄色的喙在小鸡身上啄两下。 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小鸡老实地抖抖羽毛,隨便他啄来啄去。 暮云也很好奇,他偷偷摸摸伸爪子在小鸡翅膀上摸了两把,惊嘆说:“哇,我听爷爷说过蜃龙,爷爷说蜃龙一族可能已经灭绝了,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活的!” 说完就开始在乾坤袋里掏留影珠,嘴上还撩窜著小鸡:“你再下水试试,我看看怎么变的。” 小鸡不情不愿地下了水。 暮云举著留影珠,和其他小崽一起趴在岸边看他,惊嘆声此起彼伏。 妘风伸手摸摸他的细腻光泽的鳞片:“好滑!” “小鸡也有角誒。” 羽融晃了晃头,兴奋地转过身把自己背上的小角跟蜃龙放在一起对比。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蜃龙的龙角是一个小小的树杈形状,而他自己的则是一根笔直的小角。 但在幼崽看来,大家都长角,那他们就是一国的了! 没有角的岁春甩甩尾巴,哼了一声:“角都没长在一个地方。” 不知道到底在兴奋什么! 被团团围住的蜃龙害羞地往水里沉了沉,在水底下吐了一串泡泡。 许陵光看著,总算鬆了一口气。 他又不经意地扭头悄悄观察有虞,发现有虞虽然没有参与小崽们的话题,但眼睛也亮亮的带著笑意,这才放心了。 看来有虞確实想通了,並没有在心底留下什么疙瘩。 他往旁边挪了两步,站到兰涧身边,倾身凑过去跟他说悄悄话:“我们也差不多该启程了吧?” 在鄢陵府耽误了这么多天,他们差不多也要继续启程去茫崖了。 兰涧垂眼看他,呼吸停了一瞬间,之后才极力镇定地“嗯”了声:“明天还是后天走?” 许陵光想了想,说:“后天吧,也不用很赶,接下来应该不会在城池停留了,我多做些准备。”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说话时的距离实在太近。 近到兰涧一低头,就能触碰到他。 兰涧想后退却又捨不得这难得的亲密,只能竭力控制住呼吸,悄悄深吸一口气:“好。” 许陵光仰起脸朝他笑笑:“那你看著他们,我先去擬一下清单,晚点出去採购。” 说完也不管兰涧是什么表情,一溜烟就跑了。 兰涧的目光追在他身后,直到彻底看不见他的背影了,才恋恋不捨地收回来。 幼崽们还在围著池塘里的蜃龙问东问西,並没有注意到大人之间隱秘流动的曖昧。 只有有虞注意到大哥神色似乎有些异样,疑惑地四处打量,奇怪道:“大哥在看什么?” 兰涧看他一眼,忽然问:“你们想要个嫂子吗?” 有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嫂子?谁?” 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思索嫂子人选。 但兰涧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他后知后觉想起来弟妹妹们早就已经叛变了,要是让有虞知道了,那许陵光岂不是也知道了? 他抿了抿唇,无视了弟弟眼里强烈的好奇和疑惑,说:“没什么。” 又说:“你看著他们。” 然后衣袖一拂就转身快步走了。 只留下有虞在原地苦思冥想:大哥怎么忽然要找嫂子了? 嫂子是谁? 陵光哥哥知道吗? 许陵光显然不知道。 山海百炼和蜃景中的经歷让他养成了囤货的习惯。 食材要囤,丹药更要多多地囤。 所以他了一晚上的时间列了一份超级无敌长的清单后,就拉上兰涧,带著小崽们出门採购了。 小崽们对出门採购永远兴致勃勃,嘰嘰喳喳吵吵闹闹。 於是就衬得沉默的兰涧和有虞异常格格不入。 兰涧沉默是性格所致,但有虞沉默,就是在思考昨天大哥拋出来的炸弹了。 以至於他逛街时都非常心不在焉。 幼崽们正在给自己种的小树挑选新的盆和肥料,新来的小鸡没有小树,正在现场挑选。 只有有虞神游天外,思考嫂子到底是谁。 嫂子会喜欢他们吗? 他下意识有些排斥毫无预兆插进来的陌生嫂子。 有虞看著兄长,好几次欲言又止,连许陵光问他话都没听见。 “这个盆你喜欢吗?” “有虞?有虞?” 许陵光一连叫了他几声,见他都没反应,终於意识到不对:“有虞,你怎么了?” 他第一反应是有虞又在想父母的事情了,有些担忧地將人拉到一边,想著该怎么给小崽开解开解。 有虞被拉著走了两步,再看许陵光欲言又止的担忧表情,明白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是在想大哥的事。” 小崽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哥,大哥正被幼崽们缠著挑盆。 许陵光莫名其妙:“你大哥怎么了?” 有虞犹豫再三,还是小声说:“大哥要给我们找嫂子了。” 许陵光:????? “啊?” 他看看兰涧,再看看满脸纠结的小崽,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大哥,找嫂子?” “谁啊?” 许陵光生出一种这世界太魔幻了吧的荒谬感。 兰涧这么高冷怎么可能忽然谈恋爱? 和谁谈? 他都想像不出兰涧谈恋爱的样子。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皱著眉头,迟疑地说:“是不是搞错了啊?” 第296章 有虞说、说你给他们找了个嫂子?」 “什么搞错了?” 兰涧终於找到机会插进话来,佯作不经意地问道。 一人一崽凑著脑袋嘀嘀咕咕时他就注意到了,虽然有虞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以他的修为不必刻意去听,对话也能顺著风钻进耳朵里。 他没想到有虞竟然这么快就把自己卖了。 看著许陵光满脸都是疑惑,兰涧忍了又忍,终於忍不住开了口。 反而是许陵光被他嚇了一跳,莫名其妙结巴起来:“没、没什么啊……” 他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写满了心虚,一看就是藏著事。 兰涧果然並不信,他疑惑地凝著许陵光,並没有善解人意地停止询问。 许陵光和有虞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磕磕巴巴地问:“有虞说、说你给他们找了个嫂子?” “是……真的……吗?” 兰涧偷偷瞪了嘴上没个把门的弟弟一眼。 不过好在能够亲自解释清楚,他还是暗暗鬆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没有,他听错了。” 许陵光也莫名其妙鬆了一口气,挠挠脸说:“哦,哦,我就说嘛……” 兰涧就长著一张断绝七情六慾的脸,怎可能忽然就冒出个嫂子来。 怎么想怎么奇怪。 反而是有虞有点茫然了:“但是那天你明明问我……” “没有。” 兰涧打断弟弟给自己火上浇油的话,斩钉截铁地说:“就是你听错了。” 有虞:“????” 他很確定自己没有听错,但是对上大哥淡淡看过来的眼神,他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闭嘴。 算了,听错了就听错了吧。 至少大哥不是真的要找嫂子。 一场误会解除,许陵光继续带著小崽们大採购,等物资都准备齐全之后,许陵光就准备再次启程出发了。 * 临走之前,意想不到的人来送行。 几日不见的祝由穿著精致华美的袍子倚在城门边,手里还不伦不类地摇著一把扇子,乍一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意思。 变成人形的猲狙沉默站在他旁边。 他远远看见许陵光的马车从城中缓缓驶来,举起手里的扇子挥了挥:“这就要走了?” 许陵光从车窗瞧见他,钻出马车和他说话:“你怎么在这里?” 在他身后,一群小崽们一个叠著一个,悄悄探出脑袋观察。 祝由跟小崽们挥挥手,说:“听那只狐狸说你要走了,我来给你送行。” 他若无其事地说:“我活到这么大,也就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 许陵光一顿:“什么狐狸?你是说……春山君?” 祝由很是不屑地撇撇嘴:“除了他还有谁?一身狐狸味隔著老远都熏人,也就人族愚蠢看不出来。” 他说著很是得意地將摺扇在掌中一敲,笑嘻嘻道:“我攥著他的把柄,得了不少好处,如今这鄢陵府的黑市都归我管辖,两边正在重新制定章程,下一回来你再来鄢陵府,这里说不定就要大变样了。” “到时候你报上我的名號,保你在鄢陵府横著走。” 他太过得意,一不小心双腿就变成了蛇尾,尾巴尖尖从衣摆下探出来,在地上扫来扫去,看著很是欢快。 马车里的小崽看著两条绞缠在一起的尾巴,“哇”了一声。 许陵光嘴角抽了抽,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说:“好啊。” 祝由闻言嘴角翘起来,將一个乾坤袋扔到他手里,摆摆手说:“这是给你的利息,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城中走去。 猲狙如同影子一样沉默地走在他身边。 许陵光看两人走远,才回了马车里,跟兰涧感慨道:“没想到短短几天鄢陵府就大变样了。” 这几日他虽然没有刻意关注鄢陵府,但杨炯办事一贯周全,他留意著城中格局变化,每每有变化都会来跟兰涧匯报,许陵光自然也听了一些。 陈乾死后,千月宗群龙无首,又被合欢宗和崩山门联手打压,已经名存实亡。 如今道盟已经由合欢宗掌了大权,只不过因为陈乾的所作所为,威信大打折扣,实力更是已经大不如前。 而与之相对的是黑市的妖族以及混血们开始反扑。 从前迫於道盟打压,妖族不得不躲在黑市苟且偷生,但如今道盟元气大伤,妖族中又有新生势力崛起,双方的实力差距缩小,妖族自然也不愿再屈居人下。 而祝由和猲狙作为黑市中新兴势力的领头人,如今在黑市颇受拥戴,聚集起来的势力已经能够和道盟相抗衡。 再加上他捏住了合欢宗的把柄,在和道盟的拉锯中已经占据了上风。 等下一回再来鄢陵府,说不定真像他所说,要大变样了。 兰涧说:“鄢陵府中矛盾积攒许久,就算不是这次,下次也会爆发。如今的局面已经算是出乎意料。” 毕竟陈乾和千月宗对妖族混血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齿,就算人族厌憎妖族,但陈乾所为也无法称为正义。 在理亏之下,人族修士选择暂时退让,而妖族混血只要不太过得寸进尺,日后说不定双方能还算和平的共处一城。 许陵光想想也是,他隨手捞过一只小崽抱在怀里,唏嘘说:“和平点挺好打来打去谁都不好过。” 马车在路上又不紧不慢走了七八日,经过两座小城后,终於抵达了令牌上的小光点所在之地。 令牌上的光点是鎏洙给许陵光指路的,按照令牌上的微缩地图显示,这光点毗邻扶风城,正是茫崖所在之处。 许陵光从马车上跳下来,手在额头搭了个凉棚眺望四周,却只看见一片茫茫的山林,不见任何建筑。 “茫崖真在这里吗?不会找错了吧,这附近没有路也没有阵法啊? ” 一串小崽紧跟著他从马车跳下来,在草地上撒欢跑来跑去。 过了片刻又一个接著一个跑回来,七嘴八舌地跟许陵光说:“没有路!” “全是树!” “还有一个湖,不知道有没有鱼。” “我看到了有鹿跑过去,我想吃鹿肉乾……” 许陵光:“……” 他挨个揉揉小崽们的头,哄他们去玩了,才看向兰涧:“你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兰涧闭目感受四方气息,片刻之后才说:“我们已经在阵中。” 第297章 「我们也去?以大欺小不太好吧?」 许陵光惊讶:“我们什么时候入阵的?我怎么半点都没察觉?” “这个阵法很精妙,连我一开始都没发现。” 兰涧张开手掌,看著轻薄的雾气从指间流过。 今天天气不佳,从早晨开始就起了雾,雾气並不厚重,不影响行路,只有轻薄雾气偶尔流淌而过。 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轻易不会太引起额外的注意。 但若是抓住一团雾气仔细观察,会发现这浅薄的雾气之中似有流光,但那流光一瞬即逝,极难捕捉到。 “我若是没看错,这是雾隱流殤。雾气之中闪过的流光则是浮光尘,能麻痹人的感知,迷失方向,是一种极为厉害的幻阵。” 雾隱流殤上古大阵,除了鎏洙,估计已经无人会布此阵了。 “那我们要怎么破阵进去?” 许陵光一听就有点麻爪,这个迷幻阵听起来这么厉害,他们要怎么破阵? 兰涧见他两条秀气的眉毛拢在一起,双唇微抿,满脸都写著发愁,怎么看怎么可爱,就忍不住伸手在他头顶揉了下。 “別急,等晨昏交替之时再看,鎏洙既然让你来,就不会刻意为难你。眼下应该是时间还没到。” 许陵光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哦”了声,又躲开他放在自己的头顶的手,咕噥著表示不满:“男人头,摸不得。” 兰涧回味了一下,只能遗憾地收回了手。 既然兰涧说要等,许陵光索性也就不著急了,去看小崽们在做什么。 他远远地只看见小崽们都围在湖边,走近了才发现小鸡竟然已经跳进湖里变成了蜃龙,身体隱在水下,只有一颗头高高昂著。 此刻昭灵正在站在他头顶,张开翅膀仰著头,被蜃龙带著在湖中快速游动,身上红彤彤的羽毛被吹得蓬鬆。 其余小崽们则推推搡搡挤在湖边,看起来正在排队。 羽融耐性差,对著湖里快速游动的两只小崽喊道:“昭灵转了三圈了,该我们了!” 昭灵听懂了,一下子跳起来换了个方向,朝著羽融啾啾嘰嘰一通叫, 看那意思是还没玩够,不想回来。 羽融气哼哼跟刚过来的许陵光告状:“昭灵耍赖皮!” “昭灵也学坏了!” 许陵光忍著笑说:“你自己不也可以在湖里游。” 羽融歪著头想想,迟疑地说:“那不一样吧……” “怎么不一样了,不都是在湖里游。”许陵光挑挑拣拣,把暮云拎起来放在他脑袋顶上:“喏,现在一样了。昭灵是两个人,你也有两个人。” 他拍拍小崽的背,说:“一个个排队要排到什么时候,小鸡体力有限,一个也背不动你们这么多人,不如自己玩,你不是会游泳吗?” “好像也是哦……” 羽融皱著眉头思索一番,到底耐不住干看著,头上顶著暮云“嗷呜”一声就跳进了湖里。 乘黄幼崽是会游泳的。 在认识许陵光之前,两只小崽就常常去湖里抓鱼吃,因此水性非常嫻熟。 下了水的羽融如鱼得水,一个猛子扎下水再浮上来,兴奋地追在蜃龙和昭灵后面。 就是苦了暮云,暮云是不爱下水的。 羽融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时他没有半点防备,猝不及防喝了好几口水,露出水面之后就成了落汤鼠,一边死死抓住羽融的毛毛以防自己掉进水里,一边“呸呸”往外吐水。 “你慢一点!” 暮云死死趴在羽融脑袋上,嗷嗷直叫。 羽融像脱韁的野马一样,根本不听他的话,追在蜃龙后面,靠得近了就朝昭灵吐水。 昭灵本来威风凛凛站在蜃龙头顶,蜃龙游得又快又稳,他的羽毛上没有沾到一滴水。 结果羽融刚靠过来,他就被喷成了落汤小鸡。 落汤小鸡非常生气,他转过头瞪著羽融,嘰嘰啾啾一通叫。 蜃龙听懂了,张嘴吸了一口水,回头去喷羽融。 羽融沉在水里本来就浑身湿透了,根本不在意,只有刚刚抖干了毛毛的暮云又被淋了个正著。 他愤怒地一叉腰,指著已经甩著尾巴游远了的蜃龙大叫道:“快点追上去!我要报仇!” 平静的湖面转瞬间就变成了小崽们的战场。 岸边的妘风一看就按捺不住了,她转头叼起旁边的岁春,就矫健地跳进了湖里,朝著羽融和蜃龙奋起直追。 岁春是个陆地妖,一般血脉还是散烟霞,他自出生起就没有下过水,上一次碰水还是在池塘边看蜃龙呢! 他嚇得嗷嗷直叫,四爪並用趴到妘风背上:“我不要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妘风抽空回头看他一眼,怀疑地说:“你不会是怕水吧?” 岁春一听脸都绿了,憋了半天梗著脖子说:“我、我怎么可能怕水!” 妘风一听眼睛就兴奋地不立起来,她加快了速度,紧紧盯著不远处的羽融和蜃龙,说:“那我快点追上去!我们要打败他们!” 又两只小崽加入,湖边上顿时水滔天。 有虞原本在岸边看著,但看了一会儿他开始蠢蠢欲动了。 许陵光见他一副想玩又不好意思的样子,手支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他说:“你去看看他们,玩归玩,別闹出事了。暮云和岁春的水性都不太好。” 有虞一听,头顶上的耳朵就立了起来,他用力点点头,四爪一蹬就跳进了水中,朝著湖心的小崽们追去。 许陵光托著腮看小崽们追逐打闹,看了会儿又从须弥戒里摸出一壶酒,朝不远处打坐的兰涧晃了晃:“喝酒吗?” 兰涧自然不会拒绝。 他沉默地走到许陵光身边坐下。 许陵光拿出两只小酒杯,斟了一杯酒递给他。 兰涧接过酒杯轻抿一口,酒是许陵光自酿的果酒,味道醇香,口感偏甜,很合他的胃口。 兰涧默默喝完,不动声色地侧头瞥许陵光一眼,见他正兴致勃勃地看著湖心打闹的小崽们,忽然问:“你想去湖上玩吗?” 许陵光一愣,迟疑地说:“我们也去?以大欺小不太好吧?” 兰涧不以为然,说:“可以让著他们一点。” 许陵光一听就摩拳擦掌起来:“那我们也去!” 第298章 不就是骑乘黄吗! 许陵光口嗨的时候完全没过脑,等兰涧化为原形蹲在面前,从高处俯视过来时,他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对。 难道他要骑乘黄族长不成? 虽然兰涧刻意控制了体型,但仍旧不容小覷。 毛髮银白的上古乘黄像一座小山一般蹲坐著,许陵光站在他面前,视线平视只能看到他的胸口丰厚光泽的毛髮和纹。 而当他低头看向许陵光,头颅低垂下来,金色瞳孔竖立,威严又具有压迫性。 即使许陵光和他已经非常熟悉,在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悄悄后退了一步。 完全状態的乘黄族长,和用幻形术法幻化出来的狐狸形態,气势截然不同。 许陵光敢光明正大地擼狐狸,给兰涧做保养的时候也会偷偷摸摸地多摸几把,但正主以乘黄真正的形態出现在面前时,许陵光就怂了。 他很没有出息地打了退堂鼓,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又想了想,以大欺小还是不太好,不然……还是算了吧?”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他甚至没敢跟兰涧对视,心臟怦怦直跳。 兰涧歪了下头,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想不明白刚才许陵光还是兴致勃勃,怎么忽然就反悔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许陵光好像有点……怕他? 兰涧拧著眉头沉思,为什么会怕他? 他琢磨了片刻琢磨不明白,但眼看著许陵光已经打定了退堂鼓,甚至悄悄摸摸往后撤了,他索性低下头去,叼住了许陵光的衣摆。 许陵光没防备被他咬住衣服,顿时没办法再偷跑,只能无语地和他大眼瞪小眼。 兰涧也不说话,脊背往下伏,几乎快要趴在他面前,一双金色兽瞳眨也不眨地凝著许陵光,表示无声的抗议。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 许陵光和他对峙了一会儿眼睛就酸了,没忍住眨了下眼睛。 兰涧生怕他跑了,瞳孔缩了缩,依旧是不说话也不鬆口。 许陵光:“……” 他觉得长见识了,兰涧竟然还会学小崽撒泼打滚呢。 只不过小崽是真的会满地打滚,兰涧则是咬著人衣服不撒口。 他嘆了口气,把心一横说:“好了好了,去去去。” 同时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不就是骑乘黄吗! 传说乘黄乘之寿两千。 那还是他赚了! 做好了心理准备,许陵光就闷不吭声往兰涧背上爬。 兰涧见状轻轻叼住他的后衣领往上一提,就將人放到了自己背上。 “坐稳了。” 他背脊起伏,缓慢地站起身,后腿一蹬就跃到湖中。 许陵光原本已经做好了入水浑身湿透的准备,但兰涧却並没有入水,他四足凌空踏在湖面上,带著许陵光在湖面上奔跑,绸缎一般的皮毛被风吹得扬起,扑了许陵光一脸。 许陵光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兰涧已经到了湖中心。 这一片野湖面积很大,四周山林环绕,更远处还连著一条宽阔大河,几只小崽就在湖泊中心追逐嬉戏,將平静的湖水搅起阵阵涟漪。 兰涧凌空站在湖心之上,俯首看著下方的小崽。 羽融这会儿已经追上了蜃龙,他大约是追急眼了,嗷呜一口咬住了蜃龙的尾巴。 蜃龙甩不掉他,也回过头来咬他,站在蜃龙头顶的昭灵见状张开翅膀使劲拍打羽融的大脑袋,时不时还啾啾叫著啄他一下。 羽融显然扛不住攻势,不情不愿地鬆了口。 蜃龙驮著昭灵趁机游远去追妘风,羽融则和暮云互相指责起来、 “你刚才怎么不帮忙!”羽融愤愤不平:“他们两个打我一个!” 暮云使劲甩毛,正努力把身上的水甩干,对此很是不以为意:“谁让你先耍赖的,我这叫帮理不帮亲!” 两只小崽吵吵嚷嚷,全然不知道两个兄长就在头顶上。 许陵光探头往下看了眼,嚯了声:“怎么还玩急眼了。” 兰涧则是蹬了蹬腿,忽然向下俯衝,前爪將毫无防备的弟弟按进了水里。 羽融沉下去又浮起来,一边呸呸往外吐水,一边张望是谁竟敢偷袭他。 正好有虞被妘风追著游过来,刚到近前就见羽融气势汹汹地扑上来:“你竟然偷袭我!” 有虞:???? 他被羽融扑了个措手不及,后方妘风又追了上来,他四爪难敌小崽围攻,好不容易才逃出包围,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大哥的替罪羊。 兰涧躲在高处津津有味看著小崽们打成一团。 许陵光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一眼,那一句“为老不尊”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兰涧显然对欺负弟弟妹妹们兴致高涨,他又如法炮製偷袭了好几次,找不到罪魁祸首的小崽们起了內訌,气得互相咬尾巴。 许陵光坐在兰涧背上看著,只见兰涧耳朵兴奋地朝前竖著,显然还没玩够。 他再看看湖里打成一团的小崽们,头疼地吸了口气,胆大包天地揪了兰涧的毛毛一把:“快要黄昏了,我们要不要去別的地方看看?” 如果兰涧之前的猜测没错,黄昏交接之时,说不定会有进入茫崖的线索。 听他这么说,兰涧才打消了继续欺负小崽的想法,他甩了甩尾巴,带著许陵光朝著更高处奔去。 许陵光用力抓住兰涧的皮毛,探头观察下方的情形。 到了高空之上,视野更加开阔。 他发现幼崽们嬉戏的那片湖泊底部竟然有隱约的光点在闪烁。 初始他还以为自己眼,但定睛观察之后,却见那些光点如同呼吸的频率一般开始闪烁起来,同时它们在湖中穿梭游动,竟似活物一般。 而湖中嬉闹的幼崽们似乎对此一无所觉。 “兰涧,你看湖里是什么?” 兰涧自然也注意到了湖中的变化,他降低了高度观察片刻,紧绷的身体逐渐放鬆下来:“是符鱼。” 说话间,那些闪烁的光点逐渐朝著中心开始匯聚。 在片刻之后,在水底凝聚成了一条庞大的鱼类。 第299章 「那上面就是茫崖了?」 那鱼形初始並不清晰,聚集在一起的符鱼们循著某种古老韵律缓慢游动,一条挨著一条首尾相衔,明亮的光点顺著脊背蔓延,形成了一条条明亮的光带,巨鱼涣散的身形也隨之愈发明晰,最后竟在翠绿色的湖底拼凑出一头巨鯨。 巨鯨的身躯比崑崙墟最大的旋龟还要壮阔,许陵光从高处俯瞰,看见巨鯨昂首摆尾,巨大的身体猛地跃出湖面,带起巨大的浪涛冲天而起,亿万金芒在它体內流转,犹如银河倾泻,將整片湖泊都镀上了金色光芒。 这一幕实在太美,许陵光屏息发出惊嘆声,直到那头的巨大鯨缓慢游到他面前来,他才回过神来,徵询地看向兰涧。 “將鎏洙给你的令牌拿出来。” 兰涧说:“这里就是入口了。” 许陵光缓缓吐出一口气,將令牌托在掌心里,伸向无数符鱼组成的巨大鯨类面前。 巨鯨发出高亢的吟声。 浑厚纯粹的声音盪开的同时,许陵光掌心的令牌化作一缕流光钻入了巨鯨的身躯之中。 巨鯨的吟声变得越发高亢,凝实的身形在高亢的吟声之中轰然溃散,化作无数光带倾泻而下。 触碰到湖水之后光带迅速发生了变化,一条连著一条的符鱼迅速组成一阶一阶的台阶,往湖底延伸而去。 “这是什么?” 同样被异象惊呆了的小崽们反应过来,纷纷加快速度衝到了光芒闪烁上的台阶上。 符鱼组成的台阶和普通石头台阶不同,踩上去时甚至能看见浅浅的涟漪盪开。 幼崽们接二连三发出惊嘆。 这时兰涧也驮著许陵光落到了湖面上。 许陵光麻利从兰涧的背上跳下来,正好落在了散发细碎光芒的台阶上。 他好奇地伸手掬起一捧水,微凉的湖水迅速从指间流逝,那些微小的符鱼也隨著水流一起流淌而下,只有些许闪烁的光芒残留在掌心之中。 “这阵法也太精妙了。”许陵光说。 兰涧变回人形踏上符鱼组成的台阶,同时將试图下台阶的幼崽们拎回来放在脚边,这才道:“这是万鳞溯光之阵,你仔细看,这些符鱼其实是符文。” 许陵光细细观察,发现这个鱼的脊背上果然都鐫刻著各种各样看不懂的符文。 难怪兰涧一直说鎏洙师父精通阵法,光是这些符鱼,若是让外面专攻阵法的修士看了,恐怕都要自惭形秽。 “我们下去看看吧?” 兰涧微微頷首,衣袖一挥就把跃跃欲试想要往台阶下跑的小崽们收进了衣袖里,连变回了原形的有虞都没放过。 小崽们猝不及防被收进袖子里,非常不满地发出抗议,妘风挣扎著探出一个头:“我要自己走。” 羽融也跟著探出头来:“快放我出去!” 就连有虞也跟著探头出来,虽然没有开口,但巴巴的表情意思也很明显。 兰涧伸出手指,挨个將小崽的脑袋按回去,冷酷道:“前方情形不明,不要添乱。等確定没事再让你们出来。” 被塞回衣袖里的小崽们再没法发出抗议,兰涧转头看向许陵光:“走吧。” 许陵光咕噥著和他並肩往下走:“鎏洙师父没有特別交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兰涧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些,理直气壮道:“凡事小心为上,放他们到处乱跑,难保不会惹出什么乱子。” 许陵光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没有再继续坚持。 符鱼台阶盘旋著往下延伸,两人沿著台阶往下走出了大概四五百阶之后,往下的地势陡然一转,竟然开始往上行。 许陵光和兰涧对视一眼,又继续往上走了大概十分钟之后,头顶上忽然出现了嘈杂的水声。 许陵光抬头往上看,只见头顶竟然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只是那水波並没倾泻而下,被一层薄薄的膜托著,太阳从头顶照下来,恰好落在水中,美得惊人。 许陵光伸手碰了一下那薄膜,手指轻易就穿透过去,触碰到了冰凉的水。 “这上面也是一片湖?听那么大的水声,好像还有瀑布。” 兰涧站在许陵光身侧,一侧脸就恰看见上方的粼光落在他脸上,摇晃的碎光將乌黑的眼珠映得清澈乾净,犹如琉璃珠一般剔透。 他一时看得入了神,就连许陵光叫了他两声都没有听见。 许陵光莫名回头,正对上他毫不掩饰的目光,顿时就懵了一下。 他茫然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兰涧反应过来,骤然移开目光不敢再看他,但耳朵却掩饰不住红了。 许陵光原本只是有点奇怪,但並没有別的想法,但兰涧慌慌张张转开视线,又沉默著不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就变得怪异起来。 许陵光被这怪异的气氛感染,不知道怎么也有点彆扭,不敢再直视兰涧的脸。 就这么怪异地沉默了一会儿,许陵光感觉气氛越来越古怪,忍不住主动开口,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结果一开口先把自己嚇到了,结巴得不成样子:“不、不然……我、我们上去看看吧。” 说完他也不等兰涧回应,就抬脚往上走。 兰涧被落在后方,见他已经快要离开符鱼台阶,终於反应过来大步追上去,在许陵光踏出符鱼台阶的最后一刻跟了上去。 两人同时离开台阶破出水面,许陵光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先被巨大的瀑布声占据了耳朵。 他捂住耳朵睁开眼睛,就见眼前一条巨大的石龙蜿蜒盘在陡峭的山壁上,龙首迴转龙吻大张,磅礴汹涌的水流从龙吻之中奔流而下,倾入湖中,声如雷鸣,气势悍然。 “那上面就是茫崖了?” 许陵光张望四周,他们所在之处是一片浩瀚如同大海的湖泊,唯有眼前的石龙以及石龙所攀附的山崖存在陆地。 只不过山崖之上有浓雾笼罩,看不清崖上的具体情形。 “应该就是了,上去看看。” 兰涧本来下意识想要拉住他的手腕,却在伸出手时想起了刚才的尷尬,顿时就顿了一下,不自在地撤了回来。 许陵光目光都被石龙所吸引,並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他见兰涧负手不动,有心破除之前怪异的尷尬,主动伸手拉了他一把:“走了。” 兰涧抿了下唇,见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立即提气追了上去。 第300章 「 我每天吃鱼都要吃吐了……」 不论是雾隱流殤的湖泊和山林,还是万鳞溯光大阵化鯨的符鱼群,都如此华丽,许陵光原本以为茫崖之上的景色定然也是一脉相承,是另一个人间仙境。 但到了茫崖之上,他才发现整个山崖上遍布一人高的石碑,石碑通身呈珊瑚红,上面写满了和符鱼身上相同的符文,以一种奇异但规律的序列整齐排列。 碑林的阴点上,树立著一座青铜阁楼。阳点之上则生长著一棵枝椏狰狞的巨大枯树,枯树的中间的枝椏上还托著一个类似鸟巢的东西。 “这里和我想像得完全不一样。” 许陵光凝眉观察石碑上的符文,那些符文和寻常文字不同,他並看不懂,但却可以清楚地感知到符文上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 许陵光伸手碰了碰那些符文,发现它们在石碑上的痕跡又浅又淡,看上去隨时会消失。 “这些碑林看起来是另一个阵法,就是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是九曜定魂阵。” 兰涧也在观察这些石碑,看出了些许门道:“『天有九柱,地有九泉』,这些石碑是按照九柱九泉的方位排列,石碑连接起来如同星轨,就可以借用天地之气滋养稳固受术者三魂七魄。” 鎏洙之前就提过茫崖的衣冠冢里存著麒麟卵和混沌之炁,这九曜定魂阵显然是为了保住麒麟和混沌的最后一缕残存意识。 “那边的青铜阁楼应该就是阵眼了,但是那棵枯树还有树上的鸟巢又是什么?” 枯树与青铜阁楼相对而立,看方位两个都像是阵眼。 青铜阁楼內部的情况还看不清楚,但是那棵枯树看上去却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就是中间托著的那鸟巢格外大一些,看著黑幽幽的,也不知道以前有什么动物住过。 许陵光说:“先去阁楼那边看看吧。” 地面上的建筑就这一座阁楼,不管是鎏洙师父留下的传承,还是麒麟卵和混沌之炁应该都藏在里面。 他正要抬脚往阁楼走,垂在身侧的手指却被勾了一下。 “???” 许陵光莫名回头,就见兰涧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右边看。 他下意识就想转头去看,耳边却传来兰涧轻轻冷冷的声音:“別动,它在看著我们,” 许陵光的身体顿时僵住,寻求庇护一般往兰涧身边靠了靠,和他传音:“什么东西啊?很厉害吗?” 一只鵸鵌(qi tu)而已。 枯树上的巢穴应该就是鵸鵌的,从他们踏入茫崖开始,这只鵸鵌就躲在暗中偷窥了。 兰涧本来想说“算不上多厉害,你別害怕”,但话要出口时他发现许陵光又往自己身边靠了靠。 两人本来就隔得不远,许陵光又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过来,几乎快要靠进他怀里。 此时许陵光的一条胳膊挨著他的胸口,兰涧只要轻轻一伸手,就能將人抱进怀里。 而许陵光对此浑然不觉。 兰涧垂眸凝著他,喉结微微滚动,终於忍不住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態將人半揽在怀中,嗓音却竭力镇定:“离得远,看不清楚,实力应该……不低。” 他不擅撒谎,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原本就微微发热的耳朵更烫了。 许陵光却信以为真,连忙抓住他的胳膊,鬼鬼祟祟躲在他身后:“那我们赶紧先去阁楼。” 兰涧嘴角弯起来,任由他抓住胳膊,带著他往阁楼走去。 许陵光警惕地张望四周,眼珠一直滴溜溜往后斜,想看看那东西有没有跟在他们后面。 兰涧將他的头转过去,说:“別看了,它没跟过来。” 许陵光一听这才鬆了一口气。 危机解除之后好奇心又占了上风,他不由好奇:“按鎏洙师父的说法,这里应该就是一座衣冠冢,怎么还会有活物?” 兰涧说:“既然树上有巢穴,应该是鎏洙养的。” “鎏洙师父养的,难道是用来看家的?” 许陵光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验证,就在他们准备推开青铜阁楼的门时,身后忽然传来尖锐的鸣叫声。 那鸣叫声无法用言语形容,比许陵光听过的所有声音都要高亢刺耳,如同一把尖锥刺入耳膜之中,引起无法忍受的疼痛。 许陵光懵了一下就要伸手捂住耳朵,但有一双手先一步捂住了他的耳朵。 剧烈的疼痛隨著声音的隔绝而消散,许陵光缓过劲儿来,看向身后。 一只三头六尾、浑身焦黑的巨型鸟类站在人高的石碑上,正虎视眈眈地看著他们。 “擅闯此门者死!” 兰涧被打扰了原本就心情不佳,没想到这只蠢鸟竟然还敢主动挑衅。 他嘴角上翘的弧度完全拉直,冷漠地看了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鵸鵌一眼,抬袖掀起一阵罡风:“滚。” 那鵸鵌原本独脚立在石碑上,一只脚收在腹部,姿態傲慢不可一世。 它万万没想到眼前竟然是块儿钢板,猝不及防间被罡风从石碑上掀了下来。 鵸鵌的体型本来就大,摔在地上时扑起一阵飞灰,整只鸟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三个头恶狠狠地瞪著兰涧,一起发出尖锐爆鸣: “你、你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 许陵光原本还有点防备这只长得怪模怪样的大鸟,但此刻的鵸鵌看起来不仅狼狈,而且看起来实在不算聪明,他的胆子顿时就大了起来。 他眯了眯眼,学著兰涧的样子一挥衣袖。 那只傻鸟果然被嚇得不轻,三个头藏在翅膀后面就拼命往后退,结果因为退得太快,撞到了斜后方的石碑,又摔了个狗吃屎。 许陵光:“……” 他一言难尽地看看兰涧:“它看起来……不太聪明,真是看家的吗?” 兰涧还没说话呢,鵸鵌先不高兴了。 它的一颗头高高抬起来,梗著脖子用一只眼睛狠狠瞪著许陵光:“你才是看家狗!你爷爷堂堂鵸鵌,才不会给人看家!” “哦,不是看家的啊。” 许陵光说:“那你在这里干嘛?不会是自己闯进来的吧?” 他做出一副“你要是外面闯进来的野鸟,我可就要把你扔出去”的架势。 鵸鵌一见又被嚇了一跳,它索躲到了石碑后面去,只露出一颗脑袋防备地看著许陵光:“你可別乱说,是、是那个恶婆娘请我来帮忙的!” 它终於想到了自己的用处,有底气了不少,並不算长的脖子也跟著挺直了许多:“哼哼哼,你要是把我扔出去了,里面的小麒麟就完蛋了。” “要是识相的话,你们最好对我尊敬一点,还要每月给我上供,最好多一些肉,但不要鱼,我每天吃鱼都要吃吐了……” 第301章 「它看起来还那么小,还没有暮云大。」 鵸鵌的眼珠子咕嚕嚕转,呱啦呱啦提了一长串的意见。 许陵光半信半疑,小声问兰涧:“它说得是真的假的啊?” 兰涧瞥了那只畏畏缩缩躲著的蠢鸟一眼,说:“关於麒麟的部分可能是真的,其他是假的。” “鵸鵌可以御凶,鵸鵌的尾羽更可以净息安魂,鎏洙捉它確实能派上用场。不过鵸鵌性凶,並不会轻易被他人驱使,以我对鎏洙的了解,她要是没做任何防备,不可能把鵸鵌就这么放在这里。” 许陵光听明白了:“就是说它受到了某种限制,才不得不留在这里?” 兰涧点头:“鎏洙留下的传承里应该有它的信息。” 两人后面的一番话並没有压低声音,鵸鵌听了个正著,它瞪大了眼睛,另外两个耷拉著的头都竖了起来,六只眼睛齐刷刷瞪著许陵光。 许陵光瞪回去,想看这怪鸟还有什么招数,结果就听这怪鸟三颗头忽然齐齐发出惊恐的尖叫:“你们跟那个恶婆娘是一伙的!!!” 话音还没散呢,它就惊恐万分、连滚带爬地扑腾著翅膀跑了,身后拖著的六根尾羽又禿又短,看起来狼狈可怜中又还偷著一丝滑稽。 许陵光:“……” 他呆了呆,问兰涧:“它说的恶婆娘是鎏洙师父吗?” 兰涧满不在意地頷首:“应该是吧。” 鎏洙可不是善茬,鵸鵌叫她恶婆娘也不足为奇。 “鎏洙师父做了什么,把它嚇成那样。” 许陵光嘀嘀咕咕,伸手推开了青铜阁楼的门。 青铜阁楼从外面看並不大,跟常见的八角亭子差不多大,门扉也不过两人宽,除了青铜材质罕见一些,其他看上去都平平无奇。 但推开门之后,许陵光才发现里面別有洞天。 整个阁楼內部並不算宽阔,但高度却无法估量,中间一架螺旋向上的云梯一直向上延伸,一眼看不到头。 除了楼梯之外,阁楼里面就只有一张桌案,桌案上放著一本蓝色封皮的书,但封皮上並没有书名。 兰涧拿起书翻看一眼,递给了许陵光:“鎏洙留下来的传承,应该都在里面了,你看看。” 许陵光接过,將灵识探进去,就看见了鎏洙留下来的意识。 和之前见过的那道活灵活现的意识不同,书里这一缕意识非常死板:“既然你找到了茫崖,就代表我已经认可了你这个徒弟。这本书里是我平日记录整理的炼丹心得和体会,你可细细观看,若有不明白之处,再唤我询问。” 说完之后,虚影就消失了。 许陵光隨意翻了几页,发现比起元九的手札来,鎏洙记录的心得体会要更加有条理,非常详细地分了灵药篇,丹药篇,炼丹篇,以及一些不在此类的杂篇。 许陵光隨便翻看了一些,不仅发现了许多自己从未见过的丹方,甚至还有一些十分珍贵,据说绝不会外传丹药的丹方。 许陵光吸了一口冷气,鎏洙师父留下的哪里是一本笔记,是一个宝藏。 不说那些见也没见过的丹方了,就说那些被丹修们死死捂住绝不外传的高阶丹药丹方,都足够他在这个世界立足了。 许陵光迫不及待就想深入研究一下,但想到鎏洙师父交待的事情还没做,他只能忍痛將意识抽出来。 “是鎏洙师父留下来的传承没错,等后面有时间我再慢慢钻研,我们先上去看看吧。” 阁楼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楼梯,麒麟卵和混沌之炁多半在上面。 兰涧頷首,朝他伸出手来:“走吧。” 许陵光看看他伸出来的手,眨了下眼睛,迟疑地把手放上去:“上楼梯还要拉手?” 兰涧抓住他的手,带著他往楼梯上走:“这是个传送阵。” 说话间两人踏上了云梯,许陵光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眼前光线一暗又一亮,再定睛时就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孤峰上。 孤峰四周云雾繚绕,只有边缘生长著一株翻藤,翻藤粗壮的藤蔓在地面上蜿蜒爬行,拱卫著中间的圆形球体。 那个球体看起来像是用枯藤和羽毛融合某种泥土编织而成,外层严丝合缝,没有泄露里面的半分气息。 “这就是麒麟卵?” 兰涧不语,他走近球体,抬手隔空在球体上缓慢移过,过了片刻,许陵光就看见那球体靠近自己的一面逐渐虚化,露出了里面的情形。 不大的球形底部垫著一层黑色的细绒,细绒的中央团著一只小小的黑色幼崽,幼崽没什么生气,腹部更不见起伏,要是不仔细看,几乎会忽略了细绒包裹著的小崽。 许陵光看见幼崽额头小小的一点凸起,连呼吸都屏住了:“这就是麒麟?” 兰涧点点头,仔细打量里面的幼崽一番,拧眉道:“確实和鎏洙所说不差,气息几乎已经断绝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许陵光看著小小的幼崽,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下幼崽额头小小的凸起:“它看起来还那么小,还没有暮云大。” 兰涧尝试著將灵力送入麒麟幼崽体內,却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他眉头紧锁著摇了摇头。 许陵光闻言顿时有些失望,他正想收回手,目光却忽然看到了自己的右臂,他眼睛顿时一亮:“如果我给它祈福试试呢?” “之前白襄让我给小鸡祈福,说不定我给小麒麟祈福也能有点效果呢?” 第302章 「混沌之炁不在此处。」 兰涧眉头皱了皱,並不太赞同:“现在还不清楚滥用祈福会不会对你自身有损害。” 许陵光说:“但是之前给有虞和小鸡祈福过后,我什么不良反应都没有。而且只是依样画葫芦写几个上古神文而已,说不定我只是在这方面天赋异稟,格外擅长记这些神文。而且就算真的有老天爷,我用这个能力来拯救濒危物种,也算是积德行善吧?老天爷总不能那么小心眼是非不分,不奖励我反而要惩罚我吧?”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逐渐理直气壮起来。 兰涧听他一番歪理辩驳,颇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许陵光毕竟没有经歷过上古时代,许多事情就算说了他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兰涧见他神色坚定,想著与其他趁著自己不注意偷偷摸摸帮小麒麟祈福,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进行。 万一真有什么问题,自己也能及早发现。 想通之后,兰涧无声嘆了一口气说:“你要是想试试也可以。” 见许陵光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沉下表情肃然道:“不过如果中途有什么不妥,你必须立刻停下。” 许陵光点头如捣蒜,咕噥著说:“这我当然知道,我又不傻。” “还有就是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兰涧担心他失望,提前道:“鎏洙几千年四处奔走,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救回小麒麟,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如果有作用最好,没作用也不要自责。” 许陵光用力点头:“我知道的。” 见兰涧终於交代完了,他说:“那我开始了啊?” 不等兰涧回答又自己叫停:“等等!” 他搓搓手,在须弥戒里一通翻找:“你说要不要用点天材地宝来写神文?这样祈福效果会不会更好啊?” 他一边说一边把须弥戒和乾坤袋都拿出来,低著头掏啊掏,只露出一个黑黑的发旋,嘴里还念念有词,叨咕著哪个有用。 看那架势,恨不得钻进去找。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兰涧:“……” 他深吸一口气,將须弥戒和乾坤袋都强行拿了过来:“上古神文可沟通天地,你写的时候心诚即可。” “哦,好吧。” 须弥戒和乾坤袋都被收走,许陵光老实了。 他看看细绒里的小麒麟,擼起袖子,看著右臂上的符文,神情肃穆用手指照著手臂上的字样一笔一画地临摹。 这几个字他已经写过两三遍,这一次写时已经十分熟悉,有些简单的部分甚至不需要写一步看一步,凭记忆就已经可以临摹出来。 他担心写错,速度很慢,落下的每一笔都十分郑重庄严,不敢有丝毫。 因为太过专注,他甚至没有发觉自己手臂上的金色符文又开始微微发热。 那些活物一样的上古神文在他手臂上游动起来,从手臂到指尖,又从指尖到手臂。 它们遵循著某种特殊的韵律游动著,直到许陵光停下动作,长长舒出一口气。 “写完了。” 许陵光脸上露出笑容:“一个字都没写错,希望能起作用。” 沉睡中的小麒麟维持著一个姿势,依旧没有半点气息。 许陵光又伸手轻轻碰了下它的小角,嘀咕著说:“你要快点醒过来呀,醒来了我给你介绍很多朋友,他们都很可爱——” 鼓励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面前的球形巢穴忽然封闭,再也看不到里面的小麒麟。 许陵光回头看兰涧,不由埋怨道:“我还没说完呢。” 兰涧充耳不闻,拉过他的手腕细细打量他手臂上的金色符文。 这些符文这会儿已经不动了,除了顏色格外鲜艷一些,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適?” 许陵光认真感受了一下,摇头:“没有,好像感觉更精神了。” 之前赶路还有点疲惫来著,这会儿却觉得精力充沛,还可以再赶十天路。 兰涧不语,又將一缕灵力送入他体內探查。 灵力运转一周,並没有发现任何损伤,反而是发现许陵光体內的暗伤竟然已经恢復了九成。 他皱了皱眉:“从山海百炼出来时,你说你的暗伤似乎恢復了七八成?” 许陵光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提起这个,迟疑地说:“对,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要不是兰涧忽然提起来,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有伤在身的伤患了。 离开莒南城之前,有疾先生按照鎏洙师父留下的丹方,帮他炼製了足量的丹药,他服用完后体內暗伤就已经好了许多,基本不会阻碍修炼了。 后来进了山海百炼,在炼丹那一关考验时,他发觉体內暗伤大好,灵脉如同要一条健壮奔腾的河流时还惊了一下。 不过可惜的是从山海百炼出来之后,那种轻盈健壮的错觉就消失了。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他自己估计暗伤已经好了个七八成。 就算不能一步登天,但也不会影响他炼丹和修炼了。 只要他勤奋一点,修为提升,晋入合神境都是指日可待的事。 兰涧见他神色疑惑,確定他自己估计都没发觉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把发现告诉了他:“你的暗伤基本已经好了,只是不知为何还有点顽固无法彻底痊癒。” “你痊癒的速度比我想像中要快许多,或许到时候不需要我动用秘法也能痊癒了。” “真的?” 许陵光一听就激动地站了起来,然后又盘腿坐回去,自行查看內府的暗伤,发现確实和兰涧说的一样后,不由喜上眉梢:“我最近也没有做什么啊,怎么还自己好了?” 他显然好了伤疤忘了疼,喜滋滋道:“刚开始的时候你们把这伤说得嚇死人,我还以为自己没几天好活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就这么一点点伤了,说不定再过阵子就自己好了。” 兰涧却不觉得事情有这么乐观,他还记得最开始见到许陵光时的样子。 但看许陵光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也不想泼冷水。 反正不论怎么样,只要许陵光顺利晋入合神境,他总有办法救他。 於是他便也顺著话说:“嗯,你勤加修炼,最好儘快晋入合神境。到时候我设法將这点隱患抹除,以后你的道途就不会再有阻碍。” 许陵光满脸喜色地点头保证:“放心吧,我会好好修炼的。” 兰涧见状就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而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混沌之炁不在此处。” 进来之后他就发现了,这座孤峰上只有一颗麒麟卵,並不见鎏洙提到过的混沌之炁。 但是按照鎏洙的说法,麒麟卵与混沌之炁应该在一起才对。 第303章 「不要煮我!我说!我都说!」 “是哦,混沌之炁去哪儿了?” 许陵光首先冒出不太好的猜测:“不会是已经……?” 兰涧摇摇头:“混沌之炁是混沌的本初之炁,就算意识消散了,本初之炁却不会那容易消散。” “但是它不在这里,能去哪里?” 许陵光已经把整个山峰转了一遍。 这座孤峰面积不大,地势却很高。 从山峰边缘往下眺望,可以看见下方茫崖的石碑林以及青铜阁楼,再往下,则是他们上来那一片辽阔的野湖。 野湖一望无际,从上方俯瞰如同一块翠玉,唯有一处黑点破坏了这块翠玉的完整性。 许陵光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之前打过照面的那只很怂的鵸鵌。 鵸鵌张开翅膀在湖面上低低掠过,两只尖利细长的脚爪探出水中,如探囊取物一般抓上来两条大鱼。 鵸鵌耷拉著的一颗鸟头弯颈一啄又一啄,就將两条大鱼吞入了腹中。 吃完鱼后,那颗鸟头又耷拉下去。反倒是中间那颗一直精神昂扬的鸟头很是不满意地啄了对方两下,然后鸟头钻入湖面之下,自己叼出一条大鱼吞了下去。 这一番动静也不过是片刻发生,许陵光忽然想到什么,匆匆回到麒麟卵前確认——那麒麟卵的表层所用的羽毛,果然和鵸鵌的禿尾巴上羽毛是一样。 这麒麟卵的外壳有一部分使用鵸鵌的尾羽所製成,还有刚才小麒麟身体下垫著的那些黑色细绒,看著也很像是鵸鵌身上的羽毛。 “我们去问问鵸鵌吧,它一直在这里,这麒麟卵又是用它身上的羽毛製成,说不定它也上来过,知道混沌之炁的去向。” “对了,传承杂篇里好像也有提到鵸鵌,刚才我还没来得及看,等我先看看再去找它。” 许陵光说著,就地盘坐,將鎏洙手札拿出来,灵识沉了进去,找到了杂篇的记录。 之前一晃而过他没来得及细看,现在仔细翻找,果然在杂篇里找到了有关鵸鵌的信息。 “找到了!” 许陵光將有关鵸鵌的部分摘录出来,献宝一样递到兰涧面前:“你看这上面果然说麒麟卵需要鵸鵌的尾羽维持,每隔十年鵸鵌就要过来更换一次尾羽。鎏洙师父將它带回来后就和它签订了契约。按照契约,鎏洙师父救它一命,而它作为回报,要看守茫崖五百年,且每隔十年它要將新生的尾羽融入麒麟卵之中,保证麒麟卵的气息不绝。” 从手札上看,鎏洙师父是在一百多年前將这只鵸鵌带回来的。 “这么算下来,鵸鵌在这里守了一百多年,上了也有十来次了,它多少知道混沌之炁的去向。” 兰涧说:“我去捉它来问问。” 两人从云梯下去,许陵光继续研究鎏洙的手札,兰涧则去捉那只鵸鵌。 许陵光本来以为多少要上一会儿工夫呢,结果他才翻了两页手札,外头就传来吵吵嚷嚷的动静。 “放开我!快放开我听见没有!” “不要那么用力,我的毛我新长的毛都被拽掉了!” “呜呜呜呜你干嘛啊我又没有得罪你,我被关在这里一百多年已经很可怜了,平时连肉都没得吃,吃鱼都快吃吐了……” 许陵光闻声出来,就见鵸鵌被兰涧掐著翅根拎著,左右两颗头耷拉著,中间那颗头倒是挺精神,正在呜呜哇哇號啕大哭。 它一边哭还一边睁开一只黄色的眼睛滴溜溜乱转打量兰涧的反应,看上去贼眉鼠眼。 许陵光:“……” 一只鸟,戏也太多了。 他咳了声,鵸鵌黄色的眼珠转过来,看见许陵光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立刻把腿一蹬,扯著尖锐的嗓子叫起来:“杀鸟啦!杀鸟啦!没天理了!” 许陵光:“……” 鵸鵌的声音尖利刺耳,许陵光实在受不了,拽了它翅尖上的羽毛一把,凶巴巴道:“不许叫了!再叫信不信把你毛全都拔了?” 许陵光阴沉沉笑了声:“见过怎么拔鸡毛没有?先用热水烫一遍再拔,羽毛就可以拔得乾乾净净,一点毛茬儿都不留下。” 还在尖叫的鵸鵌像被掐住了嗓子的尖叫鸡一样,一下子就哑巴了。 它黄色的眼珠惊恐地瞪圆,好半晌才气若游丝地控诉:“你、你怎么这么恶毒!” 许陵光朝他齜齜牙:“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不然还有更恶毒的呢。” 鵸鵌嚇得打了个嗝儿:“什么、什么问题?” “你每次上云梯给麒麟卵换尾羽时,除了麒麟卵,还看见別的什么没有?” “別的……什么?” 鵸鵌眼珠转了转,一副茫然的样子,但两只不停试图往腹部藏的爪子却泄露了它的心虚。 许陵光篤定道:“看来你见过了。” “混沌之炁去哪了?” “你不要乱说!我不知道什么混沌之炁!” 鵸鵌激动地否认,旁边两颗耷拉著的脑袋都被甩了起来。 它越激动,越暴露了自己的心虚。 许陵光继续恐嚇道:“给你一炷香的时候想想,我去烧热水。” 他说完就拿出一个丹炉,丹炉落地就变得如同浴桶一般大,许陵光故意在下方放了灵火,再在丹炉里装上水,当著鵸鵌的面就开始烧热水。 灵火的火力可比一般的火要足,不过片刻丹炉里的水就咕嘟咕嘟沸腾起来。 许陵光使了个眼色,兰涧就配合地拎著鵸鵌,放到了沸腾的丹炉上方。 鵸鵌只觉得屁股底下窜起一股滚烫的热气,顿时嚇得尖叫起来:“不要煮我!我说!我都说!” 第304章 我也不是故意吃的 “那你先说说,我看看满意不满意。” 许陵光得意地朝兰涧挤挤眼睛,示意他可以把鵸鵌移开了。 兰涧和他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瞥了眼手里的鵸鵌,嫌弃地將它扔到了丹炉旁边。 丹炉的火併没有停,还在不停的烹煮,炉子上方冒出腾腾的热气。 鵸鵌扑腾著跳起来,拼命拖著两颗耷拉的头离丹炉远了一些,才说:“我先说明一下,这个事情也不怪我,我也不想!” 这话的意思就是混沌之炁的消失,和它脱不了干係了。 “你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和你有没有关係我们自会分析。” 鵸鵌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是势单力孤,只能不情不愿地说了事情始末。 “就上一个十年吧,又到了去换尾羽的时间,按照约定我要去给麒麟卵换尾羽了。” 鵸鵌黄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著,把自己光禿禿的尾巴亮出来给许陵光看:“但是你也看见,我这尾羽一共就只有六根,还长得慢,每十年就要拔一次,哪有那么快长出来……” 许陵光打断他:“不对呀,鎏洙师父不是给你留了丹药,可以助你的尾羽儘快恢復。” 没想到藉口会被戳穿,鵸鵌呆了一下,之后心虚气短地嚷嚷道:“就那有一点丹药,哪里够吃一百多年,反正、反正就是丹药不够了,我尾羽还没长好,就又到了上去换尾羽的时候,我心情就不太好……” 说到后面,鵸鵌明显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在上面干了什么?” 就这么一会儿接触下来,许陵光已经摸透了鵸鵌的性格。 这鵸鵌显然不老实,很会看人下菜碟,虽然眼下看起来又怂又可怜,但这是因为它意识到自己不是兰涧的对手,所以才做小伏低。 但凡实力不如它,它肯定不是现在的態度。 许陵光的问题直指核心,鵸鵌小小声说:“我换尾羽的时候心情不太好,一生气就……就……” “就什么?” 许陵光听不得它支支吾吾浪费时间,拿出一把药材就往丹炉里扔。 煮沸的丹炉在加入药材之后顿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沸腾滚烫的药汁从丹炉边缘飞溅出来。 鵸鵌被嚇得一个激灵,不敢再磨蹭,语速飞快道:“我就踹了那个藤蔓两脚!” “那个藤蔓这么多年都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著结实得很,谁知道我就轻轻踹了两脚,它、它就断了!” “断了之后,我才发现那藤蔓一头还裹著一团东西……” 鵸鵌囁嚅道:“我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谁知道一靠过去,那团东西就自己跑出来了。” 说到这里,鵸鵌又开始磨磨蹭蹭,试图拖延时间。 “然后呢?”许陵光指了指丹炉,示意它老实一点。 鵸鵌不情愿地说:“我在这里守了一百多年了,每天就只有鱼吃,吃的都快要吐了。当时那团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它闻起来很香,比肉还香,我一时没有经住诱惑,就、就——” “就吃了?” 许陵光补全了它没敢说完的话,焦躁地在原地踱了两圈。 鵸鵌小媳妇状点头。 它不甘心地辩解道:“我也不是故意吃的,而且吃完之后我的两颗头就变成现在这样了,经常不听使唤!我也没得什么便宜啊。” 现在想想,它还觉得自己很亏呢。 许陵光按了按眉心,看向兰涧:“你说现在把它宰了,还能把混沌之炁从它肚子里掏出来吗?” 鵸鵌一听就跳了起来,两只翅膀抱著自己,战战兢兢道:“我都吃了好几年了,早都消化掉了,你就是杀了我也来不及了!” 它眼珠拼命转动,大叫道:“而且留著我还有用呢,下一个十年快到了,我还得去换尾羽。要、要是没有我定期去换尾羽,那个麒麟卵早就坏死了!” 许陵光本来就是隨口一说嚇唬它,见它嚇得战战兢兢,確定它確实都交代完了,这才眉头紧锁著看向兰涧。 混沌之炁要是这被鵸鵌吃了,他们就是杀了鵸鵌也回天乏术。 兰涧见他满脸愁苦,缓缓道:“混沌之炁是混沌自天地诞生时的本初之炁,小小鵸鵌,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吞下它。” 许陵光一愣:“所以混沌之炁真的还有可能在鵸鵌肚子里?” 他立刻看向鵸鵌瘪瘪的肚子。 鵸鵌惊恐地趴在地上,两只翅膀拼命遮住身体。 “它刚才说,自吞下混沌之炁后,它的两颗头就不听使唤了。” 许陵光回忆了一下,鵸鵌確实提过。 他立刻明白了的兰涧意思:“你是说,它这两颗头是混沌……?”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兰涧说:“据说混沌初诞生时只是天地间的一团气,后来隨著时间推移,它四处游歷意识初开,才逐渐有了具体的形態。” 混沌和其他诞生初始就有肉身的上古神族不一样,它的原形其实就是这一团看不见摸不著的本初之炁。 所以鵸鵌虽然吞下了混沌之炁,但混沌却未必死了。 兰涧忍著嫌弃,拎起鵸鵌耷拉著另外两颗头看了看。 那两颗头跟死了一样吊在两边,软绵绵没什么力道。 但是他之前是看见过这两颗头立起来活动的样子的。 他扫了瑟瑟发抖的鵸鵌一眼,道:“让这两颗头动一动。” 鵸鵌怕得要死,结结巴巴地说:“它、它们不听我的使唤,看心情才会动一动。” 兰涧从两颗耷拉著的鸟头上没看出什么玄机,但他可以確定混沌之炁还在鵸鵌身上。 他想了想便鬆了手,说:“先留著观察观察。” 鵸鵌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的小命保住了,它諂媚地看著许陵光和兰涧说:“对对对,还是您英明,多观察观察,可千万不要错杀了无辜。” 它要是长得体面一些,如此諂媚还算能拉一点好感。 但这只鵸鵌实在算不上好看,它身上的羽毛也不知道是天生就焦黑,还是被火烧过一直没有恢復,反正看著十分磕磣。 尾巴呢更是光禿禿一根毛都没有,此刻满脸諂媚地伸长脖子,黄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看著就贼眉鼠眼不安好心。 许陵光“嘶”了声,將它拎起来,扔进了丹炉里。 第305章 「怎么一点也不痛,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鵸鵌没想到自己都老实交代了,还要被如此残忍地活煮,顿时发出杀鸡一样的惨叫声:“你们怎么出尔反尔!” “小人!卑鄙!” “救命啊!有人滥杀无辜了!” 许陵光:“……” 他忍无可忍地施了个禁言术,堵住了鵸鵌不断发出尖叫的鸟嘴。 鵸鵌没法出声,只能惊恐又愤怒地瞪著他。 许陵光无语解释:“別叫了,这是助你尾羽儘快恢復的药汤,你多泡泡,尾羽也好早点长出来。” 鵸鵌將信將疑,鸟头疯狂甩动,黄色的眼睛里全是疑问。 许陵光看出它的意思,哼道:“骗你干嘛。” 他往兰涧身边靠了靠,下巴一抬:“真要杀你还用得著我动手?” 旁边的兰涧不由看向他,又冷冷看了一眼丹炉里泡成落汤鸡的鵸鵌。 鵸鵌:“……” 它用不算大的脑仁想了想,觉得许陵光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而且它在丹炉里都煮了这一会儿了,除了感觉有点烫,担心身上不多的羽毛会不会被烫掉外,其实……其实好像还有点舒服。 鵸鵌发出呜呜嗯嗯地声音,极力用眼神传达“我不叫了”的意思。 许陵光这才把禁言术解了。 憋坏了的鵸鵌大喘一口气,然后才不情不愿地说:“那我暂时相信你好了。” 又期期艾艾地问:“我这要煮多久啊?时间长了会不会把毛给煮掉了?” 鵸鵌把沉到药汤底下的两颗头捞起来搭在丹炉边缘,又小心翼翼地拨了拨身上稀疏的羽毛,很是忧心忡忡地说:“我的毛本来就不多……” 刚才就说过了,鵸鵌长得实在不太雅观。 现在落汤鸡一样更是滑稽。 许陵光好悬才憋住了笑,脸颊抽搐著背过身,对兰涧做了个非常扭曲的表情。 兰涧垂眸和他对视。 许陵光拼命眨眼,跟他传音:“你怎么不笑?” 兰涧疑惑:“为什么要笑?” 许陵光心想难道自己的笑点太低了? 但是鵸鵌担心自己禿掉的样子真的很滑稽,他回头又看了眼,鵸鵌正试图用不算多的羽毛把裸露出来身体挡住。 许陵光:“噗——” 专心致志整理羽毛的鵸鵌抬起头,怀疑地看向他。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它有点羞恼:“我以前毛很多的!都是被那个恶婆娘给拔了才变少的!” 许陵光虽然对这只鵸鵌没有太多好感,但想想这鸟也怪可怜的,现在自己再嘲笑对方禿毛,那实在太残忍了,於是极力憋住了笑,一脸正经地和鵸鵌对视:“没有啊,我没笑,你肯定是听错了。” 鵸鵌半信半疑,但它也找不出证据,只好悻悻作罢。 许陵光看著它头顶露出来的一块肉色皮肤,不忍直视地说:“你多在这药汤里泡泡,每天泡够十个时辰,泡上十天半个月,羽毛会重新长出来的。” “真的?” 要说刚才鵸鵌还怨气满腹,想著怎么找机会报復报復这两个胆敢欺辱自己的人,但眼下听许陵光说自己的毛还能长回来,报復什么的顿时拋到了九霄云外去。 它拼命伸长了脖子,迫切地希望得到许陵光的承诺:“真的能重新长出来吗?” 它扑腾了一下翅膀:“以前我的羽毛可多了,尾羽也很漂亮,其他雌性追在我屁股后面跑我都不屑一顾!” 大概是回忆起了从前的时光,鵸鵌露出一副怀念又感伤的模样。 要不是许陵光看过鎏洙师父留下的信息,就要被骗了。 他戳破了鵸鵌美好的幻想:“不对吧,鎏洙师父说你是被同族驱逐出来的,然后又打不过其他天敌,差点被吃了,她正好路过救下了你,才把你带回了茫崖。” 鵸鵌:“……” 它愤愤说:“那是它们嫉妒我!嫉妒!” “你懂什么叫嫉妒吗?” 许陵光:“……” “我不懂。” 鵸鵌的玻璃心彻底碎成渣渣,不想再和他说话了,它愤愤然转过身,继续小心翼翼地整理羽毛去了。 鵸鵌自闭了,许陵光没了乐子,就拉著兰涧去了那片野湖。 从鎏洙的手札里,他知道那片湖叫做雾隱湖,是鎏洙师父懒得取名,直接从雾隱流觴这个阵法中挑了两个字命名。 手札上说,鎏洙这些年积攒的身家,除去维繫麒麟卵和混沌之炁生存所需之外,其余都留在了雾隱湖的湖底。 正好这个时候有空閒,许陵光便打算去看看。 两人到了雾隱湖上,许陵光按照手札上所说的方法,依样画葫芦地画了一串符文。 “起!” 隨著一声“起”,平静如同翠玉的湖面骤然掀起波澜,湖心有一圈一圈的涟漪盪开。 许陵光略有些紧张地盯著湖面,先是看见一个小尖尖露出来,然后是其下连接的建筑,以及宽阔的土地…… 等湖面的波澜完全平息时,一座鱼形岛屿露了出来。 岛屿面积並不算大,但其上房屋建筑一应俱全,看起来应该曾是鎏洙居住过的地方。 鱼头部分是两层小楼以及往两侧延伸的走廊和房屋,鱼尾部分则是修炼的道场,许陵光看见鱼尾处有一个巨大的丹炉矗立,丹炉之中隱隱散发丹香。 许陵光的目光完全被那个丹炉吸引,他提气上前,围著丹炉转了一圈,鼻头像小兽一样耸动著反覆嗅闻:“好复杂的丹香,这里面至少也是八级丹。” 他兴奋又紧张地揭开丹炉盖子,快速往里面瞥了一眼之后,立刻將盖子盖上了。 之后整个人靠在丹炉上做深呼吸。 兰涧不解:“怎么了?里面的丹药有问题?” 许陵光胸膛起伏,眼底放光:“没有问题。” 他一把抓住兰涧的手,压抑不住兴奋地说:“里面全是丹药,高阶丹药!” 说著他就使劲掐了兰涧的手一把,神色恍惚地喃喃道:“怎么一点也不痛,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兰涧:“……” 他低头看看自己被掐红了的手,说:“你没有做梦,我有点痛。” 许陵光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掐错了地方。 他仰起脸尷尬地笑笑,揉揉兰涧被掐红的地方,討好道:“抱歉,我实在太兴奋了。” 兰涧抽回手,別开脸看著別处说:“要不要再去別处看看?鎏洙身家不俗,说不定还有惊喜。” 第306章 「上古时期的灵宝法器都这么凶残吗?」 许陵光很是不舍这么一大炉丹药。 这些稀有的高阶丹药,先不说拿出去售卖的市场价格,就单说这丹香丹韵,就已经足够他钻研揣摩许久了,对他的丹道大有助益。 许陵光很想现在就拿出几颗琢磨琢磨。 但兰涧提的建议也很有诱惑性,他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半天,都没能离开丹炉。 兰涧见他一副生离死別的样子,只能无奈將整个丹炉缩小让他端在怀里隨身带著。 “啊,我都忘了丹炉还可以缩小了。” 许陵光捧著恢復到正常大小的丹炉,发出惊嘆声。 他宝贝又小心地摸了摸丹炉,抬起脸兴奋对兰涧道:“我们再去別处逛逛。” “对了,把小崽们也放出来吧,在袖里乾坤待久了也憋闷。” 兰涧私心里虽然不愿意让小崽们打扰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处时光,但许陵光说得也有道理,袖里乾坤待久了总是憋闷,他只能沉著脸不情愿地把小崽们放了出来。 得了自由的小崽们撒欢地跑了两圈,看著陌生的地方围著许陵光嘰嘰咕咕询问。 “陵光哥哥,这是哪里?” “你好笨啊,到处都是水,我们肯定在小岛上。” “好香啊这里好多宝贝,我闻到香味儿了!” “哼也就一般吧你们不要这么没见过世面。” “啾啾!” “嘰!” 小崽们嘰嘰喳喳討论著,许陵光解释道:“这里是茫崖下面的雾隱湖,这个小岛是鎏洙师父隱居的地方。” 小崽们齐齐发出似懂非懂的“哦”声。 暮云不住耸动鼻子,顺著许陵光的裤腿敏捷地爬到他肩膀上,小爪一伸指著两层小楼前面的一间屋子说:“那里面全是宝贝!” 寻宝鼠第一次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嘆:“好多宝贝!” 他比许陵光还要著急,在他肩膀上急得直跺脚:“先去那边看看。” 许陵光拗不过他,只好先去那间屋子里查看。 岛上的建筑都没有上锁,这间屋子从外面看起来也平平无奇,许陵光隨意推开门,就被磅礴的灵气冲的往后退了一步,结果没防备被跟在身后的一串小崽们绊了一下,就朝后倒去。 一旁的兰涧反应迅速地扶住他:“小心。” “谢了。”许陵光不好意思笑了声,扶著他的肩膀站稳,就看见小崽们东倒西歪滚成一团。 “这是怎么了?” 许陵光大吃一惊,弯腰挨个检查小崽们的情况。 小崽们就跟喝醉了酒一样,脚步虚浮,眼神迷迷瞪瞪的。 暮云最离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子里,此刻正好趴在一个木箱子上,撅著屁股拼命把脑袋往掀开一条缝隙的箱子里面挤。 许陵光:“……” 他上前掀起箱盖,暮云终於成功把自己塞进了箱子里,啪嘰一声掉进去,就摊开肚皮非常满足地在一堆宝贝里躺下了。 好催促许陵光:“快给我把盖子盖上。” 许陵光无语地盖上盖子。 又去看其他小崽。 其他小崽的状態也没有比暮云好多少,一个两个都跟喝醉了酒一样,或是团成一团,或是摊开肚皮,羽融甚至已经打起了小呼嚕。 “这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蹊蹺?” 许陵光只觉得这屋子里灵气尤其充裕,但並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 他有点担心地皱眉,却见兰涧没事人一样抬腿跨过地上的小崽,去看屋里一个接著一个摞起来的箱子。 “你怎么都不担心?” 许陵光碎碎念跟在他身边,用胳膊肘撞撞他:“你是不是知道原因?” “刚才不太確定,现在確定了。” 兰涧隨手掀开一个箱子,示意许陵光看里面的东西:“这些都是上古时期的天材地宝,所蕴含的灵气要比普通的浓郁许多倍。” “而且这间屋子鎏洙已经很少过来,所以浓郁的灵气都被封在了屋子里面,几乎快要接近山海境的灵气浓郁程度了。” 许陵光听得云里雾里:“所以呢?这和小崽们有什么关係?” 兰涧简单通俗地说:“小崽们出生之时就已经在人间境,人间境並没有这么浓郁的灵气,它们一时有点適应不了。” “不过没关係,这对他们是好事,等他们的身体適应了吸收这些灵气,对他们的修炼也有助益。” 许陵光听懂了,这不就是“醉灵气”了吗? 兰涧这么一说他多少放了心,不过其他小崽就算了,好歹只是在地上瘫著,但暮云看起来格外异常,都把自己关进箱子里。 他担心小崽窒息,试探著去掀盖子,里头的小崽立刻嚷嚷起来:“快盖上快盖上。” 许陵光只好盖上,忧心忡忡地问:“你要在里面待多久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暮云没有回答,只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许陵光回头看兰涧:“暮云怎么看起来和其他小崽反应不太一样啊?” 兰涧想了想,猜测道:“可能跟他的血脉有关。” “暮云是寻宝鼠,寻宝鼠之所以要四处寻宝,是因为他们的生长修炼和寻常不同,他们需要汲取天材地宝上的灵气,越是年代久远的天材地宝,对他们的助益就越大。” “不过我对这一族也並不算特別了解,再详细的也不太清楚了。” 听他这么说,许陵光才没有执著地守在暮云睡的箱子边了。 他看看隨地摊肚皮的小崽们,確定它们都没什么问题,就兴致勃勃地拉著兰涧看箱子里的宝贝。 虽然来之前他就知道鎏洙师父应该给自己留了不少东西,但现在亲眼见到之后,他才后知后觉,这份馈赠要比想像中要丰厚太多太多太多了。 尤其是兰涧刚才说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上古时期的宝贝。 许陵光隨手打开一个箱子瞅瞅,看见一只怪模怪样似是骨头支撑的粗短笛子。 他正要伸手去拿,就听兰涧说:“这是九幽骨笛,用麖(jing)骨为笛身,麖的两个胃囊做笛膜,上刻尸山与尸水。奏《安魂》可镇压邪祟,奏《破阵》必引九幽冥火,奏《归去》则召唤阴兵助阵。乃是大凶之物。” 许陵光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来,去拿旁边一个头颅那么大的转轮。 “这是蜚厄转轮,用蜚的头骨锻造,再镶嵌独目製成。转轮一转,可释放疫病,覆盖方圆百里。” 许陵光:“……” 他一言难尽地说:“上古时期的灵宝法器都这么凶残吗?” 第307章 「你来吧,我实在扛不住。」 许陵光的表情太生动,兰涧定定看了数息,才挪开目光,从箱子里拿起一件流光溢彩的法衣:“也不全是,但上古时期诸神混战,这些灵宝法器大多威力惊人。这件我没认错应该是山河社稷衣,领口绣北斗,袖纹藏五岳,踏山则山开,临水则水分,算是顶级的防御法衣,很適合你。” 许陵光接过来,只觉这法衣拿在手上没有一点分量,面料几近透明,看起来薄如蝉翼,但上面的绣纹却无比精细繁复。 前襟江河湖海,后摆诸天星宿,目光在那些图案上注视片刻,只觉那些江河星宿都流转起来,散发著令人不敢直视的威慑力。 许陵光惊嘆地摸了摸:“难怪叫这么个名字,这法衣也太贵重了,拿来穿太浪费了,还是收藏著吧。” 兰涧却不赞同,他將江河社稷衣抖开,直接披在许陵光身上。 衣裳披在肩头,没有半分重量不说,那些原本过於繁复的纹在接触在许陵光身上的衣物后,便自行与之融为一体。 华丽的江河湖海与诸天星宿也隱没在衣物原本的纹饰之中,只衣料翻飞间可窥见一丝暗纹灵光。 兰涧打量一番说:“很適合你。” 许陵光惊奇地抬袖看了看:“这衣服还挺贴心的,要是原本那样子穿出去,实在太张扬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没有贼敢惦记你。”兰涧说。 许陵光不以为然:“那可不好说,我这个修为境界,要是穿得珠光宝气独自出门,那不就是明摆著等人来抢嘛。” 兰涧抿抿唇:“你可以叫上我。” 带上他,就算许陵光在大街上撒灵石玩儿,也没人敢动歪心思。 “那你平时也挺忙吧,也不可能总陪著我啊。” 许陵光觉得不太靠谱,也就是这次要来茫崖,他心里面没底,才劳动了兰涧大驾陪著过来。 要是平时小打小闹,他可不好意思总麻烦兰涧。 许陵光只当他隨口一说,也没有往心里去,正好这时妘风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懵头懵脑地四处张望,他就去看小崽了。 一旁的兰涧话还没来及说完,张了张嘴,又沉默地闭上。 “……” 许陵光的注意力都在小崽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后方传来的低气压。 他把妘风抱起来放在腿上,仔细检查幼崽的情况:“头晕不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妘风四个爪爪朝天,肚皮鼓鼓的。 她抖了抖耳朵,还有点懵:“没有不舒服。” 为了证明自己,她使劲蹬了蹬爪爪,嗓音清脆地说:“我现在可有劲儿了!” 从前她没少在许陵光怀里蹬爪爪,许陵光都不用什么力气就能接住。 但这一次妘风一个蹬爪翻身起跳,扑到许陵光怀里撒娇,许陵光不仅没感受到幼崽软绵绵的触感,反而好像被锤了一锤子。 他倒吸一口冷气,捂著胸口坐在地上。 反而是妘风被他的反应嚇懵了,耳朵一下就变成了飞机耳,束手束脚地看著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非常无措地说:“陵光哥哥,我是不是撞疼你了?我、我没有用力。” 小崽显然被嚇坏了,眼睛都湿润了。 许陵光齜牙咧嘴忍著痛安慰她:“没有,不是很痛,真的,我就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一边安慰不知所措的小崽,一边斟酌著言辞说:“妘风啊……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力气好像变大了很多……” 幼崽疑惑地抖抖耳朵,低头看看自己的爪爪:“有吗?” 许陵光不太確定,但胸口还没消散的闷痛告诉他是多半是有的。 但他担心说出来会让小崽更加愧疚,眼睛在屋子里扫来扫去,忽然指著兰涧说:“让你大哥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就歉意地对兰涧挤了挤眼睛,无声道:“你来吧,我实在扛不住。” 兰涧伸手將许陵光从地上拉起来,对妘风说:“你用全力试试。” 妘风果然兴奋起来,跃跃欲试地伏低身体做准备。 她的年纪还小,並没有修炼什么术法,所会不过就是乘黄血脉里流传原始搏斗技巧,这些技巧还是在玩耍和捕猎中逐渐领会的。 所以当她用尽全力攻击兰涧时,也只是身体伏低,后腿在地上用力一蹬,低吼著扑上去。 小崽的动作並不算优美,但速度却非常快,许陵光只看见一道残影闪过,妘风就已经被兰涧拎著后脖子抱在了怀里。 小崽不喜欢被拎后脖子,发出不满意的哼哼声,用四个爪爪去蹬大哥的手。 许陵光趁机摸摸她鼓鼓软软的肚皮,若有所思道:“不仅是力气大了,速度好像也快了很多。” 兰涧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你没看错,力量和速度都大大增加了。” 他眼里浮现一丝笑意,轻柔地挠了挠妘风的下巴:“她长大了一点。” 小崽並不知道长大的意义,只听见自己变得更强壮了,顿时发出兴奋的咕嚕声。 兰涧將她放到地上,拍拍她的头:“去把羽融他们都叫醒,他们身上应该也有变化。” 妘风接了任务,噠噠噠就小跑著冲向羽融,猛地跃起踩在他身上嗷了一嗓子:“懒虫!快起来!” 她力道不小,这么整个踩上去,直接就把羽融踩醒了。 羽融“嗷”了声,猛地翻身爬起来:“谁偷袭我?!” 妘风蹲坐在一边舔爪爪,鄙视地打量他一番后对兰涧和许陵光说:“他看起来还跟以前一样笨。” 羽融气得拍尾巴,后腿一蹬就扑了上去,和妘风打成一团,一边打还一边愤愤反击:“你才笨!” 第308章 「呼~好险,差一点就被噎死了。」 两个崽你咬我一口我蹬你一爪,抱在一起扭成一团在屋子里滚来滚去。 不过片刻,两只崽就把其他还“醉灵气”的小崽们都给折腾醒了。 被挤到角落里的岁春拉长身体伸了个懒腰,眼睛还没睁开就抱怨说:“谁又在打架,吵得人都睡不著觉了!” 话说完眼睛也睁开了,看看战场中心,就见羽融和妘风互相互相抱著对方的脖子啃得满嘴都是毛。 满天飞的毛毛飘到岁春鼻子前,他鼻子耸了耸,连打了三个喷嚏。 他打喷嚏太用力,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迅速朝著四周扩散开来。 正在打斗的妘风和羽融闻到这味道,齐齐停下动作。 羽融半蹲著,前爪垂在身前,脑袋四处转动,终於確定这香味是从岁春身上散发出来。 他立刻鬆开了的妘风,兴高采烈地扑向岁春,鼻子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岁春你好香啊~” 岁春体型比他小许多,一时不慎就被他扑到,只能奋力挥舞著四肢挣扎:“放开我!” 羽融不仅没放,还把他按得更严实了,整个身体都压上去,脑袋在他肚皮上一阵乱蹭,边蹭边拼命甩尾巴,发出“你好香”的感嘆。 这就算了,其他小崽反应过来,也纷纷围上来。 妘风慢了一步,使劲把牛皮一样的羽融推开,自己凑上去嗅闻,一边闻一边说:“岁春你比之前更香了。” 小崽里就他俩体型最大,两只崽一起扑上去把岁春压得严严实实,以至於晚一点醒来的昭灵和小鸡根本找不到缝隙挤进去,在边上急得团团转,最后索性跳到了羽融和妘风头上,拼命把脑袋往里面挤。 已经快要被要成朏朏饼的岁春:“………………” 他大叫道:“都给我起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羽融在他炸毛的脑袋上舔了一口,很是无辜地说:“你让妘风先起来,她压著我了,我动不了。” 妘风立刻澄清:“明明是你压著我的前爪,你太胖了,赶紧起来!” 两个崽你一句我一句又吵了起来。 岁春:“……” 他自暴自弃地把脑袋往一团绒毛外一钻,留个鼻头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索性瘫著不动了。 爱起不起! 有本事就一直这么堆著! 五只小崽在地上叠叠乐,许陵光看了半天,决定放任自流算了。 小崽吵起架来,那都是一笔笔糊涂帐,谁都觉得自己可有道理,自己可委屈。 清官难断家务事,许陵光也难断小崽谁对谁错。 他乾脆去看还在角落里安静盘著身体沉睡的有虞。 有虞脑袋埋在腹部,只有头顶两只尖尖的耳朵露在外面。 许陵光伸手摸摸耳朵尖尖,那只耳朵就抖一抖,然后往脑袋后抿。许陵光见状又去摸另一只,摸了两下另一只耳朵也藏到了脑后去,耳朵的主人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有虞感觉自己睡了一场异常香甜的觉。 他抖了抖耳朵起身,就对上许陵光炯炯有神的眼睛。 有虞:“???” 小崽不安地抖了下耳朵,疑惑地眨眼:“怎么了?” 许陵光心想小崽们醒来后好像多多少少都多了一些变化,有虞应该也有,但从表面上似乎看不太出来。 “你有没有感觉身上有哪里產生了变化?” “变化?” 有虞茫然地感受了一下,迟疑地说:“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是吗?” 许陵光对幼崽的变化很是关心,反反覆覆打量了有虞一番,確实没有发现什么变化,只好作罢:“没有就没有吧。” 他摸摸小崽手感极佳的头:“我去看看暮云。” 暮云还在箱子里,看样子似乎还没有要出来的架势。 许陵光这次没有贸然掀开箱盖,屈指敲敲箱子:“暮云,你什么时候出来啊?” 暮云没有回答,但是箱子里传来滋啦滋啦的怪响。 许陵光:??? 他觉得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但又不確定,於是又耐著性子询问了一遍。 滋啦滋啦的怪声更大了。 “那我打开盖子了哦。” 许陵光说著打开箱子,然后就看见挤满箱子的暮云。 没错,是挤满。 因为体型太大,箱子已经装不下了,暮云软绵绵的身体被箱子挤成了方形,严严实实地卡在了箱子里面。 刚才许陵光听到的滋啦滋啦的怪声,就是暮云挠箱子的声音。 许陵光大惊失色:“你怎么了?怎么忽然长这么大?” 暮云原本体型非常娇小,跟许陵光前世见过的龙猫差不多,皮毛蓬鬆柔软,绒绒一团非常可爱。 但现在暮云的体型变大了至少二十倍。 他艰难地从箱子里坐起来,因为还不適应身体忽然变得如此“庞大”,动作很是笨拙。 许陵光见状小心翼翼把他从箱子里抱出来。 暮云坐在地上,像一颗巨大的奶灰色毛团,全身上下只有两个半圆的耳朵还看得出稜角。 许陵光担心地看著他:“忽然变得这么大,不会有事吧?” 暮云张开嘴巴,发出“啊啊”的声音,短短的爪子指著自己的嘴。 “嘴巴怎么了?” 许陵光去检查他的嘴巴,却没发现什么问题:“是不是说不了话了?” 暮云疯狂摇头,焦急地“啊啊”。 “是吃太多噎住了吧?” 兰涧走上前来,在暮云背上用巧劲儿一拍。 暮云猛地一咳,从嘴里吐出一颗圆圆的水晶球,水晶球咕嚕嚕滚到了许陵光脚边。 他捡起来,发现这水晶球竟然有自己拳头那么大,表面用十二道青铜环镶嵌,中心悬浮著细碎的金沙。 他“嘶”地吸了口气看暮云,不知道他怎么把这么大个水晶球吞下去的。 暮云还在大喘气,他不断用短短的爪子拍打胸口,显然被噎得不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儿来,后怕地说:“呼~好险,差一点就被噎死了。” 许陵光无语道:“你吃这东西干什么?” “还有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大了,这样真没事吗?” 许陵光一个问题接著一个问题,暮云的头越来越低。 他两只短短的爪子绞在一起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小声说:“就是不小心吃太多了。” 第309章 你要好好减肥,再长长记性。 普通的宝贝,寻宝鼠是不屑於吃的。 寻宝鼠这一族天生就擅长感应灵气,寻常人难得一见的宝贝对他们而言却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但这屋子里装的並不是寻常的宝贝,而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 这些年代久远的灵宝法器,不仅蕴含著丰富浓郁的灵力,还有一种能助寻宝鼠成长得更加强大的古韵。 对於寻宝鼠而言,这比丰沛的灵力更为重要。 所以暮云一进了屋子,就像老鼠掉进了米缸里。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规划著名,先好好吸收灵气,这些宝贝可都珍贵得很,不能轻易吃了,就算要吃,也要留著慢慢吃,说不定以后就碰不上这么好的东西了。 但计划归计划,他一钻进箱子里整个鼠就香迷糊了。 躺在里面抱著香喷喷的宝贝,又闻又舔,一不小心就吃嗨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箱子里面的宝贝已经被他吃光了,只剩下一颗璇璣玉衡。 这璇璣玉衡是里面灵气最充足,年代最为久远的灵宝,暮云习惯性把最好吃的留到最后,才剩了下来。 他这个时候还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十分庞大,注意力全都在璇璣玉衡上。 纠结地琢磨著吃还是不吃。 毕竟他已经吃掉了一箱子的宝贝,就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苗,要是全都吃光光了,想到许陵光可能会有的反应,他就有点心虚。 “我本来不想吃它的!” 体型变得非常大的小崽举起两只短而胖的爪子:“我发誓!” “我本来想睡一会儿消化一下就出去,但是它总往我胸口滚……” 幼崽两只爪爪垂在胸前,羞愧地垂下了头:“然后我一时没忍住就……就张开了嘴。” 许陵光:“……” 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暮云此刻的体型,都能想像出他四爪朝天躺在箱子里,那箱子並不算大,这么大一只崽硬生生挤在里面,根本没有地方再放一颗水晶球。 而且暮云肚子那么大那么鼓,圆溜溜的水晶球放上去,不顺著胸口往下滚还能往哪里滚? 他捏了捏鼻樑,觉得头疼:“所以你就张开嘴把这么大个球吞下去了?” 暮云还在小小声试图狡辩:“是它自己滚进我嘴里的……” 许陵光:“……” 他再次被暮云的贪吃刷新了想像力,头一次有种脾气发不出来的挫败感。 围著低头耷脑的小崽转了两圈,他说:“你这还能变回来吗?” 暮云连忙点头:“会的会的,等灵力消化完了就可以了。” 许陵光也点头,冷酷道:“那在你消化完之前,不许再乱吃东西,你要好好减肥,再长长记性。” 暮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减、减肥?” 他是见过羽融的减肥,他才不要减肥! 许陵光皱眉一扫他,戳戳他球一样的肚皮:“怎么,有意见?” “……没有。” 暮云立刻老实了,羞愧地垂下了头。 其他小崽见许陵光好像生气了,顿时也不敢大声打闹了,一个比一个鬼祟地挪到暮云圆滚滚的身体后面躲起来,探头探脑看看许陵光,再趁机戳一戳暮云大而柔软的身体。 羽融小声说:“你要减肥了,什么好吃的都不能吃了。” 幼崽想想自己被大哥要求减肥的日子,顿时露出同情的目光,他很是仗义地说:“我会帮忙把你那份吃掉!” 暮云悄悄回头瞪他:“不要你帮忙!” 羽融从他身后跳出来,自告奋勇地说:“陵光哥哥,我帮你监督暮云!” “!!!!” 暮云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最后愤愤说:“你这个叛徒!” 羽融朝他做个鬼脸。 许陵光憋著笑,想著得让暮云长长记性,免得下次又控制不住胡吃海塞吃出问题来,就没有安慰他。 见小崽们情况都已经恢復,就对兰涧说:“先出去吧,这些东西先放在这里,等有时间再来清点好了。” 兰涧頷首,同他一道出去。 小崽们也不再打闹,一串跟在后面出去。 只有体型变得庞大很多,还不太適应的暮云落在了后面。 他看著前面的许陵光还有蹦蹦跳跳的小崽们,再看看自己圆滚滚一点都不灵活了的身体,立起来的半圆耳朵无精打采地趴在脑袋上,慢吞吞地迈著小短腿往外走。 走了两步,就见走在前面的小崽们又折返回来,一个个扒著门框看他。 羽融咕噥说:“暮云你现在走得好慢啊。” 岁春尾巴甩来甩去,摇头晃脑地说:“他现在这么胖,当然走得慢。” 有虞看看走得乱七八糟的暮云,迟疑地问:“你能走吗?不然我们找块木板来拉你?” 暮云顿时面红耳赤,猛地跳起来:“我自己可以走!” 他边说边四爪著地,试图用自己高超敏捷的走位证明自己可以走,结果四只爪子绊在一起,就咕嚕嚕滚向了门口。 暮云:“……” 小崽们:“!!!!” 小崽们七手八脚地试图拦住暮云,但他们显然各有各的想法,最后你挡著我我挡著你,撞在一起摔成一团,谁也没能成功。 还是一直留意著小崽动静的许陵光大步上前把暮云抱了起来。 暮云羞愧地把头埋在他胸口不好意思抬起来。 许陵光嘆口气,摸摸他软趴趴的小圆耳朵,说:“现在知道为什么叫你减肥了吧?” 暮云两只前爪抱住头,用力点头。 许陵光继续道:“屋子里的宝贝要是对你有用,我就给你留著。但你不能再一次性吃太多。” 暮云猛地抬起头,圆圆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都……都可以给我吃吗?” 许陵光说:“用得上的你不能吃,用不上的都归你。不过你短时间肯定是不能再吃了。” 暮云老实了,乖乖“哦”了一声。 许陵光这才把他放在地上:“你们自己在这里玩儿,不要跑得太远,我和兰涧再去別处看看,顺便再收拾几间房间出来,估计还要在这里住上几天。” 小崽们得到了允许,立刻就欢呼起来。 他们在袖里乾坤里憋坏了,对新地方也正充满探索欲呢。 羽融带头冲在最前面,其他小崽紧跟其后,暮云原本还费劲迈著小短爪跟著跑,但跑著跑著他感觉还是滚起来更快,乾脆把头往腹部一缩,就咕嚕嚕滚了起来。 滚起来速度確实比跑更快。 暮云瞬间就追上了跑在了最前面的岁春。 已经跑第二的羽融看见他团成一颗球咕嚕嚕往前滚,大叫道:“你作弊!” 暮云抽空朝他做了个鬼脸。 第310章 兰涧这是……被自己气走了? 许陵光见小崽们已经玩开了,这才放心和兰涧去查看其他的房屋。 转了一圈后,发现岛上的房屋建筑很多,但功能分区却非常简单粗暴。 除了两层小楼是鎏洙师父日常居住以及修炼的住所之外,其他所有的房屋,全是仓库。 许陵光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反覆跟兰涧確认了两遍:“全是仓库?” 兰涧耐心地反覆回答:“嗯。” 许陵光喃喃说:“这得有多少东西啊。” 兰涧细数刚才查看过屋子,道:“一共有十八间,都是按照年代划分。装著山海境时期的上古灵宝法器的有三间,比较近期的天材地宝的有十间,剩下五间都是灵石。” 鎏洙显然並不是个喜欢收拾整理的人,从各处搜罗来的宝贝按照大致的年代隨意扔在屋中的箱子里,一间屋子装不下了,就再扩建一间。 至於灵石就更简单粗暴了,连箱子都没用,就这么隨意地堆满了屋子。 当时许陵光一拉开门,满溢出来的灵石差点把他给淹了。 许陵光说:“这也太多了吧,我完全没做好准备。” 就有种钱不是钱的虚幻感,跟做梦一样。 兰涧说:“这些对於鎏洙来说,算不上多了。大头估计都被她拿去奉灵城让秦家经营了。” 毕竟扶持秦家白手起家,投入的灵石和资源应当不少。 “她一向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既然留给了你,你安心收著就是。而且你不是给小麒麟祈福了,万一小麒麟真有甦醒的机会,养小麒麟也不简单。” 许陵光觉得兰涧说得很有道理。 他做了个深呼吸,平息了那种做梦一样的漂浮感后,才和兰涧商量著说:“这些灵石堆在这里太浪费了,我抽时间清点清楚收起来,等去了扶风城后可以存在钱庄里去,还有吃些利钱。至於灵宝法器,上古时期的太珍贵少见,暮云也用得上,不管有用没用都留著。普通的灵宝法器清点分类,有用的就带上,暂时用不上的可以先放著,以后也可以用来置换需要的资源……” 兰涧认真听著,提议道:“一些比较普通的灵宝法器,可以放到千金楼去卖,到时候给你换成上品灵石,有助於你的修行。” 兰涧提起来,许陵光才后知后觉想起来眼前这位可是千金楼主人,那些用不上的东西完全可以藉由千金楼出手。 “那我给你抽多少佣金?” 许陵光掰著手指头算帐:“千金楼一般寄卖都是抽一成利,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得给我打个折吧……” 他自顾自说著,忽然感觉面前的气压低了下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 许陵光茫然抬起头,就看见兰涧紧抿著唇看著自己,看上去好像……有点不高兴? 兰涧刚才还笑著呢,怎么突然说变脸就变脸了? 他挠了挠头回忆一下,刚才也没有说什么呀,就是说寄卖和打折的事。 许陵光忍不住小声咕噥道:“你不会是不想给我打折吧?” “不打折也行啊,怎么还生上气了?” 兰涧听著他小声嘀嘀咕咕,缓缓深吸一口气,说:“不需要佣金。” 许陵光有点不好意思:“但这样岂不是太占你便宜了?” 虽然兰涧很有钱,可能也不在意这一点小钱,但许陵光觉得朋友之间得有来有往才能长长久久。 哪能总是一方付出一方坐享其成呢。 许陵光觉得自己考虑得很全面,健康良性的友谊才能长久发展。 但兰涧听完之后,却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后,又重复了一遍“不要佣金”之后,就转身走了。 那背影看上去,还气鼓鼓的。 许陵光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了。 兰涧这是……被自己气走了? 不至於吧? 就因为自己想给佣金? 许陵光原地琢磨了一圈,琢磨不太明白,但他很確定兰涧离开的时候是有点生气的。 他一向是奉行有误会就要及时解开,想著得去找兰涧问问清楚,於是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结果刚才还走在前面的兰涧却已经没了身影,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许陵光挠挠头:“刚刚还在呢,怎么一下就不见踪影了。” 他找不到人,没办法只好先去清点库房的东西。 想著等把东西清点好了,然后再做点好吃的,去哄一哄兰涧,问问他为什么生气,问清楚了自己再主动道歉认错,態度良好端正,这误会不就迎刃而解了? 有了想法,许陵光就先去清点库房了。 他先把五间屋子的灵石收进了乾坤袋里,按照上品、中品还有下品灵石分装好。再都存进须弥戒。 然后把各种灵宝法器、天材地宝、灵药灵植登记造册。 有用的就留下,没用都收起来,到时候拿去千金楼寄卖。 这么一通忙活,全部都分类整理好时,已经快要晚上了。 许陵光一看外面的天色,顿时嚇了一跳,天都要黑了。 他匆匆落下最后一笔后,收起册子,出门去看幼崽们。 幼崽们已经在外面玩了一天了。 还有兰涧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许陵光操心得可多了,他装著满脑袋的事情从库房里出来,就听见小崽们说话的声音顺著风传来—— “把它绑紧一点,別让它跑了。” “我来生火!” “你们谁把它的毛拔了,再弄点泥巴给它抹上去。” “要去哪里弄泥巴?” 幼崽嘰嘰咕咕的討论声里,还夹杂著一些古怪的闷哼声。 许陵光疑惑地走近,就看见一只黑漆漆的大鸟被绑著翅膀和双爪掛在架起来的树枝上,下方是一堆还没来得及生火的枯枝树叶。 许陵光:??? 他看看被绑著的鵸鵌,再看看兴高采烈的小崽们,迟疑地问:“这是在干什么?” 暮云说:“我们抓到了一只大鸟,羽融说要做叫鸡吃。” 羽融吸溜了一下口水,得意洋洋道:“它从湖上面飞过来,想偷袭我们,结果被我们抓住了!” 昭灵扑腾著翅膀跳到鵸鵌身上,已经兴奋地琢磨著从哪里下嘴拔毛了。 他一边在鵸鵌身上走来走去找地方下嘴,一边还“啾啾”叫了两声,催促小鸡一起来拔毛。 鵸鵌惊恐地扭动起来,黄色的眼睛拼命看向许陵光,被绑住的鸟喙没法说话,只能发出可怜的闷哼声。 刚才许陵光听到的古怪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许陵光:“……” 第311章 「它这么大只,肉肯定很多,很香……」 许陵光上前把兴奋的昭灵和小鸡拎下来抱在怀里,拦住了摩拳擦掌想要烤叫鸡的小崽们:“这只鸟不能吃……” 小崽们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羽融恋恋不捨,试图爭取一下:“为什么不能吃,它这么大只,肉肯定很多,很香……” 一边说,一边还用力吸溜了一下。 鵸鵌:“…………” 许陵光想想鵸鵌身上很可能有混沌之炁,说不定这一阵子还要跟他们在一起,乾脆就把前因后果跟小崽们解释了一通。 “混沌之炁很可能就在它身上,所以不能吃它。” 小崽们都很懂事,来茫崖之前他们就听许陵光说过,要来找麒麟卵和混沌之炁,虽然对混沌之炁是什么懵懵懂懂的,但也明白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羽融咬著爪爪说:“那那就算了吧,我不吃它了。” 许陵光摸摸他的大脑袋,说:“虽然不能吃鵸鵌,不过之前买的食材还有,我们还是可以吃叫鸡。” “烤鱼吃不吃?这湖里似乎有很多鱼。” 小崽一听还有叫鸡吃,顿时又振奋起来,小鸡主动请缨说:“我去抓鱼!” “我也去!” 小崽们爭先恐后去湖里抓鱼,许陵光趁机把被绑得严严实实的鵸鵌从树枝上放了下来。 鵸鵌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严严实实绑了这么半天,险些真以为自己要被烤了,嚇得不轻。 被许陵光放下来后它歪歪扭扭地走了两步就坐在地上,后怕地说:“你一个人族,为什么会跟这些危险的种族在一起?” 许陵光:?? 他反应了一下,意识到“危险的种族”指的是小崽们,无语道:“这就不用你管了,他们平时脾气都很好,不会主动惹事,是不是你先欺负他们了?” 鵸鵌心虚地转转脑袋,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和你是一起啊。我在汤药里泡了这么老半天,肚子饿得咕咕叫,就想来湖里抓点鱼填肚子,结果就看见个圆滚滚的肉球滚来滚去……” 他都多少年没吃过肉了,自然就没有经住诱惑。 哪里知道肉球完全是诱饵,他刚俯衝下去还没来得及动手呢,四面八方就扑过来几只气势汹汹的猛兽,把他死死按在了地上。 鵸鵌觉得自己也委屈得很,他只是想吃点肉而已,有什么错! 但是他不敢说。 许陵光想著它这次应该也得到了教训,就没有再嚇唬它,只是提醒道:“你最好老实一点,別打歪主意。” 鵸鵌訕笑:“我哪里敢打歪主意。” 说话间小崽们已经从湖里回来了,一个崽叼著一条肥大的银鱼。 就连昭灵都捉了一条。 那银鱼又大又肥,但身上却没有什么鳞片,许陵光隨意提起一条查看,发现这银鱼体內灵气也十分充裕,就打发眼巴巴的小崽们去生火:“我来处理鱼,你们把火升起来。” 说完想起来一直没看见兰涧,又问:“你们谁看见兰涧了?” 小崽们摇摇头,他们忙著呢,哪有工夫注意別人。 许陵光无奈,目光又看向有虞。 有虞显然要靠谱很多,虽然他也没有特別注意大哥的去向,不过他確实感受到了大哥的气息来著。 他不太確定地说:“大哥好像往岛西面那边去了。” 许陵光点点头,利落地將鱼处理乾净,再抹上调料,用洗乾净的树枝串好,架在火堆上慢慢烤制。 小崽们在他周围围成一圈,专心致志地等著烤鱼烤好。 许陵光时不时给烤鱼翻翻面儿,又抽空做叫鸡,鸡倒是现成处理好的,只要塞进香料抹上调料,再用泥浆裹上,等烤鱼熟了,就可以把叫鸡放进提前挖好的洞里闷著。 许陵光和小崽们在这头热热闹闹忙活著,另一头鵸鵌伸长了脖子看著。 看一会儿他缩回头,很是不屑地说:“这种鱼有什么好吃的,我吃了一百多年,都要吃吐了。” 也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才会吃这些鱼! 肉多好吃! 等著吃烤鱼的羽融哼哼一声,同样用没见识的目光看它一眼,说:“陵光哥哥烤的鱼和你吃的鱼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鵸鵌脑袋往前凑了凑,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 倒是小崽们却不理它了,盯著火候的妘风大声说:“陵光哥哥,鱼烤好了!” 许陵光就拿出幼崽们吃饭用的小盘子,在临时搭起来的小桌上摆好,將烤得焦黄喷香的银鱼取下来,用匕首从中间片开,取出中间的鱼骨后放在幼崽们的小盘子里。 这种银鱼不仅没有鱼鳞,油脂丰厚,连鱼骨都只有中间一根,没有小刺,很適合幼崽们吃。 第一个分到鱼的昭灵已经迫不及待啄了一块鱼肉吞下去,发出“啾啾”的叫声。 其他小崽都眼巴巴等著。 等许陵光分到自己,都顾不上烫就去叼鱼肉吃。 不远处的鵸鵌见小崽们吃得呼嚕嚕头都不抬,忍不住道:“真这么好吃啊?” “我天天吃,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別的啊。” 小崽们抓的鱼只够小崽们分的,许陵光想著等会还得烤一条去哄哄兰涧,就朝伸长脖子的鵸鵌招招手:“你想试试吗?” 鵸鵌顿时受宠若惊:“我、我我也可以吃?” 许陵光笑眯眯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也看到了,鱼不够了,你要是能帮我捉一些鱼来就——” “当然可以,不就是捉几条鱼而已!这就让你看看我的高超的抓鱼技术!” 许陵光话还没说完,鵸鵌就已经冲向了湖面。 第312章 「是不是有鬼上我的身了?它要夺舍我吗?」 鵸鵌倒是没有吹牛,一百多年磨炼出来的捕鱼技术相当拿得出手,只见它一个猛子俯衝钻进湖里,再从湖面下钻出来的时候,不仅两只爪子上各抓了两条鱼,连三个脑袋都各叼著一条。 鵸鵌得意洋洋地飞回来,把七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扔到许陵光面前:“这些够吗?不过我再去捉。” 许陵光说:“四条归我,三条够你吃的吗?够的话就不用去了。” 鵸鵌想了想,这银鱼再好吃能好吃到哪里去,他吃一条尝尝鲜就行了,说不定是那些小崽没见过世面才觉得好吃。 於是翅膀一挥,说:“够了,我也不饿,就吃一条尝个味道就可以。” 许陵光开始处理烤鱼。 一条他自己吃,还有三条留给兰涧,剩下三条他都烤了,多出来的两条可以分给小崽们。 许陵光烤鱼的时候,鵸鵌就蹲在旁边看著,那个嘴馋的样子简直和小崽们一模一样。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独自在茫崖待了一百多年,现在它话变得特別多。 “为什么要把鱼肚子剖开?死了不就不新鲜了吗?” “你在往鱼肚子里面塞什么?” “这个红色的粉末又是什么?” 一边说还一边把头凑过来嗅闻,结果被许陵光自製的辣椒粉呛得直打喷嚏。 三个鸟头一起打喷嚏气势惊人。 许陵光扭头去看,就看见右边那颗原本蔫噠噠的头疯狂甩了甩,还发出了声音:“好呛。” 许陵光:??? 他顿了下,看向鵸鵌:“……你旁边那颗头刚才好像说话了。” 鵸鵌甩甩脑袋,试图把鼻腔里那种怪异呛鸟的味道甩出去,但效果並不乐观,它连眼泪都被辣出来了,一双黄色眼睛泪汪汪看著许陵光:“怎么可能,那两个头以前也不会说话,只能听我指挥。” 许陵光有些惊讶,想到鵸鵌体內还有一团混沌之炁,怀疑是不是混沌的意识。 “但他刚才真的说话了。” “你肯定听错了!” 鵸鵌斩钉截铁说完,把辣得不行的脑袋整个扎进了鬆软的泥土里。 然后他就听见旁边的头说:“土里好臭,你把头拔出来。” 鵸鵌还没反应过来:“不拔!” 说完之后它猛地意识到刚才的话好像是旁边那颗头说的,顿时嚇得毛都炸了,猛地从土里拔出鸟头,疯狂用翅膀拍打那颗说话的头:“你怎么说话了?你怎么说话了!” 它求救地看向许陵光:“是不是有鬼上我的身了?它要夺舍我吗?” 说完整只鸟就在原地疯狂转圈甩头连带著用翅膀拍打左右两颗头,试图把那颗开口说话的头拍晕过去。 但那颗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话:“別转了,我头晕。” “为什么翅膀不听我使唤?” “別拍了,好痛。” “啊啊啊啊妖魔鬼怪快走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鵸鵌两只爪子跟醉酒一样打摆子,都要被嚇得精神失常了。 一边的许陵光实在看不下去,出手把它按住,拍拍嚇得不轻的鵸鵌:“你先冷静一点,不是鬼上身,我应该知道怎么回事。” 鵸鵌狼狈又可怜地看著他:“真的不是鬼要夺舍我吗?” 它以前听说有那种人族修士死后不甘心去投胎,变成厉鬼附在別人身上夺舍的。 许陵光篤定道:“不是。” “你先安静,我给你看看。” 鵸鵌缩著翅膀可怜兮兮地在他面前蹲好,已经完全没了初见面时的囂张抖擞。 许陵光这才去观察那颗说话的鸟头。 鵸鵌不再疯狂甩头转圈之后,这颗头就不说话了,但也没有和之前一样蔫噠噠地歪在旁边,而是转著头观察四周,红色的眼睛和鵸鵌截然不同。 许陵光心里更加有底,试探地叫:“混沌?” 鸟头转向他,但並没有应声,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后说:“你谁?” “我是鎏洙的徒弟,鎏洙你记得吗?” 鸟头歪了歪:“鎏洙是谁?” 许陵光:“……” 他又不太確定自己的猜测了,转头看看鵸鵌,就见鵸鵌拼命把头往另一个方向歪,想跟这颗“鬼上身”的头离远一点。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许陵光嘆口气,只能继续询问。 “我是谁?” 鸟头转头看了看另外两颗头,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是鵸鵌!” 它傲慢地昂起头,红色的眼睛瞥了许陵光一眼:“鵸鵌你都不认识?” 鵸鵌崩溃大叫:“你不是鵸鵌,我才是,你这个冒牌货!” 鸟头终於注意到旁边竟然还有一颗头在说话,它惊讶又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会说话?” 鵸鵌:“………………”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你这个孤魂野鬼,快从我身体里滚出去,把我的头还给我啊啊啊啊啊啊 鵸鵌彻底崩溃了,自暴自弃地把头扎进了腹部的羽毛里。 许陵光同情地看著它。 “你先別急,等我去找兰涧来给你看看。” 他有点怀疑混沌之炁被鵸鵌吞了之后,记忆也受到了影响。不过这都只是他自己的猜测,到底这颗头的意识是不是鵸鵌,还得让兰涧来確认一下。 兰涧应该对这些上古神兽更熟悉。 许陵光想到兰涧,忽然反应过来架子上还烤著鱼:“!!!” 他连忙转身去看火,好在只是烤得略微焦了一些,没糊。 把烤好的鱼从架子上取下来,他挑出三条烤得最漂亮最香的鱼放进碟子里,仔细剔掉了鱼骨再装盘,然后妥当地收进了须弥戒里。 剩下的四条鱼,他自己留了一条,又分了两条给还在埋头苦吃的小崽们,才拿著最后一条递给鵸鵌:“振作一点,你本来不就有三个头,现在只是多了一颗会说话的头而已。” “鱼烤好了,你赶紧趁热吃,不然凉了就有腥味了。” 鵸鵌埋在腹部的脑袋动了动,似乎被许陵光的话说动了。 许陵光於是又把烤鱼往它面前递了递。 结果鵸鵌还没抬头,旁边那颗头就先伸了过来,一张口就叼走了大半烤鱼,仰头吧唧吧唧咽下去,点评道:“好吃,还要吃。” 鵸鵌再次炸毛,猛地拔出头抢走了许陵光手里剩下的小半条鱼,囫圇咽了下去,瞪著对方说:“这是给我的!” 鸟头完全不鸟他,目光殷切地看著许陵光说:“再来一条。” 许陵光:“……” 第313章 「生没生气,我还看不出来?」 许陵光略微体会到了一点鵸鵌的崩溃,愈发同情地看了鵸鵌一眼,说:“我要去找兰涧了,你要是还想吃鱼就再去捉几条,回来了我给你烤。” 之后又去交代小崽们:“叫鸡应该好了,你们吃完鱼就可以吃了。挖出来的时候小心別烫到。” 许陵光交代完,再看看霜打的茄子似的鵸鵌,於心不忍地说:“叫鸡给鵸鵌也分一点吧,餵中间那颗头吃,黄眼睛的,不要给错了。” 鵸鵌刚才当场发疯,小崽们也看见了,不过那时候小崽们都忙著吃鱼呢,也就有虞多看了几眼,知道得比较清楚。 有虞点点头:“嗯,我认得。” “乖啊。” 许陵光挨个拍拍小崽头,就揣著热乎乎的烤鱼往东面去找兰涧了。 有虞说感应到兰涧的气息往岛西面去了,许陵光往东面走了不久,果然就看见了银白皮毛的乘黄正趴在湖边的石头上。 此时已是夜里,但头顶的月亮又圆又大,银白色的光辉洒落,將乘黄银白色的皮毛镀上一层温润的珠光。 乘黄下巴枕在前爪上,两只耳朵往后趴,正看著远处粼粼的湖面发呆。 许陵光屏息凝神,躡手躡脚地上前,准备嚇他一下。 结果刚到近前,腰身忽然被乘黄的尾巴捲住,发呆的乘黄不知何时转过头来,默默地看著他。 那双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剔透,像水晶一样漂亮。 许陵光撇嘴拍了他尾巴一下:“你早就发现我了,竟然不出声。” 兰涧说:“你不是也想嚇我。” 许陵光嘿嘿一笑,提气爬上石头,亲亲热热挨著他坐下,一边往外掏新鲜热乎的烤鱼,一边用手肘碰碰他:“你下午是不是生气了啊?” 他討好地把香喷喷的烤鱼递到乘黄面前:“別生气了唄,我要是做错什么你跟我说,我给你道歉。” 青年眼睛笑得弯弯,乌黑的眼珠里倒映出来的只有自己。 兰涧仿佛被这一幕烫到,猛地转过头去看著湖面,不太自然地否认:“我没有生气。” “口是心非。” 许陵光把烤鱼摆在他面前,盘腿托著下巴看看,戳穿了他的掩饰:“生没生气,我还看不出来?” “你是不是因为我要给你佣金的事生气了?” 许陵光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件事了。 当然不是因为他要打折生气,而是因为他坚持非要给佣金。 果然,兰涧一听就不吱声了。 半晌才闷闷“嗯”了声。 许陵光心里哼哼,嘴上却说:“让你赚钱你还要生气,那我以后都不给了,你可別后悔啊,反正吃亏的不是我。” 兰涧没转头,但眼珠往后斜了斜,瞥见他笑得一脸狡黠。 他心情莫名其妙也跟著好起来,闷闷的嗓音里带出一点笑意:“你就算想把千金楼搬空都可以。” 许陵光说:“这话可不能让千金楼的管事听到,不然要哭死。” 又把烤鱼往他面前推推:“快点吃,我特意给你烤的,凉了不好吃了。” 兰涧看看烤鱼,又看看他,这才別彆扭扭地变回人形,坐在许陵光对面。 许陵光递给他一双筷子:“我刚才就吃了一条,现在闻著香气又有点饿了。” “那我们一起吃。”兰涧说。 许陵光自然不跟他客气,两人一起吃光了三条烤鱼。 吃完之后,两人之间最后一点彆扭的气氛也消失了。 兰涧虽然还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但许陵光如今已经很能从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情绪。 他很確定兰涧已经不生气了。 不仅不生气,心情一定还挺好。 於是许陵光就提起了正事:“对了,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混沌的意识很可能已经甦醒了,並且就在鵸鵌的右边那颗头里,它刚才忽然开口说话了,把鵸鵌嚇得不轻。” 许陵光活灵活现地把鵸鵌当时的反应学给兰涧看,学到一半结果自己先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可惜你没看到,鵸鵌和那颗头吵架太好笑了,我把这辈子的难过事都想了一遍才没笑出来。” “我要是当场笑出来,我怀疑鵸鵌可能会崩溃的跳湖,那也太不人道了。” 许陵光笑了好一会儿,眼泪都笑了出来。 兰涧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递给他:“擦擦。” 许陵光接过,把眼泪擦乾净,说:“我们回去看看?” 兰涧点头,就跟他一起回去。 回去时幼崽已经把叫鸡吃完了。 各个肚皮溜圆地躺在地上,许陵光看到格外滚圆的暮云,吸了口气:“忘了给暮云控制食量了。” 说完又自言自语:“算了,先让他逍遥一晚上,明天再开始也不迟。” 到了近前,他才发现鵸鵌比自己走的时候更自闭了。 中间那颗头死了一样垂在胸口,连眼睛都紧闭著。 倒是右边那颗很可能被混沌意识占据的鸟头高高昂著,正在四处转动,尖尖的鸟喙不断张合发出魔音。 “你动一动啊,我想去別的地方看看。” “別装死!你也太脆弱了!” “这也是我的身体,怎么我就指挥不了!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鵸鵌已读不回,活鸟微死。 许陵光大吃一惊,问有虞:“它这是怎么了?” 有虞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没看好它。” 叫鸡好了之后,小崽们大方地分了一块肉给情绪低落的鵸鵌。 但谁知道鵸鵌过来吃的时候,那颗红眼睛的鸟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鸡肉给抢了,一口就吞了下去。 速度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鵸鵌心心念念一百多年,就是想吃肉。好不容易肉都要到嘴了,结果却被抢了。 抢肉的那个还是自己另一颗头。 鵸鵌怒从心头起,两颗头就打了起来。 结果是明摆著的,鵸鵌抢肉抢不过人家,打架自然也打不过。 有虞小声地说:“鵸鵌头上的羽毛被啄掉了一块,然后……它就这样了。” 第314章 「大人有事商量,你们不用知道。」 许陵光仔细去看,发现鵸鵌头顶上本来就不富裕的羽毛,果然又禿了一小块,还是在脑袋正中间。 许陵光:“……” 可怜见的,难怪自闭了。 他都有点心疼鵸鵌了。 “你看看吧。” 许陵光对兰涧说:“这颗头里面的意识很大概率就是混沌了。” 之前他多少听过两耳朵混沌的事跡,这位和有虞的生父檮杌並称“四凶”,也是个脾气差名声坏,活人见了退避三舍的主儿。 看那鸟头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倒是和传说里混沌很符合。 毕竟鵸鵌这怂怂的样子,精神分裂估计都分不出这么凶悍的。 兰涧上前查看鵸鵌的情况。 鵸鵌和左边那颗头一动不动地垂著,只有右边的鸟头警惕地看他一眼:“你谁?” 说完又看见了许陵光,理直气壮嚷道:“我还没吃饱。” 见许陵光不理它,它也没放弃,孜孜不倦地探著头说:“我去捉鱼,你再烤几条。” 也不管许陵光答没答应,它就自顾自去啄装死的鵸鵌:“听见没有,赶紧动一动,去捉鱼了,你不饿吗?” 鵸鵌:“……” 已死,勿扰! 鸟头使唤不动鵸鵌,又看许陵光,说:“不然今天你先去捉鱼吧,下次再换我。” 还恨铁不成钢地看看装死的鵸鵌:“你也太脆弱了,不就是一块肉吗?下回让你多吃一条鱼怎么样?” 鵸鵌仍旧不理它,它还挺无语:“你也太小气了,都是一颗蛋里出来的,你怎么就不能学学我?” 一边看它唱独角戏的兰涧和许陵光:“……” 兰涧也不检查了,收回手说:“是混沌没错。” 许陵光倒是呆了下:“就確定了,你不是都没检查?”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兰涧冷冷看了那颗喋喋不休还特別理直气壮的鸟头一眼,说:“不用检查,我见过混沌一次,就是他。” 几千年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烦人聒噪。 连鎏洙都忍受不了他。 许陵光一听,多少有点欣慰:“是他就好,虽然出了点意外,但好歹还活著。鎏洙师父要是知道,肯定也会很高兴。” “不过有办法把他从鵸鵌体內弄出来吗?” 反而是兰涧很奇怪:“把他弄出来做什么?” 他皱了皱眉,觉得混沌要是出来了,恐怕是个麻烦,不如就维持现状,至少只有一张嘴能吵吵,做不了別的。 许陵光迟疑道:“总不能就一直让他这样吧?” “为什么不可以?” 兰涧见他一脸担心,安抚道:“如果鎏洙知道,也更愿意他像现在这样。” “是吗?” “嗯。” 兰涧答得太过篤定,许陵光疑惑挠挠头,想著反正混沌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一时半会儿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就是苦了鵸鵌。 他於心不忍地看看鵸鵌,对它说:“你振作一点,我这里还有別的肉,不然我给你烤一点吧?” 鵸鵌这才抬起头来,声音听起来都带了哭腔:“我想泡药浴,泡完了头上的羽毛会重新长出来吗?” 许陵光:“……” 他手忙脚乱地安慰可怜的鵸鵌:“誒你別哭啊,我给你想想办法,肯定能长出来的,你要振作,不能自暴自弃。” 鵸鵌听他这么说,心里才好受了一点。 许陵光见它情绪平復了一点,悄悄鬆了一口气:“我给你弄点吃的,你吃了好好休息。” 他又看了一眼眼神鄙夷的混沌,眼角抽搐著说:“你……你想开点,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许陵光说到做到,果然又给鵸鵌烤了两只鸡。 为了让鵸鵌心里好受点,他还特意让兰涧用术法把混沌隔离开,防止他抢食,让鵸鵌安安稳稳吃了两只鸡。 终於吃到肉的鵸鵌精神果然振奋起来,它张开翅膀扇了扇,说:“这是我的身体,你要听我的!” 混沌不屑一顾:“我才不听弱鸡的。” 鵸鵌被气得又跟他吵起来。 许陵光觉得这两个吵起来估计没个尽头,赶紧跟小崽们招招手,又牵起兰涧,带著一串小崽躡手躡脚地跑了。 等鵸鵌吵输了回过头,就看见现场只剩下扑灭的火堆,以及吃剩下的骨头,一个人都没有了。 混沌嘲笑它:“你反应真慢。” “……” 鵸鵌找了棵树往上一掛,脑袋一偏,不理他了。 许陵光带著兰涧和小崽们回了两层小楼:“我下午看过了,除了二楼最南面的那间房间是鎏洙师父住过的不要动,剩下的房间都是閒置的空房,你们自己挑房间住吧。” 房间足够多,就算每只小崽一间房都够住的。 但小崽们显然並不想自己住,都挨挨蹭蹭地看著许陵光,谁也不去挑房间。 兰涧把扒著许陵光小腿的幼崽们一只一只拎开放在走廊上,冷酷道:“你们自己睡,许陵光和我睡。” 羽融立刻抗议:“你为什么不自己睡?!” 岁春也跟著帮腔:“就是,你都多大了!” 兰涧面不改色,一句话堵住了小崽的抗议:“大人有事商量,你们不用知道。” 小崽们只能悻悻作罢。 不过他们也都不乐意自己睡,於是一个接著一个,进了同一间房。 时间还这么早,大家一起睡还可以玩一会儿呢! 见小崽们进了房间,兰涧才拉著许陵光进了屋。 许陵光侧脸看兰涧:“我们有什么事要商量?” 兰涧理直气壮道:“哄小崽的,不然他们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许陵光抱著软枕往软垫上一倒,给他竖大拇指:“你真厉害。” 兰涧嘴角弯了弯,接受了他的夸奖。 第315章 「怎么你睡了一晚上,头髮不乱,衣服也不皱?」 许陵光大字形在软垫上瘫了一会儿,又爬起来,凑到兰涧身边:“不过我还真有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盘腿调息的兰涧睁开眼看他。 “混沌之炁和小麒麟都找到了,现在混沌的意识也已经清醒了,鎏洙师父的遗愿也算是完成了一半。不过等我们走的时候,怎么安置混沌和麒麟卵啊?” 兰涧倒还確实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私心是不愿意带上混沌的,便道:“明日再去看看麒麟卵,观察几日,若是小麒麟没有甦醒的跡象,我们就先行离开吧,日后再抽时间经常来看就是。至於鵸鵌和混沌,就让他们继续守在茫崖。小麒麟不甦醒,麒麟卵每隔十年都需要鵸鵌去换一次尾羽,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开。” 许陵光觉得也只有这个办法,但可能是混沌意识忽然甦醒,他总觉得混沌出现是个变数。 “你说混沌都甦醒了,小麒麟有没有可能也会醒过来?” 兰涧沉吟:“不好说,而且混沌甦醒完全是个意外。” 要不是鵸鵌一时贪吃把混沌之炁吞了,混沌的意识估计也不会这么容易醒过来。 而且眼下混沌还没有任何记忆,还以为自己是鵸鵌的另一颗头,倒也不算完全甦醒。 许陵光托著腮:“也是。” “不过我总觉得把鵸鵌和混沌留在茫崖不太放心,要不然我们把鵸鵌带回哀牢山?时间到了带它回来换尾羽也来得及。” “不然就混沌这个性格,我总担心我们一天没拦住,鵸鵌就被他气死了,又或者闹出別的乱子来。” “而且鵸鵌本身就不是个安分老实的性格,也就是有混沌衬托,才看起来比较老实而已。” 许陵光分析得不无道理。 而且以兰涧过往对混沌的认知来说,把鵸鵌和混沌单独留在茫崖,不是可能会出乱子,而是一定会出乱子。 但道理归道理,一想到要把混沌带在身边,甚至是带回哀牢山,他就不乐意。 兰涧含糊地说:“再看看吧,反正还要在这里待几天才走,而且鵸鵌也未必就愿意跟我们走。” 许陵光一想也是,反正还有时间,等走的时候再想这个问题也不迟。 於是他也不想了,往后一倒躺回去,又从怀里宝贝地將装满了高阶丹药的丹炉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颗丹药,捏在指尖对著光细细观察丹药上的纹路和韵律。 许陵光心神沉浸在丹药上,没有注意到对面兰涧已经没有调息了,而是定定看著他。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兰涧才敢这么不加掩饰地看著许陵光。 白天他被许陵光气走的时候,还在想要不然乾脆跟许陵光坦白好了。 许陵光明明也很亲近他,对他很好,说不定自己一说他就答应了呢。 但是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在许陵光揣著热腾腾的烤鱼来找自己时,又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泄掉了。 兰涧心里第一次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现在这样他就已经非常满足了,万一贸然开口,许陵光对他无意,到时候疏远他怎么办? 兰涧只是想一想,就无法接受这样的可能。 如果许陵光从此疏远他,和他形同陌路,他不敢想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 兰涧垂下眼眸,忽然理解了当初司渊的患得患失。 许陵光研究了一会儿丹药,得到了许多体悟,又搬出丹炉来尝试按照新的感悟炼製丹药。 不过他的修为摆在这里,很多东西虽然领会了,但是真正实践起来却受到不少的限制。 尝试越级炼丹失败了五次之后,许陵光把丹炉一推,气哼哼道:“算了,明天再努力也不迟。” 遇到困难先睡大觉。 许陵光从须弥戒里拿出床褥去铺床,铺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个人,他回头问兰涧:“你今晚和我睡吗?” 问这句话时他没过脑子,说出口了才意识到这话好像有歧义,於是立刻用力咳嗽了几声,补救道:“小崽应该都已经睡了,你现在换房间他们也不会发现。” 他还以为兰涧跟过来,是为了帮他解围哄住小崽们。 兰涧看他一眼,语气淡淡说:“不用这么麻烦了,將就一下吧。” 许陵光觉得也是,反正在这里也住不了几天,他们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於是把床铺得松鬆软软,再放上两个自製的枕头,许陵光往里面的枕头上一埋,侧过脸对兰涧说:“那我先睡了啊,你也早点睡,別整晚打坐。” 说完他自己就呼呼大睡了。 兰涧等他睡熟之后,才宽衣上了床。 他睁大眼睛躺在许陵光身侧,侧脸看了他半晌,才闔眼睡了。 翌日一早,许陵光还没睁开眼睛呢,就听见外面传来叫声。 “起床了!太阳照屁股了怎么还不起床!” “再不起床我进来了!” 那声音又尖又粗,语气带著旁人学不出来的霸道和理直气壮,许陵光从枕头里抬起头,迷迷糊糊问旁边的人:“是不是混沌在外面?怎么大早上就开始吵?” 他还没睡醒,声音带著沙哑的鼻音,听起来软绵绵的。 兰涧看他一眼,见他鼻子上沾著碎发,给他把碎发拨开,看了一眼窗外挪来挪去的影子,施了个禁言咒和定身咒,说:“你继续睡吧,我把他赶走了。” 窗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的混沌:!!!! 放屁!老子没有走! 许陵光闻言又迷迷糊糊把脸埋进枕头里,但他闭上眼睛却反而没有睡意了, 躺了一会儿他自己坐了起来,对兰涧道:“算了,睡不著,还是起来吧。”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见兰涧也坐起身来,身后银色长髮铺了满床,但每一根头髮丝儿都是顺滑的,分毫不乱。 许陵光驀然凑近兰涧,睁大了眼睛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表情严肃道:“我有一个问题。” 兰涧被他看得浑身僵住:“嗯?” 许陵光凝重道:“你是不是趁我没睡醒偷偷起来收拾过了?” 他看著睡了一晚仍旧一丝不苟的乘黄族长,羡慕嫉妒恨道:“怎么你睡了一晚上,头髮不乱,衣服也不皱?” 如临大敌的兰涧:“……” 他暗暗鬆了口气,面无表情道:“我睡觉不爱动。” 第316章 「把它放了,我吃什么?」 许陵光低头看看自己,不仅衣服皱巴巴,连自己这边的床单都是皱巴巴的,枕头原本跟兰涧的並排摆著,结果现在已经完全歪到了兰涧那边去,有一小半压在兰涧的枕头上面。 头髮更不用说了,一晚翻滚之后睡得乱七八糟,等会又得梳老半天。 要不是剪短髮太过特立独行,他实在很想把这一头长髮给剪短了。 许陵光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心虚地哈哈笑起来:“哈哈好像是哦。” 他机智地略过这个令自己尷尬的话题,跳起来下床,去换衣服梳头了。 兰涧看见他睡得松垮垮的黑髮身后一晃一晃,和主人一样活泼,看得人心情都明媚起来。 他嘴角翘了翘,昨晚入睡前的阴鬱一扫而空。 其实现在这样也很不错。 许陵光和自己的头髮战斗完,才推开窗户去看窗外的鵸鵌。 窗外有个黑漆漆的影子,翅膀张开一动都不动,一看就是鵸鵌。 不过他忘了窗户是外开,窗扇往外一推,被定住的鵸鵌也被推了下去,啪嘰摔在地上。 不过好在同时定身咒和禁言咒也解开了,他愤怒地扑腾著翅膀飞起来,在窗外骂骂咧咧:“大胆!竟然对我用定身咒!” 说话的显然是混沌,许陵光不以为意:“一大早上吵吵什么?” 鵸鵌立刻抢答:“我该泡药浴了!” 它显然还很在意自己没长出来的羽毛。 混沌不满啄它一下:“你先闭嘴,等我说完。” 又神气地昂著头看许陵光:“你出来看看,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许陵光完全不想知道混沌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惊喜,但混沌这架势分明就是他不看就不消停,许陵光只好跟他出去。 混沌示意鵸鵌快点带路:“你飞快点,怎么这么慢,没吃饭啊?” 说完又想起来確实没吃饭,就哼道:“快点飞,到地方就有饭吃了。看你这面黄肌瘦的样子,连带著我都变丑了!” 鵸鵌:“……” 鵸鵌敢怒不敢言,只能拼命扇翅膀。 许陵光跟著到了昨天的湖边,隔著大老远就看见小崽们围著个巨大的东西议论纷纷。 他心中冒出一点不好的预感:“那是什么?” 混沌得意道:“送你的礼物!怎么样,够大吗?” 他甩了甩脑袋:“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拖上来的。” 许陵光走近,终於看清那巨大的东西竟然是一条鱼。 那鱼有一间屋子那么大,背部是黄黑色,长满了一根根的软刺,白色的腹部不知道是原本就这么大,还是生气鼓的,像个巨大的气囊鼓著,衬得鱼鰭和鱼尾格外袖珍小巧。 许陵光琢磨著,这鱼怎么看著像plus版的河豚? 看见许陵光过来,大河豚的眼珠子转了转,尖叫道:“你们这些卑鄙的傢伙,快放我回去!你知不知道小爷是谁!” 许陵光:“……” 得,还是个成了精的。 混沌兴高采烈飞到河豚鼓囊囊的肚子上站好,他张著翅膀道:“这么大一条鱼,够我们吃了。还和昨天一样烤吗?要不要我去生火?” 河豚又气又怕,鼓著肚皮骂骂咧咧地说脏话。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把它放回湖里去。” 混沌不干:“把它放了,我吃什么?” 许陵光说:“你要是不放,以后都没得吃。” 河豚在旁边帮腔:“还是这个人族讲道理,不像这只野蛮的老鸟!” 鵸鵌抬起一只脚:“说得好!我这就把你送回去。” 混沌要捉这条大鱼的时候它就不同意,这么大一条鱼,浑身还长满了尖刺,碰一下就要被扎的一哆嗦,平时它看到了都要绕路走。 结果这个愣头青非要捉,说个大才能吃饱,於是追著这条大鱼追了一个早上,身上扎满了刺才终於把这东西从湖里给拖上岸。 鵸鵌想起来就生气! 混沌很不高兴,但他有点怕许陵光,昨天他就看出来了,这岛上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崽,全靠这个人族养著。 要是得罪了他,恐怕以后真的就没吃的了。 他不情不愿地在河豚肚皮上踹了一脚:“好吧,听你的。” 河豚一听,也不用鵸鵌去拖了,两个短短的鱼鰭拼命扇动起来,硬生生靠自己翻了个身,然后肚皮一鼓一鼓,皮球一样自己弹走了。 旁边的小崽发出惊嘆声。 岁春踮起脚研究暮云的大肚子:“你也可以像那条鱼一样在地上弹吗?” 他这么一说,其他小崽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引到了暮云的肚皮上,都用好奇的目光盯著暮云。 暮云羞愤地用短短的爪子捂住肚皮不给他们看:“我!不!能!” 小崽们顿时失望嘆气。 要是可以的话,好想坐上去试试哦。 可惜。 许陵光在一边忍笑,对鵸鵌道:“你去多抓点鱼回来,等会给你们做午饭,包吃饱的。” 鵸鵌本来看混沌吃瘪就已经很高兴了,一听许陵光还要做好吃的,整个鸟都振奋了,这回不用混沌催促,它翅膀一拍冲天而起,一个猛子扎湖里捉鱼去了。 许陵光又安排玩闹的小崽们去捡柴火,等会儿用来做饭。 他正翻著须弥戒里的食材,琢磨著等会儿做什么菜时,忽然听见一声清晰的碎裂声。 那声音像是从头顶传来的,像玻璃炸裂时发出的脆响。 但声音要更大,更震耳。 而且这里又没有玻璃,哪里来的玻璃炸裂声? 许陵光立刻去看小崽们,幸好小崽们还没散开,他厉声道:“有虞,带他们回来,別乱跑。” 刚说完兰涧就过来了,他抬袖將小崽们全部收入袖中,抬眼看向头顶。 “出什么事了?” 许陵光见他眉头紧皱,猜测他应该知道原因。 “阵法破了。”兰涧语气有些凝重。 “怎么会忽然破了?” 许陵光愣了下,忽然想到了孤峰上的麒麟卵:“小麒麟!” 兰涧显然也想到了,他拉起许陵光就往茫崖上去:“去看看。” 四面八方的碎裂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频繁。 等到了茫崖上,许陵光发现茫崖上的石碑竟然也都在震动,石碑上本来就已经模糊不清的符文,全都在以一种不同寻常的速度变浅、变淡,最后消失。 符文消失后,珊瑚红的石碑一瞬间化作灰白,而后变成了一摊粉末。 他们抵达茫崖不过瞬息,九耀定魂阵中的石碑已经消失了近半。 石碑中央的青铜阁楼也在晃动,屋檐下掛著的青铜铃齐齐发出响声,叮叮噹噹不绝於耳。 第317章 「小麒麟要破壳了。」 两人迅速进了阁楼,从云梯前往孤峰。 孤峰之上,翻藤的藤蔓铺满了整个地面,原本清脆的枝叶已经变得枯黄,中间那枚麒麟卵吊在藤蔓末端微微晃动著,外面包裹著磅礴的灵气。 “这灵气比上次来多了好多。” 许陵光惊讶四顾,能明显感觉这孤峰犹如一个旋涡,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抽取灵气,灌入中间的麒麟卵之中。 “是不是小麒麟要醒了?” “小麒麟要破壳了。” 许陵光与兰涧异口同声,说完两人对视一眼,许陵光紧张地深呼吸:“这阵仗会不会太大了一点啊?中间没出什么岔子吧?怎么突然就要醒了?” 兰涧却摇摇头:“不是甦醒,是破壳。” 许陵光不解:“有什么区別?” 兰涧说:“这枚麒麟卵是仿造麒麟蛋製成,麒麟与其他种族不同,它们刚生出来时只有一层薄薄的包裹著羊水的卵衣,卵衣脱离母体之后,隨著不断吸纳灵气,会逐渐变得坚硬起来,犹如一颗蛋一样。小麒麟需要靠自己的力量破壳而出,才算是真正的诞生。” “这枚麒麟卵里的小麒麟,当初出生时正逢山海境剧变,灵气不足以让卵衣变得坚硬,后来它破壳的时候,又遇上了山海境崩毁,不够坚硬的卵衣出现了裂缝,小麒麟仓促破壳,导致身体十分孱弱。” “后来司渊带小麒麟穿过两境之间的壁垒时,它因太过孱弱没有撑过去,司渊想尽办法也只是保住它魂魄不散,变成不生不死的状態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小麒麟要重新从这枚麒麟卵里破壳?” 虽然知道了原理,但许陵光还是很吃惊:“怎么这么突然?” 兰涧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说:“並不算突然,你不是为它祈福了?” “现在它再次从麒麟卵中破壳,或许可以弥补刚出生时的不足。” “我就是照葫芦画瓢写了一串古文而已。”许陵光觉得太不真实了:“有这么大用处吗?不是说鎏洙师父这么多年用了无数办法都没能让它甦醒?” 现在自己就写了一串符文,为小麒麟祈祷了两句,小麒麟不仅醒了,还能重新破壳? “太魔幻了吧?”许陵光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喃喃自语。 兰涧也觉得不可思议,没有经歷过山海境时期的人,是无法想像这是一种如何强大的能力。 他伸手按住许陵光的肩膀,一字一句郑重道:“这个能力,除了我以外,不能再告诉任何人。” 怀璧其罪的道理许陵光还是明白的。 他用力吞咽了一下,点点头:“嗯,我不会乱说的。”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兰涧这才勉强放心,暂时將注意力转移到了的麒麟卵上。 麒麟卵还在源源不断地吸取四周的灵气,碎裂声也越来越明显—— 兰涧说:“灵气很可能不够,小麒麟要破壳,需要更多的灵气。” 难怪外面的阵法忽然出现了问题,是麒麟卵抽取的灵气太过巨大,导致维持阵法的灵气不足,阵法才开始碎裂。 “那要怎么办?” 许陵光急得踱步,忽然想到了什么,从须弥戒里往外掏乾坤袋:“我想起来了,还有灵石!” 他把乾坤袋打开,哗啦啦往外倒灵石。 晶莹剔透的灵石还没落地,就化为灵气被麒麟卵所吸收。 “真的有用。” 许陵光继续倒灵石,看著一堆堆灵石瞬间化为灵气消失,他心疼得直抽抽。 但转而想到这都是鎏洙师父留下来的,並不是自己辛辛苦苦赚的,心臟又没这么痛了。 “难怪鎏洙师父把灵石就这么堆在屋子里,她恐怕也是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担心小麒麟破壳时灵气不够吧?” 兰涧“嗯”了声,忽然凑近他,说:“你看,麒麟卵动了。” 许陵光动作一顿,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麒麟卵好像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凸起一小块,又很快恢復。 许陵光心臟一下提起来:“麒麟卵的灵气吸收够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要破壳了?” 兰涧也难得有些紧张,他虽然从司渊那里知道了许多有关麒麟的事情,但是亲眼看到一头小麒麟破壳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毕竟山海境中各族幼崽都十分珍贵,是绝对不可能让其他种族观看自家幼崽诞生的场面的。 兰涧的声音不自觉放轻了许多:“应该没有问题,这枚麒麟卵是仿製的,又被灵气温养了这么多年,现在这些灵气其实大部分应该都被里面的小麒麟吸收了。” 许陵光吁出一口气,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那就好,我好紧张啊。” 乾坤袋里的灵石已经全部堆在了地上,两人没去管灵石,而是小心地靠近麒麟卵,目不转睛地观察它的变化。 小麒麟果然在破壳了。 麒麟卵先是这里凸一块,那里凸一块,好像是里面的小麒麟在寻找突破口。 顶了半天后,小麒麟大约终於选定了突破的地方,卯足了力气对著麒麟卵顶部用力。 就这么断断续续地凸起、恢復、凸起,恢復,循环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麒麟卵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以缺口为中心,裂纹朝著四周蔓延开。 有了缺口,小麒麟破壳的速度更快了。 原本只有手指头那么大一点的缺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许陵光几乎已经看到了一只钝钝的小角。 他悄声说:“要出来了。” 兰涧无声点头,目光一瞬不瞬盯著小洞。 里面的小东西似乎在蓄力,停顿了几息之后,许陵光听到了一声稚嫩“嗷”声,隨后就看见一团黑色的小东西猛地从麒麟卵里冲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要往地上掉。 许陵光一急,马上伸手去接—— 兰涧和他同时伸手,两人的手一上一下交叠在一起,同时接住了差点掉在地上的小麒麟。 第318章 「他比那个恶婆娘好多了,还给我做饭吃。」 刚刚出生的麒麟幼崽跌坐在许陵光掌心,它的眼睛刚刚睁开,银白色的眼珠圆而清亮,脖子上一圈湿漉漉的白色鬃毛一直蔓延到胸口,身上的鳞片还未长出,柔软的皮肤上覆著一层细短的绒毛,整个身体只有成年男性一个手掌那么大,不过重量倒是不轻,许陵光托著它,只觉沉甸甸的坠手。 小小的幼崽刚刚破壳而出,看上去还很茫然,视力也不太好的样子,只是耸动著鼻头在许陵光手指上闻来闻去,还会伸出舌头舔一舔,弄得许陵光手指发痒。 许陵光放轻了呼吸,用低低的声音问兰涧:“这就是麒麟幼崽?和司渊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在奉灵城时许陵光见过司渊的原形。 黑色麒麟双眼猩红,身披鳞甲,四蹄踏血,双足一跺震天撼地,胆子小的人都不敢直视。 但手心里的小糰子却不一样。 头如幼鹿,眼睛大而圆,两只毛茸茸的鹿耳忽扇忽扇,额头中间还有一根大约一个指节那么长的独角。 独角並不尖锐,圆圆钝钝,呈深灰色。 “这也太可爱了吧。” 许陵光盯著新生的幼崽看得目不转睛,脸上都是喜悦。 “我也是第一次见。” 兰涧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麒麟幼崽,他认识司渊的时候,司渊已经长得比羽融他们还要大了,虽然不如成年麒麟威风凛凛,但也有了几分气势。 他伸出手指轻触幼崽动来动去的耳朵,结果幼崽却转过头耸著鼻头嗅了嗅,然后笨拙地伸出两只前爪抱住了他的手指,呆呆舔了一口,发出稚嫩的叫声。 “嚶!” 它的声音细细地,像幼猫一样,叫了两声之后,就累到了一样趴在许陵光掌心团成一团,耳朵耷拉下来,闭上眼睛睡了。 许陵光看得大气都不敢喘,两只手稳稳托著它,生怕把幼崽给顛著了。 “睡著了,怎么办?”他用气音问兰涧。 兰涧其实也不太懂麒麟幼崽该如何照顾,只能靠著从前的经验扫视四周,將那个被撞破了的麒麟卵拿过来,一脸可靠地说:“暂时用这个给它做窝吧。” 麒麟卵顶部破了个大洞,不过其他部分倒是完好的,毕竟是鎏洙千辛万苦用各种珍贵的材料製成,又蕴养了小麒麟这么久,用来做小麒麟的窝应该还挺適合。 许陵光立刻说:“这个好。” 兰涧將顶部的破洞修得更加光滑圆润一些,许陵光则小心翼翼把睡熟了的麒麟幼崽放了进去。 被放进窝里的幼崽先是翻了个身,喉咙里发出嚶嚶的细嫩哼声,听上去有点不太满意的样子、 不过它实在太困了,哼哼了两声,又得到许陵光小心翼翼的拍哄之后,就安心睡了过去。 许陵光抱著麒麟卵和兰涧一起下去。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经由云梯回到青铜阁楼,推开门后,许陵光发现外面石碑林竟然已经全部消失了,有风吹过,扬起一地的飞灰。 “小麒麟醒了,这些阵法也就没用了。”兰涧说。 偌大一个茫崖上,只剩下一座青铜阁楼,以及与之遥遥相对的枯树——那是鵸鵌原本的住处。 许陵光抬头看了看天,能隱约看到摇晃的流光:“雾隱流觴是不是也要破了?” 雾隱流觴是隔绝茫崖与外界的迷幻阵法,一旦破了,茫崖將不再与世隔绝。 兰涧轻“嗯”了声。 “那我们还得赶紧收拾一下东西。”许陵光说:“这里靠近扶风城,现在阵法破除,这么大范围的灵气异常波动,说不定会引起有心人注意。” 虽然现在有兰涧做靠山,但能少点麻烦还是少点麻烦好。 更別说现在他怀里还抱著只新生的小麒麟。 两人达成共识,一起回到了湖心岛上。 兰涧说得果然不错,雾隱流觴大阵已经快要支撑不住,最明显的就是这雾隱湖已经不再平静,水流越来越急,像是堵塞了许久的河道忽然通畅,朝著远方奔涌。 许陵光看著汹涌的湖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缓缓扭过头问兰涧:“鵸鵌呢?” 他有点迟疑地说:“我怎么好像记得,阵法出问题的时候,它下水了……?” 说完许陵光四处张望,完全没有看见鵸鵌的影子。 要是之前,鵸鵌光是和混沌两颗头吵架,就能吵得整座岛都能听见。 但现在岛上却安安静静的。 许陵光惊悚地转头看向波涛汹涌的雾隱湖:“它不会被水捲走了吧?” 兰涧皱眉,不太確定地说:“好歹也是只鵸鵌,而且还有混沌……” 话音还没落下,就见两个乌黑湿透的鸟头从水里钻出来,其中红眼睛那颗还在骂骂咧咧:“蠢货!让你不听我的,差点就被暗流捲走了,到时候都得玩儿完!” 另一颗鸟头嘴里还叼著条尺长的银鱼,苦於嘴里有东西无法反驳,只能拼命逆著水流扑腾翅膀,带著一身水狼狈地飞了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空中,鵸鵌看见湖边的许陵光和兰涧,立刻兴奋地落下来。 鵸鵌扔下嘴里叼著的鱼,抱怨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湖里的鱼忽然全跑了,我追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逮著一条,结果还没来得及出水,湖里忽然捲起了水龙捲!” 鵸鵌后怕地扇扇翅膀,比划道:“这么大的水龙捲,又大又急,一下子就被卷进去了,我在这里一百多年从没见过,差点都没能出来。” 混沌在旁边气得跳脚:“我早就跟你说了湖里情况不对,让你上来,你偏要捉鱼,你这个蠢货!” 鵸鵌终於找到机会反唇相讥,冷笑道:“那这条鱼都是我的,你不许吃!” 他用鸟喙把银鱼往许陵光面前推推,討好道:“你说了给我们做午饭的。” 许陵光:“……” 他感受到了和混沌同样的无语。 但看看鵸鵌浑身湿淋淋的样子,又觉得这鸟也怪可怜的,独自在茫崖上守了一百多年,估计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於是心心念念就是那一口吃的。 於是將银鱼捡起来道:“你先去泡药浴,我收拾一下东西,然后再做晚饭。” 鵸鵌拼命点头,看著许陵光的目光甚至都有些濡湿了:“他比那个恶婆娘好多了,还给我做饭吃。” 混沌:“……” 鵸鵌感动完,忽然觉得不对,脖子伸得老长去看许陵光手里捧著的麒麟卵,看了一会儿终於確定不是自己饿得眼睛,那真的是麒麟卵! 第319章 「它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 鵸鵌张开翅膀不可置信地啪嗒啪嗒追上去,转著脑袋使劲看许陵光手里的麒麟卵,语气有种压抑的兴奋:“你怎么把麒麟卵给偷来了?” “这样我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去换尾羽了?” 鵸鵌的黄眼珠子转来转去,异常灵活,里头都是期待的小算盘。 “嗯,不过这不是偷来的。” 许陵光强调道:“这是鎏洙师父託付给我的,现在小麒麟已经甦醒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以后不用再给麒麟卵换尾羽了。” “真的?” 鵸鵌还有点不敢置信,一颗脑袋左转右转,反覆跟许陵光確认:“以后我的尾羽可以保住啦?” 许陵光“嗯嗯”两声,又道:“护住这里的阵法也差不多要散了,我们准备把东西收拾一下,最迟明天就离开。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担心鵸鵌不懂,他又强调道:“阵法消散,灵力波动太大很可能会引人来探查,你留在这里说不定会撞上人族修士。” 鵸鵌这样的异兽,虽然比起妖族的待遇好一些,但多半也会被捉去当坐骑或者战宠之类的。 鵸鵌却完全不关心这些,它满脑子都是自己自由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自己要有漂亮的尾巴了! 它一个猛子衝上天,又俯衝下来,在许陵光头顶上转圈,声音高亢而尖锐:“我自由了!” 旁边还合著混沌崩溃地大叫:“你这个蠢鸟,別转了,我头晕!” 当然鵸鵌完全不听他的。 许陵光见它一时半会儿估计很难冷静下来,就抱紧了怀里的麒麟卵,跟兰涧说:“我们先去把岛上重要的东西收一收,然后让小崽们认识一下小麒麟。” 兰涧没有异议,跟许陵光一起收拾东西。 鎏洙留下来的东西很多,原本许陵光並没有打算都带走,准备大部分都保持原样,也算是对鎏洙的一种怀念。 但现在茫崖的大阵消散,虽然这个小岛可以藏在湖里,但还是有被发现的可能。 所以很多东西就不適合留下了。 许陵光指挥著兰涧,两人一起合作把鎏洙留下来的宝贝们都分类收进乾坤袋里,然后兰涧还临时布置了两个隱匿阵法,等他们离开之后启动阵法,可以让小岛更加隱蔽,减少被外人发现的可能。 等全部都收拾完,已经是下午。 修行之人半日不休息不进食倒是没什么问题,但鵸鵌就不太满意了。 它已经从重获自由的兴奋里平静下来,跟在许陵光头顶上,每隔十分钟就要问一次:“什么时候吃饭?” 许陵光被它问得没了脾气。 胡乱拿了一些给小崽们准备的鱼乾肉乾应付它。 结果这货吃完后对吃饭更执著了,黄色的眼睛几乎要把许陵光的后背盯出洞来。 许陵光和兰涧从空荡荡的二层小楼出来,外面夕阳火红。 鵸鵌从窗户上跳下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地追问:“忙完了吗?该吃饭了吧?” 许陵光被它缠得没法,说:“就吃了就吃了。” 说完就指使它去捡枯枝生火。 鵸鵌二话不说就干劲满满地去了,混沌骂骂咧咧说它没出息的声音隔著老远都能听见。 许陵光则趁著这个时候,让兰涧把小崽们放出来。 小崽们晕头晕脑从袖里乾坤出来,就看见许陵光捧著个大大黑黑的蛋蹲下身,笑眯眯地说:“来,给你们介绍个新朋友。” “新朋友?” 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的羽融一下子就爬了起来,他前爪搭在许陵光手臂上,试图去看蛋里有什么:“哪里来的新朋友?” 妘风直接踩在他身上探头:“睡在蛋里,是和昭灵一样吗?” 羽融不满地抖动身体把她掀下去。 旁边的昭灵一听和自己一样,立刻“啾啾”了两声,扑腾著翅膀飞起来想看蛋里的“新朋友”。 但小崽虽然惦记新朋友,但也没有忘了旧朋友,它两只爪爪费力地抓著小鸡,试图带著他一起飞起来。 小鸡张开翅膀使劲扑腾,“嘰嘰”叫著使劲,结果就是最后两只崽谁也没有飞起来,一个叠著一个摔到了地上,嘰嘰啾啾一通乱叫。 岁春在旁边哈哈大笑,还没减肥成功的暮云把两个摔得晕头转向的小崽捡起来,一边一个放在自己肩膀上。 结果还是看不到。 许陵光吊足了小崽们的胃口,才小心翼翼地將麒麟卵倾斜了一些,让他们看里面的幼崽。 “喏,这就是,它才刚出生,还在睡觉。” 小崽们纷纷探头,看见仰面朝天,肚皮一鼓一鼓的小麒麟时,同时发出惊嘆声。 “好小哦。” “看起来跟我们都长得都不一样。” “黑色的毛毛跟有虞很像!” 变成人形的有虞仔细看了许久,轻声问:“这是……麒麟吗?” 小崽们整天只关心吃喝玩乐,完全没在意兄长们来茫崖做什么,但是有虞却记住了。 兄长聊天时提起过麒麟卵,言语之间还很是担忧的样子。 现在看来,这个小黑团应该就是小麒麟了? “它叫什么名字?”有虞问。 这个问题还真把许陵光问住了,他扭头看兰涧:“小麒麟有名字吗?” 兰涧拧眉:“似乎司渊提过一嘴,我想想。” 名字还没想起来,就听小崽又问:“它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妘风说:“最好是妹妹!” 许陵光:“……” 他再次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兰涧。 这个问题兰涧倒是回答得上,他刚才已经悄悄留意过了:“是妹妹。” 妘风一听就高兴起来,两只耳朵竖得笔直笔直:“哇!真的是妹妹!” 许陵光笑著捏捏她的耳朵:“妘风有伴儿了。” 第320章 是个非常警惕的小崽。 给小崽们介绍过新成员之后,许陵光就把麒麟卵交给了兰涧和有虞,让他们两个照顾小麒麟,自己则去准备晚饭。 小崽们头一回没有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而是眼巴巴地围著兰涧和有虞,踮著爪爪去看麒麟卵里熟睡的小麒麟。 羽融看了半天,有点急性子地想伸手去扒拉小麒麟:“她怎么还不醒啊?” 妘风一巴掌打掉他的爪爪,嫌弃说:“你不要把她吵醒了。” 说完自己忍不住伸爪轻轻碰了一下小麒麟的耳朵,惊嘆道:“它的耳朵好软哦,热热的。” “她吃什么啊?” 暮云个头大,挤不到里面去,只能拼命往里面探头看。 “这么小,应该要喝奶吧?” 爬到暮云头顶抢占了好地方的岁春道:“我看那些人类的幼崽刚出生都是要娘亲餵奶的。” 小鸡扑腾了一下翅膀,眼睛里都是疑惑:“那谁给她餵奶?” 小鸡的问题难住了小崽们,一眾小崽努力思考过后,得出了统一的结论:“肯定是陵光哥哥!” 一旁的有虞听著,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看看大哥又看看小崽们,迟疑著说:“应该可以喝牛奶或者羊奶吧?” 他依稀记得羽融和妘风就喝过呢。 正討论著,睡足了小麒麟哼了一声,又翻了个身,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 几个小崽围成一圈从洞口看她。 小麒麟的眼睛一开始没聚焦,呆呆地和上方一圈小崽们对视。 “她看起来好呆啊。” “她的眼睛是银白色的。” “怎么不动,是不是嚇到她了。” “她会说话吗?” 幼崽们嘰嘰咕咕说个不停,呆呆的小麒麟目光终於聚焦,看到了头顶的小崽们。 她一个翻身坐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眼睛瞪得圆溜溜,耳朵也竖起来,用非常细嫩的声音“嗷”了一嗓子。 但因为声音还太嫩,听起来就像小猫哼哼,毫无威慑力。 羽融:“她是不是饿了?要喝奶?” “看起来不像。” “也许是想出来玩。”暮云说。 昭灵扑腾翅膀飞在小崽们头顶,不停“啾啾”。 小鸡给他翻译:“你们太吵了。” 最后是妘风一爪把围观的小崽们扒拉开:“肯定是你们嚇到她了,你看她还在往后面退。” 小崽们一看,小麒麟果然已经退到了边缘。 一双银白的圆眼睛转来转去,看上去湿漉漉的,已经聚集了水汽。 妘风怒道:“你们把她嚇哭了!” 兰涧听著,这才拧眉来看:“安静,我看看。” 小崽们一听小麒麟被嚇哭了,立刻就闭上了嘴,只是眼睛依旧滴溜溜转著,想看看小麒麟。 兰涧伸手將小麒麟捧出来。 小麒麟坐在他手心,眨了眨眼睛,在他手指上蹭了蹭,发出嚶嚶的声音,像在告状。 而且可能是觉得自己有了靠山,她这会儿也不怕了,雄赳赳气昂昂地站起来,前爪立起来在地上跺了下,又“嗷”了一嗓子。 这一次比之前有气势许多,看著奶凶奶凶的。 旁边的有虞看见她竖起来的耳朵,想碰一碰但又怕嚇到小小的幼崽,最后只是克制地捏住手指,想了想,又拿出自己珍藏的山楂,剥开油纸,递到小麒麟面前。 “別怕,这个给你。” 山楂是许陵光特地给有虞做的,葫芦毕竟不好携带保存,但是要是做成山楂就简单多了。 新鲜红艷的山楂果和在一起熬製,再倒进模具里做成一个个小山楂的样子,酸酸甜甜很是可口,用油纸包好装在荷包里,隨时隨地就可以吃一颗。 除了葫芦,这是有虞最喜欢的,平时都捨不得多吃。 而散发出酸甜香味的山楂,显然也引起了小麒麟的注意。 她刚刚甦醒,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很模糊,除了爹娘的气息之外,她对陌生的气息非常警惕,是个非常警惕的小崽。 不过可能是在爹爹的掌心里,被爹爹的气息包裹著,让她感觉到了安全,所以胆子也变大了一些。 她回头看看兰涧,有些犹豫。 兰涧朝小崽露出鼓励的笑容,手指轻轻在她的独角上点了下:“去吧。” 幼崽其实还听不懂人族的语言,但她从爹爹的动作和表情里,本能就明白这是得到了鼓励。 於是幼崽也鼓起勇气,小心地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有虞递过来的山楂。 有虞托著山楂的手很稳,没有抖动。 但在小麒麟靠近嗅闻的时候,他紧张得呼吸都放轻了。 其他小崽也都紧张地屏住呼吸,睁大眼睛观察小麒麟的一举一动。 小麒麟试探著用鼻子先拱了拱山楂。 山楂表面的渍黏在鼻头上,她疑惑地伸舌头舔了舔鼻头,就尝到了有点酸,但是又甜滋滋的味道。 幼崽的眼睛一下就睁大了,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声。 尝到了甜头,小麒麟看看有虞,见他一动不动地举著手,於是又大著胆子往前迈了两步。 两只前爪都踩到了有虞的手掌上去。 幼崽的爪子比起她的身体来说算是大了,爪下的肉垫温热柔软,还没完全长好的爪鉤紧张地扣住有虞的手心,很用力但是並不会疼,反而有点痒。 有虞忍住了痒意,没敢乱动,眼也不眨地看著小麒麟。 小麒麟踩实之后,低头又在山楂上舔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味道显然很对小崽的胃口,她匆忙舔了几下之后,就不满足地张嘴嗷呜一下把整个山楂球含进嘴里,然后转头跑向了兰涧。 小崽叼著小球,仰著脑袋眼睛亮亮地看著兰涧,身后的尾巴甩来甩去。 兰涧看出幼崽的意思,又点点她的小角,说:“你自己吃,我不吃。” 没能和爹爹分享小球的幼崽有点失望,她的耳朵垂下来,开始转头四处张望,鼻头耸动著,像是在找什么。 在空气之中嗅闻了一会儿,幼崽的眼睛一亮,就从兰涧的掌心跳下地,欢快地往前跑。 小崽们给她让出路来,一串跟在她后面,看她要去干什么。 然后就看到小麒麟用非常欢快但笨拙的步子冲向了正在准备晚餐的许陵光。 许陵光听见动静回头,就看见一只小小的黑色糰子朝自己跑过来,身后还跟著一串更大一些的毛糰子。 而最大的兰涧则不紧不慢地落后两步跟在一群小崽后面,和许陵光对上目光后,他用口型说:“小麒麟想给你送吃的。” 第321章 「我还没长胖的时候,也比她大。」 许陵光的目光移到小麒麟身上。 就见小麒麟已经跑到了面前,她的体型实在太小,站在许陵光脚边抬头的时候,小小的脑袋几乎要仰到背后去。 但她也不嫌累,叼著圆圆的山楂,仰著头一下跳到许陵光脚面上,喉咙里发出黏黏糊糊的“呜呜嗷嗷”声。 小崽们高低错落地蹲成一个圈,点评道:“她好矮哦。” “还不会飞。” 暮云说:“我还没长胖的时候,也比她大。” 许陵光听得哭笑不得,蹲下身用手指揉揉幼崽的脑袋顶:“怎么了?” 小麒麟奋力蹦了蹦,试图蹦到他腿上去,结果接连失败了三次,只能遗憾作罢,从喉咙里发出咕嚕咕嚕的声音,不停把嘴里叼著的小球往许陵光面前送。 嗷呜呜! 给你吃! 可惜幼崽还太小,不仅不会说人族的语言,嗷呜嗷呜的也说不太明白,急得尾巴直拍。 许陵光看著幼崽急得团团转,终於不逗她了,把小小的崽子捧起来跟自己视线平齐:“要把给我吃?” 幼崽听得懵懵懂懂,胡乱一通点头后,把叼著的小球吐在了许陵光掌心。 蹭了蹭许陵光的手指,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嚶声,听上去像在撒娇。 许陵光被这么个小东西萌得不行,这也太可爱了,得了一颗还要巴巴跑来跟自己分享,他不由得意看了旁边的兰涧一眼,不愧是他亲手“接生”的,果然跟他亲。 许陵光用手指把小球往小麒麟面前推了推,说:“我吃过了,这个都给你吃,不够还有。” 怕小麒麟听不懂,他语速放得很慢,还连比带划的。 小麒麟听懂了一些,低头在山楂上舔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满足地眯起圆圆的眼睛。 不过她也只舔了一口,大概有些疑惑许陵光为什么不吃,又朝他嗷了声,示意他也一起吃。 许陵光哭笑不得,想了想从须弥戒里拿出多余的山楂,打开袋子给幼崽看了一眼:“喏,我还有很多。” 小麒麟探头往袋子里看了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好多球! 她看著看著整个崽就想往袋子里钻。 许陵光急忙扎上袋子,將袋子收回须弥戒里,笑眯眯点一下幼崽额头的小角:“先把这颗吃完,再给你其他的。” 小麒麟这次明白了,娘亲有好多球! 她於是低头在许陵光掌心蹭了蹭,宝贝地叼起自己的小球,从许陵光掌心跳了下去。 落地之后她才发现周围围了一圈小崽,每一个都盯著自己看。 幼崽怀疑他们想抢自己的球,於是叼紧了球,警惕地后退了两步,耳朵都竖了起来。 不过短暂观察后,发现他们並没有扑上来抢夺后,小麒麟就放鬆了一点警惕,她蹭蹭许陵光的腿,绕开小崽们的方向,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趴下,两只前爪抱著球满足地舔来舔去。 小崽们又巴巴跟上去。 羽融看著小麒麟吃山楂,看著看著自己也吸溜起口水,他脑袋转来转去,盯上了有虞,蹭到有虞旁边说:“我也要吃山楂。” 说完“啊”地张大了嘴。 山楂许陵光给每个小崽都准备了一袋,因为担心吃太多对牙齿不好,所以是定量发放,一个小崽一个月也只有一袋而已。 羽融自然也有,但他贪吃,一个月还没完,自己的就已经吃了个精光,现在嘴馋只能找有虞討。 有虞无奈拿出山楂餵给他。 羽融嗷呜一声叼住,熟练地剥开纸,满足地含住山楂吸溜吸溜。 有虞把被他吐出来的纸捡起来收好。 一回头就看见脚边围了一圈小崽,都巴巴看著他。 有虞:“……” 他拧著眉头打开荷包,数了数,只剩下六颗了。 一个小崽分一颗,他自己就只剩下一颗。 原本还算鼓的荷包一下就变得瘪瘪的,只剩下孤零零一颗山楂。 有虞想了想,珍惜地將那一颗山楂拿出来,剥开油纸放到了嘴里。 酸酸甜甜的滋味蔓延开,他满足地眯了起眼睛。 许陵光隔著不远注意到小崽们分吃,想了想出声把有虞叫了过来帮忙。 他正在准备食材配菜,等鵸鵌捡回树枝,就可以生火做饭了。 有虞给他打下手已经很熟练,帮忙把需要的香料都一一切好、洗乾净。 趁著小崽们都在围观小麒麟,许陵光把刚才那袋山楂拿出来给有虞:“这次收好了,別又让小崽们看到,到时候分一分又没了。” 可能是小时候的经歷影响,有虞很喜欢把喜欢的东西藏起来慢慢吃。 许陵光也是相处多了才发现他这个习惯。 但他能发现,小崽们自然也会发现,所以每次小崽们自己那份零食吃完了,就会去找有虞討。 有虞自觉自己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只要小崽们要,他都会大方地分出去。 这样的结果就是他捨不得吃攒起来的零食果,最后一大半都进了小崽们的肚子里。 许陵光注意到,只好时不时悄悄给他塞一点,让他留著自己吃。 有虞红著耳朵接过袋,珍惜地收起来,小声“嗯”了一声。 许陵光见他收好了,就摆摆手说:“你去和小崽们玩儿吧,这里也没有什么要你帮忙的。” 他就是找个理由把有虞叫来,给他偷偷塞点球而已。 有虞却没有听话去玩,他站在许陵光旁边,时不时给他递个调料,头顶的耳朵一不小心冒了出来,毛茸茸一抖又一抖,看起来乖得不了。 许陵光看了看,见他乐意待著,就隨便他了。 他和有虞刚把菜备好,鵸鵌就拖著一大捆枯枝回来了。鵸鵌显然对吃饭抱有极大的热情,生怕柴火不够用的,不仅捡一大捆枯枝回来,还拖了半棵树。 枯枝和树用藤蔓捆结实了,鵸鵌两颗头叼著藤蔓另一头,拖卡车一样把巨大一捆柴火拖了回来。 第322章 「明明是两个头,为什么要用一个碗?」 拖树的动静惊天震地,嚇得小麒麟球都不舔了,猛地跳起来,叼著球就往许陵光身边冲。 许陵光接住一头扎到自己身上的小麒麟,顺手把她揣到胸前的衣襟里,一脸牙疼地看著满脸都是邀功之色的鵸鵌。 “……怎么还砍了半棵树回来?” 鵸鵌振振有词,理由非常充分:“怕你做饭不够用。” 他看著桌子上摆满的食材,兴奋地转了一圈:“这么多吃的,已经可以开饭了吗?” 说著就俯衝而下,瞄准了一盘切好的鸡肉。 许陵光眼疾手快地拎住他的翅膀:“这还是生的。” 鵸鵌诧异道:“生的又不是不能吃。” 许陵光:“……” 他无力教育鵸鵌,只好无语地把他放在远离桌子的地方,並让有虞看著他:“还想吃饭,就老实点。” 鵸鵌没能吃到肉。顿时蔫头耷脑。 旁边的有虞尽职尽责地盯著他,生怕他偷菜吃。 一直没出声的混沌终於找到机会抖擞起来,嘲笑道:“我早说了让你不要砍树,你非要蠢得拖半棵树回来!” “要你管!” 鵸鵌恼羞成怒:“又没让你拖!” 混沌比他更生气:“你累不就是我累!” 两颗头说著说著又吵起来,进而发展成互啄,然后一片鸟毛乱飞。 有虞拧眉看他们吵架,想了想陵光哥哥只让他看著鵸鵌不捣乱就行,没说不许他们打架,就乾脆隨他们去了。 还是兰涧嫌弃鵸鵌和混沌太吵,给他们施了个禁言咒,这才消停了。 “你去看小崽们吧,等会就要吃饭了,別让他们跑远了。” 兰涧把有虞打发去看小崽,自己走到许陵光身边,先把窝在他胸前衣襟里的小麒麟接了过来。 小麒麟看见他,糯糯地咪呜了一声,在他胸口蹭了蹭。 许陵光正愁做饭时揣著小麒麟不方便,兰涧就过来接手了。 他立刻开心地挥挥手打发小崽一样打发兰涧:“来得正好,你带她去別的地方玩吧,等会儿做饭烧到了。” 兰涧刚找到位置蹲下,结果许陵光就要赶他走。 他不高兴地抿了下唇,低声道:“我来生火,你炒菜,这样快一点。”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许陵光顿时怀疑地看著他,他可还没忘记之前兰涧进厨房的样子。 別又是来给他帮倒忙的。 兰涧看出他眼里的怀疑,闷不吭声蹲在灶台前,把枯枝塞进灶膛里,用灵力稳稳控制著火势。 做饭他是不行,但控火岂不是小菜一碟。 他瞥了许陵光一眼。 许陵光朝他笑笑,总算不再赶他,热锅倒油下菜,开始准备晚饭,还抽空指挥兰涧:“火再大点,小心別让小麒麟掉进火堆里了啊。” 兰涧默默將灵力压制的火势放开一些,火舌立刻躥起来,食材的香气在滚烫的油锅里爆开。 窝在他胸口的小麒麟发出惊奇的“嗷”声。 两只前爪扒在兰涧膝头,一会儿看看灶膛里熊熊的火苗,一会再看看灶上不停散发出各种香味的大锅,喉咙里时不时发出独属於幼崽的呼嚕哼唧声。 兰涧一边看著她,防止幼崽忽然添乱,一边面色严肃地计算著时间,往灶膛里添柴,前所未有的认真。 有人帮著生火,火势还可大可小,许陵光炒菜的速度快了很多。 也就是半个小时,六个菜就热腾腾地出锅了,用精致餐具装盘摆上桌。 到了饭点,小崽们不用人催,就乖乖上桌坐好,等著许陵光宣布开饭。 不过这次多了个鵸鵌。 鵸鵌闻著香气已经馋得团团转,但他被有虞盯著,根本没有机会偷吃,只能不停流著哈喇子远远望著,盼著开饭。 混沌瞧不起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嫌弃道:“能不能擦擦你的口水,都流到胸口的羽毛上了。” 鵸鵌哼哼说:“你管我!我都多少年没吃过一顿好饭了。” 他拼命探头嗅闻空气里的香味儿:“好香啊,我从来没有闻到这么好闻的香味。” 混沌:“……” 他跟这颗又馋又怂又蠢还没有见过世面的头实在没有什么话说。 许陵光给每个小崽分了碗,就连鵸鵌也有一个。 鵸鵌看著面前碗,奇怪道:“这个用来干嘛的?” 许陵光看著他几乎快要变成绿色的眼睛,警惕道:“当然是给你吃饭用的,你要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夹。” 他强调道:“绝对绝对不能直接上嘴,明白吧?” 鵸鵌只想赶紧开饭,胡乱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许陵光这才给他把每样菜都夹了一些,把碗堆得满满的之后,才跟小崽们宣布开饭。 小崽们已经养成了非常良好的餐桌礼仪,捧著自己的小碗吃得很是欢快,还想吃什么就让有虞或者兰涧帮忙夹,几乎不用许陵光多照顾。 许陵光自己吃饭,顺便餵小麒麟。 小麒麟才刚破壳,他也拿不准幼崽喜不喜欢吃这些,只能给她夹了燉得比较软烂的文鰩鱼肉,又给她加了一点奶白的鱼汤。 他本来想著幼崽应该胃口比较小,鱼肉都是挑的小块。 结果小麒麟尝了尝味道,忽然兴奋地“嗷”了声,就张大嘴一口把鱼肉叼起来,嚼都没怎么嚼就仰头咽了下去。 吃完她眼巴巴看向许陵光,脑袋蹭蹭他的手臂,发出呜呜的声音。 还要吃。 许陵光没想到幼崽这么能吃,又给她夹了肉放在碗里,吃吃得非常秀气的小麒麟头都不抬,整个身体都快趴到碗里去。 许陵光看得眼皮直跳,没忍住悄悄问兰涧:“她这才刚破壳,就这么能吃,没什么问题吧?” 兰涧拧眉想了想,说:“能吃是福。” 又指了指独自站了一大块位置的鵸鵌:“那个才叫能吃。” 许陵光看过去,就见鵸鵌和混沌又打了起来,鵸鵌下了决心要吃一顿饱饭,吃得狼吞虎咽,形象难以入目。 混沌嫌弃他太粗鲁,自己慢条斯理地吃。 结果就是他才细嚼慢咽吃了一块鸡肉,碗里的肉大半已经进了鵸鵌的肚子。 混沌立刻生气起来:“一碗肉你一颗头吃了大半!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鵸鵌压根不理他,埋头继续嚼嚼嚼,混沌骂骂咧咧的工夫他又吃掉了三块鸡肉。 混沌:“……” 他愤怒地啄了鵸鵌两下,结果鵸鵌仍然头也不抬。 混沌第一次在交锋之中尝到了吃瘪的味道,他愤怒地看向许陵光,要求许陵光再给自己一个碗。 “明明是两个头,为什么要用一个碗?” 混沌理直气壮道:“我要跟他分碗吃!” 许陵光看著鵸鵌的吃相,觉得小麒麟稍微能吃一点也不是什么事了,他嘴角抽了抽说:“但就算你们一人一个碗,你確定鵸鵌吃完了自己的不会跟你抢?” 混沌:“……”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第323章 「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投错了胎。」 因为鵸鵌和混沌的存在,这一顿饭吃得格外吵闹。 许陵光最后还是给了混沌一个新的碗,让他和鵸鵌分开吃。 但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鵸鵌狼吞虎咽吃完自己那碗,也不让许陵光给自己添菜,直接就把头伸到混沌碗里就开吃。 混沌自然不肯,两个头吃著吃著又吵起来,然后吵架升级成打架,一顿饭哪个头都没吃好。 等许陵光和小崽们吃饱喝足,鵸鵌和混沌也终於打完了,混沌要比鵸鵌强一些,但无奈鵸鵌可以控制身体,又是用翅膀拍又是用爪子抓,结果混沌也没討到什么便宜,两个鸟头都狼狈万分,羽毛东禿一块西少一块,看著比之前更丑了。 鵸鵌惦记著还没吃完的饭菜,气喘吁吁回来想要继续吃。 混沌看到已经冷了的菜又怒从心头起,但他实在没力气打了,只能骂骂咧咧地看著鵸鵌毫不嫌弃地把头埋到碗里大吃特吃,边吃还边发出猪哼声。 混沌绝望又无力道:“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投错了胎。” 不然为什么如此英明神武的自己为什么会和一头猪长在一个身体上。 旁边的许陵光听得嘴角直抽抽,很想告诉他:你不是投错了胎,而是上错了身。 不过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同情地问混沌:“你们吃饱没有?没吃饱我这还有肉,不过你们饭量太大了,再炒菜太浪费时间精力,只有生的了。” 混沌还没开口呢,鵸鵌听见了带著一嘴肉渣抬起头来,猛猛点头:“我吃我吃我都吃。” 它黄溜溜的眼睛盯著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饭桌,贼兮兮转来转去:“桌上的菜我可以吃吗?” 桌上其实也没有剩下什么了,小崽们吃饭一向吃得乾净,剩下都是一些边角料汤汁,许陵光语气迟疑:“吃倒是可以吃,但是——” 这你也要吃……吗? 他话还没有说完,鵸鵌就听了前半段,扑上去就开始风捲残云,还叼起盘子仰头把汤汁往嘴里倒,一滴都没剩下。 许陵光:“………………” 啊,这,不是,这也太那个什么了吧。 这次换成混沌跟死了一样吊在胸口,鵸鵌吃相实在太难看,肉渣汤汁乱飞,混沌闭著眼睛感受到喷溅到自己脸上的碎末,恨不得原地去世。 许陵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拿了个大盆,从须弥戒里取出之前囤的肉,每样拿了一些堆在盆里。 甚至都省了他切肉的功夫,毕竟他看鵸鵌那张鸟嘴连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跟粉碎机似的,根本不需要他帮忙切块。 鵸鵌大吃特吃的功夫里,许陵光和兰涧有虞一起把残局收拾了一下,又在岛上巡视一圈確认没有任何疏漏后,就准备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去扶风城。 晚上许陵光有点兴奋得睡不著,他盘腿坐在床上,腿中间放著麒麟卵,里面小麒麟已经肚皮朝天呼呼大睡。 他拉著兰涧说话:“你去过扶风城吗?那里是不是很大很繁华?” 见识过奉灵城、莒南城的繁华富饶,他很难想像扶风城还能如何繁华。 但扶风城怎么说也是一国首都,肯定各个方面都要比其他城池好上一大截。 兰涧说:“去过两次,但並没有细看,” 他对人族的城池並没有太大的兴趣,在他的眼里,扶风城与青羽城也並没有多大的区別。甚至对他而言,他更喜欢偏远安静的青羽城。 扶风城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气息自然也十分驳杂,並不利於清修,他其实不太喜欢。 但许陵光並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他对都城多少有点滤镜和幻想:“扶风城应该比莒南城更加庄严厚重有底蕴,比奉灵城更加热闹吧?” 兰涧倒是很乐意满足他的好奇心,但可惜有关於扶风城的记忆实在太过久远,也实在乏善可陈,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只能无奈道:“明天就去了,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多玩一阵子。” 许林光也正有此意,闻言点头道:“我也这么想,好不容易来一趟,肯定要尽兴了再回去。” 他们从青羽城一路北上,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到了扶风城附近。 说著许陵光又想起临行之前赵掌柜透露的消息:“我们出发的时候,赵掌柜说扶风城有妖族闹事正在戒严,也不知道这么久了风波平息没有,希望我们去的时候別出什么事端。” 他只想轻轻鬆鬆旅个游顺便买点当地土特產,要是还在戒严那就玩不成了。 兰涧却说:“我给扶风城的管事传讯问过,他说戒严已经解除了,城中已经恢復了往日的热闹。” 已经懒洋洋躺下的许陵光又支棱起来,整个人都凑到兰涧面前,眼睛眨啊眨地盯著他:“你什么时候问的?太有先见之明了吧。” 他凑得太近,温热的气息几乎洒在兰涧脸上。 兰涧呼吸窒了窒,垂下眼睛说:“就吃完饭之后,想起来就问了问。住处也都安排好了。” 还顺便让那边的管事將落脚的住处收拾了出来,他们去了就可以直接休息游玩,可以让许陵光少操些心。 许陵光盯著他看了半天,看得兰涧耳朵尖都开始发烫了,才咕噥著退开,大字形在他旁边摊开,麒麟卵则被放在他腹部:“跟你一起出门好省心啊,感觉都可以不用动脑子了。” 反正不管去哪儿都有人安排好吃穿住行,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 兰涧目光缓缓移到他搭在自己右腿的手臂上。 许陵光显然心情很好,整个人非常放鬆,四肢舒展开来大字形摊在床上,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非常愉悦。 这就导致他並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而他双手张开之后,右臂就难以避免地搭在了兰涧的腿上。 而许陵光正憧憬著明天的国都之游,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过於曖昧的距离。 兰涧也没有出声提醒,就这么盯著那截手臂,腿上肌肉绷得很紧。 直到窗户忽然被“篤篤篤”敲响。 一个张著翅膀的黑影在窗台上挪来挪去,鵸鵌諂媚的声音传过来:“开开窗,开开窗。” 第324章 「骨气又不能当饭吃!而且我就喜欢吃他做的饭!」 正在放空畅想的许陵光顿时回神,放在兰涧腿上的那只手也收了回去,他一手抱住麒麟卵,一手撑著床坐起身,推开半扇窗户,非常无语地看著大晚上来敲窗户的鵸鵌:“有事?” 他显然对鵸鵌刻板印象非常深重,第一反应是:“你不会又饿了吧?” 鵸鵌嘿嘿訕笑,他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到底有求於人,还是扭扭捏捏地装出几分內向的模样,期期艾艾地说:“不是明天就要去扶风城了吗?” 许陵光莫名其妙:“对啊,所以今天要早点睡,明天早点出发,算算路程差不多下午就能到了。” 鵸鵌支支吾吾:“就是、那个……” 许陵光觉得它扭扭捏捏的样子实在是有点辣眼睛,如果是可爱小崽这么磕磕巴巴不好意思,他会抱起来亲亲抱抱举高高,但鵸鵌这副样子做出来实在不太美观,於是他直接道:“你有话直说。” 鵸鵌听他这么说,脑袋晃了晃,索性直接问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它说著又扭捏起来:“你之前不是问我打算去哪里,我想跟著你。” 说完之后它有点担心被许陵光拒绝,眼珠滴溜溜转动,偷偷摸摸地观察许陵光。 “我虽然吃得多了一点,但是我可以帮你干活,给你做坐骑,当打手也可以!” 鵸鵌很努力地推销著自己,旁边的混沌恨铁不成钢:“凭我的本事,去哪里都可以让你吃饱饭!为了吃口饭就这么奴顏婢膝,半点骨气都没有!” 鵸鵌立刻反驳:“骨气又不能当饭吃!而且我就喜欢吃他做的饭!” 混沌气得脑仁疼,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了。 倒是许陵光想了想说:“跟著我也可以,管你一口吃的也没问题,也不用你做这么多事情,出门的时候你帮著照看照看小崽们就好。” 家里小崽越来越多,小崽们又总有各种各样的想法,没办法总关在家里。 但是出门在外难免有照看不过来的时候,鵸鵌虽然不太聪明,但客观地说到了外面战斗力应该还不错,当个灵宠帮忙看著小崽应该没问题。 “不过你这个体型有点太大了,回了哀牢山倒是无所谓,但是去扶风城估计得收敛一点,你有办法变小一点吗?” 许陵光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个大小。 “这算什么问题。” 鵸鵌用翅膀拍拍胸口,变成了普通鸟类的大小,体型小了之后,它身上禿了毛的地方看著也没有那么明显了,忽略三颗头的话,倒是还有几分英俊神武的样子。 许陵光满意点头:“这样就可以了。” 鵸鵌兴奋地展翅跳了跳:“那我明天和你一起走?” 许陵光摆摆手:“走走走,你赶紧去睡觉吧,明天別起不来。” 鵸鵌还是很兴奋,有种后半辈子都有著落了的安心感:“我不困,我去巡视一圈,不白吃你的饭!” 说完它翅膀一扇,就扑棱著飞走了。 隔了老远许陵光还听见混沌骂骂咧咧:“你狗腿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鵸鵌:“你不狗腿,有本事別吃我的饭!” 致力於要表现一番的鵸鵌精神抖擞地把整个茫崖还有雾隱湖都飞了几圈,一双黄色的眼睛转来转去,恨不得连地底下都钻去看一看。 精力旺盛得混沌都有点撑不住。 他困得眼皮都要睁不开,有气无力道:“你都转了几圈了,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危险?赶紧回去睡吧,我困死了,白天还要赶路。” 一边说他一边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鵸鵌没有半点困意,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一寸寸扫过,嘴里念念有词:“你懂什么,我这刚找到长期饭票,就算没事也要表现表现,不然许陵光觉得养我太亏了怎么办?” 它觉得自己还是很聪明的,人族不是有句话叫作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只要紧紧抱住许陵光这个大饭票,以后都不愁吃不愁喝了,现在只是一晚上不睡觉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说不定许陵光看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又多给他加几个鸡腿呢。 鵸鵌想到鸡腿,又开始流哈喇子。 可惜天还没亮,没有早饭吃。 混沌已经无力教育它,歪著头昏昏欲睡,只不过鵸鵌飞得太快,他时不时就会被疾风抽一巴掌,又或者跟飞虫撞一脸,又困又睡不著,红著一双眼睛十分暴躁。 鵸鵌完全不在意另一颗头心情如何,反正它心情很好,嘴里还哼著乱七八糟的调子。 再一次从茫崖上空掠过时,它奇怪地“咦”了声,用力啄啄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混沌,小声说:“你快看,那儿有个人!” 它语气也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它要立功了! 鸡腿正在朝它飞奔而来!!! “这大半夜的哪儿来的人,阵法不是还没完全散掉,怎么可能有人进得来……” 混沌含糊不清地说著,睁开一只眼睛敷衍地看了看,然后眼睛就睁大了,歪著的脖子也立起来,探头拼命往下面看。 !!! 竟然真的有个人,还是个人族修士。 鵸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去把他抓起来。” 混沌骂他:“你个蠢货,现在抓他不就打草惊蛇了?先看看他想干什么,万一抓错了呢。” 鵸鵌头一回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於是很配合地闭了嘴,借著夜色遮掩,悄无声息地跟在对方头顶。 第325章 滴——检测到隱藏任务,任务目標出现 “坐標就是这里啊,但碑林都没了,只剩下一棵枯树和青铜阁楼。” 龙宿按照系统给出的坐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抵达茫崖。 就在昨天他忽然接到支线任务,系统提醒他检测到附近有灵气泄漏,发现大型上古遗蹟以及麒麟卵,催促他赶紧过来捡漏。 龙宿自然不敢耽误,带上了全部身家就来了。 当初在问灵坡的百炼比试栽了个大的,他离开青羽城后辗转到了扶风城,靠著自己勤修苦练以及系统提供的一点便利,不仅养好了伤势,也混出了点名堂。 只不过扶风城到底是国都,能人遍地,他虽然有个系统,但系统干什么都要积分,他的主线又因为卡在了隱藏任务没办法推进,积分少得可怜,所以系统能开的掛也十分有限。在扶风城他倒是也能混得下去,但也不敢太招摇,生怕被哪个能人看出端倪惹火上身。 事实证明谨慎行事果然没错,在扶风城这段时间他混得不错,还结识了几个大世家的子弟。 只不过散修到底欠缺些底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能镇住那帮子二世祖,导致他一直没机会打入二世祖的核心圈子。 这次的支线任务倒是个不错的机会,上古遗蹟里定然不缺好东西,还有麒麟卵,要是能弄到小麒麟,完成了支线任务,不说得到的奖励,就说这上古神族的精血也可以震一震那帮子二世祖了。 他可是听说前些日子奉灵城出事,就是因为镇守奉灵城的秦家家主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头麒麟囚起来,取了麒麟精血私下交易牟利,结果那头麒麟发狂,才有了奉灵城大乱。 成年麒麟他没把握困住,但麒麟卵里的小麒麟,那还不是他的俎上鱼肉? 龙宿抱著极大的期待终於寻到了阵法裂缝,找到了茫崖,但没想到这里跟系统给出的介绍完全不一样。 “不会有人捷足先登了吧?” 龙宿自言自语,快步走向青铜阁楼。 阁楼门敞著,不出所料里面什么都没有。 满腔希望落空,龙宿磨了磨牙,压住了脾气呼叫系统。 系统这段时间装死得越发厉害,颇有种人还没死就別找我的意思,龙宿叫了它几次,它才出来,机械音透出不耐烦:“又怎么了?” 龙宿说:“支线任务的介绍有误,茫崖什么都没有啊!阁楼里也是空的,阵法也没了。” 听他这么说,系统才正常了一点,冷冰冰说:“稍等,我检测一下。” 刚说完龙宿脑海里响起“滴”声,几分钟后,系统的机械音忽然高亢起来:“滴——检测到隱藏任务,任务目標出现,请宿主儘快完成隱藏任务,任务完成后將获得大量奖励,並解锁下一阶段剧情。” 隨著系统的机械音播报,龙宿的任务面板上,一个金色的任务被置顶加粗,上面清晰列出了任务目標,任务奖励,以及完成进度条(0/4)。 龙宿已经很久没有去想这个隱藏任务了,毕竟青羽城发生的事情给他的身心造成了双重创伤,所以每次系统催促他加紧推进主线任务的时候,他都各种想办法敷衍拖延。 他也想早点完成任务,拿到奖励做人上人。 但是之前遇见的那个叫许陵光的npc身上的bug实在太多,龙宿总觉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对上他一定会吃亏。 所以他一直赖在扶风城没挪窝。 不过他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他没去找山,山却来就他了。 这里距离扶风城不知多少里路程,那个npc总不能再从天上掉下来坏他的好事吧? 龙宿摩拳擦掌,按照系统的指示走到茫崖边缘往下看,果然看到了雾隱湖上有一座小岛。 “原来下面的湖里还藏著个小岛,青铜阁楼里没有东西,说不定是都在岛上。” 龙宿心潮澎湃,用了隱匿气息的道具之后,小心翼翼地顺著瀑布下去,到了雾隱湖上。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完成任务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只黑色的鸟始终跟在他不远处盘旋。 鵸鵌的黄眼睛紧紧盯著他:“果然不安好心,现在可以抓他了吧?” 混沌说:“再等等,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鵸鵌有点沉不住气,但想著抓现行確实更能显示自己的本事,於是只能耐著性子跟在后面。 龙宿到了岛上,没敢立刻轻举妄动。 他现在也是神藏境后期的修士,能察觉岛上二层小楼里有好几股气息,其中有一股格外强大。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踏上了这个岛开始,右眼皮就不停地跳,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为了保险起见,龙宿又用了两个隱藏踪跡的道具,確保万无一失绝不会被发现之后,才开始以两层小楼为中心探索四周。 他想著先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宝贝,等把宝贝都拿到手了,再去完成最后的任务。 但他將所有屋子都转了一遍,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有好多间屋子里面倒是堆满了空箱子,还能察觉到浓郁的灵气残留,说明这里不久前还放著很多灵气十足的宝贝。 但现在却只有空箱子了。 龙宿心疼得直抽抽,这么多箱子,能装多少宝贝啊! “真被人捷足先登了。” 龙宿再次提出疑问:“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別的系统吗?” 按理说系统发布的任务不该被人捷足先登才对。 系统冷冰冰道:“没有。” 龙宿深吸一口气,只能沉住气去两层小楼探查。 要是能捉住任务目標,完成了任务,系统给的奖励也足够弥补损失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小楼,谨慎起见並没有进去,而是绕著小楼转了一圈,站到了跟任务目標最靠近的那面墙前。 离得近了,那股强大的气息越发明显,龙宿忍著本能生出的惧意,拿出一颗眼球一样的道具放在眼前。 这道具叫“琉璃眼”,可以看破所有偽装,所有阻碍在它面前都如无物。 龙宿透过琉璃眼看到了墙后的房间,房间里睡著六只认不出种族的灵兽,还有个不大的少年。 对比系统给出来的信息,他確定那少年,睡在少年旁边的一白一黄两只小乘黄,以及和鸡崽睡在一起的小凤凰,就是自己的任务目標了。 四个都在一起,正好一锅端了。 龙宿內心激动不已,咽了咽口水,开始翻看自己的道具,盘算著自己穿墙进去收了这四个神兽,然后立刻遁走需要多少时间,能不能躲过隔壁那道气息的追杀。 算来算去,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隔壁那道气息比他见过的任何修士都要强大。 他倒是能用系统给的道具逃走,但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大佬凭藉气息就可以锁定仇人千里追踪,他担心自己就算完成了任务,也躲不开大佬的追杀。 还是得稳当一点,最好万无一失。 不如先看看隔壁那道气息属於谁…… 龙宿手里捏著琉璃眼,忐忑地转向了隔壁房间—— 第326章 「为什么这个NPC也在这里?」 出乎意料的是,房间里竟然有两个人。 那道格外强大的气息属於睡在外面的银髮男人,男人面容精致到不像是凡人,眼皮浅浅闔著,一看就睡得不沉,要不是自己有系统给的道具加持,说不定已经被发现了。 龙宿有些忐忑地调出对方的信息看了一眼。 人物:兰涧 身份:???? 境界:???? 人物信息:修为深不可测,性情喜怒不定,脾气极差,生人勿近。 龙宿看到熟悉的一串“????”,右眼皮再度跳了跳。 上一个人物信息里出现这么一串“????”的人,还是那个害得他不得不远走扶风城的npc。 想到那个npc,龙宿忍不住磨了磨牙,又恨又怕。 兰涧的人物信息让龙宿更加谨慎起来。 他忍不住呼叫系统:“你们又出bug了吗?怎么人物信息又全是问號?血条蓝条也都没显示。” 系统的机械音响起:“请稍等,信息刷新中……” 龙宿耐著性子等了两分钟,就见人物界面果然刷新了。 人物:兰涧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身份:千金楼主人 境界:???? 人物信息:常居哀牢山,修为深不可测,性情喜怒不定,脾气极差,生人勿近。 龙宿:????? 龙宿:!!!!!!! 这银髮男人竟然是千金楼主人???? 龙宿震惊地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咬牙切齿说:“这么重要的信息,要不是我追问了一句,你就打算这么错著?” 千金楼主人的大名他可是听过的,对方一头银髮也符合传闻。 只不过他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对上千金楼主人,看见对方那头妖异非人的银髮时才並没有多想。 龙宿心里开始权衡。 之前遇见的那个npc不过就是青羽宗的掌门,真要算起来修为境界其实和他差不多,只不过运气好的出奇,又有一些旁门左道的手段,他才吃了亏。 但现在出现的这位千金楼主人,他在扶风城这么久,也听说过对方的事跡。 人物信息里说他“性情喜怒不定,脾气极差”已经是十分委婉的说辞,实际上他听说的版本,对方几乎可以说是杀人不眨眼。 別说他这样神藏境的小小散修了,就算是再往上的合神境甚至洞虚境,要是对上了他,恐怕也只能任其宰割。 龙宿深吸一口气,心臟一阵阵缩紧。 他尝试跟系统討价还价:“千金楼主人,听说人皇的未必是他的对手,我现在才神藏境后期,对上他就算勉强能逃生,但以后还怎么混?” 系统声音冰冷:“宿主已经使用了隱匿道具,对方无法发现你的存在。” “但是我一出手对方肯定会察觉,到时候怎么逃?难怪奖励这么高,这根本就是九死一生。” “不对,是十死无生才对。” 龙宿已经有了退意,虽然隱藏任务的奖励非常丰厚,但也得他有命去享受才成。 原本只是討价还价,越想龙宿越觉得这个任务就是个送命题,他退缩道:“这个隱藏任务我不做了。” 系统说:“放弃任务需要扣除积分,宿主的积分不足以抵扣。” 龙宿:“……” 积分要是被扣成负数,他也可能会被抹除存在。 龙宿忿忿道:“这么高难度的任务,你总得多给我一些道具吧?不然我被逮住没了,你有什么好处。” 系统安静了片刻,“滴”地响了声:“检测到宿主符合申请条件,正在为宿主申请保命道具,三分钟存入系统仓库。” 听见系统终於妥协,龙宿心里稍稍鬆了一口气、 跟系统打交道这么久,他也摸出了一点规律,既然任务不能不做,他只能多讹一点道具保命了。 三分钟后,龙宿查看系统仓库,果然看见了一块保命的传送符牌。 看道具说明,这符牌叫万里无踪,持有者心念一动,就可以传送到万里之外,就算是大罗神仙也追不上。 龙宿把符牌收进乾坤袋里。 脑子里模擬著行动计划,又想起千金楼主人旁边还躺著男人,本著万无一失的想法,又把琉璃眼往旁边挪了挪。 看对方的身形应当是个青年,睡姿相当差,脸埋在枕头里,看不清容貌,但是龙宿看著对方的背影总觉得十分眼熟,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 龙宿喃喃自语的同时调出了对方的人物界面。 然后:“………………………………” 他大脑宕机了至少三分钟,才不可置信地问系统:“为什么这个npc也在这里?” “他怎么还跟千金楼主人有关係。” 龙宿回忆之前看过的人物信息,確认系统並没有提到过对方还和千金楼主人有关联。 而且这从逻辑上也说不通,青羽宗都散了八百年了,如果许陵光有千层楼主人这种人脉,青羽宗怎么可能会散? 龙宿越想脑子越乱,总觉得自己一脚踩进了坑里,而且还是一坑接著一坑。 他喃喃道:“我真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正犹豫是不管人物立刻跑路,还是隨便抢了几个小的再跑,龙宿手里的琉璃眼晃动间又移回了旁边的位置。 思绪犹如一团乱麻的龙宿看著许陵光旁边空荡荡的位置顿时愣住。 “刚刚还躺在那里的人呢?” 千金楼主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床上。 一股麻意从尾椎骨一瞬间躥到了天灵盖,龙宿后脑勺发麻,他吞咽著往后看,颈椎却好像是生锈了一样,发出“咔咔”的声音。 兰涧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咫尺处,那双金色的眼睛冷冷看著他,周身杀意沸腾。 “你是谁?” 在他头顶上,还有一只黑色的乌鸦,仿佛报丧一般,扯著尖锐刺耳的嗓子嚷道:“他是来偷东西,我跟了他一路了,不仅想偷东西,看起来还想偷小崽!” 龙宿震颤的瞳孔中映出兰涧满是杀意的眼睛。 “我……我是……” 巨大的恐惧之下,舌头已经不听使唤,龙宿喉咙里发出怪异的无意义的声响,下一瞬就猛地发动了“万里无踪”。 第327章 「遭贼了。」 空气中传来强烈的灵力波动,兰涧意识到对方想逃,伸手去捉对方。 这一切不过是瞬间的事,万里无踪撕破空间將龙宿传送走,但兰涧的速度要更快,他抓住了对方的一只胳膊。 龙宿只觉得麻木的身体上传来一阵剧痛,再恢復意识时他就掉在了某个荒郊野外,浑身冷汗涔涔,瘫软著倒在了地上。 “好险,差一点就被抓住了。” 龙宿胸膛剧烈地起伏,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种死亡的恐惧之中挣脱。 但同时被恐惧麻痹的痛觉也一併恢復,他后知后觉去看剧痛的右臂,才意识到自己右臂竟然被齐刷刷地斩断了。 伤口切面平整得像是机器操作。 龙宿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断臂並不是兰涧造成的,而是对方来捉他时,他正在传送中,兰涧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臂,要不是空间合拢时斩断了他的手臂,他很有可能被兰涧整个拖回去。 也就是说,系统给他的这个保命道具,根本就不靠谱! 也有可能不是道具不行,而是兰涧比他想像中还要强大。 龙宿忍痛处理了伤势,咬牙道:“兰涧这还是人吗?” 系统又开始装死不回应。 他愤怒道:“你给的保命道具根本就不行,我差点就死了。” 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徵平稳,无生命危险。” 龙宿:“……” 另一边,兰涧看著手里血淋淋的一只手臂,脸色难看地准备將之扔掉。 但转而又想到隨便扔地上,等会儿许陵光和小崽们说不定会看见,他又忍著噁心將那只手臂扔给了鵸鵌:“你去处理掉。” 鵸鵌身形变大,叼住了那条手臂,黄色的眼珠子亮起来:“隨便我怎么处理吗?” 混沌一秒看出它的想法,尖叫道:“不许吃!脏死了!你讲不讲卫生?!” 鵸鵌有点心虚,含含糊糊说:“去湖水里涮一涮不都差不多。” 混沌尖叫:“你要是敢吃,我就告诉许陵光,他肯定会把你赶走!” 鵸鵌听他这么说,有点不满:“我们才是一体的,你怎么还告状!” 但它到底不敢赌,怕许陵光真的会生气。 毕竟有些人族是十分厌恶妖族吃人的,虽然它觉得只是一条手臂而已,不吃也是浪费了,但难保许陵光不会有想法,觉得它有威胁。 鵸鵌权衡了一番利弊后,很是不舍地叼著手臂飞起来,准备扔到湖里餵鱼去。 兰涧拧著眉头仔仔细细擦乾净手上的血跡,又等身上沾染的血气也散开后,才转身回屋。 熟睡的许陵光被动静惊醒,揉著眼睛坐起来看他:“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见鵸鵌和混沌又吵吵嚷嚷的。” 兰涧想了想並没有瞒他,但也略过了血腥一幕,简单道:“遭贼了。” “遭贼了?” 许陵光一个激灵,顿时就清醒了:“哪来的小贼?不会是灵气外泄引来的吧?” 兰涧点头:“应该是。” “丟东西了没?” “他刚到茫崖就被鵸鵌发现了,鵸鵌一路跟著他,还没来得及动手” 说到这里兰涧表情有些异样:“他在小崽的房间外面鬼鬼祟祟的,但我一开始並没有察觉,这有点奇怪。” 以他的修为,很少有东西能蒙蔽他的感知。 但那个小贼却做到了。 还有对方最后逃命时用到的传送法宝,他没认错的话,很像是万里无踪。 这万里无踪他之所以有些印象,还是因为当时他正好在扶风城,申屠家遣人来拜访,他隨手送给了申屠家一个晚辈。 这种关键时刻可以保命的逃生法宝,申屠家应当不会轻易出手。 怎么这东西却到了那小贼手上? 许陵光挠挠脸,没把这当多大一回事:“没丟东西就好。” 又想到鵸鵌,推窗往外张望道:“怎么不见鵸鵌,没想到它夜里巡视,还真抓到贼了。” 兰涧顿了顿说:“它继续巡视去了。” 许陵光笑了下:“没想到它还挺上心的,等到了扶风城,到时候带它去吃点好的见见世面。”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许陵光的困意又涌了上来,打了个哈欠就抱著枕头睡了。 反而是兰涧心头依旧徘徊著疑惑。 他合上眼將神识铺展开来,试图捕捉对方的气息进行搜寻,结果却发现对方竟然没有留下半分气息。 兰涧驀然睁开眼,神色有些凝重。 那到底是什么人? 夜里遭贼的事没掀起任何波澜。 第二天一早,许陵光精神焕发早早起床,和小崽们一起简单吃了个早饭后,就再次启程上路了。 小崽们早就已经习惯了马车赶路,自己排著队上了马车,倒是鵸鵌好奇地围著马车转来转去,看著马车檐下掛著的流苏坠子,都要用喙啄一啄,尝尝味道。 许陵光见它跟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一会儿飞两圈,一会儿又停在灵马的脑袋,发出奇怪的声音嚇唬灵马,弄得灵马整齐的队形都打乱了,只得出声叫它回来。 鵸鵌一听见自己名字,就老实飞回来,收著翅膀停在窗沿上,非常狗腿地看著许陵光:“有什么事?” 许陵光拿出一瓶丹药给它:“后面赶路你泡药浴不方便,我就给你炼了丹药,你自己收好了,一天吃一粒,不要多吃。这一瓶吃完了你的羽毛应该也长得差不多了。” “至於尾羽,需要的时间更长一些,鎏洙师父给你的丹药是高阶丹药,我一时半会儿炼不了,等到了扶风城后,我看看有没有合適的丹师帮忙炼製。” 鵸鵌都做好这段时间不泡药浴的准备了,结果没想到许陵光竟然还特意给它炼製了丹药。 鵸鵌伸长脖子宝贝地將丹药瓶叼在嘴里,两只爪子在车窗上挪了挪,黄色的眼睛都有点湿润了:“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它一边说,一边用翅膀抱住头,嗷嗷地哭:“我娘都没有对我这么好,我刚破壳她就把我扔出窝了,让我自力更生。” 第328章 你现在哭有点晚吧? 这一幕本应该很感人,但无奈鵸鵌是个破锣嗓子,扯著嗓子嗷嗷哭起来,那动静不亚於音波攻击。 连小崽们都被嚇到了,纷纷扔下手里的事情,噠噠噠跑过来探头看发生了什么。 许陵光的耳朵实在有点受不了,但鵸鵌又哭得太可怜,许陵光都不好意思让它別哭了,只能拼命转移话题:“对了,兰涧说昨天那个小贼是你最先发现的,你也算立了功,等到了扶风城,想吃什么你儘管说,我买单,就当给你的奖励。” “嘎。” 鵸鵌打了个嗝儿,哭声立刻止住了,从翅膀间抬起头看他,眼睛惊喜地睁大了:“真的?想吃什么都可以?” “都可以。” 许陵光最快说完,又想起鵸鵌的本性,谨慎地补充了一句:“要求不能太过分。” 鵸鵌立刻高兴起来,羽毛上的眼泪都还没干了,就扑腾著翅膀飞起来,开始报菜名。 报完之后发觉旁边的混沌竟然没有动静很不合理,於是奇怪地转头看混沌,啄了啄他:“你怎么不出声,我说的都是我想吃的,你想吃什么你自己跟许陵光说,不许抢我的。” 混沌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你刚才说,我们一破壳就被娘亲扔出窝了,是真的吗?” 鵸鵌奇怪道:“当然是真的啊。” 不过其他兄弟姐妹也都一破壳就被赶出窝了,山里天敌多食物少,大家都活得很不容易。 现在想想好像只有它混得格外好呢。 鵸鵌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结果混沌听完不知道为什么变得非常失落,垂著脑袋不说话了。 鵸鵌低下头歪著脑袋去看他,结果大吃一惊:“你哭什么?” 它用不大的脑瓜仁想了想:“我们都被赶出来几百年了,你现在哭有点晚吧?” 混沌恼羞成怒,猛地啄它一口:“要你管!” 两个头又开始吵吵嚷嚷起来。 许陵光被他们俩吵得头疼,乾脆设了个隔音屏障,隔绝了鵸鵌和混沌的吵闹声,专心致志地开始炼丹。 旁边麒麟卵里,小麒麟终於睡足了觉,身体拉长伸了个懒腰之后,哼哼著从麒麟卵里爬出来,露出一颗头往外张望。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许陵光,立刻开心地“嗷呜”了一声。 但许陵光正在沉浸式炼丹,並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没有得到回应的小麒麟委屈地瘪了瘪嘴巴,深吸一口气,更大声地“嗷”了一声,想要引起许陵光的注意。 但可惜许陵光依旧没有听见。 反而是不远处的兰涧和小崽们听见了麒麟幼崽的嗷呜声,过来查看。 小麒麟连叫了两声都没能得到回应和抱抱,瘪著嘴巴委屈极了,圆圆的眼睛里都含了一泡眼泪。 就在她张了张嘴巴將要嗷嗷大哭的时候,一双冰雪一样的手把她抱了起来。 那双手如同山巔的雪一样白,手背上甚至可以看见清晰的青色经络,但却並不冷,反而宽大温暖,稳稳地將小麒麟托在掌心。 小麒麟含著眼泪看向手的主人,两只前爪笨拙地抱住手指,委屈地直哼哼。 一边哼还一边看向许陵光的方向,像是在告状一般。 兰涧看懂了她意思,手指安抚地揉揉幼崽的耳朵:“陵光哥哥不是故意不理你,他在炼丹,我们不能吵他。” 边说,边把手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安静噤声的手势。 小麒麟懵懵懂懂地看著他,兰涧又指了指腿边一串小崽,把小麒麟送到小崽跟前,又用手指推了推有些警惕胆怯的小崽:“別的小崽也都是自己玩,没有打扰许陵光。” 小麒麟耳朵抖了抖,似乎听懂了。 她眼里的泪已经憋了回去,只是眼睛还湿漉漉的。她犹犹豫豫地看著围著自己的小崽们,试探著往前走了一步:“嗷?” 这是小麒麟第一次主动靠近小崽们,小崽一个比一个高兴。 “让我来让我来。” 羽融兴奋地就要挤上前,跟小麒麟碰碰头。 妘风硬生生把他拽回来按住,嫌弃地说:“你这么大一只,等会把她撞摔了怎么办!” 说完自己小心翼翼地凑上前,轻柔又友好地舔了一下小麒麟的脑袋。 小麒麟瞪大了眼睛看她,耳朵一抖一抖,不过並没有退缩,表情看起来多了好奇。 妘风想了想,又用力拍拍暮云:“快点把玩具拿出来。” 暮云反应过来,从身前的大口袋里把平时喜欢玩的小玩具全都掏了出来,一股脑堆在小的麒麟面前。 玩具实在太多,堆起来犹如一座小山,把小麒麟的身形都完全挡住了。 一旁的岁春正要把玩具扒拉开,就见一个黑黑的小脑袋从玩具山的顶端冒出了头。 小麒麟胆子大了许多,自己爬到了玩具山上,探头探脑观察小崽们。喉咙还发出低低的咕嚕声。 岁春试探著凑近一点,见她並没有害怕,就快速伸爪碰了一下她额头的小角。 他之前就很好奇这个小角的手感了,一直没找到机会摸。 小角的触感圆圆钝钝,竟然不是凉的,还带著幼崽的体温。 岁春顿时发出惊嘆声。 昭灵和小鸡一看他竟然先摸到了小麒麟,也有点按捺不住了。两个小崽张著翅膀一蹦一蹦跳上前,围著小麒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昭灵呆头呆脑地伸长了脖子,歪著脑袋看著小麒麟:“啾啾?” “嗷嗷?” 小麒麟看著他,也叫了两嗓子。 听不懂。 於是她歪著头想了想,学著妘风的动作,试图也舔一口昭灵的脑袋。 但妘风舔她时控制了力道,只是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 麒麟幼崽却完全不懂这些,她张大了嘴巴,准备结结实实地舔昭灵一口,结果动作幅度太大,爪下踩著的玩具山又不稳,圆形的鲁班球一滚,小麒麟身体也跟著一歪,顿时受惊地合上嘴,就把昭灵的脑袋含在了嘴里。 被咬住头的昭灵:????? 其他小崽:!!!!! 第329章 「不打不相识。」 意识到自己闯了祸的小麒麟飞快把昭灵的头吐了出来,还用力呸呸了两下。 昭灵懵头懵脑地用力甩了甩头,抬起头就看见了一脸心虚的小麒麟。 小麒麟往后退了一步,低著头眼睛却悄悄往上看打量他,喉咙里还发出低低呜声。 昭灵歪著脑袋看了看麒麟幼崽,眼珠咕嚕嚕转了一圈,张开翅膀跳起来,张大喙一口就咬住了幼崽的头。 小麒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因为觉得是自己先做错了事,虽然心里害怕,但並没有还击。 但她等了好一会儿,却並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 小麒麟:??? 她试探地睁开一只眼睛,就看见离自己非常近的昭灵將鸟喙伸到她脖子里的毛毛里啄了啄,帮她把玩闹时候弄凌乱的毛毛给梳理顺了。 並不是要咬她! 幼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站在原地任由昭灵给自己整理毛毛。 昭灵卖力地给幼崽整理好毛毛之后,终於满意地仰头“啾啾”了一声,扇动翅膀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得意。 小麒麟歪了歪头,试探著靠近,又舔了他一口。 昭灵把被舔得湿漉漉的头伸过去跟她蹭蹭。 感受到了友好的麒麟幼崽高兴起来,嫩声嫩气地对著其他小崽们嗷了一嗓子,嗷完还探头探脑地又往前迈了一步。 小崽们见她胆子似乎变得大起来,也小心翼翼地靠近。 羽融最为积极,一个飞扑上前,两个爪爪抱住试探靠近的麒麟幼崽,后爪连蹬,对小麒麟又是蹭头又是舔毛,喉咙里还发出兴奋的咕嚕声。 懵头懵脑的小麒麟奋力从他肚皮底下挣扎著钻出来,又被妘风抱住了。 於是等许陵光炼完丹,就看见小麒麟已经跟幼崽们玩成了一片。 他收起丹炉,吃惊看向一旁打坐调息的兰涧:“怎么关係忽然这么好了?” 兰涧看看在暮云肚皮上滚来滚去的小麒麟,想了想说:“不打不相识。” 许陵光:??? 怎么还打架了? 不过显然这会儿幼崽们的感情已经突飞猛进,於是他也就没有再深究,探头往外看了看,说:“马上到扶风城了。” 从马车上望去,已经可以看见扶风城巍峨庄严的城墙。 此时已经快要接近傍晚,许多不在扶风城內留宿的修士和百姓都准备出城,人群排成了长龙,倒是进城的人相比之下显得要少一些。 “扶风城看起来比莒南城还要大和繁华。” 许陵光语气压抑不住兴奋。 虽然早就知道一国之都绝不会比地方城池差,但亲眼见到之前,许陵光还是很难想像出扶风城的繁华。 莒南城是仙气飘飘,如梦似幻的美,而比较之下,扶风城整体给人的印象则更为庄严肃穆。 光眼前的城墙就不知道往左右两边延伸出多少丈去,许陵光探头左右张望,竟然看不到尽头。 而城门更是高大,两扇朱红的大门洞开,左右两侧各有一列头戴金盔身著金甲、手执长枪的士兵守卫。 行人从中穿过,犹如蚁群一般。 马车隨著人群往前,许陵光注意到两侧守卫似乎正在换班,守卫交接之时从腰间拿出一块圆形的令牌相贴,令牌上流光一闪而过之后,交班完成,下值的士兵列队离开,当值的士兵则继续在城门两侧列队,目光威严地注视著每一个经过的行人。 许陵光看什么都觉得稀奇:“这些兵卒感觉比以往见过的守城兵卒气势要强得多。” 兰涧解释道:“这是金鳞卫,直接听命於商阳王室,看见他们身上穿的甲冑了吗?那是特製的金鳞甲,平时无事时只是看著威风一些,但一旦有外敌进犯,这些穿著金鳞甲的金鳞卫集结在一起,鳞甲上绘製的符文便可以组成各种大阵,或是防御或是进攻,威力隨著人数增加而倍增。” 许陵光有种土包子进城的感觉:“只是守城卫兵就这么厉害了,那其他人岂不是更厉害?那我们进城之后还是低调一点好,免得惹到不该惹的人。” 就他看过的各种修仙小说里,如扶风城这样的繁华城池,必定臥虎藏龙能人辈出。 按照小说套路,很容易得罪了小的招来了老的,然后牵扯出无穷无尽的麻烦。 兰涧闻言瞥了他一眼,抿了下唇淡淡道:“金鳞卫若无战事轻易不会启用,就算真遇上了,也不过是乌合之眾。至於人皇……他天命將至,已闭关多年不出。” 掰著手指头算下来,扶风城里没人是他的对手。 不过这样自傲的话说出来就仿佛自夸一样,所以兰涧只是委婉又矜持地提了一下。 让许陵光不必因为担心在扶风城得罪人而小心翼翼。 但许陵光根本没往这方面想,疑惑地“啊”了声,好奇道:“扶风城还能有什么战事?” “早年人妖两族战事未平,无间之地的大妖常有潜入城中,与城外妖族里应外合作乱。”兰涧道。 许陵光想想也是,扶风城怎么也是一朝国都,地理位置又靠北,离北面的无间之地並不算远,那些大妖想要闹出动静来,扶风城简直就是个竖著的靶子,肯定要想方设法生点事端。 也难怪扶风城的守卫要比其他城池严密许多。 就像之前不就说有妖族潜入了,还戒严了好一阵。 两人说话间,就排到了他们的马车检查。 一个金鳞卫按著刀上前,眉目冷肃,让许陵光一行人下车。 之前的城池检查也就是走个过场,並没有下车检查的环节,许陵光回头看一眼车上的小崽们,顿时紧张地看向兰涧,传音问道: “小崽们不会被发现吧?” 兰涧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而后拿出一面令牌,从车窗中递出去。 那检查的金鳞卫只看见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从窗中伸出,指尖隨意捏著一枚白玉令牌,那令牌上刻著复杂的纹路,待他定睛看清之后神色陡然一变,连忙退让到一边,拱手致歉道:“不知是尊驾,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说完对前面的金鳞卫扬声喊道:“放行!” 第330章 「听起来好狐假虎威哦。」 兰涧收回手。 “这就可以了?” 许陵光眨眨眼睛,探头一个劲儿盯著他手里的令牌看:“这是什么令牌?竟然这么大威力?” 兰涧见他满脸好奇,乾脆把令牌递给他看个够:“是千金楼楼主的印信。” 许陵光接过令牌打量一番,只觉得这令牌上的纹路有种奇异的威严感,看得久了上面的纹路流动起来,竟似一只昂首咆哮的乘黄。 他不確定地问兰涧:“这上面的图案是乘黄?” 兰涧“嗯”了声,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惊讶:“很少有人能看出上面的图案是乘黄。” 这令牌上的图案之所以呈现乘黄的形態,是因为令牌里有一缕他的神识。 许陵光將令牌举远了一些,怀疑他在哄骗自己:“这么大一只乘黄,还会动,怎么会看不出来?” 兰涧笑了声,並没有解释太细,而是说:“这令牌你收著吧,各处千金楼都认得此物,扶风城中大小世家应该也都认识,你拿著说不定能派上些用场。” 许陵光一听,先是惊喜,然后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毕竟是千金楼楼主的印信,听起来就很贵重,我拿著不太好吧?” 他偷偷摸摸瞥兰涧一眼:“而且给我了,你用什么?” “我平日用不上这个。”兰涧说。 “你拿著,万一日后我有事不在,你可凭这枚令牌调动千金楼的资源和人手。” 许陵光翻来覆去地把玩令牌,闻言咕噥著说:“听起来好狐假虎威哦。” 兰涧微微抿唇,还以为他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许陵光喜滋滋地亲了一口令牌:“谁说我不喜欢,这可是个大宝贝,我超喜欢的!” 抱大腿狐假虎威超爽的,谁能不喜欢? 他刚才就是礼貌性客套一下而已。 许陵光眼睛亮亮地看著兰涧:“那我真收了?你如果要用,记得跟我说啊。” 兰涧却一直盯著他的嘴唇,耳朵尖也红了,轻轻“嗯”了声。 说完又忍不住看许陵光,欲言又止。 很想告诉他这枚印信中其实有他一丝神识…… 许陵光刚才亲令牌的时候,他其实也有微弱的感觉。 但许陵光显然正沉浸在抱大腿的快乐里,根本没注意到兰涧怪异的脸色。 这时马车忽然停下来,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 “管事庄顺,率千金楼眾人,恭迎尊驾。” 许陵光:??? 他好奇地掀开车帘探头去看,就看见个白胖的中年修士领著一行人弓著腰等著外面。 听见许陵光打起帘子的动静,庄顺小心抬头看过来,恰好跟许陵光看了个正著。 许陵光朝他笑了笑,立刻缩回了头,看向兰涧:“好像是找你的。” 又说:“怎么这么大排场啊?” 外面的庄顺则跟副管事林玟对了个眼神,无声问:那年轻人是谁? 林玟:你问我我问谁?没见过啊。 两人眉来眼去的功夫,就听车里兰涧说:“不必费事,直接去渡星楼。” 那声音又冷又沉,庄顺与林玟齐齐一震,恭敬道:“是。” 马车內,许陵光转著眼珠打量兰涧,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兰涧被他这么不错眼地看著,耳尖刚消退的热意又捲土重来,他垂眸避开许陵光过於直白的视线,问道:“怎么?” 许陵光说:“总感觉你刚才说话的时候,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虽然语气神態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许陵光总觉得他一下从坐在自己身边的朋友,变成了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给人的感觉冷得很。 兰涧顿了顿,抬眸问他:“你……不喜欢?” 许陵光觉得这话有点奇怪,好像他不喜欢兰涧就要改一样。 许陵光挠挠脸说:“也不是,就是有点不习惯而已。” 如今两人已经十分熟悉,兰涧不仅是他的金大腿,还是同生共死过的好朋友,他自然也不会觉得害怕,反而满脸揶揄道:“你这么冷淡,外面的管事估计被你嚇到了,正在猜自己是不是哪里没做好。” 兰涧见他笑吟吟並没有什么异样,悄悄鬆了一口气,解释道:“扶风城中势力盘根错节,需要镇得住场面的修士,庄顺和林玟和其他分楼的管事不同,都是合神境后期的修士,是自愿投靠千金楼的散修,签的也是活契,若待他们太过温和宽容,他们说不定会生出別的心思。” 和其他势力不同,千金楼的管事分死契和活契。 活契五十年为期,期满可续或者自行离开,管事的自由不受约束,只需要替兰涧打理千金楼即可,而兰涧则提供庇护以及相应的报酬。 死契则是非死不解除,管事会对千金楼更为忠心,得到的报酬比活契更多,甚至还可得到续命之物。 不过但凡资质不差且在修行之路上有野心的修士,大多只愿意签活契。 庄顺和林玟就是如此。 许陵光越听越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们不就是照顾一下千金楼的生意吗?” 青羽城、鄢陵府这些地方的分楼他也见过,除了觉得壕无人性之外,並没有觉得有多不同。 但怎么扶风城这个听著就好像更厉害一样? 兰涧想起他这是第一次来扶风城,对千金楼总楼自然也十分陌生,就问他:“要先去看看吗?” 听他这么说,许陵光越发觉得扶风城的千金楼恐怕有什么不同之处,於是道:“那先去看看也可以。” 兰涧便对外面的庄顺等人道:“先去楼中。” 听见了车內传来的命令,两个管事越发惊讶,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却不敢多问,引著灵马往千金楼去。 千金楼位於东城七十二连坊的金鳞坊,从天街御道直行再右转,经过贯穿东西南北四个城区的主街便能抵达。 灵马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就已经到了。 许陵光已经在马车上看了一路,只见主街两旁屋舍瓦肆鳞次櫛比,屋檐铺著琉璃瓦,青曜石地面嵌著北斗七星纹铜砖,橘色夕阳一照,入目都是金光灿烂,富贵逼人。 但沿途所看到的一切,都比不上眼前的千金楼。 第331章 这莫不是主人的后辈? 小崽们已经被兰涧收入了袖里乾坤,许陵光率先钻出马车,就被眼前气势恢宏的建筑群震到了。 暗红织金的地毯从脚下往前延伸,尽头是一座美轮美奐的九重塔楼,红柱黄瓦,八角飞檐,最高出的塔尖隱入云间,却依稀可见一头通体漆黑的巨龙盘踞其上,巨大的身躯从云中探出,绕著塔身一层一层向下环绕,呈现俯身咆哮的狰狞之势。 在最前方龙爪之下,还踩著一块黑底金漆的匾额,用同样狂傲的草书写就“千金楼”三个大字。 除中央的九重塔楼之外,还向左右两侧对称延伸出几栋副楼,楼与楼之间以悬空的迴廊连通,转角飞檐之上可见狰狞的铜兽或是展翅或者蹲坐,皆栩栩如生,宛若活物瞪视来人。 许陵光惊嘆看著俯身下来的巨大龙头看了会儿,回头跟兰涧说:“扶风城的千金楼跟其他城池的分楼相比,也气派太多了。这龙还有那些铜兽,看起来像是活的一样。” 兰涧还没说话,列队站在两侧迎接的庄顺和林玟嘴角先抽了抽,忍不住悄悄摸抬头打量说话的年轻人。 观其语气神態,年纪应该不大,就泄露出来的气息来看,修为不过神藏境,周身还縈绕丹香,应该是个丹师,只是不知道炼丹的本事如何。 庄顺悄悄给林玟使眼色:这莫不是主人的后辈? 只是除了有虞公子之外,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跟隨在主人身侧。 林玟打量一眼那年轻人的神態,再回忆起对方跟自家主人说话的语气,摇了摇头:瞧著不像。 就他这会儿观察,两人不像是长辈和晚辈,像是平辈相交。 平辈? 接收到林玟的眼神,庄顺就琢磨开了,一个神藏境的年轻修士,如何跟自家主人这样比肩人皇的大能平辈论交? 且不说修为和眼界上的差距,就说二人相处时,自家主人不小心泄露几分气息,这年轻人恐怕都要被嚇得瑟瑟发抖。 怎么想也不可能呀。 两人眉来眼去的时候,许陵光还在和兰涧討论千金楼主楼上盘踞的黑龙。 许陵光正跟兰涧感嘆这龙活灵活现呢,就看见那黑龙忽然张嘴打了个哈欠,速度飞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恢復了原状,仿佛一切只是许陵光的错觉而已。 许陵光:??? 不是,这不是个雕塑吗? 重又一动不动的黑龙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了,使劲揉了揉眼睛,他回头看兰涧:“那龙刚才好像动了下,还打了个哈欠,你看见了吗?” 他瞪圆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信。 兰涧凝著他,嘴角轻轻弯了下,说:“不是你眼,塔顶的龙,还有那些铜兽,並非死物。” “你往前走试试看。” 竟然真是活的! 许陵光按照他的话,將信將疑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警惕地停了下来,回头看兰涧。 兰涧朝他露出个浅淡的笑容:“回头看看。” 许陵光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他回过头,就对上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黑龙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身后,正侧著脑袋用一只黄色的龙瞳注视著他。 要不是有外人在,许陵光差点一蹦三尺高。 好在他多少还是要点面子的,睁大眼睛跟那条龙对视,硬生生没动。 那条龙瞅了他一会儿,又缓慢地盘了回去,一动不动看起来犹如雕塑。 许陵光这才悄悄鬆口气,趁机退到兰涧身边去,小声问:“那是真的龙吗?” 自从传过来之后,他见过麒麟见过乘黄,也见过白襄所化的蜃龙,但见到符合想像的、真正意义上的龙却是第一次。 兰涧解释道:“只是阵中一点残魂而已,並没有意识。” “这条龙,以及所有的铜兽,都是防御法阵中的一环。” 许陵光目光隨著他的话在黑龙和无数铜兽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忍不住小声跟他咬耳朵:“你比我想的还要有钱。” 其他城池的分楼还在许陵光的想像范围里,但眼前的千金楼总楼,就跟初见扶风城一样,完全超过了他的想像。 兰涧与他並肩,说:“也不过如此,进去看看?” 许陵光点点头,跟他並肩往里走。 走得近了,那黑龙浩荡的气息越发无法忽视,许陵光垂在袖子里的手攥了攥,下意识想要抱点什么东西,可惜是小崽们都被兰涧收到了袖里乾坤中。 许陵光正左右张望的时候,兰涧忽然伸手把四处乱飞的鵸鵌给抓了过来,神色自然地塞进许陵光怀里让他抱著。 顺便警告鵸鵌:“楼中阵法眾多,不要乱跑。” 隨著他话落,头顶正上方的黑龙转了转眼珠,盯著许陵光怀里的鵸鵌看。 第一次出门见世面的鵸鵌老老实实地蹲在了许陵光怀里。 两人迈步进去,两个管事带著其他人紧隨其后。 庄顺趁机悄悄用胳膊肘撞了副管事一下,比口型说:你觉不觉得……主人看那年轻人的眼神不太对? 庄顺是个单身狗,活了大几百岁也没有谈过恋爱,那点心思全都用在修行上了,看著前面两人一边交头接耳一边往里头,只觉得似乎不大对,但到底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倒是成了亲的林玟比他有经验多了。 自家主人看那年轻修士的眼神,就跟当初他看著还没娶回家的老婆一样。 林玟篤定地说:咱们主人肯定是瞧上那年轻男修了。 他打量了许陵光一番,觉得此人不仅容貌出眾,气质尤其特別,即便在美人如过江之鯽的扶风城里,也丝毫不会被掩盖光芒,確实有入了主人法眼的本钱。 倒是庄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觉得林玟的猜测有点扯犊子。 虽说这男修確实长得不错,时下好男风的也不少,但自家主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將情情爱爱放在眼中的凡夫俗子。 这些年来扶风城多少势力都想要搭上千金楼,多少俊男美女都想爬上主人的床,但下场可都不怎么好。 而且这青年年纪一看就不大,自家主人都活了多少年了,各方面的差距都太大了吧? 林玟轻哼了声:不信走著瞧! 第332章 那令牌难道在眼前这年轻人手上? 林玟说著,见兰涧已经带著许陵光开始参观大堂,立刻殷勤地命人上茶水点心,又小心翼翼地插话道:“摆在外面的都是寻常货色,库房里新到了一批货,还未对外售卖,公子若是有兴趣,可去库房一观。” 这话其实有些擅作主张了,库房这样的重地,就算他与庄顺要进去,也要经过层层阵法关卡,楼中寻常的僕役根本连靠近都不可能,更別提楼中的客人了。 林玟並不清楚这年轻修士的来歷,在自家主人心中的地位,但他觉得自己猜得没错,於是大胆赌了一把。 旁边的庄顺听见这番话心跳都要嚇停了,紧张地看著兰涧,正想著是不是出言补救一下,就听见兰涧询问道:“要去看看吗?” 许陵光早就去过其他分楼的库房,並没有觉得有多稀奇,闻言就有点迟疑:“现在去?” 兰涧说:“你要是累了,就先不去,我让他们先別动库房的东西,等你去看过后再列清单售卖。” 许陵光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正常卖吧,我就隨便转转,后面有需要再去看。” 庄顺:???? 他张大了嘴,很想对眼前的年轻人说,千金楼的库房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外面盘踞的黑龙以及无数铜兽,主要就是保证库房的安全。 但庄顺的想法显然没用,千金楼的主人说:“嗯,我给你的令牌可以自由出入库房,你想要什么自己去挑就行。” 许陵光“嗯”了声,对库房的兴趣还没有眼前金碧辉煌的大堂兴趣大。 庄顺:“……”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林玟:什么令牌? 唯一能自由出入库房重地的令牌,只有主人那块代表千金楼楼主的身份令牌。 当然,主人这么多年间来扶风城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和林玟都没见过那枚令牌本尊,只是知道那令牌长什么模样罢了。 那令牌难道在眼前这年轻人手上? 庄顺张大了嘴巴,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 这事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信吧? 但显然林玟信得很,就在庄顺还在吃惊发愣的时候,他已经亲自端著茶水点心上前了。 “主人与公子舟车劳顿,可以用些茶水糕点稍作歇息,这玉露茶是采崑崙雪莲初绽时的月华凝露煨制,青莲糕则是用百年份的崑崙雪莲莲子製作,灵气充裕,十分解乏,滋味也十分不错。” 虽然口中称“主人”和“公子”,但林玟审时度势,这一番话都是对著许陵光所说。 毕竟从前主人过来时,他们能见上一面已经十分荣幸了,绝无这种献殷勤的机会。 经过杨炯之后,许陵光已经略微適应了千金楼管事的热情,他谢过之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只觉得这玉露茶入口甘洌,还有隱隱的莲香气,不仅非常解渴,而且入喉之后就化作精纯的灵力涌入四肢百骸,使人精神一振。 確实是好东西。 许陵光眼睛一亮,又捏起一小块青莲糕。 青莲糕做成了莲的模样,呈翡翠一样的淡淡青色,味道甜而不腻,同样灵气充裕。 许陵光矜持地吃了一小块,跟兰涧咬耳朵:“味道確实不错,你要试试吗?小崽们应该也会喜欢。” 兰涧摇摇头,说:“等会让人送一些到渡星楼。” 许陵光点点头,顺带把听见有好吃的就扑腾起来的鵸鵌按回去,顺便捏住了它的鸟嘴,防止它为了一口吃的当著两个管事的面呱呱大叫。 许陵光又逛了一会儿,想著小崽们估计要闷坏了,就跟兰涧提议先去渡星楼安顿。 反正千金楼就在这儿,想逛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兰涧頷首,吩咐林玟道:“先去渡星楼。” 林玟一听立刻兴奋地放下托盘,弓著腰恭恭敬敬在前面引路:“渡星楼都已经布置好了,主人与公子请隨我来。” 他抢在了前面,庄顺就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忿忿瞪著他满面春风地在前面引路。 许陵光並没有察觉两个管事之间的爭锋,边走边张望四周。 千金楼从前面看著已经够大了,但往里走会发现內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大。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都已经是最为普通的景象,他沿途还看见了好些奇异的机关以及器物。 林玟见他好奇地看著园中缓慢走动的机关傀儡,主动讲解道:“这些都是各地搜罗来的机关奇巧之物,长久堆积在库房更易损坏,因此会定期拿出来检查试用一番。” 许陵光点点头,又想起刚才从迴廊走过时,在远处时能看到似乎有许多人影匆忙掠过,但一到了近前却到处都是静悄悄,半点人声都不见,就好奇道:“千金楼里除了刚才见到的人,还有其他人吗?” 毕竟这么大一个店铺需要运转,肯定少不了人,但两个管事带著迎接的时候,一共也才二十来个人而已。 许陵光也就是好奇之下隨口一问,但林玟有心留个好印象,因此答得非常细:“楼中共有修士三千二百一十人,其中引气境两千三百二十三人,蜕凡境六百七十八人,神藏境二百零七人,我与管事庄顺则都是合神境后期。” 许陵光没想到竟然这么多人,但想想千金楼这么大,光是九重的主楼就已经难以估算面积了,更別说还有两侧延伸出去的副楼以及大大小小的院子。 “竟然有这么多人,但怎么一路走来都没看见人?” 林玟悄悄瞥了自家主人一眼,见兰涧並无阻拦的意思,就继续道:“除了神藏境的修士负责在外採购运送货物之外,引气境与蜕凡境的修士都负责整理楼中一应货品。他们都修习一种影子术,便於平日快速清点和整理货物。这样日间招待贵客时,不会因为楼中人太多而过於嘈杂吵闹。” 许陵光听得嘆为观止。 第333章 「感觉自己像傍上了大款。」 就在说话的工夫,林玟已经引著两人穿过了十来道垂门,到了渡星楼。 渡星楼的外形与它的名字一样雅致,整个楼阁一共三层,都是白玉建造,屋角飞檐上落满了长颈细腿的青玉鸟,楼阁顶部还有一座缓慢转动的星象仪。 许陵光猜测渡星楼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林玟拿出令牌打开阵法,落在屋檐上的青玉鸟齐齐引颈长鸣,发出玉石撞击之声。 他躬身候在一侧:“二位请进,主人喜静,负责起居的僕从都是傀儡,若许公子还有旁的事,以此铃唤我即可。” 林玟说著又捧出一枚金铃鐺。 许陵光接过之后,林玟悄悄打量了一下自家主人的脸色,见他並无吩咐,就识趣地退下了。 反正金铃已经给了,若是主人和许公子有事,肯定第一个叫他。 林玟这么想著,步伐轻鬆地走了。 走到半途就碰上匆匆赶来的管事庄顺,林玟笑眯眯地揣著手说:“我说得没错吧。” 庄顺没好气地看著他:“你倒是諂媚!” 林玟半点不恼,依旧是笑模样:“承让。” 他与庄顺虽然一个是副管事,一个是管事,但实际上並非上下属的关係,而是互相监督。 二人平日里关係还不错,但若是遇见这种討好主人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没必要讲道义了。 自然是能者居之。 而且就庄顺这个几百年都找不著媳妇的德行,定然没有他会揣摩主人的心意。 林玟走了之后,许陵光收起金铃鐺,难掩兴奋地迈进渡星楼。 在他怀里憋了一路的鵸鵌扑腾著飞起来,落在一根横樑上探头看外面的青玉鸟。 它不屑道:“放这么多假鸟在房顶上做什么?长得又丑又吵闹。” 旁边的混沌这一路上都没什么精神,不如之前有活力,闻言冷笑:“你不会是自卑了吧?” 鵸鵌被戳中了痛点,立刻跳脚:“我如此英武伟岸,为什么要自卑?” 他扇动翅膀:“这些假鸟也就是脖子和腿细长一点,羽毛绿一点,既没有三颗头也没有漂亮的尾羽,哪里值得我自卑!” 混沌呵呵笑了声:“你要是不自卑,就该跟我一样,根本不在意外面的鸟。” 鵸鵌:“……” 它无法反驳,气得去啄混沌的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怎么还翅膀往外拐!” 顾不上鵸鵌和混沌在房顶上打架,许陵光拉著兰涧穿过前面的厅,绕过影壁和园之后,就到了后面的內院。 內院风格跟渡星楼主体保持一致,处处都是一眼奢华的精致用具。 许陵光转了一圈,偏头看著旁边沉默不语的兰涧,嘀嘀咕咕自言自语:“感觉自己像傍上了大款。” 兰涧正在往外掏小崽,闻言看向他:“傍大款?什么意思?” 许陵光没想到他耳朵这么灵,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哈哈:“没什么,就是隨口感嘆一句而已,” 一边说一边心虚地弯腰去摸刚刚被掏出来,正在四处打量新环境的小崽们。 小崽们已经习惯了一出袖子就来了个新地方,一落地已经非常熟练地开始到处巡视了。 只有第一次被塞袖子的小麒麟满脸都是惊奇,她像是不理解怎么眼前一黑又一亮,就瞬间到了另一个地方。 麒麟幼崽转转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盯上了刚刚揣过自己的袖子。 她迈动爪爪小跑著衝到兰涧的鞋面上,抱住他的小腿就哼哧哼哧试图往上爬。 ——她想回袖子里去看看。 兰涧垂眸盯著憋著气使劲儿的幼崽,眉头动了动,弯下腰將幼崽拎起来,拧著眉有些疑惑:“怎么了?” 小崽被他放在掌心上,先是细声细气朝他“嗷”了声,又亲昵地蹭蹭手掌,然后就灵活地爬起来,顺著衣袖往里面钻。 小小的幼崽把衣袖顶起来一块,然后一拱一拱往里爬。 许陵光也注意到了小麒麟怪异的行为,抱著羽融走近,疑惑地问兰涧:“她在干什么?” 兰涧盯著被顶起来的衣袖,摇摇头,同样疑惑:“不知道。” 衣袖里的小麒麟已经爬到了兰涧手肘的位置,她先是一动不动地趴了一会儿,然后又往外爬。 爬到手腕处后,幼崽两只前爪扒拉著衣袖边缘,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看了看。 嗷?没有去別的地方。 麒麟幼崽眼睛里泛起淡淡的疑惑。 她歪了歪头,看一眼目光关切的爹娘,想了想又把衣袖往头顶拉拉盖住自己。 就这么默默地盖了一会儿,幼崽再次把衣袖拉下来,然后扭头张望四周。 还是在这里。 小崽眼里的疑惑已经藏不住了,她看看爹爹再看看娘亲,嗷呜嗷呜发出疑惑的询问。 许陵光听不懂更看不懂,只好问兰涧:“她在说什么?” 兰涧思索了一下,迟疑地说:“她可能觉得从袖子里出来就会到另外一个地方。” 许陵光恍然,明白过来之后就被因为疑惑而团团转的麒麟幼崽逗得笑得不行。 他用手指戳戳小麒麟的头,催促兰涧道:“你快跟她说说,那是袖里乾坤,光是藏在袖子里可不起作用。” 一边说还一边拿一双盈满了笑意的眼睛揶揄地看向兰涧。 兰涧凝著他的笑脸,抿了下唇,將麒麟幼崽揣进了袖子里,然后看著许陵光。 许陵光推他:“看我干什么?你去园或者其他地方啊,再让小麒麟出来,她应该就能明白了。” 兰涧抿唇不语,片刻之后却扣住他的手腕,说:“一起去。” 说完不等许陵光反应过来,就拉著他出现在后园里。 许陵光猝不及防被他拉来,也没什么不满,只顾著去掏他的衣袖:“快让小麒麟出来看看。” 完全没留意到自己的手在衣袖中摸索时,时不时就会碰到兰涧的胳膊。 兰涧隔著衣袖按住他乱摸的手:“我来。” 许陵光闻言將手抽出来,浑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只催促他快一点。 兰涧垂下眼,將麒麟幼崽从袖里乾坤中掏出来。 对幼崽而言,就是自己前一秒还在屋子里,被揣进袖子后下一秒再出来,就换了个新地方。 小麒麟站在兰涧掌心张望四周,发出兴奋的嗷嗷声。 第334章 千金楼楼主的身份这么管用啊? 带著小麒麟在外面玩了会儿,两人又回去。 这个时候小崽们已经非常有主人意识地將整个渡星楼转了一圈,並各自挑选了自己喜欢的房间。 看见兰涧和许陵光带著小麒麟回来,变回人形的有虞说:“房间都在二楼,一共有五间房,我和小崽们已经挑好了房间。” 虽然知道没有可能,但羽融还是嘟嘟囔囔地抱怨:“我不要和暮云睡,我想和陵光哥哥睡!” 暮云不高兴:“我也不想跟你睡!” 妘风哼哼道:“你以为就你想吗?” 就是因为每个小崽都想跟陵光哥哥睡,所以最后谁也不能跟陵光哥哥。 岁春听著他们爭吵,哼哼道:“我才没有这么幼稚。” 他可是可以一个人睡觉的! 脚边跟著一串吵吵闹闹的小崽,许陵光上了二楼。 二楼的装潢十分奢华,每个房间不仅空间足够大,设施也都一应俱全,连被褥都铺好了。 小崽们选的三间房挨在一起,中间还有暗门相通,既可以独立隔开,也可以打开门变成一间超大套房。 房间小崽们已经按照喜好自己分了,连鵸鵌都分到了一个小窝。 除去小崽们的三间房,正好还剩下两间房,许陵光扭头跟兰涧说:“还剩下两间,我们正好一人一间。” 兰涧:“……” 他抿了下唇,不太愿意,但又没有理由再继续跟许陵光挤一间房,只能保持沉默。 许陵光就当他默认了,先去了自己的房间安置东西。 原本他打算收拾好后,正好晚上可以带著幼崽们出门去逛一逛,结果他刚从二楼下来,准备跟兰涧商量一下带小崽们出门,庄顺就来求见。 渡星楼外,庄顺捧著帖子喜滋滋。 之前露脸的机会都让林玟抢去了,但他也不是吃素的。主人这次前来扶风城显然並没有刻意掩饰行踪,那些消息灵通的,恐怕在主人进城那一刻就已经知晓了,不论是出於礼仪还是有其他心思,必定都会递上拜帖。 他早早就知会了门房,若有拜帖,直接送到他这里来。 果不其然,这人前脚才刚到,拜帖后脚就送上了门。 想到林玟难看的脸色,庄顺心里別提多舒畅了。 兰涧让庄顺在前厅等待。 许陵光看了一眼正在软垫上摊肚皮的小崽们:“要不要让他们上楼去?” 前厅和后厅之间只用了一扇山水屏风隔开,前头是非常常见的待客陈设,上首放了两张主人座,中间放一张圆几。 主人座下首则分两列摆放了椅子和小几,只不过桌椅用料比寻常更为名贵而已。 而相比之下后厅陈设要贴心舒適许多,原本应该是一间清谈的茶室。 地上铺了纹繁复的织锦地毯,上摆矮桌圈椅,还放置了柔软的坐垫。此刻矮桌上摆了好几碟色各异的新奇点心以及茶水,都是前不久林玟让傀儡僕役送来的。 小崽们显然对后厅的陈设以及点心都非常满意,所以下楼之后就挨挨挤挤地凑在软垫上,吃点心玩游戏。 那山水屏风只能起个装饰作用,许陵光担心庄顺会发现后面玩耍的小崽们。 兰涧却显然没有这样的顾虑,他道:“在千金楼內不必担心,庄顺他们不敢多嘴。其实就这么带小崽们出去也没有什么事,有我在,寻常人不敢多问,就算有些小心思也不敢表露出来。” 许陵光眨眨眼:“真的假的?千金楼楼主的身份这么管用啊?” 兰涧笑了下,没有解释。 並不是千金楼楼主的身份管用,而是当初千金楼刚建立时,他出手留下的震慑还没散。 只是提起那些旧事难免血腥,他也担心许陵光会嚇到,便默认了。 扶风城確实严查妖族,但只要地位足够高又或者实力足够强,许多规则就会为之退让。 就像西相王的儿子们,也曾私底下豢养过人妖混血的美貌姬妾。 许陵光想了想,说:“那就这样吧,总不能在自己家还要躲躲藏藏的。” 又想起还在前厅等待的庄顺:“先去看看庄顺有什么事。” 两人一道去了前厅。 兰涧在外人面前可没有在许陵光面前那么平易近人,他在主位上落座,看了庄顺一眼:“何事?” 许陵光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兰涧倒了杯,然后端著茶杯慢慢品,听两人说话。 庄顺没敢抬眼乱看,躬身捧上来一叠拜帖:“西相王府、申屠氏、西河金氏、西凉郁氏、河间雨族、摘星台,金药堂还有星闕剑阁都送了拜帖过来。” 其实除了这几家之外,还有其他大小势力也都送了拜帖。 不过这些势力自然不足以请得动自家主人,庄顺便都乖觉地筛选掉了。只將势力比较大或者以往有过往来的几家拜帖送了过来。 兰涧抬手接过,隨意翻了翻。 若是往常这些拜帖他是不会接的,但想到许陵光或许会感兴趣,就递给他看:“你想去看看吗?大多都是宴席歌舞,不过你没见过,兴许会有兴趣。” 许陵光接过来,翻到西相王和西凉郁氏的拜帖时顿了下,有些许印象。 “这个西相王府,是不是和淮安郡主有关係?” 淮安郡主就是郁铣的二婚老婆,应该算是许陵光二徒弟郁筠的后妈? 兰涧点头。 “那这个西凉郁氏,就是郁铣的家族?” “不错,郁铣职位不低,又是西相王的乘龙快婿,西凉郁氏借著他的势发展起来,如今也是扶风城中大世家之一。” 提到大世家,兰涧又想起许陵光初来乍到,大概对扶风城中的局势並不清楚。 细细解释道:“人皇建立商阳王朝之后,当初追隨人皇的世家宗门都得了封赏。共有一台两族三宗四世家。” “一台是『九霄摘星台』,擅推衍星象之术,据说镇台之宝可观过去未来。” “二族则是河间雨族和云陵风族,河间雨族擅长控水,云陵风族可控风。” “三宗则是修仙宗门,丹修金药堂,剑修星闕剑阁,以及佛宗大雷音寺。” “四世家则是扶风申屠氏、西河金氏、西凉郁氏,以及兰陵马氏。” “不过岁月更替,世事变迁,这些世家宗门也有兴衰。郁氏几起几落又復起,而兰陵马氏和云陵风族,在这几百年间就已经没落了。” 许陵光听著,除了没落了的那两家和大雷音寺之外,其余的世家宗门竟然都送来了拜帖。 他挠了挠脸,眨巴著眼睛试探问:“你说的这些大势力里面,是不是漏了一个?” 兰涧眼神疑惑:“哪个?” 许陵光撇撇嘴,看著他揶揄地笑:“千金楼啊。” 不然怎么会兰涧刚到扶风城,各大势力的拜帖就都送上门了? 而且听兰涧的语气,好像这些拜帖可著挑一样,想去哪家去哪家,不去也无所谓。 第335章 「铁树开花了。」 兰涧还当真认真想了想,说:“千金楼比起这些世家宗门来,底蕴不算足,应当算在新兴势力之中。” “不过若是对上这些势力,你也不必胆怯。” 他其实很想说“我可以给你撑腰”,但又觉得这样太露骨了,於是换了个委婉的说辞:“若有人欺负你,我替你討回来。” “那就都靠你了。” 许陵光半点没跟自己的金大腿客气,捧著茶杯笑眯眯抿一口,咕噥道:“感觉以后出门可以横著走了。” 兰涧和千金楼比他想像中要厉害太多。 两人头挨著头说话,虽然音量不大,但也並没有刻意避著庄顺,因此全都落进了庄顺的耳朵里。 庄顺原本还恭恭敬敬地不敢抬头,唯恐冒犯了两人。 结果听著许陵光的话题越来越走歪,他终於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就看见了坐在右边的年轻修士眯著眼,神气活现地笑,而自家主人紧挨著他坐在左边,不仅没有训斥对方的张狂,反而沉著地“嗯”了声,予以了肯定。 庄顺:“……” 他开始觉得林玟的猜测或许也有些道理。 自家主人的眼神,怎么也算不上清白。 庄顺心中大受震撼,不觉目光就在许陵光面上停留得久了一些。 许陵光还没意见,旁边兰涧的目光就追了过来,面无表情凝著庄顺,语气却隱隱透出几分不满:“还有事?” 庄顺反应过来,心里掐了一把冷汗,不过好歹他也见过大世面的,此刻冷静下来迅速弯下腰:“还有件事想请示主人,若是外人问起。不知该如何称呼许公子?” 听他提到自己,许陵光才將目光投过来,表情有点迷惑。 还要怎么称呼? 不就叫名字? 客气点叫许公子? 难道扶风城还流行取名? 许陵光大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疑惑。 兰涧想了想说:“对外称是二公子就是。” 庄顺一愣:“那有虞公子……” 原先提起二公子,千金楼眾人都知道是指自家主人的弟弟有虞公子。 现在许陵光称二公子,那有虞公子……? 兰涧抿抿唇:“陵光同有虞一般,不必对外解释太多,你们知道便可。” 庄顺便明白了,“二公子”只是个对外的称呼罢了,但在自家主人这里,许公子跟有虞公子的地位是一样的。 那对他们这些管事僕从而言,对待许公子也要像对待有虞公子一样恭敬。 庄顺躬下身:“属下明白了。” 兰涧看向许陵光,將话题又拉了回来:“有想去的吗?” 许陵光已经快速翻完了所有的拜帖,其他的世家宗门他都没什么兴趣,但这金药堂却是丹修宗门,他多少有点好奇,就將金药堂的拜帖抽出来放在外面:“去这个可以吗?” 在茫崖的时候他得到了鎏洙师父的传承,这些日子仔细修习,有了不少感悟。 但却一直没有机会验证。 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扶风城,这金药堂又是扶风城的大势力之一,说不定就有很多外面没见识过的炼丹之法,许陵光自然想去长长见识。 说不定还能遇上一两个合得来的丹修。 “那就赴金药堂的宴吧。” 兰涧將金药堂的拜帖留下,其余的都扔给庄顺去回绝。 庄顺得了准话,就匆匆去回话了。 出了渡星楼后,转个弯就看见了揣著手朝这边张望的林玟。 庄顺的步子慢下来,有心找回昨天的场子,昂头迎上他:“看什么呢?” 林玟探头看他手中的拜帖,目光一扫就看出少了一本:“主人竟然要去赴宴?” “嗯哼。” 庄顺哼了声:“你再猜猜赴哪一家的宴?” 林玟往廊柱上一靠,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看著庄顺笑起来:“我猜是金药堂。” 庄顺没想到他一猜就中,不承认也不否认,哼声道:“你倒是敢猜。” 林玟瞥他一眼:“这有什么不敢猜的。” 他朝渡星楼的方向努努嘴,压低了些声音:“主人以往都嫌麻烦从不赴宴,这些拜帖怎么送过去又怎么拿回来。如今忽然同意赴宴,多半是为了许公子。” 而那许公子又是个丹修,那赴金药堂的宴再合理不过。 庄顺听著他的话,脸上露出些复杂之色。 虽然不想承认,但林玟在察言观色揣测人心上確实有些本事,庄顺想起在前厅那一幕,小声说:“你猜对了。” 他没林玟那样胆大,什么都敢说,只委婉道:“铁树开了。” “方才主人示下,说若外人问起许公子,叫我们对外称『二公子』。” 自家主人可就有虞公子这么一个宝贝弟弟! 这许公子地位有多高可见一斑了。 谁知道林玟听了却露出思索之色,再三確定道:“竟然只称『二公子』?” 庄顺不解:“不称『二公子』,称什么?” 称什么? 情人,又或者道侣。 左右不就是那些称呼。 林玟似笑非笑瞥他一眼,却不肯说了。 “你自己琢磨去吧。”他甩甩袖子走远了。 庄顺看著他的背影,琢磨不出来,觉得林玟又故意卖关子甩他。 这小子年纪比他小,心思也多,庄顺虽然修为比他高些,但心眼子可没他多。 既然想不明白他就不想了,先去完成主人交办的事项。 第336章 「你快下来啊,还挺舒服的。」 金药堂的宴席设在流云雅筑。 流云雅筑位於扶风城四面的望云山,是整个城池的最高处,四周云海环绕,白日云遮雾绕恍若仙境,已是难得一见的盛景,但夜里景色却还要更胜一筹,不仅能见星河低垂,凭栏还可见城中七十二连坊的灯火。 金药堂的宴特意设在了傍晚。 许陵光和兰涧乘马车沿著青玉铺就的道路蜿蜒而上,越往高处走天边夕阳越低,看见流云雅筑的匾额时,半个深粉的太阳已经隱在地平线之下,橘粉色的光將天际云彩烧得一片彤红。 山顶的流云雅筑便如同天宫一般。 马车在大门前停下,立刻就有八个穿著淡青轻纱罗裙的侍女鱼贯而出,分成两列站在马车前,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侍女伸手撩起马车帘子,笑盈盈地齐声说:“恭迎贵客。” 许陵光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排场,看了身旁淡然若定的兰涧一眼,学著他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弯腰下车。 兰涧紧隨他其后。 两人下车之后,站在末尾的两个侍女风情万种地一福身,上前引路:“请贵客隨婢子来。” 二人在前方引路,许陵光和兰涧跟在后面,穿过雅致的大堂,便是曲折的迴廊。 迴廊建在水上,下方是笼著轻雾的活水,莲叶晃动之间可见鱼影。 许陵光轻吸一口气,只觉得踏入迴廊之后,四周的空气好像更加清新,整个人也越发精神振奋起来。 悄悄瞅瞅走在前面的侍女,许陵光往兰涧那边凑了凑,低声说:“这里的灵气感觉比外面更加充足,这酒楼好大的手笔啊。” 他猜测迴廊肯定布置了聚灵阵。 但聚灵阵珍贵,通常都是布置在修炼的地方,提高灵气浓度以便修士修炼。 布置在酒楼的走廊之中,实在奢侈。 兰涧倒是知道一些:“流云雅筑的主人与飞虹山的昭家有些渊源,昭家擅炼器布阵。” 许陵光说“难怪”。 两人正咬耳朵的时候,前面的侍女停下步伐,拍掌又叫来一列四个侍女,侍女手中或是捧著衣裳,或是捧著洗漱之物。 引路的侍女柔声细语道:“请贵客洗尘。” 许陵光:??? 他眨了眨眼睛,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硬著头皮问道:“什么意思?吃个饭还得先洗个澡?” 还是头一回见到问得这么直白的客人,尤其是这客人还长得格外俊俏,身份又尊贵,侍女掩唇笑看著他:“此间的灵泉可祛除体內杂质,於修行大有裨益。泡过灵泉后差不多就开宴了,届时客人再享用席上的灵兽珍宝,相得益彰。” 许陵光明白了,这也没什么可扭捏的,就对兰涧说:“那我们去吧。” 不就是泡个温泉。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进了单独的更衣间,侍女来脱他的衣服时,许陵光触电一样一蹦三尺高,惊恐地看著愣在原地的侍女,说话都不利索了:“不不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行。” 侍女见他神色抗拒,也没有坚持。 “那婢子先出去了。” 目光曖昧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侍女笑盈盈地放下衣物就出去了。 许陵光总觉得这地方好像不太对劲,他飞快换了件轻薄的袍子,鬼鬼祟祟地出来,去隔壁叫兰涧:“兰涧?你好了没?” 同样穿著轻薄白袍的兰涧从更衣间走出来。 许陵光探头探脑往他的更衣间瞅了瞅,没看见侍女,就凑过去小声问他:“这地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怎么感觉不纯是吃饭啊?” 兰涧垂眸看他。 许陵光为了等会儿不弄湿头髮,將一头长髮都盘在头顶,胡乱用一根玉簪固定,但他显然並不太梳头,些许乱发飘散下来,落在脸颊、脖颈甚至是胸口处。 偏为了方便泡灵泉,流云雅筑提供的白袍轻薄鬆散,领口尤其低,黑髮落在雪白的胸口,黑白色反差十分吸人眼球。 兰涧敛了眸光,淡淡说:“这些侍女都是特意调教过的炉鼎。” 许陵光:“……” 他拉了拉过於鬆散的衣襟,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態:“我就说这里不对劲。” 说完头又往兰涧边上凑了凑,用更小的声音说:“我们吃完饭就走吧?” 还不如回去陪小崽呢。 兰涧喉结微滚,淡淡“嗯”了声:“去灵泉吧。” 许陵光嘀嘀咕咕跟在他身边,两人一起往灵泉去。 结果刚出更衣间,那些退下去的侍女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贵客请隨我来。” 从兰涧这里知道这些侍女还有別的职责之后,许陵光更加彆扭了,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去就行,你们去休息吧。” 他都能看见灵泉,还要引什么路啊。 这里的侍女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客人,但许陵光这样仿佛进了盘丝洞的还是第一次。 她原本还想调笑几句,却不防旁边忽然刺来一道冷冽目光,侍女一愣,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一个来回,隱隱明白了什么。 “那就不打扰贵客了,请贵客慢慢享用。” 说完之后就乾脆利索地退了出去。 等在外面的侍女见她出来这么快。纷纷围上来打探情形:“竟一个都没留?” 侍女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说:“歇了心思吧,两人多半是一对儿。” 刚才她就多看了那个面善的客人几眼,旁边那个目光都快在她身上戳出窟窿来了。 一听竟然是一对儿,侍女们就都歇了心思,没趣地散开。 这边许陵光並不知道外面的小小插曲。 没了外人在,他自在许多。 流云雅筑的布置倒是对得起名字里的“雅”字。 灵泉竟然在室外,四周种著叫不出名字的树,枝椏上轻纱飘飞,远处则是铺了半边天的红霞,確实是个放鬆的好地方。 许陵光利索地下了水,找了个高处坐下,正好让温热的泉水浸到胸口。 见兰涧还在边上没动,他舒服地眯著眼,招手道:“你快下来啊,还挺舒服的。” 兰涧:“……” 他没应声,也没有立刻动。 目光在许陵光被热泉水泡得红彤彤的胸口转了一圈。 直到许陵光再次催促,才慢吞吞地下了水。 第337章 「给我把头髮烘乾一下,不然来不及了。」 兰涧刚下了水,许陵光就靠过来。 他身体放鬆地朝后靠著,头正好枕在池边的石头上,脸却朝向兰涧的方向:“是不是很舒服?” 他掬起一捧水又洒落:“水温刚刚好,灵气也充足。” “嗯。” 兰涧低低应了声,垂下眼眸,避开他被热气熏红的脸颊和胸膛,一个劲儿盯著晃荡的水面。 水面之下,轻薄的白袍沾了水就变成半透明色,两人靠得太近,漂浮起来的衣角纠缠在一起,时不时还能看到一双白皙修长的小腿。 兰涧很久没有这么心绪浮躁过了,他的目光在水面上游移,喉结滚动几下,不动声色地跟旁边的人拉开了距离。 许陵光丝毫未觉。 他转了个身,双手交叠叠在下巴下面,歪著头跟兰涧说话:“金药堂是不是有事求你啊?” 来之前他还以为就是简单的吃顿饭呢。 结果这来了之后又是灵泉又是炉鼎,而金药堂的人还连面都没露,说不定还有大招在后面等著。 温泉的温度太高,兰涧只觉得水温烫人,根本没有留神许陵光说了什么,胡乱应了声“嗯”。 “真有事要求你啊?”许陵光不趴著了,坐直了身体往兰涧面前凑,两人刚刚拉开的距离瞬间又缩短了。 “什么事啊?” 兰涧终於抬眼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太热的缘故,他眼睛里的金色格外明显,但表情却有些茫然:“什么?” 许陵光后知后觉他好像有点不对劲,眨了眨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说金药堂有事求你吗?我问什么事。要是太麻烦的话不如早点走,不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到时候再拒绝就不太容易了吧?” 兰涧艰难地转了转思绪,说:“不用管他们。” 许陵光“哦”了声,目光探究地看著他:“你脸怎么这么红?” 说著目光下移,发现他露出来的脖子和胸膛也都红了,许陵光就著水面照了照,自己的脸並没有那么红,嘀咕道:“有这么热吗?我怎么觉得刚刚好?” 兰涧:“……” “嗯,是有点热。” 兰涧顺势认了这个说辞,起身出了灵泉:“你慢慢泡,我去换套衣服吹吹风。” 许陵光都没来得及说话呢,他长腿迈开几步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陵光:……? “跑这么快干嘛?” 这灵泉泡著確实舒服,兰涧走了就走了,许陵光身体往水里滑了滑,將下巴也浸在温热的水中,眯著眼一脸享受。 兰涧就不那么享受了。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这么狼狈,甚至可以说得上落荒而逃。 但如果不走,他怕自己会忍不住露出端倪来。 疾步回了更衣室,他用了个术法烘乾身上的水分,又推开窗户,傍晚的凉风吹进来,才吹散了满室的热气。 许陵光泡足了灵泉,外面夜色升起来,他就才回来换衣服。 兰涧已经换好了衣裳,连一头长髮都梳理好了,又变回那个看一眼都会被冻到的高贵乘黄族长。 乘黄族长站在廊下等他。 许陵光早就对他那张冷脸免疫了,衣裳都没换就过去跟他说话:“你怎么这么快?”又往外面探头探脑,没看见侍女后有些奇怪:“天都黑了,怎么还没开宴?我们还要在这儿等吗?” 他不把兰涧当外人,一边说一边用灵力烘乾身上的水渍。 但他的修为没有兰涧高,效率自然就要低很多,烘了半天身上的衣服还是半干,贴在身上勾勒出漂亮的线条。 兰涧再次移开眼,说:“刚才侍女来过了,说再有一刻钟就开席。” “这么快?” 许陵光一惊,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点去叫我,就剩下一刻钟,梳头都要来不及。” 说完乾脆也不用灵力烘烤了,钻进更衣室脱了湿衣服,换上自己的衣服、 只是头髮却没干,烘乾又时间,许陵光又打开门探头看兰涧:“帮我个忙唄。” 兰涧抬眼看他,身体紧绷。 许陵光朝他笑:“给我把头髮烘乾一下,不然来不及了。” 別人请客吃饭,作为客人总不能还迟到。 兰涧默了默,起身走向他。 许陵光的头髮没有兰涧那么长,但他的发量多,握在手中乌黑一把,柔顺犹如上好的缎子。 兰涧站在他身后,手指插入他发间,控制著灵力给他將水分烘乾。 许陵光背对著兰涧盘腿坐著,只觉得他动作又轻又慢,虽然还挺舒服的,但时间实在紧张,於是只能催促道:“不用那么仔细,搞快一点,不然时间不够了。” 兰涧抿抿唇,只能加快了速度。 等两个人都收拾妥当,被侍女引入包厢时,时间刚刚好。 包厢风格与流云雅筑的整体风格一致,雅致中透出低调的奢华。 地上都铺了柔软的地毯,左右两侧各摆放了三张矮几,再上首则並排摆了两张矮几。 金药堂的人已经入了席,一共六个人,正好將左右两侧六张矮几坐满。 瞧见两人进来,六人纷纷起身来迎。 为首的是一男一女,样貌都十分年轻,看不出年纪,但看举止神態,许陵光猜测对方的修为和地位都不低。 果然,就见领头的年轻女人款步上前,目光笑盈盈地扫过许陵光,最终落在了兰涧身上,举止有礼但並不拘谨卑微,嗓音自带一股柔媚:“兰楼主,许久不见了。”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旧相识,许陵光不由看向对方。 女人的容貌无疑是十分出色的,即便他穿越之后见多了美人,初见对方也觉得惊艷。『 虽然看不太出年纪,但她身段丰腴,穿一身端重的絳紫色交领袍,通身飘逸,只在腰部用一根银色织锦的细带紧紧束住,便显出几分成熟女人独有的风韵。 大概是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间太长,符吉玉看向许陵光,目光带几分探究:“兰楼主一向独来独往,倒是第一次见身边带著人,不介绍一下吗?” 兰涧这才接了话,说:“许陵光。” 再多的却不说了。 在外人面前,兰涧一向寡言,饶是符吉玉这样长袖善舞的人,面对他时也会生出无从下手之感。 符吉玉见他不愿多说,只好笑著请二人入座。 第338章 「许小友竟然认识九劫炁元丹?」 入席时许陵光才知道,上首那两张並排的矮几,竟然是给兰涧留的。 至於他应该就是纯属沾了光。 连设宴的主人都主动坐在下首,足可见兰涧的地位之高。 两人並排入座,便有侍女端了酒水点心上来。 一个个穿著长长的拖尾罗裙,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 许陵光克制著好奇,小心地打量下方金药堂的人。 金药堂的一些基本信息,来之前林玟就已经细细同他说过了。 许陵光正试图將信息里的人名和席间的人脸对应起来。 副堂主符吉玉应该就是和兰涧说话的女人,破妄境后期的修为,是扶风城丹修之中为数不多的大宗师。因十分擅长炼製破劫丹,一种能助合神境以上修士晋升境界的丹药,而在丹修之中名声大噪。 据说就连金药堂的堂主、符吉玉的亲姐姐符吉璋在炼丹一道上的天资也不如她。 而且符吉玉才不到一千五百岁,在破妄境修士中算是十分年轻的,可以说是前途无量,有望成为下一个丹皇。 所以即便是修为比她高的修士,也对她十分礼遇。 坐在符吉玉对面的男修眉尾上长一颗红痣,目光流转间自有一股风流,应该就是金药堂的六长老邓阿。 邓阿修为在合神境后期,天阶丹师,据说即將突破合神境,晋入破妄境。 若他成功晋升,加上堂主符吉璋,那金药堂將有三位破妄境大能坐镇,实力十分强劲。 不过林玟似乎不喜欢邓阿,还特意跟他强调了这人十分风流,在扶风城里惹了不少桃债,嘱咐许陵光防备著他,別被骗了。 许陵光看了邓阿一眼,长得好看实力又强,確实有招惹桃的本事。 不过他可没心思谈恋爱。 这么想著,许陵光就移开了目光,去看后面席位上的人。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后面四个人两男两女,看特徵都跟林玟提到的那些人对不上,而且气息也不如符吉玉和邓阿收敛得好,许陵光猜测应该是这两人带著的小辈。 就和他一样,出来长长见识的。 把在场的人扫视一圈,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许陵光垂著眼睛端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一口,就听邓阿忽然点他:“我观许道友身上丹香复杂,自有一股灵韵,不知师从何处?” 许陵光放下酒杯,看了兰涧一眼。 这个问题他之前就和兰涧討论过了,丹皇鎏洙已经销声匿跡多年,连名字都成了传说,如果他直接说自己是丹皇鎏洙的传人,肯定会牵扯出一堆的事情。 而且他这具身体的原主在青羽城的事情也不难查到,与其胡乱捏造一个师门又被戳破,还不如直接说无门无派省事。 “我並未拜师,只是因为身体有恙,便转而研习丹道,才略懂一些。” “无门无派?” 这下就连符吉玉也好奇起来:“妾身看小友年岁也不大,竟已经可以炼製玄级丹药了,若真是自己钻研,那天资可比我这两个劣徒还强。” 坐在符吉玉身后的两个修士果然是她徒弟。 许陵光抿唇谦虚:“只是侥倖而已,我这种半路出家的野路子肯定比不上正经修习丹术的。” 符吉玉其实也就是隨口一夸,眼前的年轻人半路转修丹道確实算不错,但神藏境的玄级丹师也算不上多出彩。 而且丹师讲究底蕴,许多丹方都攥在大宗门手中,一代一代往下传。 那些野路子的散修就算有些能耐,但积累没有大门大派的丹师多,再想往前更进一步就难了。 不过对方看起来跟兰涧的关係匪浅,说不定底蕴要比普通的野路子丹修强一些。 符吉玉的目光在兰涧身上一掠而过,思索这二人是什么关係。 这年轻丹修的相貌討喜,难免令人往歪了想。 但之前那么多人想攀上千金楼楼主这棵大树,可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而且这两人相处也实在称不上曖昧,这年轻丹修的举止神態也大大方方,不像男宠。 符吉玉拧眉想了想,一时半会儿想不通透,就和邓阿对视一眼,乾脆先拋出了这次设宴的正题。 “说到炼丹,其实此次设宴我正有一事相求。” 符吉玉从袖中取出一个球形的雕铜笼,她掌心轻轻一推,就有一股力道將雕铜笼推到了兰涧面前。 兰涧还没反应,许陵光先闻到了雕铜笼中隱隱约约散发出的丹香,还有那令人战慄的丹韵! 是九品丹药! 许陵光虽然修为不足,但他先是师从元九入门,之后又继承了鎏洙毕生所学,眼界还是有的。 除了丹香丹韵之外,那雕铜笼中还隱隱有紫色电光闪烁,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传说中的九品丹药“九劫炁元丹”! 鎏洙师父的传承中就提到了这种九品丹。 传说中的九劫炁元丹可为洞虚境甚至通玄境的大能续命,而且和普通的续命丹不同,这种丹药还可以一併消除体內沉疴杂质,使修士身体一同返春,使得修士有更多突破的可能。 普通的续命丹虽然能够续命,但可无法消除体內沉疴,只是治標不治本而已。 一旦时间到了,该死还得死。 这种九劫炁元丹许陵光还是看了鎏洙师父的传承才知晓,外面修士可是听都没听说过,更別说见到了。 许陵光没想到一次赴宴,竟然能见到九劫炁元丹!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身体不自觉地倾向兰涧那边,目光炯炯恨不得直接上手摸一摸。 兰涧本来没什么兴趣,即便雕铜笼摆在眼前,他神色也不见波动半分。 但许陵光满脸都是垂涎之色,他顿了顿,还是伸手接了过来,然后塞进了许陵光手里。 许陵光也顾不上这时候合適不合適了,爱不释手地捧著雕铜笼仔细打量里面悬浮的丹药。不过拿到眼前看了之后,他就发出奇怪的“咦”声:“这九劫炁元丹怎么裂开了?” 莹白的丹药表面裂开了好几道深纹,许陵光看见的紫色电光就是从深纹之中逸散出来的。 兰涧將丹药隨手塞给许陵光时,符吉玉是有些不悦的。 这丹药可是她耗费心血冒著极大风险才炼製出来的,好不容易得这一颗,还是个半成品,连最喜欢的徒弟们都不许离得太近,唯恐身上浊气污染了丹香。 若不是有求於兰涧,她都未必捨得拿出来。 结果兰涧看也不看就塞给了旁边的人。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小修士竟能一眼认出九劫炁元丹,似乎並不像她想像中那般无知。 符吉玉眯了眯眼,分给许陵光的目光也多了一些:“许小友竟然认识九劫炁元丹?” 第339章 「护法之时,我需多带一人。」 被符吉玉反问,许陵光才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野路子丹修,好像不应该知道这么多。 但是话都说出去了,总不好再否认。 许陵光看了一眼旁边的兰涧,反正有现成的甩锅人,於是就大大方方地点头:“之前看到过这种丹药的记载。” 九劫炁元丹和寻常丹药的炼製不同,寻常丹药只需要用火淬炼即可。 而九劫炁元丹却需要引九重雷劫的余威封入丹药之中,完全版的九劫炁元丹內部蕴含极为刚烈的劫雷之力,所以丹药表面也会形成蛛网一般的雷电纹路。 因为要引劫雷,这种丹药的炼製通常十分危险。 而如今的丹修並不如上古丹修一般全能,虽然高阶丹师的境界不差,但大多武力值並不高,非常脆皮。 在炼製丹药的过程中,丹修无法在引雷控雷的同时再兼顾炼製。所以才需要十分强大的修士在旁为炼丹者护法,在雷劫降下时候削弱雷劫的威力,才能使炼丹者专心炼製丹药。 在鎏洙师父的手札里,她可是自己一个人炼过九劫炁元丹的,只不过她並不需要九劫炁元丹延寿,成功一次之后就觉得没有挑战性,就再没有炼製过。 许陵光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符吉玉会来找兰涧了。 要说护法,那还有谁比兰涧更稳妥呢? 不过其他厉害的修士或许会需要九劫炁元丹,从而愿意为符吉玉炼丹护法,但兰涧可是乘黄,寿命悠长,这丹药对他也没有用处吧?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许陵光不由看向兰涧。 这一幕落在符吉玉等人眼里,自然就觉得许陵光是从兰涧那里得知有关九劫炁元丹的消息。 符吉玉心中顿时更有把握了一点。 没有修士会不对九劫炁元丹心动。 其实除了千金楼主人之后,她还另外邀请了几位修为不低实力强劲的修士,只不过这些人都各有各的缺点,只能当作备选。 算下来还是千金楼主人更合她的心意。 而且对方还有一副好皮囊,若对方接下她的橄欖枝,就算两人做不成道侣,做个半路夫妻结个善缘也没坏处。 符吉玉眼波流转,扫了兰涧一眼。 见他的目光落在九劫炁元丹上,就继续道:“这九劫炁元丹炼製不易,我之前强行炼製一次,却只得了一颗半成品,但我已经找到了关窍,若兰楼主愿为我护法,下一次炼製我有七成的把握能成,至少也能得两颗九劫炁元丹。” 符吉玉伸出两根青葱玉指,笑盈盈道:“届时你我二人各分一颗如何?” 她开出的条件十分有诚意了。若是寻常的丹药,丹修费这么大一番功夫只得两颗,通常都会自己留用。 修士虽然在旁护法也辛苦,但毕竟炼丹不易,丹修少,厉害如符吉玉的、已经是大宗师的丹修更少。 所以符吉玉在同等境界的修士之中,话语权是非常大的。 也就是千金楼主人实力强过她太多,再加上之前打过一次交道,符吉玉深知对方並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这次才下了血本。 要知道那些备选的修士,可是她炼出三颗以上才能重金买得一颗。 若只得两颗,那些修士还得再次为她护法,等第二炉出丹。 许陵光也觉得符吉玉开出的条件还挺有诚意的,要知道九劫炁元丹这种丹药,虽然划分为九品丹药,但实际上其实可以算是极品了。 毕竟这种续命丹可是有价无市,更別如今知道丹方又有实力炼製的丹师可不多,说不定就符吉玉一个,只要她能炼出来,就能坐地起价水涨船高。 不知道兰涧心不心动,反正许陵光是很心动。 就算没有丹药,能在一旁观看符吉玉炼丹的过程对他来说也大有裨益了。 可惜的是他没有这个实力给符吉玉护法。 於是许陵光只能目光殷切地看向兰涧,等著他回答。 兰涧瞥他一眼,並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光亮,原本的拒绝之词立刻就顿了下,兰涧没有立刻回復符吉玉,而是传音问他:“你觉得如何?” 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自己,许陵光懵了下,迟疑著回道:“我觉得还挺划算的?就算你用不上这个丹药,但放到千金楼去,也能做个镇楼之宝了。” 许陵光说完,又觉得自己私心太重,连忙道:“当然,前提是护法不会损伤你自身,如果引劫雷风险太大,那就得不偿失了。” 兰涧说:“劫雷而已,不妨事。” 许陵光:“那就看你想不想接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看著那颗半成品的九劫炁元丹时眼里都是心动。 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 兰涧默了默,看向符吉玉,说:“可以。” 但还没等符吉玉高兴,他又补充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若最终只成丹一颗,那颗丹要归我。若未成丹,半成品也要归我。价格由你定。” 说完他想了想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结果还真有,又说:“护法之时,我需多带一人。” 符吉玉:“……” 她脸上的笑容已经隨著兰涧越来越多的条件,变得越来越勉强,到最后都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了。 “我方才给出的条件已经是最大的诚意,兰楼主现在所提的要求,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而且护法时还要多带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想起刚才这两人忽然都不出声,似乎在眉来眼去地传音,符吉玉合理怀疑兰涧说得多带一人,指的就是带上旁边这个小丹修。 一个玄级丹师而已,竟然胆大包天想观摩她炼丹。 符吉玉心中不快,面上却没有露出来。 她向来是个周到体面的人,就算买卖不成仁义也要在,而且她大费周章才请动了兰涧,若这个时候为一两句话结仇,实在不划算。 符吉玉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心绪,再次露出如笑靨:“不如这样,兰楼主为我护法两次,如此不论两次成丹几颗,其中一颗都作为兰楼主为我护法的酬劳如何?” “至於多带一人,倒也不是不行。但我还是冒昧问一句,兰楼主想带之人可是许小友?” 第340章 「我自会护他周全。」 兰涧頷首。 没想到还真让自己给猜对了,符吉玉眼角抽了抽,提醒道:“许小友同为丹修,想要观摩我炼丹乃是人之常情,不过可能许小友並不知道,引劫雷炼丹之时十分危险,方圆五十里內都需要清空,届时我炼丹之时也会特意选一无人之处。许小友年纪太轻,若离得太近,恐怕有受伤之险。” “许小友如果想观摩我炼丹,我稍后给许小友一张斗丹大会的请帖,过几日金药堂斗丹大会上,不仅我会出手,许多杰出丹修都会互相交流切磋。” 许陵光自然听出了她话里话外的拒绝之意,虽然他確实很好奇,不过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而且符吉玉提出的第二个方案也不错,他也挺有兴趣。 许陵光看向兰涧,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兰涧说:“我自会护他周全。” 符吉玉:“……” 她的笑容再次勉强起来,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只是多个人罢了,反正出了事也怪不到她头上,便说:“既是如此,那我自然没什么可不答应的。” 兰涧將雕铜笼还回去:“那就这么说定了,何时开始炼丹?” 符吉玉从他平淡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丝的急切,她將那股怪异感压下去,道:“炼丹之地已经选好,就在扶风城外百里处,不过以防万一,还需要布置一些阵法,以免劫雷波及周边,我的人手已经过去了,大概再有十来日就能准备就绪。” 十来天时间倒是刚刚好,这中间他和许陵光还能带著小崽们在扶风城逛一逛。 兰涧心情好了不少,又想起她刚才提到的斗丹大会,就问:“斗丹大会在何时?” 符吉玉:“……” 要不是不可能,她都怀疑眼前这个千金楼主人是不是被人夺舍了,话多得近乎不正常了。 要知道上一次见到对方,符吉玉费了半天工夫,对方也就是“嗯”“哦”应了两声,对话语极其吝嗇。 对方都主动问到了,符吉玉就算不情愿也得识趣,她笑著说:“就在三日后,其实是我这次有所突破,於是邀请一些平日里的好友们前来討论切磋一番,这些好友徒子徒孙也多,总要带上几个磨练磨练,於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乾脆就拿出些彩头,让下面的小辈们切磋切磋,也好让这些年轻人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免得闭门造车。” “兰楼主和许小友若有兴趣,稍晚我让人送两张帖子去千金楼。” 兰涧果然没有拒绝,说:“那就麻烦了。” 符吉玉脸色复杂地看了旁边的许陵光一眼,继续口若悬河地寻找话题。 不过这次兰涧就不怎么应声了,反而许陵光更感兴趣也更捧场,时不时提几个问题,才没让气氛冷下来。 等一顿饭吃完,许陵光和兰涧乘上马车离开时,外头的月亮都爬到了头顶上。 许陵光觉得今天收穫颇丰。 之前有外人在,他只能装出一副端重的模样,其实憋得很辛苦。 上了马车之后只有自己和兰涧了,他才放开来,隨手搂了个抱枕,眼角眉梢都是喜色:“符吉玉不愧是大宗师级別的丹修,听她隨便说两句,感觉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还有邓阿,虽然林玟说他私德不太好,但实力確实没的说。” 许陵光上一次和丹师们交流,那还是闯百炼塔的时候呢。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被公羊家的人给摆了一道,莫名其妙变成了闯山海百炼去了,虽然得了个好名次,也拿了不少奖励,但其实並没有机会跟其他丹师接触交流。 而且那时候他还没得到鎏洙师父的传承,眼界也不如现在开阔,刚才符吉玉说炼丹不能闭门造车,他是非常认同的。 所以他对这次斗丹大会非常期待。 不过期待归期待,他也听出符吉玉完全是衝著兰涧的面子才会给他请帖,毕竟人家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斗丹大会其实是符吉玉以及认识的丹师们自己发起的,彩头也都是符吉玉和其他丹师们出的,自己一个外人过去跟人切磋,输了就算了,万一贏了多不好意思。 所以他就跟兰涧商量道:“不如我挑点灵药法宝送去金药堂,就当是我给的彩头?” 这样就算贏了,他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倒是兰涧听了,说:“以你自己的名义送去,符吉玉也不会要。你不用管这个,只管去斗丹大会上玩就是,其余的我会让庄顺和林玟安排好。” 许陵光一想也是,毕竟是沾了兰涧的光,兰涧出面会更好一点。 知道兰涧不高兴自己跟他算得太清楚,於是许陵光就心安理得接受了兰涧的安排,大不了他从別的地方补回来就是。 许陵光想了想,问他:“好久没有正经吃过饭了,你想吃什么啊?明天出去逛逛顺便买点菜,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兰涧对上他闪闪发亮的黑眸,抿抿唇说:“你隨便做,我都喜欢。” 许陵光撇撇嘴说:“你比小崽们还好养活,小崽们好歹还有个挑嘴呢。你不点菜,那我就隨便做了?” 兰涧“嗯”了声。 灵马速度快,从望云山下来很快就回到了千金楼。 两人下午出门,深夜才回来,许陵光本来想著小崽们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都睡了,结果马车刚驶入大门,就听见庄顺的尖叫声。 “那个不可以!那可是天星玉髓芝,吸收星尘千年才成型!!!价值十万上品灵石!” “这这这个也不行,金药堂的人已经下了定金了!你先放下,我带你去看看別的行不行?!” 庄顺的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许陵光拉著兰涧快步往大堂走,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边走边跟兰涧说话:“怎么回事?难道进贼了?” 但是听起来又不太像,许陵光怀疑是不是自己和兰涧不在家,小崽们偷偷闯祸了。 结果还没进门,就听一道尖锐且欠揍的声音说:“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有什么是能吃的?” 这分明是鵸鵌的声音,不过听语气更像是混沌。 许陵光大步迈进门,果然就看见一只黑色的巨鸟张著翅膀蹲在柜檯上方的灯架上,一双红色的眼睛滴溜溜在陈列架上打转。 那些阵法根本就挡不住他尖利的鸟喙,一啄就是一个窟窿,简直就是嘴到擒来! 第341章 「兰涧跟你不就是一家的吗?一家人还说两家话!」 许陵光看著陈列架上的一排窟窿:“……” 他微微眯起眼睛,死亡视线投向鵸鵌,声音都变得有压迫性了:“这是在干什么?” 混乱的场面终於变得有序了一些。 在两人回来之前,庄顺根本奈何不了这怪鸟,毕竟是二公子带来的鸟,打不得也碰不得,但店里的东西也都价值不菲,这大鸟还偏偏都挑好东西要,庄顺又是心疼又担心,只能先跟它周旋。 幸好没多久兰涧和许陵光就回来了,庄顺鬆了口气,同时狠狠告了一状:“二公子带来的鸟刚才忽然来了大堂,看上了刚进来的一批灵药。” 他微微弯著腰为难地说:“若是寻常灵药吃了就吃了,但这一批灵药难得,早就有客人预订了,若是没了货,到时候不好跟预订的客人们交代。” 虽然是告状,但庄顺也是有理有据的。 鵸鵌原本张著翅膀姿態囂张,看见他回来之后就怂得缩了缩脖子,悄悄跟旁边的混沌说:“我就说不能吃吧,你非要吃。” 混沌可没它这么没骨气,它昂著头说:“一点野草,大爷吃两口怎么了!” 鵸鵌看看他,默默把脑袋往后面缩了缩,扎进了翅膀底下装死。 许陵光上前看了看陈列架上的灵药,確实都是好东西,再看一眼標价,顿时倒吸一口气。 直接伸手掐著鵸鵌还没合拢的翅膀把它拎了下来:“这一样灵药的价钱,都够你吃千百年的肉了。” 鵸鵌探出头来,怀疑许陵光忽悠它:“这么一丁点破草,能换这么多肉?” 许陵光冷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吵著要吃?” 鵸鵌觉得自己可冤枉,甩锅飞快:“也不是我要吃,是他非要吃,我不同意他就啄我!” 鵸鵌抬起翅膀,用翅膀尖一指混沌的头。 混沌瞥了这没骨气的东西一眼,理直气壮道:“这不是你家的东西吗?我吃一点怎么了?自家人难道还要收钱?” 许陵光:“……” 混沌这嘴皮子还挺厉害,许陵光重重弹了他脑门一下:“首先,这是兰涧家的,不是我家的。其次我都吃不起,你倒是理直气壮挑上了!” 也幸好他们回来得早,虽然陈列架上的防护阵法被破坏了一些,但好歹没有什么损失。 混沌立刻回嘴:“兰涧跟你不就是一家的吗?一家人还说两家话!” 许陵光:“……” 他跟这野鸟说不清楚,乾脆不理他了,將他提在手里,歉意地看向庄顺。 “我在山里捡的野鸟,性子有些野蛮,给你添麻烦了。” 庄顺连忙摆手说不麻烦,正想问问要不要去仓库里挑一些其他的灵药以作弥补,就听自家主人忽然清清冷冷地开了口。 “一点灵药,要吃给他吃就是。” 许陵光立刻就要反对,兰涧又说:“他不会无缘无故要吃灵药,必定是有所需要。” 许陵光的反对顿时变得犹豫起来。 兰涧说得好像也有道理,混沌毕竟才从鵸鵌体內醒来,也许他吃灵药真的是因为需要进补? 只不过混沌现在脑子不太好,而鵸鵌本身就不怎么聪明,需要灵药了也不知道来找他,直接来庄管事这里抢劫了。 许陵光於是改口报了几种灵药,道:“拿这几种灵药吧,灵药直接吃太过浪费,我炼成丹药更好些。” 鵸鵌:??? 它惊奇得睁大了一双红色的眼睛,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许陵光:“给我吃的?” 旁边混沌看著它的蠢样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啄它一下:“是给我吃的!这丹药可是我討来的!” 鵸鵌根本不在意:“你吃我吃还不都一样,反正都是进一个肚子里。” 混沌:“……” 许陵光听他们两颗头吵来吵去,实在是耳朵疼,而且还有个庄管事在旁边呢,於是冷酷地掐住两颗头的脖子,说:“好了,安静。” 鵸鵌和混沌一起被掐住了脖子,总算老实了。 庄管事很快就让人將许陵光要的灵药送了来,许陵光道谢之后,才提著鵸鵌,跟兰涧一起回渡星楼。 他其实有点好奇混沌现在的情况,但混沌就在手里提著呢,於是他只能含糊地问:“如果灵药吃多了,那谁会不会完全清醒过来?” 许陵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混沌的方向。 兰涧扫了混沌一眼,眉头拧了拧,说:“不好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混沌诞生之初本就是一团气,有实体或者无实体对他而言並不是什么阻碍。 许陵光想起兰涧之前对混沌的评价,有点担忧:“他要是想起来了,不会闹事吧?” 先不说混沌实力如何,就说他是鎏洙师父的养父,也算自己半个长辈了,真要惹出事来,许陵光也没法袖手旁观。 兰涧又看了混沌一眼,混沌刚才被掐了脖子,正在生闷气。那红溜溜的眼睛瞪著许陵光,眼珠贼溜溜地转来转去。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见许陵光满眼担心,兰涧又道:“就他现在的情况,也惹不出太大的事来。” 许陵光下意识看了混沌一眼。 混沌听著他们云里雾里的对话,刚才就觉得奇怪了,脑袋灵活地转来转去:“你们在说谁?” 许陵光面不改色地忽悠他:“跟你没关係,说一个喜欢惹事的大妖。” 混沌一听就来劲了,伸长了脖子说:“谁啊?我替你去摆平了啊,就当是灵药的报酬,我也不白吃你的!” 许陵光:“……” “不用劳您大驾了。” 他鬆开发酸的手,让鵸鵌自己在地上走。 鵸鵌终於得了自由,扇动翅膀飞起来,跟在他头顶,三个脑袋垂下来看著他:“真的不用吗?不用跟我客气。” 许陵光伸手赶它:“不用,你赶紧睡觉去吧。” 第342章 「大哥都这么大了,还要你陪著吗?」 赶走鵸鵌,许陵光和兰涧上了二楼。 时间太晚,小崽们果然已经休息了,整个渡星楼静悄悄的,只有廊下和角落里的灯盏亮著。 许陵光轻手轻脚地上楼,在房间前跟兰涧分別,各自去休息。 结果他刚拉开门,动作就顿住了,回头看一眼兰涧正要关门,就招了招手,压著声音道:“你过来看。” “?” 兰涧一脸莫名地出来,也跟著他压低了声音:“怎么?” 许陵光指指屋里:“小崽们都在这里。” 原本属於他的床上,此刻挤满了小崽。 暮云体型最大,他一个崽就占了半张床,羽融和妘风两个喜欢睡软床,脑袋挨著脑袋团著身体趴在他肚皮上睡得很沉,两条毛茸茸的尾巴滑落下来,正好盖在岁春身上,只能看见岁春一双时不时动弹一下的尖耳朵。 在岁春不远处睡著有虞。 有虞变回了原形,黑色的小崽趴著睡觉,身体弯成半圆形,护著放在中间的麒麟卵。 ——许陵光出门不方便带著小麒麟,特意把小麒麟託付给了有虞照看。 有虞显然对小麒麟非常上心,连睡著时都没忘了护住幼崽。麒麟卵里小麒麟四爪朝天呼呼大睡,肚皮还在一鼓一鼓。在她旁边就是团著身体的昭灵和小鸡。 三个小崽体型不算大,麒麟卵挨挨挤挤竟也能睡得下。 许陵光看了会儿,眼里也染了笑,轻轻合上门,转脸对兰涧说:“床都被小崽们占了,今晚我去小崽房间睡好了。” 兰涧抿了抿唇,犹豫一瞬后说:“小崽们的床上都是玩具和毛,这么晚了,你换过去睡还要收拾,不如在我房间睡一晚。” 说完他有点紧张地垂下眼,眼睛盯著地面,但耳朵却时刻期待著许陵光的回覆。 许陵光也不是第一次跟他一起睡,一听確实更省事,自然就答应下来。 “那今晚先去你那边將就一晚好了。” 兰涧提起来的心悄悄放回去,嘴角也跟著翘起来:“嗯。” 两人各自洗漱过后就休息了。 前一天睡得晚,第二天自然醒得也晚,许陵光还没睁开眼睛呢,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的声音还伴隨著羽融疑惑的大嗓门:“鵸鵌明明说陵光哥哥回来了,怎么没看见人?” “是不是又出去了?” 岁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梦见自己陷在一团里,浑身都被那弄得刺挠刺挠的,觉也没睡太好。 妘风说:“问问大哥就知道了,大哥门关著,肯定在房间里。” 她刚说完,羽融就继续站起来咚咚咚敲门。 小麒麟站在暮云脑袋顶上,跟著扯著嗓子嗷呜嗷呜地叫唤,给他加油鼓气。 许陵光睁开眼,才意识到小崽们吵吵嚷嚷的声音並不是他在做梦。 他伸了个懒腰,往旁边看了看,兰涧睡得可真踏实,外面小崽们这么敲门都没有把他给叫醒。 许陵光睡在里面,要下床得经过他,等会儿开门小崽们进来兰涧肯定也睡不成,乾脆伸手推了推他:“兰涧?起床了。” 兰涧这才睁开眼,撑著手臂慢吞吞地起来,转头看向门口。 许陵光说:“我去开门。” 他穿了鞋打开门,就看见一排小崽们都等在门口,门一打开,小崽们巴巴看过来,看见是他时眼睛都瞪大了,然后惊喜地一起扑上来抱他的腿。 “陵光哥哥!” 许陵光蹲下身挨个抱抱小崽们,轮到羽融的时候他酸溜溜地说:“陵光哥哥你怎么又跟大哥睡。” 说完还看了坐在床边没起身的大哥一眼,很是不忿道:“大哥都这么大了,还要你陪著睡觉吗?”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羽融这话说得……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得劲儿, 许陵光尷尬地乾笑了声,拽拽小崽的耳朵,没敢回头看兰涧的脸色:“还不是你们占了我的床,我没地方睡了,只好来跟你大哥挤一挤。” 羽融还在嘚吧嘚吧说话:“那你怎么不和我们挤一挤。” 许陵光把他提起来掂了掂重量,很是冷酷无情地说:“当然是因为你吃太胖了,我和你挤不下。” 小崽震惊地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还用爪爪掐了掐,支支吾吾地说:“也、也没有很胖吧,我最近零食都吃少了呢。” 小崽的语气越说越心虚。 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旁边的暮云,心虚又变成了理直气壮。 反正有暮云在,自己肯定不会最胖的。 暮云见他忽然鬼鬼祟祟地看自己,很是敏感地警惕起来:“你看我干嘛?!” 他才没有羽融那么贪吃! 等他消化了那些灵力,很快就会变回去的! 大早上的,小崽们精力旺盛,又吵吵嚷嚷起来。 许陵光站起身,见有虞抱著小麒麟默默站在门边,就伸手將眼巴巴的小麒麟接过来抱在怀里,又探探头,发现没见鵸鵌的身影,担心他又去惹事,就问有虞:“怎么没看见鵸鵌?” 有虞说:“他一早起来了,好像出门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许陵光一听鵸鵌竟然跑出去了,脑瓜子就嗡嗡响,这没素质的野鸟不会又去哪里给他惹事了吧? 將小麒麟放回有虞怀里,许陵光道:“我先去洗漱,然后把鵸鵌找回来,我们早饭去外面吃,然后带你们逛一逛。” 小崽们一听可以出门,顿时高兴起来,呜呜嗷嗷地黏在许陵光身边,跟著他走进走出,问东问西。 “我们去外面吃什么呀?” “中饭也在外面吃吗?” “我想吃昨天看见的那家酒楼,里面飘出来的味道好香。” “小树没有肥料了,还要买点肥料。” “我想买新头绳,昨天我看了好多漂亮的头绳。” 许陵光刷牙洗脸梳头,脚边拖了一长串毛茸茸的崽子。 直到要换衣服了,他才冷酷地將小鸡和昭灵抱起来放在暮云怀里,然后双臂展开將小崽们往外一推:“好了,你们先去找兰涧,我换个衣服就来。” 小崽们根本不喜欢冷冰冰没几句话的乘黄族长,继续挤在门口嘀嘀咕咕,商量等会儿出门了要吃什么买什么。 等许陵光换好衣服出来,小崽们立刻又黏上来。 亦步亦趋地跟著他,仰著头巴巴问;“可以出门了吗?” 许陵光拍拍小崽们,说:“你们先去马车上,我和兰涧去把鵸鵌找回来就出发。” 小崽们一听马上就要出门,顿时也顾不上粘著许陵光了,散作一团顺门熟路地衝去马车上。 ——许陵光洗漱的时候就让傀儡僕役將出门要乘的马车准备好了。 示意傀儡將马车驶到前门去,许陵光则拉上兰涧去找鵸鵌。 第343章 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 许陵光刚到半路,鵸鵌就自己回来了。 它变回了普通鸟雀的样子,嘴里叼著根草,喉咙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说什么,许陵光仔细听了听,发现它竟然在哼歌。 有点走调,但听那一波三折的调子,听著像是哪里的小曲。 鵸鵌扑腾著翅膀飞得很快活,根本没注意到下面的许陵光和兰涧。 许陵光只得出声叫它:“你跑哪里去了?我们要出门了,你去不去?” 鵸鵌快活扇动的翅膀顿时一滯,从空中掉下来又重新稳住,垂头看向许陵光:“出门干什么,吃饭吗?” 许陵光说:“嗯,吃早饭。” 他总觉得鵸鵌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干了什么好事,神色狐疑道:“你去哪里了,这么开心?” 鵸鵌落地,在地上歪歪扭扭走了两步,说:“我去外面转了转,还听了小曲!” 一边说一边又扯著嗓子一脸陶醉地哼起来。 许陵光还没说话呢,混沌就受不了了。 他已经忍受了一路,此刻终於爆发,疯狂甩动脖子去啄鵸鵌:“闭嘴!你个破锣嗓子!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 鵸鵌好好地哼个曲子就被混沌给揍了,自然也不高兴,它愤愤地还击:“你不是也听了挺高兴的!你自己不会唱就不许我唱!” “嘴长在我身上,我就要唱,偏要唱!” 鵸鵌一边说一边又扯著嗓子嚎叫起来,说是唱小曲,但他的声音尖锐刺耳,扯著嗓子没有顾忌地叫起来,跟声波武器差不多。 別说混沌了,就连前面大堂的庄顺和林玟都被这声音给引出来了。 庄顺昨天才跟这祖宗斗智斗勇了一番,对鵸鵌的破锣嗓子熟悉得很,一听见这叫声心臟就空空直跳,捧著肚子就冲了出来,到处张望:“怎么了?怎么了?” 他表情紧张,生怕鵸鵌又瞧上了什么在撒泼。 不过很快他就看见了许陵光和兰涧,满脸的紧张之色缓解下来,人也放鬆了。 哦,自家主人和二公子在。 那没事了。 二公子能治这鸟! 他正想著,就见许陵光果然伸出手捏住了鵸鵌的鸟喙:“行了,別唱了。” 鵸鵌还是有点怕他的。 它蔫头耷脑地在许陵光脚边,旁边的混沌嘲笑它:“看吧,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你唱歌难听。” 刚刚还一脸死气沉沉的混沌这会儿也活了过来,探著脖子去啄许陵光裤腿,问他:“早饭吃什么?还有我的丹药呢?” “早饭要等去街上再看,想吃什么都行。丹药哪有那么快,今天我抽空给你炼好。” 混沌对答案很满意,大爷状点了点头,说:“行吧。” 许陵光地低头瞥了一眼混沌旁边无精打采垂著头的鵸鵌,觉得它可能是被混沌的话伤到了自尊心,想想鵸鵌虽然唱得难听了一点,但是人家也有唱曲的权利啊。 不能因为唱得难听就这么伤害它。 许陵光良心隱隱作痛,想了想试探地问:“生气了?” 鵸鵌蔫蔫抬头看他一眼,又是愤懣又是委屈,黄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都要哭了:“你不许我唱歌!觉得我唱歌难听!” 许陵光吸了一口冷气,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要是肯定,那对鵸鵌也太残忍了。 但要是否定,让他昧著良心夸鵸鵌唱得好听,万一以后鵸鵌天天在他窗户外面唱小曲儿怎么办? 那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於是许陵光选择避开了这个提问,转移话题道:“我捏你嘴没有不让你唱歌的意思,主要是马车已经在大门口等著了,我们得先去吃早饭。” 一听吃早饭,鵸鵌就精神了一点,还没来得及流出来的眼泪也一下子就收回去了,他转转脑袋:“我早上路过炸肉丸的,肉丸子好香。” 但是又放不下刚才的事,又碎碎念地问:“那以后我还是可以唱歌?” 许陵光不同意也不反对,说:“那等会给你多买点肉丸子。” 鵸鵌立刻就被哄好了,还很记仇地看了旁边的混沌一眼,说:“都是给我的!” 许陵光说:“嗯嗯嗯。” 反正混沌也没有说要吃肉丸子,他可以吃別的。 鵸鵌立刻就被哄好了,也不在地上垂头丧气地走路了,一展翅飞起来,说:“我在前面带路!” 免得许陵光不知道炸肉丸在哪里! 旁边的混沌看著傻乐的鵸鵌呵呵冷笑:“真是个蠢货!” 鵸鵌宽宏大量不跟他计较,得意道:“你就嫉妒我有肉丸子吃。” 许陵光听在耳中:“……” 算了,隨他们去吧。 马车出了千金楼,离开金鳞坊,转个弯就到了天街御道上。 天街御道南北贯通东西纵横,平直而宽敞,马车走在中央,打起车帘就能看清左右两侧的房屋商铺。 大约是时间还早的时候,主街上的生活气息很浓。 两边房屋商铺前的空地上,有不少百姓挑著担支著摊位正在卖东西,或是吃食或是一些山里猎来新鲜货色等等,品种十分丰富。 “我们进城的那天,没看到这么热闹。”许陵光跟兰涧说。 兰涧从未关注过扶风城中的变化,听他提起才意识到,只能“嗯”了一声。 又打量地看他:“你喜欢?” 要是许陵光喜欢,以后可以让人多留意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许陵光將不够高只能使劲扒著车窗边沿吊著窗子的岁春往上託了托,目光示意一个比一个兴奋的小崽们:“小崽们很喜欢。” 闻著外面飘来的香味都要流口水了。 外面的鵸鵌也很兴奋,它很快就找到了肉丸子,收了翅膀落在窗沿,一边翅膀指著不远处的摊位说:“就是那个!味道可香了!” 摊位上的肉丸都是现炸的,倒是看不出用得什么肉,摊主大娘左手端著装肉泥的小盆,右手筷子灵活迅速地在肉泥里一搅,再往锅里一甩,冒著泡的油锅里就浮起一个圆溜焦黄的肉丸。 鵸鵌拼命咽口水,羽融也犯了馋,几双圆溜溜水灵灵的眼睛一起看向许陵光,满眼都写著想吃。 许陵光转头问兰涧:“直接带著小崽们下去没关係吧?” 他还是有点担心,这么多小崽子一起上街,他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也更怕这些人族因为厌恶妖族而对小崽们有什么偏见。 兰涧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小崽们,说:“去吧,没事。” 若是有暗处的覬覦的人,总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第344章 「我们家的比较贪吃。」 许陵光得到了准许,表情也跟小崽们一样变得兴奋起来。 “那我们下车去买,这条街这么长,吃的也多,我们可以慢慢逛。” 他数了数小崽们,然后开始分配每个小崽的归属。 羽融太过淘气,得有人看著,就交给了有虞。 暮云体型大显眼,许陵光就让他带著个头小但是很乖巧听话的昭灵和小鸡,暮云领到了任务,就把两个小崽抱起来,往头顶上一放。 昭灵和小鸡兴奋地张了张翅膀,发出兴奋的啾啾唧唧声。 “你抱著妘风。” 许陵光给兰涧也安排了任务,將妘风抱起来放在他怀里,最后自己抱起了小麒麟和岁春,这才满意道:“走吧,我们去吃早饭。” 他率先抱著两只小崽下了马车。 本来这么一辆十分奢侈豪华的马车停在街上,就已经十分引人注目。 天街御道上人多,修士和普通人混杂,经过时或多或少都会注意到这辆格外不同寻常的马车,猜测里面坐著的人是什么身份。 马车帘子被掀起来时,自然就有不少人投来目光。 许陵光倒是习惯了被人围观,怀里抱著两只小崽,回头看马车上的暮云和有虞:“等会都跟紧了,別走丟了。要是走丟了下次不敢带你们出门。”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暮云头顶两只小崽,咚的一下从马车上跳下来,趴在他头顶上的昭灵和小鸡被顛起来又落下去,张开翅膀啾啾叫得很开心。 然后是抱著羽融的有虞。 有虞今日是人形,穿著许陵光特意给他挑得一身蓝色袍子,头髮用银冠束起,少了几分阴鬱,也是个眉眼如画的翩翩少年了。 这接二连三的,暗暗关注马车的人群里顿时就有了窃窃之声。 “这是哪家的少爷?看著面生,好像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外面来的吧?” “这么多灵宠?看著都还是幼崽,那个最胖的是什么?” “我怎么觉得不像是灵宠?” 上古神族消亡多年,早就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神话传说。大部分普通百姓甚至修士,也认不出寻宝鼠凤凰乘黄,在他们看来,这些小崽子长得独特了些,但那也是灵宠嘛! 但人多了,总也有那么一两个识货的。 “那红色的幼鸟,我看著像是凤凰……” “那大个头的倒是跟记载中寻宝鼠有些像,只是记载中倒是没听说寻宝鼠体型有这么大。” “那两只长毛的又是什么?” “还有那青年怀里左边那个小的,独角黑鳞,有麒麟之相。” “这些可不是普通灵宠?这两人是什么来头?” “速速去通知家主。” “……” 暗处的议论如暗涌一般盪开,涟漪悄无声息地朝著四周扩散。 有自知之明的聪明人第一时间是通知背后的势力,查一查这青年人的底细,若是有依仗就罢了,或许可以寻机结交拉拢一番。 但是若没有依仗,又或者其背后的势力不够强大…… 那就得请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去自家地盘喝喝茶了。 就在有些人蠢蠢欲动时,马车帘子再次掀开,兰涧单手抱著妘风从车上下来,含著警告之意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扫向四周。 属於高阶修士的气息如波涛拍岸,瞬间扩散向四面八方。 於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而言,只是觉得风忽然停了,空气似乎隱隱变得滯涩、沉闷起来。 可对於踏入了道途的修士们而言,这猝不及防释放出来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大山一般,將他们压著匍匐在地。 坐著的还好,站著的修士扛不住这威压,膝盖一弯,硬生生跪在了地上,脸上都是骇然之色。 兰涧收回目光,那汹涌而出的威压於瞬间收回,他走向许陵光,问他:“先去买肉丸子?” 许陵光自然也察觉了这暗处的交锋。 他朝四周张望一下,之前那些窃窃私语已经消失了,路边有几个修士正狼狈地爬起身,踉蹌著往外走。 倒是还有人朝这边好奇地探头,但都是些普通百姓,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覬覦和贪婪。 空气又流动起来,那种沉闷感瞬间退去。 许陵光笑起来,抱著小麒麟和岁春走向摊位,问一边炸肉丸一边朝自己这边张望的大娘:“大娘,肉丸怎么卖?” “十文钱三个。” 大娘显然是个灵活会变通的生意人,一看许陵光一行的打扮,就知道是修士,朗声提醒道:“我这做点小本生意,只收银钱不收灵石。公子要是身上没带银钱,可以去那边的银庄换。” 她说著抽出手往右前方指了指。 许陵光一听就笑了:“大娘放心,我带了钱了。” 又低头问小崽们:“你们要吃几个?” 小崽们开始嘰嘰咕咕报数。 “五个!” “十个!” “我要二十个!” 鵸鵌落在许陵光头顶上,垂著脑袋著急地说:“先给我买先给我买,我要一百个!” 许陵光:“……” 他眼角抽了抽,说:“吃这么多,別的就吃不下了,你们可想好。” 小崽们这才犹豫地改了口。 许陵光统计了整数,小崽加上鵸鵌,一共六十个炸肉丸。 他又扭头问兰涧:“你也尝尝?” 兰涧瞥一眼滚烫的油锅,犹豫了一下,点头。 许陵光就说:“一共要六十六个肉丸。” 他数出铜钱来递给大娘。 大娘一大早上就接到这么大一笔生意,嘴都笑歪了,又搬出三张小椅子给许陵光坐:“公子坐著等等,我炸丸子利索著,不用等多久。” 说完拿筷子飞快往锅里甩肉泥,一个接著一个的肉丸子圆滚滚浮起来。 她甚至还有閒暇跟许陵光閒聊:“公子这抱的是灵宠吧?听说养一只都要费不少灵石呢。” 许陵光並没有解释太多,笑著默认了她的话:“他们不挑嘴,好养活。” 大娘一听就乐呵起来:“是的哦,我听人说这养灵宠可得精细著,都要吃灵草和灵水,没见过来我这小摊子上吃肉丸子的。” 许陵光捏捏小麒麟的耳朵, 不让她继续往外探身,跟著笑了下:“我们家的比较贪吃。” 第345章 「很好吃。」 大娘笑呵呵地看一眼探头探脑盯著油锅里的肉丸子的小崽们,说:“能吃是福,要我说这才养得好呢,一个个看著就討人喜欢。” 说话的工夫,肉丸子已经陆陆续续炸好了,大娘拿出油纸折的直筒,將滚烫喷香的肉丸子滤乾净油,利索地装进油纸筒里。 一共四个大纸筒,许陵光、有虞、暮云一人拿一个,就连兰涧也分了一个拿著。 大娘又拿了许多劈得细细的竹籤插上,撒上葱和自己磨的香料,爽朗道:“丸子刚出锅烫嘴,公子小心一些,要是喜欢下次还来,我给你多送几个。” 许陵光道了谢,用竹籤插起一个吹了吹,餵到已经迫不及待的小麒麟嘴边。 旁边的岁春根本等不及別人喂,探头叼起一颗,烫得发出呼呼的声音也还在顽强地咀嚼。 其他小崽更不用说了。 对人类幼崽来说数量不少的炸肉丸,给幼崽们一分,也就尝了个味道。 一截路还没走出十米远,肉丸子就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羽融爪爪举著最后一串肉丸子,嘴里还在吃著,一双眼睛已经开始物色新的美食了。 鵸鵌作为炸肉丸的发现者,对自己的肉丸子很有占有欲,他一边吃肉丸一边分出一只眼睛盯著混沌,防止他跟自己抢。 相比之下妘风就要矜持得多,她慢条斯理但速度又很快地吃肉丸,吃到最后一颗,看了看还没尝过味道的大哥,终於良心发现,决定把最后一颗肉丸子让给大哥。 她用竹籤叉起肉丸,举到兰涧面前:“大哥吃。” 兰涧皱了皱眉,这肉丸子是用肉末和菜再加上麵粉调成的,然后再扔进油锅里炸熟,表面裹著一层油光。 对於讲究的乘黄族长而言,这是他平时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食物。 但小崽们却异常爱吃,看抢丸子的速度,小崽们对肉丸的评价非常高。 兰涧拧著眉接过竹籤,將肉丸餵到幼崽嘴边:“我不吃,你吃吧。” 將最后一颗肉丸让给大哥,妘风其实是有些捨不得的,但她可没有羽融那么嘴馋,还是会照顾一下可怜的大哥。 但现在是大哥自己不吃,那就不关她的事啦! 小崽张大嘴巴,嗷呜一口吃掉了肉丸子,圆溜溜的大眼睛满足地眯起来。 走在旁边的许陵光注意到他將最后一颗肉丸也给了妘风,好心地凑上来,晃晃自己手里的纸筒,用竹籤叉起两颗串在递给他:“我这边还有多的,分你两颗。” 这些都是暮云和有虞注意到他没怎么吃,硬要分给他的。 兰涧看著递到面前的丸子串串,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来。 肉丸已经没有刚出锅时那么烫了,但还泛著温热的香气。 在许陵光的注视下,兰涧低下头咬下一颗肉丸子,缓慢矜持地咀嚼、吞咽,然后对许陵光说:“很好吃。” 他看了看竹籤上剩下的一颗丸子,想了想递到许陵光嘴边:“你也吃。” 许陵光其实刚才已经吃了两颗,不过兰涧都递过来了,一颗丸子也没什么好推来推去的,他大大方方地张嘴吃掉最后一颗丸子。 他脸颊一鼓一鼓,还眯著眼睛朝兰涧笑:“那大娘手艺真不错,肉末和菜的比例调得很好,一点都不油腻。” 兰涧“嗯”了声。 “你要是喜欢,下次可以把大娘请到千金楼去做。” 许陵光怪异地瞥他一眼,说:“这种小吃就是要在街上吃才有意思,回家吃就没那味道了。” 兰涧赞不赞成他的话不清楚,但小崽们显然很赞成。 许陵光话刚说完,就被暮云拽著衣袖去了下一个摊位。 兰涧抿了抿唇,抱著妘风跟在他后面。 两个人带著一群小崽沿著天街御道从头逛到了尾,本来出门之前,许陵光还想找个正经的店铺吃早餐来著,结果这一条街各式各样的小摊贩实在太多,比如说小崽们眼繚乱了,就连他都有点经不住诱惑。 结果就是两人一群崽,边走边卖边吃,连午饭都吃完了。 除了吃饭,小崽们还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许陵光一开始还攥著钱袋子在后面付钱,后来小崽们这个要那个也要,他和兰涧两个人根本管不过来,乾脆每个小崽领了钱,要什么自己去付钱。 反正有兰涧在后面看著,这些小摊贩也不敢太坑小崽们。 这么一路逛下来,已经是中午。 小崽们各自抱著自己新买的玩具,一个比一个喜气洋洋。 就连鵸鵌和混沌都各自买了东西,用个小布袋子掛在脖子上。 鵸鵌第一次体验这种待遇,仰著脖子当场就要高歌一曲,然后被许陵光及时捏住了嘴巴。 “大街上,不许扰民。” 大街上这么多人呢,鵸鵌唱歌那么难听,万一有人忍不住朝他们扔菜叶子臭鸡蛋怎么办? 鵸鵌不甘不愿:“你就是觉得我唱歌难听。” 许陵光不接招,说:“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买的?” 鵸鵌立刻换了一副神情,討好道:“再买一点肉丸子带回去吃。” 於是许陵光又带著小崽们折回去买肉丸子。 这次许陵光直接大手笔地要了一百个,全部用油纸打包装好后,让兰涧提著。 东西太多,回去时自然要乘马车。 许陵光和兰涧等小崽们挨个上车后,正要上车,就听后面传来惊讶的声音:“竟然真是兰楼主?” 许陵光闻声回头,就见个风度翩翩、留著长须的中年人踏著四方步走上前来,目光扫过兰涧手里提著的两大包油纸包,鬍鬚止不住地颤动:“我听下头的小辈说在天街瞧见了兰楼主,还以为是小辈认错了人,没想到还真是。” 他向兰涧拱拱手,目光移到许陵光身上,脸上都是疑惑:“兰楼主这是在做甚?” 第346章 「兰楼主有这么一个忘年交,倒是多了不少人气儿。」 中年人便是摘星台的台首夏乐山。 夏乐山是洞虚境中期修士,寿近五千岁,年纪比兰涧还要大一些,是鎏洙那个时代活到现在的人族修士。 也是整个商阳大陆为数不多的洞虚境修士。 和他同时期的洞虚境修士们大多沉寂,要么是寻一处名山大泽隱修闭关,试图突破,要么正在那个犄角旮旯里费尽心思给自己续命。 如今还在活的洞虚境修士屈指可数,夏乐山是其中一个。 而且他不仅仅是在活动,还是十分活跃。 如今人皇闭关不出,商阳王朝明面上由百里皇族与西相王共同执政,但实际上暗中还有一个掣肘两方的摘星台。 摘星台能如此强势,与这位不服老的台首不无干係。 因而夏乐山在兰涧面前也有几分面子,並不如其他修士那般恭敬小心,反而有些平辈论交之意。 兰涧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夏乐山,看来刚才那一番震慑之后消息传得很快。 夏乐山实力不差,与他也没有过节旧怨,兰涧还算给面子地略微頷首,道:“出来逛街。” 私底下设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已经开始阴谋论的夏乐山:??? 他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逛街?” 他看起来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兰涧要出来逛街。 这天街御道人流汹涌,很有一些市井气息,对於他这样年迈的修士来说,偶尔也喜欢看看这天街之中的人间热闹。 但大部分时候,大家都是坐在高高的楼阁之上,品一杯清茶,隔著裊裊水汽赏人间热闹。 就像他自己一样,原本正在摘星楼传递情报的酒楼中独自赏景,听见下面人的匯报之后,因著相隔不远,才亲自来一探究竟。 夏乐山第一次见自己来逛街的。 他第一反应是兰涧是隨意扯了个十分拙劣的理由做幌子。 於是面上自然就流露出些许狐疑。 兰涧观他神色,微微拧了下眉,有种被质疑冒犯的不悦。但是转瞬看著夏乐山虽然极力遮掩,但仍然藏不住的老態,又有些理解了。 夏乐山都快五千岁了,放在人族里都可以称一句不死的老妖怪了。 但对於上古神族而言,三五千岁正值壮年。 迈入暮年的夏乐山想来也没有心上人,自然不懂跟心上人一起逛街的好处。 於是兰涧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带友人和弟妹们出来逛逛。” 又打量一番夏乐山,说:“台首若是閒来无事,也可试试带著家中小辈出来走走。” 夏乐山:“……” 他活到这把年岁,妻妾儿女都走在了他前面,就算有小辈,那也是隔了不知道多少代了。 他怀疑兰涧在阴阳怪气自己,但是又找不到证据,毕竟两人之前打交道都还算客气,没什么前仇旧怨。 夏乐山无法,只能客气地笑笑:“兰楼主说得对,下回我也带家中小辈出来走走,品品这市井热闹。” 他不欲继续这个扎心的话题,就顺势把话题引到了旁边的许陵光身上:“从前只听闻兰楼主有个年少的弟弟,但一直无缘见过,可是旁边这位?” 兰涧抿唇,说:“这是我的好友,许陵光。” 许陵光客气地朝夏乐山笑了笑。 他修为不高,在夏乐山这样的洞虚境大能眼里几乎就是透明的。 神藏境的丹师,百来岁的年纪。 除了相貌出眾些,看不出什么特別之处。 兰涧为何会与这样的人结交? 夏乐山想不通,但也不愿得罪兰涧,於是就试探著道:“从前兰楼主总独来独往,少与人结交。如今有这么一个忘年交,倒是多了不少人气儿。” 兰涧忽然盯著他,眉头一点一点拧起来,沉默不语。 夏乐山只觉得他的目光变得不善起来,却想不通缘由,正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兰涧不耐道:“夏台首,我们还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说完就拉住许陵光的手腕,默默催著他上马车。 夏乐山:???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夏乐山不明所以。 只觉得兰涧的脾气果然一如既往地阴晴不定,好在这些年大家偶尔打交道,也已经习惯了他这性情,倒也不至於生气。 许陵光匆忙之间回头朝夏乐山拱拱手,说了一声“告辞”,就被兰涧按著背推进了马车里。 兰涧上了马车,冷淡地回头瞥了夏乐山一眼,道:“夏台首,你这鬍鬚都斑白了,平日还得勤加修炼,不然都见老了。” 夏乐山:?????? . “你们说这是怎么个事?” 夏乐山养气功夫好,轻易不会动气。 但兰涧这么睁著眼说瞎话就不行了,他都这个境界了,容顏永驻並非难事,鬍鬚怎么可能白? 更不可能见老! “他在激我。” 夏乐山看了一圈受邀来品茶的几位家主们,只能这么合理推测道。 “你们说,他会不会是得知了……那个消息,也想来分一杯羹?”西相王大马金刀地坐在圈椅里,手中盘著一对白玉核桃。 雨族族长倒不这么认为:“连那边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兰涧虽然实力不俗,千金楼势力也不小,但他和千金楼从来都游走在权力中心之外,不与谁特別交好,也少有结怨,千金楼也从不插手任何势力的爭斗,极其中立。 按道理来说,他没有途径知道那个消息。 “不好说。” 夏乐山目光在在场眾人中扫了一圈,仿佛隨口道:“说不定就有人走漏消息呢。” 西相王皱眉,盘核桃的手一顿,一双精光四射的目光看向他:“夏台首什么意思?” 夏乐山仍旧是那副和善模样,笑眯眯道:“我就是隨口一说罢了,不过西相王那个女婿野心不小,我瞧郁家可不甘心屈居人下,说不定也想分一杯羹,王爷可得看好了。” “台首倒是没说错。”雨族族长接话道:“之前那个妖族,不就是王爷那好女婿惹出来的乱子,现下人捉到了吗?” 西相王被戳到了痛脚,顿时沉默。 雨族组长掩唇轻笑:“看来是还没捉到了。” 西相王冷哼一声:“我已命人在私下盘查了,那妖族谨慎,轻易不肯露出马脚,但我已命人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她敢现身,绝逃不脱。” 他不想在家事上掰扯,话锋一转道:“说起妖族,台首亲自去了一趟,可瞧见凤凰麒麟了?消息是真是假?” 第347章 「这样很好看。」 夏乐山道:“没瞧见。我赶过去时,只有兰涧与那个姓许的丹师,马车之內倒是有动静,但兰涧在,我总不好贸然去探查。” 雨族族长道:“凤凰、麒麟,那可是上古神族。別说两只,就算得其中一只也恨不得藏著掖著,但我收到的消息可是说,兰涧直接抱著就上街了。” 还有更细的一些细节雨族组长没有详说,但显然夏乐山和西相王得到的消息和他一样。 两人脸上也都露出思索之色。 雨族组长道:“我听金药堂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明日斗丹大会兰涧与那许姓丹师会同去,听符吉玉的意思,兰涧还是特地陪那许姓丹师去的,也不知道那许姓丹师是何来路?” 这个西相王倒是知道一些:“我叫人查了查,那许陵光原本是青羽城青羽宗的宗主,后来不知出了何事,青羽宗一夕覆灭,只剩下三个徒弟支撑,许陵光这个宗主却不知所踪。听说他有些仇家,追杀他时也都莫名失踪或者死了。” “青羽城?” 雨族组长想了想说:“这名字我听著倒是有些耳熟。” 夏乐山提醒道:“哀牢山就在青羽城地界內。” “对,正是哀牢山。” 雨族组长想起来了,太久不提这个禁地,他都险些快要忘了。 “这许陵光是青羽城人,又是青羽宗宗主,莫名消失又突然出现,现在还成了千金楼的座上宾,你们说……他会不会有可能跟禁地有关?” 青羽宗离著哀牢山可不远。 哀牢山於普通人而言是传说,但对他们这些人而言,却是好奇却又不敢碰触的禁忌。 上古神族,那可不仅仅只是传说。 西相王与夏乐山想到了忽然出现的凤凰与麒麟,表情都变了变,眼中多了一抹深思。 雨族组长说:“明日寻机去会一会,探探对方虚实就是。” 若真如他们猜的那样,与其让那小丹师投靠了千金楼,不如拉拢过来,为自己所用。 另一边,许陵光也正和兰涧说起明天的斗丹大会。 “明天就不带小崽们去了吧?今天带小崽们出门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 兰涧也正有此意,许陵光的话正中他下怀,於是点头道:“我陪你去就行。” 许陵光有点压抑不住的激动:“也不知道斗丹大会是什么形式,应该会有丹师互相切磋交流吧?”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他就像个即將参加考试的学生,既然考个不错的成绩验证自己所学,又担心自己是不是闭门造车了,实际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说我明天带哪个丹炉去呢?” “鎏洙师父收藏了好多丹炉,不过我还是用惯了曦日炉。但是用曦日炉,会不会被人认出来?毕竟那是鎏洙师父曾经用过的丹炉。” 许陵光就这么盘腿坐在兰涧旁边絮絮叨叨,边念叨边埋头在须弥戒里一同翻找,將中意的丹炉一个挨著一个摆出来。 然后回头问兰涧:“你觉得用哪个好?” 兰涧:“……” 看了面前一溜形状各异的丹炉,兰涧难得生出一丝无措之感,迟疑著指了最右边的那个:“这个?” 许陵光皱了皱眉,说:“这是饕餮吞元炉,炉身上这个兽首是仿著饕餮的样子製造,丹炉特性也与饕餮能吃的特性有一丝联繫,適合一些比较烈性的丹药,即便炸炉也不会损伤丹炉本身。不过这个丹炉缺点也很明显,因材料厚实,对灵火的控制就没办法那么精细……” 听出他话中未尽之意,兰涧只好又重新指了一个:“这个也不错。” “这是药王樽,你看它外形似一朵绽放的莲,其实就是它对灵植的亲和性很强,如果炼製纯灵植没有任何添加的丹药,但是很適合。不过它缺点更大,与金属之力相衝,若是丹药配方里有金属,很容易炸炉。” 兰涧:“……” 他默了默,试探道:“这么看起来,还是曦日炉更全面一些。” 至少没听许陵光提过曦日炉有什么不足。 许陵光点点头:“鎏洙师父也爱用的丹炉,自然没有什么缺点。” “那我就带曦日炉了?” 许陵光犹犹豫豫地说:“都这么久了,也未必有人能认出曦日炉。” 兰涧则道:“认出也无妨。” 他想起中午时遇见的夏乐山,道:“叫外人知晓你师承鎏洙,虽然会招些麻烦,但也不全是坏处,至少不会有人敢再小瞧你。” 鎏洙毕竟是人族中最年轻的丹皇,能得她的真传,多少丹师都梦寐以求。 许陵光作为她唯一的弟子,自然也不会叫人小瞧了去。 许陵光想了想说:“那就这样了,別人看出来了,我就大大方方地承认就是,没看出来就当少一桩麻烦。” 兰涧帮他將摆出来的丹炉收好,轻轻“嗯”了声。 次日就是斗丹大会。 许陵光早早就起来了,还特意仔细收拾打扮了一番。 出门的时候小崽们还没醒,许陵光躡手躡脚去敲兰涧的门:“兰涧?走了。” 虽然昨天已经跟小崽们说过今天自己要出门,但早上还是別吵醒小崽们,不然估计多少要耽误一会儿。 兰涧打开门,就看见许陵光穿一身青色交领大袖衫,乌黑柔顺的长髮一半用衣裳同色的髮带系起,一半披在身后,立在那里像一株青翠欲滴的竹子。 许陵光显然习惯了扎个高马尾,敲了门后就低头跟滑到胸前的髮丝和髮带做斗爭,都没注意到兰涧已经打开了门。 兰涧定定看著他,也没有出声。 倒是许陵光终於把髮带吊坠上缠著的髮丝理顺,拨到身后,抬起头就看见兰涧站在门口目光定定地看著自己。 许陵光:“……”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咳了咳,红著耳朵说:“我今天换了个髮型,你觉得怎么样?” 他抱怨地拨了拨胸前的头髮,咕噥道:“就是有点麻烦,还是高马尾方便。” 兰涧敛眸,说:“这样很好看。” 第348章 「我们不会捣乱的。」 兰涧都说好看了,许陵光想了想就没有再换回来。 “走吧,我们早点出门,不然等会儿小崽们都醒了,又不带他们一起去,一个个又可怜巴巴的。” 话刚说完,许陵光就看见兰涧的眼睛动了动,目光投向自己身后。 许陵光转过头去,就见小崽的房间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个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门缝当中挤出来,圆溜溜的眼睛看著许陵光,眼神可怜巴巴。 许陵光:“……” 他有点心虚地咳了咳,退后一步,手背到身后去,肩膀撞了撞兰涧,嘴唇不动蚊子哼哼一样问他:“现在怎么办?” 兰涧面无表情地和小崽们对视:“……” 片刻之后,许陵光犹犹豫豫地说:“不如把他们都带上吧?你把他们收在袖子里,应该也没有什么事。” 兰涧还没回话呢,听见许陵光鬆口的小崽们就欢呼著冲了出来,往许陵光身上扑。 “我们不会捣乱的。” “我会很听话。” “啾啾!” “我还没见过斗丹大会呢!” 幼崽们嘰嘰喳喳做著保证,羽融甚至已经开始往大哥身上爬。 小麒麟也听懂了,她原本被有虞抱在怀里,听明白之后后腿一蹬,异常灵敏地跳到了兰涧肩膀上,然后就顺著领口往他衣服里钻,试图自己钻到袖子里去。 兰涧抿唇捏著小崽子的后颈把她拎出来。 小麒麟无辜地蹬蹬腿,疑惑地“嗷”了一嗓子。 兰涧將她放在掌心里,然后衣袖一摆,將其他小崽收进了袖子里,然后才对许陵光和有虞说:“走吧。” 有虞眼睛一亮,亦步亦趋走在许陵光身边。 . 金药堂其实並不在城中,城中的金药堂只是一间极其庞大的丹药交易行,掛著金药堂的招牌。 马车到了金药堂正门,立刻就有两名穿著金药堂统一弟子服的青年丹修过来迎接。 这两个丹修从面貌上看不出年纪,但许陵光从他们身上透出的丹香猜测,这两人至少也是玄级丹师,修为境界很可能比自己还要高。 两人拱手一揖:“请问是兰楼主与许丹师吗?副堂主命我二人在此迎接,请二位隨我们来。” 许陵光与有虞当先下了车,兰涧才抱著小麒麟下来。 三人並排而立,竟是將许陵光拱卫在中间。 奉命来迎人的符清和符虹將这一幕收入眼中,对视一眼,沉默而恭敬地在前引路。 穿过金药堂大厅,穿过迴廊到了后面,许陵光才发现后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传送阵。 “穿过此传送阵,便能抵达丹翠山,三位请。” 二人启动阵法之后,请三人先入阵。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许陵光踏入阵中,只见地面上一条条玄妙的纹路正在逐渐亮起,等所有纹路贯通之后,引路的两个丹修也入了阵,之后许陵光只觉眼前一闪,再下一瞬就听见那两人说:“丹翠山到了,副管事已在丹心殿等候,请隨我等来。” 许陵光扭头张望,只觉得四周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起来,隱隱还能嗅到许多药香,空气中的灵气也比扶风城要浓上许多,但他观察一番,却没有发觉聚灵阵的存在。 而且若是整座山都用聚灵阵覆盖,先不说能不能实现,就算能实现,那也太奢侈了吧? 许陵光不由好奇:“这山中灵力似乎比外界浓郁很多,但又没有聚灵阵的痕跡。” 符虹笑著解释道:“许丹师有所不知,咱们金药堂建在丹翠山山脚之下,而自半山腰往上,整个都是万灵药圃,药圃之中培育各式灵植灵药,吸收天地日月精华,现任堂主又以特殊阵法锁住灵气不让其外泄,因而丹翠山的灵力总比外面浓郁一些。” 半山腰往上都是药圃? 许陵光听得惊嘆,不由探头看向丹翠山。 就像符虹所说,金药堂依山而建,抬头就可见青葱鬱郁的山体,如果仔细分辨,那些浓郁的药香味,就是从山上传下来的。 许陵光不由惊嘆,悄悄跟兰涧传音:“金药堂好財大气粗啊,难怪势力这么大。” 说话间两人已经从传送阵所在的院落出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走廊上时不时就有金药堂的弟子穿行而过,每个都行色匆匆,看上去忙得脚不沾地。 偶尔也有和他们一样,被金药堂弟子引著往前走的修士,和许陵光目光交匯,客气地彼此頷首,但並没有贸然地上前攀谈。 符虹主动解释道:“斗丹大会一共三日,广邀各大丹修门派,但凡是同我们金药堂交好的门派都来了人,也有一些不曾拜入师门的散修,许丹师若是有兴趣,稍后可以结识一二。” 许陵光道:“竟然有三日,这三日都做什么?就光是丹师之间互相切磋么?” “斗丹大会,自然最要紧的就是斗丹了。但因主要是切磋交流,虽长辈们也都拿了彩头出来,但这次斗丹可不似寻常丹师切磋那般你来我往,而是所有丹师一起下场,参与初选。” “今日上午就会开始初选,筛出大概五十人来,第二次再筛一遍,仍能留下来的,那就是贏家了,按照炼製出来的丹药品级和数量来排名次分彩头。第三日则主要是长辈们交流切磋,第二轮筛选得胜的丹师可得前辈丹师们的指点,到了夜里压轴,副管事则会亲自炼丹授课。” 说到副管事亲自炼丹授课时,符虹脸上露出嚮往之色。 许陵光则更关注前两日的筛选,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筛选办法,他觉得很有趣。 “这么多人一起炼丹,岂不是很受干扰?” 在莒南城参加山海百炼的时候,丹师们虽然都进了百炼塔,但都是分別闯关,並不会受到其他人和外界的干扰。 旁边的符清听了却道:“就是要干扰多,才能更好地筛出人来。一个丹师若连外界的干扰都不能排除,只是与其他人一道炼丹就乱了心境,无法炼出好丹来,那被筛选掉也不可惜。”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瞥了许陵光一眼。 许陵光並未察觉。 倒是符虹深知他的性格,知晓他素来高傲最瞧不起攀附权贵的紈絝子弟,加上这次斗丹大会为了控制参加人数,金药堂內部弟子早就已经筛选过了一遍,符清並未得到参赛名额。 他多半是觉得许丹师靠著千金楼主人的裙带关係才得了斗丹大会的请帖,心里正不服气著呢,就连说话都忍不住含沙射影。 符虹见许陵光並没有注意到符清的阴阳怪气,狠狠瞪了符清一眼以示警告,立刻岔开了话题:“副管事说,此种方式也可锻炼丹师的心境和定力,毕竟丹师不可能永远安安稳稳坐在炼丹房中炼丹。” 许陵光倒是很赞同这话,对这次斗丹大会越发期待了。 第349章 「我和有虞是不是要坐到你后面去啊?」 一行人一边走一边说,没多久就到了丹心殿。 丹心殿是金药堂的主殿,正门的院中遍植灵树灵,鬱鬱葱葱香馥郁,从中穿过时只觉肺腑都仿佛被涤盪过一遍,整个人神清气爽。 许是这边的空气太好,下了马车之后就藏进了兰涧袖子里的小麒麟忍不住悄悄探出了头来。 她先是扒著兰涧的手腕往外张望了一下,大约是觉得安全没有危险了,就试探著爬出来,顺著手臂爬到了兰涧的肩膀上蹲坐好,一颗脑袋四处转动,圆溜溜的眼珠水润灵动。 符虹与符清在前面引路,一开始並没有注意到小麒麟。 但到了丹心殿门口,二人立在门前请三人入內时,符虹的目光就和一双水灵灵的圆眼睛对上了。 小麒麟见过的人族不多,此刻好奇得很,爪子紧紧抓著兰涧肩膀上的衣料,身体往前倾,探头来打量符虹。 符虹:“!!!!” 她迟钝地眨了下眼睛,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是……” 是麒麟? 话没说完,就见一只修长雪白如同玉雕的手伸过来,將小麒麟拎了下来。 ——是千金楼主人。 他低下头,垂眸看著满脸好奇的小麒麟,指尖戳戳她的小角,说:“老实一点。” 说完就將麒麟幼崽揣进了袖子里,並没有在意符虹的惊诧,若无其事地进了殿中, 符虹:“……” 等人进了殿中,符虹才一卡一卡地转过头问同样呆若木鸡的符清:“你看见了吗?刚才那个,真的是麒麟?” 符清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听人说,前日千金楼主人带著那姓许的去了天街御道,两人就带著凤凰和麒麟,还有好些別的灵宠,但是我听著只觉得无稽之谈,就算是千金楼主人,也不可能带著麒麟凤凰到处跑吧?这些上古神族不是早都已经消亡了么?” 符虹还是神情恍惚:“我听人说哀牢山就住著上古神族呢……那个真是麒麟吗?会不会只是长得有些像而已?” 她说著又往殿內张望,但三人早就已经被引入了楼上,看不见身影了。 而入殿之中千金楼主人已经將那只麒麟幼崽收入了袖中,殿內的其他人显然並没有看见,不然不会是这般无事的模样。 符虹深吸一口气,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劲爆的消息分享给好姐妹。 这边两人正为小麒麟震惊不已的时候,许陵光三人已经被引入了厅。 厅之中只坐著不到十个人,有男有女,虽然容貌看著都美丽俊朗,是年轻模样,但是透露出来的气势却十分强悍,显然都是实力强大的修士。 这次斗丹大会虽然名义上都是受到了金药堂的邀请而来,但是大小宗门加起来也有不少人了。 自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受到符吉玉的亲自招待,大部分不太重要的客人,都是由金药堂的长老或者弟子们招待。 而能被引入这厅之中,被符吉玉亲自接待的,自然都不是普通人。 许陵光三人一入內,就受到了眾人目光的洗礼。 兰涧和有虞显然並不太在意这样的打量,神色如常。许陵光本来其实有点紧张的,但是被两个人感染,再加上旁边的有虞都镇定自若,他只能努力板著脸,做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有侍女过来引三人入座。 三人的位置在右边第一个空著的包厢,位置只在主人位之下。 厅极宽敞,座位的设置类似於开放包厢,呈圆形分布,三面都设有鏤空隔断,又悬掛了半透明的纱帘,內设矮几软垫,能见人影却瞧不分明。 许陵光在软垫上坐下,悄悄放鬆了一些,小心地打量四周。 有纱帘阻隔,只能看个大概,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个面容严肃蓄了山羊鬍的中年修士,他身后还跪坐著两个年轻男修,看上去像是带来的弟子一类。 许陵光隱约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连忙再去看斜对面的其他座位,果然就见这些修士身后好像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两个年轻修士,多半是小辈或者弟子一样。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恭恭敬敬地跪坐在后方,很是规矩。 许陵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再看看面前的矮几。 这矮几很长,但只有一张,他下意识以为是三个人共用的呢。 但现在看来好像有点误会,许陵光眼睛眨了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应该坐著? 他挪了挪屁股,小声跟兰涧咬耳朵:“我和有虞是不是要坐到你后面去啊?” 许陵光还悄悄指了指对面。 兰涧抬眸瞥了一眼,並不在意,提起茶壶斟了两杯茶,一杯给他,一杯给有虞:“不必在意其他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陵光总觉得对面座位上的人在若有似无地打量他。 他又小声道:“这样你会不会很没面子啊?” 毕竟別人带来的小辈弟子都老老实实跪坐在后面,还有帮著端茶倒水的,看著很是乖觉。 兰涧看他一眼,慢吞吞说:“他们带来的都是小辈或者门下弟子,你既不是我的晚辈,也不是我门下弟子,为何要跟他们一样?” 许陵光一愣,反应过来:“对哦。” 他再扭头看看乖乖坐著,正捧著茶杯喝茶的有虞,觉得他可比对面那些年轻弟子更乖巧,姿容仪態都更胜一筹,带出来完全不会给兰涧和自己丟脸。 至於自己……他和兰涧平辈论交,完全没必要把自己往里面套嘛。 想通这一层之后,许陵光就彻底放鬆下来。 他捧起茶杯抿了一口,打量一眼桌上的点心,看中一碟做成蝴蝶形状的,就问兰涧:“那个你吃吗?” 兰涧当然不吃,端起摆在自己左手边的点心放到他面前。 许陵光朝他笑了笑,不客气地捏起一块尝了下,觉得味道不错,又推给旁边的有虞,小声说:“这个不错,你尝尝。” 纱帘並不能完全阻隔视线,三人的互动落在在场眾人的眼中,激起无声暗涌。 倒是符吉玉已经见过一次,颇有些见怪不怪了,反而有心再卖一个人情给兰涧。 “再过三刻,斗丹大会的初选就要开始了,不过初选人多杂乱,许丹师若是嫌吵闹,可以不必参与,今日先观战,等明日第二轮再开始。” 第350章 我从不养男宠 这斗丹大会可是斗的真本事。 几百个修为境界参差不齐炼丹水平不一的修士们聚在一起炼丹,外面还有无数人围观,想也知道到时候会是如何嘈杂的场面。 若是没点真本事定力也不够的丹师,轻易不敢上比试台。 符吉玉选了这样的方式来比试,本也是为了事先嚇退一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丹师,免得上去了自己丟人现眼,又占了旁人的机会。 这许陵光跟在兰涧身边倒是有些见识,但是符吉玉却从未听过对方的名头,加之年纪不小但修为境界以及丹师品级都不高,她自然就觉得许陵光上了比试台出岔子的可能性更大。 与其让许陵光上去丟了人再做弥补,不如直接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可惜她想得是好的,但许陵光本人却並不领情。 他大约猜到了符吉玉的想法,倒是没觉得如何,只是不卑不亢地拒绝了符吉玉的“好意”。 “多谢符堂主体谅,不过我本就是一介山野山修,早就习惯了就地炼丹,倒是不惧吵闹。而且既然是比试,我要是连第一轮比试都没参加,就晋升第二轮,难免不能服眾。” 许陵光笑著拱拱手道:“我若要晋入第二轮,自然要凭自己的本事,若没这个本事,被淘汰也是应当。” 符吉玉本就是顾忌著兰涧这才提出行个方便,既然许陵光心高气傲要试一试自己的真本事,符吉玉自然也懒得多劝,便顺势恭维了一句:“难得许丹师年纪轻轻,就已经有如此心性,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诸位请隨我移步比试场吧。” 第一轮比试参加的丹师有数百之眾,因此金药堂特定將比试地点定在了中央的蕴灵广场。 蕴灵广场位置开阔,边上更有一座三层的纳灵楼,方便如兰涧这等身份贵重的客人们在楼上观看。而楼下广场的地方也足够观看,已经提前摆上了桌椅,方便其他客人观赛。 厅一眾人便隨符吉玉前往蕴灵广场。 许陵光依旧走在兰涧右手边,有虞则走在他的右边,这么看上去,三人之中儼然是许陵光居中。 其他人目光交流一番之后,都弄不清这是个什么情况。 了解兰涧性情的人自然不敢轻易开口询问,以免触了霉头惹了这位不快,平白结仇。 但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是聪明人。 人一多,自然就有远方城池来的、消息不灵通且人又不太聪明的修士,见旁人都不开口,自己就忍不住凑上去道:“兰楼主待这位小丹师倒是好,只是到底是年纪小不懂事规矩,还是要多多调教一番才对。” 这话一出,几个不好开口又好奇不已的修士们顿时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说话中年男修是飞雪城来的,名叫齐崇。齐家是丹师世家,早年也出过惊才绝艷的天才,不过近几百年来一代不如一代,眼前的齐崇虽然修为不低,定品时也是天级丹师了,但知道內情的人都清楚,齐家早就后继无人,齐崇是被齐家硬生生灌出来撑门面的。 实际上齐崇在天级丹师之中是最末流,能入了符吉玉的眼,还是沾了齐家旧日的光。 这不,齐崇不仅实力不行,脑子也不太好。 他这话不仅引得眾人侧目,就连许陵光三人的脚步也停了下来,齐齐转目看著他。 齐崇其实皮相看上去不差,但他目光轻浮步伐也不如其他修士稳健,瞧著有一种被酒色掏空的虚弱感,偏偏他一只手还搂著个漂亮的年轻男修,原本还算不错的皮相也令人生厌了起来。 许陵光微微眯起眼,正要开口,却被旁边的兰涧抢了先。 兰涧面无表情,目光如刀將齐崇从头到脚剐了一遍:“你这话什么意思?觉得我与你一样?” 他眼中的嫌弃和嘲弄藏都不藏,几乎要满溢出来。 齐崇听他这话,脸上顿时就有点掛不住。 本来他也只是隨口一说而已,想著跟兰涧攀攀交情,兰涧身边带这么个年轻漂亮修为又不高的男修,换成谁都会觉得那是男宠吧? 正好他自己也好这一口,才用这个话题做了话头。 谁知道兰涧並不领情。 这位千金楼主人的性情果然跟传闻一般阴晴不定,谁的面子都不给。 齐崇訕訕笑了笑:“这这自然是不一样的,我这个哪能跟您养的比?” 他將搂著的男修推开:“我这就是隨便养著玩玩儿。” 兰涧脸色並不见缓和半分,他眼眸眯了眯,目光又扫过其他人明里暗里看热闹的人,冷声问道:“你们也是这么觉得的?觉得许陵光是我养的男宠?” 眾人:“……” 不是吗? 在场眾人面面相覷,没人敢回答。 带在身边的年轻又漂亮的男修,又不是族中小辈或者弟子,那自然只能是男宠了。 但大家都不敢说。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兰涧冷声道:“我从不养男宠,修行者修心性修品行,连最末等的欲望都控制不出,与牲畜何异?” 他目光扫过满脸冷汗的齐崇,讥讽之色越发明显:“我只解释一遍,许陵光是我的好友,如同我弟弟一般,诸位可明白?” “明白明白。”齐崇慌忙点头道。 兰涧生气时並没有收敛身上的威压,若是根底扎实的修士还好,只觉得空气之中压力骤增。 但像齐崇这样硬堆上去的修为,在这样恐怖的威压之下就很煎熬了,他脸上冷汗越多,双腿也有点打颤,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盯著,他都要原地瘫坐了。 “这是怎么了?” 走在前头的符吉玉眼见情形不对,一副才注意到的模样出来打圆场。 齐崇犯蠢的时候她自然也听到了,没出声不过是想借旁人的手试一试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係罢了。 现在见素来寡言少语的千金楼主人竟动了怒,她作为东道主只能赶紧出来收拾齐崇留下来的烂摊子。免得真惹怒了对方。 同符吉玉交好的飞云门长老丁汾见势不对,也连忙出声帮著打圆场:“闹了一点误会而已,不过如今已经解开了。” 她又看了齐崇一眼,隱晦地翻了个白眼,对僵在原地冷汗涔涔的齐崇道:“你快给许丹师道个歉,想来许丹师宽宏大量,不会同你计较。” 齐崇在外面好歹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了,让他给个名声不显的年轻丹师道歉,可以说是折辱,齐崇自然是不愿意。 而且但凡那许陵光懂点事,这个时候也该出声打个圆场,说个不在意,这事就翻过去了。 可那许陵光却一声不吭,竟真打算等著他开口道歉。 齐崇心中暗恨,可兰涧投过来的目光如同泰山一样压在他头顶,他不敢得罪对方,只能屈辱道:“对不住了小许丹师,是我想岔了,你莫要介怀。” 第351章 「我押许陵光能得魁首。」 许陵光又不是傻子,兰涧都帮自己出头了,他自然不会做好人拆兰涧的台。 虽然这齐崇道歉不情不愿的,不过只要道歉了就行,他可没这么多工夫跟这人计较,还忙著去参加比试呢。 於是他也敷衍道:“没事,有误会说清了就好。” 说完对符吉玉道:“符堂主,比试要开始了吧?我得先去一步做准备了。” 借著齐崇试出了许陵光在兰涧心中的地位,又见他倒真有些著急的样子,態度顿时也客气许多:“你放心吧,还有一刻钟,来得及。” 说完又叫了自己最疼爱的弟子来:“这是我小徒弟倪宣,比许丹师年岁小一些,这次也要参加比试,你们正好结伴去,一应的规则倪宣会告诉你。” 倪宣听明白师父態度的变化,很是友善地朝许陵光笑了笑:“许道友同我来吧,正好路上我同你说一说这比试的规则。” 许陵光回了个笑容,点头跟兰涧和有虞道:“那我先去比试了,等比试完了再来找你们。” 说完还著重嘱咐兰涧:“別让小崽们乱跑啊。” 兰涧“嗯”了声。 许陵光这才摆摆手,跟倪宣一起往蕴灵广场去准备比试。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大概是他的气息离远了,本来老老实实待在兰涧衣袖里的小麒麟又不安分起来。 她在兰涧宽大的衣袖里蛄蛹蛄蛹,最后费劲地从衣襟处露出了头,正好看见了许陵光走远的背影。 麒麟幼崽顿时就著急起来,奋力从衣襟里钻出来想跳下地去追。 却在跳起来的一瞬间被兰涧捏住了后颈,兰涧皱眉將她拎回来,捏捏幼崽抖动的耳朵,说:“陵光哥哥去参加比试,我们在外面等他回来。” 小麒麟听明白了,不高兴地哼唧了两声,这才转移了注意力去观察周围,然后就和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对上了。 小麒麟:? 她茫然地嗷呜一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尾巴碰到了兰涧的胸口之后,她想起爹爹就在身边,那点胆怯顿时就消失了。 麒麟幼崽猛地往前跳了一小步,昂著头气势雄浑地“嗷”了一嗓子。 眾人:“……” 虽然消息灵通的早就听到了传闻,但是亲眼看到和听说那可不一样。 这千金楼主人竟真养了一只麒麟幼崽。 那可是麒麟幼崽。 就连符吉玉眼中都流露出惊羡之色,不住地打量著小麒麟:“之前听人说兰楼主养了凤凰与麒麟,还带去了天街,我还以为都是以讹传讹,没想到传闻竟是真的。” 兰涧目光浅淡地扫了眾人一眼,手指將幼崽脖颈上炸起来的毛毛理顺,很是敷衍地“嗯”了声,並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符吉玉一肚子的问题苦於没法往下问,只好暂时压下了心中的好奇,对其他人道:“比试就要开始了,先去纳灵楼吧。” 眾人这才去了纳灵楼二楼。 纳灵楼二楼的位置视野绝佳,可以纵览整个蕴灵广场。 此刻参加比赛的修士们已经领了牌子,正在广场一侧等候,而许多看热闹的修士都已经落座,比试还没开始正在閒聊。 眾人在二楼次序落了座,彼此之间距离不算近但也不远。 兰涧的位置在中间,左边是符吉玉,右边就是飞云门的长老丁汾。 这两人关係不错,又都善谈,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將有些古怪僵硬的气氛重新炒热了。 丁汾见状顺势道:“这次大家都有弟子参加比试,干看著也是无趣,不如来赌一局如何?” 符吉玉接腔道:“这要怎么赌,真要赌,自然都赌自家弟子贏。就算为了面子,也不能压別家的啊。” “符堂主说得不错。” 齐崇刚才丟了面子,这会儿自然想找回点场子,道:“总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 他这话倒也不算错,不过丁汾不喜欢他,闻言翻了白眼道:“自然不能赌这么简单,就押各自弟子的名次如何?” 她眉目一转,笑盈盈道:“我们对自家弟子的实力自然是清楚的,但对別人家的却未必了解,押名次正好。” “而且这彩头还得多出一些,也免了诸位为了面子胡乱说个名次,不心疼那点彩头。” 三清宗的周长老对她的想法很是赞同,道:“这倒是不错,我那徒孙虽然有点天资,不过心性浮躁,这次的比赛很是重心性,我押他能进前十就不错了。” 说完拿出一个木匣来:“这玄武锻就做彩头了。” 有了开头,其他人自然也都纷纷跟上。 周长老拿出来的玄武锻可是好东西,可融入丹炉之中提升丹炉的等级,有他珠玉在前,其他人拿出手的彩头自然也不能差了,一个比一个攀比起来。 不过为了防止押错输了,大家押的名次倒也符合自家弟子的真实水平。 最后只剩下兰涧还没有开口,眾人的目光都移到他身上,又不自觉地往桌案上的小麒麟身上挪——小麒麟被放在了兰涧面前的桌案上,有虞给他夹了一块点心,正掰碎了一点点餵她吃。 符吉玉目光在小麒麟身上打了个转又收回来:“兰楼主准备押许丹师第几名?” “我押许陵光能得魁首。” 第352章 「就以千金楼为注。」 兰涧说完,自袖中取出一枚令牌放在桌面上,嗓音平淡地说:“就以千金楼为注。” 他拿出来的那枚令牌,分明是代表千金楼主人身份的令牌。 他这赌注实在太大,在场眾人一时都呆愣住。 过了片刻,还是符吉玉先反应过来,笑著道:“看来兰楼主对许丹师极有信心啊,不过小赌怡情,我们也就是趁著小辈们出风头的时候寻些乐子罢了,兰楼主这么大的手笔,倒是显得我们拿出来的彩头太小家子气了。” 她话是玩笑话,可心里却仅仅提起了起来。 要说在场眾人谁不眼馋千金楼,那不可能。 可再好的东西摆在眼前,没那个实力,也没人敢伸手啊。 兰涧可是比肩人皇的实力,就算他说输了就將千金楼拱手送上,可真要是输了,他们这些人难道就真敢虎口夺食不成?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敢。 就怕有命拿,没命享。 不管在场这些修士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嘴上都纷纷顺著符吉玉的话劝说起来:“是啊,玩乐一番罢了,既是赌局,大家拿出来的赌资总要差不多。” “不错,兰楼主视钱財为身外之物,但我们却不好厚著脸皮占便宜。” 在场大部分都是聪明人,並不想出来一趟还接个烫手山芋,兰涧都拿千金楼做赌注了,不管输了贏了,他们面子上都过不去。 输了怕兰涧反悔下杀手。 若是贏了,兰涧拿了千金楼做赌,自己却只给天材地宝,又显得小家子气输不起。 左右都落不到好。 在眾人的劝说之下,兰涧拧了拧眉,正要开口,却不想一直没开口的齐崇忽然道:“兰楼主不如以这异兽麒麟为赌注。” “这麒麟异兽也算珍贵,並不会辱没了兰楼主的身份。” 齐崇说完,只觉得气氛陡然凝滯了。 他看看左右,隱隱觉得四周投过来的目光不太对,但他仔细思想一番,又觉得自己的提议没有什么大问题。 比起开遍整个商阳大陆的千金楼而言,这只麒麟的价值就要小多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兰涧都能拿千金楼做赌注了,那换成麒麟也没有什么吧? 而且他实在有些覬覦这只麒麟。 虽然眼前这一只还小得很,观其外形,连身上的鳞甲估计都还没长硬,但看那趴在碟子上一个劲儿吃点心的贪吃样,多餵点丹药催一催,想来很快就能长大了。 別说一整头麒麟了,就是能分得一些麒麟精血,那也足够叫人眼热了。 齐崇自然不敢想自己独占一头麒麟,但那许姓丹师年纪不小了却名声不显,要想夺魁可能性並不大,兰涧输了赌局的概率极大。 到时候他们在场这些人將赌注分一分,最好能將麒麟养大再分,他多少可以分一些。 齐家日薄西山,但若是能得一些麒麟精血甚至爪牙,多少能用来拉拢一些能人异士,令其效忠齐家。 齐崇算盘打得好,觉得自己並不贪心,其他人多半会赞同自己的提议。 结果他说完,却半天没人接茬。 反而是兰涧掀起眼皮,用一种冷而沉的目光打量著他:“你想要麒麟?” 被点到的小麒麟茫然地抬起头,也不知道大人们在谈论什么,还以为是爹爹在叫自己,於是从有虞怀里探出头,在兰涧手背上蹭了蹭,还顺便蹭掉了满嘴的点心渣滓。 兰涧手背一热,就见小麒麟缩回头去,继续就著有虞的手啃点心。 幼崽似乎很喜欢这里的点心。 兰涧便顺势將小麒麟接了过来,捏著一块糕点继续餵小麒麟吃,也不嫌弃小麒麟吃得狼吞虎咽,掉了他一身的点心渣子。 齐崇见他问完就垂首去逗弄那头麒麟了。隱隱约约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他朝其他人投去目光,想要取得支持,结果这些人要么是装聋作哑,要么直接避开了他的视线,分明是想要他去做个出头椽子! 当他不知道呢,在场的人哪个忍得住不多看那麒麟几眼,现在倒是装起来了。 齐崇自然不愿意为他人作嫁衣,但话都说出来了,也不好再收回去。 於是只能欲盖弥彰地打了个哈哈:“只是提议而已,提议而已。” 兰涧嗤笑一声,说:“想让我用小麒麟做赌注,诸位也得拿出对等的赌注吧?” 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如刀锋一般带著摄人的寒意。 符吉玉暗恨齐崇这个蠢货,就算覬覦麒麟,也不知道藏一藏自己的心思,倒是搅了她的局! “麒麟可是上古神族,我可没有与之相配的赌注。” 符吉玉倒也是见过世面的,她掩著唇轻笑一声:“不过我確实从未见过麒麟,这小麒麟又生得玲瓏可爱,不若兰楼主改一改赌注,若是贏了,我们的彩头都归你,若是输了,叫我等也摸一摸这小麒麟,感受一番上古神族的威势。” 符吉玉这番话说得很是巧妙,既坦荡承认了对麒麟的好奇,又將自己与齐崇划开了界限。 大家確实都对麒麟十分好奇,但她可不像齐崇那般蠢笨。 脑子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要选哪一边,丁汾立刻就附和了符吉玉的话:“这个赌注倒是不错,实不相瞒,方才我就想摸一摸这小麒麟了,到底是上古神族,仪態风姿都与眾不同。” 这两人带了头,其他人自然纷纷附和,跟著夸讚起小麒麟来。 当然也有那心思不纯的,但到底比齐崇聪明一些,虽然不赞同,但也违心地附和了几句。 小麒麟隱约听见一些陌生人提到了自己,她抬起沾满点心渣的小脑袋扫视了一圈,觉得这些人没有什么威胁,就继续埋头吃点心了。 一边吃还一边用爪爪拍拍兰涧的手背,示意他要喝水了。 兰涧给幼崽倒了一杯果茶。 小麒麟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忽然想起来什么,拽拽兰涧的袖子,嗷呜嗷呜一通乱叫。 兰涧拧著眉听了半晌,才理解她的意思。 小麒麟觉得点心很好吃,想让其他小崽也一起来吃。 她只知道小崽们被装进了袖子里,但却没看见小崽们,只能拽著兰涧空荡宽大的衣袖看来看去,满脑袋都是疑惑。 第353章 「这几样点心,再多上几盘,果茶再上一壶。」 兰涧想了想,觉得趁著这个机会將小崽们都带出来见一见人也不错。 从前他嫌麻烦,只带著小崽们在哀牢山里。 但认识了许陵光之后,他却逐渐改变了想法。 小崽们会越来越大,总把他们养在哀牢山並没有好处,小崽们总要去外面见识一番。 而他不希望每一次出门时,小崽们都要偷偷摸摸地装作灵宠。 趁这个机会將小崽们的身份过上名路,不论是覬覦、戒备、怀疑,还是別的什么,总要忌惮他的身份。 於是兰涧先是挠了挠小麒麟的下巴,示意她稍安勿躁,之后才扫一眼符吉玉等人,在眾人紧张的目光下頷首:“这倒也不错,那就如此吧。” 见他应了,符吉玉隱隱鬆了一口气。 齐崇这般心思贪婪的,却多少有些遗憾。 不过兰涧今日似乎格外话多,他竟然又主动对一旁伺候的侍女道:“这几样点心,再多上几盘,果茶再上一壶。” 他点的都是小麒麟爱吃的那几盘。 符吉玉眼角抽了抽,有种开了眼界的诡异感。 总觉得眼前这人和自己曾见过的千金楼主人实在不同。 不过很快她就由诧异变成了麻木。 因为兰涧神色淡然地开始从衣袖里往外面掏小崽。 先是羽融,然后是妘风、岁春、昭灵、小鸡,最后才是暮云。 在努力地消化灵力之后,暮云的体型已经小了一些,不过比起之前还是要大许多。 一张桌案实在不够小崽们挤的,有虞往边上坐了坐,把迷迷糊糊还没回过神滚到了一旁去的昭灵给捞回来,放在了空出来的软垫上。 昭灵甩甩头,又抖了抖羽毛,终於不迷糊了,他先是看到了满屋子的人,然后又看到了面前桌案上摆满的点心,立刻响亮地“啾”了声,翅膀一张就跳上了桌案,朝著自己一眼看中的那块点心啄了一口。 小鸡胆子没有他大,躲在昭灵后面,努力踮著脚爪,机警地探出一头黄绒绒的小脑袋张望屋里的人。 至於其他小崽完全不怕人,更不怕被人看。 羽融和暮云已经迅速抢了个位置,开始挑选想吃的点心了。 倒是妘风和岁春的包袱重一些,昂著脑袋规规矩矩地端坐著,目光高傲地一一盯视那些打量自己的人类修士。 在场的修士:“……” 他们甚至已经震惊不起来了,在看到了一桌子从没见过的异兽之后,只剩下麻木。 符吉玉嘴角抽搐,好半天才找回了语言能力,假笑著说:“这些点心怕是不够,我让人再送一些来,还有好些样呢。” 兰涧並不推拒,面色罕见地缓和不少,頷首道:“那就有劳了。” 符吉玉:“……” 她用帕子遮了遮,迅速调整好了过於无语的表情,抬起脸时又是巧笑倩兮的模样,笑盈盈地吩咐伺候的侍女多送一些点心和灵果来。 就在纳灵楼里气氛微妙的时候,场下的比试也开始了。 许陵光並不知道兰涧和小崽们在楼上已经惊掉了眾人的下巴,他听倪宣说完了比试规则,正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第一轮比试的规则很简单,所有人一起上场,需要在三个时辰內炼製出三品丹药三十颗,四品丹药二十颗,五品丹药十颗,至於六品丹药则不作要求,但却是加分项,会进行计分,在第二轮排名次时计入总分参与排名。 丹药的种类也不作要求,只要炼製了足够数量,就算全是一种丹药,也算通过第一轮比试。 不过若是炼製的丹药种类每种都不同,则有额外加分。 並且在这六个时辰里,对丹师不做任何禁止。 丹师可以休息,也可以服用自己炼製的丹药补充灵力,除了炼丹必要的材料、丹炉之外,不允许另行携带丹药、符籙、法宝等,若有携带都算作作弊。 许陵光听明白了,这就是一场大型的综合素质考试。 三品四品五品的丹药,但凡是玄级丹师都能炼製出来,这个数量对於功底扎实的丹师而言也並不算多。 但这就意味著,很多丹师都可以达到要求。 但第二轮比试只选前一百人,但第一轮参加比试的丹师可是足足有上千人了。 这么大一个广场,几乎每两个平方就有一个丹师,人多的地方甚至动作大点都会碰到其他人。 要想从中脱颖而出,就必须想方设法做附加题。 比如炼製六品丹药,又比如儘可能多地炼製不同种类的丹药,以及提升丹药的品相,多炼出上品丹药等等。 看起来很简单的比试,难点实际上都藏了起来。 许陵光已经领了號码牌,他和倪宣前后去领的,號码连在一起,自然也分到了同一个区域。 许陵光看了看密密麻麻的“考生”,乾脆也不挑地方了,隨意找了个空地就盘腿坐下,问倪宣道:“我就坐这儿了,倪道友自便吧。” 倪宣显然也胸有成竹的模样,见他隨性而坐,便也乾脆在他旁边坐下,笑道:“我还从未跟这么多人一起练过丹呢,这体验倒是新奇。” 许陵光看看四周的后脑勺,点头赞同:“我也是。” 说完想到什么,他小声道:“大家坐得这么近,万一有人炸炉说不定就有倒霉蛋被波及,我们要小心一点,別做了倒霉蛋。” 许陵光是有自信不炸炉的,他只担心周围藏了“炸弹”。 可倪宣並不知道他的实力,听完他这话后隱晦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了,多谢许道友提醒,道友等会儿也……也多加小心。” 他是感激许陵光提醒的,毕竟他確实没想到这一层。 但许陵光这个实力……倪宣有点不安地挪了挪屁股,有点后悔隨便选了个地方了。 第354章 第一炉出丹,满丹上品! 许陵光完全不知道倪宣心里想著什么,他理了理领到的炼丹材料,心里已经有了谱。 比试很快就开始,因为参与的丹师太多,也没有什么繁复的仪式,只是长老邓阿代表金药堂说了几句勉励之语后,就有两名弟子抬上来一个成年男人那么高的漏刻,宣布比试开始。 漏刻中的细沙开始往下落时,所有丹师都肃了肃神色,埋首准备开始炼丹。 比起四周满脸严肃的丹师,许陵光相比起来要放鬆许多。 如果是一对一的比试,所有人都盯著一个人看,许陵光或许还会有一些紧张,但现在这样大家都在同一个考场,虽然环境嘈杂了一点,但是对许陵光而言,实在是如鱼得水。 就跟他之前在马车上赶路时顺便炼丹一样。 知道了比赛规则之后,他心里就已经有了盘算。要想在第一轮比试脱颖而出,同时第二轮比试更有优势,那第一轮比试的时候,就绝对不能只练三品四品的丹药。 幸好他得到了鎏洙师父的传承之后,一直没有放鬆自己,这个境界能炼製的丹药他都尝试过,基本已经熟练掌握,甚至就跨了一个境界的七品丹药他其实也尝过了,不过到底境界差距摆在那里,他费了许多功夫也就勉强炼成而已。 七品丹药已经超过了比试范围,而且炼製起来耗费的精力和时间太多,也未必能成功。许陵光自然早就排除了。 所以他打算主要炼製五品和六品的丹药。 三品和四品丹药只需要满足最基本的需求,三品丹药三十颗,四品丹药二十颗就可以。 一炉满丹是九颗丹药,那需要炼製三品丹药四炉,四品丹药三炉即可。 先把这两个简单的解决了,剩下的时间就可以全部用来专心炼製五品和六品丹药。 三品和四品丹药他可太熟悉了,他刚穿过来的时候用来续命的回春丹就是四品丹,不过为了丰富品类,还另外要炼製三品的凝华丹、火金丹、归元丹、聚神丹。四品的渡厄丹,清髓丹。 许陵光动作很快,已经迅速地將需要的材料理了出来,丹炉点火,再利索地开始將最原始的材料以特殊的手法一一处理好,按照顺序投入丹炉之中,在灵火的烘烤之下化作一团灵液。 坐在他对面的倪宣原本还算从容地在处理材料,能被符吉玉收作关门弟子,除了他出身显赫之外,他的天赋自然也是远超常人。 在金玉堂的年轻一辈的弟子之中,他虽然年纪最小境界也不算高,但天资最为出眾,符吉玉还曾亲口说过,她这些弟子里面,倪宣最有可能继承她的衣钵。 倪宣虽然为人不傲慢,但多多少少有些骄傲。 这次的斗丹大会魁首自然也是志在必得。 然而比试没开始多久,他就发现了对面的许陵光处理材料的速度比自己还要快,手法也非常奇特,是自己完全没有见过的流派。 不过一晃眼的时间,许陵光就已经將那些属性复杂的材料处理好,利落地投入了丹炉之中。 倪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才处理了一半的药材,眉头皱了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也许许陵光在处理材料上有什么独门秘诀也说不定,速度比自己快一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最重要的还是最后成丹的质量和数量。 这么想著,倪宣又定下心来,继续处理材料,然后同样將材料一样样投入丹炉,开始炼製丹药。 但就在他这边的丹炉中药液才终於开始融合时,对面忽然爆发出一阵纯正的丹香。 那丹香他很熟悉,是三品凝华丹。 倪宣没忍住分神看了一眼,就见许陵光正隨意解开丹炉盖子,里头悬著九颗莹润的丹药。 竟然满丹,还全是上品。 倪宣这一分神,丹炉中的灵火就没控制好,火势大了一些,里头原本十分团融的药液在过猛的火力之下散发出细微的焦煳味。 倪宣心里一紧,连忙抢救,好歹没有炸炉,但要想满丹也难了。 而这个时候,许陵光已经开始处理第二炉丹药的材料。 比试场地就那么大,丹师跟丹师之间坐得又十分近,第一炉丹药出炉时,几乎所有丹师都闻到了纯粹的丹香,有些紧张地张望四周,想看看是谁这么快就成了第一炉丹。 而且闻这浓郁的丹香,分明只有上品丹才有。 坐得远的丹师还好,只暗暗猜测或许是几个大门派的天骄们,比试才刚开始,大部分丹师都从最简单的三品丹开始练起,有能耐的丹师炼製一炉满丹上品的三品丹还是不难。 这么一想,顿时就不那么在意了,反正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坐在许陵光附近的丹师就没有那么镇定了。 丹香爆发的时候,他们都下意识看向了坐在附近的倪宣,倪宣虽然如今还只是玄级丹师,但因是大宗师的关门弟子,已经颇有名气,一向是別人家的孩子。 所以附近的丹师都下意识瞥了一眼倪宣。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都嚇了一跳,那丹香竟然不是倪宣丹炉里爆出来的,在对面呢。 眾人隱晦的目光瞥向许陵光,纷纷疑惑了一下。 这是谁? 不认识。 没见过。 彼此认识的丹师对个眼神,都纷纷摇头,而后暗暗心惊。 这次参加比试的天骄们大家心里基本都有数,现在这一个从哪里冒出来的? 眾人一边炼丹,一边分神思索,却完全没有半点头绪。 就在这个时候,还有一丝细微的糊味传了出来。 年轻的丹师们顿时大惊失色,低头瞪著自己的丹炉,直到確认並不是自己的丹炉糊了之后才鬆了一口气,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以防有附近的丹师炸炉影响自己。 被四面八方的目光扫视的倪宣:“……” 他迅速地收了六颗上品丹药,竭力维持冷静,开始处理第二炉丹药的材料,窘迫得脸都红了。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没在人前出过这么大的丑! 倪宣不由又看了许陵光一眼,就见他竟然已经在炼製第二炉丹药了,並且看上去丝毫不受四周干扰,连眼风都没给自己一个。 倪宣:“……” 第355章 「他做什么都比旁人认真。」 比试场中的骚动,自然逃不过纳灵楼眾人的眼睛。 这里面水平最差的齐崇也已经是天级丹师了,看这些年轻的丹师们炼製三品丹四品丹,完全就是小打小闹。 而对於自己带出来的徒弟或者小辈,自然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比试才刚刚开始,三四品丹药只是个开胃菜,要是这都能出岔子,那他们算是白教了。 因而比试刚开始的时候,纳灵楼的气氛还很是轻鬆,一眾丹师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集中在兰涧那一桌上。 无他,实在那一桌子的异兽们太叫人大开眼界了。 在场的丹师们都是有些见识的,虽然不敢当著兰涧的面明目张胆地交流这都是些什么种族,但却不妨碍私下里传音啊! 丁汾盯著羽融和妘风扫了一眼又一眼,喃喃道:“状如狐,背生双角,这莫非是乘黄?” 她美目一颤,隱晦地瞥了符吉玉一眼,传音道:“我要是没记错,传闻里,那哀牢山里住的就是乘黄一族吧?” 符吉玉也瞧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肯定了她的猜测:“是乘黄没错。” “那最胖的灰色异兽我怎么瞧著有点像是寻宝鼠?” “是寻宝鼠没错,我先祖也曾得过一只寻宝鼠,只是没有这只个头大,更没有那么灵气十足。” “那红色定然就是凤凰了,隔著老远我都能感受到火灵之力,不过凤凰旁边那只黄色的小鸡崽子又是什么?” “那鸡崽子瞧著普普通通,但能与这一群异兽一起被兰楼主带出来,定然也不是普通种族。我倒是觉得旁边那只白色的狸猫瞧著有点眼熟。” “白色那只我瞧著有点像是朏朏。” “朏朏?不会是莒南城那只作乱的朏朏吧?” 在场的人有没听说过莒南城朏朏作乱一事的丹师立刻提出疑问:“朏朏作乱又是何事?为何我没听过?” “莒南城公羊家的至宝散烟霞你们应当知晓吧?传说就是被一头朏朏给毁了!如今莒南城和公羊家没了散烟霞的支撑,一下子衰颓大半,可得休养生息呢。” “散烟霞竟被毁了?那流云飞絮果岂不是也没了,公羊家可就是靠著流云飞絮果才能炼製渡生丹,若不是这一棵散烟霞,公羊家可未必能绵延这么些年,独霸一方镇守莒南城。” “是啊,不过公羊家的新家主倒是颇有手段,如今虽没了散烟霞,但他丹术出眾,已有大宗师的实力,竟硬生生凭一己之力稳住了形势……” “难怪我说今年怎不见公羊家的人,往年但凡有什么盛会,公羊家可不会缺席。” 眾人的话题从朏朏作乱转到了公羊家的未来上。 莒南城公羊家可是绵延数百年的世家,若是公羊家倒了,在场眾人身后的势力都可以一杯羹。 一眾丹师私底下传音的时候,是特意屏蔽了兰涧的。 兰涧这一桌都是小崽们,从比试开始之后,小崽们就从桌边转移到了窗户边。 兰涧依旧坐在软垫上不动,有虞和暮云两个个头最高的占据了窗边的位置,个子不够高的小崽们,则或是蹲在他们肩膀上,或是蹲在头顶上,反正总有地方挤得下。 因而许陵光第一个出丹时,小崽们自然也看见了。 妘风“哇”了一声,说:“陵光哥哥第一个出丹了。” 暮云自觉懂行,哼哼说:“这么简单的丹药,第一个有什么稀奇。” 岁春蹲在暮云头顶上,非常赞同地点头。 他探头挑剔地扫视一圈全场,嫌弃地点评说:“这些人族真是不行。” 小崽们交头接耳的对话终於打断了丹师们的八卦,丁汾目光往窗边一瞥,惊讶出声:“竟这么快就出丹了?” 高阶丹师的目力嗅觉都是一等一,只是轻轻一瞥一嗅就已经知道了的场中情形。 有人向兰涧道贺:“没想到许丹师倒是出人意料,我等之前小瞧人家了。” “就这一手处理药材的手法就非同凡响,我年轻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利索。” “不错,我瞧许丹师这炼丹的手法也有些许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兰楼主这一局说不定真要贏嘍。” 对於眾人刻意的恭维,兰涧並没有任何的谦虚,他一副本该如此的神情,矜持地頷首:“前面这些三四品丹,还不到他大展身手的时候,且往后看。” 眾人:“……” 大家礼节性恭维一下,这位竟然半点都不谦虚。 在场眾人不由瞥了格外沉默的符吉玉一眼。 许陵光与倪宣就坐在一起,看见了许陵光的表现,自然也漏不了倪宣险些炸炉的失手,虽然好歹抢救回来了,但一个三品丹都无法满丹,结果实在不尽如人意。 不过符吉玉的地位在哪儿,又是东道主,自然也没有人不识趣地揭她短处。 反而是符吉玉看了半晌后摇头道:“倪宣心不够静,太易受到干扰。若调整不过来,別说魁首了,怕是前十都要保不住。相比之下,许丹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心性定力,难怪兰楼主格外看重他。” 兰涧“嗯”了声,淡淡道:“他做什么都比旁人认真。” 符吉玉:“……” 这天完全没法聊,符吉玉乾脆也不跟他搭话了,专心看比试场上的变化。 比试场中。 许陵光又炼製了一炉火金丹,依旧是满丹上品。 他將丹药隨意拿出来扔在一旁的木匣子,连口气都不带喘,继续炼下一炉归元丹。 这种低品的丹药,对他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了。 要知道当时为了赚点灵石,他可是想方设法兢兢业业地提高出丹率和出丹品质,速度快质量好,才能节省材料多炼丹药换亮晶晶的灵石。 扎实的底子就是这么打下来的。 当许陵光轻轻鬆鬆又炼完一炉归元丹时,附近的丹师已经有点麻木了。 他们这些人里,速度快的如倪宣,也才第二炉都没炼製完,速度慢的第一炉都还在炼呢。 可许陵光呢,他简直就像长了三头六臂一样,已经炼完了三炉丹,开始炼第四炉了! 第356章 啊这,偷师被人发现了。 旁的丹师已经如此震惊,更別说就和许陵光面对面坐著的倪宣了。 他一边警告自己不要分心,要冷静,但一边又忍不住去观察许陵光。 许陵光处理药材和炼製丹药的手法,都是他不曾见过的,而更让人挪不开目光的,是他炼製丹药时信手拈来的轻鬆和从容。 这份轻鬆从容他从没在师兄师姐们身上见过,只有师父和师叔们身上才会偶尔出现。 倪宣努力收回目光,说服自己不要看了。 只是三品的低阶丹药而已,等到了五品丹,他绝对不可能如此从容。 自己要稳住,不可自乱了阵脚。 倪宣这么安慰自己,而后努力收敛心神,专心炼製丹药。 而对面的许陵光在炼製完第四炉聚神丹之后,就要准备开始炼製四品丹药了。 三四品的丹药炼製起来非常快,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挑战性,熟练之后跟重复的流水线工作也差不了多少,许陵光练了四炉之后就觉得有点枯燥,他停下动作没有立刻开始炼製四品丹药,而是四处张望起来。 他还是很好奇其他丹师的炼丹手法的。 坐在他对面的倪宣自然就成了他的观察对象。 他慢慢悠悠地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酸梅,嘎吱嘎吱嚼著吃,眼睛则一错不错地观察倪宣。 倪宣不愧是符吉玉的关门弟子,炼丹確实很有些本事,他处理药材的手法和许陵光很不一样,就比如说处理蟹脚木时,许陵光是以灵力震碎蟹脚木外面的一层硬树皮,之后再將那层硬树皮剥离下来,得到內里软嫩的木芯。 但倪宣则是將蟹脚木上上下下揉搓一遍之后,在蟹脚木一头划上一道,再轻轻一拧,整根木芯就被抽了出来,並且毫髮无伤。 许陵光觉得他这个手法不错,於是就拿了根蟹脚木,学著他的样子先是一顿揉搓,然后再从一头拧动抽取。 第一次他掌握不好灵力的强弱,抽取出来的蟹脚木芯已经断成了三截。 蟹脚木的木芯十分柔嫩,属性柔和可以用来综合许多相衝的药材,缓和过於猛烈的药性,但只有完整的木芯效用最佳,一旦断了,药性就会迅速流失,很快变成一截枯木。 对面的倪宣刚才就留意到许陵光一直在看自己,他心里隱隱和许陵光较著劲儿,就假装没有发觉,继续处理材料。 直到他发现许陵光竟然学著他的手法开始处理蟹脚木时,他还是忍不住偷偷撇了下嘴。 这可是金药堂的独门手法,揉搓蟹脚木的灵力强弱控制非常精细,他当初刚开始学的时候,也是摸索了很久,许陵光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哪可能就学会了? 要真的是这样,那各个丹师们的独门手法岂不是都要给別人偷学了去。 许陵光还在研究蟹脚木,他琢磨著如何控制灵力,就又拿了两根蟹脚木尝试。 第二次仍然失败了,但这一次只断了两截。 许陵光嘴角抿了抿,觉得自己找到了感觉,心里有了点谱儿,赶紧趁热打铁,处理第三根蟹脚木。 许是手感忽然来了,这第三根竟然成功了。 许陵光嘴角一下弯起来,笑眯眯地欣赏自己用新手法处理过的蟹脚木木芯。 这还不止,他好像玩上了癮,也不著急炼丹,又拿出了一捆蟹脚木,开始一根一根地抽取木芯。 对面的倪宣:“………………” 他咬著牙,不可置信地瞪著许陵光。 这人怎么一下就学会了! 倪宣的手法果然好用,没一会儿许陵光就已经抽出了好些木芯,要不是算著后面用不了这么多了,许陵光还想继续抽。 许陵光拍拍手,心情大好,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收拾收拾准备炼四品丹药了。 不过还没开始,他忽而发现对面投过来一道异常强烈的视线。 许陵光:? 他抬头看过去,就和不知道为什么怨气腾腾的倪宣对上了。 许陵光:“……” 啊这,偷师被人发现了。 许陵光有点尷尬地朝倪宣笑了笑,没话找话地夸道:“你处理蟹脚木的手法比我的要快,我就试了下。” 倪宣不语,只是瞪著他。 许陵光眨了眨眼睛,觉得还是要礼尚往来,自己偷偷学了別人的手法,现在被发现了,出於礼貌他可以把自己的手法教给倪宣。 这样应该就扯平了。 於是许陵光就格外灿烂地朝倪宣笑了笑,指指他放在旁边的青壳道:“我看你好像不太会处理这个,我自己摸索出来一个诀窍,又简单又快。” 倪宣確实不太会处理青壳,青壳这种石头非常坚硬,但正是因为这份坚硬,所以它的石粉是炼製金钟丹的主材,服用金钟丹后,修者可以变得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非常不错的防御丹药,非常受修士欢迎。 不过对于丹师而言,处理青壳就非常痛苦了。 要想从坚硬的青壳上取粉可不容易,这是倪宣的弱点,他今日之所以选择炼製金钟丹,也是为了挑战自己,不然总炼製一些早已熟练的丹药有什么意思。 不过他没有想到许陵光竟然有对付这坚硬青壳的诀窍? 要是换成別的,倪宣肯定嗤之以鼻。 许陵光竟然当著他的面偷师,还想用一些旁门左道贿赂自己,他哪有这么没见识? 但换成青壳…… 倪宣犹豫了一瞬,有些怀疑道:“你有什么诀窍?” 许陵光见他答应了,就从兜里拿出自己特製的小刮片晃了晃:“你看著。” 那刮片是贝壳一样的珍珠白,形状也像贝壳一般呈扇形,窄的一头厚实,方便抓握。宽的一面则极薄,看上去锋利但脆弱。 许陵光就当著倪宣的面,拿过一棵青壳,用刮片在青壳表面那么轻轻一刮,那青壳就像掉酥渣的点心一样,扑簌簌地掉了一层细粉。 每次拼尽全力也只能让青壳受一点皮外伤的倪宣:???? 第357章 这年纪哪里差不多? 倪宣瞪大了眼睛,將许陵光手中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薄薄刮片看了又看,却看不出任何玄机来:“这刮片是用什么材料所制?” 倒是也有不少可以处理青壳的材料法器,但比青壳更坚硬的材料法器通常防御低都不低,价格自然也不便宜,只是为了方便处理青壳而高价去购买,怎么算都不够划算。 所以大部分丹师都还是用自己的办法给青壳刮痧。 倪宣第一反应是许陵光仗著兰涧的势,恐怕是千金楼里弄到了什么坚不可摧的材料。 结果许陵光却说:“就是贝壳。” 他说著又从须弥戒里摸出来一片没处理过的扔给倪宣:“我这还有多的,送你一个,不过这个我没有打磨过,你得自己打磨一下,用起来才顺手。” 倪宣拿起面前的半个贝壳,贝壳也就半个手掌那么大,看上去平平无奇,並不是什么珍贵少见的灵贝。 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什么贝?为何能比青壳还要坚硬。” 而且若真是如此,那价值应该不会低,但许陵光就这么隨手扔了他一个,又似乎並不是什么珍贵之物的样子。 许陵光说:“我也不知道这贝的名字,不过有青壳的水边,常常都有这种贝类,我无意间发现这些贝类会吞噬青壳的碎末,於是就捞了两个上来试试,结果它们的壳果然对打磨青壳有奇效。” “不过这种贝类的其他部分却没有什么大用。” “竟还有这样的事,我往日只知青壳大多在水边,却不知道还有这种伴生的贝类。” 倪宣觉得很神奇,他將这半个贝壳看了又看,迫不及待地拿起一颗青壳尝试,果然十分轻鬆地就取下了一层粉末。 他不由欣喜道:“有了这个,以后再炼製金钟丹时要省事许多。” “多谢。” 说到这里,倪宣想起自己之前的態度,多少有点赧然,又窘迫地红了脸。 许陵光却没注意到这点细枝末节,一个多出来的贝壳而已,他摆摆手说:“那我们就扯平了哈。” 倪宣还想说什么,许陵光却催促道:“好了,赶紧炼丹吧。” 他只得闭上嘴,看见许陵光又掏出药材来处理,开始准备炼製四品丹了。 四品丹只需要炼製三炉,回春丹、渡厄丹和清髓丹。 其中回春丹许陵光是早就炼熟了的,炼製的速度比起其他丹药还要快上许多,他一炉回春丹已经炼製完成的时候,倪宣的药材才刚刚处理完,准备开始炼製。 许陵光这速度快得实在有点令人难以置信。 倪宣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你怎么这么快?”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偏偏许陵光不仅是快,他还保质保量,每次都是满丹上品。 许陵光看看新鲜出炉的回春丹,將丹药扔进匣子里,不解道:“练多了就熟练啊。” 他见倪宣还是一脸疑惑不信的样子,挠挠头解释道:“我有阵子身体不太好,需要服用回春丹续命,所以就把回春丹炼得炉火纯青,速度自然就比其他丹药快很多。” 倪宣默默看他一眼。 心想许陵光也不只是炼回春丹时速度才快啊。 他炼什么丹药速度都很快,而回春丹更是格外快。 倪宣怀疑他炼製的时间只有其他丹师耗费的时间一半不到。 他把心里的话都憋下去,收回目光默默加快了速度炼丹。 而许陵光见他不说话了,就开始炼渡厄丹和清髓丹。 纳灵楼上。 兰涧一直注视著许陵光的动静。 自然也没有错过许陵光和倪宣的交谈。 当看见许陵光朝著对方灿烂一笑,又拿出半个贝壳扔给对方的时候,兰涧抿了抿唇,有一种隱秘的不快从心底某个角落滋生出来。 这使得他脸上的神情也阴沉了两分。 其他人只觉得兰涧的气压忽然就低沉了,不由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符吉玉原本对小徒弟的心性有些不满,觉得他太过浮躁,之后还得多多打磨。 但见他能藉机跟许陵光交好,並不像那些心性差的修士一般只知嫉妒不知道追赶,又觉得还算能教。 加上后头小徒弟的出丹也都是满丹上品,她嘴角的笑容又重新回来,反而见兰涧不知为何心情不妙,於是主动攀谈道:“兰楼主,我瞧著许丹师与我那小徒弟年纪差得不多,如今也很是谈得来,日后倒是可以让两人多多来往。” 兰涧侧过脸瞥她一眼,道:“我要是没记错,符堂主的小徒弟才三十余岁吧,这年纪哪里差不多?” 符吉玉:“……” 修士寿命悠长,別说就差个六七十岁了,就算差个一二百岁,也算不得很大的差距。 但兰涧明显心情不快,她也没必要为一点细枝末节跟他掰扯起来,於是就顺著他的话笑道:“就算年纪差的大,但二人修为品阶都相差不大,正好可以多多切磋互相交流学习一番,也算是共同进步。” 兰涧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没接她的话。 比试场中。 许陵光熟门熟路地炼製完渡厄丹和清髓丹,就准备开始炼製五品丹药了。 五品丹药有不少,许陵光第一炉打算先炼製龙元丹。 龙元丹是给灵宠们吃的一种淬炼血脉的丹药,可使灵宠们的血脉更为精纯,进一步提升实力。 这种丹药他也没有少炼,因而仍旧很是熟练。 不过五品丹药毕竟是比较比较高阶的丹药了,比起低阶的三四品丹药,不论是材料的处理还是炼製都更加耗费时间和精力。 这也是第一轮比试时只要求炼製十颗五品丹药的缘故。 对於出丹率低的丹师们而言,这十颗丹药说不定要炼三炉才成。 但对於许陵光而言,虽然速度慢了一些,但其他仍然尽在掌握。 他依旧是那副轻鬆从容的模样,处理完需要的材料之后,他没著急將之投入丹炉之中,而是將丹炉之中原本普通的灵火取出来,换作了另外一团白色的灵火。 这灵火是之前在山海百炼里带出来的,是桑枝赠给他的魂火。 只有在炼製高阶丹药的时候,许陵光才会用到这团魂火。 魂火有一些桑枝的意识,很是亲近许陵光,在被取出来时,白色的火焰边缘轻轻在许陵光手指上蹭了蹭。 许陵光轻轻吹了下火焰作为回应,然后才將灵火送入了丹炉之中。 第358章 「许丹师这丹炉……有些许像是曦日炉?」 对面倪宣瞥见,不由好奇:“这是什么火,为何是白色?” 许陵光不好解释,只笼统说道:“是一个小朋友送给我的灵火。” 倪宣见他不愿意多活,也没有多追问,毕竟谁手里还没几样不愿意细说来歷的灵器法宝呢。 不过因为这白色的灵火奇异,他对许陵光的关注不由又多了几分。 许陵光已经准备炼製五品丹药了,现在才拿出这灵火来,难道是因为这灵火对高阶丹药炼製有奇效? 就在倪宣暗暗嘀咕中,许陵光將已经处理好的材料投入了丹炉之中。 其实倪宣的猜测也不算错,桑枝赠予的魂火如臂使指,比普通灵火更与许陵光心意相通,可以控制极其细微的火候变化,对许陵光而言,在控制灵火上多多少少就省去了一些精力。 他专心观察丹炉之中的药液变化,色泽丰富复杂多团药液被灵火淬炼出杂质,色泽逐渐变得纯粹洁白,最后互相交融在一起,变成一大团乳白色的药液。 大团的药液在灵力的干预之下变成了九个小团,隨著多余的水分烘乾,药液又凝固变成了雪白的丹丸。 当成丹之时,丹丸之中最后一丝多余的水分散开,水纹被留在了丹丸的表面,形成了细密复杂又自有韵律的丹纹。 浓郁的丹香瞬间爆发出来,许陵光解开丹炉盖,取丹。 炼製的过程並不算快,但许陵光的炼製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滯涩,就连四周暗暗关注的看客也觉得不过一晃神间就已经炼製好了,但再细看时间,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两刻钟。 倪宣是这些人中观察得最为仔细的。 五品丹已经不属於低阶丹药,虽然也在玄级丹师的能力范围之內,但一般的玄级丹师炼製起五品丹来,定然是小心翼翼,慎之又慎,极少像许陵光这般顺畅无阻。 要不是他留心了耗费的时间,竟觉得许陵光炼製五品丹,犹如炼製三四品一样轻鬆。 可这怎么可能呢? 莫非是那白色灵火的助力? 倪宣心里暗暗不服气,想起自己也有一团异火,还是今年生辰时师父送的生辰礼。只不过师父说这灵火品阶太高,以他的修为暂时还无法驯服,需要再扎实磨炼一阵提升了境界之后再使用。 倪宣之前用寻常灵火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师父赠送的灵火一时被他小心收藏著,想著等再进一步后再好好试一试这异火的妙处。 但现在看著许陵光用异火用得如此顺畅,倪宣也跟著心动起来。 看了许陵光一眼,倪宣取出了那团中心飘紫的异火,小心翼翼地送入丹炉之中。 楼上的符吉玉將这一幕看在眼中,摇头道:“年轻气盛,太沉不住气。” 见著许陵光用了异火,炼製五品丹轻鬆自如,就以为自己也可以简简单单地操纵异火。 符吉玉嘆口气,道:“这一次我这小徒弟看来是无缘魁首了,倒是许丹师的贏面越来越大啊。” 这话她不是第一次说,见兰涧虽不为所动,但面上的寒霜却隱隱散了些,符吉玉这才將话题导向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地方:“许丹师这异火我瞧著很有些新奇,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诸位可曾见过?” 其他人摇头:“不曾,异火本就少见,能为人驯服操控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这种白色倒是从未见过。” 之前触了几次霉头的齐崇试图拍马屁,笑呵呵对兰涧道:“兰楼主果真手眼通天,连这样的异火竟也能寻到。”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他下意识以为许陵光所用的异火是兰涧所赠。 兰涧终於给了他的一个正眼,但目光却是十分鄙夷地將齐崇扫了一遍,冷冷掀唇道:“这灵火乃是许陵光自山海百炼中得到的奖励,並非是我所赠。” 言下之意,那是许陵光自己凭本事得来的。 齐崇马屁又拍到了马腿上,不由露出尷尬之色。 倒是其他人有些惊讶:“山海百炼?” “可是莒南城的山海百炼?据我所知,山海百炼早就不开放了,如今丹师们去莒南城,也就是闯一闯普通的百炼塔罢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曾闯过。” “不错,我也有此记忆,莫非是山海百炼又开放了?” 若是平时,这些人七嘴八舌地提问,兰涧肯定只会觉得聒噪烦人,绝不会回答。 但在许陵光相关的问题上,兰涧却格外有耐心。 於是他略微頷首,语调不疾不徐地介绍起许陵光参加山海百炼的来龙去脉。 “本是公羊家的一个小辈蓄意报復,使了诈將许陵光送入了山海百炼,想趁机取他性命,结果反倒成就一场机缘,许陵光在其中不仅得了许多奖励,还躋身神农榜第二十二名,贏了与公羊家小辈的赌局。” “那灵火就是山海百炼的奖励之一。” 说到此处,兰涧嘴角微微勾了勾,信手捻了捻手边小崽的耳朵,轻描淡写道:“我与许陵光相识许久,他倒是不曾受过我多少恩惠,反而是我受益良多。” 眾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感觉兰涧语气中似乎几分炫耀的意思? 这有什么可炫耀的?他们並不是很羡慕! 丁汾听著兰涧的话,忽然想起一点久远的记忆,迟疑道:“我倒是想起来一桩事,许丹师所用那一团火焰,色泽雪白,我瞧著不像是寻常的异火,倒像是魂火。” “我从前倒是见过有异兽以自身魂魄为祭,所燃起的火焰便是这般雪白的火焰,是为魂火。不过魂火就是我等也不可轻易触碰,若非魂火的主人心甘情愿赠予,贸然触碰,怕是会引火自焚。” 这么看来,许陵光倒確实有几分本事。 毕竟能燃烧魂魄的异兽,定然已至濒死的绝境。这样的异兽別说赠予人族修士魂火了,能不以死相拼都算是幸运。 丁汾这么一说,眾人对那团魂火更为感兴趣,不由多打量几眼。 这一仔细打量,就有人又发现了问题:“许丹师这丹炉……你们觉不觉得……” “……有些许像是曦日炉?” 第359章 诸位不知道么?许陵光师承丹皇鎏洙 曦日炉昔日丹皇鎏洙所用之丹炉,丹皇失踪之后,这炉子倒是传了下来,原本是在商阳王宫之中保存,一些身份地位不凡的丹师们仰慕丹皇赫赫威名,自然是前去瞻仰过。 但后来王宫失窃,又经歷了一些变动,这曦日炉就这么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流落到何人手中。 如今王宫之中唯有復刻的贗品留存而已。 甚至其实他们多多少少都暗中猜测过,是不是谁趁著王宫动乱,趁机窃走了曦日炉。 谁也没有想到过失踪多年的曦日炉竟然出现在了一个年轻丹师手中。 “我瞧著也像是。”空蝉殿的百里復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一番后,语气篤定道:“我幼年之时,曾隨长辈入宫见过真品。” 百里復是王族百里氏的旁支,一直镇守绥东城,空蝉殿便是绥东城最大的宗门。绥东百里氏虽然在血脉上与王族的关係並不算亲近,但因著同宗,来往也算不少。 这些年来绥东百里氏常常会带著族中杰出的年轻小辈前往扶风城拜见。 而百里復恰恰是其中之一,所以他定然知晓真正的曦日炉是何模样。 在场眾人对他的话並不质疑。 百里復不善言辞,先前话並不多,此刻目光却变得异常灼热起来,倾身热切地看看比试场中的许陵光,又侧脸询问兰涧:“不知道兰楼主可知,许丹师从何处得到的这曦日炉?” 怕兰涧不知前因后果,他又连忙补充道:“曦日炉原本在王宫保存,但后来宫中失窃……” 然而兰涧並没有耐心听完,他只听到了“失窃”,眉头就紧紧皱起来,打断了百里復的话。 “哦,失窃?” 百里復虽然不善言辞,但人並不傻,听出他话里的不快,硬著头皮道:“兰楼主莫要误会,我並非他意,只是自从曦日炉失窃之后,宫中一直在暗中寻找其下落……若是许丹师愿意,王室定会以厚礼將之换回,绝对不会让许丹师吃亏。” 兰涧说:“若是不愿意呢?” 百里復訥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旁边的暮云一只耳朵听著两人的对话,气鼓鼓地扭过头来瞪了百里復一眼,说:“你们没本事將宝贝弄丟了,关我们什么事?!” 小崽气哼哼地叉著腰道:“这曦日炉可不是我们偷的,而是许陵光从路边的小摊上淘换回来的,刚找回来的时候这炉子破破烂烂,许陵光了好大力气才给它养好了,你们休想血口喷人!” 当时许陵光可穷了,他们还討价还价半天才把曦日炉买下来。 还是后来许陵光拿给兰涧看了,他们才知道这竟然是丹皇用过的曦日炉。 百里復听暮云这么一说,神色顿时更加訕訕。 倒是齐崇好奇道:“路边小摊淘换回来的?” 暮云想了想说:“一百下品灵石吧,当时我们买了一把无锋匕,曦日炉是添头,送我们的。” 在场眾人:“…………” 眾人一时又羡又妒,不理解怎么会有人隨隨便便在路边摊就能买到曦日炉。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还只用了一百下品灵石。 一百下品灵石,他们这些人身上甚至从来都不会带下品灵石。 不过眾人再看看昂首挺胸的寻宝鼠,又觉得理解了。 这寻宝鼠可真是宝贝啊。 也不知道除了曦日炉,是不是还捡漏了其他宝贝。 齐崇看向暮云的眼中不由带上了一丝垂涎之色。 暮云对不善的目光很敏感,立刻瞪了回去,同时自己往兰涧身边靠了靠,仰著下巴一点嫌弃地看著齐崇说:“你看我干嘛,我可不会给你找宝贝!” 兰涧冷冰冰的目光隨之落到了齐崇身上。 齐崇:“……” 他心虚地笑了笑,避开了兰涧冷冽的视线。 倒是百里復显然还惦记著曦日炉,他期期艾艾看著兰涧,几番欲言又止:“这曦日炉是丹皇留下的遗物,对王室意义非凡……” “遗物?” 兰涧嗤了声,並不客气道:“我怎么不知道鎏洙竟与百里王族有了交情,还给王室留了遗物?” 鎏洙虽是人族,但她自小被混沌养大,年幼时长居山海境,直到年长之后才跟著混沌在两境之间往来,靠著一身本事在人族之中有了盛名。 但她性情冷傲,就连自小相识的兰涧同她都说不上关係有多熟稔,更別提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族了。 只看鎏洙最后给许陵光这个唯一弟子留下来的东西,就知道她对人间境以及人族並没有什么留恋。 要不是遇见了许陵光,兴许她的传承自此就断绝了,將会永远埋葬在茫崖之中。 这百里復倒是会攀亲,说得仿佛鎏洙与百里皇族关係匪浅一般。 百里復哽了哽,坚持道:“青韵王叔確实与丹皇交情匪浅……” 小崽们在旁听著,顿时都面露不忿。 尤其是暮云,他当时可就在奉灵城! “胡说!鎏洙师父根本不认识你们!她都没提过你们!” 其他小崽虽然不知道暮云说的是不是真的,但这个时候气势要足,於是齐齐道:“就是!那是陵光哥哥的师父,跟你们有什么关係!” 百里復听著这些异兽一口一个师父,还有点懵,不解看向兰涧,求证道:“什么师父?” 兰涧瞥他一眼,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眾人,轻描淡写道:“诸位不知道么?许陵光师承丹皇鎏洙。若说这世上还有谁配用这曦日炉,也只有丹皇鎏洙唯一的亲传弟子了吧。” 面面相覷的眾人:“…………………………” 这种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丹皇都消失多少年了。 第360章 「你的丹炉好像糊了……」 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丹皇早就陨落多年,怎么可能收许丹师为徒?” 百里復也篤定道:“丹皇不喜拖累,从不收徒。” 兰涧一句话就把他们堵了回去:“谁告诉你们鎏洙死了?你们亲眼看见的?” “兰楼主的意思是,丹皇竟还不曾陨落?” 符吉玉眼睛都睁大了,神情也激动起来。 她可不管百里氏那点破事,百里復口中的青韵皇叔她也知道,早年也是天资出眾的骄子,据说曾有机缘跟在了丹皇身边一段时日,之后就常常以丹皇弟子自居。 如今都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还对那些陈芝麻烂穀子的事情念念不忘。 仿佛丹皇真收了他这么个徒弟似的。 但谁都知道,丹皇从不收徒。 而是实际上丹皇也並没有在扶风城停留多久,至於商阳王宫里那些所谓的丹皇遗物,谁知道怎么来的。 说不定丹皇隨手扔下的东西,被百里青韵当宝一样供了起来。 兰涧道:“如今已经陨落了,就在奉灵城。” “奉灵城?” 符吉玉诧异,不明白丹皇为何会去奉灵城。 但很快她就想起来早前收到的消息——奉灵城在不久之前遭遇过一场灭城之祸。 据说罪魁祸首是镇守奉灵城的秦家。 秦家家主不知从何处弄到了一头麒麟尸体,也不知他做了什么,使得那麒麟尸体忽生异变,竟死而復生,招来了满是污秽之气的鬼藤,险些覆灭整个奉灵城。 只不过消息传到扶风城时,奉灵城危机已解。 她们也只是得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消息,如今想来,既是灭城之祸,那这祸乱是如何平息的? “莫非当时挽救了奉灵城危局的人便是丹皇?” 兰涧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將目光转到比试场中,道:“鎏洙很满意这个徒弟。” 眾人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就见许陵光竟然已经在炼製六品丹。 他身边的匣子里,放了五种五品丹药。 ——显然他已经十分清楚这一次比试的规则,並不打算靠这些旁人都能炼製的丹药来贏得比试,而是独闢蹊径,开始炼製六品丹药。 参加比试的丹师都是各门各派出色的小辈,修为最高也就在神藏境,不过玄级品阶的丹师罢了。 五品丹药对他们而言已经算有难度,更何况六品丹药。 若是能轻鬆炼製六品丹药,代表这个丹师已经隨时可以跨入地级品阶。 而许陵光偏偏炼製得十分轻鬆。 不错,就是轻鬆。 虽然神色严肃,但不论是操控灵火的姿態,还是平和有规律的吐息,都可以看得出他並不紧张,甚至胸有成竹。 符吉玉更是眉头都拧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到窗边紧紧盯著许陵光的动作。 许陵光正在控制灵火淬炼药液之中的杂质。 他做得十分嫻熟,面上也並不见难色,那团白色的灵火在他的操控下时大时小,每一次变化都恰到好处。 就算是符吉玉自己炼製,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坐在许陵光对面的倪宣正在炼製五品丹药,但他显然受到了极大的震惊,心绪並不平稳,炉中灵火时大时小。 甚至不只是他,附近留意到许陵光举动的丹师皆是如此,一副受到震撼,魂不守舍的姿態。 符吉玉轻嘆一口气,说:“这样的资质,丹皇喜欢再正常不过。” 她也很喜欢。 如今她已经完全打消了之前对许陵光的轻视,甚至隱隱有些懊悔。 若对方不是丹皇弟子,她甚至愿意破例將之收为亲传弟子。 可惜。 飞云门的丁汾走到她身侧,看了半晌后道:“之前我就觉得许丹师炼丹的手法有些眼熟,如今提起他是丹皇弟子,我才想起来,他炼丹的手法確实有丹皇之形。” 她素手一挽,做了几个炼丹的手势:“你们看像不像?” 飞云门立门户的老祖宗,与丹皇有过些交情,那位老祖宗当年之所以能开宗立派,也是受过丹皇几分点拨的缘故。 所以丁汾的手法与许陵光的手法虽然不尽相同,但也有几分异曲同工的妙处。 连丁汾都如此说了,眾人不再质疑许陵光丹皇之徒的身份,反而开始好奇许陵光到底是如何入了丹皇的法眼? 要知道,早年商阳大陆也曾有过无数天资纵横的炼丹奇才,这些人或已经成了丹皇,或已成了大宗师,与丹皇之间只差临门一脚。 但据说当年都曾想要追隨丹皇鎏洙,却无一人成功。 商阳王室的百里青韵便是其中一人。 即便他如今距离丹皇不过半步之遥,但仍旧喜欢提起自己隨侍在丹皇鎏洙身边的旧事,而每每提及,总是要嗟嘆一番自己险些就要成为了丹皇鎏洙的亲传弟子。 当然,嗟嘆完之后紧接著又是炫耀——虽然他没能如愿成为丹皇鎏洙唯一的亲传弟子,可別人也没成。 而他好歹也是个记名弟子。 也不知道百里青韵知道消失多年的丹皇鎏洙竟然在死前收了个一百来岁半路出家的亲传弟子,会是什么脸色。 百里青韵是什么脸色,许陵光不知道。 但他知道倪宣的脸色並不太好。 自他开始炼製六品丹药之后,倪宣的脸色就越来越奇怪,额头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 而且可能是因为换了灵火的缘故,许陵光只觉得他丹炉里的那团灵火一直在上躥下跳,並不怎么愿意听从倪宣的摆布。 这就算了,许陵光觉得倪宣总不能跟个新手菜鸟一样炸炉。 但偏偏倪宣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不好好炼自己的丹,反而一直直勾勾往他这边看,那眼神看著怪瘮人的,情绪似乎也不太稳定。 总而言之,就是倪宣现在看起来像个定时炸弹,隨时都有可能炸炉。 许陵光忍了又忍,终於忍不住抱著自己的丹炉往后面退了退,又提醒倪宣:“你的丹炉好像糊了……” 倪宣慢半拍地“啊”了声,眼珠盯著许陵光的丹炉又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去落在自己的丹炉上。 这时候糊味已经非常重了,那团並不太听他指挥的灵火在丹炉里膨胀跳跃。 倪宣终於回过魂,连忙出手压制灵火,试图抢救这一炉丹药。 但他不动还好,一动本来就不肯驯服的灵火越发躁动,猛地炸裂开来—— 接连的巨响之中,比试场中的丹师们被嚇了一大跳。 手稳的只是丹炉晃了晃,但手不稳心性也不够稳的,在猝不及防的惊嚇之下,也跟著炸炉了。 连锁反应之下,比试场中炸炉声不绝於耳。就 跟放鞭炮一样,一个响起来,后面必定跟著一串。 许陵光倒吸一口冷气,抱著自己的丹炉默默又往后退了退,再看看灰头土脸神情呆滯的倪宣,同情地问:“……你还好吧?” 第361章 「……你要是不需要的话,可以还给我?」 倪宣脸上都炸黑了,抬起头一脸呆滯地看著许陵光,老半天才蹦出一个字来:“啊?” 许陵光:“……” 不会炸傻了吧。 许陵光屁股又往后面挪了挪,就跟下面扎了刺一样,坐立难安。他一边分心控制丹炉,一边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帕子递过去:“你擦擦脸?” 想了想倪宣这个时候或许需要一点鼓励,又安慰道:“只是炸炉而已,你擦一擦收拾一下,时间还很充裕。” “哦。” 倪宣呆呆接过他的帕子,正要擦脸,眼珠子忽然盯著许陵光的丹炉又不动了。 许陵光丹炉里面的丹液已经淬炼完成,正在分成小团的关键时候,这一步骤决定了最终能有几颗成丹,以及丹药的品质,因此许陵光十分小心翼翼,现在没有工夫分神去注意倪宣。 他小心地將完整的大药液团分成了九个小团。 很好,分得非常均匀,火候也刚好。 刚分成的九个小团的药液团迅速地凝实,已经有了丹药的雏形,表面的水纹逐渐固定变成一圈圈细密且有规律的丹纹。 许陵光轻轻吁出一口气,成了。 他掀开丹炉盖子,浓郁的丹香隨之爆发出来,九粒六品丹药安静地悬浮在丹炉之中,皆是上品。 这一次许陵光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许多。 六品丹药想要都出满丹上品可不容易,这第一炉丹为了开个好头,他认真了许多。 许陵光笑容满面地將丹药捧出来,小心地放在匣子里。 然后准备炼第二炉六品丹药。 不过这个时候他终於注意到对面的倪宣手里竟然还捏著他给的帕子,维持著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只不过那双呆滯的眼睛死死盯著他的丹炉。 许陵光:??? 他茫然眨了眨眼睛,朝倪宣看过去。 倪宣之前也是个翩翩公子哥儿,穿著打扮十分考究,连束髮的样都跟別人不一样。但现在他脸上因为炸炉沾染了黑灰,油光水滑的头髮也毛毛躁躁,看著就十分金贵的衣裳被灵火燎了几个小洞,再加上他那呆滯又一动不动的目光,使他看起来有几分瘮人。 许陵光不由连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你……有什么问题吗?” 倪宣喃喃说:“你怎么在炼六品丹?” 许陵光:“……因为五品丹已经炼够了数量?” 倪宣:“速度还这么快?”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手帕,气若游丝道:“你还给我帕子。” 许陵光:??? 不是,他好心给条帕子让他擦擦脸,还给出毛病了? 许陵光:“……你要是不需要的话,可以还给我?” 他手都准备伸出去了,倪宣却自顾自地抬起手开始用帕子擦脸,边擦还边盯著许陵光,嗓音幽幽地问:“你接下来还要炼六品丹药吗?” 许陵光不明白他的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非常诚实道:“嗯。” 倪宣又不说话了,就这么一下一下地擦脸,同时总有一只眼睛落在他身上。 许陵光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但看倪宣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又怕说了什么再次刺激到他,於是只能说服自己忽略掉倪宣的存在,埋头继续炼丹。 两人的交流自然都落在纳灵楼眾人的眼中。 丁汾看了一眼符吉玉,笑著说:“你这个小徒弟天赋过人,小小年纪就拜了你为师,一路顺风顺水,从未遭遇过什么挫折。这下算是见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估计受的打击不小。” 符吉玉倒是並不太在意的样子,轻飘飘瞥了一眼如同丧家之犬的小徒弟,道:“这世上能人眾多,就算今日不遇见许丹师,他日也会遇见旁人。遭受打击不怕,就怕他跌倒了站不起来。” 说著她注意到已经完全排除了倪宣干扰专心炼丹的许陵光,不由又嘆息道:“许丹师这份心性,若是倪宣能学到三分,也算不错了。” 说到此处,她心中冒出个点子来,看向兰涧道:“说起来倪宣与许丹师年纪……” 提到年纪,符吉玉想起之前兰涧莫名其妙的话,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年纪相差不大,平日倒是可以多些往来,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平日里我会让倪宣常去金药堂的万灵药圃之中亲自栽种养护灵药,既可以修身养性也可以增加对灵药的熟悉,有益於炼丹时更熟悉药性,若是许丹师有兴趣,我叫倪宣送一张帖子过去,日后有空时,许丹师可同倪宣一起过来体验一番。” 符吉玉提出这个建议,一方面是有心让许陵光与倪宣多加来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拉拢许陵光。 年纪相仿境界相差不大的丹师,总是容易成为朋友。 符吉玉原先是看在兰涧的面子上才对许陵光一再客气,但今日亲眼瞧见了对方的潜力,又得知对方师承丹皇鎏洙,自然就起了结个善缘的心思。 她自己的身份地位在这里,对许陵光可以指点几句,却不方便太过热切地来往。 但小徒弟倪宣却不许顾忌。 而且以她对这个徒弟了解,倪宣多半也是非常愿意的。 而兰涧既然是许陵光的好友,他自然也明白这个提议对许陵光的好处,没有拒绝的道理。 符吉玉信心满满。 但兰涧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他抿著唇,面无波澜道:“我无法代替陵光做决定,你自己问他吧。” 符吉玉诧异看了他一眼。 虽然兰涧语气不见波动,但符吉玉总觉得他似乎並不太高兴。、 符吉玉狐疑地打量他一番,並不因兰涧態度不够热切就轻易放弃了,道:“好,那我叫倪宣去问问许丹师的意思。” 万灵药圃中灵药种类繁多,更还有许多珍稀少见甚至已经绝种的灵药,外人想进都进不去,她並不觉得许陵光会拒绝。 第362章 「倪宣那廝真是奸诈!」 比试场上。 许陵光保持自己的速度,不紧不慢地炼製六品丹药。 他心里早就已经擬定了一张炼丹名单,按照熟练程度排序,已经炼製过且非常熟悉的丹药先炼製,这样可以保证最终比试的结果。 而那些难度比较高,他炼製起来也不够熟练的丹药,则放在最后炼製,算是一个小小的自我挑战。 反正前面炼製的丹药数量和种类都已经非常足够,后面就算炸炉也不会影响比试结果了。 於是坐在许陵光附近的丹师,就看见他一炉接著一炉炼製六品丹药。 九转丹、天璇丹、固基丹、结魂丹…… 丹师们一边顾著自己的丹炉,一边忍不住偷偷关注许陵光。 当看见许陵光不仅一炉接著一炉炼製六品丹药,甚至每一炉丹药种类还不同时,人都麻了。 “他炼了多少种了?” “前面忘了数,但从九转丹开始,有十二种了。” “前面的我大致记了下,有五炉。” “也就是说他一共炼了十七种六品丹药了?” “不止,他每一炉丹药还都是满丹,大部分都是满丹上品。” 丹师们:“……” 窃窃私语诡异地暂停片刻,直到有人又忍不住问道:“这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和倪宣一道过来的,莫非也是金药堂的新收弟子?” “肯定不是金药堂的人,你们没瞧见倪宣脸色都白了?他往日也算是心高气傲,今天是狂不起来了,还被对面嚇得心態炸裂,第一个炸了炉,这次丟人丟大发了吧。” “不是金药堂的人,那是哪家的人?我熟知的丹药世家宗门,都没有这么厉害的年轻弟子。就他现在展露出来的实力,若不是本身修为境界的限制,恐怕早就已经晋入地级了吧?要是哪家有这么厉害的年轻弟子,早就人尽皆知了,哪能藏著掖著?” “那总不能是哪个山疙瘩里跑出来的散修吧?” “绝不可能是散修,就他炼製的那些丹药,好多丹方我等都不曾知晓,足可见底蕴深厚。再说他展露出来的炼丹手法和实力,绝不可能是散修野路子能摸索出来的。” “不错,比试马上要结束了,到时候自然就知他师承。” 丹师们看一眼已经快要见底的漏刻,终於不再將注意力放在许陵光身上,专心致志地抓紧最后时间多炼製丹药。 许陵光手边的匣子已经装满了。 眼看著天边暮色已经浓,漏刻中的砂子已经见了底,他索性就收了手。 先是將丹药数量一一清点,確定没有差错之后就封盖,等会儿自会有人来清点登记数量。 然后他又仔仔细细將曦日炉清理擦拭一遍收起来,再看看四周,见大家都还在埋头苦炼丹药,他索性就逗著桑枝的魂火玩起来。 桑枝的魂火他用得很珍惜,寻常丹药他都不会拿出来。 因而桑枝能出来的时候很少。 魂火有一丝桑枝的意识,比普通的灵火要活泼许多,也很亲近许陵光。 小小一点白色的火焰在许陵光指尖上跳跃闪烁,时而將自己拉成长长一条蹭蹭许陵光的指尖,时而又变成圆溜溜一团,在许陵光掌心滚来滚去。 许陵光用手指头戳戳它,白色的火焰便会凹下去一个小坑。 许陵光玩得不亦乐乎。 对面的倪宣也收了手,目光复杂又热烈地望著许陵光。 “这次魁首非你莫属了。” 许陵光抬起眼皮说:“排名要看第二轮比试成绩吧。” 倪宣却摇摇头:“这次来的天骄我都熟识,没有比你实力更强的人。” 包括他自己。 这一次比试他开头受到许陵光的影响太多,心绪不稳,发挥也不如往常,虽然后面勉强追赶了,但和他实力相差不大的丹师也有几个。 他想著这一次自己能勉强进个前十就算不错了,好歹不要太丟师父的脸。 “今日比试之后,我与几个相熟的丹师会有小聚,你要来么?” 这么几个时辰下来,倪宣已经接受了自己与许陵光之间的差距,心態也调整好了,再看向许陵光时虽然还有些不甘心,但更多的是好奇。 所以他才想邀请许陵光参加晚间的小聚。 见许陵光神色踌躇,他又连忙道:“这次比试之后,你定然会名声大噪,不少丹师也会打探你的来歷,与其让他们胡乱猜测,不如大大方方地见一见眾人,说不定还能结交三五知己好友。” 说著倪宣又细细將晚间小聚的丹师给许陵光挨个介绍了一遍。 “也就五六个人,都是各个宗门世家的翘楚,自然都有各自的脾气,不过大家都以实力为尊,你今日横空出世碾压了一眾天骄,想来他们也都想结识你,並不会太难相处。” 倪宣的提议很有说服力,许陵光想了想就点头应下了。 他来参加这次斗丹大会,本来就是想结识一些丹师,互相切磋印证一番自己所学。 现在倪宣把机会递到眼前,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倪宣脸上的笑容瞬间真切起来,正巧这时漏刻中的砂子终於见了底,比试结束的钟声响起,倪宣立刻拉著他低声道:“跟我来,快些走。” 许陵光刚揣起自己装丹药的木匣子,就被他拉著往前跑。 他莫名道:“跑什么?” 倪宣示意他回头看:“你看看那些丹师,都在找你呢。” 许陵光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就见许多丹师正在四处张望。 大部分丹师坐得远,並不曾见到许陵光的模样,此刻也正在跟四周打探:“听说这次有个炼六品丹跟玩儿一样的丹师,人呢?” “在那边吧,过去问问。” “在那儿呢!人跑了!” 坐得远的丹师不认识许陵光,可坐得近的丹师认识啊。本来他们都已经在打腹稿,想著等会儿如何自然地上前攀谈结交一番,结果腹稿还没打好,钟声一响,倪宣那廝就拉著人跑了! 还跑得贼快! 乌压压的一片人头都涌向许陵光的方向。 许陵光一个激灵,默默加快了脚步,这次换作他拉著倪宣往前跑了。 倪宣同负责检验登记丹药的丹师熟识,將匣子往对方手里一塞,迅速道:“我们两个的,登记快一些。” 那丹师一边快速核对登记,一边也在惊讶地打量许陵光。 虽然比试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许陵光实力不凡,但亲眼见到这些丹药,他还是不由惊嘆。 可惜后面追过来的丹师们来势汹汹,身为金药堂的人,自然不愿意见著一颗好苗子被旁人捷足先登,於是飞快给二人记录好之后,將木匣子交回两人:“快走吧。” 许陵光接过木匣,和倪宣赶紧溜了。 追过来的丹师们扑了个空,顿时气得大骂倪宣:“倪宣那廝真是奸诈!” 第363章 「谁惹你了?怎么不高兴?」 许陵光和倪宣一起躲进了纳灵楼。 等上了楼之后,许陵光才鬆了一口气,他探头从窗户往下看,隱隱约约还能听见那些丹师在议论自己的身份。 他回过头和倪宣相视一笑,道:“幸好我们跑得快。” 倪宣拍拍他的肩膀,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今日之后你的名声传扬开来,不管是想求丹药的,还是有意结交拉拢你的都不会少,你做好准备吧。” 今日这都只是小场面而已。 许陵光觉得不至於,虽然丹师比起习武的修士要少许多,但是厉害的丹师也不在少数。 他现在只是个玄级丹师而已,也就是今天赶上了人多热闹而已,等过上几天,斗丹大会结束,估计都没几个人还记得他这號人了。 倪宣看出许陵光的不以为意,笑笑道:“等日后你就知道了。” 厉害的丹师自然是不在少数,但是整个商阳大陆,武者占据绝大部分,而丹师、炼器师等等,加在一起只占了不到三成。 因而厉害的丹师、炼器师等等一直都十分受到尊崇和追捧。 又因丹师前期投入大难以培养,导致大部分丹师都是世家子弟又或者拜入宗门之中,也就是野路子的散修十分稀少。 而有家族或者宗门的丹师,他们在接受家族和宗门培养的同时,也有炼丹的任务需要完成。 这就导致许多丹师並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接外面那些修士的丹药单子。 而修士们需要购买丹药,就只能从各个丹药铺子去购买,一些品阶比较高並且供不应求的珍稀丹药,甚至需要去拍卖会进行拍卖。 即便是这样,还有许多修士捧著灵石但是求丹无门。 这就导致了许多修士为了保证日后能订到丹药,会有心去结交一些低品阶的丹,结交的丹师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能成为玄级丹师甚至是地级丹师。 有这份初始的交情在,日后求购丹药也有了门路。 而这只是资质普通的低品丹师的待遇而已。 如许陵光这样天赋出眾,炼丹速度又快又好又多但偏偏又还在成长阶段的丹师,更是那些修为高的武者爭相追捧结交的“潜力股”。 除了武者之外,还有各个大小宗门势力,估计也都想打听打听许陵光的出身来歷,能许以厚禄招到麾下最好。 就算不行,能结交一二,留个善缘,等日后许陵光有了更高的成就,也是一条人脉。 总而言之,就是许陵光对自身的实力以及地位都没有清晰的认知。 自然就觉得等风头过了,就无人在意了。 倪宣见他步伐轻鬆地往里走,大步追上去跟他並肩同行,却没有点破他这点侥倖的想法。 等他自己发现岂不是更有趣? 两个年轻人一道进来,屋里眾人的目光纷纷转过去。 其中更多的自然是落在了许陵光身上。 符吉玉见二人相携而来,脸上都带笑的模样,心中对倪宣之前失手的不满就淡了许多。 小徒弟虽然浮躁了些,但是经此一遭,想来会更加沉稳。 她笑盈盈地看著两人,道:“宣儿倒是与许丹师相处得不错。” 倪宣笑著拱手道:“陵光兄丹术出眾,令徒儿实在钦佩,比试场上没有时间探討切磋,故而约了陵光兄还有其他几位丹师今晚去流云雅筑小聚,特来同师父说一声,今晚徒儿就不回来了。” 符吉玉頷首道:“你们年轻人正是爱玩的时候,偶尔鬆懈一两日也无妨。” 说著就又顺势提起了让倪宣带著许陵光去万灵药圃一事。 倪宣一听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转头对许陵光说:“陵光兄你可一定要来,我每个月都要去那么两三次,一开始还觉得新鲜,时候长了只觉得枯燥无趣,但若是有个伴儿想来就好玩儿多了。” 许陵光其实对万灵药圃也十分感兴趣,不过之前引路的弟子提过万灵药圃是金药堂的重地,別说是外人,就是金药堂的弟子,无令也不得轻易靠近。 现在符吉玉却同意让自己去,许陵光第一反应是惊喜,第二反应就有些担忧:“这……万灵药圃中遍植灵药,我一个外人去是不是不太合適?” 符吉玉还没说话,倪宣先道:“这有什么不合適的?去给灵药松鬆土施施肥,说起来还是我们占了便宜。” 符吉玉对小徒弟的机敏很是满意:“宣儿说得没错,也不好白白让许丹师帮忙,二级药圃之中的灵药,许丹师若是有用得上的,只管同倪宣说一声即可。” 符吉玉实在大方过了头,许陵光虽然心里觉得不太踏实,但万灵药圃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他忍了忍,还是心动,不由偷偷瞥了眼兰涧。 结果兰涧什么表情也没有,看起来无法提供什么参考意见。 小崽们倒是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要不是兰涧和有虞拦著,看起来隨时想要扑过来,更提不了什么建议了。 许陵光只能自己做决定。 他权衡了一下,觉得不论是符吉玉还是金药堂,財富势力都要远超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在他身上图谋的。 而且他真的很想看看万灵药圃。 於是许陵光点头应了下来:“那就麻烦符堂主和倪兄了。” 符吉玉当场就將一枚令牌给了他,让他自己和倪宣商量著时间去药圃。 说完事后,符吉玉就提议换地方去晚宴。 年轻弟子们有年轻弟子的人情往来和交际,比试之后三五成群地已经去寻地方小酌快活了。 她们这些长辈自然也有去处。 符吉玉早就已经叫人安排好了。 她率先看向兰涧:“兰楼主,就让他们小辈自去玩儿,我们去另一边品品酒如何?” 兰涧面若冰霜,掀起眼皮冷冷瞧她一眼,道:“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他身上的不快几乎要满溢出来。 连符吉玉都看出来了,许陵光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跟倪宣说了声,就到兰涧那桌坐下,小声问他:“谁惹你了?怎么不高兴?” 第364章 「没有,只有懒得同他们逢场作戏。」 兰涧抿唇看他,青年脸上的关心情真意切,那双琉璃珠一样的眼睛依旧乾净纯澈,但却不带任何其他的情愫,完全是出於对朋友的关心。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他而起。 兰涧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焦躁。 他回忆著许陵光与倪宣並肩进来时的那一幕,二人年纪相仿,容貌也都出眾,甚至就连修行之道也差不多,並肩走在一起时,画面和谐得有些刺眼。 他知道许陵光与倪宣刚刚相识,就算再投缘交情定然也不比相识已久的自己。 但那一刻他还是生出了妒意。 他当时几乎忍不住想要起身將人抢回来,却又硬生生忍耐下来。 现在许陵光却来问他,为什么不高兴? 兰涧懨懨地垂下眼皮,想到等一会儿许陵光还要同倪宣去流云雅筑饮酒,那倪宣一看就同他师父一样,是个长袖善舞的角儿,许陵光说不定就要被这师徒俩哄骗了去。 越想,兰涧身上散发的不快气息越浓。 但偏偏他却没有立场和理由去阻止,只能闷声道:“没有,只有懒得同他们逢场作戏。” 许陵光倒是理解,要不是为了陪自己,兰涧多半是不愿意跟这些人往来的。 尤其是今天兰涧还在这里坐了一整天,想来交际应酬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 於是许陵光小声道:“那等会儿你先回去?我和倪宣去吃个饭,要是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別人听不见,但旁边的小崽却都竖著耳朵在听。 羽融一听吃饭眼睛就亮起来了:“吃什么饭呀?” 小崽期期艾艾的:“我们不能去吃吗?” 许陵光被他馋样逗笑,又见其他小崽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眼睛里的渴望却都一模一样。 他將羽融抱过来放在腿上,挠挠他毛茸茸的下巴,苦恼道:“要是平时肯定可以带你们去,不过今晚是去应酬,就不方便带你们了。” 小崽听完,果然露出失望的表情,原非常精神地竖起的耳朵也耷拉下去。 羽融两只前爪叠在一起攥了攥,蔫蔫“哦”了声。 许陵光一看,顿时就心疼起来,要不是已经答应了倪宣,都想直接放鸽子先陪小崽们了。 他揉揉羽融的大脑袋,思索著道:“我早点回来,到时候给你们带点心,怎么样?” “又或者等比试结束之后,再带你们去吃?” 许陵光拧眉想办法安抚小崽,可不能让小崽们觉得自己拋下他们去吃独食了。 羽融鼓了鼓脸颊,倒是很乖地点头:“好吧。” 但是小崽越是乖巧,许陵光反而越是觉得心疼了,他不由看向格外沉默的兰涧,悄悄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不停朝他使眼色。 你倒是说点话啊! 结果兰涧也一脸蔫蔫的神情,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垂下去,半句话都没有。 许陵光:??? 他狐疑地打量兰涧几眼,觉得他今天好像格外不对劲。 不对,也不是今天,他去比试之前都还好好的,回来就不对了。 许陵光拧眉,正琢磨著怎么补偿小崽们,旁边的有虞忽然慢吞吞地说:“不然大哥带我们去吃吧?” 少年坐在桌案最边上,小心地將幼崽们圈在自己和大哥之间,以免他们偷偷跑了出去。之前许陵光和小崽们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安静地听著,直到许陵光为难地拧著眉,他才开了口。 说完又担心许陵光觉得麻烦,又补充说:“大哥去隔壁要个包厢,等你们那边吃完了,我们再一起回家。” 许陵光和兰涧的眼睛同时一亮。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许陵光讚赏地看了有虞一眼,又去看兰涧:“听倪宣说流云雅筑的包厢还挺紧俏,他是提前预订好了的,你临时去能订到吗?” 兰涧也讚赏地看了弟弟一眼,面无表情地点头:“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陵光觉得笼罩在兰涧身上的阴翳一瞬间就散开了,变得晴空万里。 他心里嘀咕著兰涧这个情绪转变也太无常了,面上却笑吟吟地將羽融往兰涧怀里一放:“那小崽们就交给你了,我先跟倪宣一起过去,我们流云雅筑再见?” 兰涧瞥了不远处等待的倪宣一眼,淡淡“嗯”了声。 就这么说定了,许陵光又挨个摸摸小崽们的头,才心情颇好地去找倪宣。 就在许陵光跟小崽们说话的空档里,倪宣已经跟其他几位丹师联繫好了,见许陵光过来,就同他一道往外走:“走吧,他们已经先去流云雅筑了,都等著要见见你的真容呢。” 许陵光脚步轻快,玩笑道:“哪里有这么夸张,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倪宣道:“那可不一样,他们想看看你是不是比常人多长了两双手。” 两人说说笑笑地下楼走远。 离开了纳灵楼的范围之后,倪宣才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许陵光:“你同千金楼楼主真是好友?” 许陵光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眨了下眼睛:“是啊,怎么了?” 虽然两个人的修为相差大了些,但也不至於这么吃惊吧? 倪宣却道:“我听说那位脾气喜怒无常,可不好相处呢,但刚才见你同他说话,却不像传闻中那样。” 楼中都是矮几长桌,大家席地而坐。 许陵光过去说话时,很是隨意地半跪坐在千金楼主人对面,手臂撑著桌面上,姿態看起来十分隨性自然。 尤其是和对方的说话时候,因为压低了声音,许陵光凑得很近,从倪宣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几乎是头挨著头了。 一开始那位尊者不知为何脸上还有些不悦,但是两人悄悄说了些什么之后,许陵光离开的时候,倪宣看到对方嘴角分明勾了笑。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虽然也有忘年交,但两人的关係也太亲密无间了吧? 以己度人,就算师父对自己一向纵容,倪宣自己在师父面前可不敢这么没规没矩的。 第365章 「我觉得陵光哥哥做我们的嫂子就挺好,你觉得呢?」 “传闻不可信。” 许陵光非常护短,听到这种胡编乱造的传闻就撇了下嘴,说:“兰涧这个人只是比较慢热而已,不熟的人他懒得多搭理,所以看起来有些冷淡。但是相处多了之后,会发现他这个人善良又有耐心,对朋友也好。” “你看他一个人照顾这么多的幼崽,都不会生气发脾气,要换个脾气差的,肯定要不耐烦了。” 当然,这也有小崽们都很乖很懂事的缘故。 而且兰涧其实还有许多的优点,不过这就没有必要一一跟倪宣说明了。 许陵光滔滔不绝,倪宣表情越来越一言难尽。 千金楼主人善良?有耐心? 倪宣瞥了理所当然的许陵光一眼,心想这要是给別人听到,肯定要笑掉大牙。 也就许陵光敢拿这两个词来形容生杀予夺的千金楼主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敷衍道:“你说得也是。” 许陵光笑眯眯地点头。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而另一边,兰涧將小崽们揣在怀里,也准备离开。 其他人见他不来,还颇有些失望。 兰涧神龙见首不见尾,能见上一面已是稀罕事,若再能和对方同桌共饮,日后说起来也是一件光彩事。 可惜对方显然耐性有限,白日里已经赏脸坐了一整天,晚上显然就没有这份耐心了。 符吉玉虽有些遗憾,但还是礼数周到地送他出去。 兰涧临走之前,她甚至从袖中拿出了一个乾坤袋,道:“不知道兰楼主还带了这些小崽子,我不曾准备什么见面礼,就让人自药圃之中采了些金乌蜜来,这金乌蜜采自金乌蕊,对灵兽是大补之物,如凤凰麒麟这等异兽,也有益处。” 金乌蜜兰涧自然也知道,金乌蕊大多长在接近太阳的高山之巔,吸取阳炎之力而生。这种本就十分少见,其蜜更是少之又少。 早些时候小崽们长得不够壮实,他就让各处千金楼费心搜罗了不少金乌蜜餵给小崽们。 后来小崽们长大一些,一个比一个能吃壮实,他就没有再让人特意去搜寻。 没想到金药堂的药圃中竟还培育了金乌蕊。 若是许陵光瞧见了,肯定高兴。 兰涧想了想,没有拒绝。 许陵光与倪宣交好,符吉玉和金药堂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並不算太惹人厌烦,日后许陵光若是有意,还有的是打交道的时候。 他接过了金乌蜜,道:“报酬我命人另行送来。” 符吉玉眼珠转了转,想著他能收下就已经表示接受了自己的示好,至於报酬不报酬的,不论是她还是兰涧,都不在意这么一点灵石。 兰涧略微頷首,就带著小崽们离开。 有虞抱著岁春昭灵还有小鸡走在他旁边,等上了马车之后,少年才欲言又止地看向兰涧。 兰涧注意到他的目光,眉头微动:“有话就说。” 有虞想了想说,先把小崽们挨个抱起来放到一边去,又设了个隔音阵法,不让小崽们听到。 妘风莫名其妙看著他,很是不高兴:“你要偷偷跟大哥说什么?” 羽融搭腔:“就是!有什么是我们听不得的?!” 岁春在阵法前试试探探,试图找出一点漏洞来。 搞不清楚情况的昭灵直接用喙叼著还在懵逼的小鸡就要往外走,走到半路就被阵法挡住了。 小崽气愤地张开翅膀“啾”了声,眼神谴责。 有虞用手指戳戳炸毛的凤凰幼崽,又將钻进他衣襟里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小麒麟也掏出来放在暮云头顶,安抚道:“我有点事跟大哥商量,晚点再告诉你们。” 说完又將自己攒起来的山楂都拿出来分给了小崽。 羽融迅速撕开油纸將山楂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那好吧,勉强原谅你了。” 安抚好小崽们,有虞才重新回去坐下,斟酌著该怎么措辞。 兰涧坐在对面,见他如此郑重的表情,神色也正了正,耐心等著他开口。 有虞想了一会儿,才试探道:“大哥你觉不觉得,那个倪宣,好像对陵光哥哥很是亲近?” 白日里比试的时候,小崽们趴在窗口嘰嘰咕咕地看许陵光炼丹,有虞坐在旁边虽然沉静少语,但看到的比小崽还要多一些。 他是个很敏感的幼崽,对人的善意和恶意感知很明確。 当时他非常清楚地注意到倪宣对许陵光態度的转变,一开始是震惊不服,还有一些藏得很深的轻视。 但是隨著许陵光实力的展现,倪宣脸上仍然还有震惊不服气,但那种暗地里的轻视却变成了钦佩,甚至还有一点过分的热切。 虽然他明面上表现得非常得体,但有虞总觉得他对许陵光的態度太过殷勤了。 有虞隱隱有种陵光哥哥会被抢走的危机感。 他觉得大哥也有。 所以大哥之前才不高兴。 幼崽认为这是一件非常的严肃大事,有必要问一问大哥的態度和想法。 兰涧瞥了一眼弟弟,“嗯”了声。 有虞拧起眉毛,说:“他也是丹师,陵光哥哥会不会被他抢走?” 兰涧眉头微动,篤定道:“不会。” 但幼崽並不放心,刚才要不是自己提议,陵光哥哥就和倪宣去流云雅筑了,而他们只能跟大哥回家!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大哥一眼,幽怨地说:“大哥之前说要给我们找个嫂子。” 兰涧疑惑地看著弟弟,不明白他为何旧事重提。 之前要不是有虞他们告密,他也不会险些被许陵光识破心意。 有虞:“我觉得陵光哥哥做我们的嫂子就挺好,你觉得呢?”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兰涧陡然僵住。 他缓慢地抬起眼眸注视著有虞。 有虞却觉得自己的提议非常靠谱,要是陵光哥哥成了他们的嫂子,肯定就不会被別人抢走了。 小崽试图说服大哥:“陵光哥哥长得好看,炼丹厉害,做饭也好吃。我们都很喜欢陵光哥哥,你也喜欢陵光哥哥,那除了陵光哥哥,还有谁更適合做我们嫂子?” 他抿抿唇说:“我只接受陵光哥哥做我的嫂子。” 兰涧注视紧张的幼崽良久,“嗯”了一声。 他也只接受许陵光。 第366章 「自然是赶紧把陵光哥哥变成我们嫂子。」 虽然对目標达成了一致,但是兰涧的反应让幼崽很不满意。 有虞拧了拧眉头,执著追问:“那大哥准备怎么做?” 兰涧也看著幼崽,抿抿唇:“你想怎么做?” 幼崽很是著急,道:“自然是赶紧把陵光哥哥变成我们嫂子。” 他很是费心地思索了一番,道:“我看那些人族追求喜欢的人,首先是要对对方很好,非常好。好吃的好玩的都要想著对方,还要常常送礼物討对方欢心,这样天长日久的,感情自然就好了。” 兰涧想了想,这些自己都做了,但是很多时候他送的东西许陵光总是不愿意收。 兰涧也非常苦恼,但这些挫败苦闷,自然不能跟小崽说,於是他又“嗯”了声。 有虞还在继续思考:“还有就是……要把潜在的敌人全部都排除掉。” 想到了异常殷勤的倪宣,幼崽道:“不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接近陵光哥哥,这样他就不会被抢走了。” 兰涧深感赞同,不过要排除潜在敌人怎么执行却是个难题。 如果他强硬地不让许陵光跟倪宣来往,万一许陵光觉得自己干涉太多不高兴,说不定会適得其反,把人越推越远。 兰涧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听一听小崽的意见:“怎么排除?” 幼崽露出深思之色,思索许久才说:“一是让潜在的敌人自己放弃,二是让陵光哥哥没有时间再理会他!” 兰涧眼睛一亮。 原本只是抱著试一次的想法才听一听小崽的意见,没想到有虞年纪不大,但提出的建议竟然比司渊所说听起来有用许多。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他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参考司渊去追求许陵光之所以没效果,是因为司渊直到陨落都没把鎏洙追到。 自己参考他所说,自然迟迟不见成效。 有虞的办法倒是可以试试。 让倪宣放弃的方法他有很多种,兰涧只是心思一转,就有了好几种办法。 他微微笑著摸了摸小崽的头,温声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有虞立刻高兴起来:“那陵光哥哥什么时候可以做我们嫂子?” 小崽实在太过著急,虽然兰涧自己也很著急,但他还是安抚道:“不急,徐徐图之。” 有虞暗地里撇撇嘴,觉得不甚赞同。 徐徐图之,那要图到什么时候去。 不过大哥自有大哥的章程,他们也可以自己想想办法。 说不定陵光哥哥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就愿意给他们当嫂子了呢。 於是有虞面上看起来很乖巧地应了一声,决定去找其他小崽商量商量。 另一边,许陵光並不知道小崽们正琢磨著怎么把他变成嫂子,与倪宣到了流云雅筑后之后,他就被好奇不已的丹师们给团团围住,脱身不得。 倪宣邀请来小聚的丹师一共有六人。 两人是飞云门丁汾座下弟子,是一对孪生姐妹,一个叫连嬅,一个叫连曄,一模一样的天香国色,都是地级丹师。 另外四人则分別是三清宗周长老的幼子毕易春,五蕴宗宗主的三徒杨洛,琉光城宫家嫡长子宫风月,以及扶风城申屠氏的小女儿申屠酈。 加上许陵光与倪宣,一共是八个人。 这八个人中,除了许陵光外,年岁都不曾过百,都是小一辈中天资出眾的丹师,境界也都相当,加上师长之间往来颇多,彼此都已经非常熟悉。 算起来只有许陵光是后来的。 再加上许陵光先前寂寂无名,忽而在斗丹大会上横空出世名声大噪,有对他敬佩好奇的,自然就也有那心中不服的人。 “总算是见到了真人。” 连嬅连曄姐妹俩性情活泼开朗,最先向许陵光示了好。 姐妹俩的师父是丁汾,丁汾一向跟符吉玉交好,她们自然也与倪宣的关係不错,无论是看在倪宣这个东道主的面子上,还是临来前师父的嘱咐,这姐妹俩都不会对许陵光有什么嫉妒厌恶之色。 而且妹妹连曄似乎格外好感许陵光,围著他团团转不说,还好一番不避讳的打量,打量完之后真心夸讚道:“我听人说你一百余岁,还以为是个糟老头子,没想到竟然生得如此俊俏,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人提,我险些就不想来了。” 比起姐姐连嬅,她生得娇俏玲瓏一些,虽然已经是地级丹师了,但神態举止犹如少女。尤其是夸讚人的时候,神色真挚毫不作假,很难让人生出不喜之心。 许陵光被直白的夸讚弄得有些脸红,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的调侃,只能朝她客气又礼貌地笑了下。 倒是连嬅拍了妹妹一下,说:“你收敛一些,许丹师瞧著脸皮薄,你可別把人给嚇跑了。” 许陵光耳朵又默默红了一点。 倪宣一边看热闹,一边將他拉到自己的座位旁坐下,对连曄道:“你可收敛著点吧,还嫌外面的风流债不够多?” 连曄朝他翻了个白眼,才老老实实在姐姐连嬅旁边坐下了。 这时其他几人才终於插进了话。 “许丹师年长我们些许,我就称一声许兄了。”说话的人是五蕴宗的杨洛,他生得高瘦身材,生得也算俊俏,但在一屋子俊男美女的对比下,相貌难免显得逊色几分。 他朝许陵光拱拱手,好奇道:“今日听人说许兄短短三个时辰了竟炼了十八炉六品丹药,且每一种都不重复,实在令人佩服,也实在令人好奇,许兄有此等实力,怎么之前竟半点名声不显?莫不是有意为之?” 杨洛的神態语气都十分客气,但是他的话听进耳朵里,总觉得有点不明不白的奇怪。 许陵光皱了皱眉,还是客气道:“我不过山野散修,之前在青羽城比较多,不曾到外面走动。” 杨洛惊讶道:“许兄竟真是散修?难怪,难怪。” 第367章 不是,怎么有人养这种又丑又怪的鸟当灵宠啊?!!!! 杨洛一连道了两声难怪,听起来像是在惋惜,但语气多少叫人觉得不適。在场的人多少都打听了许陵光的来歷事跡,消息灵通如倪宣、连嬅姐妹以及毕易春,师长受邀在纳灵楼观看比试,自然就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消息,並不会真把许陵光当作没有来歷背景的山野散修。 但是五蕴宗实力中等,这次师长並不曾来斗丹大会,杨洛能挤进他们这这个小圈子里,全凭自己有些本事,以及他那个嫁入了商阳王室的姐姐。 所以他自然就不知道许陵光其实是与千金楼主人一道前来,也更不知道他其实师承丹皇鎏洙。 其实往日里杨洛和其他人相处时十分有分寸,身上没有天之骄子的傲慢,也没有过分的谦卑,算是不卑不亢。 加上本身实力不错,大家討论丹术能討论到一起,自然也就没有人在意他师门如何。 但今天在场眾人多多少少都感受到了杨洛对许陵光莫名的敌意。 不过大家多少了解,许陵光的实力太强,又是忽然冒出来的,一时生出些嫉妒之心也是人之常情。 因此平时同他往来较多的毕易春打圆场道:“英雄不问出处,要我说许兄能只凭自己钻研就达到如此程度,才叫人敬佩。像我刚出生就已经泡在炼丹室里,自小就捧著丹炉长大,结果也不过如此,我父亲为此已经责骂过我一番了,说我天赋不如人就罢了,要是努力也不如人,以后出门不许说是他儿子。” 他边说边无奈地耸了下肩,惹得眾人都笑起来。 宫风月摇摇扇子,说:“那幸好这次我娘没空来,不然估计也要打断我一条腿。” 宫风月人如其名,是风月场上的老手。 宫家的老家主可是名扬商阳大陆的丹皇,只不过年纪大了之后闭关居多,如今宫家由宫风月的娘宫红英打理。 不过宫红英虽也是位女中巾幗,但她並没有继承宫家炼丹的天赋,反而走了武道。反而是她的儿子宫风月天赋过人。 许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宫红英对这个儿子要求十分严苛,但偏偏宫风月又是个爱玩儿的性子,经常惹得宫红英雷霆大怒,拿鞭子追著他抽。 宫风月这点家事大家都见怪不怪了,连曄取笑他道:“宫夫人幸好没来,若是来了你怕是要多个哥哥。” 宫红英气急了的时候曾说过,若是叫她找到个天赋过人又乖巧懂事的徒弟,定要將宫风月这个浪荡不孝子赶出家门不可。 许陵光简直完美契合了宫夫人对儿子的要求和想像。 宫风月被如此调侃也不生气,他捏著扇子摇头晃脑地打量了许陵光一番后,情真意切地说:“若我娘得了你这么个儿子,怕是要高兴得跳起来。” 这些人关係熟稔,说话开玩笑起来也没有什么顾忌。 倪宣在旁边听不下去了,敲敲桌子道:“那你娘可得去和千金楼那位抢人。” 宫风月神色一正,忽然一本正经地看向许陵光:“传闻里那位和千金楼主人在天街御道买炸丸子的人果然是你?” 许陵光:“???” 就是上街买个炸丸子,怎么感觉还买上头条新闻了,好像人人都知道这事一样。 许陵光头皮发麻地点了下头:“嗯。” 宫风月越过矮几,探头朝他身上左右打量。 许陵光疑惑道:“你看什么?” 宫风月满脸都是好奇:“那凤凰和麒麟也是真的?你这次带来了吗?可能让我一睹上古神族的真容?” 他郑重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罐,道:“这是我重金从倪宣那儿买来的金乌蜜,对灵兽幼崽可好了。” 许陵光嘴角抽了抽,说:“……今日饮酒,没带它们出来。” 宫风月顿时大失所望,殷切叮嘱道:“下次若有机会,务必带来,这一罐金乌蜜我都给它们留著。” 倪宣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对许陵光道:“你莫要理会他,他好灵宠,但他娘却极其不喜欢灵宠,不许他养。他就到处拐別人家的灵兽解馋。” 顿了顿又说:“还有那金乌蜜可不是我卖给你的,分明是你强抢去的!” 宫风月嗤了声,双手抱怀无赖道:“我给你灵石,你也没有再抢回去,不就是同意了这桩买卖?现在倒是想反悔了?” 他將金乌蜜一收,摊开空空的手掌道:“没门儿。” 许陵光被他逗笑,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就道:“宫兄这么喜欢灵宠?我其实还带了一只过来,你可要看看?” 宫风月眼睛顿时亮起来,探照灯一样扫来扫去:“真的?在哪儿呢?快让我看看。” 他说著手再次伸进衣袖里去掏金乌蜜了。 许陵光嘴角一翘,朝身后的窗子喊了一声:“鵸鵌?” “干嘛?” 一只黑色的三头鸟陡然从屋顶上俯衝下来停在了窗台上,一只脑袋耷拉在胸前,另外两只脑袋则精神十足地竖起来,澄黄的眼珠子傲慢地扫视一圈,才看向许陵光:“叫我有什么事?” 第二次提问的显然是混沌。 鵸鵌那颗头正垂涎地盯住了宫风月手里的那罐金乌蜜。 许陵光示意鵸鵌进来,扭头对宫风月笑眯眯说:“这是我半路捡来的灵兽,很是通人性,就是有点馋嘴,宫兄要是喜欢可以和它玩会儿。” “它脾气……” 许陵光顿了顿,才说完:“……还算不错。” 宫风月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那端著金乌蜜的手就想往回伸。 他是喜欢灵兽灵宠,但眼前这三头鸟也太丑了吧! 尤其是那双黄色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依稀从里面看见了垂涎,以及不屑! 明明是一只鸟,但两个头怎么连眼神都这么大差別,怪邪门的。 就在宫风月大脑宕机的片刻里,鵸鵌已经锁定了金乌蜜,它从许陵光的话里听出来这人喜欢自己,於是扑扇了一下翅膀,大摇大摆地落到了宫风月面前,黄澄澄的眼睛盯著宫风月手里的金乌蜜,夹著嗓子说:“你可以摸我,我不会叨你。” 混沌在旁边鄙夷道:“你怎么对个普通人族也如此諂媚?” 他说完根本不理会宫风月的反应,直接用喙啄开了瓷罐的盖子,脑袋伸进去就畅饮了一口,还发出满足地咂嘴声,点评道:“味道不错。” 鵸鵌见混沌直接开吃了,生怕他吃独食,立刻把头从瓷罐边缘的缝隙里也强行挤了进去一顿猛吃。 没有鸟在意金乌蜜的瓷罐还攥在宫风月的手里。 宫风月:“……” 谁懂啊好想叫救命。 不是,怎么有人养这种又丑又怪的鸟当灵宠啊?!!!! 第368章 「你不会是羡慕我有人养吧?」 鵸鵌和混沌你爭我抢地吃完了一罐金乌蜜。 在外人面前,混沌还是比较注意形象的,他虽然吃得快但动作还算文雅,但鵸鵌就不一样了,它是一只完全没有形象包袱也不会內耗的鸟。 为了多吃两口,它几乎整个头都钻进了瓷罐里,覆满鸟毛的脸上自然免不了沾染了一些金乌蜜。 但它自己对此浑然不觉,只觉得金乌蜜十分美味,因此爱屋及乌对宫风月也有了些许好感。 它张开翅膀在宫风月面前蹦蹦跳跳,全然没注意宫风月脸上僵硬的表情,探头探脑地打量一番宫风月后,主动把脑袋伸过去:“你不想摸摸我吗?” 宫风月:“……” 面前的黑色三头鸟实在称不上好看,但许是它转来转去的黄色眼珠子太生动,太有情绪,宫风月看久了之后竟然觉得有几分诡异的可爱。 就……就还挺不忍心的。 虽然这三头鸟长得丑,但它说不定心灵美呢。 那双黄澄澄的眼珠子此刻正期待地看著自己,好像很期待自己摸摸它的样子。 因为这一点不认,於是宫风月只能维持著一种笑笑不出来,哭也没法哭的怪异表情,试探地伸出手摸了摸鵸鵌的脑袋。 然后就摸到了一手黏糊糊的金乌蜜。 实在是鵸鵌一身黑羽,脑袋自然也是黑色,沾了金乌蜜之后只是比平时更光泽一些,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宫风月摸到那黏糊糊的蜜汁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眼角抽动,面无表情地拿出手帕擦了擦手。 混沌见状很是不客气地把头伸过去,命令道:“给我也擦擦。” “……” 不过短短片刻,宫风月竟然已经毫不意外,心情也出奇的平静。 和混沌对视一眼,他果真拿帕子给混沌擦了擦脸,顺带把鵸鵌黏糊糊的脑袋也擦了。 他这一番举止落在其他人,尤其是许陵光眼中,只觉得惊嘆。 不由感嘆说:“宫兄果真喜欢灵兽。” 他真心实意地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对鵸鵌这么亲近友好。” 人都是视觉动物,要是长得漂亮可爱,就算脾气不好也会有人喜欢。 偏偏鵸鵌长得其貌不扬,两颗头还非常聒噪,脾气也实在称不上好,千金楼两位掌柜看见鵸鵌就捂胸口犯头疼。不 但宫风月竟然对鵸鵌如此友好。 只能理解为他真的很喜欢灵兽了。 是个有耐心有爱心的人。 许陵光就这么给宫风月贴上了標籤。 一声要面子的宫风月朝他言不由衷地笑了笑:“这鸟还挺机灵的。” 鵸鵌听见他夸自己,摇头晃脑道:“算你识货。” 说完之后他就跳回了许陵光的桌案上,在上面走来走去,巡视著有什么鸟能吃的东西。 许陵光戳戳它的头,小声叮嘱道:“別捣乱啊。” 鵸鵌敷衍地点点头,叼走了一块点心跳到窗台上去吃了。 杨洛鄙夷地看了鵸鵌一眼。 觉得这三头鸟长得丑还只会吃,瞧著教养也不怎么好,一看就是主人没有好好训练过,许陵光这种没见识的人捧著当块宝就算了,怎么宫风月竟也看得上眼? 他摇摇头一副好心的语气道:“灵兽灵宠最忌讳主人纵容溺爱,我瞧著许兄性子太善,怕是不捨得下狠手训练,但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这灵兽若不训练,辛苦养大了也派不上用场。” 杨洛这话也不算完全没道理,但他的语气总叫许陵光觉得不適。 他很好地遮掩了这点不適,微笑著回敬道:“无妨,本就是半路捡回来的,不指望它成什么大器,家里也不缺它这一口吃的。” 鵸鵌听见了立刻抬起头来附和:“就是!” 它还嫌弃地看了杨洛一眼,黄眼珠子都快翻到天上去,声音尖利地说:“你不会是羡慕我有人养吧?” 它一边说一边张开了翅膀,脑袋昂得老高,一副非常骄傲的表情。 许陵光不轻不重地弹了它一个脑瓜蹦:“就你话多。” “……” 杨洛被一只鸟噎得脸色涨红,沉著脸说不出话来。 倒是宫风月被逗笑了,道:“我就说这鸟机灵吧,这张嘴我瞧著比我娘还要毒一些。” 他反覆打量鵸鵌,道:“说不定我娘和你挺投缘。” 杨洛本就憋著气,没想到宫风月竟还真顺势夸起来了,不由心中暗恨,难堪的脸色也有些掩饰不住。 毕易春是个老好人,虽然他也觉得杨洛今天似乎有点怪异,但到底有以前的交情在,便出言打圆场:“杨洛从前也养过战宠,还养得不错,不过我看许兄並不准备让这鸟做战宠,倒也不必要求太多,保留些野性更有趣味。” 连曄小声跟姐姐嘀咕,但却並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满屋子的人都能听见:“姐姐你觉不觉得今天杨洛说话阴阳怪气的?” 连嬅自然知道妹妹的性子,她们跟杨洛关係平平,如今连曄对许陵光印象好,自然帮著许陵光。 她无奈地瞥了妹妹一眼,道:“我看你是吃酒吃多了,看谁都阴阳怪气。” 连曄撇嘴,笑嘻嘻地道:“我看许丹师就很是顺眼,绝无半点阴阳怪气。” 这一句话她却是对著许陵光说的,还朝他眨了下眼睛。 许陵光不太擅长应对这样的调戏,只好朝她礼貌地笑了下。 只有杨洛脸色铁青,这姐妹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让他连反驳都不能。 他一个年长的男人,总不能因为听到了姐妹俩的“悄悄话”就发作起来。 杨洛勉强笑了笑,只当作没听见,看向一直沉默不曾开口的申屠酈道:“阿酈今天怎么不说话,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申屠酈是申屠家嫡系幼女。 申屠家的家主共有三子,整个申屠家包括两个儿子都修武道,只有这个年幼的女儿修了丹道,因年纪小又得来不易,因而在申屠家很受宠。 杨洛一直有意拉近和申屠酈的关係,不过申屠酈沉默少语,二人之间关係始终没有太大的进展。 不过比起其他人,申屠酈跟他说的话已经算多了。 被点名的申屠酈看了他一眼,之后目光却是转在了许陵光身上。 她歪了下头,说:“我刚才在想,青羽城和许陵光我都觉得很熟悉,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第369章 「许兄真是天赋过人。」 连曄好奇道:“阿酈你在哪里听过?” “我正在想,还没想起来。” 申屠酈拧著眉头,露出思索之色,显然想得颇为费劲。 杨洛没想到自己隨便起个话头竟然也能转到许陵光身上,不由勉强笑笑,劝道:“既然想不起来就別硬想了,说不定就是在什么地方听了一耳朵。” 还装模作样问许陵光道:“许兄之前认识阿酈吗?” “不曾。” 许陵光自然摇头,他第一次来扶风城,並不是认识申屠酈。 申屠酈却不理会杨洛的劝说,仍旧皱眉沉思。 不过努力思索显然还是有些用处的,她神色陡然一亮,看向许陵光说:“我想起来了,是大哥二哥跟我说过。” “你大哥二哥怎么会认识许陵光?” 这下连其他人也都跟著好奇起来,申屠酈的大哥二哥是一对双生兄弟,一个叫申屠焦一个叫申屠照。 这兄弟二人比申屠酈略大几岁,据说自小修习一门秘术,单人而言不算厉害,修为境界提升也比寻常修士要慢上许多,但若是双人合力,威力却能更上一层楼。 因而这兄弟二人很多时候都同进同出,常在扶风城的年轻一辈对这兄弟俩並不陌生。 倒是许陵光觉得有些莫名,申屠酈的大哥二哥怎么会跟她提起自己? 好在申屠酈並不是个喜欢卖关子的性格,她话不多也直接,道:“大哥二哥说你在百炼比试中救过他们一命,特意叮嘱过家里人,若是遇见青羽城来的一个叫许陵光的修士,务必要以礼相待。” 申屠酈这么一说,眾人更加好奇起来。 “许兄竟然还跟阿酈的兄长有这样的渊源?” “我好像知道一些,是去年的时候吧?阿酈两位兄长外出歷练,回来时听说遭了暗算,受了很严重的伤,还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吧?” 申屠酈点头道:“那之后爹娘就不许大哥二哥外出歷练了,要等他们晋入神藏境之后才许再出门。” 申屠兄弟修炼的这门秘法虽然二人合体威力不差,但是前期进展颇慢,需要大量的时间精力积累,修为境界別说比现在的许陵光了,就连妹妹申屠酈都比不过。 也难怪申屠家主不愿再让他们出去。 申屠酈这么一说,许陵光终於想起来了,惊讶道:“竟然是他们,当时在百炼比试时有个叫苏文的修士心思险恶,竟然设局用阵法杀人,我们察觉赶过去时你两个哥哥已经被困在阵中,我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將他们从阵中救了出来,又送他们出了比试。” 当时那兄弟俩確实自报了名姓,说是自己是扶风城申屠家的子弟,许陵光若是去扶风城可儘管去申屠家寻他们。 许陵光当时也没想过挟恩图报,对方虽然这么说了,但他转头就忘到了九霄云外去,要不是今天申屠酈主动说起来,他早都忘记这兄弟俩了。 倪宣却很感兴趣道:“百炼比试?可是九转山庄和藏锋门每五十年都要办一次的那个百炼比试?” “你竟然也去了?” 许陵光点点头,道:“当时我其实只是去看热闹,后来是九转山庄的朋友缺个人,就阴差阳错地去帮了个忙。” 连嬅对百炼比试也有所耳闻:“我记得这一次比试是九转山庄胜了。” “之前几次好像都是藏锋门贏吧?” 倪宣显然对百炼比试颇为了解,他瞧了许陵光一眼,笑眯眯道:“就陵光兄的实力,他选哪边哪边就要贏吧?” 百炼比试可是限制参与修士的修为境界,並且也不允许自带灵宝法器的。 但对于丹师而言,就地取材炼製一些毒丹防身御敌什么的,那可太简单了。 而许陵光又是丹师中的佼佼者。 连曄之前没关注过百炼比试,但听他们说起来也觉得有意思,就拉著许陵光问个不停。 旁边的杨洛没忍住道:“没想到许兄的兴趣爱好如此广泛,连武者的比试也会参与。” 他装若不经意道:“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百炼比试会限制修为境界吧,必须是引气境和蜕凡境的修士才能参与?” 而许陵光分明是神藏境的修士。 蜕凡境要想晋升神藏境,可不是一年半载能做到的。 这许陵光多半是当时用了什么令人不耻的手段作弊参加了比试,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许陵光自然听出了杨洛绵里藏针,不过他一向坦荡,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就直接道:“那个时候我身受重伤,境界跌落命不久矣,因续命的回春丹价格高昂,不得已之下只能自学丹道,想著自己炼製回春丹能省些灵石,或许还能靠著炼製丹药挣些灵石维持生活。” “正好当时参加比试的修士大多是火属修士,我就炼製了不少赤阳丹带去问灵坡售卖,顺便还能长长见识,参加比试也是误打误撞。” 许陵光本意只是想解释清楚自己並非隱瞒境界参加比试。 谁知道宫风月忽然一拍摺扇,双手撑在桌面上站了起来倾身看向许陵光:“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他的情绪太激动,声音不由就大了,把正在埋头专注啄点心吃的鵸鵌给嚇了一跳,从窗户上直挺挺掉下来。 鵸鵌愤怒地拍著翅膀重新飞起来,站在窗台上叉著翅膀骂骂咧咧:“要死了!好端端地鬼叫什么?!” 要是之前宫风月肯定要跟它斗斗嘴,但现在他的注意力全在许陵光身上,一双眼睛紧紧盯著许陵光:“你的意思是,你一年前才开始接触炼丹?”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太激烈,许陵光顿了顿,掰著手指头认真算了算,才不確定地说:“差、差不多吧?有问题吗?” 宫风月重重坐回去,面色凝重。 有问题,问题大了! 什么人能在短短一年里就靠自学成为地级丹师啊? 而且还是在斗丹大会上碾压一眾世家宗门的天骄,马上就能晋升玄级的地级丹师! 这下不只是宫风月脸色沉重了。 大家脸色都不太好了。 就连原本已经接受良好的倪宣脸色也变得诡异起来。 更別说挑起了这个话题的杨洛。 杨洛不信邪,抽了抽嘴角勉强没有失態道:“许兄真是天赋过人。” 他张望左右,道:“我们这些人,都是自出生就浸淫丹道,日日苦修,结果却还比不上你隨便钻研。” 第370章 「我大哥名为兰涧。」 杨洛这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要是心胸不够宽广的人,多少对许陵光会有点意见。 许陵光皱眉,正要开口,没想到旁边倪宣先他一步开口幽怨道:“你先前怎么没提这个?我还以为你学了百八十年呢,亏我还庆幸我们之间差距没有这么大。” 他们只知道许陵光已经过百岁,又听他说自己是半路转修丹道,下意识就以为许陵光自己钻研了许多年。 谁知道其实不过短短一年而已! 连曄也惊嘆道:“若是你早些拜入宗门,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成了天级丹师也说不定呢。” 毕易春頷首赞同了连曄的说法,有些惋惜:“可惜了。” 宫风月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惋惜:“我说你们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就他一年就能成长到现在的地步,就算不是下一个丹皇,大宗师也大有可望,倒是我们……” 他摇头晃脑道:“明日还要一决高下,好歹爭个第二,不要太丟人才是。” 宫风月这一点打岔,原本有些怪异的气氛就散了。 连曄赏了他一个白眼,道:“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宫风月不理会她,淡淡瞥了旁边脸色发青的杨洛一眼,暗暗嗤了声。 这一晚上杨洛接二连三的动作,就是再傻的人也看出来了,杨洛瞧许陵光不顺眼,想挑著他们借刀杀人。 但能坐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实心疯了才会针对一个跟自己並没有利益衝突的许陵光。 就许陵光的资质,藉机交好甚至想办法扒拉到自己家才是正经事。 宫风月用摺扇戳了戳下巴,非常认真地想,他娘要是真有本事能给他认个乾哥哥,他也没有意见。 连曄和倪宣对许陵光在青羽城的事情十分感兴趣,拉著许陵光问个不停。 毕易春和连嬅要沉稳些,但也时不时插两句话。 宫风月则是专注跟鵸鵌混沌斗嘴,只有杨洛和申屠酈格外沉默。 申屠酈沉默是因为她本来话就不多,而杨洛为什么异常沉默,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兰涧带著小崽们抵达流云雅筑时,许陵光正被倪宣和连曄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围著,两个人就像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题一个接著一个都不带重复的。 要不是许陵光定力够,平时应付一堆小崽也应付出了经验,好悬让这俩话癆把家底都给掏出来。 好在很快有虞就来解救他了。 少年非常礼貌地让侍女来敲了门,他自己抱著小麒麟,从侍女身后露出一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哥听说陵光哥哥和好友在这里小聚,让我过来打个招呼。” 说完之后就有一列侍女端著托盘鱼贯而入。 有虞一本正经对包厢里其他人道:“这是大哥特意挑选的灵肉和灵酒,承蒙大家照顾我二哥。” 小麒麟爬到他肩膀上蹲坐著,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她看见了许陵光,也跟著像模像样地昂著小脑袋“嗷呜”了一声。 眾人面面相覷。 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忽然出现的少年口中的“大哥”是谁。 又或者说是隱约知道,但却不敢相信。 毕易春客客气气地將有虞请进来,迟疑著问:“这位小道友,敢问你大哥是……?” 有虞也没有扭捏,大大方方抱著小麒麟进来,站在许陵光身侧,语气平淡地说:“我大哥名为兰涧。” 兰涧? 毕易春反应了一下,总算想起来这正是千金楼主人的名讳,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缓了半晌,才竭力镇定道:“兰前辈实在太客气了。”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试探:“若是兰前辈不嫌弃,我等现下过去拜见?” 有虞却是摇头,道:“不必这么麻烦,大哥说你们好好玩就是,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 说完他看向许陵光,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目光却非常殷切:“陵光哥哥,那我们先过去了。” 一听他要走,宫风月就急了,连忙开口道:“先別急著走啊,这位小道友来都来了,不如留下来喝一杯?” 他说是这么说的,但一双眼睛却都定在有虞怀里的小麒麟身上。 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麒麟了。 不仅是他,就连倪宣也从有虞一出现开始,注意力就都在他怀里抱著小麒麟的上。 他不错眼地盯著已经跳到了许陵光怀里的小麒麟,忍不住稍微凑近一些,悄悄问许陵光:“这就是麒麟吗?” 宫风月也凑过来:“麒麟竟然这么小?这才多大啊?” 他左看右看,生怕少看一眼就亏了,嘴里还嘖嘖称奇:“这么小,刚出生没多久吧?”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一只活的麒麟,要是能摸一下,就死而无憾了。” 宫风月一边说,一边暗示地看向有虞。 但是有虞不为所动,一副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垂眸对许陵光说:“大哥说等你一起回去。” 许陵光“嗯”了一声。 有虞就朝他点点头,抱著不停往回看的小麒麟离开了包厢,回隔壁去了。 没能上手摸一把小麒麟的宫风月很是失望,幽怨地看向许陵光说:“那小孩儿是谁啊?怎么管你叫二哥?” 连曄一副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的表情看他:“他管千金楼主人叫大哥,你说他是谁?” 宫风月坐直了身体,拧眉道:“我倒是听说过千金楼主人有个弟弟,但他怎么还管许兄叫二哥?” 他眨眨眼睛,看向许陵光。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目光也都幽幽看过来。 许陵光无辜道:“我和兰涧关係好,有虞又比我小,就这么叫了。” 哦,兰涧。 眾人不语,只是一味地交换眼神。 也就许陵光敢直呼那位的名讳了。 而且都让叫二哥了,说明这已经不是普通朋友的范畴,而是更进一步,是家人。 毕易春顿时肃然起敬,朝许陵光拱拱手道:“许兄实在神人。” 第371章 这三头鸟……也是只鸟。 许陵光很想说兰涧根本没有他们想像的那么高不可攀,不过转念想想就这么说说他们也未必会信,乾脆就算了。 倒是倪宣好奇道:“你怎么会认识千金楼主人的?” 按照他的想像,千金楼主人这样的身份地位,要么在哪里隱修闭关,要么在千金楼坐镇,总之不会轻易叫人见到。 而且许陵光刚刚还说,一年多前他还身受重伤性命垂危,过得很是拮据呢。 想必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结识千金楼主人。 哀牢山的相识过程不好说,很容易暴露一些兰涧和小崽们的隱私,许陵光想了想就道:“之前在奉灵城认识的。” “奉灵城出事时我和他都被困在城中,机缘巧合之下结伴同行,后来就熟识了,当时我也並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脱困之后无意中才知道的。” 连曄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快人快语道:“你们这相识过程,我听著怎么跟我之前看的话本子那么像?” 她“噝”了声说:“男主角位高权重,隱瞒身份认识了女主角,两人相识相恋,之后男主角不慎被女主角识破身份,女主角觉得双方身份地位太过悬殊,然后就开始她逃他追……” 听见妹妹又开始胡言乱语,连嬅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叱责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教训完妹妹,又看向许陵光,歉意道:“她一向口无遮拦,並非那个意思。” 许陵光愣了愣,才后知后觉连嬅的意思。 连嬅是担心自己觉得连曄在內涵他和兰涧的关係並不单纯。 不过善意和恶意许陵光还是分得很清楚的,他並不在意地摆摆手:“我明白。” 连嬅见他並不计较,这才放下心来,又警告地瞪了妹妹一眼。 倒是宫风月眼珠一转,凑近了问道:“你同千金楼主人关係如此亲近,可以同他说说,让我摸一摸小麒麟么?” 他回忆著小麒麟的样子,露出嚮往的表情:“只要能摸一下,我就死而无憾了。” 许陵光见他一副求而不得的样子,想了想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將鵸鵌捉过来塞进他怀里,冷酷道:“都有鵸鵌了还不能满足你么?” 宫风月和鵸鵌大眼瞪小眼,对峙三秒后,他隨意捏了一块点心塞给鵸鵌打发了它,说:“那怎么一样呢。” 小麒麟长得那么可爱,一看就叫人喜欢。 这三头鸟……也是只鸟。 但宫风月不好直说,免得打击了这鸟的自尊心,毕竟它看上去自尊心还挺强的。 於是只能拿一双殷殷切切的眼睛看向许陵光。 正好许陵光也想去隔壁看一看,想了想就说:“我也不能立刻答应你,不过我可以去帮你问问,要是兰涧同意,可以带过来让你看看。” 这下不只是宫风月了,就连倪宣等人也都兴奋起来。 倪宣直接把许陵光往门口推:“那你赶紧去问问,多待一会儿再过来,我们在此间等你就是。” 许陵光就顺水推舟去了隔壁。 等人走了,宫风月搓搓手,看向倪宣:“金乌蜜再给我一点。” 之前一罐全给三头鸟吃了,他得再准备点。 倪宣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以为金乌蜜隨便就能有?之前攒的全给你了,没了。” 宫风月不信:“我给你灵石!” 倪宣不稀罕搭理他,双手抱胸头一扭,就两个字:“没了。” 宫风月恨恨磨牙,但这个场合也不好上手去抢,只能嘀嘀咕咕地翻自己的乾坤袋,想看看还有没有能叫灵兽幼崽喜欢的小玩意儿。 连曄见他如此积极,等会若许陵光真能將小麒麟抱过来给他们摸一摸,那宫风月肯定要占了上风,她立刻转身去掏姐姐的乾坤袋。 她记得姐姐好像有一些金乌蜜。 就连毕易春这样沉稳的老好人,以及寡言少语的申屠酈,也都默默开始翻乾坤袋。 杨洛看在眼中,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他刚刚才知道,许陵光竟然能与千金楼主人称兄道弟。 千金楼主人。 那可是能和人皇並肩齐名的大人物。 许陵光这样无门无派的散修,竟然如此好命,寻到了这样的靠山。 难怪他进展如此之快。 杨洛心中又羡又妒,要是早知道许陵光有千金楼主人这个大靠山,他先前绝不会阴阳怪气,而是会好好维护和对方的关係。 就像跟这里的其他人一样。 可偏偏他之前竟然没有听见半点风声,早早已经得罪了对方。 而且他从倪宣等人的表情中也可以看出一二,倪宣他们得知消息时並不惊讶,显然早就知道了消息。 杨洛咬紧牙关,心中暗恨,但却不得勉强自己露出笑容,插进眾人的话题中:“神兽麒麟如此珍贵,千金楼主人也未必会让许兄带过来吧?” 他其实只是想让自己不那么被排斥在外,但之前阴阳怪气惯了,加上心绪实在难平,一开口就暴露了心思,话里都是掩藏不住的酸意。 感受到眾人同时看过来的目光,杨洛有些难堪地咬牙,只能硬著头皮看向宫风月道:“我这里倒是有些灵宠喜欢的丹丸,宫兄若是用得上,可以拿去。” 宫风月撇了下嘴,隨意摆手道:“一些灵宠吃的普通丹药麒麟也未必看得上,我已经传信叫下面人送金乌蜜来了。” 对於他这样的身份,只要一句话,自然有下人想方设法用最快的速度弄到了金乌蜜送过来。 杨洛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脸色越发难看,只能訥訥不说话了。 心里却想著,自己拿热脸贴这些人的冷屁股,如今这些人对著许陵光諂媚,嘴脸跟他又有什么不同? 现在一个个献殷勤,等会儿许陵光带不来小麒麟,那就有笑话看了。 第372章 「总之你信我,肯定没错!」 隔壁包厢。 兰涧虽然是临时过来,但他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儿,只要动动嘴自有流云雅筑的管事亲自给他腾出包厢来。 而且包厢就在倪宣那间隔壁。 来流云雅筑之前,他特意换了一身青色衣裳,顏色与许陵光今日穿的那身差不离。一头及地的银髮也用幻术化作了及腰黑髮,用玉冠束起垂在身后,再把周身散发的气息收敛,整个人瞧上去少了许多威慑力和距离感。 许陵光过去时,兰涧正坐在软垫上,正在给小崽们泡製灵果茶。 这灵果茶是流云雅筑的管事亲自送过来的,说是自家主人得知千金楼主人大驾光临,特意著人送来。 ——其实之前就想送了,只是当时符吉玉並未告知他们宴请的客人竟是千金楼主人,等他们知晓再通知主人,再准备就迟了,也没有合適的时机。 结果没想到这才隔了两日,这尊大佛竟然又来了! 这可是千载良机,自然要设法攀点交情,留些好印象。 不说別的,日后只说千金楼主人也喜欢来此小坐品茗,流云雅筑就不愁没有大人物接待了。 流云雅筑存了心思,因而这送过来的灵果自然也不一般,都是些珍稀少见的新鲜灵果,也不知道从哪里新鲜採摘来的,散发著诱人的鲜香,很是討幼崽的喜欢。 管事一送过来,幼崽们闻到了香气就闹著要吃。 兰涧隨手给小崽们分了几个让他们抱著吃,余下的则用刀切成片,跟送过来的灵茶一起烹煮——按照管事的说法,这灵果与灵茶相得益彰,在一起烹煮不仅灵力更为柔和,味道也更加丰富多变。 恰好兰涧没事,索性就亲自动手给小崽们烹煮灵果茶。 小崽们抱著灵果,歪七扭八地倒在四周,有虞则坐在兰涧左侧,时不时帮著看看火,又或者帮忙递递刀。 许陵光敲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满屋子的温情。 他目光在兰涧身上顿了顿,笑著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真该叫倪宣宫风月他们看一看你现在的样子,这样他就不会总觉得你是什么很难相处的人了。” 兰涧今天的打扮格外平易近人,乍一看和许陵光也不差多少。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绝不会把他当作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只会惊嘆他的极其出眾的相貌。 兰涧抬眸看他一眼,提起茶壶先给他倒了一杯果香四溢的茶:“怎么有时间过来?” 许陵光说:“知道你们过来,肯定要过来看看。” 將挨挨蹭蹭挪到自己腿边的羽融抱起来放在腿上,又摸一摸趴在手边的小麒麟,许陵光道:“点了吃的没?” 他想起刚才吃过的点心,说:“刚才吃了几样味道不错,小崽们应该喜欢。” 他一边报点心的名字,兰涧一边记了下来,同时摇铃唤来了侍女,叫她们將这几样点心也加进去。 等侍女记下了名字退出去,兰涧將煮好的灵果茶倒进青玉小碗里,一个小崽一碗。 分完之后他才抬起眼睛,装作隨意地问起:“你和那些丹师相处得怎么样?可有人欺负你?” 许陵光放鬆地靠在茶几上,端起茶杯眯眼喝了一口,说:“都还挺好相处的,就有一个总是阴阳怪气,不过也无所谓,下次估计就不会跟他接触了。” 说著又想起申屠酈来,很是惊奇地把这桩巧合分享给兰涧:“最奇妙的是倪宣邀请来的丹师里,有个叫申屠酈的丹师,她的两位兄长之前竟然和我有过一面之缘。就是我去问灵坡参加百链比试的时候……” 许陵光嘰里咕嚕地说完和申屠家的渊源,却见兰涧拧著眉头看著自己。 许陵光眨眨眼睛:“怎么了?” 兰涧又垂下眼,语气低迷地问:“当时你一个人很辛苦吧?” 那个时候他对许陵光远没有现在上心,许陵光要去问灵坡,小崽们也想去,他便让有虞带著小崽们跟著一起去了。 虽然许陵光回来也跟他讲了问灵坡发生的事,但许多细节他並不清楚。 若是换作现在,他必然会不放心亲自跟著去。 自然也不会让人暗算他。 许陵光看出他眼中的歉意,忽然伸手戳了下他往下垂的嘴角。 在兰涧惊讶的眼神里,许陵光笑眯眯道:“也还好,过去那么久,要不是再见到申屠酈,我都要忘了。” “跟你说也不是想说那个时候多艰难,只是觉得缘分很奇妙,所以才跟你说。你要是这都自责,那下次我都不敢跟你说了。” 许陵光巴拉巴拉跟连珠炮一样:“而且我其实一直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尤其是遇见你之后。” 要不是误打误撞跑进了哀牢山,又遇见了兰涧,说不定他刚穿过来没多久就已经凉了。 別说现在混成现在这样,说不定坟头草都已经两米高了。 所以许陵光还是很知足的。 兰涧注视他,许陵光神色很轻鬆,显然刚才的话都是他的真实想法,於是兰涧也不由跟著他扬起嘴角,笑了一下。 许陵光注意到,嘀咕道:“这才对吧,多笑笑,总板著个脸,人都老了。” 他隨口一说,结果却不小心捅了马蜂窝。 兰涧脸上的笑顿时收起来,拧著眉头一脸严肃道:“我看上去老吗?” 许陵光:“……” 原来兰涧还会在意这种无聊的问题啊? 不过看著兰涧十分郑重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十分在意的样子,许陵光不好隨便敷衍,只好也非常郑重地打量了兰涧一番,然后夸道:“乘黄是上古神族,寿命悠长,和人族又不一样,你现在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怎么会老呢?我看再没有谁比你更帅的了。” 许陵光非常真情实感地夸讚,为了证明自己並没有胡说,他还十分认真地注视著兰涧,越看越觉得这么一张脸,简直就是女媧毕设。 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哪哪儿都很完美。 皮肤也很好,坐在那里不动的时候像冰雕一样,有种脱离凡尘俗世的冷冽乾净。 可能是今天兰涧的打扮少了许多距离感,也可能是许陵光被这张格外好看的面容蛊惑了,总之他眼睛看著,嘴巴夸著,然后就没忍住上了手。 手指触碰到兰涧的脸颊时,许陵光被皮肤微凉的温度激得一个激灵,陡然收回了手。 眼神乱飘胡言乱语道:“总之你信我,肯定没错!” 第373章 「你热吗?」 兰涧不知道信没信,反正许陵光忽然莫名心虚起来。 手指上还残留著冰凉的触感,但耳朵却一阵发烫,他没敢看兰涧的反应,掩耳盗铃一样端起茶盏猛灌一口,结果茶水还没放凉,温热的灵果茶让他感觉更热了。 他欲盖弥彰地用手使劲扇风,眼睛到处乱看:“你觉不觉得屋里好像有点热?” 说完还是不敢看兰涧的眼睛,隨手把正抱著一块小点心啃的昭灵抱过来,捏捏昭灵淡黄的鸟喙,再揪揪羽毛,没话找话说:“你热吗?” 昭灵:??? 小崽两爪朝天露出毛绒绒又柔软的腹部,昂起头看了看许陵光,非常疑惑的“啾啾”了两声,小黑豆眼里面都是茫然。 许陵光心虚地將小崽放下地,又重新拿了一块点心塞在昭灵的爪爪里。 正十分焦灼地想著该说点什么缓解这怪异的气氛时,旁边忽然递过来一杯茶。 捏著茶盏的那双手白皙修长,和主人一样精致,以至於小小的青玉杯都显得昂贵起来。 兰涧凝著耳朵通红的许陵光,道:“这是冷的。” “……” 许陵光瞪著茶杯,以及捏著茶杯的那双手。 见他不接,兰涧又往前递了递,语气已经有些疑惑:“你的脸也很红,有这么热吗?” 许陵光:“……” 他磨磨蹭蹭的伸手接过茶杯,结果青玉杯实在太小,他伸手时又太慌张,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兰涧微凉的指尖。 许陵光被凉得一个激灵,胡乱说了一声“谢谢”,就仰头把冰凉的茶水灌了下去。 茶水是兰涧特意用灵力冰镇过,入口之后的冰凉好歹勉强压下了许陵光不合时宜的面红耳赤。 他勉强调整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心绪,屁股底下仿佛长了刺一样,一秒钟也坐不下去了,只能匆匆忙忙地提出要回隔壁。 “对了,宫风月他们想看看小麒麟,我带小麒麟过去玩一会儿没事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陵光仍然没有看兰涧,低垂著头目光没有落点。 兰涧终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 他拧了下眉,说:“没事,不过你……” 话说一半,又顿住。 一时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词描述许陵光现在的状態。 最后兰涧只能问:“你好点了没?” 他试图弄清楚许陵光为什么忽然变得不对劲,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许陵光身上,如织网一般密密麻麻將他笼罩。 许陵光耳朵尖刚开始消退的热意又灼烧起来。 兰涧这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许陵光心里暗暗吐槽:好个屁! 没有回答兰涧的问题,许陵光火烧屁股一样將小麒麟往怀里一揣,跳起来就跑,头也不回地说:“那我先去隔壁了,回去的时候再来找你们。” 话音还没上去,人已经不见踪影。 原本还打算撒娇打滚一番跟许陵光一起去隔壁玩一会儿的羽融张大了嘴,好半天才转头说:“陵光哥哥跑得好快。” 许陵光揣著小麒麟一阵风一样卷回了隔壁。 他心里面太慌乱,都忘了敲门,推开门就急匆匆往里跑,反倒是把屋里的其他人给嚇了一跳。 宫风月“嚯”了一声,看著被他揣在怀里的小麒麟都顾不上高兴了,惊恐道:“你跑这么急干嘛?这小麒麟不会是你抢过来的吧?” 被许陵光揣在怀里顛得晕头转向的小麒麟甩甩头爬起来,竟然也附和地“嗷”了一嗓子。 许陵光喝了一杯酒给自己定定神。 可能是离开了兰涧目光笼罩的范围,他觉得自己好像能呼吸了,心跳也恢復平稳了,耳朵脸颊也不发烧发烫了。 他做了个深呼吸,让沸腾的心绪平静下来,才顾得上回答宫风月的话,顺著他的话开玩笑说:“其实是偷来的,要是等会儿兰涧找过来了,你们都是共犯。” 宫风月迫不及待地凑过来,围在许陵光旁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打量小麒麟,目光非常垂涎,但好歹克制著没有立刻动手。 “既然都是共犯了,好歹让我摸一摸吧?” 一边说他一边从袖子里將金乌蜜掏出来,小心翼翼地碰到小麒麟面前:“闻闻,喜欢吗?” 小麒麟鼻头动了动,圆溜溜的眼睛看了他手里的罐子一眼,虽然有点嘴馋,但她可是非常警惕的小崽,並没有因为馋嘴就放鬆了警惕,而是退后了一步,伏低身体朝宫风月“嗷嗷”了一嗓子。 嗷完她回头看看许陵光,圆眼睛水汪汪。 娘,想吃。 许陵光不知道幼崽心里的想法,但幼崽想吃的反应还是很明显。 他用指腹轻轻点了点小麒麟的额头,说:“可以吃一点,没有关係。” 得到了允许,小麒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前爪立起来在地上跺了一下,这才试探地靠近宫风月。 两只耳朵竖得笔直,鼻头耸动著靠近宫风月托在掌心里的罐子,反覆嗅闻確定真的没有危险之后,才试探地將脑袋伸进去舔了一口。 金乌蜜的味道非常香甜,是幼崽非常喜欢的味道。 尤其是其中的灵力虽然温和,但因为沐浴阳炎之力而凝结,其中含有充沛的火灵,正与麒麟一族相契合。 小麒麟尝过一口之后,眼睛顿时亮晶晶,连带著看宫风月的目光也变得友好起来。 第374章 「快,把金乌蜜拿来,小麒麟要吃。」 宫风月见状试探著朝她招招手,试图哄骗小崽过去。 小麒麟犹犹豫豫地看著他,没有立刻靠近,仿佛还在思考,不过至少不像刚开始一样那么戒备警惕。 旁边慢了一步的倪宣等人看得眼热,很想上去把宫风月挤开,换成自己上。 尤其是倪宣,其实他也留了一小罐金乌蜜,刚才宫风月討要他没给,就是留著来哄小麒麟的。 结果哪里想到宫风月这廝竟然速度这么快,立刻又要人送了一罐过来。 天生地长的金乌蜜可不好弄,但金药堂却有一门秘法可以人工培育金乌蜜,宫风月跟他相熟,这金乌蜜定然是从金药堂买来的。 倪宣暗暗咬牙,早知道交待一声,不叫人卖给他! 怕嚇到小麒麟,其他人虽然非常眼红,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围在一旁,屏住呼吸等著小麒麟下一步动作。 然后就见小麒麟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两只前爪已经踩在了宫风月的手掌上。 宫风月感受著手心传来的肉垫触感,心跳都变得快了起来。 他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定力,才忍住了没有伸出手去摸一摸近在咫尺的小麒麟,毕竟这时小麒麟看起来警惕性非常高,要是贸然出手嚇到了她,说不定就不再理会自己了。 於是宫风月用足了耐心,等著小麒麟自己送上门。 小麒麟果然也越来越靠近,宫风月甚至能感受到麒麟幼崽踩在手掌心时的重量。 看著体型不大,小小一团,结果分量竟然不轻。 小麒麟越来越近,宫风月连呼吸都放轻了。 小麒麟四只爪子都踩在了他手掌上,低头准备去吃金乌蜜。 宫风月嘴角不自觉露出笑容,得意扬扬扫视旁边的其他人一眼,虽然没有开口,但眼神中的意思很明確:看看,不要太羡慕了。 连曄没忍住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宫风月的心神又转回了小麒麟身上,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只见埋头去吃金乌蜜的小麒麟,忽然张嘴咬出了瓷罐边缘,然后也不知道哪里来一股牛劲儿,托起瓷罐掉头就往许陵光身边跑。 速度快得宫风月一眾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尤其是宫风月,表情从得意扬扬到呆滯都没有过渡的。 他低头看看空空如也的手掌,再看看已经跑回了许陵光身边,將瓷罐往地上一放就开始放心地大快朵颐的小麒麟,半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小崽子个头不大,心眼却不小。 竟然还知道连吃带拿!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宫风月就忍不住笑了:“这小东西还挺聪明。” 许陵光也没有想到小麒麟这么不客气,无奈道:“別看她小,但警惕性一直很高。”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小麒麟食量大,吃得也快。 一罐金乌蜜很快就见了底。 她將瓷罐舔得乾乾净净,然后才爬到许陵光肩膀上蹲坐好,仔仔细细地清理毛毛。 金乌蜜黏黏糊糊,小崽吃得太快,难免会弄一些到脸上。 她跟著妘风学得很好,小小年纪就知道要讲卫生,吃完之后都会非常仔细地清理毛毛。 幼崽一边舔毛,圆溜溜的眼睛一边四处扫视。 像是在打量还有谁能给自己好吃的。 宫风月有心再逗逗她,但金乌蜜被麒麟幼崽连罐端走了,眼下实在没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到幼崽的注意力,只能用恨恨的目光瞪著刚掏出一罐金乌蜜的倪宣。 宫风月阴阳怪气:“刚才不是还说没有吗?” 倪宣也不跟他打嘴仗,一边引诱小麒麟,一边敷衍他:“刚才没有,现在有了,有什么稀奇?” 宫风月拿手指点点他,做了个你记住的姿势。 正忙著跟连曄抢小麒麟注意力的倪宣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宫风月得不到小麒麟的关注,乾脆往许陵光那边靠了靠,跟他挨在一起,眼睛关注著小麒麟,嘴巴跟许陵光聊天:“除了小麒麟之外,还有其他的灵兽吧?” “现在都在隔壁吗?” 许陵光“嗯”了声,知道他们多少都会好奇小麒麟还有其他小崽的来歷,但这些都不方便说,又不好一味迴避,乾脆就把兰涧搬了出来:“嗯,都是兰涧养的,但是幼崽太多,兰涧没空的时候,我会帮忙照顾一下。” 一听都是兰涧养的,宫风月那天好奇心就立刻打住了。 千金楼主人活了这么多年岁,什么没有见过,有本事弄来上古神族的幼崽养一养也没有什么太过稀奇的。 毕竟就对方活过的年月来说,本人年轻的时候说不定还和上古神族打过交道呢。 宫风月感慨道:“真羡慕你啊,小麒麟看起来很喜欢你。” 许陵光笑而不语,端起酒杯跟宫风月碰了一下,怕说多了宫风月会破防。 毕竟他確实很受小崽们的喜欢,有时候连兰涧都比不过他。 谁让他做饭好吃呢。 两人在这边饮酒閒话,那边小麒麟迈出几步之后回头看,就看见许陵光跟宫风月几乎是头挨著头凑在一起,眼角眉梢都带著笑意。 小崽的脚步一下就停了下来。 也不管近在眼前的金乌蜜了,用不大的脑袋费力地思考,这是有虞说的——小崽需要警惕的情况吗? 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其他小崽,自然能够分辨。 但小麒麟实在还太小了,她连人族的语言也只能勉勉强强地听懂一些。 其实当时有虞叫来小崽一起商议时,並没有指望幼小的麒麟幼崽能参与什么,只不过是想著小崽们都来了,所以帮得上忙帮不上忙的,都得有参与感才行。 所以小麒麟也被带上了。 幼崽努力回忆著有虞说过的话。 有虞说,有人要抢娘亲,不能让娘亲被抢走。 如果看见想抢娘亲的人…… 怎么做来著? 幼崽停在原一动不动,歪著脑袋努力回忆—— 於是眾人就看见小崽忽然停了下来,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盯著宫风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甚至好像还有点齜牙咧嘴的样子? 连曄扭头问姐姐:“我怎么觉得她看起来不太高兴?” 连嬅观察了一会儿,说:“是有点。” 申屠酈插话道:“她好像在看宫风月。” 倪宣幸灾乐祸:“看来宫风月不討小麒麟喜欢啊。” 毕易春也赞同道:“不错。” 这边眾人窃窃私语地討论,那边小麒麟终於想起来了。 有虞说,不能让人靠近娘亲! 这样娘亲就不会被抢走了! 小崽对自己的记忆深信不疑,也绝对不允许有人把娘亲抢走,她半立起来的身体猛地往下一伏,发出一声稚嫩的吼叫声。 充满警告地看著宫风月。 离我娘远一点! 但可惜宫风月听不懂小麒麟的警告,他见小麒麟竟然转身看向了自己,还在乐呵。 “怎么了?还想吃金乌蜜?” 他理直气壮朝倪宣伸手:“快,把金乌蜜拿来,小麒麟要吃。” 倪宣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这边小麒麟见他竟然不理会自己的警告,甚至还笑嘻嘻的样子,就认为自己受到了挑衅。 这个人想抢她娘! 感到了危机的小麒麟眼中燃起一团火,后爪用力一蹬,低下头就朝宫风月冲了过来,用额头上小小的尖角顶在宫风月的腿上。 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小麒麟揍了的宫风月:“……?” 第375章 「怎么可能,岁数辈分差那么多呢。」 小麒麟虽然个头小,但其实力道並不小,如果是寻常人,被小麒麟卯足了力气顶一下,多少要受些轻伤。 但宫风月毕竟是修士,虽然只是丹修,但他修为摆在里,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具有防御力的法衣。 因而小麒麟这全力一击,对他来说更大的是心灵上的打击。 他甚至呆了半天,才不可置信地扭头问许陵光:“我得罪她了吗?” 不然小麒麟为什么忽然要顶自己? 看他那不可置信、满脸受打击的模样,许陵光都有一些同情他了。 许陵光伸手捏捏小崽的后颈,將倔强地不肯泄劲的小崽子拎过来放在腿上,也有一些莫名其妙,按理说小崽们都是很好哄的,小麒麟虽然警惕性强了一些,但也是个非常友善的小崽。 今天的表现確实有些反常。 “怎么还生上气了?” 许陵光安抚地摸摸小崽的后颈,左右打量一番百思不得其解。 小麒麟在他的抚摸之下,逐渐放鬆了身体,虽然还是有点担心旁边的人抢娘亲,不过许陵光的手掌太过轻柔,小麒麟被摸得很舒服,很快就趴在他腿上呼嚕呼嚕起来。 ——其实她一开始没有呼嚕的习惯,但是小崽在一起待久了,有些习惯难免会互相传染,比如舒服了会呼嚕呼嚕表示喜欢的习惯,就是跟羽融学来的。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幼崽转瞬之间就变得乖巧可爱,宫风月在旁边看得酸溜溜,想摸一下又不敢,表情显得很是可怜:“小东西怎么还有两副面孔?” 他打量打量许陵光,觉得自己长得也不比许陵光差多少啊? 在外面不论男女看见他都前赴后继地涌过来,到了小麒麟这里没有半点作用就算了,怎么还被针对上了? 宫风月目光幽怨。 倪宣见状毫不客气地嘲笑他:“真该让你那些老相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宫风月呵呵冷笑:“你有本事让小麒麟理理你。” 倪宣顿时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儿地拿眼睛看著小麒麟。 连曄趁著这两个人吵架的功夫,凑上去用金乌蜜哄小麒麟:“吃吗?” 小麒麟已经被许陵光摸顺了毛,小崽年纪小忘性也大,转眼间就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被连曄一逗,鼻头耸了耸,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看向连曄。 连曄见状笑眯眯又把金乌蜜凑近了一些。 小麒麟已经有了经验,这次没有那么警惕了,只是稍作试探就凑上去埋头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发出高兴的哼唧声。 连曄看得眼睛发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小麒麟的耳朵。 幼崽埋头吃东西的时候,耳朵时不时跟著抖动一下,毛茸茸的耳朵看起来手感非常好。 连曄快速地摸了一下,手感果然和想像中一样好。 而且小麒麟或许是吃得高兴了,也没有在意连曄的触碰,只是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埋头继续吃。 连曄没感受到小麒麟的排斥,试探著又碰了碰幼崽的脑袋。 忙著吃金乌蜜的幼崽抬头看她一眼。 有宫风月这个前车之鑑,连曄还以为幼崽不高兴了呢,伸出去的手顿时停滯在半空中。 结果幼崽歪著脑袋看了她一会儿,竟然用脑袋顶了她的手一下,然后就埋头继续吃了。 连曄:!!!! 宫风月和倪宣:???? 连曄满脸惊喜,又忍不住得意地发出惊嘆:“你们看见了吗?她刚才蹭我的手了。” 宫风月垮著个脸,呵呵冷笑:“我瞎了,没看见。” 倪宣也想上手试一试幼崽的手感,结果这个时候小麒麟正好吃完了金乌蜜,又缩回脑袋坐到了许陵光腿上,开始认认真真地舔毛。 不满於连曄获得的特殊待遇,不死心的宫风月和倪宣接下来使尽了浑身解数哄小麒麟。 吃得很满意的小麒麟许是心情好了许多,总算是紆尊降贵地同意宫风月摸了一下脑袋顶。 幼崽勉强给他摸了一下后,火速缩回了头,窝到了许陵光怀里去。 宫风月看看自己的手,感动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摸到麒麟。” “相传上古时期麒麟是瑞兽,可降祥运於世人,我得回去让我娘也沾一沾这麒麟的祥运,说不定她就改变想法,忽然喜欢灵兽了。” 並且同意他日后养灵兽。 一旁极力降低存在感的杨洛听著他的话,脸上不由露出轻微的不屑之色。 这些人整晚围著许陵光和小麒麟团团转,他如同透明的人一般,既插不上话,也害怕许陵光记恨自己,不敢轻易插话,只能忍气吞声在旁边做个陪衬,熬著等待宴会结束。 这一晚比任何时候都过得煎熬和屈辱,眼看著时间不早,杨洛只能提醒道:“倪兄定的包厢时辰快到了吧?”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倪宣等人才注意到时间竟然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这一晚上眾人没討论什么丹术,反而全顾著八卦许陵光和千金楼主人,以及哄小麒麟玩儿。 几乎可以称得上玩物丧志了。 倪宣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確实时候不早了,明日还有比试,不如今天就先散了吧?” 许陵光看看时间,確实已经很晚,怀里的小麒麟都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那就散了吧,改日得空再聚。” 宫风月倒是精神十足,恋恋不捨地看著小麒麟说:“下次还带她来吗?我把我娘给我的零钱都拿去买金乌蜜。” 许陵光笑出声,招来鵸鵌道:“小麒麟不好说,不过鵸鵌倒是隨时可以带来。” 鵸鵌飞过来落在许陵光肩膀上,一双黄色的眼睛很是不满地盯著宫风月说:“我也没有那么隨便。” 宫风月:“……” 一场小聚就地解散,许陵光跟兰涧传了讯,同眾人一道出了包厢,就见兰涧已经和有虞抱著小崽在走廊上等著了。 见许陵光出来,兰涧十分自然地走上前,目光扫过倪宣等人,略微頷首后对许陵光说:“你喝酒了?” 流云雅筑这个酒喝起来口感清甜,许陵光不知不觉间喝了不少。 他点点头:“喝了一些。” 兰涧打量他一番,见他只是脸颊有些緋色,眼神倒是清明,就点点头说:“那我们先回去吧,让人给你弄点醒酒汤,免得酒劲上来了难受。” 许陵光说“好”。 见他一个人抱著羽融妘风还有岁春,觉得小崽们窝在一起有点挤,就把岁春接过来,跟小麒麟一起抱在怀里,跟倪宣几人挥挥手告別后,就跟兰涧一起走了。 有虞牵著暮云走在许陵光另一边。 宫风月望著他们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我怎么瞧著……这气氛好像有点怪?” “你们不觉得……他们相处起来有点曖昧吗?” 倪宣觉得宫风月自己乱搞男女关係,看谁都不单纯,无语道:“怎么可能,岁数辈分都差那么多呢。” 连曄被宫风月点了下,偷偷跟姐姐咬耳朵说:“我倒是觉得宫风月说得有点道理。” 宫风月目光扫过其他人,见他们要么不赞同,要么谨慎地不开口。 有个杨洛倒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看他今晚的表现,也知道嘴里蹦不出什么好鸟来,宫风月没趣道:“算了,各回各家吧。” 第376章 「为什么绑在手指上?」 天色已晚,许陵光一行乘马车回千金楼。 可能是吹了夜风,上了马车后许陵光觉得精神十足,一会儿捏捏岁春的耳朵,一会儿把妘风抱过来给她扎小辫。 一边的小麒麟看见了,也把脑袋凑过来,圆溜溜的眼睛盯著许陵光,嗷呜嗷呜地叫唤,意思是自己也要加小辫。 但是她身上的毛毛並没有妘风长,扎小辫实在有些勉强。 但是许陵光看著幼崽期待的眼睛,想了想翻出一根红绳,给小崽在脖子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小麒麟对脖子上的蝴蝶结很满意,骄傲地昂起头,在地上蹦蹦跳跳。 许陵光给她把蹦躂歪了的蝴蝶结扶正,一转头就看见其他小崽已经排排坐好了,暮云个头大占位置有利,排在第一个。 他头顶上蹲著昭灵,昭灵旁边是小鸡。 再往后才是很不乐意排在最后一个的羽融。 岁春则坐在有虞旁边,对小崽们幼稚的行为很是不屑:“女孩子才扎小辫子,你们怎么还要扎。” 羽融哼哼:“等会我们都有,就你没有,你不要偷偷哭。” 岁春扬扬下巴,转头看有虞:“有虞也不会扎红绳。” 说完见有虞不说话,岁春急於寻找同盟,用爪子偷偷推了他一下:“你怎么不说话?” 有虞垂下眼睛,说:“也不是只有女孩子才能戴,” 岁春:??? 他瞪著有虞,不可置信地说:“难道你也要扎?太幼稚了吧!” 有虞抿抿唇不说话了。 岁春眼珠子咕嚕嚕一阵转,忽然就跳起来拍到了羽融后面去,然后扭头跟有虞说:“那你排最后一个!” 羽融鄙视他:“你不是说不扎吗?” 岁春不理会他的嘲笑,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哼哼一声:“我又改主意了。” 小崽们的吵吵闹闹並没有影响许陵光,他用多余的红绳,挨个给小崽们扎了漂亮的蝴蝶结。 暮云体內过多的灵力已经消耗了差不多,现在也就到有虞膝盖的高度,不过整个崽还是圆滚滚,站著不动的时候就像个毛绒玩具放在那儿。 许陵光先是满意地摸了摸暮云滑溜溜手感很好的皮毛,然后才给它在左前爪上绑了一个双层蝴蝶结。 暮云挥挥手,確认自己的蝴蝶结也很漂亮之后,满意地把昭灵和小鸡放在下来,自己才坐到了一边去。 昭灵和小鸡个头小,绑在爪爪上在地上蹭来蹭去容易踩脏,许陵光就给他们在脖子上绑了跟小麒麟一样的蝴蝶结。 轮到羽融的时候,小崽觉得绑在脖子上更显眼,主动提要求:“我要绑在脖子上。” 说完还主动把脑袋凑过去,脖子伸的长长的。 许陵光看了看手里剩下的红绳,比划了一下后很是无情地说:“你太胖了,要是给你在脖子上系个蝴蝶结,岁春跟有虞就不够了。” 羽融毛毛都炸了起来,很是不高兴地低头打量自己,嘴里还嘀嘀咕咕:“哪里有这么胖?” 许陵光忍笑给他尾巴上系了个蝴蝶结:“系在尾巴上也很显眼。” 小崽扭头看自己的尾巴,淡黄色的尾巴行一个鲜艷的红色蝴蝶结,確实很显眼也很漂亮。 羽融这才不追究了,得意地晃著系了漂亮蝴蝶结的尾巴走开。 然后岁春才上前,他眼睛左右乱看,纠结自己要把蝴蝶结系在哪里好。 许陵光刚才就听见他跟羽融吵吵的话,指尖戳一下幼崽湿漉漉的鼻头,说:“给你系耳朵上怎么样?” 岁春正在难以抉择呢,听许陵光这么说觉得系在耳朵上也不错,就点了下头,然后非常配合的把头伸了过去。 许陵光打量一下,给他系在了左边耳朵上。 岁春一身雪白的皮毛,这些日子养的油光水滑,耳朵一圈的毛毛长而柔顺,许陵光坏心眼地给他编了个小辫子,然后再绑上蝴蝶结。 “好了。” 岁春迫不及待地找了镜子来看,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怎么感觉他的蝴蝶结好像跟妘风一样,还编了小辫子? 但转念一想,幼崽又又觉得自己的比羽融的复杂,顿时那点怪异感就被拋到了九霄云外去,他踮著爪爪走到羽融面前,炫耀地晃了晃耳朵边的蝴蝶结。 他的比羽融好看哼哼! 最后才是有虞。 少年安静地坐在一旁,轮到他的时候眼睛抬起来,亮亮地看著许陵光,但却並没有出声。 许陵光朝他招招手,少年就乖巧地坐了过来,主动伸出了左手。 许陵光给他在手腕上绑上蝴蝶结。 得到了和其他小崽一样的蝴蝶结,少年抿唇矜持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许陵光摸摸少年头顶上因为高兴而不受控制冒出来的耳朵,扭头看向马车里的另一个大人,晃晃手里剩下的一小截红绳,开玩笑地说:“要不要给你也扎一个?” 手里的红绳只有短短一截,其实已经不够了。 许陵光完全是想逗一逗兰涧。 毕竟以兰涧的性格,肯定不会同意的。 谁知道兰涧默了默,竟然主动把手伸了过来。 这回换成许陵光脑子短路了。 今晚他喝了不少酒,初时觉得自己没醉,但现在看著那只伸到面前的手,许陵光觉得脑子懵懵的,应该是有点醉了。 他盯著兰涧的手看了好一会儿,再低头看看手里的红绳。 嘴巴想说绳子不够长,但脑子却像泡在酒液里一样,晕晕乎乎地就动作起来—— 许陵光鬼使神差地用那一截不够长的绳子,在兰涧的无名指上绕了两圈,打了个结。 打完结后他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这代表什么,笑眯眯地抬头看向兰涧说:“好了。” 兰涧看看手指上的一抹红色,顿了顿才问:“为什么绑在手指上?” 当然是绳子不够长了,只够绑手指的。 许陵光下意识想这么说,可是目光触及兰涧手上的红色后,要说的话就卡住了,原本就有些晕红的脸迅速升温,变红。 烧红一直蔓延到脖颈,许陵光脑子里的浆糊也终於倒出去了。 他心里窝草一声,暗骂自己喝了点酒就开始发癲,立刻就要伸手去解—— 第377章 「这红绳一定有特別的意义。」 许陵光的动作已经很快。 但是兰涧的动作比他快多了,他收回手,將系了红绳的手藏在衣袖里不让许陵光碰到,目光在许陵光通红的脸颊和耳朵之间来回逡巡,略微有些疑惑。 他並不知道这根红绳缠绕在指根时像极了戒指,而在现代世界,將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是代表已婚。 但他却能看得出来许陵光的神色非常窘迫,似乎將红绳系在他手指上是一件非常不好意思的事情。 ——许陵光通红的脸,以及急切想要解开红绳的態度都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兰涧一双眼睛紧紧盯著许陵光,似乎想將他整个人都看透:“你脸红什么?” 许是被曖昧的气氛所感染,兰涧声音比平时要低哑许多。 许陵光呆呆看著他,欲盖弥彰到用手背贴了贴脸,根本不敢承认:“没有啊,我脸有很红吗?可能是酒劲儿上来了,感觉有点热。” 为了证实话里的真实性,他还拼命用手扇风,一副真的好热呀你怎么不热的样子。 反正他脸红都是因为热的,绝对不是因为別的什么原因。 兰涧不信。 他很確定许陵光刚才脸还没有这么红,就是从对方將红绳绑到了自己手指上之后,才突然变红的。 虽然並不知道想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但是本能驱使著兰涧鍥而不捨刨根究底:“你的脸刚才还没这么红。” 他將藏在衣袖底下的手伸出来一些,保持在一个不会被许陵光触碰到的安全距离,试探地问:“这个红绳有什么特別的含义吗?” 许陵光:“?!!!” 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聪明,许陵光一下子就被戳中了要害,结结巴巴地反驳:“你不要乱说,一根剩下的红绳而已,能、能有什么特別的含义?” 他实在是心虚气短,只能语无伦次的指著小崽们身上的蝴蝶结说;“小崽们都有呢,大家都一样的,能有什么特別的!” 兰涧不语,虽然许陵光否认了,但他直觉自己的这个跟小崽们的是不一样的。 没有理由,就是一种直觉而已。 只是许陵光无论如何不肯说,还想让他把红绳还回去。 “你看就是一截没用完的红绳子而已,没有什么特殊的。” 许陵光用不太清醒的脑子使劲找理由,试图说服他自己把红绳解下来:“我刚才想取下来,是因为这些红绳实在太寒磣了,跟你一点都不配。不如这样,你先解下来给我,我明天再找绳子给你编一个更好看的。” 当然,肯定不会是戴在手指上的了。 兰涧抿抿唇,手指蜷起来,防备著许陵光忽然来抢:“不必了,我觉得这个就很好看。” 他伸出那只繫著红红绳的手打量一下,抬起眼朝许陵光笑了下:“我会好好保存的。” 许陵光:“……” 他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结果却在对上兰涧的目光时,被眼中的笑意晃了神。 此时已经是夜里,马车里点著灯。 橘黄色的光晕从兰涧身后蔓延过来,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暖绒绒的光晕,墨发乌黑,眉眼昳丽。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 许陵光从前没有什么感觉,但今天终於明白了这句话的妙处。 就还挺……写实的。 许陵光喉结滚动,努力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满脸心虚地收回了目光,不敢再跟兰涧对视,总觉得那双眼睛也好像有漩涡一样。 他含糊地咕噥说:“不还就不还吧,一截绳子而已,过两天就旧了。” 说完之后他垂著头盯著面前的垫子纹看,一副要將纹研究个透透彻彻的模样,只留了一个头顶给兰涧。 偏兰涧虽然不说话了,但目光却如有实质的笼罩在许陵光身上。 即便没有抬头,许陵光也能清晰感觉到。 他屁股底下顿时像长了草一样,小幅度的挪来挪去,很想问兰涧一直盯著自己看什么,他头顶上长了吗? 但以前很隨意就能说出来的话,今天晚上却莫名的开不了口。 马车还在缓慢前行,许陵光从来没有觉得一段路这样长过,他的目光不由往窗外瞥,半是转移话题半是抱怨道:“怎么还没到?今天马车是不是走的格外慢一点?” 他说完忽然觉得这是个逃离兰涧目光的好主意,於是起身往马车外钻:“我去看看拉车的灵马是不是在偷懒!” 说完都不给兰涧反应的时间,“呲溜”一下就灵活的钻到了马车外面,往车辕上一坐,终终於长长鬆了一口气。 许陵光回头看了一眼將里外隔开的车帘,用力拍了拍发红髮烫的脸颊,小声自言自语道:“今今天一定是酒喝多了,所以才奇奇怪怪的,下次可不能再喝这么多酒。” 在许陵光的监督之下,拉车的灵马尽职尽责地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了千金楼。 以前回家的时候,许陵光都会等小崽们都下了车,再和兰涧一起进门。 但现在许陵光却一点都不想面对兰涧,半边身体钻进马车帘子里,隨手捞了最近的羽融和小鸡转身就跑:“马车里面太热了,我出了不少汗,先回去洗澡了哈。” 说完跑了飞快,声音还没落地,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最后下马车的兰涧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离开的方向,又低头看看自己无名指上的红绳。 他转头问有虞:“你觉不觉得许陵光有点奇怪?” 有虞点头:“马车里一点也不热。” 小崽们只是配合地没有戳破陵光哥哥蹩脚的藉口而已。 兰涧轻轻摸了摸崭新的红绳,笑了下说:“这红绳一定有特別的意义。” 他得想办法让许陵光亲口告诉他才行。 第378章 「能討到什么好处?」 许陵光抱著羽融和小鸡回了二楼,匆匆將小崽们放在的楼梯口,道:“我先回房间了,你们自己回房去,早点睡觉。” 小鸡跳到羽融脑袋上去,歪著脑袋看他:“陵光哥哥你脸还是好红,家里也很热吗?” 幼崽非常贴心地问道:“不然我给你弄点冰块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神经大条的羽融也注意到了许陵光的异样,但小崽很是实诚地说:“可是我觉得一点都不热呀?” 许陵光嘴角抽了抽,绞尽脑汁的糊弄小崽们:“我就是喝酒喝多了,酒劲上来就觉得热。我回房间洗个澡,再喝点醒酒汤就好了。” 说完弯下腰拍了拍小崽们的脑袋,许陵光落荒而逃。 小鸡在羽融脑袋上蹦了蹦,对许陵光的话信以为真,很是担忧的问:“我们去给陵光哥哥准备醒酒汤吧?这样他洗完澡出来就能喝。” 羽融很是赞成,不过去哪里弄醒酒汤却是个让幼崽头疼的问题。 羽融反问:“我不会,你会吗?” 小鸡摇头:“我也不会。” 不过很快两只小崽眼睛同时一亮,都想到了共同的人选:“大哥肯定会!” 於是兰涧和有虞带著其他小崽们上了二楼时,就看见眼巴巴等著的羽融和小鸡。 小鸡扑腾著翅膀说:“陵光哥哥回房间洗澡了,他说要喝醒酒汤,但是我们不会!” 小崽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看著兰涧。 羽融也理直气壮地附和:“大哥你去弄醒酒汤吧!” 两只小崽如此上道,兰涧自然不会拒绝。 他將羽融和小鸡拎起来放在有虞怀里,安排道:“你去看著小崽们睡觉,时间太晚了,不许他们再玩闹,我去看看陵光。” 有虞看了大哥一眼,点点头带著小崽们回房间休息去了。 兰涧在楼梯口顿了顿,就转身去前面找庄顺了。 今日庄顺不在,是林枚在楼里守著。 见兰涧到前面来,立即殷勤的迎上前:“主人可有吩咐?” 兰涧说:“可有醒酒汤?” 醒酒汤自然是有的,不过晚上再临时去熬煮费时间又慢,林枚正要说有解酒丸且效用更好,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问道:“可是许丹师需要?” 兰涧頷首,“嗯”了一声。 林枚眼珠转了转,留意到自家主人今夜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於是胆子更大了一些,追问道:“主人是想要现成的,还是亲自动手?” 兰涧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林枚提醒了他,便道:“我想自己试试。” 林枚心想自己果然猜对了,富贵险中求。 他於是亲自引著兰涧往小厨房走:“属下倒是常常给內人煮醒酒汤,煮得醒酒汤不仅效果好,味道还不错,比那些醒酒丸之类的好入口一些。” “你娘子爱喝酒?” 兰涧果然被勾起了谈兴,不似以往一般寡言冷漠。 林枚搓搓手笑道:“偶尔会小酌几杯,不过她酒量比较差,喝完第二日容易头疼,我便习惯了在她酒后给她煮一碗醒酒汤,一是免得她难受,二嘛……可以趁机再討些好处。” 他有些得意忘形,朝兰涧做了个男人都懂的表情。 可惜兰涧不是很懂,他问:“能討到什么好处?” 林枚:“……” 这就不太好细说了吧? 但他看著自家主人认真询问的神色,不由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来,自家主人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对感情一窍不通就罢了,怎么年纪也不小了,看上去对男女之事也一窍不通? 虽然许丹师是男的,但那办起事来也差不离。 林枚心里惊涛骇浪,只可惜没有胆量问出口,只能儘量委婉地用词:“就是一些闺房之乐……” 兰涧这回总算明白了,他想了想,自己跟许许陵光八字还没一撇,今晚八成是討不到好处。 於是就没什么兴致地“嗯”了声。 林枚生怕这祖宗再问什么是“闺房之乐”,也不敢再多话了,手脚麻利的准备好了煮醒酒汤需要的材料,就开始一步一步地指导兰涧。 醒酒汤步骤很简单,食材也是厨房里平时都备著的。 虽然是兰涧亲自动手,但生火备菜这些零碎活计都被林枚抢先一步做好了,兰涧只需要按照林枚提点的时间將食材下锅,煮好后再盛进碗里即可。 一碗醒酒汤也就了一刻钟多点的功夫。 兰涧端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林枚捧著个小碗跟在后面。 等到了渡星楼楼下,林枚就非常有眼色地主动退下了。 兰涧看他一眼,留下一句“明日自己去领赏”,就小心翼翼端著醒酒汤去找许陵光。 许陵光房间里没有人,兰涧放出神识感受了一下,確定人还在浴房里洗澡,就端著醒酒汤等在门口。 於是许陵光泡了个冷水澡,好不容易降下来的温度,在看见处在自己门口的兰涧时,莫名其妙又躥了上来,都不带过度的。 许陵光顿时如临大敌,他看看兰涧,再看看兰涧手里端著的汤,警惕道:“这是干什么?” 兰涧看看他染红的脸颊,將手里的醒酒汤递过去:“我煮的醒酒汤。” 许陵光:“???” 他有种cpu快要干冒烟的错觉,一字一句重复兰涧的话:“你煮的醒酒汤?” 兰涧看著他:“嗯。” “……” 许陵光张了张嘴,很多话想说,最后没有说过口,嘴巴又闭上了。 他避开兰涧的目光,垂著眼皮將醒酒汤接过来,乾巴巴地说:“谢谢啊,其实我也没有喝很多酒,睡一觉就酒劲就散了。” “林枚说他夫人喝了酒第二日会头疼。”兰涧道。 许陵光:“……” 他不敢接话,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 林枚夫人喝了酒头疼,跟我有什么关係?! 还有大晚上的非要把话说这么曖昧吗? 很难不让人瞎想。 许陵光感觉脸上温度越来越高,低著头就往房间里,含含糊糊说:“麻烦你了,我等会就喝。” 结果因为太过慌乱,忘了关门,兰涧也跟了进来。 许陵光一回头就看见他杵在自己身后,嚇得差点把醒酒汤摔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你进来做什么?” 兰涧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小碗,无辜道:“你没拿小碗。” 醒酒汤有一大碗,用小碗分著喝方便一些。 许陵光:“……” “谢谢你啊。” 无语地接过小碗,许陵光也不敢委婉了,非常直接地送客:“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第379章 「你好,我是兰涧,你的相亲对象。」 结果兰涧动也不动,杵在原地看著他说:“等你喝完了我再走。” “……” 许陵光以前从来没觉得兰涧话这么多过,之前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寡言少语? 一定都是错觉吧。 今晚话不就挺密的? 他很想问一问乘黄族长是不是忘了自己高岭之的人设了。 高岭之不会亲自煮醒酒汤,也不会在被下了逐客令之后还杵著不走! 深夜的房间里,兰涧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许陵光感觉呼吸的空气都要被对方挤占了,脸上红不红热不热的他也感觉不到了,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响,脑子里也跟装了浆糊一样,糊成了一团,什么也思考不了。 当前仅剩的唯一想法是赶紧把这尊大神送走。 於是他也不用小碗了,端起装著醒酒汤的大碗一顿猛吨,吨完之后嘴巴一抹,飞快將空碗塞回兰涧手中:“我喝完了。” 兰涧看看他,再看看手里的空碗,有些担忧地看著许陵光,觉得他今晚醉的不轻。 这么大一碗醒酒汤,他都不带喘气地就喝完了。 他迟疑著问:“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陵光觉得不太好。 醒酒汤太大碗了,肚子有点撑。 而且不知道是醒酒汤不对,还是煮醒酒汤的人有问题,许陵光觉得一碗醒酒汤下肚,並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甚至感觉头更晕了。 他晕乎乎地看著兰涧,也没有精力去赶人了。 只想著赶紧睡一觉。 等睡醒了,一切应该就都恢復正常了吧? 抱著这样的想法,许陵光也不理兰涧了,嘴里嘀咕“不走就不走吧”,自己走到床边一倒,双手交叠搭在腹部,闭上眼睡了。 酒意作祟,许陵光几乎是一闭上眼睛,就沉入了梦乡。 速度快得兰涧都没反应过来。 试探地叫了许陵光两声,都没得到回应之后,兰涧终於確定眼前的人真的睡著了。 兰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著许陵光歪歪扭扭搭在床边的腿,略微犹豫之后,就上前给他把鞋子脱了,又托著他的腿弯將身体放平,免得睡得扭成一团,明早起来浑身酸痛。 最后又將薄被也拉过来搭上。 做完这一切,兰涧本来就应该离开了,但他看著榻上人的睡顏,却生出了许多不舍。 虽然在感情方面他还有许多不懂,但直觉却告诉他,今晚的许陵光和平时不一样。 非常不一样。 他在榻边坐下来,骨节分明的手从衣袖下伸出来,露出无名指上一节过分艷丽的红绳。 红绳,也可以叫红线。 明明只是换了一个字而已,但却平添许多旖旎和曖昧来。 是因为这个,所以许陵光今晚才格外反常吗? 兰涧凝著指节根部的鲜红,缓慢將移到许陵光的手边,跟许陵光的手並排放在一起。 许陵光的手要比他的手小上一圈,十指纤细,指甲修剪得乾净圆润,甲床泛著健康的粉红色,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永远生机勃勃。 对比之下,他的手显得太过苍白,没有血色。 但今日指根多了一点红色,倒是显得多了几分活人气。 兰涧很喜欢这一小圈红绳。 他看看自己的手,再去看许陵光的,想了想,伸出食指在许陵光的无名指上也画了一个圈。 指尖划过的地方泛起浅浅的光芒,光芒消逝之后,留下一圈艷丽的红色。 乍一看上去,跟他手上缠绕一圈的红绳非常相似,几乎像是一对儿了。 兰涧终於觉得满意,抿唇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终於起身离开时,也没有捨得將许陵光指间的红色抹去,而是用了个障眼法。 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兰涧心中泛起些微忐忑和心虚,但很快又被成双成对的喜悦压了下去,他抿了抿唇,转身出了房间,妥帖地带上了房门。 . 许陵光这一夜睡得不太安稳。 一半是因为睡前喝了太多醒酒汤,还有一半则是因为前夜兰涧怪异的举动,以以及古怪又曖昧的氛围。 他做了个非常的离奇梦。 梦里他回到了现代世界,发现穿到商阳大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 兰涧、小崽们,还有其他认识的朋友们,都只是梦中云烟,梦醒了,一切消散,而许陵光还在继续之前的生活。 梦里的许陵光说不定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茫然,像飘在云里一样。 有喜欢来事的同事开玩笑说要给他介绍相亲对象,许陵光莫名其妙就答应了。 然后梦境一转,转头许陵光就已经到了相亲现场。 相亲对象路上堵车还没到,饭桌上只有许陵光跟介绍的同事。 同事正唾沫横飞地夸奖没到的相亲对象,说许陵光真是走了大运,对方不仅是个大帅比,还超级有钱,就是性格也有些难搞,但是人不坏,让许陵光一定要把握机会。 梦里的许陵光只觉得稀里糊涂,不知道怎么就坐到了相亲的饭桌上,对待同事唾沫横飞异常激动的推销也只能强笑敷衍,心里想的却是能有多帅? 还能比兰涧帅不成? 结果许陵光无意一转头,就看见一身黑袍的兰涧带著满脸寒霜走进来,一双竖起来的兽瞳冷冷看著他。 身边的同事悄悄用手捅他:“怎么样,我就说很帅吧?他叫兰涧,你要是满意就主动一点,他还没谈过对象呢,初恋,虽然人看著冷了点但其实很纯情,你加把劲肯定能拿下来。” 说完同事又將杵著不动的兰涧推过来。 兰涧居高临下地看著他,缓缓伸出手说:“你好,我是兰涧,你的相亲对象。” 然后许陵光就这么被嚇醒了,坐在床上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这都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也太惊悚了吧? 许陵光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喃喃自语道:“一定是喝酒喝昏了头了,不然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第380章 「他们不敢说。」 许陵光猛得將脸埋在枕头里,憋了好一会儿气才重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说:“也不全是酒的问题。” 他仔细想一想,觉得兰涧问题也很大。 好好地为什么非不让自己把红绳解下来? 许陵光现在只能庆幸,还好兰涧不知道无名指带戒指是什么意思,而且那就是多多出来的一节红绳,连戒指都算不上。 许陵光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復乱糟糟的心绪,还要努力安慰自己:“没事的,说不定今天已经取下来了。” 对,肯定已经取下来了。 除非兰涧晚上不洗澡! 不然谁洗澡还会戴著这么一截打湿了的绳子。 成功的说服了自己,许陵光平静了许多。 今天就是第二轮斗丹比试,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再认真收拾打扮了,隨便扎了个高马尾又捞了身衣服套上就出门,满心想得都是赶紧出门干点正事。 这样就没有功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许陵光打算得非常好,但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刚一出房门就被小崽们给堵住了去路。 昨天晚上睡得晚,小崽们其实还没有睡饱,一个个看上去睡眼惺忪。 但是他们都惦记著今天许陵光还有比试,所以还是忍著困意从软乎乎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羽融东到西歪的靠在许陵光腿上,抱著他的小腿才没往地上睡,说话也大著舌头含糊不清:“泥光哥哥,是不是要出门了?” 许陵光弯腰把它抱起来,又见其他小崽一个挨著一个,也都困懨懨没睡醒的样子,也就有虞看起来精神笔挺。 “怎么起这么早?” 他本来就有心避开兰涧,此刻看著一群困得只打哈欠的小崽们,立刻计上心头。 “昨天晚上本来就回来的晚,你们估计都没睡好。” 许陵光装模作样地张望了一番,没发现兰涧的踪影,立刻对有虞道:“兰涧估计也还在休息,不如我先过去,你们在家补补觉,等睡好了再过来。” 许陵光算盘打得很好,这样至少早上不用跟兰涧打照面。 比试时间有三个时辰,他专心炼丹,等比试结束之后他再隨便找个理由错开时间,不跟兰涧一起回来,冷静上这么一天,一切肯定就恢復正常了。 可惜的是许陵光刚说完,兰涧就出来了。 他手里还拿著庄顺搜罗来的金乌蜜,看见许陵光后下意识抿唇笑了下,语气温和地说:“早,昨晚的醒酒汤有用吗?” 不仅没用,似乎还起了反作用。 许陵光心里全是吐槽,但对上兰涧关切的神情,到了嘴边就不由改了口:“嗯。” 兰涧嘴角的笑容又大了一些,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许陵光:“……嗯。” 兰涧就將金乌蜜交给有虞,又抱起困得眼皮打架的小崽们,嘱咐道:“不能吃太多。” 有虞非常沉稳的点点头。 交代完后,兰涧自然而然的走在许陵光一侧。跟他一道去门前乘马车。 许陵光留意到手指上的红色:“……” 等上了马车,许陵光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问道:“这红绳碰水就湿了,戴在手上也不舒服,不如你取了,改天我再给你做一个就是。” 他还拿小崽们举例子:“小崽们的都取掉了。” 兰涧怎么还戴著! 旁边的妘风听见了,还以为许陵光觉得自己没有珍惜蝴蝶结而伤心呢,立刻將蝴蝶结从隨身的乾坤袋里拿出来晃了晃,眼睛亮亮地说:“我收起来了,下次再戴!” 许陵光假笑著摸了一下小崽的头:“只是一截绳子而已,弄坏了再给你们做新的,不用这么小心。” 妘风举起红绳说:“那我要系在尾巴上!” 许陵光於是接过红绳,给小崽在尾巴上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妘风很是满意地晃动大尾巴欣赏漂亮的蝴蝶结,连困意都散了。 不过其他小崽显然没有她这么精神,一个挨著一个正小鸡啄米样打瞌睡。 倒是有虞看了看妘风的尾巴,又摸了摸自己藏在衣袖中的手腕。 许陵光哄走了拆台的小崽,又偷偷看了一眼兰涧的手,抓心挠肺地想说服他取下来:“你堂堂千金楼主人,手指上缠根红绳,会不会太廉价了?万一外人以为千金楼要倒闭了怎么办?” 兰涧却是非常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才回答他:“他们不敢说。” “……” 许陵光面无表情。 那你真是好厉害哦。 许陵光心里跟猫爪子挠一样,一路上都没有安寧的时候。 但他绞尽脑汁也没能说服兰涧把红绳取下来,最后只能自暴自弃的安慰自己,反正到时候被嘲笑的又不是自己! 隨便吧! 毁灭吧! 坐立难安的一段路程在马车停在了金药堂山门前才终於结束了。 许陵光隔著老远就听到了倪宣的声音,顿时看见救星一样三步並做两步跳下马车,格外热情地看著倪宣道:“倪兄,早啊。” 倪宣脚步顿了顿,被他看的有些发毛,迟疑地没敢迈步:“……早、早啊。” “看来许兄今日胜券在握,精神头这么足。” 许陵光压根没管他说什么,只想早点摆脱马车里诡异的气氛,匆匆回头对马车里的人说了一句“我跟倪宣有点事说,先走了啊”,然后就强行拉著满脸茫然的倪宣往比试场上走。 倪宣一大早就在山门口等著,就是为了等千金楼的马车,想著千金楼主人今日说不定还会带著小麒麟和其他灵兽过来,自己在旁边候著,说不定就能瞧见。 结果马车帘子还没掀起来呢,他就被许陵光强行给拖走了。 倪宣终於反应过来了:“你急什么?比试时间还早著呢。” 许陵光眨眨眼睛:“我怎么急了?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急了?” 倪宣从头到尾將他打量一遍,敏锐道:“你今日瞧著很不对劲,不似昨日那般从容。” 许陵光哈哈乾笑:“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有点紧张。” 倪宣撇撇嘴:“紧张我是没看出来,倒是觉得你怎么好像有点心虚气短的样子?” 刚才拖著他走的样子跟落荒而逃一样。 倪宣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往离谱的方向猜,倾身靠近许陵光,压低声音问:“难不成你把小麒麟偷走藏起来了?怕千金楼主人找你算帐?” 许陵光:“……”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许陵光无语道:“別瞎猜了,走吧,去准备准备比试,你不会真准备前十不入吧?那也太丟人了!” 这回换做倪宣:“……” 好好说著话呢,忽然就开始戳人肺管子?! 第381章 「陵光还有更好的。」 这边许陵光拉著倪宣飞快就跑了,只留下个迅速走远的背影给兰涧。 兰涧下了马车,望了一眼两人离开的方向,抿了抿唇,和有虞抱著小崽们一言不发的前往纳灵楼。 比试第二日,过了第一日的新鲜劲,大家自然就比前一天来得都要晚一些。 反而是兰涧跟著许陵光一道过来,到得格外早一些。 他带著小崽们过去时,只有符吉玉、丁汾、三清宗周长老,还有断龙山的慕容正雅四人到了。 符吉玉瞧见兰涧独自过来,先是吩咐侍女们將特意给小崽们准备的灵果点心等端上来,自己则跟兰涧寒暄道:“怎么不见许丹师?” 她隱隱约约觉得二人之间的关係有些过於亲密,自然就以为许陵光今日也会跟兰涧一道过来。 现在见兰涧独自带著灵兽过来,难免有些惊讶。 符吉玉不问还好,一问兰涧立刻想起了许陵光迫不及待跳下马车,拉著倪宣勾肩搭背走远的画面。 要是换做其他事情,他自然不屑跟一个小自己许多的人族小辈计较。 但许陵光不一样。 而且两人的关係也確实太过亲近了一些。 於是兰涧转过目光,凝著符吉玉许久,看得符吉玉都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这尊大神的时候,兰涧终於开口了。 “他与倪宣一道去比试场了。” 就这? 值得憋这么久? 符吉玉笑笑道:“看来许丹师与我这小徒弟相当投缘。” 兰涧眼神中的寒气又重了一些。 他不动声色道:“符堂主的高徒年纪小,玩心也重,跟陵光合得来。” 符吉玉“嗯”了声,听出他还有未尽之言,就含笑等著他后面的话。 兰涧:“不过我瞧著他这修为还是差了些,想必是年纪太小过於贪玩的缘故,我看符堂主对他也十分纵容,但俗话说纵子如杀子,有时候还是要严厉一些。” 符吉玉嘴边的笑容顿了顿,缓缓看向,没搞懂他怎么就突然跟自己交流起如何教导徒弟来了。 虽然倪宣確实性子活泛贪玩了一些,但这个小徒弟行事进退有度,大事上从来没有犯过糊涂。符吉玉虽然对他颇为宠爱,但也实在谈不上溺爱。 不过兰涧都这么说了,符吉玉不欲与他爭执,就隨意敷衍道:“兰楼主说得没错,等这次比试之后,確实要拘一拘他,磨一磨他这浮躁的性子,若是能有许丹师一半沉稳,我就放心了。” 兰涧頷首,顺势提道:“我倒是新得了一处洞天福地,里面灵气充足,灵植遍地,因而也孕育出了许多少见的灵兽,很是適合丹修前去磨链。若是符堂主有意,可將高徒送去磨链一番,也算是我对陵光的朋友尽一份心意。” 这最后一句话其实有些怪异,符吉玉皱了下眉,但全部心神都被兰涧提到的洞天福地吸引去了,自然也就没有再继续深究其中的怪异之处。 “竟这样的宝地?洞天福地难得,更何况是適合丹修修炼的洞天福地,兰楼主一片好意我自是不舍拒绝,不过许丹师与我那徒儿修为境界相仿,怕是更为合適。” 如今灵气稀薄,根本无法再自然形成洞天福地。 如今传承下来便於修行的洞天福地,都是上古时期留存下来。有一些是世家宗门代代相传的秘地,还有一些则是埋没在岁月之中的无主之地。 这样的无主之地,自然是谁发现了就归於谁,不过前提是要有这个本事保住这洞天福地。 兰涧这样的修为,又有触手伸至整个商阳大陆的千金楼,能寻得这样的洞天福地自然不奇怪。 不过他愿意让倪宣前去修行就有些怪异了。 符吉玉心中存了疑惑,自然不敢轻易答应。 倒是兰涧为了达成目的,耐心十足:“陵光还有更好的。” 他看出符吉玉有疑虑,深知对方无功不受禄的心理,便道:“就当是符堂主让陵光前去万灵药圃的回礼。” 他这么一说,符吉玉果然就接受了。 原来是为了这一茬。 怕是兰涧不愿意许陵光欠了自己和金药堂的人情,这才隔了一天就寻来了回礼。 符吉玉一边羡慕嫉妒对方家底深厚,连一方洞天福地也能说拿出来就拿出来,要知道就算金药堂这么多年的经营,手中握著的几处洞天福地也都不捨得叫人知道。 连自家人进去修炼都要筛选了再筛选,更何况是拿出来给外人做人情。 毕竟这洞天福地的灵气也有限,多一个人进去,就多消耗一分。 符吉玉打消了疑虑,自然是笑容满面的应下来,这样好的磨练机会,不要白不要。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同兰楼主客气了。” 兰涧终於达成目的,心情也颇为舒畅,他嘴角微微上勾,非常主动且积极地说:“那比试之后,我就让人来接令徒。那处洞天福地不算太大,但闭关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比试之后?” 符吉玉其实觉得好像有些太过仓促了,她想到自己之前的安排——还准备让倪宣陪著许陵光去万灵药圃,藉机拉拢一下对方呢。 若是比试之后倪宣就去了万灵药圃,怕是就要错过这个机会了。 兰涧看出她的犹豫,趁热打铁道:“洞天福地的开始时间快要过了。” 符吉玉一听,觉得还是精炼修为更加重要。 反正倪宣与许陵光投缘。如今也算是相谈甚欢,等从洞天福地出来,大家都在一个圈子,想要拉拢关係还有的是机会,也不缺这几日。 但这洞天福地要是关闭了,等下一次却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於是符吉玉就爽快地替倪宣答应了下来。 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跟白捡了灵石一样。 在场的几人也不由羡慕,丁汾打趣道:“倪宣这运气真是叫人羡慕。” 符吉玉笑容满面:“不过是沾了许丹师的光罢了。” 慢一步来的齐崇听见,不由好奇,问道:“符堂主这是有什么喜事,竟如此开怀?” 第382章 「道友,我观你最近桃花旺盛。」 昨日齐崇一些系列言行已经叫符吉玉厌烦,只是碍著是自己发的请帖,也不好半路叫人赶回去,只能继续忍耐一二。 因而齐崇说这句话时,她装作没有听见,转头笑盈盈地跟丁汾说话。 齐崇被冷落,脸上自然不太好看,慕容正雅见气氛有些僵硬,打圆场道:“兰楼主新发现了一处洞天福地,正適合丹修修行,比试之后符堂主的小徒儿就要前往福地潜修了。” 齐崇闻言顿时露出羡慕之色来。 洞天福地! 齐家从前也是有几处的,只是后来一部分耗光的灵气,一部分为了维持家族被让渡了出去,传到他手中的时候,只剩下两处灵气快要耗空的福地了。 因为担心最后剩下的这两处灵力耗尽也会坍塌,所以齐崇虽然是家主,但实际上也没有去洞天福地之中修炼过。 在以前的齐家,家主的继任人选可都是有资格前往洞天福地修行,就是为了更好地打下根基。 这些年他的修为不得寸进,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早年根基没有打牢固的缘故。 这是齐崇心中不好对人言的一桩憾事。 如今听说兰涧既然隨隨便便就让符吉玉的小徒弟进入洞天福地修行,他心里自然就不太舒服。 只是昨日已经碰了不少软钉子,符吉玉也不是什么软弱性子,齐崇只能压下心中不满道贺:“这的確是桩值得高兴的大喜事。” 只是话虽如此,他这人毕竟心胸狭窄,虽然竭力掩饰了,但是字里行间还是流露出酸意来:“难怪丁掌门说是沾了许丹师的光。” 他摇摇头,看了待在身边的弟子一眼,恨铁不成钢道:“可惜我这徒弟蠢笨,入不了许丹师的眼。” 被他点名道姓的年轻丹师羞愧又难堪地低下头。 而符吉玉等人则是无语地对了个眼神。 齐崇这人,昨日就已经知道他蠢,但今日才知道他,蠢得如此没有下限。 符吉玉甚至连讽刺他都觉得掉价了,只想著等今日之后,赶紧断了跟齐崇的往来,齐家人日后休想再登她的门。 符吉玉不接话,丁汾自然跟好姐妹在一起,也不理会他。 至於关於缓和气氛的周长老和慕容正雅倒是有心想接两句,让场面好看些,但齐崇这话说得实在太过蠢笨,不管接什么都容易得罪人,於是乾脆也就眼观鼻鼻观心,摸摸鼻子当做没听见了。 而一直无形居於主场的兰涧更是连眼风都没给他一个,只当没有这个人。 齐崇好一番酸溜溜的话就这么掉在了地上,无人回应。 他脸色青了红红了又白,几乎想要拂袖而去,但又忌惮千金楼和金药堂的势力,只能硬生生的忍耐下来,狠狠地剜了旁边的徒弟一眼,咬著牙训斥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比试都要开始了,还不快去做准备。若是没能进前十,就等著回去受罚吧。” 那弟子被他训得如同鵪鶉一般,头都不敢抬就匆匆弯著腰出去。 也不敢爭辩分明刚才是齐崇非要他跟著过来。 年轻丹修到了比试场中试,比试还尚未开始。 丹修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正兴奋又小声地议论著这次比试夺魁人选。 最热门的人选自然是横空出世的许陵光。 昨日许陵光跑得太快,许多丹师都没来及逮住人。 但今天就不一样了,丹师们卯足了劲儿非要把人揪出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於是不约而同的都早早到达了比试场。 许陵光拉著倪宣过来的时候,被无数道目光好一番洗礼。 这些丹师绝大多数都不认识许陵光,可他们认识倪宣呀! 尤其昨晚就有消息灵通的人听说许陵光同倪宣、连氏姐妹、三清宗毕易春、五蕴宗杨洛、宫大少爷,还有申屠酈一道在流云雅筑中小聚。 一开始只看见倪宣时他们还不太敢確认,毕竟对方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瞧著容貌打扮比倪宣还要年轻一些。 而传言中许陵光已有一百余岁,想来就算不显年纪,瞧著也会十分沉稳。 直到瞧见宫风月与申屠酈都过去打招呼,眾人才確定跟倪宣走在一起的年轻人竟然当真就是那个许陵光! 於是许陵光就觉得原本就非常热烈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扎人了起来。 被迫体验了一番万重瞩目的感觉,许陵光浑身刺挠,小声倪宣道:“他们都盯著我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倪宣倒是很乐意看热闹,笑嘻嘻道:“当然是看看你是比別人多长了一个脑袋,还是多长了两只手。” 宫风月凑上来,摇头晃脑地插话:“也或许是瞧上你了。” 他摺扇一展,摆出一副风流倜儻的模样,扇缘缓缓掠过不少眼睛泛光的男男女女,神棍样十足地说:“道友,我观你最近桃旺盛,可切莫被哪个妖精勾了魂去。” 许陵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刚认识的时候这人还能装的一本正经,有个翩翩佳公子的样子,现在是直接装都不装了。 见他不以为意,宫风月用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你可別不信我的话,这可都是我的血泪经验。” “你若今日能將小麒麟再抱来让我摸一摸,我可將我这些年应对这些狂蜂浪蝶的手段都传授於你。” 他自得道:“除了我,旁人可没有这份手段和经验。” 晚一些过来的连曄正好听见他这不要脸的话,嗤道:“你有什么经验手段?你难道不是来者不拒全都收下?” 说完扭头对许陵光道:“你可別跟著他学坏了,他虽然生了一副好皮囊,但是心肝可脏著。” 边说还边嫌弃地许陵光那边靠了靠,一副要离宫风月远一些的样子。 宫风月噎住,用摺扇指了指她,最后气哼哼地一扭头,道:“好男不跟女斗!” 连曄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兴致勃勃地拉著许陵光道:“我跟你说,昨日回去之后,我的姐妹们得知你是个年轻俊公子,都央著我介绍一二,你若是有意,我抽机会组个局?我那些小姐妹可是个个家世出眾貌美如,不论是丹修还是武者,实力也都不差。” 第383章 「你在嫉妒许陵光,为什么?」 连曄极力推销,说的唾沫横飞,许陵光僵著一张脸,犹豫了又犹豫,想著长痛不如短痛,於是直接道:“谢谢啊,但是我不喜欢女生。” 反正都穿越了,顺便出个柜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连曄一顿,眨了眨眼睛,像是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宫风月等人看著他,表情也都有些惊讶。 反正已经说出口了,许陵光也没有什么包袱,正想再强调,就听连曄眨著眼睛说:“其实我还有几个关係不错的兄弟……” 许陵光:? 他无奈地拱手做了个討饶的姿势:“您高抬贵手吧。” 见他確实无意,连曄只得作罢,不过又疑心他刚才说自己喜欢男人是胡乱找的藉口:“你刚才只是为了推脱,他说自己不喜欢女人的吧?” 许陵光摇头:“不是藉口。” 连曄瘪瘪嘴,一副颇为可惜的神色。 倒是宫风月若有所思,忽然问道:“那你可有喜欢的人?” 许陵光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兰涧的脸忽忽然在眼前晃了一下,他赶紧摇摇头,说:“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 宫风月打量他一眼,摸了摸下巴说,低声自言自语道:“我看倒是未必。” 昨晚他见许陵光和兰涧相处之时气氛有种外人插不进去的亲密,当时心里就有些犯嘀咕。 只不过一个是这二人地位阅歷都相差极大,再就是虽然修士隨心隨性,喜欢同性的修士也有不少,但许陵光和兰涧瞧著都是那种男女色不沾的人,未必就有哪方面的心思,说不定就是自己想多了。 结果今日许陵光却说自己喜欢男人。 宫风月眼珠微动,往纳灵楼的方向瞥了一眼,心想若是喜欢男人,那可没有人比千金楼主人的容色更盛了。 据他所知垂涎这位实力美貌的人都不少,只是大部分人有贼心没贼胆而已。 小部分有贼胆的,也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宫风月心里嘀嘀咕咕,停留在许陵光身上的眼神就久了一些,许陵光疑惑看过来:“怎么?” 宫风月朝他笑笑,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 许陵光莫名奇妙地看著他。 倪宣也觉得宫风月这是神棍癮又犯了,揽著许陵光道:“莫要理会他,他这是又犯神棍病了,閒著没事做装神弄鬼,真信他你要吃大亏。” 说著就拉著许陵光去去比试场中寻位置坐下。 二人一路走过去,眾人的目光依旧如影隨形,好奇地打量著许陵光,时不时还交头接耳一番。 刚才许陵光几人閒话时特意隔绝了外界的探听,因为眾人只知道几人交情不浅,相谈甚欢,却却並不知道许陵光还顺便出了个柜。 混在人群之中的杨洛並没有上前,自然也就没有听见。 身边还簇拥著几个小门小派的丹师,对他很是奉承,也知晓他从前与倪宣宫风月等人交好,就好奇道:“你不是说倪宣宫风月这帮人心高气傲,那许陵光昨日才与他们相识,怎么瞧著已经有了八辈子的交情一般?” 另一人见杨洛神色不太明朗,就圆场道:“逢场作戏唄,那帮天骄心眼睛长在脑袋顶上,就算瞧不起人,面上也让你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他们刚才说什么呢?” 先前提问那个丹修是个愣子,虽然一心想要討好杨洛,奈何却並不太会看眼色,马屁专往,马腿上拍:“我瞧著那许陵光一来,倒像是抢了杨师兄的位置一般。” 杨洛终於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冷冷看对方一眼,拂袖转身离开。 他却没有去別的地方,而是去寻申屠酈。 这帮人也就申屠酈心思单纯一些,也没有那些天之骄子的高傲。 申屠酈已经在自己的位置坐好,正在打坐调息,等待比试开始。 杨洛装出一副刚刚过来的模样,自然挤走了原本坐在申屠酈旁边的丹修,自己坐了下来:“阿酈今日可有把握?” 申屠酈歪歪头,说:“我实力不如宫风月,只能爭一爭第三。” 杨洛露出惊讶之色,隨后笑道:“看来你这一次很有把握。” 说完之后自己又苦笑一声:“我这次倒是没什么把握了,要是能勉强进个前十,都算是运道不错。” 申屠酈確实认真想了想,说:“这一次你进不去前十。” 杨洛表情一僵,他只是想为后面的话做铺垫,並不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一爭之力,结果申屠酈却半点面子都不给他,他脸上的笑险些就要装不下去。 他探究地看向申屠酈:“阿酈可是有什么內部消息?” 申屠酈困惑地看他一眼:“这需要什么內部消息?算一算场上的人就知道了。” 许陵光、倪宣,宫风月,连嬅连曄,毕易春,再算上她自己,就已经占了七个名额。 再加上其他世家宗门也有几个实力不错的丹修,第一日的比试都很不错。只不过第一日许陵光的表现太过亮眼,其他人才被忽略了。 杨洛实力不算差,但他並不属於拔尖那一拨。 叫她来看,杨洛这次能进前十五就不错了。 但杨洛显然不这么认为,他脸色一阵扭曲,好不容易才將情绪压了下去,勉强笑道:“你说的也是,我毕竟不是许兄那样天之骄子,不过短短一两年就有如此实力,这次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他似乎是隨口一说,脸上还有些羡慕之色。 但申屠酈看著他,忽然道:“你在嫉妒许陵光,为什么?” 杨洛猝不及防间被戳穿心思,偽装的面孔终於僵住,露出真实又狰狞的底色来。 “阿酈你说什么呢?我什么嫉妒他?” 申屠酈歪头看了看他,却没有再跟他爭论这个话题,而是说:“你心思不纯,以后不要来寻我了。” 说完她站起身,换了个地方坐。 分明是也要跟杨洛划清界限的模样。 杨洛看著她的背影,一口牙都险些快要咬碎。 他还以为申屠酈是这几个人里面最好对付的一个,谁知道这丫头看著不声不响,结果却这么能戳人心肺、 难怪之前他总觉得申屠酈有时候看他的眼神非常怪异。 恐怕这丫头早就知道自己是有意接近她吧? 但她却一声不吭,让自己白白做了小丑。 申屠酈都能看破,那其他人呢? 这些人一直以来是不是也把他当成猴戏在看? 越想,杨洛的胸口越是被怒火和羞耻充斥。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正跟倪宣湘相谈甚欢的许陵光身上,那无法宣泄出来的负面情绪终於有了倾斜口,朝著许陵光阴暗地倾斜。 都怪许陵光。 若不是他忽然插进来,自己一直以来苦心经营的局面不会这么快被打破! 杨洛死死攥住了手。 第384章 「你再这么分心看热闹,小心等会也炸炉。」 许陵光若有所感的回过头,却只对上许多或是激动或是好奇的目光。 倪宣见他转头四处搜寻,奇怪道:“你找什么?” 许陵光回过头,道:“刚才感觉有人一直在看著我。” 那种目光很难说清,总之不太友善就是了。 不过他没有找到目光的来源,也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就没有跟倪宣提起,恰好这时钟声响起,比试开始,他就收敛了心思,专心炼製丹药。 第二日比试。 比试场上的气氛要比第一次严肃许多。 第一次还有低品丹药做缓衝,开局不算艰难。但这第二轮比试,能留下来的一百名丹师都是精英之中的精英,自然就不会再让他们炼製低品丹药浪费时间了。 第二场比试,起手丹药就是五品。 开场就有陆陆续续的有人炸炉,乒桌球乓的混乱声响不绝於耳。 倪宣今日心態不错,还有心情跟许陵光调侃:“又有人炸炉了,这才刚开始,就炸了六个了。” 许陵光专心炼丹时,並不太关注外界的动静,听见倪宣的话才扫了个眼风过去。 炸炉的丹师正满脸懊恼地清理丹炉,重新开始。 他收回目光,顺道看了倪宣一眼,说:“你再这么分心看热闹,小心等会也炸炉。” 倪宣:“……” 他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跟许陵光说閒话。 . 三个时辰过得很快。 在噼里啪啦的炸炉声里,许陵光按照计划炼製完了所有的丹药,甚至还超出了一些。 比试结束的钟声响起时,许陵光收了丹炉,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来。 比起昨天的游刃有余,今天的压力果然大了很多,他几乎没有太多的时间分神,对面的倪宣显然也是,刚开始的时候还能跟他插科打諢几句,后来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许陵光偶尔瞥到他,就见他额头都沁出汗珠来,显然压力不小。 眼下比试终於结束,倪宣缓了缓,才筋疲力尽道:“这第二轮比试原本规则没有这么严苛,定是邓阿师叔抬高要求。” 他说著环视一圈比试场,就见在场的丹师基本都没有怎么动弹,显然一个个累得不轻,精力都已经耗空了。 不像昨日,比试一结束就一个个兴高采烈地来寻许陵光的踪跡。 今日显然他们连动都不想动弹一下了。 倪宣撑著膝盖,道:“趁著他们还没缓过劲儿来,我们先走吧。” 许陵光也赞同,两人捧起装丹药的匣子,交上去之后,迅速撤退,回了纳灵楼。 宫风月眼睛尖,一眼就看见这两人又想先跑,立刻將丹药匣往金药堂的人手里一塞,提起就追了上去,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们也太不够义气了,也不知道等等我。” 倪宣道:“我们去纳灵楼,你娘又没来,你跟著去干嘛?” 宫风月嬉皮笑脸:“符师叔向来照顾我,我去拜见她不行?” 他嘴里的符师叔指的是符吉玉,宫家算下来跟符吉玉也有些渊源,加上两边来往频繁,他跟倪宣关係又好,就换了个亲近一些的称呼。 倪宣道:“行行行。” 一行人到了纳灵楼下,毕易春也追过来了。 他倒不是宫风月那样差喜欢插科打諢的性子,沉默地跟在三人身边一道进去。 他们两人进去之后,又有几个年轻丹修也过来了。 皆是其他人的弟子。 倪宣此时已经恢復了活泛劲儿,当先向在场的长辈们见礼:“师父,各位前辈。” 符吉玉看著自己的小徒弟,还算满意地頷首:“这两日你们都辛苦了,我叫人备了席面,你们也跟著吃一些,补补消耗的元气。” 於是一眾年轻的小辈自然地站到了自家师父或者长辈的身边去。 规矩比较重的如齐家弟子,就老老实实地垂头束手站在齐崇身后,安静乖巧得像只鵪鶉。 而如倪宣这样得宠的弟子,早就笑嘻嘻地在师父同桌坐下,不客气地给自己斟了一盏酒。 宫风月的长辈不在,但他脸皮厚,坐在了符吉玉另一边。 在场只有许陵光动作最慢,跟蜗牛一样慢吞吞地挪动。 眾人的目光不由都落在他身上。 兰涧的目光也跟著投过来—— 倪宣不明所以,见他磨磨蹭蹭,就招呼道:“陵光兄不如来和我们一道,正好我们还可以畅饮一番。” 许陵光当即就有些心动,朝倪宣看过去。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有虞道:“陵光哥哥?” 少年的声音又轻又低,像是很困惑他为什么不过来跟大家一起坐,小心翼翼地想要確认,又怕惹了他不高兴一样。 许陵光看向倪宣的目光顿时收了回来,转向兰涧方向,就看见不仅是有虞,其他小崽也都伸著脑袋眼巴巴的望著他。 至於罪魁祸首兰涧倒是没有看他,他垂下了眼皮,整个人十分疏离地坐在那里,看上去竟然也很是低落的模样。 许陵光心里顿时就冒出一阵愧疚。 兰涧和小崽们都是为了陪他才过来了,而自己却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心思,撇下了他们。 有虞一向敏感,肯定是察觉了什么,所以才这么小心翼翼。 还有兰涧…… 虽然他没有开口,但许陵光却莫名觉得他很不开心。 许陵光大步走向兰涧那桌,看向倪宣,道:“我就坐这边了,昨晚喝太多,今早起来头还疼著呢。” 第385章 「恭喜许兄。」 见许陵光不过来,倪宣原本还想说什么,结果却被凑过来的宫风月用力捅了一下腰,宫风月这一下没有收著力气,倪宣疼的一个机灵,转头瞪著他,压低声音道:“你干嘛?” 宫风月也压著声音:“嘖嘖,你这人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 倪宣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他怎么就没眼色了? 宫风月朝兰涧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你要是再多说两句,许陵光真的过来了,那位恐怕会当场生吃了你。” 倪宣更加莫名其妙了,宫风月这话实在让人摸不著头脑,他叫许陵光喝酒,关那一位什么事? 难不成那一位连许陵光跟人喝酒都要管? 那也太严格了吧? 他师父已经算颇为严格,但都不管他喝酒。 见他一脸莫名,宫风月嘖嘖出声,好心提醒道:“你要是不想倒大霉,最好听我的,跟许陵光保持一些距离,尤其是那一位也在场的时候。” 听多了宫风月神神叨叨,倪宣不以为意,撇嘴道:“我看是你想的太多。” 且不说那一位只是许陵光的朋友,充其量也就是长辈,若是连许陵光跟谁亲近都要管,那也实在是管的太宽了一些。 哪有做人长辈是这样的? 看出他没往心里去,宫风月也没有再继续劝,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这一片好心也难救非要跟千金楼主人抢人的倪大公子。 况且就算看在许陵光的面子上,那一位再不爽快,估计也只是小施惩戒罢了。 纯当是看热闹罢了。 这一头,宫风月和倪宣交头接耳,那一边许陵光也在和兰涧嘀嘀咕咕。 意识到自己不好宣之於口的彆扭可能表现的太明显,兰涧和小崽们都发现了,许陵光其实很是愧疚,还夹杂了一些,不好意思。 他坐到了兰涧身边,先是挨个抱了抱小崽们,问问自己比试的时候,小崽们都吃了什么,然后才试探著跟兰涧搭话。 从他坐过来之后,兰涧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姿態端正的坐在那里,眼皮垂著,看不出眼底情绪,修长如玉的手指端著一杯酒摇晃,乍一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不妥,但只有许陵光知道,他还在不高兴。 因为从自己坐过来后,兰涧没有看过自己一次。 许陵光打量他一番,见他只盯著手里的酒杯看,乾脆拽住他的衣袖轻轻晃了下:“兰涧?” 其实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可能是这两天乱七八糟想了太多,他的心境已经无法回到最开始把兰涧当做纯粹的朋友的时候了。 都说男女有別,异性相处时总不如和同性兄弟自然。 而许陵光喜欢男人,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还能把兰涧当做纯粹的朋友相处,但一旦意识到了什么之后,就很难再回到那种纯粹的状態了。 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忍不住细细揣摩,滋生出一些其他的东西。 兰涧並没有不理他,他目光从酒杯挪到了许陵光脸上,轻轻“嗯”了声,像是有些疑惑。 这下反而叫许陵光被动起来。 许陵光拧著眉苦思冥想,应该怎么说呢? 问兰涧是不是不高兴了?生气了? 这样会不会太直接了? 而且兰涧会不会说自己並没有不高兴? 那他要怎么回答呢? 一个眼神的交匯中,许陵光又想了许多,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这么瞻前顾后过。 见许陵光叫了自己却不说话,兰涧想了想,仿佛不经意地提起一般说:“先前符吉玉破例同意你进万灵药圃,我想著虽然后面和符吉玉还有合作,但这个人情也没有必要欠下,於是送了她一处小洞天福地作为回礼。” 许陵光如今也什么都不知道的菜鸡了,洞天福地他听过却没见过,想也知道肯定十分珍贵,不由有点心疼:“这回礼也太贵重了吧?” 兰涧同他提起这件事却並不是想跟他討论回礼贵重与否的问题。 “是下面人无意寻得的,並不算太大,也不算太过贵重。” 他淡淡提了一嘴,才提起了重点:“符吉玉对这份回礼十分满意,打算在斗丹大会之后就將倪宣送去洞天福地修行。” 说完之后,兰涧暗暗观察许陵光的神色。 他原本以为许陵光会觉得遗憾或者不舍,毕竟若是倪宣去了洞天福地,那就没办法陪他一道去万灵药圃了。 许陵光听完之后果然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快?” 隨后又感慨道:“符堂主对倪宣也確实宠爱。” 接著又好奇起洞天福地来:“说起来这洞天福地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还没有见过呢。” 兰涧见他一副好奇嚮往的样子,心底憋著的那口气终於吐了出去。 许陵光看上去甚至都没有想到倪宣去了洞天福地就没办法同他一道去万灵药圃这一层。 至少此时他看上去並没有那么在意倪宣。 不过他到底还有些不放心,试探道:“你想跟倪宣一起去吗?若是想的话,我可以跟符吉玉提一提。” 许陵光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连连摇头:“这洞天福地之中的灵力据说是有限的,消耗完之后就会坍塌,你都当回礼送去了,我再跟过去成什么样子?那岂不是又要欠人情?” 这种傻事他才不干呢。 见他毫不迟疑地拒绝,兰涧胸口一轻,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你说的也对,千金楼还有十来处大小不一的洞天福地,你要是以后想去,可以去庄顺那里挑,都比送出去的这一个要好。” 听他这么说,许陵光也很满意。 兰涧倒也不至於那么大手大脚,还知道拿个最小的送人。 这两人心思各异的说完一番话,那边却忽然传来道喜声。 许陵光转过脸去,就对上眾人的目光。 倪宣和宫风月率先举起酒杯敬他:“虽然早有所料,但这一杯酒你还是得喝。” 毕易春慢一步举杯:“恭喜许兄。” 许陵光看向站在中间的侍女,才后知后觉原来是比试的结果出来了。 第386章 「別生气了。」 这斗丹大会並不是什么正规的大型赛事,虽然参与的人数不少,但其实只能算是私人比试,因而比试的结果也出来得非常快。 那侍女手中捧著一卷名册,上面记录了前二十名。 许陵光从前往后看,第一名是自己的名字。 往后是宫风月,申屠酈、连嬅、倪宣、连曄、毕易春,再往后就都是不认识的丹修了。 就像倪宣宫风月说的一样,虽然早就有所料,不过真的看见自己的名字在第一个时,许陵光还是有些许激动。 他端起酒杯朝三人示意,自己率先饮尽。 符吉玉看著他,有种见猎心喜却又无法收於麾下的憾然,只能对兰涧道:“这么一棵好苗子,若不是被兰楼主截了胡,今日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哄抢。” 丁汾赞同道:“是啊,我看许丹师的潜力,还未止於此。” 谁要是抢到了他,未来门中必定能多出一位大宗师,甚至还很有可能是丹皇。 一位大宗师可以招揽的势力,获得的资源,已经可以独自支撑一个宗门。 可惜这样一条潜龙,却被千金楼主人先给圈住了。 兰涧淡淡扫了一唱一和的两个人一眼,看出她们眼中的遗憾,冷声道:“没人抢得过千金楼。” 言外之意就是,就算许陵光没有被他先一步截胡,也没人能抢得过他和千金楼。 符吉玉嘴角抽了抽。 这话倒是没人能反驳,许陵光纵使是个好苗子,但眾人顶多是將之收为亲传弟子悉心教导,哪像这位一般,形式不拘一格,竟然和许陵光同辈论交,完全不顾及身份地位的差距。 兰涧都如此宣示主权了,自然也就没有人再说一些不识趣的话。 侍女將名单率先呈给符吉玉看过之后,便捧著名单出去宣布公示。 这时周掌门才提起之前的赌局来。 大家都赌了自家小辈的比试名次。 押准了算贏,押不准虽然就是输了,就算前后只差一名,那也是输。 若是没有许陵光横空出世,这一次比试其实最大的贏家应该是符吉玉或者丁汾。 倪宣的实力摆在这里,有很大的可能夺魁。 而连氏姐妹的实力稳定,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差错。 但偏偏出了一个许陵光。 倪宣因为第一场比试心態爆炸,虽然第二场比试竭尽全力追赶,但也只是排在第六名而已。 而前十名竞爭激烈,稍微一点失误都可能导致名次变换,更何况现在状况频出,直接就导致了蝴蝶效应。 除了一开始就十分篤定的压了许陵光得魁首的兰涧之外,其他人竟然没有一个押准的。 符吉玉倒是很想的开,虽然倪宣在自家主场失误,连个第二都没挣到,但这第一的虚名可没有实打实得到的好处重要。 不说別的,就说兰涧看在许陵光面子上送出小洞天福地,就已经远远超出预计了。 不仅能福及倪宣自身,金药堂其他核心弟子也能跟著受益。 所以符吉玉不仅不觉得丟人,反而笑容满面地真心贺喜:“看来还是兰楼主眼力更高一筹。” 说完就让圣女將自己准备的赌注送上来,直接放在了兰涧桌上。 有了她牵头,其他人愿赌服输,纷纷將赌注奉上。 兰涧面前的桌案上顿时被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堆满了。 在场眾人的身份地位都摆在这里,拿出手的赌注自然不会是凡品,甚至因为都是丹师,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些少见的灵药。 许陵光看得眼睛发亮。 兰涧道:“这是你凭本事贏来的,都归你了。” 许陵光还是很赞同他这句话,而且以兰涧的身家来说,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但也没必要推推让让,毕竟更珍贵的东西兰涧都给过他。 於是还是自然的收下了,凑到他旁边一样一样的查看,时不时发出惊嘆声。 齐崇看著自己珍藏的宝贝被许陵光隨意拿在手中,心疼得直抽抽,不由又狠狠瞪了旁边不爭气的弟子一眼,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许陵光:“兰楼主出手果然不同凡响,这么些东西,竟说送人就送人了。” 兰涧抬眼看他,目光冷冽。 旁边的许陵光听出这是冲自己来的,灿烂地朝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齐家主要是心疼,不如自己来拿回去?” 齐崇没想到这小子一开口就这么不客气,不由恼羞成怒,眼中隱现一丝杀意:“你!” 齐崇一向不是个好性子,只是碍於在场的人都比自己强,所以才苦苦按捺,笑脸相迎。 他没有想到,不过一个神藏期的小子,竟然也敢当著眾人的面羞辱自己。 只是当著兰涧的面,他到底不敢做什么,只是眼中多少流露出一丝真实想法。 齐崇眼含怒意,正想著该如何在不得罪兰涧的前提下让这个年轻丹师吃点苦头,就被兰涧冷冷看过来的目光定在了原地。 那目光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压得他动弹不得,呼吸困难。 齐崇脸色涨红,冷汗直冒,要不是前面有桌案撑著,他整个人几乎要支撑不住趴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不过瞬息之间,谁没有料到兰涧出手竟然如此悄无声息。 在场眾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他是何时出手,如何出手。 直到齐崇过於粗重的喘息声传出来,因为承受了太多压力而暴起青筋的双手將面前的桌案按塌,整个人异常狼狈地扑在一堆碎裂杯盏之中,站在他旁边的弟子惊呼著想要去扶他,结果却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脸色一片惨白惶然。 眾人才意识到,兰涧出手了。 屋內一时寂静无声,眾人目光交匯,谁都没有没有开口劝解。 齐崇这人,能力平平,心胸却格外狭窄。 自己输了赌局心疼,不敢对兰涧发泄,就对著小辈阴阳怪气。 以为拿捏了个软柿子,却也不想那“软柿子”背后还站著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千金楼楼主。 也活该吃个教训。 漫长的沉寂之中,还是许陵光先开了口。 他先按住了兰涧的手,轻声说:“別生气了。” 第387章 「好,那就听你的。」 兰涧扭头看向许陵光,见他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看著自己,里面都是对自己的关切,不由抿了抿唇,道:“他对你起了杀心。” 许陵光露出惊讶之色,虽然早就知道齐崇这个人心胸狭小,但他没想到不过是几句话不对付而已,齐崇竟然就对他起了杀心。 他原本还有些奇怪兰涧为什么突然如此生气,现在却明白了,原来都是因为自己。 许陵光想了想,觉得齐崇毕竟是齐家家主,这里也不是自家地盘。虽然以兰涧的实力想杀谁也就杀了,但到底会引来许多后续麻烦。 真要想整治齐崇,除了杀人,多得是別的办法。 於是他凑过去跟兰涧咬耳朵:“齐崇现在也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坏事,你现在真当著这么多人面杀了他,虽然別人不敢说什么,但传出去后不知情的人说不定反而觉得是你太过暴戾,视人命如草芥,反而让齐崇占了道德高地,多不划算啊。” 说话的时候许陵光不自觉凑得很近,脑袋几乎快要碰到兰涧的脑袋。 兰涧一开始还在认真听他说话,听著听著,不由就看著他的侧脸走神起来,只是表面看上去,他侧著脸听得很认真。 许陵光还在继续:“今天他已经受够了教训,不如先放他一马,要是他后面没有动作就算了,还敢暗戳戳搞事,我们直接从根源上动手。” 他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缕冷光:“你之前不是说齐家已经快不行了吗,这种日薄西山的世家,对头肯定不会少,多得是人盼著齐崇和齐家出事,我们完全可以借刀杀人,没必要自己亲自动手落人口实?” 兰涧专心致志看著许陵光,他说一句兰涧就点一下头,直到许陵光提出借刀杀人时,他才勾起唇笑了。 齐崇只以为许陵光是软柿子,想找个好拿捏的出出气,却不知道许陵光虽然脾气好,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兰涧冷厉的神色缓和下来:“好,那就听你的。” 眾人並听不到两人说了些什么,只能看见两个人的头越挨越近,原本杀意凛然的千金楼主人被许陵光按住手后,顿时冰雪消融,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柔和起来。 甚至看上去心情都好了许多,证据就是他看向趴在一片狼藉里动弹不得的齐崇,冷冷道:“陵光心善为你求情,今日就饶你一命,滚吧。” 刻意释放的威压收敛,狼藉之中的齐崇终於能起身。 听见兰涧的话之后,他甚至一句话都没敢多说,爬起来之后,连旁边来扶他的弟子都没理会,就涨红著脸逃命一般的离开了。 齐崇离开之后,僵硬凝滯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 符吉玉有心缓和一下气氛,便主动挑起话题,对许陵光道:“对了,还有件事要同许丹师商议。” 许陵光的目光转向她:“符堂主请讲。” “先前原本是打算让我这小徒儿陪你前往万灵药圃,但兰楼主赠了一场机缘,他后日就要前往洞天福地修行,恐不能再陪你前往。我本想著该叫大徒儿陪同,但邓阿师弟听说后说他閒著也是閒著,主动请缨作陪。许丹师若是同意,我这就回復邓师弟,日后许丹师前往万灵药圃,都由他同行。” 许陵光见过一次邓阿,对对方的印象並不算差。 反正重点是万灵药圃,谁带他去都是一样的,许陵光就应了下来。 倒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倪宣有点懵逼,他举起手来,非常疑惑地看著自家师父:“什么洞天福地,我怎么不知道?” 符吉玉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跟徒儿说过这件事,就简明扼要地同他说了经过,重点当然是结果:“洞天福地將要关闭,你后日就跟兰楼主的人一同出发,多则一年少则半载,莫要浪费了机缘,在里面好好修炼。” 倪宣:…… 他看著不容置喙的师父,很想说这也太仓促了吧,他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呢。 虽然这確实是件大好事没错,但非要这么著急后天就启程吗? 他试图討价还价:“可不可以晚几日再去?我也好同好友们告別。” 符吉玉对徒弟那点小心思看得明明白白,年轻人分明是不甘愿闭关潜修,想放纵几日再去吃苦。 若是寻常的事符吉玉可能也就隨他了,不过这次可是兰涧主动递过来的橄欖枝,而且经过这两日观察,她也隱约发现兰涧对许陵光的感情可没那么单纯。 再联想到对方突然送了一处洞天福地,而且火急火燎就要將倪宣送走,多多少少有些不同寻常。 符吉玉一开始还当真信了兰涧的说辞,但经过刚才一遭,她觉得洞天福地即將关闭是假,小徒弟跟许陵光走得太近,碍了兰涧的眼才是真。 这么看来,早些將倪宣送去洞天福地倒是好事。 不然哪天这位吃起醋来,徒弟反而平白遭殃。 於是符吉玉瞥了徒弟一眼,毫无转圜余地道:“此事已定,你这两日好好收拾行李,后日一早就启程。” “……” 师父都这么说了,倪宣只能老实认命:“徒儿知道了。” 因为齐崇的插曲,符吉玉料想今晚眾人也没有吃喝玩乐的心思,就早早散了宴席。 宾客们先后离去,许陵光也和兰涧带著小崽们准备回去。 倪宣显然还没弄明白自己突然要去洞天福地闭关修行是拜谁所赐,见许陵光要离开,连忙出声叫人:“陵光兄,去喝酒啊,我后日就要闭关了,今晚不醉不归。” 宫风月看了一眼许陵光旁边那位,见对方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非常自觉地跟倪宣拉开了距离,摇头否认说:“不不不,我还有事,我就不去了。” 倪宣瞪著他,觉得这人也忒没兄弟义气了,自己马上就要被关起来修炼,最快也要半年才能出来,这廝竟然连临別酒都不去。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 宫风月说:“那可多了,我劝你也收收心,別整天就想著饮酒作乐,修行之人,当修身养性清心寡欲,你这样可不行。” 他边说还边摇头嘖嘖有声,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 倪宣被他气了个倒仰,手指点点他:“这会儿不是你求著我请你喝酒的时候了,倒是装起来了。” 宫风月哼哼,心想你这榆木脑袋懂个屁,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又瞥一眼兰涧的脸色,还劝许陵光:“许兄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养足了精神的明日正好去观摩符师叔炼丹,符师叔丹术精湛,定能受益良多。” 许陵光也觉得宫风月说得很有道理,而且他今天都没顾得上陪陪小崽们,还想多陪陪他们,就对倪宣拱手道:“喝酒就罢了,后日我再为倪兄送行。” 第388章 「其实在我家乡,红绳系在无名指上,有特殊的意义。」 一旁的兰涧听见他前面半句话嘴角刚翘起来,然后就听见了后面半句话。 他不不动声色地扫了倪宣一眼,心心想后日还是太慢了一些,应该明日就將他送走才对。 好在倪宣见这一个两个都不跟自己去喝酒,顿时也没了兴致,没有再继续纠缠,拱拱手索性回去收拾行李了。 见倪宣走了,宫风月也赶紧溜了。 许陵光回头看兰涧一眼,顛一顛怀里的小崽,问道:“时间还早,我们是出去逛逛,还是直接回家?” 兰涧说:“我在流云雅筑定了席面。” 许陵光眨了眨眼睛,见小崽们似乎都已经知情,只有自己不知道,不由撇嘴道:“什么时候偷偷定的?” 没了外人打扰,兰涧心情相当愉快,他微微勾起唇,没有没有语气温和:“今日一早叫庄顺去定的,你得了魁首,自然要庆祝。” 小崽们纷纷应声虫一样附和:“对!要庆祝!” 得了第一名,要说许陵光不高兴肯定是假的。 经过这两日的比试,许陵光其实对自己的丹术水平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他原本以为自己也就是中等偏上的水平,但是跟倪宣一行人熟识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决定转修丹术后有多幸运。 別的丹师炼丹,最苦恼的不是材料也不是灵石,而是丹方。 对於许多宗门世家来说,世代传承下来的丹方都是不传之秘。自家的弟子修炼时需要的丹方,並不是予取予求,而是需要用贡献点去兑换。 当然,若是拜了厉害的师父,师父自然也会传授丹方。 而普通弟子只能通过集体课堂以及贡献点才能兑换一些外面没有的中低品阶丹方。 至於高品阶的丹方,则一直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只能靠一代代的传承。 这也是散修之中少有杰出丹师的缘故——因为散修大多无权无势,根本没有实力和途径弄到宗门世家不外传的丹方。 没有丹方,又何谈精进丹术? 而许陵光幸运的是最开始就遇见了无药,无药还给他留了一本丹谱。 之后他更是遇见了兰涧,在得知他修习丹道之后,兰涧毫不犹豫地允许他借阅乘黄族地中的存书。而许陵光因此得到了元九手札,才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更別说他后来还在奉灵城遇见了鎏洙,得到了丹皇的传承。 许陵光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挺倒霉的,至少在现代世界的时候,他从不觉得自己幸运,尤其是刚刚穿越到这具身体上的时候,欠了一屁.股债被追杀,还命不久矣,那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没想到熬过来之后,他现在竟然也觉得自己非常幸运了。 这或许就是贵人相助,否极泰来吧。 许陵光看向自己的贵人,越看越觉得,兰涧简直就是上天送给他的金大.腿,人长得好看脾气又好,对他还掏心掏肺。 就这样的金大.腿,他不好好抱紧了,还要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心思闹彆扭疏远对方,实在太不应该了。 而且就算兰涧真对他有点那什么那什么,吃亏的也不是他啊! 许陵光越想越觉得,不管之前是不是自己误会了,反正占便宜的都是自己,那干嘛要躲来躲去的? 搞得自己和兰涧都不开心,小崽们也跟著小心翼翼。 而且之前许陵光是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兢兢业业抱紧金大.腿,但现在仔细想想,其实兰涧还挺符合他找对象的標准的。 人帅,顾家,脾气好,还有钱有势。 许陵光以前做梦都不敢想找这么十全十美的男朋友。 许陵光越想越觉得不错,不由悄悄看了兰涧一眼。 就是不知道之前到底是自己胡思乱想误会了,还是兰涧真的也对自己有好感? 许陵光不由望著兰涧出神。 谁知道兰涧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匯,许陵光顿时被烫著一样挪开了眼睛,耳朵也跟著热起来。 他忍住了伸手去摸耳朵的衝动,心虚地看著地面说:“那我们直接去流云雅筑吧。” 兰涧轻轻“嗯”了一声,抱著幼崽跟在他后面上了马车,一群人转道去流云雅筑。 因为刚才的对视,许陵光还心虚著,就没敢再看兰涧。 他將妘风抱过来放在腿上,给她整理头上的红绳,本来是隨便找个事情做转移注意力,结果眼角余光又瞥到了兰涧的手指。 那根红绳还缠在兰涧无名指上。 许陵光感觉耳朵更烫了,终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又把车帘打开。 他瞥一眼兰涧,见对方正在逗小崽玩儿,忍不住试探道:“其实在我家乡,红绳系在无名指上,有特殊的意义。” 许陵光本意是想试探一下兰涧的態度。 如果兰涧知道后取下来了,说明自己之前想多了,那就要徐徐图之。 如果对方继续带著,说明有戏。 但谁知道兰涧根本不走寻常路,他抬起眼望著许陵光,有些疑惑:“你的家乡?” 许陵光这才想起来,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这具身体就是土生土长的青羽城人,还有什么家乡? 许陵光顿时慌乱起来,结结巴巴地补救:“嗯,我是说青羽城。” 兰涧凝著他,不自觉轻轻摩挲指间的红绳:“有什么意义?” 许陵光吞吞吐吐,犹豫著还要不要继续说。 兰涧这一问,他才想起来自己並不是土生土长的商阳大陆人,对这里的人来说,自己其实是个夺舍的孤魂野鬼吧? 正道修士极其厌恶夺舍禁术,一旦知道有修士夺舍必定会群起而攻之。 许陵光不清楚兰涧对夺舍的態度。 或许会看在他们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上帮他隱瞒,但他会完全不介意吗? 许陵光不確定。 雀跃的心情因为这份不確定变得低落下来,兰涧还在等著他的回答,却发觉他眉目忽然变得沮丧,不由疑惑道:“你怎么了?” 许陵光抬起脸,对上他的目光,心虚地胡乱敷衍:“没怎么,刚才其实是逗你玩的,一根红绳而已,哪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不过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再给你编一条更好看的换著戴。” 兰涧凝著他,总觉得他刚才並不是想说这一番话。 但不论他再怎么问,许陵光却不再开口了。 第389章 「你不觉得,遇见你的人都很幸运吗?」 直到进了流云雅筑的包厢,许陵光才重新振作起来。 他想著与其自己在心里纠结来纠结去没个结果,还不如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兰涧的態度。 如果兰涧没那么排斥的话,或许许陵光可以坦诚地告诉他自己的来歷。 占据了这具身体非他的本意,虽然他確实可以称一句孤魂野鬼,但並不是那种会夺人舍的恶鬼。 想通之后,许陵光也不自怨自艾了,一脸惊奇地看向包厢中间的大圆桌。 兰涧为了庆祝许陵光比试夺得魁首,著实下了一番功夫。 各式各样的菜品显然是早就提前备好的,许陵光一行刚刚落座,就有端著精致菜品的侍女列成两队游鱼一般陆续进来。 一道道分量不大但却格外精致的菜品摆上桌,小崽们已经趴在桌边,一边吸溜口水一边盼著菜快点上齐。 许陵光被小崽们的馋样逗笑,眼里的最后一丝丝的阴霾也被晒乾,他端过果茶给小崽们挨个倒上,宣布道:“开饭吧,这么多菜,再不赶紧吃要凉了。” 得到准许的小崽们顿时欢呼一声,拿起筷子勺子去夹自己喜欢的菜。 许陵光並不著急吃,先给不方便用筷子的昭灵小鸡夹了菜放在面前的小碟子里,津津有味地看著幼崽们呼嚕呼嚕吃饭。 他看著小崽,兰涧则在看他。 见他自己只顾著照顾小崽们,兰涧给他倒了杯酒:“不要总是只顾著他们,你自己也吃,今天很多菜都是你喜欢的。” 许陵光也看出来了,桌上之所以有这么多菜,是因为兼顾了所有人的口味。 每个小崽,包括他爱吃的菜都有。 兰涧总是这样,虽然表面上什么都不说,但其实非常细心,照顾起人来十分妥帖。 许陵光心里暖暖的,他眨了下眼睛,接过酒杯跟兰涧碰了下,正了正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杯酒先敬你,我……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你。” 说完许陵光有点难为情,急匆匆地仰头將整杯酒喝下去,藉以掩饰过於丰沛的情绪。 兰涧专注地看著他,只觉得他红著脸急忙喝酒的样子也格外可爱。 等许陵光消化了尷尬的情绪,就发现他端著酒杯望著自己,杯子里的酒满满的,一滴未动。 他戳戳发呆的人,说:“你怎么不喝?” 兰涧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顿了顿,又就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於是很是认真地说:“遇见你,也是我最大的幸运。” 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像许陵光一样,只是站在他身边,静静看著他,就会让他感到开心和愉悦。 兰涧这话落在许陵光耳朵里,多少有些曖.昧了。 他又怀疑是自己想多了,小声咕噥道:“你遇见我,应该是麻烦事更多了吧?” 毕竟他从小就没遇见过什么好事儿,从遇见兰涧之后一开始否极泰来。 而兰涧怎么看不至於遇见他后才开始走运。 兰涧听见他碎碎念念,很是严肃地反驳道:“你不觉得,遇见你的人都很幸运吗?” 许陵光一愣:“有吗?”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番,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神勇事跡让兰涧有这种想法。 倒是他自己,自从穿越之后,一路走来受到过很多人的帮助,估计谁看了都要说一声好运。 兰涧却细细给他列举:“自从你来了之后,羽融和妘风都壮实了很多,昭灵之前迟迟无法长大,后来没多久也开始正常长大,还有有虞的心结也解开了。” “还有我……” 但具体是什么,兰涧却抿了抿唇, 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许陵光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要不是羽融和妘风长胖了都混在里面,他险些就要信了。 “除了误打误撞解开有虞的心结,其他也没有什么吧?” 许陵光挠挠脸,第一次知道兰涧对自己还有这种奇怪滤镜。 兰涧却摇头,又指指正在埋头猛吃的岁春和小鸡:“若不是遇见你,岁春和小鸡都不会有今日。” 说完又想起还漏掉一个,点点鵸鵌:“还有鵸鵌也是,要不是你把它带出来,说不定还守在茫崖,连口饭都吃不上。” 至於混沌就更不用说了。 这话鵸鵌很是赞同,它是个知恩图报的好鸟,百忙之中抽空將脑袋从饭碗里拔出来,掐著嗓子对许陵光说:“兰涧说得对,我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好!” 鵸鵌一带头,小崽们也闹腾起来,一个个举著油乎乎的爪子凑过来,湿漉漉的眼睛望著许陵光,说“永远都记得陵光哥哥的好”。 许陵光:“……” 本来还挺煽情的场面,让小崽们挨挨挤挤凑成一圈挨个说一遍,画风忽然就变得滑稽了起来。 许陵光忍住笑意,掏出手帕挨个给小崽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巴和爪子:“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幸运小崽。” 得到了回应的小崽满意地回去继续嚼嚼嚼。 许陵光不得不承认兰涧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不过他又有不同的看法:“我觉得是因为遇见你之后变得幸运了,所以才有余力帮其他人。” 如果是刚穿过来那段时间,他自保都难,哪有心力再管別人。 兰涧却不觉得,他想起许陵光刚到哀牢山的时候,就算命不久矣,但他还是会认认真真的建房子、开垦田地,好好过每一天,並且力所能及地帮助身边的人。 如果不是这样纯粹乾净的心思,他最开始也不会默许许陵光一个人族在哀牢山边界生活。 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没必要再去爭论。 他只是举杯又跟许陵光碰了一下,温声说:“或许是我们遇见了,彼此才会更加幸运了。” 许陵光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眯起眼睛又干了一杯。 许是这一晚气氛极其好,许陵光和兰涧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就將酒壶里的酒都喝了个精光。 一桌的菜则都被小崽和鵸鵌解决了。 第390章 「那时候我们还不是很熟。」 这时候已经是夜里,小崽们吃饱喝足满足地在软垫上瘫著四肢,许陵光也有些微醺,隨手捞了一只毛糰子抱在怀里,倚在包厢的窗边看外面的美景,愜意得很。 兰涧端著小碗醒酒汤过来:“喝一些醒醒酒。” 许陵光屈膝坐在地上,仰头望著他,心跳忽然快了一下。 兰涧长得可真好看啊,不论哪个角度都没有死角。 他眨眨眼睛,盯著兰涧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兰涧见他一直盯著自己看,却没有伸手接醒酒汤,索性就在他身边席地而坐,將精致的白玉小碗放在窗台上。 “放一放再喝?” 许陵光“嗯”了一声,终於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扭头看著窗外。 看了一会儿,又转过脸悄悄打量兰涧。 兰涧正拿著手帕给羽融擦爪爪。 羽融不太配合,一直试图把爪子抽回来去玩,兰涧对於不配合的小崽非常无奈,微微拧著眉,略微用了一些力道控制住好动的幼崽,强制將小崽爪垫里面沾了油的毛毛擦乾净。 许陵光不眨眼地看著,等羽融终於从大哥怀里挣脱,飞快跑掉,许陵光也终於酝酿好了一肚子的话,很是隨意地开口:“誒,问你个事。” 兰涧抬眼与他对视:“嗯?” 许陵光手臂环著膝盖,下巴枕在手臂上,鼓起勇气开口:“@#@¥@#¥¥%” “?” 兰涧疑惑地望著他:“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许陵光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又卸掉了,自暴自弃地说:“没听清就算了。” 兰涧拧起眉头看他,不是很想算了。 他觉得许陵光似乎有些躁动不安,於是耐心引导:“你遇见麻烦了?” 他感觉许陵光心里藏著事。 在马车上的时候许陵光心情忽然变得十分低落,虽然到了流云雅筑之后又莫名好起来,但兰涧却始终存在心里,有些在意。 许陵光其实是想借著酒劲壮胆,试探一下他对夺舍的態度。 但临要就开口又怂了,犹犹豫豫没个决断。 其实以他对兰涧的了解,他觉得兰涧不会因为这个就疏远自己。 毕竟又不是他主动夺舍,算起来他也很倒霉,莫名其妙就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换了个陌生的身体。 但道理是一回事,实践起来就是另一回事。 可能兰涧是他两世以来最为亲近要好的朋友,甚至这要好之中还生出了一些別的情绪,所以许陵光很难不去在意那百分之一的可能。 总是会想,万一兰涧在意,万一兰涧因此疏远他了呢。 於是积攒起来的勇气就这么泄了,想著不如再等一等。 只是等到什么时候,却没个定数。 许陵光纠结地想啃手指头。 不过兰涧就坐在面前,许陵光克制住了这种有点二百五的衝动,哼哼唧唧说:“也不是,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我。” 许陵光的语气莫名郑重,兰涧的態度也认真起来,他頷首:“好。” “假如啊,我是说假如。有个人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世界,还换了一具陌生的身体,你觉得这算是夺舍吗?” 终於问出口,许陵光心臟怦怦直跳,紧张地盯著兰涧,感觉心臟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兰涧应他的要求认真思考,並没有立即回答。 他垂眸思索一阵之后,道:“算。” 许陵光疯狂跳动的心臟停滯了一瞬,整个人都垮下来,低声说:“这样啊,但那个人其实也不是自愿的……” 兰涧一直留意著许陵光的神色,自然没有错过他的变化。 许陵光忽然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有些奇怪了。眼下再看到他如此反应,兰涧想到很久之前许陵光有一次昏迷时体內曾出现过另一个人的残魂,立刻明白了什么。 先前的很多疑惑也都有了答案。 比如许陵光总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比如许陵光嘴里总会忽然蹦出一些他没听过的词语。 比如许陵光曾经死而復生,並且復生后丟失了之前的记忆…… 还有刚才许陵光不小心提到、又慌乱掩饰的“家乡”。 兰涧抿抿唇,继续道:“对天道、对许许多多的修士而言,这確实算是夺舍。所以如果我认识这个人,会告诉他,为了自身安全,这件事最好不要再告诉任何人。” 许陵光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著他,眼眶还有点发红。 “你是不是……” 是不是猜到了。 “嗯。” 兰涧伸手揉揉他的头,轻声说:“其实我之前就有所猜测,只是证据不太充足,询问你你也避而不谈,便搁置了。” 许陵光想起之前他强行炼丹昏迷、魂魄离体时,兰涧確实试探过他。 他吸吸鼻子,囁嚅道:“那时候我们还不是很熟。” “生死攸关的大事,怎么能隨便跟人说。” 兰涧嘴角多了一丝笑意,定定看他:“但你现在主动跟我说了。” 许陵光看他一眼,瘪瘪嘴,说:“这不是熟了吗?” 兰涧却忽然话题一转,问:“所以在你的家乡,红绳系在无名指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他话题转进如风,许陵光卡了一下,愣愣望著他。 兰涧同他对视,不闪不避。 许陵光脸颊一点一点烧红,立刻就怂了。 別开眼睛错开兰涧的目光,许陵光咕噥道:“今天事情有点多,我需要消化一下,你等我想想,下次再跟你说。” 第391章 「你的家乡听上去很美好,那你……还想回去吗?」 兰涧有点不甘心,他直觉许陵光要说的答案很重要,但是许陵光今日能向他坦诚自己的来歷,已经十分不容易,兰涧虽然有些心急知道答案,但还是按捺下来,温声说:“好,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 许陵光见他没有再继续追问,好歹悄悄鬆了一口气。 他捧起放在窗台上的醒酒汤小口轻抿,其实心里乱糟糟得很。 一会儿在为兰涧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自己的来歷而高兴,一会儿又苦恼他怎么还惦记著红绳的事,暗暗琢磨著该挑个什么样的时机告诉他呢? 一旁的兰涧就见许陵光脸上表情丰富得很,一会儿眉飞色舞看上去很高兴,一会儿眉头又皱起来像是在发愁,情绪比三月的天变得还快。 兰涧盯著他看了一会儿,见许陵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已经忘了旁边还有人,忍不住出声彰显存在感:“可以跟我说说你的家乡吗?” 许陵光回过神,歪著脑袋想了一会儿,懨懨说:“我的家乡啊?科技非常发达,高楼大厦隨处可见,是个跟这里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见兰涧微微拧著眉头,似乎不明白科技发达和高楼大厦是什么意思,许陵光连比带画地试图让他明白:“我们那里的能源体系和这里完全不一样,没有灵气,大家都是普通人,不能修行,所以也不能上天入地移山倒海,普通人最长的寿命也就活到一百多岁。” “但我们会製造工具,依靠各种自然能源发展科技,就类似炼器师炼器一样,普通人一样可以日行千里,不过速度肯定没有你这样修为高深的修士快,但对普通人而言,已经非常便利。也有非常厉害的武器,不过我是没有亲眼见过威力,也不知道和修士的术法哪个更厉害……” 兰涧慢慢理解他的话,第一次接触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难免有些惊奇:“完全无法修行的普通人,寿命还不够悠长,却能靠著一代一代累积,达到几乎与修士齐平的水平,已经十分厉害。” 甚至他觉得,其实这些普通人要更厉害一些。 而且从许陵光的描述中,依稀可以想像出来,在他的家乡,想必是没有什么战爭和爭斗,否则普通人不可能生活如此安逸便利, 就像商阳大陆一样,一旦妖族和人族爆发战爭,最先受苦的肯定是实力低微的普通人族和孱弱小妖。 兰涧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目光笼罩著许陵光,喉结微微滚动,十分艰难地问出了埋在心底的问题:“你的家乡听上去很美好,那你……还想回去吗?” 这个问题把许陵光也问住了,他微微歪著头,露出思索之色,表情有些茫然:“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以为自己不可能再回去了,也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刚刚穿过来的时候,许陵光肯定是心心念念想著回去。 毕竟现代世界996再辛苦,至少还能安安稳稳地活著,也不用担心隨时隨地有人追杀自己,生了病也能去医院治,还有医保能报销。 不像穿过来之后,每天都在担心会不会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人要追杀自己,还穷的欠了一屁.股债,连救命的丹药都买不起。 但那都是之前了,遇见兰涧之后,许陵光已经很久没有再为生存问题担心。 有兰涧这个金大.腿,没有人再敢追杀他。 他学会了炼丹,丹术还不错,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挣很多的灵石,已经完全不用担心钱不够。 更別说他还实现了猫狗双全的愿望。 现在一堆毛茸茸的小崽子可以隨时供他抱在怀里揉搓,不像在现代世界,他自己已经活得很艰难了,哪里还有能力再去养活小猫小狗,只能每天下班之后云吸一下別人家的小崽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从奶奶去世之后,许陵光其实可以说没有亲人了。 父母都各自再婚组建了新的家庭,逢年过节时他偶尔登门拜访,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像个不受欢迎的客人,久而久之也就减少了和父母的联繫。 甚至许陵光都不知道自己穿过来这么久,父母有没有发现他失踪了。 想到这些许陵光就有点发蔫,无精打采地说:“既来之则安之,我都已经习惯这里了,也没有想那么长远的事情。” 说完又眼睛亮亮地看著兰涧,摸摸旁边的小崽:“而且这里有你和小崽们陪我,我真要是回去了,又要做个孤家寡人。” 他肯定会捨不得。 听他这么说,兰涧心里隱隱约约的不安多少平復了一些,他轻轻“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为自己加重砝码:“这里可能很多地方比不上你的家乡,但我认识不少厉害的炼器师,你若是缺什么,让炼器师集思广益,总能想办法给你做出来。” 许陵光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说:“现在就挺好的,我什么都不缺啊。” 兰涧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想著日后还得多招揽一些炼器师以备不时之需才好。 怀揣著的最大秘密终於有人能一起分担,尤其是这个人强大而靠谱,还能够理解他,许陵光感觉整个人都轻鬆了许多。 心情一好,许陵光不知不觉,就又多喝了许多酒。 兰涧只是出去了一会儿,许陵光已经醉醺醺抱著酒壶开喝了。 羽融嘴馋,发现许陵光喝醉了酒,就趁机上去討酒喝。 喝醉了的许陵光这时候自然已经將“小崽不能喝酒”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去,羽绒过来討酒,他就一只手將小崽拎起来放在膝盖上,拿了个小杯,倒了满满一杯递给幼崽:“喏。” 第392章 「主人煮醒酒汤?亲自煮?」 羽融连忙用两只前爪捧住。 杯子装得太满,他生怕將酒洒出去,赶紧伸出舌头舔了一大口,结果大人们喝的酒並不如幼崽喝的果子酒那样清甜可口,带著满满的辛辣感。 羽融只是舔了一口,整张脸就都皱起来,不停地哈气。 其他小崽在旁边好奇地看著,暮云探头探脑也很想尝一口,但看见羽融的反应又有些犹豫,询问道:“好喝吗?” 羽融被辣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但看见其他小崽都一副好奇的样子,於是坏心眼地忍住了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珠,装作一副非常大方的样子將酒杯递过去:“好喝的,你们尝尝。” 暮云还没上过自己人的当,完全没想到羽融这大胖崽子也长了坏心眼子,一听羽融也说好喝,连忙凑过去吸溜了一大口。 结果辛辣的酒液入嘴,他被辣得瞪大的眼睛,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愤怒用泪眼汪汪地瞪著羽融。 羽融摇头晃脑地问他:“好不好喝?” 暮云看看羽融,再看看其他小崽,艰难將嘴里的酒液咽下去,用非常夸张的表情说:“好喝!” 连暮云也这么说了,其他小崽顿时更加信以为真,妘风也踮著爪爪凑上去矜持地抿了一小口。 也幸好她一向讲究,因而酒液虽然有些辛辣,但还算承受得住。 妘风用力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对上羽融和暮云心照不宣的眼神,犹豫犹豫,还是推了岁春一把:“你也尝尝。” 结果岁春根本不上当,他在公羊家的时候偷偷喝过公羊有疾的酒,那酒又辣又呛,难喝得要死。 岁春大眼珠子呼嚕嚕转,叫鵸鵌:“你去试试。” 鵸鵌早就已经急不可耐,正要探头去喝,却被心急的昭灵踩在脑袋上,抢在了前面。 昭灵个头小,见其他小崽都喝到了,生怕喝完了自己没得喝,忙不迭挤开鵸鵌將脑袋伸进酒杯里豪饮,结果刚喝下去一口,就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他酒量还不好,只是喝了一口就晕乎乎站都站不稳,整个崽晃来晃去倒在地上,两只爪爪直直伸著,还没忘了愤怒地啾啾控诉! 啾啾啾! 啾! 旁边跃跃欲试的小鸡听懂了昭灵的控诉,终於知道这酒难喝得很,顿时就打消了念头,缩回了试探的小爪。 倒是鵸鵌听不懂昭灵的啾啾,不信邪地將头伸进酒杯大喝一口,然后果不其然地被辣到。 他心眼子显然没有小崽们,被辣到之后连忙呸呸吐了出来,尖叫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难喝?!” 旁边的混沌一听立刻尝了一口,然后用万分嫌弃的眼神瞥了这个没见识的乡巴佬一眼:“这可是好酒。” 说完之后鸟喙叼住酒杯,將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於是等兰涧端著灵果回来时,就看见包厢里倒了一地。 许陵光倚在案几上,正在摇晃喝空的酒壶,疑惑地喃喃自语:“怎么没有酒了?酒呢?” 小崽们东倒西歪地围在许陵光身边,一个个摊著肚皮睡得四仰八叉。 哦,还有个正在兴奋的满屋乱飞,正用尖锐的嗓子唱著跑调小曲的鵸鵌。 兰涧:“……” 要是没算错的话,他只是出去了一刻不到的时间。 兰涧目光看向屋子里唯一还没有醉倒的有虞。 少年挺直了腰背,安安静静坐在案几后面,听见兰涧回来的动静,目光幽幽看过来。 兰涧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有虞歪了歪头,像是没有听懂一样,只发出一点迷茫的鼻音。 兰涧仔细打量他,目光缓缓挪到他面前的酒杯上,终於意识到,这也是个醉鬼。 只是醉得不明显而已。 他无奈地捏了捏鼻樑,只得传讯叫了庄顺和林玟过来。 得了信的庄顺和林玟很快赶到,看见满屋子东倒西歪的人和幼崽也是瞪大了眼睛。 兰涧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一副寻常场面的语气吩咐:“把人弄回去。” 庄顺应了一声,就要先去扶许陵光。 结果刚迈出一步,就被林玟用力扯了一下衣袖,庄顺茫然回头看他,眼神询问:你干嘛? 林玟给他使眼色:你有没有眼色? 庄顺回了个茫然的眼神。 林玟:“……” 他从前还觉得自己和庄顺势均力敌不分伯仲,但现在看来,他觉得自己对庄顺的智商实在有些高估 了。 这人怎么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千金楼的管事该让给他。 林玟比口型说:“你不是想知道上一次为何主人突然赏我吗?多学著点吧。” 说完之后林玟上一手一个抱起醉呼呼的小崽,又回头指挥庄顺:“过来搭把手,先把小崽子们抱上马车,別著凉了。” 庄顺下意识按照他的话照做。 等两人把小崽们抱上马车安置好,又把喝醉了但格外安静乖巧的有虞也扶上车,林玟弓著腰看向屋子里唯二的两个人,恭恭敬敬问道:“主人和许公子是在此留宿,还是一道回去?” 庄顺觉得他这话问得莫名的奇妙,不由怪异看他一眼。 林玟回了个你懂什么的眼神。 兰涧还当真认真想了想,最后觉得此处没有家中舒服,便决定还是回去休息,这样明日许陵光可以多休息一会儿再起床。 “回吧。” 林玟应是,然后用了些力道把还杵著没打算走的庄顺给强行拉走了。 庄顺被他拉得踉踉蹌蹌,等出了包厢之后就甩袖挣开他:“你到底在做什么?许公子醉成那样?主人又好洁,咱们不留下搭把手?” 林玟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主人好洁不假,但你什么时候见他嫌弃过许公子?” 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庄顺迟疑:“但是……” 林玟揣著袖子老神在在的候在马车边上,等著里头的人出来:“你先前不是一直好奇,为何主人突然单独赏赐我吗?” “那是因为主人要给许公子煮醒酒汤,我在旁边协助了一二。” 庄顺:“???” “煮醒酒汤?” 庄顺的表情就跟听了个恐怖故事一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主人煮醒酒汤?亲自煮?” 林玟:“嗯哼。” 庄顺在原地团团转圈:“这这这这这……” 林玟眼睛尖,隔著老远就瞅见自家主人怀里抱著个人缓步出来,连忙拽了还在震惊的庄顺一把:“別这了,主人出来了,你且看著。” 庄顺连忙收敛了心绪站在他身旁,二人恭敬地弯著腰。 等兰涧小心翼翼地抱著怀里的人上了马车之后,庄顺才直起腰来,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整个鸡蛋。 他看看马车又看看林玟,又看看马车。 脸上惊恐茫然不可置信交错,看上去很是精彩。 林玟跳上车辕,催促道:“走了。” 庄顺这才訥訥跳上车,和他一起驾著马车回千金楼去。 第393章 那你睡眠质量还挺好的呢。 马车停在渡星楼下。 这一次不用林玟特意提点,庄顺也明白了什么,变得乖觉许多。 两人一道將有虞和小崽们送上二楼的房间安置好,然后也没敢多看兰涧和许陵光,牵著马车赶紧告辞。 出了渡星楼的范围,庄顺才深吸一口气,小声地比比划划:“主人和许丹师,他们真的……” 他没敢把话说全,生怕被主人发现自己偷偷跟林玟议论他的私事。 林玟点头,又扫了他一眼,扬著下巴说:“你不是总疑惑为何自己找不到道侣吗?原因就在这呢。” 他同情地拍了拍庄顺的肩膀,道:“內子还在家里等我,我先走一步,你且好好反省反省。” 庄顺:“……” 玛德,好气啊。 庄顺和林玟离开之后,兰涧抱著许陵光上了二楼。 许陵光醉得厉害,一开始还算安静,被他抱著也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像幼崽一样蜷著手脚依在他怀里。 这样的许陵光十分少见,在马车上时兰涧都没捨得將人放下来,一直紧紧抱在怀里,还亲手给他餵了一杯茶水。 许是茶水解了些酒劲儿,回了渡星楼之后许陵光清醒了一些,却也没有完全清醒。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被兰涧抱在怀里,攀著兰涧的肩膀迷迷糊糊地四处打量,含糊著咕噥:“怎么回来了?我还没喝够。” 说完之后就要挣脱兰涧的怀抱,下去找酒喝。 兰涧难得有些无奈,这还是许陵光第一次喝得这么醉。 他將人抱紧了一些,不让他挣脱,语气轻柔地哄道:“回房间之后再喝。” 许陵光信以为真,果真老实了一点,但很快他又挣动起来,觉得靠在兰涧怀里怎么都不舒服,嚷嚷著要下去自己走。 他醉得人都站不稳了,兰涧怎么可能放他下地。 只能一边哄著他,一边加快了脚步將人抱回房间,放在床上。 躺在了床上,许陵光终於舒服了一点,他摊开四肢,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人。 但越是用力,眼前反而更加模糊,还附带一阵头晕目眩。 许陵光连忙闭上眼睛,哼哼道:“头好晕啊。”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兰涧站在床边,熟练將许陵光的外袍和鞋袜脱掉,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並不热,估计是酒劲上来了才头晕。 就轻轻给他揉了揉太阳穴,帮他缓解头晕。 他的手指冰凉,力道也十分舒缓,许陵光晕乎乎间只觉得舒服,就本能抱住他的手,將脸整个贴上去蹭了蹭,喉间发出舒適的轻哼声。 兰涧身体一僵,下意识想要將手抽回来,但待要动时又犹豫了。 就这么僵持的功夫,许陵光已经將他的手枕在了脸下当作枕头,左脸贴完右脸贴。 兰涧默默感受著掌心传来的细腻触感,犹豫再三之后,还是捨不得离开,索性宽了外袍,就在榻边坐下来,任由许陵光抱著自己的手轻蹭。 等许陵光睡著了他再走好了。 这么想著,兰涧帮许陵光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好,就心安理得地在他旁边躺下了。 喝醉酒的人体温偏高,也怕热。而体温偏低的兰涧这个时候简直就是上好的人体冰块。 许陵光一开始还只是抱著兰涧的手当枕头,睡著睡著,整个人就像八爪鱼一样整个人缠上去,脸也埋在了兰涧胸口。 其实他平时的睡姿还算文静,但无奈现在喝醉了酒,下意识就喜欢往凉快的地方贴。 而充当人体冰块的兰涧更是有意无意地放纵这样的亲近,於是许陵光半夜渴醒,想要起床找水喝的时候,就十分惊悚的发现,自己跟人紧紧抱在一起。 手底下是触感温凉、肌理分明的肌肉。 许陵光嚇得国骂都出来了,整个人弹跳而起—— 然后没能起来。 搂在腰间的手臂太紧,许陵光整个人被紧紧禁錮住,根本动弹不得,反而是挣扎之下,两人衣襟愈发散开,皮肤紧紧贴在一起。 “……” 许陵光晕头转向,费劲地想这到底是怎么个事。 结果喝醉酒后的脑子不灵光,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只觉得嗓子咳得快要冒烟,某些不可言喻的地方也要有反应,赶紧用力推了推抱住自己的人。 大声叫他:“兰涧?兰涧?!” “怎么了?” 兰涧悠悠醒来,声音还带著浓郁的鼻音。 许陵光莫名心虚地弓起腰,推了他如同铁箍的手臂一把,声音沙哑道:“我口渴了要去喝水。” 紧紧禁錮在腰间的手臂终於鬆开。 许陵光成功弹跳而起,衝到桌面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凉茶,咕嘟嘟灌下肚去。 凉茶很好地缓解了喉咙间的焦渴感,许陵光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感觉脑子总算清醒了一些,没有那种一摇脑仁都在跟著晃的眩晕感了。 他没敢再回床上去,磨磨蹭蹭在桌边坐下,侧对著床上的人,眼睛前后左右地乱瞟:“我好像喝多了酒,辛苦你照顾我了。” 兰涧坐起身来,没有动弹的意思,目光落在他身上,说:“不辛苦。” 许陵光没话往下接了,他很想解释解释刚醒来时两个人过於曖.昧的姿势,但兰涧的神態看上去並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刻意提起来,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最后哼哧半天,小声咕噥道:“其实你不用管我的,我喝酒了睡相不好,你肯定没睡好吧?” 刚开始兰涧確实睡得不太好。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乘黄,心上人就趴在怀里,还跟自己四肢纠缠,换谁能睡好? 后来他忍不住大著胆子搂住了许陵光的腰,一遍遍在心里诵读清心咒,这才勉勉强强地压制了身体的躁动,小睡了一会儿。 许陵光醒来的时候他其实也跟著醒了,只是贪恋这样的亲密,还假装睡著没有动弹。 不过这些肯定不能告诉许陵光,兰涧回忆起两人的亲密,耳尖热了热,低声说:“没有,我睡得很好。” 许陵光又没话接了,乾巴巴地说:“是吗。” 那你睡眠质量还挺好的呢。 第394章 「你这是去干嘛?沐浴吗?」 喝了水之后,许陵光就睡不著了。 但兰涧还坐在他床上,完全没有要离开了自觉,许陵光一回想起刚才两人肌肤相贴的触感,脸颊连著耳朵就开始发红髮烫。 幸好现在是晚上,屋子里光线並不明亮,许陵光还可以借著昏暗的光线遮掩一二。 但他也实在是没有勇气再跟兰涧同床共枕,於是他夸张地闻了闻自己身上,自言自语地说:“浑身都是酒味儿,我去泡个澡。” 说完也不理会兰涧了,自顾自往浴室去洗澡。 兰涧还在房间里,许陵光自然是能多磨蹭就有多磨蹭。 他舒舒服服地泡了半个小时热水澡,又磨蹭半个小时把湿漉漉的头髮烘乾,然后才裹著单薄的寢衣,鬼鬼祟祟地回了房间。 他有点担心兰涧还在,在门口探头探脑不敢进去,正在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结果猛不丁兰涧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嚇了许陵光一大跳:“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许陵光嚇得整个人都往上蹦了一下,惊悚回头瞪著兰涧,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怎么不在房间里?” 兰涧原本还以为他不想跟自己共处一室才刻意避开,现在听他的话,仿佛更希望自己在房间里一样,心情不由雀跃起来,眼睛里含了笑,声音也变得更加轻柔:“我去给你煮醒酒汤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不需要林玟帮忙,他也很顺利地煮好了醒酒汤。 许陵光的目光转移到他手里的醒酒汤上。 顺带地自然又看见了他指间缠绕的红绳,整个人顿时像被烫著了一样急急忙忙挪开目光,盯著脚底小声说:“酒劲已经过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兰涧却是说:“你之前还在说头疼,你喝一些,剩下的留著给小崽们,他们晚上也喝了酒,说不定会头晕。” 提起小崽们,许陵光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脸上的红霞顿时烧得更艷了一些。 他没有什么底气的囁嚅道:“我不该给他们喝酒。” 兰涧说:“喝过这一次,他们就长记性了,下回应该就不敢再惦记。” 许陵光“嗯”了声,朝小崽们的房间张望了一眼:“他们还在睡吗?” 兰涧点头:“你先喝一碗,剩下的放著,等小崽醒了再让他们喝。” 许陵光“哦”了声,接过他手里的小碗率先进门。兰涧端著一大碗醒酒汤跟在后面进来,將醒酒汤放在了桌子上。 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就差不多要告辞了,毕竟许陵光酒已经醒了,不再需要他照顾。 但兰涧想起片刻之前两人的亲密,眷恋著不捨得离开,就磨磨蹭蹭地站在桌边,搜肠刮肚地找话题:“喝完醒酒汤之后早些睡,明日不用那么早起。” “嗯,我知道的。” 许陵光端著小碗慢吞吞地喝,眼皮往上撩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垂下去。 屋子里的空气莫名变得黏稠起来,许陵光觉得脸颊的热度又开始攀升。 兰涧还在说话:“明日就是斗丹大会最后一天,之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许陵光哪有什么打算,他现在脑子跟浆糊似的,什么都没办法思考,只能含含糊糊地摇头:“还没有想好,我要去万灵药圃,你也答应了符堂主要帮她护法,我们得多在扶风城待一阵吧?” 兰涧“嗯”了声,之后就再无话可说。 磨蹭了又磨蹭,兰涧不得不告辞,他抿了下唇,低声说:“你早些休息,我先回房了。” 许陵光抬起眼看他:“嗯。” 兰涧转身往外走,许陵光看著他的背影险些就要开口,但思来想去却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又悻悻地闭上了嘴。 兰涧离开,体贴地为许陵光带上了房门。 將最后小半碗醒酒汤喝完,许陵光漱了口上.床,躺下去的时候才想起来这半边床是兰涧刚刚睡过的,他顿时受惊地弹坐起来,感觉浑身都不对劲。 旁边挪了挪重新躺下去,许陵光翻来覆去睡不著。 总觉得旁边似乎还有个人,兰涧留下来的气息存在感强得可怕。 许陵光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之前又不是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觉,现在有什么好翻来覆去睡不著的! 他强行命令自己闭上眼睛,不许再胡思乱想。 赶紧睡觉! 后半夜许陵光,睡得不太踏实,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梦,等醒来的时候,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蔫噠噠坐起身,精神有些萎靡。 外面的日光照射进来,他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看,看太阳的位置差不多已经快要午时了,小崽们还没过来敲门,显然一个个醉得不轻,都还没醒。 许陵光洗漱过后换了身衣裳,先去看看小崽们的情况。 然后就看见了兰涧。 兰涧显然没有注意到他,手里抱著一团衣服往另一头走,看方向是准备去浴室。 许陵光跟他打了个招呼:“兰涧,早啊。” 兰涧身形一僵,回头表情僵硬地看著他:“早。” 许陵光顺便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衣裳,奇怪道:“你这是去干嘛?沐浴吗?” 他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刚睡醒就去洗澡? 这也太讲究了吧。 兰涧模稜两可的“嗯”了一声,然后不等许陵光再开口,就匆匆忙忙往浴室去了。 要是许陵光仔细一些,会发现他背影匆忙,脚步隱约还有一些踉蹌。 第395章 「百里青韵来了,他可是丹皇鎏洙唯一的弟子呢。」 可惜许陵光並没有观察这么仔细,见兰涧走了,他就先去看看小崽们。 小崽们在他的监督下早睡早起,作息一直非常良好,往常这个时候小崽们早就活力满满地来找他了,今天都这个时候了,却还半点动静都没有。 许陵光轻手轻脚地去了小崽的房间,最近小崽们果然都还在呼呼大睡。 喝醉的幼崽们睡姿非常豪放,一个两个挤在一起,你压著我的爪爪,我咬著了你的尾巴,睡成乱七八糟一团。 连许陵光进来了都没有感觉到。 许陵光將独自滚到床底下睡的岁春抱起来放在床尾,又去看看其他小崽。 羽融半个身体被暮云压著,脑袋枕在昭灵身上。 昭灵估计是被他压得难受,过一会儿翅膀就不耐烦地拍两下。 妘风和变回了原形的有虞头挨著头挤在一起睡,小麒麟被两个大崽挤在中间,整个崽都被毛毛淹没,睡著睡著就会打个喷嚏,然后脑袋往外钻钻,再继续睡。 许陵光正准备把她拎出来,就发现她肚皮底下还有个黄色毛茸茸。 將她的前爪扒拉开一看,发现小麒麟整个睡在小鸡身上,把他当成了毛绒垫子。 小鸡睡姿很好,被有虞和妘风一左一右挤得扁扁的,又被小麒麟当作垫子压著睡,也睡得安安稳稳,就是毛毛被蹭得乱七八糟,看上去像个小鸡蛋糕。 许陵光將被压扁的小鸡蛋糕解救出来。 正要將小鸡放到空旷的地方去,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他抬头看去,就见鵸鵌竟然倒吊在房樑上,此时一只眼睛睁著一只眼睛闭著,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没醒,但丝毫不耽误他杀猪一样的鬼嚎声。 不只是许陵光,原本睡得很熟的小仔们也被这穿耳的魔音惊动,迷迷糊糊间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开始四处寻找噪音来源。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將鵸鵌拎下来抖了抖,又捏住他张张合合发出噪音的鸟喙。 被捏住了嘴巴,鵸鵌无法再发出噪音,徒劳地甩甩头后,又继续睡了。 许陵光:“……” 牛逼。 找了个空位放下鵸鵌,许陵光转过头,就看见有虞坐了起来。 小崽显然还有些迷糊,用力甩了甩头,头顶两只毛茸茸的黑色耳朵也跟著一阵甩动,好半晌才清醒过来。 然后就对上了许陵光含笑的目光。 幼崽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的动作都落入了许陵光眼中,不由有些害羞地抖了下耳朵,声音听上去闷声闷气的:“陵光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许陵光顺势揉揉幼崽的耳朵,说:“看你们都还没起来,就过来看看。” 他看著幼崽迟钝地眨眼睛,努力回忆了一番,依稀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好像没有给有虞餵酒才对啊? 他探究地看著有虞,捏捏小崽的耳朵:“你偷偷喝酒?” 有虞羞愧地垂下眼睛。 小崽们爭著去喝陵光哥哥酒杯里的酒的时候,他也很好奇味道,所以就偷偷喝了一些。 小崽们喜欢吃甜的,显然喝不惯大人喝的酒。 但有虞却觉得这酒味道还不错,一开始有些辣,但之后却是醇香。 於是不知不觉就多喝了两杯。 结果没想到酒劲这么大,他都没意识到就喝醉了。 许陵光看著幼崽心虚的表情,哼哼一声,压低了声音道:“这次我就帮你保密,下不为例,背著大人偷偷喝酒可不是好孩子。” 说完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已经长大了,在我和你大哥的监督下,尝一尝味道还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多喝,酒多伤身。” 心虚的幼崽哪里还敢再偷偷喝酒,乖乖“嗯”了声,暗暗庆幸自己现在是原形,有皮毛的遮掩,並看不出脸红。 许陵光放过了满脸都写著心虚的有虞,又去看其他小崽。 小崽们被吵醒之后,很快又接著睡了,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跡象。 今日许陵光还要去金药堂,想了想就跟有虞商量:“我看小崽们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醒,等会儿我还要去金药堂观摩符堂主炼丹,不如今天你们就在家里好好休息。” 有虞也正有点打不起精神,听他这么说就应了下来:“好,陵光哥哥你先去吧,等小崽醒了我会照顾他们。” 许陵光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那我就和你大哥先去了,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传信。” 说著想起兰涧还煮了醒酒汤,又將保存在须弥戒里的醒酒汤拿出来,摆上小碗,嘱咐道:“你记得喝一碗,效果还挺好。小崽们醒了之后让他们也喝一碗。” 交代完之后,许陵光才关上门出去。 他想著兰涧差不多也要从浴室回来了,就去敲门。 兰涧果然已经收拾好,衣著整齐地打开门。 许陵光说:“小崽们还在睡觉,我跟有虞说了,他们今天就在家里休息,不一起去了,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在家里?” “我同你一道去。” 这个问题都不用取捨,兰涧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我们走吧,我们估计要去晚了,不过符堂主亲自炼丹应该是压轴,不错过这个就好了。” 说话间两人上了马车,就往金药堂去。 金药堂今日的人比前两日还要多一些,这一次不光是丹师,连不少武者也都来了。 或是有心想要结交丹师求丹,或是衝著符吉玉亲自炼製丹药的名头来凑热闹。 总而言之,金药堂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因许陵光与兰涧来得迟,符吉玉特意安排迎接的人没有等到人已经回去了,是以二人下了马车之后,就自己往內走去。 两人容貌出眾气度不凡,自然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有不知两人身份的修士们聚在一起,暗中猜测两人的身份。 许陵光这两天被人当猴子一样看多了,已经有了免疫力,忽略掉那些目光跟兰涧一道往里走,准备先去找倪宣跟宫风月等人。 结果还没走两步,人群忽然沸腾起来,外面大门处传来好一阵喧闹动静,许陵光与兰涧前方的路很快就被呼啦啦涌过来的人群给堵死了。 许陵光四处张望:“发生什么事了,忽然这么热闹?” 旁边的武者恰好不认识他,兴奋道:“好像说是百里青韵来了,他可是丹皇鎏洙唯一的弟子呢。” 许陵光眨了下眼,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號。 啊? 第396章 「一介散修竟敢如此囂张,敢跟青王叫板?」 百里青韵是谁? 这个百里青韵如果是鎏洙师父唯一的弟子,那自己又是什么? 许陵光乌溜溜的眼睛里冒出个无数疑惑来,这会儿他也不嫌弃人群拥挤了,拽住兰涧的手就往前冲,想去看看这个抢了自己师父的人是何方神圣。 然后他就看见一艘无比奢华的楼船缓慢地从半空中降落,那楼船之上亭台楼阁俱全,其间又悬掛无数纱幔,隨著楼船缓慢降落,纱幔在风中轻舞,又有两排穿著雪青色纱裙的侍女自楼船上下来。 她们双臂间挽著披帛,素手牵著一卷鲜红织金地毯,落地之后素手一滚,那地毯朝前铺展开来,正在楼船降落的地方铺出一条大道来。 这百里青韵地位看起来很高,地毯铺展开来时,拥挤人群自觉向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只有许陵光和兰涧没意识到还得让路,站在空出来的位置,恰好挡住了往前伸展的地毯。 这时又有一个装扮更为华丽的侍女从楼船上下来,见地毯竟然没有铺好,漂亮的脸上立刻露出怒容来,正准备申飭一番挡路之人,但看见许陵光与兰涧之后,意识到对方气度不凡可能並非普通修士,於是就缓和了语气,客客气气道:“青王驾临,还请二位让出道来。” 虽然语气听上去还算客气,但脸上的傲慢却无论如何藏不住,显然平日里囂张跋扈惯了。 要是平时,许陵光不愿意惹事,让就让了,但是这个百里青韵打著“鎏洙师父唯一弟子”的名號,许陵光想想就心里不舒坦,自然不会给他让。 而且他確实没有听过百里青韵这號人物,只是猜测姓百里,估计是商阳王室的人。 兰涧好歹也与人皇百里商阳齐名,不至於给个不知道来歷的王族让道。 於是许陵光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扬了扬下巴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吧?我们先来的,自然是我们先走,为何要让你们先?” 那侍女是百里青韵身边的侍女长,名唤子苏,外出行走时旁人看在主人百里青韵的面子上,待她也十万分客气。 除了主人之外,她从没被人当面驳斥过。 子苏神色微恼,道:“我见二位气度也算不凡,哪知竟如此不讲道理,既然如此,只能请我家主人来与二位交涉了。” 说完之后她气势汹汹地转身回了楼船上,显然是要去摇人了。 许陵光与兰涧就站在原地,等著她將百里青韵叫出来。 他小声同兰涧咬耳朵:“你认识这个百里青韵吗?”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兰涧摇头:“不认识,不过倒是听说过一二。” “他应该算是人皇的……孙辈?” 兰涧不太確定地说:“商阳王室之中武者居多,丹师甚少,他是第一个成为大宗师的丹师,加上与人皇的关係,受封青王。” “不过他很少在外活动,我对他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此人极其傲慢,而且一直以鎏洙传人自居。” “那鎏洙师父知道吗?” 兰涧想了想:“多半不知道,就算知道,以鎏洙的性子,估计也懒得理会他。” 许陵光想想也是,鎏洙师父对不关心的人和事其实十分冷漠。 不过许陵光可没这么大度,鎏洙师父不在意,他却在意,明明他才是鎏洙师父选中的传人,是正版的。 这个盗版竟然狂到他面前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个人站在空出来的地界窃窃私语,因用了传音,外人並听不见他们议论了什么。 只是好奇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连青王的面子都不给。 有些人是今日刚来的,就算听说过许陵光的大名,也未必认识他。但不少丹师却是被许陵光狠狠“羞辱折磨”了两日,无论如何都忘不掉这张脸。 於是就有人给新来的科普:“那个头矮一些的丹师就是许陵光,这次斗丹大会上得了魁首,听说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之前名声並不显。” “一介散修竟敢如此囂张,敢跟青王叫板?” “咦,站在他旁边的那人是谁?敛气功夫真好,半点气息不露,我竟看不出他的修为。” “瞧那容貌气度,多半不是普通人,这许陵光当真只是散修?我怎么听说他好像也同丹皇鎏洙有些渊源?” “你们都是哪里打听来的消息?我倒是听说他跟千金楼关係匪浅呢,听说斗丹大会之前他就同千金楼主人在天街御道上买炸丸子。” “什么炸丸子?你吃炸丸子吃傻了吧?千金楼主人那样的人物,平时必定是要闭关清修,就算偶尔出关看一看人间烟火,也不至於沦落到去吃路边摊,还炸丸子,编也编个有逻辑一点的行吗?” “不信就算了,这可是我一个铁哥们告诉我的,他跟金药堂的核心弟子有些交情,才得了这些消息。” “我还认识千金楼管事呢,怎么没听说过……” “就是,而且不是说千金楼主人一头银髮,容貌妖异,肖似妖族?我看许陵光旁边这人虽然容貌极盛,但也没有那么夸张。而且如果真是千金楼主人,金药堂能不派人来迎,敢就这么把人晾在门口?” “……” 就在围观眾人吵吵嚷嚷的时候,楼船上的人终於千呼万唤地露面了。 一阵浓郁的药草香拂过,穿著一身青衣的男子撑著一把青伞踱步而来,他面容清雋,身形清瘦如鹤,肤色尤为苍白,自楼船的台阶缓步而下时,衣袂飘飞仿佛下一刻就要登仙而去。 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落后他一步,走在他斜后方。 再往后则是手捧各式各样用具的侍女。 当百里青韵的双足踏上地面之后,便立刻有两名身形劲瘦的男子抬来一顶顶覆轻纱的肩舆候在一旁。 隨行的侍女则动作迅速又优雅地放置好桌椅茶具等,摆开了阵仗。 而眾星捧月一般的百里青韵看也不看那些侍女一眼,在摆好的玉椅上坐下,优哉游哉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方才慢悠悠道:“拦路者何人?报上名来。” 第397章 「这人比你还会摆排场。」 开口的时候,百里青韵的目光甚至高傲地不屑扫一眼许陵光和兰涧。 许陵光都看笑了,对兰涧吐槽道:“这人比你还会摆排场。” 第一次在青羽城遇见兰涧的时候,他以为十六匹灵马拉的马车已经足够奢华,但现在看见百里青韵的阵仗,才知道兰涧已经非常低调了。 兰涧侧脸看他:“你想要吗?” 许陵光生怕他真弄一艘楼船来,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想要。” 兰涧“哦”了声,为错失了一个送心上人礼物的机会而感到遗憾。 问话后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百里青韵多少有些被挑衅的不悦,终於紆尊降贵地朝许陵光看过去—— 他目光在兰涧身上顿了一下,接著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影响一般,无意识略过了气场更强的兰涧,转向许陵光,十分轻蔑地上下打量了许陵光一番,嗤笑道:“一个玄级丹师,也敢来拦本王的路。” 许陵光撇了撇嘴,装逼遭雷劈。 这人不客气,许陵光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无视了他的问题,直接问道:“听说你自称是鎏洙师父的传人?” 百里青韵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质问,他既感到冒犯和不快,同时也觉得滑稽可笑。 因而竟然忽略了许陵光提到鎏洙时的称呼。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是什么身份?竟然也敢如此质问於本王?” 百里青韵虽然极少露面,但却並不是修身养性去了,外人只知他性情高傲,瞧谁都是一副看不上眼的样子,却不知他其实气量狭小,睚眥必报。 接连被一个无名小卒当眾衝撞,百里青韵的耐心已经告罄。 他不动声色地將神识放出去,试图以强大的神识直接碾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丹师,让他先吃点教训。 当然,他不会立刻杀死他,死了凡事也就一了百了了,只有活著,才能谨记並且懺悔自己曾经做过的蠢事。 然而他放出去的神识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没了回音。 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依旧身姿笔直地杵在百里青韵的视野当中,微微扬起下巴朗声说:“我是鎏洙师父的亲传弟子,从未听说过师父在外面还有別的弟子,今日突然听闻,自然要来问问你。” “你若称自己是鎏洙师父的弟子,可有何凭证?” 百里青韵自然是没有的。 他少年时有幸跟在丹皇鎏洙身边一段时日,对鎏洙十分仰慕。 外人只知丹皇鎏洙实力强大,是古往今来最为强大的丹师,却不知道她除了非凡的丹术之外,还有比丹术更为出眾的容貌气度。 百里青韵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觉得目眩神迷。 偏偏鎏洙寡言少语,如同生长在雪山之巔的莲一般,满身孤傲孑然,叫人想扒开那一层一层紧闭的莲瓣,瞧一瞧里面的莲心是不是也是冰雪雕就。 自此,鎏洙成了百里青韵心中消除不去的一抹执念。 跟在鎏洙身边那段时日,百里青韵使尽了浑身解数討好她,却没有得到一个多余的眼神。 鎏洙的目光从未在他身上停留过。 但她越是冷傲难以接近,百里青韵也越是沉迷。 他想著若无法打动鎏洙的心,那能成为她唯一的徒弟,也算是慰藉。 可即便是这个微末的愿望,他都请了人皇出面,也仍然没有实现。 鎏洙来去隨心,来时静悄,去时也无声。 就这么销声匿跡了无踪跡,叫百里青韵想要寻她也无从下手,只能守在扶风城,日復一日地盼著她有朝一日还会回来。 鎏洙没有回来。 倒是百里青韵的执念成了魔。 他身边伺候的所有人都知道,“丹皇鎏洙”是禁词。 一旦提了,这位必定要发一场疯。 唯一能叫他感到安慰一些的就是丹皇鎏洙从未收过徒弟。 而百里青韵好歹跟在丹皇身边修习过一段时日,也算得上半个弟子。 身边的人为了討好他,这半个弟子说著说著,也就变成了丹皇唯一的弟子。 说的人和听的人,时间长了,连自己都信了。 眼下许陵光忽然跳出来,不仅赤.裸裸地拆穿了百里青韵自欺欺人的谎言,甚至还说自己才是丹皇鎏洙的亲传弟子。 百里青韵的脸色还没变,他身边的侍从却已经嚇得跪在地上,垂著头大气也不敢喘。 百里青韵倒是没像他们想像中一样生气,反而是玩味地笑了:“哦,你说自己是鎏洙的亲传弟子,又有何证据?” 他一双眼睛明明灭灭,看许陵光时如同看死人一般:“不会是那尊被你偷去的曦日炉吧?” 其实不论许陵光能不能拿出证据来,今日他都不会让对方活著走出这个地方。 他今日之所以会来此地,自然是已经收到了消息。 旁支一个小辈为了討好他,特地送来消息,说昔日丟失的曦日炉出现在了一个散修手中,那散修与千金楼主人颇有渊源,还自称是丹皇鎏洙的亲传弟子。 更还说,丹皇鎏洙在一年多前,陨落在了奉灵城。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百里青韵已经叫人去核实,届时自也会亲自去千金楼求证。 他今日前来,一是为了处理了这个胡言乱语的散修,二是取回失窃的曦日炉。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找上门去,这个小小散修就挑衅到了面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鎏洙的亲传弟子。 百里青韵压抑住了心中泛滥的杀意,等著对方將曦日炉拿出来。 而许陵光早料到对方会反问他,自然有所准备。 既然要打假,那准备肯定要充分,这样才有底气。 原本他是没准备大肆宣扬自己的师承,谁知道好端端竟还有人冒充鎏洙师父的徒弟,那他只能高调一回了。 鎏洙师父给他留下了不少东西,其中自然有证明身份和师承的物件。 许陵光在须弥戒里掏出一块青铜令牌,高举起来晃了晃:“你既然在鎏洙师父身边待过一阵,应该认得这个?” 这青铜腰牌极其古拙,通身没有纹饰,只有一个带著狂乱剑意“鎏”字。 那字跡並非精心篆刻,而是以剑尖隨意写就,连同剑意一道,刻出一个繁复的“鎏”字。 丹皇鎏洙不仅丹术超群,还有一身媲美丹术的剑术。 认识鎏洙的人,自然也识得出她的剑意。 第398章 关门,放兰涧 鎏洙的剑意,百里青韵自然不会陌生。 感受到熟悉又陌生的剑意,百里青云震惊地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盯著许陵光手中的令牌,咬牙切齿地问:“你从何处得到此物?” 他不会认错,这令牌分明是鎏洙常常掛在腰间的那一枚。 鎏洙不喜繁复,大多时候都穿方便行动的劲装,腰间也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掛满了玉佩荷包等饰物,她腰间常年只掛著一枚令牌。 百里青韵还曾问过这枚令牌有何用处,鎏洙当时正在忙其他的事情,隨口答说是家中的钥匙。 当时百里青韵好奇她家在何处,毕竟丹皇鎏洙来歷成谜,行事也神秘,从未有人知道她家住何处,是否还有亲人等等。 只是百里青韵再继续追问,鎏洙却不再回答,只叫他莫要聒噪。 当时百里青韵瞧著她腰间的令牌,还偷偷摸摸模仿著雕琢了一枚类似的,但是令牌可以形似,上面刻的字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相似。 因为那是鎏洙融入自己的剑意亲笔写就。 而百里青韵自然不可能傻到捧著仿製的令牌去求鎏洙在令牌上刻字。 那枚仿製的令牌早就被他弃之不顾。 而真正的令牌隨著鎏洙离开,百里青韵再也没有见过。 可现在,这枚令牌却出现在了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小散修手里,这叫百里青韵如何不怒火滔天? 尤其是对方竟然还口口声声说这是鎏洙传给他的。 一个百余岁也才玄级的小丹师,何德何能能入鎏洙的眼? 百里青韵不愿意相信,也不会相信,他眼中杀意骤生,身形未动,却有重重幻影陡然张开双手扑向许陵光,直取许陵光的要害,同时去夺他手中的青铜令牌。 许陵光修为虽不如他,但也早就不是刚穿过来只能任人欺凌的小菜鸟了。 他反应极快地收回令牌,立刻就往兰涧身后躲:“兰涧!” 兰涧应声而动,右手袍袖一展將许陵光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同时左手抬起,雪白的蛟龙骨自袖中滑出,握於手中—— 而就在这片刻之间,百里青韵放出来的重重虚影已经到了近前。 这些虚影皆是百里青韵的模样,但却极高极大,如同巨人一般扑过来,带著无与伦比的威势与狂风。 许陵光躲在兰涧身后不曾受到半点影响,但四周围观的普通修士却遭了殃,或是被凛冽的杀意压得惊慌逃窜,或是被捲起的狂风掀翻,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而兰涧护著许陵光於这混乱之中岿然不动,左手轻抬,蛟龙骨直斩而下—— 凛冽的剑意將扑到跟前的重重虚影一分为二。 虚影发出惨烈的嘶吼声,化作飞灰消散在空中。 但兰涧的剑气却未止,以凛冽之势直扑百里青韵,分明是要直接取他性命。 百里青韵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只是他到底不知眼前人身份,应对难免傲慢。 直到兰涧的剑气轻易破开了楼船防护的结界,百里青韵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只是杀人的剑气已至,他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 “王爷小心!” 就在百里青韵硬著头皮准备硬生生这一剑的时候,旁边垂著头的黑衣男子忽然出手,拿出一个蛋壳模样法器,將百里青韵护住了。 兰涧的剑气撞在法器形成的防护罩上,爆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百里青韵狼狈立於法器形成的防护罩中,眼见著防护罩上瞬间蔓延出无数蛛网一般的裂纹,而后化作片片碎屑。 ——这混沌钟,竟只能接下对方一招。 百里青韵神色骇然,惊疑不定地扫视兰涧:“你到底是什么人?” 站在百里青韵阴影之中的黑衣人小心翼翼地看了对方一眼,小声提醒道:“我看对方手中的剑,像是传说中的蛟龙骨。” 蛟龙骨正是千金楼主人的佩剑。 百里青韵定定看了兰涧手中的剑一眼,確实不是凡物,但他还是难以相信一个小小散修竟能让传闻中连人皇面子都不给的千金楼主人现身於此。 他磨了磨牙:“也未必就是他。” 黑衣人、也就是龙宿急得想掐著他脖子大吼,你他.妈脑子有病吧跟你说了还不信! 但他费尽心机结交百里青韵,就是看中对方目下无尘好摆弄。 所谓凡事有利有弊,现在百里青韵明显是轴劲儿上来了,分不清形势,竟然想不要命跟千金楼主人抢人。 龙宿改头换面跟在他身边,可不是为了送死来的。 他正飞快盘算著是自己先逃,还是留下来赌一把大的,要是百里青韵不死,那他之后竟然会取得对方十成十的信任。 百里青韵好歹也是王族,又是大宗师,有钱有势。比他之前结交的那些修二代子弟有实力多了。 而且为了討好百里青韵,龙宿可没少下本钱,现在弃百里青韵而逃,万一百里青韵没有死,那他之前的努力和投入就都白费了。 还会彻底得罪对方,以百里清韵的心胸,以后他估计就无法再用现在的身份在扶风城行走了。 就在龙宿犹豫的当口,金药堂终於来人了—— 门外的动静太过骇人。 金药堂堂主符吉璋、副堂主符吉玉,以及一眾长老弟子浩浩荡荡地出来查看情况,甚至连防护大阵都打开了。 原以为是有人来踢馆,可到了地方一看,却见百里青韵形容狼狈地被一个黑衣男子扶著,身后就是他那出行必备的奢华楼船。 至於百里青韵对面的人—— 符吉玉定睛一看,不由惊讶地出声:“兰楼主,许丹师?” 她的目光在百里青韵和兰涧许陵光之间来来回回扫视,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人,怎么会在自家门前剑拔弩张地打了起来。 感受现场残留的杀意,还不只是小打小闹,分明是生死之战。 “这是出什么事了?” 饶是符吉玉一向长袖善舞,遇见眼前的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百里青韵在听见符吉玉口称“兰楼主”时,就知道最坏的猜测成真了。 眼前这人竟当真是千金楼主人。 第399章 「谁这么不要命?想杀你?」 百里青韵不甘心地磨牙,阴狠地看了躲在兰涧身后的许陵光一眼。 这小子倒是好运气,找了千金楼主人当靠山。 若非如此,他今日无论如何要取他性命。 百里青韵心中转悠著各种念头,虽然不会理会符吉玉——在他眼中,不论是金药堂还是符吉玉,都要仰仗王室鼻息,他堂堂青王,自不必放在眼中。 符吉玉早知百里青韵的性情,勉强压下了不快,又看向许陵光。 好在许陵光脾气好,也愿意卖她这个面子,出声解释道:“我与这位青王不巧遇上,听说他自称是丹皇鎏洙的传人,而我却从未听师父提起还收过其他弟子,自然要当面问一问。” “谁知这位青王自己拿不出证据来,在我拿出了师父的令牌之后,恼羞成怒动了杀心,竟然想在大庭广眾之下杀人夺宝。” 许陵光一边说一边观察眾人的反应,见眾人看向百里青韵的目光果然都敢怒不敢言后,继续道:“我却不知道,原来在这扶风城,王族就可以不顾王法,隨意杀人夺宝,欺凌弱小?!”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害怕的表情,向眾人控诉道:“诸位可都亲眼看见了,要不是有兰楼主在,我这条小命今天已经交代在这里。” 说完之后又往兰涧身后躲了躲,一副被嚇坏了的模样。 眾人:“……” 不是,虽然百里青韵確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也不是什么被欺凌的弱小吧? 都能把千金楼主人当盾牌使了,怎么还要装可怜? 而且要说可怜的话,还是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人可怜。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许陵光有千金楼主人护著,连头髮丝都没乱上一分。 倒是是他们这些可怜的围观群眾,被百里青韵弄出来的动静嚇得四处逃窜躲避,慌乱之中还有不少人受了伤。 他们找谁哭去?! 许陵光才不管眾人诡异的目光,他一副要討个说法的架势看向金药堂眾人:“诸位评评理,这位青王恼羞成怒对我痛下杀手,那我为了自保反击,杀了他也是合理吧?” 金药堂眾人:“……” 修行之人讲究一个因果报应,百里青韵杀人夺宝不成,被反杀也是情理之中。 若此事不是发生在金药堂的山门之前,符吉玉还要给许陵光送一面锦旗,上书“为扶风城除害”。 可惜此事偏偏发生在金药堂的山门之前,百里青韵的身份地位还十分特殊。 那自然就不好放任事態发展了。 符吉璋看了一眼面色不愉的百里青韵,道:“二位若有恩怨未解,可签了生死状再了结,今日既是来我金药堂做客,还请暂时放下恩怨。” 符吉璋性格冷硬,並不似符吉玉那般八面玲瓏,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没有那么好听:“否则便只能请三位一道离开了。” 符吉玉深知姐姐性格,她有心拉拢兰涧与许陵光,虽然不愿意为了一个百里青韵坏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谊,便道:“许丹师,倪宣和宫风月他们已经备了好酒,就差你一个了,你可要先去喝一杯酒压压惊?” 她已经看出这两人之中做主的人是许陵光,便只笑盈盈地看向许陵光。 而许陵光向来吃软不吃硬,他今天是来观摩符吉玉炼丹的,打假只是顺带。现在闹得这么大,百里青韵还想当场杀人夺宝,谁是那个冒牌货大家应该心里都有数了,於是他也不再纠缠。 顺著符吉玉给的台阶下去了:“好,那我先去找倪宣了。” 符吉玉连忙给大徒弟使了个眼色,对方乖觉地上前引路:“二位请跟我来。” 於是眾人就眼睁睁地看著许陵光拉著兰涧,大摇大摆地进了金药堂的门。 百里青韵气得脸色都青了,他从未丟过这么大的脸,却偏偏无法立即討回来,只能硬生生,憋著一口气阴冷地看著符吉玉,冷笑道:“看来金药堂已经选了边站。” 符吉璋皱起眉头,正要反驳,却被符吉玉悄悄拉了一下衣袖。 她果然顿住,就听符吉玉笑盈盈道:“青王这是说哪里话?来者是客,我金药堂对客人一向以礼相待,虽然青王今日贸然前来有些唐突,但若青王愿意登门喝一杯水酒,金药堂也是欢迎的。” 说完之后,她朝旁边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姿势。 百里青韵脸色变幻不定,按照他的性格,早就该拂袖而去,之后再寻机报復回来。 但想到已经进去的许陵光,还有那枚没能夺回来的令牌,他几乎快要咬碎了一口牙,才冷硬道:“那就多谢符堂主款待了。” 之后一拂袖,推开了扶著他的龙宿,率先进了金药堂的大门。 被他推开的龙宿恼恨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只能將火气发泄在那些惶惶不安的侍女头上:“都愣著干什么,还不跟上去!” 两列已经嚇成了鵪鶉的侍女连忙垂著头小步跟上。 一场爭斗就这么平息了,围观的一眾修士见没了热闹看,三三两两互相搀扶著也跟著进去了。 只不过脸上已经没了倒霉的丧气,一个个反而兴高采烈,摩拳擦掌隨时准备再去凑一场热闹。 ——那百里青韵没走,今天肯定太平不了。 今日虽然倒霉受了些小伤,但能瞧见千金楼主人亲自出手,对面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还是百里青韵,那可真是赚大发了。 有机灵的修士已经开始寻摸著自己悄悄摸摸录下来的留影珠可以倒卖多少灵石了。 许陵光和兰涧被引到了內殿。 倪宣和宫风月他们果然都在,只是並没有像符吉玉说的那样在喝酒,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好奇,看见许陵光就重重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你怎么才来?可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倪宣抱怨道:“刚才外面陡然爆发一阵杀气,顷刻之间地动山摇,师父师叔他们带著人出去了,却不许我们跟著一道,可急死我了。” 当事人许陵光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指指自己:“那你就问对人了,那险些被杀了的人是我。” 宫风月吃惊地瞪大的眼睛,看了看站在许陵光身后的人:“谁这么不要命了?想杀你?” 第400章 「陵光兄可真是我辈楷模,各方面都是。」 许陵光便將前因后果简单说与几人听。 “竟然是他,那就难怪了。” 倪宣就是土生土长的扶风城土著,对这位不常出现、但一旦出现总会闹出些事情的青王还算是了解。 他朝许陵光比了个大拇指,幸灾乐祸地说:“这位青王是人皇的孙辈,年纪大辈分高,性情十分倨傲,平日里谁都瞧不上眼,看人那都是用鼻孔看的。” “在扶风城里,修为比他高丹术比他厉害的身份地位不如他,身份地位比他高的又不如他的修为厉害,更没有一个人皇在背后撑腰,这种种叠加,导致谁来了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最后倪宣总结道:“总之你別看他年纪挺大,小辈们都要叫一声老祖宗了,但他脾气可大著,比那些年轻的紈絝子还要难应付。” “我跟著师父左右,也跟这位打过几次交道,我师父已经算是脾气顶顶好的人了吧?结果每次都要被他气得够呛。” “原先我还以为这位怕是要囂张到死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倪宣越说心中越觉畅快,只觉得积压多年的一口恶气终於吐出来了。 只是一想到没能亲眼看见百里青韵吃瘪的模样,不由十分遗憾:“早知道有这么大的热闹看,我无论如何都要偷偷溜出去瞧一眼。” 许陵光没想到倪宣对百里青韵的评价这么差,又听他口口声声不离年纪大,不由感到好奇:“我看他容貌如同青年人一般,完全看不出实际年龄来,他到底多大年纪了?” 倪宣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更加眉飞色舞,他双手抱怀道:“这可就有得说了,你们也知道,虽然修士都有驻顏之术,但那些年纪不小的老祖宗们,並不会刻意將自己维持在太过年轻的模样。一是样貌太年轻了威严不足,镇不住底下人。二则是年纪大了,隨著阅歷增加,面容再年轻,但眼神气质都会逐渐沉淀,过於年轻的样貌反而违和。” “但这位青王却和別人不一样,他明明都一千多岁的人了,说难听一点半截身子都要入土,却偏偏要装成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外面的人都以为他是修为高深驻顏有术,还有不少女修想找他求驻顏之法却从未成功过,但实际上他其实是靠著大量的驻顏丹才能维持现在的模样。” “他炼製驻顏丹需要大量的七叶蜉蝣,只有我们金药堂才供得上,他可是大主顾。” 说到此处,倪宣的声音都压低了一些,小声地说:“其实我还听师父提过一嘴,据说百里青韵的修为已经无法再近一步,寿数眼看著快到了尽头,按理说他的容貌早就该显出颓相了,谁知道他私底下是不是还用了別的法子维持现在的样子。” 其实师父私底下说得还要更详细一些,她猜测百里青韵说不定还用了一些不能见光的禁术。 不过这些都是没有凭据的猜测,就不好冒然同许陵光他们说起了。 许陵光回忆了一下百里青韵的模样,发现倪宣说得確实不错。 百里青韵出现时排场摆得大气势足,导致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排场上,並不会太过仔细地去观察他这个人。 乍一眼看去,只觉得此人相貌十分年轻,松姿鹤骨,气质超凡脱俗。 但是现在仔细回忆起来,许陵光才想起来对方那双眼睛其实十分浑浊,年轻人大多眼神清澈眸光清亮,通常只有年迈之人,眼睛才会变得浑浊不堪。 许陵光有点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在意容貌?” 一般来说在意容貌的女修更多,像百里青韵这样过度注重容貌的男修反而十分少见。 倪宣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几人正说著话呢,就听外面又传来乱鬨鬨说话声以及悠扬的乐声。 倪宣探头往外瞧了一眼,估摸著是宴会要开始了,就道:“我们先出去吧,一边喝酒一边说。” 他朝许陵光挤了挤眼睛:“百里青韵没走,今天说不定还有热闹看。” 宫风月凉凉道:“我们这些外人看热闹也就算了,百里青韵可是在金药堂的地盘上,真闹出乱子,还不得符师叔收拾烂摊子,你在兴奋个什么劲儿?” 倪宣心倒是大得很:“我师父又不是第一次跟他打交道,什么场面没见过,还轮不到我.操心。” 说完就顺手揽住了许陵光的肩膀,要跟他一起去前厅。 结果手刚搭上去,后颈就感到一阵凉颼颼的麻意,倪宣疑惑地左右张望,却正对上兰涧幽幽望过来的目光。 “……” “……” 二人目光短暂相接,倪宣下意识鬆开了揽著许陵光的手。 兰涧定定看他一眼,这才收回目光,自然而然地走到许陵光身侧,跟他並肩前行。 倪宣有点发懵地站在原地,就落后了一步,只能跟宫风月走在一起。 他看了一眼前面两人的背影,悄悄跟宫风月传音:“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位看我的目光里面隱隱有杀气?” 倪宣有点想不明白:“我没有得罪过他吧?” 这个他自然指得是兰涧,只是倪宣担心对方发觉,谨慎地用了代称。 宫风月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在那位面前,不要跟许陵光表现得太过亲密。” 先前倪宣只觉得他胡说八道,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但这会他倒是觉得宫风月说得似乎有些道理,但又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能不耻下问:“为何?” 宫风月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手指点了点倪宣清澈但愚蠢的一双眼睛:“你这两只眼睛是摆设吗?” “你就没觉得这两人太过亲密了一些?” 倪宣认真想了想,赞同道:“是有一点,但这也没有什么吧?他二人不是好友吗?” “我和你也是好友,我们之间不也十分亲近?” 就是太亲近了,宫风月总是想方设法从他的乾坤袋里掏好东西。 宫风月被他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地和他拉开距离,双手抱怀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毫无关係!” 倪宣气愤地瞪著他,正要说什么,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茅塞顿开,结结结巴巴地说:“你的意思是他们……他们两个……那个……?” 他找不到合適的说法,只能比划比划让宫风月自己意会。 宫风月终於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十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你,总算是发现了。” 倪宣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將前方两个人扫了一眼又一眼:“真的假的?我怎么瞧著陵光兄十分坦荡?” 宫风月说:“难道就不兴另一位单相思吗?” 倪宣惊讶地张大了嘴,好半晌才说出话来:“陵光兄可真是我辈楷模,各方面都是。” 炼丹碾压他们就算了,竟然有本事能让千金楼主单相思。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宫风月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不过我瞧著也並不完全是单相思,说不定就只是窗户纸没捅破而已。” 倪宣还在嘖嘖感嘆:“若真是成了,那以后陵光兄的辈分是不是就要往上抬一抬?岂不是要和我师父平辈了?” 他顿时大惊失色:“那我们岂不是成了晚辈?” 宫风月:“……” 第401章 他先前怎么没有发现呢,许陵光的皮相竟然也生得很不错 一行人不慌不忙到了前厅,就见宴会果然已经开始。 金药堂正副两位堂主坐在正前方的主位上,余下的客人们则按照身份地位高低,各自坐在左右两侧的席位,还有些连名字都排不上號的,席位则不在前厅,而是在两侧的偏殿之中。 百里青韵身份贵重,席位自然在前头,就在符吉玉下手的第一席。 而与之相对的是符吉璋下手的第一席。 第一席还空著,再往下的席位都已经坐满了人,在场身份地位能压过百里青韵的也只有兰涧了,那空著的席位,显然是为千金楼主人预留。 一行人刚刚入殿,立刻就有侍女前来引路。 许陵光自然是要跟兰涧坐一席,而倪宣、宫风月他们是小辈,若不跟著长辈的席位,只能坐在靠后的位置。 倪宣不愿意去师父那一席受拘束,跟许陵光分开后,乾脆就跟著宫风月去了后头小辈们的席位落座。 一些人各自落座,接著就有侍女们端著酒菜鱼贯而入,又有数个年轻舞姬披纱执剑轻盈旋入,在殿中舞剑奏乐。 许陵光隨兰涧入座,正好跟百里青韵面对面。 百里青韵目光阴冷地看过来,脸上遍布寒霜。 许陵光则想著倪宣刚才说的八卦,忍不住仔仔细细地將对方打量一遍,小声跟兰涧说:“仔细看看,他確实不年轻了。” 一个人的衰老是藏不住的,尤其是修士寿命將近时,还要面临天人五衰。 原先维持再好的容顏,也会如同开败了儿一般,逐渐腐败凋零。 而百里青韵就是如此。 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秘法维持,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小心包裹在衣袍之中手臂皮肤已经不再饱满紧致,露出来的一双手虽保养得当,但青筋凸出,只剩下薄薄一层皮包裹著嶙峋的骨头,看久了只觉得十分骇人。 兰涧闻言扫了一眼百里青韵,皱著眉头道:“他身上的血气很浓重。” “血气浓重,什么意思?”许陵光没听明白。 兰涧解释道:“他应该是靠著吸食精血才能维持现在的模样。” “吸食精血?这不是邪魔歪道所为,他好歹也是正道修士,又是王族,难道不怕人发现吗?” “百里青韵並非蠢人,我观他身上血气虽然浓郁,但也十分驳杂。猜测他应该是吸食了许多的人精血才造成如此局面。凭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他若是放出话去,定能吸引一大批人自愿献出精血供他吸食。” “既是自愿,又没闹出人命,眾人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许陵光还是觉得不寒而慄,想到对方那一身年轻的皮肉是靠著吸食別人的精血来维持,顿时觉得他看上去也不那么仙风鹤骨了,倒像一只趴在人身上吸血的水蛭一般,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两人交谈时,兰涧刻意用了术法隔绝了外界窥探,对面的百里青韵只知晓二人在谈论自己,却並不能听见具体说了什么。 百里青玉只觉得二人看过来的眼神看的格外令人不舒服,他暗暗磨牙,勉强压抑了不快,看向符吉玉道:“听说这次斗丹大会上出了个黑马?不知道此次可出席了?” 百里青韵不过是隨意找个话题,他一向心高气傲,根本不可能关注一个小小的斗丹大会,不过听下面人匯报时提了一嘴,现下拿出来做话头,自然也就不知道这次夺得魁首的人就是许陵光。 毕竟在他看来,许陵光观骨龄都一百多岁了,如今也不过小小玄级丹师,与传闻之中横空出世天赋异稟的丹师实在相去甚远。 符吉玉听他竟主动提起斗丹大会的魁首,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必定不知道那人就是许陵光,好玄才憋住了笑,目光看向许陵光的位置,笑盈盈地说:“那位魁首,方才青王已经见过了,正是许丹师。” 见百里青韵脸色一僵,符吉玉恍若未觉地继续说道:“许丹师丹术超群,实在是出人意料,只看资质,倒是比我还要强上许多,也难怪丹皇从不收徒,后来却破例收了许丹师为徒。” 她这完全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百里青韵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他手中的茶杯都快要被捏碎了,十分勉强露出个假笑:“副堂主说笑了,一百来岁的玄级丹师,在座的丹师哪位都没有这么差的资质吧?” 符吉玉一听这话就知道百里青韵事先完全没有调查过许陵光。 不知道从哪得了消息就直接登门来找茬了,还是同以往一样高傲自大目中无人,真是活该踢到了铁板。 符吉玉很好地掩饰了眼中的玩味,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只是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百里青韵脸色剧变。 “青王有所不知,先前我与几位丹师也是如此以为,但后来才得知许丹师竟是半途转修的丹道,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多而已。” “一年多的时间就成为了玄级丹师,而且炼製六品丹信手拈来。只说这次比试,许丹师炼製了近二十种六品丹药,几乎每一炉都是满丹上品。捫心自问,我等在这个年纪,就算得了丹皇的传承,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地步。” 听了符吉玉的话,眾人这才知道许陵光竟然是半路转修丹道,而且还只学了短短一年多。 这可比之前许陵光在比试场上一炉接著一炉炼六品丹更让人感到挫败。 厅內顿时议论纷纷,无数道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投向许陵光。 在场的不少年轻丹师原本还跃跃欲试想要超越许陵光,就算无法超越,以他为榜样逼著自己努力一把也不错。 但现在得知他转修丹道才一年多就有此成就,不少年轻丹师只觉道心破碎。 这么恐怖的天赋,这还是人吗? 他们这些从小就苦练丹术的又算什么?算老天爷隨手甩的泥点子吗? 人和人之间怎么可以有这么大的差距,他们就是再努力八辈子也追不上吧!!!! 在场的丹师们反应越是激烈,百里青韵的神色越是难看,他只以为许陵光这个年纪这般修为,不过是靠著千金楼主人撑腰,才能在此占据一席之地。 他倒是万万没有想到,许陵光竟有如此的天赋。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若是这样的天赋,那鎏洙愿意收他为徒確实再合理不过。 虽然符吉玉没有明说,但百里青韵想也知道,这样的天赋,又得到了鎏洙全部的传承,只要不半路陨落,许陵光很可能会是下一个丹皇。 百里青韵顿时换了副神色,认认真真打量了许陵光一番,忽而笑了起来。 他先前怎么没有发现呢,许陵光的皮相竟然也生得很不错。 第402章 「一个世界,只能供养一位气运之子。」 意识到这一点后,百里青韵仔仔细细將许陵光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满意。 坐在他斜后方的龙宿注意到他若有所思的神色,心中忽而一动,也跟著看向许陵光。 他坐在后面,又刻意藉助百里青韵的身影挡出了自己大半身形,看得很是小心隱秘——自从上一次在茫崖莫名其妙吃了大亏之后,他就觉得这个叫许陵光的修士克自己。 从两个人初遇,再到之后的几次遇见,许陵光总是会破坏他的计划,即使有系统这个外掛,他也一样会倒大霉。 一开始他还觉得是系统太不靠谱故意整自己,但是他在扶风城这段时日,靠著系统的帮助在权贵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还搭上了百里青韵这条大船,他又对之前的猜测怀疑起来。 只要不遇到许陵光,系统虽然依旧苛刻抠搜,但还算有用。 龙宿穿越之前也看过不少小说,对小说套路还算熟悉,他不由询问系统:“许陵光真的只是一个普通npc吗?” 之前他就有所怀疑了,只是一直没有证据。 直到这次跟隨百里青韵来了金药堂,从旁人口中听说了许陵光各种光辉事跡,他恍恍惚惚之间都不由觉得:“其实许陵光才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吧?” 身受重伤濒死还能仰臥起坐,之后弃武从丹,短短一年多迅速成了玄级丹师,不仅得了丹皇鎏洙的真传,还有个极少露面的千金楼主人给他撑腰。 上次他按照系统的提示去茫崖完成支线任务,原本是可以捡漏的,结果却被许陵光和千金楼主人抢先一步。 这就算了,他被系统胁迫想去偷两只异兽就跑,结果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发现了,要不是他跑得够快,就不只是断一条手臂那么简单。 死里逃生之后,他躲起来休养了许久,直到反覆確认千金楼主人並没有派出人手缉捕自己之后,才利用系统换了一副面孔和身份重新来过。 他不敢再去想这个诡异的npc和实力难以估量的千金楼楼主人,只努力去完成系统发布各种零碎支线任务,好歹把负数的积分给涨回来了,还搭上了百里青韵。 但结果万万没想到,竟然又撞上了许陵光和千金楼主人。 虽然有系统遮掩,这两人肯定认不出他来,但龙宿有一瞬间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一直在拼命把他和这两人往一起凑一样。 之前隱隱约约的猜测再度被翻出来,让龙宿不由开始怀疑係统所给的信息的真实性——他甚至怀疑係统隱瞒了许多重要的信息。 有关於许陵光这个npc的,还有关於千金楼主人的。 毕竟系统说一半藏一半也不是第一回了,很多信息他不问,系统就不说,嘴里说他是气运之子,但实际自己干得全是白手套的脏活儿累活儿。 虽然他也得到了不少好处,但他怀疑更大的好处,其实都被系统得去了。 毕竟他可不相信这个系统真的是什么天降外掛,就是为了帮他而来的。 龙宿微微眯起眼睛,隱在暗中观察许陵光,他甚至一度怀疑许陵光也跟自己一样是穿越过来的人,因而將前不久系统给的一个奖励道具悄无声息地拿了出来。 ——这个道具可以看破障眼法,看见最真实的模样。 许陵光身上並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也並没有易容的模样,龙宿不信邪地反覆观察,忽而注意到了他指尖的一抹红色。 他目光一顿,很確认刚才许陵光手指上还没有。 他將道具扯掉,果然发现许陵光手指上的红绳没有了。 龙宿的目光缓缓转到了指尖同样有一圈红绳的千金楼主人身上。 这两人指间的红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甚至都戴在无名指的位置。 龙宿死死盯著兰涧无名指上的红绳,眼睛在两人的手上扫来扫去,反覆確认——这確实是一对情侣戒指没错。 来回看了几次之后,他终於確定了某种猜测,浑身的毛孔都在冒寒意,他一字一顿地质问系统:“这个世界,没有戴戒指的习俗吧?” 系统还是要装死,並没有回应。 但是结合之前种种巧合,龙宿却是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许陵光根本不是这里的人,他和我一样!” 龙宿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没没有半点遇见同乡的欣喜亲切,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系统?你再不说了我就不干了!” 系统终於不装死了:“请宿主保持冷静。” “这他.妈要我怎么冷静?许陵光根本不是npc!他和我一样,也是穿越者!” 龙宿咬牙切齿道:“他身上是不是也有个系统?” 龙宿想起以前看过的各种修真小说,道:“你们系统之间也有爭斗?宿主之间需要互相吞噬爭夺气运?”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靠谱,道:“许陵光的系统是不是比你等级高?” 不然没道理每次他遇见许陵光就要吃瘪倒大霉。 系统:“……”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系统终於再次出声了,它的声音是无机质的机械声,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情绪,但龙宿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阴冷:“你很聪明,原本你才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但是出了一些意外,许陵光分走了你的气运。” “而一个世界,只能供养一位气运之子。” 系统的声音逐渐带上了一丝蛊惑,但是沉浸在恐惧和后怕之中的龙宿並没有察觉。 “什么意思?如果我没有成为气运之子,会怎么样?” 系统说:“等你身上的气运被他吸乾,就会和之前几次遇险一样,但我未必还能再帮你死里逃生。” 第403章 「要是我成为气运之子呢?」 龙宿摸了摸自己曾被斩断的那只手臂,那一刻真痛啊,虽然系统帮他修復了身体,但断臂时刻骨铭心的疼痛却牢牢刻在了骨头里,他午夜梦回都会惊醒。 他拼命去做各种各样的支线任务,也是因为不想再被系统逼迫去完成难度很大的主线任务。 龙宿用力吞咽了一下,咬牙道:“要是我成为气运之子呢?” 系统声音带了些笑意:“你本来就是这个世界原定的气运之子,你成为气运之子,一切就都会回归正轨。” “那我要怎么做?” 系统声音又恢復了无机质的冷漠:“自然是杀了他,之前被他分走的气运也都会回流,之后你只要顺利完成任务,就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成为新的人皇。” 龙宿不由又看了对面的两人一眼,恰好千金楼主人也看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匯,龙宿顿时犹如触电一样移开了目光:“有个千金楼主人在,我不可能杀他。上一次我都没来得及动手就断了一臂,你又不是不知道!” 系统道:“这就需要宿主自己想办法了,必要的时刻我会向上申请,为宿主提供帮助。” 龙宿心里把这个傻.逼系统骂了一百遍:“我知道了。” 他看向目光隱隱透露不正常兴奋的百里青韵。 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气运之子,他要成为新的人皇,那死的人自然就只能是许陵光了。 龙宿微微靠近百里青韵,传音道:“殿下,之前你要我寻的那一味秘药,我已经寻到了。” 百里青韵某人回头看他,目光渗人得很。 龙宿被他阴沉沉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好悬才稳住了没有露出破绽来:“殿下?” 百里青韵露出一个笑容,又侧脸看了许陵光的方向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重重地拍了拍龙宿的肩膀说:“好,好得很。什么时候可以送过来?” 这秘药自然是从系统那里换来的,原本他打算用这个吊著百里青韵一阵子,但现在他却有些迫不及待了。 单凭他自己的力量,想要在千金楼主人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太不现实,而且他也真的有点害怕许陵光诡异的运气,所以思来想去,不如借刀杀人。 毕竟百里青韵的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他不好好利用这把刀,都对不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和付出。 . 许陵光正和兰涧小声说著话呢,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麻,像被某种阴冷的信息缠上了一样。 许陵光搓了搓胳膊,放下酒杯疑惑地左右张望。 “怎么了?”兰涧见他像是在寻找什么,疑惑地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 许陵光摇摇头说:“就是感觉浑身发毛。” 看向屋角放著的冰鉴,冰鉴正往四周散发著冷气,他皱眉咕噥道:“可能是冷气太足了吧。” 好在之后那种发毛的感觉没有再出现过,许陵光就放到了一边了。 恰好宴至中途,这时候有侍女抬著一顶华丽的丹炉上来,而同时歌舞也缓缓退了下去,许陵光猜测是符吉玉要开始炼丹了,於是注意力很快转移,落在了抬上来的丹炉上去。 果然到了符吉玉当场炼製丹药的环节。 那巨大的丹炉被抬上了殿中搭起来的一处台子上,之后符吉玉就端著酒杯站起来,笑道:“诸位赏脸赴宴,我也不浪费时间了,今日一是为演示丹术,与诸位同道切磋,二则是感谢诸位远道而来赴宴,因而今日炼製的所有丹药,都会现场拍卖。” 此话一出,许多武者就都沸腾了。 他们不通丹术,千里迢迢赶过来参加这一次的斗丹大会,可不就是赌这一把。 符吉玉可是大宗师,金药堂本身又有经营丹药铺子,她炼製的丹药通常是不会流落到外面的,大多时候刚一炼出来,就已经被各路人马预订完了。 一些没有门路的修士,就算手里有大笔的灵石,也买不到大宗师炼製的丹药。 但今日却不一样,既然现场拍卖,那自然是价高者得。 不过瞬间,整个殿中的气氛就热闹起来,所有人都在议论符吉玉今日会炼製哪些丹药,彼此之间爭得唾沫横飞。 武者们兴奋,丹师们只会更加兴奋。 毕竟一些小门小派可没有大宗师坐镇,这些丹师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亲眼目睹一位大宗师炼丹。 但现在符吉玉却如此不藏私,竟果然取来了丹炉,毫无遮掩地准备炼丹。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热切了起来。 就连许陵光也不例外,他难掩兴奋地兰涧说:“我其实也很好奇符堂主如何炼丹,听说越是厉害的丹师,炼丹时越是私密,因为许多炼丹的手法以及小癖好不愿为人所知。” 兰涧见他兴奋得脸色发红,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先喝些水。” 许陵光也觉得自己有些太激动了,他接过茶水仰头喝下,放下杯子时不好意思地朝兰涧笑了一下:“我有点太兴奋了。” 兰涧注视著他,想的却是之前自己答应给符吉玉护法果然是正確的。 眼下这么多人观摩,符吉玉就算不藏私,也不会真掏出家底来。但等她炼製九劫炁元丹时,可就没有余力藏私,不一定会竭尽全力。 兰涧注视著许陵光,提醒他:“今日也就隨便看看,等此间事了,我为符吉玉护法之时,看得应该更清楚一些。” 许陵光一想也是,果然顿时冷静了许多。 只是想到这都是託了兰涧的福,不如朝他露出个更大的笑容来。 见他笑了,兰涧不由也跟著浅浅勾了一下唇。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却不知道全都落在了后面的倪宣和宫风月眼中。 倪宣之前虽然嘴上说著佩服,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因此和宫风月坐在了后面的席位上之后,他一直有意无意地留意著许陵光的方向。 一开始这二人还好,只是头挨著头说一些旁人听不见的悄悄话,看著也就是比寻常人更亲近一些。 但是观察的时间长了之后,不知道是宫风月的话给了他暗示,还是这两人確实跟旁人不同,倪宣总觉得这二人之间,似乎隱隱约约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氛围。 尤其是现在这会儿,殿內的修士们都在期待师父接下来的炼製丹药,但只有许陵光和兰涧你看著我笑一下,我看著你笑一下,眼睛里竟完全看不见其他人。 第404章 「快来人,殿下受伤了。」 倪宣盯著看了好一会儿,发现这两人就没有一个人察觉自己的目光时,不由跟旁边的宫风月说:“我的敛气功夫竟如此好了?” 宫风月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酒,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可以去陵光兄喝酒试试。” 保准那目光能化成刀,黏在倪宣身上,当场把人戳成筛子。 倪宣嘖了一声,说:“我又不傻。” 宫风月说:“之前怎么没见你有眼色一些?我看你是已经忘了自己明日就要启程去洞天福地。” 倪宣一噎,忽然又反应过来,紧盯著宫风月:“你这话什么意思?” 宫风月笑眯眯摇了摇扇子:“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倪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那位好歹也是、也是……不能这么跟我一个小辈见识吧?” 他当时又不知道这二人的关係!而且他当真只是將许陵光当做好友而已! 宫风月拍拍他的肩膀,没什么诚意的安慰说:“这对你也没有坏处,真要算起来占便宜的还是你呢,早知道我也去凑个热闹,说不定咱俩能一块去洞天福地修行,还能做个伴儿。” 倪宣回了个白眼给他。 知道这人也就是嘴上说说,真要將他送去洞天福地闭关一年,他能闹翻了天去。 眼下不过是看自己马上要被关上一年,幸灾乐祸而已。 两人插科打諢的功夫,那头符吉玉已经坐到了丹炉之前准备炼丹。 许是为了叫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她特意挑选了一个极为巨大的丹炉,整个人盘膝凌空坐在丹炉上方,双手结印,气息翻涌。 许陵光看得目不转睛。 符吉玉已经开始处理药材,他发现对方许多手法果然都跟自己不太一样,他一边看一边在心中將这些手法记下来,想著等之后回去了自己试一试。 他看得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百里青韵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投注在他身上。 倒是兰涧留意到这一点,警告的目光冷冷扫过去,百里青韵却是朝他笑了笑,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端起了茶盏。 百里青韵的笑容让兰涧越发不適,只是眼下场合不对,並没有发作的理由,他只不动声色地释放出一道气刃,不轻不重的给了百里青韵一个警告。 气刃精准刺入百里青韵的后颈,阴冷的杀意激得百里青韵浑身一颤,喉头也同时翻起一股咸腥,这才后知后觉得看向兰涧,眼中犹有惶恐。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兰涧的实力比百里青韵想像中还要强许多,先前那一剑並不是他全部的实力。 一旁的龙宿注意到百里青韵忽然唇角渗血,也是一惊,低声询问道:“殿下?” 他张望四周,却无法確定是谁动的手。 倒是百里青韵忽然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咬著牙齿低声说:“扶我出去,不要惊动其他人。” 龙宿只得照做,悄无声息地扶著百里青韵离席。 此时眾人的注意力全都在符吉玉身上,自然没有什么人留意百里青韵这边情况,倒是也有那么少数几个人注意到了,但也不知道其中关窍,只以为百里青韵脾性古怪,不想继续看而已。 於是等许陵光回过神来时,目光扫过对面,忽然发现坐在那里碍眼的人竟然走了。 “百里青韵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兰涧並没有多说,只是淡淡道:“看到一半就走了,他这人气量狭小,他与符吉玉同是大宗师,若不衝著你来,他定然不会来此。” 许陵光也只是说隨口一问,听兰涧说人走了,就將之拋到脑后去,继续看符吉玉炼丹。 而这边百里青韵被龙宿扶著离开金药堂,回到楼船上之后,猛的吐出一口血来,身体也无力地跟著往下滑,只一只手如同铁爪一样死死抓著龙宿的胳膊。 龙宿看著他脸上生出细密皱纹暗暗心惊,却不敢表现出来,而是厉声道:“快来人,殿下受伤了。” 有系统在手,龙宿自然知道百里青韵这根本不是受伤了,而是时间到了,该吃“补药”了。 外界关於百里青韵的传闻许多,还有一些甚为夸张。 不知情的人只以为是以讹传讹,但是龙宿有系统这个外掛,自然把百里青韵的老底扒得乾乾净净。 那些夸张的传闻,至少有一多半是真的。 比如说百里青韵寿命將近,已面临天人五衰。他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的容貌格外在意,一直想方设法地续命驻顏。 他在自己的府上养了数百个修士,大多都是脱凡境,也有少数神藏境。这些修士名义上是他的护卫,但实际上都是他的血包。 百里青韵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门术法,通过换血来续命,同时可以维持年轻的容貌。 他每个月都会跟十名修士一道闭关进行换血,换血之后他精神焕发,犹如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一旦换血的效果消失,他就会变得十分虚弱,面容也会迅速衰老。 按照系统的提示,百里庆运几天前才换过一次血,按道理说应该没有这么快发作才对。 龙宿心里转过许多念头,但面上还是一副担心慌张的模样,毕竟他现在可不知道百里青韵的这些秘密。 子苏很快就带著几名修士赶来,急急忙忙的將百里青韵扶入了房间之中,应该是去为百里青韵换血了。 龙宿很有分寸地留在了原地。 等了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容光焕发的百里青韵从房间內走了出来,一双眼睛反覆扫视龙宿,像在斟酌研判什么。 龙宿的心网上提了提,知道现在是完全获得百里青韵信任的关键时刻。 他起身迎上去,神色关切道:“殿下身子可是好了,也不知是何人竟胆敢暗算殿下?” 百里青韵收回打量的目光,冷呵了一声:“除了千金楼那个,还能有谁?” 想到对方深不可测的实力,百里青韵仍然有些后怕,但正所谓人为財死鸟为食亡,若是以前他或许会避开对方的锋芒,但现在他的时间可不多了。 他性子高傲,任何人都入不了他的眼,接受这些愚昧无能的修士为自己换血已经在挑战他的容忍限度。 但今日见到许陵光之后,他却改变了想法。 第405章 勾魂珠 百里青韵一向知道自己容貌生得极好,又天资出眾,他这么多兄弟姐妹,却唯独只有他入了人皇的眼,被指派去跟隨丹皇鎏洙修习,后来更还受封了青王。 这世上不会有人能超过他的容貌和天赋,他寧愿死也无法忍受换一具污秽丑陋又蠢笨的身体,他以为自己或许只能这么苟延残喘地等死。 但是现在有了转机。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也不得不说,许陵光实在是一具不错的容器。 甚至都不用他刻意去找寻,自己就送到了面前来,实在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百里青韵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看向龙宿的目光也更加具有深意:“刚才嚇到你了吧?” 龙宿自然要做足了关心的样子,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殿下无事就好,我不过是虚惊一场。” 百里青韵打量著龙宿,想著他之前隱约露出来的种种奇能,道:“秘药何时能送到?” 龙宿装模作样地思索一番,说:“最快后日能到。” 百里青韵对他越发满意,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说:“那味药难得,我寻觅了许久都不得,你可算帮了我的大忙,你想要什么奖赏?” 龙宿连忙道不敢:“殿下用得上就好。” 百里青韵见他推脱,不耐烦同他推推拉拉,直接道:“你先前不是说想在扶风城做点生意,可想好做什么了?我在城中正有一栋楼空置著,便赏你了。” 龙宿闻言连忙装出欣喜之色,连连道谢。 百里青韵见他欣喜若狂的模样有些不屑地撇了下唇,话锋一转道:“先前听你说,你同扶风城里几个世家的年轻一辈很有些交情?” 龙宿摸不清他的用意,只能斟酌道:“是有一些交情。” 百里青韵露出沉吟之色,道:“那正好有一桩事需要你去办。” 他將一颗青色的珠子扔给龙宿,道:“想办法將这珠子转送给许陵光,能让他贴身戴著最好,若是不能,过了他的手也行。” 龙宿接过珠子,系统立刻就跳出了提示。 勾魂珠。 与之相配的还有另一样器物,名为勾魂索。 这勾魂珠单看並没有什么威胁,怎么看也只是个普通的珠子,但实际上却是个定位器,只要沾了这勾魂珠,魂魄就会被勾魂珠烙印,一旦勾魂索发动,悄无声息地就能勾魂夺魄,犹如地狱无常勾魂取命一般轻易。 不过这勾魂索要想发动也是有条件的,首先这勾魂珠的烙印要足够深才行。 所以百里青韵才会说最好让许陵光贴身带著。 这可不是什么轻鬆的活儿,但凡有些警惕心的修士,都不会將来歷不明的东西带在身边。 不过如今他与百里青韵目的一致,自然要想想办法助他一臂之力。 当然,前提是不搭上自己。 龙宿露出为难神色:“我倒是可以一试,但是未必能成。” 百里青韵道:“无妨,你且先试试,不成我自还有其他法子。” . 许陵光並不知道自己又被別人惦记上了,他心满意足地看完了符吉玉炼丹,就准备跟兰涧一道回去了。 接下来就是丹药拍卖环节,他並没有什么需要的丹药,就不准备参与。 回去之前他先去跟倪宣几人打个招呼:“明日你何时启程?我来送你。” 倪宣听见他这话汗毛都竖起来了,下意识看了旁边的兰涧一眼,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地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们都这么熟了,何必再执著这些虚礼。一年后我回来,你若是还在扶风城,我们再一道喝酒就好。” 见他这么说,许陵光也就没有再坚持,对其他人道:“那我今日先回去了,虽然倪兄要闭关,但我们都在扶风城,有空隨时再聚。” 宫风月等人自是纷纷答应。 少语的申屠酈忽然递过来一张帖子,说:“我回去后跟父母兄长说了你的事,他们想要答谢你,叫我將请帖交给你,至於宴请时日看你何时方便就可。” 许陵光没想到申屠家竟如此正式,道:“当时也只是举手之劳,不必如此郑重。” 申屠酈却很坚持,將帖子往他怀里一塞,说:“若你不去,我两位哥哥估计要亲自登门请你。” 许陵光只能无奈接下:“那行吧。” 申屠酈又跟他確认了时间,这才满意地回去跟父母兄长復命了。 许陵光辞別了其他人,同兰涧一道回去。 因时间还早,他想著小崽们醉了酒,在家里估计也没有好好吃饭,就拉著兰涧去了城里有名的点心铺子,准备买一些点心带回去给小崽们垫肚子。 至於晚上许陵光则准备亲自下厨,煮个火锅吃。 买完点心出来,许陵光与兰涧一人拎了两大包点心,正准备慢慢散步回千金楼,忽听见一声痛苦惨叫声。 那声音像是动物的叫声,因太过悽惨,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许陵光也顿住脚步,朝著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发出惨叫的是一头黑犬。 那黑犬四肢细长,浑身皮毛漆黑如墨,唯眉间一点火焰状的白纹。 此刻黑犬正瑟瑟趴伏在地上,而他的主人则拿著鞭子,一下一下抽在它身上,每抽一鞭,那黑犬浑身就颤抖一下,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刚才那声惨叫声,应该是黑犬痛狠了才发出来的声音。 但它的惨叫不仅没有得到主人的宽恕,反而换来了更加严酷的对待,很快那黑犬身上就血肉横飞,看著奄奄一息了。 不只是许陵光,周围的修士们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有女修出言劝阻道:“它犯了什么错,你再这么鞭笞下去,它就要死了。” 黑犬的主人是个年轻男修,衣著华贵,显然是个不差钱的主儿,他侧头看了出言的女修一眼,嗤笑道:“听不懂的话牲畜,打死了也是活该。你若是捨不得,不如替它受过如何?” 那女修气得脸通红:“你!” 周围也有人认出这男修的身份,连忙拉著这女修,小声提醒道:“这是西相王的侄子。” 毕竟是人家的灵宠,虽然当街虐打过分了些,但要真是为这事起了衝突,他们也落不著好。 说到底只是一只灵宠而已。 於是围观的人群逐渐散了去,那男修见女修不甘心地走了,越发囂张地嗤笑了一声,又抽了黑犬几鞭子,见它彻底不动弹了,嫌弃地踹了一脚:“没用的东西。” 又吩咐伺候的人,道:“寻个地方扔了吧,再去给我物色一条听话得用的。” 手下人利落地將已经有进气没出气的黑犬抬起来往巷子深处走去。 许陵光在不远处看著这一幕,扭头对兰涧道:“我们去看看。” 第406章 「大哥,点心呢?」 两人隱匿身形气息,跟著那男修的僕从往巷子里走去。 两个僕从显然对这黑犬也不上心,隨意寻了个无人的深巷就將那奄奄一息的黑犬扔下,拍拍手转身走了。 那黑犬就这么被扔在泥泞的污水之中,腹部几乎已经看不见起伏。 等那两个人走远了,许陵光才现出身形来,上前查看黑犬的情况,他將手指伸到黑犬鼻子底下,庆幸道:“还有气。” 说著先拿出一颗丹药给黑犬餵下,然后才將黑犬抱了起来:“我们把它带回去吧?” 家里已经养了只鵸鵌,再多养一只灵犬也没有什么。 兰涧自然不会反对,將奄奄一息的黑犬收入袖中,跟许陵光一起回千金楼。 . “成了吗?” 龙宿紧紧盯著眼前的人问。 “我亲自出手,哪有不成的?” 百里詔嗤笑一声,点点重新亮起来的小灯,道:“看,魂灯已经亮了,这不就被带回去了?” 龙宿见那盏几乎已经快要熄灭的魂灯果然重新又亮了起来,光芒虽然还很微弱,但却十分稳定。 百里詔先前说过,这魂灯与风灵犬的神魂相连,不仅可以隨时监控风灵犬的情况,还能控制风灵犬,令其绝不会叛主。 为了让这场戏足够真实,瞒过许陵光和千金楼主人,百里詔可是对这条爱宠下了死手鞭打,也只是赌许陵光路过瞧见,会心生不忍將其救下。 毕竟要想將勾魂珠毫不起疑地送到许陵光手里,实在是有些难度。 毕竟这勾魂珠虽然少见,但千金楼主人见过世间宝物,说不定就认识此物,而许陵光更很可能也有系统,就算他不认识,万一他的系统能识別勾魂珠呢? 龙宿思来想去,觉得与其想方设法將这勾魂珠送到许陵光手里,惹得他生疑,还不如让他自己將之带回去。 而他恰好知道这二人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就是极为喜爱灵宠异兽。 这风灵犬虽不如麒麟凤凰血脉尊贵,但也是顶级灵宠了,不论血脉还是长相都是一等一,他为了说动百里詔捨出这条风灵犬,可是下了不少血本。 不过好在这勾魂珠还是顺顺利利地送出去了。 百里詔看见龙宿神色一松,笑眯眯摊开手:“龙兄,你要帮的忙我已经帮了,我要的东西呢?” 龙宿忍下肉痛,將了不少积分从系统那里换来的九劫炁元丹交给他。 “这魂灯我就拿走了。” . 因在路边捡了一只灵犬,许陵光和兰涧匆匆回了千金楼。 小崽们早就已经睡醒了,正有些蔫蔫地在二楼晒太阳呢,听见两人回来的动静瞬间恢復了活力,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蹦起来就往楼下冲。 许陵光一只脚刚踏进家门,就被跑得最快的暮云抱住了,暮云抱著他的腿,鼻头一边耸动嗅闻,眼睛亮晶晶:“我闻到了点心的甜味,你买点心了?” 羽融抱住许陵光另一条腿,顺著就往怀里跑,一边爬一边用湿漉漉的鼻头在许陵光的衣裳里钻来钻去,试图找出点心藏在哪里。 许陵光被他钻得发痒,不由伸手捏著他的后脖颈將小崽从衣袖里揪出来:“別找了,都在你大哥那里。” 羽融眼睛一亮,顿时就往兰涧怀里扑。 兰涧动作更快,快准狠地在半空之中就捏住了弟弟的后颈。 羽融无辜地眨眨眼睛,短短的胖爪去拍大哥的手:“大哥,点心呢?” 兰涧定定看了贪吃的弟弟一眼,无声地嘆口气,將幼崽放在地上,又从衣袖里將点心盒拿出来交给有虞:“自己去分吧。” 点心到了有虞手里,羽融立刻拋弃了大哥,往有虞身上扑,眼睛睁得圆溜溜满是惊喜:“我闻到了芙蓉酥的香味!我要吃芙蓉酥!” 有虞顿时被馋嘴的小崽们团团围住,只能先给小崽们分点心。 许陵光这才给兰涧使了个眼色,说:“把它暂时安置在书房吧?” 黑犬刚遭受过鞭笞,身上伤痕累累血跡斑斑,实在狰狞,他想著等处理好之后再告诉小崽们,免得小崽们被黑犬太过血腥的伤势嚇到。 兰涧点点头,两人一道先去了书房。 书房里有一张矮榻,原本是午间小憩用的 ,现在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兰涧將黑犬从袖中取出来,放在矮榻上。 吃了丹药之后,黑犬的气息已经强健了许多,腹部起伏也更明显了一些。它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被放到矮榻上后,四肢挣动著,十分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它有一双很漂亮的水银色眼睛。 加上纯黑的皮毛以及修长矫健的身形,这原本应该是一头灵动飘逸的灵犬。 但在遭受鞭笞后,它光泽的皮毛黏满了暗红凝固的血渍,有些地方甚至皮肉翻卷,露出內里的骨头来,甚至修长的四肢在被僕从搬动时太过粗鲁,其中一条前腿估计是骨折了,正绵软无力地垂著。 它睁大眼睛看著许陵光,鼻间发出虚弱的喘息声。 许陵光见它並没有攻击的意图,但神色间似乎有些警惕和戒备,便试探拿出一颗丹药递到它面前,温声道:“你受伤了,需要服用丹药治疗,身上外伤也需要处理一下。” 有主人豢养的灵犬通常都十分通人性,能够听懂简单的对话。 果然,那黑犬在听完许陵光的话之后,神色没有那么警惕了。它呜咽一声,艰难地探出脖子,伸出舌头舔走了许陵光手心的丹药。 见它果然听得懂自己的话,许陵光鬆了一口气,试探地摸了摸它的头,说:“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可能会有些疼。” 处理外伤的药物许陵光早就准备好了,见这黑犬吃了丹药之后就老老实实地躺著,一双温润的银色眼睛望著自己,里面已经没有了警惕,许陵光忍不住又捏了捏它的耳朵,轻声说:“我开始了。” 第407章 「你怎么什么都往家里捡?」 虽然许陵光已经儘量放轻了动作,但黑犬身上的伤势太重,处理的时候难免还是会有疼痛。 兰涧则守在旁边,防备这灵犬受不住疼痛会暴起伤人。 毕竟这灵犬並没有认许陵光为主人,就算再通人性,在疼痛下也有可能会暴起伤人。 但结果这灵犬好几次都疼得浑身抽搐著发出哀嚎声,却硬生生忍著没有挣扎伤人。 等许陵光將黑犬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清理乾净又包扎好,连骨折的那条腿也用木板固定住了,才长长鬆了一口气,看一眼眼睛湿润地望著自己、自始至终都非常配合的黑犬,许陵光不由对兰涧感慨道:“它这么听话,能犯什么错?也不知道它的主人怎么能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许是听懂了许陵光的话,黑犬竟然抖了下耳朵,喉间发出一声可怜至极的呜咽声。 许陵光摸摸它的头,见它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好像哭了一样,安慰道:“没事啊,你原来的主人不要你,以后就跟著我好了。” 黑犬抬头看著他,迟疑地將头挪过来,伸出舌头舔了许陵光的手心一下。 感受到黑犬的亲近,许陵光笑起来,扭头正要跟兰涧说话呢,就看见书房那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一条缝隙,小崽们一个挤著一个,从门缝里探进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好奇地往里看。 昭灵和小鸡挤在最前面,然后是岁春、妘风、羽融,暮云,最后面则是抱著小麒麟的有虞,伸著两颗脑袋的鵸鵌正大摇大摆地一只脚站在他头顶。 对上许陵光的目光之后,小崽们先是心虚缩了缩脑袋,然后又忍不住好奇地看向矮榻上的黑犬,七嘴八舌地问:“它怎么了?” “它刚才叫得好可怜。” “这是狗吗?” 许陵光想著小崽们都看到了,看上去也没见被嚇到的样子,就招了招手让他们过来。 小崽们爭先恐后地围过来,趴在矮榻边看受伤的灵犬。 黑犬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幼崽,水银色的眼睛睁大了一些,然后极力往后缩了缩身体。 羽融见它似乎在害怕自己,伸出爪爪轻轻碰了它一下,咕噥著说:“你別怕,我们不会吃你的。” 妘风则往黑犬身上吹了吹,说:“它看上去很痛。” 许陵光跟幼崽们解释道:“它受了伤,估计要休养一阵子才能好了,你们要是没事可以常来看看它,要是不出意外,以后它就留在家里了。” “你怎么什么都往家里捡?” 岁春哼哼了一声,跳上矮榻绕著黑犬走了一圈,鼻头耸动在黑犬身上嗅来嗅去,疑惑地说:“它身上好像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什么味道?” 旁边的羽融一听见味道,就以为有好吃的,学著岁春的样子围著黑犬闻来闻去,结果什么味道也没有闻到,往黑犬旁边一趴,脑袋枕在两只前爪上,疑惑地嘟嘟囔囔:“我怎么没闻到?”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其他小崽见他们两个围著黑犬闻,虽然不明所以,但也都跟著有样学样,很快黑犬就被每个小崽都仔仔细细地闻了一遍。 黑犬不安地动了动,但仍旧很是老实地维持著原来的姿势侧趴在矮榻上,只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看著小崽们。 小崽们兴冲冲地凑上去闻,结果什么都没闻到。 “没有味道呀。” “你是不是闻错了?” “啾啾!” 岁春又凑过去闻了闻,狐疑道:“你们都闻不到?” 他不由看向兰涧和许陵光,甚至连有虞也被他瞅了一眼。 结果三人都只是摇头,並没有闻到什么別的味道。 倒是被有虞抱在怀里的小麒麟见大家都在闻,她“嗷”了一嗓子从有虞怀里跳下去,毫不惧怕地凑到脑袋比自己整个身体都大的黑犬身边,耸动著鼻头嗅闻。 闻了半晌,她忽然高亢地“嗷呜”一声,甚至非常兴奋地整个蹦了蹦,耳朵一抖一抖,乌溜溜的眼睛看看岁春又看看许陵光。 岁春已经跟小麒麟混熟了,虽然听不懂小麒麟“嗷呜嗷呜”的具体意思,但她想表达什么还是能看明白。 原本还有点自我怀疑的岁春尾巴顿时一竖,大声道:“你看,小麒麟也闻到了。” 所以並不是他的鼻子有问题! 他的鼻子灵得很! 见小麒麟一脸兴奋地看著自己,仿佛在邀功那样子,许陵光弯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真厉害。” 又问岁春:“能想起来是什么味道吗?” 虽然只是幼崽隨口一提,但这种只有岁春和小麒麟能闻到,甚至连兰涧都闻不到的气味,难免叫许陵光有些在意。 岁春很是努力地想了想,摇摇头:“想不起来,就是感觉很熟悉,很……” 说到一半,他表情变得犹犹豫豫,还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麒麟。 就见小麒麟正用脑袋使劲地拱黑犬,发现拱不动之后,又凑上去伸出舌头舔黑犬的毛毛,黑犬似乎很不適应幼崽如此亲近的行为,有些无措地往后仰了仰头,湿润的眼睛可怜地看著小麒麟,却没有做出反抗的动作。 许陵光並没有注意到小麒麟的动作,还在问岁春:“很什么?” 岁春指指异常兴奋的小麒麟,有点心虚地说:“闻起来很好吃。” 香香的,多闻一闻口水都要流出来。 岁春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崽,还能保持矜持,但是小麒麟显然不行,她已经扑上去,四只爪子抱住黑犬没受伤的前爪,正又舔又咬,喉咙里还发出兴奋的咕嚕声。 许陵光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看到了格外兴奋的小麒麟。 见黑犬想把爪子抽回来,但又不敢的样子,许陵光顿时失笑,伸手把小麒麟抱起来,擦擦幼崽嘴角边的口水,又点点她湿漉漉的鼻头:“它受了伤还没养好,不能陪你玩。” 说完就把小麒麟放到了暮云头上:“先去跟其他小崽玩。” 小麒麟听懂了他的意思,有点不甘心地在暮云头顶上打了个滚,细嫩的嗓子发出不满的嗷呜嗷呜声。 不过她到底还是一只听话的幼崽,虽然很不满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趴在了暮云的脑袋顶上。 第408章 「原来还只有羽融一个贪吃的,现在好了,有两个了。」 许陵光又仔细检查了黑犬的情况之后,又给它放了食水,才带著小崽们离开,让黑犬好好休息。 这只黑犬性格非常温顺,一看就是被刻意训练过的灵宠。 虽然它对小崽们表现得非常温和,但实际上精神和身体都非常紧绷,要是许陵光和小崽们一直在屋子里,它估计完全无法休息、 临走之前,许陵光温柔地摸了摸黑犬的头,反覆叮嘱黑犬要是饿了累了就叫两声,自己听到了就会过来。 確保黑犬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之后,他才最后一个离开。 书房门关上时候,屋子里就安静下来。 黑犬眨了眨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食物和水。 碗中的食物散发著香气,很好闻。 它受了很严重的伤,兽类的本能驱使著他进食补充体能,但在靠近食物之后,它又硬生生地停顿下来,想起了主人对自己的警告。 ——不能吃主人之外的人给予的食物。 本能与经年累月的残酷训练培育出来的习性对抗,黑犬挣扎了许久,又呜咽著趴了回去,將头埋到了腹部。 那一碗精心准备的食物就静静地放在那里。 安置好了黑犬,许陵光这才腾出手来关心小崽们。 他盘坐在软垫上,小崽们就团团围在他脚边,或是爪爪搭在他膝盖上,或是將脑袋往他怀里拱,就连有虞也变回了原形,繫著红绳的爪子悄悄搭在他的衣摆上。 许陵光把小崽们挨个抱起来掂一掂,问他们“中午吃饭了没有”,“吃得什么”。 羽融对吃得记得最清楚,简直对答如流:“吃了,庄管事送来的。有飞豹筋,碧桃芽,水云竹精……” 小崽巴拉巴拉就报了一串名字,许陵光听了半天,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都是大补之物,怎么一次吃这么多?” 两位管事更多的是在前面照应千金楼的生意,平时若无事情很少来渡星楼。 小崽们的饮食起居都是许陵光和兰涧亲自负责,他们不清楚幼崽们吃什么也很正常。 许陵光出门前想著反正家里点心多,小崽们要是起得早,这些也够垫垫肚子了。 要是起得晚,他和兰涧回来了也有饭吃。 结果怎么他就大半天没在,就吃了这么些大补的东西。 羽融说的这些东西对灵宠异兽自然是极好的东西,但也没有谁家一次性给餵这么多的。 羽融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无辜地说:“庄管事让我们吃的。” 许陵光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不由看向旁边趴著的有虞。 有虞抬起头来,看了羽融一眼,慢吞吞地开口:“羽融说肚子饿了,庄管事不知道我们要吃什么,就拿了这些来让我们挑著吃。” 他说著说著,又看了羽融一眼:“然后大家就吃完了。” 其实主要是进了羽融和小麒麟的肚皮。 昭灵和小鸡个头小,食量也不大;妘风和岁春一向有自制力;暮云则是怕吃得太补又长胖,所以也没敢多吃。 只有羽融和小麒麟,话只听一半,庄管事刚走就开始大快朵颐。 就许陵光回来的前面一会儿,他们还在嚷嚷著吃撑了在消食呢。 许陵光多了解小崽们的脾性,一听有虞这含含糊糊的话就明白了,难怪他刚才抱羽融的时候,总觉得他抱著重了不少,肚皮也鼓鼓的。 他无奈戳了戳幼崽胖乎乎圆滚滚的身体,说:“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又把小麒麟捉过来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小麒麟还以为他在跟自己玩,兴奋地抱著他的手直蹬。 许陵光嘆口气,把小崽放在兰涧怀里,说:“原来还只有羽融一个贪吃的,现在好了,有两个了。” 兰涧將从自己腿上爬走的小麒麟又捉回来,指尖运起灵气,轻轻按揉幼崽圆鼓鼓的肚皮,淡淡道:“能吃是福。” 许陵光瞥他一眼,咕噥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溺爱孩子。” 不过转瞬想想,自己最开始遇见羽融他们的时候,是三只小崽跑来偷吃,当时兰涧的做法是直接砸灵石让自己包了幼崽的一日三餐。 这么看起来,其实兰涧一直就挺溺爱小崽的,只不过他嘴上从来不说,只做。 兰涧沉默不语,给小麒麟揉完,又把羽融捉来揉。 羽融正美滋滋躺在许陵光腿上摊肚皮呢,被大哥拎过来顿时很不高兴,不配合地在空中蹬腿,兰涧掂了掂他的重量,又將小崽上下打量一番后,拧眉说:“確实重了不少。” 他淡淡道:“晚饭少吃一些。” 羽融愤愤瞪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地拿屁.股对著他,大尾巴拍来拍去。 大哥真討厌! 许陵光看在眼里,憋著笑说:“晚饭吃火锅,羽融等会多吃菜,少吃肉。” 羽融:!!!! 他挣扎地从大哥怀里爬起来试图抗议,结果许陵光已经笑眯眯地起身去厨房了! 幼崽气哼哼地又躺了回去,抓住大哥的手放在肚皮上,催促道:“揉快一点!” 这样等会儿才能多吃一点肉! 食材都是早就准备好的,许陵光麻利地炒好了一锅热腾腾的牛油锅底,又將涮火锅的食材切好装盘,就准备可以开吃了。 兰涧和幼崽们都来帮著端菜,等菜都上齐,许陵光也坐下了,小崽们才兴奋地开饭。 比起小崽们,许陵光饭量都不算大了,他吃饱之后想起独自在书房的黑犬,就说:“你们继续吃,我去书房看看。” 兰涧应了一声,他正被小崽们指使著涮肉,他自己没怎么吃,全照顾不方便涮肉的小崽们去了。 许陵光看著他板著一张俊脸,表情严肃地给幼崽们涮肉,不由笑了下,脚步轻快地去了书房。 黑犬第一时间抬起头看向他,水银色的眼睛看起来有些迟钝。 许陵光皱了下眉,看向放在它身旁的食水,注意到里面的食物和水一点都没有少。 第409章 「你平时太惯著他了。」 “怎么不吃?” 许陵光上前摸了摸精神看上去更加萎靡了的黑犬:“不合你口味吗?” 黑犬低低呜咽了一声,连声音听起来也虚弱了许多。 许陵光只能又给它餵了一颗丹药,但只依靠丹药显然不行,他准备的食物都是灵力充沛的灵兽肉,有助於黑犬伤势恢復。 他想著又去厨房挑选了另外几种適口性比较好且很受小崽欢迎的灵肉,切成方便咀嚼的小块之后端去书房。 “试试这个?” 许陵光將碗放在黑犬面前,轻柔地抚摸它的头:“你受了伤,多进食能补充灵力,这样才能儘快恢復。” 黑犬抬起头看著他,碗中灵肉散发的香味一刻不停地在激发它进食的本能。 还有头上的那只手,很温暖很轻柔,主人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抚摸过它。 它能记得的只有鞭子抽在身上的痛楚。 回忆起被主人鞭笞时的痛楚,黑犬浑身抽搐了一下,缩成一团哆嗦著发出呜呜声。 许陵光被它的反应嚇了一跳,反覆確认黑犬身上並没有其他的伤才稍微放心了一些,但看见黑犬瑟缩成一团也不敢吃东西的样子,他眉头紧紧拧著,有了些模糊的猜测。 以前在现代世界的时候,他也看见过不少虐待宠物的新闻。 看那个男修对待黑犬的態度,许陵光猜测这黑犬也许也被虐待过,所以即便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也不敢吃別人给的东西。 他试探著將黑犬抱进怀里,轻柔地顺抚它的脊背,直到黑犬紧绷颤抖的身体逐渐放鬆下来,许陵光才將灵肉端过来,耐心地哄著它进食。 黑犬很通人性,也能听得懂简单的话,许陵光反覆强调它现在已经不用听前主人的话、是一只自由的小狗,也没有人会再惩罚它之后,黑犬才迟疑地张开嘴,叼走了许陵光餵到嘴边的一小块灵兽肉。 灵兽肉是许陵光特意挑选过的,肉质细嫩灵气充足,很適合幼崽们食用,对於受伤的黑犬自然也十分適合。 黑犬一开始还吃得很是小心,一小块灵兽肉都珍惜的咀嚼了很久才咽下去。 在发现確实没有人会惩罚自己之后,它的胆子也大了一些,在被本能的催促之后,它终於將脑袋埋进大碗里,开始狼吞虎咽的进食。 一大碗灵兽肉很快就被它吃了个精光,连碗底都被舔得乾乾净净。 许久没有吃得这么饱过,黑犬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了许陵光一眼,有些笨拙地將头靠过去,轻轻蹭了蹭许陵光的手。 许陵光顺势拍了拍它的头,又捏捏他覆著短绒的耳朵:“吃饱了就好好休息,等你伤势再好一些,我再带你出去透透气。” 黑犬像是听懂了,轻轻“呜”了一声。 许陵光这才拿起碗出去。 餐厅里幼崽们已经吃饱喝足,一个个肚皮鼓鼓地摊在软垫上不愿意动弹。 桌边是正在忙碌收拾的傀儡僕役。 看见许陵光过来了,羽融转转脑袋,身体在地上蛄蛹蛄蛹,蹭到他脚边去,用大尾巴在他腿上蹭蹭。 许陵光把脚边的小崽子抱起来,有点无语:“怎么越来越懒了?” 羽融拿脑袋蹭他胸口,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许陵光顿时就不计较了,笑著挠挠他的下巴,又捏一捏手感极佳的耳朵,对兰涧道:“要不然去消消食?” 他看看怀里已经快要抱不动的大胖崽子,流露出真情实感的担忧来。 兰涧当然十分愿意,甚至不是很想带小崽们。 但可惜许陵光就是为了带小崽们消食遛弯,所以他只能点头,將羽融从许陵光怀里拎出来放在地上,道:“既然是消食,还是让他自己走。” 被放在地上的羽融赖在地上不肯动,四爪朝天地瞪了大哥一眼。 兰涧也不理他,对许陵光道:“走吧。” 许陵光觉得兰涧说的很有道理,有时候对小崽们不能太溺爱,於是就对小崽们道:“今天都自己走。” 小崽们显然很喜欢这样的集体遛弯活动,尤其是和许陵光一起。 原本懒洋洋在软垫上摊肚皮的小崽们都翻身而起,非常积极且兴奋地跟跟在许陵光脚边。 小鸡和昭灵个头小走得不快,甚至连翅膀都扑腾了起来,连跳带飞地跟上。 只有羽融还气哼哼赖在地上。 但可惜这次许陵光下定的决心不能溺爱小崽,也没有来抱他,而兰涧更不可能来抱,於是羽融在地上躺了三秒钟,见小崽们一个个都越过他跟在许陵光身边,立刻也赖不住了,一个翻身爬起来,四爪並用地追上去,大声嚷嚷道:“等等我!” 一时暗暗留意羽融的许陵光就看见羽融像一团一样追上来,他没忍住笑起来,朝兰涧挤了挤眼睛,传音说:“果然有点用。” 兰涧嘴角也跟著弯了弯:“你平时太惯著他了。” 许陵光回忆了一下,觉得也还好吧,真要说溺爱小崽,兰涧也也不遑多让。 “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吧。” 他小声嘀咕一句,结果兰涧正好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许陵光心跳忽然快了一拍,猛地別开了眼。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样的场景和对话,似乎有些太过曖.昧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许陵光顿时不自在起来,不由偷偷摸摸地瞥一眼旁边的兰涧。 为了配合小崽们,兰涧步伐很慢,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和平时没什么差別,外人来看大约也只会觉得他一张万年冰封的冷脸。 但许陵光莫名觉得他心情很好。 许陵光目光飘忽,不由开始胡乱猜测,兰涧心情好会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吗? 还是仅仅只是因为这会儿气氛比较好? 他又看一眼小崽们,小崽们有些走的快有些走的慢,速度各不相同,但走得慢的总想去追走得快的,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竞速大赛,已经撇下他和兰涧你追我赶地走在了前面。 就连小麒麟都撒开了腿儿,四只小爪倒腾得快要生风。 这样的场面实在很难让人心情不好。 第410章 他其实並不想回来。 许陵光又看了一眼兰涧,又开始怀疑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心里琢磨著事,走路时就没留神脚下就是台阶,等许陵光反应过来时,他迈出去的一只脚已经踩空了—— “小心。” 好在兰涧一直留意著他,及时伸手將他扶住。 只不过两个人位置错开,一个在上一个在下,惯性之下许陵光不可避免的撞进了兰涧怀里,同时鼻樑也在他平直的肩膀上狠狠磕了一下。 许陵光顿时就没有功夫胡思乱想了,捂著酸痛的鼻樑眼泪都要涌出来。 兰涧紧张地看著他:“撞伤了?” 许陵光眼眶发红直吸气,但还是瓮声瓮气地回:“没,就是有点疼,我缓缓。” 兰涧拧眉看他,扶著他就近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要不要给你擦点药?” 他看上去比许陵光还要紧张担忧,说完就低头在袖中寻找疗伤用的各种伤药,很快就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许陵光鼻子还疼著,但还是被他逗得忍不住想笑,吸著气断断续续地说:“没那么严重,就是有太酸痛了,缓一会儿就好了。” 兰涧还是拧著眉:“你都哭了。” 许陵光:“……那是生理性的眼泪,我也控制不住。” 说完正想用衣袖胡乱擦擦,结果兰涧却捏著手帕过来,小心擦拭他脸颊上的泪痕,许陵光的动作顿时滯住,睁大了眼睛看著他。 兰涧离得太近,他不仅能看到对方放大的毫无瑕疵的俊脸,甚至还闻到对方衣袖上淡淡的清香,那是他特意为兰涧调製的护理皮毛的香膏,原料加了许多芬芳的朵,是非常好闻的香调,但用在兰涧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还多了一丝清冽之感,若有似无的,让人忍不住想多闻几下。 许陵光吸吸鼻子,耳朵发烫地垂下眼睫。 兰涧仔细擦乾他脸上的泪痕,收起帕子,见他垂著眼睛不说话,不由更加担心:“还疼?要不要叫人来看看?” 就是撞了一下鼻子而已,哪里有这么脆弱。 许陵光心里想著,嘴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压下了剧烈的心跳:“不、不疼了,你赶紧去看看小崽们,別等会跑丟了。” 兰涧说:“就在千金楼里,丟不了。” 许陵光才恍然想起来,对哦,他们就在渡星楼前的园里散步呢,连千金楼的大门都没出。 他感觉自己脑子里现在就跟装著一锅正在熬煮的浆糊一样,浆糊粘稠滚烫,使得他的大脑运转得也非常艰难,只能凭著本能躲开这让他无法思考的氛围,猛地站起来道:“我不疼了,赶紧走吧。” 说完之后也不看兰涧,著急忙慌地去追前面已经跑得老远的小崽们。 但因这忽生的意外,许陵光心跳久久没有恢復正常,后面半程他甚至没敢跟兰涧並肩走在一处,眼睛也不敢看对方,只好一直盯著小崽们,假装出一副格外关心小崽们的样子。 好在他平时也一直对小崽们很上心,看兰涧的態度似乎並没有发觉什么异样,许陵光才悄悄鬆了一口气。 总算把这异常漫长的饭后散步混过去之后,许陵光飞快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一关上,他就把自己狠狠往床上一摔,拉过被子蒙住头,无力地咕噥道;“许陵光你完蛋了。” . 大概是睡前心绪起伏过大,许陵光这一觉也睡得不太安稳。 睡到半夜还模模糊糊做起了梦。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轻飘飘地飘了起来,漫无目的地走出房间、穿过各种建筑,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千金楼外飘。 但他下意识不想走得太远,飘了一半后又自己顽强地折返了回来,还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一个梦,別胡思乱想的,赶紧回去睡觉要紧。 只是他原本是想回千金楼,却不知道为什么踏进了大门之后场景忽然发生了变化,原本恢弘富丽的千金楼忽然变成了现代小小的出租屋。 骤然看到曾经住过的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许陵光还有点愣神。 愣了好半晌他才意识到,这是自己还没穿越时住的地方。 只是可能穿越了太久,他几乎都要忘了这唯一能棲身、曾经被他称之为“家”的地方了。 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清晰,许陵光在屋子里转悠起来,他先是看见了自己放在餐桌上的还装在塑胶袋里的泡麵和啤酒。 然后是泡麵旁边还亮著屏幕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上微信对话界面开著,正不断往外弹著消息,一眼看去大片大片的绿色气泡,都是领导发来的一些阴阳怪气的小作文。 他定定看了一会儿,才回想起来这是自己刚办完离职手续的时候。 当时他实在是受够了高强度的工作和画大饼的领导,一气之下直接裸辞,並且很快就办完了离职手续。 办完手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公司回家后,他没有心思做饭,加上心情不好,就隨便从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了一桶泡麵加几瓶啤酒。 原本是想隨便应付一下晚饭顺便喝醉了好好睡一觉,结果傻.逼领导还追到在微信,对他长篇大论地输出,核心思想就是许陵光这人实在没有大局观目光太短浅,自己如此重视他培养他把他当做心腹,结果他不知感恩就这么辞职撂挑子走人,实在不堪大用巴拉巴拉。 许陵光本来就烦,还被迫看领导当面放屁,顿时更烦,於是才叫了朋友出去喝酒,顺便吐吐槽发泄一下积压的鬱气。 结果喝著喝著,再醒来就穿越了。 刚穿越的时候,许陵光经常会怀念自己小小的一室一厅,后来时间长了,適应了新的生活,他就很少再去想了。 到了现在,他几乎已经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处房子。 更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再回来的一天。 之前兰涧问他想不想回来时,他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但现在看著空荡荡的小房子,屏幕上还在不断刷新的微信消息,他忽然十分强烈地意识到——他其实並不想回来。 第411章 「你別怕,我救你出来。」 这间一室一厅的出租屋並不大,加起来也就不到二十个平方。 但因为地段好,在寸土寸金的大城市里,一个月的租金也不算便宜,是许陵光为数不多的奢侈消费。 只因为奶奶去世之后,父母各自有了家庭,他在哪里都仿佛生不了根,所以才了近半工资租了这间房子。 穿越之前他对这里还算满意,出租屋麻雀虽小五臟俱全,离公司也近,上班只需要步行十分钟,附近还有大型商超,生活非常便利。 他偶尔清閒的时候,还可以去超市买点菜回来自己做饭,虽然偶尔会觉得冷清了一点,但总体上还算不错。 毕竟这么多年过来了,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但现在许陵光站在面积不大却显得异常空荡的出租屋,第一次觉得这里冷清到有些无法忍受。 太安静,整个房间里听不到別的声音,只有屏幕里不断刷新的微信通知声在滴滴地响个不停,並没有打破这种过分的安静,反而愈发衬得房间安静无声。 许陵光茫然地在房间站了一会儿,终於反应过来,嘴里不断念叨著:“我在做梦,得赶紧醒来。”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去开门,想著或许打开门走出去,他就从这个令人不安的梦里醒来了。 但他的按在出租屋的门把手上,却无法將把手下压半点。 锁芯像是灌了水泥一样,不论他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许陵光这才有些著急起来,他再次环顾不大的屋子,再次打量时他发现这里除了初时的熟悉感外,还多出了一点让人毛骨悚然的陌生。 昏暗的灯光照亮整个屋子,但並不温暖,反而泛著牢笼一般让人不安的冷调光芒。 许陵光只能安慰自己先冷静下来,他很確定自己就在梦里,甚至这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噩梦。他以前也听人说过清醒梦,觉得跟自己现在的情况很像。 在梦里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当务之急是赶紧醒过来。 醒来了,一切都会恢復正常了。 他还想告诉兰涧,他终於想明白了,相比这里,他更喜欢跟兰涧,还有小崽们在一起。 许陵光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办法让自己醒过来,索性进了臥室,在床上躺下来。 他想著自己要是再在梦里睡著了,再睁眼应该就醒了。 这么想著。他就闭上眼睛,努力催眠自己。 只是还不等他酝酿出睡意,忽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嘀嘀咕咕:“咦,这是什么地方?怎么看著怪里怪气的?” “?” 这好像是岁春的声音,许陵光秒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 那声音还在嘀嘀咕咕,像是在不满和抱怨什么,许陵光隱隱约约还能听见幼崽柔软的脚垫踩在地上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不是从屋子里传来的,更像是在屋子外面。 “岁春?是你吗?” 许陵光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如果只是单纯地做梦,自己怎么会在梦里听到岁春的声音? 屋子外的岁春也听见了他的声音,他机警地竖起耳朵,身体也人立起来,两只前爪垂在身前,一双红色的猫瞳四处张望,因为没有找到许陵光的身影,还有点疑惑:“陵光哥哥?” “真的是你。” 许陵光赶紧下床,循著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你在房子外面吗?” 岁春打量著面前古怪的建筑:“你在里面?” 许陵光说:“嗯,我好像做了个梦,回到了以前住过的房子里,然后就被困在房子里了,怎么也出不去,醒不过来。” 岁春听著眉头就皱起来,他擅织梦,对眼前的场景並不陌生。 虽然有些怪模怪样,但確实和他以前编织的梦境很像。 岁春绕著这栋古怪的建筑转了一圈,立刻挺起胸.脯,还不忘安慰困在里面的许陵光:“你別怕,我救你出来。” 许陵光其实也没有多慌乱,但听见岁春的话还是笑起来:“嗯,我不怕,你能进来吗?” 岁春晃著尾巴很有自信:“雕虫小技而已。” 说完之后他让许陵光等著,之后就转了一圈,寻了个薄弱处开始用爪子使劲地刨。 编织的梦境和幻境其实也差不多,要想破解十分麻烦也很浪费时间,但俗话说一力降十会,而岁春偏偏有一半散烟霞的血脉。 生出灵智的散烟霞织出的“寒烟一梦”,甚至可以帮新死之人固魂,足以说明这一支血脉对於梦境的掌控。 而岁春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不需要用什么技巧,只凭感觉寻到了这个梦境的薄弱之处,然后用爪子刨了一个小小的坑。 这个坑当然不足以破坏梦境,於是他又將自己一直小心藏著的本体给拿了出来。 ——缩小的散烟霞被他小心翼翼地从盆里取出来,放在了这个小坑里面。 当初他险些入魔,本体也元气大伤,虽然休养了很久,又得到精心照料,但散烟霞看上去依旧光禿禿半死不活的模样,岁春从一开始的嫌弃都已经看习惯了。 光禿禿的散烟霞被放进岁春刨出来的小坑之后,以一种十分十分不科学的速度开始非常扎根。 无数肉眼都难以辨別的细小根系,如同扎根土壤一般,深而牢固地扎入了梦境之中,然后开始拼命地汲取养分。 太过拥挤的根系硬生生將这看著密不透风的梦境撕裂出一个口子—— 许陵光感觉脚下的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然后墙壁上迅速蔓延出裂纹,紧接著在他左边的那面墙上十分突兀地裂开了一道缝,扑簌簌掉落的水泥灰尘之中,岁春的脑袋探了进来,红眼睛看见他后骤然一亮,隨后身手矫捷地从裂缝之中跳进来,得意洋洋地摇晃著大尾巴围绕著许陵光转了一圈:“我来救你了!你別怕!” 小崽显而易见的得意,许陵光也没有戳破,蹲下身將他抱起来,问;“我果然不只是在做梦?” 岁春道:“这梦境是有人特意编织的。” 许陵光摸摸怀里的小崽:“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岁春这才说起来:“我本来正在睡觉,结果忽然闻到了很香的味道。” 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吸溜了一下,使得许陵光相信了那味道確实非常香。 “我睡得迷迷糊糊,梦里闻到了香味没忍住就追了上来,然后追著追著,就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幼崽转动脑袋环视周围,看到屋子里从未见过的摆设时露出好奇之色:“这是你以前住过的地方吗?怎么怪模怪样的?” 他说著从许陵光怀里跳下来,正落在餐桌上,满眼好奇地盯著不断刷新消息的笔记本电脑。 “这是什么?怎么一直滴滴滴的?” 岁春不喜欢这吵得崽头疼的声音,忍不住拍了一爪子。 结果这笔记本电脑实在太过脆弱,在岁春不轻不重的一爪子下当即罢工黑屏。 岁春被嚇到了,猛地往后跳了一大步,探头看看黑屏的笔记本电脑,再看看许陵光,掩饰不住心虚地说:“它怎么不亮了?” 第412章 「你以前这么穷啊,住这么小的房子。」 许陵光安抚摸摸小崽子炸起毛的后颈,安抚道:“应该是坏了,不管它,反正也不是真的。” 岁春嘀嘀咕咕:“也太容易坏了。” 说完又没忍住又用爪子扒拉了几下,觉得这方方正正的东西长得实在怪模怪样,和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不过幼崽的注意力总是转移的很快,他很快又注意到別的,去扒拉笔记本旁边放著的泡麵和啤酒。 泡麵和啤酒就装在塑胶袋里,被幼崽的爪子一扒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岁春將一罐啤酒扒拉出来,罐装的啤酒在桌面上咕嚕嚕地滚动,又被幼崽好奇地按住,凑上去闻一闻嗅一嗅,满眼都是好奇:“这是什么?味道闻起来怪怪的,有点像酒。” 许陵光说:“这是啤酒,跟酒差不多。” 这小崽眼中的好奇越发强烈,似乎想要试一试的样子,立即捏捏他的耳朵,道:“这里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变成的,不要乱碰。” 岁春才不在意,咕噥著说:“没关係,我可以吃。” 又很感兴趣地去扒拉泡麵桶:“这个总不是酒了吧?” 许陵光说:“这是泡麵。” 岁春像十万个为什么,眨巴著好奇的红眼睛,问“什么是泡麵”。 许陵光难得卡顿了一下,斟酌著解释道:“一种速食麵条,用热水泡一泡就可以吃。” 麵条岁春知道的,许陵光很会煮麵条,麵筋道软滑,炒出来的浇头也香喷喷,每次岁春都会把麵汤都喝光光。 他於是又吸溜了一下口水,问:“好吃吗?” 幼崽吸了口水的动作这么明显,许陵光想看不见都不行,无奈说:“一般吧。” 岁春眼巴巴的,用爪子把泡麵桶巴拉来巴拉去:“我还没有尝过。” 许陵光太阳穴跳了跳:“这个不能吃,万一闹肚子怎么办?” 岁春舔舔嘴巴:“不会,这些吃了对我有好处。” 许陵光不怎么相信幼崽嘴馋时候的话,持怀疑態度。岁春见他不相信,指指还在不断扎根馋食梦境的散烟霞,说:“等会这里整个都会被我吃掉的。” 他用脑袋把泡麵桶往许陵光手边拱:“现在先吃个小零食开开胃。” 许陵光看看散烟霞,看上去不大的植物牢牢牢牢扎根在墙壁上,此时那些对比枝干要庞大无数倍的根系正在不断生长、脉动,以至於地面时不时传来震颤感。 他就有些信了岁春的话。 见幼崽期待著看著自己,他只好拿起泡麵,道:“你等等,我去给你泡。” 岁春终於说服他,整个崽立刻高兴了,迈著小爪从桌面上跳下地,顛顛跟在他后面。 厨房有热水壶,许陵光想著电脑都是好的,热水壶应该也能用。试著加了水之后,热水壶果然开始加热,发出轻微的运转噪音。 岁春跳上厨房台面,好奇地打量发出轻微呜呜声的热水壶,看了一会儿见那水壶只是从壶嘴冒出白气之后,顿时就失去了兴趣,在不大的厨房转来转去。 “你以前住的地方和我见过的好不一样。”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岁春自认是个很有见识的崽了,毕竟在公羊家的时候,散烟霞的枝干遮天蔽日,他可以通过枝干感知到城中发生的事情,自然也对人族的生活並不陌生。 他见过普通人族的家,也见过如公羊家一般的世家望族府邸。 虽然二者之间难免有不少差距,但其实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些东西,只不过普通人家中的物件更简陋,而世家望族所用的更精致华丽一些,但本质上並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別。 只有许陵光家里的东西是他从未见过的。 一个个怪模怪样,也弄不清用途,让幼崽非常新奇。 许陵光不知道该如何跟幼崽解释两个世界的区別,只能含含糊糊地说:“嗯,我老家离这里特別远,各方面都和这里不太一样。” 岁春有点明白了,再看看这小小的屋子,加起来还没有公羊家一间柴房大,更別说跟他们现在住的渡星楼比了。 甚至连莒南城中那些普通人族的家都不如。 岁春也是知道人情世故的,他顿时有些同情地看著许陵光,说:“你以前这么穷啊,住这么小的房子。” 许陵光倒热水的手一顿,感觉胸口被插了一刀。 他面无表情地看著满脸同情的幼崽,说:“是啊,我以前可穷了,不然也不能来这里想办法赚钱。” 岁春就懂了。 原来许陵光也和那些人族一样,会为了赚灵石去一些很远的地方。 所以他才从老家来了商阳大陆。 岁春以己度人想了想,自己的本体若是换了一块地扎根,那也是很不適应很不舒服的,於是非常慷慨地用小爪子拍了拍许陵光胳膊,豪气万丈地说:“没关係,我们现在不是有钱了吗?” 小崽哼哧哼哧地在乾坤袋里掏了一会儿,说:“我也有一点灵石,都给你。” 说完把自己平时用不上隨便塞进乾坤袋的灵石全都掏了出来,邀功地推到许陵光面前。 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这点灵石还是平时许陵光担心小崽们想买一些小玩意儿特意给他们发的零钱。 不过岁春一向有个机灵的小脑瓜,他眼睛咕嚕一转,立刻就就想到了办法。 虽然自己没有很多灵石,但是兰涧有啊! 於是幼崽耳朵直愣愣地朝前竖起,眼睛亮亮地看著许陵光说;“要是不够,兰涧肯定有很多灵石,我们去找他要!” 许陵光:“……” 他看著一副“怎么样不错吧我真是好聪明”表情的岁春,將已经泡好的泡麵推到幼崽面前,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那真是谢谢你啊,面泡好了,吃泡麵吧。” 岁春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被热水泡开的泡麵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迅速地俘虏了幼崽的嗅觉。 岁春顿时顾不上別的了,脑袋凑过去闻闻,也不管烫不烫,埋头进去吸溜了一大口。 没有吃过现代垃圾食品的幼崽顿时发出惊为天人的嘆声,红眼睛瞪得圆溜溜看著许陵光说:“你老家的食物好好吃啊!” 第413章 「要是还敢来,全都要进我的肚子里!」 垃圾食品自然是好吃的。 许陵光对幼崽的感嘆哭笑不得,还在担心吃了会不会有问题,摸摸幼崽的肚皮:“吃下去真没有什么问题?” 岁春非常篤定地点点头,吸溜吸溜地就吃完了一桶泡麵。 一桶泡麵的分量对幼崽来说並不算多,岁春有点意犹未尽地舔嘴巴,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还想吃。 但是他將不大的屋子扫视几遍,都没有找到第二桶泡麵之后,非常失望地耷拉下耳朵,期期艾艾地问许陵光:“没有泡麵了吗?” 许陵光捏捏幼崽的嘴巴,非常冷酷地说:“就这一桶,吃完就没有了。” 幼崽这才非常失望地接受了现实。 不过好在很快整个屋子就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地面上隱隱约约可见拱起来的粗壮根系,岁春立刻就顾不上嘴馋了,跳下地感受了一下后,用脑袋拱了一下许陵光的小腿,喜滋滋地邀功道:“好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隨著他的话音落下,这间禁錮著许陵光的小小出租屋如同崩塌的山陵一般崩毁、破碎。 但它却並不曾化作残垣断壁,而是变成了细碎的养分,被散烟霞密布的根系贪婪地吞噬。 很快,整个屋子就彻底消失了,只有散烟霞还扎根在原地。 那些粗壮的根系一点点地收回来,又变成小小一株、半死不活的模样。 只不过可能刚刚提取了养分的缘故,光禿禿的枝干上终於冒出了几粒小小的绿芽。 岁春对此很是惊喜,他一直非常介意自己的本体掉光了叶子变得光禿禿的,实在是太难看了,只是可惜他尝试了各种办法、精心养护浇灌,本体也一直没能长出新的叶子来。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长出了新芽! 幼崽高兴地在原地蹦了两蹦,小心翼翼地將本体捧起来放进盆里,然后举起来跟许陵光献宝:“你看,它长新叶子了!” 他红色的眼睛都是喜悦快活。 许陵光看了看枝干上冒出来的小小叶芽,说:“好像枝干的顏色也变得绿了一点。” 岁春只顾著去看新长的叶芽了,倒是没注意到这个,仔细打量一番之后尾巴顿时翘得老高:“真的变绿了!” 幼崽兴奋地团团转:“这个梦境再大一点就好了。” 这样就能汲取更多的养分来养他的树了! 许陵光见他喜滋滋还很期待下一次的样子,无语地拽拽他的耳朵毛:“这个梦境来的有些蹊蹺,说不定真有下一个。” 岁春见他拧著眉头,还以为他在害怕,顿时豪气万丈地挺起胸.脯:“別怕,这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我会及时来救你的。” 许陵光戳他的脑门:“行行行,这次先出去再说。” 岁春於是在灰濛濛的梦境之中辨別了一下方向,晃著尾巴兴奋道:“往这边走!”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许陵光跟著岁春走了没多远,就觉得整个人一阵晕眩,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时,发现太阳已经从窗户里照了进来。 外面也传来小崽们隱隱约约说话的声音,许陵光意识还没完全恢復呢,就听见外面羽融的声音说:“泡麵这么好吃吗?我也想吃。” 岁春有些得意的声音回:“只有一桶,吃完就没有了。” 幼崽们顿时发出失望的嘆息声。 许陵光听著幼崽们嘰嘰咕咕的討论声,嘴角先翘了起来,因为昨晚莫名其妙入了梦境的缘故,许陵光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不过后来失去意识后他就陷入了深睡,倒是没有再梦见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觉醒来精神还不错。 他起身换了衣袍,推门出去。 就见隔壁房间敞开著门,早就已经醒了的幼崽们纷纷围著岁春,正在问他梦境里的事情。 而兰涧和有虞则坐在另一边的案几旁边,手里端著茶杯也在听岁春说。 看见许陵光过来,兰涧的目光自然而然移到了许陵光身上:“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岁春今天早上一醒来就说了梦境里的事,兰涧心里担心,但想著他前半夜被困在梦境里,说不定需要好好休息,这才没有去叫许陵光,而是耐心地在幼崽房间等著。 许陵光摇摇头:“后半夜什么梦也没有做。” 岁春摩拳擦掌:“要是还敢来,全都要进我的肚子里!” 羽融还想著泡麵,小.嘴叭叭地说:“下次我也要去!” 在岁春的描述下,梦境並没有什么危险性,反而有好吃的,幼崽们並没有意识到这其中隱藏的危机,但兰涧一听就知道这其中的蹊蹺,放下了茶杯,示意许陵光將手伸过来:“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形。” 许陵光將手伸过去,又回忆著说起当时的情况。 兰涧將一缕灵力送入他体內细细探查,並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有些疑惑地拧起眉头。 岁春先前的描述一瞬间让他想起了许陵光体內的隱忧,但眼下探查却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我一开始还以为就是做了个清醒梦,后来岁春出现才发觉不对。” 兰涧思索道:“你的情况听起来像是离魂,並非单纯入梦。” 许陵光一愣:“离魂?” 兰涧拧眉“嗯”了声,思索许陵光好端端地为什么会忽然魂魄离体。 最开始认识许陵光时,他的魂魄確实不太稳当,后来果然也出现过魂魄离体的情况。 但许陵光后来勤加修炼,境界提升,又有丹药辅助,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魂魄离体的情况。 许陵光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好端端地怎么会忽然魂魄离体?” 而且还有一点他其实也觉得非常奇怪:“而且我这次是回了我原本在的世界。” 他之前已经向兰涧提起过自己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提起来也不用再遮遮掩掩:“岁春说那是人为编织的梦境,但我看著……却跟我以前住的地方一模一样。” 如果真是人为编织的梦境,怎么会编织出现代的事物呢? 许陵光想想梦里跟现代一模一样的出租屋,喃喃道:“幸好我捨不得你们,不然说不定以为自己又回去了,就不愿意走了。” 第414章 「我们会一直陪著你的。」 兰涧心头一动,骤然抬眸看他,唇微微抿了下,才迟疑地问:“你……不想回去了?” 许陵光刚才也是有感而发,但被兰涧这么单独摘出来问,他才意识自己说了什么。虽然被困在梦境里时想著出来后要告诉兰涧,但真被他问了,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眼神左右犹疑,耳朵也有点红,思索著该怎么说。 而兰涧没有得到答案,就这么安静地望著他。 许陵光感受到对面传来的如有实质的目光,乾脆心一横就点了下头。 不过点完头气势又没有那么足了,声音低了下去:“你之前问我的时候,其实当时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不想回去。我在那边……其实没有亲人了。我父母各自再婚,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抚养我长大的奶奶已经去世了,我大学毕业之后就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自己生活……” “直到到这里认识了你,还有小崽们,感觉生活才热闹了一点。” 许陵光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兰涧,对上对方沉静的目光,他忍不住微微笑了下,耳朵更红了一些:“虽然一开始有点不適应,但我现在觉得这里也挺好的,和你、你们在一起……很开心。” 说完之后许陵光就移开了目光,心里懊恼或许应该更加直白一点。 但他的心跳实在太快,能说出这一番话已经是他极力维持镇定的结果了。 更何况还有这么多小崽在,刚才还在嘰嘰咕咕討论泡麵的小崽被两人的对话吸引,目光都看了过来。 许陵光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当著这么多小崽的面多说什么了。 他低著头自顾自不好意思,对面的兰涧其实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从许陵光说他不想回去更喜欢这里之后,兰涧的心跳就莫名快了起来,雀跃像不安分的兔子一样,在他胸口横衝直撞,虽然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愫,但他的耳朵却已经红了。 只是两人都只顾著羞赧,没有注意到对方也红了耳朵。 安静了好一会儿,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耳边却能听见清晰的心跳声。 还是羽融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两个兄长为什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不过小崽有的是话说,於是他將前爪搭在许陵光腿上,叭叭叭地说:“我也喜欢和陵光哥哥在一起!和陵光哥哥在一起最开心了!” 他一开口,小崽们纷纷跟上,都表示最喜欢跟陵光哥哥在一起。 有虞听著幼崽们嘰里咕嚕的表白,小心看了许陵光一眼,將他刚才的话细细咂摸一遍,小声补充说:“陵光哥哥要是不喜欢那边,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其实他不太明白兄长口中的“那边”是哪里。 更不明白什么叫“再婚”“大学毕业”。 但他一向是个心思细腻的小崽,提炼了这一段话的重点——那就陵光哥哥以前不是这里的,是从“那边”来的,他曾经也想过回“那边”去,但现在似乎改变了想法。 其他小崽们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层意识,毫无危机感。 於是很有危机感的有虞磕磕绊绊地组织言辞:“我们会一直陪著你的。” 许陵光听见他的话,目光顿时变得柔软,他看看兰涧,再看看围在身边的小崽们,应了有虞的话:“嗯。” 有虞顿时鬆了一口气。 兰涧讚赏地看了弟弟一眼,重又看向许陵光,又提起了之前的话题:“听你的描述,这梦境或许能勘破人心中的隱秘,以此编织梦境,將魂魄困住。” “这样的术法倒是有不少。”许陵光说。 兰涧頷首:“但能令人在睡梦之中魂魄离体,甚至连我都没有发现端倪的,却不多见。” 这至少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动手的人绝不在附近。 不然一旦引动术法,他定会有所察觉。 但若是离得远,想要令修士魂魄离体却並非那么容易,必须要一个“引子”。 方才他已经细细將许陵光周身检查了一遍,他身上並没有任何异样,说明那“引子”不在他身上。 如不在他身上,便只能在他能接触的地方。 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这渡星楼中。 因为有小崽们在,渡星楼中伺候的僕役都是傀儡,只有庄顺与林玟两位管事偶尔会过来,而这两位管事与他签了魂契,绝对不敢背主。 加上渡星楼中设有重重防御阵法,兰涧很有自信无人能毫无动静地越过阵法暗算许陵光。 將这些一一排除之后,兰涧想到了昨日才带回来的那只风灵犬。 那只风灵犬是最近唯一出现在渡星楼的外物。 而且昨日才將它带回来。当晚许陵光就出了意外。 兰涧將自己的想法说与许陵光听,许陵光也觉得不无道理,只是他还有点想不明白:“这狗是我临时起意才捡回来的,它身上的伤也確实很重。” 如果许陵光当时没有心软將它带回来,这只风灵犬可能真就死了。 兰涧却是道:“只能说设局之人心思阴毒,对你也算了解,才设下了这个局。” 许陵光皱著眉头,还是无法理解:“我也没有树敌,什么人会这么大费周章地设局暗算我?” 兰涧心中一瞬间出现了几个人选,不过他並没有贸然开口,道:“先去看看那只风灵犬。” 黑犬还安置在书房。 伤势得到妥善的处理,又吃了许多灵肉,它的精神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 听见开门的动静,它抬起头看过去,看见是许陵光之后,水银色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尾巴也小幅度地摆动起来。 但许陵光这次並没有跟之前一样上前来摸摸它的头。 黑犬有些不解,巴巴地看著许陵光。 兰涧示意许陵光停在原地,自己走上前。 黑犬感受到兰涧身上强大的气息,有些瑟缩地趴伏下身体,发出示弱的低呜声。 兰涧將手置於黑犬头顶,掌心聚集一团灵气,將黑犬整个笼罩住。 黑犬不安地动了动,却迫於强大的气势,没敢胡乱动弹。 兰涧將黑犬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有些疑惑地蹙眉:“不在它身上。” 许陵光一听也有些怔愣:“那会在哪?” 思来想去,真是要做手脚,也只有这黑犬身上能做文章了。 兰涧蹙眉,道:“罢了,今夜若是再来,我陪你去一趟。” 既然寻不到“引子”,那直接去找那幕后之人就是。 第415章 「鵸鵌去哪里了?」 兰涧的实力许陵光还是很放心的,既然他这么说了,许陵光就没有再在这件事上操心,反正他们已经有所察觉,对面不论是谁,再想暗算他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这么想著,许陵光就完全放鬆下来。 倒是黑犬的神態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安,不论是兰涧释放出来的气息,还是刚才两人的对话,都让黑犬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只是两人之间的对话太过复杂,它並不能完全弄清楚,也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小声呜咽著试探地用鼻头去蹭许陵光的掌心,带著非常明显的討好意味。 许陵光看著它清澈的水银色眼睛里溢出来的惶然,不由嘆了一口气。 “別怕,跟你没什么关係。” 他温和地伸手摸了摸黑犬的头,又仔细地检查它身上的伤势,见外伤基本已经开始癒合,就露出了笑容:“恢復得很好,你好好休息多吃灵肉,估计再有个两三天就能好全了,到时候我就带你出门玩。” 黑犬听懂了,眼里的惶然少了一些,呜呜地用头来蹭他。 许陵光笑著拍拍它的头,餵它吃了丹药,又拿出一盆灵肉放在一旁,这才和兰涧一起出去。 刚出门就被小崽们团团围住了。 小崽们知道今日两人没有什么事情,就巴巴扒著许陵光的腿问:“今天出门玩么?” “我想吃炸肉丸。” 小崽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提要求,圆溜溜的眼睛里都是期待和渴望。 许陵光想了想今天確实没有什么事情,就扭头问兰涧:“不然今天就带他们出去玩吧?” 昨天小崽们都乖乖在家里,再过几天他还要去申屠家赴宴,还有符吉玉炼製九劫炁元丹护法……再加上昨晚莫名其妙的梦境,后面要应付的事情还挺多,不如趁著今天没事先带小崽们放鬆放鬆。 兰涧自然应允,只是等马车准备好,一行人正准备出门时,却见大街上一队披甲执锐的金鳞卫匆匆走过。 许陵光听见动静探头看了一眼,还有点奇怪:“城里出什么事了?” 话刚说完,就见又有另一队金鳞卫匆匆而过,每个人脸上神情都十分凝重,身上笼著一层煞气。 兰涧见这场景也皱了皱眉头:“唤庄顺来问问就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兰涧还没传讯,庄顺就匆忙追了出来,见马车还停在门口没走,总算鬆了一口气。 弓著腰在外面轻声道:“属下有要事要稟。” 兰涧让他上了马车,见庄顺神色也十分凝重,便开门见山问道:“出了什么事?” 庄顺道:“淮安郡主与郁將军遇刺,郡主为了保护郁將军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据说是混入城中的妖族所为,西相王得知消息后大为震怒,令人封锁了城门,正在四处搜查刺杀的妖族。” “又有妖族?” 许陵光觉得这事似曾相识,迟疑著道:“之前是不是也出过刺杀的事?” 要是没记错的话,那还是他们来扶风城之前的事了,据说扶风城中也是一度戒严搜查刺客。 倒是等他们到了扶风城之后,这场刺杀风波似乎已经消弭了。 倒是刺杀的妖族捉没捉到,却是不太清楚了。 许陵光皱了皱眉,无奈看向小崽们;“那看来今天不好出门玩了。” 城中到处戒严搜查妖族,许陵光多少担心会牵连到小崽们。 原本很是高兴的小崽们自然有些失落,但他们到底懂事,也能听得懂庄顺的话,知道城中出了乱子,就没有再坚持要出门玩。 羽融还很会討价还价:“那今天不出去了,等过几天再出去。” 他掰著小爪爪算得很是认真:“出去玩两天!” 许陵光哭笑不得,戳戳他的大脑袋:“你倒是会算!” 羽融眯起眼笑得很是得意。 不好出门,只能打道回府。 许陵光列了个单子让庄顺送些食材过来,虽然不能出门,但在家里吃烤肉也別有趣味。 他这么跟有些懨懨的小崽们说今天吃烤肉的打算时,目光扫过重新高兴起来的小崽们,忽然注意到好像少了个人。 他环视一圈,確定少了一个,就问兰涧和小崽们:“鵸鵌去哪里了?” 小崽们面面相覷,最后是有虞说:“早上起来就没看见他。” 兰涧放出神识找了一圈,也拧眉:“不在千金楼中。” 鵸鵌本来就不太服管教,很有自己的主意,更別说他另一颗头里还住著混沌的一缕意识,两个凑起来那更是敢想敢做。 要不是许陵光和兰涧压在头顶上,那简直是无法无天兴风作浪了。 不过许陵光也有管不到的时候,比如鵸鵌总会趁他不知道的时候悄咪.咪溜出去玩。 许陵光发现几次,但见他自己会回来也没有在外面惹事,也就隨他去了。 但今天城里出了事,鵸鵌又迟迟没有回来,许陵光难免有点担心。 兰涧倒是不怎么担心:“有混沌在,他吃不了大亏。” 许陵光道:“城里现在到处搜查妖族,万一把他抓去了怎么办?” 兰涧说“无妨”,“我让庄顺去打听打听,要真是被捉走了,让庄顺带著我的牌子去领回来就是。” 听他这么说,许陵光才放心了一些。 只是一直到吃完烤肉,也迟迟不见鵸鵌回来。 兰涧也觉得出了什么事,叫来了庄顺,让他去打听打听。 若是真是被金鳞卫给捉去了,多半是先被统一关押了起来。 庄顺去了一趟,直到傍晚才回来,却是道;“我拿著主上的牌子去问了一趟,金鳞卫倒是让我去挨个辨认了,但是並不见鵸鵌。” 这就有些怪异了。 不是被金鳞卫捉走了,能去哪儿了? 许陵光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说:“我们去找找吧?” 兰涧也担心混沌真出了事,道:“走吧。” 想了又想又將暮云给揣上了,又让有虞照顾好其他小崽们。 其他小崽们见暮云被带上了,虽然也蠢蠢欲动想跟著去,尤其是小麒麟,已经抓著兰涧的裤腿哼哧哼哧往上爬。 兰涧无奈的將小麒麟拎下来放在有虞怀里,叮嘱道:“我们去找鵸鵌,不要添乱。” 小崽们这才安分下来,眼巴巴看著两人带著暮云出门。 第416章 「七色蛟在这里,小叔叔肯定也藏在这里!」 暮云是寻宝鼠,嗅觉自然是十分灵敏的。 兰涧让他尝试找找鵸鵌的气息,自己也放出神识搜寻。 只是扶风城占地面积广阔,又有无数大街小巷纵横交错,其间不知多少修士和普通人往来,气息更是驳杂。 更別说还有许多大小势力设下的各种禁制,要从如此庞大的城池里寻找一只小小的鵸鵌,无异於大海捞针。 暮云鼻子都吸疼了,也没能嗅到鵸鵌的气味。 一开始在千金楼附近还有一些残留的气味,但是隨著距离越来越远,鵸鵌的气味变得越来越淡,就再怎么也闻不到了。 他很有些垂头丧气,揉著鼻子说:“我闻不到,怎么办?早知道我就努力一些修炼了。” “不怪你,你已经很努力了。” 许陵光揉揉他的头安慰了一句,眼中难掩忧虑,下意识转头看向兰涧。 兰涧也摇摇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没有鵸鵌的踪跡。” 他的神识已经將所过之地搜寻了数遍,甚至连一些设了禁制的地方都悄无声息地潜进去查看了,但依旧没有找到鵸鵌的踪跡。 兰涧道:“现在有两种可能。” “一是鵸鵌被金鳞卫的人扣下了,但金鳞卫的人並没有说实话。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鵸鵌无法化作人形,算不得妖族,庄顺带著我的令牌过去询问,金鳞卫没有理由扣著他不放。” “二则是鵸鵌被其他人捉住了,或是混沌的存在被发现,或是其他什么缘由。而对方有能力隱藏鵸鵌的气息和踪跡,连我都无法寻到。” 而实力瞒过兰涧的修士並不多,所以更大的概率是某种厉害的法器。 许陵光悬著心,说:“还有別的办法么?” 兰涧说:“先回去,我倒是记得楼中有一样法器,可以追踪气息,可以一试。” 於是二人带著暮云立刻回了千金楼,兰涧则令庄顺从库中將那可以追踪气息的照影砂取了出来。 照影砂呈深红色,静静漂浮在琉璃盏之中。 许陵光並不知道这东西要怎么使用,就让兰涧来操作。 照影砂追踪气息需要被追踪之人的毛髮或者血液,好在平时鵸鵌没少掉毛,许陵光和小崽们將屋子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倒是找到不少羽毛,总算能进行追踪。 搜集到的羽毛被投入琉璃盏中,很快就被照影砂包裹起来,然后那羽毛就化作了深红色的粉末,融入了照影砂之中。 琉璃盏之中的照影砂变化不定,过了许久才幻化出成类似鸟雀的形状,从琉璃盏中飞出来,在兰涧和许陵光面前盘旋。 “跟著它走。” 许陵光连忙捞起暮云,和兰涧一起跟上去。 照影砂幻化出来的鸟也有两颗头,看起来应该是幻化成了鵸鵌的模样。 两人紧紧跟在后面,穿过了天街御道后,竟然往西城走去。 西城他们下午其实也查探过,但並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照影砂带著两人越走越偏,直到一处小巷尽头时,迟疑地停了下来,开始在原地打转。 “它怎么不走了?这里是个死胡同。” 许陵光不信邪地四处探查:“是不是有什么阵法掩人耳目?” 但他探查了半晌,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就连兰涧的眉头也皱起来:“这里有点不对。” 但具体哪里不对,他竟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来。 见许陵光神色焦急,兰涧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別急,有混沌在,鵸鵌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且照影砂停在这里,说明这里肯定有蹊蹺,我们再仔细找一找。” 他的声音平缓有力,果然让许陵光是焦躁的情绪平復了许多。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点头道:“我们再找找,別漏了什么地方。” 说完两人一崽就分头行动,將照影砂盘旋的这一块的区域以及周边都仔仔细细地搜索一遍。 兰涧则是將神识放出去,覆盖了整片区域,试图寻找异常的地方。 只是神识搜查了一遍,两遍,三遍,却始终一无所获。 兰涧拧著眉,那种违和感越发强烈。 定然是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他这么想著,下意识想看看许陵光和慕云在做什么,却注意到一人一崽正蹲在一堵墙前方,暮云似乎在嗅闻什么,而许陵光也拿著一块罗盘,试图寻找出蛛丝马跡来。 一人一崽找得很是专注,並没有注意到一侧墙上藤蔓的枯叶落了满头满身。 兰涧的目光在那藤蔓上落定,忽然意识到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这藤蔓……不太对劲。 兰涧意识到后,放出去的神识顿时化作一柄利刃,猛地刺向藤蔓根部七寸之处。 那静止不动的藤蔓忽然剧烈扭动起来,隱约能听见“嘶嘶”的响声。 而这声响也惊动了墙下的一人一崽。 许陵光和暮云同时抬起头来,就看见了墙上扭动的藤蔓。 但是再定睛一看,那哪里是藤蔓,分明是一条蛇! 只不过那蛇通体呈枯黄色,身体细长盘绕,乍一看上去就如同攀附在墙上的藤蔓一般。 但一旦识破了幻术,就会发现这分明是一条吐著信子的蛇。 而那些一片片落下的枯叶,则是自蛇口中吐出的毒液。 许陵光反应极快地抱起暮云退远,这时兰涧也已经到了近前。 许陵光后怕道:“这是什么?” 兰涧拧著眉:“是七色蛟。” “是七色蛟!” 同时响起的还有另一道声音。 许陵光低头看暮云:“你认得?” 暮云兴奋地点头,竟然从许陵光怀里跳下去,在那被钉住七寸的七色蛟下方团团转:“是七色蛟!这是小叔叔的七色蛟。” 许陵光一愣,暮云的小叔叔,那不是聂玉芹? “你小叔叔的七色蛟怎么会在这里?” 暮云也不知道,不过他很是篤定地说:“七色蛟在这里,小叔叔肯定也藏在这里!” 说完他猛地一跃而起,张嘴咬住了七色蛟的尾巴,就见那不住挣动的七色蛟忽然发出一声怪异的长嘶声,之后竟然不再挣扎了,朝暮云露出臣服的姿势。 暮云神气地拍了七色蛟一爪子,说:“快放开它,它带我们去找小叔叔。” 第417章 「你除了会告状,还会什么?」 兰涧抬手一挥,那钉住七色蛟的气刃便尽数散开。 七色蛟卷了卷受伤地尾巴,蔫头耷脑地跟著落在地上往前爬,爬了两步又小心翼翼地回头来看暮云一行,缩头缩脑地样子看起来很怂。 许陵光弯腰把暮云抱起来跟上,七色蛟才转过头去继续往前。 “这是真的蛟?” 许陵光看著七色蛟有点好奇,不由问暮云。 暮云倒是对七色蛟很是了解,道:“这其实是一样法器,小叔叔说是用七色蛟的残魂炼製而成。具体怎么炼的我也不知道,不过餵了小叔叔的精血之后就会活起来,还继承了七色蛟生前的本领,很擅长隱匿气息和踪跡,是小叔叔在某个上古时期的洞穴里找到的,他可宝贝了,都不捨得给我玩几次!” 七色蛟听见他的话,尾巴不由瑟缩了一下,悄悄摸摸地往肚子地下卷了卷。 许陵光打量著这头活灵活现的七色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法器,觉得很是稀奇。 七色蛟带著两人一崽往前蜿蜒穿行了一段,之后便停了下来,回头小心翼翼地看暮云一眼,“嘶嘶”吐蛇信。 暮云“咦”了一声,有些奇怪地张望四周:“它说到了。” 许陵光觉得奇怪,他还以为七色蛟会带他们穿过什么结界之类,但实际上他们一路走来,仍然在交错的巷子里面,甚至他没记错的话,这条巷子以及巷子边上的房屋,他和兰涧刚才才经过。 “人在哪里?”许陵光也跟著四处张望。 “前面的屋子应该就是了。” 倒是兰涧看出了门道,牵住他的手腕往面前的屋子里走,幻影砂化成的小鸟就在他上方盘旋。 许是得到了兰涧的命令,忽而振翅往屋子里飞去。 两人进了屋,就见幻影砂又开始在原地盘旋了。 虽然化成的鸟形状不够细腻,但不难从它原地盘旋的模样里看出疑惑来。 而更怪异的是,幻影砂在此盘旋,说明鵸鵌应该也在这里,但许陵光进来之后並没有察觉鵸鵌的气息。 问暮云,暮云也摇头,说没有闻到鵸鵌的味道。 “你小叔叔看起来犯了大事。” 兰涧打量四周,道:“这屋子里,各式法器、阵法,一个叠著一个。” 聂玉芹是寻宝鼠一族,身上不知道藏了多少宝贝,这一次恐怕是家底都掏出来了。 连鵸鵌和混沌都被困在里面了。 暮云一听眼睛都瞪大了,两只爪爪攥在一起,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怎么办?” 兰涧见他一副受到惊嚇的表情,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先找到人,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暮云耳朵耷拉下来,圆溜溜的眼珠在屋子里扫来扫去,但並没有发现小叔叔的踪跡。 他只能大声道:“你再不出来我们走了!” 但是喊完之后,並没有听到任何回应,聂玉芹也並未现身。 这屋子不论里外,都和寻常百姓的居所一样,一眼就能望到底,別说藏人的地方了,连半点异样都找不出来。 暮云嘀嘀咕咕地跟许陵光说:“七色蛟在这里,小叔叔肯定在这里。” 他跳下地转了一圈,这里拍拍那里拍拍,却怎么也找不到小叔叔藏在哪里,顿时有点气鼓鼓。 气了一会儿,他两只爪爪叉腰更加大声道:“你再不出来,我就去找爷爷告状了!” 这一句话结束之后,聂玉芹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你除了会告状,还会什么?!” 他一出声,隱匿的气息就暴露了。 兰涧的目光看向屋子里唯一一个房间:“在那里。” 幻影砂也感应到了鵸鵌的气息,扑腾著翅膀飞到了房间的柜子前,用尖尖的喙用力啄柜子。 聂玉芹没好气地推开柜门,瞪著小跑过来的暮云道:“你说你非要掺和进来干什么?” 他不出声就是想著暮云他们找不到自己就离开了,这事也跟他们扯不上关係,结果这小兔崽竟然又要告状! 要是真再把父亲甚至族人牵连进来,那他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暮云才不管他凶不凶,上上下下打量小叔叔一眼,顿时露出同情的神色:“你去要饭啦?” 也不怪他这么想,实在是聂玉芹有些过於狼狈了。 髮髻散乱不说,衣裳也破破烂烂沾满了泥灰,仔细看甚至还有乾涸的血块。他就这么坐在衣柜里没有立刻出来,身体有意无意挡著后面。 许陵光往他身后一扫,看见了隱隱约约有团黑色在努力挣动。 他心头一动,道:“鵸鵌?” 那团黑色顿时挣扎得更加厉害了。 聂玉芹也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在屁.股底下掏了掏,举著被绑成了粽子的鵸鵌问:“这鸟你们认识?” 许陵光看见鵸鵌总算鬆了一口气,虽然连嘴巴都被绑了起来,但看那双愤怒瞪大的黄眼睛,说明精神头还不错。 “这是我养的,我们就是为了找它一路寻过来的。” 聂玉芹將鵸鵌还给许陵光,嘀嘀咕咕道:“我就知道这鸟要坏事。” 鵸鵌到了许陵光手里,终於重获自由。 他迫不及待地从鬆开的绳索中挣脱出来,愤怒尖声道:“好你个耗子精,竟敢欺辱你爷爷,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著就张开翅膀要扑过去啄聂玉芹。 许陵光眼疾手快地抓住他两只爪子將鸟拉回来:“干什么?老实一点。” 鵸鵌气得瞪大了眼睛:“你还胳膊肘往外拐!” 混沌也生气:“有仇不报非君子!” 许陵光毫无波动道:“你不是君子,你只是一只鸟。” 见这两颗头似乎还有话说,他使出了杀手鐧:“我还没跟你们算帐呢,偷偷跑出去一天不回来,知不知道我和兰涧、暮云在外面找了一整天有多担心?” 鵸鵌囂张的气焰果然被浇灭了,满脸都是心虚。 混沌眼珠子转了转,脑袋一缩,开始装死。 见他们终於安分了,许陵光將鵸鵌放到一旁去,这才看向遮遮掩掩的聂玉芹:“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身后还藏了什么?” 第418章 我愿意被你牵连 聂玉芹还在嘴硬:“没出什么事啊,只是城中搜捕妖族,我就暂时躲起来避避风头。” 兰家凝著他身后,忽然道:“你身后的人是郁筠?淮安郡主遇刺一事跟你们有关吧?” 聂玉芹头皮一麻,险些跳起来:“没有!不是!” 但是他刚否认完,已经趁他不注意钻到后面一探究竟的暮云立刻大声戳破了他的谎话:“是郁筠姐姐!我记得她!” 说著小崽声音又低下来:“她受了好严重的伤啊。” 聂玉芹回头,磨著牙瞪他:“我看你就是来克我的!” 暮云理直气壮得很,还翻了个白眼:“谁让你说谎话!”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就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聂玉芹从柜子里出来,小心翼翼將失去意识的郁筠抱出来放在床榻上。 许陵光他们找过来之前,他就带著郁筠藏在这里,正想办法给郁筠处理伤势。 只是他虽然有很多宝贝,但一时半会儿却找到合適能治疗郁筠伤势的。 许陵光上前查看郁筠的伤势,还未来得及探脉,就被郁筠身上可怖的伤势嚇了一跳。 “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郁筠胸口、腹部有两道隱约可见內臟的贯穿伤,伤口皮肉翻卷,边缘的血肉和布料已经黏在了一处,看上去十分狰狞。 更別说她露出来的皮肤上还有横一道竖一道的细小密集伤口,好些地方都看见骨头了,像是被什么密集的暗器所伤。 聂玉芹看一眼郁筠身上的伤口,有些不忍地別开目光,道:“其实我知道得也不是太清楚。” 他平復了一下心情,才將自己找到郁筠这段时间的事情和盘托出。 “当时我追著郁筠一路到了扶风城,但一直没有敢露面,只是悄悄跟著她,留意她的踪跡。” 毕竟要是露面,郁筠说不定又会赶他走。 聂玉芹当时心里总觉得隱隱不安,郁筠频繁变换容貌潜入淮安郡主府中,他总觉得郁筠似乎在谋划著名什么。 “我不清楚她到底有什么打算,也知道劝不动她,就一直暗中跟著,想著万一有什么事我还可以帮一把。但可能是我跟得太紧了,郁筠的傀儡发现了我的踪跡,她就设法把我甩开了。” “后来我再没找到她的踪跡,只是直觉她还在城中,就一直在郡主府附近徘徊,试图寻找她的踪跡,然后就出了第一次刺杀事件。” “当时我立刻就意识到这件事跟郁筠有关,但我到处都找不到郁筠,加上城中戒严,就只能暂时避风头躲了起来。等城中戒严解除,我再回来依旧寻不到郁筠踪跡,又打听到淮安郡主只是受了轻伤,猜测郁筠不会轻易罢手,就暂时在郡主府附近住了下来。” 而事情也果然不出他所料,郁筠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进行第二次刺杀。 “我当时寻不到郁筠的踪跡,就设法打探了一下郡主府上的消息,却查到了淮安郡主的丈夫郁铣早年的一些事,发现他与郁筠很可能是父女,加上又发现郁铣回来之后,郡主府之中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我担心郁筠有危险,就潜入了郡主府中。” “结果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了,郁铣可能已经猜到了是郁筠,暗中布下了杀局引郁筠上鉤。” 说到这里,聂玉芹轻轻嘆了口气,看了一眼毫无意识的郁筠:“其实我觉得郁筠也不是毫无察觉,她冒著风险进行第二次刺杀,是准备与郁铣同归於尽的。” 只是郁铣比想像中更加心狠手辣,关键时刻竟拉了淮安郡主挡了致命杀招。 郁筠拼著重伤杀他不成,力竭陷入包围。要不是聂玉芹及时赶到將人劫走,这会儿她恐怕已经落入了郁铣手中。 而郁铣只是受了些不致命的伤,当下就將黑锅全都扣到了郁筠身上,调动金鳞卫全程戒严搜捕。 许陵光听得直皱眉。 关於郁铣的传闻他听说了不少,多是郁铣如何在郁家被贬謫到西凉城之后,靠著与妖族的战爭立下了多少不世功勋,得到了西相王的赏识,不仅娶了西相王的女儿淮安郡主为妻,还带著郁家重回扶风城。 虽然仍然比不上那些根深蒂固的大世家,但好歹有了一席之地。 而有关郁筠的一些事,则是从鎏洙师父那里听来。 郁筠的母亲禁葵非人非妖,乃是一具容纳了魂魄的傀儡,只要魂珠在就能不老不死。 但从鎏洙师父的语气中不难看出,禁葵最后还是死了,只留下了郁筠。 而郁铣恰恰在西凉城的时候曾经成亲,还有一个女儿,只是据说他的妻女在妖族犯边时惨遭杀戮。 但这世间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恰好死了妻女,於是得到西相王看中的郁铣再娶了淮安郡主,带著家族荣归扶风城。 许陵光看了这么多小说,这点套路还是能看明白的。 多半是郁铣为了权势自己动的手,而郁筠正是那个倖存下来的女儿,侥倖活下来之后,伺机回来报仇。 正好可以解释得通郁筠为何三番五次拼死也要刺杀郁铣和淮安郡主。 许陵光看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徒弟,略微迟疑后还是无法做个见死不救的人,於是转头看向兰涧,小声问:“如果我帮忙把人藏起来,会牵连千金楼么?” 淮安郡主毕竟是西相王的女儿,听说如今人皇闭关,整个王室都由西相王说了算。 要是会牵连千金楼,他得想办法让聂玉芹把人藏远一点,最好是想办法送出扶风城去。 兰涧见他犹犹豫豫一副生怕连累了自己的模样,不由笑了下,也小声地回;“我愿意被你牵连,毕竟是你徒弟,你要是不放心,直接带回去千金楼就是,金鳞卫不敢来千金楼搜。” 他靠得太近,又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打在许陵光耳廓。 许陵光没忍住伸手揉了揉耳朵,说:“这会不会太囂张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必要非要跟西相王对著干?” 兰涧却是笑了笑,说:“就算没有郁筠的事,我和西相王之间也不会和睦相处 ,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如今他还不敢对上我。” 许陵光诧异看了他一眼:“你跟西相王有旧怨?” 兰涧摇头:“是他自己杞人忧天而已。” 至於为何杞人忧天,却不说了。 许陵光见状也没有工夫刨根究底,先给郁筠餵了续命的丹药,简单处理了伤口,才对兰涧道:“那我们把她带回去吧。” 兰涧頷首,示意聂玉芹变回原形后,將两人收入袖中。 而许陵光则抱著暮云和鵸鵌,跟他一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屋子,回千金楼了。 第419章 「那你可真是没用。」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好几波搜查的金鳞卫,每队人马都是气势浩荡,势要把整个扶风城都犁上一遍,看起来这次郁铣是下了狠劲要捉住刺杀之人。 金鳞卫中有不知兰涧身份的,见二人入了夜还在外面 ,就拦下了二人想要盘问,但兰涧略微释放出属於高阶修士的威压之后,这些人就自动退让到一旁,任由通行了。 不过这些金鳞卫显然也不都是酒囊饭袋,他们忌惮兰涧的修为,不敢直接起衝突,唯恐得罪了惹不起的人,但也担心放走了跟刺客有关之人,於是许陵光明显感觉到有几个尾巴跟在了他们后面。 不过在两人进了千金楼之后,这些尾巴就自行离开了。 许陵光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尾巴”离开的方向,调侃兰涧道:“你这身份可真好用,这下他们估计不敢再来了。” 兰涧“嗯”了声,不过却说:“说不定还会有人来。” “还有谁会来?” 兰涧道:“不好说,来了就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许陵光就没有再追问,反正兵来將挡水来土掩,兰涧既然同意將郁筠和聂玉芹带回来,说明就有把握应对后面的麻烦,他也就不再去杞人忧天了。 两人回了渡星楼,许陵光让傀儡將书房旁边閒置的空房收拾出来,將郁筠安置在里面。 郁筠虽然服了丹药,气息略微强了一些,但依旧没有醒来。 聂玉芹蹲在床榻边看一眼郁筠,又眼巴巴地看许陵光:“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刚才暮云已经狠狠向他炫耀过了,说许陵光现在是个非常厉害的丹师。 许陵光这次仔仔细细地检查了郁筠的伤势,不只是皮肉伤,还有內府灵脉等都一一仔细探查过,听聂玉芹问起来,也不想瞒著他,直言道:“她的魂珠本来就只有一半,现在似乎还受到重击已经裂了。她身上其他的伤我都可以想办法,但若是魂珠破碎,我也没有办法。” “魂珠破碎?” 聂玉芹脸色微变,自然明白这有多严重。他绷紧下頜思索了许久,下定决心道:“我可以把我的魂珠给她。” 但许陵光却是摇头:“寻宝鼠一族的魂珠,跟郁筠的魂珠不一样。或者说,郁筠的魂珠,並不是妖族通常意义上的魂珠,她並非妖族,魂珠自然也跟你们不一样。” 魂珠对妖族自然是十分重要的,妖族没了魂珠会失去修行打回原形,但这並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没了修为打回原形,但只要还留著一口气,就可以重新修炼,这样迟早有一天还可以结出新的魂珠。 但是郁筠却不一样,魂珠是她的生命之源。 没魂珠,她会死。 见聂玉芹似乎不太理解,许陵光嘆了一口气,將郁筠左手的衣袖略微往上拉起,道:“你看。” 聂玉芹低头去看,就见那只左手从指尖开始,皮肤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看著如同石头一般。聂玉芹不敢置信地伸手去触碰,那触感也如石头一般冰凉僵硬,只是终究还是血肉之躯,勉强还能感受到一丝弹性以及其下脉搏的跳动。 “怎么会这样?” 许陵光说:“在奉灵城时,我曾经听鎏洙师父提到过,郁筠和她母亲一样,非妖非人,她们不需修炼就可以不老不死,全靠体內的魂珠维持。” “郁筠体內的魂珠原本就只有半颗,现在这半颗又遭受了重创,若是任其破碎……郁筠估计很快就会完全石化。” 最后半句话许陵光说得有些艰难。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这个噩耗太过猝不及防,聂玉芹呆呆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郁筠。 许陵光抿唇,其实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郁筠体內只有半颗魂珠,结合当时鎏洙师父透露出来的信息,许陵光怀疑郁筠的母亲禁葵之所以能“生子”,实际上是她將自己魂珠一分为二,这才有了郁筠。 而禁葵已经死了,她身上那半颗魂珠,则很有可能郁铣身上。 只是这个信息他却不敢贸然透露给聂玉芹,担心聂玉芹一时衝动会独自去找郁铣。 郁铣这个人许陵光至今没见过,但已经听说了他许多传闻,加上这次郁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想也知道此人必定心机深沉手段狠辣。 聂玉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於是许陵光道:“先等郁筠醒了再说,我还有些问题没搞明白,到时候问问她,或许能想到別的办法。” 聂玉芹露出失望之色,他蹲在床榻边,重复了之前的问题:“她什么时候才会醒?” 许陵光说:“我又给她餵了两颗丹药,最多一两个时辰,应该就能醒过来了,只不过她身上的伤势太重,还需要臥床休养,最好不要乱动。” 聂玉芹有点垂头丧气:“那我在这里守著。” 许陵光“嗯”了声:“我就在走廊那一头的房间,要是郁筠醒来,你就去叫我。” 聂玉芹点头应下。 许陵光见他一副愁云惨雾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先出去了。 倒是暮云从他怀里探头看了看,犹犹豫豫地跳下地,又折返回来,扒著门框道:“陵光哥哥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救她的。” 小崽踮脚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即使受了这么重的伤,甚至脸上还有好几道伤口,但仍然不掩丽色。 小崽觉得小叔叔虽然人不聪明,但眼光还是不错的,於是磕磕巴巴地安慰道:“实在不行,你带小婶婶回去找爷爷,爷爷有那么多宝贝,肯定有能救命的。” 结果聂玉芹一听更加伤心了,吸吸鼻子闷声说:“她还不是你小婶婶。” 又补充道:“等人醒了,你別这么叫,等会她生气了。” 暮云张大了嘴,过了好久才摇头嘆气,嘀嘀咕咕道:“那你可真是没用。” “你说什么?” 聂玉芹没听清,伤心地抬起头来,眼眶还红红的。 暮云一看顿时就不忍心嘲笑他了,说:“没什么,你在这里守著,等会吃饭我给你送饭来!” 说完之后赶紧一溜烟跑走了。 第420章 「怎么是你?」 暮云回了前厅,其他小崽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暮云,那是你小叔叔?你小叔叔怎么和你长得不像?” “受伤的是你小婶婶吗?” “我怎么听说是陵光哥哥的徒弟?” 暮云老气横秋地摇头:“唉,我小叔叔估计是捡来的,所以才和我不像,也不如我聪明!” 又说:“受伤的不是我小婶婶,是陵光哥哥的徒弟,我在奉灵城见过的。” 许陵光过来就正好听见这么一句,捏了下暮云的耳朵,无语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心等会儿叫你小叔叔听见了。” 暮云才不怕,他往许陵光脚边一倒,翻出毛茸茸的肚皮说:“他听见就听见了,我爷爷也说过他是捡来的!我以前还不信,现在却是信了!” 妘风则后腿立起来,扒住许陵光的腿巴巴问:“陵光哥哥,你怎么还有一个徒弟呀?” 羽融掰著爪爪算:“之前那条黑蛇也说是你的徒弟,你到底有几个徒弟?” 许陵光碟腿坐下,將小崽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想起刚穿过来时遇见的三个徒弟,也有些感嘆:“一共三个徒弟,黑蛇是大徒弟宋南出,现在受伤的是二徒弟郁筠。” “那小徒弟呢?” “小徒弟周扶婴,他对我有点误会,现在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很久没见到了。” 岁春在旁边说:“这么多徒弟,怎么也没有看见孝敬你,我可是听说那些修士收的徒弟,平时都要孝敬师父。” 许陵光一噎,当然不好说原身和三个徒弟之间的纠葛,只含糊道:“我之前自顾不暇,也没有工夫管他们,就让他们自己出去闯荡了,不用他们在身边孝敬。” 羽融打了个滚,很狗腿地说:“那以后我们孝敬你!” 昭灵和小鸡一听,立刻附和地“嘰嘰啾啾”叫了两声。 只有小麒麟听得半懂半不懂,根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见昭灵和小鸡叫了,於是也跟著昂著头“嗷呜嗷呜”,然后埋著头使劲钻进羽融和暮云之间的空隙里,满意地也趴在了许陵光腿上。 . 快到睡觉时间的时候,郁筠醒了。 许陵光本来都准备休息了,连忙又披上外袍匆匆过去看。 兰涧担心他今晚又入梦,特意跟他一起睡,只是还没来得及躺下,许陵光就又出去了。 他想了想,也披上外袍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衣裳鬆散的样子看得聂玉芹一愣。 许陵光倒是没有察觉半点不妥,他也不是第一次跟兰涧睡一张床,虽然如今因为多了些別的心思所以格外紧张一些,但今晚还没来得及睡觉呢! 因此在他看来,现在这样是再寻常不过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自然也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曖.昧。 他逕自去查看郁筠的情形,见郁筠虚弱地睁开眼,一边查看她的伤势一边问:“感觉怎么样?” 郁筠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说著她转头打量四周,是全然陌生的地方,於是愈发疑惑。 她最后的记忆里,是她的手穿过了淮安郡主的胸腔,而躲在淮安郡主身后的郁铣,一掌朝她重重打来。 她知道自己一击不成,已经做好了殞命的准备,结果聂玉芹却不知道忽然从哪里冒了出来…… 再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什么也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她看了不远处的聂玉芹一眼。 聂玉芹就顾不上想別的了,连忙过来蹲在床边,巴巴看著她。 郁筠转过脸,尝试撑著手肘从床上坐起来,但她的身体太过虚弱,而左手更是已经石化不如从前灵活,一动之下身体失去往一旁歪去,要不是许陵光眼疾手快將人拉住,她估计会摔下床去。 “你身上的伤很严重,需要臥床休养一段时间,这期间最好不要乱动。” 郁筠却没有应他的话,而是抬起左手,愣愣看著。 显然她已经意识到了身体的异样。 聂玉芹怕她难过,不太熟练地安慰:“你別怕,实在不行,我带你回去找我爹,我爹这些年藏了不少天材地宝,说不定有办法救你。” 但郁筠却摇头,说:“魂珠碎了,我活不久了。” “我这伤要养多久能好?” 这后半句话却是问得许陵光。 许陵光说:“你按时服用丹药,每隔三日再浸泡药汤,身上皮肉伤半个月能好得差不多。不过你体內的魂珠开裂,还有內府也有暗伤,还得另外想办法慢慢调养。” 郁筠缓缓活动自己已经不太灵活的左手,尝试从指尖调出傀儡丝,却十分困难。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眉眼间蕴著一股戾气:“半个月太久了,我怕来不及。” 她没有说什么来不及,但许陵光却隱隱约约猜到一些。 想了想,还是问道:“另外半颗魂珠,是不是在郁铣那?” 郁筠看了他一眼,似乎意外他猜到这个。 不过片刻后却摇摇头:“我一开始也以为魂珠在郁铣那里,不过在他將淮安郡主抓来挡下我的致命一击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猜错了,魂珠不在他那里,在淮安郡主体內。” 许陵光也没有想到这个转折,有些想不通:“你体內的魂珠不同凡响,郁铣应该也是知道的,他能捨得让出去?” “这有什么捨不得的,听说早年淮安郡主身体虚弱,一直靠天材地宝养著。和他成婚之后身体才逐渐康健起来。她好好活著,能为郁铣带来的利益更多,我早就该想到的。” 她一直以为郁铣骗走了母亲的魂珠,是怕母亲妖族的身份会拖累他的前程,又或者是他自己想要不老不死,只是没想到真相更加令人嘲讽。 他费尽心思演了一场戏,从自己的结髮妻子那里骗走了魂珠,眼睁睁看著她变成一尊石像,然后將魂珠送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想到当初让自己好好活著不要恨的母亲,郁筠竟扯著唇笑了下。 若是母亲知道真相,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再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421章 但现在……他心里装著好大一只鬼呢。 许陵光见郁筠眉眼间戾气愈发浓郁,也不由嘆了口气:“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郁筠沉默片刻,问:“现在外面应该在搜捕我吧?” 聂玉芹点点头:“城中已经戒严了,到处都是金鳞卫。要不是许陵光將我们带回来,我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郁筠道:“我留在这里,迟早会拖累你们,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许陵光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现在这样,能去哪里?一旦露出踪跡就是主动去送死。” 郁筠微微抿唇,並不言语。 许陵光所说她並非不知道,只是她並不愿意因此拖累了旁人,若是从前师徒二人各怀鬼胎也就罢了,她並不介意和许陵光互相利用。 但如今她看得分明,许陵光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 他是真心想帮她。 可郁筠这些年见识许多人心险恶,她擅长偽装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四面八方涌来的恶意,却不敢轻易接受一份带著真心的好。 一如聂玉芹,一如现在的许陵光。 郁筠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並没有因为许陵光的话有丝毫动摇,下頜紧绷出一个倔强的弧度,道:“我一个人去送死,总好过大家一起死。” 说完之后她就勉强撑著身体盘坐起来,开始运功打坐。 显然是想要趁著这一.夜的工夫儘快恢復,然后好独自离开。 聂玉芹在旁边急得团团转,脸都涨红了。他跟著郁筠这么久,已经十分清楚她的性格。 郁筠生了一副温婉柔和的相貌,又时常刻意偽装出一副柔弱温良的模样,总给人一种她十分好说话的感觉,但实际上她的性子十分倔强,认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好主意劝她,最后往床边一坐,说:“你若是要走,我也一起,你休想甩开我。” 郁筠侧脸看了他一眼,微微抿了下唇。 聂玉芹瞪大了眼睛跟她对视。 许陵光在旁边看得嘴角直抽,最后开口道:“你安心留在这里就是,连累不了我们。要真是出了事,兰涧说有办法应付。” 聂玉芹一听,恍惚想起来这里是千金楼。 他在扶风城待了这么久,自然对千金楼不陌生,对千金楼背后的主人更是如雷贯耳。 他后知后觉地问许陵光:“是哦,你跟千金楼的人有关係?” 不然这个时候,千金楼不可能会冒著风险收留他们。 正在调息的郁筠听见这话睁开眼睛打量四周,有掩饰不住的惊诧:“我们现在在千金楼?” 聂玉芹点头,看向许陵光。 巴巴等著答案的样子倒是跟暮云很像。 许陵光见这两人齐齐看向自己,带著徵询的意味看了旁边的兰涧一眼,很有点狐假虎威的感觉。 兰涧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头。 许陵光就带著掩饰不住的得意介绍道:“之前忘了给你们介绍,兰涧就是千金楼的主人,所以你们可以放心住在这里。等郁筠的伤好一些了,我再看看能不能给你们找一个別的地方安顿。” 聂玉芹眨了眨眼,像是没听明白他的话,脸上是大写的疑惑。 郁筠也难得露出了些许茫然之色。 重雪他们是见过的,当时在奉灵城便知道对方修为高深身份不凡,只是千金楼主人? 过了许久,聂玉芹才喃喃说:“如果是千金楼主人,那確实不用担心郡主府来找麻烦。” 就他听到的有关千金楼主人的传闻,別说是郡主府的人了,就是西相王亲自来,估计都不管用。 郁筠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目光在得意洋洋的许凌光和一脸平静的兰涧之间转了转,又收了回去。 许陵光道:“这下安心了吧,好好养伤,別再想么蛾子了。要是心里过意不去,等你伤势养好了再想办法报答我就是,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郁筠这一次没有再坚持,她略微迟疑后,低低“嗯”了一声。 见她终於想通了,许陵光又留下了丹药,让她自己按时服用,然后才跟兰涧一道离开。 回房间的路上,许陵光偏著头一个劲儿地看兰涧。 目光十分热切直白。 兰涧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耳尖都烫了起来,终於忍不住低声问:“总看我做什么?” 许陵光直白而坦诚地说:“认识你真好。” “要不是你这么厉害,就算我再不忍心,也不敢带他们回来。” 毕竟自身都难保了,想帮別人也实在有心无力。 不像现在,他抱上了兰涧这条粗壮的金大.腿,竟然也有余力可以帮帮別人了。 知道自己身后还有靠山,做什么事情都更有底气,这种感觉很好,也让人著迷上癮。 以至於许陵光看著兰涧时,都觉得他身上的光芒似乎更耀眼了一些。 那是金大腿散发出的金光! 兰涧被他言语中直白的欢喜弄得愈发羞赧,耳尖的滚烫一直烧到心口,他感觉喉咙有些焦渴,用力地吞咽了一下,才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我觉得认识你也、也很好。” 认识许陵光之前,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许陵光心念一动,不由看向他,兰涧犹豫了一下,这次没有避开他的目光,而是迎著他的目光对视。 两人目光相接,像黏稠的丝缠绕在一起。 连空气中都散发出黏腻而香甜的气味。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移开了目光,许陵光心臟怦怦跳,忍著伸手揉一揉耳朵的衝动,结结巴巴地说:“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兰涧有点遗憾,感觉心口像是有一根毛茸茸的尾巴在逗弄著,总有那么一股不上不下的痒意。 只是他到底年轻缺少经验,不知该如何缓解,只能暂时压下了这股异样的感觉,轻轻应了一声。 等回了房间准备就寢时,许陵光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今晚他要跟兰涧一起睡。 要是以前就算了,他心里没鬼,一起睡就一起睡了。 但现在……他心里装著好大一只鬼呢。 许陵光看看这里摸摸那里,磨磨蹭蹭不敢上.床,时不时偷偷留意一下兰涧的动静,想著他怎么还不上.床。 兰涧同样在研究面前的茶壶,一脸认真,没有要上.床睡觉的意思。 许陵光磨蹭了很久,到底定力不足,硬著头皮宽了外袍爬上.床,在里侧躺下,又將被子拉上来挡住大半张脸,闷声闷气地说:“我睡了,你也早点睡。” 兰涧站在床边闷不吭声地宽衣解带,在许陵光的余光里动作略有些僵硬地在床榻外侧躺下来。 缓了片刻之后,他试探地伸出手抓了许陵光的右手。 两只手骤然相握,又是这样曖.昧的地点和姿势,两人心跳都不由快了一拍。 “万一你入梦,这样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入梦。” 兰涧有些心虚地解释了一句,只是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於是又紧紧闭上了嘴。 从两个人手握在一起后,许陵光脑子里就塞满了五顏六色的烟,此时那些烟炸开,变成一颗颗火星,烧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自然也就无从注意到兰涧的异样。 他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嗯。” 兰涧还在心虚,將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低声说:“睡吧。” 第422章 「好像有东西在扯我的裤腿。」 因为郁筠的事,许陵光睡著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 他本来以为不会这么快就入梦,但当双.腿不由自主地往千金楼外面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入不入梦显然不是由他自己控制。 只是兰涧去哪了? 之前兰涧跟他说过,他有办法在自己入梦的时候跟来,这样两人一道,说不定就能循著蛛丝马跡,找出幕后之人所在。 只是现在自己入了梦,怎么却不见兰涧身影? 许陵光有些不安地四处张望,想停下来等一等兰涧,可是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双.腿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控制不住地往前走。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比第一次入梦更为强烈,也更令人不安。 第一次的许陵光意识到自己在往外走后,就停了下来。但现在想停下却做不到,身体中仿佛有另一道意识在与他对抗。 就在他有些心焦的时候,一双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轻声唤:“陵光?” 是兰涧。 被他这么一拉,许陵光不受控制的身体一顿,那种失控的僵硬感在下一瞬间如潮水一般退去,他重新掌控了自己,停了下来。 惊喜道:“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 兰涧紧紧拉著他的手,低声解释:“找过来时费了点功夫。” 他打量四周,询问道:“你刚才想往哪里走?” 许陵光回忆了一下,指了个方向说:“那边。” 兰涧就牵著他往那个方向走:“我们过去看看。” 许陵光刚才还有点心慌,但现在兰涧来了,他顿时就仿佛有了定海神针一样,心不慌气不短了,胆子也肥了起来,气鼓鼓道:“最好別被我抓到是谁在暗算我,不然我一定要他好看!” 他只是说一时气话,但兰涧却很是认真地附和:“我不会放过他。” 许陵光对上他认真的目光,一顿,然后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 只是两人双手相握,即使避开了目光,过於灼热烫人的体温还是从交握的手掌传递过来。 都说十指连心,许陵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能感觉到兰涧的心跳,一下一下,激烈而昂扬,和他同步。 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许陵光嗓子发乾,不敢说话了,就这么垂著脑袋,被兰涧牵著往前走,两人谁也没有好意思看对方。 只是这么走了两步,许陵光就感觉自己的裤腿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 许陵光脚步一顿,回头往后看。 “怎么了?” 兰涧疑惑地看他。 “好像有东西在扯我的裤腿。” 这种感觉很诡异,尤其是许陵光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顿时发毛地拽起衣摆往后跳了一步。 藏在衣摆下面的小麒麟一时不慎,在地上咕嚕嚕滚了两滚,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懵逼地看著许陵光,委屈地呜呜直哼。 许陵光:??! 他盯著小麒麟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迟疑著去抱趴在地上不起来的小麒麟:“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他怀疑这是梦境弄出来哄骗他的陷阱。 但是趴在地上眼睛湿漉漉的小麒麟实在太可怜了,他没有忍住还是抱起来了。 被抱起来的小麒麟不呜呜了,趴在他胸口,仰著脑袋拼命蹭他的下巴,喉咙里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许陵光其实已经觉得这就是小麒麟了。 如果只是梦境捏造出来,那这个梦境也真实得过於可怕了。 兰涧证实了他的猜测,道:“是真的。” 他伸手捏了捏幼崽的后颈,无奈道:“你怎么跟过来的?” 幼崽歪了歪头,脑袋往后面看。 两人循著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岁春从一扇窗户里探出头来。 他显然很是有些心虚,跳下地后犹犹豫豫没有走近,大尾巴討好地摇来摇去。 许陵光无奈道:“不是说好了,今晚你不跟过来吗?” 岁春有点心虚,但又很快理直气壮起来:“我这还不是担心你们,万一你们遇到了危险呢!” 许陵光可不觉得有兰涧在还能有什么危险,反而是小崽调皮,他担心万一真能找到幕后之人,到时候打起来会顾不上岁春,这才和兰涧商量了,没有带他过来。 谁知道岁春胆子大,自己偷偷摸摸跟了过来不说,还带了个小尾巴。 这时候再將幼崽们送回去也不行了,许陵光只能嘆口气,朝他招招手:“过来吧,等会儿不许乱跑。” 岁春见他不计较了,立刻小跑过来,后腿一蹬就跳到了许陵光怀里:“我可不是来捣乱的!” 许陵光敷衍地“嗯嗯”,一手抱著一只幼崽,跟兰涧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幼崽的加入,四周诡异的气氛都淡了许多。 许陵光看看身边的兰涧,再看看怀里的幼崽,总觉得要不是此刻是夜晚,空荡的街道上又一个人影都没有,那这和平时逛街也不差什么了。 他的心情陡然轻鬆起来。 第423章 「进来吧,家里有点小。」 两人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在又穿过一条街之后,眼前的房屋就被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 那雾气浓郁,竟如同浓稠的云团一般,只偶尔的流动之间,隱隱约约露出里面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高楼大厦。 这是许陵光再熟悉不过的景色。 ——这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城市,每天早晨七点多,他会迎著晨光在楼下买一份早餐,然后隨著人流穿过两条马路,到另一头的写字楼去上班。 他所在的公司並不是什么大企业,几十人的中小型私企,在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里只占据了四分之一层的位置。 许陵光脚步一顿,对兰涧说:“上一次入梦时,梦境里只有我住过的出租屋。” 但第二次进来,梦境里不仅出现了他的公司,连整个城市都出现了。 这让许陵光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朝兰涧身边靠了靠,神態有一些紧绷。 兰涧察觉到他的不安,语气寻常地说:“你之前说过你生过的世界科技十分发达,有许多高楼大厦,我那时候无法想像,但现在却可以亲眼看一看了。” 浓雾掩映之后的城池,是与扶风城截然不同的风景。 他將岁春接过来,一手自然地牵住许陵光,道:“进去看看?” 许陵光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后,才郑重地“嗯”了一声。 两人並肩携手踏入浓雾之中。 浓雾之后的城市繁华的密集,马路上行人往来,摩肩接踵,甫一踏进去,许陵光就先被喧囂的声浪惊了一下,熟悉的热闹喧囂让他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旁边的兰涧显然也十分不习惯这样的热闹,皱了皱眉打量四周。 被他抱著的岁春好奇地探头探脑:“好多人啊。” 小麒麟也跟著发出惊嘆的“嗷呜”声。 不过很快岁春又道:“他们脸上的表情都一样的。” 许陵光定睛看了一眼,就见路上走过的每一个人,脸上都维持著相同的微笑表情,乍一看的时候只会觉得这些人似乎心情都不错,但看得久了,就会发现他们连嘴角的弧度都不会变一下,透出一种假人般的僵硬和诡异感。 让人汗毛直竖。 不过也正是这一点让许陵光可以很明確的辨认出这个虚假的世界,不然走在里面,看著和记忆之中一模一样的景色,虽然他已经不打算回去了,但还是很容易就被勾出一些怀念,情不自禁地想要留在这里。 而一旦想留下来,恐怕就正好中了幕后之人的诡计。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搓了搓胳膊上竖起来的汗毛,问兰涧: “我们要往哪里去找?如果这里真的是按照我生活过的城市幻化出来,那范围太大了,光是想要走出这座城市都不容易。” 兰涧却是想了想,说:“先去你住的地方?” 许陵光一愣:“第一次入梦时,就是我住的地方,幕后的人应该不至於藏在那里吧?” 兰涧却说:“既然这座城池那么大,那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找不完,先去你家里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变化。” 他说得似乎也很有道理,许陵光於是点头,道:“那走吧,离这里倒是不远。” 因为还没摸清楚这座城池的深浅,两人没有贸然使用法术,而是就这么缓缓步行过去,路上经过的“人”偶尔也会转头看向他们,那目光十分虚无,仿佛看见了他们,又好像只是隨意扫过一眼,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总而言之偽人感非常重。 许陵光带著兰涧和两只小崽熟门熟路地回了住处。 到了门口他才想起来身上没有钥匙,不过好在他很快想起来为了防止忘带钥匙,他还藏了一把备用钥匙。 “你等等,我去找下钥匙。” 许陵光跟兰涧说了一句,將小麒麟放在头顶上,就往走廊尽头的消防箱走去。 他把备用钥匙藏在了消防箱的空隙里。 许陵光凭著记忆摸索了一会儿,果然摸到了一把钥匙,他脸上一喜,將钥匙举起来朝门口的兰涧晃了晃,道:“找到了。” 不过很快他又没有这么高兴,嘀嘀咕咕道:“这梦境实在太诡异了,连这么细节的东西都能幻化出来。要不是外面那些人太过诡异,我估计都分辨不出来。” 许陵光一边说,一边用钥匙打开了门。 老旧的防盗门发出嘎吱一声响,许陵光站在门口朝屋里看了一眼,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好意思,他抿了抿唇,招呼兰涧说:“进来吧,家里有点小。” 兰涧这才跟在他身后进去,细致地打屋子里的陈设布局。 不过被他抱著的岁春就没有这么客气了,他一眼就看见了放在餐桌上的泡麵,跟他上次吃过的一模一样。 於是从兰涧怀中跳下地,迅速地跳上餐桌,用爪子將泡麵从塑胶袋里扒拉出来,眨巴眨巴眼睛说:“这里也有泡麵。” 那意思很明显,还想吃泡麵。 小麒麟早就听他说过泡麵了,幼崽里只有岁春吃过泡麵,他非常得意地跟小崽们详细描述了泡麵的样子和味道。 小麒麟虽然听得半懂半不懂,但她记住“泡麵”这两个字的发音。 一听岁春提到,她的眼睛也亮起来。 原本乖乖趴在许陵光头顶上的小崽“嗷呜”一声站起来,就要往餐桌上跳,还好许陵光反应快,半空之中將小崽捉了回来:“这么远就跳,也不怕摔。” 见两个小崽都犯馋,许陵光很是没办法地对兰涧说:“我去烧水泡泡麵,你先坐一下。”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用客气。” 兰涧淡淡“嗯”了一声,目送他带著两只小崽进了厨房。 屋子並不大,他站在厅中,就能看见忙碌的许陵光,他正拿起一个奇形怪状的壶去接水,就像他之前所说,这里的一切和商阳大陆截然不同,他只是轻轻拧开了一个开关,就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出来,確实十分方便。 兰涧打量了几眼,目光又往另一个房间转去。 这小小的屋子一共就四个房间,一间是他现在站在的地方,应该类似厅,许陵光在的那间是厨房,还有一间格外小,应该是茅房。 而最后一间,则应该是许陵光的臥室了。 臥室的门並没有关,站在厅里,一眼就能看完。 兰涧的目光缓慢移过去,看见不大的房间里摆著一张床,床上铺著浅黄色的被褥,还放著蓬鬆的枕头,枕头旁边紧挨著一个小桌子,桌子上还放著摊开的书,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正好投射在书页上,一切看上去很舒適。 就跟许陵光这个人一样。 兰涧往前走了一步,正想仔细看看床头放著的是什么书,许陵光就出来了。 “好了,要等一会儿再吃,我再给你们拿个碗。” 他嘀嘀咕咕地將泡好的泡麵端出来放在餐桌上,又折返回去找碗。 岁春和小麒麟已经非常积极地蹲在了餐桌上,眼巴巴地等著开吃。 兰涧只好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脚步,在餐桌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第424章 许陵光尷尬得很想死一死。 许陵光拿著两个碗出来,將泡好的泡麵一分为二,两个小崽一人一半。 泡麵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许陵光一句“小心烫嘴”还没说完,小崽就已经將头埋进碗里呼嚕呼嚕吃起来。 他露出他没办法的表情,对兰涧咕噥道:“也不知道吃多了会不会对身体不好,这里都是幻化出来的,不会拉肚子吧?” 虽然不论是岁春还是小麒麟,都不是普通小崽,但作为家长,总是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担心。 倒是兰涧闻言道:“偶尔吃一些,不会有问题。” 许陵光听他也这么说,只好罢了。 他见小崽们埋头吃得开心,就在兰涧旁边坐下,將餐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拉过来,检查里面的內容。 这一次跟上一次,果然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笔记本电脑就没有再疯狂弹出微信消息了。 不过很显然这里也没办法上网,笔记本电脑就停留在最后没来得及关闭的微信界面。 坐在他身侧的兰涧扫了一眼,看见微信界面的消息,拧了下眉头:“这是什么?” 许陵光撇了下嘴,解释道:“这是微信,跟传讯符差不多,我们上班工作就用它来沟通传递消息。” 兰涧想问的却不是这个,他看著微信中的消息,委婉地说:“这人说话很不客气。” 许陵光明白过来,见他拧著眉一副很不高兴恨不得钻进屏幕里把他前领导揪出来揍一顿的样子,反而笑起来,说:“这是我前公司的领导,不过我已经离职了,他可能是捨不得我这个用得顺手的牛马就这么跑了,才追过来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都懒得理他。” 兰涧眉头紧紧皱著,看了一眼许陵光,很认真地说:“这么看,这里倒也没有这么好。” 许陵光这么聪明,他以为在他自己的世界,他也应该是如鱼得水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並不是这样。 他还是更喜欢那个炼丹时眉眼生辉的许陵光。 许陵光被他说得一愣,想说什么,但对上兰涧认真的目光,却忽然觉得不好意思了。 他觉得兰涧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他穿越之前,其实就是很普通很普通的社畜而已,过得不算差但也实在算不上好。 也就是穿越之后运气不错,又遇见了兰涧,才有机会接触到了新的东西,似乎变得出色了起来。 许陵光忽然生出一点羞耻,就好像好不容易变成学霸的学渣,有一天被老师看到了自己不及格的试卷一样。 他开始不太高明地转移话题:“那个……要不先检查一下这里,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兰涧见他目光闪躲,也就再继续这个话题,正好他还想去臥室看看。 於是他非常沉稳地“嗯”了一声,站起来往臥室走:“我看看。” 直到兰涧走进臥室,许陵光都没意识到问题,直到兰涧在不大的臥室里转了一圈,十分顺手地拿起桌上的书时,他才陡然一个激灵站起来,大喊一声:“兰涧!” 正在埋头吃麵的两只小仔被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抬起头看过来,见没有什么事情,才又埋头回去继续。 兰涧手里拿著书,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许陵光硬著头皮衝上去,说:“这本书……” 他绞尽脑汁想理由,脸皮憋得通红,但实在太突然也太著急了,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到像样的藉口,只能苍白道:“这本书不太適合你看。” 但这话反而让兰涧更加好奇,他刚才就很好奇这本书了。 眼下听许陵光这么说,目光就往书页上扫。 也不知道是不是许陵光点子背,这本书摊开了页面其实还算正常,但就在兰涧目光扫过时,窗外的风將书页吹得往前连翻了几页。 兰涧的目光扫过,然后定住,死死盯著上面的文字,一时没了动静。 许陵光见他不说话也不动了,目光也跟著看过去,就看见翻到的那一页,好死不死正写到攻受第一次上.床,那真是天雷勾动地火,激烈又刺激,还全是一些非常露骨且粗俗的用词。 许陵光就像一根炮仗,瞬间炸了,从脸红到了脚后跟。 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 没错,这是一本古早耽美小说,还是有车的那种。 这並不是许陵光的书,而是许陵光隔壁工位女同事的书。 这书也不是他特意借的,毕竟他也没有在同事面前出柜,只不过工位隔得近,偶尔他不在,隔壁同事也会將一些杂物在他这边放一下。 这应该是他离职的时候收拾东西,不小心夹在文件里带回来的。 时间隔了这么久,许陵光对这一段记忆其实已经非常模糊了,但在这一刻,那些模糊的记忆突然变得鲜明起来,他想起来自己是回家之后整理东西时发现了这本书。 好奇之下就翻了翻…… 他本来是想联繫同事还给她的。 结果没来得及还就穿越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梦境这么写实,连这本书都保留了。 现在还被兰涧看到了。 许陵光尷尬得很想死一死。 第425章 他其实既没有吃过猪肉,也没有怎么见过猪跑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流动的都是尷尬。 许陵光脸上火.辣辣发著烫,已经完全没有勇气去看兰涧的表情,他心虚地低著头,因为太过尷尬整个人已经有点死机,脑子懵懵的木木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兰涧实际上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作为一个单身了几千年的年轻乘黄,兰涧在这方面的经验十分匱乏。 在他还很年轻的时候,父母就已经不在了,他独自带著弟弟妹妹来到人间境生活,並没有人能传授这方面的知识给他。 而因为他性子冷清,离群索居,就算有些心怀不轨的男男女女试图爬床,但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兰涧嫌弃地处理掉了。 而且在遇见许陵光之前,他其实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兴趣。 所以他其实既没有吃过猪肉,也没有怎么见过猪跑。 如今骤然看到这么一本书,上面直白的描写让他浑身一震,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的目光黏在了书页上,脑子里却漫无边际地想著,原来两个男人也可以这样那样。 还有接吻真的有这么舒服吗? 他下意识觉得口水交换有点脏,但很快又想到如果是跟许陵光的话……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兰涧身体內的血液燥热起来,他心虚地扫了一眼旁边的许陵光,目光在对方润而粉的唇.瓣上停留了一下。 许陵光的嘴唇看起来很软,唇形饱满而漂亮,似乎比这书上描写得更加美味。 就是不知道亲起来是不是甜的。 还有许陵光的皮肤也很白,像牛奶一样,就在不久前他刚刚牵过那双手,皮肤滑腻温热,確实像是有磁性一样,握住了就不想鬆开。 这本书似乎不是骗人的。 兰涧忽然感到一阵燥热乾渴,没忍住用力地吞咽了一下。 他目光游移,心跳如雷,觉得如果实践对象是许陵光的话,那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了。 两个人心里头都有鬼,心虚地不敢说话。 还是旁边的岁春吃完了泡麵,抬头见两个大人站在一起也不说话,气氛也怪怪的,不由疑惑道:“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嗓子就像一阵惊雷,猛然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 兰涧下意识合上了书页,然后动作极快地將书收进了袖子里。 许陵光则是左看右看,异常心虚地咳了咳,假装镇定地问了一句废话:“你们吃完了?” 凝滯空气又重新流动起来,只是依旧火热。 岁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大声说:“吃完了。” 又嘀嘀咕咕道:“小小一桶,根本不够吃。” 小麒麟听懂了,立即附和地“嗷呜嗷呜”。 她也没有吃饱! 许陵光这时候根本不敢去看兰涧,也不想再提那本让人社死的小说,转过身用一种看似自然但其实哪儿哪儿都透著心虚的夸张神態道:“没事,街上有便利店,等会儿我们再去买一点。” 这时候他糊成一团的脑子里已经根本想不起来吃太多梦境里的垃圾食品会不会对小崽不好了。 岁春和小麒麟一听顿时露出兴奋之色:“还可以买?” 许陵光用力点头:“嗯嗯嗯。” 这时候不论小崽们提什么要求,他估计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只要不让他面对兰涧就行了。 “正好这里已经检查过了,也没有什么异常,我们出去看看,顺便再去便利店看看,除了泡麵,还有很多其他的零食……” 许陵光极力让自己不去想刚才的事,自顾自抱起两只小崽就往外面走。 走到门口才意识到兰涧好像没有跟上来,头也没有回地说:“你出来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说完赶紧抱著小崽出门。 兰涧跟在后面,手伸进袖子里摸了摸里面的书,这才慢吞吞地跟上去,顺手带上了门。 出了楼栋,吹著外面的风,许陵光才感觉脸上没有那么燥热了。 不过他还是不好意思看兰涧,就这么背对著兰涧跟他说话:“接下来往哪里去?” 这次的梦境实在太大,实在让他有点无从下手。 兰涧落后半步,盯著他一眼,目光才恋恋不捨地转向远方,指了个方向:“去那边看看,我感觉那边有点不对。” 许陵光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正好是他公司所在的方向。 他“哦”了声,抱著小崽拔腿就走。 兰涧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默不吭声地往对面的大厦走。 兰涧跟在后面,目光自然落在许陵光身上。 许陵光身上穿的是入睡时的寢衣,白色绸缎长袍轻薄顺滑,紧密地贴著身体,勾勒出流畅漂亮的曲线。 兰涧从前也觉得许陵光好看,哪哪儿都好看。 但那是一种不含情.欲的讚赏。 直到今天看到那本书后,他才意识到,许陵光的腰很细,但腰线再往下却十分饱满,那本书上写,这样的身形趴在床上的时候,腰塌下去……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之后,兰涧急急打住,面红耳赤地收回了目光。 这时候他就很庆幸许陵光走在自己前面,並没有察觉自己的异样。 兰涧觉得自己有点著了魔,他深吸一口气默念了一段清心咒,强迫自己將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到一边去。 这本书是个祸害。 他將手伸进袖子里摸到了收在袖中的书,有心想將之扔了。 但犹豫了一下,又有些不舍。 罢了,大不了以后不看就是,今日只是扫了一眼,说不定过两天就忘了。 兰涧最终还是没有扔掉那本书。 第426章 此物能勾人魂魄,乃阴邪之物 因为某种默契,两人都走得很快,没多大一会儿就到了许陵光公司楼下。 许陵光仰头望著写字楼,並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不由有些疑惑:“这里有什么特別的?” 兰涧念了一路的清心咒,这会儿倒是没那么躁动了,他强迫自己將心思转到正事上,同样观察著面前直插云霄的高楼。 “这里面的气不太对。” 他缓缓道:“这梦境与幻境也有相通之处,这么大的梦境绝不可能凭空而成,必然有一个核心为其提供灵力,不然无法维持梦境的运转。” 刚踏入这里,他就用神识反覆搜查过这座城池。 整个城池都是一模一样的死寂,唯有这栋高楼之中,隱隱约约有那么一丝活气儿。 虽然隱藏得很好,但並瞒不过他。 “进去看看,若是有什么关窍,必然就是在这里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厦。 许陵光熟门熟路地去了电梯间等电梯。 他按下电梯按钮,红色数字缓缓跳动,电梯门轻响一声在眼前打开时,怀里的小崽发出惊嘆声。 岁春直接就跳进了电梯,在里面踱来踱去:“这个铁盒子是什么?它从上面下来的?” “这是电梯,可以让我们从一楼到三十二楼。” 许陵光的公司就在三十二楼。 等兰涧也进来后,他才按下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合上,轻轻一震之后就开始迅速向上。 第一次乘坐电梯的小崽身体晃了晃,感到了头晕。 小麒麟直接抱住了脑袋,有点懵懵地看向许陵光。 许陵光笑起来,道:“马上到了就不晕了。” 小麒麟“呜呜”一声,把晕乎乎的脑袋埋在他怀里。 就像许陵光说的那样,电梯很快就到了三十二楼。 从电梯里出来就是玻璃走廊,岁春好奇地趴在落地窗边往下看,语气惊嘆:“不用飞也可以到这么高的地方。” 许陵光见他趴在落地窗边往外探头,大半个身体都探出去了,连忙將他抱起来,道:“小心点,等会儿掉下去了。” 岁春根本不怕,在他怀里一个劲儿探头,看了半晌说:“我觉得这里很不错。” 那语气仿佛是来旅游的,觉得不错,下次还想来。 许陵光哭笑不得,揪揪他的耳朵,道:“先干正事,等办完事了,你再慢慢看。” 岁春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於是还是积极地跳下地,耸动著鼻头嗅来嗅去。 “这里確实有点不对劲。” 岁春嗅闻了一会儿,耳朵忽然立起来,语气也有一些兴奋:“我闻到了香香的味道,不过有点淡,不太確定位置……” 他一边咕噥著一边小跑著到处寻找那股香味。 小麒麟见他如此积极,立刻攀比起来,也跳下了地,顛顛跟在他屁.股后面闻来闻去。 许陵光原本还想提醒他们小心点,但见兰涧目光时不时注意著两只小崽,也就隨他们去了。 两人將三十二楼转了一遍。 最后幼崽停在了许陵光曾经的公司门口。 岁春兴奋地直晃尾巴:“就在这里面!” 小麒麟“嗷呜嗷呜”地附和。 许陵光透过玻璃门往里看了一眼,看到前台也正朝他们看来。 那张面孔他是很熟悉的,每天上班都会见到的同事,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但也不会陌生到哪里去。 他还记得前台叫黄雯雯,是个很活泼爱笑的女生,还没离职的时候,黄雯经常会来找他隔壁工位的同事分零食奶茶,顺带也会分给他一些。 现在这个“黄雯雯”也是笑著的,只不过她的嘴角朝两边咧得有些过大,那笑容就有些怪异渗人。 “黄雯雯”直勾勾地盯著他们。 许陵光谨慎地將过於兴奋的岁春和小麒麟抱了回来,看向一旁的兰涧:“这里面的人不对。” 街上遇到的那些“人”虽然偶尔也会看向他们,但更多是像一种设定好的程序,虽然偽人感很重但並没有太大的恶意。 但这里的“人”显然就不是了。 那笑容里满满都是恶意。 兰涧说:“这里是梦境的核心,自然要安排人守著。” 他示意许陵光退后,自己推开玻璃门进去。 或许是兰涧的动作神態都太过从容,许陵光刚刚提起来的心又稳稳落了回去。 他抱紧两只小崽,防止他们不听话地躥出去,眼睛则定定看著兰涧。 兰涧走到前台,並没有理会“黄雯雯”,目光扫视一圈后,就迈步继续往里走去。 “黄雯雯”见他往里面走,脸上笑容一顿,整张脸变得面无表情,下一瞬就毫无预兆地伸手直插兰涧后背。 她出手之后,许陵光才发现她的五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尖利的爪子,皮肤也变得极其惨白,甚至那张甜美的鹅蛋脸都有些变形,五官像是用笔画上去的。 走在前面的兰涧早有准备,他侧身抬手,並掌为刀,对著“黄雯雯”伸过来的手臂斩下,就见“黄雯雯”那双利爪轻易地被斩了下来,化作两张轻飘飘的纸片落在地上。 兰涧眉头一挑。 目光扫过地上的纸片,食指隔空对著失去手臂的“黄雯雯”一点,“黄雯雯”便僵立在原地不动了。 许陵光见状才抱著小崽进去,好奇地看著飘落在地上的纸片,道:“这是纸人?” 兰涧將地上的纸片捡起来打量一番道:“是纸扎人。” 许陵光自然见过纸扎人,在他老家,办丧事的时候就会用到纸扎人纸扎车之类的,做工十分粗劣,他小时候看见,总觉得阴森又诡异。 此刻他再看一眼表情僵硬呆板的“黄雯雯”,身上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会是纸扎人,这东西是烧给死人的吧?” 兰涧却已经有了些眉目,他道:“我听闻有一种名为勾魂索的宝物,传说是黑白无常就是用这勾魂索勾人魂魄,而黑白无常乃是地狱使者,勾来的魂魄自然就留在阴曹地府之中,再不得返回阳间。” 这自然只是以讹传讹的传说。 但从传说中不难看出,这勾魂索大约有两种能力。一是勾人魂魄,二则是可將人魂留在阴曹地府。 这阴曹地府里有纸扎人守著,可不就再正常不过了。 许陵光却是第一次听说勾魂索:“所以这勾魂索,其实是人製造出来的法器?” 兰涧頷首:“此物能勾人魂魄,乃阴邪之物,现世之后引起不少祸乱,后来就销声匿跡了,只留下一些真假掺杂的传闻。” “没想到如今竟会在这里再见到。” 第427章 「这个梦境比上一个还要肥沃!」 兰涧微微眯了眯眼,这勾魂索销声匿跡多年,如今忽然出现,还被用在了许陵光身上,叫他不得不多想。 此物阴毒,能寻到勾魂索还会用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多半是针对许陵光而来。 许陵光为人和善,少与人结仇,兰涧只在心里稍微盘算了一圈,就已经有了粗略的人选。 他也不著急,將“黄雯雯”定在原地后,又绕过前台,信步朝里面走去。 里面的工作隔间里,坐满了一个个的人,察觉到外人闯入之后,他们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盯著兰涧与许陵光。 大部分都是许陵光认识的熟面孔。 虽然早有准备,但这一幕还是有些诡异渗人,许陵光不由用力吞咽了一下,朝兰涧靠近了一些。 兰涧安抚握了握他的手,低声说:“你在这里等等。” 之后他袍袖微抬,掌心运起一股磅礴的灵力,反手下压,將那些“人”死死按在了原地。 这些“人”一开始还勉强维持著人形,会拼命挣扎扭动,但在持续的灵力压制之下,它们勉强维持的人形逐渐崩坏,先是肤色变得惨白,而后是脸孔也变得扁平,惨白的脸上镶嵌著两颗黑漆漆的眼珠,挣扎扭动时身体发出纸张摩擦时才有的簌簌声。 那声音钻进耳朵,听的人浑身都不舒服,许陵光拧著眉捂住了两只小崽的耳朵。 在兰涧的压制下,这些纸扎人又徒劳无力地挣扎了几分钟后,终於脱力一般僵立在原地不动了。 兰涧这才收了手,目光將满办公室的纸扎人缓缓扫视一遍。 这些纸扎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动作和呆板表情,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別,但他很確定,那幕后自然想要控制这么多纸扎人,就算自己不进来,定然也要安排一个分身进来操控。 只要揪出这个分身,再去找幕后之人就容易了。 兰涧目光將所有的纸扎人扫了几遍,微不可察地顿了一顿之后,他扭头对许陵光说:“没事了。” 许陵光问:“幕后之人在里面吗?” 兰涧悄悄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嘴上却不太愉快地说:“不曾,或许我们一开始猜错了,他並没有藏在这里。” 掌心传来细微的痒意,许陵光对上兰涧別有深意的目光,先是一愣,接著很快反应过来,也做出一副发愁的模样:“但这梦境这么大,接下来要去哪里找?” 兰涧微微一笑,意有所指:“不急,总能找到。” 说完他看向岁春,抬手捏捏小崽的耳朵,道:“接下来看你的了。” 这个梦境比一次要大上很多很多,岁春早就已经蠢蠢欲动了,眼下得到了兰涧准许,他兴高采烈地跳下地,从乾坤袋里宝贝地捧出自己的本体,让许陵光给自己端著,然后就在格子间里转起来。 他要找个风水宝地来种自己的本体。 “地方要宽敞一点。” “要通风透气。” “这些纸扎人真碍事。” 岁春一边碎碎叨叨,一边找扎根的地方。遇见有倒在地上的纸扎人拦路,他就嫌弃地三两下將纸扎人撕咬个粉碎,没一会儿地毯上就纷纷扬扬满了碎纸屑。 一边的小麒麟还以为他在玩什么游戏,见状也凑过去,帮著他撕咬地上的纸扎人。 附在纸扎人身上的龙宿见状暗暗捏了一把汗。 他原本以为靠著系统庇佑,这两人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谁知道好好的这两只灵兽又开始发疯撕咬纸扎人。 他唯恐被兰涧发现了踪跡,自然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著那两只撒欢的灵兽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虽然只一道神念分身,可若是受了伤,难免会反噬本体。 龙宿提著一口气,紧张地盯著已经到了面前的两只幼崽。 岁春是在认认真真地给自己的本体清地方,但小麒麟就完全是在玩了。 她在一堆纸扎人中间蹦来跳去,东咬一口西拍一爪子,威风神气得很。 偏偏她个头不大力气却还不小,一张嘴就能扯掉纸扎人半个身体,一爪子就能將纸扎人撕得支零破碎。 她似乎觉得將纸扎人撕成碎纸屑很好玩,於是越发撒欢起来。 而藏在一堆纸扎人里的龙宿,到底还是暴露了出来。 小麒麟猝不及防凑近,敏捷地一跃而起,重重地落在了龙宿神念附身的纸扎人身上,將纸扎人腹部踩了个大窟窿。 她玩得兴起,在窟窿里钻来钻去,没有刻意收敛的利爪很快就將纸扎人撕得破破烂烂。 附在纸扎人上的龙宿只觉神念如同被硬生生撕裂一般剧痛,却半点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硬生生地忍著。 就在龙宿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模模糊糊间看见那高高在上的千金楼主人走到了面前,弯下腰非常无奈地將撒欢的小麒麟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地拍掉小麒麟身上粘带的纸屑:“滚得浑身都是灰。” 小麒麟还没有玩够,抗议地在他怀里打滚,嗷呜嗷呜叫唤。 被兰涧按了按毛肚皮之后,又蜷缩起身体,四个爪子抱著他的手亲昵地蹭蹭。 兰涧眼角余光瞥了那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纸扎人一眼,悄无声息地將一缕神识弹入纸扎人中,便抱著小麒麟走开了。 憋著一口气的龙宿见他终於离开,於剧痛之中鬆了一口气。 总算是逃过一劫。 岁春终於挑好了地方,他从许陵光手中接过自己的本体,然后小心翼翼地种在了选好的地方。 散烟霞的根系迅速地扎入地下,开始蓬勃生长。 上面原本蜷缩的嫩芽孢也因为再次汲取到营养,缓慢地舒展开叶片,焕发出新的枝椏,同时还有更多的芽孢隨著散烟霞根系的扩散,雨后春笋一般一个接著一个冒出头来。 岁春看得眼睛亮晶晶,欣喜道:“这个梦境比上一个还要肥沃!” 他抱著散烟霞变得非常粗壮的树干感受了一下,兴奋道:“这个梦境很大,可以吃好久呢。” 他甚至觉得,等把这一整个梦境都吸收乾净后,本体肯定就能重新长得漂漂亮亮了,说不定还能重新开! 第428章 「有点渴,我去喝杯水,你要吗?」 倒是许陵光又提出了疑问:“那我们要一直待在这里?” 上一次从梦境中回去,是散烟霞的根系將困住他的出租屋钻裂了,他才能出来。 如今这个梦境显然与上上次那个小小的出租屋並不一样。 岁春歪著脑袋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先回去,最好多买一点泡麵,下次带羽融妘风他们来吃。” 他打算得很好,散烟霞长在这里,这里就是他的地盘了。 那么多的泡麵自然也归他了! 所以可以请其他小崽来做客,尝尝泡麵! 许陵光没想到岁春想得还挺美,连以后再来都打算好了,顿时哭笑不得:“出去了你还想再来?” 岁春却是非常豪气道:“等本体再长大一些,这里就是我的地盘了。” 散烟霞擅织梦,但这种外来的梦境,只要他想,自然也有办法变成自己的。 许陵光倒是不知道岁春还有这个能力,一时有些惊讶,细细问过了之后,忽然冒出一个新的想法来:“你是说你可以把其他小崽带进来?” 岁春猛点头:“嗯嗯嗯。” 这都是小菜一碟。 他的地盘,当然是他说了算。 许陵光却是挠了挠下巴,问道:“那可以把郁筠和聂玉芹带进来吗?” 听许陵光这么一问,兰涧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打算,赞同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虽然金鳞卫一时半会儿不敢上千金楼来搜查,但兰涧和许陵光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再过几日他们还要去给符吉玉护法。 只要郁筠和聂玉芹还在扶风城里,难保不会出意外。 但若是將人藏在这一处梦境里,却是个极好的办法,外面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找到这两人。 岁春也听明白了,甩了甩尾巴道:“那我现在就去把他们弄进来。” 许陵光道:“不急,等出去之后再说。” 之后两人带著两只小崽,先去了一趟便利店。 失去控制之后,整个城市的“人”都变成了纸扎人,毫无生气地倒在马路上,除了有点瘮得慌之外,当时没有什么別的问题。 便利店里的店员自然也变成了纸扎人。 好在里面的东西在梦境之中依旧维持原来的样子,岁春和小麒麟他从没见过品种这么丰富的零食,拖著便利店的小篮子,你一样我一样,没多大一会儿就装了一篮子的零食。 岁春很是遗憾地发出感嘆:“要是可以带出去就好了。” 许陵光看著堆满篮子的零食,笑道:“你这是想连吃带拿啊。” 小崽非常理直气壮地点头,连吃带拿有什么问题! 两人带著零食回了出租屋,便准备回去了。 也不知道岁春是怎么做的,只见几根粗壮的根系从出租屋的地上钻出来,犹如活物一般攀爬在客厅的墙壁上,缓慢绞缠成一拱门。 拱门处的墙壁自然已经被粗壮的根系轻鬆打掉,正好形成一扇可以容两人並肩通行的门洞。 岁春说,通过这扇门,就可以自由出入梦境。 许陵光抱起小崽,跟兰涧一道並肩出去。 穿过拱门之后,果然离开被浓雾笼罩的城市,他回头看了一眼,无数耸立的高楼大厦之间,有一棵极为巨大的树木正在缓慢伸展枝椏。 朝著四面八方延伸的枝椏犹如一把巨伞一般,笼罩在城市上空。 只不过如今散烟霞还只有“伞骨”,蜿蜒伸展的枝椏叶片稀疏,远远看去自然不如当初在莒南城中时如梦似幻,反而是被死寂的城市衬托出几分阴森诡譎。 不过好歹那形状多少有了几分散烟霞最开始的模样,想来再过不久,等那些细嫩的芽孢尽数舒展开来,变成翠绿的叶片,就能再见到散烟霞盛放的盛景了。 从梦境出来,许陵光就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外面天才微微发白。 他不太清醒地眨了下眼睛,想著起来喝杯水再继续睡,但刚一动弹,就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握著。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入睡之前,为了方便兰涧跟他一起入梦,两人是牵著手的。 这下又想起梦境里的尷尬,许陵光不自在地鬆开手指,悄悄摸摸地想要把手抽回来。 结果兰涧握得太紧,他又不敢用力,尝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反而是兰涧也醒了,睁开眼睛看向他:“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说话的时候手依旧没有鬆开。 许陵光其实有点窘迫,交握的手心源源不断地传来热意,他心跳有点快,耳朵也有点红,暗暗怀疑兰涧是不是故意的。 人都醒了,还死死抓著他的手不放。 但他对上兰涧无辜的目光,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兰涧可能只是刚醒过来,还没反应过来。 於是他这次用上了力气,终於將手抽了回来,道:“有点渴,我去喝杯水,你要吗?” 兰涧摇摇头,许陵光就从床尾下去,趿拉著鞋去倒水。 他咕嘟嘟灌了两杯水,才感觉喉咙里没有那么乾渴了,但手心里被用力握过的感觉还残留著,酥麻麻的,他握了握手指,不好意思再上.床睡觉,就找了个藉口:“我去看看郁筠。” 说完之后利落地披上外袍,飞快溜了。 等他离开之后,兰涧才低头看了看空下来的手掌,他发了一会儿呆,又想起什么,才从袖中將藏起的那本书拿了出来。 梦境里的物件原本是无法带出来的,但他当时鬼使神差地用了一点小手段將这本书復刻了一本,终於还是带了出来。 兰涧又看了一眼门口,確定许陵光已经离开且不会折返之后,才將这本看上去有些哨的书放在掌心仔细打量起来。 这本书的封面就是两个年轻男人抱在一起,高大一些的从后面抱著略矮一些的,下巴正好抵在对方头顶上,姿態很是亲昵。 兰涧盯著封面看了一会儿,却是想到自己和许陵光的身高正好也差了半个头,如果自己从后面抱住许陵光,也可以把下巴放在他的头上。 许陵光的发质很好,如同绸缎一般顺滑,但他不爱梳太过繁复的髮髻,通常都是用一根髮带或者簪子隨意绑起来,发尾垂落在身后,脑袋看上去圆圆的,些许的碎发看上去像一颗毛茸茸的栗子。 兰涧光是想一想將下巴抵上去轻轻磨蹭的画面,就觉得胸口泛起无所適从的柔软和甜蜜来。 他遐想了片刻,目光又重新落在书上,略微迟疑后,到底还是没忍住翻开。 第429章 「这么多高楼,是全凭人力建造么?」 许陵光去查看了郁筠的伤势,顺便提了提让他们去梦境之中避一避的建议。 郁筠本来就担心自己的事会牵连他们,如今听许陵光这么一提,也没有多问,就答应下来。 许陵光原本还准备了很多解释的话,结果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嘱咐小徒弟好好休息之后,就去找兰涧了。 他想著这事宜早不宜迟,早些把郁筠和聂玉芹去梦境之中,也防止出什么意外。 他出来的时候房间门本来就没有关紧,此刻回去自然是隨手推开进门,倒是屋里的兰涧看书看得入迷,竟忘了留意其他,被忽然回来的许陵光嚇了一大跳。 好在他修为高深,在许陵光还没看清楚手上的东西时就慌忙將之收入了袖中。 只是他到底心虚,加上刚才看了那书中的內容,此刻再猝不及防看见许陵光,心跳顿时又快又乱,耳朵也控制不住红了,只能竭力维持镇定,若无其事地问道:“郁筠怎么样了?” 许陵光觉得兰涧的神態看上去有些异样,但再细看又看不出什么来,只好先回答他的问题:“伤势已经稳住了,我已经跟郁筠他们说了,等会儿就让岁春送他们去梦境之中。” 兰涧淡淡“嗯”了声,又问:“岁春醒了吗?” 许陵光说:“还没去看呢。” 他想著先跟兰涧说一声,再去找岁春来著。 兰涧闻言沉稳点点头,道:“那正好去看看。” 两人於是去了小崽的房间。 许陵光原本以为时间这么早,小崽们说不定还在睡回笼觉,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房间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嘆声。 然后又是岁春滔滔不绝的声音。 “我们从便利店买了好多好多零食。” “不只是泡麵,还有巧克力,泡泡,魔芋爽……” 岁春掰著爪子一样样地数从便利店里拖回去的零食,但他和小麒麟挑了一大堆,说到最后都自己记不清还有哪些了,就在其他小崽们的惊嘆声里豪气万丈地一挥爪子说:“算了,等会儿我带你们进去看!” 他嘰嘰咕咕地说:“我和小麒麟都没捨得吃,想等你们去了一起吃!”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小麒麟立刻表示附和地“嗷呜”了一声 许陵光听见羽融响亮地吸溜了一下口水,迫不及待地说:“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妘风嫌弃羽融流口水,离他远了一点才眨著眼睛说:“要跟大哥还有陵光哥哥说一声吧?” 就连有虞也对岁春描述的梦境充满了好奇,他抿抿唇,难得非常主动地加入,说:“我去问问大哥和陵光哥哥。” 刚说完,房门就被敲响了。 暮云眼睛一亮:“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懒洋洋地瘫在软垫上还没来得及动弹,离门最近的昭灵和小鸡就扑腾著翅膀跳了起来,一左一右合力將房门打开。 羽融看见两位兄长,立刻像个毛糰子一样咕嚕嚕滚到了许陵光脚边,抱著他的腿,夹著嗓子巴巴地问:“陵光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你家呀?” 岁春说了,梦境里有陵光哥哥以前住过的家。 小崽们不仅想吃各种各样的零食,也对许陵光以前的家非常好奇。 许陵光晃了晃腿,羽融这个大胖崽子就吊在他腿上也跟著晃了晃,像个大號毛球。 这毛球得不到答案,就牢牢扒在许陵光腿上,仰著头用圆溜溜的眼睛盯著许陵光看。 许陵光逗他玩了一会儿,就小崽们都一副眼巴巴的模样,就连一向稳重的有虞眼睛也都是期待,就没有再吊著他们的胃口,道:“现在就去吧,先把郁筠和聂玉芹送过去,你们正好一起过去看看。” 小崽们一听马上就可以去梦境里,顿时发出欢呼声,扑上来將许陵光团团围住,尾巴摇得可欢。 许陵光带著一串毛糰子去找郁筠。 聂玉芹知道要进梦境,已经將郁筠要用的物品以及药物都打包好了。 许陵光过来一看,见他们已经收拾好了,就示意岁春可以开始了。 岁春將本体留在了梦境之中,现在不需要入睡,他就可以直接在现实和梦境之中打开通道,带著其他人进去。 散烟霞的树根从虚空之中探出来,环绕著门框缠绕了一圈,等静止不动的时候,门的另一边已经不是熟悉的走廊,而是薄薄的雾气瀰漫。 岁春很有当家做主的觉悟,他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带路:“穿过这道门就可以了!” 小崽们最是迫不及待,纷纷跟在他后面。 羽融尤其著急,直接把门边的岁春用屁.股挤开,自己甩著尾巴先钻进了雾气之中。 岁春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愤怒地骂了一声,然后也追了上去。 小崽们见这两个已经当先钻了进去,当下也等不得了,一个追著一个转眼间就跑光了。 只剩下还算沉稳的有虞站在门边,回头徵询地看著落后的大人们。 许陵光无奈摇摇头,对有虞道:“你去看看他们,別让他们跑丟了,我们马上就来。” 有虞得了允许,眼睛微微一亮,立刻也抬腿跟了上去。 许陵光这才看向郁筠和聂玉芹:“我们也走吧。” 一行人穿过了通道,进入梦境之中。 郁筠和聂玉芹之前虽然听许陵光简约说了梦境中的情况,但真正看到梦境之中林立的高楼大厦时,还是停下了脚步,脸上都是惊讶之色。 很显然,这座满是科技的现代化城市和商阳大陆截然不同,完全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聂玉芹目光扫过一栋栋的高楼,不住地吸气:“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 “也不知道这梦境中的地方,原本是哪里?” “这么多高楼,是全凭人力建造么?” “若是这楼里都住满了人,人口应该比扶风城还要多吧?” 他的问题一个接著一个,都是些自言自语,显然也没有打算有谁能给自己解答。 倒是郁筠盯著那些风格迥异的建筑看了许久,回头看了许陵光一眼。 许陵光並没有刻意隱瞒这座城市跟自己的关係,郁筠听小崽们对话时提到过——许陵光曾经的家在这里。 虽然早就知道许陵光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但如今看著这座迥异的城池,更让郁筠確认了心里的想法。 同时也更加安心了。 她收回目光,看向还在自言自语的聂玉芹,说:“进去看看吧。” 第430章 「那正好趁著小崽们不在,我们去把这个人揪出来!」 许陵光带著两人先去了出租屋。 小崽们早就已经先一步抵达。 之前从便利店採购回来的零食袋子已经被打开,五顏六色的零食铺满了餐桌。 而一群小崽们则挤在不大的厨房里,不断有惊嘆声传出来。 许陵光隨意扫了一眼,就看见岁春正像模像样地用热水壶烧水,而几桶泡麵正放在厨房檯面上一字摆开,等烧好了热水,就可以泡麵了。 许陵光有些无奈地嘆气,小声跟兰涧咬耳朵:“还是要控制一下他们的零食吧?虽然岁春吃了没事,但其他小崽难保不会吃出问题来。” 兰涧思考了一下,觉得许陵光的担忧也不无可能。 虽然在他看来,这么点东西顶多就是吃坏肚子,但看许陵光担心的表情,他还是选择了附和:“嗯,你说得有道理。” 许陵光得到了赞同,决定等会就把零食收起来。 现在先让小崽们开心一会儿好了。 先把郁筠和聂玉芹安顿好。 许陵光原本打算让郁筠和聂玉芹暂住在出租屋里,但等几个大人几个小崽全都涌进来,他才意识到这套一室一厅的出租屋实在有些拥挤。 而且郁筠和聂玉芹也不能睡一间房。 就在他拧眉思索如何安置这两人的时候,兰涧淡淡提了一句:“这里不到处都是空房子,让他们隨便在隔壁挑一间就是。” 被他这么一提,许陵光才反应过来。 这里和现代世界实在相似度太高,他不自觉就容易用现代思维去思考问题,自然没想到过能住到隔壁去。 兰涧的话打开了他的思路。 许陵光於是带著人去隔壁看了看。 隔壁的门锁著,但是这里毕竟是梦境,一个小小的法术就打开了门。 这套房子许陵光隱约记得好像是一家四口住著,打开房门之后,果然就见里面躺著四个纸扎人。 聂玉芹將纸扎人搬出来,里面两室一厅的格局倒是刚好能让聂玉芹和郁筠住下。 许陵光扫视一圈,觉得这房子也挺乾净的,而且就在隔壁,后面他和兰涧,还有小崽们过来也方便。 “那你们就在这里暂住吧,如果缺什么,我再给你们送来。” 郁筠和聂玉芹自然没有异议。 不过在许陵光留下了足够的丹药准备离开时,郁筠趁著聂玉芹去收拾房间的功夫,低声同许陵光说:“我的伤势大约再有半个月就能好了。” 她垂眸看著自己快要完全石化、已经不太灵活的手掌:“我和郁铣之间的恩怨,必须要我自己亲手了结,我不想一直躲在这里。” 而且她的魂珠已经碎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她不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在许陵光的庇护之下躲躲藏藏,苟且偷生。 许陵光也注意到她的手臂,只是如今確实也一时找不到好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设法从淮安郡主那里取回魂珠,这样郁筠才有一线生机。 而郁筠显然想自己去完成这件事。 许陵光窥见她眼底的坚持和决然,嘆了一口气,见聂玉芹兴冲冲从房间里出来,小声道:“你先养好伤再说。” 郁筠“嗯”了一声,目送许陵光离开。 聂玉芹抱著被褥走近,探头看了看,问郁筠:“你想住哪间房?” 郁筠朝他笑了下,说:“我都可以。” 聂玉芹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对自己笑,顿时被迷得五迷三道,抱著被褥晕乎乎地说:“那你住朝南那间吧,那间房间通透。” . 许陵光在出租屋陪著小崽们玩了一会儿,就先出去了。 原本他不放心小崽,想让小崽们一起回来。 结果小崽们在梦境里乐不思蜀,一个个往床底下窗帘后面藏,也不愿意回去。 许陵光没办法,只好让他们玩好记得回来。 离开的时候许陵光还在跟兰涧嘀嘀咕咕:“一个个的玩兴越来越大了,家都不愿意回。” 兰涧听见他提到“家”,嘴角就悄悄翘了一下。 许陵光把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当“家”。 兰涧其实很满意现在的状况,小崽们在梦境里乐不思蜀,自然就不会来缠著许陵光了。 不过他嘴上自然不会表露出来,只是淡淡道:“有虞会看著他们。” 许陵光想到有虞好奇又努力克制的眼神,笑了下:“算了,有虞自己也是个小崽呢,你没看见他刚才眼睛也在发光。” 岁春给小崽们烧热水的泡麵时候,有虞就在旁边看著。 他显然对这没见过的现代小家电很是好奇,於是在烧第二壶热水的时候,主动將热水壶接了过来。 小崽们围著自己的泡麵团团转,没有注意到二哥的异样,但许陵光却是看见有虞好奇地將热水壶上的开关来来回回按了很多次,眼里都是惊奇喜悦。 说来说去,也是个好奇贪玩的小崽。 许陵光自己想开了,觉得小崽们贪玩就贪玩吧,等这阵新鲜劲过了就好了。 兰涧见他还在琢磨小崽的事,不动声色地引开他的注意力:“小崽们在梦境里也好,我们正好可以抽出空来,去找一找那躲在幕后的人。” 许陵光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想起来之前清理公司里那些纸扎人时,兰涧似乎发现了什么。 只不过当时不方便说,两人只是眼神交流了一番。 “你当时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许陵光兴致勃勃地问。 兰涧点了下头,道:“有一道神念藏在纸扎人中,我当时装作没发现,实际悄悄做了点记號。” 许陵光一听就摩拳擦掌起来:“那正好趁著小崽们不在,我们去把这个人揪出来!” 兰涧见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嘴角也控制不住地往上扬起,他自然而然地握住许陵光的手,说:“我们先去探探他的虚实。” 第431章 「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义了!」 龙宿刚將神念抽回来,就吐了一口血。 他狼狈地抹了一下嘴,忍著身体传来的剧痛,抖著手摸出一颗丹药咽下去,又盘膝打坐许久,才勉强压下了那股撕裂神魂的痛楚。 “刚才我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龙宿后怕地吐出一口气,將那勾魂索从袖子里摸出来,反覆打量之后询问系统:“这勾魂索是真的吧?” 系统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回覆:“是的,宿主。” “那怎么没有作用?” 龙宿皱著眉头上上下下打量这勾魂索,回忆在梦境里的情况。 他將勾魂珠藏在了风灵犬的神魂之中,又费了一番心机捨出许多好处,才借著旁人的手將风灵犬送到了许陵光面前。 许陵光也確实按照他的计划离魂入梦,可入梦之后的情形,却和他所想完全不同。 按照系统给出的使用说明,勾魂珠给魂魄做了標记,入梦之后许陵光应该就失去了意识,魂魄会循著勾魂索的指引进入梦中。 梦境之中场景都是他心中最隱秘的渴望,只要踏入其中。几乎没有人能够挣脱。 在梦境里沉迷得越久,魂魄脱离身体的时间越长,等勾魂索完全发动时,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勾魂索魄,在瞬息之间將许陵光变作一具空壳。 到时候他许陵光的气运归他,躯壳则归百里青韵。 只是真正实施起来,情况却跟原先的计划有所出入。 许陵光踏入梦境中,却还保留了意识。不仅如此,甚至连千金楼主人都跟著一起入梦了。 还有那两只异兽也很奇怪。 龙宿思来想去,总觉得心中不安。 他顿时有点坐不住了,警惕地扫视周围,又问系统:“这附近没有危险吧?” 系统片刻后回答:“未发现危险。” 龙宿稍微鬆了一口气,但很快这口气又提起来——他想起来系统已经坑了自己很多次。 “不行,我得换个地方。” 他眼皮跳个不停,心里也莫名其妙地发慌。 但就在他收起勾魂索准备换个藏身之处时,他忽然发现四周的空气变得滯涩起来,不知从何处涌来的密集灵气,如同海啸一般將他死死拍在原地,连一根手指挪动都变得艰难。 过於密集的灵气让龙宿呼吸困难,磅礴的灵力从七窍甚至皮肤毛孔往身体里钻,几乎硬生生將灵脉挤爆。 龙宿感觉脸颊上湿漉漉的,有液体从额头往下滴落,还有浅淡的血腥气瀰漫开来,可被拍在原地的龙宿甚至无法动手去触摸確认。 “系统?怎么回事?” 然而任他怎么呼唤,系统却没有回覆。 额头的液体蜿蜒流过鼻樑、眼皮。龙宿眼前被染成一片猩红色,嘴唇也尝到了湿濡的咸腥味。 他终於知道脸上湿漉漉的液体是什么了。 是血。 他自己的血。 灵脉被过载的灵气挤爆,脆弱的皮肤无法承受这股压力,表皮就如同挤爆的玻璃一样裂开,那些血就从裂缝里溢出来。 龙宿再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系统!” “系统!” “你別他.妈装死!说话!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吧?” 系统终於说话了:“遇见生存危机,请宿主尽力自救。” 龙宿都要被这傻.逼系统气笑了,虽然在被坑了几次之后就已经知道这个系统不靠谱,但他万万没想到生死关头这个系统还能幽他一默。 但这个节骨眼上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跟系统扯皮,只能咬牙道:“使用传送符!” 系统发出“滴滴”的声音。 龙宿本就脆弱的神经被这声音拨得一跳又一跳。 许久之后,他並没有如愿传送到安全地点,而是系统冷冰冰地提示:“传送符使用失败。” 龙宿爆了一句粗口。 “关键时候掉链子!” 他拼命的转动脑子试图自救,可疯狂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灵气不仅死死將他按在原地,甚至快要撑爆他的身体。 別说调动灵力衝破桎梏自救了,他现在连眨一下眼睛都要承受难以想像的巨痛。 他甚至怀疑自己身上很可能已经没什么一块好皮了,暴露在空气中的每一寸皮肤都传来剧烈的痛楚。 龙宿几乎要被这难以承受的痛苦折磨得昏过去,但是强大的求生意志让他硬生生保持了清醒。 “给我用修復液。” 系统给他使用了修復液,修復液以最快的速度修復了他身体和灵脉的创伤,龙宿心中一喜,有用! 但他脸上笑容还没消散,勉强站立起来的身体就再次被巨大的压迫力拍在了地上。 重若千钧的力道压得他起不来身,潮水一般的灵气也再次从他七窍涌入体內,將刚刚修復的灵脉再次撑爆…… 龙宿眼睁睁地看著血珠从皮肤中涌出来,却只能恐惧地瞪大眼睛。 他终於意识到,这是一场连繫统都无法帮他逃过的杀局。 “外面是什么人?” 系统沉默不语。 但龙宿很快就自己猜到了,他穿过来后结下的仇家不少,但能伤他如此、甚至连繫统都束手无策的人,只有那一个。 “是许陵光对不对?” “不对,也可能是他背后的千金楼主人?” “但是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还设下了如此縝密的杀局?” 龙宿喃喃自语,已经不需要系统的回答:“我知道了,在梦境的时候他们就发现我了。” 他们是故意放那一缕神念回来,就是为了找他! 或许不只是他想杀许陵光,许陵光也想杀他! 虽然系统说了对方没有系统,可谁知道系统是不是又在骗他? 能对付系统的,恐怕只有另一个系统。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求生欲占据了上风,龙宿深吸了一口气,拼著剧痛將虚弱的声音传出去:“许陵光,大家都是老乡,你饶我一命,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都成!” “你是不是想要我体內的系统?你可以拿走他,我都可以配合!” 就在他说到后半句时,脑海中系统已经开始发出“滴滴滴”的刺耳警告声。 “宿主不得向任何人泄露系统存在!” “宿主不得向任何人泄露系统存在!” “宿主不得向任何人泄露系统存在!” 但龙宿才不管这个,他冷笑道:“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义了!” 命就一条,他可不想死。 第432章 为什么会有系统? 循著留下的印记一路找过去,许陵光和兰涧很快就找到了对方的行踪。 “就在里面。” 兰涧瞧了一眼面前的宅邸,眼眸微微眯起。 这附近布下了不少隱匿气息的阵法,若不是他留下了一缕神识跟著对方,恐怕还真就让对方逃脱了。 许陵光从袖中掏出穿云弩,仔细將每一支箭矢都抹上毒,跟兰涧商量:“我先进去,降低他的警惕性之后,你在暗处包抄?” 兰涧却是摇摇头,说:“这人我们见过。” 许陵光一顿:“见过?” 兰涧说:“还记得在茫崖遇见的那个人么?” 当时那人已经被自己控制住,但却诡异地发动了传送符当著他的面逃了。 兰涧虽然没有再继续追寻对方的踪跡,但对方举动多少有些诡异,他便一直记著。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没想到这引许陵光入梦之人,竟然又是这人。 “他很有些奇诡手段。” 稳妥起见,兰涧从袖中拿出一座水晶钟来。 那水晶钟不过巴掌大小,但被兰涧拋出之后就迅速膨胀变大,如泰山压顶一般,將藏身的那一片都罩了起来。 “这是什么法器?” 许陵光这时候还並没有意识到里面的人有什么特別,还有心思好奇这水晶钟的作用。 “这是浑天钟,可以迅速聚集灵气,防止灵气外泄。” “聚集灵气?” 许陵光还以为是什么囚禁的法器,防止里面的人逃脱呢。 看出他眼中的疑惑,兰涧一遍將掌心按在浑天钟的钟壁上,一边解释道:“里面的人手段奇诡,普通的法器怕是难以控制住他,但若是以磅礴的灵气製造出一个密闭的环境,过於浓郁的灵气会直接撑炸他的身体,这样就算他有再多的手段 ,也无法再用出来。” 兰涧说得轻描淡写,可以略去了其中的血腥和残暴。 修士修炼,自然是灵气越浓郁越好,但却很少有人知道,若是灵气浓郁超过了一个范围,会变成最大的杀招。 被灵气硬生生撑爆灵脉的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若是这样对方还能逃……兰涧眯了眯眼,掩饰住了眼底闪过的杀意。 兰涧不说,许陵光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兰涧说再等一会儿就能进去,他就提著穿云弩,神色戒备地耐心等待。 只等这浑天钟一收,就准备第一时间衝进去捉住那个胆敢暗算自己的小人。 但他等著等著,就听见一道带著灵力的虚弱声音从宅邸里传出来。 “许陵光,大家都是老乡,你饶我一命,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许陵光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都是老乡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这具身体原本认识的人? 这具身体的原主倒確实结了不少仇家,毕竟许陵光刚穿过来就被几路人马追杀,现在虽然没再遇上,但难保没有怀恨在心的仇家藏在暗处伺机害他。 就在许陵光胡乱琢磨著时,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脑子一炸。 “你是不是想要我体內的系统?你放了我,你可以拿走它,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配合!” 这句话里面包含的信息太过庞大,毫无准备的许陵光,甚至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非常茫然地看了兰涧一眼。 倒是兰涧拧起眉,听出一丝不对:“系统?” 许陵光身体一抖,一瞬间有一种浑身过电的悚然感,猛地抓住了兰涧的胳膊:“里面人和我一样,是穿越过来的!” 不仅是穿越,而且还比他多了一个系统。 而且听对方话里的意思,对方显然早就知道他了,而且也以为自己是衝著他的系统而来。 许陵光死死抓住兰涧的胳膊,有种心惊肉跳的窒息感。 他一直以为自己穿到这个世界只是偶然,他从没有想过竟然还会有另一个人和自己一样,同样是从现代世界传过来的。 而且他还有系统。 许陵光有些茫然地想,为什么会有系统? 这个系统又是做什么的? 兰涧眉目凛然,定睛看了声音来源处片刻,道:“要进去看看么?” 许陵光略微犹豫后点头:“去看看吧,我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涧见状並没有收了浑天钟,而是握住许陵光的手,一层隔绝灵气的透明薄膜从两人手手指交握的地方蔓延开来,等这层薄膜將两人的身体覆盖住之后,兰涧单手在浑天钟上轻轻一划,撕开一道裂缝,牵著许陵光走进去。 刚一踏入浑天钟的范围,许陵光就感觉到一股和外面不同的压抑感。 他用另一只没被牵住的手试探地触摸空气,迟疑道:“这里的空气感觉像有实体一样。” 手伸出去能感受到很明显的阻力,但掌心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抓住。 他有种自己钻进了深海的错觉,但四周並没有水。 兰涧解释:“灵气太过浓郁,就会化为实质。” 化为实质的灵气,比深海更令人窒息,杀伤力自然也更强。 不过他並没有详细解释,而是认定了一个方向,就牵著许陵光走过去。 龙宿的藏身之处在这座府邸的一处暗室之中,宅邸之中四处都是精密的隱匿法阵,兰涧並没有浪费时间去破解阵法,而是直接一力降十会,循著神识的指引,硬生生撕裂隱匿法阵辟出一道道路来。 因而两人终於抵达门外时,时间並没有过去多久。 许陵光先是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疑惑地看向兰涧。 兰涧这才想起里面的场景恐怕不是很好看,便道:“我先进去看看?” 许陵光却摇摇头:“我们一起进去吧。” 鼻端浓郁的血腥味让他多少猜到了里面的情形,不过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不至於害怕这些。 见他坚持,兰涧便直接破开了暗室门。 破门的动静传来,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龙宿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被血模糊的视线勉强能看见走进来的人。 看见许陵光之后他反而鬆了一口气,不顾还在示警的系统,艰难发声道:“我……认输,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你饶了——” 饶是有准备,骤然间看见一个血人许陵光也嚇了一跳。 但听见对方的话,许陵光也顾不上惊讶了,急急上前,一股脑將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龙宿已经被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了,脑子里尖锐的报警声也让他头昏脑涨,他艰难地张了张嘴,想再跟许陵光谈一谈条件。 但嘴巴刚刚张开,就“砰”的一声,在许陵光面前炸成了血雾。 第433章 龙宿就这么死了 龙宿就这么死了。 当著许陵光和兰涧的面,炸成一蓬血雾,连一点完整的部分都没留下。 猩红的血雾像雨一样落在近前的许陵光身上,让毫无准备心理准备的许陵光嚇了得闭著眼睛,脸色更是惨白一片。 穿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许陵光不是没有见过打打杀杀,甚至也动手杀过人。 可是面前之人的死法太过恐怖血腥,那一瞬间炸开的画面映在他脑海里,让人心臟紧缩浑身发冷、 好在他身上还有兰涧製造的薄膜,那血雾残渣並没有真真切切的落在他身上,许陵光闭著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努力做深呼吸调整过於惊惧的情绪。 一旁的兰涧也没有想到已经在瓮中的人竟然会自爆而亡,他拧了下眉,却顾不上细究,先看上了明显被嚇到的许陵光。 他用了一些力道握紧掌中冰凉的手,又收了浑天钟,撤了附在二人身上的灵力膜,这才试探地站在许陵光面前,挡住了前面一滩暗红的血色。 “陵光?” 他小心翼翼地按住许陵光的肩背,安抚道:“没事了,別怕,你不用睁开眼睛,我先带你出去。” 许陵光睫毛微微颤抖,勉强调整好了心绪,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先对上了兰涧关切的目光。 兰涧高大的身体將后面的情景挡得严严实实,这多少给了许陵光一些缓衝的时间,他脸色总算没有那么惨白了,轻轻摇了摇头说:“他……怎么死的?” 他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对方临死之前的神態和话语,分明是想討价还价一番,没有丝毫求死之意,反而在努力求生。 许陵光觉得这突如其来的自爆实在蹊蹺。 兰涧眉头微微蹙起,也有些不解:“我也觉得蹊蹺,但此处並无旁人出手的痕跡。” 这人被他困在浑天钟里,若有人想绕过浑天钟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得杀人,那就绝对会留下痕跡。 但人死的时候,他很確定並非是外力插手。 他的的確確是自爆而亡。 “难道真是自杀?” 许陵光南南自语,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他又想到了对方死前提到过的系统。 虽然他不知道这人嘴里的系统到底是什么样的,又有什么作用。 但他看过的小说里,这些系统十个里面有十一个,都有一个最基本的功能,那就是如果宿主不听话,没有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会受到惩罚。 而最为严重的惩罚,是被系统抹杀。 他总觉得这人死得这么突然,很像是被系统抹杀了。 尤其是他似乎对自己有什么误会,觉得自己是为了抢他体內的系统而来。 许陵光越想越觉得这个系统实在诡异,他甚至大著胆子放出神念將整间暗室都搜寻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兰涧留意著他的动作,轻声问:“你想找什么,我帮你?” 没有任何发现的许陵光眼睛亮了一点,连忙抓紧他的手说:“对,你快用神识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本来想跟兰涧说“系统”,但开口之后他反应过来,自己也不知道系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能皱著眉连比带划地描述:“比如意识体,又或者离体的魂魄之类的。” 兰涧方才已经放出神识覆盖四周,犁地一样將此处犁了几遍。 眼下听闻许陵光的话,只能摇头:“已经检查过了,什么都没有。” 许陵光顿时失望,有些纠结地咬了咬唇。 这个系统实在让他觉得心慌。 兰涧见他这样,就揽著他的肩往外走:“先出去吧,我已经记下了这人的模样,你还记不记金药堂遇见百里青韵那日,百里青韵身边有个黑衣男子,应该就是这人。” “回去之后我让人顺著这条线查一查,说不定能有些其他的发现。” 兰涧这么一提,许陵光认真回忆了一下,倒是想起来確实是有这么个人。 今日来寻的这人因为满头满身的血恰好遮盖了容貌,许陵光第一时间並没有认出来,但他却记得百里青韵身后总低著头的黑衣男人,两人的脸部特徵確实是一样的。 不过他又有些奇怪:“上次在茫崖时,他並不是这个样子。而且我可以確定,他应该没有用幻形丹之类的。” 幻形丹自然可以改换容貌,但在对此道熟悉之人,又或者修为更高深之人的面前,单单以幻形丹变换容貌是没有用的。 那效果就跟戴了一张面具出门差不多。 只需多扫两眼,就能看出这人换了容貌。 这种藏头露尾之人,在大能云集的场合绝对是扎眼的存在,但是那日许陵光和百里青韵起了衝突,不只是他,连兰涧都没看出对方用了幻形丹。 兰涧道:“他恐怕有更加高明的幻形术,连我也看不出来。” 许陵光立刻又想到了系统。 他穿来这个世界之后,遇到过各种各样的怪事,但这些事情都是有逻辑有缘由符合现实的。 而系统显然是个不符合逻辑的存在,若是按照小说里的套路,系统能帮著对方换个模样换个身份,让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倒也不奇怪。 许陵光心里有了猜测,就跟兰涧说了。 兰涧听著他反覆提到“系统”,神色还非常严肃,虽然连许陵光自己都解释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兰涧並没有轻忽,郑重记下了。 “別慌,这系统既然需要寻人寄生,那今日这人死了,系统要么消失,要么会想方设法去寻找下一个宿主。若是就此消失最好,若是没有消失,我让人暗中留意,迟早能把下一个人揪出来。” 兰涧的话从容篤定,很好的安抚了许陵光骤然知道系统后的不安。 他脸上的神色终於轻鬆了一些,回头看了一眼被落在身后的宅邸:“那这里怎么办?要不要找人来收拾一下?” 兰涧想了想却道:“不必,我安排人在这里等一等,说不定能发现一些意外之喜。” 第434章 「我们也要出去玩!」 两人於是回了千金楼。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许陵光一直隱隱绷紧的心弦好歹放鬆了一些。 他们在外面耽搁的时间有些久,回到渡星楼时小崽们都已经从梦境里出来了,正在满院子到处找兰涧和许陵光呢。 暮云在院子里窜来窜去,一眼看见了刚刚踏进院子里的两人,立刻中气十足地大声嚷嚷道:“我找到了!” 他两只爪爪往腰间一叉,气哼哼地说:“我就说他们肯定是背著我们偷偷出门玩了,你们还非不信!” 闻声而来的小崽们看见相携而来的两位兄长,立刻露出谴责的目光。 羽融痛心疾首地问:“你们去哪里玩了?!” 看见闹哄哄的小崽们,许陵光脸上终於露出笑容,吵吵闹闹的小崽们驱散了那间暗室残留的阴冷。 许陵光眼珠转了转,故意说:“谁让你们赖在梦境里不回来,我叫了你们几次都没人理吧?” 他这么一反问,原本气势汹汹准备討要个说法的羽融顿时就卡了下,想到自己在出租屋时確实只顾著吃零食。而將陵光哥哥忘到了脑后去,那理直气壮里顿时又掺杂了一丝丝心虚。 小崽挺得直直的腰杆悄悄弯了一些,哼哼唧唧地说:“我、我没听见!” 他对大哥跟许陵光出门玩的事耿耿於怀,决心胡搅蛮缠让两位兄长也带自己出去玩,就耍赖道:“你们偷偷出去玩,不带我们,我们也要出去玩!” 羽融显然深知自己不占理,於是试图道理不够小崽来凑,就转头给其他小崽们拼命使眼色。 其他小崽见状略微犹豫,最后还是出门玩的渴望占据了上风,於是一个接著一个扑上去抱住了许陵光的腿耍赖撒娇:“我们也要出去玩!” 许陵光被一群小崽团团围住,寸步难行。 他不由看了旁边的兰涧一眼,示意做大哥的管管弟弟妹妹们。 结果兰涧竟然错开了他的目光,恍若无事地看向別处。 许陵光:“……” 他只得被撒泼耍赖的小崽们缠著答应了许多要求,並同意找个时间带小崽们出去玩。 得到了许多允诺的小崽这才作罢,簇拥在许陵光身边,殷勤地跟著他进屋。 岁春还探头探脑地问:“你们去哪里玩了?” 羽融一听小耳朵就竖起来:“吃什么好吃的了?” 暗室发生的事情显然不可能跟小崽们说,许陵光只得胡乱编了一通,好歹把小崽们糊弄过去了。 暗室意外之后,倒是太平了两天。 就是扶风城中依旧戒严,很有一些风声鹤唳的味道。 听两位管事说,似乎是淮安郡主伤势太重,虽然用尽了办法,但人似乎已经不太好了,西相王心疼女儿,大为震怒,几道手令下来,不仅调动了城中的金鳞卫,似乎连周边的囤兵都惊动了,甚至连西北边境也有些异动,誓要將胆敢行刺的妖族捉拿归案。 而淮安郡主的丈夫郁铣自然配合岳父,这些日子自己虽然亲自陪在重伤的妻子身边,但郁家动作却不少,也在帮著搜查贼子。 许陵光原本还琢磨著带小崽们出门吃一顿大餐。 但看见满街巡逻的金鳞卫之后,又只能打消了主意,想著自己在家做一顿大餐先补偿一下被迫宅家的小崽子们。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许陵光列单子採购的时候,兰涧派出去盯梢的人回来了。 许陵光一听,只得先安抚了小崽们,和兰涧一道去听正事。 盯梢的人是千金楼的暗探,负责搜集各处情报。 他按照兰涧的吩咐,这两人一直守在那宅邸附近,日夜不敢鬆懈。 原以以为还要多守几才能得些线索,但没想到才隔了两日那宅邸竟然就来了人。 暗探一五一十地將自己所见回稟:“那人並不曾遮掩行踪,大摇大摆地就进了宅邸之中,只不过对方看上去似乎並不知道宅邸之中遍布隱匿阵法,只在院中喊人。但他等了半晌后没得到回应,又不得其法入內,就又自行离开。” “属下暗中跟上去,亲眼看见对方进了青王府邸。” “之后属下又回了远处盯梢,发现没多久青王府又来了人,对方用了法器遮脸,看不清容貌。不过气度不凡瞧著並不是普通人。他破了宅邸中的隱匿法阵,进了暗室,发现里面的情景之后並未多留,捡起地上的一件法器就离开了。” “法器?” 此事跟百里青韵有关联,许陵光和兰涧早有所料,並不意外。 不过许陵光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法器却心存疑虑。 他和兰涧对视一眼,十分確定两人离开的时候地上可没有什么法器。 那暗室地上只有一滩血水才对。 “可看清那法器长什么样子?”兰涧问。 暗探道:“后来这人修为不低,属下不敢靠得太近,远远瞧著,只模糊看出是个勾玉形状的物件,半个巴掌大小。” 许陵光听这个形容,一时也有些打消了是系统的怀疑。 但又不太敢完全確定,毕竟他也不知道系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万一这个系统可以变化出实体呢? 趁著他和兰涧离开之后,系统变化出实体,再被下一个人捡走。 不过兰涧听完之后却有不同看法,他猜测道:“也有可能是勾魂索。” 他让人已经打探清楚了,跟在百里青韵身边那人名叫“龙宿”,这龙宿来歷不明,是忽然出现在扶风城的。 他修为不算高,瞧著也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势力,但他却总能拿出些稀奇古怪的宝物。 而且此人极为狡诈,也不是没有人覬覦他身上的宝物,但每次他总能用出人意料的逃脱,而那些覬覦他宝物的人,则都莫名其妙的死於非命。 后来没多久听说他入了青王法眼,寻了青王做靠山,倒是没有人再敢打他的主意了。 这龙宿身上有不少谜团,更有许多不知来处的宝物,这勾魂索会在龙宿身上倒是不奇怪。 奇怪是他们离开之前这勾魂索並未出现,反而是青王府的人去之后,就凭空出现了。 许陵光和兰涧再次对视,显然两人想到了一块去。 第435章 「別怕,哪把刀都动不了你。」 这不知是何模样的系统,显然没有死绝。 不仅如此,还很有一些诡譎心思。 听暗探的描述,那藏了真面目去龙宿的藏身地探查的人,多半是百里青韵本人。 而那勾魂索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百里青韵前去探查时恰到好处的出现,再被对方捡走,实在是巧合有些诡异了。 若是之前不知道龙宿这號人物,也不知道系统,许陵光和兰涧或许还不会想的太多,但现在两人亲眼见著龙宿在面前自爆惨死,之后兰涧又查到了龙宿那些诡异的行跡,自然就要往深了想一些。 等暗探回稟完之后,兰涧直接打发对方去青王府盯梢。 而且担心人手不够,又调拨了两路暗探,暗中將青王府围成铁桶又透成了筛子,里面的人事调动一言一行都要儘可能详细的记录下来,再匯集在纸页上呈给兰涧查看。 兰涧与许陵光头挨著头一起琢磨青王府的时候,百里青韵也正对著勾魂索琢磨龙宿的死因。 龙宿死的太过突然,实在是让他有些意外了。 原本二人合作,龙宿为他马前卒,每隔两日都会暗中来匯报一番许陵光的情形。但这一次到了时候,他不仅人没来,连消息也没递过来。 百里青韵等的实在有些不耐烦,就派了人前往龙宿暗中藏身的几处宅邸探看,最好顺便敲打一下对方,让对方莫要惫懒,早些按照计划推进。 他已经等得实在不耐了。 谁派出去的人一连寻了龙宿几处藏身宅邸,都没有得到回应。 他与龙宿联繫是有暗號的,若是他临时需要寻龙宿,只许派人前往这几座宅邸,再留下暗號,龙宿瞧见了自然就知道自己有事召见。 可这一次去的人,不仅没联繫上龙宿,回来回稟时,还说在其中一座宅邸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只不过那宅邸之中遍布了隱匿阵法,他的人无法进去探查,只能先回来復命。 这龙宿虽然境界不高,但很有些手段,也时常能弄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宝,而且此次百里青韵的“大计”还得依仗他出一份力,自然很是关心龙宿的安危。 毕竟他也知道,龙宿以往的仇家不少,而这一次暗中对付许陵光也不是什么轻省事情。 百里青韵担心是许陵光有所察觉,事情生了变,这才紆尊降贵亲自走了一趟。 而结果也是百里青韵最不想看见的——事情果然生变,龙宿竟然就这么悄没声儿地死了。 而且那死法,一看就不是寻常手段。 百里青韵看见暗室之中残留的血跡时,眼皮直跳个不停。 龙宿这人相当谨慎惜命,不然也不会置办了这么多藏身的宅子,连百里青韵找他都得费一番功夫。 但现在这人就这么轻巧地死了,百里青韵第一个怀疑的人自然是兰涧。 龙宿帮著他布局对付许陵光,而许陵光背后站著那位千金楼主人。 若是对方有所察觉出了手,確实有这个能耐悄无声息就杀了龙宿。 而且那静悄悄躺在凝固的血泊里的勾魂索也很有些蹊蹺,这勾魂索是他给龙宿,用来对付许陵光的。 现在龙宿了,很可能是兰涧出手,可那对付许陵光的勾魂索,却被扔在了血泊之中,无人理会。 百里青韵做贼心虚,怀疑这是兰涧给自己的警告。 想到这一层之后,百里青韵自然是又恨又怕。 恨得是兰涧手眼通天,竟然提前知晓了自己的计划,还杀了龙宿留下勾魂索警告自己,他何曾受过这种侮辱? 尤其是一想到对方是为了许陵光出头,就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而怕得也是兰涧。 这位千金楼主人,可不是一般人物,要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谋划,有意针对,百里青韵还当真没有把握对付。 百里青韵就这么阴沉沉地坐在书房里,慢慢把玩著勾魂索,思索著应对之策。 很快,他就仿佛想到了什么,召了下属进来:“先前让你去青羽城查的那个许陵光,可查清楚了?” 下属將一叠资料呈上来。 百里青韵接过,迅速翻找了几页之后,看著上头的內容笑了开来。 他果然没有记错,先前就听龙宿提过一嘴这许陵光在青羽城的事情,他依稀记得对方有三个徒弟,其中有个女弟子叫郁筠。 如今对著这文书一翻,果然不错。 这郁筠他可不陌生,如今扶风城里被闹得风声鹤唳,可就是託了这位的福。 外头人不知道那行刺淮安郡主的妖族是何人,但他身为皇室中人,自然有所耳闻。 这屡次三番行刺的妖族,据说是郁铣和前头妻子生得那个孽障。 那孽障侥倖没死,竟还回了扶风城司机报仇。 如今淮安郡主重伤,西相王和郁铣正派出人马,满城缉拿自己这个胆大妄为的女儿呢。 他倒是没想到,这许陵光竟还跟这郁筠有关係。 百里青韵笑起来,將那一叠纸张扔到桌案上,提笔飞快写了一封请帖扔给下属:“去,送到西相王手里,就说我有事相商,请他过府一敘。” 百里青韵这一动,动静自然也落到了兰涧耳中。 许陵光还有点奇怪,他和兰涧都在等著这位出招,但他怎么先去找了西相王? “我记得百里青韵和西相王来往不多吧?” 许陵光奇怪:“这个时候他突然找西相王做什么?” 兰涧想了想,说:“可能是为了郁筠。” 许陵光一愣,没想到百里青韵和郁筠又有什么关係,但话还没问出口,他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当时可没刻意掩饰,有心人一查就知道自己和郁筠的关係。 如今郁筠被满城通缉,外面的人或许不知道刺客的真实身份,但郁铣和西相王这些人肯定知道。 许陵光看向兰涧,心中已有了定论:“他是想借刀杀人?” 兰涧笑起来,觉得自己跟许陵光果真是心有灵犀,想事情总能想到一块儿去。 怕许陵光忧心,他还安抚地握了握许陵光的手,温声说:“別怕,哪把刀都动不了你。” 第436章 「这个逆徒!真是反了天了!」 而事情就跟许陵光和兰涧猜测的一样,暗探前脚刚走,后脚西相王就上了门。 消息是管事庄顺送过来的。 庄顺微微躬著身体,道:“西相王正在前面等著,说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许公子,希望许公子能拔冗一见。” 许陵光没想到人竟然来得这么快,还是衝著自己来的,不由看向兰涧:“要见他吗?” 兰涧道:“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他得了消息,肯定要来试探一番。若是试探不出什么,自然也就消停了。” 许陵光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反正郁筠和聂玉芹已经藏进了梦境了,就算西相王有本事將整个千金楼都犁一遍,也不可能找到人。 “那就去会一会他。” 兰涧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明摆著是去给自己撑场子的,许陵光自然不会拒绝。 兰涧让庄顺先將人引去会客室,自己和许陵光串了串口供之后,才不紧不慢往会客厅去。 两人过去时,西相王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会客厅中喝茶。 他身材高大,形容粗獷,身著软甲,頜下留一圈修剪齐整的络腮鬍,看上去有几分草原莽汉的形象。 看见许陵光和兰涧前来,他目光先是在兰涧身上略微一顿,露出几分惊讶之色,之后就拱手抱拳哈哈笑道:“早就听闻兰楼主同许丹师是莫逆之交,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兰涧神色淡淡頷首:“管事来回稟时,我恰好在。” 他撩起衣摆在主位落座,姿態一如既往地目中无人:“庄顺说你有事找陵光?何事?” 西相王目光一转,掠过许陵光后又收回来:“確实是有些事情想问,这才冒昧登门,既然兰楼主也在,咱们也不必扯那些弯弯绕绕的,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些时日城中戒严想必二位也知道,是因为我那女儿在府中遭了妖族刺杀。那妖族胆大包天,竟屡次三番潜入府中刺杀,这一次还让他得手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因而我调动了金鳞卫,命他们务必查清楚那妖族的来歷以及去向。” 说到此处,他微妙地顿了顿,目光在主位上的两人脸上转了一圈。 却见这二人一个端著茶杯垂眸品茗,一个正看著自己仿佛听得十分认真,不由就暗暗拧了下眉。 这两人的反应显然都不在他预计之內。 兰涧就罢了,这就是个阴晴不定的老狐狸,他今日本也没想对上他,是衝著许陵光去的。 他新得了消息,说许陵光与那刺杀的妖族关係匪浅,他命人一番调查之后,竟发现这许陵光竟是那妖女的师父。 这是何等亲密的关係? 那妖女屡次三番在城中兴风作浪,他不信许陵光这个做师父的会毫不知情。 只是这许陵光修为不高,养气功夫竟然不差,听他说起刺杀之事,不仅没有露出半分马脚,反而还是一副听热闹的好奇样, 他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对方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西相王眼睛眯了眯,手指在膝头敲了敲,继续道:“结果我命人一追查,竟意外查到那妖族与许丹师关係匪浅。” 聚精会神听故事的许陵光露出惊讶之色,看了看西相王,又转头看兰涧,一副吃惊且茫然的模样:“和我有关?” 他真心实意地问:“会不会是搞错了?我可不认识什么妖族。” 许陵光的演技也是磨链出来了,那无辜的样子看得西相王眉头直皱。 西相王眉间褶皱越发深刻,乾脆直接问道:“郁筠此人,许丹师应该不陌生?” 许陵光道:“郁筠?我那二徒弟正叫郁筠,怎么了?她跟这次刺杀也有关係?” 西相王目光定定看著他:“郁筠,真是那个行刺的妖族。” 许陵光一听,人就气得站起来了,斩钉截铁地说:“你莫不是搞错了,我那二徒弟可不是妖族,不是说行刺之人是妖族?” 他实在太过理直气壮,看不出半点藏匿妖族的心虚,这一嗓子让西相王也迟疑起来,难道青王给的消息有误? 西相王心思转了几个来回,道:“那郁筠確实是偽装潜入人族的妖没错,许丹师平日教导徒弟养大,难道就没有发现半分不妥?” 许陵光理直气壮:“偌大的扶风城,防御重重都能让一个妖族潜入郡主府行刺,我当初不过一个小小宗门的宗主,每日被凡俗所累,连修炼都没有时间,修为不高也没什么厉害法器,又哪里能发现?” 他这话颇有些阴阳怪气,西相王被反將一军,脸色没控制住沉了沉。 默了默,又问:“不知许丹师可有办法联繫郁筠,最好是能设法探出对方行踪,若是能將人约到千金楼一敘就更好了。” “万一这中间有什么误会,有许丹师和兰楼主在中间周旋,也好说个清楚明白。” 许陵光听著他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西相王把他当傻子哄呢。 他装模作样地拧眉想了半晌,忽然露出惊喜之色:“好像还真有。” 西相王原本只是试探他,他还是相信青王给他的消息不假,也不太相信许陵光的话,所以自然觉得许陵光会设法否认。 许陵光若是说无法联繫到郁筠,他自然还有別的办法来套话,反正总要从许陵光嘴里掏出几句实话来。 但许陵光忽然一脸高兴地说真有办法能联繫上郁筠,反而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甚至怀疑他们二人所说的是否是同一个人。 这许陵光看上去倒真像是毫不知情的样子,难道他当真不知? 西相王压抑住了心中的疑惑,问道: “什么办法?” 许陵光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块传讯令牌来,道:“这是青羽宗內部的传讯令牌,昔日青羽宗尚在时,每个弟子都有一块,郁筠也有这么一块,且等我传讯郁筠试试,” 西相王盯著那令牌。 许陵光像模像样地给郁筠传讯,说自己有事寻她,让她来千金楼一聚。 讯息传出去之后,令牌安安静静地躺在许陵光掌心。 他抽空同西相王吹嘘道:“我这个二徒弟一向贴心,也听我的话,虽然青羽宗已经不存,但师徒之情想必还在,她看见我的消息,定会立刻赶来。” 他的神態语气太过篤定,看得西相王半信半疑。 就这么耐著性子等了片刻之后,令牌有了动静。 许陵光得意看了对方一眼,道:“你瞧,我就说吧!” 西相王眉头拧起来,已经完全看不出眼前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他还真能问道郁筠的行踪? 西相王这么想著,目光不由再次紧盯令牌。 就见那令牌在许陵光掌心发出浅浅微光,许陵光嘴角扬起来,那令牌忽得大亮,然后就碎了。 许陵光一脸诧异地瞪著掌心四分五裂的令牌,像是没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他回过神,顿时大怒,將令牌的碎片狠狠掷在地上,骂道:“这个逆徒!真是反了天了!” 他气冲冲地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跟西相王说:“你且等著,我必定要捉了这个逆徒回来,叫她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说完人已经到了门口,一溜烟跑了。 兰涧看著他的背影,神色也略微不愉,他起身对西相王说:“我去看看。” 话音还没落,人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被晾下的西相王:???? 第437章 温水煮青蛙 许陵光跑得飞快,等离了会客厅老远之后,才停下来探头探脑,看西相王有没有追过来。 西相王没追过来,倒是兰涧跟了过来。 许陵光得意洋洋地朝兰涧眨眼邀功:“怎么样,我刚才演技好吧?” 这西相王多半是得了百里青韵的消息来试探,许陵光自知跟郁筠的师徒肯定关係肯定瞒不过去,乾脆就直接承认了 ,再虚虚实实地编些信息,多少能糊弄西相王一阵子。 兰涧走到他面前,见他得意得直翘尾巴,没忍住伸手戳了他脸上笑出的小酒窝一下,一本正经地附和道:“嗯,要不是我早就知道內情,恐怕都要被你骗过去。” 他这么正经地配合,许陵光反而不好意思了。 挠了挠脸颊,问道:“接下来怎么办?他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吧?” 兰涧道:“既然你都说了要惩治逆徒,这逆徒可是妖族,你清理门户受了重伤臥床,不宜见客也十分合理。” 许陵光一听就笑起来,朝兰涧比了个大拇指:“那就看他有没有胆量硬闯千金楼了。” 如今许陵光已经十分习惯扯兰涧这张虎皮了, 兰涧“嗯”了声,同他並肩走在一处,轻声道:“趁著闭门谢客几日,我们倒是可以抽出空来,去会一会百里青韵。” 比起西相王,兰涧更在意图谋不轨的百里青韵。 虽然龙宿已经死了,勾魂索按理说也发挥不了什么用处了,倒是兰涧莫名在意百里青韵,心里始终惦记著,欲除之而后快。 “直接找上门吗?他到底也是青王,我们无凭无据上门,他恐怕不会承认。”许陵光道。 兰涧想了想,说:“无妨,我有办法。我们先去看看那头风灵犬。” 说完他就牵住了许陵光的手,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许陵光习惯性跟著他往前走了两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又牵著手了, 他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兰涧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牵著他的时候掌心包裹住他半个手掌,温热的体温以及脉动的心跳就从交叠的皮肤传递过来。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许陵光默默盯了一会儿,目光又移到那手的主人脸上。 年轻的乘黄族长有一张足以倾倒眾生的脸孔,许陵光看了半天,反而把自己看得面红耳赤。 他默默转过脸,心想牵就牵吧。 有本事十指相扣啊。 他的手指不安分地在兰涧掌心动来动去。 兰涧转过头疑惑:“怎么?” 他显然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个大男人手牵著手走路有多曖昧,一副无辜而正经的模样。 许陵光张了张嘴,最后垂著脑袋窝窝囊囊地说:“没怎么。” 兰涧“嗯”了声,目光在他因为低头而显露出来的耳朵上转了一圈。 许陵光的耳朵形状很漂亮,加上皮肤极其白皙,一点点红色都极其明显。 那粉红色的耳朵现在被毛茸茸的阳光镀了一层边,看上去十分可爱。 兰涧没忍住多盯了两眼,心想那本书虽然太过狂浪,但似乎也有些道理。 比如说“温水煮青蛙”这一招就很有用。 等许陵光习惯了牵手,习惯了两人间更多的亲密行为,迟早有一天,这种种习惯会让他离不开自己。 想到那一天,兰涧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將许陵光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许陵光丝毫不知道身边人脑子里在琢磨著什么,到了书房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鬆开了兰涧的手,去查看黑犬的情况。 经过许陵光的精心餵养,黑犬身上那些可怖的外伤已经基本癒合了。 就连断了的一条腿也长好了许多,已经可以慢慢地移动了。 看见许陵光过来,黑犬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热切地坐起身体,来蹭许陵光。 许陵光摸摸它的头,回头看兰涧:“是它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如今他跟兰涧已经很有一些默契,知道兰涧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要来看风灵犬, 兰涧“嗯”了一声,上前细细打量面前的黑犬。 许是察觉气氛不太对,黑犬呜咽著做出一个驯服的姿势,脑袋贴在地上,水银色的眼睛却用力往上,亮晶晶地看著许陵光。 许陵光安抚地拍拍它的脊背。 兰涧打量片刻之后,对黑犬道:“不要反抗,我要检查你的神魂。” 黑犬似乎听懂了,它的身体痉挛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但仍旧乖巧而驯服地趴在原地,只是喉咙里发出示弱的呜咽声。 兰涧一手按在它的额头,將一缕神识侵入。 神魂被侵入的感觉並不好受,即便是已经十分驯服的黑犬,在这种不適下还是忍不住本能地挣扎。 许陵光在旁看著,只能將黑犬半抱在怀里,耐心地抚摸黑犬的脊背。 黑犬在他的安抚下配合了许多。 兰涧的神识细细探查一番后,果然发现了之前被忽略的地方。 他在黑犬的神魂中心,发现了一颗被层层包裹的珠子。 兰涧眼眸微眯,略微用了些力道,强行將这颗珠子从黑犬的神魂之中剥离了出来。 剥离那一刻產生的巨大疼痛,让黑犬发出惨叫声,它本能挣扎试图反抗,但就在快要咬到许陵光时,又硬生生地停下了。 因为疼痛已满泪水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著许陵光,最后只是虚弱地呜咽一声,舔了舔许陵光的手。 许陵光给它餵了一颗丹药,哄道:“好了,已经没事了。” 身上的疼痛已经不那么强烈,黑犬虚弱无力地靠在许陵光腿上,懨懨地蹭他的手。 许陵光任由黑犬蹭自己,目光却落在兰涧手中:“这是什么东西?” 那珠子呈一种不祥的黑色,许陵光只是看著就觉得不舒服。 难怪黑犬明明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但是內伤却好得非常慢,任是谁的神魂里塞了这么个东西,都不会好过。 兰涧细细打量掌心的珠子,表情变得有些冷:“要是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与那勾魂锁相配使用的勾魂珠。” 第438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勾魂珠?” “嗯。”兰涧脸色不太好看,简单解释了一下这勾魂珠的作用。 许陵光听完也皱了眉,没想到最开始自己会入梦竟然是因为这藏在黑犬神魂之中的勾魂珠。 他低头看了看满身都是伤痕的黑犬,想起自己刚刚把它捡回来的样子,除了非常严重的外伤之外,它体內还有许多暗伤。 当时他下意识以为这些內伤是平时被虐待的陈年伤,但现在看来,很可能是龙宿將勾魂珠强行藏进黑犬的神魂中时造成的伤势。 “这是龙宿故意设的局?他费尽心思引我入梦到底图什么?就为了杀我?” 许陵光觉得有点想不通,龙宿有系统在手,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杀他,没必要弄得这么曲折吧? 换位思考,如果是他自己想杀一个人,绝对不会用这么弯弯绕绕的手段,效率实在太过低下,不確定性也多。 不过他对龙宿並不了解,说不定对方的想法异於常人呢。 倒是兰涧打量这勾魂珠许久,表情变得非常冷:“这勾魂索可以禁錮神魂,如果你的当时没有堪破梦境,魂魄被困在梦境之中,就再也回不来了。” 许陵光一愣:“回不来会怎么样?”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如果魂魄被困住回不来,他多半会无知无觉地死去,而兰涧对著一具骤然失去灵魂的尸体,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凶手是谁。 想到这种可能,许陵光抿了抿唇。 设计这一切的人未免太过阴毒。 看见许陵光面色也不好看,兰涧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將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可以有许多用途。 比如,作为容纳另一个孤魂野鬼的容器。 俗称夺舍。 先前兰涧还没往夺舍想,但在发现龙宿费尽心机设了这个局,就为了將藏了勾魂珠的风灵犬送到许陵光身边,他几乎已经可以確定,他们是想夺舍。 龙宿身怀系统这样的异物,兰涧不觉得对方会需要费尽心机夺舍。 不是他,那就只能是百里青韵了。 百里青韵於修行一途已经无法再进一步,早就该天人五衰了,能苟延残喘至今,不过是靠各种禁术勉强维持。 既然能动禁术,那夺舍自然也不是不可行。 尤其是他想起那日在金药堂的宴会上,百里青韵就坐在他们对面,那双浑浊衰老的眼睛总是若有似无地扫过许陵光。 当时以为是双方起了衝突,百里青韵心中记恨,如今想来,分明是那个时候就起了心思。 戾气自兰涧眼底闪过,又被他很好地藏起。 並未顺著许陵光的问题回答,兰涧缓和了神色看著他,拋了拋掌中的勾魂珠,道;“这勾魂珠有些妙处,说不定可以借著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不想跟我一起去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许陵光的好奇心果然被勾了起来:“怎么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兰涧嘴角一勾,道:“还得让岁春帮忙。” 一听要自己帮忙,岁春立刻挺著胸脯答应了。 他得意洋洋地摇了摇尾巴,从椅子扶手跳上桌子,红眼睛都是狡黠:“就只是织个梦,这还不简单?” 兰涧道:“这可不容易,百里青韵修为不低,要想不让他察觉,也並非那么容易。” 岁春觉得自己被小瞧了,爪爪叉著腰哼哼了一声:“等会儿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这么说定之后,两人就带著岁春进了梦境。 原本是没有打算带其他小崽,但是小崽们发现岁春可以跟著去之后,顿时团团將人围住,吵吵著自己也要去。 羽融抱著许陵光的小腿一个劲儿地蹭:“岁春都能去,我也要去!” 暮云眼珠一转,也扑上去抱住许陵光另一条腿。 正撅著屁股滚球的玩儿的小麒麟听见动静,意识到什么,“嗷”了一嗓子,动作飞快地爬起来,顺著兰涧的裤腿爬到了肩膀上,占据了最佳位置。 昭灵和小鸡一看,立刻有样学样,占据了许陵光两边肩膀。 妘风慢了一步,她眼珠左右一转,叼著有虞的裤腿就往许陵光身边冲。 有虞被她大力拉得踉蹌一下,站稳之后顺著小崽的意思也站到了许陵光身边。 妘风大声哼哼:“他们都去,我和有虞也要去!” 许陵光:“……” 他无奈地看一眼兰涧:“只是去梦境也没有关係,那就一起去吧。” 兰涧扫一眼甩不掉的小崽们,淡淡“嗯”了声。 反正只是去梦境而已。 现在整个梦境都在岁春的控制之中,两人带著小崽们过去,先去看了看郁筠和聂玉芹。 这二人藏身在梦境之中,倒是比在外面轻鬆自在许多。 许陵光一行人过去的时候,就看见聂玉芹正在楼下好奇地转来转去,一双眼睛看什么都充满好奇。 而郁筠则在他不远处,正尝试用那只因为石化变得不太灵活控制傀儡丝。 看见许陵光拖家带口的过来,郁筠目光在一群小崽身上顿了顿,才看向许陵光:“你这是?” 许陵光没提和百里青韵之间的纠葛,只含糊说了过来有点事情,小崽们也顺道跟过来玩。 又提起西相王:“西相王方才来过,但被我糊弄了过去,看来他们还没有死心。” 听见西相王的名號,郁筠脸色沉了沉,不太灵活的左手缓缓收起傀儡丝,道:“郁铣这个人生性多疑,要是不亲手抓到我,他往后都会坐立难安。” 她没打算在此长留,也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郁铣。 她和郁铣终要有一个了结。 但她知道若是现在说出自己的打算,不论是许陵光还是聂玉芹恐怕都会劝说她放弃,因此她只是隨口提了一句,就神色淡淡垂下眼,並不多说。 好在许陵光確实还有其他事,並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两相打过招呼之后,就和兰涧带著带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崽往散烟霞扎根之处走去。 两大一小带著一群活蹦乱跳的幼崽,看著倒不像是去寻仇,更像是去郊游。 第439章 「岁春说他的本体很漂亮,竟然没有骗人。」 散烟霞扎根在许陵光前公司所在的那栋写字楼,隨著龙宿死亡,如今整个梦境都已经被岁春掌控。 散烟霞粗壮的根系从窗户、阳台甚至是层层楼板向下延伸、扎根,已经逐渐占据了整个写字楼的空间。 而往上的枝干部分,则顶破了楼板往上生长,最后在楼顶看开枝散烟。 生命力旺盛的枝椏朝四周延伸,如同巨伞一般撑开在整栋写字楼上方。 站在写字楼下往上看,只觉得那些粗壮的根系如同囚笼一般,將整栋写字楼禁錮在笼中。 又像是整栋写字楼都成为了散烟霞的食物,正在源源不断地为寄生其上的散烟霞输送养分。 一行人並没有上楼,许陵光看向兰涧,先前他跟岁春並没有细说,还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利用勾魂珠反向让百里青韵入梦。 许陵光期待得看著他,一群小崽不知缘由,但既然陵光哥哥看了一定就有他的道理,於是一群小崽也跟著整齐划一地转过头,乌溜溜的眼睛盯著兰涧。 兰涧朝岁春招招手。 被叫到的岁春摇晃著尾巴上前:“我要怎么做?” 虽然他已经努力做出矜持的模样,还控制不住往上飘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小崽的得意。 他还偷偷看了身后的小崽们一眼,得意地抖了抖耳朵。 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小爷的本事! 小崽们不明所以,一个两个爭先恐后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昭灵和小鸡个头小,生怕看不清楚,扑腾著翅膀跳到了许陵光脑袋上去占据了最佳视野。 兰涧细细跟岁春交代了一番之后,才將勾魂珠拿出来。 “我可以凭藉勾魂珠与勾魂索之间的联繫,引动百里青韵的神魂,你趁著他神魂不稳的间隙,引他入梦就行。” 常理而言,勾魂珠只能定魂,需要勾魂索发动才能勾魂入梦。 但这二者之间彼此联繫极深,勾魂索如今又在百里青韵身上,只要勾魂珠有异,勾魂索必有反应。 而兰涧只要抓住勾魂珠与勾魂索產生共鸣的短暂瞬间,就足以藉此引动百里青韵的神魂。 神魂不稳,入梦就简单了。 “我明白了。” 岁春用力点点头,灵活地跳上散烟霞的树根。 那树根缓慢挪动起来,將他送上了顶端的树梢。 小崽的身影逐渐变小,许陵光仰头往上看,就看见头顶伸展开来来、原本看上去有些狰狞的枯枝,竟然开始长出了一片片的绿叶。 先是细嫩的芽孢舒展开小小的叶片,而后那小小的叶片以种奇怪的速度生长、变大,很快就將深褐色的狰狞枯枝覆盖,一派绿茵茵的蓬勃之意。 而散烟霞的变化还没有停止。 一簇簇的绿叶长成,枝椏间隙里又拱出了小小白果。 那白果数量极多,很快就將粗壮的枝椏都压弯了头,待整棵散烟霞都被白果覆盖变成了白色时,那些失去了顏色的叶片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如同下了一场雪。 许陵光惊嘆地伸出手:“散烟霞是不是要重新开了?” 他记得还记得在苣南城时,散烟霞盛开的盛景。 那几乎覆盖了整座城的枝,只见不见叶。 他下意识以为散烟霞就是只开没有叶片的,但此时亲眼见著,才知道散烟霞原来是有树叶的。 那些树叶褪去了顏色,如雪一般堆积在地面。 小崽们也被这景象惊呆了,整整齐齐地仰著头,看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羽融直接在厚厚的落叶上打了个滚:“好多叶子!” 旁边的妘风用爪爪扒拉了一把厚厚的树叶堆,又去摸凸出地面的树根,忍不住说:“岁春说他的本体很漂亮,竟然没有骗人。” 小崽之前看著岁春宝贝地给光禿禿的小树浇水,还以为他在吹牛呢! 岁春顺著粗壮的树根滑落下来,哼哼唧唧:“这回你们信了吧?” 他难掩饰得意:“你们看著,马上就要开了!” 话音还未落,就见树枝上的白果顶端染了一点红。 那一点红就是像淡化的墨水一般,逐渐朝著四周晕开,很快白果就被染成了深浅不一的粉色。 而后那些粉色颤动著,如同蓬鬆的羽毛一般抖动著绽开,变成了许陵光曾经见过,层层叠叠的瓣。 那些瓣很薄,被光线穿透之后,带著半透明的梦幻色泽。 小崽们呆呆仰著头,一时都看呆了。 就连许陵光也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问旁边正在用力晃尾巴的岁春:“你本体的魔气彻底没了?” 岁春之前差点入魔,本体被魔气污染,这才变成了光禿禿难看的样子,后来不管岁春怎么养,都没能养好。 倒是他被龙宿设计入梦,因祸得福让岁春的本体得到了恢復之机。 只是许陵光没想到岁春的本体竟然恢復的这么快。 现在看起来倒是跟之前没有什么差別了。 听见许陵光的问题,岁春尾巴摇晃的幅度小了一些,有点不高兴地撅了撅嘴巴,说:“只在梦境里才能这样,不过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掰著爪爪盘算著:“这个梦境足够大,等把这个梦境完全吸收,应该就会恢復的差不多了。” 想到本体完全恢復的样子,岁春忍住兴奋地蹦了蹦。 等散烟霞完全开的时候,岁春的梦境也织好了。 兰涧见状便將一股压缩到极致的磅礴灵力灌入了勾魂珠中。 勾魂珠陡然之间灌入如此磅礴的灵力,表面很快出现丝丝缕缕的裂纹,呈现出呈承受不住快要炸开的態势。 但是兰涧將这个度把握得很好,勾魂珠维持在一个將要炸开但又没有炸开的危险情形。 这种危机叫勾魂珠发出了警示。 而另一头,被百里青韵收在乾坤袋之中的勾魂索似乎是感应到了勾魂珠的示警,表面竟然也出现了丝丝缕缕的裂纹。 勾魂索到底是失落的邪物,之前不知道浸染了多少鲜血,又吞噬了多少魂魄,此刻感应到了危机之后,竟然无数怨魂齐声哀嚎,又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裂纹之中蔓延出来。 正在休息的百里青韵若有所感,眉头皱起,鬆弛的眼皮之下,眼珠正在快速转动,然后在下一瞬,陡然睁开—— 第440章 难不成他竟然覬覦你千金楼主人的位置? “成了。” 兰涧碾碎了掌中的勾魂珠,看向许陵光:“一起去看看?” 许陵光耐著性子等了这么久,自然很是好奇百里青韵的梦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闻言眼睛亮亮地看著兰涧:“去!” 说完才想起来还有小崽们没安置,就低头看了看。 小崽们还没意识到自己即將被残忍拋弃,迎上许陵光的目光,哼哼唧唧地蹭蹭他的腿,又往厚实的树叶堆里扎,扑腾起一地的雪白叶片。 ——树叶堆实在太过厚实,像小麒麟,昭陵还有小鸡,都可以钻进去玩儿捉迷藏了。 小崽们玩得很是兴奋,尤其是羽融,他像一头小牛一样在树叶堆中横衝直撞,四个小爪刨得飞快,兴奋得不得了。 兰涧看了一眼玩到兴起的小崽,又跟许陵光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看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这次不能带小崽去,就他们俩去。 一个眼神对视之后,两人达成了共识。 许陵光咳嗽了一声,捞起脚边的岁春,示意他不要出声后,不动声色地靠近兰涧。 走近之后,兰涧握住了他的手腕。 就在两人准备趁著小崽们不备偷偷离开的时候,许陵光对上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是有虞。 有虞觉得自己是个大崽了,自然不可能跟小崽们一起在地上打滚疯玩,他乾脆就守在一边,看见哪个小仔崽跑远了,就动动手拎回来。 再时不时瞥一眼大哥和许陵光。 结果这一看,就看到了大哥和许陵光之间的眉来眼去。 他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看著两人。 倒是没想到许陵光竟然先察觉了他的目光。 少年抿了下唇,看一眼旁边的大哥。 兰涧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开口。 但有虞分明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说:“你不是说想让许陵光当嫂子?那就不要让小崽拖后腿。” 少年听见这话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隨后唇抿得更紧了。 他的目光又转回来,对许陵光用口型说:“你们去吧,我会看著他们。” 许陵光微微鬆了一口气,心想果然还是有虞懂事。 不然让小崽们缠上,又要废一番功夫才能脱身。 有了有虞打掩护,两人非常顺利得脱身。 等疯玩的幼崽们回过神来,才发现大哥和陵光哥哥不见了。 暮云是第一个发现人不见了的,他盯著满脑袋的树叶坐起来,茫然地四处张望:“人呢?” 听见他的话,羽融也从树叶堆里钻出头,先是左右看了看,接著意识到什么,猛地跳了起来:“大哥带著陵光哥哥跑了!” 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立刻惊动了其他小崽。 小崽们纷纷聚拢过来,到处找人。 找了一圈不仅没找到人,还发现岁春也不见了。 羽融语气愤愤:“他们肯定是跑了,撇下我们去玩了!” “太过分了!” 小崽们顿时义愤填膺起来,就连小麒麟都不开心地“嗷嗷”了两嗓子,在地上用力地跺脚。 只不过她这跺脚显然没有任何用处,反而带起纷纷扬扬的树叶把自己埋在了地下。 有虞將她从树叶堆里刨出来抱在怀里,咳嗽一声,有点心虚地说:“大哥和陵光哥哥说要玩捉迷藏,就躲起来了,让你们去找他们。找到的有奖励。” 他实在不擅长撒谎,一番话说完耳朵已经先红了。 手指也在小麒麟的耳朵上捏来捏去。 满脸都是心虚。 也幸好他面对的都是一群更好骗的小崽,小崽们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一听原来不是跑了,是要玩捉迷藏,顿时兴奋起来。 “捉迷藏?” 羽融一双大眼睛滴溜溜打转,已经开始观察大哥和陵光哥哥有可能藏在哪里了。 “奖励什么?”妘风则满怀期待地问。 有虞说:“不知道,陵光哥哥说找到他就知道了。” 他像模像样的看了看天色,说:“日落之前找到才算数。” 大哥跟陵光哥哥应该能在日落之前回来吧? 有虞不太確定地想。 小崽们听他这么说,顿时也顾不上別的了,爭先恐后地朝自己认准的方向衝过去。 就连小麒麟也嗷呜一嗓子,从有虞怀里跳下地,去找人了。 他们要第一个找到人! 而另一头,许陵光和兰涧已经带著岁春进入百里青韵的梦境之中。 这梦境可是岁春精心编织的,可以映照出对方心底最真实的渴望,绝对能让百里青韵捨不得走。 许陵光抱著岁春,和兰涧並肩往里走,有点好奇地念叨著:“不知道百里青韵最渴望的是什么,不会是鎏洙师父吧?” 他一边猜测一边张望四周,觉得有点奇怪:“看四周的环境,似乎仍然在扶风城之中。” 他还以为以百里青韵对鎏洙师父的执念,梦境之中定然会有鎏洙师父。 但现在看来,似乎並不是他猜测的这样? 毕竟这四周出现的景色,倒是跟外面没什么差別,难不成百里青韵更渴望维持现在的生活? 想到这里许陵光撇了下嘴,觉得传言太过夸大,说:“看来比起年少遗憾,还是现在的权势更重要。” 兰涧確实拧了眉,没接这话,而是看向一个方向眯了下眼:“他在那里。” 许陵光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越发奇怪了:“那里不是千金楼的方向?他怎么会在千金楼?” 许陵光摸不著头脑,觉得这梦境实在奇怪,但兰涧却隱隱约约有了猜测,脸色已经逐渐沉了下来。 两人一崽朝千金楼走去。 岁春这个梦境果然编织得极其奇妙,梦里的千金楼与外面一般无二,就连管事庄顺和林玟都瞧著如同活人一般,在没有客人的时候,时不时逗两句嘴。 要不是事先知道这是梦境之中,许陵光差点就要忍不住上前打招呼了。 有岁春在,梦境之中的人並不能发现他们。 两人穿过了前厅,往后面的渡星楼走去。 许陵光看著熟悉的景色心里泛起嘀咕,而旁边的兰涧则是一言不发,目光暗沉。 “这百里青韵梦里怎么有千金楼?难不成他竟然覬覦你千金楼主人的位置?” 许陵光开了个玩笑,但旁边的兰涧並没有笑, 此时两人已经上了渡星楼二楼,兰涧下頜绷紧,一边抓紧了许陵光的手,一边冷沉著眉眼,推开了许陵光房间的门。 气氛有些莫名的紧张,许陵光隱隱约约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说话,目光顺著推开的门扉看进去, 就看见了床上躺著的另一个自己。 第441章 「不是,他有病吧?」 眼前的画面实在在意料之外,许陵光皱了下眉,忍著不適打量床上的人。 他有种从第三视角观察自己的感觉。 床上的人显然正在睡觉,但是睡得並不安稳,薄薄的眼皮底下,眼珠一直在不安的转动,手脚也会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仿佛正沉浸在噩梦之中。 百里青韵的梦境里为什么会出现自己? 许陵光侧脸看了兰涧一眼,却意外发现兰涧拧眉盯著床上的人,下頜用力绷著,薄唇也抿得很紧,眼底酝酿著一股许陵光看不太分明的情绪。 但凭著许陵光现在对兰涧的了解,他立刻就看出对方非常生气,並且正极力压抑著怒火。 可能是兰涧的反应太大,许陵光自身的情绪反而被冲淡了,他正要开口,屋子里却传来了动静。 ——床上的人醒了。 许陵光只能把话暂时咽回去,扭头看向屋子里。 床上的人果然醒了,此刻已经坐了起来。 只不过对方坐著的姿势很有些怪异,他的双腿以怪异的姿势摆放著,上半身却毫无障碍地挺了起来,一双手凑到眼下反覆打量著,脸上有种极致的欣喜。 许陵光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只觉得床上这个人虽然面容跟自己一模一样,但不论是行为还是神態,都差別极大。 而且笼罩著一股让他彆扭不適的怪异感。 就在许陵光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床上的人猝不及防开了口:“成了。” “总算不枉我费一番心思。” 这语气……? 怎么听著似乎有些熟悉? 许陵光心中疑惑越来越多,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床上的人撩起衣摆赤足下了地。 他的动作姿態和许陵光截然不同,有一种非常刻意且造作的优雅。 这种优雅再次加重了许陵光的熟悉感。 他拧眉思索这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却不期然一张不算陌生的面孔陡然从脑海中跳了出来。 他想起来这股神態像谁了。 像百里青韵。 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冒出来,许陵光顿时瞠目结舌,转头看著额侧迸出青筋的兰涧,都有点结巴了:“不会、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原来百里清韵覬覦的並不是千金楼主人,而是他?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许陵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胳膊爬上一层鸡皮疙瘩。 “不是……他怎么会突然盯上我了?” 许陵光再看一眼屋子里跟自己用著同一张脸的人,只觉得浑身发毛,还有种打心里不適的反胃感。 所以百里青韵发现杀他不成之后,竟然想直接夺舍,取而代之? 心中升起难言的荒谬感,许陵光语无伦次:“不是,他有病吧?” 兰涧眼角跳了一下,终於有了反应:“他想死。” 他的声音格外低沉,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看上去比许陵光还难以接受。 怀里的岁春也很生气,爪子用力扒拉许陵光的胳膊:“我去给他一点顏色看看!” 好在许陵光及时抱紧了他,没让他当真跳下去。 百里青韵才刚刚入梦,不能这么快打草惊蛇。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念了几遍“我不生气,我不生气”之后,抓住兰涧的手晃了晃,说:“不急,先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兰涧磨了磨牙,反手握住他的手,沉声应了一声。 百里青韵显然心情非常不错,他下了床榻之后,先招出了一面等身高的水镜。 他站在水镜之前,细细打量一番新得的身体,显然非常满意。 对著水镜反覆打量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於心满意足地走到衣柜前,准备挑一身衣袍换上。 为了方便活动,许陵光的衣袍样式大多简单,虽然用料都是上乘,却没有什么华丽的款式。 百里青韵显然不算满意,皱著眉头挑了半天,才勉强挑了许陵光去金药堂赴宴时穿的那身衣袍换上。 更衣之后,他便神態轻鬆地出了门。 渡星楼里安安静静,並不见小崽们。 许陵光正想著幸好没有小崽们出现时,却见百里青出了渡星楼,往前面行去。 梦境显然以百里青韵的意志为转移。 他出了渡星楼。就直接到了青王府。 青王府上的人看见换了一具身体的百里青韵並不奇怪,只是垂著头神色畏惧的跪迎,口称“恭迎青王”。 百里青韵穿过跪地迎接的僕从下属,冷淡道:“去暗室。” 自有人去拿了暗室的钥匙在前引路。 许陵光还在思索百里青韵想干什么时,就看见了暗室之中陈列的一排金属笼子。 金属笼子不过一立方米大小,整整齐齐地摆在展示台上,而里面囚禁著的,分明是许陵光才庆幸没有出现在梦境之中的小崽们。 看见蜷缩著身体趴在囚笼里的小崽瞬间,即便明知道这都是假的,许陵光还是忍不住起了杀意。 他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却都忘了自己的手还跟兰涧牵著,因为太过用力,引得兰涧侧目看他。 兰涧的脸色从入梦之后就没有好过,但是此刻看见一向好脾气的许陵光都气成这个样子,心头灼烧的怒火反而压了下来。 他冷声道:“他倒是敢想,却也要有命去做才行。” 许陵光牙齿咬得咯吱响:“我以为他存著夺舍我的念头已经够噁心人了,没想到还有更噁心的。” 他说完想到怀里还有一只小崽,亡羊补牢地捂住岁春的眼睛,说:“你不要看。” 岁春气呼呼得扒拉他的手:“气死我了,他人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等你们完事了,我要给他织一个噩梦!看他还敢不敢乱做梦!” 囚笼里的小崽们实在太过逼真,他们显然遭受了不少折磨,只能狼狈地蜷缩著舔舐伤口。 许陵光看一眼心口就要抽一下,只能捂著岁春的眼睛,对兰涧说:“我们去外面等他出来吧?” 兰涧“嗯”了一声,阴沉沉盯了正在欣赏小崽们“惨象”的百里青韵一眼,这才跟许陵光一起出去。 百里青韵过了半晌才从暗室里出来。 两人抱著岁春跟上去,许陵光盯著他张狂肆意的背影,忽然说:“你说后面会不会出现你和鎏洙师父?” 他觉得以百里青韵的性格,多半会。 第442章 「我,没,有,生,气。」 两人一崽压著怒火耐著性子跟在百里青韵身后。 百里青韵显然正春风得意著,他从暗室出来,又去炼了一会儿丹,確认自己炼丹的本事还在之后,便入了王宫。 许陵光並不意外地在王宫看到了鎏洙。 只不过百里青韵梦境之中的鎏洙看上去要年轻许多,当然,也更加冷硬。 她专心致志地在王宫辟出来的宫殿之中研究丹药,百里青韵过去时,她抬起头淡淡看了一眼,便又继续研究手中的灵药,似乎对百里青韵的到来並不在意。 而百里青韵在看到鎏洙之后眼睛陡然亮起来,压抑著兴奋上前上前唤了一声“师父”。 他太过激动,不仅脸上神色复杂,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鎏洙这才抬起头来,打量了他一番之后的,依旧冷淡地问道:“先前让你炼製的丹药可炼出来了?” 百里青韵顿时露出羞赧之色,深深垂下头说:“徒儿无用,还未炼製出来。” 鎏洙神色越发冷淡,收回目光道:“既如此,不必来见我。” 百里青韵露出失落之色,愣愣看著鎏洙转过去的冷漠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十分失落地离开。 但等他快要走到门口时,鎏洙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何不懂,给我传讯。” 百里青韵脸上的颓丧顿时一扫而空,振作道:“我晓得,师父。”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许陵光:“……” 人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 许陵光完全无法理解:“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兰涧冷著一张脸说:“我不知道他脑子里想什么,倒是想看看他脑子里装了什么。” 许陵光深感赞同,安抚他说:“先忍忍,等会再看。” 被鎏洙“训斥又鼓励了一番”的百里青韵兴致非常高地出门饮酒。 不仅喝酒,他还叫了几个美貌歌姬作陪。 那些衣著暴露的歌姬柔若无骨的跪坐在他脚边,或是给他捶腿,或是哼唱小曲,还有给他餵酒的,总之场面非常少儿不宜。 许陵光反应很快地捂住了岁春的眼睛。 他看那场面,怎么看怎么怪异,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种心虚感,忍不住悄悄瞥了旁边的兰涧一眼。 兰涧的脸色铁青。 不过他的脸色一直不好,许陵光不確定在进来之前他脸色有没有这么青, 他努力回忆了一番,应该没有吧? 好像是进来之后被气的。 但这可跟他没关係! 又不是他叫了歌姬陪酒! 许陵光晃了晃跟他相握的手,小声说:“都是假的,別生气啊。” 兰涧侧脸看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生,气。” 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了,还说没有生气。 许陵光信不了一点。 他说著又往兰涧身边靠了靠,看了怀里被捂住了眼睛岁春一眼,乾脆抽出手把小崽的耳朵也捂住了,然后整个人凑到兰涧耳边低声说:“我可不会叫歌姬陪酒。” 兰涧“嗯”了声,脸色没什么变化,眼神看上去依旧想生吞活剥了百里青韵。 许陵光正要再说什么,却见门忽然开了。 一身青袍的“兰涧”走了进来。 许陵光顿时就顾不上安抚兰涧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面覆冰霜缓步走进来的人。 梦境中的兰涧打扮倒是跟金药堂赴宴那次一样。 他径直走到百里青韵面前,袖中滑落一柄长剑,指向环绕在百里青韵身边的歌姬:“都滚出去!” 百里青韵显然有些意外他的到来,但神色並不畏惧,他懒洋洋地半坐起身体,搂住了一个神色慌乱想要退出去的歌姬,笑吟吟道:“兰楼主可真不会怜香惜玉。” “兰涧”神色紧绷,一言不发。 百里青韵却仿佛看透了他一般,挑衅道:“怎么,刚才不是厉害的很?” “兰涧”垂下了头,但声音还是不甘的:“这些歌姬,怎么能与我相比?” 一旁许陵光顿时瞪大了眼睛:????? 臥槽,这大傻/逼疯了吧,又演啥呢? 但梦境可不会因为他的惊讶就暂停,百里青韵显然对自己拿捏住了千金楼主人十分得意。 他收起笑容,冷声斥责道:“你若还想留在我身边,便老实为我办事就是,休要想那些噁心人的念头。” 他说完赏赐一般將自己喝过的一壶酒扔到了“兰涧”怀里,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出去。” “兰涧”接住酒壶,一脸落寞地退了出去。 许陵光头晕目眩,兰涧拔剑杀意暴涨。 许陵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说:“这人有病,梦境都是假的!我才不会这么对你。” 兰涧眼睫一颤,骤然抬眸看向他,握剑的手顿时就不使力了,轻轻鬆鬆被许陵光按在怀里。 许陵光对上他的目光,脑子一热,继续说:“我也没有觉得噁心。” 兰涧眼底一颤,波澜陡生,连声音都哑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就说不噁心?” 要是许陵光知道他脑子里转的念头…… 兰涧目光在他唇上顿了顿,闭了闭眼睛,竭力將不合时宜的念头按了下去。 许陵光一时衝动说了点真心话,现在被兰涧这么一问,顿时就卡壳了,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你都想什么了……” 兰涧没说话,目光在他染了红的脸颊和被咬得格外红润的唇上掠过。 可能是那本书看得有些多,他最近总是控制不住地转著许多越界的念头,需要很努力才能压下去,唯恐藏不住会嚇到许陵光。 现在许陵光这么问,他自然不敢说,只低声说:“以后……再告诉你。” 他的温水煮青蛙还得煮一阵,可不能把青蛙给嚇跑了。 但他越是不说,许陵光越是瞎想,兰涧的目光跟往日不同,他总觉得那目光里烧著火。 许陵光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忽然说:“不要等以后了吧,你出去就跟我说?” 兰涧一愣。 许陵光別开眼睛,蚊子哼哼:“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店了,你想清楚。” 兰涧心口重重一跳,觉得许陵光意有所指。 胸口顿时就像煮了一锅水,咕嘟咕嘟沸腾著,不得安寧。 这个时候不远处的百里青韵就显得格外煞风景了。 兰涧杀气腾腾说:“我先把他处理了。” 第443章 「你那些痴心妄想,註定只是黄粱一梦。」 百里青韵还沉浸在温香软玉环绕的美梦之中,全然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取他性命的陷阱。 而兰涧更无法再继续忍耐他顶著许陵光的脸狎玩歌姬,屈指弹出一道灵力,打入了百里青韵的眉心之中。 沉浸在美梦之中的百里青韵只觉得眉心传来一阵剧痛,再睁开眼时,就看见兰涧与许陵光站在面前。 尤其是兰涧,周身杀意凛然,显然来者不善。 百里青韵被硬生生打破了美梦,还有些恍惚,尤其是看见许陵光那张脸,竟有些疑惑地说:“你怎么还未死?” 虚幻的梦境褪去,剩下的就只剩下梦境主人不愿意面对的惨澹真相。 甚至许陵光再看著百里青韵那张苍老的面孔,竟然都觉得正常顺眼了许多。 不过看看百里青韵这副衰老虚弱的身体,他倒是明白为什么百里青韵最大的渴望竟然是夺舍他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百里青韵恐怕根本无法面对这样衰老可怖的自己吧? 別的不说,自己確实要比他年轻太多。 想通这一点之后,许陵光略带嘲讽地笑了声,召唤出一面水镜推到了百里青韵面前,提醒他道:“你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吗?” 自己的模样? 百里青韵並不愿意从美梦之中醒来,他还记得自己夺舍成功之后的满足感,年轻的身躯之中蕴含的蓬勃生命力是他已经许久未曾感受到的。 不需要用禁术换血,他就能拥有生命力最为充沛的躯体。 他並不去看水镜,只看著许陵光冷笑道:“孤魂野鬼,不足畏惧!” 许陵光不语,只用一种同情的目光打量著他,像是在看一个无法接受现实於是无理取闹的疯子。 百里青韵本就脆弱的自尊被他的眼神刺痛,重重一拍软塌起身,就要给他一点教训。 但不论是衰弱的神魂,还是已经开始腐败的身体,都已经无力支撑他的行动。 他的手掌虚软拍在软榻上,並没有如想像一般运起灵气,反而比平时更加虚弱无力。 体內的灵力孱弱,仿佛被斩断的溪流,下一刻就会枯竭。 百里青韵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 那双手苍白、消瘦,狰狞的骨头和青筋浮在鬆弛的皮肤表面,看上如此丑陋,如此令人作呕。 百里青韵的眼睛缓缓瞪大,脸色终於从不可置信变成了恐惧。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他总算愿意直视那面水镜,踉蹌著扑到水镜之前,看见的却是自己那张年华不再的面孔。 其实他原本不会衰老得那么快,只是他的修为已经难以再进一步,眼看著大限將至,他无法接受自己死期將至,更无法接受隨著死期逼近,身体也开始天人五衰。 他一向自视甚高,觉得旁人是螻蚁,唯有自己与眾不同,如何能接受自己如同螻蚁一般衰老死亡? 所以他没忍住动用了禁术。 他出身商阳王室,自己又是丹师,有权有势,想要弄到那些驻顏续命之法,实在太容易不过。 但既是禁术,自然不可能万般皆是好,付出的代价亦十分沉重。 比如禁术一旦开始,便不能停。 一旦停了,便会加倍反噬己身。 而现在,他显然是遭了反噬。 可是他明明已经夺舍成功了,按照计划,许陵光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魂飞魄散,而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换了一具新的身体,还有大好的前途等著。 直视水镜的刺激让百里青韵本就不算清明的脑子变得愈发混沌,他眼睛瞪得极大,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早就该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死?” 许陵光看著他不肯接受现实的疯癲模样,想到在他梦境之中被囚禁在笼子里的小崽们,头一次滋生了阴暗的戾气,恶劣道:“因为那只是我给你营造的美梦而已。” 许陵光挑起嘴角冷冷笑了下:“你还没发现吗?现在这是在你的梦境里。” “你和龙宿联手,想要用勾魂索引我入梦,悄无声息地夺舍,確实是个很好的计划……” “不过很可惜,被我识破了。” 许陵光並不想轻易放过他,一字一句如刀锋戳著百里青韵的隱痛:“你那些痴心妄想,註定只是黄粱一梦。” “现在梦醒了,我们也该清算清算了。” 许陵光说完,趁著百里青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骤然掏出了袖中的穿云弩,以极快的速度射出弩箭。 一支,两支,三支…… 灵力凝聚成的箭矢以摧枯拉朽之势疾射向百里青韵。 百里青韵瞳孔一缩,本能想要躲避,但被困於梦境,又遭受反噬,他的反应已然变得迟钝了许多,一番狼狈躲闪,也只是勉强躲开了前头几支箭矢, 但许陵光灵力不断,射出的弩箭一支接著一支,百里青韵后力不继,很快就被箭矢穿肉入骨,钉死在墙上。 其实若不是迫不得已,许陵光並不想亲手杀人。 他毕竟接受过现代教育,对杀人有一种天然的抗拒,从前迫不得已动手只是为了自保。 只有百里青韵,是真真切切让他生出了杀意, 百里青韵被万箭穿心,已然是命悬一线,他艰难喘息著,徒劳挣扎道:“你若杀了我,人皇,还有商阳王室都不会放过你。” 许陵光凝起箭矢,瞄准他的眉心。 並没有因为他的话有片刻迟疑,百里青韵所思所想虽然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但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所以百里青韵必须要死,他活著就是个定时炸/弹, 灵力聚成的箭矢毫不犹豫地射入百里青韵眉心。 百里青韵的身体一震,不甘的目光顿时涣散,逐渐失去了神采。 终於死了。 许陵光收起穿云弩,缓缓吐出一口气,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兰涧,像是寻求他的支持。 兰涧牵住他的手,轻声说:“你做得很对,这样的人,就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许陵光微微抿唇,不再去看百里青韵,將岁春从他手中接过来,说:“我们回去吧。” 兰涧頷首,落后半步跟在他身后 待到走远之后,他才回首,掌心朝后掷出一道爆裂的灵力,將百里青韵的“尸体”也銼骨扬灰。 这里是岁春编织出来的梦境,被引来的自然只有百里青韵的神魂,现在这神魂已经飞灰湮灭,而他留在外头的身躯,將会如同他的计划一般,悄无声息地死去。 谁也查不出痕跡。 第444章 而现在,正是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好机会 从百里青韵的梦境出来,又回到了写字楼下。 许陵光刚一踏出来,小腿就就被扑过来的一群小崽团团抱住了。 暮云兴奋地说:“找到了!” 妘风看看天色,说:“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是我们贏了!” 小麒麟高兴得直蹦,在原地转圈圈,又扬起脑袋朝许陵光嗷呜嗷呜叫唤。 许陵光猝不及防被小崽们团团包围,再看小崽们兴奋不已的样子,实在有点摸不著头脑,只能求助地看向有虞,朝他使眼色:这怎么回事? 有虞心虚地咳嗽了一声,只能將自己糊弄小崽们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其实他以为小崽们至少会一直坚持到许陵光和大哥回来呢。 结果他完全高估了小崽们的耐心,才玩了一会儿,小崽们到处都找不到大哥和许陵光的踪跡后就彻底失去了耐心,羽融最先带头喊起了累。 “捉迷藏”游戏还没过半,小崽们一个接著一个,学著羽融的样子,守在原地,开始守株待兔。 小崽们还振振有词:大哥和陵光哥哥说不定发现没人找他们,会偷偷回来看呢,到时候不就可以捉个正著! 现在果然就抓到了,小崽们將两人团团围著,討要奖励。 嘰嘰喳喳的吵闹声,驱散了百里青韵死亡留下来的阴霾。 许陵光忍不住笑起来,蹲下身挨个摸摸小崽们,看著一双双圆溜溜水润润的眼睛,完全没有在囚笼之中的瑟缩和可怜,顿时心都软了,只觉得小崽想要什么自己都要努力满足。 於是格外温柔地说:“回去给你们做晚饭怎么样?想吃火锅还是烤肉?小蛋糕吃不吃?呢?之前的口味都吃腻了吧,我再想几个新口味怎么样?” 小崽们不可置信地张大嘴,觉得幸福实在来得太突然。 之前陵光哥哥也对他们很好,但也不是什么都纵容他们。 就比如为了防止小崽们吃了太多的甜食对牙齿不好,又或者长得太胖,许陵光是会控制他们饮食的。 小蛋糕和果都是定时定量,隔段时间才有,每个崽吃完自己那份就没有了。 羽融可是记得很清楚,他们前天才吃过小蛋糕,要再过五天才有新的小蛋糕吃。 结果现在陵光哥哥说今天也有得吃。 羽融眼睛睁得圆圆的,吸溜著口水说:“吃小蛋糕!我要吃小蛋糕!” 听他都开始点菜了,其他小崽也不甘示弱地开始报菜名。 许陵光有求必应,摸摸这个亲亲那个,眼睛里都是温柔:“好,都给你们做。” 跟郁筠和聂玉芹打了声招呼,许陵光就带著兴高采烈的小崽们出了梦境。 他果然遵守诺言,了不少工夫,將小崽们想吃的食物都做了出来。 火锅、烤肉,小蛋糕,五顏六色的块,以及甜滋滋的蜜桃酒酿,摆了满满一大桌。 丰盛程度估计都快比得上满汉全席了。 小崽们哪里见过这场面,趴在桌边看得眼睛都直了,羽融还结结巴巴问:“这些……都可以吃吗?” 许陵光“嗯”了声,將小崽抱到腿上,问他:『想先吃哪个?我给你夹,” 羽融坐在许陵光怀里,看著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许陵光面对小崽总是格外有耐心,他刚餵了一会儿羽融,马上妘风也挨挨蹭蹭凑过来了,虽然没有开口,但显然也想被抱著吃。 但是小崽显然没有羽融脸皮厚,一会儿看一眼许陵光,时不时再偷偷瞪一眼没眼色的羽融,却始终犹犹豫豫没好意思开口。 倒是许陵光看出来了,將羽融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地方来,將妘风也抱了上来。 埋头苦吃的幼崽们顿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望向许陵光,眼睛里都写著:我也要抱抱。 许陵光说:“不著急,慢慢吃,都有份。” 坐在许陵光对面的有虞看著被抱著的幼崽,侧脸看了一眼旁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不太高兴的大哥,犹豫了一下,变回了原形。 黑色的幼崽心虚又羞赧地抖抖耳朵,撇下了莫名其妙独自坐在一旁散发冷气的大哥,慢慢吞吞地也蹭到了许陵光腿边。 然后如愿以偿地被抱了起来。 幼崽尾巴小幅度地摆了摆,听见十分温柔的声音问他:“有虞想吃什么?” 幼崽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看向散发著香味的小蛋糕。 小蛋糕是许陵光费心寻了不少材料才尝试著做出来的,很受幼崽们的欢迎。 有虞也很喜欢。 许陵光拿过一个小蛋糕餵给他。 等幼崽们將一大桌美食都解决完,已经是半夜了。 许陵光却一点都不觉得累,看幼崽们在椅子上满足得摊开肚皮,不由也跟著笑起来。 小崽们这么乖巧可爱,除了百里青韵那样的恶毒之人,谁会捨得那么对他们。 等小崽们消了一会儿食之后,许陵光才叫来傀儡僕役收拾残局,自己则起身將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小崽们挨个抱起来送回房间。 兰涧见他动了,也闷不吭声地起身跟他一起。 两人將小崽们抱回房间安置好之后,许陵光才感嘆道:“幸好那只是个梦。” 兰涧想到梦境之中的画面,知道他还在介意,低声说:“百里青韵已经死了,不会有人能在我眼皮底下將小崽们偷走,別担心。” 许陵光点点头,“嗯”了声。 忽而抬眼看向他:“你刚才怎么不高兴?” 他虽然注意力一直在小崽们身上,但时不时也会留意被小崽们挤到一边去的兰涧。 兰涧明显情绪不太高,时不时看向他,看上去憋了不少话想说,只是苦於小崽们在场,实在没有机会。 许陵光想起之前在梦境里没来得及说完的事,心里瞭然。 他觉得自己的感觉不会错,他和兰涧之间,就只差一层窗户纸了。 而现在,正是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好机会。 第445章 「但我最想说的是……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许陵光心跳有点快,耳朵也开始烧红,但他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现在小崽们都睡了,正好接著说之前的事。” 兰涧眼睫一颤,倏尔抬眼直视他,那一瞬间的目光,灼热得让许陵光几乎想要躲避。 但他还是努力维持著镇定迎了上去。 虽然耳朵烫得厉害,嗓音也有些沙哑,但他还是將酝酿已久的话顺利说了出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说完之后,他到底不好意思,垂下眼皮盯著地面。 兰涧愣愣看著他,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许陵光心里犯起嘀咕,难道自己猜错了? 不应该啊。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他觉得这段时间不对劲的不只有自己。 两人之间的亲昵也不似作假。 毕竟哪有两个直男走路还手牵手的? 但是他很快又想到在现代刷到的那些直男视频,又开始不確定起来。 应该……没有吧? 许陵光想来想去,脸色也跟著变来变去,最后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心想要是兰涧不说,那他就说了! 反正今天肯定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他是憋不住了! 这么想著,许陵光又抬起眼来,原本是准备雄赳赳气昂昂一点的,结果却不期然撞进了兰涧的眼睛里。 兰涧不知道何时目光转向了他,那双人类时候淡棕色的眼瞳竟然竖了起来,顏色也越来越灿金,跟乘黄形態时一般无二。 兰涧自己则仿若未觉,就在许陵光犹豫著要不要先问一问他眼睛的变化时,兰涧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终於出声道:“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他的声音异常艰涩,像融化的雪水一般,被灼烧著,冰凉逐渐染上了温度,也因而变得异常低哑:“但我最想说的是……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心中酝酿许久的话终於能宣之於口,兰涧紧张得甚至不敢眨眼,他紧紧盯著许陵光的脸,等待著他的回应,脑中却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许陵光为什么没有反应? 是不是嚇到他了? 所以果然不应该这么早就说出来。 但是许陵光不久前才承诺过,不论他想什么,他都不会觉得噁心。 这个意思,应该是不会生他的气吧? 可是如果不生气,为什么许陵光不说话? 兰涧心跳失衡,身体也紧绷起来,不觉往前走了一步,抓住了许陵光的手,紧张道:“是你让我说的。” 所以不可以生气。 手掌被紧紧抓住,失衡的心跳从紧握的手掌传递过来,许陵光的心跳也开始不受控制,他用力吞咽了一下,低声咕噥:“我又没有说生气,你这么紧张干嘛?” 兰涧总算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眼瞳金色越发灿灿,欣喜又不確定地看著他:“那你是不是也……”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见许陵光飞快说:“嗯,我也喜欢你。” 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兰涧瞳孔一瞬紧缩,竖成细细一条线,直勾勾的目光恨不得將许陵光烧化了。 许陵光第一次发觉,这人还能有这么火热的时候,耳朵烧红了一片,想把手抽出来。 但用力抽了一下,却没抽出来。 於是抬眼瞪了他一眼。 兰涧眼神还是直勾勾的,眨都不眨一下地盯著他。 许陵光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脚尖在地上碾了碾,没话找话地说:“你眼睛不酸?” 兰涧摇摇头,意识到他没看自己,又说:“不酸。” 过了会儿,又道:“我好高兴。” 许陵光终於抬头看他。 兰涧的眼睛很亮,他第一次知道,这张霜雪一般的脸上,竟然还有这样热切的表情。 许陵光没忍住也跟著笑起来,轻声说:“我也很高兴。” 母单这么多年,总算谈上恋爱了。 兰涧“嗯”了声,继续盯人。 心里则努力回忆那本书上的內容,现在他们这样算是表白了吧? 表白之后要做什么? 他恍惚想起来,书里的两个人,表白之后就亲上了,亲著亲著,就滚到了床上…… 兰涧想得口乾舌燥,他们就站在走廊里,没有床。 但是亲一下,应该……可以吧? 兰涧的目光又开始转移到许陵光的嘴唇上。 两片饱满的唇瓣刚才被许陵光用力地咬过,此刻透著水润的红意,看上去非常可口。 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书里说,嘴唇亲起来是甜的。 兰涧吞咽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许陵光並不知道自己新上任的男朋友已经被小凰文给荼毒了,脑子里正转著许多不健康的想法。 他勉强回过神来,只觉得两个人站在走廊上大眼瞪小眼好像有点傻,又懊恼刚才应该先找个適宜谈情说爱的地方再摊牌的。 至少不该在走廊上。 不过现在显然来不及了。 许陵光犹犹豫豫,想著是先各回各的房间冷静一下,还是趁热打铁,去外面走走,权当约会了。 “我想——” “我们不然先——”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许陵光脸烫得厉害,被紧紧握著的手也出了汗,他磕磕绊绊地问:“你想说什么?” 兰涧抿唇,也有迟疑:“你先说。” 许陵光“哦”了声,本来想说“我们去外面走走吧”,结果因为太过紧张一时嘴瓢,变成了“我们去睡觉吧”。 说完之后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好像是某种邀请一样。 他顿时被口水呛到,咳得惊天动地。 兰涧就顾不上脑子里各式各样的想法了,连忙给他顺背。 许陵光半天才缓过来,脸红得没法见人,他都不敢看兰涧是什么表情,只能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去睡觉。” 说完他自己先呆了呆,总感觉越描越黑了。 他索性自暴自弃,说:“时候不早了,该睡觉了。” 第446章 「睡了,晚安。」 一直等到两个人躺在床上,许陵光都没有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明明想的是两个人各回各的房间休息,结果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兰涧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跟了过来,而许陵光也稀里糊涂的没有拒绝,於是两个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躺在了一起。 彼此之间隔著一尺远,身体僵硬,睡意全无,连大气都不敢喘。 以前也不是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但那个时候大家的心思都很单纯,关係也很纯洁,不像现在这样,各自心怀鬼胎,虚得不行。 许陵光甚至觉得安静的房间里有两道非常清晰的心跳。 显然不只是他自己,躺在旁边的兰涧也很紧张。 许陵光舔了舔嘴唇,觉得得说点什么,不然这也太尷尬了。 他慢吞吞地挪动身体,侧向了兰涧的那边。 听见他的动静,兰涧也跟著转过头来,两人目光相交,又很快地错开,垂著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 许陵光心臟不爭气地怦怦直跳,他用力按了胸口,暗暗骂自己不爭气。 他也算是理论知识丰富了,但是真正实践起来,才发现那些理论完全是纸上谈兵。 就比如现在,兰涧就睡在他旁边,理论上来说他完全可以先下手为强掌握主动权。 但实际上別说是主动撩拨了,他紧张得都说不出话。 於是许陵光又怂怂得转了回去。 要不还是算了吧,没那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这不是他的强项。 不然还是睡觉。 但许陵光心里又有点隱隱约约的不甘心,表白了,睡一起了,怎么能什么都不干呢。 说出去估计都没有人信。 许陵光给自己打气,又猛地转了回去。 兰涧就看著他像烙饼一样在床上辗转反侧,目不转睛。 许陵光一转过来,又对上了兰涧直勾勾的目光。 他的眼睛倒是已经恢復了正常,不再是灿金色,但在黑暗之中仍旧熠熠发光。 许陵光这一次没有移开视线,他同样眼睛也不眨地看回去。 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半晌。 最后是许陵光眼睛发酸,忍不住眨了眨眼,闷声闷气地说:“要不然你变回原形?” 兰涧一愣,见许陵光似乎非常期待地看著自己,还是抿了抿唇,变回了原形。 他有意控制了体型,皮毛如同绸缎一般顺滑的乘黄恰好占据了半张床,尾巴小幅度地摆动一下,脑袋试探地凑近许陵光。 许陵光看著漂亮的乘黄,也觉得非常满意。 果然还是人形的压迫感太强了,面对兰涧的原形时,终於没有那么紧张。 他朝乘黄身边靠了靠,先是试探地摸了摸那比他的手掌还要大的爪子,兰涧垂著脑袋,两只爪子併拢搭在他的手背上。 成年乘黄的爪垫並没有幼崽柔软,但精心护理的皮毛却比幼崽更为顺滑,许陵光掌心朝上去握温热的爪子,很快就沉溺在爪子美妙的手感中。 许陵光抓著乘黄的两只前爪摸个不停。 虽然以前给兰涧做护理的时候也没少偷偷摸,但现在光明正大想摸哪里摸哪里的感觉也太爽了。 许陵光摸著摸,没忍住凑上去在掌心的爪子上亲了一口。 这完全是他擼小崽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擼开心了就吧唧亲一口,特別用力,特別大声。 以至於响亮的“吧唧”声在房间里响起时,许陵光和兰涧都愣了一下。 许陵光心虚地不敢看兰涧,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这是自己的男朋友,亲一下爪爪怎么了? 於是他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拍拍乘黄的两只大爪子,又往柔软的肚皮下蹭了蹭,躺好闭眼,说:“睡了,晚安。” 也不管兰涧什么反应,反正他把脸往柔软的皮毛里一埋,就开始当鵪鶉了。 兰涧垂头盯著他,眼睛很亮。 但盯了半天,发现许陵光没有再亲一下的意思,並且好像真的打算睡觉之后,就失望地垂了耳朵。 他趴下身体,下巴隨意搭在枕头上,盯著许陵光看。 太高兴了,完全不想睡觉。 只可惜司渊不在了,不然自己还可以传讯告诉他这个好消息,顺便给他传授一些追老婆的实用知识。 兰涧一边缓慢摆动尾巴,一边为司渊感到遗憾。 这么漫无边际地瞎想,思绪又回到许陵光身上来。 屋子里没点灯,本应该很黑,但月光从窗户缝隙里溜进来,洒落了一地月辉。 面对他而睡的青年半张侧脸埋在他的皮毛之中,半张脸沐浴在银色月辉里。 月光下的皮肤如同细瓷一般,毫无瑕疵,泛著莹润色泽,看上去柔软细腻,手感一定很好。 兰涧又想起之前没敢付诸行动的那个亲吻。 许陵光已经睡著了,现在偷偷地亲一下,应该没关係吧? 应该没关係的,许陵光已经答应他了,虽然还没正式结契,但也算是伴侣了。 兰涧这么想著,就变回了人形,小心翼翼地靠近,低下头轻轻碰了碰那白皙的脸颊。 果然很软。 比想像中还要软。 兰涧源本只是想要碰一下,结果那感觉太好,他没忍住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熟睡的人忽然低哼了一声,兰涧嚇了一跳,有点作贼心虚地退开,紧张地盯著面前的人。 直到確定许陵光並没有醒来的跡象,这才稍稍鬆了一口气。 他又重新靠近,小心翼翼地將人拢到自己怀里抱住之后,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晚安。”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消耗了太多精力,许陵光这一觉睡得有点久,都快要吃午饭了才醒过来。 意外的是兰涧竟然也还在睡。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了人形,一条手臂枕在他脖子底下当枕头,一条手臂被他抱在怀里,许陵光自己的一条腿还搭在对方腿上。 许陵光:“……” 他小心翼翼地將腿收回来,正想悄无声息地从兰涧怀里退出去,又很快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兰涧的正牌男朋友了,抱一抱也没有什么吧? 於是他心安理得地又躺了回去,趁机欣赏男朋友的帅脸。 越看越觉得心怒放,感觉自己赚大了。 第447章 確实好软,好甜。 可能是人还没清醒,许陵光的胆子也跟气球一样,越发变得膨胀起来。 他舔了下唇,盯著兰涧淡色的薄唇,悄悄靠近,飞快地亲了一下。 但因为实在太过紧张,不仅亲歪了,鼻子还重重磕了一下,许陵光闷哼一声捂住鼻子,对面的兰涧也被这动静给吵醒。 睁开眼看见许陵光捂著鼻子,眼里还有泪光,兰涧就愣了一下,有点紧张地凑近想要查看:“怎么了?” 许陵光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总不能说偷亲不成给自己鼻子撞坏了吧,那也太丟人了! 许陵光用力揉揉发酸的鼻子,逃一样跳下床,声音嗡嗡地说:“我去洗漱!” 要是以前,兰涧肯定就不说什么,在房间里等他洗漱完出来。 但兰涧自觉现在两人关係不同了,於是前后脚跟了进去,目光关切地环绕著许陵光,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眼睛里都是疑惑和担心。 显然还是很在意许陵光的被撞的鼻子。 许陵光被他看得脸颊烧红,忍不住瞪他一眼,又把沾了盐的柳枝塞给他:“刷牙!” 兰涧接过柳枝,站在他旁边刷牙。 但那双眼睛依旧时不时看他一眼,存在感极其强烈。 许陵光垂著眼睛飞快刷完牙,又捧了水洗脸,旁边热切的视线依旧如影隨形,恨不得黏在他脸上一样。 许陵光:!!! 他要受不了了。 许陵光擦乾脸,转头捉住兰涧的视线,忽然凑过去飞快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兰涧掬水的动作骤然顿住,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许陵光这才高兴了,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音,把兰涧扔在盥洗室,脚底抹油溜了。 被留下的兰涧愣愣摸了摸嘴唇,想:確实好软,好甜。 许陵光亲完人就又怂了,换好衣服就去找小崽们。 小崽们昨天喝了不少蜜桃酒酿,睡得迷迷糊糊,竟然这个点还没有醒。 唯一早起的是有虞,许陵光过去的时候,他正试图叫赖床的小崽们起床。 许陵光敲门进去,跟他一起叫。 羽融半睡半醒地抱住许陵光的手,把脸往他掌心里藏,哼哼唧唧地说:“再睡一下。” 许陵光只好去拽他的耳朵。 旁边被叫醒的小麒麟有样学样,嗷呜一口就咬住了羽融的尾巴,然后往后拽。 羽融“嗷”了一嗓子惊跳起来,瞪圆了眼睛:“谁咬我?!” 咬著他尾巴的小麒麟被带著甩了一圈,滚落在床边的软垫上,很不高兴地哼哧著往上跳。 羽融怀疑的目光在暮云和岁春之间扫来扫去,完全没注意到床边哼哧哼哧的小麒麟。 看完了全程的许陵光:“……” 他用一根手指戳了羽融毛茸茸的屁股一下:“醒了就去漱口洗脸,等会吃午饭。” 羽融被戳得往前一蹭,夹著尾巴往床上倒,兴致勃勃问:“今天吃什么?还有小蛋糕吗?” 许陵光无情道:“没了。” 正在闹腾的时候,兰涧也找了过来。 许陵光一看见他就心虚起来,虽然不知道到底在心虚什么,但就是很虚。 他没看兰涧,没话找话:“羽融问等会吃什么。” 以前这个问题通常都由许陵光决定,现在骤然拋给了兰涧,兰涧拧眉想了想,想不出来,试探地说:“出去吃?” 出去吃倒是不错,昨晚已经做了非常丰盛的晚餐,今天他就不太想做饭饭,出去吃正好。 於是將挨过来的小鸡抱起来往上拋了拋,一锤定音:“那就出去吃好了。” 备好了马车,一家人浩浩荡荡出门。 酒楼则是小崽们挑的,许陵光要了一间二楼临街的雅间,有点疑惑地探头往下看,来的路上他就觉得有点奇怪了:“今天街上的金鳞卫是不是少了很多?” 兰涧頷首:“比昨日少了至少一半。” 许陵光越发奇怪:“难道是一直没找到人,他们终於要放弃了?” 但西相王不久前才亲自来试探过,没道理这么快就放弃才对。 就在他奇怪的时候,窗下又有一队金鳞卫匆匆而过,看前行的方向,竟然是往青王府的方向。 许陵光心里冒出个猜测,於是趁著酒楼侍女上菜的时候隨口问道:“外面又出什么事了,金鳞卫来去匆匆的,可是行刺的妖族抓到了?” 那侍女显然知道消息,见许陵光一副不解的样子,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解释道:“听说是青王府今儿清早出了事。” 说起这个,她声音越发小了:“听说,好像是死了,死相还很不体面。青王府上伺候的僕役发现后嚇得不轻,不少人趁机劫掠了府中的財物出逃,动静太大,被巡逻的金鳞卫发现,惊动了西相王……” 果然是百里青韵。 许陵光倒是不意外百里青韵之死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百里青韵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府中又豢养了那么修士和僕役,结果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府中,肯定不会那么平静。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西相王这么閒,自己女儿府上的事还没解决,还有心思去管青王府的事。 许陵光和兰涧对视一眼,给了侍女赏钱后,將人打发了出去。 “西相王会不会发现?” 兰涧说:“他就算知道百里青韵的死因,也找不到证据。” 许陵光听他这么说就放下心来,只要没证据,就找不到他们身上来。 吃过午饭之后,便打道回府。 回了千金楼,倒是有个意想不到的人等著——符吉玉的大徒弟。 “师父说已经定好了炼丹的日子,命我將日期送来给二位一观,挑个两厢便宜的日子。” 许陵光这才想起来,兰涧还答应了要为符吉玉护法。 想到可以亲眼见证九级丹药的炼製,许陵光难免有些兴奋,主动將帖子接了过来,跟兰涧一起看。 符吉玉选了三个日子,都是良辰吉日。 一个就在明日,一个在五日后,一个则在半月之后。 许陵光侧脸问:“你觉得哪天好?” 兰涧说:“此事宜早不宜迟。” 许陵光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和,於是將帖子交还回去,说:“那就明天吧。” 第448章 两个人一张床影响睡眠 定下了为符吉玉护法的日子,隔天两人安排好了小崽们后,就一道去往金药堂。 符吉玉早就在前厅等候,见到两人联袂而来,目光微微转了一圈,略微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两人似乎比之前更加亲密了一些。 明明知道二人之间並没有什么太过亲昵的举动,但只是並肩走在一处,偶尔的眼神交错间,就流露出旁人所没有的默契。 诸多念头在心中转了一圈,符吉玉笑吟吟看向兰涧,道:“炼丹之地已经布置好,接下来就有劳兰楼主了。” 兰涧略微頷首,並不多说废话:“直接过去吧。” 见他如此说,符吉玉便也没有浪费时间客套寒暄,直接引二人前往传送阵,经由传送阵前往提前布置好的炼丹之地。 九劫炁元丹需要引九重劫雷淬链,声势浩大,威力无穷,不宜在城中炼製,是以符吉玉特意让人在扶风城附近的深山之中寻觅一处合適的山峰进行布置。 山峰上除了传送阵之外,还布置了引雷阵、隱匿阵,以及防护阵等诸多阵法。 “这防护阵是特意为许丹师而设。” 到了地方之后,符吉玉指著远离丹炉中心的一处亭子道:“建造亭子的材料特殊,可抵御雷劫,再加上其中布置的防御阵法,应该不会再有危险,许丹师可在放心亭中观看。” 这亭子距离丹药炼製中心自然有些距离,不过修士耳聪目明,这点距离並不妨碍许陵光观看丹药炼製。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这自然是符吉玉有意给兰涧卖个人情。 虽然最开始时她並不是那么甘愿多加一个人旁观炼丹,但许陵光已经展示了自己的潜力,而她又已经答应了兰涧提出的要求,现在自然没有必要再在一些细枝末节上计较。 许陵光能安安稳稳地旁观不出岔子,兰涧给自己护法时也不会分神,也算得上是两全其美。 可惜的是符吉玉打算得再好,却也没有料到当事人並不领情。 兰涧瞧著那离得老远的亭子,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拒绝道:“不必,他坐我身侧即可。” 符吉玉闻言並不赞同:“这九重雷劫连我都受不住,要是万一……” 她可不希望中途出了岔子,导致丹药炼製失败。 但兰涧却十分篤定道:“不会有万一。” 符吉玉见他如此篤定,权衡之后只能妥协,道:“就依兰楼主所言。” 她取出丹炉,盘膝在道场中心坐下,取出炼製九劫炁元丹所需要的材料,开始不紧不慢地处理。 炼製九劫炁元丹是个颇为耗时耗力的活儿,符吉玉不敢有丝毫分神,已然全身心地沉浸进去。 兰涧距离她十米的距离同样盘膝坐下。 许陵光就挨著他而坐,目光却已经投向了符吉玉。 比起先前在斗丹大会上那次炼丹,这一次符吉玉显然没有丝毫遮掩,將看家本事都拿了出来。 她不愧是大宗师级別的丹师,处理灵药的手法精准而迅速,甚至很多时候许陵光还没看清楚,她已经进入下一步了。 若是斗丹大会时许陵光只是吃惊,现在已然是震撼,且心悦诚服。 许陵光看得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竭力將一些看不明白的地方原样记下来,想著回头再厚著脸皮请教一下符吉玉。 他看得专心致志,这样就没有精力再分给旁边的人。 百无聊赖的兰涧则侧著脸看他,看著看著,就想起这两日两人的相处来。 昨夜他和许陵光是各自分开休息的,原本他以为可以继续跟许陵光睡一间房,结果许陵光说什么也不愿意跟他睡一间房了,说是两个人一张床影响睡眠。 兰涧想不明白,怎么会影响睡眠呢? 他可以盯著许陵光看一晚上,就算一整晚不睡觉,精神也很好。 而且睡眠对於他这个境界的修士而言,本来就不是必需的。 兰涧盯著许陵光好看的侧脸,琢磨著自己得想个办法搬去和许陵光一起住才好。 那本书上所写的东西,他还有好多想尝试的。 兰涧这么漫无边际地想著,直到忽然有大量乌云在头顶聚集时,才收回了思绪,凝神望向头顶。 许陵光也被骤然变得昏暗的天色影响,终於从玄妙的心流状態中出来,抬头看向天空:“过了多久了?竟然这么快就要引雷了?” 兰涧算了算,说已经过了二十七个时辰。 山中无日月,炼丹时时间流逝更是飞快,不过一个愣神,已经过去了两日还多。 许陵光看向符吉玉,她虽然全身心都投注在丹药炼製上,但也分出一缕意识留意外界。 此时她的神情已经变得郑重许多,眉头微微蹙著,一手控制丹炉,一手正在从面前的匣子中取了有助恢復的丹药吞服。 她必须在劫雷落下之前,將自身的状態调整到最好。 九重劫雷一旦落下来,她就不能再有半点失误,必须保证每一步没有半点误差,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丹药完成。 聚集在山顶的乌云开始层层往下压,厚重的云层之间隱约可见电光流窜,更有闷雷隱隱,声势之大,连天际都似乎在颤动。 第一重雷劫落下时,许陵光本能闭上了眼睛。 惊雷骤然在耳边炸响,即便闭上了眼睛,那刺目的电光依旧將眼前照得亮如白昼。 一时之间,许陵光竟然觉得心神动摇,整个人紧绷如弓。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包裹住了他紧攥成拳头的手。 兰涧清冽的声音在耳旁说:“定神,照著我说的做。” 许陵光竭力稳住心神,按照他所说归拢心神,运转灵力。 待走过两个大周天之后,那种心动神摇的战慄感终于归於平静,许陵光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最先入目的是四周焦黑皸裂的土地。 除了他们所处的这一片道场之外,方圆十里之內的山峰都被夷为平地,山中的植物不过瞬息之间就化为飞灰,只剩下被劫雷劈过,落满灰烬的焦黑炭土。 更远之处,无数鸟兽惊慌四散。 这是许陵光第一次亲眼见证劫雷的威力。 威势比想像之中更为恐怖。 而这还只是第一重。 第449章 掉了这么多毛,要多久才能长回来! 第二重劫雷落下时,连扶风城內都有所感。 城中鸟雀躁动不安,到了傍晚仍不肯归巢,成群结队地在空中盘旋,发出惊慌的鸣声。 郡主府中,郁铣眯起眼远远看著远处乌云聚集之地,躬身对面前的人道:“看这阵势,应是符吉玉已经开始炼製九劫炁元丹了,岳父若要入千金楼一探,此时便是机会。” 自上一回从千金楼回来,西相王便有入千金楼一探的想法。 许陵光虽然演得真情实感,那一番解释也似乎没什么破绽,但西相王岂是这么轻易善罢甘休之人? 就算许陵光编得再天衣无缝,他不会信。 只不过先前碍著千金楼主人坐镇其中,他並不敢贸然出手,只能暂时忍耐。 后来郁铣探到消息,说符吉玉將再次炼製九劫炁元丹,而为她护法之人正是千金楼主人兰涧。 九重劫雷可不是那么好扛的,兰涧必定要竭尽全力,这时候自然就再顾不上千金楼。 正是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 这段时日,金鳞卫几乎將整个扶风城翻了过来,但却没有找到那妖女半点踪跡,最后只在一处民宅之內发现了阵法残留,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妖气。 巧合的是,有金鳞卫记得刚开始戒严第一日,这二人晚间恰好去过那民宅附近。 西相王可不相信事情就这么巧,那妖女与许陵光有旧,说不得就是被这二人藏起来了。 而这城中最好藏匿人、又无人敢搜寻的地方,唯有千金楼。 旁的宅邸店铺,都多少要给他几份薄面,唯有兰涧,就是天王老子的面子也不会给,所以只有千金楼至今没被金鳞卫搜查过。 西相王看一眼远处落下的劫雷,道:“你照看好兰儿,我且去一探。” 渡星楼。 小崽们正在寻宝。 许陵光出门之前,担心小崽们留守在家无聊,特意让庄顺寻摸来了很多玩具,又亲自做了不少小零食,分別藏在了渡星楼各处,让小崽们自己去找。 现在小崽们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乐此不疲地寻宝。 渡星楼本身的空间就已经足够大,更別说还有两个占地极广的院子。 许陵光跟兰涧一起藏东西的时候,可是费了不少时间和心思,保证小崽们在他们回来之前都有得玩。 前院的人工湖中水面急速震盪,变回蜃龙的小鸡猛地从水底钻上来,前头爪爪抓著一个巨大的泡泡,透明泡泡包裹著一颗漂亮的草莓。 他用力甩了甩鬃毛上的水,举著爪爪兴奋道:“我又找到一个!” 被泡泡包裹的草莓足有桌球那么大一个,叶片嫩绿,底部粉白,到了顶端渐变成深红,还特意用竹籤在表面戳了小点,做得惟妙惟肖,犹如真的一般。 不会游泳的小崽们排排围在岸边,伸长了脖子看草莓。 羽融眼睛发光,说:“快尝尝味道!” 他说话时,爪爪里还宝贝地抱著一个用透明小盒子装著的小蛋糕。 草莓太漂亮,小鸡不捨得吃,他把泡泡含在嘴里,含含糊糊说:“我不吃,我要放著。” 羽融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要是小鸡吃了,他还可以在旁边蹭几口呢。 这么想著,他宝贝地抱紧了怀里的小蛋糕,欢快地甩著尾巴继续去其他没找过的犄角旮旯寻宝。 经过有虞身边时,他见有虞拧眉望著天上,也好奇地停下来跟著一起抬头往天上看:“你在看什么?屋顶上也藏了宝贝吗?” 羽融说著说著眼睛忽然一亮:“是哦,我怎么没去屋顶上找?” 这么嘀咕著,他立刻闭紧了嘴巴,鬼鬼祟祟地朝四周张望一番,確定其他小崽並没有听见他的话后,就轻手轻脚路过有虞,准备悄悄去屋顶上找一找。 要是真有宝贝,那就全都归他了! 羽融难掩兴奋地要往屋顶上爬,结果刚抱住廊柱,就被有虞捏著后颈捉了回来:“好像有点不对。” 羽融不高兴地抱紧了廊柱,努力转动不够长的脖子,试图去咬有虞的手,他怀疑有虞想跟自己抢屋顶上的宝贝! 有虞却是盯著头顶的防护阵,眉头越皱越紧。 大哥临走之前將小崽都交给了他,还特意带他去千金楼中防护阵的核心看过。 他当时和那条守卫千金楼的黑龙互相交换了气息。 这样一旦出了问题,对方都能及时感应到。 而现在,有虞明显感觉到黑龙变得非常睏倦。 守护黑龙融入了真龙的一缕残魂,也沾染了一些活物的习性,比如它会如同活物一般吐息,活动身体,偶尔也会打盹。 但这都只是残魂的一些小爱好而已,並不会影响防御阵法。 但现在有虞確实感受到黑龙变得困倦起来,原本毫无破绽的防御阵法,似乎隱隱约约也有些不稳。 有虞相信自己的判断,当机立断將小崽们全部叫了回来:“都回来,岁春,你带他们去梦境里避一避。” 正在开心寻宝的幼崽们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有虞的话之后,还是乖乖朝著岁春聚拢。 而岁春的反应更是快极了,直接自虚空拉出一截树根,自己紧紧抓在手中,又叮嘱其他小崽抓紧自己。 暮云连忙弯腰把昭灵小鸡抱在怀里,妘风则叼起懵头懵脑的小麒麟,最后还抽空用爪子將摩拳擦掌试图脱离队伍独自作战的鵸鵌给扒拉了回来。 小崽紧紧抓住岁春的毛毛,岁春道了一声:“走。” 就见那树根缓慢往虚空之中收回,紧紧抓著树根的岁春,以及缀在岁春身上的小崽们就被树根给拽了进去,再不见踪影。 等小崽们都离开之后,有虞紧绷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 因为紧张,耳朵自头顶冒了出来,缓慢抖动,聆听著四周的动静。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上方的防御阵法果然在缓慢地波动。 黑龙不知为何陷入沉睡,並没有示警,那阵法的波动並不大,要是他和黑龙交换了气息,未必能察觉到这么细微的变化。 有虞板起小脸,並没有著急进入梦境之中。 他想了想,若无其事地往前头的千金楼走去。 刚迈开步子,鵸鵌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摔了出来,正正好落在有虞面前,空中鸟毛乱飞。 鵸鵌心疼自己好不容易长出来的羽毛,心疼地对著混沌尖叫:“我就说让你慢点!掉了这么多毛,要多久才能长回来!” 第450章 「贼人都打上门了,哪有躲著的道理?」 有虞竖起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鵸鵌两颗黄溜溜的眼珠灵活地转了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有虞这才鬆开他的嘴巴。 又问:“你不去梦境里,出来做什么?” 鵸鵌哼哼说:“我来看看是胆大包天的狗东西,竟敢私闯我的地盘!” 混沌这个时候倒是跟他达成一致,气势汹汹道:“贼人都打上门了,哪有躲著的道理?!” 有虞扫了雄赳赳气昂昂的鵸鵌一眼,心想要真是打起来,这俩不內訌帮倒忙都算好了。 上次被聂玉芹捉住,还是大哥和陵光哥哥去找回来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著,但有虞还是照顾了鵸鵌和混沌过於膨胀的自尊心,道:“那你们跟著我,不要乱跑,也不许吵架,我要去前面找庄管事和林管事。” 两位管事今日都在千金楼,黑龙打盹没有示警,有虞得去给他们报信,顺便商量一下如何应对。 “知道了!” 鵸鵌嫌弃有虞嘮叨,扑腾翅膀跳到他肩上,慢吞吞地梳理起羽毛。 混沌则瞪大了两只红色的眼睛,脑袋恨不得三百六十度地转动,好將潜进来的敌人给揪出来。 有虞见他们还算安分,便快步往前头去找人。 千金楼前厅。 几个待客的伙计正在除尘,庄顺则坐在柜檯后翻看帐本,至於林玟,正在库房之內清点库存。 这段时日扶风城戒严,往来的修士少了许多,千金楼生意也少了许多,大傢伙都比较清閒。 有虞过来时,庄顺瞧见了,就用脚尖点了点一旁的傀儡僕役,命傀儡去取茶水点心来招待,自己则殷勤地放下帐本起身迎上去:“小公子怎么来了,可是有事吩咐?” 有虞不知道潜入者是否注意到自己,並不露出丝毫端倪,神態自若地四处转了转之后,才恍若隨意地走到庄顺身边:“閒来无事,隨便看看。” 说完接著极快地传音道:“有人潜入楼中,守护黑龙出了点问题。” 庄顺一愣,神色自然接道:“林玟在库房清点库存,倒是找出了些有趣的物件,小公子可要隨我去看看?” 两人目光交错,有虞点头,便跟著他往库房去。 千金楼库房有大半在地下,布置了重重阵法防护。 有虞跟著庄顺经过重重阵法入了库房之后,庄顺神色凝重地开启了阵法,確定不会被外界窥见之后,才问道:“黑龙从未出过问题,小公子可確定?” 有虞篤定点头:“就在前头一刻钟不到,我察觉黑龙忽然打了一会儿盹,与此同时防护阵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 庄顺和林玟毕竟是人族修士,他们只能通过黑龙的示警来判断。 而有虞毕竟不是人族,他和黑龙交换过气息,对黑龙以及阵法的变化感受更为细致且直接。 他很確定黑龙那片刻的异样,並不正常。 庄顺对有虞的话十分重视,並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就不当回事,毕竟早在之前,有虞就常常代替兄长巡视各处铺子。 他虽然看上去年少,但处理起正事来却半点也不含糊。 庄顺道:“小公子稍等,我去叫林玟过来。” 林玟在最里面的库房,见庄顺过来,抱怨道:“你来得正好,替我一会儿,让我歇歇。” 千金楼藏宝无数,这库房重地普通僕役不可能进来,每每要清点库存之时,都得两位掌柜亲力亲为,实在是个苦差。 这一次恰好轮到了林玟。 庄顺听他这话就翻了个白眼,又正了正神色,道:“还歇呢,出大事了。小公子说防护阵法恐怕出了岔子,很可能有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你速速与我去见小公子,商议应对之策。” 林玟的反应跟庄顺刚开始一模一样:“不是有黑龙在,防护阵法怎么会出问题?而且也並未有示警。” 庄顺摇头,道:“是小公子发觉的。” 林玟拧著眉,步伐匆匆跟上他,表情不太好看:“若真是有人能在黑龙眼皮子底下绕过防护阵潜入楼中,那修为恐怕不低。” 多半是个硬茬子。 而且这段时日主上一直在城中,唯独这两三日有事不在。 这贼人早不来晚不来,却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怕是早有预谋。 只是不知道对方目的何在。 林玟眉间皱痕越深,很快与庄顺一道去见有虞。 三人会面也没浪费时间在閒话上,有虞直接道:“兄长出门之时交代过我,说楼中还另外布置了应急的阵法以及人手。” “不过,唯有我和庄顺同时持令牌才能调动。”林玟道:“不过这阵法十分霸道,一旦开启就无法再关闭,只有主上才能控制。” 这应急的阵法正是为了防止防护大阵出问题所设,这么多年来从未启动过,没想到竟然真有派上用场的一日。 有虞当机立断道:“开启吧,阵法开启,兄长收到消息,忙完之后应当也会儘快赶回来,我们只要尽力拖延时间,將那贼人困住就好。” 听他这么说,庄顺与林玟便取出各自的令牌。 两块半圆的令牌合在一处,变成一块完整的阵盘。 之后庄顺捧著完整的令牌,走到仓库最深处的防护大阵核心处,那核心处有一座缩小的千金楼虚影,庄顺將令牌放入了虚影大门上的凹槽之中。 令牌嵌入凹槽,严丝合缝。 不过片刻之后,就见核心之中虚影缓慢转动起来,那盘绕在千金楼虚影上的黑龙一扫困顿,身体舒展扭动,仰头髮出高亢的龙吟。 气势悍然的龙吟从地库深处响起,层层扩散出去,又与外面传来的龙吟声匯合成一道,其声之大,震得人心神摇曳。 第451章 「我们去把那个潜进来的贼人揪出来。」 “应该是成了。” 庄顺道:“这应急阵法从未用过,当初只说十分霸道,阵法启动后,楼中所有的傀儡都会由阵法控制,层层阵法再加上无数傀儡,就是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林玟道:“那我们最好还是不要乱走,让那些傀儡去將人揪出来。” 说完又想起来渡星楼中珍贵的幼崽,又关心道:“幼崽们可还在渡星楼,我与庄顺去將他们接到库房来吧?” 千金楼最为安全的地方,应当就是这层层设防的库房了。 “他们有更安全的地方,二位不必担心。” 有虞摇摇头道:“这阵法就交给二位了,我出去看看。” 庄顺见他竟然要独自出去,欲言又止:“小公子不如还是和我们在一起,凡事也好有个照应。” 要是就这么放人去外面乱跑,跟潜入的贼人撞上了可怎么办? 有虞这次却很坚持:“我让黑龙掩护我,不会出问题。” 说完之后,就拋下庄顺和林玟,转身出去了。 有虞倒是也没有骗他们,应急阵法启动之后,有虞能感觉到黑龙摆脱了困顿之感,重新变得精神起来。 他自地下回到一楼,就见黑龙硕大的龙首正低垂下来,竖起来的龙瞳目光炯炯地从门口往里看。 有虞提气跳到黑龙头顶,黑龙身躯缓慢滑动,带著他隱入云雾之中。 到了旁人看不见的高度之后,有虞就变回了原形。 乘黄黑色的皮毛与黑龙黑色鳞片交叠在一起,几乎分不出彼此。 有虞站在黑龙头顶,红眼睛机警地观察四周,低声跟黑龙道:“我们去把那个潜进来的贼人揪出来。” . 黑龙身形隱匿在云雾之中时,西相王已经悄无声息到了渡星楼。 他身上披著件黑色斗篷,宽大的斗篷不仅遮住了他的面容和身形,也完全掩盖住了他周身的气息,叫人无法察觉。 从他利用月眠粉麻痹黑龙,再到披上斗篷悄无声息地穿过防护大阵,一切都如预料一样顺利。 西相王对千金楼的布局瞭然於心,知晓兰涧在此的住处在渡星楼,若是要藏人,多半也会將人藏在此处,於是他进来之后就直奔渡星楼。 只是还没等他仔细將这座小楼细细搜查一遍,原本安静的千金楼忽然起了变化。 那本该在月眠粉的作用下打盹的黑龙,竟然提前醒了过来,而后千金楼后方拱卫的几栋小楼忽然开始移动方位。 面前的渡星楼倒是没动,可西相王却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显然,他的行踪已经被察觉。 西相王眯了眯眼,在稳妥撤离和继续搜查之间,不许犹豫就有了结果。 兰涧不在,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西相王不去理会楼中的变化,整理好斗篷,施施然进了渡星楼。 渡星楼里空无一人,亦没有活人气息。 但通过楼中的陈设摆件,以及地毯上残留的绒毛,他推测兰涧养的那些异兽也在此处。 这倒是意外之喜。 今日他原本只是为了探那妖女行踪,若是能顺道寻一两只异兽,也不枉此行。 那些异兽都是幼崽,只要能找到,他就有把握能带出去。 事后就算兰涧发觉异兽失踪,也查不到他身上来。 西相王打定了主意,自袖中拿出探查气息的法器,细细搜寻起来。 而他却不知,他在找异兽幼崽的时候,一只异兽幼崽也正在找他。 有虞蹲坐在黑龙头上,从高处往下俯视,整个千金楼的建筑群都收入眼中。 但他並未发现潜入者的行踪。 有虞去看在空中盘旋的鵸鵌:“你有发现吗?” 鵸鵌和混沌齐齐摇头:“没有。” 有虞抖了下耳朵,缓缓说:“对方修为不低,趁著大哥不在时潜入千金楼,说明对大哥的行踪非常了解。” 而大哥这几日为符堂主的护法之事,虽然没有刻意隱瞒,却也很少有人知道。 能打听到的人,身份地位不会低。 有权有势,实力不差,却大费周章地潜入千金楼,不大可能是图千金楼的宝物,很有可能是出於其他目的。 要么是覬覦小崽们,要么……是衝著郁筠他们而来。 有虞很快就理清了头绪,要是他猜得不错,那对方很可能已经直奔渡星楼。 “你在上头盯著,我下去看看。” 有虞招呼了鵸鵌一声,敏捷地自龙首跃下,黑色的身体犹如一道闪电般迅疾落地,而后便隱入了阴影之中。 鵸鵌跟在他不远处,黄色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绕著渡星楼外围飞。 两人一个从里面,一个从外面,互相照应著搜寻起来。 有虞踮著脚尖,踏入渡星楼。 他並不知道对方实力深浅,不敢托大,先去了一趟梦境。 提前避入梦境的小崽们就守在入口,看见他进来,纷纷围上来。 羽融还气呼呼地告状:“明明说好大家都在梦境里等著,结果鵸鵌竟然悄悄跑了!” 当然这么生气主要是因为他刚才也想跟著溜出去来著,结果被岁春发现捉了回来,但是鵸鵌跑得快,竟然真溜了回去! 有虞摸摸气鼓鼓的小崽,却没有时间来断官司,而是问小鸡道:“要是把你放进湖中,你能製造出蜃气吗?需要將整个渡星楼都笼罩的蜃气。” 小鸡自从被许陵光带回来后,就一直好吃好喝地养著,这么长时间自然也不是白养的。 他听有虞的意思,就知道自己能帮上忙,立刻在暮云头上蹦了蹦,黑眼睛亮晶晶,很有点迫不及待:“可以!將整个千金楼罩起来够了。” 有虞听他这么一说,就把他抱起来,说:“那你跟我去一趟。” 若是有蜃气遮掩,就不必担忧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到时候敌明我暗,更好抓人。 有虞抱起小鸡就匆匆忙忙要出去,正要踏出去的时候,就发觉羽融像个小尾巴一样俏没声地跟在自己后面。 有虞顿住脚步,將他拎起来放在后面,指尖严肃点点他的黑鼻头:“你不可以去。” 第452章 「我没有脑子,你有吗?」 带著小鸡从梦境里出来后,有虞就直奔渡星楼前的人工湖。 湖泊一如往日,平静无波。 有虞將小鸡放在湖岸边,伸手將他头顶的呆毛捋顺,轻声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小鸡“嗯嗯”地点头,张开翅膀跳进湖中,身体在触碰到水面的一瞬间,就开始迅速拉长变形,嫩黄色的羽毛紧贴在皮肤上的,一片叠著一片,逐渐变成了椭圆形的鳞片。 化为蜃龙的小鸡迅速潜入湖底,张开嘴吸入大量湖水之后,龙尾快速摆动,如同箭矢破水而出,口中喷吐出大量白色的水雾。 那水雾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彩虹。 而在彩虹之下,乳白色的轻薄蜃气开始从湖面往四周蔓延。 在小鸡不断重复喝水,吐蜃气,没过多久,蜃气就侵入了渡星楼之中,將整座小楼包裹起来还不算,还在朝著周边瀰漫。 蜃气太重,四周的能见度迅速降低,渡星楼隱在雾,只能看见若隱若现的轮廓。 有虞满意地拍拍浮出水面的小脑袋,说:“在湖里藏好,我去里面看看。” 小鸡“呜”地应了一声,探头蹭了一下他的手,咕嚕嚕吐出一串泡泡后,就扬起尾巴,一个猛子扎入了湖底。 见小鸡藏好之后,有虞也变回原形,踮著爪垫悄无声息地进了渡星楼。 . 雾气起来的时候,西相王第一时间察觉了不对。 他站在窗边往外看了一眼,却发现根本看不透雾气之后藏著什么,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些雾气给他的感觉並不是那么好,明明还没靠近,就已经隱隱约约感觉到了危险。 西相王神色凝重,这千金楼里的机关阵法比他想像中要多,也要难以对付。 不过真正让他感到不对的还是这渡星楼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根据四周残留的绒毛以及用具使用痕跡,他可以確定那些异兽幼崽確实在这楼中生活过,而且生活了不短的时间。 毕竟有些爪痕齿印,並非一两日能形成。 只是怪异的是,兰涧与许陵光不在楼中,那些异兽幼崽竟然也不见踪影。 莫非是兰涧离开之前提前布置了? 按理说不应该,他潜入千金楼是临时成行,兰涧不可能得提前到消息做出准备。 那很可能是他潜入时泄露了踪跡,那些异兽幼崽已经提前藏了起来。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会藏在哪里呢? 西相王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到处探查,恨不得掘地三尺。 然而他將整座楼都找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倒是外面的雾气已经瀰漫到了渡星楼內,整座小楼被雾气包裹,有种令人不適的潮湿感。 西相王用斗篷將身体裹紧,皮肤表面也生出一层灵气屏障,將这些来歷不明的雾气隔绝在外。 时间有限,渡星楼里找不到异兽踪影,他不准备再耽搁再次,打算再去其他建筑搜查一番。 但他一动,身后忽然也跟著响起一丝细微的动静。 西相王脚步一停,假装毫无所觉地看向斜前方的一张桌子,隨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查看。 跟在他身后的动静也立刻停了。 西相王眼中射出精光,他像个狩猎的猎人一样,眼睛危险地眯起,信手放下杯子,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那动静果然又响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人显然很聪明,將轻微的脚步声藏在他的脚步声里,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若是寻常修士,恐怕还真察觉不了这点细微的动静,但西相王上过战场,与妖族廝杀过,生死廝杀之间,决胜的往往是这些细节。 他虽然看起来是个粗人,但实则心细如尘。 就在这迈出的四五步距离当中,西相王已经想好了如何擒住对方。 他十分有耐心地在屋子里盘桓,做出一副细致搜查的模样,实则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身后。 跟在他身后的鵸鵌嘀嘀咕咕:“他是不是有病?在这屋子里转半天了,什么都要拿起来看看。” 混沌听见他又说蠢话,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他在钓你呢,等著你自己犯傻撞上去,给他抓个正著。我就说让你不要跟这么近,被发现了吧!” 一听他又骂自己蠢,鵸鵌生气道:“发现就发现了,正好我们去把他捉了,等许陵光回来,肯定会给我们做很多好吃的。” 想到许陵光奖励自己的画面,鵸鵌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我们两个,怎么抓他?” 混沌显然比鵸鵌会审时度势多了,这贼人实力不差,不宜硬碰硬,还是得智取。 “智取?” 鵸鵌晃了晃脑袋,匪夷所思地问:“怎么智取?” 他大剌剌道:“我没有脑子,你有吗?” 混沌:“……” 混沌简直不想跟这个蠢货说话,但没办法,形势比人强。 他狠狠啄了鵸鵌一下,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脑子吗?等会儿你老实点,听我指挥!” 西相王只听见后面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明显,显然对方比他要著急,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暗中提气,只等著对方耐不住性子主动出手。 他目光极快地扫了一眼,暗暗期待著,若来的是只异兽就更好了。 而就在他出神的一瞬间,果然有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开了浓雾,直扑他面门。 好在西相王早有准备,侧身避开的同时,五指成爪出手如电,抓向那快速掠过的黑影。 然而伸出去的手却抓了个空。 西相王一愣,很快意识到自己中了计,那只是一道虚影。 他反应过来的瞬间,另一道凌厉的气息从后方袭来,西相王再次闪避,但对方路数诡异,且似乎並不是衝著他本人而来,再次虚晃一招之后,又隱入了雾中。 倒是西相王身上的斗篷被撕了个大洞,兜帽更是整个被扯了下来。 西相王脸色难看,看了看被扯破的地方,那撕扯的小洞看起来像是被爪子抓破的。 这一发现让他难看的脸色又有所缓和。 刚才那东西的动作太快,又有浓雾遮掩,凭他的眼力都没能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看这斗篷上残留的爪痕,多半是兰涧豢养的异兽没错了。 第45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异兽倒是比他想像中更有能耐一些。 不仅能躲,竟还敢暗中尾隨,甚至主动偷袭自己。 西相王眼中闪过志在必得,將那已经失去了作用的碍事斗篷脱下来扔掉,朝著那东西逃窜的方向走去。 鵸鵌静静蹲在三楼的栏杆上往下瞧:“折腾了半天,你扯他斗篷吗?连个皮肉伤都没留下。” 鵸鵌觉得自己亏了,就这水平,还不如就听他的,趁其不备直接扑上去抓咬一顿,就算不死也能挠他个满脸开。 “你懂什么,那斗篷可以遮掩他的气息,而且还可以帮他隔绝蜃气。” 鵸鵌听不明白,能隔绝的气息有什么了不得:“隔绝不隔绝,还不是被我们发现了?” 要不是这颗蠢笨如猪的脑袋就长在自己旁边,混沌简直想给他拧下来。 “你没发现吗?这並不是普通的雾气,是蜃气。” 鵸鵌:“对啊,是蜃气,蜃气怎么了?” 混沌耐心耗尽,狠狠啄了他两口,皮笑肉不笑道:“在蜃气里待久了,神智会被侵蚀。” 虽然这贼子修为高深,蜃气迷惑不了他,但多少会影响几分。 到时候就方便他们行事了。 鵸鵌用力晃晃脑袋,百无聊赖地探头往下看,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就这么一直等著?那岂不是要等到天荒地老去?” 他一副“这么也太磨嘰了还不如听我的直接上”的表情。 混沌懒得跟他废话了,这鸟脑仁估计只有瓜子仁大,里头没有谋略,只有肌肉和食物。 他微微眯起眼睛,盯著浓雾之中若隱若现的人影慢慢计算时间。 估摸著时间差不多之后,他甩头撞了鵸鵌一下:“该你上了。” 鵸鵌一听这才来了精神,振翅俯衝而下,尖锐的鸟喙依旧脚爪直奔蜃气之中的西相王。 鵸鵌实力並不差,毕竟是被鎏洙挑选看守茫崖的异兽,它按照混沌的指示,在浓雾之中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地袭击西相王,不求製造多严重的伤势,一击即退,以速度取胜。 跟人族修士比起来,鵸鵌的速度要快太多。 只见他的身影在浓雾之中犹如一道道鬼魅虚影,速度快地留下一串串残影,在这样浓重的蜃气之下,仅凭肉眼根本无法分清哪一个才是他的本体。 而西相王显然也陷於这样的困境之中。 ——他是在斗篷没了之后,才意识到这雾气似乎有些侵蚀性,会影响人的神智。 影响並不算那么大,但他却感觉到自己不论是心境还是反应,都有所下降。 反应只是略有些慢,並不影响大局。 真正有影响的是,他的心绪不知不觉之中变得急躁起来。 尤其是在面对那黑影疯狂的袭击时,虽然並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但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以及始终无法从无数虚影之中捕捉到对方真身的紧迫感,让他越来越沉不住气。 他开始急於捉住对方,破开困境。 这样的急迫让他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他认准了一道虚影,確认那就是对方的真身后,不顾身后空门,调用了全部的灵力,直扑过去,誓要捉住这胆敢挑衅戏弄他的小兽。 但他却扑了个空。 扑空的瞬间,他背后空门大敞,西相王立刻意识到不好,就要迅速扭身回防,但鵸鵌哪能放过这大好机会,瞬间俯衝而下尖锐的脚爪直衝他面门,竟准备扣下他一双眼睛。 西相王抬手招架,却不防背后又窜出来一道黑影。 这一次他確定自己不会看错,这试图取他双眼的畜生就是真身,身后那一道多半又是故弄玄虚的虚影。 於是他不顾身后的虚影,目中精光爆闪,竟是不闪不避迎上去,凭著受伤也要抓住对方。 西相王的手抓住鵸鵌一只脚爪时,鵸鵌的另一只脚爪也擦过他的眼皮,伤了他一只眼睛。 这点小伤对西相王而言不过是皮肉伤,而他也终於看清了袭击自己的畜生的真面目。 竟不是那些珍稀的异兽,而是只丑陋的大鸟。 西相王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但还没等他將鵸鵌拽下来,后背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身形一滯,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就瞧见了一个冷麵执剑的黑衣少年,少年手中那柄剑,正刺入他后背。 少年被他看著,冷冷拧了眉,手中长剑再度用力往前一送,穿胸而过。 霎那间,鲜血迸出。 西相王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竟然在个少年手里翻了船。 他在顾不得去抓那大鸟,手掌一松,身体往前一闪,硬生生將体內的长剑拔出来,狼狈地按著伤处躲入雾气之中。 有虞盯著地上的血跡,並没有追上去。 倒是鵸鵌见状跃跃欲试地想要追上去,却被有虞拦下:“穷寇莫追,我认识他,他是西相王。” 西相王不论是实力还是身份,都不是他们能应对的。 现在整个千金楼的防护阵法和傀儡都已经启用,又有小鸡製造的蜃气,加之西相王还受了伤,他们没必要直接跟西相王对上,只要拖著对方,不要他逃出去就行。 等大哥回来了,自然会对付他。 听见有虞的话,鵸鵌不情不愿地折返回来。它落在有虞旁边的烛台上,伸出一只翅膀碰碰他:“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之前他根本没看见有虞。 有虞说:“我一直跟在你们不远处。” 混沌听他这么说,歪著脑袋打量他,说:“我就说怎么总感觉毛毛的,原来是你。” 他想起西相王被捅的那一剑,忍不住嘎嘎直笑:“那老贼球这会儿反应过来,估计都要气得吐血。” “人族的那句话怎么说来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鵸鵌斜著眼:“不要脸,装什么文化鸟。” 两颗头吵吵嚷嚷,吵著吵著,又发展成互殴。 有虞挥开空中乱飞的绒毛,及时制止了一场世纪大战:“別打了,跟上去看看,別让他跑了。” 第454章 小鸡震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从背后贯穿胸口的那一剑將西相王伤得不轻。 那少年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看著年纪不大,但剑刃刺入却快准狠,第一刀入体,第二刀更是贯穿胸背甚至还转了一圈,饶是西相王这样在战场上经歷过无数生死的人,要害骤然受此重创,也难免狼狈逃窜。 他捂著伤口隱入雾中后,便想找个僻静安全之处打坐疗伤。 这点伤对他来说並不致命,但若是不管,总是个隱患,而且血腥气会使他无法收敛气息,容易暴露行踪。 但他打算的是好,却不想踏出渡星楼不过几步,雾中就有好几道影子急速朝他奔来。 那些人影速度极快,手中持著各式各样的武器,虽然动作僵硬了一些,但胜在数量极多,像闻见了血腥味儿的野兽一样,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短短十来步的路程,西相王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十几道杀招。 而快速交手的间隙里,他也看清了雾中这些人影的真身——竟都是傀儡。 这些傀儡不知道用什么材料製作而成,看上去如同木头一般,软绵绵毫无杀伤力,但是刀砍上去时才会发现,这些傀儡的身体极其坚硬,他全力一击,竟要四五刀才能將之斩碎。 偏偏它们数量极多,打斗时製造出来的动静以及伤口散发出的血腥味,都在不断地吸引更多的傀儡过来。 傀儡越多,越难脱身。 意识到这一点的西相王不敢再恋战,几番闪躲之后总算摆脱了如影隨形的傀儡,只是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 而更为严峻的是,他发现千金楼的防护大阵竟起了变化,比之他进来的时候要更为密不透风,而月眠的粉不知为什么,也不再对那头黑龙起作用。 他被困在千金楼中,出不去了。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实在不行还可以硬闯出去。 只是镇守千金楼的那头黑龙並非凡物,不然他也不会辛苦寻来月眠的粉迷惑黑龙再潜入。 要是在黑龙清醒的情况下硬闯出去,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西相王还从未有过这样进退两难的时候,再想起那毫无防备就离开千金楼的兰涧二人,他越发觉得自己恐怕是轻敌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当务之急是设法先离开再说。 不然若是兰涧折返,到时候正面对上,怕是不好收场。 这么想著,西相王决定先寻个地方疗伤。 他朝四周张望一圈,隱约瞧见不远处有片湖泊,那湖泊之中有假山游船,木桥栈道,四周更是树影婆娑,倒是个藏身疗伤的好地方。 他身上恰好有一颗避水珠,若是藏在湖底,就不必防备那些突然出现的傀儡。 西相王將避水珠取出来,朝著湖泊疾奔,毫不迟疑地下了水。 入水之后,避水珠就化作一个巨大的气泡,將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西相王安心盘坐其中,拿出丹药吞服,而后开始运转灵脉疗伤。 急於疗伤的他,全然没有注意,在不远处的礁石之后,有一道身影正快速而悄无声息地靠近。 小鸡原本听有虞的话,乖乖巧巧地趴在湖底。 不过千金楼这片人工湖极大,还是特意引的活水,几处院落的景观湖泊由流水贯通,瞧著是各自分开,但实则水底下都是通的。 小鸡在湖底趴得无聊,就开始在水底下找宝贝。 之前在渡星楼前的那片湖泊里,他就找到了一颗很漂亮的草莓,反正在湖底现在也是閒著,小鸡就又兴致勃勃地找起来。 找著找著,不知不觉就顺著地下暗流,到了其他院落的湖泊之中。 平时小鸡偶尔也会在人工湖里活动活动,对这片水域倒是不陌生,他將一双眼睛露出水面,一边吐泡泡,一边优哉游哉地轻甩龙尾,在湖水里缓慢游动。 也不知道西相王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他远远瞧见的那片湖泊,正好就是小鸡玩耍的湖泊。 西相王急吼吼跳入湖中的时候,小鸡就在几百米远的湖面上吐泡泡。 忽然看见个受伤的陌生人“噗通”跳进水里,小鸡震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泡泡也不吐了,小鸡一动不动,如同水草一般漂浮在水中,隔著老远观察那跳入水中的人。 他知道家里进了贼,有虞和鵸鵌正在抓贼。 其实他也想抓,但是他还没长大,上岸之后並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有虞让他躲在水里的时候,他就乖乖听话了。 结果现在这个贼藏进了水里! 小鸡眼睛都不眨地盯著水里的人影,琢磨是先去给有虞报信,还是直接把人给捉住。 万一自己去报信了,这个贼疗完伤偷偷跑了怎么办? 这一整片湖泊都是他的地盘,在水里这个贼可奈何不了他。 小鸡很快就有了决断,他屏住气息,悄悄朝著疗伤的贼人靠近。 不远处有一块礁石,小鸡將过长的身体盘起来,尾巴叼在嘴巴里,整个龙藏在礁石后,圆溜溜的眼睛暗暗盯著对方,盘算著该怎么將人捉住。 对方用了避水珠,还受伤了。 小鸡眼珠转了转,张嘴发出一声无声的吟叫。 这是蜃龙的天赋之一,蜃龙生活在海中,可號令海中诸物,这种吟声实际上是一种有规律的水波震动,隨著水流扩散开来,听到的水生动物都会赶来,为蜃龙所驱使。 当然,现在他不在海里,所以只能驱使湖里的生物。 小鸡嗷嗷叫了两嗓子后,就安静地等著。 湖水的波动变得急了一些,水流晃动间,避水珠形成的气泡也跟著飘动。 盘坐在气泡之中的西相王警惕地睁开眼睛观察四周,发现只是水流变得湍急了一些,並没有其他异常之后,才再次闭上了眼睛。 服下的丹药已经在迅速癒合伤势。 再有一刻钟,他应该就能恢復如初。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著,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西相王安心闭上眼打坐也不过几息的功夫,原本只是微微有些波动的湖水,忽而捲起了巨大的旋涡。 湖面上瞬间翻起了巨浪,而湖底更是暗流湍急。 气泡被捲入涡流之中,被晃得晕头转向的西相王再次睁开眼,就瞧见一条一丈来长,腰身足有人身那么粗的水蛇张大了嘴巴朝他咬来。 西相王身体一瞬间紧绷,就在他將要破水而出的时候,那水蛇的毒牙也咬在了避水珠的气泡上。 结果却没有咬破。 西相王愣了下,再打量那水蛇,却发现並不是他以为的异兽或者傀儡,只是一条长得大了一些,但確实只是普普通通的水蛇罢了。 他出水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只是难免觉得今天实在是背时,阴沟翻了船不说,藏在湖底疗伤都能有水蛇胆大包天来捣乱。 他原本想斩杀了这水蛇,但转而又想到血腥味恐怕会暴露行踪,又打消了念头,准备先抓紧时间疗伤再说。 左右那水蛇也坏不了什么事。 第455章 小鸡过家家 他这么想著的时候,紧皱的眉头微微鬆开,但体內灵力刚开始运行,忽然一道巨力从身后撞过来。 西相王愕然回头去看,更加诧异地发现,从身后撞向自己的,竟是一只巨大的鱷龟。 鱷龟龟壳足有两个磨盘那么大,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才长到这么大。伸出来壳外的头部形似鱷鱼,小眼睛下面是一排尖利的三角牙齿。 就在西相王愣神的工夫,这鱷龟又狠狠撞了几下。 它的力道实在不小,若是寻常人在水里被这么撞上一下,怕是已经折了。 但避水珠的气泡自然不会轻易被撞破,只是被撞得东倒西歪,在水里转起了圈圈。 西相王:“……” 他稳住避水珠,深吸一口气,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 但很快,他这刚浮起来的疑惑就被打消了—— 肉眼可见之处,密密麻麻的鱼群、水蛇群,甚至还有虾蟹等等,结成了乌压压的“大军”,朝著他所在的位置直奔而来。 这情形,若再说是巧合,那就实在自欺欺人了。 这些水底生物,分明是受人操控。 西相王意识到自己的行踪很可能已经暴露,只是若是千金楼来追捕的人或者傀儡,又怎么会用如此怪异的方式? 驱使这些水生生物来攻击他,能起什么作用? 倒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西相王想不明白,同时也找不到藏身在暗处的指使者。 而此时那些疯狂的鱼群、蛇群、虾蟹群已经全部包围了过来,乌压压一大片將避水珠的气泡包裹在中间,疯狂地撞击、撕咬。 西相王眉头紧皱,几次被打断,他的伤势还没有恢復。 他在快速权衡是忍受这些小杂碎的打扰儘快疗伤,还是处理了这些杂碎再换个安静的地方。 只是无论哪一种,都难以避免会和暗处的指使者对上。 若是对方实力一般就罢了,若是和那少年差不多的实力…… 西相王权衡利弊不过一瞬间,下一刻他就闭上眼睛继续运转灵力调息,力求用最短的时间疗愈伤势。 这些杂碎左右不过是烦人了些,反正也撕咬不坏避水珠。 就在西相王爭分夺秒疗伤时,他耳边忽然听见了噗嗤一声轻响。 那声响轻微,但很快就接二连三地响起来,西相王诧异地睁开眼,就发现避水珠形成的气泡,竟然破了。 这怎么可能? 很快,小鸡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 可能的。 躲在不远处的小鸡悄悄摆动龙尾,在大规模的水生生物群经过自己时,隨机捉几条过来,伸出舌头舔上一舔,再放回去。 被舔过的水生生物,身体表面浮现一层不易察觉的微光,使得它们获得了一些不那么普通的能力。 比如牙齿、鰲足更加锋利,比如力气更大。 这些被舔过的特殊鱼虾混在普通的鱼虾群里,眾志成城之下,终於把避水珠的气泡给扯破了。 西相王再无法安心疗伤。 他不得优先运转灵力,將自己与湖水隔绝开来。之后也顾不上会吸引傀儡了,万分狼狈地拿出佩刀,在湖底旋斩,从密密麻麻的水生生物之中杀出一条路来,破水而出。 然而出水之后,等待他却是拍过来的巨大水龙尾。 那是小鸡控水化出巨大的水龙,他早早等著这个机会,在西相王破开水面最为鬆懈的一瞬间,水龙尾巴狠狠朝著他拍下来,將他又拍回了水中。 西相王本来伤就没好,狼狈逃窜间被这么毫无防备地抽了一尾巴,落回水中时顿时就吐了一口血,伤势更重了。 他咬牙將刀挥转起来,快速旋转的刀刃在湖中捲起了旋涡,总算將那些密密麻麻的烦人杂碎挡在了外面。 有了喘息的空隙,西相王连忙又吞服了几颗疗伤丹药。 一双阴鷙的眼睛看向礁石后,刚才落水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石头后面藏著个白色的影子,看隱隱约约的轮廓,竟有些像龙。 而刚才水面上袭击他的,也是一条湖水形成的龙。 西相王眯了眯眼睛,並不记得兰涧养的那些异兽幼崽里有龙族。 但就算不是兰涧豢养的那些异兽幼崽,一条龙也足够值当了。 西相王心里掂量著,已然有了决定。 今日吃的亏已经够多,若是就这么走了,实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若是能擒住这条龙,就算跟兰涧正面对上,也不算太亏。 这么想著,西相王假意应付鱼群,实则已经悄无声息地朝著礁石方向靠近。 那龙的气息藏得非常好,即便离得这么近了,他仍旧丝毫没有察觉对方的气息,若不是方才落水时一瞥,他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对方的身形,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不大的礁石后面,竟然还藏了一条龙。 从这礁石的大小推测,还极有可能是一条小龙。 西相王暗暗估摸著距离,觉得差不多后,手中的刀柄骤然变长,他握住刀柄末端,胳膊抡圆了將长刀斩出,直劈礁石,以及礁石后面藏著的小龙。 礁石后的小鸡察觉危险,一瞬间连鳞片都张开了,他想也不想地哧溜掉头,瞬间就在水中远遁。 別的不说,他躲藏逃命的本事可是一等一。 西相王的刀锋斩碎礁石时,小鸡已经游出了老远。 他甚至回头往后看了一眼,发觉对方根本追不上自己之后,还停了下来,睁圆了眼睛朝对方吐了个泡泡。 西相王面目狰狞。 果然是条小龙。只不过虽然小,但速度却不慢,竟然能在他全力一击下游刃有余地逃开。 水中显然是对方的主场,一击不中,再追就更难了。 西相王阴鷙看了一眼水中摇头摆尾吐泡泡的小龙,再次破水而出。 小鸡犹豫著要不要跟上去看一看,但是又想到对方刚才挥过来的那一刀,还怪嚇崽的,於是犹犹豫豫地沉进了水底,还是先去找有虞报信吧! 第456章 从踏入千金楼开始,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小鸡刚游到另一处湖边,就遇见了有虞和鵸鵌。 他从水下浮上来,咕嘟吐了个泡泡,高兴地跳上岸,变回小鸡的模样,张开翅膀用力甩了甩身上的水,还兴奋地“唧唧啾啾”叫了两声。 叫完才想起来有虞听不懂,又说:“我刚才碰见那个贼了!他藏在湖底疗伤,被我打跑了!” 小崽显然很是得意,昂首挺胸一副等待被夸奖的样子。 “他藏在湖底?难怪我和鵸鵌一直没找到。” 有虞蹲下身,將小鸡托起来放在掌心,仔细打量他:“你没受伤吧?” 小鸡摇摇头,难掩得意:“他追不上我。” 確认小鸡当真没有受伤,有虞將他放进胸口的衣襟里,起身道:“他往哪边逃了?” 小鸡伸出翅膀,指了个方向:“那边。” 有虞顺著看过去,顿时一愣,那边是千金楼库房之一,没记错的话,里头存放的都是平时不用的傀儡。 千金楼有很多很多的傀儡,数量多到一般人难以想像。 这些傀儡一部分是千金楼四处採购而来,部分留著自用,部分则对外出售。 而还有一部分,则是常年合作的一些傀儡师存放在此寄售的货物。 这些傀儡五八门,常见的就如现在正在搜查西相王的类人傀儡一般,表面看著並不起眼,但製作材料十分结实,身体內部又精心篆刻了防御阵法,防御力很高。 日常可以做些简单的僕役活计,若是有个意外,还可以看家护院御敌。 当然,也有一些傀儡会更加美观,又或者根本不是人形,通常是为了满足其他需求而製作。 而这些傀儡,都存放在那一片的库房之中。 因为傀儡並不是什么十分珍贵的物件,本身又有防御能力,所以那一片库房,甚至没有布置什么防御阵法。 有虞摸了摸小鸡的头,微微笑起来:“我们先去找庄管事他们,希望他不要正好躲进了存放傀儡的库房。” 若是那样,根本都不用他们出手了。 西相王一路疾奔,在又经歷了几波傀儡围攻之后,他总算甩掉了身后的尾巴,藏入了一座小楼之中。 这小楼位置非常靠后,在千金楼一眾美轮美奐的建筑之中並不起眼,显得有些灰扑扑的。 左右还有另外两座挨得极近的两座小楼,看样式都差不多,甚至连防御阵法都没有一个。 这地方倒是很適合暂时躲藏疗伤。 西相王从窗子里翻进二楼,再三確定没有活人气息之后,就开始打坐调息。 在经过几次波折之后,虽然心有不甘,但西相王到底已经萌生了退意。 他打算伤好之后,就离开千金楼。 恰好这处小楼离前面远,只要趁著黑龙不注意的时候强行破阵而出,那黑龙也不能再追过来。 至於此次遭遇的挫折受的伤,他都记在了心里,日后总有机会还回来。 西相王心里诸多盘算,体內灵力也加快运转。 一开始他还有些提著心,担心又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冒出一些奇怪的东西,不过眼看著伤势好了个七七八八,仍然没有意外,他提起来的心才终於落到了实处。 这千金楼如此之大,这小楼也足够偏僻,没道理这么快就被找到。 西相王沉下心思,越发专注地疗伤。 就在他运转最后一个小周天的时候,屋子外面忽然传来怪异的响动,眼前的光线也变得昏暗起来。 西相王皱了皱眉,不得不睁开眼睛。 不过睁眼之后却有些意外,天竟这么快就黑了?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虽然外面都是雾气,但可以確定依旧天光大亮,眼下屋子里却一丝光线都没有了,那被他推开的窗户处,更是格外漆黑。 好在修行之人夜里也可以视物,西相王目光扫过窗户,陡然顿住。 不对! 那根本不是天黑了,而是有东西將敞开的窗户严严实实地堵住了,连一点光线都没有透进来! 什么东西竟连半点气息都没有? 西相王一惊,整个人弹跳而起,直接撞破了屋顶,破屋而出。 破屋之外,外面的光线刺得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见相连的三座小楼上,竟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傀儡! 难怪整个二楼看不见一丝光亮,全都被傀儡堵得严严实实,如何能见光? 见他破空而出,那些傀儡齐刷刷抬头看向他。 有一些长得怪异的傀儡,背后甚至伸出一对或者两对翅膀飞了起来! 西相王:“……” 他想不明白,为何此处忽然就悄无声息地聚集了这么多的傀儡。 但从踏入千金楼开始,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他甚至看见院子里有四五个傀儡体型格外大,几乎有三个人加起来那样高大,它们沉重而庞大的身体缓慢转向他,抬起的手臂上,忽而升起几个炮筒一般的物什对准了他。 西相王瞳孔一缩,本能避开了对准自己的炮筒。 而下一瞬,他就听见身侧传来巨大爆破声。 他回头看去,就见他刚才停留的地方,已然被炮筒射出的灵火夷为平地。 “……” 西相王深吸一口气,觉得此处不宜再留。 顾不上找个好时机了,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离开这里! 第457章 「不如我们悄悄出去看一眼?」 然而此时此刻,並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 在西相王试图离开的时候,那些原本还只是在观望、並没有什么太大反应的傀儡,同时动了起来。 他们或是如同大型傀儡一般,从身上各处喷出灵火、射出箭矢,或是直接跃起,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朝著西相王围攻而来。 更有会飞的傀儡,如同鸟雀一般灵活地自半空中俯衝而下,手持的长矛闪烁著熠熠寒光,直刺西相王天灵盖。 別说强行撕开结界离开了,西相王光是从这些傀儡的围攻之中脱身,都十分费劲。 这些傀儡整体实力並不算太强,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又不知疲惫,如同蝗虫一样一波接著一波蜂拥而上,西相王原本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的伤势再度加重。 再度吐出一口血之后,西相王意识到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跟这些傀儡硬生生的耗下去,最终灵力耗尽的只会是自己。 他不得不万分肉疼地祭出保命的法宝,用以暂时抵御傀儡群的围攻,而自己则全力去突破防护大阵的封锁,试图撕开一处缺口。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对形势的预估太过乐观了。 之前潜入进来的时候太过容易,甚至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也就是那月眠的粉难寻了一些。 他便想当然以为千金楼的防护大阵不过如此,那黑龙也就是摆出来唬人的噱头罢了。说到底这些年来千金楼在扶风城能太太平平,不过是眾人忌惮其背后的千金楼主人。 现在兰涧不在家,这千金楼也就任人来去了。 然而当他想要强行破阵而出的时候,他才发觉,这防护大阵根本就破不开。 不仅破不开,每当他强行突破一次,那大阵甚至会將他攻击的灵力反弹回来,第一次他毫无防备,反弹回来的灵力打在身上,他险些又吐出一口血来。 只是这样便罢了,他也不过就是尝试强行突破了两次,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忽而有龙吟声由远及近,那声音雄浑威严,只是听著就觉得心头生寒。 分明是坐镇千金楼的那头黑龙。 西相王甚至已经看见了云层之中,黑龙隱约露出的头部,它张大了嘴,巨大的身躯从上而下俯视过来,隨时就能找到自己。 这么多的傀儡已经足够让他头疼,若是再来一条黑龙,更加难以应付。 西相王不敢再强行破阵,只能拿出保命的替身傀儡,將之扔出去吸引注意力,自己则趁机隱匿身影气息,往其他方向逃窜。 那替身傀儡初始不过一根手指大小,样子很是粗糙,但是被拋出之后,它的形状逐渐拉长、变宽,平平的脸上开始出现五官,最后变得和西相王一模一样。 那些傀儡果然被迷惑,都朝著替身傀儡用过去。 那替身傀儡是西相王压箱底的保命法宝,自然不是寻常物件,傀儡心臟位置储存了他三滴精血,化形之后不仅与他本人一模一样別无二致,甚至还保留了他六成的实力。 这傀儡不易得,而且只能用一次,是个不错的保命法宝,西相王这些年来从未动用过,没想到这次一探千金楼,竟然不得不动用了好几件平日不用的宝物。 西相王一边逃窜,一边肉疼地想著自己此行折损了多少宝贝进去。 然后越算心头怒火越盛。 这会儿他已经无力去怪那在背后阴了自己的怪鸟和少年,也无力去怪千金楼的主人兰涧。 他开始想——自己这一趟就不该来。 他之所以来探千金楼,一开始是为了寻那妖女的行踪。 但若不是郁铣早年行事不谨慎买下祸根,留下了这么个孽障,就不会连累他的女儿遭此大劫,而他更不会为了寻到剩下的半颗石心,屡次三番的亲自去寻妖女行踪,甚至冒险来探千金楼。 若是他不来,自然也不会有今日的事! 所以这一切祸患的根源,都在郁铣! 郁铣这个废物,惹了祸事,害了他女儿,自己躲在后头连个鬼影都抓不到,反而要他亲自来捉。 西相王磨了磨牙,將这笔帐全都记在了郁铣和郁家头上。 等他出去之后,定要好好跟他算算这笔帐! 怒火的转移很好地安抚了西相王焦躁的情绪,他再次冷静下来,思考该如何脱身。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傀儡,还有一只怪鸟,一条小龙,以及一个修为不低的少年在暗处隨时等著阴他,西相王脸色变换不定,不確定后头还会不会有別的阴招等著他。 毕竟从他潜入千金楼到现在,千金楼平日主事的两个管事都还没露面。 他思来想去,觉得千金楼所占的地界实在太大,也不知道都藏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若是再跟刚才一样,一头撞进了傀儡堆里,恐怕又要折进去不少宝贝。 不如还是去熟悉一些的地方,至少不会撞进傀儡堆里。 西相王立刻想到了渡星楼。 那栋小楼他先前仔细搜寻过,算是比较熟悉了,而且他注意观察过,那些傀儡似乎也並不太往渡星楼靠近。 他再次折返回去,应当能寻得一丝喘息之机。 缓过一口气来,再设法离开。 这么想著,西相王就朝著记忆中的方向快速掠去。 千金楼。 小崽们在梦境里等得实在有些无聊了。 羽融將自己掛在一根树枝上,后爪勾住树枝,身体倒垂下来,晃啊晃地:“有虞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小麒麟就站在他正下方,立著身体一跳一跳地用爪子去抓他的鬍鬚。 暮云打了个滚,忽然一骨碌坐起身,眼睛亮亮地说:“不然我们悄悄出去看看吧?” 妘风也有点意动,不过有虞的嘱咐她还记在心里,不由就拿眼睛去看岁春。 岁春蹲坐在树枝上,听见暮云的提议,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將细细的树枝踩得一摇一摇。 “你难道不想出去看看?” 羽融盪了一大圈,灵活地落下地,仰头看著犹犹豫豫的岁春,极力攛掇道:“这么久没有回来,万一他们遇见危险了呢,我们去了,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岁春被他说的有些意动,一双耳朵动来动去。 妘风甩了甩尾巴,提了个折中的建议:“不如我们悄悄出去看一眼?” 第458章 这是兰涧豢养的异兽幼崽 悄悄出去看一眼? 这个提议显然让岁春有些心动,他犹豫著道:“出去悄悄看一眼也可以,但是你们要听我的指挥,要是不对劲,就赶紧回来。” 小崽们一听他同意了,自然纷纷表示会听指挥。 就连小麒麟都“嗷”了一嗓子,表示自己会听话。 小崽们意见达成统一,岁春就悄悄摸摸地探出一条树根去探路。 细细的根系从梦境与现实之间的缝隙钻出去,转瞬之间就在渡星楼旁边的泥土里扎根,然后长成了一棵茂盛的大树,繁盛的枝椏朝著四周伸展开,树冠茂密如同伞盖,仿佛本来就生长在这里一样。 “外面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岁春带著小崽们从缝隙里钻出来,藏在大树的枝椏间,悄悄往外探头。 羽融胆子大,踩著挨著窗户的那根树枝走到头,探头往里里面看。 不过因为到处都是蜃气,所以根本看不清什么,他踩著颤颤巍巍的树枝回来,咕噥道:“这些蜃气肯定是小鸡放的。” 昭灵听见他提到小鸡,立刻啾啾了一声。 他闻到了小鸡的味道! “也不知道有虞和小鸡去哪里了,我们要不要先去找他们?” 岁春摇头道:“蜃气这么浓重,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还不如就守在这里,说不定过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他说的不无道理,小崽们决定先守著渡星楼等一等。 暮云將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的小麒麟捉回来,装在身前的口袋里,道:“我们难道要一直待在树上吗?不如进去等。” 羽融一听就翻了个白眼:“在屋子里等,万一那个贼跑进来了怎么办?” 暮云哼哼一声:“真有贼来了,正好把他捉起来。” 小崽们正嘰嘰咕咕地斗嘴时,岁春的耳朵忽然动了下,他听见了一丝动静,立刻压低声音说:“嘘!都別说话,好像有人过来了。” 幼崽们顿时闭上嘴巴,身体也本能伏低,將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只有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前方。 暮云甚至还抽空用一只爪爪將跃跃欲试的小麒麟往口袋里按了按,防止她趁机跑出来坏事。 在小崽们戒备的注视之中,一道人影快速掠过,直接从二楼翻窗而入,还有隱隱有一股血腥味。 小崽们交换目光,岁春最先比划口型说:“你们看清没有,是闯进来的那个贼。” 妘风说:“我看见了,他身上有很多伤!” “他到渡星楼来干什么?”羽融则问。 没有小崽知道。 毕竟小崽们並不认识西相王,最后是暮云发出灵魂提问:“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这个问题可把小崽们问住了。 小崽们下意识齐齐看向岁春,在他们里面,岁春算是最成熟懂事的了,毕竟他可是以一己之力险些顛覆一个世家的崽! 岁春端坐在树枝上,用后爪蹬了蹬下巴,红眼睛微微眯起来想了一会儿,说:“他身上那么多伤,藏到这里来,多半是想找个地方疗伤。” 小崽尾巴一晃一晃,已经有了主意:“而且这些伤很可能是有虞或者外面的傀儡弄出来的,说不定这一会儿有虞他们还在找他。” “我们得安排一个人去给有虞报信,然后再想办法拖住他,等有虞带著援兵过来捉人。” 妘风:“谁去报信?” 羽融:“怎么拖住他?” 昭灵歪了歪脑袋:“啾?” 问题太多,岁春一个一个回答,他先点了暮云:“暮云鼻子灵,也不擅长打架,你负责带著小麒麟去找有虞他们报信。要是路上遇见危险,就让小麒麟带著你藏起来。” 岁春把一小截散烟霞的树根塞给小麒麟,让她抱好,又叮嘱道:“就跟你之前进梦境一样,要是遇见危险,就带著暮云藏起来。” “要是找到了有虞,你就把树根种进土里,它会回来给我报信。” 小麒麟將树枝叼在嘴里,发出“呜呜”的含糊应声。 领到了任务的暮云就揣著小麒麟悄悄跳下树,踩著建筑落下的阴影,迅速融入其中,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岁春接著安排其他小崽的任务。 羽融和妘风,自己和昭灵,两两一组。 “我和昭灵来布置陷阱,到时候你们就负责把他引到陷阱里。” 岁春对此很有经验,他別的阵法不会,但织梦却是强项,梦境本来就是幻境的一种。虽然现在本体不在,仓促编织出来的梦境未必那么厉害,但困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於是岁春了一点时间织了梦境。 他將梦境就放在了树下,自己则和昭灵埋伏在上方的枝椏上。 “你和妘风的速度快,两个人配合著把人引过来,等他踏入梦境被困住,再让昭灵放火烧他!” 昭灵一听放火,立刻张开翅膀,清脆地“啾”了一声,鼻孔里都喷出小火星来。 小崽们各自分配了任务,就开始按照计划实施了。 羽融和妘风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进了渡星楼中。 因为岁春特意叮嘱过,自保为上,所以就算最衝动粗心的羽融,也踮著脚爪十分小心翼翼。 那个贼是从二楼窗户进去的,两个小崽熟门熟路的上了楼,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正在疗伤的西相王。 他倒是会挑地方,竟然就在小崽们的房间里。 羽融看见自己放在床上的老虎玩.偶被隨意扫到了地下,顿时就忍不住呲了齜牙,那是他最喜欢的玩.偶,每次睡觉都要抱著。 妘风尾巴扫了他一下,提醒他別忘了正事。 羽融只得暂时忘记布老虎,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跟妘风无声比划了一下:“你先还是我先?” 妘风看他这样子就觉得不靠谱,想了想说:“我先进去试探一下,你在外面埋伏著。” 羽融没想明白她要怎么试探,正疑惑著,就见妘风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了进去。 羽融:???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著妘风靠近那个贼。 西相王听见门口传来动静的时候,心跳都滯了下,浑身肌肉绷紧,戒备地看向门口。 结果就看见了一只绒毛蓬鬆的小兽迟疑地从门口走了进来,正满眼好奇地看著自己。 小兽皮毛带著浅淡粉色,眼睛却是金色,背后肩胛的位置还长著一双角,西相王立刻就想起了之前得到的消息——这是兰涧豢养的异兽幼崽。 第459章 他把贼引过来了! 那异兽幼崽显然年纪还小,並不知道危险,歪著脑袋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双金色的眼睛还好奇地打量著他,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三步而已。 西相王辛苦了这大半日,落得一身狼狈伤势不说,连异兽幼崽的影子都没看见,没想到临了,竟然有个自己送上门的, 他的眼神闪动起来,里头都是隱藏的兴奋和势在必得。 不过之前吃的苦头到底让他变得谨慎了许多,虽然是只不大的幼崽,看起来毛茸茸一团也並没有什么威胁,但这到底是异兽,同普通的灵兽在血脉上就不一样。 所以他並没有贸然动作,而是和缓了神色,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球,放在了自己身前轻轻滚动著,吸引幼崽的注意力。 幼崽的目光果然一下子就被小球吸引了,脑袋又歪了歪,试探地又往前迈了一步。 西相王心中暗喜,手指將小球又往幼崽面前送了送,声音异常温和道:“想不想玩?” 妘风眨了眨眼睛,看著明显不怀好意的西相王。 这人想骗他过去。 虽然装了一肚子的心眼,但妘风表面依旧一副懵懂天真的模样,她装出一副有些害怕又好奇的样子,往前两步又退后一步,圆溜溜的眼睛盯著西相王不远处的小球看。显然很是喜欢那颗小球,但又十分谨慎,不肯轻易靠近。 西相王看了看不远处的小球,这当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小球。 他暗探千金楼,身上带的可都是灵宝法器。 这小球看著不起眼,其实是个能抵御攻击的防护罩,他当下身上並没有什么能吸引幼崽的东西,只能把这个拿出来试一试。 没想到还真叫这幼崽看上了。 罢了,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西相王看一眼门口。这幼崽不知不觉已经被他哄进了屋子里,左右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么想著,西相王便將那小球隨手往幼崽面前一滚,道:“喜欢就给你玩了。” 说话时,他的眼睛紧紧盯著幼崽的反应,只等著幼崽去玩球的时候,趁机將之捉起来。 但他在观察妘风,妘风也在观察他。 幼崽一向对人的气息很敏.感,他们未必看得穿人心,但却能通过一个人的气息感受到对方是否友好,有没有危险等。 就像最初在哀牢山遇见许陵光时,幼崽们能感受到对方並没有危险,才敢大胆地去偷吃的。 而现在,幼崽则能从西相王身上,感受到浓烈的威胁。 妘风抖了抖耳朵,一边谨慎地迈著爪爪走向小球,一边暗中留意西相王的反应。 果然,在她低头叼起小球的时候,侧后方的人身体紧绷,气息也变得躁动急促起来,妘风想也不想地瞬间驭风出现在西相王身后。 这是小崽们在哀牢山时常玩的游戏,看谁的速度更快。 而妘风通常都是获胜的幼崽,她的反应速度非常快。 在她出现在西相王身后的同时,西相王也正出手抓向她,但她的反应太快,西相王刚出手她就已经闪现到了西相王身后,然后重重给了扑空的西相王两爪子之后,就毫不迟疑的跑了。 西相王后颈传来一阵剧痛,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被一只小小的幼崽给耍了! 他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只是此时屋子里早就已经没了幼崽的踪影,不仅幼崽没了,连他的法宝也没了! 西相王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放跑了幼崽,更恼怒一只小小的幼崽竟然也敢跟自己耍心眼,当下立刻追了出去。 妘风並没有跑远,她还记著岁春安排的任务。 出了屋子之后,羽融也跟了上来,她將抢来的宝贝扔给羽融,然后又折返回去,两只爪爪抓著屋檐吊在窗外晃了晃,朝西相王露出得意又挑衅的表情。 甚至还將西相王的话还给了他:“好不好玩?” 西相王没想到这小小的幼崽竟是开了灵智的,竟还能口吐人言,顿时露出诧异之色,同时也更加志在必得了。 这样一只开了灵智的异兽,若是传承了上古时期的种族血脉,价值不可估量。 西相王不理会幼崽的挑衅,只动作极快地追上去。 但他的动作快,妘风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她如同一阵风般刮过,上一刻还在眼前,下一刻就已经跑远了。 以西相王的修为,竟然都追不上他,只能扑到一缕残影。 偏偏这幼崽性格极其恶劣,好像故意逗著自己玩一样,跑远之后又会故意折返回来,囂张地朝他做一些嘲讽挑衅的表情。 不过也正是如此,西相王才没將幼崽给追丟了。 这样倒是正好,这幼崽玩心重,只要她不躲起来,西相王又有足够的耐心,等她跑累了时候,就是捉住她的时机。 两人就这么在渡星楼里你追我赶。 而也正如西相王预料的一般,那幼崽虽然速度快,但到底年纪小,跑了这么一会儿后就体力不支了,速度明显慢下来,有好几次西相王险些就要捉住她了。 眼看著又一次快要捉住幼崽时,这幼崽忽而往前一跃,大声叫道:“羽融!” 幼崽再次从手下溜走,西相王追上去,却被斜刺里衝出来的一团风狠狠撞了一下。 等他站稳时就见撞他的那团风竟然又是一只幼崽,刚才那只幼崽已经不见了踪影,但两只幼崽除了毛色纹不同,长得十分相似,显然是同一种族的幼崽。 竟然有两只。 西相王目光闪动,原本的谨慎理智已经被这巨大的诱.惑给蒙蔽,他想著若是捉住了一只,另一只定然也会自投罗网。 於是他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只金丝笼拋向羽融。 那金丝笼见风就长,如同天罗地网一般从头顶罩下来,势必要將这小兽给捉住。 但羽融也不是吃素的,他背上的小角光芒一闪,下一瞬间整个小崽就凭空消失,出现在了金丝笼笼罩的范围之外,然后朝著院子里跑去,看上去显然准备离开渡星楼,躲去別的地方了。 西相王一招不成,自然不可能坐视它逃走,当机立断地追了上去。 羽融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確认西相王追上来之后,仰著头嗷呜叫了一嗓子,给藏在树上的岁春和昭灵报信。 他把贼引过来了! 第460章 「大哥,陵光哥哥!」 岁春和昭灵听到报信之后,立刻警惕起来,收敛气息从树枝间探头朝外看去,果然就看见羽融正如同一阵风一样卷过来,在他身后,还追著个面目可憎的男人,正是那个贼人! 岁春瞳孔顿时竖起来,身体下意识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昭灵身上的绒羽也炸了开来,翅膀微微张开,胸.脯微微吸气,已经开始酝酿凤凰火了! 在两个小崽的注视之下,羽融飞快地窜到了树下,下一瞬就不见了身影。 西相王追过来,在发现幼崽莫名消失之后,拧眉停在树下张望,疑心此处藏了什么玄机,才让那幼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他找了一会儿,果然就发现那大树的树身上有些怪异的纹路,仔细看去,不像是树皮自然生长的纹路,更像是刻意绘製,有些像是……阵法。 西相王对阵法並不精通,不过见得多了,总有一两分了解,他怀疑这是个传送阵或者隱匿阵法。 这么想著,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拿出个探测气息的罗盘。 刚才一番追逐,虽然没有捉住那幼崽,但好几次擦身而过,他身上还沾有幼崽身上的绒毛。 那细细的绒毛收拢起来放入罗盘中间的凹槽里,就见那罗盘无风自燃,之后上面的指针就开始转著圈动起来。 罗盘可以追寻气息,若是那幼崽逃远了,罗盘定然会指出一个准確的方向,但现在却疯狂的转圈……西相王眼中精光闪过,猜到那些幼崽还藏在附近。 那这树上的阵法,多半不是传送阵,而是隱匿阵法。 可以帮著那些幼崽遮掩气息,掩人耳目。 西相王看穿了关窍,收起罗盘再次掏出了金丝笼,迎风而涨的金丝笼从上方笼罩下来,將大树以及西相王都罩在了里面。 这样,这些幼崽就无论如何都逃不脱了。 自己有的是耐心慢慢將之揪出来! 西相王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 殊不知此刻四只幼崽正蹲坐在树枝上,脑袋挨著脑袋地看梦境里的情形。 羽融说:“他在干嘛?” 妘风舔舔刚才弄脏的爪爪,说:“这你都看不懂,他肯定以为我们藏在树上,就想用笼子把我们罩起来,这样我们就跑不掉了。” 羽融说:“那他还挺聪明的,竟然知道我们藏在树上。” 妘风:“……” 她不想跟笨蛋说话! 倒是昭灵急得有些不行,他好不容易酝酿的一口凤凰火,憋了老久了,但岁春迟迟没有说可以喷火,他憋得鼻孔都开始喷火星子了。 但偏偏又不能开口,只能扑扇著翅膀,急得跳来跳去。 好在岁春观察一会儿之后,见西相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进了梦境,这才將对昭灵说:“等会我说喷火,你就立刻把火吐出去。” 昭灵睁圆了眼睛,不停点头。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入了梦的西相王正在跟空气斗智斗勇。 他自认为两只幼崽已经在他瓮中,现在只需要费点功夫將两只藏匿的幼崽揪出来就行。 不过面前这棵刻著阵法的树看上去实在平平无奇,让他有些无从下手之感。 但他向来行动力惊人,並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就决定不论到底是什么阵法,只要这树没了,阵法自然就破了。 於是他拔出佩刀,决定直接將树砍了。 就在他的长刀砍向树干的一瞬间,岁春道:“喷火!” 早就憋坏了的昭灵立刻张开翅膀,“啾”的一声,將酝酿许久的凤凰火全都吐了出去。 岁春动作极快地將凤凰火引入了梦境之中,落在西相王眼中,就是他试图砍断大树破坏阵法,结果这阵法却有防御之力,竟忽然冒出一股火烧向自己。 西相王原本並未將这火焰放在眼中,直到发现沾染在身上的火焰竟然扑不灭时候,才意识到了麻烦。 这並不是普通的火焰! 原本只是零星的火焰烧到了衣角,但这火焰根本扑不灭,很快就蔓延到了其他地方,甚至已经灼烧到了皮肉。 好在他身上穿著的是防护法衣,西相王当机立断扒了外衣。但这火焰诡异霸道,沾到皮肤的地方也跟著燃烧起来,他不得不费了大力气將之扑灭。 等终於扑灭了火焰,那被扔到地上的价值不菲的法衣,已然烧成了一团灰烬。 而他自己身上更是伤痕累累,最严重的一处是手臂內侧,因为他心急直接接触到了火焰,此刻有三根手指已经被烧的焦黑。 西相王面色狰狞,心中怒火炽盛,但却偏偏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那棵大树依旧屹立在面前,他却不敢再轻易攻击。 不过这也让他越发確定那两只幼崽就藏在附近,毕竟是兰涧豢养的异兽,又开了灵智能通人言,身上有些厉害的宝物也不足为奇。 但这却大大增加了他捕捉的难度。 梦境里西相王愁眉不展时,暮云揣著小麒麟,终於跟有虞匯合了。 两拨小崽远远看见对方,都很惊讶。 暮云和小麒麟是惊喜,他们可能是运气不太好,將千金楼转了一圈,不仅没找到有虞,连两个管事都没看见,此刻终於找到了人,连小麒麟都高兴地从暮云身前的口袋里钻出半个身体,高兴地嗷嗷叫。 有虞则纯粹是惊嚇了。 他拧著眉上前:“不是让你们待在梦境里,怎么忽然出来了。其他人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终於让惊喜的幼崽想起自己干了什么。 暮云耳朵心虚地抖了抖,小声说:“我们看你一直没有回来,担心出了什么事情,就、就出来看看。岁春和羽融他们都在渡星楼,我、我和小麒麟出来找你们。” 至於岁春他们在渡星楼捉贼人的计划,暮云心虚得没敢说。 他想著先把人带过去,到时候让岁春他们说好了! 反正自己已经找到了人,算是完成了任务。 这么想著,暮云就把岁春给的树根插到了泥土里,那树根呲溜一下就没了踪影,应该是去给岁春报信了。 有虞见两个小崽支支吾吾的,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他更担心幼崽们出什么意外,也就没有耽误时间,將两个小崽一把抱起来,准备先回渡星楼看看情况再说。 不过刚到半路,就看见远处两个熟悉的人影正急急掠过来。 有虞顿时一停,眼睛也跟著亮起来:“大哥,陵光哥哥!” 第461章 要挨骂大家一起挨骂! 因为有兰涧在旁护法,这一次符吉玉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得以全神贯注地炼製九劫炁元丹,因而自然也比符吉玉第一次炼製时要顺利许多。 只不过在九劫炁元丹快要成丹的关口上,兰涧忽然感应到防护大阵的异常。 猜测应当是千金楼出了事,他自然著急回去,只不过符吉玉这边正在紧要关头,一时半会儿也脱不了手,他只得將留在黑龙残魂之中的一点精血燃烧,叫黑龙暂时先守著千金楼。 得了乘黄精血的黑龙残魂,守护之力比从前更上一层楼。 那贼人不论入没入阵,一时半会儿都跑不掉。 而兰涧则沉下心继续为符吉玉护法,並没有將有人擅闯千金楼之事告诉许陵光。 许陵光毕竟是丹修,若是闯入者修为平平,有庄顺林玟和有虞在,也不足为惧。若是闯入者修为高深,那许陵光去了也只能拖延时间等他罢了。 就在兰涧分神注意著防护大阵时,最后一重雷劫轰然落下。 地动山摇之间,无数深紫色的雷电如同蛇一样游走在这片道场上,符吉玉先前为自己准备的防御阵法、法器等等,在这声势悍然的雷劫之下,尽数化作飞灰粉尘。 专注炼丹的符吉玉被最后一重雷劫扰乱心神,心神亦隨之动摇起来,丹炉之中即將要成丹的液体形状变化不定,竟隱隱有溃散之势。 兰涧察觉,只沉声道:“符堂主,定神。” 符吉玉被钟磬一般的声音叫回神,只觉那股混混沌沌的感觉霎时潮水一般退去,脑內重新变得清明起来,她再次凝神,將全部心神全都投入在丹炉中即將成丹的液体之中。 液体分成了小小四团,在她精细的控制之下,表面缓慢地凝固,雪白的色泽从內向外蔓延,一圈圈规律的丹纹犹如水波一样蔓延开来。 浓郁的丹香猛然爆开时,符吉玉神色一喜,抬手收丹:“成了!” 这一次,竟然有四颗之多。 其中还有两颗中品。 而第一次炼製时,她不过勉强成了一半。 其中功劳,自然有一半要归功於为她护法的兰涧。 她第一次炼製九劫炁元丹失败,便是因为护法的修士只能勉强抵挡九重雷劫,最后第九重雷劫的威力比前面八重加起来还要厉害,那修士祭出法器勉强抵抗,自己仍然受了伤。 而处於雷劫中心的符吉玉,难免为雷劫分神,最后成丹的关口出了岔子,勉强只炼製了一颗半成品。 但这次就不一样了。 兰涧竟然如此轻鬆地抵挡住了九重雷劫。 符吉玉目光闪烁,心想他的实力恐怕比所有人猜测的都要还要强,今日这九重雷劫之下,都探不到他的底。 思及此处,符吉玉將丹药分入两个玉瓶之中,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兰涧霍然起身道;“符堂主,家中有事,我们先走一步,其他事情,等家中事情处理完之后再议。” 符吉玉面露愕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兰涧揽住同样惊讶的许陵光的腰,带著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符吉玉在原地愣神。 许陵光是走了一半才反应过来,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兰涧道:“之前先前感应到防护大阵有变。” 说完又怕许陵光担心,安抚道:“应该没有大事,之后防护大阵一直十分稳定,黑龙也没有异样。” 但说是这么说,速度却半点没有慢下来,一转眼间两人就已经到了千金楼上空。 许陵光顿时顾不上多说,目光朝下方俯瞰。 那头总是懒洋洋盘踞在千金楼主楼上的黑龙此刻正在云雾之中盘旋,似乎是感应到兰涧,黑龙回过头来看向二人所在的方向,发出低沉的龙吟。 防护大阵果然是动了。 许陵光担心小崽们,先前是兰涧搂著他腰带著他往前,这会儿已经到了地方,兰涧见防护大阵岿然不动,便不再急切,反而变成了许陵光著急。 他拉著兰涧匆匆往下,还没落地,就见一颗小炮弹直直朝自己撞了过来。 许陵光被撞得一个趔趄,后腰被兰涧伸手扶住,自己则接住了兴奋地衝过来的小麒麟。 小麒麟小狗一样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疯狂用脑袋去拱许陵光,一边蹭还一边发出呜呜嗷嗷的声音,力道大得许陵光差点抱不住她。 许陵光抱著她落地,看向同样兴奋看著自己的有虞和暮云:“家里出什么事了?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小崽呢?” 见到两人,有虞是半点担心都没有了,眼睛亮亮地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直到说起其他小崽的去向时,才低头看向暮云:“本来我是和岁春將其他小崽藏到了梦境去,只带了小鸡出来帮忙,但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犹豫著是直说还是帮小崽们遮掩一番。 但转而想到小崽们现在胆子越来越大,应该让两位兄长给点教训,於是就把问题拋给了暮云:“但是后来小崽们自己出来了,具体情况要暮云才知道。” 暮云一听他就这么卖了自己,顿时敢怒不敢言。 他两只短短的小爪侷促地在胸口搓来搓去,小声哼唧说:“他们在渡星楼。” 许陵光多了解这群亲手养胖的小崽子啊,一看他这副心虚气短头都不敢抬的样子就知道肯定还有事,於是声音严厉起来:“在渡星楼干什么?” 暮云继续哼哧哼哧挤牙膏:“在渡星楼……在渡星楼抓贼!” 他悄咪.咪地抬起眼睛看一眼许陵光,见许陵光满脸严肃,而旁边的兰涧更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就更心虚了。 他顿时开始羡慕不会说话的小麒麟来。 明明大家做了一样的事,但是小麒麟就可以在许陵光怀里撒娇! 暮云搓著爪爪,脑袋瓜子飞快转动,心想这也不是他一个人干的,要挨骂大家一起挨骂! 於是他毫不犹豫地把其他小崽给卖了,也不再吞吞吐吐,卖队友卖得毫不迟疑:“我们在渡星楼看见了那个闯进来的贼人在疗伤,岁春羽融妘风还有昭灵在那边设陷阱抓贼,我带著小麒麟来给有虞报信。” 暮云耳朵不安地动来动去,偷偷给自己说好话:“我带著小麒麟,什么事都没出。” 小麒麟听不懂他这么复杂的一大串话,但见他看著自己,眼睛对著自己眨来眨去,歪著头想了想,嗷呜一声拿脑袋顶许陵光的下巴,表示暮云说得对! 第462章 看看你带出来的崽。 许陵光听完,脸色却半点也没有好转,但这个时候也不是教育小崽的好时机,还不知道岁春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於是他把怀里的小麒麟往暮云肚子前的口袋里一塞,又嘱咐有虞看好三个小崽,就拉著兰涧急匆匆奔向渡星楼。 渡星楼。 四个小崽正骑在树枝上,盯著还被困在梦境之中的西相王。 昭灵已经往梦境里喷了几次凤凰火了,小崽喷火喷的嗓子发乾,身上也热,正在张著嘴巴不停哈气。 妘风一边用尾巴给他扇风,一边愁眉不展地问岁春和羽融:“凤凰火烧不到他怎么办?” 除了第一次出其不意,那凤凰火烧到了西相王,之后对方显然有所防备,昭灵每次喷火的时候都將將被他躲开了。 现在局面就有些僵持住了。 西相王被困在梦境里出不来,但是岁春他们一时之间也没有太好的手段制住对方。 这个梦境是岁春匆忙赶製,不够精细,岁春虽然可以控制梦境变化,但他担心梦境太粗糙,骗不过对方反而被识破就不妙了。 就在四个小崽头挨著头嘀嘀咕咕想办法的时候,许陵光和兰涧赶过来了。 许陵光刚进到院子,就看见了多出来的那棵大树。 羽融黄绒绒的大尾巴从树上垂下来,在树叶间隙扫来扫去,一看就机灵得很。 许陵光步子慢下来,放下了心,看上去小崽们没出什么事。 两人特意收敛了气息,不声不响地走上前,就听见了妘风的话。 羽融趴在树干上,下巴枕著两只爪爪,尾巴愁得一晃一晃,又歪著脑袋去看昭灵:“昭灵喝点水,再多喷喷火?” 昭灵一听竟然还要自己喷火,顿时就一屁.股坐下来,张著翅膀抗议地啾啾叫。 他喷不出火了! 因为太过著急,鼻子里甚至还喷出一缕青烟,显然是火星子都喷不出来,只能冒烟了。 许陵光在后面听著,不由转头看了兰涧一眼,眼神谴责:看看你带出来的崽。 兰涧无辜地回望过去,不明白小崽胆大包天地闯祸,怎么就攀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又不是他怂恿小崽们胆大包天对上那贼人的。 但许陵光显然不太高兴,他只能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轻轻晃了晃,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许陵光不要生气,自己来处理就是。 许陵光其实也说不上生气,只是小崽们主意实在太大,他这火气没法对著小崽们发,只能迁怒旁边无辜的人了。 谁让兰涧是家长呢。 既然兰涧说他来处理,许陵光乾脆就先不插手,看看他准备怎么处理这帮胆大包天的小崽。 兰涧其实见小崽们没出事,还將擅闯进来的贼人困在了梦境里,私心里並不觉得是多大的事。 要他说,这倒是证明小崽们还有一些自保能力,並不是一味只会贪吃玩耍。 不过这话显然不能跟许陵光说,许陵光要是听了,定然要生气。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阴沉沉地开口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他这一嗓子石破天惊,把小崽们给嚇得不轻。 原本还优哉游哉趴在树干上的小崽被嚇了一跳,羽融转身幅度太大,爪爪打滑直接从树干上摔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太过吃惊的妘风也跟著摔下来,不过她好歹反应够快,在摔下来的时候及时调整了身形,稳稳噹噹地落在了羽融身上。 羽融顿时被砸得一声闷哼,四个爪爪都去推她:“快点走开,你压死我了!” 妘风心虚地踮著脚爪从他肚皮上跳下去,缩手缩脚地蹲坐在一旁,偷偷摸摸去打量两位兄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气氛不太对。 羽融则顾不上吃疼,趴在地上抬起头来看著面无表情的人,眼睛都瞪圆了。 他显然没有妘风那么敏锐,还没意识到危险,非常惊喜:“大哥!陵光哥哥!” 兰涧淡淡扫了两个小崽一眼,又抬头往树上去看:“还不下来?” 岁春和昭灵倒是没嚇得摔下来,但是岁春可比羽融脑子灵活多了,他四个爪子紧紧抱著树干,身上的毛毛都炸开,红眼睛暗暗打量兰涧和许陵光的神情。 兰涧表情寡淡,但身上气势很是嚇人。 站在他旁边的许陵光更是一言不发。 岁春抱著树干蛄蛹了一下,脑子转得飞快,他直觉不对劲,不敢下去,就偷偷摸摸地用后爪踢踢懵懵的昭灵,小声说:“你先下去。” 昭灵还有点懵,被他踢了一下没有站稳,身体一歪就从树上掉了下来,不过好在半路他终於想起来自己会飞,使劲地扑腾著翅膀又飞了起来,这才没摔在地上。 昭灵虽然总是慢半拍,但也不代表小崽完全不会看人脸色。 他看著两个兄长表情都不太对劲,怂怂地落在了妘风后面,收起翅膀將自己圆嘟嘟的身体往妘风身后藏了藏。 妘风都自身难保了,当然不会给他挡,立刻往旁边挪了挪。 小崽之间的革命情谊就是如此脆弱。 许陵光將小崽们这一连串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都要被气笑了。 这个时候倒是知道怕了。 不过兰涧说了他来处理,许陵光就暂且没有出声。 倒是兰涧看著小动作不断的幼崽们,勉强沉下了脸色,又问了一遍:“你们在此做什么?” 羽融终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不对。 怎么大哥看起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小崽努力想了想,想不起来自己最近有做什么坏事,於是他眨巴眨巴眼睛,犹犹豫豫地、带著一点邀功的意味开口说:“我们抓到了闯进来的贼人。” 兰涧没什么表情地看著蠢弟弟,悄悄瞥了一眼许陵光的表情,都有些怜爱他了。 羽融打量著兄长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来,又大著胆子说:“他被我们困在梦境里面了,但是昭灵的火烧不到他,我们正在想办法。” 树上的岁春眼睁睁地看著他嘚吧嘚地把什么都交代乾净了,顿时痛苦地將脑袋埋进了两只爪子里。 难怪都说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第463章 「为什么要收拾我?」 许陵光听他笑起来,轻声问他:“你打算想什么办法?” 羽融见许陵光笑了,越发觉得受到了鼓励,后爪蹬了蹬耳朵,有些发愁地说:“还没想出来呢。” 许陵光就点点头,看向兰涧。 兰涧沉下脸,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茫然的小崽,说:“待会再收拾你。” 羽融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要收拾他? 他又没有做坏事!! 小崽还挺不服气。 两个大人都看出来了,不过这个时候並不是教育小崽们的好时机,毕竟现在梦境里还困著个贼人。 要教育小崽们,也得等收拾完了外人之后再说。 这么想著,兰涧就將四个小崽子挨个拎起来揣进袖子里。 轮到羽融的时候他还扭来扭去很不情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大睁著,嘴里嘀嘀咕咕念叨著:“为什么要收拾我?” 一边说一边还偷偷去瞟许陵光,想让陵光哥哥帮忙说句话。 结果许陵光视若无睹,没有帮手的小崽只能不情不愿地被大哥塞进了袖子里。 没了小崽在一边捣乱,兰涧这才看向梦境。 一瞧见梦境里的人,他眉头就挑了下,嘴角弯出一道冷冷的弧度,侧脸对许陵光说:“还是个老熟人。” 许陵光凑到他身边打眼一瞧,看见里面困著的贼人竟然是西相王之后也笑了:“没想到竟然是他。” 不过转而一想又觉得很合理。 若是寻常的修士哪有这个胆量和本事私闯千金楼? 也就是西相王仗著自己修为高深,在朝中说以无二,更掌著金鳞卫,这才有胆量亲自走这一趟。 只是西相王自己大约也没有想到,竟然阴沟里翻船,栽在了几个小崽子手里。 梦境里。 西相王已然发现了自己陷入了梦境之中,正在设法破阵出来。 许陵光问:“怎么处置他?” 西相王自然不是兰涧的对手,但他的身份也確实有些棘手。 西相王毕竟是皇室中人,如今人皇闭关,商阳皇室几乎都是他说了算,扶风城中的金鳞卫也全都听他调遣。 这么一个人,若是真要了他性命,恐怕后面会激起不小风浪。 但若是把人放回去,难保他贼心不死,后患无穷。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许陵光所顾虑的事,兰涧自然也想到了,他眸色深了深,捏捏许陵光的手,拧著眉头道:“暂时不好取他性命,但若是伤他根基,废了他修为倒是无妨。” “但若是这样,我们无异於跟商阳皇室撕破了脸皮,西相王事后绝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兰涧並不畏惧西相王,但是千金楼总部就在扶风城,更不说还有各个城池的分楼,若是西相王想要给他们找点麻烦,总是容易的。 许陵光说得不无道理,兰涧眉心蕴出一点戾气,道:“倒不如直接杀了,也就是麻烦一时。” 左右人皇在闭关,西相王若是死了,商阳皇室群龙无首,扶风城必定大乱,到时候反而没人顾得上找千金楼的麻烦。 许陵光却是眼珠一转,说:“我倒是有个主意。” “虽然我们暂时不好要他的命,不过总不能就这么放他回去,总要让他吃点教训,下次不敢再犯。” “怎么让他吃教训?” 兰涧听他这么说,倒是被勾起了一点好奇心,头也不自觉朝许陵光的方向凑过去。 许陵光脑袋又往他那边凑了一些,几乎快跟他挨在一起,嘴唇对著他耳朵嘀嘀咕咕:“他估计等会儿就要破阵了,到时候我们不要跟他直接对上,明面上让那些傀儡去对付他,暗地你再给他使些绊子。” 许陵光斟酌著说:“不至於要他的性命伤他根基,但又要让他伤势反覆难愈,这样他自身都难保,自然也就顾不上再来找我们麻烦了。” 提到伤势反覆难愈的时候,许陵光却是突然想起一样丹药,他在须弥戒里一通翻找之后,笑眯眯地將一瓶丹药拿出来在兰涧面前晃了晃:“忽然想起还有这个,倒是不用你费劲了,只要让他服下,他后面伤势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好。” 兰涧见他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接过瓶子打开嗅了嗅:“这是什么?” 许陵光见他竟去嗅闻,连忙將瓶子又夺过来封好,瞪他一眼:“別什么都乱闻。” 然后才说:“这是之前我閒著无事照著元九手札炼製的丹药,元九取名叫『仇人专用丹』。” 元九手札上写,何为仇人专用,自然是使仇人食不下咽夜不安寢饱受折磨的丹药。 介绍完丹药的功效之后,元九还特特在后面写了一行小字备註说,此丹太过阴损,建议给生死仇敌用。 若只是寻常仇家,还是给他一个痛快吧。 许陵光当时只是好奇药效,这才炼製了一炉。 他发现这丹药其实很简单,初始时並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只有在服丹者受伤之后,作用才会显现出来。 这丹药有活血之效,会令外伤难以痊癒。 又有迷魂之能,若是受了內伤神魂不稳,在丹药作用下,更是心魔丛生,难以静心疗伤。 偏偏药效顽固绵长,若不是对症下药拔除药效,没个十年二十年的,无法自行排出。 只能被新伤旧痕日復一日地折磨,迟迟无法痊癒。 久而久之,不论什么心性修为,都会在这样的折磨之下耗空。 许陵光当时弄清楚了这丹药的效果之后,觉得这丹药太过恶毒,他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仇家用得上,自然就忘到了一边去。 眼下看到西相王之后才想起来。 西相王现在內伤外伤重重,倒是很適合用来试一试这丹药呢。 兰涧听他嘰嘰咕咕说了一通之后,將药瓶又接过来,说:“明白了,我找个机会悄无声息地让他服下去。” 许陵光看一眼梦境中一无所知的西相王,笑眯眯道:“他看著快要破阵出来了,我们先藏起来。” 兰涧“嗯”了声,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的手,引著他往一处丛去:“西相王修为不低,你跟著我,別泄了气息。” 说话间,他对四处巡逻的傀儡放出信號,自己则引著许陵光藏到了一片开得正好的丛之中藏了起来。 第464章 果然美色误人! 那丛是一片开得正好的云海浮蕊。 云海浮蕊乃是一种罕见珍贵的灵,叶片是青玉色,脉络分明,形状精致,犹如青玉雕琢而成。朵顏色更为丰富一些,但色彩浅淡,多为浅黄、浅粉、浅紫等色,又因其有聚灵之效,尤其是开之时聚灵效果最好,因而重重叠叠的瓣之间常常笼罩著浅薄灵气,远远看去,鬱鬱葱葱的云海浮蕊犹如在云海之中飘荡。 也是此得名的由来。 总之这是一种非常仙气漂亮的灵。 许陵光被兰涧拉入丛里,初时还在惊嘆开之美,但一侧脸,却见兰涧一张精致的面容被青玉的叶、仙气的簇拥著,银白长发几缕搭在瓣枝叶之上,琥珀色的瞳孔映出天光,顿时就愣住了。 虽然早就知道兰涧有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许陵光看得多了多少已经有些免疫了,但在这样不经意的瞬间,还是会被惊艷到。 许陵光不错眼地盯著面前的人,几乎要忘了他们躲到这里来要做什么,只觉得心跳完全不受控制地疯跳,耳边是擂鼓一样的声响, 如此直白灼热的目光,自然也烧到了被注视的人。 兰涧捉住他的目光,回看过去,就看见许陵光两只耳朵已经红透了,乌黑眸子里仿佛有一汪水在轻轻晃动,晃得他心动神摇。 兰涧莫名有些口乾舌燥,喉结不自觉滑动一下,迟疑道:“你……” 只是刚吐出一个字就停下来,心臟也跟著不爭气地狂跳,一时间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耳朵上的红霞一路烧到了脸上,彼此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就在两张脸几乎要贴在一处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是西相王终於破开了梦境脱困。 作为梦境根基的那棵大树自然隨之拦腰折断,很快就化作一抔灰烬,融入泥土之中。 这动静不算小,尤其是落在丛里想入非非的二人身上。 许陵光几乎是猛地弹跳起来,倾向兰涧的腰背一下子就挺直了,红著耳朵欲盖弥彰地朝西相王方向张望,结结巴巴地说:“他、他出来了。” 一边说,一边用力掐著手心,懊恼自己的自制力怎么就变得这么差了。 办正事的时候竟然被美色迷惑。 这么想著,许陵光不由微恼地瞥了兰涧一眼,就见兰涧两只耳朵也还红著,直著腰一本正经地朝院子里看。 朝向他的半张侧脸还是很好看。 这怎么看都是兰涧的错。 许陵光愤愤不平地想,果然美色误人! 不过转而一想这美色是自己正儿八经的男朋友,又不由窃喜起来。 心绪起伏间,许陵光再看向西相王的时候,眼睛里就有了杀气。 都怪西相王没事找事,耽误他谈恋爱! 兰涧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虽然盯著西相王,但实则一直將一半的注意力放在了旁边的许陵光身上。 他看见许陵光本就白皙的脸上染了淡淡的粉色,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灵动地转著,时不时朝自己这边瞥过来一眼。 兰涧便觉得一颗心都被那眼中的水色浸湿了。 再看西相王时,便觉得越发碍眼。 刚从梦境之中脱困的西相王显然並不知道自己耽误人谈恋爱了,就算知道了,估计也是满头问號。 他现在一门心思想著趁著兰涧还没回来,將那两个胆敢算计自己的小崽子捉住。 但很可惜,提前一步赶回来的兰涧已经在丛里埋伏著,並且叫来了大批的援兵。 收到命令的傀儡已经从四面八方朝著渡星楼聚集。 西相王刚开始还有閒暇到处乱转寻找羽融和妘风踪跡,但隨著赶过来的傀儡越来越多之后,他逐渐应付得吃力起来。 眼看著密密麻麻的傀儡几乎要挤满了渡星楼,西相王一边忙著躲闪,一边咬牙下了决定——先撤。 虽然从踏进千金楼之后,他已经无数次萌生过这个想法,又无数次在诱.惑或者其他因素之下打消了念头。 但眼下面对无数不知疲倦的傀儡,他也不得不再次打起了退堂鼓,保命为先。 没错,在如此多的傀儡围攻下,西相王隱隱感受到了威胁。 心底的不妙之感越来越重,警铃大作。 但他打算虽好,却也没有料到兰涧已经悄无声息地回了千金楼,並且已经在丛里设了埋伏。 兰涧急著將这碍眼的人弄走,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在西相王与傀儡周旋的间隙里,寻了个机会將丹药弹入了西相王喉中。 为了不被对方察觉,丹药在弹出的瞬间就化作了一团液体,在西相王启唇的瞬间弹入了喉中。 西相王只觉得喉咙忽而一痒,再去感受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只是本能觉得不太妙,於是攻势也愈发急迫起来。 甩开了缠斗的傀儡之后,他也顾不上会不会惊动黑龙了,將手掌在刀刃上一抹,用鲜血开刃的长刀刀刃上有暗红光芒一闪而过,之后西相王便拔刀朝著防护大阵劈砍下去。 这一次西相王没有任何留手,一刀劈下,防护大阵晃动,云中盘旋的黑龙也发出长吟声,之后就疾速朝著西相王所在的方位赶来。 西相王看著防护大阵上被劈开的缝隙,十指成爪抓住了缝隙边缘朝著两边狠狠一撕,硬生生撕扯出一道可以容人通过的缝隙之后,便闪身钻了出去。 第465章 「先办正事,晚上再继续。」 离了千金楼,外面的空气都变得轻鬆起来。 西相王用力喘了几口气,听著头顶威严的龙吟声,没敢多做停留,瞬息之间便离开了。 却不知道在他走后,兰涧携许陵光出现在他刚刚停留的位置,抬手一抹,就將被他撕扯开的防护大阵修復如初。 西相王只以为这缝隙是自己硬开闢的一条生路,却不知道是兰涧暗中给他放了水。 许陵光撇撇嘴说:“真是便宜他了。” 见他皱著一张脸不高兴的模样,兰涧笑道:“暂时放他一马而已,丹药他已经服了下去,估计很快就见效了。” “也是。” 听兰涧这么说,许陵光才高兴了一点,拉著兰涧兴冲冲往回走:“不说他了,我们先回去看看小崽。” 结果兰涧被他拉著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许陵光因为惯性被兰涧带著往回一扯,险些撞进兰涧怀里。 “怎么不走了?” 许陵光不解地抬眸,却见兰涧定定看著自己,浅色瞳孔里倒映著他的身影。 许陵光一顿,眼睫垂下,看著脚尖,没有再开口。 在他身后,云海浮蕊在风中微微摇曳,聚集的灵气化作薄雾,如梦似幻。 兰涧想起先前被打断的事,喉结上下滑动一下,声音不觉得低哑几分:“不急,刚才还有事没做完。” 他握住许陵光的手,宽阔的背脊稍稍伏低,唇几乎要触到许陵光的额头。 许陵光感受到他说话时温热的吐息。 刚才没做完的事…… 许陵光的心臟又开始发出高分贝的蜂鸣。 但他没有退后,反而回握住了兰涧的手,微微仰起脸同兰涧对视,有些磕绊地问:“什么……事?” 两人身高差了半个头。 许陵光抬起脸时,整个人都暴露在兰涧的视线之下,兰涧可以清晰地看见一点红粉从白玉般的耳尖蔓延,而后缓慢地扩散到纤细的脖颈上。 像一点不起眼但却滚烫的火星,从许陵光身上,烧到了他心口。 兰涧克制地屏住呼吸,脊背越发弓起,薄薄的唇贴上了许陵光的。 许陵光的唇很软,微微有些乾燥,兰涧先是克制地蹭了蹭,很快又忍住探出舌尖,描摹饱满的唇形。 微微乾燥的唇.瓣就变得滋润起来。 像许陵光做的桃子冻,软而滑,散发著诱人的香气,叫兰涧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许陵光仰著头同他唇舌交缠,他半闭著眼睛,睫毛剧烈颤抖著,手臂无意识地抓住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將那一片布料抓得皱巴巴。 安静的院子里,蜃气缓慢散开,却水声四起。 . 有虞带著暮云和小麒麟回渡星楼。 在兰涧修復了防护大阵之后,於云中盘旋的黑龙长啸一声,再次威风凛凛地盘踞在千金楼主楼上。 外人只知道千金楼忽而动静惊人,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但有虞通过黑龙的感应,却知道西相王已经逃脱了。 他並不知道两位兄长的计划,但本著对兄长们的信任,在得知贼人已经逃脱之后,就带著三个小崽去找兄长们会合了。 庄顺和林玟本也想跟著一道来请示,但防护大阵弄出的动静实在太大,附近大大小小的势力都火速派了人前来打探,前头势必需要人应对,两人就暂时还在前面守著。 於是几个小崽就自己回来了。 还没到渡星楼,隔著老远就看见了兰涧的背影。 只不过兰涧的背影姿势看上去有些奇怪,他弓著脊背,双手朝前揽著什么,头深深垂著,披散在身后的长髮微微晃动。 暮云个子矮,一打眼看去,只看见了兰涧摆出的奇怪姿势,有点疑惑地探头:“这是在干什么?怎么没看见许陵光?” 有虞也愣了下,依稀觉得有两分不太对劲,正想迈步叫人,忽而见一只手从大哥的肩膀上方伸过,搭在他后背上。 那双手很漂亮,白而细长,只在指尖聚了一点肉粉,因为抓得太过用力,手背还绷起淡淡的青筋。 有虞愣愣看著那一截略有些眼熟的衣袖。 他记得陵光哥哥出门前穿的衣服就是这样的顏色和纹。 暮云还没反应过来,一边努力按住想要扑上前的小麒麟,一边眨著眼睛跟小鸡嘀嘀咕咕:“这是在干什么?” 他正想上前细看,却陡然被有虞拎了起来。 暮云猝不及防间双爪离地,有点懵逼地回头:“干嘛?” 有虞到底比小崽们年纪大一些,走南闯北见识也多一些,虽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这会儿显然已经看明白了。 他红著耳朵將暮云按在怀里,把小鸡塞进胸口,又捂住悄悄探头的小麒麟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起还有事没跟庄管事说,我们先回去找庄管事。” 说完就抱著小崽们逃一般地跑了。 逃跑的小崽顾不上隱匿气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许陵光隱隱约约听见,勉强分出心神来,按著兰涧的胸口推开一些,迷茫地张望:“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恍恍惚惚间,他怎么感觉好像听见了暮云的声音? 但紧张张望一番,又什么都没发现。 兰涧哪顾得上什么声音,他目光盯著许陵光格外饱满的唇.瓣,还有些蠢蠢欲动。 这是他第一次將从书里学到的东西学以致用。 原来接吻的感觉这么好,比第一次偷亲的感觉更好。 整个人像被泡在温热的水里,四肢百骸都有温暖酥麻的感觉流窜,恨不得就此沉溺下去。 他还想继续。 但许陵光感觉嘴巴有点疼,而且刚才一番张望,他发现四周的蜃气已经完全散了,他和兰涧就站在去渡星楼的必经之路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万一小崽们过来看到了…… 许陵光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好意思。 他抵著兰涧意欲靠近的胸膛,微微用了一些力道往后退,没好意思看他眼睛,只垂著眼睫盯著他胸口一片被自己抓皱的布料小声说:“別了,等会有虞他们过来了。” 兰涧看著垂眸看他如蝴蝶翅膀一样颤动的睫羽,觉得心口被翅膀边缘反覆搔过,滋生出不能止歇的痒意。 还想亲。 他缓缓低下头去…… 但许陵光这会儿已经从意乱情迷里挣扎出来,羞耻感重新占据上风,连忙扭头避开他的唇。 兰涧的吻落在他侧脸,垂著眼睫表情虔诚。 许陵光抬眼瞥见,心口顿时一颤,好半晌才重新找回理智,艰难地將人推开。 兰涧拧著眉盯著他,眸色深深。 许陵光被他看得脸颊滚烫,舔了舔微肿的唇,胆大包天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先办正事,晚上再继续。” 兰涧眼底一盪,定定看了许陵光好一会儿,才別开眼睛牵住他,低低“嗯”了一声。 第466章 「嫂子。」 兰涧眼底一盪,定定看了许陵光好一会儿,才別开眼睛牵住他,低低“嗯”了一声。 两人携手去前面找有虞他们,结果还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了几个小崽们的背影。 有虞走在最前面,怀里抱著小麒麟,头上顶著小鸡,一只手里还拖著个看上去不太情愿的暮云。 小崽们步伐匆匆,並没有留意到后面的兄长们。 被生拉硬拽的暮云还在碎碎叨叨抱怨:“走这么快干嘛?!” “庄管事又不会跑!” 说著说著又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忍不住怀疑地看著有虞说:“你是不是知道许陵光他们在干嘛?” 小崽开始用有限的词汇胡说八道:“他们不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不然有虞为什么拽著他们跑这么快! 暮云完全就是胡说八道,结果没想到歪打正著,正准备出声的许陵光听到这一句后,刚刚退烧的脸颊顿时全红了。 他就说刚才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动静! 肯定是小崽来找他们的时候看到了! 许陵光恼羞成怒地瞪了兰涧一眼,他就说不要在园里,现在好了吧,被小崽们看到了。 这要怎么跟小崽们解释? 许陵光还完全没有给小崽们上生理课的思想准备。 他於是停下脚步,气鼓鼓瞪著兰涧,压低声音说:“你去给他们解释。” 兰涧表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直接牵起他的手大步追上小崽们。 没有再刻意收敛动静,前面的小崽们立刻听见了脚步声,回过头来。 有虞先是看见了大步走过来的大哥和许陵光,然后很快就注意到了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他愣了一下,接著眼睛就亮亮地看向兰涧。 他怀疑自己要有嫂子了! 而其他小崽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大人之间的变化,看见许陵光之后就从有虞身上跳下地,兴高采烈地扑向许陵光。 许陵光蹲下身挨个接住,抱起来掂了掂重量,又抱在怀里不客气地揉搓一番。 暮云四爪朝天,四个爪爪抱住许陵光的手,不让他挠自己胳肢窝。 许陵光转而去捋小鸡头顶上蹭乱的呆毛,又雨露均沾地捏捏小麒麟的耳朵。 暮云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跟著他的手转来转去,瞅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刚才你跟兰涧在路上干嘛?我看见你们抱在一起。” 小崽並不懂大人之间的事,说起时也没有任何羞耻感。 大大圆圆的眼睛里,全是直白的好奇和疑惑。 许陵光被他一句话噎住,半天没喘气,脸都憋红了,不由斜著眼睛给兰涧打眼色。 他就说吧!!! 小崽肯定会问! 兰涧接收到他好奇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嘴角十分矜持地抿直,儘量不带太多情绪的克制声线说:“我和你们陵光哥哥在一起了,以后他也是你们嫂子。” 有虞:!!! 作为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小崽,有虞最是开心,一双红色的眼睛从来没有睁得这么圆过,满是喜悦地看向许陵光,有点害羞地小声喊:“嫂子。” 许陵光被他喊得脸更红了,怀疑兰涧是故意的。 兰涧也確实是故意的,这么大的喜事,自然要告诉小崽们。 不只是小崽,其他人也应该知道。 这么想著,兰涧心思迅速转动起来。 倒是其他小崽们还有点呆,小鸡对人类世界的称呼还不是很熟悉,疑惑地问:“嫂子?” 小麒麟“嗷”了一嗓子,一看就没听明白。 倒是暮云眼珠子转了两圈,问:“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就住在哀牢山了?等我们回去了是不是要搬家?你们会结婚吗?什么时候办婚礼?” 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寻宝鼠,暮云对人族之间的关係还是很了解的。 比如小崽知道,两个人结婚,是要办婚礼,並且住在一起的。 虽然以前大家都住在一座山头上,但毕竟没有住在一起。 暮云快速计较了一番,觉得兰涧的山头很大,族地的窝也很大,他很喜欢,等回了哀牢山,他愿意跟许陵光一起搬过去住。 这么想著,小崽的態度顿时更加殷切了一些,比比划划地规划起来:“到时候,可以把整个小木屋都搬过去。” 他思来想去,觉得小木屋虽然不大,但是院子里的草树木还有玩具他都很喜欢,一个都捨不得落下,所以乾脆直接连房子一起移走好了。 许陵光:“……” 暮云的算盘珠子都崩自己脸上了,许陵光无语地戳了他肥嘟嘟的双下巴一下:“你还挺会打算!” 连怎么搬家都想好了。 暮云还以为他在夸自己,美滋滋的。 他跳下地转了两圈,比许陵光还要急切,甚至有点迫不及待了:“婚礼在扶风城办,还是在哀牢山办呢?” 他掰著手指头说:“最好早一点定下来,我要给小叔叔发请帖,爷爷也要给……还有其他族人,最好都来!” 说到不爭气至今还在打光棍地小叔叔,暮云还很是恨铁不成钢地嘆了一口气。 许陵光那点羞耻感就在小崽的碎碎叨叨里消散了,哭笑不得地捏捏他胖嘟嘟的脸颊,无语道:“现在还早著呢,要是有那一天一定提前通知你。” 旁边兰涧確实把暮云的话都听进去了,若有所思道:“也不是很早,確实该好好计划一番。” 许陵光一愣,回头看他:“计划什么?” 兰涧理直气壮道:“自然是成婚的事。” 许陵光:“……” 他目光在理直气壮的兰涧和兴致勃勃的暮云之间转了转,无语地吐出一口气说:“你们行行好吧。” 谁家刚谈上恋爱,就开始想婚礼要摆多少桌的? 兰涧见他没有应,还有点不安,执著地看著他,硬挺的墨眉皱起来:“你不愿意么?” 许陵光努力解释:“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现在说这个实在太早了。” 他完全没做好英年早婚的准备呢! 兰涧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依旧皱著眉,只不过定定看了许陵光一会儿后,到底“嗯”了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许陵光偷眼瞧他,见他脸上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情绪,这才悄悄鬆了一口气。 回过头看见始作俑者,忍不住拽著小崽鼓鼓的两颊往两边拉,咕咕噥噥道:“就你主意多!” 第467章 精神损失费 两人跟四个小崽嘀咕完,又去前头见了两个管事。 庄顺和林玟在知晓两人已经回来之后,就已经在前头待命,等著隨时被召见。 见二人过来,庄顺先是上前一五一十匯报了西相王在府中的情况,之后才请示道:“傀儡中装有留影珠,西相王擅闯千金楼图谋不轨,证据確凿,不知主上打算如何处置?” 就他和林玟的想法,西相王此举虽然太过狂妄了一些,但对方的身份地位在那里,如今金鳞卫都是西相王说了算。他们人在屋檐下,必要时还是得低一低头。 毕竟这一次吃了大亏的是西相王,他们並没有太大的损失。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若轻轻揭过。 但庄顺深知自家主上一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所以只能先探一探主上的想法。 果然兰涧听完就陷入沉思,手指在桌面上一敲一敲,过了半晌才缓缓道:“核算楼中一应损失,列出单子来,再將留影珠復录一份,一併送到西相王府上去。” 顿了顿,又道:“行事不必遮掩。” 不必遮掩的意思,就是这事可以直接摆在檯面上,不必给西相王留面子了。 庄顺和林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想主上果然一如既往有仇必报。 西相王这一趟可不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怕是里子面子都要丟个乾乾净净。 既然有了章程,庄顺和林玟就没有再杵在跟前碍人眼,告退之后便去核算府中大小损失。 例如傀儡消耗的灵石、打斗时破坏的草草等等,这些看似不起眼,但真要算起来,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哦对,还有府上各位小崽们也受了不小惊嚇,这寻医问药得钱吧? 再弄点灵丹妙药补一补也是钱! 庄顺拿出算盘,一边拨一边对林玟说:“我来清点列出单子,你想想递上门的帖子该怎么写,要钱归要钱,真上门討债,总不好弄得场面太难看。” 最好是漂漂亮亮地將损失要回来。 还要让旁人挑不出错处。 反正千错万错,都是西相王的错! 林玟一向精於此道,比庄顺会说场面话多了,他也没有推諉,笑眯眯揣著袖子道:“你只管將大大小小的名目都列上去,这送上门的肥羊,可得好好宰一笔。” 这边千金楼忙著核算要帐清单,而另一头的西相王府,也不得消停。 西相王拼尽全力破开防护大阵,虽侥倖没跟兰涧直接对上,但实在是受了不轻的伤。 离开千金楼之后,他立刻回了自己府中,让人送来疗伤的灵宝丹药,当即就要闭关疗伤。 疗伤对西相王来说是熟门熟路的。 先是直接生吞了一株千年雪芝,这等疗伤圣物吃下去,再严重的內伤都能在极短时间內开始痊癒,按照以往的经验,如今的伤势只要闭关个两日,就可以恢復如常了。 至於外伤,等內伤痊癒之后,不过是小菜一碟,以他的修为境界,甚至不需要特意去处理,隨著內伤痊癒之后,很快就能癒合恢復。 西相王极有把握地打坐闭关。 然而两日过后,他已经將备下的三朵千年雪芝吞下,伤势依旧迟迟没能痊癒。 不仅是內伤,就连那些他没有放在眼中的外伤,竟然也没有丝毫痊癒的跡象。身上被利器劈砍出来的伤口,在这两日之下不仅没有癒合,反而隱隱有溃烂之態。 西相王只能忍痛將伤口腐肉刮除,再撒上止血药粉。 那药粉气味刺鼻,西相王给伤口涂抹时,不防被扬起的药粉眯了下眼睛,心神顿时也跟著一阵恍惚,只觉得闭关的密室之外隱隱有许多双眼睛注视著自己。 是傀儡! 那种僵硬的肢体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不会听错。 西相王目光顿时一利,也顾上將上衣穿上,直接抬手一掌拍向密室的墙壁。 那密室墙壁原本用料特殊,又布置了重重防御阵法,但在他的全力一击之下,仍然抵挡不住,坍塌出一个人大的破洞来。 王府之中的护卫不明所以,顿时发出示警,集结了人手匆匆忙忙赶过来,然后就对上了赤著上身站在密室外的西相王。 原以为是那逃脱的妖族又闯入王府生事,急忙赶来的护卫们猝不及防之下一顿,立即跪地请罪。 侍卫长大著胆子抬头询问:“王爷,可是有贼人闯入?” 西相王眉头如同打了死结一般,一双锐利的眸子来回扫视眼前跪了一地的护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怎么是你们?那些傀儡呢?” 侍卫长愈发不解:“什么傀儡?闯入的贼子是一个傀儡?” 西相王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得脑子里仿佛有针在扎一般,他用力按住了头,咬牙看向侍卫长,转身往主院走去:“去请个医师来,莫要太大张旗鼓。” 西相王府的鸡飞狗跳,恰与千金楼的岁月静好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西相王陷入心魔一惊一乍的时候,许陵光正盘腿坐在软垫上看庄顺呈过来的清单,腿边还围了一圈小崽。 他翻过厚实的清单,语气惊嘆地对兰涧说:“庄顺可真是个人才,难怪能稳坐千金楼大管事的宝座呢。” 西相王要是看到这单子,估计要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看看这单子上都列了什么。 前面都还是什么傀儡消耗的灵石、打斗损坏的建筑、草等等,虽然数目巨大了一些,但还都是正常损耗。 到了后面几页,庄顺就是完全无师自通了精神损失费这种可是狮子大开口的名目。 小崽们受到了极大的惊嚇,需要看医生吃点天材地宝补一补,也还算合理。 但这单子上列出来的什么万年雪芝、极地冰泉、玲瓏石竹心……一个赛一个的昂贵。 再看那数量,都可以给小崽们不间断地补一年了。 许陵光看得都开始心疼西相王的钱袋子。 “这么多东西,可不是小数目,西相王能老老实实给吗?”许陵光有点担忧。 兰涧將躺在许陵光腿上的羽融拎起来,自己趁机坐过去,目光在单子上扫了一眼,道:“探子刚传回来的消息,丹药已经起作用了。他现在自顾不暇,估计再不愿意,也只能钱消灾了。” 第468章 「男人要是想討老婆,只有嫌慢没有嫌快的。」 兰涧猜得果然没错。 西相王这两日被始终无法痊癒的伤势折磨得够呛。 发炎溃烂的外伤都不说了,內伤尤为折磨人,不仅是灵力运行不畅,西相王还时常会出现幻觉,总觉得屋里屋外藏著傀儡伺机偷袭。 因为他的疑神疑鬼,整个王府颇有一点风声鹤唳的意思,上上下下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大夫倒是来过了几个,都是修为高深颇有名望的医修,然而一通探查之后,却什么问题也没有找出来,只说西相王恐是存了心病。 这心病可玄妙得很,心病不除,气血不畅神思不稳,自然也就不利於內伤恢復,內伤迟迟不好,灵力运行受阻,对外伤自然也会有影响。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找不出原因,没什么办法。 心病还须心药医,需西相王自己放宽心,就算做了亏心事,也莫要疑神疑鬼,不然大罗神仙来了也回天无力。 伤势没治好,倒是把西相王给气了个倒仰。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还有更气人的事情。 ——林玟带著整理出来的损耗清单,大张旗鼓地登门要债了。 西相王听见千金楼副管事登门拜访时,右眼皮就开始狂跳不止。 待见到了人之后,就见林玟先是客客气气地一揖,而后双手捧著厚厚一沓清单,又掏出留影珠放在清单之上,和声和气地开了口: “前两日我家主人归来,得知王爷忽而登门拜访,查看了留影珠之后,便令我等整理出了这份清单,请王爷一览。若是没有异议,便请按清单结清了帐目。” 这番话说得倒是客气,但那厚厚一沓清单就不怎么客气了。 西相王眼神一扫,便有伺候的下人接过清单与留影珠呈到他面前。 他隨意翻了几下,险些被气笑了,大掌重重在桌案上一拍,凶骇的威压毫不客气地释放出来,扑压向林玟:“你们倒是敢狮子大开口。” 林玟生扛下了这来势汹汹的威压,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模样,连嘴角的笑弧都没有变化:“主人说了,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帐,更何况王爷不请自来,不仅损坏了许多器物,还嚇著了家中的少爷小姐们,少爷小姐们年幼胆怯,主人又养得精细,自是费不少。” 说到此处,林玟有意顿了下,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一些:“不过主人又说了,若是王爷不愿结清,那届时恐怕不能善了。” “毕竟此事若是说出去,谁都挑不出千金楼的理儿来,您说是不是?”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今天要是收不回这笔帐,改日就是我家主人亲自来收了,您自己掂量掂量吧。 西相王抓著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脸色更是沉得骇人。 自从人皇闭关,他代为掌管朝中一应事务,何曾受过这等鸟气? 从来只有他给旁人气受的时候! 但偏偏此事確实是他不占理,且还给人抓住了尾巴。若是他没有受伤,跟千金楼那位交恶也就交恶了,总不至於真怕了他。 可偏偏他现在伤势难愈。 若是再与兰涧交恶,思来想去实在是不妥。 西相王只能硬生生地吞下这口气,吃了这个哑巴亏,表情十分扭曲地看著林玟,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本王也的確不该……不请自去。” “刘庚,带林管事去帐房,將帐目结清了。” 被点名叫到的王府管事颤颤“誒”了声,甚至不敢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色,僵著一张脸对林玟道:“林管事,且隨我去帐房吧。” 林玟脸上程式化的笑容这才变得真切起来,朝西相王拱拱手,毫不客气道:“王爷大气,我这便去了,不必多送。” 西相王看著他的眼神恨不得將人生吞活剥了。 林玟笑呵呵地揣著几个满满当当的乾坤袋回千金楼交差。 许陵光吸著气清点了一遍,回头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兰涧,说:“发財了!” 这可是白捡的钱! 跟中彩票有什么区別! 兰涧觉得他財迷的样子甚是可爱,目光也柔和下来,说:“这笔钱不入千金楼的帐,你留著吧。” 许陵光下意识想要推拒,这可是好大一笔钱呢。 但刚要开口,就对上兰涧望过来的目光,想说的话就给忘了,他顿了下,才说:“这笔钱能討回来,庄管事和林管事也出了不少力,我分点给他们做奖金?” 兰涧:“都隨你安排。” 许陵光顿时就不纠结推辞不推辞了,反正兰涧不差钱,这一大笔钱对他来说估计就是毛毛雨。 他只是一点毛毛雨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於是许陵光先叫来了两位管事,给他们发了一笔丰厚的奖金。 庄顺和林玟身为千金楼的正、副管事,每年的薪俸自然不低,但谁会嫌钱多呢? 尤其是往年主上可不会发什么奖金,当初订契的时候说了给多少薪俸就是多少,不会多也不会少。 没想到今年二公子来了,竟然还能多一笔奖金。 庄顺和林玟捧著热乎乎沉甸甸的奖金,再三谢过之后才一道退了出去。 等出门之后,林玟摸著鼓囊囊的乾坤袋感嘆:“这男人啊,確实得找个老婆。有了老婆,生活如意,人都慈眉善目了。” 瞧瞧他们主子,那眼角眉梢,都是春风得意啊! 庄顺脚步一顿,怀疑地打量他,疑心林玟又在暗戳戳內涵自己。 林玟盘灵石盘得正开心,见他目光怪异,还以为他没看破主子和二公子之间的那点事,就好心提点道:“你听见方才主子说的话了?我瞧著估计是已经成了好事,指不定哪天咱们千金楼也能办一办喜事了。” 庄顺顿时就顾不上那点子怀疑了,他毕竟是个单身男修,並不懂情侣夫妻间的那点事,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快?” 道侣这种事应当十分慎重,小心再小心吧? 哪有这么快的? 林玟嘿嘿直笑:“我看不快,男人要是想討老婆,只有嫌慢没有嫌快的。” 第469章 「兰楼主不会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吧?」 却说两位管事离开之后,许陵光又开始给小崽们分灵石。 毕竟这些灵石也有小崽们的一份功劳。 七个小崽团团围坐成一圈,鵸鵌则蹲在有虞脑袋顶上。 许陵光就坐在中间,挨个给小崽们发零钱,就连鵸鵌也有一份。 小崽们偶尔也会买一些小零食小玩具,所以身上也是需要有零钱的,不过许陵光有意控制了金额,数目不会多到让小崽背著他偷偷挥霍。 几个小崽们分到的零钱都是一样数目,除了有虞。 看著有虞面前装得满满的乾坤袋,再看看自己面前孤零零的一块灵石,羽融最先发出了抗议:“为什么有虞这么多!” 许陵光给有虞多发零钱並不背著其他小崽,毕竟他有十分充足的理由。 “当然是因为有虞比你们大,需要钱的地方也多。而且他也不会背著我偷偷钱买吃,吃得自己牙疼还不敢说。” 是谁背著许陵光偷偷买吃,吃到牙疼还不敢说呢? 这实在是太难猜了。 许陵光冷酷的目光扫过羽融,原本理直气壮的小崽顿时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又悄悄摸摸地用后爪把面前的灵石扒拉到屁.股底下坐住。 他就这么一小块,可得藏好了! 许陵光装作没有看见小崽的小动作,笑了笑又说:“等你们长到有虞这么大,我也会给你们加零钱。” 小鸡一听就期待起来,他就坐在有虞旁边,顿时扑腾著翅膀蹦起到有虞腿边比划比划,发现两人之间差了好远之后,又丧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嘟囔道:“那还有好久哦。” 许陵光笑眯眯地戳戳他胀鼓鼓的胸.脯绒羽:“你们好好修炼,说不定很快就长大了。” 小鸡一听要好好修炼,脑袋就钻到了翅膀底下藏起来。 原本还算乖巧的小崽,如今也学会了偷懒不爱修炼。 一想到要修炼就好睏哦。 小鸡自顾自地想,好像不长大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他又不像羽融,需要灵石偷偷买吃。 这么一想,小崽顿时又高兴起来,將快快长大的想法拋到了脑后去。 . 意外收穫一笔巨款之后,许陵光便琢磨著和兰涧去了一趟金药堂。 首要之事自然是去找符吉玉取之前没拿的两颗九劫炁元丹,其次则是顺道从金药堂採购一批灵药。 他准备要晋升了。 没错,在旁观符吉玉对抗雷劫炼製九劫炁元丹时,他也从中有所感悟,隱隱约约地察觉到了境界的鬆动,估计著只差一个合適的契机,就可以晋升合神境了。 他之前好不容易恢復了神藏境的境界,后面虽然也努力修炼,但並没想著这么快就能晋升。 这一次完全是意外之喜,就连兰涧知道之后都有些惊讶。 许陵光晋升的合神境的速度確实有些太快了。 但既然他已经心有所感,自然要早做准备。 尤其是许陵光早些时候体內存著的暗伤,虽然如今已经不影响什么了,但兰涧仍然记得在哀牢山那一次,他忽然离魂时的样子,觉得若是许陵光能儘快晋升合神境,他早些抹除了隱患也好。 於是二人取了符吉玉早就备下的九劫炁元丹之后,就提出想去一趟金药堂的万灵药圃。 许陵光並没有隱瞒將要晋升的事情,毕竟若是符吉玉瞧见他挑选的灵药,估计也能猜出来。 倒是符吉玉一听,格外吃惊:“这么快?” 一百多岁的神藏境修士没有什么稀奇的,但若是一百多岁的合神境修士,那可就少见了。 虽然之前许陵光崭露头角之时,符吉玉就猜到此子造化不小,但真正亲眼见证,还是难掩吃惊。 她想了想说:“既如此,这九劫炁元丹,你可自己留著,不论是感受丹韵还是日后自己服用,都大有裨益。” 九劫炁元丹成丹之时动静不小,虽然金药堂为求稳妥暂时没有宣扬,但是有心之人结合她炼製丹药的时间和地点,早就已经猜到,最近这段时日金药堂投递拜帖者不绝,都是想要一睹九品丹真容的修士们。 甚至还有少数想要重金求丹之人。 如今外人还不知道自己分了两颗丹药,但过几日这消息定然瞒不住。 符吉玉担心许陵光年纪轻经不住诱.惑,重宝相诱之下会让出丹药。 至於她为什么觉得这两颗如此珍贵的九劫炁元丹,兰涧会任由许陵光做主,当然是因为这二人从一露面,气氛就不同往常。 符吉玉毕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这二人之间黏黏糊糊暗潮涌动的气氛,一看就是好上了。 尤其是兰涧那张素日冷著的俊脸,如今都大有一副冰消雪融之態。 眼角眉梢写满了等人去问的春风得意。 不过符吉玉才不会傻得主动去问。 她仪態万千地掩唇笑了笑,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一番,道:“既是挑选晋升所需的灵药,这一趟我叫邓师弟陪你去吧。我记得他晋升合神境还不到百年,应当能给你些有用的建议。” 许陵光谢过符吉玉之后,就隨引路的邓阿一道前往万灵药圃。 三人同行,许陵光走在中间,兰涧和邓阿则一左一右走在他身侧。 面对外人,兰楼主素来寡言少语,吝嗇言辞,因而主要是邓阿在和许陵光说话。 听说许陵光这么快就要晋升合神境,邓阿果然也十分惊讶,他挑著眉笑了下,望著许陵光的一双桃眼波光瀲灩:“虽早知许丹师非池中物,但如此天分,还是令人嘆服。” 对於旁人直白的夸奖,许陵光一向有些羞涩,他抿了抿唇,有点赧然地说:“全是託了兰涧和符堂主的福。” 要不是兰涧给他爭取到了旁观符吉玉炼製九劫炁元丹的机会,他也不会在旁观炼丹时忽然顿悟。 邓阿见他如此妄自菲薄,摇摇头不赞同道:“非也,若是块朽木,如何雕琢也不成气候,唯有许丹师这般的……璞玉,才能在打磨之后发放光华。” 他拱拱手,目光真诚地道贺:“我先提前贺过了,等许丹师晋升之后,再补上贺礼。” 许陵光不好意思地抿起唇,觉得邓阿实在有些太热情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婉拒对方的好意,一时就没来得及出声。 走在旁边的兰涧瞥他一眼,目光又缓缓移到邓阿身上,顿住,不咸不淡地接话:“邓长老若是有所求,不妨直说,何必无事献殷勤。” 兰涧这话不算客气,许陵光有点奇怪地看他,眼神询问。 怎么了? 你和邓阿有过节? 兰涧避开他的目光,没有回答,只不避讳地看著邓阿。 邓阿对上他隱含警告的目光,眉头一挑,却並不畏惧,反而笑开了,单手往身后一背,坦然道:“確实是有所求,古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有匪君子,如圭如璧,我自也欲求之。” 他笑望著兰涧,略带一丝挑衅:“兰楼主不会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吧?” 夹在两人中间的许陵光:???? 不是,谁来给他解释一下什么情况? 第470章 「你说怎么好事就全都让他占了呢?」 兰涧脸色彻底沉下来,冷冷凝著邓阿,琥珀色的眼睛因为杀意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若不是顾忌暴露身份,缩小的瞳孔已经要立起来。 许陵光注意到他的异样,第一反应先握住了他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兰涧下頜绷了绷,目光缓缓从邓阿身上移开,对上许陵光的视线时,又带上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委屈和不满。 邓阿都敢当面挑衅了,许陵光竟然还劝架! 在上古时候,这种敢当面撬墙脚的行为,都是要不死不休的。 年轻气盛的乘黄心底涌动著凶性,却又因为被紧紧握住的那只手,而不情不愿地勉强按捺住本性。 许陵光不是没有发觉兰涧的不满,不过这里到底是別人家的地盘,要是为这点事大打出手,说出去不好听,也不好收场。 而且毕竟是因他而起,许陵光觉得还是自己亲自解决更能一劳永逸。 他借著宽大袖子的遮掩,將和兰涧交握的手藏在了身后,手指安抚地挠挠兰涧的掌心,目光却看向饶有兴致的邓阿,直言道:“邓长老这些话,要是我没会错意的话,或许应该先问问我的意思。” 邓阿眉头微挑,竟然也当真从善如流地问:“许丹师是何意?” 许陵光直言不讳:“我与你並不熟,连好友都称不上,又何谈其他?” 顿了顿又补一句:“要不是有符堂主做保,我恐怕要怀疑你是有意来离间我与兰涧了。” 他一番话直白又坦荡,別说风雪月了,就差点没有指著邓阿的鼻子骂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邓阿没想到看著如此和软的一个人,说起话来竟也可以如此尖锐。 不过他並不觉得生气,反而越发觉得这果然是个宝贝,只可惜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心底也切切实实生出几分懊悔来。 早在初见许陵光之时,他就有些意动,后来有意接触,只是符吉玉总明里暗里地点他,他想著符吉玉毕竟有求於兰涧,不好这个时候下手撬人墙角,免得破坏双方合作,便暂时放下了这綺念,去別处寻.欢作乐了。 谁知道好不容易等符吉玉这边完了事,他终於得了机会,却发现这两人之间气氛与当初截然不同,分明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这叫他如何不气? 邓阿出身望族,又生了一张好皮囊,长这么大还没在情场上失过意,自然心有不甘。 別人或许怕兰涧,但他可不怕。 这才有了方才一番言语试探。 他想著要是不成,气一气兰涧也好,好歹让自己出口气。 若是成了,那更是皆大欢喜。 只是眼下事情发展似乎跟他预料完全不同,他以为自己会跟兰涧对上,结果对上的竟是许陵光。 连婉拒都没有,许陵光就差没把“离我远一点”刻在脑门上了。 不仅如此,他还一副保护者的姿態,將那个虎视眈眈的千金楼主人护在了身后。 那位明明先前还跟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样偃旗息鼓,这会儿听了许陵光的话之后又精神抖擞起来,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里头全是不加掩饰的得意与挑衅。 邓阿挫败之余,又有些啼笑皆非。 这还是第一次有美人看他的眼里没有情意,只有警惕,仿佛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一般。 不过他也不是会死缠烂打之人,许陵光都把话说了如此直白了,再纠缠下去不过是让自己难堪罢了。 於是邓阿展扇掩唇一笑,道:“许丹师言重了,我不过是见美心喜,一时失言。佳人既已有主,我自不会做那等撬人墙角的没品之事。” 他微微拱手一揖,道:“除了堂主允诺的灵药之外,许丹师可另选三株记在我的帐上,一是赔罪,二是贺二位新喜,如何?” 邓阿主动退让,许陵光也不是揪著不放的人。 况且他也不觉得自己真有这么大魅力能让邓阿念念不忘,听说这位也是个欢场老手,谁知道忽然发了什么疯非要来这一出。 既然对方要拿灵药赔罪,许陵光就也接受了。 “赔罪倒是不必,不过若是贺礼,我就收了。日后若是办喜事,必定给邓长老送一张请帖。” 一番话说得简直滴水不漏。 邓阿梗了梗,抬眸瞥了兰涧一眼,心里酸溜溜地想,这位千金楼主人身份地位都已是贵不可及,没想到有朝一日寻个道侣,竟都能找到许陵光这等人物。 实在是……令人嫉妒啊。 兰涧迎上邓阿的目光,切实警告地凝了对方一瞬,这才牵起许陵光继续往前:“走吧,別在无关人等身上浪费时间。” 这么说著,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勾起来。 先前眉眼间那股委屈不满已然不见了踪影,若是变回原形,尾巴恐怕已经高高翘了起来。 许陵光注意到,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因邓阿中间这一打岔,许陵光多挑了三株灵药,心满意足地告別了符吉玉,和兰涧一同回千金楼。 符吉玉目送二人离开,才去瞧神情懨懨的邓阿,言辞刻薄道:“我早就同你说过,不该碰的別碰,偷鸡不成蚀把米滋味如何?” 也就是邓阿恣意放纵惯了,竟然胆大包天想跟那位抢人。 邓阿心有不甘地“嗤”了声:“你说怎么好事就全都让他占了呢?” 符吉玉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你若还是心有不甘,儘管去抢,不过若真將人惹毛了,別说自己是金药堂的人就是。” 说完也懒得理会鬱鬱寡欢的邓阿,姿態裊娜地走了。 第471章 「兰涧!我晋入合神境了!」 回去的路上,兰涧也在想,怎么好事全都让自己占了呢? 他目光炯炯地凝著许陵光,恨不得將人整个吞进肚子里藏起来。 许陵光被他过於灼热的目光盯得面红耳赤,终於忍不住伸手去捂他的眼睛,咕噥道:“你从上马车就一直盯著我,有什么好看的?” 兰涧眨了眨眼睛,长而柔软的睫毛在他掌心轻扫:“好看,高兴。” 心臟就像泡在温热的温泉水里,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咕嘟咕嘟地冒泡泡。 痒意从许陵光掌心蔓延开,他怕痒地往回缩手,却又被兰涧捉住,低头在掌心亲了亲。 许陵光蜷起手指,不好意思地往回抽手:“痒。” 兰涧却並不放,反而又舔了一下。 湿漉漉的痒就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口,许陵光差点忍不住跳起来,心虚地四处张望,见马车帘子都好好地合著,这才鬆了口气,又忍不住瞪眼前的罪魁祸首:“你干嘛。” 兰涧將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手掌,手指插入他指间紧紧扣住,將人拉过来抱住,脸埋入微暖的颈窝,眷恋而满足地蹭了蹭,说:“我好高兴。” 寡言少语的乘黄族长並不擅长如此直白地表达情绪。 但他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 这种高兴甚至压过了邓阿向许陵光示好时的恼怒。 源源不绝地从心口冒出来,叫他只想紧紧將许陵光抱在怀里,一刻也不分开。 许陵光本来是想推开他的,听到这话之后就停了下来,迟疑地回抱住他,有些羞赧地將脸埋进他颈间,说:“本来也没必要为他不高兴,我总共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谁知道他忽然发什么疯。” 兰涧“嗯”了声,对此很是赞同。 然后依旧抱著人不撒手。 甚至还觉得这个姿势抱著不是很顺手,揽著许陵光的腰,想要將人往腿上抱。 许陵光无语地伸手去推他,这姿势也太奇怪了! 但兰涧力气显然比他大,许陵光半推半就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好在刚坐上去,马车就停了。 许陵光隔著车帘听见外面僕役迎上来的脚步声,作贼心虚地拍了兰涧的胳膊一下,连忙跳下来钻出了马车外。 徒留兰涧非常遗憾地摸了摸腿,衣料上还残留著许陵光的温度。 他抿了抿唇,这才起身下车,追了上去。 许陵光早就已经往渡星楼去了。 兰涧追过去时,没瞧见人,只看见了小崽们。 “陵光呢?”兰涧张望一圈后问。 羽融正撅著屁.股数自己的灵石,闻言抽空抬起头来看了大哥一眼,说:“嫂子说他要闭关几日,叫你不许去吵他!” 其实许陵光的原话是“转告兰涧,我要闭关几日,他,还有你们都不许来打搅”。 但是小崽可不觉得自己会去打搅陵光哥哥闭关,只有大哥才会这么没眼色! 所以羽融理直气壮地把自己排除掉了。 其他小崽听羽融这么说,眼珠子转了几转,都没有说话。 有虞倒是犹豫著要不要开口解释一下,但还没纠结完,大哥已经拂袖往炼丹室走去了。 於是有虞又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许陵光说是闭关,倒不是故意要躲兰涧,而是真感觉自己马上就能晋升了。 那种冥冥之中的玄妙感很难言说,但他有一种直觉,只要再朝前迈进小小一步,他就可以晋入下一个境界了。 所以回了渡星楼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去闭关了。 至於为什么没有当面跟兰涧说嘛……当然是因为某个乘黄最近仿佛开了窍一样,手段也变得颇为高超,让他有点招架不住,只能暂时落荒而逃了。 察觉自己还惦记著外面的乘黄,许陵光赶紧念了一段清心咒,让自己静气凝神,好专心炼丹。 平静下来之后,他就开始炼製晋升所需要的丹药了。 先是需要能大量补充灵力的丹药,还有对抗心魔劫雷的丹药,当然,还有以防万一需要用到的破镜丹等等。 这些他都早有准备,只需要沉下心神,一样一样按部就班地开始炼製。 隨著炼製的丹药越多,他察觉自己的內府之中,那股隱隱约约存在的滯涩感也开始消散,就像堵塞的河流终於重新被疏通,经脉之中运转的能力比从前更为畅通无阻。 不过许陵光还没来得及高兴,耳边已经听见了隱约的雷鸣之音。 这便是要准备渡雷劫了。 晋入合神境需要应对雷劫並不算厉害,与其说是渡雷劫,其实更准確地说,是利用雷劫淬链出元神。 经过淬链的元神不再受限於肉身凡躯,可以脱离躯壳之外行动。 这便是合神期修士与神藏境修士之间最大的不同。 兰涧之所以要等许陵光晋入合神期之后才能设法抹除他的暗伤,也是因为晋入合神期后淬链元神,魂魄会更为强大的缘故。 许陵光想到此处,心中隱隱期待,对即將落下的雷劫也没有那么畏惧了。 雷劫落下时,兰涧就在炼丹室外等候。 虽然知晓不会出什么意外,但当劫雷落下时,兰涧心臟还是一阵紧缩。 淬链元神的时间可长可短,长则十天半月,短则三五日。 许陵光儘可能地將雷劫之力引入体內,借用霸道的雷劫之力淬链己身。这对他来说不太难,只不过滋味也不算好受。 霸道的雷劫之力从经脉流转到四肢百骸,拓宽內府经脉的同时,也在淬链他的神魂。 这么一遍一遍地流转、淬链,许陵光一开始还能感觉到疼痛,习惯之后,他便逐渐感到了麻木。 到了最后,他甚至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整个人飘在上空,从上方俯瞰自己的身体。 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他甚至感觉自己只要一念一动,就可以立刻到千里之外去,但神魂却不再有从前魂魄离体的虚弱感和失控感。 这么想著,许陵光意念一动,元神就出了炼丹室,看见了守在外面的兰涧。 兰涧似乎也看见了他,抬眸朝他所在的方向看来。 许陵光正要跟他打招呼,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蜂鸣声,他整个人顿时一滯,再反应过来时,元神已经归体,只尖锐的耳鸣声还没退去。 许陵光“嘶”了声,抬手捂住耳朵,缓了好一会儿,尖锐的耳鸣才退去。 许陵光缓过来后,立刻內视內府,只见经脉已经拓宽许多,灵力流转顺畅,內府之中还悬著一团灿金的雾气,正是他辛辛苦苦淬链出来的元神。 这一团金色的元神,日后再经过不断淬链,可以凝聚出实体,並化出分身时,就是他再进一步,晋入破妄境的时候了。 不过眼下他才刚晋入合神境,这一团金色的元神还很縹緲,並不能隨意凝聚出实体。 不过许陵光还是难掩欣喜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兴高采烈地出门去见兰涧。 “兰涧!我晋入合神境了!” 第472章 「陵光哥哥,我好想你哦。」 兰涧这几日一直守在外面,见他终於出来,同样疾步迎上前,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可有不適?” 许陵光摇摇头:“都很顺利。” 又惦记著之前他的承诺,凑近了脸问道:“你之前说等我晋入合神境后,就有办法给我抹除隱患?” 兰涧“嗯”了声,手指搭上他的手腕,示意他先別急:“让我先看看。” 温和的灵力探入灵脉之中,缓慢而细致地流转一圈。 许陵光原先的暗伤其实已经不太明显,也不太影响许陵光修炼,甚至平日若不在意,都可以忽略掉了。 但若是细看,仍能发觉他內府有一块无法驱除的阴影。 不过这一次,兰涧將灵力送入探查,却发现那阴影已经消失了,原以为要费一番功夫的暗伤,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消除了。 许陵光听了倒是很开心,道:“难道是因为我跨入合神境的原因?” 兰涧却並不如此乐观,他总觉得许陵光这伤来得蹊蹺,去得也十分蹊蹺。 尤其是之前许陵光还曾离魂过一次,在这期间仿佛被另一个人占据了身躯一般,而许陵光自己却对此毫无意识。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在兰涧心里始终是个疙瘩。 “当真没有觉得哪里不適?”兰涧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许陵光,一副十分不放心的模样。 许陵光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眯眯咕噥道:“你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什么问题都没有。” 他说著就要去找小崽们,嘴里嘀咕著这一回可要好好庆祝一番。 兰涧一听也不好此时扫兴,便只能暂时压下担忧,跟在后面隨他一道去了。 小崽们已经有五六日没见到许陵光,听知道陵光哥哥要闭关,也很懂事地不去打扰,只不过时间长了之后,小崽们难免想念,就每天都要到炼丹室外面来看一会儿。 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小崽们依旧乐此不疲地往炼丹室跑。 今天也是同样,小崽们你推我我挤你、吵吵嚷嚷地往炼丹室走,有虞则跟在最后面,看见哪个小崽被挤出来落单了,就拎起来再放回去。 “刚才好大的雷,是不是陵光哥哥在渡劫?”妘风问。 小鸡不懂渡劫,瞪大了眼睛:“闭关都要被雷劈吗?” 羽融摇头晃脑,搜刮肚子里不多的知识,胡乱解释:“没有吧?我看大哥就没有被雷劈过。” 岁春呵呵一声,鄙夷道:“只有人族修士晋升境界才需要渡劫。” 小鸡一听就高兴起来:“这样吗!” 那他不用担心被雷劈了。 找过来的许陵光將小崽嘰嘰咕咕的对话听在耳朵里,嘴角就抽了抽。 他停在小崽们的必经之路上等待,小崽们拐过一个弯,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许陵光,以及许陵光身侧的兰涧。 “陵光哥哥!” 小崽们一看见许陵光,顿时惊喜地蹦起来,你推我搡地往许陵光身上扑。 羽融抱住了许陵光的小腿蹭来蹭去,小嘴巴跟蘸了蜜似的:“陵光哥哥,我好想你哦。”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他努力收了收圆鼓鼓的肚皮,示意许陵光看自己:“都想瘦了!” 许陵光打量一番,没觉得这崽子瘦了,倒是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一看就是打著歪主意。 他將羽融拎起来掂了掂,冷酷道:“我看没瘦,抱著还重了。” 羽融一听这话没法接,耳朵都耷拉下来,滚圆的身躯往妘风身后躲了躲,还悄悄扯妘风的尾巴。 妘风被他拽了尾巴,不高兴地用后爪踹他一脚,转过头来却乖乖巧巧用两个前爪扒著许陵光的膝盖,软声软气地叫;“陵光哥哥,我也很想你。” 小崽漂亮又乖巧,水汪汪的琥珀眼看著自己,许陵光心头顿时软了一片,將妘风抱起来跟她蹭了蹭额头。 “也才几天没见呀。” 抢不到位置的暮云在旁边拼命探头,凉凉地说:“他们就会拍马屁!马屁精!” 许陵光笑著伸手挠挠他的下巴,又把眼巴巴岁春和昭灵小鸡一起抱进怀里蹭蹭。 小鸡和昭灵满足地往他怀里拱,岁春红眼珠转了转,扬起下巴说:“也就一点点想。” 许陵光笑出声,將他们放下地,这才能起身,看向抱著小麒麟的有虞。 被有虞抱在怀里的小麒麟已经著急得不行了,要不是被有虞抱著,这会儿已经扑到了许陵光怀里。 但可惜有虞力气比她大,小麒麟挣脱不了,只能眼巴巴望著许陵光,呜呜咽咽地叫,看著委屈极了。 许陵光上前將她接过来,小崽立刻就不呜咽了,兴奋地在他怀里打了个滚,小脑袋激动地拱来拱去。 有虞看见撒欢的小崽,抿抿唇,小声喊了一句“嫂子”。 他也很想许陵光。 倒是许陵光再次听见这一声“嫂子”,耳朵热了热,偷偷斜眼瞪了兰涧一眼。 兰涧莫名,无辜地看回来。 许陵光转回目光,欲盖弥彰地咳了声,说:“还是叫哥吧,叫嫂子听著怪怪的。” 有虞一向听他的话,闻言立刻乖乖改了口;“陵光哥哥。” 许陵光笑眯眯地摸摸小崽的头,夸奖道;“真乖。” 又招呼团团將自己围住的小崽们:“走吧,今天也算是喜事临门,我们去吃大餐!” 小崽们欢呼一声,簇拥在许陵光身边,跟著他往前走。 完全没人理会被挤到一边去的大哥。 还是许陵光走出两步后回头,见兰涧还停在原地没动,疑惑地朝他伸出手:“怎么不走?” 兰涧抿成直线的唇微微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握住他的手跟上去。 第473章 「我听师父的便是。」 晋升合神境確实是一桩大喜事。 尤其对许陵光来说,更大的喜事是他內府的暗伤终於好了,日后再也不用担心这么一个隱患,更是喜上加喜。 不过他刚刚出关,再买食材做饭肯定来不及了,就让僕役去酒楼里临时定了一桌席面。 不仅小崽们在,连郁筠和聂玉芹也都出来了。 郁筠和聂玉芹这些时日都在梦境里养伤,有许陵光这个给力的丹师在,聂玉芹的伤势早就养好了,就连郁筠也恢復了七七八八,不过她因体內半颗魂珠破碎的缘故,其他伤势虽好了,但左手的石化症状看著却更加严重了。 她左手戴了只手套,光从外表看倒是看不太出问题,但动起来时明显比之前更加僵硬不灵活。 见许陵光目光落在自己左手上,郁筠大大方方摘了手套,將完全变成石灰色的左手伸到他面前,笑道:“多亏了师父的丹药,这些时日左手石化缓慢了许多,我再勤加锻链,虽然还有一些不灵活,但基本不太影响我.操控傀儡丝了。” 说话间,她左手手指轻动,有几根透明的傀儡丝从指间显现出来。 她用指尖轻拨,就见一只漂亮的木傀儡从门口探头走进来,手里还捧著个红木匣子。 傀儡將红木匣子捧到许陵光面前,郁筠说:“还没恭喜师父晋入合神境,这是我的贺礼。” 许陵光没想到她养伤时竟还有心思给自己准备贺礼,但见郁筠神色真挚,便没有推拒她的心意,接了下来。 又道:“要是你和聂玉芹缺什么,和我说。” 郁筠笑著说:“在梦境里养伤,一切都好,倒没什么缺的。” 许陵光见状就不再说,只想著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之后可以再研究研究,能不能寻到其他办法修復郁筠破碎的魂珠。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许陵光先邀了二人入座,便有傀儡僕役拎著酒楼订的饭菜过来,一样样摆上餐桌。 小崽们早就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乖乖坐好,亮晶晶的眼珠期待地看著僕役送上来的菜品。 虽然是从酒楼临时定的菜,但许陵光还是照顾到了每一个小崽的口味,就连郁筠和聂玉芹的口味,也凭著记忆照顾到了。 菜上齐之后,傀儡僕役退下去,就可以开饭了。 饭桌上並没有什么规矩,加上小崽们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都得许陵光、兰涧或者有虞帮著夹,反而有些过分热闹。 郁筠坐在聂玉芹旁边,另一边则是暮云。 小崽爪爪抓著叉子,歪著脑袋打量她,眼珠机灵地转了两转之后,非常殷勤地给郁筠叉了一块红烧鸡翅膀放在她面前的碟子。 “漂亮姐姐吃。” 他本来就生得圆头圆脑可爱,被许陵光养了这么久,更是油光水滑,一双黑豆眼如同宝石一般,看著就非常討喜。 郁筠原本並没有什么胃口,被小崽这么盯著,还是將红烧鸡翅夹进了自己碗里,又轻声跟暮云道谢。 她的声音很好听,轻声说话时尤为温柔。 暮云耳朵抖了抖,心想小叔叔虽然人不聪明,但是眼光还很不错嘛。 他得帮帮小叔叔。 於是暮云软乎乎地往郁筠身边靠了靠,毛茸茸的身体蹭到郁筠左手臂上,悄摸摸地说:“漂亮姐姐,我小叔叔虽然傻了点,但他很有钱哦。” “我知道爷爷给他攒了很多老婆本!” 郁筠一愣,再看幼崽机灵转动的眼珠,依稀明白了些,却故意问:“所以呢?” 暮云心里打著小算盘,见她接话了,就嘿嘿一笑说:“你要是愿意给我做小婶婶,以后小叔叔的宝贝就都是你的!” 幼崽並不明白大人之间的种种烦恼和顾虑,话语里有些不知世事的天真可爱。 郁筠眼神柔软,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翘起的呆毛,想了想说:“可是就算我不做你的小婶婶,他也会给我啊。” 两人说话时是背著聂玉芹的,旁边的聂玉芹正被羽融指挥著夹菜,並没有注意到另一边一人一崽正在说悄悄话。 倒是暮云听到这话后吃惊地瞪圆了眼睛,一下子卡住了,就这么张著嘴巴傻乎乎地看著郁筠。 郁筠被小崽张口结舌的样子逗笑,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许陵光能有如此多的耐心养著这么多吵闹的幼崽了。 確实是……很可爱。 郁筠礼尚往来,给呆呆的小崽夹了一块醋排骨。 暮云看著排骨唉声嘆气,又恨铁不成钢地去瞪隔著一个位置的聂玉芹。 他想起爷爷骂小叔叔的话。 真是个不爭气的赔钱货! 哎! 活该他找不到老婆! 倒是郁筠看著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忽而有了胃口,吃了一整碗饭。 饭后是例行的散步消食。 许陵光让小崽们先去玩,自己则准备先给郁筠把脉,看看她恢復的情况。 聂玉芹像块牛皮一样,巴巴跟在旁边:“怎么样?” 许陵光拧眉道:“还是得儘快找到办法修补破碎的魂珠,不然……” 不然会怎么样,大家都知道结果。 聂玉芹急道:“需要什么宝贝,我都想办法去寻来,只要能暂缓石化……” 郁筠的声音却和他同时响起:“其实不必这么麻烦了,叨扰师父许久,我也该走了。” 聂玉芹一顿,看著她欲言又止。 倒是许陵光直言问;“你要走,去哪?” 郁筠嘴角含笑,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无关生死:“去寻郁铣,听有虞说,前几日西相王潜入千金楼,吃了不小的亏。眼下西相王必定腾不出手来管郡主府的事,倒是方便我行事。” 她语气和缓,显然並非一时衝动,而是深思熟虑过的。 但许陵光仍然难以赞同:“你的伤根本没好,你这是准备去送死。” 郁筠却平和道:“但就算我不去,魂珠一旦破碎,我还是会死。” “既然早晚都要死,我想没有遗憾地赴死,还望师父成全。” 她垂著眼眸,似是在等许陵光的回答,但挺直的脊背却没有半分妥协的意思。 一旁聂玉芹急得团团转,好几次张口欲言,却又顾忌著什么憋了回去。 就这么僵持良久,许陵光终於嘆了口气。 郁筠察觉他態度的鬆动,抬起眼来:“师父?” 许陵光知道拦不住她,再劝也是徒劳,若是早些时候他与郁筠关係平平,郁筠甚至根本不会理会他的想法。 “就算要復仇,也不是非要同归於尽。” 最后许陵光这么说:“你等两日,我想办法给你的魂珠修补修补,总比你现在莽撞去送死好。” 怕郁筠还有话说,他语气严厉了许多:“你这条命是聂玉芹,是我费了不少工夫救回来的,总不能就这么轻易地交给別人了。” “你要真想和郁铣死一块,你现在就走,我也不拦你了。” 郁筠微愣,这是自她“重新”认识许陵光之后,对方第一次对她疾言厉色。 但並不觉得討厌。 她回想起早年刚被“许陵光”捡回来时,那时候她尚不知道对方的真面目,对师父也是抱有一些期望的吧。 幻想中的师父,就如现在一般。 郁筠便垂下头,轻声说:“我听师父的便是。” 第474章 「那就劳烦师父和……师娘了。」 暂时安抚了郁筠之后,许陵光也果真开始研究如何才能延缓修復破碎的魂珠。 原以为希望渺茫,但许陵光翻遍了鎏洙师父和元九留下来的手札,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办法。 “岁晷金曇,这是何物?” 就是见多识广的聂玉芹都没有听过此物,其他人更是疑惑。 许陵光说:“鎏洙师父的手札里提到,她曾路过一座活火山,在熔岩之中见到一种金色曇,瓣重叠,质若琉璃,因吸收熔岩长成,所以瓣中流动著金丝一般的纹路。这种曇看似脆弱,但因生长於艰苦的环境之中,实际上瓣十分坚韧,是极好的炼器材料。而且岁晷金曇还有一个特性,就是它是依靠核吸收和储存熔岩之力,之后核再將过滤之后不那么暴烈的熔岩之力缓慢释放出来,源源不断地供养己身。” “我想著若是用魂珠替换核,岁晷金曇坚韧的瓣足以保护魂珠不再继续碎裂,而郁筠只需要定时补充熔岩之力,使金曇不枯萎即可,虽然治標不治本,但至少可以延缓魂珠破碎。” “可有记载那火山在何处?” 聂玉芹一听就激动起来,就算这岁晷金曇再难找,他也要想办法找来。 许陵光见他著急,也没有绕弯子,直接从须弥戒里拿出一株光禿禿的植物来:“倒是不用你费力去找了,鎏洙师父当时路过,见到岁晷金曇还没开,但又不便久等,就乾脆將还没开的岁晷金曇整株挖了回来。” 许陵光將被封存的岁晷金曇放在二人面前:“这就是了,我们现在只要想办法让它开就行。” 怎么让岁晷金曇开……却也是个不小的问题,毕竟在场之人,似乎没有谁特別擅长养。 岁春倒是仔仔细细养著自己的本体呢,但岁晷金曇和散烟霞完全不是一个路子,也没办法参考。 聂玉芹蹙眉思索道:“扶风城附近並没有活火山,恐怕要往周边寻一寻。” 他想著既然岁晷金曇原本就长在活火山之中,那若是將它重新种回火山里,应该很快就能开了。 许陵光说:“这也是个办法,但是一来一回恐怕要耽误不少时间。” 他看向郁筠,猜测郁筠的情况恐怕等不了这么久。 “或许可以让昭灵试试。”一直旁听的兰涧忽然开口道。 “昭灵?你是说凤凰火?” 许陵光眼睛一亮,明白了他的意思。 岁晷金曇既长在火山之中,说明它依靠熔岩之力生长,熔岩之力本质上也是火灵之力,昭灵的凤凰火所蕴含的火灵之力绝对不会比火山熔岩差。 “但凤凰火猛烈,岁晷金曇未必能承受並吸收。”许陵光担忧道。 兰涧道;“我可以从旁协助,使凤凰火不那么猛烈,更容易被岁晷金曇吸收。” 兰涧主动开口,显然是有把握的,许陵光觉得这个办法倒是可以,於是看向郁筠;“你可想试试?” 郁筠显然不愿意等太久,也赞同了兰涧的办法:“那就劳烦师父和……” 看向兰涧时,她微妙地顿了顿,才继续道:“……师娘了。” 许陵光並没有刻意遮掩自己和兰涧的关係,而兰涧更是恨不得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郁筠自然也知晓两人关係已经更进一步。 对於她来说,许陵光是师父,那兰涧不管原本是什么身份,如今也是她的“师娘”了。 虽然对著兰涧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叫“师娘”有些怪异就是了。 郁筠说完,就安静地垂下眼眸。 倒是兰涧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含了丝笑,眼神也柔和了不少,起身对许陵光说:“我去叫昭灵过来。” 大人们议事,小崽一开始是不被允许过来捣乱的。 兰涧步伐轻快地出去,很快就抱著目光茫然的昭灵进来,其他小崽跟在他后面,因为没得到允许,只能一个叠著一个扒在门边,睁著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往里看。 许陵光看著门口叠成一摞的小崽有些好笑,招了招手道:“进来吧。” 得到允许的小崽们顿时欢呼一声,爭先恐后地进了屋。 许陵光叮嘱道:“等会有正事要做,你们就在一旁看著,不要吵闹,也不许捣乱,知道么?” 小崽们整齐划一地点头,屁.股往后挪了挪,老老实实地排成一排坐在有虞左右两侧,每个崽脸上都是一副“我很听话绝对不会捣乱”的乖巧神情。 许陵光笑了下,这才接过懵逼的昭灵,点点他嫩黄色的鸟喙说:“等会需要跟你借一点凤凰火。” 昭灵一听,立刻挺起胸.脯,响亮地“啾啾”了一声,鼻孔里还喷出细碎的火。 距离之前火烧西相王已经过去了好多天,昭灵吃好喝好睡好,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许陵光將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的凤凰幼崽放到一旁,再將岁晷金曇放入聚火的赤炎石上,才指著远离岁晷金曇的一头对昭灵道;“就对著这里喷火,要慢一些,不要烧到了岁晷金曇。” “啾!” 昭灵张开翅膀,小脑袋一上一下地点了点,表示自己听懂了。 他迈著爪爪往前走了两步,这才伸长脖子,“啾”地一下吐出凤凰火来。 在昭灵的有意控制之下,喷吐出来的凤凰火併不猛烈,缓慢地落在赤炎石一端,然后顺著倾斜的坡度,缓慢地流向另一头的岁晷金曇。 不过在凤凰火將要接触到岁晷金曇之前,兰涧伸出手隔空挡了一下,设下一道透明的屏障。 流向岁晷金曇的凤凰火顿时受到阻碍,速度变得慢了许多,火势也更加柔和。 这道透明的屏障就像一道筛子,將过於刚猛的凤凰火过滤成更为柔和、容易吸收的火灵之力。 柔和的火灵之力逐渐透过屏障,继续流向光禿禿的岁晷金曇。 长久被封存,已经许久没能吸收到火灵之力的岁晷金曇似有所感应,那原本蜷缩成一团的根须竟然缓慢地蠕动起来,活物一般朝著凤凰火的方向延伸。 待根须终於触碰到凤凰火后,只见那棕黄色的根茎忽然一颤,棕黄的表皮出现皸裂一般的纹路,之后竟尽数脱落,露出半透明的內里来。 第475章 「花要开了。」 “这才是岁晷金曇真正的样子吧?” 许陵光看著岁晷金曇迅速褪.去棕黄表皮,茎秆犹如吸饱了水分一样变得挺直舒展,不由惊嘆。 那些根须正在极力吸收过滤后的凤凰火,丝丝缕缕的金色经由根须、茎秆,逐渐匯聚到顶端圆形的球体之中。 顶端的球体一开始很小,也就比茎秆略略粗了一些,看起来並不起眼。 但在不断地吸收了凤凰火之后,这个球体开始不断地膨胀,最后足足有一个拳头那么大后,才停止了膨胀。 圆球顶部从浑圆变得略尖,就像饱满的苞一般,已经可以看见尖尖顶部上层叠的瓣形状。 “竟真的可以开。” 聂玉芹看上去比郁筠本人还要激动:“日后只要好好养护岁晷金曇,你的伤就能暂时无碍了。” 郁筠见他满面欣喜,原本想说的话到底咽了回去。 她原本想说,这也不过是暂缓之法罢了。 她还有大仇未报,郁铣修为不低,她对上对方,未必能毫髮无伤。 但看著聂玉芹满眼期待地看著含苞欲放的日岁晷金曇,郁筠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轻轻“嗯”了声。 为了她的伤势,劳动了这么多人。 就算要报仇,她也不敢再隨意折腾自己的身体。 如果报了仇,还能活下来,也並没有什么不好,她想。 以凤凰火催开岁晷金曇的办法有用,但岁晷金曇开所需要的火灵之力比想像中更为庞大。 昭灵源源不断地喷吐凤凰火,坚持了快一个时辰,岁晷金曇还没开,小崽却已经累得只能喷火星了。 发觉自己只能喷出火星子的时候,昭灵还有点懵逼,他歪了歪脑袋,张开翅膀使劲地蹦了蹦,嗷呜吸了一口气试图继续喷火,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喷不出来后,立刻就急了起来。 小崽瞪圆了眼睛,焦急地朝著许陵光“啾啾唧唧”一通乱叫。 坐在不远处的小鸡连忙给他翻译:“昭灵说他喷不出来了,让你们不要著急,他休息一下很快就能继续。” 见小鸡转达了自己的意思,昭灵总算放鬆了一点。 小崽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大了嘴巴呼哧呼哧喘气,想让自己快一点恢復。 因为著急,黑眼珠里还漫上了一层水色,看上去急得都要哭了。 他显然知道这岁晷金曇是要用来救郁筠的,很迫切地想要帮忙。 许陵光不忍心见小崽这么焦急,將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先是顺了顺幼崽身上炸起来的绒羽,然后才安慰道:“不著急,你慢慢休息,今天不开,明天也来得及。” 说完又找出適合幼崽服用的恢復灵力的丹药,让昭灵吃下去。 昭灵吃了丹药,果然感觉体內的灵力又充盈起来。 他休息了一小会,觉得自己又行了,就啾啾地从许陵光腿上跳下去,继续喷火。 等累了再慢吞吞踱到许陵光腿边,一屁.股坐下去,再熟练地朝许陵光张开嘴巴,等著许陵光餵丹药。 这么循环几次之后,已经是夜里。 许陵光原本担心小崽太累,想让他多休息一会,但昭灵显然是个很有毅力的小崽,坚持不肯放弃。 终於在天边显出一缕鱼肚白的时候,硬生生將岁晷金曇催开了。 开之时,屋里眾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先是细微而清脆的碎玉声响起,而后就见紧紧包著的苞金色愈弄,尖尖的顶端渐次裂开了缝隙——那是將要张开的瓣。 许陵光第一个反应过来,將气喘吁吁的昭灵拎起来塞进兰涧怀里,而后迅速道:“要开了,郁筠做好准备。” 准备事项之前等待开的时间里,许陵光已经反覆跟郁筠確认过。 眼下听见许陵光的话,郁筠当即盘膝打坐,慢慢地將体內的魂珠牵引出来。 同时还要將整个內府不设防地对许陵光打开。 而许陵光则以极快的速度,在岁晷金曇完全开之前,將朵从茎秆上切了下来,再用灵力包裹著,防止岁晷金曇的生命力流失。 因为速度足够快,岁晷金曇没有任何变化。 许陵光以灵力托著岁晷金曇送到郁筠面前,待郁筠自口中將破碎的半颗魂珠吐出来后,他立刻以灵力將魂珠牵引至岁晷金曇上方,再慢慢將之推入將开未开的心之中。 两者本不同源,想要以魂珠取代核,自然不是一件易事,稍有不慎恐怕就会酿成事故。 所以许陵光动作十分小心,连呼吸都轻之又轻。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极力屏住呼吸,唯恐打扰了他。 许陵光额头冒出点点细汗,將毕生所学的处理灵药的本事都拿了出来,才终於缓慢地將核剥离出来,將脆弱的半颗魂珠成功塞了进去。 “成了。” 许陵光看著依旧生机勃勃的岁晷金曇,稍微鬆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看你了,將岁晷金曇纳入內府,过程恐怕不会轻鬆。”许陵光对郁筠道。 第476章 「诸事已毕,徒儿这便辞別师父了,师父保重。」 郁筠微微頷首,按照许陵光的指引,慢慢將一整朵岁晷金曇都吞入了腹中。 含苞待放的岁晷金曇正是火灵之力最为充足的时候,岁晷金曇刚一入口,郁筠就感受到灼热的烫意,她眉头紧蹙,却硬生生忍下了將之吐出来的衝动,喉结滑动,將岁晷金曇吞了下去。 岁晷金曇所过之处,皆似被烈火灼烧。 那种痛意不亚於在熔岩之中炼体,而郁筠並非火属修士,所承受的痛苦更是成倍增长。 而且很快,岁晷金曇不仅灼烧著她的內府,连皮肤表面都蒸腾起浓郁的水汽来。 许陵光见状立刻让聂玉芹將提前备好的寒冰放在郁筠四周辅助降温。 寒冰散发出的寒意使得屋中燥热的空气都凉了几分,郁筠因为受火灵灼烧而涨红的脸,也逐渐恢復了正常。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郁筠终於適应了岁晷金曇散发的热意,调用灵力包裹住悬於內府的朵。 “好了。” 郁筠打坐运行了一个周天,细细感受魂珠传回的灵力之后,脸上缓缓绽出笑容;“果然比之前要稳定许多。” 虽然內府难免要受火灵炙烤,但这种轻微的不適比起魂珠破碎灵力流失来说,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郁筠再度道谢:“多亏了师父。” 她不断舒张五指,察觉到魂珠稳定之后,连操控傀儡丝都比之前更加灵活。 许陵光说:“这一朵岁晷金曇只要不过度使用,管个几年应该问题不大,期间只需要注意定时服用丹药或者灵物补充火灵之力即可。” 不论是丹药还是灵物,都很容易获得。 郁筠頷首表示自己记下了,之后从袖中取出一个乾坤袋退到许陵光面前:“伤势既已大好,我就不便再久留。这乾坤袋里是我这些年的积攒,不算多,但除了师父之外我再无其他亲人,便请师父替我保管。” 说是保管,实则是与交代遗物也没有区別。 若是这一去不回,这乾坤袋,便是她唯一留下的遗物。 许陵光顿了顿,並没有接,而是看向聂玉芹道:“既只是寻人保管,我看聂道友更为合適。” 郁筠看了聂玉芹一眼,眉头蹙起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道:“也好。” 聂玉芹期待的眼神顿时有些黯淡。 这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细微的日光通过窗欞照射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郁筠披著光影起身,对许陵光盈盈一拜:“诸事已毕,徒儿这便辞別师父了,师父保重。” 许陵光见她去意已决,也不再拦她,只是拿出个小瓷瓶给她:“里面的丹药你或许能用得上,自己保重。” 郁筠没有推辞,收下了丹药,目光轻轻扫过欲言又止的聂玉芹,最后落在了昭灵身上。 小崽努力喷了一晚上凤凰火,实在是累得够呛,这会儿缩著爪爪团成一个红色的毛球靠在许陵光腿边,绒绒的小身体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郁筠手指在他脑袋上点了点:“也多谢你。” 昭灵睁开眼睛,歪著脑袋瞅她,然后將脑袋伸到她手掌底下蹭了蹭,不那么响亮地“啾”了一声。 不客气! 郁筠笑起来,重新站起身往外走,之前给许陵光送礼物的傀儡从角落走出来,摇摇晃晃地跟在她身后。 行至门口时,郁筠脚步顿了顿,脸颊微侧,却没有回头,只轻声说:“我走了,不必送我,也不要跟来。” 暗暗打定主意的聂玉芹这一句话定在原地,等人离开之后,才垂头丧气地嘆了口气。 暮云看著满脸颓丧的小叔叔,不那么走心地安慰说:“我看那个西相王也不怎么厉害,漂亮姐姐要找的人连西相王都不如,肯定不会有事的,等她回来了,说不定你还有机会呢。” 他老气横秋地踮起爪爪,用力拍了拍聂玉芹胳膊,说:“我看好你哦。” 聂玉芹本来心情就不好,又被暮云一番“安慰”,顿时狞笑一声,將圆嘟嘟的小崽拎起来,两只手捏著他胀鼓鼓的腮帮子捏圆搓扁:“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暮云被他捉住,挣脱不开,只能大叫:“许陵光救命!” 原本因为郁筠离开而有些沉闷的气氛,也在小崽的尖叫声里重新活跃起来。 许陵光嘴角翘了翘,身体倒向兰涧一侧,自言自语一般说;“我给的可都是保命的丹药,郁筠应该不会有事吧?” 兰涧见他一脸担心,衣袖底下的手握住他的,低声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们可以跟过去看看,必要时候可以出手帮她一把。” 许陵光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很快又被他自己打消了,他摇摇头说:“我大概能理解郁筠的想法,她应该不会希望我们插手。” 这毕竟是郁筠、禁葵,还有郁铣三个人之间的事。 这么多年过去,爱恨情仇打成解不开的死结,唯有郁筠自己才能挥刀斩断。 旁人贸然插手,反而好心做坏事。 许陵光看了正和暮云打闹的聂玉芹,对方那张俊秀的脸上带著流於表面的笑意,显然並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鬆。 但他估计也能理解郁筠的想法,所以这一次,到底没有再偷偷跟上去,而是在原地盼著郁筠能平安回来。 许陵光倏尔一嘆:“只盼她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会爱惜自己。” 第477章 「我观许兄面相,莫不是红鸞星动了。」 许陵光原以为郁筠离开之后,就会直奔郡主府。 但他一连等了几日,不仅郡主府风平浪静,就连扶风城都异常平静。 反倒是西相王府闹得人仰马翻,叫人看了不少笑话。 据说西相王伤势久久未能痊癒,整个扶风城数得上名號的医修都被请去了王府。 但许陵光当时给他服下的丹药是元九所研製,配方古怪刁钻,又哪里是轻易能被发现? 因为医修流水一般被请去了王府,却什么也没有探出来,只能归结为西相王心气鬱结生了心魔所致,叮嘱他务必要平心静气,以免心魔愈深,走火入魔。 西相王哪里能听得进这样的话,当即震怒,將人赶了出来,又令人往扶风城之外去寻医修。 以至於这段时日但凡跟医修沾点边儿的人,都绕著西相王府走。 坊间更是对西相王这怪病议论纷纷。 那些百姓不知道西相王身的伤从何而来,但他之前搜查妖族时,命金鳞卫封锁扶风城,早就惹了民愤,只是普通百姓得罪不起这样的大人物,只能敢怒不敢言。 如今听说西相王生了怪病,私底下都拍手称快,说这是报应。 “说是报应倒是也没有错。” 许陵光坐在亭子里,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神色颇为幸灾乐祸。 邀他出门饮酒、顺带八卦的宫风月摇了摇摺扇,按著桌面倾身靠近他,压低声音问道:“许兄,你同我说句实话,西相王的伤,是不是你家那位做的……” 西相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宫风月等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只不过比起一无所知的民间百姓,他们这些背靠大树的天之骄子知道的要更多一些。 宫风月就是听说西相王之所以伤势不愈、心魔缠身,是因他潜入千金楼意图不轨,被千金楼主人给当场逮到了。 虽然双方没打起来,但西相王偷鸡不成蚀把米,吃了不少哑巴亏。 “我怎么听说西相王是覬覦千金楼的异兽,趁著许兄和兰楼主不在时潜入楼中,结果被千金楼的防护大阵困了太久,陷入幻境之中出不来,这才生了心魔?” 连嬅慢条斯理地剥了一颗葡萄,说起自己听到的消息。 一旁抱著剑的申屠酈说;“我听说的和连嬅一样。” 宫风月咋舌,徵询地看向许陵光:“千金楼的防护大阵竟如此厉害?” 许陵光自然不好想说其中曲折,笑眯眯道:“你们听说的也不算错。” 见他卖起了关子,宫风月露出没能吃到瓜的不满,扇子合拢在桌沿上敲了敲,抱怨道:“许兄,你不实诚。” 许陵光摊手做无奈状,却半个字也不多说。 宫风月无奈,只得提起另一个话题:“那不说西相王了,说说九劫炁元丹,我听符师叔说,这一次炼製九劫炁元丹十分成功,一炉竟足足出了四颗丹,其中还有两颗中品。” “据我所知,符师叔那边只有两颗,另外两颗是在兰楼主那儿吧?” 除开西相王府闹出来的乐子,如今能让扶风城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的消息,就是这两颗九劫炁元丹了。 符吉玉那边的两颗九劫炁元丹已经放出风声来,一颗她自己留著,一颗则交由金药堂保管,成为了金药堂的镇堂之宝,轻易不会动用,自然也不会对外售卖。 而另外两颗九劫炁元丹,她虽然没有明说去处,但有心人早已经打探出当初为她护法之人乃是千金楼主人。 九劫炁元丹乃是能助洞虚境甚至通玄境大能续命突破的九品丹药,而千金楼主人的修为深不可测,更是没有丝毫寿命將至的景象,所以多半是用不上这丹药的。 他手中有两颗九劫炁元丹,就算自留一颗中品,也还有一颗下品可能对外拍卖。 因而这段时日千金楼的生意可谓火爆,不少人明里暗里都想打探千金楼预备如何处置这两颗九劫炁元丹,但都被庄顺和林玟模稜两可地挡回去了,连半点口风都没透露出来。 ——因为这丹药在许陵光手里,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卖掉一颗。 庄顺和林玟没得到指示,自然也没办法给出回復。 许陵光倒也没想刻意隱瞒,宫风月问起,他就頷首道:“准確地说,是在我手里。” 宫风月原只是隨口一问,毕竟九劫炁元丹谁不想要呢,但僧多粥少,宫家目前也並不急需这丹药,便也没有打算费太大的功夫去爭抢。 他想著许陵光与千金楼主人关係匪浅,正好先打探一下千金楼的態度,若是价格太高,他就早点写信通知他娘,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结果许陵光说什么? 宫风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侧脸侧脸,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东西在你手里?” 许陵光还是笑:“九劫炁元丹。” 连嬅和申屠酈也不淡定了。三双眼睛直勾勾盯住许陵光。 申屠酈直言直语,有疑惑就问:“九劫炁元丹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若是早知道这个消息,那些修士就会傻傻去千金楼打探消息了,估计要满城追著许陵光跑。 许陵光说;“他又用不上这丹药,就放我这儿了。” 宫风月从他简洁的话语里,依稀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先前就知道这两人关係匪浅,只是却万万没想到,情谊竟深到连九劫炁元丹也可以毫不犹豫地给出去。 但转而一想这人是千金楼主人,又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宫风月拖著椅子,往许陵光旁边挪了挪,一脸狗腿地问道:“许兄可有意拿出一颗来拍卖?” 许陵光老实道:“其实我还没想好。” 连嬅露出恍然之色:“难怪我师父派去千金楼的人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千金楼的两个管事一问三不知。” 感情是因为许陵光压根没想好呢。 宫风月脑子转得最快:“若是许兄打算拍卖,请务必给我送一张拍卖会的请帖。” 许陵光大方应下:“没问题。” 宫风月得了准话心情大好,摺扇不紧不慢地扇动,眼珠一转忽而问道:“许兄最近是不是有好事?” 许陵光一愣,想了想问:“好事挺多的,你问哪个?” 宫风月;“……” 他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秀了一脸,顿了顿之后,才压下了酸溜溜的泡泡,说:“我观许兄面相,莫不是红鸞星动了。” 许陵光倒是没想到宫风月竟然这么敏锐,这都能看出来,不由有些惊诧地看回去:“你竟然还会看相?” 连嬅也很稀奇,阴阳道:“没听说这廝会看相,看脸还差不多。” 宫风月被刺了一句也不生气,反而笑吟吟等著许陵光的回答:“许兄就说我看得准不准吧?” 確实还挺准。 许陵光想到兰涧,嘴角笑意不由多了几分赧然,他頷首道:“宫兄猜得不错。” 连嬅大惊:“竟是真的?是谁?” 申屠酈也睁圆了眼睛看过来。 许陵光抿唇一笑:“你们见过的,就是兰涧。” 第478章 「你们关係和我爹娘一样好。」 在场所有人:????? 整个雅间都安静下来,连空气都仿佛沉寂了。 就连一向比较呆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申屠酈都脸色大变,默了老半天之后,面无表情地问:“你说的兰涧,是千金楼主人?” 说到“千金楼主人”这几个字时,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仿佛是提到了什么不该提的禁.忌似的。 雅间里过於沉闷的气氛也隨著这一个问题重新流动起来,连嬅也目光炯炯地盯著许陵光,等著他的回答。 一定不是同一个人吧? 说不定只是恰好名字同音而已,她们都听错了。 怎么会是千金楼主人呢? 怎么可能是千金楼主人?! 眾所周知,千金楼主人修为深浅不知,具体年岁不详,但这些年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想要攀上这位的男男女女如同过江之鯽一般多,但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盖因这位主的脾气实在是不好,运气好些只是被他毫不留情地扔出去;若是运气差的,那就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总而言之,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成功爬上这位的床。 別说爬床了,就连一个眼神都没分到。 所以其实暗中也有不少传闻,说这位要么是有隱疾,要么就是年纪实在太大了,已经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了。 不过不管他有兴趣没兴趣,商阳大陆第一人的修为和千金楼的財力摆在那里,总有人贼心不死想要攀上这棵大树。 但谁能想到这位油盐不进的主儿,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找了道侣? 应该是……道侣吧? 连嬅一双漂亮的眼睛將许陵光扫来扫去,好奇心都快从眼睛里满溢出来了。 相比之下,宫风月就显得沉稳许多。 或许是早就有所猜测,如果听许陵光说起,虽然吃惊,但也没有那么吃惊,反而很快就接受了,甚至有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之感。 他就说呢,那位可是公认的性情叵测阴晴不定,就是人皇来了都未必给面子,但他却好几次陪著许陵光去了他这个地位原本不会出现的场合。 而且他隱约从符师叔那里听了一耳朵,符师叔炼製九劫炁元丹的时候,许陵光也在场。 要知道炼製九劫炁元丹可没那么容易,为了確保中途没有任何差错,除了符师叔以及选中的护法之人,炼丹道场之內是不许任何人在的。 就连堂主和符师叔最疼爱的弟子都没有出现,只远远在山下守著而已。 但许陵光却去了,显然是看了千金楼那位的面子。 虽然早就知道许陵光命好,但宫风月再看他,还是忍不住一阵羡慕嫉妒恨。 若只是天赋出眾也就罢了,宫风月还可以安慰自己,许陵光出身不显,自己还可以靠著家族財力缩短一些差距。 又或者他天赋平平,但只是得了千金楼那位的青睞,宫风月也可以安慰自己,炼丹一道光靠资源堆砌可不是长远之道。 可偏偏许陵光二者全占了。 既天赋过人,又得了千金楼主人保驾护航,简直就是一条通天坦途在脚下铺开了。 宫风月闭了闭眼,在心里狂念“我不羡慕我不羡慕我一点也不羡慕”! 玛德!还是很羡慕! 这一刻,没有人能不羡慕! 宫风月抱著这点三分酸七分羡的复杂心情,拿起酒壶满斟了两杯,其中一杯放到许陵光面前,道:“这杯酒许兄可不能推辞,苟富贵勿相忘,若是他日办喜事,可务必给我送一张请帖。” 许陵光接了他酒,爽快饮尽,笑道;“哪有这么快,我才百来岁呢。” 听著话里的意思,仿佛完全不担心千金楼主人这根金大.腿跑了一样。 宫风月已经麻了,他面无表情地说:“也不快了,男子先成家后立业。” 许陵光莫名看他一眼,心想宫风月自己都没结婚呢催他干嘛? 可千万別叫兰涧见著他,不然两人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许陵光敷衍地“嗯嗯”了两声,没接这话。 宫风月见他如此敷衍的態度,简直都要痛心疾首了,怎么就半点不急呢! 许陵光確实不急,他生怕宫风月一张口又是催婚,端著杯茶目光四处游移,就是不敢去看宫风月。 不过这一转,就和申屠酈对视上了。 申屠酈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他,一副“我有话要说”的样子。 许陵光挑了下眉头看她。 申屠酈略作犹豫之后,还是直言道:“先前邀你去家中赴宴,只给你下了帖子。但现在既知你与兰楼主的关係,我是不是该回去跟父母兄长说一声,给兰楼主补一张帖子?” 若是设宴邀人,通常都会连夫妻二人一道邀请,只请其中一个难免显得礼数不周。 “……” 许陵光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这种脑迴路异於常人的问题,默了默,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回去后问问他去不去就是,他不会计较这些虚礼。” 申屠酈却是若有所思,最后真心实意地说:“我家中通常也是我娘替我爹做决定,你们的关係就和我爹娘一样好。 许陵光:“……” 他面红耳赤地躲开了申屠酈的视线,心里默默想,是时候找个理由先撤了。 不然他真是有点应付不来。 在许陵光提出告辞时,三人当时也没有再继续挽留。 这一顿饭其实是宫风月临时攒的局,因为太过匆忙,毕易春和连曄都没空过来,就他们四人小聚一番而已。 若是毕易春和连曄知道这一顿酒喝出了这么劲爆的消息,恐怕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所以不只是许陵光急著撤,宫风月三人也著急回去把刚吃下嘴的劲爆大瓜分享出去。 不过走到门口,连嬅想到什么,迟疑捉住许陵光询问;“你与兰楼主的事,不必保密吧?” 许陵光一看她那双闪亮亮的眼睛,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他和兰涧本来就是堂堂正正在一起,也没打算遮遮掩掩,不然刚才他也不会直言。 毕竟兰涧身份特殊,別人知道了肯定要议论一阵,许陵光也有所觉悟。 虽然有点无奈,不过总是要走这一遭。 “不必。” 许陵光无奈地想,说不定兰涧知道了,还挺高兴呢。 第479章 「儘快了结扶风城的事,我们回哀牢山。」 兰涧確实挺高兴。 许陵光回去之后,顺道跟他提了一嘴酒桌上的事。 当时许陵光是这么说的;“申屠酈朋友不多,估计也就回去跟他父母兄长说一说,但宫风月和连嬅都是交友无数,人脉广阔,说不定回去之后,没多久整个扶风城都要知道千金楼主人铁树开了。” 谁知道兰涧听完,眉头动了动,说:“这种小道消息,穿来穿去指不定穿成什么样子。” 许陵光看他表情就知道话还没说完,等著下文,就听他继续道:“不如我叫庄顺和林玟包了喜,挨家挨户送上门去,想来就没人敢胡乱编造了。” 许陵光:“……” 看吧,他之前说什么来著? 许陵光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乘黄族长的提议,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兰涧:“什么?” “秀恩爱,死得快。” 许陵光说:“我们还是要低调一点,才能长长久久。” 兰涧蹙著墨黑的眉,將信將疑:“我怎么没有听过这句话?” 许陵光说:“这是我家乡的俗语。” 他按住兰涧的手,郑重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说对不对?” 兰涧虽然觉得不太对,但又觉得许陵光说得有几分道理,只能勉强道:“那就罢了。” 见他总算作罢,许陵光这才悄悄鬆了一口气。 谁知道兰涧见状,却是忽然凑过来,那张人神共愤的帅脸懟在许陵光眼前,怀疑道:“你是不是不想叫別人知道我们的关係?” 按照兰涧从同族那里学到的经验,有了伴侣之后就要昭告所有人。 如此若是还有人不长眼来抢,便是生死之敌,要不死不休的。 从他和许陵光在一起之后,他就琢磨著要將这事告诉所有人,不然日后说不定还要有跟金药堂那个邓什么一样的不长眼的人。 看来得儘快回一趟哀牢山了。 兰涧琢磨著,到时候回族地將自己找到了伴侣的消息告知父母族人,顺便还能给司渊鎏洙也知会一声。 这么想著,兰涧也不在意起许陵光的回答了,肃容道:“儘快了结扶风城的事,我们回哀牢山。” 话题转进如风,许陵光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啊”了一声。 怎么又扯到回哀牢山去了。 不过许陵光顺著想一想,他们这一趟確实出来挺久了,也该回去看看,都不知道他的小木屋是否还安好。 “嗯,等郁筠那边落定了,我们就回去吧。” 见他愿意跟自己回去,兰涧心情变得极好,他眼里染了笑道:“应该快了。” 许陵光原本正歪歪斜斜靠在抱枕上翻书,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坐直了身体:“你有消息了?” 郁筠离开千金楼之后就不知所踪,这几日郡主府、郁家都十分平静,西相王府虽然不太平静,但跟郁筠並没有什么关係,许陵光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准郁筠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从千金楼暗探传回来的消息得知,淮安郡主似乎要不行了。 郁筠那一掌伤她不轻,靠著各式珍贵灵药吊了这么久,也快要撑不下去了。 郁铣倒是没有什么动静,依旧扮演著深情丈夫,寸步不离地守在淮安郡主身边,未曾踏出郡主府一步。 就连西相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只是遣了郁家的人前去探问,自己並没有出面。 “嗯,探子传来消息,说有疑似郁筠的人潜入了郡主府。” “郁筠当真潜入了府中?” 与此同时,郡主府中,郁铣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这些日子他寸步不离地守著淮安郡主,就是为了守株待兔。 郁筠只有半颗魂珠,又被他重伤,就算暂时藏了起来,她若不想死,总要回来取淮安体內另外半颗魂珠。 郁铣已经厌恶了这种千日防贼的游戏,打定了主意这一次必定要捉住这孽障以绝后患,因而郡主府守卫外松內严,一直在暗中等待郁筠上鉤。 而在经过漫长地等待之后,这个孽障果然如他所料,终於忍不住咬了饵。 “人现在在何处?”郁铣问。 心腹道:“乔装易容之后混入了伺候郡主的侍女之中,不过郡主自受伤之后,除了您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近身伺候,主院也轻易不许下人靠近,因而她暂时还没寻到机会。” 郁铣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说:“暗中將人盯紧了,这两日我设法给她製造机会,你传令下去,按照先前布置准备收网,这一次,无论我如何,不能叫人放走。若是再出了岔子,你提头兰涧。” 心腹躬身垂手:“属下明白,定不辱命。” 郁铣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等心腹离开后,郁铣才起身转过屏风,进了內室。 內室的紫檀雕拔步床上,躺著个气息微弱的女子,正是重伤昏迷的淮安郡主。 郁铣在榻边坐下,从床边的水盆里拧了帕子,动作轻柔地为淮安郡主擦拭脸颊和四肢。 淮安郡主已经昏迷了许久,原本艷丽的眉目失了顏色,苍白如纸。 她的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西相王,生於富贵长於富贵,一贯都是高高在上的,是跋扈骄横的,少有这样安静虚弱的时候。 郁铣擦乾净她的手指,將掌心贴在淮安胸口的位置,感应到微弱的跳动之后,扯了扯唇,说:“我那女儿依旧不死心,想来取这剩下的半颗心,还得劳烦郡主替我好好保管。”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掌下的心臟还是缓缓跳动。 郁铣收回手,將手帕隨意扔回水盆里,起身离开。 郡主府中。一切如常。 只是半夜里郡主忽然不好,郁铣急急忙忙叫了大夫,隨后主院,乃至整个郡主府都跟著亮了起来,嘈杂一遍。 郁铣守在床榻前,锐利的眸子死死盯著大夫:“先前不是已经稳定了,为何忽然又不好了?” 负责照看淮安郡主的大夫拧著眉,也同样疑惑:“郡主才服了续命之物,按理说只要不受刺激,至少能保十天半月无碍。” 可现在淮安郡主却口角溢血,心跳濒停,竟现濒死之相。 大夫不敢托大,拱手道:“郡主情况不妙,恐怕我得回去一趟,请师父过来。” “我去,你在此处守著,务必能让郡主有任何差错!” 郁铣按住起身大夫,又將郡主府中的侍卫统领叫过来再三叮嘱之后,就披著夜色急匆匆离开。 第480章 「郁將军,这天底下並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是夜,郡主府中灯火通明。 一道昂藏身影出了主院之后,就往扶风城外匆匆掠去,正是出城区请人的郁铣。 疾如风的身影在出了城之后,骤然失去了踪跡,倒是林立的阴影之中,多了一道不为人所觉的气息。 郁铣假作出城之后,匿了身形气息,一个回马枪又杀了回来。 为了计划周全以假乱真,自有另一名下属扮作他的模样继续去请人,而郁铣本人则悄无声息地又折返回了郡主府,同暗中埋伏的心腹会合,一道盯紧了主院的动静。 “如何,可有动静?” 阴影之中,郁铣一双锐利的眼眸闪著寒芒。 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主院,因为淮安郡主忽然病危,整个主院都忙碌起来,下人们按照大夫的吩咐去取来吊命的灵药,院子里还有巡逻的侍卫走动,很是热闹,正是適合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心腹垂眸道:“那妖女乔作的侍女,进了一回主院送水,之后又离开了,当是还没寻到动手的机会。” 郁铣道:“我们防著她,她肯定也防著我们,不会草率动手。” 经歷过一次刺杀失败,这次郁筠定然会慎之又慎,若是郁筠轻易动手,郁铣反而要怀疑其中是不是有诈了。 “『我』出城请人,来回至多也就一个时辰,天亮之前定能回返,郁筠若是想对郡主下手,就只有这一个时辰的时间。” 郁铣目光缓缓扫过来往於主院的每一个人,神色篤定道:“盯紧了,她多半会赶在『我』回来之前动手。” 无数双藏在暗处的眼睛,静悄悄地注视著来往主院的人。 大约在丑时末时,两个侍女手捧著灵药进入了主院。 那是淮安郡主身边贴身伺候的一等侍女,並非普通人,而是链气期的修士,即便经过了深夜的忙碌,脸上仍然不见丝毫疲惫,反而面色沉肃精神奕奕。 其中个子略矮的侍女在进了屋里之后,躬身將捧著的灵药交给了大夫:“施先生,这是您要的冰晶莲蓬。” 施大夫正凝神为淮安郡主金针刺穴,闻言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將莲子取出,一颗压在郡主舌下,另五颗只取莲芯,与冰魄草一同煎制,三碗做一碗。” 侍女得了吩咐,立刻就动作起来。 个子略矮的侍女从晶莹剔透的莲蓬之中取出红色莲子,剥了表皮之后將莲子压在淮安郡主舌下。 另一个唇角有痣的侍女则捧著另外五颗莲子,去院中煎药。 一时屋中就剩下矮个侍女以及施大夫两人。 在无人注意到的房樑上,有晶亮的丝线闪过一缕微光,又很快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施针的大夫、拿著帕子为淮安郡主擦拭唇角的矮个侍女,在这一刻都齐齐停下了动作。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一门之隔的地方,侍女正围著小炉煎药,挎刀侍卫来回走动,无人注意到屋中的异样。 浓郁的阴影从房梁屋角往中央的雕大床蔓延。 在阴影即將触碰到床榻上的淮安郡主时,隱在暗处的郁铣眼神一利,手掌下落,道:“动手。” 训练有素的金鳞卫结成包抄阵型,悄无声息地朝著主院围拢。 郁铣身形一闪,下一刻已藉由阵法,迅疾无声地出现在主院一角。 暗处潮流涌动,而明处依旧风平浪静。 涌动的阴影终於触到了床榻上的淮安郡主,只见那无形的暗影逐渐凝聚,缓缓形成一道曼妙的人形,正是乔装成侍女潜入郡主府的郁筠。 郁筠站在床榻边,缓缓抬起左手,在淮安郡主上方轻轻碰了一下。 她並未切实碰到淮安郡主,但在她伸手的同时,无数道交织的流光自淮安郡主四周闪烁而过,竟是暗藏的防护阵法。 “果然有阵法。” 郁筠喃喃自语,脸上却並不见担忧,她眼眸变深,她取出一只银色手套戴上,之后五指成爪,缓慢地朝著阵法压下去。 那阵法竟然被她压得变了形,之后犹如易碎的琉璃一般,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之后猛地崩裂,化作无数流光朝著四周飞溅。 郁筠拂袖挡开飞溅的流光,手掌化刃,毫不迟疑地切向淮安郡主的胸口。 然而手掌探入一转,那血肉充盈的胸腔里,却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有。 郁筠神色一变,当即就要往外飞掠,但暗处的郁铣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显出身形,朝著逃窜的郁筠背后拍去一掌,沉声喝道:“孽障,还不乖乖受死!” 郁筠被他击中后背,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却依旧头也不回,迅速朝著郡主府外逃窜。 只是郁铣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著她,哪里能让她轻易逃脱,郁筠还未靠近郡主府的院墙,就见结界的流光盪开,之后便有无数披坚执锐的金鳞卫从暗处现身,配合默契的朝她攻来。 郁筠猝不及防之下只能抽身折返,朝另一个方向奔逃。 然而整个郡主府都在结界的笼罩之中,她根本无处可逃。 郁铣看著她如同掉入陷阱的幼兽一般,只能在陷阱之中无望地横衝直撞,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飞身上前,寻到了郁筠背后空门,出手如电扼住了郁筠的脖颈:“孽障,今日该是我们父女了结——” 话还没说完,郁铣却是猛然一顿,脸色大变。 不对! 这根本不是郁筠! 被他扼住脖颈的“人”缓缓转过头来,脸上覆著的人皮脱落,露出空荡荡的骨架,朝他露出个阴森的笑容,同时手掌化刀,重重斩向郁铣。 两人距离太近,郁铣抽身不及,傀儡的骨刃擦著他肋下而过,顷刻就见了血。 郁铣低头看了眼,只见伤口处泛著不祥的青黑,那傀儡有毒! 郁筠显然有所防备,早有准备! 郁铣神色阴沉,也顾不上查看伤势,当即扭身朝著西面一角奔去。 然而不等他赶到,就见被妥善安置的郁筠挟著一人遥遥看向他,赫然正是被郁铣偷龙转凤提前藏了起来的淮安郡主。 隔著数重屋檐,郁筠朝著郁铣勾唇笑了下,语气嘲讽;“郁將军,这天底下並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话落,郁筠石化的左手毫不犹豫地插入淮安郡主的胸口,从里面掏出半颗血淋淋的石心来。 第481章 「若是不甘心就此死去,不如为我所用如何?」 那石心犹如心臟一般缓慢在郁筠手中跳动,只不过顏色却同正常的心臟不同,非是红色,而是暗沉的石灰色。 因为只有半颗,表面还摆满了龟裂纹,看上去仿佛隨时要破碎一般。 这便是禁葵主动分出去的半颗魂珠。 郁筠垂眸看著手中的石心,神色复杂。 不过她並没有浪费时间沉湎在这些无用的情绪当中,当下便要將石心炼化,收入体內。 然后当郁筠的灵气灌入石心时,石心表面的龟裂纹却如同蛛网一般扩散开,而后半颗石心就如同豆腐渣一般化作了碎屑,从郁筠指缝纷纷扬扬落下。 郁筠眼眸微眯:“假的?”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什么,低头去看因失了心臟委顿在地、只剩下一口气没散的淮安郡主。 淮安郡主双目紧闭,面孔因为剜心之痛而扭曲,但她似乎並不想死,明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却迟迟不肯咽下。 “真的在你身上。” 郁筠的目光移到郁铣身上,看见神色忽而变得镇定自若的郁铣时,她露出几分似嘆似悲之色:“可惜母亲死了,不然真该叫她亲眼看看,她喜欢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早就知道郁铣能拋弃母亲攀上淮安郡主这根高枝,定然为了家族利益,未必有几分真心。 但她以为二人成婚这么多年,人前郁铣又对淮安郡主呵护备至,甚至为了救淮安郡主,不惜將从母亲那里骗去的半颗魂珠都给了淮安郡主,这里面多多少少有些真心。 可现在看来,郁铣还是一如既往的,只有利益没有感情。 淮安郡主命不久矣,半颗魂珠也救不回她,已然不能再做郁铣的助力,所以就连怎么死去都不能自己选择。 郁铣已经为她安排好了结局。 ——淮安郡主要死在郁筠手里,才能確保日后西相王不会迁怒於郁铣。 见她看破自己的计划,郁铣並不慌张,这一局他筹谋布置许久,郁筠已然是瓮中之鱉。 “你乖乖束手就擒,將另外半颗魂珠交出来,我看在禁葵的面子上,留你全尸。” 郁筠嘲讽地笑了声,弯腰轻抚过淮安郡主灰白的脸颊,轻声问:“你看,你从我母亲手里抢去的东西就这么回报你,想来你也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吧?” 淮安郡主眼皮颤动,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若是不甘心就此死去,不如为我所用如何?” 郁筠指尖生出傀儡丝,无形的丝线伴隨著郁筠轻柔的声线,从淮安郡主七窍钻入。 淮安郡主的眼皮颤动更加剧烈,青黑色的血管从皮肤下方凸显出来,接著四肢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郁铣眯起眼睛,警惕地望著郁筠:“你要做什么?你以为这样垂死挣扎有用?” 郁筠转身笑盈盈地看著他,十指轻动间,原本委顿在地的惠安郡主就如傀儡一般重新站立了起来,她薄薄的眼皮睁开,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郁铣,里面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刻骨恨意。 “是谁垂死挣扎,还未可知。” 郁筠十指连动,傀儡丝在她指尖颤动不休,不过片刻,只许多傀儡从屋子里、草丛之中走了出来。 他们大多穿著郡主府的下人服饰,在没有得到主人的指令时,如同正常人一般藏在人群里。 可一旦褪.去偽装,他们眼珠上翻,只有眼白的眼眶直勾勾地望向郁铣的方向,只要郁筠轻拨傀儡丝,他们便隨时可以殊死一搏。 郁铣早有准备。郁筠也並非毫无后手。 结界之下,傀儡与金鳞卫各占一边。 郁筠与郁铣亦作掎角之势。 郁铣自虚空之中抽出一桿长枪,重重一杵,握住枪尾朝著郁筠横扫而去,声如洪钟道:“杀光他们!” 金鳞卫如鱼群,瞬间列队结阵冲向傀儡。 郁筠十指张开,如抚琴一般在无数傀儡丝上重重一掠,下一瞬身形便如云烟散去,出现在了郁铣身后。 两人下方,傀儡与金鳞卫廝杀在一处。 郁铣一击不成。再度运气,一桿长枪在他手中几乎挥出残影,招招都是取郁筠性命的杀招。 他与郁筠並不是第一次交手,这个女儿继承了禁葵的血脉,但却青出於蓝而胜於蓝,诸般手段十分难缠,最好是速战速决。 因而他体內灵力几乎燃烧到巔峰,枪枪不留情,快准狠取郁筠性命。 但他熟悉郁筠,郁筠也了解他。 郁筠手指不停,身影却飘忽没有定处,每每郁铣的长枪刺到时,她已经出现在了下一处。 两人动作都极快,肉眼看去,空中残影犹如慢动作一般。 如此迅猛缠斗了数百回合,一时谁也没能奈何谁。 郁铣的灵力无法支撑如此迅速的攻击,攻速逐渐缓了下来,同时心里隱约觉得不对。 郁筠先前受他重创,眼下灵力不该如此强盛。 这一番打斗下来,他犹有不支,但郁筠看上去仍是气定神閒的模样。 再观下方战场,金鳞卫虽都是精锐,可到底是肉.体凡胎,那些傀儡一个个不知疼不畏死,没多长时间就占据了上风,开始反过来围剿金鳞卫。 操纵如此的多傀儡,应该更加耗费心力才对。 不对! 郁铣心中警铃大作,可一时却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想不通,乾脆一力破十会。 郁铣再度提气,灵力化作烈火覆在长枪表面,朝四周横扫。 郁筠脚尖在枪尖借势一踩,轻飘飘腾身而起,那双温柔的眼睛笑吟吟地望著下方的郁铣:“父亲,这一局,是我贏了。” 郁铣不解,抬头望向她。 下一瞬,他浑身汗毛直竖,本能想要闪躲,可四周不知何时布下的傀儡丝却密密麻麻地封死了他的去向。 郁铣身形一滯,还未来得及转向,就被一双柔软却坚硬的手臂死死抱住了。 手臂的皮肤呈不健康的灰白色,上面爬满了青黑血管。 是淮安。 第482章 「你说,这算不算报应?」 淮安郡主冰凉的脸从郁铣背后贴上来,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球往上翻著,喉咙间发出“嗬嗬”的气音,一口咬在郁铣喉咙上。 郁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求生的欲.望让他拼命挣扎,可变作傀儡的淮安郡主力大无穷,一双细细的手臂如同铁索一般锁著他。 郁铣挣脱不得。 他只能尝试挥动手中的长枪,试图反手刺死淮安。 可四周都是傀儡丝,长枪还未出手,就被坚韧的傀儡丝死死缠住,动弹不得。 淮安郡主硬生生从郁铣颈间咬下一块肉。 郁铣虽是高阶修士,可也是血肉之躯,颈部要害遭受重创,顷刻间血如泉涌。 失血让他的挣扎变得更加微弱,他瞪大了眼睛,眼球倒映出越来越逼近的郁筠,嘴唇囁嚅著发出声音:“淮安……” 淮安郡主將脸凑到他伤口处,贪婪地嗅闻鲜血的气味。 郁筠走上前,將系在身上的斗篷解开,因为石化变得僵硬的手掌按在郁铣胸口位置,说:“要是你不杀淮安,我不一定有把握杀你。” “淮安郡主虽然养尊处优,但到底也是合神期的修士,比我的境界高上不少。” 郁筠手中境界最高的傀儡,也不过和她自己境界相当而已。 合神期的修士,別说是活生生的人了,就是尸体也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 郁筠想到此,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还残留一丝意识,是心甘情愿为我.操控,倒是为我省了不少力气。” 说话间,郁筠五指成爪穿入郁铣的胸腔,在里面摸索寻找著:“要不然,就算有师父给我的丹药,我也撑不了真许久。” “你说,这算不算报应?” 手指触碰到一个柔软搏动的物体,郁筠歪了歪头,抓住了扯出来:“找到了,这回应该不会有假了。” 掌心中不断搏动的心臟,包裹著另外半颗魂珠。 郁筠將魂珠取出,隨手將郁铣的心臟扔到一旁,道:“我本想亲手杀了你,不过现在看来,有人比我更想杀你。” 她的目光掠过面容越发可怖的淮安郡主。 淮安郡主的手臂从始至终都死死勒在郁铣腰间,遭受重创又被剖心的郁铣几乎是被她那一双手臂提著,才勉强没有倒在地上。 此刻,淮安郡主青黑的手臂用力得快要嵌入郁铣腹部。 郁筠看著淮安郡主染血的脸,一时竟不知道她和母亲的下场,谁更好一些。 “杀了他。” 郁筠不愿再多看,下了命令之后,便隨意寻了一处屋顶炼化魂珠。 至於下方的金鳞卫,已经尽数做了傀儡的刀下亡魂。 . 郡主府被结界笼罩之时,许陵光就同步收到了消息,猜到应该是郁筠动手了。 只是郡主府的结界隔绝了外界的窥探,暗探一时半会儿也探查不到里面的情形,许陵光只能提著心等著。 这一等,就等了三日。 到了第四日时,暗探还没回来,千金楼却忽然来了访客,同时也带来了郡主府的消息。 “郡主府出了什么大事?” 许陵光没想到竟会从宫风月口中听到郡主府的消息。 宫风月也是刚刚从符吉玉那里得知的消息,他匆匆喝了口水,一把摺扇使劲对著自己扇风:“我看这扶风城是要变天了,我刚从符师叔那里出来,就在半个时辰前,西相王府急匆匆请了她去救人,救的是谁你可知道?” “是谁?” 许陵光心里有所猜测,但却不敢露出分毫,只催著宫风月快说。 “是淮安郡主。” 宫风月想到郡主府的惨相,胳膊上汗毛都竖了起来:“淮安郡主不知得了什么病,整个人变得犹如野兽一般,竟將、將她丈夫活生生啃了半边,我们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尸体也被啃了半边,大罗神仙都就不回来。” 他倒吸一口冷气,扇子摇得飞快:“不过西相王请符师叔去也不是为了郁铣就是,是为了淮安郡主,当时郡主还有一口气,但人就跟疯了一样,死死咬著郁铣不肯放,西相王亲自去扯都扯不开。最后符师叔赶到看了一眼,说是人已经死了,怕是被什么手段控了魂,才留了这么一口气,她也救不回来。” “西相王当时震怒,说定是之前的妖族所为,当即就要调动金鳞卫封城,还要让人去拿郁家人。不过命令还没发出去,他人先倒下了。” “符师叔在场,就顺便看了一眼,说西相王瞧著也不太好,万一他真出了事,城里怕是不会太平。最近这事情一出接著一出的,我想著先回家避一避风头,符师叔听说我要回家,就叫我顺便给你也知会一声,若是无要紧事,最好也避一避。” 宫风月一连说了许多话,口乾舌燥地又喝了两杯茶水。 倒是许陵光若有所思,好好的符吉玉叫宫风月走著一趟来提醒自己做什么? 莫不是她给西相王探脉时看出了什么? 想想符吉玉在丹术上的造诣,能看出来倒也不稀奇。 许陵光敛下思绪,道:“我知道了,在扶风城待了这么久,我本来也打算回青羽城一趟了。宫兄打算什么时候走?” 宫风月道:“我感觉这次风波不会小,同你说完话就出城去了。” 许陵光斟茶敬他一杯:“那这杯就当给宫兄送行。” 宫风月举杯跟他碰了一下,饮尽之后起身,附在许陵光耳边挤眉弄眼地说:“他日若是办喜事,务必给我一张请帖。” 说完直起身来,正色拱拱手:“我这就走了,许兄不必相送,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两人都是利落人,彼此一揖后,宫风月摺扇一合,就大步出门,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许陵光则是思索著方才宫风月透露的消息,转头看向一旁的兰涧:“看来郁筠已经报了仇,只是不知道她拿到魂珠没有,又去了哪儿。” 宫风月登门拜访时,许陵光正好也在和兰涧討论郡主府的事。 宫风月来后许陵光担心他不自在,就让兰涧到隔间避了避,等人走了才出来。 兰涧走到他旁边坐下,拧眉思索片刻道:“我猜她已经出城了。” “宫风月说得不错,扶风城接下来估计不太平,我们也该早些离开。” 第483章 没错,这两人就是一对。 就如宫风月传来的消息一般,淮安郡主府发生的事情,不过一日之后就传的沸沸扬扬,在扶风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一次不只是西相王震怒调动金鳞卫全程搜捕,就连之前始终低调的雨族、摘星台等几方势力都重视起来,纷纷派出了本家的势力配合金鳞卫搜查。 因为郁铣死状太过骇人,而淮安郡主死前更是犹如怪物一般,消息传到民间时,已然演变成了城中出现了摄魂掏心的妖族,一时之间城中风声鹤唳,连往城中来做买卖的商贩都少了不少。 城中自是也加强了盘查和巡逻守卫,只是搜来搜去,始终一无所获。 就在这紧张的形式之中,许陵光让庄顺和林玟帮忙收拾行李,自己则在兰涧的陪同之下,低调地往申屠家去了一趟—— 申屠酈之前就送了帖子,请许陵光上门,只是因接二连三的事情导致一拖再拖,眼看著都要走了,许陵光便让人送了帖子,定了个日子登门拜访。 申屠家收到回信之后,便早早备下了宴席。 申屠家主家这一支人丁不丰,申屠家主拢共也就二儿一女,加上申屠夫人,也就五人,宴席並不奢华,更像是家宴。 许陵光到之前,申屠焦和申屠照兄弟就已经在猴急地会客厅等著了,原本在琢磨新丹方的申屠酈自然也被两位兄长拉了过来。 对比两个兄长,她的性格要安静沉闷许多,兄弟两人被安静的妹妹衬托地格外聒噪。 “小妹,千金楼那位当真回来?你不会故意誆我们吧?” 申屠照托著下巴盯著门口,嘴巴也没有閒著,碎碎叨叨不停。 “小妹什么时候骗过人,你以为是你吗?” 申屠焦翻了个白眼,又问:“不过如果千金楼那位真要来,我们这宴席太过寒酸了?” “我早就跟爹娘说了,让他们去流云雅筑订最好的席面来,不然万一人到了,看著如此寒酸的席面,觉得我们没有诚意怎么办?” 申屠照深有同感。甩了甩撑麻了的手臂,抱怨道:“娘非说那两位的身份,定然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既然是诚心感谢人家,还是家里的饭菜有诚意,但她都多少年没有下过厨了……” “我记得娘的手艺还挺好的吧……不过我也很多年没吃过,记不太清了……” 申屠酈坐在兄弟二人中间,看似安静地在听他们碎碎叨叨,实则已经神游了好一会儿了。 这两个人真的很聒噪! 要是许陵光在的话,一定会跟申屠酈很有共鸣——话多得跟鵸鵌不相上下。 就在申屠酈被念得耳朵都有些发麻的时候,门房传来消息,说人到了。 申屠酈嚯得站起身,撇下两个兄长,大步门口走去。 於是许陵光和兰涧被侍女引著引来时,就看见申屠酈疾步朝自己走来,身后还追著两个跟她有六分相似的少年。 两个少年一边追一边还在碎碎念: “阿酈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哎等等我们啊!” 待看到许陵光和兰涧之后,兄弟二人脚步猛地一顿,变得和缓优雅起来,又隱晦而迅速互相打量了一眼,確保对方没有什么不妥之后,才正了正神色,带上世家子弟的標准微笑迎上前去。 反观申屠酈就简洁多了,她走到两人面前,朝许陵光拱手示意,接著目光转到旁边的兰涧身上,快速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略有些犹豫地行了个晚辈礼。 虽然送帖子的时候许陵光早就说过兰涧会一道登门,但真看见了人,沉稳犹如申屠酈。也难免觉得不可思议。 她都如此,更別说性格更加跳脱的兄弟俩了。 两兄弟跟在妹妹后面,一道向许陵光拱拱手,又朝兰涧行了晚辈礼。 接著就异常殷勤地在前面引路。 申屠家不愧是扶风城的大世家,整座宅邸占地十分广阔,亭台楼阁掩映在鬱鬱葱葱的树木之后。很有一种古朴幽静之感。 一路行去,不闻人声,只有鸟鸣。 穿过几重垂门之后,便到了设宴的琼台。 琼台在湖心,四周荷叶亭亭薄雾轻绕,格外有意境。 兄弟二人引著人到了琼台外时,申屠家主与其夫人就闻声迎了出来。 申屠家主面容瞧著十分年轻,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笑起来的模样和申屠兄弟二人如出一辙,一看就知道兄弟二人遗传了谁。 申屠夫人相比之下要端庄许多,一顰一笑都带著世家大族的优雅从容。 而且一开口就知道申屠家是谁做主。 “久仰许丹师大名,今日总算见到了人。” 申屠夫人笑吟吟地將人引进去,並未因为兰涧身份更高就忽略了许陵光,反而始终將许陵光放在了前面。 许陵光说:“之前申屠道友几次相邀,但实在是事情多,这两日才忙完得了空閒。” 申屠夫人道:“本就是我和夫君想要答谢许丹师早前救子之恩,许丹师与兰楼主能拔冗前来,已是庆幸。” 引著二人入座之后。申屠夫人摇铃让下人上菜:“我听阿酈说许丹师不喜繁文縟节,这次答谢宴便准备得隨性一些,许丹师只当是自家,不用拘束。” 说话间就有侍女陆续端著菜盘过来。 都是修士日常食用的菜品,对修士修行很有益处。摆盘也很朴实,一个个盘子碗、有头大,量大管饱。 许陵光一看就笑了,心想临走之前来这一趟倒是没来错,申屠家的人倒是值得结交。 “那我就不客气了。”许陵光笑眯眯举起酒杯。 饮过酒,那一点初见的生疏就无声无息地消散了,一开始桌上多是申屠夫人和许陵光说话,喝了两杯酒后,申屠家主终於忍不住加入了。 他左看右看,就见兰涧垂著眸品酒,从进门之后就只说了两句寒暄话,顿时觉得不该慢待了客人,於是举杯过去套近乎:“內子相邀时,实在没想过兰楼主也会赏脸同来。” 兰涧礼貌地举杯,淡淡道;“正好无事,就来了。” 態度有些冷淡,但是並不似传闻之中难以接近。 正好申屠家主又是个能说的,他思来想去,觉得跟人快速拉近距离的最好方式就是夫人外交了,而他正好从女儿那里问出来——这位好像將要和许丹师结成道侣。 虽然刚听见时难免吃惊,觉得会不会是女儿弄错了。 但现在见到人后,申屠家主灵敏的雷达告诉他——没错,这两人就是一对。 第484章 「我还以为有人在这说书呢。」 於是申屠家主眼睛一转,毫不畏惧兰涧的冷淡,继续热情道:“我听阿酈说,兰楼主与许丹师喜事將近了?” 果然。提起喜事时,兰涧脸上的冷淡消退些许,也不再惜字如金了:“嗯,不过还没定下日子。” 顿了顿,又道:“等日子定下了,我叫人送请帖来。” 申屠家主立刻高兴道:“那我定携家眷一道去恭贺。” 两人的聊天很快引起了申屠焦申屠照兄弟的注意,二人刚凑过来,就听到了自家爹爹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恭贺什么?” 申屠家主笑眯眯道;“兰楼主与许丹师喜事將近,我正说等结道大典时,我们一道前去贺喜。” 申屠焦一听就瞪大了眼:“小妹说得竟是真的?” 申屠照接了下去:“你真和许丹师……” 因为太过吃惊,甚至都忘了用敬称。 对於兄弟二人吃惊和不可置信,兰涧有些微微不满,这到底有什么可吃惊的? 他目光落在兄弟两人脸上,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又反问:“怎么?” 结果申屠照太过惊讶,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转头看了看亲娘,见她还在跟许陵光说话之后,就又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问:“我听说之前金药堂的斗丹大会上,许丹师遭人刁难,就是您给他撑腰,那个时候,你们就在一起了吗?” 那时候他听到消息,还在想许陵光命可真好啊,竟然找了这么一尊大佛做靠山。 日后別说被人欺负了,都可以在扶风城横著走。 结果根本不是靠山,而是道侣! 申屠照羡慕地想,他也好想找个能给自己做靠山的道侣啊。 申屠照眼中的钦羡很好地抚平了兰涧刚刚滋生地不悦,他脸色復又平和下来,耐心道:“嗯,不过我们在一起,还要追溯到更久之前。” 申屠焦很给面子地问:“多久啊?听说许丹师出身青羽城,原本並非丹修,是意外受了重伤濒死才中途转修了丹道,你们不会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吧?” 申屠焦也不是毫无根据地乱猜,毕竟如果许陵光在之前就认识了兰涧,又怎么会重伤濒死,为了省买丹药的钱转而自己研习丹道呢。 所以肯定是之后才认识的! 说不定正是受伤这个契机才使两人结识,就像那些戏文里说的一样。 兰涧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觉得申屠家的人確实没有別的世家那般討人嫌,於是愈发耐心地说起两人相识的经过。 只不过略过了一些不能叫外人知晓的细节。 连原本乖乖坐在自己座位上吃饭的申屠酈都被吸引了过去。 於是等许陵光和申屠夫人终於注意到兰涧这边的时候,某位乘黄族长谈性大发,已经开始说书了。 许陵光回头就听见那一句“嗯,还在哀牢山的时候我们就互生好感了”后简直满头都是问號。 不是,嘰里咕嚕说什么瞎话呢????? 他礼貌而生硬地打断了说书:“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兰涧一顿,眼睫心虚地垂下,依旧是那副语气淡淡的出尘模样:“没说什么,就隨便聊聊。” 许陵光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我还以为有人在这说书呢。” 兰涧沉默不语。 申屠焦和申屠照不明所以,探照灯一样炯炯有神的眼睛一会看许陵光一会儿看兰涧,觉得这短短两句话里藏著不少深意。 但他们还年轻,没谈过恋爱,所以不懂。 只有申屠家主看看眯起眼睛的许陵光,目光缓缓移到沉默中又透出一点心虚的兰涧身上,嘆著气拍了拍兰涧的胳膊。 兄弟,我懂你。 他看了看目光凛凛盯视自己的妻子,安静地盯著桌布上的纹看。 这纹,可纹啊! 为了避免兰涧又胡说八道,许陵光並没有在申屠家停留多久,用过饭之后,就主动提出了告辞。 不过这一次却是申屠家主和申屠夫人亲自送二人离开,三个小辈跟在后面。 临行之前,申屠夫人將一枚传讯符和一枚刻有申屠家徽的令牌交给许陵光,道:“方才听闻许丹师不日就要离开扶风城,恰好这几日城中不太平,雨族还有摘星台联合金鳞卫一道出手,城门口明面上看著只是增加了一些守卫,实际上暗中还有数道防卫,虽然以千金楼的势力,二位出城也不会受到阻拦,不过许丹师若是想要低调离开,这枚令牌或许能派上些用场。” 这一次的风波,申屠家並没有搅和进去。 雨族、摘星台之前就跟西相王往来频繁,搅合在一起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只不过这两家谨慎,行事也並不如代掌王朝权柄的西相王便宜,所以一直以来还算低调,並不太引人注目。 但最近扶风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淮安郡主遇刺,之后那行刺的妖族还未捉到,青王又出了事,竟在自己府上稀里糊涂就没了。 眼下淮安郡主和其夫婿郁铣更是自相残杀而死,实在是诡异重重。 而一直隱在幕后的雨族与摘星台终於也按耐不住,藉此机会走到了台前。 明面上是帮著西相王搜查妖族,但淮安郡主之死与郁铣脱不了干係,郁家自然要跟著遭殃。 郁家靠著郁铣重回扶风城,休养生息许久,虽然比不上顶级世家,但势力也不容小覷,恐怕各方势力都想要趁此机会將之瓜分。 申屠家立身一向凭族中子弟的本事,並不愿意搅和进这次的事端里去。 但不参与却不代表申屠家完全不插手,因此金鳞卫中也安插了申屠家的人。城中几家之间也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暂时还不会动兵戈。 所以若是许陵光出城时出示申屠家的令牌,可以借著申屠家的掩护低调离开。 当然,凭藉千金楼主人的身份。他们若是想出城也无人敢拦,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忽然离开,难免会引来揣测,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许陵光也明白这个道理,便承了申屠夫人的情。 道谢之后,两人一道乘马车回千金楼。 路上果然遇见了好几拨盘查,暗地里更有许多强盛的气息往来交错,显然是暗地里的人手。 这些人看见马车上悬掛的千金楼標识,倒是没人敢上前打扰。 马车一路平顺地进了千金楼,许陵光对兰涧道:“等庄顺和林玟把东西收拾好,我们明日就启程吧。”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扶风城要出大事了。 第485章 「回家了!」 启程当日,许陵光特意让庄顺挑了一辆平日不用的马车,马车上不掛千金楼的標识,低调地混在车队里排队出城。 因不想引人注目,马车並不大,自然不能像之前的大马车一样轻鬆愜意。 许陵光、兰涧以及有虞一人抱著两只小崽,再加上一个垂头丧气的聂玉芹,围坐在一张矮桌边,桌上还蹲著只被禁止出马车、满脸写著不情不愿的鵸鵌。 鵸鵌有气无力地扇了下翅膀,幽幽嘆了一口气,旁边的混沌也跟著嘆气,嘆完又嫌弃:“你嘆什么气!” 鵸鵌瞪大了黄色眼睛,叛逆道:“你管我!” 马车不够大,不方便施展拳脚,混沌决定暂时放过它。 无视了没事找事的鵸鵌,混沌扭头看向一旁鬱鬱寡欢的聂玉芹,伸长脖子拱了他一下,见他不动,又扭著脖子歪著脑袋往他手臂地下钻,嘴里嘰嘰咕咕问:“你不会真哭了吧?” “还在哭?” 混沌一副“你都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的嫌弃语气,红色的眼珠转来转去,一个劲儿地想要看清聂玉芹到底哭没哭。 聂玉芹本来心情就不好,被他这么一捉弄,顿时更抑鬱了,他抬起红彤彤的眼睛瞪著混沌说:“我没哭!” “你再烦人,信不信我把你打哭?” 混沌哼哼了一声,伸长的脖子收回去,摇头晃脑地说;“小小寻宝鼠,可不是我的对手。” 聂玉芹被他气得脸都红了,不过看上去倒是没了之前的鬱气。 许陵光怕混沌真把人气出个好歹来,打圆场地捏了混沌的鸟喙一下。警告道:“你安分一点,出城之前不要搞事。” 因为扶风城凶案频出,最近不少人许是听到了风声,出城的人比以往多了许多。 许陵光一行的马车混在里面,已经排了半天队了。 把鵸鵌拘在马车里不让出去,也是担心鵸鵌会被人认出来,这样他们低调出城也就白费工夫了。 衣食父母的话混沌还是听的,混沌又哼哼了两声,脑袋往胸口一扎,乾脆睡大觉去。 许陵光这才看向神色低落的聂玉芹,很清楚他为什么心情不佳。 原本他们离开时,聂玉芹是不打算走的,从郡主府出事之后,郁筠就没有露过面。 城中到处都是搜捕郁筠的人手,通缉的公文更是贴得满大街都是,但是依旧没能找到郁筠的踪跡。 兰涧猜测郁筠很可能已经先一步出了城,许陵光其实也倾向於这个猜测,若是郁筠还在城中,在扶风城几个顶级势力联手的地毯式搜查之下,不可能半点踪跡都不露。 但聂玉芹显然不愿意赌这个可能,他担心万一郁筠还在城中,而他们却先一步离开,郁筠会孤立无援。 今早启程的时候,聂玉芹死活不肯走,还是许陵光觉得拉拉扯扯浪费时间,给兰涧使了个眼色,將人敲了“闷棍”绑上来的。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上车之后聂玉芹倒是没有再闹腾,但显然掛心郁筠,整个人闷闷不乐。 许陵光手指捅了捅腿上摊肚皮的暮云,朝小崽使眼色:“你不去安慰一下?” 暮云正和羽融分吃呢,两个小崽不知道达成了什么默契,將各自的堆在中间,你一个我一个地分。 暮云毛茸茸的肚皮上已经摆满了用油纸包裹的块,隨著他呼吸一起一伏,暮云只是看一眼,就觉得甜滋滋的。 听了许陵光的话,小崽起起伏伏的柔软肚皮顿了一下,勉勉强强仰起头瞅了聂玉芹一眼,摆摆爪子说:“不用管他。” 说完又赶紧又去看中间所剩不多的块,正好看见羽融偷偷摸摸多拿了一块,小崽立刻义愤填膺地嚷嚷起来:“你怎么偷偷多拿一块?!” 结果因为太激动,他猛地翻身坐起来,反而把放在肚皮上的块撒了一地。 这下倒是不用再分了,两个小崽在许陵光腿上展开了爭夺战,小爪子扒拉得飞快,都把块往自己怀里扒拉,动静大得其他小崽都看了过来。 岁春在旁边煽风点火:“羽融肚皮底下还压著好多,暮云你看见没?” 暮云一听,立刻就去掏羽融的肚皮,两个小崽顿时打得不可开交。 “……” 许陵光瞪了一眼拱火的岁春,无语地拎著两个小崽的后脖颈將他们分开,又把掉得到处都是的块捡起来,全都拢在一起,一人分了一半。 “现在公平了,要是再打架,全都没收。” 全部没收的威胁太嚇崽了,两个小崽立刻老实了,只是谁也不理谁,宝贝地抱著自己那一堆块,扭头就换了別的地方。 许陵光腿上刚腾出位置,跃跃欲试的妘风和小麒麟立刻就跳过来占住。 慢了一步的昭灵和小鸡试图挤上去,四个小崽在许陵光怀里挤得毛毛满天飞。 许陵光:“……” 看著严丝合缝挤在一起的四只小崽,心想果然还是大马车好。 就在小崽的吵吵闹闹之中,排成长龙的车队缓慢前行,终於轮到了许陵光一行的车队。 以防万一,许陵光让兰涧將小崽们都收进了袖子里。 等小崽们挨个钻进兰涧的袖子里,许陵光瞥一眼唉声嘆气的聂玉芹,示意他变回原形,让兰涧也一併收了进去。 刚收好,守卫便敲了车厢,许陵光从车窗將申屠氏的令牌递了过去:“奉家主之命,出城办事。” 守卫看见申屠氏的令牌,果然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搜车检查,只是拿著个法器绕著马车转了一圈之后,就挥手道:“放行。” 申屠氏的令牌想像中还要好用,许陵光给傀儡马下了指令,傀儡马长嘶一声,加速通过了城门。 直到出了扶风城五十里外后,確定身后没有尾巴跟著,兰涧才將小崽们重新放了出来。 许陵光將过於拥挤的马车收了起来,取出平时常用的豪华马车,笑眯眯將小崽们挨个抱起放上马车:“终於可以回家了。” 小崽们欢天喜地地並排蹲坐在车辕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学舌:“回家了!” “驾!” 第486章 回族地 扶风城和哀牢山距离遥远。 出了扶风城之后,许陵光不著急赶路,就让灵马放慢了速度缓慢前行,沿途遇见感兴趣的城镇,就停下来逛一逛顺便补充物资。 商阳大陆地域辽阔,各个城池之间距离较远,因此风土人情也相差极大。 这一路旅游一般地走过,许陵光出於好奇买了不少当地的特產,又研究出了许多新奇菜式和点心,以至於小崽们的体重也跟著节节增高。 別说原本就圆嘟嘟的暮云和羽融了,就连一向注意形象的妘风和比较有自制力的有虞,小脸蛋都圆了一圈。 许陵光神色十分严肃地將满地的圆滚滚打量了一番之后,对小崽们宣布了一条重大消息:“马上就要到哀牢山了,回去之后,开始吃减脂餐。” 他重点指了指羽融和暮云,这两个崽最贪吃,而且一吃多就长胖,路上的半个月大吃大喝下来,已经胖得脖子都快没了! 小崽减肥刻不容缓! 暮云和羽融骤然听闻此等噩耗,简直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但是许陵光神情冷酷,显然在这件事上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两只很会看眼色的小崽试试探探一番却无功而返后,满脸愁苦地挤在角落唉声嘆气。 在旁边看热闹的混沌扑腾扑腾翅膀,幸灾乐祸地说:“我就说你们长胖了吧,说实话你们还不爱听,现在好了!” 因为到底长没长胖的问题,混沌还跟小崽们还打过一次架。 当然结果是势单力孤的混沌被体型和数量都占了优势的羽融和暮云压制了下去,不仅如此,鵸鵌竟然也不他,趁乱啄掉了他脑袋顶好几根羽毛! 但现在总算有公道人了! 混沌顿时扬眉吐气,脑袋都快仰到了天上去。 他摇头晃脑地走到许陵光身边,脑袋蹭蹭他,好奇地往窗外张望:“哀牢山是什么样啊?比茫崖大吗?” “等去了哀牢山,我可以变回原形吗?” 这是混沌最为关心的问题,就连百无聊赖地梳理羽毛的鵸鵌闻言也扭头看过来。 虽然缩小体型对鵸鵌不过小菜一碟,但是能用原形在山里翱翔,谁愿意变成小麻雀呢!那样一点都不威风! 之前他们出去玩的时候,遇见一只没见识的麻雀,竟然还敢嫌弃他们黑不溜秋没有纹不好看! 实在是欺鸟太甚了! 鵸鵌抖了抖胸羽,心想进了山后,他定然要让哀牢山的鸟都拜服在他的翅膀之下,尊称他为大王! 许陵光並不知道鵸鵌已经开始畅想要征服哀牢山大大小小的鸟了,他想了想说:“只要不出哀牢山的范围,隨便你们。出了哀牢山,有朝廷的官兵和修仙宗门镇守,说不定会把你们当成妖族捉起来。” 鵸鵌一听可以变回原形了,顿时眼睛都亮了,猛猛小鸡啄米:“放心吧,我有分寸。” 许陵光不是很相信它的“分寸”,但想想鵸鵌在茫崖时候的囂张样子,在扶风城这段时间只能憋屈地偽装成普通灵宠,估计也憋坏了,就也隨他去了。 一人一鸟说话间,快速奔驰的灵马已经拉著马车进入了哀牢山的范围之內。 许久没有回来,哀牢山倒是和从前一样,依旧是草木葱鬱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减肥垂头丧气的羽融都变得兴奋起来,双.腿立起来趴在窗边,像模像样跟跟旁边懵懵懂懂的小麒麟介绍:“你还没有来过哀牢山吧,半山腰有一个很大的湖,湖里面有很好吃的鱼,到时候我带你去抓鱼吃!” 妘风蹲坐在一边,今天满脑子只惦记著吃,就提醒道:“你要减肥,你能吃鱼了。” 她舔舔小麒麟脖颈上炸开的毛毛,说:“我带你去捉鱼!陵光哥哥做的酸菜鱼可好吃了!” 说著,小崽说著说著,就忍不住吞咽了一下,眼睛还悄悄摸摸地瞥向许陵光,心想或许等捉了鱼,可以磨著陵光哥哥做酸菜鱼吃。 她好久没有吃过酸菜鱼了。 许陵光並不知道人还没到家,小崽已经琢磨起了菜谱,他正跟兰涧小声说话:“我们出门这么久,也不知道房子有没有被风雨吹坏。” 虽然之前给木屋加固过,又设置了阵法,但普通房屋长期不住人难免会朽坏,这就是住在山里的坏处了。 要是在山下,僱人定期帮忙打理一下。 还有好不容易开垦出来的田地,估计也都要荒废了。 许陵光越想越觉得发愁,忍不住嘆气,出门太久,回去收拾屋子可是个大工程。 但兰涧就不一样了,许陵光的话正正好好问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一路上都在琢磨著怎么才能自然地邀请许陵光去族地跟自己住。 毕竟在扶风城他们就一起住了,没道理回了哀牢山却要分开。 其实他跟许陵光住也是没有问题,但是小木屋实在太小了,人形时还好,一旦他变回原形,地方就显得狭窄了。 这么想著,兰涧就覷著许陵光的表情,试探道:“这一路舟车劳顿,回去了还是先好好休息一番,再抽空修整木屋。今日不如就先去族地。” 说著顿了顿,又往上加了一层砝码:“岁春他们第一次到哀牢山,也要去族地熟悉熟悉。” 这一番话说的非常有道理,要是兰涧说的时候嘴角往下压一压,表情没那么高兴就好了。 不过兰涧的提议確实更好,这么多小崽总不能让他们都挤在小木屋的几个小窝里睡。 许陵光看破不说破,也就不扭捏地应下了:“行,那就先去族地。” 兰涧得了准话,嘴角忍不住向上仰起,出了车帘拍了灵马一记,示意灵马加速:“去族地。” 第487章 「要不要上来?我背你过去。」 按照兰涧的指示,灵马穿过错综复杂的山路,终於抵达族地时,已经是傍晚了。 马车还没停稳,一眾小崽就在羽融和妘风的带领下,爭先恐后地跳下马车,然后就为眼前宏伟的景象所震撼,张嘴发出“哇”得惊嘆声。 清澈碧绿的湖泊中央,巨大的乘黄雕像佇立在湖心,背后飞瀑如白练飞流直下,溅射的水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漂亮的虹彩。 在瀑布和虹彩之后,草地和碎石道路蜿蜒向巍峨的山峰,山峰脚下,是非常原生態的洞穴入口。 洞穴入口佇立著几根雕刻著乘黄形態的巨大石柱,石柱支撑的山洞顶部开凿了大大小小的透光孔洞,孔余部位则按照星宿图镶嵌了各式宝石。 孔洞的霞光经过宝石折射,细碎的光影在地面组成各种不规则的漂亮图案,因而並不显得阴暗森冷,反而有另一种天然的美感,是人力所不能及的瑰丽和宏伟。 作为一个很早就被鎏洙捉去茫崖的土包子。鵸鵌的反应最大。 他黄色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真情实感地对许陵光说:“没想到你这么有钱,住这么大的地方。要是当初捉我的人是你就好了。” 那他就可以少受一百年的苦,多享一百年的福! 这么想著,鵸鵌表情也变得越发諂媚起来,看起来很想当眾再跟许陵光表一表忠心。 幸好许陵光眼疾手快地捏住了他的喙,没让他说出什么尷尬肉麻的话。 鵸鵌对於这一点很有点不高兴,但在看到族地的恢弘之后,他在心里暗暗立誓一定要抱紧许陵光这个衣食父母的大.腿,所以很是老实地闭嘴跟在许陵光头顶。 一旁的混沌实在看不下去他这个諂媚样儿,不由嫌弃道:“你能不能有一点骨气?这里也不过如此!你真是没见过世面!” 鵸鵌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没见过!难道你就见过了?!” 大家虽然是不同的头,但都长在一个身体上,他没见过,混沌就能见过了。 就是死装! 鵸鵌也露出嫌弃的表情;“最烦装逼的人!” 混沌带他气得脖子上羽毛都炸开:“你才装逼!我就是见过!” “那你说说,你在哪里见过?” 鵸鵌一副“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死鸭子嘴硬”的表情。 混沌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忽然卡住了,有点疑惑地眨了眨眼。 是哦,他在哪里见过呢? 混沌使劲甩了甩头,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倒是鵸鵌见他说不出话来,嘎嘎怪笑道:“看吧,编不出来了吧?” 两个头在半空中你爭我吵的时候,下面的小崽们也没有閒著。 在羽融和妘风的带领下,小崽们已经冲向了洞穴。 昭灵因为飞不快,被落在了后面,顿时急得啾啾直叫,乾脆飞也不飞了,直接落在地上,两个小爪爪在地面上交替踩动,异常灵活地追了上去。 小崽们率先一步进了洞穴,羽融看著熟悉的柔软地垫,“嗷呜”一声就兴奋的扑上去打了个滚。 正好滚到了放宝石的小篮子旁边,他又用头把小篮子拱到其他小崽面前,大方地分享说:“这是大哥和有虞买的玩具,都给你们玩。” 小崽很有自己的小算盘,在外面见过世面之后,已经见过了更多好玩的玩具,这些宝石虽然漂亮,但是在见过世面的小崽看来已经不那么好玩了,现在全部分出去,大哥和陵光哥哥肯定会给他们买新玩具! 这么想著,羽融像条毛毛虫一样在软垫上蠕动,把几个装著宝石摆得整整齐齐的小篮子全都拱翻,各色宝石顿时洒了一地,在夕阳余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彩。 可惜羽融打的算盘好,但实在是太著急。 刚到家还没收拾呢,就又製造了一堆需要收拾的宝石。 兰涧拧著眉將在宝石堆里的模仿毛毛虫的弟弟拎起来放到一边,语气严厉道:“不要捣乱。” 这些宝石可是他费了不少工夫分类好的,现在一下全被幼崽给撒一起了,重新收拾又要不少功夫。 但是小崽根本不听他的话,羽融虽然被暂时控制住了,可小麒麟已经兴奋地扑进了宝石堆里,嘴里叼著一个,四个爪子里还各抓著一个。 这还不够,她整个头都往宝石堆地下扎,看来喜欢得很。 有小麒麟带头,其他跃跃欲试的小崽顿时没了顾虑,一窝蜂地扎了进去,零零碎碎的宝石顿时被小崽们扑腾得满地都是。 兰涧:“……” 羽融察言观色,趁著大哥动作凝滯的时候,泥鰍一样挣脱了他的桎梏,也加入了进去。 “……” 兰涧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许陵光憋笑看他,拉住他的手晃了晃,说:“算了,撒都撒了,后面有空再收拾吧,让他们在这儿玩,我们去后面看看。” 说完又看向一旁的聂玉芹和有虞:“你们留下来玩,还是一起去后面?” 这一路上聂玉芹已经吃够了狗粮,实在不想再继续吃,闻言立刻用力摆手:“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倒是有虞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变回了原形,加入了小崽们的玩闹,用行动回答了许陵光的问题。 於是就剩下的许陵光和兰涧往洞穴深处去。 经过中央的长廊时,许陵光想起什么,带著点揶揄的神色侧头看他:“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来族地的时候?” 那时候许陵光还跟兰涧不熟,有心想要抱紧这条金大.腿,就做了荔枝糕跟著小崽们一起来了族地。 当时兰涧听闻他登门,就这么顺著长长的走廊从洞穴深处走出来。 没有刻意缩小身形的上古乘黄,体型足足有两个许陵光那么高,灿金的眸子慵懒眯著,缓缓踱步过来时,带著生人勿近的威严。 兰涧的记忆力很好,许陵光一提,他就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许陵光给他送了荔枝糕,但他却以不吃人类食物的理由拒绝了。 似乎……还故意捉弄了一下。 兰涧略微心虚地看了许陵光一眼,拿不准他忽然提起旧事,是不是想翻旧帐,於是非常谨慎地说:“记得……吧?” 许陵光听出他的紧张,笑著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要翻旧帐。” 兰涧这才放鬆下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稳妥,忽而变回原形,前爪下压趴伏在许陵光面前,回头看著他嗓音低沉道:“要不要上来?我背你过去。” 第488章 好处说完了,坏处呢? 巨大的乘黄姿態温和地趴伏在面前,经过仔细保养泛著绸缎光泽的银白皮毛垂落在地,有一部分甚至覆盖了许陵光的衣摆。 虽然很久之前,许陵光確实幻想过骑乘黄,不过当这一幕真正实现的时候,他反而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伸手摸了摸男朋友手感绝佳的皮毛,许陵光小声嘀咕:“你们乘黄可以隨便骑的吧?” 兰涧金色的眼瞳疑惑地注视著他,想了一会儿说:“確实不可以隨便骑,但你不是別人。” 自己的伴侣当然可以骑。 听他这么说,许陵光这才跃跃欲试地想要往他背上爬。 不过乘黄的体型太大,而许陵光又不太擅长骑马,偏偏还捨不得用力去拽那些自己精心养护的皮毛借力,努力半天最后皱著眉头为难:“不然还是算了吧,万一我坐不稳,等会把你毛拽掉了。” 许陵光是在真情实感的担心,毕竟作为一名已经算得上专业的乘黄皮毛养护师,他最清楚兰涧对这一身皮毛的重视程度。 万一不小心真给他拽禿一块,兰涧肯定不会跟他生气,但说不定要躲起来偷偷难过很久。 他平时能看一看擼一擼就已经很好了,还是不要轻易做这种高风险的事情。 但他认真的担忧看在兰涧眼里,只觉得自家道侣皱眉苦恼的样子也特別可爱,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来,略微俯首,就熟练地轻轻叼住许陵光的后腰,在许陵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將他放在了自己背上。 许陵光稀里糊涂就坐了上去,手都不知道该拽哪儿,最后只能趴伏下身体,手臂展开努力抱住乘黄的脖颈。 这个姿势让他半边脸颊都埋进了厚实顺滑的皮毛里,说话也变得闷声闷气起来:“怎么什么变化都没有?” 兰涧驮著他平稳前行,闻言总觉得许陵光脑子里又装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疑惑道:“你想要什么变化?” “去山里转一圈吗?” 许陵光咕噥道:“不是说乘黄乘之,寿两千岁吗?” 他想著如果寿命增加,自己应该会有感觉的吧? 还是说山海经其实都是骗人的? 但乘黄又是確確实实存在的物种。 许陵光陷入思考,就听兰涧语气疑惑:“你从哪里听来的传闻?” 果然是骗人的,要是骑一骑乘黄就能活到两千岁,那应该会有前赴后继的凡人和修士去找乘黄骑一骑吧,还辛苦修炼做什么。 许陵光能腾出一只手来挠挠脸:“我老家有本书上这么写的,结果是假的。” 兰涧歪头想了想,说:“其实也不假的。” 许陵光一骨碌坐起来,从上方探头去看他:“真有这个效果?” 兰涧说:“普通人別说骑乘黄了,可能连见都见不到。但若是乘黄的伴侣就不一样了。” 许陵光听得迷糊,伴侣有什么不同的? 就听兰涧继续道:“我们办过结道大典之后,我带你去族地的结缘洞见其他长辈,在结缘洞得到认可后,你可以与我共享寿命,如此也算是延寿了,按照乘黄的寿命来算,不止两千。” “你老家写那本书的作者,也许是见过別的乘黄的道侣,才有了这样的误会。” 许陵光听得睁大眼,惊嘆不已:“还有这种操作?” 兰涧回头看他,轻轻“嗯”了一声:“这天底下种族千千万,並不是每一族都如乘黄一般寿命悠长,总有乘黄例外,找的伴侣是外族,会有寿命不同的困扰,所以最后才想到了这种办法。” 他语气带著微微的诱导道:“所以我们最好早些办结道大典,我才能带你去结缘洞。” 许陵光沉吟:“好处说完了,坏处呢?这种办法难道没有副作用吗?” 兰涧镇定道:“没有。” 其实是有的,一旦入了结缘洞,签了魂契,那从此以后二人魂魄交融寿命共享,生死相连,再不可分离。 若是日后有一方后悔了,也绝不可能解开魂契。 所以其实去结缘洞的乘黄並不多,就连同族之间结成道侣,也轻易不会去结缘洞请求长辈魂灵见证。 毕竟如此漫长的时间里,难保人心不会生变。 但这对兰涧而言,根本算不上是缺点。 他既然认定了,就绝不会放手。 许陵光说:“那还挺不错的,竟然解决了跨种族婚姻的最大痛点。” 说完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兰涧见状回头看他,灿金的瞳孔里面写著期待。 许陵光想了想,伸手摸摸他漂亮的耳朵,换了郑重的语气说:“结成道侣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按照我老家的风俗,结婚是非常慎重的事,不能操之过急。” 兰涧心知他说得有道理,用鼻头蹭了蹭他的手心,驮著他腾空而起,往长廊尽头的扶桑树奔去。 扶桑树犹如一把撑开的巨伞,数不清的粗壮枝丫朝著四周延伸,浓密的枝叶重叠成伞盖,遮在山峦之上。 还记得第一次远远看见这棵树时,许陵光只觉得如此巨大的树看著实在不真实,甚至怀疑过这只是海市蜃景而已。 还是后来兰涧受伤,在树下的青石台养伤,他去帮忙处理伤势的那一次,才知道这棵巨大的扶桑树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而现在,巨大的乘黄踏风而上,脚爪在扶桑树的枝椏上踩过,带著他迎风而起。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和枝叶摩擦的簌簌声。 许陵光不是没有御空飞行过,但那种感觉跟现在完全不一样,许陵光一开始还有拘谨,不太敢直起身体,只紧紧地抱著乘黄的脖颈左右张望,双手也不太敢用力,担心真给拽下一把毛毛来。 但兰涧的速度越来越快,到达的高度也越来越高,许陵光终於忍不住抓紧身下的皮毛,试探著直起身来望向四周。 从扶桑树上望去的景象,竟是截然不同的。 他看见巨大的太阳掛在扶桑树的枝头,过於刺眼的金芒被翠绿的叶片过滤后,变成了温和的红色。 偶尔掠过的枝椏空隙,有巨大青鸟振翅飞过,但许陵光待要定睛去看时,青鸟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只余下零落的羽毛。 还有远处连绵一片的山峦,是现世不可见的高大巍峨,犹如巨人一般站在天地间,山头顶著天,山脚连著地。 这是超出了所有想像的画面。 第489章 「滋滋……滋,连接……成功,宿主绑……定……成功」 许陵光出神看了许久,才喃喃问道:“这是上古时期的画面吗?” 夏虫不可语冰,人族若没有亲眼见过,也很难想像出神族主宰的上古时期是何等的宏伟瑰丽。 兰涧在扶桑树顶端停下,特意挑选了一根最为粗壮平稳的枝椏,才將许陵光放下来。 “扶桑树自上古而生,长於日出之地,原本有两棵相伴而生,后来其中一棵被族中某位先祖强行移栽到了族地。据说那位先祖的伴侣是凤凰一族,他为了討好伴侣,才去抢了这棵扶桑树回来。” 许陵光听得好笑:“那另一棵呢?” “另一棵原本也被其他族盯上了,但三足乌被抢了一棵扶桑树后大为恼怒,加强了对扶桑树的守卫,之后就再没有人成功过,直到后来山海境覆灭,那棵扶桑树也隨之枯萎。” 兰涧语气低了下来:“倒是这一棵,因为被移栽到族地之中倖存了下来。扶桑树为三足乌一族所种,又长於日出之地,因此由扶桑树枝椏之间可窥见一些旧日时光,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常常来看。” “你以前会常常来这里吗?” 许陵光扭头去看他,比他高大许多的乘黄前爪交叠,头部微微扬起,缎子一般的银白皮毛被日光染成灿金色,犹如传说之中一般神圣凛然,看不出半点阴霾。 但他想起兰涧受伤时,就是在树下的青石台休养。 只是不知道他每每从时光的间隙里看见旧日场景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许陵光推己及人,觉得大概是不那么愉快的。 兰涧偏头同他对视,停顿了片刻,並没有刻意掩饰,而是坦然说:“早年的时候,我很少靠近扶桑树。后来年纪渐长,閒著无事时才会到树下小憩,偶尔透过枝椏看见那些过往,也还算能平和对待。” 到了如今,许是有了许陵光,有人陪伴,他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起这些往事。 兰涧的目光穿过层叠的扶桑树叶,看向北方。 极北之北,无间之地瘴气瀰漫,隱隱约约有呼號之声盘旋,往年他从不敢到这扶桑之顶来,每每听见遗落之地里盘旋的上古神族的哀嚎之声,他心中都忍不住滋生出磅礴的怒火和怨气。 但如今,这些无能为力的戾气都妥善地被包裹起来,变成了压抑在心底的另一股力量。 兰涧俯首蹭了蹭许陵光,说:“再过一段时日,我想去一趟无间之地,你和我一起去?” “无间之地?” 许陵光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个名字,甚至还有一些陌生,仔细回忆一番之后才想起来,商阳大陆上確实有一处无间之地,据说在极北之北,是比妖都无间城更为荒凉可怖的一处地域。 其中瘴气满布,阴魂怒號,活人止步。 “去那里做什么?” 兰涧不想將上古神族沉重的宿命压在他的身上,只轻描淡写地说:“那里应该算是距离山海境最近的地方,我常去那里祭拜同族。” 许陵光闻言,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什么时候去?如果是去祭拜,按人族的习俗得准备祭品,乘黄一族祭拜有什么习俗吗?” 兰涧从未想过祭拜还要带祭品,他顿了顿,迟疑地说:“没有……吧?” 过了会儿又说:“我以前从未带过祭品。” 离开山海境的时候他还太年轻,父母同族也离开得太仓促,並没有人教过他,祭拜逝去的亲人有什么习俗。 许陵光顿时哑然,见他为难地皱著脸,似乎在努力回忆到底有没有什么习俗,不由道:“算了,那我来准备吧,就按人族的习俗来,他们应该不会见怪吧?” 奶奶去世得早,丧事也都是许陵光一手操办,对於上坟祭拜,他还算有经验。 “他们不会见怪的,上古时期,大家都是天生地养,並没有人族那么多规矩讲究。” 兰涧想想若是族人还活著,山海境还未破灭,大家看到他带著许陵光回去,大概只会凑著脑袋过来好奇打量一番,然后悄悄嘀咕,这么弱小的人族,会不会一碰就死了。 这样的想法让兰涧心情越发好,兰涧忍不住伸爪將人扒拉到身前压住蹭蹭,低声喃喃道:“他们要是还在,应该会很喜欢你。” 许陵光被他压住,毛毛兜头盖脸地覆过来,险些喘不上气来,勉强忍耐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伸手去推他。 但他越是推拒,兰涧越是不肯撒手,连脑袋也压了上来,下頜在他身上轻轻磨蹭。 许陵光缺乏体型优势,勉强挣扎了一会之后终於认命,自暴自弃地躺进了毛毛堆里。 嘿別说,还挺舒服的。 不比乳胶床垫差。 许是气氛太温馨,许是温和的日光晒得人太舒適,许陵光原本只是放鬆地躺著,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耳边是流过的风声,和兰涧清浅的呼吸声。 梦中的许陵光甚至能感受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伸舌头舔了自己的脸一下,他下意识觉得是兰涧,正要伸手去推,说“別闹”,却忽而被一声惊雷声嚇醒。 暴烈的惊雷犹如在脑海中炸响,比许陵光曾见过的九重劫雷更为声势浩荡。 他猛地坐起身来,涣散的目光还未聚焦,就听见了滋滋的电流声,像一台坏掉的机器正在努力试图重启,间或夹杂著机械的电子音。 “滋滋……滋,连接……成功,宿主绑……定……成功,滋滋……” 这声音来得太过突然和古怪,许陵光甚至怀疑自己正在做梦还没醒,他茫然地张望四周,对上了兰涧关切的目光:“怎么了,做噩梦了?” 不是在做梦。 许陵光表情古怪,心情更是难以言喻。 而脑子里的机械声还在继续,像是延迟网络终於被修好,机械音不再卡顿,冷漠而生硬地说:“请宿主阅读世界背景,儘快开始任务。” 第490章 「你说的妖魔是……?」 隨著机械音落下,一本巨大的书缓缓在许陵光面前翻开。 许陵光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朝书页看去,捕捉到翻过的封面上写著《戮神》两个烫金大字,因为速度太快,他並没有看见作者名。 书籍翻过来的第一页是小说文案。 这竟然是一本小说,看简洁且故弄玄虚的风格,应该还是一本男频升级流的修仙小说。 在许陵光满头雾水的时候,书籍又自动往后翻了一页,终於进入了正文。 许陵光看过去,就见上面写著:“商阳两千零三十年,浊气肆虐大地,人族拼尽全力无法抵御,妖王兰涧狂性大发,带领妖族连屠人族六十二城,商阳七十二城只余十城,尸横遍野,轮迴崩毁……” 许陵光在看见兰涧两个字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抖,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应该只是同名吧? 这书里写的人,和兰涧没有任何共同点,心里这么想著,许陵光却迫不及待地想要往下翻看,確定自己的猜测。 但等他的手指触到书籍时,却穿过了书籍。 冷冰冰的机械声提示道:“权限未解锁,宿主暂无翻阅权限,请儘快完成任务,获取积分进行升级。” 系统! 许陵光有些心惊肉跳的舔了舔唇,想到之前龙宿拥有的那个系统,不仅没有丝毫金手指从天而降的喜悦之情,不祥的预感反而越加强烈。 系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陵光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尝试跟系统进行对话:“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机械音道:“宿主身处於一本名为《戮神》的修仙小说中,眼下距离小说开头提到的妖魔灭世之祸只剩一百年,宿主作为人族正道、天选之子,当努力完成系统任务,获取积分,诛杀妖魔,改变人族灭世结局,救人族於水火……” 后面一长串的“拯救世界”的套话水灵光根本没听进去,他光听见“诛杀妖魔”四个字心臟就已经开始狂跳。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镇定,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的妖魔是……?” “自然是本书中最大的反派,妖王兰涧。” 许陵光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但我就是个普通人,根本打不过他,人家一根手指就可以按死我吧?” 他试探道:“我可以不接这个任务吗?你还是去找个更厉害的人……” 话没说完,就听见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宿主已经绑定系统,无法解绑。” “宿主已经绑定系统,无法解绑。” “宿主已经绑定系统,无法解绑。” 尖锐的警告声扎得许陵光耳膜直疼,只能出声叫停:“行了行了,我听见了,你不用一直重复。” 他深吸一口气,压著怒火问道:“说了坏处,总要说说好处吧?我只是个普通人,凭什么对抗妖王,拯救人族?万一任务完不成怎么办?” 刚说完,就有一列任务表展开,懟到了许陵光面前。 系统的机械音在旁边充当解说:“千里之堤毁於蚁穴,妖魔势力也並非一日强大,在百年之前,妖族龟缩於北方无间城,尚且不成气候。妖王兰涧还未入魔,在哀牢山避世。宿主只要按照任务列表一项项完成任务,获得积分换取奖励进行升级,不仅可以获得诛杀妖魔的力量,还可以拯救人族,成为新的天道之子。” 任务列表的第一栏就写著—— 限时任务1:潜入哀牢山,捕捉乘黄一族幼崽(0/3) 后面还跟著一个小小的三角符號,点开之后可以看见任务详情,不仅標註任务难度为五星,还有哀牢山以及乘黄一族的详细介绍和任务提示。 许陵光在里面看见有虞、羽融和妘风的名字时,已经確定自己確实是穿了书。 整个商阳大陆,竟然只是一本小说中的內容。 他觉得无比荒谬,但细想之后又觉得荒谬得有些道理。 但这任务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不仅自己不能做,也不能让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去找其他宿主做。 小说里说兰涧百年之后会成为妖王屠戮人族,把他描述凶神恶煞恨不能生啖人肉,要不是许陵光早早就认识了兰涧,都要信了。 而且还有一点也很奇怪,明明他人就在哀牢山,系统嘴里的“妖王”兰涧就在他身边,但系统似乎並没有察觉。 许陵光心头转过诸多猜测,指著第一个限时任务猜测道:“怎么做个任务还是限时的,要是没有完成,不会有惩罚吧?” “限时任务完成难度较高,但是积分和奖励都十分丰厚。若是客观原因导致任务无法完成,不会有任何惩罚。” 许陵光立刻捉住了它言语的漏洞:“什么叫『导致任务无法完成,不会有任何惩罚』?” “难道还分主观原因和客观原因?怎么进行区分?” 他一连串的问题让系统卡了卡,片刻后才再次机械回答:“客观原因和主观原因的区分,系统拥有最终解释权。若是客观原因导致任务无法完成,不会有任何惩罚。若是宿主主观原因造成任务失败,系统会根据情节轻重对宿主实施相应惩罚。” 许陵光故意耍无赖:“那这么说就是没有一个详细具体的標准咯?岂不是完全看你心情?” 系统机械道:“系统並非人类,没有人类情绪,一切都按照系统规则进行。若是检测到数组主观原因导致任务失败,將会进行惩罚。” “最轻惩罚为电击,最高程度则会抹消宿主存在。请宿主务必认真完成任务。” 许陵光却並不被它嚇到,这个系统刚才还在说无法解绑,哪可能轻易抹杀他。 於是继续试探道:“照你这么说,生杀大权都握在你手里,反正什么都要听你的?不然就会有惩罚?那你不如现在直接抹杀我的存在,抹杀了就能解绑了吧?你再去找一个宿主就是,我才不受这鸟气!” 系统像是是被他问住了,忽然沉默下来。 许陵光正想著是继续挑衅一下套点话,还是稍微服服软再套话,四肢忽然感到一阵麻意。 那麻意並不强烈,就像手肘不轻易撞到桌子时產生的一瞬间麻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消失了。 安静的系统这时也再次出声:“鑑於宿主屡次质疑係统,按照规定对宿主进行三.级电击惩罚,若屡次再犯,將会提升电击等级,请宿主遵守系统规则,不要质疑、挑衅系统。” 许陵光都要被这玩意而气笑了,不过听到它说“三.级电击”,眼睛不由眯了眯,问道:“你这个电击惩罚一共有几级啊?” 系统冷漠道:“电击惩罚一共五级,五级电击会使宿主痛不欲生,请宿主不要触犯规则。” 一共才五级电击。刚才的三.级电击跟挠痒痒似的。 许陵光心里顿时有了计较,笑了。 第491章 「你总不能又要马儿跑,还要马儿不吃草吧?」 在系统的反覆警告之下,许陵光装作害怕,作出一副维维诺诺的样子服了软:“知道了,你先让看看任务,从简单的做起。” 系统似乎对他的服软感到了满意,再次將任务列表展开,建议他基础任务做起:“这几个任务比较简单,宿主可以优先选择。等任务完成积累了一定积分,兑换限时任务需要的道具之后,再完成限时任务。” 许陵光扫了一眼系统点出来的任务,这几个確实非常清楚,要么是搜集灵药,要么是炼製丹药,並且跟兰涧还有小崽们都不太相关,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但他对系统並不信任,担心这些看似简单微小的任务完成之后会產生连锁反应,影响到兰涧和小崽们,就没有立刻去完成。 只假装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会努力完成任务,不过任务里这几种灵草都不好找,而且我炼丹水平也比较一般,可能需要找丹师帮忙炼製。” 这又是许陵光试探的话术了,这个系统虽然说是和他绑定了,但是似乎並不能准確的感知到他的实际情况。 尤其是许陵光在反覆咀嚼了系统说过的话后,忽然意识到系统虽然提到了商阳大陆其实是书中的世界,但是从头到尾並没有提到过穿书的问题。 这个系统……似乎並不知道他来自现代世界。 如果连这一点都不知道,说明系统要么是数据有问题,要么是无法检测到他的详细情况,那许陵光就有得是空子可钻了。 许陵光说完之后,略有些忐忑地等待著系统的恢復。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片刻之后,就听见系统的机械音冷冰冰道:“检测到宿主魂魄强度较低,处於濒死状態,可提前预支一滴灵露修復魂魄,请问是否立刻进行修復?” 系统的回答让许陵光心口一跳。 他现在可是经歷过雷劫,晋升到了合神期的修士。內府的暗伤兰涧也检查过,说已经看不出端倪。 魂魄强度低,还濒死,怎么听不像是在说他。 一瞬间,许陵光心中转过了许多念头,下意识就要拒绝系统的提议,不过话到了嘴边后又转了一圈,换了个说法:“这个灵露具体有什么用处?” “可以增强宿主的魂魄,修復身体受到的损伤。” “多严重的伤势都能修復吗?” “不错。” 许陵光沉吟片刻,说:“听起来用处不小,是保命之物。我的伤势我已经想到了办法治疗,灵露留著点保命,就先不用吧。” 见他拒绝,系统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许陵光也没有再开口,他再次看了看任务界面,將每个任务都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遍之后,才关闭了界面,略有些无言地看著目露担忧神色凝重的兰涧,思考著如何跟他说起这件事。 方才系统就已经警告过他,有关系统的事不能向任何人提及,一旦触犯规则,就会受到惩罚。 许陵光现在倒是不怕系统的惩罚,但他觉得还没有必要这么快就把这一点暴露在系统面前。 而且他还得確认一下,这个系统能不能听见他跟外界沟通。 虽然按照之前的推断来看,系统多半对他所处的环境一无所知,不然可能就说不出“诛杀妖王”这种话了。 毕竟未来的“妖王”就趴在他身边。 许陵光想了想,用另一种曲线救国的方式问兰涧:“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叫龙宿的修士?” 兰涧神情微动,表情越发凝重:“怎么忽然提起他?” 许陵光委婉地说:“我现在和他一样了。” 兰涧神情顿时一变:“是系——”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陵光按住了嘴,许陵光点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兰涧变回人形,將一缕灵力探入许陵光体內,运行了数个周天之后,却没有什么异样也没有发现:“你確定?我什么也没有发现,会不会是生了心魔?” 许陵光摇头:“不是心魔。” 兰涧沉默下来,在扶风城时,他们是亲眼看见龙宿爆体而亡,炸成了一蓬血雾,连全尸都没有留下。 当时许陵光就猜测对方是被系统抹杀,后来他始终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系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兰涧下頜紧绷:“会不会是同一个?” 许陵光想了想说:“不是没有可能。” 兰涧又沉默下来,他下意识握紧了许陵光的手,思索许久之后说:“若是它有什么要求,你先满足就是,免得惹怒它受到损伤。之前你提及,我也有所研究,它或许同夺舍这等邪术有些关联,虽然暂时找不到踪跡,但未必並没有解法。” 或许是他的神態与其太过镇定,许陵光竟然当真踏实了许多,晃了晃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道:“放心吧,目前没什么事。有些情况我还没弄清楚,暂时不好跟你细说,你不必担心。” 虽然许陵光表现得很轻鬆,但兰涧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展开。 许陵光见状不由靠过去亲亲他的嘴角安抚:“別担心,我说的都是真话,没骗你。” 兰涧神色这才放鬆一些,將人拥进怀里,跟他额头抵著额头,沉沉“嗯”了一声。 许陵光靠在他怀里,则在脑海里呼叫系统:“系统系统,你在吗?” 等待了大概一分钟的样子,系统的机械音才响起来:“宿主有事?” 许陵光语气无辜道:“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如果我遇到危险,可以呼叫你保命吗?” 系统道:“需要宿主自行应对危险,若是想要降低难度,可以儘快完成任务,换取道具提升自己实力。” 许陵光泼皮道:“但我这破修为,做任务中途万一运气不好遇见危险死了。岂不是很亏?要不是你逼著我去做任务,我老老实实缩在这小地方,哪来的危险?” “你总不能又要马儿跑,还要马儿不吃草吧?” “要是做任务死了,跟被你抹消有什么区別,不如你现在直接把我抹消了,咱俩都省事!” 第492章 崽子多了,一会儿不在就上房揭瓦 许陵光大约摸到了系统的底线,再次老话重提,比之前更加无赖。 系统卡了一会儿,说:“若是宿主遭遇生命危险,只要魂魄不灭,可以向系统支取灵露修復身体,死而復生。” 灵露竟然还有这个功效? 许陵光眼睛眯了眯,得寸进尺:“那这灵露是个好东西,可以多给一点吗?” 系统的机械音忽然变得波动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说起话来一卡一卡的:“宿主、可以靠任务、赚取积分,兑换灵露。” 许陵光撇嘴,语气不满:“行吧。” 系统:“宿主是否还有其他问题?没有问题我就休眠了。” 许陵光赶紧喊住它,继续提问,仿佛十万个为什么。 “等等,还有个问题。” “什么是休眠?” 系统还在卡顿:“换成、修士的、说法,就是入定。” 许陵光说:“那你入定了,还能听见我的求助吗?还有还有,万一我去个秦楼楚馆,那什么的时候你不会也能看见吧?” 他一副那多让人难为情的语气。 系统更卡了,甚至开始滋滋冒电流:“可以……滋滋,听见宿主的呼唤。其余,看不见。” 许陵光夸张地鬆了一口气,说:“那我就放心了,你放心去休眠吧,我会努力完成任务,搞不定再叫你。” 系统不再出声,看来是真去休眠了。 和系统对话完,许陵光则若有所思。 看起来这个系统並没有他看过的那些小说里的系统那么全面智能,至少现在它观测不到许陵光周围的情况,看起来只能发布任务,然后通过惩罚或者奖励机制逼迫许陵光去完成任务。 只是按照套路,这种系统说不定在宿主完成任务,获得奖励的同时也会跟著升级。 万一系统升级,功能也变多了,那就很不妙了。 所以许陵光决定先阳奉阴违一番,等实在拖不下去或者找到了其他解法之后,再考虑完成任务。 这么想著,他又把《戮神》这本书调出来反覆阅读。 封面依旧看不见,只能看见文案和第一页开头,许陵光能得到的信息並不多,总结起来就是一百年后兰涧不知道什么缘故成为了妖王,並且號令妖族进犯人族,商阳七十二城被打下了六十二城。 妥妥的毁天灭地大反派。 而许陵光作为被系统挑中的天选之子,將要依靠系统进行升级,提前一百年进行布局,將未来的妖王掐死在摇篮里,达成拯救人族拯救世界崇高伟大的目標。 许陵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兰涧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这就是书里最大的反派?” 兰涧被他看得疑惑:“怎么?” 许陵光严肃道:“我在想,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投身妖族,变成屠戮人类的大反派呢?” 就许陵光对兰涧的了解而言,除了自己和小崽们,其他所有人族或者妖族,在兰涧眼中都平等地被忽视。 在许陵光误打误撞闯进哀牢山之前,兰涧长年累月地宅在哀牢山照看著小崽,连门都很少出。 这样的兰涧,忽然摇身一变成为妖王,还对人族大肆屠戮,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兰涧听得满头雾水,但是猜到这或许跟系统有关,思索了一番说:“冤有头债有主,若是人族修士得罪了我,我杀了修士就是,为何要屠戮人族?” 许陵光也觉得是,所以按照书里的发展,后来的百年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让兰涧性情大变的事。 许陵光思索一番,想到了任务列表被置顶的限时任务。 任务要求他捕捉乘黄三只幼崽。 哀牢山的三只乘黄幼崽,只有有虞、羽融和妘风。 兰涧在意的东西不多,最重要的就是小崽们,难道是小崽出了什么事? 许陵光顿时肃然坐直了身体,说:“如果是小崽出了什么事呢?比如被人族修士给捉走了。” 兰涧显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他愣了一下才蹙眉道:“没有修士能从哀牢山带走幼崽。” 许陵光却说:“万一呢?你会怎么做?” 兰涧顿了片刻,摇摇头说:“不知道。” 他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 许陵光心里却有了模糊的猜测,书里百年之后,兰涧性情大变成为妖王,很大可能和小崽们有关。 而且系统也一直在鼓励他完成限时任务。 想到这里,许陵光只觉得浑身发凉,越发下定了决心道:“绝不能让它得逞。” 那本书他只看了一页开头,后面还有內容,他得想办法看一看后面,確定是不是小崽们出了什么事,才导致兰涧迁怒人族,进而带领妖族屠戮人族。 想到这里许陵光就坐不住了,拉著兰涧匆匆起身:“我们去看看小崽们在做什么。” 相比许陵光的著急担忧,小崽们就显得无忧无虑多了。 充作大厅的洞穴已经乱得不成样子,零碎的宝石撒了满地,小崽们你追我赶,乱成一团。 许陵光和兰涧刚进门,就踩了一脚宝石。 再去看小崽们,就见羽融咬著岁春的尾巴,岁春拽著暮云的耳朵,暮云则两只爪子紧紧抓住妘风的脖颈,妘风想跑。两只后爪用力踹蹬暮云的肚皮。 至於昭灵和小鸡,则在几个小崽形成的包围圈里懵逼坐著,小麒麟更是什么都不懂,觉得新游戏可好玩了,兴奋地在几个小崽身上踩来踩去,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洞穴顶部悬掛的吊灯上,鵸鵌和混沌探著头尖声拱火:“誒,暮云你爪子別松,妘风要跑了!” 化作原形的有虞则蹲在另一盏吊灯上,气呼呼地瞪著他:“你们不要拱火。” 但是鵸鵌跟混沌根本不听,还挑衅:“你怎么不下去拉架?” 有虞看了看下方乱成一锅粥的战场,又看了看自己顺滑漂亮的皮毛,原本胸口十分蓬鬆的毛毛刚才在混战之中被小崽给咬掉一块,都变丑了! 他想拉架,但也不想再被小崽拽掉毛毛,顿时左右为难地皱起了脸。 目睹了这一切的许陵光:“……” 真是崽子多了,一会儿不在就上房揭瓦。 第493章 会不会是翻花藤结的果? 家长的到来终於终止了小崽们的混战。 许陵光上前將小崽分开,就见羽融一边累得坐在地上,一边气呼呼地说:“那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妘风爪爪蜷了蜷,屁.股挪了挪说:“但是是我先拿到的!” 许陵光听著不对劲,小崽们不像是在说宝石,满地都是宝石,应该已经不新鲜了才对,就问:“你们在说什么东西?” 见他问起,妘风才说:“是在山脚下的家里发现的。” 小崽缓慢挪动了一下身体,后爪从屁.股底下掏出一棵晶莹剔透泛著莹润光泽的果实来。 那果实怎么看怎么眼熟,许陵光皱眉辨认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问兰涧:“这是不是碎星果?” 翻藤千年开,开之后所结出的果实,名为“碎星”。 碎星果会记录下翻藤开的盛景。 许陵光曾经有过这么一颗碎星果,那是司渊所种下的那株翻藤开之后留下来的,兰涧当时给了许陵光,之后许陵光又將之带回了哀牢山,抱著某种说不清的期待,將碎星果埋在了院子里,想著说不定某一天碎星果就再次发芽了。 但是兰涧其实说过,碎星果是不会再次发芽的。 兰涧打量著小崽拿出来的美丽果实,看了一会儿说:“是碎星果。” “但不是你带回来的那一颗。” 许陵光带回来的那一颗他虽然只短暂的瞥过一眼,却记得其中记下了司渊与鎏洙的身影。 而这一棵,只有开的景象而已。 许陵光也认出了,两人同时想到某种可能,齐齐扭头看向小崽:“你们在哪里找到碎星果?” 许是大人们的表情太过严肃,小崽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最后是妘风小声说:“就是在山脚下的家里呀。小麒麟她们都没有见过山脚下的家,我们就带她们过去看看,然后就看见这个果子掉在了地上。” 小崽们总是喜欢漂亮的东西,羽融先发现了果实,但动作慢了一步,被距离更近的妘风抢先拿到了。 之后小崽们吵吵嚷嚷地回来,都对这颗比宝石还要漂亮的果实產生了好奇,最后甚至为了果实的归属权打了起来。 许陵光听著小崽说去了山脚的家里,这才发现小崽们的脚爪上確实沾了些灰尘泥土,虽然仔细清理过了,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確实不如刚到家时乾净。 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不在,小崽们就自己跑出了族地。 许陵光神色无奈,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去弄清楚这颗碎星果的来歷,於是也没有功夫教育小崽们了,许陵光將碎星果塞到兰涧怀里,又朝化作了人形、抿唇站在后方的有虞招了招手:“有虞” 有虞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前来,低著头耳根羞愧得通红,头顶上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忘了收回去,懨懨地耷拉著。 许陵光还没说话,他自己就先认了错:“我应该看著他们一点,小崽们偷偷跑出去的时候我不在。” 乘黄幼崽跟兄长一样爱洁,小崽们还在前面洞穴里玩耍的时候,他回了自己房间沐浴泡澡。 许陵光原本也没有责备他的意思,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地摸一把幼崽的头:“不关你的事,他们都这么大了,你一个人哪里管得住。” 说完张望一周,才想起来好像少了个人:“聂玉芹呢?” 有虞说:“我带他去了客房,应该在客房休息吧?” 许陵光听他这么说,也就不管聂玉芹了,道:“我和你大哥出去一趟,这回你得照看一下小崽们,免得他们又偷偷跑出去。” 说完又沉下脸严肃地叮嘱小崽们:“要是再偷偷跑出去被我逮到,就扣掉三天的零食。” 这个惩罚对小崽们的威慑力可太大了,心虚的小崽整整齐齐垂著头,齐声说:“知道了,陵光哥哥,我们会听有虞的话。” 许陵光这才满意,目光一转扫到还在吊灯上探头探脑的鵸鵌和混沌,又警告道:“你们两个也老实一点,不许再拱火捣乱。” 被点名的鵸鵌顿时偃旗息鼓,脑袋有气无力地耷拉下去,看上去倒是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 只有混沌一身反骨,他伸长了脖子,学小崽们的话,阴阳怪气道:“知~道~了,陵光哥哥~” 许陵光无语看他一眼,也没有功夫跟他计较,安排好了小崽们之后,就跟兰涧一起去山脚的小木屋查看情况。 许陵光虽然猜到家里这么久没人打理,小木屋定然荒废不少,但是到了地方,看见爬满了藤蔓、宛如原始森林的房屋时,还是十分震撼。 更为震撼的是,这藤蔓看起来很像是翻藤。 別说许陵光了,就连兰涧也是一脸惊讶。 两人上前查看之后,兰涧道:“確实是翻藤,” 许陵光已经找到了翻藤的主干,確实是从他当时埋下碎星果的地方长出来的。 他不確定地说:“难道真是我当时埋下的那颗碎星果发芽了?但你不是说碎星果不会发芽么?” 而且他如果没记错的话,翻藤的生长速度並不快,司渊当初养得那株翻藤,可是费心浇灌了千年都没开。还是后来在奉灵城时,司渊魂飞魄散之前將魂珠给了被污染的翻藤,这才促使翻藤开结果。 若是没有麒麟血浇灌,翻藤不开不结果,寿命无尽。 许陵光心里冒出一个猜测,欲言又止:“翻藤长得这么茂盛,这颗碎星果,会不会是翻藤结的果?” 虽然这猜测不符合翻藤的生长规律,但本来不可能发芽的碎星果都发芽了,还趁著他们不在的时候爬满了整栋房屋,那开结果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而且最重要是,翻藤都开了,说明很有可能曾有麒麟血浇灌过翻藤,那司渊和鎏洙会不会也…… 许陵光张了张嘴,没敢將这样的猜测说出来。 兰涧显然跟他想到了一块儿去,只是这个猜测太过惊人也太过不切实际,两人谁也没有说出口。 “分头找找。” 至於找什么,两人心中都有答案,却都默契地没有说。 第494章 山里多了个作威作福的外来兽 两人先是以小木屋为圆心,將四周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虽然没有任何发现,但確实发现了一些动物活动的踪跡。 之后又扩大范围,一人一边,散开分头去找。 许陵光负责东边,兰涧则负责西边。 哀牢山两个人都十分熟悉,虽然找得细致拖慢了速度,但是入夜之后,也都回到了约定的地方。 兰涧的表情不算太好,因为在山上什么都没有找到,倒是有一些异兽活动的踪跡,但哀牢山本来就有不少异兽,这点痕跡什么也说明不了。 他只能静静看向许陵光。 许陵光摇摇头:“我这边也没有找到。” 说完察觉兰涧眉眼瞬间暗淡,他又赶紧说:“不过我找了几个生出灵智的小兽问了问,倒是问出一点线索。” “什么?” “那些小兽说,几个月前,山里多了个作威作福的外来兽,把他们全都揍了一顿后,逼著他们喊大王。” 许陵光道:“后来对方在山里呆了一段时间,觉得只在山里称王没意思,就命令他们好好在山里看家,自己出去了。” “那些小兽虽然生了灵智,但是也十分懵懂,勉强能交流一番,却也说不清新大王的模样,不过根据他们描述的特徵,倒是和麒麟有些像。” 兰涧沉默片刻,说:“这性格听起来像司渊。” 司渊还是个幼崽的时候,就经常到处撩架,试图称王称霸。 兰涧和他刚认识的时候就打过一场,最后司渊被打得哭爹喊娘,承认兰涧和他地位平等,可以共同为王,然后就转头去打別人去了。 打不过的时候还要来拉兰涧帮忙,虽然兰涧从来不屑於参与他幼稚的游戏,但无奈司渊实在太坑,兰涧在非自愿的情况之下也被迫帮了几次忙。 许陵光说:“那我们继续下山找找?” 也才过去了几个月而已,如果真的是司渊,说不定这个时候还在青羽城,没有走远。 兰涧想了想却说:“不急,先回去休息吧,我传讯给赵掌柜,让他先留意。” 说完见许陵光面露不解,又补充道:“如果真是司渊,他在肯定不会安安分分,只需要让赵掌柜派人调查一下最近青羽城以及周边城池有没有妖族作乱等异动就可以,我们到时候再挨个排除就是。” 这倒是个省力气的好办法,就那些小兽口中的大王的囂张程度,如果真出了哀牢山,肯定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许陵光点头道:“那就按你说的办,明天我们先去青羽城看看,打探一下消息,顺便採买一些东西。” 之后两人一道回了族地。 回去时就见小崽们乖乖趴在软垫上睡觉,有虞则坐在一旁的案几边看书,至於鵸鵌不见踪影,不知道又跑到哪里野去了。 听见两人回来的动静,要睡不睡的小崽们抖了抖耳朵,先后坐了起来。 羽融很是殷勤地表忠心:“我有听话,哪里都没有去!” 妘风不甘示弱:“我们一直都在这里玩,没有乱跑。” 迷迷糊糊后醒的小麒麟凑过来往许陵光小腿上拱,发出软绵绵的呜呜声。 许陵光挨个摸摸小崽的头:“怎么不去房间睡。” 暮云像个毛茸茸的大虫子一样蛄蛹到许陵光脚边,笑容諂媚地说:“当然是为了等你啦!” 岁春对小崽的諂媚不以为意,他晃了晃尾巴,更好奇那颗碎星果的事情:“那颗碎星果有眉目了吗?” 小崽们一听他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非常默契地偷偷瞪了他一眼。 昭灵和小鸡更是急得张嘴去拽他的尾巴毛。 岁春尾巴灵活地躲开,像个逗猫棒一样左右乱晃,昭灵和小鸡也左扑右扑,怎么也扑不到,很快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专心去扑岁春的尾巴了。 许陵光看得好笑,但见羽融几个一脸心虚的样子,想著小崽虽然淘气了一些,但也算误打误撞做了好事,不然等他去小木屋,估计又要拖延几日。 於是也没再嚇唬小崽们,道:“这次偷偷跑出去的事就算了,不能有下次。” 岁春察言观色,见他眉眼间有喜色,红红的眼珠一转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许陵光说:“有些发现,但还没確定,等確定了告诉你们。” 他將依偎在腿边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小麒麟抱起来,戳戳她圆鼓鼓的肚皮,笑著说:“说不定小麒麟就要有个……” 顿了顿,许陵光实在搞不清楚麒麟的辈分,只好扭头去问兰涧:“是哥哥吗?还是叔叔?” 兰涧眼眸微眯:“当然是哥哥。” 小麒麟管他们叫哥哥,如果管司渊叫叔叔,他们岂不是平白比司渊矮了一截? 许陵光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於是非常坚定地说:“可能会多个哥哥,不过人还没找到。” 哄著犯困的小崽们回去休息之后,许陵光和兰涧也去休息。 到了这个时候,许陵光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今晚睡兰涧的房间。 虽然之前在扶风城时,两个人也睡一间房,但那毕竟是在外面,现在回到了哀牢山,还是在兰涧的地盘上,许陵光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羞涩。 他先去沐浴,换了柔软轻便的寢衣出来,就见兰涧已经宽了外袍,只著一件內衫坐在桌边看书。 束起的长髮已经去了冠饰,就这么隨意披散在背后,发尾垂落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 恰逢月光从头顶的透光孔洒落下来,在他身后浮动著,使他看起来像是水边迷惑人的精怪。 许陵光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才走过去说:“我好了,你去吧。” 他目光隨意略过兰涧手中的书籍,还没来及看清,就见对方动作极快地合上了,將书握在手里往外走。 许陵光还以为他忘了放下,提醒道:“你去沐浴,带本书干嘛?” 兰涧动作一顿,折返回来將书放在了远离许陵光那一端的架子上,然后才离开。 许陵光则是莫名看著那本书,上面封皮用繁体字写著晦涩.书名,应该是本古籍。 但他方才偶然瞟过时,怎么感觉看到的都是简体字,好像还有些眼熟的纹? 第495章 「那个……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许陵光目光怪异地看著架子上的书,略作犹豫之后,还是上前將那本书拿了过来。 兰涧沐浴更衣出来之后,就看见许陵光坐在自己先前坐过的椅子上,手中正捧著他特意放到架子另一端的书。 兰涧脚步猛地顿住,目光惊疑不定地在许陵光和书之间扫视。 听见动静的许陵光抬起头来,清凌凌的目光注视著兰涧,晃了晃手里的书:“你什么时候把这本书拿出来的?” 如果仔细观察地话,会发现他被头髮半遮的耳廓有一点淡淡的红。 他拿过书的时候只是觉得实在眼熟,但是真的是半点没有往自己床头那本耽美小凰文上面联想,毕竟小凰文什么的,跟兰涧的气质实在是半点也不搭啊! 谁能想到他正襟危坐地坐在桌边,竟然是在看小凰文。 而且许陵光记得这本书自己发现拿错后根本就没有怎么看,但是现在换皮之后书页边边都有一些翻毛糙了,可想而知兰涧看得有多认真! 许陵光只要想想他一本正经地样子研究一本小凰文,而且还是从自己床头拿的,就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煮熟了冒烟了。 不过好在许陵光水深火热,另一位当事人心情也平静不到哪里去,其实他平时还是很谨慎的,根本不会让这本书跟许陵光同时出现,他都是背著许陵光偷偷看的。 但是因为许陵光今晚在族地留宿,还睡在自己房间,所以他才想著趁许陵光沐浴的时候温故而知新一下。 以防临时要用。 谁知道许陵光竟回来的那么快! 他遮遮掩掩反而更加令人生疑,只能放下了书。 谁知道还是被发现了。 兰涧微微抿唇,如实道:“第一次去梦境里,在你房间发现的。” 果然! 许陵光也猜就是这个时候。 他眯著眼打量兰涧,揶揄道:“没想到有的人看著浓眉大眼的,竟然也会偷偷看小凰文。” 兰涧过了一开始的不自在,这会儿反而变得坦然起来,被他揶揄也只是红了红耳朵,但还是坚持道:“食色性也,我看这本书倒是比一些双修典籍更有用。” 许陵光:???? 什么双修典籍,他怎么不知道? “双修典籍又是什么?” 这回换许陵光惊疑不定地问。 兰涧便从袖中取出了几本古籍大大方方地递给他:“就是这些,我从族地的藏书里找出来的。” 从未有过伴侣、也没有长辈教导的年轻乘黄对双修一知半解,暗暗也做了许多努力。 不过比起现代耽美小说来,这些双修典籍就不太够看了,文字用词十分晦涩,虽然配有图画,但那个风格过於粗獷,並不是很能辅助理解。 兰涧在许陵光房间发现了这本书后,就没有再研究过这些双修典籍了。 倒是许陵光隨便拿过一本翻了翻,就面红耳赤地合起来,再也不能维持镇定,结结巴巴地指责:“你怎么隨身带著这些?!” “閒暇时看看。” 兰涧语气自然仿佛自己在做什么深奥研究。 许陵光无言以对,又觉得这个问题掰扯起来论不出对错,反而徒增几分曖.昧旖旎,於是急急打住了话题,將小说扔回给兰涧,说:“我去睡觉了。” 说完就去了床上,背对兰涧躺下。 他穿了一身米白色的寢衣,侧躺的姿势使柔软垂顺的布料贴著身形勾勒出漂亮的线条,但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兰涧目光扫过,又克制地收回来,熄了灯在他一臂之隔的位置躺下。 安静的夜晚,没有人说话,只有两道清浅的呼吸浮动。 安静了片刻了,许陵光先忍不住,他躺不住得动了几下,闷著声音嘰里咕嚕地快速说:“那个……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因为语速太快太含糊,兰涧一时没有听清,转身朝向他:“你说什么?” 许陵光:“……” 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当了几年牛马之后已经磨练出了厚厚的脸皮,但现在事实证明这个厚度还是不够,他实在没有勇气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於是蛄蛹著翻过身来,和兰涧面对面。 屋子里灯光已经灭了,只有头顶宛若星辰的微光漏下。 许陵光舔了下嘴唇,盯著兰涧灼灼的目光,凑过去在他唇角舔了一下,声音嗡嗡地说:“就是这个意思。” 兰涧呼吸微顿,黑暗中的眼瞳却变得异常灿金,瞳仁微微紧缩,变成了一道细细的线。 比起紧张得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瞟的许陵光,熟读了现代小凰文的年轻乘黄显然已经脱胎换骨,甚至无师自通地领悟到了一些控场力。 他克制著呼吸的频率,缓缓靠近许陵光,宽大的手掌按在对方背部,鼻尖几乎抵住鼻尖,低声说:“我明白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充满了诱.惑力,许陵光心跳失衡,不由抬眼看他,正望进兰涧逐渐逼近的眼睛里。 那灿金的瞳孔太灼热,许陵光不敢多看,下意识闭上眼。 然后唇上就落下了温软的触感。 兰涧亲他一下,將人紧紧嵌入自己怀里,凑在他耳边低低说:“先试试,不喜欢你和我说。” 许陵光稀里糊涂点头,然后就被他拖进了陌生的漩涡之中。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许陵光的表情十分复杂。 怎么说呢,当代小凰文对兰涧的加成是显而易见的,年轻的乘黄十分有服务意识,许陵光没多会儿就被哄得五迷三道,兰涧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不过到底年轻经验不足,快要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两个人尷尬地发现,忘了准备必用的道具。 兰涧有些懊恼,毕竟今晚事发突然,准备没有那么周全。 而许陵光意乱情迷之下,就说用別代替也行。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乘黄在这方面的种族优势,事到临头才发现兰涧和自己的……不太一样。 於是安全起见,两人最后只能打住,互相友好地帮助了一番。 不过对一个母单来说,昨晚的体验也非常之好了,许陵光起床时神清气爽。 反观兰涧,看上去……呃,许陵光仔细打量了一番,表面还是那一副生人勿近的神仙模样,外人乍一眼根本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情绪。 不过许陵光看来,这只乘黄看起来还在因为昨晚的失策懊恼。 嘖,气性还挺大。 不过想到昨晚某人的劳苦功高,许陵光还是善良地给了他一个爱的亲亲作为安抚,拿出哄小崽的语气来:“不生气了啊。” 兰涧確实很生气,生自己的气。 而且昨晚许陵光看起来对他的某个部位也不是很满意,原本都说先试试了,结果突然就反悔了,这也让他非常在意。 不过年轻的乘黄很擅长克制自己的情绪,他並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暗暗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准备周全! 而且决不能再让许陵光有机会临阵脱逃! 第496章 「记住暮云这个表情,这就叫恼羞成怒。」 两人亲昵一会儿,洗漱收拾之后就出了门。 原计划回了哀牢山,两人是准备先休息几日,但因为翻藤忽然意外结了果,司渊也很有可能復活,所以两人准备今日先去青羽城的千金楼一趟,看看赵掌柜那边搜集到了什么消息,今早挨个去確认一番。 用过早饭之后,许陵光顺便也跟小崽们说了要出门的事。 小崽一听竟然不带他们出门,顿时就不笑了。 羽融哼哼唧唧地抱著许陵光的腿撒娇:“怎么不带我们呢?我们很听话的,不会捣乱。” 小崽努力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以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许陵光拍拍他圆鼓鼓的肚皮,说:“我们有正事要办,等事情办完了再带你们下山去玩。” 原本等著羽融软磨硬泡的小崽们一听,顿时偃旗息鼓。 暮云歪歪斜斜往羽融身上一倒,大大地嘆了一口气,咕噥著开始给自己找新乐子:“不如我带你们去我以前的窝看看?” “还有小木屋的玩具也要去拿过来。” 小崽自言自语,却不防忽然被羽融踹了一脚,咕嚕嚕滚到了聂玉芹脚边去。 暮云气鼓鼓地滚了一圈爬起来,瞪著羽融:“你踹我干嘛?!” 羽融无辜道:“你好重,不要压在我身上。” 暮云:“……” 看戏的聂玉芹:“噗嗤!” 暮云一腔无处发泄的怒火立刻就衝著亲叔叔去了,小崽愤怒地竖起耳朵,两个短短的前爪叉腰:“你笑我!” 聂玉芹表情严肃:“我没笑。” 然而过了两秒,他憋不住又笑了声。 暮云简直出离了愤怒,整个鼠都气胖了一圈,离他远远地说:“你自己玩去吧!” 他要孤立这个討厌的小叔! 旁边妘风试图教看得一愣一愣的小麒麟说人族的语言,小声说:“记住暮云这个表情,这就叫恼羞成怒。” 小麒麟歪著脑袋用清澈的眼眸望著他:“嗷呜嗷呜?” 妘风鼓励式教育,摸摸小麒麟的额头上的小鼓包,两个崽驴唇不对马嘴地说话:“嗯,对,就是这个意思。” 安排好了小崽们,许陵光才和兰涧一起下山。 原本准备宅在哀牢山单相思的聂玉芹不知道打通了哪根筋脉,忽然不伤春悲秋了,说要一起去,硬生生顶著兰涧冷冰冰的目光加入了队伍。 小情侣出行顿时变成了三人游。 等出了族地,聂玉芹丝毫没有做电灯泡的自觉,拉著许陵光一个劲儿地说话:“老实说,翻藤异常,是不是跟麒麟有关?” 昨晚听见许陵光的话他就琢磨开了,小崽们不知道翻藤和麒麟的事,对奉灵城发生过的事情也一知半解,但是聂玉芹都知道啊。 他这么一琢磨就琢磨明白了,很可能是司渊復生了! 这对寻宝鼠一族可是大事,作为一个重度恋爱脑鼠鼠,聂玉芹觉得这么大的消息,要是自己赶在暮云之前传回族里,肯定能將功折罪,少挨几顿打! 於是他就毅然决然地跟来了。 见他已经猜到,许陵光也就没有否认:“还不是很確定,几个月前山里多了个外来兽,听起来像是司渊,我们此行下山就是为了去寻找消息,確定是不是司渊。” 聂玉芹立刻自信满满道:“寻人寻物是我的长项,带上我就对了。” 三人一道去了千金楼。 赵掌柜提前收到了传讯,早就將连夜搜进来的信息匯集成文,详细整理好,三人一到,他就恭恭敬敬將消息呈了上来。 许陵光神態自然的伸手接过,一边翻看一边跟兰涧低语,侯在一旁赵掌柜有些诧异地偷偷看了他一眼,表情震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感觉出门一趟之后,许公子和自家主人的关係似乎……更好了? 赵掌柜琢磨不明白,乾脆就不琢磨了,只是难免在心底暗暗庆幸,自己果真慧眼如炬,在许公子还未崭露头角时就结交了,如今他与自家主人关係如此亲近,自己牢牢抱住这根大.腿,说不定日后能趁著东风升一升位置。 这边赵掌柜暗喜搓手,另一边许陵光心情也不错。 赵掌柜办事尽心,虽然因为时间仓促,只能来得及搜罗了青羽城周边的消息,不过有几桩怪事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看著都不像是普通妖族行事,有没有可能是司渊?” 因为跟阿美相处过,加上兰涧偶尔提起司渊,许陵光对司渊此人的性格还是有一些了解。 最近因为扶风城的风波,商阳大陆各地潜藏的妖族都有些蠢蠢欲动,青羽城这样的偏远小城更是妖族异动频频。 就这短短几个月里,妖族闹出来的事情就有厚厚一摞纸。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修士在里面浑水摸鱼,但总体而言,青羽城的治安比起之前要差了很多。 因为郁铣身死,扶风城又陷入內乱风波,驻守在此的朝廷官兵群龙无首,一时半会只能依靠本地的修士们自发除妖救人,颇有一些损伤。 於是在这些严肃妖族伤人事件里,有几件与妖族有关的事情就显得詼谐了起来。 比如半个月前,青羽城东郊有妖族生乱,一修士主动请缨前去除妖,结果人去了妖却没除成,被剃了个光头吊在了青羽城的城门口。 一大早被进城赶早市的百姓们围观,真是丟尽了人。 再比如青羽城北面五十里有条河流,城中用水大多依靠从此河引水,结果三月之前有妖族占据河流,截断了水流,使得城中缺水,本地宗门派人前去除妖,结果鎩羽而归。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想著要不要请外援的时候,那占据了河流的妖族忽然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再被发现的时候,它被人剃光了皮毛,赤.裸裸关在笼子里摆在青羽城城门口,笼子上头还用纸贴了价钱,竟然是公开叫卖。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什么陷阱,直到后来有人大著胆子说要买。 留下了灵石之后,竟然果真將那笼子给拎走了。 倒是那灵石就这么当著眾人的面消失了。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坏事,所以最近青羽城也有传言,说是附近有位性情古怪的大能隱居,最近青羽城的怪事都是对方所为。 当然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认为根本不是人族大能,而是妖族作怪。 反正眾说纷紜。 许陵光道:“我们先查查这个怪人好了。” 第497章 等会他们就要倒大霉! 要寻找对方的踪跡,自然要从时间最近的事件查起。 许陵光决定就从半个月前青羽城东郊妖族作乱之事开始。 “先去东郊走一趟,看看那些作乱的妖族是怎么回事。” 因是仓促之间搜集的消息,赵掌柜给的资料只有大致的时间地点以及內容,但其中来龙去脉以及更多细节却是一无所知。 为了节省时间儘快找到司渊,乾脆亲自走一趟。 兰涧和聂玉芹自然没有异议,三人便直接往青羽城东郊去。 青羽城东郊也是一片山林,只不过山林面积没有哀牢山那么广阔,多是一些地势低矮的山地丘陵,因为附近有河流经过,土地肥沃植被茂盛,虽然並未形成大型的聚集城镇,但也零散分布著几个村落。 不过村子常居住的人並不多,稍微有些家底的百姓都想方设法搬到青羽城中去了,毕竟住在城外总担心匪盗或者妖族作乱,难免提心弔胆。 三人一路行去,很容易就跟东郊的村民们打听清楚了妖族作乱的始末。 村民们说,就在大概半个月前,村子里有人进山砍柴,结果撞见了三四个妖族正在分食活人,那村民当时嚇得腿都软了,险些尿了裤子,不过他也是运气好,那些妖族当时忙著狼吞虎咽地进食,並没有发现躲在草丛里面的村民,那村民憋气躲在草丛里,等著那几个妖族吃完走了,才屁滚尿流地逃了回来。 而东郊有妖族吃人的事情就这么在附近流传开来,加上后来有村民进山再也没有回来过,一时间附近的村子都人心惶惶,没有人再敢往山里去。 只是此地村民们本来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山里出现吃人妖族之前,村里的精壮汉子们都会进山捕猎或者采些药材灵草之类的去青羽城换些银钱度日,现在山里闹了妖族,谁也不敢再进山,村民们的日子顿时就过得拮据起来。 后来有路过此地的年轻修士听闻此事,当即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独自一人进山除妖。 说到好心进山除妖的修士时,村民既有感激又有心情复杂:“那修士年纪看著不大,还是个少年人,他也是出於一片好心,我们当时虽然觉得他独自进山不妥,但也不好质疑,大家更是没那个胆量和陪他一起去,於是就这么眼睁睁看著他一人一剑进了山。” “后来……后来就是三位听说的情况了,那少年双拳难敌四手,结果落入了妖族手里。” “不过幸好他运气不错,那些妖族估计是吃饱了肚子还不饿,最后只是將他剃了头髮掛在了城门口,还是咱们村里的黄二去城里买菜时第一个发现的……” 许陵光继续问:“那少年人呢?你们后来可见过他?” 村民摇摇头:“那少年当时受了些伤,黄二將人带回了村子里,本是想让他在自己家养养伤,但少年心气嘛,可能是没除成妖还被剃了头髮觉得丟了面子,隔天人就不见了,只带走了黄二给他买的金疮药,还留了买药的银钱。” “嗐,其实大伙儿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那妖族都生吃活人了,报到官府去也没有人管,这小少年虽然年纪轻,但他愿意出头我们已经很是感激,就算没除成妖,我们也愿意领这份情。” 许陵光听完若有所思,又问道:“那妖族所在的山头是哪一座?”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那村民一听他打听这个,就劝道:“几位可是也想要进山?听说那些妖族有好些个呢,不仅性情凶残,本事还不小,连官府的人都管不了,三位还是莫要进山冒险了。” 许陵光见他脸上都是真心实意的关切,就笑道:“老伯放心吧,我们会小心行事,若是不敌不会乱来的。” 老伯听他这么说,料想这三位应当是个稳妥的,多少放心了些,就要將家门口晾著的草药塞给许陵光:“听说这些草药疗伤效果好,几位侠士带著或许能用上。” 那草药確实是金疮药所需的药材之一,对许陵光而言自然是寻常,但对这些普通的村民却是一笔不算少的收入,许陵光想了想没有拒绝,而是拿出银钱来,道:“老伯的心意我收下了,不过我们修行之人自有规矩,也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老伯见他神色坚持,略作犹豫后还是收下了银钱。 辞別老伯之后,许陵光按照对方的指路,就往妖族盘踞的山头找去。 进山的路並不难找,因附近的村民常常进山,植被茂盛的山间已经被踩出了一条还算平坦的小路。 三人就沿著这条小路进山,许陵光一边观察四周地形,一边推测道:“若是那老伯的话都是真的,这山里恐怕不止一波妖族。” 最开始遇见妖族的村民,看见对方在生吃活人,这显然是第一波妖族。 而那少年修士进山除妖,明明败了,却並未丧命,反而是被剃了头髮吊在了城门口,明显是恶意戏耍居多。 这妖族前后行事作风大相逕庭,明显是两拨。 兰涧也赞同:“確实希望是两拨。” 聂玉芹在旁边大为吃惊:“怎么现在这个世道,妖族已经可以这么猖狂了吗?想当年我刚被我爹扔出家门时,那时候化形后还不太会模仿人族,进人族城池可是躲躲藏藏的,生怕被別人认出来。” 现在年纪大了,倒是混出了经验,可以从从容容地混在人族之中行事,不过轻易也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许陵光说:“谁知道呢,这两拨看起来都不太聪明。” 也就是青羽城是座边陲小城,原本坐镇在此的青羽宗已经散了,而派来镇守的朝廷官兵恰好是郁铣,郁铣又恰好没了,所以现在才无人主事,乱了起来。 等朝廷腾出手,又或者有修为不差的正义修士出手,这些妖族迟早要倒大霉。 许陵光想想,又看一眼旁边的兰涧,觉得不用迟早了,等会他们就要倒大霉! 第498章 「你、才、是、老、鼠、精!」 这座山头不高,没有什么一听就非常威武的名字,就叫盘盘山。 这名字乍一听觉得敷衍,不过当许陵光三人在山里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盘山小径之后,许陵光有种觉得,这座山的名字倒是很写实。 非常符合人民朴实的取名逻辑。 这山看著不高,但可真绕啊。 偏偏为了不错过线索,三人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在山里无头苍蝇一样地转悠。 好在天不负有心人,就在聂玉芹开始骂骂咧咧的时候,许陵光和兰涧同时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靠近。 那气息隱藏得还算小心,但是在兰涧面前跟裸奔没什么两样,至於许陵光么,纯粹是经验攒多了,危机意识强。 只有聂玉芹还没察觉,他修为也不差,但跟暮云一脉相承的心大,还在用袖子扇著风,嘴里骂骂咧咧。 许陵光和兰涧对视一眼,快速交流了一番,然后清清嗓子,咳了一声。 聂玉芹莫名看向他,以为他有话要说:“怎么了?” 许陵光说;“转了这半天了,什么都没发现,不如这里休息一会儿。” 聂玉芹深表赞同,立刻一屁.股坐在了,抱怨道:“那些妖族也不知道藏哪里去了,转了这半天,连个影子儿都没有,那个老伯不会给我们指错路了吧?” 许陵光道:“应该不至於吧,他们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应该比我们熟悉这些山头。” 聂玉芹嘀咕:“那怎么转了半天,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许陵光道:“我们这一路上山,並没有刻意掩藏行踪,那些妖族说不定已经发现了,故意藏起来了,又或者设了陷阱等我们撞上去。” 聂玉芹看一眼兰涧,语气怀疑:“那些妖族不要命了?” 许陵光但笑不语,往他身后不远处的草丛看了一眼。 草丛里的妖族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暴露了,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他们竟敢瞧不起大王,要不要把人抓回去,让大王惩治他们?” 黄鼠狼精捋了捋自己的尾巴,有点犹豫:“可是他们有三个人,我们只有两个。” 跃跃欲试的是个狍子精,他瞪著一双大眼睛,嫌弃地看了黄鼠狼精一眼:“又不用把三个全都抓了,抓一个就行,剩下两个,让大王来收拾他们!” 黄鼠狼精觉得他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那抓哪个呢?” 狍子精的大眼睛在三个人身上扫了过,觉得那两个站著的看上去都不太好惹,倒是那个坐著一看就弱不禁风,於是说:“抓那个坐著的,抓了就跑了,说不定还能把另外两个引到大王哪里去,让大王將他们捉住!” 黄鼠狼精用讚赏的目光看了傻狍子同事一眼,说:“之前其他人都说你脑子不聪明,我看也还好啊。” 狍子精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將袖子擼起来,说:“我往左,你往右,抓了人就撤!” 黄鼠狼精的积极性也被他调动起来了,將尾巴甩到身后去:“行!” 被盯上的聂玉芹丝毫不知,正从腰间拿了葫芦出来准备喝水,两个小妖一左一右袭来时他是有察觉的,但那露出来的气息並不强盛,至少比他要弱许多,所以聂玉芹根本没放在眼里。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而且面前还有两位大神呢,根本用不著他出手。 於是聂玉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继续悠哉悠哉喝水。 直到那两个小妖已经衝到了他背后,聂玉芹才有些疑惑地看了毫无反应的许陵光和兰涧一眼,反应了两秒,他觉得这两人可能懒得理会两个小妖,估计还得自己受苦。 於是聂玉芹施施然將葫芦掛回腰间,心里骂骂咧咧地准备出手。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灵力转不动了。 聂玉芹:???? 事情有点不对,难道这两个小妖只是虚晃一招,还有其他妖族在背后放阴招? 聂玉芹顿时大惊失色,对许陵光和兰涧道:“他们来阴的,我的灵气转不动了!快救——” 话还没说完,衝到了他近前的两个小妖一左一右將他扛起来,撒腿就跑。 而许陵光和兰涧就跟没反应过来一样,呆愣站在原地,就这么看著聂玉芹被两个化形都没化完整的小妖给扛走了。 聂玉芹恍惚间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颤著手指著两人:“你你你们……” 实在是欺鼠太甚!!! 被两个小妖扛回了山洞,被关进笼子里的聂玉芹痛心疾首地大骂两个没良心的队友! 他就说好好的怎么灵力就转不动了,分明是那两个黑心的想让他深入虎穴做臥底,偷偷封了他的灵脉。 聂玉芹气得在笼子里团团转。 狍子精还等著拿聂玉芹跟大王邀功呢,此时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生怕一不小心让他给跑了。 见聂玉芹在笼子里软软转,以为他怕了,脑袋上耳朵抖了抖,手里抓著一把葵籽边吃边吐皮,心情非常愉悦地劝说:“你最好老实一点,別想著偷跑,要是等会大王心情好,说不定能饶你一命,留你在洞里干活,” 他回忆著大王说过的话,语气飞扬道:“大王说了,人族虽然蠢笨没用,不过唯有一点好,那就是干活儿利索!也能吃苦,我们盘盘山正缺干活儿的人手呢!” 聂玉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指著自己头顶上冒出来两只半圆耳朵呵呵冷笑道:“你不然再仔细看看呢?我到底是不是人族?” 傻狍子將脸凑过去,两只大眼睛被笼子的栏杆挤成了滑稽的模样:“你脑袋顶上怎么有耳朵?” 他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朝不远处正在烧火做饭的同伴喊了声,语气听著兴高采烈的:“大灰大灰,你快来看,这个人族跟你长了一样的耳朵誒!” 被叫做大灰的是个灰鼠精,背影十分魁梧雄壮,转过身来,却是个生著一张圆圆的脸蛋、眼神看上有几分精明的女人。 大灰对和自己长著一样耳朵的聂玉芹也非常好奇,围著笼子转了两圈,鼻子动来动去闻了半天后,一巴掌拍向傻狍子同事:“你眼睛瞎了还是鼻子不中用了,这哪里是人族,就是个老鼠精!说不定是对面派来的探子!” 笼子里的聂玉芹听著两个小妖的对话,面孔扭曲,简直要出离愤怒了,一字一顿道:“你、才、是、老、鼠、精!” 他明明是珍贵的寻宝鼠! 寻宝鼠!!! 第499章 故人相见 “对啊,我就是老鼠精。” 大灰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大家都是老鼠精,这不是明摆著的事? 她不以为意地挠了挠脸颊,一双冒著精光的眼睛在聂玉芹身上来回扫视,语气略有些挑拣地说:“你变回原形我看看。” 聂玉芹警惕地看著她:“干嘛?我不变!” “哟,还挺有脾气。” 大灰不太满意道:“我娘让我找对象得找个听话脾气好的,你脾气这么大可不太行,看看原形咋了?又不是叫你脱衣裳!” “你的原形不会特別丑,见不得人吧?” 大灰语气逐渐迟疑起来,一双不算大但却有神的眼睛在聂玉芹胸口和腰腹几处反覆扫视,嘟嘟囔囔地说:“而且也有点太瘦了,看著不是能干活儿的料子。” 聂玉芹的眼睛隨著她的话语越瞪越大,气得连声音都颤抖了:“你什么意思?!” 谁不能干活儿了? 他能干得很!!! 在旁边看热闹的狍子精以为他没听懂,好心解释道:“这是大灰姐姐看上你了,山洞里可有几个男妖想要娶她做老婆呢,就是大灰姐姐嫌弃他们长得不够俊俏,我看你化形倒是不错,赶紧变回原形给我们瞧瞧,要是原形也过得去,说不定我们盘盘山就要有喜事了。” 他边说还边笑,仿佛已经看见了盘盘山办喜事的场面,齜著个大牙子嘴巴就没合拢过。 聂玉芹脸憋得通红,但他向来是个斯文鼠,对著大灰一个女妖也说不出难听的话来,最后只能忍气吞声地说:“啊对,我原形特別丑,你们还是不要看了,我怕嚇著你们。” 狍子精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难怪你化形这么俊呢,原来是缺什么补什么。” 说著他还同情地將手伸进笼子,安慰地拍了拍聂玉芹的肩膀。 聂玉芹:“……” 他跟这傻狍子对视一眼,勉强挤出一个不太狰狞的笑容。 傻狍子看见他这样强顏欢笑,顿时更加同情了,说:“你別怕,咱们大王可好了,就算大灰姐姐看不上你,我也会 给你求情,让大王同意留你在盘盘山干活。”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聂玉芹面无表情地攥紧了手,在心里把坑了自己的两个人骂了十万八千遍。 “啊湫!啊湫!” 许陵光连打了两个喷嚏,有些疑惑地揉了揉揉鼻子:“不会是聂玉芹在骂我吧?” 兰涧皱眉:“他骂你做什么?” 许陵光多少有点担心:“你说他被那两个小妖捉去,不会有危险吧?” 兰涧道:“他好歹也是寻宝鼠一族,而且我已经解了封住他灵脉的术法,就算遇见危险他也能自保。” 许陵光隱隱作痛的良心这才踏实了一些,琢磨道:“要是日后有机会再遇见郁筠,我在郁筠面前给他说两句好话。” 一旁兰涧停下脚步,牵住他的手,道:“到了,就是这里。” 与此同时,另一道清亮的声音也同时响起来:“就是这里了!” 那声音相距不远,许陵光循声望去,正与一张熟悉的面孔对上视线。 两道视线先是诧异地顿了顿,接著同时露出欣喜之色:“陵光兄!” “东阳兄!” 原来对面那说话的人,竟然是许久不曾见过面的东阳离,东阳离旁边那个男子自然就是柴烽了。 柴烽性情內敛,虽然像东阳离这样兴奋,但他目光在许陵光与兰涧身上顿了顿,脸上也多了几分高兴,朝两人微微頷首抱拳。 东阳离已经直接御剑衝过来了,他围著许陵光团团转,把人好一番打量后,道:“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我瞧著你比从前更有气势了。” 他迫不及待地求证:“这些时我听见了不少传言,说你先是在莒南城山海百链一战成名,之后又在金药堂的斗丹大会上夺了魁首?真的假的?” 自从在离火城一別之后,东阳离在九转山庄闭关修炼,少有外出。 不过离火城有各方修士往来,消息也还算灵通,出关之后他也听到了不少有关许陵光的传闻。 甚至还有人打探到他曾同许陵光交好,特意凑上来套近乎打探消息的呢。 东阳离对此自然只推说不知,不过自己心里实在好奇,想著闭关这么久也该出来走走了,就直接来了青羽城,准备在青羽城转一圈,然后再往扶风城去寻好友来著。 被东阳离火热的目光盯著,许陵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说:“差不多吧,之前在奉灵城我侥倖得了鎏洙师父的青眼,取得了传承之后有了不少的进步。” “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东阳离哥俩好地搂住许陵光的肩,笑嘻嘻道:“我本来还准备和柴烽去扶风城寻你呢,结果没想到在这里就遇见了。” 说著这才想起来问:“你和重雪前辈怎么会在此处?” 许陵光说:“我是听说此处有妖族作乱,正好我们要打探一个旧友的消息,就过来看看情况。” “你头髮这是怎么了?” 他说完这才注意到东阳离一头长髮竟然变成了寸头,虽然因为生了一张好面孔看著也十分俊秀,但乍一眼瞧去多少有几分突兀。 东阳离闻言表情一变,露出愤愤的表情,却什么都不肯说:“没什么,三千烦恼丝,我这是断去世俗烦恼罢了。” 旁边柴烽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露出要笑不笑的表情。 东阳离生怕他揭自己的老底,立刻恶狠狠地瞪了柴烽一眼。 柴烽识趣地没有开口。 不过许陵光从两人的眉眼官司里看出来,东阳离这寸头多少有点说法,但估计不是那么光彩,所以东阳离才死活不肯说。 於是许陵光出於对好友的体谅,没有在,就这个问题刨根问底,而是换了个话题:“你们怎么也来了盘盘山?” 东阳离咳了咳,说:“我们不也是经过嘛,就、就半路听说有妖族作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许陵光见他们也是衝著盘盘山的妖族而来,就打听道:“你们可见过山里的妖族了?” 第500章 「那个修士,不会就是你吧?」 东阳离眼珠转来转去,迟疑地说:“应该……也算是……见过了吧?” 许陵光顿时怀疑地看著他:“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什么叫应该也算是见过?” 东阳离显然很避讳这个话题,踹了柴烽小腿一下,说:“哎呀,你来说!” 许陵光的目光转向柴烽,柴烽瞥了在旁边揪草的东阳离一眼,道:“我有事耽搁,晚了一步到盘盘山,东阳离先进山探了一回,跟盘盘山一个自称“大王”的妖族交过手。” 许陵光一听东阳离竟然跟“大王”交过手,眼睛顿时就亮了:“你和那个山大王交过手?可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了?身上有什么特徵吗?” 东阳离正心虚气恼呢,被他探照灯一样的目光盯著,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支支吾吾道:“是交了手,但也没有看清样子。” 许陵光愈发疑惑:“不是交了手,怎么会没看清模样?” 东阳离气道:“那妖族玩阴的!根本没露面!” 许陵光见他面红耳赤脑袋冒烟的样子,有些莫名地眨了眨眼。 东阳离揪著手里的野草,恨恨道:“这次我定要捉住它,將它吊起来抽个十天十夜!” 许陵光眼睛又眨了眨,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词。 “吊起来?” 之前听过的传闻和眼前的好友逐渐重合了起来,许陵光心里冒出一个不可能但又概率极大的猜测,试探地问:“我们上山之前,听村里的老伯说,前阵子有个少年修士进山除妖,然后被妖族……” 剃了头髮吊在了城门口。 许陵光顿了顿,目光在东阳离短短的发茬上扫过,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那个修士,不会就是你吧?” 东阳离:“……” 他脸色红了青,青了又红,最后变成了一种自暴自弃紫红色,咬牙切齿地说:“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许陵光是真没想到村口老伯嘴里的少年修士竟然是东阳离,眼下荒谬的猜测得到证实,许陵光看看东阳离的头,再看看他气成河豚的脸,憋了又憋才把笑意憋了回去,免得戳碎了好友所剩不多的自尊心。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情绪,一脸凝重道:“莫非那妖族修为十分高深?不然以东阳兄的身手,怎么会败?” 反正许陵光已经知道了,东阳离索性也不遮遮掩掩,破罐子破摔道:“那廝用阴招!我就说这些妖族奸诈得很!” 许陵光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先是同仇敌愾:“用阴招实在奸诈!” 又循循善诱:“这妖族到底用了什么阴招?若是寻常手段,想来东阳兄也不会上当。” 这话很好地安抚了东阳离岌岌可危的自尊,他恶狠狠將手里的草茎掰成两段,道:“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许陵光拉著他席地而坐,道:“没事,那就慢慢说。” 东阳离在他身旁盘腿而坐,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说起了自己阴沟里翻船的黑歷史。 “我先一步抵达青羽城,听闻附近妖族作乱官府又无人理会,就想著閒著也是閒著,索性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一开始只是捉住了几只生事的小妖,后来途径盘盘山底下的村子,听闻山中竟还有吃人的恶妖,附近村子里好几个村民进山后都失踪了,这如何能放任?於是便独自进了山。” “进山之后我循著血腥气捉住了两只小妖,那小妖求饶之时说自己是奉大王之命行事,它们也是被逼无奈,於是我自然就让这小妖带路,去擒他们大王。” 说到此处,东阳离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结果到了地方,那大王並不露面,只说那小妖並不是它的手下,然后派了只灰鼠妖,趁我不备將两只小妖给灭口了!“ 东阳离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这两个小妖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现在当著面就被灭口了,他自然是大怒,当即就要去擒住那灰鼠妖,捣了这妖族的老巢。 结果那灰鼠妖看著修为不高,却鬼精得很,速度奇快就钻进了山洞里。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那妖族头子也藏身在洞里没有露面,我自然就追了进去,想著一举擒拿这些妖族,免得他们再祸害附近的村民。” “谁知道那山洞里弯弯绕绕不说,还藏了好些暗器机关,我刚一踏进去就中了招……” 东阳离胸膛起伏:“区区机关暗器本也难不住我,但谁知道这些妖族里竟还有个黄鼠狼精,那黄鼠狼藏在山洞深处,我正忙於解决那些机关暗器,没防备被它崩了个正著!” 仿佛回想起了当时山洞里的味道,东阳离脸色发绿隱隱作呕,用力抓住许陵光的手含泪道:“你是没闻到,成精了的黄鼠狼……那味道实在是太臭了,我当时就被臭得晕了过去,再醒过来人就在城门口了。” 偏偏东阳离倒霉,发现他的人还是见过他的村民,被村民带回村子里养伤的时候,东阳离简直羞愤欲死! 他修行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输过,但从没有这么憋屈过。 偏偏那村民一副生怕刺激他的小心模样,东阳离有心解释两句,却又实在开不了口,最后只能留下了买伤药的银钱,偷偷摸摸走了。 这经歷换谁谁都受不了。 “后来我回了青羽城的客栈养伤,没几日柴烽也到了。但那黄鼠狼的臭屁实在是熏人,我那几日睡觉鼻子里都是那股臭味儿,搞得心神不寧食不下咽,缓了好些日子才完全好了,就立刻跟柴烽一道进山寻仇来了。” 东阳离脸色阴沉:“等我捉到那只黄鼠狼,定要將他塞进笼子里,叫他天天放屁给自己闻!” 许陵光:“……” 他同情地看了东阳离一眼,好几次欲言又止,都没敢说那个山大王很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许陵光偷偷给兰涧递了个眼神,清清嗓子道:“不管怎么说,得先找到这帮妖族才行。” 东阳离这才露出笑容,斗志满满得起身道:“陵光兄说得不错,我们这便进山吧,不过等会你们二人先不要轻举妄动,这仇我定要亲手来报!” 第501章 「我们来找阿美。」 四人一道从入口进去,盘盘山地形复杂,那帮妖族心眼子还多,在沿途设下了不少障眼法防止被人找到老巢。 不过东阳离本就来过一回已经十分熟悉的地形,而兰涧则是循著聂玉芹的气息,因此一路行来十分顺畅,並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都说狡兔三窟,盘踞在盘盘山的这帮妖族也不遑多让,沿途四人就遇见了两个布满机关陷阱的山洞,若是毫不知情的人,估计就要上当被引进山洞里,成为瓮中之鱉了。 东阳离识破了妖族的阴谋诡计,得意又解恨,他当先走在前面引路,终於找到妖族真正的藏身之地时,抱著剑冷笑一声:“可算是找到了,就是这里没有错。” 他们刚刚行过之地是一道隱蔽的峡谷,穿过峡谷之后就是个十分宽敞开阔的山洞,山洞前的空地上摆放了不少木笼以及熄灭的篝火堆,篝火上架著铁锅,旁边还残留著吃剩下的骨头渣滓。 许陵光看看骨头,认出来是牛骨,点评道:“这妖族日子过得不错。” 那铁锅里熬得是牛骨头汤。 东阳离新仇旧恨从心口涌起,恶狠狠地道:“待我將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怪捉了,正好燉汤喝!” 许陵光吸了口气,瞅他一眼,谨慎地没接话。 毕竟如果司渊真在此地,那定然是不能让东阳离捉来燉汤喝的。 於是许陵光悄摸摸地用手肘拐了下兰涧,给他递过去一个眼神:“有什么发现没有?” 从到了山洞前,兰涧表情就严肃起来,目光一直在四处扫视,像是在寻找什么。 兰涧示意他去看山洞石壁上的字,声音慢而沉:“像是司渊的字。” 司渊的字他十分熟悉,因此刚穿过峡谷到达这处山洞时,他就注意到了石壁上刻的字。 石壁上面的刻字非常敷衍,就是用尖锐之物隨意刻下,因此笔划自然也不如那些精心雕琢的刻字精细,笔画断断续续,有些甚至因为石壁被破坏而变得模糊不清。 不过兰涧同司渊认识这么多年,自然对他的字跡十分熟悉,虽然比起从前要幼稚粗糙许多,但那潦草且总是拖得十分长的尾鉤,却是司渊的风格没错。 兰涧的语气十分篤定,许陵光心里就有了谱。 看来他们的猜测是对的,司渊当真隨著翻藤一起復活了。只是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找到了人司渊还能不能认出他们来。 若是没了记忆,恐怕又得多费一番周折。 东阳离听两人挨著头嘀嘀咕咕说话,这才想起许陵光先前提了一嘴来盘盘山是为了找人,就好奇道:“你们要找谁?可是有线索了?” 许陵光现在一看见他那毛栗子一样的寸头就觉得心虚,明明坏事不是自己乾的,但很有一种同谋的不安感。 他斟酌一番,选择性地透露一些:“我们来找阿美。” “阿美?” 东阳离自然还记得秦瀧养得那个拖把布一样的灵宠,只不过他並不知道阿美体內有司渊的残魂,更不知道阿美与奉灵城异变的渊源。 听许陵光提起来,他才有些疑惑道:“阿美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后来秦瀧跟我传讯时还提起过,说阿美不见了,他到处都没找著,还很是伤心了一阵。” 东阳离说著说著,表情忽然一变,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非常不可置信地瞅了许陵光一眼:“那个……我记得阿美之前就很亲近你,不会是你把阿美拐跑了吧?” 想想秦瀧对自己好一番哭诉,东阳离觉得许陵光看著浓眉大眼,但还挺不地道的。 不过这毕竟是自己的好兄弟,他心中权衡一番,表情复杂地拍了拍许陵光的肩,语气沉重地说:“我不会告密的。” 许陵光:“……” 虽然不知道东阳离脑补了什么,但他肯定没想什么好事情。 不过这事解释起来实在复杂,又牵涉到麒麟一族以及鎏洙师父,他想了想乾脆就默认了,也免得多生事端。 四人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並没有贸然进入山洞。 这期间有几个小妖进进出出,其中一只就是害东阳离阴沟里翻船的那只黄鼠狼精。 他一瞬间拳头就硬了,要不是柴烽按住他,东阳离已经跳出去捉妖了。 被强行按住的东阳离很是不满,用力踩柴烽的脚:“放开!” 柴烽拧眉道:“不急在这一时,那小妖说的山大王还没露面,现在出去打草惊蛇。” 东阳离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他实在是恨得牙痒痒,只能不情不愿地拽了一根草茎塞嘴里,恶狠狠地磨牙。 四双眼睛在暗处盯著山洞的动静,没一会儿就又看见个熟人。 东阳离突出草茎,惊讶道:“那个谁怎么也在这?” 他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只能看向许陵光:“他叫什么来著?” 许陵光道:“聂玉芹。” “他跟我们一道进山,半路被两只小妖给劫走了。” 许陵光打量了一番,见聂玉芹穿戴整齐也没受什么伤,旁边还有个头上长耳朵的小妖怪教他生火做饭,不由嘖了一声:“他跟这些小妖倒是混得不错。” 他记得那小妖就是將聂玉芹劫走的其中一个。 此时聂玉芹正在按照狍子精的指导生火做饭。 狍子精话多嘮叨,他对聂玉芹这个晚来的“后辈”似乎有非常强的责任意识,不仅在大灰面前求情,將聂玉芹从笼子里放了出来,还拍著胸.脯担保,要教聂玉芹做上一顿好饭,等大王回来后,让他送去大王面前刷刷脸,如此他也好再跟大王说情,让聂玉芹留在山洞里干活儿。 不过聂玉芹这个当事人就很敷衍了。 狍子精:“大王喜欢喝骨头汤!牛骨头要用新鲜的,加点盐,再加点这个香草。” 聂玉芹神游天外,想著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山大王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自己这臥底到底还要做多久! 臥底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狍子精见他双眼呆滯,勺子在铁锅上不满地敲了敲:“你听明白了吗?” 聂玉芹:“听明白了。” 然后隨手抓了一大把盐粒洒进了铁锅里,换来狍子精崩溃的尖叫声。 第502章 「恭迎大王回洞!」 东阳离用力掏了掏耳朵,说:“这妖怪嗓门挺高。” 许陵光趁机给他吹耳边风:“这些小妖看起来倒不像是传闻中那样凶残。” 东阳离一听眉毛就竖起来了,气哼哼道:“我瞧著凶残得很。” 那边狍子精已经被气哭了,他抱著铁锅嚎啕道:“这是我好不容易去城里买来的新鲜牛骨头,又辛辛苦苦熬了一个时辰,你一下子加这么多盐,全毁了!” “大王肯定不爱喝了,我再去哪里买牛骨头呜呜呜呜,你知不知道我化成人形潜入城里买牛骨头有多提心弔胆呜呜呜呜呜呜……” “那些人族对我们这些小妖喊打喊杀,这可是我拼了性命才买回来的牛骨头呜呜呜呜呜呜呜……” 狍子精越说越难过,越难过哭得越大声,很快就把山洞里的其他小妖都吸引了过来。 大灰一阵风一样卷过来,儼然是这里的话事妖:“怎么了怎么了?你又嚎什么?” 狍子精不语,只拼命嚎啕。 旁边已经被哭懵了的聂玉芹小声说:“熬汤的时候,我多加了一点盐。” 大灰一听,拿勺子舀了一勺汤尝了尝,咸得直皱眉。她將勺子扔回去,拎起旁边水桶就往锅里哐哐加水:“咸了就加水嘛!这有什么好哭的?!” 狍子精看著满满一锅水,哽咽道:“你们根本就不懂!我的牛骨头!我拼了命才你买回来的牛骨头!” 他哭得很实在太过伤心,聂玉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伤天害理的事情,只好妥协道:“你別哭了!不就是牛骨头,我赔你就是了!我替你进城买!” 狍子精哭声骤停:“真的?” 他用泪汪汪的眼睛看著聂玉芹,忽然想到聂玉芹化形化得这么好,他进城去肯定不会担心被人族看破真身。 於是眼泪一抹,语气惊喜道:“以后进城买肉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狍子精没有心眼,黄鼠狼心眼子却多,他眼珠一转,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万一他跑了不回来怎么办?” 狍子精一呆:“是哦。” 接著又高兴起来:“我可以和他一起去,我看著他!” 黄鼠狼精:“那你还不是要进城?” 狍子精:“……” 他脑袋上的耳朵耷拉下去,闷闷地不说话了。 倒是聂玉芹觉得奇怪:“怎么还要进城买肉?咱们不是吃人吗?” 说完之后就见几个小妖全都眼神惊恐地瞪著他,黄鼠狼精更是嗓子都劈叉了:“你你你你吃过人?” 聂玉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比自己还要惊恐,只能无辜摆手:“我没吃过啊,但是我进山时听说人族说,山里有吃人的妖怪呢。” 黄鼠狼精听他说没吃过人,这才鬆了一口气,说:“你听他们瞎说,咱们可不吃人,对面山头那几个才吃人呢,大王说了,有本事的妖族才不吃人,吃人的那都是短视的妖族,以后要遭雷劈的,我们好好修行,日后会有大造化!” 这回倒是换做聂玉芹吃惊了:“对面山头还有一伙妖族?吃人的是他们?” 暗处的东阳离更是瞪大了眼:“真不是他们吃人?” 许陵光听他这话里面还有事,就问道:“东阳兄此言何意?” 东阳离心虚地挠了挠脸,道:“我先前寻过来时,確实有小妖说过他们没吃过人,但这山头就他们这一伙儿妖族,我想著妖族狡诈,当时並没信……” 他喃喃道:“莫非当真是我错怪他们了?” 许陵光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茬,不过想想他们在村子里听到的传言,以及世人对妖族的偏见,东阳离不信小妖们的话倒也不意外。 “我看这些小妖身上並没有血气,看著確实不像是吃过人。” 许陵光瞥著东阳离的表情,又缓声道:“其实我曾在鄢陵府见过一些妖族,妖族同人族並没有什么不同,人有善恶之分,妖族也有好坏之別。” 东阳离並不是个固守成见之人,他拽了一把野草,又摸摸头顶短短的发茬,有点泄气道:“要真是我冤枉了他们,此事便罢了。” 不过很快他又振作起来,磨牙道:“不过那山大王竟敢剃了我的头髮,我定要跟他打一场的!” 许陵光:“……” 他机智地绕开了这个话题,道:“也不知道这山大王何时回来,听那小妖的意思,应该快要回来了。” 刚说完就听兰涧说:“来了。” 三人循著兰涧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一只膘肥体壮的棕熊从山洞另一头的小径走了过来。 那熊足有三米多高,却生著两个头,张开大嘴离长满利齿,勾著爪鉤的熊掌踩在地上时,连地面都在震颤。 那些小妖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息,一回头就看见了缓慢走来的棕熊,顿时嚇得惊慌四窜,寻找藏身之地。 还在观察双头熊的聂玉芹被狍子精一把拉著藏到了大石后面,怪道:“躲什么?那不是大王吗?” 他还以为这头看起来十分凶残的双头熊就是盘盘山的山大王。 狍子精给了他一个白眼,道:“我们大王可比这威武多了!” 聂玉芹寻思若山大王真是司渊,那麒麟確实更加威武,於是就老实跟狍子精一起缩在巨石后面,趁机套话:“那这熊哪来的?莫非是来踢馆占地盘的?” 狍子精压著声音道:“这是对面山头的老大,被咱们大王揍了几顿之后都绕著盘盘山走,不知道今天怎么敢过来了。” 两人正说著,就听大灰忽然道:“快,都出来,是大王回来了!” “咦,大王回来了?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狍子精探出头到处瞅,聂玉芹也跟著一起看,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到他们嘴里的大王在哪儿。 东阳离和许陵光也没看到。 正奇怪呢,就见一个小小的黑色球体从那三米多高的双头熊脑袋上滚了下来。 那群小妖看见这黑团,顿时兴高采烈地迎上去,非常恭敬地匍匐恭迎,齐刷刷喊道:“恭迎大王回洞!” 这场面实在太滑稽,东阳离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那黑团显然修为不差,立刻就察觉了这一点没掩藏好的气息,两爪著地直起身体探头看过来,少年气的声音很是清亮:“何方宵小,藏头露尾?” 他这一转身,许陵光也终於看清了全貌。 顿时震惊地跟兰涧对视了一眼。 竟然真是司渊。 第503章 「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司渊的形態显然和他们预料之中差距不小。 嗯……怎么说呢。 就是放大版的小麒麟,个头……个头也就和羽融差不多大吧。 刚才大家都没发现他的存在,纯粹是他个头太小,完全被双头熊厚实的皮毛给盖住了。 也难怪东阳离会忍不住笑了。 毕竟一群小妖像模像样地对著个小黑团大喊“恭迎大王”的场面实在有点过於滑稽了。 不过大王本人显然不觉得。 他威严地眯了眯眼睛,脖子上和小麒麟如出一辙的毛毛都炸了起来:“再不出来,就別怪我不客气了!” 许陵光实在没眼看了,偷偷问兰涧:“司渊以前也这样吗?” 兰涧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后,已经恢復了面无表情。 对上许陵光的目光,他顿了顿,接著毫无情绪地“嗯”了声:“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许陵光“哈哈”乾笑:“这么看他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返老还童了都。 兰涧不置可否,率先迈步走了出去,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居高临下地望著站起来还不到自己膝盖高的黑色麒麟:“司渊。” 司渊莫名其妙的看著眼前的修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高问题,他总有种自己莫名矮了一截的不爽感,於是努力挺起胸膛,想让自己显得威武雄壮一些。 但他再怎么挺胸,也不可能和人形一米九三的乘黄平视。 他想了想,转头爬到了一旁瑟瑟发抖的双头熊背上,这才叉著腰昂著头雄赳赳地问:“司渊是谁?” 兰涧面无表情的看著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死过一次,你比从前更蠢了。” 虽然不知道“司渊”是谁,但司渊总觉得自己被这个修士给骂了。 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跳起来做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我劝你放尊重一点,这盘盘山可是老子的地盘!” 兰涧冷笑:“还学了脏话。” 司渊:“……” 玛德这个人好烦! 说什么听不懂但是莫名其妙好心虚! 他只能再次试图用狠话嚇退对方:“本大王大人不记小人过,懒得和你们计较,你们要是识相,就速速自己下山去!” “不然的话……” 他狠狠一跺爪子,把爪下的双头熊踩得痛嚎一声,雄浑的吼声迴荡在山谷里,才得意地仰起下巴:“看见没有,他的现在,就是你们的將来!” 许陵光实在有点听不下去这中二的发言,於是上前道:“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又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司渊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道:“本大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墨鳞是也!” 这可是他一路打地盘过来时,特意给自己改的名字。 一听就非常有气势,不像大黑,一听就没文化! 许陵光嘴角抽搐:“一身黑鳞,就叫墨鳞,倒是应景哈。” 司渊没听出来,他在阴阳自己,以为他也为自己的名字惊嘆,得意洋洋道:“这可是我翻了不少书才想出来的名字。” 说完之后意识到自己对这些没礼貌的修士太过友善了,又沉下脸语气阴沉地说:“你们到底走不走?!” 一旁东阳离见他仿佛没认出自己,都要气笑了:“就不走,你待如何?”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髮,同样露出一个阴沉的冷笑:“我们还有帐没算呢,你不会就忘了吧?” 司渊还真忘了,他每天日理万机的,记忆力实在不太好。 盯著东阳离那张阴惻惻的脸看了半晌,他终於想起来了,惊讶道:“你是那个禿子!” 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东阳离顿时爆跳而起,拔剑指著他道:“来,老子今天非要跟你打一架,把你的毛都剃光!” 司渊有记忆来还没见过这么囂张的人族,顿时也怒了,他从双头熊背上跳下,张嘴发出“嗷呜”一声咆哮,道:“来就来,输了可別求饶!” 但因为他这具身体毕竟还是个不大的崽,许陵光猜测应该还属於幼崽吧,所以他威武的咆哮声其实一点也不威武,听著怪好笑的。 人想笑的时候真的很难忍住,许陵光憋笑的动静立刻传到了司渊耳朵里,他愤怒地瞪著许陵光,质问道:“你又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许陵光:“噗嗤……” 他努力压下嘴角,但还是掩饰不住语气中的笑意:“我没有笑啊,可能是你太过嗯……威武……雄壮了……实在令人钦佩……” 说著说著又把自己说笑了,许陵光转过脸將额头抵著兰涧的肩笑得浑身都在抖,断断续续道:“不行了真的太好笑了我完全忍不住,兰涧你跟他说吧哈哈哈哈……” 意识到他就是在笑自己的司渊顿时恼羞成怒,他跳起来张嘴再次发出一声“嗷呜”,然后就从口中喷出一股熊熊火焰,朝著四人烧来。 身后的小妖们立刻戴上了八百倍滤镜,齐声助威道:“大王威武!” 旁边聂玉芹没开口,还被狍子精瞪了一眼。 却不知道聂玉芹人已经彻底麻了。 作为寻宝鼠一族,他从小就听著麒麟一族的故事长大,故事里的麒麟总是从天而降,神武强大,集威武霸气於一身,绝不是眼前这样的! 他甚至偷偷怀疑兰涧和许陵光认错了人,这一定是个假麒麟! 对!是假的! 司渊喷出的烈火被兰涧轻易挥开,大约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强劲的对手,司渊先是呆了呆,接著语气凝重道:“看来你们確实有几分本事,接下来我可要动真格了!” 说著就见他额头的独角上缠绕上几缕电光,而空中云层似与之呼应一般,乌云迅速聚拢过来,隱隱有雷鸣之声。 这是麒麟与生俱来的能力之一,引雷。 小麒麟还太小,还没有掌握这项天赋本领,但是司渊显然已经领会到了。 被柴烽按住的东阳离冷笑:“倒是还有几分真本事。” 他说著狠狠瞪了柴烽一眼:“你放开,我去会会他!” 东阳离已经完全被激得情绪上头,没工夫理会其他。但柴烽倒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山大王,估计就是许陵光要找的人。 既有渊源,总不好再真打起来伤了和气。 他只能拉住火气旺盛的东阳离。 而这边兰涧也终於出手,他弯下腰,伸手捏住了司渊电光繚绕的独角。 司渊:???? 因为太过震惊,他两只眼睛都变成了斗鸡眼,拼命去看那只竟然能捏住他角的手。 完了。 这回碰上硬茬子了。 第504章 「柴兄不必如此客气,叫我兰涧就好。」 兰涧拎著司渊额头上短短的独角,將他整个拎了起来。 “你给老子放开!” 司渊不满地在半空中蹬腿,因为独角被捏住,没办法再释放神通,天上的乌云散开,阳光重又洒落下来。 兰涧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目光淡淡凝著司渊,道:“你叫司渊,是麒麟一族唯二倖存的麒麟。” 司渊挣脱不开他的桎梏,又听他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鬼话,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老子叫墨鳞!麒麟又是什么东西?” 兰涧向来不是个喜欢废话的性格,他欲要將司渊直接收进袖子里带回哀牢山去。 既然是脑子坏了失去记忆,那现在多说什么都没有用,不如直接將人带走,再想办法治治脑子。 但那些小妖见著这个人族修士竟然將自家大王轻轻轻鬆鬆收进了袖子里,顿时就急了。 尤其是大灰,她壮起胆子带著小妖们將兰涧一行团团围住:“你们要將大王带到哪里去?” 她还以为兰涧也是听了传闻来捉妖的,色厉內荏地嚷嚷道:“我们又没吃人,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捉妖,怎么不去捉他!” 她伸手一指意图趁人不备偷偷摸摸逃走的双头熊。 被当场抓包的双头熊重新趴伏在地,不甘心地盯了大灰一眼。 许陵光见这些小妖明明害怕得不行,却还是壮著胆子围成一圈拦住他们去路,想要“营救”司渊,只得缓和了语气解释道:“你们大王是我们朋友,他只是出了点意外失去记忆不记得了而已,我们带他回去,並不会伤害他。” 谁知道大灰防备心还挺重,她瞪著眼睛道:“你们人族一向狡诈,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们!你现在就將大王交出来!” 说著就脖子一梗,一副不放人就不死不休的架势。 许陵光为难地皱眉,倒是一旁的聂玉芹劝说道:“我可以作证,他们不是坏人,我们这趟就是为了找他来的。”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小妖们顿时齐齐盯著他,狍子精更是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帮著他们说话?!” 黄鼠狼精反应更快一些,道:“不对!他是那个什么……奸细!” 其他小妖也意识到了:“难怪这些人能找到这里来,肯定是这个奸细告密了!” 確实是奸细的聂玉芹:“……” 不敢去看傻狍子谴责的目光,聂玉芹乾笑道:“但我这次没有骗你们,他们要是真是狡诈之人,你们早就被连锅端了。” 话音还没落呢,就听一旁兰涧道:“若不让开,便一道带回去就是。” 聂玉芹:“……” 他无语地看了表情寡淡的兰涧一眼,避开了小妖们或愤怒或谴责的目光,缩著肩膀躲到了许陵光身后去。 许陵光倒是当真认真想了想兰涧的提议,觉得全都打包带走倒是个好主意:“他们留在这里,等青羽城腾出手来,定要派人手来盘盘山清理妖族,好不如跟我们回去。” 反正司渊已经將对面山头的大王给捉了,他们將双头熊交到官府去,正好也了妖族伤人的案子。 见许陵光也支持,兰涧略微頷首,在一眾小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一挥,將小妖们也全都收进了袖中。 终於解决了压在心头的一件大事,耳边也清静了,兰涧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道:“走吧。” 许陵光点头,招呼柴烽和东阳离一起下山。 东阳离这会儿终於回过味儿了,奇怪道:“你们不是说来找阿美的吗?怎么又跟这山大王认识?” 许陵光不知道如何给他解释,想了想乾脆简单粗暴的给出结果,让他自己琢磨去:“墨鳞就是阿美啊,你没看见他头上那个独角吗?” 东阳离:???? 他一蹦三尺高;“墨鳞就是阿美?” “你没搞错吧?除了额头的独角,他们还有哪里长得一样?” 而且东阳离又想起来兰涧刚才的话,语气越发迟疑:“刚才重雪前辈说的麒麟又是什么意思?什么麒麟,不会是上古神族那个麒麟吧?” 许陵光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將问题全往兰涧身上推,眼神朝兰涧方向示意:“你自己去问。” 东阳离见他卖关子不肯说,不满哼了声,咕噥道:“我可不管是阿美还是麒麟,总之我的帐还要算的!” 许陵光揽住他的肩,哄道:“算帐归算帐,我们先去村里跟村民们说一声,再將这双头熊交到官府去,然后我请你喝酒,你和司渊帐,到时候你们自己算去,我绝不干涉,如何?” 东阳离这才被哄高兴了,道:“说起来你如今住在何处?我本来是想去青羽宗寻你,结果到了青羽城才发现青羽宗早就荒废了,当时还碰见个少年人,我本想跟他打听打听,结果他臭著个脸一言不发就走了。” 许陵光没想到他还去过青羽宗,又听他说起还在青羽宗遇见了人,也有点奇怪:“少年人?长什么样子?” 东阳离道:“他遮著半张脸,我没看清,穿著黑衣,瘦高瘦高的。” 东阳离的描述让许陵光想起来个故人,但又觉得对方不太可能再回青羽宗,就没有再多想,嘀咕道:“我现在的住处其实离青羽宗也不远,等处理完眼前些事,我再带你过去。” 东阳离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听也对许陵光的新住处好奇起来,两人並排走在一处嘀嘀咕咕说著话。 柴烽和兰涧被落在了后面,恰走在一处。 他心思比东阳离深,想得也多,瞥了一眼沉默的兰涧,想了想,寻了个最好切入的话题:“没想到重雪前辈竟会与陵光兄在一起。” 当初在奉灵城,几人也算是共患难过。 听见他口口声声叫“重雪前辈”,兰涧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重雪乃是我的族名,平日用的少,柴兄不必如此客气,叫我兰涧就好。” 第505章 「我更想知道你俩怎么好上的?」 柴烽一愣,总觉得对方话里透著一股诡异。 以重雪千金楼主人的身份地位,就算是他们九转山庄的庄主来了,估计越要持晚辈礼,但现在他却称自己为“柴兄”,一副要与自己平辈论交的模样。 柴烽张了张嘴,想学对方的样子叫一声“兰兄”,但努力了半天,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最后只能闷闷“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兰涧则对他的识时务很是满意,继续道:“柴兄与东阳兄看起来关係不错,倒是不如从前剑拔弩张。” 柴烽瞥了一眼跟许陵光勾肩搭背走在前面的东阳离,少年头髮只剩下短短一层乌黑的发茬,看起来比平日更为乾净利落,也更多了几分飞扬不羈的少年意气。 柴烽嘴角不由带了笑,“嗯”了声,道:“从前只是有些误会而已,现在误会解除,自然就没有隔阂了。” 兰涧淡淡“哦”了声,其实对旁人的感情没有什么兴趣,主要是为了拋砖引玉:“这倒是不错,也免得陵光再为你们担忧。” 许是兰涧情绪外露的太过明显,柴烽终於听出一点不对来,有些疑惑地望向兰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总觉得兰涧提起许陵光时,语气如此亲昵,甚至都有些曖.昧了? 柴烽迟疑道:“兰……楼主与陵光兄关係也极好。” 这是他在心里转了又转后想出来的一个不算太过突兀的称呼,毕竟让他跟千金楼主人称兄道弟,还是有些太超过了。 柴烽的问题可算是问到了兰涧心坎上,兰涧唇角微微抿起一丝笑意,带著几分炫耀道:“这是自然,我们再过不久,说不定就要举办大典,到时候你与东阳离都来喝喜酒。” 这可谓是晴天一个霹雳,就这么突兀地砸下来,不仅是柴烽愣住,前头的东阳离也惊悚地回过头:“什么大典?什么喜酒?” 东阳离两只眼睛顿时如同探照灯一般在许陵光和兰涧指尖扫来扫去。 许陵光无语地看了兰涧一眼,虽然他並没有刻意遮掩两人关係的意思,但也不至於这么迫不及待地主动说出来吧? 他还准备等东阳离自己看出来,然后嚇他一跳呢。 不过眼下看东阳离的表情,確实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嚇。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柴烽和东阳离神色惊嚇,兰涧倒是从容,一旁的聂玉芹左看看右看看,比瓜田里的猹还要兴奋。 最后是许陵光挠了挠脸,打破了凝滯的氛围,道:“就是结道大典,不过还没有这么快呢,別听他瞎说。” 说完之后,许陵光还悄摸摸地瞪了某个大漏勺一眼。 大漏勺气定神閒,完全不觉得自己是漏勺。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东阳离脸色变来变去,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句:“你看,我当初没说错吧,他就是想睡你。” 这话实在太糙了,许陵光赶紧看了兰涧一眼。 幸好东阳离实在他耳边传音说的,看来兰涧的神色应该是没有听见。 许陵光悄悄鬆口气,无语地看著东阳离:“瞎说什么呢,我们是后来在扶风城才在一起的,在离火城的时候我们都不熟。” 东阳离哼哼道:“什么不熟,要是不熟他当初会无缘无故要送你玉佩?分明是有所图谋!” “当时我说了你还不信,你看,现在果然就被拱了吧。” 许陵光想起在离火城遇见兰涧的旧事时,也有点心虚地挠了挠脸。当时他確实跟兰涧不熟,那是因为他当时並不知道兰涧的人形身份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千金楼主人。 所以当时他在千金楼里閒逛,兰涧忽然要送他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时,他还怀疑兰涧是不是想讹自己。 但那个时候兰涧其实是认得他的,东阳离的话……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许陵光咳了声,开始打马虎眼:“是吗,那么久的事情我都不记得。” 东阳离一副“你就装吧我全都看破了”的睿智眼神凝视著他。 许陵光勾住他的肩膀继续往前走,努力转移话题:“你刚才不是想知道斗丹大会我怎么夺魁的吗,我跟你说……” “我现在不关心斗丹大会了,” 东阳离挤眉弄眼道:“我更想知道你俩怎么好上的?” 虽然千金楼主人身份贵重地位超然,但在东阳离看来,比他们庄主辈分还要高的人,现在却跟许陵光在一起了,多少有点哄骗晚辈、为老不尊的嫌疑。 许陵光为难地嘶了声:“这要怎么说呢,说来可就话长了。” 而且中间还涉及到很多不能说的部分,比如兰涧的身份。 东阳离道:“没事,我们有得是时间,可以慢慢说。” 许陵光为难半晌,觉得只能牺牲一下兰涧的英明了,於是面无表情地快速道:“其实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屈服於权势和財富了。” 结果东阳离压根不信,眯起眼睛盯著许陵光:“莫要哄我,在离火城时你还说千金楼主人要讹你呢。” 许陵光只好装模作样地摊手:“看吧,说了真话你又不信。” 东阳离见他不说,只好善解人意地哼了声:“罢了,且当你说的是真的吧。那你说说千金楼主人的权势財富体验如何?” 许陵光笑眯眯道:“好,非常好。我在扶风城时都横著走。” 国都扶风城实在遥远,东阳离还没去过,但在离火城却也听过不少扶风城的消息。 去过的师兄师姐们大多將扶风城描述得金碧辉煌,魏巍的城池里一根竹竿落下来,砸到的都是神藏境以上的修士。 神藏境之下的修士,进了扶风城都没有呼吸权。 许陵光能在扶风城横著走,那確实很囂张了。 这道侣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好处也不少。 东阳离露出嚮往的神色:“那等我日后去了扶风城,报你的名號岂不是也可以横著走?” 许陵光哭笑不得,只好“嗯嗯”点头。 第506章 「这么多人看著呢!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这两人在前头聊得欢,因用了传音,后头的人並听不见两人说了什么,只能瞧见两人眉飞色舞的开心模样。 兰涧盯了一会儿,忽然对柴烽道:“这双头熊还要移交去官府,我与陵光先行一步去官府,你们与聂玉芹不如先去酒楼包厢等候。包厢我已让人订好了,待双头熊的事情结案,我与陵光再来寻你们匯合。” 柴烽正要说不必麻烦,大家一起去就行,忽而注意到他盯著许陵光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道:“那就按兰楼主说得来。” 说完默不作声地上前,捏了捏东阳离的后颈,低声道:“我想起有件事忘了同你说。” 东阳离回头,疑惑道:“何事?” 正说著人已经被柴烽拉到了一旁去。 东阳离虽然与柴烽早已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关係今非昔比,但当著许陵光等人的面,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与柴烽太过亲密,因此拍掉他捏著自己后颈的手,眼神如刀颳了柴烽一眼:“到底什么事要这么遮遮掩掩的?” 柴烽低下头,微微凑近他脸侧:“你就没看出来……” 温热的吐息拂过东阳离耳廓,东阳离下意识误会了,出手如电捂住了柴烽的嘴,然后心虚地朝许陵光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恼道:“这么多人看著呢!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柴烽带著笑意的沉闷声音从指缝间传出,续上了没能说完的话:“……你一直跟陵光兄在一处,碍了重雪前辈的眼?” 东阳离一愣,回过神来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被柴烽捉弄了,他用剑柄狠狠在柴烽腰际戳了一下出气,然后才將信將疑道:“不能吧,不就是多说了几句话,怎么就碍眼了?” 他偷偷摸摸瞥了雪人似的兰涧一眼,怀疑道:“好歹也是洞虚境的大能,心胸气量不能如此狭小吧?” 柴烽意味不明道:“修为高低和心胸气量又不能划等號。” “总之我们与聂玉芹先去酒楼。” 柴烽说完就拉著东阳离去跟许陵光告別,表示接下来分头行动。 许陵光见状只能稀里糊涂地应了,等三人往另一头走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看向站在身边的人:“你把人支走的?” 兰涧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牵住他的手往官衙走。 许陵光哭笑不得道:“我与东阳兄好久才见一次。” 兰涧瞥他一眼,依旧不说话。 许陵光想了想停下来,在兰涧疑惑的眼神里迅速观察了一下左右后,然后在兰涧嘴角蜻蜓点水般轻触了一下。 之后他若无其事的拉著兰涧继续往前走,声音隨著风飘进兰涧耳中:“这个就当补偿。” 於是兰涧酝酿了一肚子的酸意,就这么轻飘飘地隨风散去。 两人將双头熊送去了官衙,告知官府盘盘山的妖族已经尽数被剷除之后,就往酒楼去与东阳离三人匯合。 东阳离已经点好了菜,见许陵光和兰涧来了,又將一份菜牌推到两人面前:“你们再看看要不要加什么,我今晚可是要了不少好酒,咱们不醉不归。” 气氛都到这儿了,不喝点確实说不过去。 两人举杯一碰,索性开怀畅饮。 兰涧坐在一旁,指尖端著一盏酒,听著几个喝嗨的人嘰里咕嚕说一些重复的废话,嘴角也跟著弯起弧度。 不过他开心了,被收进袖里乾坤的司渊就不怎么开心了。 被收进袖里乾坤之后他原本是失去了意识的,但是浓郁的酒香硬生生把他熏醒了。 恢復意识的司渊意识到自己在哪里,顿时就闹腾起来,在兰涧袖子里拱来拱去,大声嚷嚷:“放老子出去!听见没有!” 许是席间气氛太好,让兰涧也有些怀念好友,司渊一通嚷嚷之后,兰涧还真將他给放了出来。 猝不及防被从袖里乾坤放出来的司渊狼狈地在地毯上打了个滚,接著又动作极快地翻了个身爬起来,鼻子一耸一耸地看向桌上的酒罈,丝毫不客气的就要伸爪去拿。 结果爪子还没碰到,酒罈就被东阳离给拎走了。 东阳离喝了不少酒,正上头著呢,就看见了此生大敌出现在眼前,当然不能让他如意。 他一上一下拋著酒罈,道:“哟,哪里来小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想喝酒?” 眾所周知,人越缺什么就越想补什么。 司渊一直很嫌弃自己这具圆滚滚一点都不威武的身躯,东阳离的话可是戳在他脆弱的小心臟上了,当即就爆跳如雷,指著东阳离的短髮说:“你才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我的毛可比长多了!不信比比!” “比就比!谁怕谁!” 东阳离也是喝多了,被司渊这么一激,竟然真要跟司渊比一比谁的毛更长。 幸好旁边的柴烽还有理智,將人按住道:“我看你是喝多了,被个小崽子两句话就绕进去了。” 小崽子司渊气得朝他齜牙,脖子上的毛毛全都炸了起来:“你再叫一声小崽子试试?” 一旁兰涧终於听够了幼稚的斗嘴,伸出手捏著司渊的后颈將他提起来,要笑不笑地说:“你对自己总是没有清晰的认知。” 司渊听不懂,但是司渊知道这肯定不是好话,气得吹鬍子瞪眼,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不过因为他这副身体確实还处於幼崽阶段,即使是威胁的吼声,听起来也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反而显得有些稚嫩可爱。 叫兰涧想起两人幼年时,司渊也是这么一副愚蠢但又有几分清澈的样子。 兰涧於是屈指在他的独角上弹了一下,警告道:“不许再惹事,不然就把你收进袖里乾坤。” 这个威胁显然很有效果,张牙舞爪的司渊顿时老实下来,他不甘心地瞪了同样被柴烽拉住的东阳离一眼,再次提要求:“那我要喝酒!” 兰涧很是大度地满足了好友的要求,拎著他懟到了酒罈边:“隨你。” 司渊看著面前散发著香气的酒罈,在继续打架和喝酒之前,终於屈服选择了后者。 第507章 「谁在暗算我?」 黑糰子一头扎进了酒罈里,满足地开始咕嘟咕嘟喝酒。 司渊之前经过人类城池的时候,就见过那些人族喝酒,这种透明的液体闻起来非常诱人,司渊当时很想尝一尝,但是那些人族一看见他,要么是嚇得落荒而逃,要么就直接拔剑喊打喊杀。 司渊没喝到酒,反而莫名其妙的打了几场架,实在是受了不少窝囊气! 今天好不容易看见酒了,司渊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绝佳机会。 由於酒罈开口太大,司渊又喝得太过豪放,整个脑袋都钻进了酒罈里,不过片刻,一坛酒就被他喝了个精光。 司渊满足地打了个嗝儿,顶著酒罈坐起来舔了舔嘴巴,咕噥道:“那些人族这么喜欢喝,我还以为是什么琼浆玉液,结果也不过如此嘛。” 他说完用力晃了晃脑袋,又嘀咕道:“我脑袋怎么这么沉?天怎么这么黑?” 说著他就警惕起来,顶著酒罈猛地跳起来,身体趴伏在地摆出警戒的姿態:“谁在暗算我?” 他这一番唱念做打动静实在不小,引得桌上其他人纷纷看过来,东阳离毫不犹豫嘲笑道:“酒量不行,还学被人连坛饮,这就开始发酒疯了?” 司渊虽然醉了,但是耳朵还好使著,他一听见东阳离的声音就开始炸毛,並且怀疑是东阳离暗中暗算了自己,於是用力甩了甩头,软绵绵的爪子用力在桌面上拍了拍,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有气势一些,结果一开口就大舌头:“你你你竟敢暗算我!” 东阳离故意学他说话:“我我我我没有暗算你,是你你你你酒量太差。” 司渊气得直蹦,但酒罈子还套在脑袋上没取下来,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摸瞎猛甩头,瓮声瓮气地嚷嚷道:“你有本事不使阴招,我们光明正大地打……打一场!” 东阳离酒都不喝了,就看他乐子,趁著司渊被酒罈罩著头,伸手去戳他屁.股:“你先自己把酒罈取下来,能看见我在哪儿吗?” 司渊被戳了屁.股,越发暴跳如雷,一阵猛烈甩头之后,终於甩掉了罩在脑袋上的酒罈重见光明。 他第一反应就是去咬那只胆敢戳自己屁.股的爪子,但东阳离的反应也很迅速,立刻就收回了手,一人一兽眨眼之间过了好几招,打成了一团,拉架都拉不及。 许陵光缩回落空的手,顺便將滚落在地上的酒罈扶起来,无语道:“隨他们去吧,等会就打累了。” 说完又见兰涧一副无动於衷的样子,戳戳他的胳膊:“你怎么也不拉拉架?” 兰涧瞥一眼和东阳里打得难捨难分的司渊,面无表情道:“司渊酒量极差,等他自己酒醒就好。” 这一看就很有经验了。 许陵光听从了建议,招呼柴烽和聂玉芹继续喝酒吃菜,至於还在你来我往过招的一人一兽,就隨他们去吧。 等酒菜吃完,那边的打斗也终於有了颓势。 不管是东阳离还是司渊显然都疲了,加上酒意上涌,两人虽然还在过招,但力道都软绵绵的,到了后来两个你咬著我的胳膊,我拽著你的尾巴,就这么叠在一起睡了过去。 柴烽见斗殴终於收尾,镇定地起身上前掰开司渊的嘴巴,將东阳离布满牙印爪痕的手臂解救出来;又掰开东阳离的五指,將被扣掉了鳞片的尾巴也鬆开。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然后他扶著东阳离起身,道:“我先送他去房间休息,只能明日酒醒再去陵光兄住处叨扰。” 许陵光也没想到这俩人菜癮还大,道:“好,正好天色也不早,我们明日再敘。” 酒楼就有方便客人留宿的客房,东阳离与柴烽留宿,许陵光看看在地上摊成一滩的司渊,问兰涧道:“我们回去还是也在这里留宿一晚?” 兰涧想了想道:“你我回去一趟,司渊和聂玉芹先留在此处。” 许陵光还疑惑这么著急回去一趟做什么呢,就听兰涧又道:“明日不是要请东阳离二人去做客,家里还没收拾。” 许陵光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出门的时候可没有来得及收拾小木屋,现在整个小木屋都被过於茂盛的翻藤占据,根本就没法待客。 而族地又不方便带外人去做客,他们只能连夜回去收拾了。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家里许久没住人,得不少功夫收拾。” 许陵光给了兰涧一个讚赏的眼神,將烂醉如泥的司渊交给聂玉芹照看之后,就急匆匆地拖著兰涧回去了。 两人抵达小木屋的时,太阳刚刚落山一半。 橙红色的霞光笼罩在翠绿的翻藤上,倒是十分好看,前提是如果翻藤没將整个小木屋遮盖得严严实实就好了。 许陵光看著翻藤有点犯难:“长得这么好,要是挪开难免弄伤枝叶吧?” 而且这么大一棵翻藤,这么小个院子也实在没地方挪。 兰涧道:“这株翻藤之前受了司渊所有修为,如今又与司渊一同復生,说不定已经生了灵。” 说著他便弹指送出一点灵力。 灵力落在翻藤根部,片刻之后,就见翻藤的枝条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原本缠绕在木屋上枝条慢吞吞地朝外挪动,寻找新的可以攀附的地方。 只不过许陵光当初建的院子实在不算大,翻藤的枝条四处寻摸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足够宽敞能让它重新攀附的地方,最后只能委委屈屈地將大半枝条都掛在了院外的大树上。 许陵光也没想到这棵翻藤竟然当真如此有灵性,他惊喜地摸了摸翻藤的枝条,轻声道:“你现在在这里委屈几日,等过两天我再给你搭个更大的爬藤架。” 翻藤的枝叶发出簌簌的响动,似在回应一般。 许陵光又翻出之前小崽们养时买的肥料,適量的埋了一些在翻藤的根部周围。 翻藤似乎很高兴,枝叶一直簌簌有声。 第508章 小麒麟竟然还有个叔叔! 许陵光仰头看著茂密繁盛的翻藤,忽而问道:“你说翻藤和司渊都復生了,那鎏洙师父会不会也復活了?” 按理说当时司渊和鎏洙师父一同消散,本是魂飞魄散的结局,但翻藤结出的碎星果却留下了两人生前最后一幕的影像。 许陵光怀疑司渊復活与此有关,既然是这样,鎏洙师父应该也一道復活了才对。 兰涧道:“司渊是麒麟,上古神族本就是天生地养,加上他余下的修为全都给了翻藤,能復生倒也说得过去,而鎏洙是人族……” 人族毕竟与上古神族不同。 大约是看许陵光神色有些低落,兰涧顿了顿又道:“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我们可以再找一找,说不定鎏洙也跟司渊一样,復生之后失去记忆,自己离开了。” 虽然知道兰涧是为了安慰自己,但许陵光觉得有个希望总是好的,於是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一道將小木屋给重新收拾乾净了。 就是收拾到半路时,不知怎么得知消息的小崽们也从族地溜了出来帮忙。 当时许陵光正蹲在院子里擼起袖子拔草,而兰涧则用抹布细细擦拭许久没有用过的家具,悄悄溜出来的小崽们连成一串衝进来,扑到了许陵光背上。 毫无防备的水灵光险些被压趴在地上。 羽融这个最胖的还半点自觉都没有,短短胖胖的爪子搂住许陵光的脖子,亲昵地跟他蹭脸撒娇:“陵光哥哥我们来给你帮忙呀。” 许陵光原本准备將小崽从背上揪下来的手就被顿住了,改成揉揉小崽毛乎乎的脑袋,无奈地说:“不是让你们好好在族地待著?” 羽融哼哧哼哧不说话,就一味凑在他颈窝使劲蹭蹭,试图用衣炮弹瓦解许陵光的理智。 而许陵光也確实完全承受不住小崽衣炮弹的攻势,见小崽们一个个都打马虎眼不肯正面回答问题,哼笑了一声就揭过了此事,没有再刨根问底。 小崽们一见他不追究了,顿时就活跃起来。 妘风从许陵光膝头跳下来,像模像样地蹲在他旁边,跟他一起拔草,嘴里还嘰里咕嚕出主意:“等把院子的野草拔乾净了,我们的小树可以种在院子里。” 小崽们之前都学岁春养了小树,虽然后来兴头过去了,但也没有疏忽对小树的照料,还会定时用自己的零钱给小树买肥料。 许陵光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植物盆栽总归没有地栽长得好。 “那就种在这边吧。” 许陵光指了指原先种下翻藤的地方:“到时候再把院子扩大一些,给翻藤搭个大一点的架子。” 暮云立刻提要求:“架子下面再搭个鞦韆!” 鵸鵌一听,立刻也跟著提要求:“我要在这里搭个窝!” 他一来就看见了鬱鬱葱葱的翻藤,这么粗的枝条这么浓密翠绿的树叶,还有这么充沛的灵力,实在是个搭窝的好地方。 他已经在翻藤附近盘旋了好几圈了! 许陵光心情很好的全都应下:“好好好,先收拾乾净,后面再慢慢添置。” 有小崽们半路加入,清洁工作並没有因此就加快了进度,反而因为小崽们经常性的意见不统一而发生爭执,而许陵光要费时间调节矛盾,导致工作进度严重被拖慢。 等整个小院子的卫生弄乾净,已经是半夜了。 玩尽兴了的小崽们在院子里的草地上睡得东倒西歪,从前许陵光给他们做的小窝和小垫子已经完全睡不下了,此刻长胖不少的小崽们都压得变了形。 许陵光看著委委屈屈將半个身体挤在小窝里的小麒麟,好笑地將她从窝里抱出来,道:“看来这些东西都要重新添置了。” 兰涧接过小麒麟,指尖在小崽额头的小鼓包上轻轻点了点,將她放在了羽融柔软厚实的肚皮上。 被当做床垫的羽融在梦里哼唧了两声,打著小呼嚕继续睡。 许陵光看得手痒,顺手用手边的叶子去挠小崽的鼻头,睡梦中的小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嫌烦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原本睡在他肚皮上的小麒麟滑落下去,被他压在肚皮下,拱了拱依旧睡得很香。 许陵光笑得眼睛都弯成浅浅的月牙。 兰涧垂眸看著他,眼睛也盪起柔和的笑意。 他很喜欢许陵光看著幼崽们的眼神,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像透著温度的宝石一样,能熨平所有糟糕的情绪,让心臟不自觉变得柔软起来。 当然,如果这双柔软的眼睛,此刻能专注地看著他,就更让人著迷了。 兰涧的目光太过灼热,许陵光有所察觉,抬眸看他。 於是他眼中柔软湿润的水波便也一览无遗,像一泓有吸引力的湖泊,吸引兰涧缓缓低下头。 两人交换了一个柔软而甜蜜的亲吻。 良久之后,许陵光轻声说:“以后我们可以时不时来这边住一住。” 族地有族地的好,小木屋也有小木屋的情趣。 兰涧抵著他的额头轻轻喘气,唇又贴过去,含糊地应了一声“好”。 两人在小木屋休息了一晚,次日清晨时,才回了青羽城寻东阳离他们匯合。 两人到了客栈时,东阳离仍然宿醉未醒,许陵光也没去叫他,而是带著小崽们找司渊去了。 司渊单独住一间房,此刻也还没起。 不过小崽们可不管司渊起没起,早上起来听许陵光说要去见小麒麟的叔叔时,小崽们就都好奇极了。 小麒麟竟然还有个叔叔! 好奇的小崽们迫不及待地涌进了司渊的房间。 酒醉未醒的司渊对此一无所知,还瘫著肚皮在床上睡得香呢。 小崽们围在床边,看著几乎是小麒麟放大版的司渊,纷纷发出惊讶的哇声。 就有一向沉稳的有虞也有些吃惊,他將小麒麟抱起来放在司渊旁边,目光在一大一小两个黑糰子之间来回扫视,良久惊讶道:“真的好像。” 小麒麟还有点懵,不太理解叔叔是什么。 不过被抱上.床后,她很快也发现了旁边这个大大的黑糰子,好像跟自己长得差不多。 小崽低头看了看自己圆圆的爪子,鼓鼓的肚皮,又动了动短短的尾巴,然后又去打量司渊。 眼前的黑糰子,也跟自己一样。 爪子圆圆的,但是爪鉤比自己锋利;肚皮也鼓鼓的,一按还会发出咕嚕的声音;就连尾巴也和她的一样,粗粗短短、长满了黑色鳞片! 幼崽忽然之间领会了什么,抓住司渊的尾巴,发出兴奋的“哇呜”声。 第509章 「可能真的是死了一回后,脑子坏了吧。」 小麒麟尚且如此兴奋,幼崽们更是惊嘆不已。 妘风將下巴枕在床沿,眨巴眨巴眼睛,好奇道:“小麒麟的叔叔多大啊,看起来好像跟我和羽融一样大。” 幼崽伸出自己爪爪跟司渊比了比,確实差不多大。 羽融抓住床沿往上爬,嘴里还在嘀嘀咕咕:“他几岁了,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睡,让我把他叫起来!” 岁春则是蹲在一边,扫来扫去的尾巴时不时碰到司渊头上的独角:“许陵光说他是小麒麟的叔叔,听起来辈分很高誒。” 昭灵疑惑:“辈分是什么?” 小鸡显然也有同款问题,两个小崽连歪著脑袋的角度都一模一样,圆溜溜的眼睛期待地注视著岁春,等待答案。 这个问题可把岁春问住了,他也是在公羊家那些年才知道一些,但是真让他解释辈分问题,他又不会了。 感觉很绕嘴。 就在岁春为难皱眉的时候,跟进来看热闹的鵸鵌道:“辈分就是,就算他比你们小,你们也要叫叔叔。” 暮云第一个不服:“凭什么呢!他来得晚,应该他叫我们叔叔!” 羽融立刻附和:“没错!” 在酒精作用下昏睡一晚的司渊,就在小崽们的爭论声中缓缓醒了过来。 第一次醉酒,司渊还有点迷糊,头脑也不是很清明。 他有点烦躁地甩甩头,正要爬起来看看怎么回事,忽然就看到一个圆圆的小黑脑袋懟到了眼前。 小麒麟对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叔叔”很有好感,所以司渊一醒她就发现了,短短的尾巴摇晃著凑近,友好地“嗷呜”了一声。 见司渊盯著自己不动,小麒麟犹犹豫豫地,又靠近用自己额头上的小鼓包蹭了蹭司渊的独角。 小崽边蹭边还有点羡慕,伸爪摸了摸自己的小角,自己的角什么时候才会长这么大呢? 司渊依旧一动不动,看著小麒麟的眼神却逐渐变得惊恐。 小麒麟两次主动示好都没得到回应,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还有点无措地回头看了一眼其他小崽们。 似乎有点不明白,自己都这么主动了,这个叔叔怎么还不理自己呢? 还是最大的有虞看出端倪,安抚道:“陵光哥哥说他昨天喝了酒,可能还没醒酒。” 有虞正琢磨著是不是应该去弄点醒酒汤来时,就听床上的司渊忽然一蹦三尺高,同时发出惨叫缩到了床角,等著小麒麟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起来確实嚇得不轻。 他语速太快又结巴,小麒麟根本没听懂,睁著圆溜溜的眼睛疑惑地“呜”了声。 不过好在其他小崽听懂了,羽融抢答道:“是陵光哥哥带我们来的呀。” 他还殷勤地小麒麟往前拱了拱,介绍道:“你们长得一模一样誒,陵光哥哥说你是小麒麟的叔叔。” 听说是许陵光带来的,司渊终於鬆了一口气,他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肚皮,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许陵光带来的啊,嚇死我了。” 还以为睡了一觉肚皮里就钻出来个崽来。 他可是听人族说过,不可以隨便跟人睡觉,不然容易生崽。 他可不想隨便生个崽。 余惊未消的司渊看著跃跃欲试朝自己靠近的小麒麟,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你怎么跟我长得一样啊?” 小麒麟这会儿听懂了一点,觉得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认同,两只前爪离地蹦了蹦,高兴朝他“嗷呜嗷呜”。 她也觉得司渊跟自己长得很像呢! 见小麒麟只会“嗷呜嗷呜”,司渊终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幼崽竟然不会说话! 司渊终於从床角出来,试探著靠近小小的幼崽,並用爪子轻轻扒拉了两下,眼里全是惊奇:“你怎么不会说话?” 小麒麟疑惑“嗷呜”。 她会说话的! 司渊听她净在那儿“嗷呜嗷呜”,顿时看稀奇一样,又忍不住对其他小崽说:“你们怎么不教她说话?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小崽齐齐震惊地看著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也听不懂小麒麟说话。 妘风磕磕巴巴地说:“你和小麒麟长得一样,怎么也……也听不懂她说什么?” 司渊倒是理直气壮得很,他蹲坐下来,閒閒动了动尾巴:“我为什么要听得懂,我生下来就这么说话的。” 岁春觉得他说得不对,试图爭辩:“你说得是人族的话,你们麒麟族的话呢?” 司渊无语翻白眼:“什么人族话麒麟族话,我生下来就这么说话!” 小崽们麻爪了,无助地看向有虞。 有虞想了想,神情严肃地说:“你们在这里等著,我去叫大哥和陵光哥哥过来。” 许陵光和兰涧很快就被叫来了,屁.股后面还跟了个来看热闹的聂玉芹。 三人刚一进门就听司渊在那嚷嚷:“小崽子嘰里咕嚕说什么呢,我真听不懂!” 许陵光看著试图跟司渊沟通,结果因为司渊死活听不懂,急得眼眶都包了眼泪的小麒麟,简直都要无语了。 他上前將小麒麟抱起来摸摸头,看著理直气壮的司渊,觉得世上不会再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了:“你不是麒麟吗?为什么听不懂小麒麟说什么?” 司渊也有点烦,听不懂就是听不懂啊! “谁说我是麒麟了?”司渊昂首挺胸。 许陵光败退,转头向兰涧求助。 原本他以为司渊只是失忆了,但现在他连小麒麟的话都听不懂,说不定脑子也有点坏了。 兰涧上前,不顾司渊的挣扎反抗,將一缕灵力送入司渊体內探查。 过了半晌他皱眉鬆手,道:“身体没什么问题。” 许陵光疑惑道:“那这怎么回事?” 他安抚地將小麒麟脖颈周围的毛毛捋顺,看看瘪著嘴要哭不哭的小麒麟心疼坏了、 还以为终於有人能教小麒麟说话了呢,结果这么不靠谱! 兰涧盯著满脸理直气壮的司渊看了半晌,缓缓道:“可能真的是死了一回后,脑子坏了吧。” 第510章 「你怎么欺负小崽?!」 司渊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骂了,也非常委屈,他尾巴不耐烦地在床上拍来拍去,哼唧道:“就是听不懂,我有什么办法?” 他这一句话说完,被许陵光抱在怀里的小麒麟终於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小麒麟作为家里最小的幼崽,平时不只是大人们,就是小崽们也格外照顾她,所以小麒麟从破壳之后,还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小崽埋在许陵光怀里哭得伤心极了,小小的身体一抽一抽,脖子一圈白色的绒毛也跟著塌了下去。 小崽们一看小麒麟竟然哭了,顿时齐齐谴责地看著司渊。 本来对司渊很有好感的暮云气得走来走去,半圆的毛耳朵直愣愣竖著:“你怎么欺负小崽?!” 妘风同仇敌愾:“小麒麟还从来没有哭过!” 羽融想了想,觉得妘风说得不对,小麒麟以前还是哭过的!只是没有哭得这么厉害。 没想到羽融竟然当场拆台,妘风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到底站在哪边?” 羽融当然站在小麒麟一边,认识到错误的小崽立刻站到了司渊的对面去,谴责地看著他,附和妘风的话:“妘风说得对!小麒麟从来没有这么哭过,你欺负小崽!” 莫名其妙成了眾矢之的的司渊:“……” 被这么多小崽盯著,再加上小麒麟確实哭得身体一抽一抽,司渊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但是他明明从出生就这么说话的啊! 听不懂这也不能怪他吧? 也不对,司渊奔逸的思绪又被拉回来,开始凝眉沉思:他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他好像想不起来了? 最早的记忆里,他从一个长满了藤蔓的地方醒过来,然后肚子饿了,他就去找吃的了。 至於说话……听那些人族说了几句,他就会了啊。根本没有刻意去学过! 想到这里,司渊不由又开始洋洋得意,他可真是个大聪明,隨便听几句就会了! 於是司渊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好了!別哭了!” 还在哽咽的小麒麟泪眼朦朧地抬起头看向他,大大的眼睛里积满了泪水。 司渊难得良心发现,用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温柔语气说:“不就是麒麟语吗,我学就是了!” 就凭他的聪明才智,三两下学会了不就完事。 何必在这里拉拉扯扯这么久! 小麒麟歪了歪头:“嗷嗷?” 司渊听不懂,但他实在是害怕自己再说听不懂,这小崽子又开始嚎啕大哭,於是只能装作听懂了样子自说自话:“对,等我学会了不就能听懂了。” 说完之后他瞪起眼睛看著小麒麟,隱隱威胁道:“不过你不许再哭了!再哭我可不管你了。” 小麒麟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高兴地晃了晃尾巴,朝司渊伸出两只短短的小爪子,做出要抱的姿势。 司渊没抱过小崽不懂,见状警惕又戒备地看向许陵光,问:“她又要干嘛?” 许陵光心里感嘆这或许就是血缘的强大,小麒麟刚被带回来的时候,见到其他小崽们都很警惕,但现在第一次见到司渊,似乎就很亲近喜欢他。 毕竟是这世界上唯二的两只麒麟了,许陵光也希望司渊和小麒麟的关係融洽一些,於是捧著小麒麟往司渊面前递了递:“这是让你抱她的意思。” 司渊嗤了一声,小崽子还挺会蹬鼻子上脸,竟敢让堂堂墨鳞大王抱她。 虽然心里这么想著,但司渊表面上还是很老实地凑了过去,表情凝重地思考起来这么小的崽子该怎么抱。 他没有抱过啊! 就在司渊纠结犹豫的时候,小麒麟已经等不及了,她非常主动地从许陵光掌心跳起来,扑到了司渊的脑袋上。 因为害怕摔下去,小麒麟本能抓住了司渊额头的独角。 稳住身体之后,小麒麟往四周张望,发现正好可以扶著独角坐在司渊头上之后,立刻开心扬起脖子朝许陵光“嗷呜”了一嗓子。 她开心了,司渊就不开心了。 堂堂大王何曾被人坐在脑袋上过?他不要面子吗? 司渊语气沉重道:“你下来!没听过男人头不能坐吗?” 小麒麟:? 听不懂,她嗷呜嗷呜地低下头,在司渊脑袋顶上用力舔了两口。 司渊感受到脑袋顶传来的湿濡感,觉得天都塌了。 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威严就这么毁於一旦,以后传出去,他都没脸做妖了。 天塌地陷的墨鳞大王有气无力地趴在床榻上,自暴自弃地任由小麒麟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其他小崽见他跟小麒麟相处融洽,顿时就开始跃跃欲试了。 其中要数暮云变脸最快,因为寻宝鼠血脉的缘故,他原本就很亲近麒麟,先前因为司渊惹哭小麒麟而產生的微不足道的恶感立刻烟消云散。 他双眼发光地爬上.床,耸动著鼻头在司渊周围闻来闻去。 被司渊嫌弃地推开两次之后,又用脑袋去蹭。 司渊实在对这块牛皮无语了,想著头顶上都已经有一个,於是爪子往眼睛上一蒙,其余的就隨他去吧。 其余早就眼馋的小崽顿时一鬨而散,叠罗汉一样將司渊压在了最下面。 小麒麟兴奋得嗷呜直叫,在自己专属的脑袋顶上蹦来跳去。 许陵光看著这一幕,甚至都有一些同情司渊了,小声跟兰涧咬耳朵:“我们要不要救救他?” 然而兰涧却非常无情地拒绝了这个提议,冷酷道:“我们带了这么久的小崽,也该他带带了。” 许陵光想想,觉得兰涧说的非常有道理。 毕竟小麒麟也算是司渊家的崽,他和兰涧带了这么久,司渊现在回来了,多带带也是应该的。 还可以跟小麒麟培养培养感情呢。 於是许陵光就心安理得地拉著兰涧退了出去,道:“那我们去看看东阳兄醒了没。” 第511章 「你们还想吃什么,哥哥去给你们买。」 聂玉芹一看他们俩先跑了,再看看一脸生无可恋趴在床上任由小崽们“蹂.躪”的司渊,当下浑身一抖也跟著脚底抹油跑了。 许陵光说是去找东阳离,不过就是个跑路的藉口,他先悠哉悠哉地跟兰涧去用了个早饭,之后看见柴烽出来,知道东阳离已经醒酒了,这才去寻人。 东阳离昨晚兴致好,加上跟司渊斗气,也喝了不少酒,这会儿人虽然已然醒了,但坐在床边看上去还有点懵懵的,一副没醒酒的样子。 看见许陵光过来,东阳离掩唇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懒洋洋问早:“陵光兄,早啊,听柴烽说你们昨晚没在酒楼留宿?” 许陵光拉著兰涧在他对面的软垫盘腿坐下,先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和兰涧倒了杯茶,捧著茶杯慢吞吞才道:“嗯,不是说今日要邀你去做客,我想起家中久不住人,赶紧回去收拾一二,免得叫你和柴兄笑话。” 东阳离没想到他还这么有包袱,哈哈笑道:“就算你家中乱成狗窝,我也不会嫌你。” 许陵光想想小木屋被翻藤缠得密不透风的样子笑而不语,心想若是东阳离真看到了,说不定还会被勾起在奉灵城被困时的心理阴影,拔剑就要斩藤蔓。 不过翻藤已经提前安顿好了,许陵光就没有解释太多,而是道:“昨晚已经回去连夜收拾好了,你和柴兄要是不著急走,小住两日也可。” 东阳离正要应下,恰好柴烽推门进来,他的话被打断,却见柴烽手里抱著只毛茸茸的鸟崽,羽毛通红,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但胖乎乎毛绒绒很是可爱,顿时惊奇道:“这是什么鸟?你从哪里弄来的?” 被柴烽抱住的小崽正是昭灵。 昭灵是偷偷摸摸出来的,其他小崽们对司渊正热乎著,围著司渊根本没想到要出来看看。 但是昭灵就不一样了,小崽有自己的想法,於是他就拐了小鸡一道偷偷溜出来,准备四处看看。 结果走到东阳离的房间附近时,小崽闻到了大哥和陵光哥哥气味,好奇之下就扒在窗户边往里偷看,结果没想到被买早饭回来的柴烽给逮了个正著。 昭灵看看大哥和陵光哥哥,心虚地动动了身体。藏在他肚皮底下的小鸡顿时就跟著露了出来。 眼看著藏不住了,心虚的小鸡蔫头耷脑钻出来,跟昭灵並排蹲在柴烽手臂上。 许陵光发现柴烽抱著的竟然是自家小崽,嘴角的笑容立刻就压下去了,他尷尬地咳了声,道:“这是我与兰涧养的幼崽,柴兄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东阳离一听这鸟崽竟然是许陵光养的,越发惊讶:“你怎么又养了两只……额鸟?之前那只胖老鼠呢?” 其实他私心里觉得左边淡黄色那只,无论从体型还是顏色来看,都更像一只小鸡崽,但想想许陵光怎么也不可能真养一只普普通通的小鸡崽吧? 於是觉得这定然是自己不认识的某种灵鸟。 虽然他歪打正著也不算说错就是了。 许陵光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暮云,道:“也就是暮云这会儿不在,不然他听见你这么叫他,肯定要跳起来咬你。” 东阳离摸著鼻子笑了笑:“他这不是不在嘛,你可不要告诉他,小东西脾气可大。” 又好奇:“你莫非跟秦瀧一样,也准备弄个灵宠园?” 小崽们已经在扶风城露过面,许陵光索性也没有隱瞒,从柴烽怀里將两只忐忑的小崽接过来,放在三人中间的矮几上,介绍道:“这是昭灵,这是小鸡。昭灵算是兰涧的……弟弟,小鸡则是意外救下,他们都並非寻常灵宠。” 说完手指轻推昭灵和小鸡的翅膀:“叫人。” 昭灵和小鸡缩著爪爪蹲在矮几上,像一坨胖胖圆圆的彩色。 两坨很是老实地喊:“哥哥。” 东阳离眼睛瞪得像铜铃,稀罕地围著两个小崽看个不停。 比较內向的小鸡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悄悄往昭灵肚皮底下躲了躲。 东阳离半晌才道:“若是叫外人知道了,怕是要惹出不少乱子。” 虽然东阳离和妖族打交道不多,但也知道世人对妖族的讳莫如深。 就像他自己,之前去盘盘山除妖时,不也没相信那些小妖说自己没吃人的话,下意识觉得是妖族狡猾在骗人。 东阳离的担忧不无道理。 但正所谓虱子多了不愁,许陵光现在已经不怎么担心这个事情了,笑意盈盈朝兰涧的方向一努嘴:“这不是有一尊大佛镇著嘛,任他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敢轻举妄动。” 东阳离看了宛若大佛端坐在侧的兰涧一眼,这会儿倒是由衷觉得许陵光很有眼光了:“这倒確实。” 有千金楼主人在,別说是眼前两只小鸟了,就是唐僧肉摆在那儿,也没人敢动手抢啊。 发觉自己瞎操心之后的东阳离很快就放鬆下来,试探地將两只小崽抱起来,眯著眼揉揉小崽毛茸茸手感极佳的脑袋,夹著嗓子问:“你们吃早饭没有呀?” 感受到了善意的小崽胆子也大了起来,小鸡从昭灵肚皮底下將头探出来,瓮声瓮气地说:“还没有。” 东阳离就说:“那哥哥请你们吃早饭好不好?” 正好柴烽从大堂打包了早饭回来,东阳离挥挥手示意他將早饭摆上来,自己夹了个虾仁饺子餵两个小崽吃。 昭灵和小鸡非常给面子地吃掉了饺子。 东阳离之前被阿美伤过心,眼下见到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崽,顿时父爱爆棚,自己都顾不上吃了,就趴在桌面上兴致勃勃地餵小崽,时不时还要掐著嗓子问几个问题。 “你们几岁了呀?” “你们是兄弟吗怎们长得这么像呀?” 由於掐著嗓子实在太过矫揉造作,柴烽忍无可忍地捏了下他的后颈,道:“你好好说话。” 东阳离一秒钟直起身体瞪著他:“谁不好好说话了?” 说完又转头对著小崽们开始夹:“你们还想吃什么,哥哥去给你们买。” 柴烽:“……” 第512章 给你糖,就不许生气了嗷。 东阳离充分在两个乖巧小崽身上体验了一把当父亲的感觉,感动得热泪盈眶,扭头对柴烽说:“等回了离火城,我要传讯给秦瀧,让他给我物色一只灵宠,最好是幼崽,从小养大才更亲近我。” “我现在终於可以理解秦兄的心情了。” 柴烽沉默半晌,熟练道:“等你回去时还记得这件事再说吧。” 东阳离的情绪被这冷酷无情的话打断,顿时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 转过脸,再看许陵光时又是一副春.光灿烂的模样,一边逗两个小崽玩,一边问:“咦,那个黑球呢?怎么没看见他?” 这两人的过节显然还没有过去,东阳离提起司渊时依旧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问起来也不是因为关心对方,纯属是想起了老仇人顺嘴一问,期待听到点仇人的乐子。 结果他一问还真问对了。 许陵光想起司渊被小崽们包围的场景,嘴角抽了抽,说:“他这会儿应该在带小崽们玩儿吧。” 东阳离惊奇:“怎么还有小崽,不是就这两个吗?” 小鸡慢吞吞地说:“没有哦,还有有虞、昭灵、妘风、岁春、暮云、小麒麟、鵸鵌……” 他甚至把聒噪的鵸鵌都算上了。 “???” 东阳离越听越迷糊,茫然地抬起头来看许陵光:“他说得都是你养的幼崽?这得有……” 他掰著手指头算了算,震惊道:“加上这俩,都有九个了吧?” 东阳离瞳孔地震:“你真的不是要开灵宠园?” 许陵光一时无言以对:“……” 沉默半晌咳了声,道:“也还好吧,养著养著就这么多了,而且小崽们也很听话。” 东阳离將两个小崽一手一个抱起来,道:“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 说著他也不等许陵光了,风一样卷了出去,很快又卷回来,脑袋探在门边问:“那个黑球在哪个房间?” 许陵光说:“昭灵和小鸡知道。” 东阳离低头看看手里的小崽,將他们往怀里一抱,道:“乖崽崽,快带路。” 然后又一阵风颳走了。 许陵光和柴烽无言对视一眼,拉著兰涧起身道:“我们也跟上去看看。” 司渊正在跟小崽们玩耍。 小崽们对新加入的“玩伴”热情极高,不仅热情地分享了自己珍藏的零食和小玩具,还邀请司渊一起玩游戏。 司渊当然是不想玩的。 但正所谓吃人嘴软,他没抵抗住诱.惑,好奇地尝了尝小崽们贡献出来的零食,於是在小崽们提出要玩游戏的时候,只好满心不情愿地应下了。 但他玩著玩著,忽然发现这些小崽还挺会找乐子的,这些玩具很有趣,游戏也很好玩。 於是东阳离在昭灵和小鸡的指引下推门而入时,就看见猜数字输了的司渊正驮著羽融满屋乱窜。 这房门一开,乱窜的司渊就和东阳离来了个面对面。 双方都很懵逼。 东阳离看著司渊脖子上掛著的粉色项圈,再看看他这副乐不思蜀的没出息样,不客气地发出了嘲讽:“墨鳞大王?” 他声调故意拉的老长,生怕司渊没听清楚。 被抓包的司渊也有点面红耳赤,但是幸好他一身黑鳞,脸红了別人也看不出来,於是他停了停胸,当做没听出东阳里话里的嘲讽,仰著头道:“叫老子干嘛?” 东阳离呵呵冷笑:“玩得挺开心啊?” 司渊不落下风:“怎么?你羡慕啊?也想来玩?” 他努力用优雅的姿势蹲坐下来,高傲道:“可惜没人带你玩。” 东阳离无语了:“你別真是个小崽子吧,这么幼稚。” 司渊呵呵:“反正比你大!” 晚到一步的许陵光听著这两个人斗嘴,扭头问兰涧:“他们加起来超过三岁吗?” 兰涧面无表情:“三岁都高估了。” 东阳离和司渊同时扭头瞪他,敢怒不敢言。 因为许陵光等人的到来,一场硝烟就这么平息於无形。 东阳离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毛茸茸的幼崽,尤其是这些幼崽还都是血脉珍贵的上古神族幼崽时,他嘴巴就没合拢过,一直在发出惊嘆声。 不过在知道小麒麟的血脉之后,他再看看蹲坐在一旁的大號司渊,对麒麟血脉真实性產生了怀疑:“就他,麒麟?” 一副“你不会是弄错了吧他怎么可能是上古麒麟”的表情。 司渊轻而易举地被他的眼神激怒:“你一个没见识的人族,懂什么是麒麟。” “能见著本大王,你就偷著乐吧。” 说完还护犊子地用尾巴將小麒麟往自己身后拨了拨,不想让东阳离看。 但小麒麟好奇心实在旺盛,扒著他的尾巴悄悄探头往外看,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好奇。 东阳离和小麒麟对上目光,从怀里掏出特意找酒楼掌柜要的五仁放在掌心:“来,哥哥给你吃。” 小麒麟犹犹豫豫去看司渊。 司渊没想到这可恶的人族竟然用衣炮弹诱.惑小崽,凶巴巴道:“这种狡诈的人族给的东西,不能吃!” 但小崽自有一套分辨好坏的办法,比如陵光哥哥带来的,那就是好人。 给的也可以吃。 果对小崽的诱.惑还是太大,小麒麟期期艾艾地看了司渊一眼,从他身后跳出来,晃著尾巴就凑到了东阳离面前。 东阳离满足地摸摸小麒麟的脑袋,將一整块五仁都给了她:“好乖。” 小麒麟叼住,回头看了气鼓鼓的司渊一眼,想了想叼著回去,用爪子將拍成两半,大方地推了一半到司渊面前,还细声细气地嗷呜了一声。 给你,就不许生气了嗷。 司渊看看摆在面前的,再看看小崽亮晶晶的圆眼睛,半晌哼哼道:“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可不理你了!” 小麒麟听明白了,欢快地“嗷呜”一声,叼著自己的那一半,去跟其他小崽分。 等小麒麟欢快蹦走,司渊才叼起面前那半块,嘎嘣嘎嘣嚼著吃了,边吃还边挑衅道:“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进我嘴里了?略略略。” 东阳离暗暗运气,面带微笑:“算了,我不跟小崽计较。” 第513章 「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加起来没有三岁的一人一崽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同时哼了一声后,就在房间两头各自坐下。 司渊一双眼珠灵活地转来转去,看看对面的东阳离,又瞅瞅被小崽包围的许陵光,问:“你跟他是什么关係?” 许陵光说:“是好朋友。” 司渊一听立刻不屑地嗤了一声,咕噥道:“那你真没品位。” 竟然跟这种傻.逼做朋友! 不过他好歹也是做过山大王的,眼力见儿还是有点,知道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只能满心不服气地腹誹一番后,又转著眼珠看向兰涧道:“你之前说『我叫司渊,是麒麟一族唯二倖存的麒麟』是什么意思?” 他用爪子將旁边抱著块啃的小麒麟扒拉过来,耸著眉头打量一番后问:“另一只不会就是这个小东西吧?” 小麒麟隱约听明白司渊说的话跟自己有关,於是仰起头来呜呜一声,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司渊的爪子。 司渊立刻缩回爪子,有点不適应地嘀嘀咕咕道:“小东西怎么乱舔人?” 小麒麟听不懂,歪著脑袋疑惑的看著他,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司渊也礼尚往来舔一舔自己,於是配合地將自己圆圆的脑袋凑到了司渊眼前。 小崽耐心地等了等,没等到司渊动作,越发疑惑地外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那么满是疑惑地注视著司渊。 司渊自认心硬如铁,但跟小麒麟对视了数息之后,还是忍不住低头敷衍地在小麒麟脑袋顶上舔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给幼崽舔毛毛,司渊还有一点不好意思,脸颊发烫地摆摆爪子,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发小崽:“好了好了,我还要说正事,你自己去玩吧。” 得到了“叔叔”舔舔的小麒麟心满意足的倒回去,继续抱著块舔舔。 在小崽看来,舔舔就是非常喜欢的表现了。 司渊的目光从小麒麟身上移到兰涧脸上,见他端著一杯茶坐在那里,看著莫名很有气势的样子,心里就非常怪异和彆扭。 他悄悄地调整了一下歪歪扭扭的坐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更加优雅一点,这样才能不落在对方下风:“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 司渊语气逐渐狐疑起来:“你不会真的是胡诌骗我的吧?” 兰涧这才抬起眼皮,淡淡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等你想起来了,自然就知道了,现在说了,你也未必相信。” 司渊:“……” 好烦装逼的人。 他气得站起来,粗壮的尾部在椅面上拍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 兰涧盯视他三秒之后,指尖在他额头点了一下,將在奉灵城的那段记忆展示给他看。 司渊看完沉默半晌,怀疑道:“你休要骗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傻.逼事情?” 不过他又想起来在记忆看见的那个女修,可真好看啊…… 自小一起长大,兰涧也算是深知司渊习性,看他一眼回味的表情就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语气道:“鎏洙很可能也隨翻藤一同復生了。” 司渊眼睛顿时一亮,嘴巴比脑子快地先问道:“人在哪儿呢?” 说完就见兰涧目光不偏不倚地看过来。 司渊有种被看破小心思的恼羞成怒,但又实在想知道鎏洙的下落,於是只能別彆扭扭地掩饰一番:“没什么,我就是好奇隨便问问,你要是不想说就、就……” “就算了”三个字司渊我唱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口,最后乾脆反將一军,理不直气壮地质问:“你不会也不知道她在哪吧?” 结果兰涧神色平静地点点头,承认了他的猜测:“嗯,確实不知。” 司渊:“……” 期待瞬间落空,司渊心里滋生出一股莫名的急切,整个兽都跳了起来,气道:“你不知道卖什么关子?!” 又团团转道:“既然我们也算是旧识,你把我、还有我的小弟们都放了,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等我想起来以前的事,有空再来找你!” 他自己长了腿,还有一堆小弟,找个人族修士岂不是轻而易举? 司渊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可惜兰涧並不让他如意,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提议:“不行,你跟我回哀牢山。” 司渊再次暴跳如雷:“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兰涧情绪稳定:“凭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司渊:“……” 玛噠,好气啊! 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司渊气哼哼地趴下来自己生闷气。 还是许陵光看得好笑,怕他想不开又要偷偷溜走,平白多生出事端来,於是耐心解释道:“如今人族与妖族关係不睦,说是势同水火也不为过。你现在连化形都做不到,纵使有些修为能震慑住一些小妖和人族修士,但若是运气不好遇上了人族大能,恐怕会被捉去做灵宠。” 他生怕司渊不信,故意夸大其词捡嚇人的说:“知道人族修士养灵宠做什么吗?或是用来替自己战斗,经常要同其他灵宠甚至是修士生死相搏;或是养来做孌宠,听说有些人族修士癖好异於常人,转喜欢和一些灵宠做些腌臢之事……” 前面战斗都还好,后面的孌宠听得司渊简直要蹦起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说:“你们人族修士也太变態了!” 许陵光但笑不语,继续添油加醋:“这只是普通灵宠的遭遇罢了,你还不是普通灵兽,乃是上古麒麟。若是被一些大能发现之后,定会引来无数追捕。万一运气不好落入贼人之手……” “你这角、这一身鳞甲……”许陵光每说一句,目光就在司渊身上顿一顿:“还有这爪子,这尾巴……甚至是一身的精血,恐怕都要被拆开了来卖个天价。” 还没来得及见识人心险恶的司渊浑身抖了抖,不是很愿意相信但又觉得许陵光说得有点真,最后结结巴巴道:“你、你休想嚇我,本大王可不是嚇大的!” 许陵光迷之微笑:“不信等会我带你去灵兽肉市场转一转,看看那些被人族捉住的灵兽是怎么被拆开了称斤论两来买卖的。” 这当然是骗司渊的,市场上的灵兽肉一部分是修士特意去猎来的凶兽,一部分则是专门养殖的灵兽,这些灵兽的共同点就是灵智未开,除了一身灵力之外与普通鸡鸭牛羊没什么区別。 如真是开了灵智的灵兽,也没人捨得宰杀了称斤论两来卖。 但司渊不知道啊,当他犹犹豫豫地跟著许陵光去市场中採买食材的时候,看见摊位上摆开各种灵兽肉时,整个兽都颤抖了一下,小声说:“你们人族修士果真比大妖都要凶残!” 他们对面山头的那个熊精顶多也就是隨便捉个人生嚼了,但也没有像这样把人给拆成一块一块的啊! 许陵光笑眯眯道:“这些都是较为低等的灵兽,肉质中灵力充足,价格也不算贵。像你这样开了灵智的上古麒麟,自由其他地方买卖。” 司渊:“……” 他的脑袋已经完全缩进了兰涧的袖子里,声音嗡嗡地从袖子里传出来:“罢了,我且紆尊降贵同你们去哀牢山小住一阵!” 等他修为更进一步之后,自有机会再跟这些胆敢覬覦自己的人族修士算帐! 第514章 「嘖,比盘盘山差远了。」 出门一趟,既採买了食材,又不费吹灰之力地说服了司渊跟他们一起回哀牢山,也算是满载而归了。 许陵光和兰涧带著满满一储物袋的物资去跟东阳离二人匯合,然后一行人一道往哀牢山去。 都是修行之人,去哀牢山也没有再费事地准备马车,而是直接御剑而行。 许陵光懒得自己飞,就与兰涧同乘一剑,倒是东阳离兴致勃勃,拒绝了柴烽同乘的邀请,自己御剑飞在许陵光一侧,嘴巴一张就是十万个为什么:“这哀牢山我也听过不少传闻,没想到陵光兄你竟如此有胆,敢在哀牢山安家。” 许陵光看一眼前方的哀牢山主人,笑眯眯说:“都只是传言罢了,我当初也是被仇家追杀走投无路,这才误打误撞在哀牢山边缘安顿下来,倒是並未遇见过什么危险。” 东阳离感嘆:“传闻果然不可尽信。” 在经过青羽宗上空时,他又好奇:“这偌大的青羽宗就这么荒废了,你就没想过重振旗鼓?好歹你如今也是小有名气的丹师了,若是想要重振青羽宗应该不难吧?” 许陵光看一眼下方长满野草的青羽宗,道:“要撑起一个偌大的宗门谈何容易,我如今只想做个閒適散修。” 说完还十分深沉地嘆了一口气,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 东阳离见他这副神色,还以为自己提起了他的伤心事,当即闭了嘴,御剑到柴烽旁边去了。 青羽城到小木屋距离並不远,一行人御剑很快就到了地方。 许陵光与兰涧熟门熟路地落地进门,倒是东阳离很是不可思议地左右张望:“这就是你的住处?” 又看看门口的翻藤,疑惑道:“这藤蔓是不是有些眼熟?” 许陵光只选择性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对啊,当初我负伤逃到山里,这么一座小木屋也是了好些功夫才建好的。” 东阳离一听,顿时脑补了一出许陵光被人追杀孤立无援的悲惨大戏,当即也不敢多说什么了,改口夸讚道:“此地麻雀虽小,但也五臟俱全。” 说完又细细感受了一会儿,道:“灵气也比外头充足,倒是个闭关清修的好去处。” 许陵光笑而不语,招呼两人到堂屋喝茶。 司渊以及小崽们这时也被兰涧从袖里乾坤放了出来,一落地就满地散开,各自玩去了。 只有司渊第一次来,好奇的东张西望。 不过看了一会儿他就挑剔起来:“嘖,比盘盘山差远了。” 说完想起自己的小弟们,又瞪向兰涧:“大灰他们呢?赶紧放出来,不然该憋坏了。” 兰涧闻言倒是很配合地將几个小妖也放了出来。 刚从袖里乾坤出来的小妖们晕头转向,在原地晕乎了一会儿,猛地抬头就看见了许陵光等人,顿时嚇得耳朵尾巴都变了出来。 大灰和黄鼠狼精齜著牙挡在嚇得瑟瑟发抖的狍子精和兔子精面前:“你们这些卑鄙的人族,把我们抓来这里想干嘛?!” 说完又看见了叛徒聂玉芹,大灰目光更加愤怒:“还有你这个叛徒!等大王来救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聂玉芹:“……” 他哀怨地看一眼许陵光和兰涧,心想这个叛徒又不是我想做的,他分明是被人逼良为娼! 而你们大王……呵呵! 东阳离幸灾乐祸地一指小妖身后,努努嘴道:“你说你们大王啊?喏,他也被捉来了,你们正好一家团聚!” 大灰不可置信地回头,果然就看见瞭望天望地的司渊。 司渊从听见小妖们放狠话的时候就尷尬地扣了扣脚趾,只恨不得自己挖个地洞钻进去,因此在小妖们震惊地看过来时,他气势也不如以往足了,尷尬地咳了咳说:“其实这里还不错,我观察过了,这里环境可比盘盘山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好,日后你们也不怕没有地方捕猎,还要偽装成人族进城去买肉吃了。” 司渊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弯下去的脊背重新又挺得笔直,挥舞著双爪给小弟们画饼:“你们看看这个地方,灵气多充足,多適合修炼!这里最开始就是我的地盘,不过我待得无聊了才下山去了,如今能回来也不错,就是现在地方小了点,我们日后自己开闢一处山头,我一样做你们的大王!” 狍子精被这一番话说得眼睛越来越亮,傻乎乎应和道:“真的不用进城就有肉吃吗?” 司渊心虚了一瞬,但转而想起许陵光之前买了好多了肉,又理直气壮起来,道:“当然!” 他一指许陵光道:“这些都是你大王我的旧相识,你们先去找一处地方落脚,日后必定少不了你们肉吃!” 狍子精虽然不聪明,但胜在听话老实,一听就道:“那我现在就去砍树!” 这里没有山洞,不能就地筑巢搭窝了。但他看人族的房子都是用木头建造的,所以多砍一些树肯定没有错! 傻狍子脚步还没有迈出去,就有黄鼠狼精给拉了回来。 黄鼠狼精和大灰就要聪明多了,他暗暗瞪了傻乎乎的狍子精一眼,表面笑呵呵的,实则偷偷凑到司渊旁边,小声问:“大王,你是不是也被这些人族修士给捉了起来?咱们这是要先假装顺从骗过他们,再寻机会逃走对不对?” 司渊不满地瞪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倒是大灰很擅长审时度势,迟疑地问:“大王,我们真要在这里住下来?” 司渊拍拍胸.脯道:“没错,以后你们就把这里当家!以后再没有什么棕熊精黑熊精来抢地盘。” 为了稳住了自己身为大王的威严,司渊想了想又郑重道:“我下山之前在此处也收了不少小弟,今日太晚了,等改日再介绍你们认识,既然都是自家人,以后就要和睦共处,不能窝里斗知道吗?” 狍子精和兔子精立刻点头如捣蒜。 他们可不像那个叛徒一样,绝不会背叛自己人! 大灰暗暗琢磨了一下,其实也觉得这里比盘盘山要好上许多,於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看这附近地势平坦,还有很大的空地,不如我们就在这附近安营扎寨?” 司渊正要一口答应下来,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这里並不是自己的地盘,於是询问地看向许陵光和兰涧。 偏偏他又愿意在小弟面前表现的自己好像低人一等,於是仰著头一脸傲气地问:“听见没有,我的小弟们要在这附近安营扎寨。” 许陵光看破他的小心思,好歹给他留了一点面子:“你们隨意就好。” 司渊这才略微满意,扭头看著小弟们:“都听明白了?你们自己安排吧。” 大灰一听,立刻就带著几个小妖们告辞,去忙活安营扎寨之事了。 第515章 「你不是幼崽,为什么跟我们一样?」 小妖们一阵风似的走了,很快外面就传来几个小妖们嘀嘀咕咕的声音,像是在商量应该选哪块地。 当初许陵光建小木屋之前选址也是认真挑选过的,这附近地势平整植被又多,非常適合安营寨扎,这些小妖也算是有眼光,一眼就看中了这块地,准备跟许陵光做邻居。 许陵光听著风声中小妖们嘀嘀咕咕的声音,笑著对司渊道:“你这几个小弟倒是收得好。” 又忠心又会办事。 司渊昂著头骄傲道:“那是自然,我可不是谁都收的。” 旁边的东阳离听得冷笑一声,道:“我看倒是不怎么聪明,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你哄骗过去?” 司渊见他又拆自己台,顿时眼睛一瞪。 眼见两人又要掐起来,许陵光连忙打断,转移话题道:“难得东阳兄与柴兄来做客,我出门之前在树下埋了几罈子好酒,现在正好取出来畅饮一番,不如我们现在趁著天色还早,先把下酒菜准备出来。” 东阳离一听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你竟还在树下买了酒?走,我们先去將酒挖出来。” 许陵光只好被他拉著去挖酒,临走之前对兰涧道:“你和有虞把食材处理一下,等会我问问小崽们想吃什么,今晚我下厨。” 兰涧闻言,很是熟练地起身喊了有虞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將衣袖卷了起来。 柴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见主人家都起身了,自己也不好干坐著,就主动提议道:“我也来帮忙。” 兰涧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率先走向了厨房。 小木屋的厨房非常宽敞,里头物件摆放也都井然有序,因为提前一晚过来整理过,厨房显得宽敞明亮,很有烟火气息。 就是这烟火气息跟站在里头的人不太搭。 柴烽毕竟是客人,不太熟悉分工流程,只能站在后方一些看著兰涧和有虞做什么,自己再寻机帮帮忙。 但等他真看见兰涧將一块一块的灵兽肉拿出来放在案板上,旁边的有虞熟练接过肉开始清洗,还是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魔幻。 如果在今天之前有人跟他说千金楼主人会亲自下厨料理灵兽肉,他一定会觉得对方莫不是走火入魔出现了幻觉。 但现在亲眼看著对方熟练但却不算利落的动作,柴烽只能將那种震惊和不可置信独自咽了下去,然后很有眼色的,主动上前道:“这些肉要先切片还是分小块?要不要提前醃製?” 东阳离嘴巴叼,柴烽其实厨艺不差,不过两人都是修行之人,平日下厨的机会其实不算多。 但比起动作不够利落的千金楼主人来说,柴烽自认自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不过柴烽的问题可算是难住了兰涧,许陵光只说要先处理一下食材,但没说怎么处理。 年轻的乘黄族长表情严肃的皱著眉,默了片刻道:“我出去问问。” 说完之后就拋下有虞和柴烽,独自去院子里找许陵光了。 许陵光正和东阳离挖埋在树下的酒,原本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崽们都被吸引了过来,围成一圈眼睛亮亮地看著。 羽融在吃的方面记忆力一向很好,他还记得陵光哥哥埋了一坛荔枝酒,於是奶声奶气地问:“荔枝酒可以喝了没有呀?” “荔枝酒是什么?” 司渊作为一个失去了过往记忆的野生麒麟,实在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蹲坐在小崽后面,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 暮云热心解答:“就是用荔枝酿的酒,喝起来香香的,甜甜的,可好喝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岁春也没有喝过,不由悄悄吞咽了一下,说:“人族的酒又辣又呛,真有这么好喝吗?” 同样没有喝过的小鸡和鵸鵌也都探著头好奇等待。 妘风晃晃尾巴,说:“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陵光哥哥酿的果酒最好喝了!” 说著许陵光和东阳离已经挖了一坛酒出来,小崽们顿时团团围上去,耸动鼻子嗅闻。 岁春不喜欢人类的酒,觉得太过辛辣,他闻了闻皱著鼻子道:“怎么跟那些人族的酒闻起来差不多。” 倒是司渊一闻浓郁的就有点上头,爪子偷偷摸摸想要去拍开酒封,沾一点尝尝味道。 结果他爪子刚碰到酒封就被眼疾手快暮云给拍掉了。 暮云非常严肃地说:“小崽不可以喝这个酒,只能喝荔枝酒。” 司渊:??? 他气得毛都炸开,嚷嚷道:“我又不是幼崽!” 结果羽融一听顿时疑惑道:“你不是幼崽,为什么跟我们一样?” 妘风也附和:“你看起来还没有有虞大,也不会化形,陵光哥哥说了,有虞也是幼崽呢,只是比我们大一些。” 司渊:“……” 他根本说不过七嘴八舌道理一堆的小崽,只能气哼哼地收回爪子道:“不喝就不喝!” 就在小崽们吵吵嚷嚷的时候,兰涧找了过来。 小崽们很是敷衍地蹭蹭他的腿,又继续眼睛发光地盯著许陵光挖酒罈。 兰涧等酒罈挖出来,接过来放在一边后,才將柴烽的话复述了一遍:“那些肉要怎么处理?切片还是分小块?要不要提前醃製?” 许陵光诧异看他一眼,下意识看了厨房一眼,然后就透过大敞的窗户看见了柴烽,揶揄道:“这些问题不是你问的吧?” 兰涧略有些窘迫地抿唇,但还是诚实地“嗯”了声。 许陵光也没有再为难打趣他,先闻了闻小崽们的意见后,然后综合了一下,道:“文鰩鱼肉切片,夔牛肉一部分剁成肉沫,一部分切丝……” 兰涧事无巨细地记下后,原样回去复述给柴烽和有虞听。 有了安排,三人就有模有样地开始处理食材。 柴烽毕竟用刀,处理起这些肉类来也算是得心应手,他一边剁肉沫一边时不时瞅一眼兰涧,就见平日里泰山崩於顶都能面不改色的千金楼主人,此刻对著一块灵兽肉如临大敌。 柴烽负责剁肉沫,有虞將文鰩鱼肉切片,而兰涧则需要將余下的夔牛肉切成细丝。 前两者都还算游刃有余,只有兰涧握著刀动作僵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柴烽心里感慨,想著这点活儿不如自己一道做了算了,於是好心道:“兰楼主要是不擅处理这些,可以交给我。” 谁知道兰涧听闻眸光淡淡瞥了他一眼,拒绝道:“不必,我常做这些。” 柴烽:??? 他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常做这些怎么看著还如此生疏。 但兰涧既然都直言拒绝了,他也没有再坚持,只是三下五除二將肉沫剁好了,又將放在一旁的蔬菜拿出来清洗。 兰涧看一眼已经放在盆子,剁得又快又好的肉沫,拧著眉头抿唇更加严肃地切肉丝。 虽然进度慢了点,但好歹也切好了。 兰涧缓缓鬆了一口气,嘴角微微翘起,拿了许陵光自製的香皂洗手。 等用帕子擦乾了手,他放下捲起来的宽袖,施施然走出去,背影又是高不可攀的千金楼主人了。 第516章 「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崽抢酒喝,不害臊!」 即便沉默寡言如柴烽,也看得嘆为观止,忍不住问跟自己並排走的有虞:“兰楼主他……经常下厨?” 有虞看出柴烽的疑惑,很是认真地解答道:“家里人口多,陵光哥哥一个人做饭太辛苦,我们自然要尽力帮忙分担。” 柴烽没想到会得到如此接地气的回答,默了半晌点头,道:“挺好。” 他就说东阳离整日白操心了。 就他看来,两人虽然身份权势甚至是修为都差著天堑沟壑,但彼此相处却没有任何隔阂。 三人刚出去,那边许陵光东阳离还有聂玉芹正好一人抱著一坛酒走进来,三人后面还跟著一串小崽,小崽们也合力抬著一坛荔枝酒,吵吵嚷嚷又小心翼翼,生怕把好喝的荔枝酒给摔了。 柴烽看见想去给小崽们帮忙拿酒,结果还遭到了嫌弃:“我们自己抬!” 柴烽摸摸鼻子,走在东阳离旁边,小声道:“陵光兄倒是选了个好地方隱居,若是日后有机会,我们也可在附近寻一处山头,搭几间木屋,得閒过来小住一番。” 东阳离对他露出个讚赏的眼神,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过这哀牢山必定诸多传言,我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忌讳,等会我再跟陵光兄打探打探。” 几人说说笑笑进了屋里,兰涧等人留在堂屋里陪小崽们,许陵光则穿上了围裙,去厨房炒菜。 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许陵光只需要下锅炒,效率顿时就高了许多。 他快速炒了八个菜,又给小崽们做了个甜口的拔丝苹果,等几人帮忙將菜端出去,他顺手又在炉子上燉了一锅醒酒汤才解了围裙出来。 因为之前没想到家里会来客人,所以吃饭的小圆桌並不大,几个大人再加上一群小崽,坐起来其实有些侷促。 不过好在都是自己人,也没有必要太过拘泥,小崽们没有位置坐,乾脆就坐在了大人们腿上,挥舞著自己的小勺子指挥大人们给自己倒荔枝酒和夹菜。 只有司渊不肯承认自己是小崽,打死也不肯坐在大人腿上,硬是把东阳离往旁边挤了挤,给自己挤出一个空位来。 东阳离嘴里骂骂咧咧,但好歹还是给他腾出点位置来。不过嘴上还是忍不住奚落道:“就你这爪子,怎么夹菜?” 他嫌弃道:“不会打算直接用爪子抓吧?” 確实打算直接上手的司渊:“……” 他心虚地將爪子藏到桌面底下去,嚷嚷道:“我也是懂礼仪的!” 东阳离道:“那当然得懂。” 他笑眯眯示意司渊去看小崽们:“这么小的崽子都会用勺子,不会用勺子的就等著人喂,你总不能连小崽都不如吧?” 司渊:“……” 他气哼哼地用爪子扒拉过来一双筷子,气势汹汹道:“老子用筷子!” 但是兽爪用勺子还可以,用筷子却有点高难度了,他扒拉了半天也没有拿起来,气得一双耳朵在脑袋顶上抖来抖去。 只有东阳离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 还是暮云看司渊跟筷子较劲,同情地將一把没有用过的勺子推到他面前,劝道:“你用这个,这个好用!” 他一边说,一边示范地握住勺子柄,给自己舀了一块大排骨! 小崽吃排骨吃得脸颊鼓鼓,还不忘得意地看向司渊。 看吧,还是勺子好用! 司渊:“……” 他拧著眉头,在放弃尊严用勺子和继续驯服筷子之间犹豫,结果还没想明白呢,就听许陵光说:“你再不吃菜就没了。” 五个成年男人,再加上一群能吃的小崽,虽然许陵光特意將分量做得很大,但也实在扛不住吃。 小崽们出门在外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吃过许陵光亲自下厨做的饭了,一个个狼吞虎咽风捲残云。 司渊一听,猛地抬头看向桌子中间,果然就发现好些菜都只剩下一半了,当即也顾不上什么尊严不尊严的了,拿起勺子就气势汹汹地舀了一勺子文鰩鱼肉! 文鰩鱼肉口感鲜甜,许陵光一部分做了清蒸,保留原有的鲜甜,直接蘸酱汁吃。一部分则用水煮鱼片的方子,做得香辣可口。 司渊从醒过来之后,一直在山里寻食吃。 后来进了城看见人族都会把食物弄熟了,於是才开始折腾吃熟食。不过狍子精的手艺实在是不精,做出来也就是能吃吧,跟许陵光的手艺根本没法比。 司渊咽下一块麻辣鲜香的鱼片后,眼睛就直了。 之后他也不管旁边的东阳离说什么,只埋头苦吃。 不仅吃肉,他还学著小崽的样子,让许陵光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饭,然后把汤汁浇在饭里拌著吃。 小崽们呼哧呼哧乾饭的时候,许陵光几人则不紧不慢地喝酒。 他自酿的酒口感醇香,得到了一致好评。 仅有的两坛喝完后,东阳离还有点意犹未尽,又盯上了小崽们的荔枝酒,跃跃欲试地问旁边的羽融道:“荔枝酒好喝吗?” 羽融百忙之中抬起头看他一眼,犹犹豫豫道:“好喝呀。” 於是东阳离立刻顺势道:“那我也尝一杯。” 说完就拎过酒罈给自己倒了一杯。 因为许陵光担心小崽们喝多了醉酒,於是规定了每个小崽两杯的量,小崽们都喝得非常珍惜,现在酒罈里还剩下一小半的量。 只是小崽们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大人厚顏无耻来抢他们的酒喝! 羽融顿时谴责地盯著东阳离,但是因为良好的教养让他只能鼓著脸颊不高兴。 虽然陵光哥哥说了好东西要和朋友分享,但是他自己也才喝了一杯呢! 等会他没得喝了怎么办? 羽融憋了半天,最后只嘟嘟囔囔地说:“这是小崽才能喝的酒。” 东阳离故意逗他:“但是酒罈子上又没有写小崽才能喝。” 羽融顿时憋红了脸,最后哼哼一声,默默加快了喝酒了的速度,他要赶紧喝完这杯,然后再倒一杯,免得等会没了! 旁边司渊见他端著荔枝酒表情陶醉,冷笑道:“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崽抢酒喝,不害臊!” 东阳离挑挑眉,双手抱怀往椅背上一靠,大喇喇道:“对,我不害臊。” “……” 司渊顿时噎住,生气地想,人族修士果然不要脸! 第517章 「你有什么好笑的,你和那个老鼠精就是一丘之貉!」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完,已经月上中天。 小崽们一个吃得肚皮溜圆,瘫在椅子上不愿意动,在许陵光的催促之下才慢吞吞地挪下椅子,去院子里消食。 不过一到许陵光看不到的地方,小崽们就隨地躺下,揉著肚皮满足地哼哼唧。 司渊也在哼唧,不过他没有加入小崽的队伍,而是半躺在堂屋的一张贵妃榻上面。 这张贵妃榻是许陵光用来当沙发用的,铺了厚实柔软的手工垫子,坐感非常柔软。司渊一躺上去,身体就往下陷了陷,舒服得完全不想动了。 只有一双眼睛还在跟著在堂屋和厨房之间来回的许陵光转。 许陵光早就注意到司渊的视线,经过他身边时顺嘴问了一句:“怎么了,有事?” 司渊难得变得有些扭捏起来,哼哧哼哧半晌,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开口:“@#@#¥@#¥” 许陵光完全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疑惑地顿住脚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司渊瞪著他,只好提高了音量重复一遍:“可以可以让傻狍子来给你当学徒,学费我给他出,不过暂时得欠著,等我挣了钱再还给你……” 司渊越说声音越小。 他好歹在城里混过几天,直到人族幼崽上学堂学院都是要交钱的。 司渊从前对此颇为不屑,觉得怎么还会有蠢人钱让別人去管自己。 不过今晚吃了许陵光做的饭菜之后,他深深觉得狍子精整天做的骨头汤那简直就是餵猪的! 他小算盘打得响,现在大家住得这么近,要是把狍子精送来跟许陵光学一阵,以后不就可以天天让狍子精做饭给自己吃了吗? 许陵光没想到他这么有想法,接著想到之前在盘盘山时,狍子精因为聂玉芹往汤里多加了盐嚎啕大哭,於是忍著笑道:“他要是愿意可以来啊,不过我並不是天天做饭,所以他也不用给学费,给我打打下手就行了。” 司渊一听顿时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再次確认道:“真的?” 许陵光“嗯”了声。 司渊表情非常严肃地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你真是个好人,你这个兄弟我认了。” 许陵光无言以对,默默看了正在收拾桌子的兰涧一眼,朝他揶揄地挑了下眉:“你兄弟要认我当兄弟了。” 兰涧淡淡瞥一眼四仰八叉倒在贵妃榻上的旧友,情绪毫无起伏地回了许陵光一个眼神:“这种,不要也罢。” 司渊丝毫不知道两人眉眼官司,躺了一会儿就喜气洋洋地爬起来,去找自己的小弟去说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正和柴烽蹲在屋檐底下看小崽们的东阳离注意到司渊欢快的身影,见他像个兔子一样双脚从低矮的篱笆上蹦过去,一跳一跳的跑远了,终於忍不住扭头问柴烽:“你说陵光兄他们是不是搞错了,这真是上古麒麟?” 柴烽拧眉想了想,说:“兰族长总不至於认错吧。” 东阳离撑著下巴,还是坚持道:“我还是觉得是搞错了,这不可能是上古神族。” 要真是的话,那也太傻缺了。 . 难得来一趟,东阳离和柴烽决定在哀牢山小住一阵。 许陵光原本是想留两人在小木屋挤一挤,自己和兰涧去族地住。结果东阳离觉得让许陵光招待他们已经非常叨扰了,坚决不肯再留宿,拉著柴烽说要去寻个风景好的地方感受天地自然之气。 这二人晚上也不知道去哪里睡觉了,白日倒是非常准时地出现在小木屋,还会顺便带一些新鲜猎到的野鸡野兔甚至鱼来加菜。 等吃完饭后,两人閒著无事也不去修炼,反而跑到相距不到二里地的“新盘盘山”去做监工,看看小妖们的新家修建进度。 没错,大灰带著几个小妖从小木屋离开之后,就在附近物色到了一块好地,然后就效率非常高地开始砍树造房子了。 小妖们虽然修为不高,但胜在齐心协力也听指挥,加上大灰是个非常有主见也有想法的女妖,司渊不在,她乾脆就当家做主,带著小妖们哼哧哼哧开始重建“盘盘山”了。 没错,小妖们对盘盘山还是非常有感情的,虽然眼下换了个更好的山头,但念旧的小妖们还是觉得新山头也要叫“盘盘山”! 小妖们对造房子不是很精通,只是学著许陵光的小木屋进行仿造。 不过一开始进行得並不算顺利,还是大灰只会黄鼠狼精去山里捉了几只漂亮的野鸡,狍子精去湖里捞了几条大鱼,又让兔子精编了漂亮的草绳將礼物串在一起之后,才郑重地登门请教。 许陵光没想到这些小妖们竟然这么讲礼貌,听了对方请求后当即就带著东阳离二人以及小崽们热热闹闹地串门去了。 司渊作为“盘盘山”的山大王,很是骄傲地在前面领路。 不过到了地方他就傻眼了,小妖们虽然勤快,砍了不少树好搓了草绳,但对造房子的实在是一窍不通,好不容易清理出来的偌大空地上,別说房子了,连地基都没有。 狍子精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害羞地管许陵光叫“师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木头总是立不住。” 许陵光心想当然立不住啊,这些小妖傻乎乎地地基都不打,就像平地起高楼,那能立得住才怪了。 於是他当即留下来,指挥著小妖们重新挖土打地基。 等地基打好了,再建地面部分就简单多了,在许陵光的倾囊相授之下,小妖们的工程进度十分喜人。 许陵光今天进城採购去了没来,於是百无聊赖的东阳离就带著小崽们过来串门顺道监工。 这两日下来,不仅是东阳离二人,就连小崽们也都跟几个小妖们混熟了。 小妖们一开始还有点害怕这些人族修士,不过接触多了之后发现他们人其实还挺好,再加上许陵光帮了他们很大的忙,跟来的小崽们又实在嘴甜又可爱,於是不知不觉间双方的关係就越来越融洽了。 不过人多了,也总有不融洽的时候。 比如曾经当过“二五仔”的聂玉芹。 聂玉芹对此很不服气,他蹲在一边碎碎叨叨为自己喊冤:“你们太单纯了,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会混进你们之中当內奸?你们以为我是自愿的吗?” “根本不是!” 聂玉芹语调鏗鏘道:“我是被许陵光和兰涧逼得!” “你们却单纯以为他们是好人,我是坏人!” 狍子精现在已经在司渊的积极撮合之下开始跟著许陵光学做饭了,在尝过许陵光的手艺之后,狍子精当即就被征服,成为了许陵光的头號迷弟。 因此他是根本听不得任何人说自己师父坏话的。 一听聂玉芹的控诉,狍子精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哼了声:“你不要污衊我师父!” 聂玉芹指了指狍子精,背著手气得团团转:“你们懂不懂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狍子精撇了下嘴,一边搓草绳一边道:“我没上过学,我不懂。但我知道天底下没有比师父更好的人族修士了!” 聂玉芹:“……” 他无话可说,沧桑地背著手走了。 东阳离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 司渊见他笑得开心,立刻就不开心了,阴阳怪气道:“你有什么好笑的,你和那个老鼠精就是一丘之貉!” 东阳离立刻不笑了,开始擼袖子:“你一说,我確实想起来我们还有旧帐不算,不如现在算一算?你把那只黄鼠狼叫出来!” 司渊一听他又要找黄鼠狼麻烦,自然不肯交人,嚷嚷道:“你以强欺弱,要不要脸?” 东阳离呵呵:“不是你说一丘之貉吗,那当然不能要脸了。” 司渊见状不说话了,偷偷给黄鼠狼打了个眼神,让他不要往东阳离面前凑。 这个人族修士心眼子小得很,都这么久了还记恨当初自己被熏晕过去的事,心胸气量不如蓄力光一根! 黄鼠狼也很懂眼色,麻溜地拎起水桶去河里打水了。 第518章 「有虞?过来看看。」 哀牢山里鸡飞狗跳地热闹著,进城的许陵光也没有閒著。 难得有人带小崽,所以这次许陵光和兰涧出门,就只带了有虞出来。 看著盘盘山的小妖们热火朝天地造房子,许陵光也动了些心思,想把小木屋往外扩一扩,然后再添置一些实用方便的日常法器。 青羽城法器最丰富的店铺自然就是千金楼了。 赵掌柜本来在盘库存,猝不及防看见三人进来,既惊又喜地迎上前,笑得牙子都露了出来。 如今他也算是摸明白了和自家主上的相处之道,如果许公子在,那专心伺候好许公子就行;许公子要是不在,那就想方设法聊一聊许公子。 总之比从前要好应付多了,至少不必再像从前一样,每次招待主上,都得战战兢兢担心自己说错了话或者进门迈错了脚。 赵掌柜搓搓手,径直迎向许陵光,照例先向三人依次问好,才殷勤地问道:“许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若是需要什么法器法宝,传讯与我,我亲自送去就是。” 许陵光还没有適应赵掌柜越发狗腿的热情,摆摆手直接说明了来意:“倒是不用劳烦赵掌柜,今日来就是想挑选一些日常用的法器,” 赵掌柜一听,当即就带他去了库房,开了其中一间道:“日常用的法器都在里头了,如果许公子没有满意的,我再联繫其他分楼去调来。” 虽然青羽城的千金楼规模远远比不上其他分楼,但因为主上亲自来过几次,赵掌柜在其他分楼掌柜面前还是很有一些话事权,弄来的法器法宝虽数量不算多,但都是少而精。 附近有些城池的修士在当地千金楼寻不到的物件,还会特意来青羽城问一问呢。 赵掌柜对仓库里法器还是很有自信的。 许陵光拉著兰涧和有虞踏入仓库,隨便扫了两眼就被琳琅满目的法器给晃了眼。 “这是什么?”许陵光指著一个衣橱模样法器问道。 能收在千金楼仓库里的肯定不是凡物,但这东西外表看上去就跟普通衣橱一模一样,许陵光伸手拉开门,甚至发现內部空间设计也和衣橱没有什么区別。 “这是碧辰橱,离火城那边最新研製出来的法器,別看它和普通衣橱外表差不多,但里头鐫刻了修復阵法,只要嵌入灵石,寻常破损的法衣不必再特意去寻炼器师修补,放入碧辰橱中三日就可修復如新。除此之外,此物还有避尘防盗之用,认主之后外人皆打不开。” 许陵光心里琢磨著这防盗功能听起来怎么和保险柜差不多,不过这个修復法衣的功能倒確实挺实用。 於是扭头问兰涧:“我们买一个这个?小木屋虽然也布置了防御法阵,但毕竟是在哀牢山边缘,万一以后我们出远门,也不担心有胆大包天的修士闯进去偷了东西。” 兰涧点头。 许陵光就说:“那就要两个。” 说完又看见一个灶台模样物件,又忍不住凑近细看:“这是灶台?” 赵掌柜道:“这也是离火城传过来的,叫无尽火。只需要用灵石提供灵气,其中灵火就可以隨心调整火力,对於一些热爱烹飪的修士还是很实用。” 许陵光正好是个热爱烹飪的修士,这无尽火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於是许陵光毫不犹豫大手一挥:“这个也要了。” 刚说完,目光又被架子上摆著的傀儡给吸引了过去…… 购物的时候时间总是会不知不觉流逝得飞快,等许陵光回过神来时,赵掌柜手里的单子上已经记了一满页。 许陵光皱眉,询问兰涧:“会不会买的太多了?” 兰涧看了看,说:“不多。” 许陵光不太相信他的话,又看向有虞,有虞也点头:“不多。” 许陵光这才安心了,拿出乾坤袋结帐:“那就这些吧。” 赵掌柜哪敢要他的钱,结果许陵光道:“你们进出都有帐目吧,我直接拿走了不付帐,你们帐目能平吗?” 赵掌柜略微迟疑,这帐目自然是有办法平的,也就是麻烦一些,清帐的时候费点功夫罢了。 但也就是他迟疑的这一瞬,许陵光已经拿出了灵石,道:“该付多少付多少,反正我这灵石不是自己赚的,是从你家主上乾坤袋里掏的,左手倒右手罢了。” 赵掌柜闻言只好偷偷看了自家主上一眼,见对方神色称得上愉悦,也就没有再坚持,收下了灵石。 许陵光接过被法器撑得鼓鼓鼓囊囊的乾坤袋,心满意足地走出千金楼。 看看时间还早,他琢磨道:“我们再去別的地方逛逛?” 他看看有虞身上的黑衣,嘀咕道:“有虞好像总是这一身黑衣,看著像是没换衣服一样,正好刚才经过一家成衣坊,带你去买几身新衣服,再给妘风买点新的头。” 说去就去,许陵光立刻带著两人又直奔成衣坊。 这家成衣坊是青羽城最大的成衣铺子,里头也有不少好料子,裁缝手艺更是没话说。 许陵光挑了几件顏色鲜亮適合少年的长袍递给有虞,笑眯眯道:“你去试试。” 有虞看了看他手中顏色各异的衣裳,抿抿唇,很是乖巧地接过衣裳,去后面试衣间试穿。 许陵光和兰涧在外面边等边閒话:“你说要不要给小崽们也做几身衣服?” 不过转念一想几个小崽隨时隨地都在打滚,要是穿了衣服估计一天都撑不过去,连忙又打消了这个想法:“还是算了吧,倒是可以给司渊那几个小弟买几件衣服。” 许陵光想起狍子精每次害羞地叫自己师父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那几个小妖还挺可爱的,不过大灰好歹也有个名字,怎么他们几个连名字都没取?” 兰涧落在他弯弯的眉眼上,道:“你既然收了那小妖做徒弟,可以给他取个名字。” 许陵光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不过又担心万一他们想要自己取名,就说:“等回去之后问问他们的意见好了,他们要是想自己取名就自己取,不想自己取得话,我们帮他们想几个。” 刚说完就见换了一身青翠绿杉的有虞慢慢吞吞地从试衣间走了出来。 许陵光余光一瞥,恰好看见少年低著头有些不自在地扯著衣襟,露出来的耳根还有点红。 “有虞?过来看看。” 第519章 「你有本事以后別吃我做的饭!」 听见许陵光出声叫他,有虞抬起头越发赧然,几乎有些同手同脚地走到了许陵光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好像不太適合我。” 他平日习惯了一身黑衫,也不爱爭抢注意力,就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 现在这一身青衫顏色实在太过青翠,他穿上之后总觉得店里的小二都在时不时瞥他一眼,让他越发不自在起来。 “怎么不適合,我觉得比一身黑衣更適合你。” 许陵光將抿起唇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番,不住发出讚嘆声。 他倒不是哄有虞,实在是有虞第一次穿这样鲜亮的顏色太过惊艷,刚出来的时候就就叫人眼前一亮。 他平日里习惯穿黑衣,又是个安静的性子,再好的容貌也都被藏了起来,只有仔细观察才会注意。 但如今这一身青衫將他整个人凸显出来,只觉少年面如冠玉,唇红齿白。 许陵光往成衣坊门口看了一眼,凑近有虞小声说:“门口两个在看衣裳的小姑娘都是刚进来的,眼睛一直在往你身上。” 有虞下意识要扭头去看,却被许陵光阻止了。 许陵光用老父亲般的慈祥目光看著眼前的小崽,笑眯眯道:“別看,等会小姑娘害臊了就走了。你快去试下一套。” 有虞被他揶揄得耳尖通红,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只能转身落荒而逃。 走到了试衣间时,还能听见许陵光的笑声。 有虞抬手揉了揉耳朵,看看身上青翠的新衣裳,嘴角也抿开了小小的弧度。 许陵光大手笔在成衣坊买了十来套成衣以及最近时兴的头和头绳,其中有六套都是专门给有虞买的,余下的则带回去当几个小妖们分。 三人满载而归时,已经日暮西山。 小崽们在工地做了一天监工,玩累了之后终於想起了迟迟没有归家的三个人,於是在院子里蹲成一排,望著回家的方向,盼著三人回来。 羽融蹲了一会儿就开始散发怨气,咕噥道:“他们是不是背著我们去吃好的了?不然为什么还不回来?” 暮云双手捧著脸颊,期待道:“说不定是在给我们买礼物呢。” 岁春在旁边不屑一顾:“你们除了吃和玩,还有什么追求?” 把自己倒吊在翻藤上的鵸鵌闻言往下探头,非常疑惑道:“除了吃和玩,还有什么追求?” 被倒吊姿势弄得大脑充血的混沌很嫌弃道:“你就只想混吃等死,你已经是只废鸟了。” 鵸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混吃等死有什么不好?” 它洋洋得意道:“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確的决定,就是选了许陵光做主人。要是其他鵸鵌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羡慕我呢!” 混沌无话可说,张嘴狠狠啄了它一下:“別吊了,换个姿势!” 鵸鵌非要跟他对著干,嚷嚷道:“不换!” “你换不换!” 就在两个头互相攻击鸟毛乱飞的功夫里,许陵光三人的身影出现在小路尽头。 妘风“呸”地吐出飞进嘴里的毛毛,兴奋道:“陵光哥哥,你们终於回来啦!” 昭灵和小鸡“啾”了一嗓子,就张开翅膀噠噠噠地衝上前。 小麒麟一见立刻不甘示弱,也跟著衝过去。 许陵光蹲下身一把將三只小崽抱在怀里,又看看明显在等他们的其他小崽,笑道:“怎么都在这里等著?” 岁春立刻告状:“羽融怀疑你们背著我们出去偷吃了,在这里守株待兔!” 羽融没想到他竟然告小状,狠狠瞪了他一眼,表情諂媚地抱住许陵光的小腿蹭蹭:“没有,岁春瞎说!” 又巴巴问道:“你们去城里吃好吃的没有哇?” 许陵光故意说:“吃了哇。” 羽融立刻著急起来:“都、都吃了什么哇。” 怎么不带他去吃呢,他也想吃! 许陵光见他急得都要团团转了,终於噗嗤笑出声,腾出手揉揉他大脑袋,无奈道:“怎么这么馋?逗你玩儿的,我们在酒楼定了饭菜,回来一起吃。” 羽融一听果然就高兴起来,琥珀一样的眼睛闪闪发光,十分殷勤地跑在前面引路:“那那快回去吃饭。” 一行人吵吵闹闹进了院子,屋里竖著耳朵听动静的司渊才不紧不慢地昂著头出来。 他先是睥睨地扫了许陵光一眼,才大爷状道:“等你们等得黄菜都凉了。” 许陵光问:“等我们干嘛?” 司渊尾巴翘起来,重重在地面一拍,理直气壮道:“当然是等你们回来吃饭,我饿了!” “哦,原来是等吃饭啊。” 许陵光说:“我还以为你这么大的崽应该和小崽们不一样呢。” 司渊怀疑他在讽刺自己,但是没有证据,只能哼哼两声直接跳过这个话题,道:“我饿了!” “今天酒楼里定了不少饭菜。” 许陵光指挥司渊和小崽们去喊人:“你们去叫东阳离他们过来吃饭,连大灰他们也一起过来吧。” 司渊一听还得去喊人,满脸都是不情愿,但为了早点吃上饭,再不情愿也得去。 他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正在撒腿跑去另一头喊人,后面忽然传来几声稚嫩的嗷呜嗷呜声。他回头一看,就看见小麒麟正迈著小短腿追在自己后面。 小崽腿短,虽然跑不过他,哼哧哼哧的,舌头都吐出来了。 “嘖,真麻烦。” 司渊哼了声,只能又折返回来,將小麒麟叼起来甩到背上,叮嘱了一声“抓紧了”,就迈开腿飞奔起来。 小麒麟在他背上发出兴奋的“嗷呜”声。 东阳离柴烽还有聂玉芹三人正在帮著大灰他们搭屋顶。 几个小妖在大灰的领导之下效率非常高,打好地基之后几根墙柱立起来,就可以开始上樑封顶了。 司渊背著小麒麟过来时,东阳离和柴烽正在帮忙调整房梁的位置。 他看著忙得热火朝天的眾人,直接嚎了一嗓子:“去吃饭了!” 东阳离放好樑柱,拍拍手对大灰他们道:“今天时间不早了,剩下的明天再忙吧。” 他们能主动帮忙小妖们已经很感激,自然不愿意耽误他们吃饭,立刻就答应下来,准备自己再把地上收拾收拾,还要把封顶要用的茅草和木头准备出来。 谁知道东阳离三人走了后,司渊又喊了一嗓子:“你们也別忙了,先去吃饭。” 准备继续忙活的小妖们一愣,瞪大了眼睛呆呆道:“我们也去?” 司渊道:“对,许陵光让我喊的,搞快点,別耽误我吃饭。” 他背上的小麒麟学他说话:“嗷!嗷呜嗷呜嗷呜!” 小妖们面面相覷半晌,见大王已经跑远了,狍子精挠挠头说:“上门吃饭是不是要带礼物啊?” 兔子精眨巴眨巴眼睛,小声说:“但是现在准备来不及了吧?” 大灰一拍板说:“既然邀请我们,先去,礼物改天再补上。” 黄鼠狼精咽了咽口水说:“我还没正经吃过人族的饭菜呢,傻狍子做的不算。” 这句话可触到了狍子精的逆鳞,他愤愤道:“你有本事以后別吃我做的饭!” 第520章 「跟师父还这么见外?」 小妖们吵吵嚷嚷到了小院前,准备进门时却齐齐收了声。 原本冲在最前面的黄鼠狼精紧张的搓手,上下打量自己,確定衣服都穿得整整齐齐后,才迟疑道:“我们就直接进去?” 狍子精原本还没有那么紧张,但见黄鼠狼满脸不安,自己也跟著紧张起来,犹犹豫豫地开口:“按照人族礼仪,是不是要先敲门?” 兔子精伸著脖子看一眼低矮的篱笆门,眨巴眨巴眼睛:“这里好像没有可以敲的门。” 黄鼠狼精和狍子精:“……” 最后三个小妖齐齐看向最有主意的大灰,就见大灰正在用力扯身上皱巴巴的衣裳,扯完了之后又用手使劲按因为紧张而冒出来的耳朵,试图將两只不安抖来抖去的耳朵按下去。 黄鼠狼精很没有眼色地说:“大灰你是不是也很紧张啊。” 大灰瞪他一眼:“我没有紧张!” 说完却望著漂亮的小院子,迟迟没有迈开脚步。 其实他们最开始就是从这里离开的,只不过当时走得匆忙,並不敢多做停留或者打量,只是匆忙离开时留下了这里很漂亮很舒服的印象,就连后来造房子的时候也努力想要仿造出这样一座漂亮的房子作为巢穴。 现在他们受到了邀请来做客,甚至还可以吃饭,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和期待。 大灰深吸一口气,一推缩著肩膀的狍子精:“你不是拜了许丹师做师父吗,又不是第一次来,你在前面带路!” 狍子精脑袋上的耳朵抖了一下,闷声闷气地说:“我我我我也才来过一次啊。” 他总共也才拜师没两天! 虽然师父人很好,对他也和顏悦色,但无奈狍子精自己怂! 鼓起勇气向许陵光问问题的时候都会因为紧张而舌头打结。 大灰根本不听他狡辩,斩钉截铁道:“你在前面带路!” 被另外三双眼睛紧紧盯著,狍子精只好委委屈屈地走在了最前面。 四个小妖小心翼翼地推开篱笆门,踏入了小院子。 狍子精一步一回头,走的磨磨蹭蹭,就在他思索著下一步往哪儿走的时候,在藏在树上偷偷整理新头的妘风第一个看到了小妖们。 小崽拨开上方枝叶探出头来:“你们来啦,陵光哥哥说马上就可以吃饭了,你们先隨便坐一坐。” 底下的羽融听见妘风的声音,抬起头来就看见藏在枝叶间的妘风,气呼呼地说:“你躲在那里干什么,我找了你半天。” 妘风摸了摸新得的头,哼哼道:“你管我!” 她才不想跟羽融玩,羽融那么不讲究,等会把她的新头扯坏了怎么办?! 小崽们吵嘴的功夫,许陵光已经和东阳离將新买的桌子和旧桌子拼凑在一起,又將从酒楼买回来的饭菜摆开,走出门声如洪钟喊了一句:“开饭了!都过来吃饭。” 藏在秘密基地清点礼物的小崽们纷纷探出头来应声:“来啦!” 然后就见一个个毛球动作敏捷地往堂屋衝去。 妘风也从树枝上跳下来,还不用招呼几个小妖们:“快点走,不然好吃的都被羽融吃光了!” 小妖们茫然地面面相覷,怎么吃顿饭还要抢吗? 原本有些手足无措的小妖们就这么云里雾里地跟在妘风身后进了堂屋。 今天特意拼了两张桌子,位置绰绰有余,小崽们已经一个挨著一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乖乖坐好等开饭。 从厨房里拿著酒杯出来的许陵光一抬眼就看见了神色紧绷的四个小妖,笑眯眯地招呼道:“你们坐呀,饭菜都是酒楼买的,就隨便吃一顿。” 小妖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姿態有些僵硬地挨著司渊坐下。 心大的司渊大王这会儿终於注意到了小弟们的异样,歪著脑袋大大咧咧问:“你们这是怎么了,走路都要同手同脚了。” 小妖们的紧张被毫不犹豫地戳破,第一次对大王有了不敬的想法。 坐在司渊旁边的黄鼠狼精小声说:“他们第一次到人族家里做客,有点紧张。” 司渊扯著嗓子:“吃个饭有什么好紧张的?” 旁边的狍子精险些要跳起来,甚至都想直接上手去捂大王的嘴了,他整个人急得快要冒烟,还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我们没有紧张啊,是是是是黄鼠狼瞎说,明明他他他他最最紧张了……” 磕磕巴巴说完之后狍子精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彻底暴露了,红著脸低下了头,头顶两只耳朵也沮丧地垂著。 司渊这种把別人家当自家的兽根本不懂小妖迂迴婉转的心思,他拧眉想了半天,直接拎起酒罈把小妖们面前的酒杯倒满了。 然后气势雄浑地將酒罈往桌上一放,道:“喝酒,多喝点就不紧张了!” 兔子精还真信了他的鬼话,缩著脑袋犹犹豫豫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气,然后就被辣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只能拼命哈气猛吐舌头。 司渊看著兔子精手忙脚乱的样子哈哈大笑。 还是许陵光看不过去,伸出手將司渊拎起来放到旁边座位,自己换到黄鼠狼旁边坐下,跟小妖们道:“別听他的鬼话,他的脸皮厚的能让灵马在上面跑十圈了。” “这是天赋异稟,一般人学不来。” 说完就把小妖们面前的烈酒换成了幼崽们喝的果子酒:“这是东阳离喝的烈酒,你们喝不惯就喝这个,这个是甜口,小崽们都喜欢喝,也不会醉。” 小妖们受宠若惊地捧起酒杯,结结巴巴地说“谢谢”。 坐在小妖中间的狍子精羡慕地看著挨著许陵光的黄鼠狼精,也小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师父”。 许陵光耳朵灵,听见了小徒弟羞涩的道谢,手臂一伸越过黄鼠狼精就在狍子徒弟的脑袋上揉了揉,还趁机摸了摸这二级保护动物的耳朵,笑眯眯道:“跟师父还这么见外?” 第521章 「谢谢师娘,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狍子精被摸得晕晕乎乎,儼然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了,只捧著酒杯朝许陵光傻兮兮地笑了笑。 许陵光这才发现新收的小徒弟笑起来竟然还有两颗大兔牙,看起来跟旁边小小一只的兔子精倒是很像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他就趁著这个机会將白天的想法说了:“对了,你们到现在也没有取过正式的名字吧?好歹你们也都能化形了,日后要是出门行走,总要有个正经的名字。” “取名?” 小妖们对取名这事还懵懵懂懂,虽然知道人族都有名字,但是他们都是机缘巧合化了形,又因为被司渊收到麾下才凑到了一起,彼此之前也没有什么正经称呼,都是互称跟脚。 你叫我黄鼠狼我叫你傻狍子。 也就是大灰正正经经给自己取了个名字,要求他们都叫她“大灰”。 果然大灰一听取名这事,就自信许多,她微微挺直了胸.脯,说:“我的名字叫大灰。” 许陵光失笑,委婉地劝说:“大灰不错,不过人族取名多讲究有名有姓,大灰只是你的名字,但得加上姓氏才好。” 大灰想了想,想不明白姓和名有什么区別。 不过她很快就想到大王,於是语气鏗鏘地说:“我就跟大王姓好了!” 兔子精和黄鼠狼精一听她既然有这种好主意,忙不迭附和:“那我们也跟大王姓!” 司渊见状很是得意洋洋地抬爪一挥,道:“准了。” 而后还很意犹未尽,指著黄鼠狼精说:“你就叫司大黄。” 说完爪子又移向兔子精:“你就叫司小白!” 轮到了狍子精的时候,却犯了难,狍子精和黄鼠狼精一样都是黄色。 他正想著不然就叫司小黄,就听狍子精畏畏缩缩又著急地说:“我我我想跟师父姓!” 司渊顿时用看叛徒的目光看狍子精。 但狍子精没有怂,他避开了大王谴责的目光,鼓足了勇气对许陵光说:“我想跟师父姓,师父给我取名可以吗?” 狍子精的人形相貌並不算出眾,但一张脸圆圆白白很是无害討喜,尤其是睁大了眼睛看人的时候,格外让人心软。 许陵光虽然一穿过来就接手了原身的三个便宜徒弟,不过正儿八经的带徒弟却是第一次。 他顿时责任感爆棚,镇压了试图“劝说”狍子精的司渊,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的名字我得好好想想,等吃完饭再给你取怎么样?” 狍子精见他答应已经十分兴奋,自然连连点头。 小妖们都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只有司渊非常不爽,觉得自己的小弟被许陵光这个狡诈的人族修士给撬走了! 这个人族还胆大包天地按住他尊贵的头颅。 士可忍孰不可忍!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司渊正要拍案而起,另一只更为有力的手从另一边伸过来,雪白冰凉的手指捏住司渊的后脖颈:“好好吃饭。” 司渊眼珠往左移,就对上兰涧冰冷的目光。 司渊一下就怂了,但又怂得很不甘心,他找茬地指著桌子上的酱肘子道:“我要吃那个!” 兰涧定定看了他两息之后,拿起司渊面前的筷子,夹了一整个猪蹄塞到了司渊嘴里,语气依旧淡然出尘:“吃吧。” 被猪蹄堵住嘴巴再不能嗶嗶叭叭的司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坐在兰涧怀里的小麒麟看得咯咯直笑,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猪蹄后,努力鼓起脸学著司渊的样子发出“呜呜”的声音。 兰涧用手帕给小崽擦擦嘴边的油渍,语气异常温和地教育小崽:“不要学他,会变蠢。” 小麒麟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懵懵懂懂地咽下猪蹄肉,低下头又嗷呜吃了一大口。 酒足饭饱之后,东阳离和聂玉芹带著小崽们在院子里消食,柴烽在一旁打坐。 小妖们则蹲在一边看排成一长条遛弯消食的小崽们,时不时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说话,已经没了刚进门时的紧张。 许陵光则表情郑重地从藏书里找出一本古籍,盘腿坐在兰涧面前,道:“我们来给狍子精想个好听的名字吧。” 大灰大黄小白什么的,实在不符合他的审美。 当小名倒是挺可爱,但以后他们要是出去行走江湖,岂不是要成为黑歷史? 所以许陵光立志要给自家小徒弟取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名字。 兰涧见他肃著一张脸埋头翻书,轻声问:“你很喜欢这个徒弟。” 他见过许陵光的大徒弟和二徒弟,许陵光对他们也不错,但有狍子精对比,兰涧还是看出了些许差別。 许陵光与那两个徒弟相处时,不像是师徒,更像是平辈论交的朋友。 倒是对这个小徒弟,要不是年纪大了,恐怕要跟小崽们一样手把手带著。 许陵光抬起脸冲他笑,有点不好意思:“这毕竟是我自己收的徒弟,而且他修为不高,看著也傻乎乎的,当师父的当然要多顾著一点。” 兰涧提醒他:“他原本只是跟著你学做菜。” 许陵光挠挠脸,终於想起来这茬,不过很快他就又打手一道:“这都不是问题,他要是想学炼丹,我也可以教他。要是想走武修的路子,我虽然半瓶子水晃荡,但不是还有你吗?” 许陵光笑眯眯地望著兰涧,放在书页上的手悄咪.咪地往前挪了一寸,指尖在兰涧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下。 兰涧手指一动,垂下眼眸落在面前翻开的书页上,缓慢念道:“见素抱朴,少私寡慾。” 许陵光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兰涧顺势握住他的手指,指向自己所念的这一行,道:“就叫『怀朴』如何?愿他一直能保持本心、质朴无华。” 许陵光细细琢磨了一番,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错,於是扭头朝狍子徒弟招招手。 狍子精被叫到,眼睛一亮,连忙上前。 三个小妖也好奇,於是不动声色地往许陵光那边挪了挪,好听他们叫狍子精过去说什么。 许陵光问徒弟的意见:“你觉得『许怀朴』怎么样?” 他照本宣科將兰涧所说美好愿望重复了一遍,又指指兰涧,恶趣味道:“这是你师娘给你取的名字。” 兰涧淡淡瞥了他一眼。 倒是狍子精有点呆呆地看著兰涧:“师娘?” 他才知道这个总是跟师父形影不离,比他见过最漂亮的妖族还要漂亮,且看起来很不好惹的人族修士,竟然是自己的师娘。 傻狍子呆了半晌,觉得自己应该正式一点,於是愈发站直了身体,十分严肃地对著兰涧叫了一声“师娘”。 他还傻乎乎地道谢:“谢谢师娘,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第522章 「你凭什么说我没文化?」 许陵光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还去戳兰涧的腰:“徒弟叫你呢,怎么不说话?” 兰涧看他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乾坤袋给傻乎乎的袍子徒弟,说:“见面礼。” 狍子精傻乎乎地接过来,有点不安地望向许陵光,不知道该不该收下。 许陵光说:“师娘给你的你就收著吧,都是好东西,你拿去修炼,或者给自己换些需要的东西。” 一旁偷偷朝这边张望的小妖们从听见狍子精的名字后就开始羡慕了。 黄鼠狼精开始懊悔:“我叫司大黄是不是太草率了?而且大王也没有说『大黄』有什么寓意。” 兔子精小声附和:“应该没有什么寓意吧?大黄就是黄色,小白就是白色,大灰就是灰色。” 从来对自己名字很自信的大灰:“……” 黄鼠狼一脸沉重地说:“不然我们重新取个名吧?” 他目光发亮地看著许陵光道:“这回让傻狍子的师父给我们取!” 於是许怀朴捧著热乎乎刚到手的乾坤袋来找自己的小伙伴时,就这三个小伙伴全都眼睛发光的看著自己,那眼神跟饿狼一样,嚇得许怀朴顿住脚步,甚至还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脑袋上的耳朵抖了两抖:“怎么了?你们这么看著我干什么?” 黄鼠狼精说:“我不想叫大黄!” 兔子精小声附和:“我也不想叫小白。” 大灰想了想,神色郑重地说:“大灰这个名字我用腻了,我想换个新的。” 许怀朴眨了眨眼睛,没能立刻领会小伙伴们的意思,傻乎乎地说:“那就换一个?是要我帮忙取吗?” 狍子害羞地抖了抖耳朵,结结巴巴地说:“但是我不会呀。” 黄鼠狼精见他根本听不明白,乾脆直接道:“但是你师父会呀!” “你师娘也会。”兔子精在后面一唱一和,脑袋上耳朵一点一点。 许怀朴终於听明白了:“你们想让我师父师娘取名字。” 黄鼠狼精重重一点头,很满意他终於听明白了:“没错。”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许怀朴说:“让我去问问师父?” 他原地想了想,又试探的说:“不然你们跟我一起去找师父?” 要是之前他可能还会犹豫一下,担心师父会不愿意。 但现在他觉得师父人超好的,师娘也超好,说不定他们会愿意给黄鼠狼他们取一个新名字。 於是三个小妖有些忐忑地跟在了许怀朴身后。 许陵光见小徒弟去而復返,身后还跟了三个尾巴,一个表情还有点忐忑不安,不由疑惑道:“有什么事吗?” 许怀朴深吸一口气,转达了黄鼠狼他们的请求:“他们三个想请师父师娘重新帮他们取个名字?” 三个小妖在身后齐齐用力点头,看见了许陵光的眼睛亮晶晶。 许陵光刚开始听见司渊取的那几个名字就觉得不太妥,但看几个小妖欢天喜地地接受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没想到一天还没过去,小妖们就想改名了。 他憋著笑道:“你们想改成什么样的,我跟兰涧给你们看看。” 小妖们面面相覷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来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名字,最后还是大灰道:“就跟傻狍子差不多的,有……有寓意一点!” 许陵光懂了,这是想要有文化一点的。 於是他的目光转向兰涧,撑著下巴眉眼弯弯看著他:“那又要麻烦你了。” 兰涧看他一眼,垂下眼想了想,道:“晏如,灵均,闻天,都是寓意不错的名字。你们若是觉得不错,可以择个自己喜欢的做名。” 说完之后,这三个小妖眨了眨眼睛,神色茫然注视著自己,后知后觉意识到小妖可能並不明白其中的寓意,又解释道的:“『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簞瓢屡空,晏如也』,乃安然自得之意。” “『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灵』意为神善、美好;『均』意为公平、调和。” “『鹤鸣於九皋,声闻於天』,有道途坦顺之意。” 果然在兰涧一番解释之后,几个小妖的眼睛就越来越亮,听完之后齐齐点头:“那就这几个好了!” 不过谁用哪个名字又是一个问题,几个小妖嘀嘀咕咕交流了一番之后,最后终於商量好,定下来兔子精叫司灵均,大灰叫司晏如,黄鼠狼精叫司闻天。 三个小妖得了新名字,又跟许陵光请教了名字分別怎么写之后,学著许怀朴齐齐道了一声谢谢“师父师娘”,就欢天喜地地捧著写著自己名字的纸张到处去炫耀了。 许怀朴倒是还想在师父师娘面前磨蹭一会儿,但是无奈三个小伙伴实在太过兴奋,不由分说的將他给拖走了。 许陵光看著小妖们的背影,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情,皱著眉想了半天总算是想起来了,一拍兰涧的大.腿道:“糟了,忘了把新买的衣服给他们了。” 许陵光只好又拉著兰涧追过去找小妖们。 刚走近就听见司渊抬高的声音:“司灵均,司晏如,司闻天?” “这什么意思?怎么这么绕口?” 墨鳞大王立刻表示了自己的不满:“怎么不用我给你们取的名字?” 兔子精生性胆小,面对大王的质问很是战战兢兢,拼命垂著脑袋,一双长长的耳朵都快耷拉到胸口了。 黄鼠狼和大灰则是对视一眼,犹豫著是该委婉一点呢还是直接说大王取得名字太难听了他们不喜欢。 就在小妖们面面相覷空隙里,东阳离的声音插进来,他呵呵冷笑著伸指头戳了司渊一下:“你读过书吗就给別人取名字?你取的都什么小猫小狗名,之前在饭桌上我看他们开心都不好说。” “你有点自知之明吧,没事干就多读点书,提高一下文化水平。” 司渊可不觉得自己文化水平低了,他觉得东阳离又在挑衅自己,气得一蹦三尺高:“你凭什么说我没文化?” 东阳离一击必杀,问他:“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司渊一顿,之前的气势汹汹荡然无存,整个兽迟疑地缩成一团,没什么底气用爪子在地面上扒拉:“怎么不会写?墨就是黑的意思,黑字怎么写来著?” 爪子在地上扒了半天,也没巴拉出个像样的字儿来,最后终於恼羞成怒道:“我不会写又怎么样?!” 东阳离隨手掏出一本塞进他怀里,充满同情地看著他:“不怎么样,文盲不可耻,可耻的是文盲还不愿意学习,好好看点书吧,啊?” 说完就心情愉悦地拉著柴烽火速跑了。 第523章 「对,怎么,你准备不吃饭报復我?」 备受打击的文盲麒麟在原地缩成一团,他看看塞在怀里的书,上头写著两个大字,也不认识。 司渊:“……” 许陵光都忍不住同情他了,打圆场道:“不认识字没关係,好好学习就行了,迟早会认识的。” 司渊蔫蔫地抬起头问:“我以前认识字吗?” 这个问题许陵光就不清楚了,於是看向兰涧。 兰涧想了想,说:“……认识。” 但他语气实在太过迟疑,別说司渊了,就是其他人也听出其中的犹豫。 许陵光小声问他:“不是吧,司渊以前也是个文盲?” 兰涧面无表情道:“他从小就喜欢打架,不爱看书。” 两人的悄悄话让司渊听见了,他愤愤拍地而起,道:“你们不要瞧不起人!不就是认字吗?我马上认给你们看。” 说完之后就气冲冲地抱著怀里的书跑掉了。 被大王拋下的四个小妖对脸懵逼。 “大王生气了,怎么办?” “应该不要紧吧?又不是我们惹他生气的。” “还是早点睡吧,我今晚要去河里洗个澡,明天穿新衣服。” “但是明天还要干活,新衣服会弄脏吧?” “对哦,那等房子建完再穿好了……” 小妖们嘀嘀咕咕商量完,非常礼貌地跟许陵光一行道別之后,就结伴回了还没建完的新房子。 客人们陆续离开,吃饱喝足的小崽们不肯再遛弯,一个个偷懒掛在了聂玉芹身上,最后被聂玉芹无语地抱回族地去了。 热闹的小院子逐渐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许陵光和兰涧两人。 许陵光侧脸看一眼男朋友:“你会不会觉得太吵啊?” 兰涧平日都喜安静,但许陵光却很喜欢这种大家聚在一起闹哄哄的景象,就算大家各玩儿各的,他看著也觉得开心。 兰涧想了想说:“是有点吵。” 平日里几个小崽已经足够吵闹了,现在又多了个一个司渊,四个山野小妖。 这处小木屋就没有安静的时候。 “不过我並不討厌。” 兰涧看著面前的青年,青年微微仰起的面孔莹白,乌黑的眼眸中装著两轮月亮,整个人包裹在月光之中,看起来柔软而美好。 兰涧俯身拥住他,在他耳旁轻声道:“你看著他们,就像我看著你一样。” 只是看著,就已经感到满足。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东阳离和柴烽在哀牢山滯留了十日,在亲眼看见小妖们的新房子完工,又喝了一顿乔迁酒之后,就跟许陵光提出了告辞。 难得有朋友来家里做客,许陵光留他们多玩几天,东阳离却只能不情不愿地拒绝:“我倒是还想玩几日,不过师父传讯来,说庄中有大事要召集弟子商议,我们必须要回去了。” 东阳离拱拱手道:“只能来日再会了,等宗门事毕,我和柴烽也来这哀牢山寻一处地界,建个小房子和陵光兄做邻居。” 既是宗门有事,许陵光自然不好再留,拱拱手送二人离开。 等人走了,躲在屋子里的司渊才从窗子里探头来,非常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个烦人精可算是走了!” 许陵光没接话,而是用非常有深意的目光盯著司渊看。 司渊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身体不由往窗子后藏了藏,神色警惕道:“你知道是什么眼神?” 许陵光笑得不怀好意:“准备把你称斤论两卖了的眼神。” 司渊:??? 他看向兰涧,生气道:“你怎么不管你道侣!不是说我们是好朋友吗?” 兰涧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没接话。 司渊顿时更加不安了,警惕地又往后退了退:“你不会真想把我卖了吧?” 他这段时间也弄明白了,麒麟是很珍贵的,如果真要卖掉,说不定能卖不少钱。 司渊真情实感地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忧心。 许陵光见他都快缩到墙角去了,也就不嚇他了,而是道:“前日赵掌柜送来的消息,很可能发现了鎏洙师父的踪跡。 ” 司渊茫然地望著许陵光,第一反应是想问“鎏洙是谁”,但开口后却变成了:“她在哪里?” 许陵光说:“消息是从西凉城传来的,听说最近城中出现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年轻女修,不仅剑术绝顶,还有一手不知师承出神入化的炼丹术。看只言片语的形容,很像是鎏洙师父,我和兰涧打算去看看。” 司渊再一次嘴巴比脑子快:“我也要去!” 说完之后自己都愣了一下,鎏洙是谁,他干嘛要去? 结果许陵光却道:“我还在思考要不要带你去。” 西凉城乃是郁家之前镇守的城池,虽然后来郁铣与淮安郡主成婚,郁家也隨之迁回了扶风城。但当时回去的只是郁家直系,旁系大部分仍然留在了西凉城。 许陵光这次去,一是为了验证鎏洙师父的消息,二就是想顺路打探一下郁筠的行踪。 虽然之前猜测郁筠已经安全脱身,但是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许陵光偶尔想起难免掛怀。 郁筠报仇之后无处可去,说不定会回西凉城。 不过带不带司渊却是个问题,最稳妥的方式自然是把司渊和小崽们一起留在族地。 毕竟司渊现在无法化形,性格又远远不如小崽们安分乖巧,要是带他出了门,中途司渊忽然灵机一动,什么时候偷偷跑了他们可能都不知道。 虽然司渊现在修为也不算差,面对普通小妖和修士尚有自保之力,但难保不会有人认出他的身份,从而引来人族大能的追捕。 不过要想让司渊老老实实待在族地其实也不太现实。 说来说去,司渊现在完全没有记忆,又不能幻化人形,还不如小崽们听话,就是个得时刻放在眼前盯著的定时炸弹。 许陵光和兰涧现在都拿这个炸弹十分头疼。 炸弹本人並不觉得。 他一听许陵光的话就要跳脚:“为什么不带我去?我要去!” 司渊一双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你们不带我去也行,我自己去!” 许陵光冷笑一声:“然后被人捉了拿去拆卖,还得我和兰涧去救。” 司渊不高兴:“你竟敢小瞧本大王!” 许陵光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他的鼻头,往下压了压,冷酷地说:“对,怎么,你准备不吃饭报復我?” 司渊:“……” 他什么时候说不吃饭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不吃饭是不行的。 第524章 「怎么约法三章?你不会想耍什么诡计吧?」 司渊还没有底气的哼哼两声:“不管,我就要去。” 许陵光和兰涧交换了一个眼神,达成了一致意见,忽然改了口风:“带你去也可以,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 听他忽然鬆口,司渊还有点发愣,迟疑道:“怎么约法三章?你不会想耍什么诡计吧?” 许陵光笑眯眯地拿出一个灵宠颈环来晃了晃:“第一,你要戴上这个颈环。第二,路上都要听我和兰涧的,不能捣乱。第三,等我想到了再补充。” 司渊越听越觉得不靠谱,他满是怀疑地看著水灵光拿出来的颈环:“这个颈环是干什么的?” 他见过那些人族养来看家的狗狗,那些狗脖子上就会系一根绳子掛个牌子,看起来跟许陵光手里的这个有点像。 许陵光说:“这个颈环可以定位,防止你趁我们不备偷偷溜出去。” 司渊还是有点不太相信:“我戴上之后不会取不下来了吧?” 许陵光说:“等回了哀牢山就给你取下来,或者你恢復了记忆,能化出人形也可以。” 司渊有点不太想戴,总觉得这就是两人给自己挖的坑,试图討价还价:“非戴不可吗?” “非戴不可。” 最后还是司渊妥协了,他如同上断头台一般將脑袋往前一伸:“戴就戴,来吧!” 许陵光见他愿意配合,当即就將颈环给他戴上了:“既然达成共识了,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这一趟出门许陵光並不打算带上小崽们,甚至连聂玉芹都不准备带。 知道消息的聂玉芹天都塌了,瞪大了眼睛指著司渊道:“他都可以去,我为什么不可以去?” 许陵光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他或许能帮忙找到鎏洙师父,而且小崽们都留在哀牢山,你正好留下照看他们。如果路上有了郁筠的消息,我会给你传讯。” 聂玉芹还想爭辩,就听许陵光幽幽嘆了一口:“你就没想过,万一郁筠看见你后不愿意露面呢?” 聂玉芹:“……” 这个理由切切实实扎到了寻宝鼠脆弱的心臟,他委委屈屈地蹲下身,把摊著肚皮晒太阳的大侄子抱起来,將脸埋进去,闷声闷气道:“好吧,如果有消息了,你一定要通知我。” 许陵光道:“放心吧,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在聂玉芹和小崽们依依不捨的目光下,第二天许陵光和兰涧就带著司渊离开了哀牢山,启程往西凉城去。 西凉城靠近妖都无间城,位於北面边陲地带,与青羽城相距甚远。 不过这次没带小崽,两人带著个司渊轻车简从,赶路的速度倒是更快一些。 唯一的意外是休眠系统上线后发现许陵光迟迟没有开始做任务,表示了极大的不满。 不仅如此,它还对许陵光进行了四级电击惩罚。 酥酥麻麻的电流在四肢蔓延,正在吃饭的许陵光猝不及防间被电得一哆嗦,手里的筷子都掉在了桌面上。 司渊抬眼,一双眼睛在碗沿上方溜溜地盯著许陵光,嘟嘟囔囔地说:“就算这里的饭菜没那么好吃,也不至於摔筷子吧?”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只有兰涧发觉了异常,握住了许陵光的手腕,嘴唇微动:“又是它?” 许陵光眨了下眼,让他別担心。 脑海里系统还在噼里啪啦地表达不满:“我休眠这么长时间,你这两年最基础的任务都没有完成一个?” 它的声音越发尖利起来:“限时任务的时间过一天少一天,你不完成基础任务,怎么拿到奖励物品,又怎么去完成限时任务?” 尖利之后系统似乎重新冷静下来,声音变成了一种让人厌恶的无机质音,莫名阴惻:“你不会以为消极怠工就没事了吧?” 它用毫无波动的机械音將宿主须知完完整整的给许陵光念了一遍。 “听明白了吗?如果再次消极怠工超过三次,系统將会抹消宿主存在。” 许陵光心里冷笑,表面却装作一副计谋被识破后心虚的样子:“你误会了,我没有消极怠工,只不过之前养伤了不少时间。磨刀不误砍柴工嘛,我拖著病体去完成任务,到时候伤势加重岂不是雪上加霜?” 系统不知道信没信他的话,但表面上態度还是缓和了些许:“按照系统规则,请宿主三天內完成两个基础任务,若是任务失败,按消极怠工一次记录。” 许陵光假笑:“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伤势好多了,也想办法赚了一点灵石,现在马上就去完成任务。” 听他再三保证,系统才勉强满意,滴了一声后就下线了。 兰涧见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不由担忧:“它又说什么了?” 许陵光蹙眉道:“之前原本打算先用拖字诀,能拖一天是一天,不过现在看来拖不下去了,它发布的那些任务,必须要开始做了。” 系统发布的基础任务倒是非常简单,对许陵光而言简直是举手之劳。 但许陵光担忧的是自己完成了任务,系统也会隨之升级,以后没有现在这样好糊弄;又或者会继续发布一些难度更高的任务。 比如像限时任务那样危及到小崽安全的任务。 但现在系统已经明確给出了期限,虽然系统的电击惩罚对许陵光不构成什么严重影响,但许陵光无法確认对方所说的抹消会不会危及生命。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许陵光略有些忧心地说。 兰涧眉头紧紧拧著,將灵气送去他体內,却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能为力,只能用用力握住许陵光的手,沉声道:“你先按照它的要求做,暂时拖住它,等西凉城事了,我再去旁处找找办法,总会有办法能把这东西从你体內取出来。” 许陵光也是这么想的,和系统硬碰硬並不明智,而且他多少有点好奇那本书的內容,於是缓和了神色道:“嗯,你也別太担心,先做几个基础任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第525章 「最討厌你们这种话只说半截的人。」 说做就做,许陵光当即就將將系统需要的灵草拿了出来。 系统发布基础任务比较选择有几个,许陵光挑选了三个要求採集灵草以及炼製丹药的任务,完成之后进行提交。 任务列表显示任务完成的同时,系统音也响了起来:“宿主表现良好,额外奖励已经发放到乾坤袋,请注意查收。” “还有额外奖励?” 许陵光有些惊讶,不过比起收到额外奖励的喜悦,更让他不安的是他果然在自己的乾坤袋里发现了一件陌生法器。 不过说是陌生也並不准確,因为这法器竟是一把灵弩,许陵光依稀记得曾在青羽城的千金楼见过类似的弩。 只不过当时他只是隨意一看,现在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许陵光反覆打量手中的灵弩,试探著问系统:“这灵弩也太普通了点吧?我以前好像在法器铺子里见过这种弩。” 系统听见他的质疑,並没有什么情绪道:“宿主完成的任务等级越高,得到的奖励也就越丰厚,宿主要是想要品质更高的法器,请努力完成任务。” 说完之后,就又发布了一排新任务。 许陵光看了一眼,比起最开始任务来,这些任务依旧算不上难,但是却夹杂了一些捕捉灵兽的任务。 甚至还有两个跟人族修士有关的任务。 许陵光指著其中一个名为[救下青云山周一山]的任务道:“怎么还有救人的人物?这个青云山周一山是谁?” 系统道:“青云山周一山是关键剧情npc,救下他后宿主可以努力刷npc好感度,好感度达到友好之后,就能解锁下一阶段的剧情。” “解锁下一阶段的剧情?” 许陵光心头一凛:“意思是开头那本书我能接著往后看?” “不错。” 许陵光心里有了计较,道:“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系统很满意他的听话,很快就再次下线。 许陵光则对著青云山和周一山这两个名字陷入了思考。 不论是青云山和周一山,这两个名字他都没有听过,说明並不是什么大宗门或者修为高深的大能。 可系统却说周一山是关键的剧情npc……许陵光看向兰涧道:“你知道青云山在哪吗?” 兰涧回忆一番,用筷子沾了酒水在桌面上划了两个点:“西凉城在此处,青云山应该在西凉城往西的另一座城池边界。” 他用筷子画了一条线连接两处:“相距大约两千里,倒是不算远。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许陵光道:“我需要青云山一个叫周一山的人。” “只知道是青云山的弟子,其他都不太清楚。” 兰涧道:“我让人去查,若是確实有这个人,应该当日就能有回信。” 兰涧传讯之后,三人便继续前往西凉城。 在抵达下一个落脚客栈时,果然已经收到了回信。 青云山確实有周一山这个人,不过出乎许陵光意料的是,这个周一山並不是什么厉害人物,甚至不是內门弟子,只是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 根据调查到的信息看,周一山出身平民,在踏入修行之路前就只是个赌场打手,后来巧合得了机缘踏入修行之途,但因为年纪大了天赋並不高,甚至没能拜入宗门,就是散修。 他拜入青云山还是去年的事,因得了青云山外门管事的举荐,才得以拜入青云山,成了外门弟子。 许陵光看著不算长的一段资料,蹙眉道:“这个人看起来並没有什么特別之处,为什么它非要我救下他?” 而且这人还会推动后续剧情发展。 兰涧道:“它让你去救周一山,那他要么是惹了什么仇家,要么是意外得了什么宝物招人覬覦,这两者都有可能牵扯出別的事情,也说明此人看上去並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 兰涧说得不无道理,很多事情往往是由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所推动,所以许陵光並不敢掉以轻心,而是道:“再让探子仔仔细查一查周一山的生平,以及他的人跡往来。” “还有青云山虽然不算什么厉害的大宗门,但在本地却十分有声望。以周一山的年纪和天赋原本连外门弟子的考核都过不了,但他却能搭上外门管事,由对方举荐成了外门弟子,这里面说不定也有门道。” 兰涧頷首记下,让手底下的探子继续调查。 司渊从刚才就听这两人一直在嘀嘀咕咕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这会儿终於按捺不住,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一个都听不懂?” 他觉得自己被排挤了,很是愤愤不平:“要是不想让我听,你们偷偷地说就是,还非要当著我的面说!” 许陵光都听笑了,说:“你自己听不懂,还要怪我们?” 司渊哼哼道:“等找到了鎏洙,我就跟鎏洙走,免得看著你们碍眼。” 说完之后一愣:“鎏洙是谁,我为什么要跟鎏洙走?” 许陵光同情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鎏洙是我师父,至於其他的……等你见到了人,希望能想起来吧。要是想不起来……那就没有办法了。” 司渊使劲摇头甩掉他的手,咕噥道:“最討厌你们这种话只说半截的人。” 说完之后就爬到墙角去思考鎏洙到底是谁了。 明明他连这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怎么会脱口而出要跟鎏洙走呢? 司渊用两只前爪捂住头,不无担忧的想:他不会是被那个什么鎏洙给下了降头吧。 但是没听许陵光说鎏洙会下降头啊。 司渊一脸鬱郁地拍了拍尾巴。 休息一晚,又赶路一天后,两人一麒麟终於抵达了西凉城。 西凉城位於北方边陲,毗邻无间城,早几十年还常常与妖族征战,因而还未走近,就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属於北方的征伐之气。 整个城池被漫天风沙包围,有种西北蛮荒之地的荒凉和苍劲。 司渊从飞舟上往下俯瞰,舌头都打结了:“我们为什么要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甚至怀疑这里都没有饭吃! 第526章 「那你该叫我哥哥?」 在司渊哀怨的目光之中,飞舟缓慢落下。 兰涧收了飞舟,许陵光则將一粒幻形丹塞进司渊嘴里。 司渊很有保护意识地就要往外吐,边吐还边嚷嚷:“你给本大王吃的什么东西?呸呸好苦!” 许陵光捏出他的嘴巴不让他吐出来:“这是幻形丹,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公然露面肯定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需要改换一下容貌,变成普通灵宠。” 司渊被迫咽下幻形丹,急急忙忙地低头查看自己的爪子,见自己的爪子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这才稍微放心、 可惜的是他没有镜子,要是有镜子,他就会发现。 放心的还是太早了。 许陵光怀里的黑色麒麟在幻形丹的作用之下,额头的独角隱去,两只立起来的耳朵稍微变得宽大圆润了一些,身上也长出了黑色的绒毛,遮住了一身光泽黑鳞。 外人乍一眼看去,都会以为这是一只短腿的灵犬。 许陵光笑而不语,抱著司渊和兰涧一道排队入城。 因不想引人注目,两人也都提前改换了装扮,许陵光换了身朴素的长袍,长发没有用发冠,就隨便用一根布带扎了个高马尾,腰间还掛著个丹修大多喜欢用的炼丹炉玉佩,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丹修。 兰涧则隱去一头及地长发,面容虽然依靠术法变得普通的许多,但到底底子在摆在那儿,再难看也难看不到哪里去,格外清冷的气质依旧非常引人注目。 不过好在大多人经过时也只是好奇地打量一眼,並不会招来更多没必要的关注。 许陵光走在兰涧左手边,跟他商量两人的新身份:“我们等会儿就以兄弟相称,我是丹修,此行出来是为了寻一株难得的火灵芝,路上听闻西凉城出了个厉害的女修,就好奇来看一看。而你则是因为担忧弟弟的安全,所以跟过来的兄长,平是个剑修,修为在合神境后期。司渊就是我养的灵宠,叫大黑。” “你觉得怎么样?这个说辞应该很合理吧?” 兰涧默了默,侧目注视许陵光。 许陵光还以为自己精心编造的说辞有什么漏洞,也疑惑地看回去。 然后就听兰涧缓缓开口道:“那你该叫我哥哥?” 许陵光:“……” 他感觉好像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许陵光涨红了脸,愣是没能开口。 但兰涧很有耐心地注视著他,非要等他开口叫一声“哥哥”才肯罢休的架势。 而且他还振振有词,很有道理:“你现在都叫不出口,等入了城,在旁人面前不就露了破绽?”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道理確实是这样。 许陵光憋得脸颊耳朵都红透了,才终於小声叫了一声:“哥哥。” 兰涧嘴角勾了勾,不太满意道:“声音太小了,不够自然。” “……” 许陵光第一次发现这人竟然还有如此恶劣的一面,於是朝他翻了个白眼,气呼呼走在前面:“兄弟也有互相称呼姓名的,等进城再说!” 说完也不等兰涧,抱著司渊走得飞快,身后马尾一甩一甩。 兰涧定定看了两眼,这才大步追上前去,跟他並肩走在一处。 两人隨著不算多的人流进了城,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刚进城就遇见了一伙官兵在追捕妖族。 那妖族看上去年纪不大,头顶上支棱著两只耳朵,背后还拖著根细长的尾巴,看纹像是个豹子精。 那小豹子精跑得飞快,动作异常敏捷,在人群里左冲右撞,好几个官兵围追堵截都没能捉住他。 他回头得意地做了个鬼脸,结果下一刻前路忽然被截断,一个修士甩开一张泛著银色的大网,兜头就將小豹子精给罩住。 那网一罩住小豹子精,就自动收紧,严严实实地將小豹子精给缠裹住了。 被捉住的小豹子精在地上打滚。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们放开我,要是我不会,等我家主上打过来你们別后悔!” 那些官兵追了这狡诈的小妖一路,还险些让著小妖逃了当眾出丑,此刻听他还敢大放厥词,不由嗤笑著用手里的长枪戳了戳他的头,语气轻蔑道:“你家主上是哪號人物?敢来我们西凉城作乱?你可知有多少妖王和妖將死在了我们西凉城?” 官兵伸出两只手比画比画,哈哈大笑道:“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说完將网兜一提,道:“走吧,投入地牢。趁著现在还能嚎叫赶紧多嚎两声,明日.你就要变成我们兄弟增进修为的丹药了。” 眼看著几个官兵拎著小豹子精走了,许陵光蹙了蹙眉,还未开口,就听司渊嘀咕道:“怎么你们人族还用妖族炼丹药吃?” 他的表情十分怪异,眼睛一直遥遥望著被官兵拎在手里晃晃悠悠的小豹子精。 许陵光其实也是头一次听说拿妖族炼丹之事,虽然人妖两族水火不容,但毕竟已经休战这么多年,虽然时有互相廝杀之事,但拿妖族炼丹却到底不是什么正道。 就算有,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地拿出来说。 而看周围行人的表情,大部分人似乎都习以为常。 只有少数几个人跟许陵光一样微微蹙著眉,只是谁没有贸然开口质疑。 毕竟看上去像是那小妖先潜入了西凉城犯了事,才遭到追捕。 许陵光摸了摸司渊的头,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说完他看向不远的小摊贩,上前看了看摊贩上卖的灵果,隨便买了几个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西凉城常有妖族闯进来闹事吗?” 那摊贩一听就知道他是外来的修士,又见他出手大方,就笑著解释道:“咱们西凉城毕竟跟无间城挨著,总有些妖族不安分想要闹事,偷偷潜入城中害人。不过最近这些年却是少了很多。” 许陵光尝了下灵果,觉得有些酸,就餵了一个给司渊,继续问道:“那刚才那个小妖怎么回事?竟然还出动了几个官兵去追捕?” 小贩道:“那个就不知道了,咱们城里可是好些年没有闹妖祸了,那些妖族轻易不敢进犯。谁知道那个小妖怎么有胆子进来的,这不还没闹腾起来,就被捉住了。” “我听刚才那几个官爷的话,这种捉住的妖族都会被炼成丹药吗?” 小贩没发觉许陵光话里的异样,点点头道:“都要炼成丹药的,不然哪有地方关它们?而且关起来还要管吃管喝,那多费事。” 第527章 满月姑娘 显然在西凉城,这样的行为习以为常。 许陵光没有再多说什么,结清了灵石之后就跟兰涧一起离开。 “没想到西凉城竟是这样的。” 小贩的话许陵光其实从某种角度可以理解,两个种族不死不休的前提下,费大量的时间来养著战俘无异於养虎为患。 但这是从人族角度而言。 从妖族角度来看,自己的同族被人族炼成丹药,无疑是被虐杀,这种仇怨当真能视而不见吗? 许陵光想起了鄢陵府那些被迫害最后反杀的妖族混血。 如今人妖两族已经休战了数十年,双方之间时有摩擦,若是长此以往,仇怨越积越深,难保不会再次引发两族的战爭。 许陵光又想到了系统那本书的开头,百年之后,不正是兰涧成为了妖王,带领妖族屠戮人族? 许陵光总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关键,就像蝴蝶振翅的一瞬间,可能就是现在这一桩桩不起眼的事情,酝酿出了后来危及整个人族的风暴。 而且按照许陵光的推断,带领妖族屠戮人族的兰涧,或许也並不是胜利者。 因为现在的兰涧对人族並无仇恨之心,甚至也不参与妖族与人族之间的爭斗,他带著小崽们偏安一隅,若不是愤怒到极致,他不会生出这样滔天的恨意。 许陵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我们先去打听一下那只小妖的情况?” 那豹子精看上去修为並不算高,若是打听清楚对方並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许陵光决定设法將豹子精救下来,也算是让两族之间少一条怨魂。 因想著要打探消息,两人便先去了城中的酒楼。 西凉城位置偏僻,往来的修士並不算多,导致酒楼生意也惨澹,看见许陵光二人穿著还算富贵,酒楼掌柜亲自迎上前招待:“二位是在大堂还是去雅间?” 今天是为了打探消息,自然不能去雅间。 许陵光一扫大堂,见里面零星坐著四五个修士,就道:“就在大堂吧,把你们招牌菜上四个,再来一坛酒。” 掌柜一听顿时笑开了,应了一声就叫小二去备菜,自己则亲自去捧了酒罈过来,给两人满上:“二位也是衝著满月姑娘来的吧?” “满月姑娘?” 许陵光神色一动:“还有很多人衝著她来吗?” 掌柜这段时日见多了衝著满月姑娘而来的丹师,见许陵光果然也是衝著对方来的,便笑道:“不错。满月姑娘不仅剑法出眾,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炼丹术,据说她才十二岁,没有任何师承,全靠自学,就已经能炼製玄级丹药了。” “附近有不少丹师觉得是传闻夸大,纷纷前来踢馆,结果都鎩羽而归呢。” 掌柜显然为西凉城出了这么一號厉害人物而感到自豪,说起这位满月姑娘的战绩简直是口若悬河唾沫横飞。 许陵光不动声色地套话:“这满月姑娘没有师承,又是从何处学习的丹道?而且之前確实从未听闻过这么一號人物。” 掌柜道:“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满月姑娘原是个孤儿,流落在外受伤时被葛將军捡了回来,收做了养女。养好了伤势之后,葛將军便请了人来教导满月姑娘,结果却发现对方天赋异稟,不仅在剑道上远超常人,就连炼丹也是一点就通。很快那些请来的老师都没了用武之处,只能纷纷请辞。” “满月姑娘的名声也是这么流传出来的,都说葛將军慧眼识珠,竟捡了个天才回来。” “后来满月姑娘名声越来越大,周边城池不少修士或是好奇,或是不服,纷纷前来挑战,结果全都落败,满月姑娘的名气就更大了,这不,把二位也给引来了。” 许陵光配合笑起来,道:“只听你说满月姑娘如何天赋异稟了,却不知道她是何模样?方才听你说她才十二岁,这还只是个孩童吧?” 掌柜哈哈笑道:“不瞒您说,其实我还没见过满月姑娘真容呢,只听人说她就如那天上的满月一般,瞧见的人都不敢直眼去看呢,唯恐冒犯了。” 许陵光见再多的掌柜也不知道,又换了个话题,说起进城时遇见的豹子精来:“你们西凉城可真是人才辈出之地,方才进城时,我就瞧见几个官兵捉住了一个潜入城中的妖族。” 掌柜消息灵通,自然也听说了城门口发生的事,摆摆手道:“咱们这早几十年上百年,可是常年与妖族廝杀的,捉拿个把小妖自然不在话下。” 许陵光见他接茬,继续循循善诱:“不过我听闻人妖两族已经井水不犯河水多年,这小妖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潜入城中。” “谁说不是呢。” 掌柜道:“我听说那小妖一直嚷嚷著自家什么人被城里的修士捉了,它是来寻人的,但妖族狡诈,谁知道它们是不是编来博同情的。” 正说著,门口又来了客人,掌柜便匆匆说了声抱歉,去门口招待客人。 许陵光则看向兰涧,道:“听这掌柜的话,这小妖恐怕真没犯什么大事。” 第528章 「不必,我不喜用妖族炼丹。」 若是只是潜入城中寻人,就要被杀了炼成丹药,就实在有些太过了。 兰涧道:“听掌柜的话,这葛將军应该是镇守西凉城的將领,我们正好可以去会一会。” 许陵光也正有此想法:“可打探一下那位满月姑娘的身份来歷,顺便將那小妖救出来,也算是日行一善。” 两人正在討论著满月姑娘与小妖,却不知道眼下这一人一妖也恰恰好碰了面。 满月刚从练武场出来,就看见了等候的老管家。 老管家瞧见她,先是恭敬行了礼,接著才传达了將军的意思:“將军说城中又捉拿了一批妖族,请姑娘一同去商议如何处置。” 满月蹙了蹙眉头,並不太参与將军府的事务。 但葛將军毕竟救了她一命,如今又是她的义父,就算不喜欢,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满月只好点了点头,声音平静道:“知道了,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满月回了房中更衣,她换下湿透的练功服,目光扫过柜子里琳琅满目的华丽衣裙,却只逕自从柜子一角拿出了另外一套墨绿色的练功服换上。 更衣之后,又对著镜子,用髮带隨意將一头青丝束起来。 镜子里的少女不过十二三岁,脸庞上之前也带著一些还会消退的稚嫩婴儿肥,但一双眼睛却深幽且平静,里面沉淀著远超同龄人的沉稳。 义母叶碧总说她看起来不像是个女孩,致力於將她打扮成漂亮温婉的大家小姐,但是满月一向不喜欢这些过於累赘的衣裳饰物,看在衣服的面子上忍耐两次之后就不再一味容忍,直言拒绝了义母的“好意”。 但义母似乎始终不死心,每隔半个月就会有侍女源源不断送来各式衣裳和首饰,还时常要让满月陪著她出席一些女眷之间的宴会。 虽然那些夫人当著满月的面多是说些夸讚溢美之词,但满月向来敏锐,从她们反覆打量权衡的目光里可以看出来,自己在这些贵妇人眼中,与那些待送去配种的猪羊差不多。 这些人垂涎她的能力,却又觉得她太过孤高桀驁,於是想通过各种方式拿捏她,最好是双方利益能牢牢捆绑在一起,好让她心甘情愿地听凭驱使。 在这一点上,不论是努力想要撮合她和娘家侄子的义母,还是想要利用她剷除妖族立下更多功勋的义父,都没有什么区別。 只不过比起在脂粉堆中周旋,义父那边还能让她稍微喘一口气罢了。 满月低头看了看手中因为勤於练剑而磨出来的薄茧,收敛了神色,步伐平缓地走向將军府中的议事堂。 守城大將葛文虎已经和一眾下属齐聚在议事堂中,见满月姍姍来迟,他也並不见任何气恼之色,而是神情慈爱地朝满月招了招手:“满月啊,来爹爹身边坐。” 葛文虎作为官职最高的將领,自然坐在主位上。 但现在主位右边下手的位置,还特意多设了一把椅子,这便是给满月留的位置了。 她毕竟没有任何官职,不能同城中其他有官职的將领坐在一处,但她的实力有目共睹,先前西凉城运往军营的粮草险些遭劫,领队的將领遭遇奇袭阵亡,全靠隨行的满月坐镇指挥,才能击退了进犯的妖族,守住了粮草。 不过葛文虎私心里也不希望这个义女跟自己手下的將领走得太近,因而才特意设了这么一个座位。 既是体现满月特殊,也是在提醒满月特殊。 满月一言不发落座,听葛文虎与其他下属商討今日妖族频频潜入城中一事。 要说起妖族潜入城中,还要从那批险些被劫走的粮草说起,自偷袭的妖族被击退之后,西凉城中潜入的妖族数量就多了不少。 很多时候寻常百姓还未发觉,这些潜入的妖族就已经被捉住了。 只不过这些妖族都十分不同寻常,它们潜入城中並没有作乱生事,反而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但是被捉住的妖族倒是都非常齐心,不论如何审讯,都不肯吐露潜入城中的真实目的。 葛文虎道:“自从无间城迎回了所谓的新任妖王之后,最近一年多里妖族异动颇多。这一次又有不少妖族潜入城中,目的不明,实在是令人忧心啊。” 副將道:“昨日官兵又在城门口捉到了一只小妖,那小妖瞧著年纪不大,说不定嘴巴不如其他妖族硬,能跳出一点东西来。” 另一人又问道:“那之前一批妖族死活不肯开口,各种奇诡手段又颇多,长久关在牢中难免是个隱患,不如儘快处理了。” 葛文虎道:“如果问不出別的来,就按例处置了吧。” 说完又看向满月,道:“满月也去挑挑,这一批捉住的妖族修为不低,妖丹可都是炼丹的好材料。” 被点到名的满月微不可察地蹙眉,她早就听闻西凉城军中有拿妖族俘虏炼丹的旧例,但两族廝杀本就没有情义道理可讲,她虽然知道也並不过多掺和干涉,只是没想到葛文虎这一次会直言让她去取內丹来炼丹。 满月心中有些反感,也就直接表现了出来:“不必,我不喜用妖族炼丹。” 她丝毫没有掩藏脸上的不喜,在场的將领见状笑道:“小姐不会是动了惻隱之心吧?都说女子心软,我还以为小姐与寻常女子不同。” 满月並不因对方的调笑有任何情绪,她只是直直看著那名开口调笑的將领道:“炼丹材料何其多,妖族虽是异族,但开灵智能化人形,与人族无异,我不喜用有灵之物炼丹,旁人喜欢是旁人的事。” 说完之后,便起身要告辞。 那被她呛声的將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对其他人道:“满月小姐这话,听著倒像是在说我们太过残忍,在同情妖族了。”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第529章 「有、有个人族修士救了我一命,我我想找他道谢。」 自古以来,人族与妖族就是势不两立。虽然这些年休战各自休养生息,可早些年积攒下来的血债,却並没有这么容易消弭。 这一点在边陲之地的西凉城中尤为明显。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妖族天生低贱,怎可与人族相提並论? 有人低低嗤笑:“不过牲畜罢了,杀了也就杀了,满月小姐实在太过心慈手软,纵有通天本事,日后难免在这上头栽跟头。” 葛文虎眯了眯眼,目光扫过沉默不语的少女,忽而笑著起身,充满安抚意味地拍了拍义女的肩膀:“满月毕竟年纪还小,孩子心性嘛,你们这些人都年纪一大把了,何必跟个小女孩较真?” “满月是没见过妖族的奸诈险恶,女孩子家家心肠又柔软,难免生出惻隱之心,可以理解。咱们这些人都是尸山血海里淌过来的,心早就磨硬了。但对自家孩子,还是要有些耐心才是。” 他说著看向满月,语气慈和道:“不如这样,你不愿要妖丹就罢了,让其他丹师去炼就是。” 而后又话锋一转:“不过呢你得跟著这些叔叔们去地牢里见一见那些妖族险恶狡诈的嘴脸,等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有这些无用的惻隱之心。” 满月听著他熟练地一个巴掌一个甜枣,並不多惊讶。 从被带回西凉城,相处这几个月,她已经看清了义父的真性情,因而並不因此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淡淡点头道:“就听义父的安排。” 见她愿意听话,葛文虎的神情缓和了些,慈爱地拍拍她的后背,道:“去吧。” 等满月隨著副將去地牢之后,葛文虎才重新坐了下来,缓缓转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问心腹道:“你说她是真听话,还是引而不发?” 心腹为难,不知该如何应答。 但葛文虎似乎也並不需要他的回答,喃喃自语道:“我刚捡到她时,她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我观她根骨奇佳,便起意將她带了回来,原本是想培养她做一名死士,但结果她的天赋远比我所预想的更高。” 既是如此,那做死士就实在太浪费了,於是葛文虎才將之收为义女,又费心请了老师来教导。 而满月也没有辜负他耗费的心力,如同一块放入水中的海绵一样,无论老师教了多少,她都能通通吸纳且化为己用。 满月的天赋之高,进步速度之快,有时候连葛文虎都感到嫉妒。 在葛文虎看来,以满月的资质,就算是在扶风城那些大世家的天骄之中,也毫不逊色。 甚至还有可能更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葛文虎越发想要將人牢牢握在掌心,这么一个还未完全开发出来的璞玉,必须成为他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刀。 说不定就能带著他,甚至是整个葛家都站到更高处。 但葛文虎的想法是好的,却万万没料到这只有稚子之龄的少女,却一日比一日沉默內敛,有时候甚至葛文虎都看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越是摸不清,就越是想要试探。 今日就是葛文虎的试探,而满月看上去也顺从了。 葛文虎思量了半晌,才嘆息道:“这么一根千载难逢的好苗子,可万万不要长歪了才是。” 不然他就不得不狠心拔了。 不听主人號令的猛兽,长大了恐怕有弒主之患。 满月隨著副將去了地牢。 此处地牢专门用来关押妖族,一进入就能听到野兽或是愤怒或是无力嘶吼声。 副將隨手从墙上取下一根铁鞭,看见不老实的就抽上一鞭子,冷笑道:“再叫,今日恐怕是你们最后还能嚎叫的日子了,等过了今日……哼哼。” 满月的目光扫过那些不甘心齜牙的妖族。 有个形貌格外奇异的妖族吐了口血沫,恨声道:“我等进城了就不怕死,倒是你们这些人族道貌岸然,偷偷捉了我们族中幼崽却还要倒打一耙,待妖王收到消息,定不会放过你们!” 副將冷笑:“还能放狠话,看来用刑还不够。” 说完朝牢房外守著的小將示意:“上刑,直到它求饶为止。” 说完之后,便带著满月前往下一间牢房。 那牢房里关著的正是今日捉拿的小妖,小妖一看年纪就不大,对比先前的妖族,它甚至还不能完整地化出人形,被关在血腥味浓重的牢房里,嚇得几乎快要无法维持人形,只能瑟瑟地缩在角落里。 副將打开门进去,看著这么个弱小的妖族就皱了眉。 这么弱,抽个两鞭子就死了。 他只能扔了鞭子,命人先將小妖吊起来拷问:“你潜入城中有何目的?” 小妖被铁索束缚住四肢,被迫展开身体吊在半空之中,只剩下身后的豹尾不安地夹起来:“我、我来找人……” “找人?” 副將耻笑了一声:“你一个妖族,潜入西凉城找人?” 小妖被他羞辱,却完全没有早上的气势了,耳朵尾巴都紧张地缩著,十分不安。 他毕竟年纪还小,不曾见过真正的血腥,被送入地牢关起来后,他虽然看不见牢在牢房是什么情况,但光是同族受刑的惨叫声就已经把他嚇破了胆。 所以小妖也不敢再嘴硬了,结结巴巴地解释:“有、有个人族修士救了我一命,我我想找他道谢。” 他记得那个人族修士好像生了病,生病时他说要去西凉城办事,小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株据说可以治病的灵药,就想偷偷进城找人,把灵药送给那个修士,还了恩情。 毕竟他以后可是立志要去无间城做大將的,若是欠了一个人族修士的恩情,日后还怎么上战场杀敌? 可谁知道就这么倒霉,刚进城还没找到人,就被那些巡逻的官兵给发现了。 他一路逃窜,结果还是被捉住关到了这里。 第530章 「满月,为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小妖说的都是实话,可那副將却半个字也不信,他嘲讽道:“听见没,这小妖竟然说要寻人族修士报恩?” 他夸张地大笑起来,目光挑剔地將小妖打量了一番,哼笑道:“別人狐狸精报恩好歹是个女子,你一个公豹子报哪门子的恩,编瞎话也要编得靠谱一些吧,当老子是傻的吗?” 与他话一同落下的,是重重抽在身上的鞭子。 小妖痛得惨叫起来,哽咽道:“我、我没有说谎,我真的只是来找人的,不信我可以告诉你们他长什么样子。” 那副將却是懒得再听他编瞎话,结结实实抽了两鞭子,见这小妖也嘴硬不吐实话,恼怒道:“若是再不说,老子今天就活活抽死你,等你死了,再剥了你妖丹送去炼丹,叫你连下辈子都没有!” 小妖本就妖力微弱,受了两鞭子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弱地道:“我没有……没有骗人。” 他真的只是来找人的。 可没有人信他,副將没问出有用的消息来,心情不爽快,正想著再抽两鞭子泄愤,甩出去的鞭子却被一旁的满月给攥住了。 副將神色微变,用力往回一抽,却没能將鞭子抽回来,他脸颊肌肉抽搐,阴阳怪气道:“怎么,那小妖要寻的人族修士不会是满月小姐吧?” 满月不屑说谎,道:“不是。但你若再抽一鞭子,他就死了。” 副將满不在乎道:“死就死了,一个小妖罢了,反正迟早都要被剥了妖丹。” 满月却定定看著他,道:“义父说了,要从这小妖身上问出消息来,你问不出来便乾脆將他打死?你平日就是这般当差的?” 副將被个小姑娘接连质问,很有些下不来台。 但他什么消息都没问出来是事实,因而只能略有些愤懣地扔了鞭子,冷冷道:“满月小姐本事大,不如你亲自来审,说不定能问出东西来呢?” 满月没有搭理他的话,回头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小妖,转身离开了地牢。 . 另一边,许陵光和兰涧刚寻了客栈落脚,正琢磨著用什么名义向將军府递拜帖。 若是寻常修士,恐怕根本没资格踏进將军府的大门,思来想去,还是用自己原本的身份递帖子比较好。 他本就是丹修,在扶风城里还出了几迴风头,要是將军府消息足够灵通,应该不至於不认识他。 以他现在的身份,路过西凉城听说了满月姑娘的名气,好奇之下递拜帖求见也说得通。 打定主意之后,许陵光就迅速擬了一封帖子,打算等次日一早登门求见。 但老话常说计划没有变化快,许陵光和兰涧带著帖子上门,看见兵荒马乱的將军府时,就深刻明白了这句话的道理。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偏偏就这么不凑巧,甚至怀疑是不是將军府不想待客的藉口:“满月姑娘失踪了?” 老管家一张如同风乾的橘子皮一般的老脸用力板著,眉头间是深重的川字纹,显得非常不好相处:“不错,小姐年幼,遭妖族奸人挟持,如今將军已经派了人四处搜寻。若是许丹师有小姐的消息,请务必前来府上知会一声。” 许陵光:“……” 他还没找將军府要人呢,这將军府倒是反將一军,开口找他要人了。 许陵光只能配合地客气笑了笑:“若是有消息,自然会第一时间通知贵府,只是不知那些挟持满月姑娘的妖族乃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本事?” 老管家道:“这些时日城中常有无间城的妖族潜入,皆被巡逻官兵捉拿,一併关押在地牢之中。怎料昨夜地牢守卫出了岔子,那些妖族趁机越狱,还一併劫走了小姐。” “无间城的妖族?” 许陵光与兰涧对视一眼,道:“多谢管事告知,贵府多事之秋,我们就不叨扰了。” 老管家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两人,才回了主院復命:“人打发走了?” “是,对方还算好说话,並没有闹事。” 葛文虎道:“那就好,这许陵光的名號我也听过,据说他背后乃是千金楼,没想到他竟也会慕名而来寻满月,能不得罪还是儘量不得罪的好。” 老管家道:“可满月小姐私放妖族,將军为何还要隱瞒?” 刚才的一番说辞自然是对外粉饰太平的。 真相其实是昨天半夜满月潜入地牢,打晕了地牢守卫之后放走了关押的妖族,自己也不知所踪。 等他们发现地牢出事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再派人去寻自然是什么踪跡也找不到了。 葛文虎得知消息后大为震怒,但却不知道为何下令眾人不封口,对外只说是妖族越狱挟持了小姐。 葛文虎冷笑:“我自有打算,你传令下去封锁城门加派人手,务必要將越狱的妖族以及小姐带回来。” 虽然早知道满月並非温驯的羊羔,但葛文虎实在没想到满月竟然会大逆不道私放妖族。 若不是当初自己救下对方时確確实实地探过对方的內府,现在都要怀疑对方其实是妖族偽装得了。 放著好好的將军府大小姐不当,却要同不入流的妖族为伍。 葛文虎捏了捏大拇指的扳指,磨著牙低声道:“满月,为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另一边,许陵光与兰涧离了將军府,隨意寻了个酒楼落座:“你怎么看?” 兰涧道:“看他们封锁城门的架势,恐怕妖族越狱是真的,但满月被挟持就未必了。” 许陵光也这么觉得:“且不说地牢重重的守卫和防御阵法,就说那些妖族千辛万苦越狱之后,不赶紧逃命,反而又闯入守卫重重的將军府劫走了將军府的小姐,怎么想这个理由都说不太过去。” “而且天亮都亮了城门才被封锁,说明將军府並不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妖族越狱之事,除非满月並不是在將军府被劫走的。” 但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深更半夜不在家中就已经很奇怪了。 “除非是她正好在地牢。” “或许是她放了那些妖族。” 许陵光与兰涧异口同声道。 第531章 「原来你和那个人不是一伙的啊?」 两人说完之后对视一眼,许陵光道:“我觉得我们得去找找这个满月,说不定真是鎏洙师父。” 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放在別人身上或许觉得离奇,但若是鎏洙,那就不意外了。 她做事一向全凭本心。 许陵光道:“只是不知道现在人去哪儿了,要是我们早去一步就好了。” 不然也不会恰恰好擦肩而过。 正被不少人惦记的满月其实並没有走远,就在城中。 她一向不是多管閒事的性格,但昨日那小妖一直小声喃喃的话不知怎么就印在了她脑海里,到了午夜梦回之时,她仍仿佛听见那小妖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喃喃:“我没有说谎。” “我只是来找人的。” 若是按照人族的年龄计算,那小妖其实也不过是个尚未长成的稚子罢了。 满月一向不是个拖泥带水犹豫不决的性子,她本就对葛文虎夫妻的行事有所不满,之前勉强忍耐只是因为葛文虎对她有救命之恩罢了。 但若是细算起来,被带回西凉城这些时日,她已经为葛文虎做了不少事情,包括炼製的丹药也都一粒不留交给了葛文虎。 这么算起来,也算能勉强扯平。 而且若是再继续留在將军府,葛文虎只会对她滋生更加强烈的掌控欲,满月並不吝於將人往最坏处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长久留在將军府勾心斗角,不如顺从本心离开。 决定离开之后,她就毫无心理负担地去了一趟死牢。 那些守卫看见他半夜三更过来提审,本是有些奇怪,不过好在葛文虎义女这个身份还算好用,白日里她又跟副將来过一趟,三言两语就將守卫糊弄了过去,趁其不备將其打晕,拿了钥匙將那小妖给救了出来。 至於那些被放出来的大妖们,则是在满月意料之外了。 可能就像副將所说,到底年纪小了心肠太过柔软,想著这些妖族今日就要被破腹取丹,她难得心生惻隱,顺手將牢门打开了。 若是他们足够聪明,自然会趁著將军府的人还没发觉,早早逃出城外去。 而满月留在城中不走,是因为这小妖气息只剩下一缕,眼看著就要不行了,满月必须设法弄一些灵草回来炼製丹药给他吊命,这才冒险留在了城中。 平日她炼丹所需的灵草都是列成单子让下面伺候的侍女送来,这次半夜起意离开得匆忙,身上一把剑一个炼丹炉,別的什么也没有。 乔装打扮之后的满月,第一次因为灵石犯起了难。 不过她只短短为难了一瞬后,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一家灵药铺子,拿走了自己需要的灵药,然后留下了一张欠条。 事急从权,眼下那小妖等著丹药救命,只能做一回窃药贼,等日后再还了。 满月带著灵药回去,见小妖腹部还在轻微起伏,便放了心,盘腿摆开丹炉开始炼丹。 她炼丹的速度极快,旁人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才能炼製出来的丹药,她只需半个时辰就能炼好。 丹药出炉之时,九颗上品丹药散发出纯粹浓郁的香气,幸好满月早有准备,那浓郁的丹药被地面上绘製的阵法限制住,不会飘散到外面去,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 一颗丹药餵了小妖,余下的八颗则收起来,满月琢磨著或许可以在出城之前拿去换一些灵石,换了灵药的钱,剩下正好当作盘缠。 她垂著眼眸细细打算,一旁躺在床上的小妖在服下丹药之后,虚弱的气息逐渐变得平稳绵长,不久后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妖已经维持不住人形,彻底变回了兽性。 他先是机警地翻了个身,一双棕色眼睛迅速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在看见闷不吭声坐在地上的满月时,瞳孔明显受惊地缩了缩,身上的毛毛都炸了起来,缩到了床角从喉咙里发出隱隱的低吼声。 满月面无表情地看著对自己表现出敌意的小豹子,道:“小点声,外面还有官兵在搜查。” 小豹子疑惑地看著她,茫然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迟疑道:“难道是你把我救出来的?” 小豹子的语气很不可置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只能疑惑地咕噥:“原来你和那个人不是一伙的啊?” 面对小豹子一连串的疑问,满月只隨意“嗯”了声,反问道:“你可有什么打算?” 小豹子被她问得愣住,犹豫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出城?” 满月问:“你不找你的救命恩人了?” 听见救命恩人,小豹子沮丧地垂下耳朵,说:“我本来是想將灵药送给那个修士报恩的,但是进城还没找到人就被捉住了,灵药也被搜走了……” 现在就算找到了人,他也没有灵药送去报恩了。 而且他好不容易从地牢里捡回一条命,显然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 小豹子已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危机,小心翼翼地看向满月:“外面的官兵在找我们,我们要怎么出去啊?” 满月道:“我自有办法,你在这里老实待著,不要添乱就行。” 说完之后,便拎著剑起身出去。 小豹子有些不安地缩在床角,看见她毫不迟疑离开的背影,不由小声问:“你还会回来的吧?” 满月脚步一顿,“嗯”了一声。 第532章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为了更高效率地找人,许陵光联繫了西凉城的千金楼管事,让管事暗地里帮忙找人。 可惜的是一连两人,竟然连满月的一丝线索都没有找到。 许陵光道:“有没有可能她已经出城了?” 兰涧道:“有这个可能,不过满月就是鎏洙,她一向行事谨慎,就算留在城中,我们派出去的人找不到她的行踪也正常。” 许陵光闻言嘆口气,道:“那可怎么办,要是她真的已经离开西凉城,日后定然会改头换面,再想找到人就难了。” 兰涧道:“不如让混沌找试试看。” 许陵光没想到还能如此剑走偏锋:“让混沌去找?但不管是他还是鵸鵌,都不太靠谱吧?” 兰涧道:“试试看就知道了。” 许陵光想想,也確实是没招了,混沌虽然始终没有恢復记忆,但他到底养大了鎏洙,若满月真是鎏洙,让混沌去找,说不定真的冥冥之中能有几分感应呢。 於是许陵光当即就传讯给聂玉芹,让聂玉芹用传送阵,儘快將鵸鵌给送到西凉城来。 许陵光在跟聂玉芹通讯的时候,司渊在旁边探头探脑好奇:“你们在说谁不见了?那个鎏洙吗?” 司渊眼珠子滴溜溜打转,跃跃欲试道:“不如让我去找,我的鼻子可灵了!” 许陵光结束通讯后就听见他这一句话,立刻按住了他的狗头,冷酷道:“你休想趁机乱跑,我们忙著找人已经焦头烂额了,你再跑丟了,还在浪费力气去找你。” 司渊觉得自己被看轻了,不满地嘀嘀咕咕:“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帮你们找人,你们还嫌我?!” “那我还就不帮了,你们自己忙活去吧!” 司渊说完把头用力一甩,就噠噠噠衝上了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过回房之后他却並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安静地將耳朵贴在地面听了一会儿动静之后,司渊確定许陵光和兰涧没有留意自己这边,眼珠就又打起转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很在意鎏洙这个名字。 听许陵光他们提议鎏洙不见了的时候,司渊心里就跟被虫子咬了一样,恨不得立刻就跳出去找。 不过他早就知道许陵光和兰涧肯定不会同意他出门去找,所以刚才才故意说了那一番话,就是为了放鬆两人的警惕心。 確定楼下没有別的动静之后,司渊就鬼鬼祟祟地凑到了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探头往底下看。 他们现在就住在千金楼的北面厢房,窗户外面是一片造景园林,穿过这片园林之后,就是人声鼎沸的街道了。 也就是说,只要从窗户跳下去,他就可以出去自己找到鎏洙,看看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司渊作贼一样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往下一跳。 然就重重摔到了一层看不见的透明薄膜上。 被摔得头晕眼的司渊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发现自己並没有落在园林之中,而是被这层透明的薄膜困在了半空中。 “这是什么玩意儿?” 就在司渊疯狂用两只前爪攻击薄膜的时候,就看见脚下出现了两道熟悉的人影。 许陵光抬头看著头顶被困住的麒麟,笑眯眯道:“我就说他不会这么老实。”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他老早就防著司渊这一手了。 从他们住进千金楼后,许陵光就悄无声息地在厢房周围设下了结界,再通过司渊脖子上的颈环,就可以隨时知道司渊的动向。 司渊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做了局。顿时恼羞成怒:“放我出去!” 许陵光道:“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待著,再敢乱跑就让兰涧把你收进袖里乾坤。” 袖里乾坤的震慑效果很不错,司渊果然一听就老实了许多,哼哼唧唧道:“那我和你们一起出去,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 许陵光可不指望他能帮上忙,不添乱就不错了,闻言十分冷酷道:“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就是帮了大忙。” 说完之后就带著经由传送阵传过来的鵸鵌出门找人去了。 鵸鵌蹲在许陵光的脑袋上,两个脑袋朝后转,幸灾乐祸地看著被困在结界里的司渊,嘎嘎怪笑道:“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被一只鸟嘲讽的司渊气得直跳脚,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两人离开。 虽然城门被封锁了,但西凉城內的百姓与修士生活並没有受到影响,作为边防城池,西凉城时常会有妖族潜入,封锁城门全城搜索妖族的事情並不鲜见。 这些百姓甚至还有心思打赌,猜这一次几天內能將妖族逮捕归案。 不过更多人则是担心满月姑娘的安危:“这些妖族实在可恶,满月姑娘虽然本事大,但也就跟我家女娃差不多的年纪吧,现在被这些妖族掳走,也不知道会遭受什么折磨。” “以满月姑娘的本事,说不定已经逃出来了呢。” “就算一时没逃出来,葛將军肯定也很快能將人救回来……” 百姓修士们议论纷纷,但都不见什么紧张之色,显然对葛文虎以及西凉城官兵十分信任。 鵸鵌头一次逛西凉城,两个脑袋忙得四处乱转,许陵光著急找鎏洙师父的下落,时不时就看他一眼,终於忍不住问道:“你们有感应到什么吗?” 鵸鵌茫然地问:“我应该感应到什么吗?” 混沌更是直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有。” 然后又盯著路边摊子上的肉饼流口水:“那个肉饼闻起来好香,想吃。” 许陵光:“……” 他怀疑看了兰涧一眼,觉得让混沌来帮忙找人的举动是否明智,不过兰涧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只安抚许陵光:“別急。” 许陵光无奈道:“我只是担心这一次错过了,日后就再难找到了。” 兰涧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鵸鵌忽然拍了下翅膀,歪著脑袋说:“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混沌的脑袋隨之转过去,盯著鵸鵌说的人看了半天,嫌弃地啄他一口:“哪里奇怪了?我看你最奇怪!” 许陵光也看到了鵸鵌说的那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身量极高,却非常瘦,一身灰色衣裳空荡荡掛在身上,此刻正站在他们对面的屋檐下,目光怪异地朝他们看过来。 更准確地说,是看著许陵光肩膀上的鵸鵌。 也难怪鵸鵌说这人看著奇怪,因为对方也正目光怪异地打量著它。 第533章 「周扶婴,你可有照照镜子看过自己现在的样子?」 双方目光交错,瘦高男人的目光顿了下,然后淡淡移开。 许陵光並未从对方身上发现什么异样,就和兰涧一起离开。 两人离开之后,那站在屋檐下的男人却没有动,他依旧看著许陵光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一般道:“他没有认出我。” 说完之后另一道尖锐的声音立刻道:“他认出你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別忘了我们的计划。” 之前那道声音默了默,接著低沉道:“我没忘记。” 说完之后,男人就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向出城的方向。 出城之后,经过一处荒草地时,男人的身影便如幻影一般消散,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一户农家。 他摘下几乎要与面部融为一体的人皮面具,脚步虚浮地推门走进去,將一个装满乾粮的包裹放在地上,轻声道:“师姐,你重伤未愈,还是莫要这么倔强,吃点东西吧。” 地上盘膝打坐的女子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目光有些怜悯地注视著眼前面目全非的少年,语气嘲讽:“周扶婴,你可有照照镜子看过自己现在的样子?” 周扶婴闻言摸了摸脸上交错的两道伤痕,短促地笑了声:“我是变了许多,师姐倒是没怎么变。” 郁筠这些时日已经放弃了劝说他,而是直接问道:“你还打算將我囚禁多久?” 周扶婴怪异地笑了下,说:“等我大仇得报,师姐自会重归自由。” 郁筠听他著了魔一般的话语,眉心紧紧蹙起,还是忍不住道:“周扶婴,你父亲早已经死了,你还要被他的心魔纠缠一生么?” 周扶婴脸色顿时一变,神色也不如之前平和,声音更是尖利无比:“师姐,我父亲的事,不是旁人可以置喙!” 郁筠见他神色扭曲,曾经那张漂亮的少年面孔被交错的两道疤痕破坏,硬生生多出了几分邪佞来,不由又放软了的语气:“你纵使要报仇,也找不到了人,你早就该知道,你要杀的那个许陵光或许早就死了,不是现在这个。” 周扶婴的表情越发扭曲,他猛地站起身,犹如困兽一般吼叫道:“你闭嘴!” 郁筠怜悯地看著他,说:“你已经疯了。” 周扶婴冷冷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移开。 这处农户不大,一共只有两间房,关押郁筠的那间房在后面,周围布下了精密的阵法防止她逃走泄密。 前面那间房则是周扶婴的日常居所。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以外空无一物,此处本就是他临时寻的安身之所,要不是为了藏起郁筠,他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弄这么一处房子。 周扶婴摇摇晃晃地走到桌边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里头的茶水也不知几日没换,散发出浓郁的隔夜茶的气味。 周扶婴却毫不在意,端起茶杯麵无表情地看著茶杯里的倒影。 透过微黄的茶水,他久违地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確实就像郁筠说得那般,与疯子也没有什么两样。 周扶婴嘴角生出一抹讽意,但很快那抹讽意就彻底消失,转而变成了恼怒:“阿婴,你莫非真信了那个女人的话?” “我早就说过了,你在青羽城时就该杀了她!不然又何必千里迢迢带著她到西凉城来。” 周扶婴一半嘴角抿直,沉默不语。 没能得到回应,那声音却越发恼怒:“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话,当初让你寻机杀了许陵光,为我和你阿娘报仇雪恨,你却妇人之仁错失机会。后来我让你好生练剑提升修为,你却非要去救人,结果害我险些魂飞魄散。如今你依旧不肯听我的话杀了那个女人,万一她逃走將你的行踪和计划泄露给许陵光,我们这么久筹谋就全都打了水漂了!” 那声音喋喋不休,周扶婴终於出声:“她並不知道我们的计划。” 对方却冷笑一声:“她只需要將你我的打算告诉许陵光背后的靠山,到时候那人出手,一根手指就可以碾死我们父子!” 周扶婴再次沉默下来,放过了许久之后,他才哑声道:“我会给你跟阿娘报仇的。” 说完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朝著后面的房间走去。 郁筠见他去而復返,脸上神色比之前更为冷静而疯狂,不由戒备起来:“小师弟,你想做什么?” 听见这个旧称,周扶婴嘲讽地笑了下,缓缓走近:“许久没有听师姐这么叫我了,现在想来,当时我们三人合力杀死许陵光的时候,是我们最亲密无间的时候。” 他感嘆道:“你说为什么许陵光就命那么大没死成呢?” 他著魔了一半喃喃道:“要是他那时候就死了多好……” “也许我们要杀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后来活过来的,其实是另一个人……” 郁筠一面应付他,一面暗暗蓄力戒备。 可她当初在青羽宗遇见周扶婴时,身上的伤势就没有好全,之后察觉了周扶婴似乎没有放下对许陵光的仇恨,且还有有所谋划。 她顾著昔日情谊劝说未果,本是想去寻许陵光提醒他小心,结果却被周扶婴发觉意图,趁她不备暗算囚禁,掳到了西凉城来。 周扶婴倒是並未对她下重手,只是控制著不让她伤势痊癒。 郁筠这些日子一直在试图疗伤,想寻找机会离开。 现在似乎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郁筠留意著周扶婴的神色,这次重逢之后她就发现了,周扶婴不仅性情大变,还总是判若两人的自言自语,那与他对话的“另一人”听起来是周扶婴的父亲。 郁筠並未察觉周扶婴有被夺舍的跡象,身上更没有其他怨魂存在,这只能说明周扶婴后来不知遭遇了什么,彻底疯了。 跟一个疯子是说不通的道理的。 但郁筠想起三人昔日相处的情形,还是竭力想要拉他一把:“你明明也有所察觉,又何必如此执著?” “你懂什么?” 周扶婴声音陡然拔高,红著眼睛瞪著她道:“你果然跟他是一伙儿的,你已经忘了当初他是如何欺辱你的?” 他从怀中拿出一粒丹药逼近郁筠:“父亲说得没错,不能让你妨碍了我们的计划。” 郁筠眼见劝说不成,只能步步后退,就在周扶婴逼近要將丹药塞入她口中时,郁筠十指间拉出数根傀儡丝,锋利的傀儡丝毫不迟疑地刺向周扶婴的要害,周扶婴下意识闪身,郁筠趁此机会提气朝外衝去—— 第534章 一个小小结界还想將本大王困住 许陵光带著鵸鵌在外面转了一大圈,结果什么发现也没有,回千金楼时不免有些气馁。 鵸鵌蹲在他头顶,两只爪子有点不安地交错踩来踩去,时不时还低下头偷偷瞅许陵光一眼,不无心虚地说:“哎呀,今天找不到,我们明天再找嘛,说不定明天就找到了。” 混沌就比他硬气多了,哼哼唧唧道:“又没见过的人,就一个留影的影像,就这么大海捞针地去找,能找得到才怪了。” 许陵光只跟鵸鵌和混沌说要帮忙找人,虽然给了鎏洙之前的留影,却又说对方现在年幼许多,长相可能有一些变化,混沌就觉得自己没有见过的人,也根本没记过对方的气息,这么瞎找根本就找不到。 但是混沌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没见过鎏洙,可鵸鵌不行啊! 当初就是鎏洙把他给捉回了茫崖,当了百年的看守,鵸鵌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他心里悄摸摸觉得找不到才好呢,万一把人找回来了又要將他关回茫崖去,那他的好日子岂不是到了头? 所以鵸鵌一直在兢兢业业地消极怠工。 幸好许陵光没看出来,不过鵸鵌还是有点心虚,抬起一只脚缩在腹部,澄黄的眼珠滴溜打转:“你们人族不是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吗,说不定现在就是缘分还没到。” 许陵光无语看它一眼,道:“你现在说话倒是有文化了?” 鵸鵌哈哈乾笑两声,缩著脑袋不敢吱声了。 两人一鸟打道回千金楼,刚到门口,就听兰涧声音略沉地说:“司渊跑了。” 许陵光抬头一看,果然就见布下的结界里空空如也,之前困在结界之中的司渊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深吸一口气,果然还是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他就知道把司渊带过来,司渊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地听话待著。 不过幸好他早有先手准备,当即就拿出一块罗盘来,就见那罗盘指针转了两圈之后,指向了西南方向,指针下面还標记了距离。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司渊竟然已经跑到了城外五十多里的地方去。 西凉城附近除了零散的村落,其余都是风沙遍布的荒凉之地,许陵光还以为他最多只是在城中乱跑,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跑出了城去:“现在城门封锁,他怎么出城的?跑那么远干什么?” 兰涧摇摇头,司渊的脑迴路一向异於常人,他从来不会试图去理解对方的思路。 而是问许陵光:“要去將他捉回来么?” 许陵光想了想说:“算了,司渊那边也没有什么危险,先不管他。现在葛文虎封锁了西凉城四处搜查,还是鎏洙师父这边紧急一些,先找鎏洙师父吧,如果这两日还是找不到,那说不定的人已经出了城,我们只能另寻他法再找人了,到时候再去將司渊找回来也不迟。” 被反覆提到的司渊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他用爪子揉了揉鼻子,得意咕噥道:“哼哼,一个小小结界还想將本大王困住,真是天真!” 堂堂墨鳞大王岂是轻易能被捉住的,之前他只是配合两个愚蠢的朋友演戏罢了。 墨鳞得意摇头晃脑,继续在风沙里跋涉。 至於他为什么会出了城,当然是因为他从结界里脱困之后去街上閒逛,忽然看见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修,他觉得那女修眼熟得很,就想上去搭话。 谁知道那女修冷冷看了他一眼就不见了,司渊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然后稀里糊涂就从一个狗洞里钻了出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城外了。 既然出了城,总不能再回去,司渊就这么东跑西逛,然后就迷路了。 想到这里司渊忍不住又骂骂咧咧起来,西凉城周围那真是黄沙漫天寸草不生,四面八方都全是一模一样的荒草地,枯黄的草叶连成片,又深又广,踏进去简直比迷魂阵还厉害,司渊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走出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之后就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瞎走一气了。 不过好在他运气还算不错,瞎走了一会儿就发现一个荒废的村落,大半天的太阳实在太过烤人,司渊就寻了个破屋暂且小憩,想著等太阳落山了再继续赶路。 这期间他正好可以郑重思考一下,是自己出去闯一闯呢,还是掉头回去找许陵光他们。 当然选择回头並不是因为他没有骨气想吃软饭,实在是这西北荒地的烈日太过猛烈,把他身上的鳞片都要烤乾了! 就在司渊东想西想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司渊:???? 他立刻好奇地探头,就看见一男一女,一个执剑一个用丝,正斗得难捨难分。 不过就司渊看来,两人虽然目前看著不相上下,不过明显那女修气力不继,已经落了下风。 荒郊野岭竟然也有热闹看,司渊顿时兴致勃勃。 不过看热闹的往往容易自己变成热闹,就在司渊努力往外探头的时候,那女修眼见瞧见了他,神情立即一顿,道:“你是许陵光养的那只小黑团,兰楼主是不是也在附近?” 司渊:???? 玛德这女人在说什么,她怎么还认识许陵光和兰涧,那两人这么快就追来了? 司渊嚇得跳起来,紧张左右张望。 却没见周扶婴听见许陵光和兰涧的名字后立刻神色大变,攻势更加猛烈,不仅如此,他还抽空朝司渊扔来一根缚灵索。 司渊灵活地跳起躲开了缚灵索,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要打架就打架,惹老子干什么?” 郁筠眼角余光留意著司渊,看见他的全貌后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原以为这黑糰子是许陵光养的那只小麒麟,可仔细一看又並不像。 郁筠心里百转千回,却还是道:“不必管我,你去跟许陵光他们报信,就说我与周扶婴在此处,让他与兰楼主速来相助。” 司渊越听越迷惑,这女修莫非真跟许陵光他们认识? 接著他又想到许陵光和兰涧一直要找的叫鎏洙的人,顿时恍然大悟:“你就是鎏洙?” 司渊摩拳擦掌,这还报什么信? 等他单枪匹马將人救下来,带回那两人面前炫耀一番,叫他们日后不敢再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 都得对他墨鳞大王俯首称臣,恭恭敬敬! 第535章 「我半路救了你徒弟,你要怎么感谢我?」 这么想著,司渊也不著急跑路了,他灵活地跳起来,一口咬住了周扶婴的手臂。 周扶婴动作一顿,另一手当即成掌劈向他。 司渊赶紧鬆手跳开,得意地朝他吐舌头:“嘻嘻,打不著。” 周扶婴目光阴沉地看著他,在心里权衡郁筠的话有几分真。 自离开青羽宗之后,他四处辗转苦练剑术,期间也有过奇遇和挫折,但唯一不变的是他一直暗中关注许陵光的消息,对他现状了如指掌。 比如他去扶风城时,就亲眼见过许陵光与千金楼主人带著几只异兽上街。 只不过他並不敢贸然靠近,只是隔著很远看了一眼。还是后来坊间传言,说那异兽竟然是上古神族血脉,有麒麟和凤凰在其中。 眼前这只忽然跳出来的黑色异兽亦是看不出来歷,瞧著不大但实力却不弱,倒是跟那些传言有些对上了。 莫非许陵光与千金楼主人当真在附近? 周扶婴神色变化不定,他蹙眉看了负隅顽抗的郁筠一眼,骤然收了剑,道:“罢了,师姐,这是我最后叫你一次师姐,你最好逃远些,不然……下次相见,我不会再心慈手软。” 周扶婴收剑走得十分利索,强撑著一口气的郁筠不敢放鬆警惕,当即抬手將司渊捉起来,拼著一口气朝反方向狂奔。 司渊被她捞在怀里,顛得头昏脑胀,挣扎著嚷嚷道:“你跑什么?放我下来!” 確定周扶婴当真已经走了之后,郁筠终於撑不住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这突兀的吐血把司渊唬了一大跳,他迟疑地停下挣扎,见郁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心虚地耳朵都贴在了脑袋上,用爪子拨了拨面前的人:“餵?” “不会死了吧?这可不能怪我啊?” 就在司渊心虚地想要不要先自己回城喊许陵光来接人的时候,就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忽然就动了起来。 司渊总算鬆了一口气:“你没死啊?” 郁筠轻轻喘气,有些狼狈地抬手抹了一把嘴上的血,目光晦暗地打量他:“你方才说得鎏洙是谁?” 原本以为对方只是跟许陵光养得那只小麒麟有些相像,但对方最后那一句“你就是鎏洙”不得不让郁筠多想。 司渊见她反倒来问自己“鎏洙是谁”,顿时就懵了:“难道你不是鎏洙吗?” 郁筠盘膝坐在地上,失笑道:“我怎么可能是丹皇鎏洙,倒是你,从何处听来的这个名字?” 司渊一听就呆住了:“你不是鎏洙,那你是谁?” 郁筠说:“你先说你从何处听来的这个名字?” 她试探道:“可是从许陵光那里?” 司渊一听她竟然知道许陵光,脑子又转起来:“还想骗我,你就是鎏洙,不然你怎么认识许陵光?” “你不会是不想见他,所以偷偷逃跑吧?” 这么想著,司渊立刻警惕地站起来,防备著郁筠逃走。 他可还要把人带回去邀功的。 郁筠越看他越觉得跟许陵光养的那只小麒麟很像,说不定二者之间真有什么渊源,神情也缓和下来:“他是我师父,至於你提起的丹皇鎏洙,那是我师祖了。” 司渊:???? 他不信邪,还很失望:“你真不是鎏洙啊?” 郁筠说:“你要找丹皇鎏洙做什么?她已经去世了。” 司渊吃惊地瞪大了眼:“死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高兴,瘪著嘴道:“你不要瞎说,许陵光还说要找她呢,要是死了还找什么。” 说完又觉得这样不行,最好还是把人带回去当面对质。 “你现在跟我走,我带你去找许陵光,你们当面说清楚,鎏洙怎么可能死了!” 郁筠听他的话,猜到许陵光果然就在附近,不由鬆了一口气:“那就去吧,他们现在在何处?” 司渊咳了咳,理直气壮地说:“在西凉城,不过我对这边不熟悉,不认识路。你知道西凉城怎么走吗?” “西凉城?” 郁筠听见这个名字皱了皱眉,道:“我知道是知道,不过西凉城中有我的仇家,现在我重伤未愈,怕是不能轻易进城。不如你先回去送信,我寻个地方疗伤,之后再去城外十里的送客亭与你们会合。” 司渊一听她不跟自己一起走,顿时有点急了,终於忍不住道:“我就是从城里跑出来的,我不认识回去的路!” 郁筠沉默地看著他。 司渊心虚且脸红,幸好一身黑鳞看不出来,昂著头道:“看什么?不认识很奇怪吗?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態度?” 郁筠忍住没笑,眼见他已经快要跳脚了,安抚道:“那我与你一道去吧,到时候我在城外等你,你去送信。” 司渊狐疑地打量她,见她確实没有嘲笑自己,这才勉为其难地哼了哼:“好吧,这样也行,” 於是一人一兽便结伴往西凉城的方向走去。 因为郁筠受了伤,一人一兽的速度並不快,抵达西凉城时已经是半夜里。 因是夜里,城门紧闭,郁筠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这座熟悉的城池,道:“我就在附近寻了个地方疗伤,你进去报信,到时候以这个小傀儡为信,你放出傀儡,它会带你来找我。” 司渊叼住郁筠递过来的傀儡小人,“嗯”了一声就撒腿往之前的狗洞跑去。 这个时辰,许陵光与兰涧已经歇下。 许陵光正睡得熟,却忽然被一阵猛烈的挠门声从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就见先一步醒来的兰涧已经起身去推窗。 窗户打开,一张布满尘土脏兮兮的脸凑近,竟然是司渊。 许陵光捏捏鼻樑,无语道:“看来这西凉城的封锁实在不怎么样。” 不然不能让司渊进进出出。 又问:“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司渊得意在窗台上蹲坐下来,“呸”的一声將傀儡小人吐在地上,得意得直翘尾巴:“我半路救了你徒弟,你要怎么感谢我?” 第536章 「怕是陪著那位许丹师一道来的。」 “救了我的徒弟?” 许陵光目光落在地上的傀儡小人上,弯腰將之捡起来,惊讶道:“你在城外见到郁筠了?你说救下了郁筠是怎么回事?” 见自己还什么都没说,许陵光竟然就自己猜到了大半,司渊有点不高兴地拍了拍尾巴,哼哼道:“我在城外遇见她跟人打架,就帮了她一把。” 司渊自然没把自己认错人的那一段说出来,墨鳞大王也是要面子的。 “郁筠现在人在哪儿?” 许陵光问:“她没跟你一起进城来?” “她说自己在城內有仇家,就在城外疗伤,让我来给你送信,说有个人想杀你,让你务必小心。” 许陵光莫名:“谁要杀我?” 司渊传话传得稀里糊涂,郁筠当时快速说了一段话,他就一不小心走神了一下,就漏了一截,只能含糊其词道:“好像是姓周的,哎呀我记不清了,你自己去找她当面问清楚不就是了。” 许陵光和兰涧对视一眼,道:“看来我们今晚必须要出城了。” 兰涧领会他的意思,他们暂时还不打算跟葛文虎起衝突,自然不能硬闯封锁:“我让管事送一封信去將军府,葛文虎会放行。” 果然如兰涧所料,半夜被老管家叫起来的葛文虎看见呈上来的信件,依旧难掩吃惊:“谁送过来的信?” 老管家道:“千金楼的大管事趁夜亲自送来,说是他们主上的信件,其中內容您一看便知。” “千金楼那位怎么这个节骨眼上来了西凉城?” 葛文虎第一反应就是往深了想,不过转年前又想起前两日登门求见的那位许丹师,想起有关二人的那些传闻,又释然了:“怕是陪著那位许丹师一道来的。” 葛文虎一边说著一边拆开了信件,在看见信上的內容后脸色微微一变:“他们要趁夜出城,特意与我知会一声。” 虽然信件上的遣词用句都还算客气,但那不容置喙的语气分明只是通知罢了。 葛文虎心中有些不满,但想到有关千金楼主人的传闻,又硬生生將那股不满压了下去,吩咐管家道:“明日放行,莫要为难生出事端。” 老管家道:“也不知道他们要出去多少人,若是小姐混在其中……” 葛文虎冷嗤道:“混出去了又怎么样?你还敢拦下千金楼主人的队伍,找他要人去?”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老管家一噎,不敢再出声,只能躬下身道:“老奴这就传令下去。” 等人走了,葛文虎將那封信件看了又看,终究有些愤懣道:“这丫头可真是好运。” 老管家所说的正是他担心的,若是城门封锁,他还有几成把握能將人给逼出来,但一旦城门打开,封锁有了缺口,恐怕那丫头浑水摸鱼也跟著出了城,再想捉到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葛文虎担忧之事果然也成了真。 这千金楼主人出行排场可真不小,信上明明说著低调行事不会影响城中搜捕妖族,可实际呢? 葛文虎站在城门下,看著缓缓出城去的五辆马车以及期间隨行的几十號服从,被火光映照著的脸都是绿的。 要不是迫於对方威势,他都想亲自下去问一问,这就是你们说的低调出行? 按著挎刀的副將低声问:“这么多人,要不要安排人下去看一看?” 葛文虎深吸一口气,道:“罢了,既然都已经放行,何必再多此一举得罪了人。” 副將也觉得有道理,只能举著火把,看著几辆马车以及隨行之人缓慢出了城。 一行人刚出城,身后的城门就紧紧合上。 许陵光撩起车帘往后看了一眼,只看见身后另外四辆马车缀在身后缓慢前行,其中还有不少他临时让管事调来的人手—— 这其实他临出城时才想到的计划。 既然要出城寻郁筠,那城中动向就只能交给管事盯著了。 他不確定鎏洙师父还在不在城中,但想著临走之前为对方创造一个机会,他吩咐管事去调动人手时,特意拖了拖时间又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若是鎏洙师父还留在城中,有很大可能会注意到千金楼这边的动静。 万一她有心出城,在许陵光特意嘱咐了放鬆戒备的情况下,她是有机会趁著这个机会一道出城。 不过眼下已经出了城,队伍之中却不见异样。 此行这么大阵仗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许陵光並未在队伍里发现鎏洙师父的行踪,只能先让这些人带著马车去往別处暂时安顿,等西凉城封锁解除之后再行回城。 而他和兰涧则带著司渊先去寻郁筠。 许陵光將一缕灵气灌入傀儡小人之中,就见那木雕的傀儡小人顿时如同充气一般充盈起来,身子从扁扁的木片变得圆滚滚。 圆滚滚的木头小人从许陵光掌心跳下地,左右张望之后,就认准了一个方向飞快朝前移动。 司渊见状就兴奋起来,当先追在傀儡小人身后。 傀儡小人飞快走了快十余里路后,终於在一处荒草地前停下来,只见它將自己的脑袋用力搓了搓,之后猛地窜上半空炸响。 金色烟雾炸开的同时,荒草地里传来了动静。 比人还要高的荒草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片刻之后就见郁筠拨开草丛,走了出来。 她受了伤,形容其实有些狼狈,不过神態却很镇定,看见许陵光之后,她只是微微弯唇笑了下,轻声道:“师父。” 许陵光原以为当初她离开扶风城后没有再露面是不想拖累他们,又或者只是单纯报仇之后不想再见他们这些故人,却从来没有想过,也有可能是中间出了岔子。 不由道:“司渊传话没传清楚,你遇见周扶婴了?是他伤的你?” 听他提起周扶婴,郁筠露出复杂的神色,只能从头说起:“当初在扶风城杀了郁铣之后,我料定西相王不会善罢甘休,担心拖累你们,就逕自出了城躲藏疗伤。” “后来我辗转打听到你们离开扶风城,猜测你们应当会回青羽城,便也跟著回了青羽城。” “只是我並不知道师父在青羽城的落脚地,就想先回青羽宗看看,没想到竟在那里遇见了小师弟。” 第537章 虽然我是没了师父,但你可是没了老婆啊! 师姐师弟再次相见,彼此都很意外。 两人虽然说不清彼此的情谊有多深厚,但到底也算是共患难过,又是在故地重逢,於是便敘了一会儿旧。 也就是这一小会儿敘旧,让郁筠敏锐地察觉到周扶婴的状况不对。 郁筠微微蹙著眉:“他如今看上去,一副心魔缠身不得解脱的模样。” 且不说周扶婴前后巨大的变化,就说他偶然提及许陵光时眼中闪过纠结恨意,就足够让郁筠心惊。 “我当时只是怀疑他还会放下心结,便想劝说一二,但没想到他却忽然翻脸,表情变得癲狂又执拗,还换了一副语气同我说话,我才知他心魔缠身。” “原是想辞別周扶婴后再寻机给师父报信,但没想到周扶婴尾隨其后发现了我的动向,趁著我伤势未愈暗算於我,將我一路劫持到了西凉城来。” 郁筠微微嘆一口气,道:“我原本以为……我们三个人里,周扶婴是最容易脱身的一个。” 结果却没想到,周扶婴反而成了陷地最深的那一个。 许陵光听完一番前因后果,一时也是沉默。 他还记得最开始见到周扶婴时,少年一身黑衣,抱剑倚树而立,看上去冷漠而不好接近。 但后来也正是他出手將许陵光从人面蛛口中救下,又提醒许陵光去找无药,才让许陵光得了一条生路。 及至后来周扶婴对他生了误会,许陵光是想解释清楚的,但可惜周扶婴並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走了之,再没有见过。 虽然也想过周扶婴学成之后有可能会来找自己寻仇,但许陵光万万没想到的是,昔日仗剑走马的少年,会变成郁筠口中心魔缠身的疯子。 许久之后,许陵光才道:“不论如何,我与他之间的孽缘总该清算清楚,他既然用了原主这具身体,那有些孽债也不得不出面了断乾净。” 郁筠也是沉默,却並未出口求情,而是道:“你心中有数就好,我的伤势还需要寻一处静养,那夺回来的半颗石心也还会完全融合復原,就先行一步了。” 许陵光见她要走,想了想自己还要找鎏洙师父,恐怕要四处奔波也適宜带著郁筠,便没有留她。 而是在乾坤袋中翻找一阵后,挑出了利於她疗伤的丹药一股脑装进新的乾坤袋里塞给她:“那你自己小心,这些时是西凉城中正在搜查妖族,短时间內你莫要再去了,最好寻个安静的小城静养。” 郁筠看著被塞过来的乾坤袋,眸光变得十分柔和:“我知道的,你不必担心。”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许陵光又想起临出发时聂玉芹的叮嘱,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聂玉芹很担心你,原本这趟他是想一道出来寻你的下落,我没让他出来,你的消息可要告诉他?” 郁筠说:“先前是出了意外才没联繫你们,如今我已经脱困,待寻个铺子买了新的传讯石,我会传讯给他报平安。” 许陵光见她自有安排,就没有再多加置喙,又將马车一併给了她,道:“那你多加保重。” 郁筠谢过,上了马车之后,驾著马车缓缓驶入荒草地中。 许陵光望著走远的马车,看向兰涧:“我们接下来去何处?” 鎏洙师父毫无音讯,如今西凉城还封锁著,他们刚出来又回去,难免惹人疑竇。 兰涧想了想道:“先前查的那个周一山有眉目了,不如先去青云山一探?” 青云山距离西凉城不算太远,两人轻车简从御剑赶往,最多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许陵光道:“那西凉城这边只能先让刘管事先注意著了。” 司渊在旁边听著,忍不住追问道:“那我们不找鎏洙了吗?” 许陵光道:“鎏洙师父若是出了城,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能找到,只能耐心等等各方消息了。” 司渊咕噥道:“万一她没有出城呢?你们不是说她还年幼,还是个小崽子,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吧?” 许陵光见他越说越紧张,不由揶揄看著他:“你为什么这么操心?” 司渊一愣,也有点疑惑:是哦,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他师父! 於是他两只爪子往耳朵上一捂:“不找就不找,反正没了师父的也不是我!” 许陵光看著他现在清澈又愚蠢的样子,很想告诉他:虽然我是没了师父,但你可是没了老婆啊!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脑中转了一转,又很快被打消。 司渊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先不说他信不信吧,万一他变身十万个为什么那就很烦人了。 而且最重要是万一他受了刺激,又偷偷跑了怎么办? 许陵光於是將司渊捞起来,站到兰涧身后去,道:“抓稳了別乱动,要是掉下来我可不管你了。” 司渊骂骂咧咧地手脚並用抱住许陵光的胳膊。 两人在中午饭点时抵达了青云山脚下。 青云山是座不算巍峨的小山,山脚附近百姓聚集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镇子,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城市的繁华,但也还算热闹。 两人照旧乔装打扮一番,又给司渊塞了一颗幻形丹,便挑了间客栈落脚。 客栈小二瞧见两人十分热情,殷勤地引著二人上楼:“二位也是衝著那西王母来的吧?” 许陵光与兰涧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頷首道:“不必多问,要一间上房,再送一桌酒菜来。” 小二见两人这般行事,更加確定他们就是衝著西王母来的,於是笑容满面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二位贵客且稍等,酒菜稍后就送来。” 等人走了,许陵光与兰涧坐下,才有些怪异道:“信上不是说这西王母要在黑市拍卖?怎么搞的好像人人都知道了一样?” 刚才那店小二看著都恨不得拿个大喇叭来宣传了。 而且他们刚才一路醒来,確实也瞧不见阵子里有不少一看就是外地赶来的修士。 千金楼的探子將周一山这个人的生平查了个底朝天,查到的资料才送到兰涧手里来。 深挖周一山的发家之路后,他们发现周一山这个人別的大本事没有,修炼天赋更是平平,但他却十分擅长寻踪问跡,早年还跟这盗墓贼倒过斗,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 种种经歷使得他后来发掘了一条发財路——捕捉珍稀罕见的灵兽,甚至是一些血脉精纯的妖族。 一开始他只是小打小闹,寻得一些罕见但攻击力不算强的珍贵灵兽,后来他经验多了胆子也变大了,开始在黑市上物色修士跟自己一起干,开始尝试捕捉一些更为罕见也更为厉害的灵兽,其中甚至还有一些落单藏匿的妖族。 这些被捉回来的灵兽和妖族都被周一山利用各方人脉卖到了黑市上,能榨乾的通通都榨乾了,连一根头髮丝都没有放过。 也正是靠著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周一山从一个穷困潦倒的散修逐渐小有积蓄,之后才搭上了青云山的外门管事,成为了青云山外门弟子。 青云山外门弟子这个身份听上去不算高,但周一山这个混跡市井,长袖善舞,通过青云山外门弟子的身份,他又逐渐巴结上了不少內门弟子,將自己买卖灵兽和妖族的生意越做越大…… 而刚才小二提到的“西王母”,正是周一山这次的战利品。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是几日之后黑市上將要拍卖一只有上古神族血脉的西王母。 传说中西王母“戴胜,虎齿,有豹尾,常居崑崙之巔”,乃是掌管上天灾厉,五刑残杀之气的上古神族。 当然,之所以让许多修士闻风而来,並非以上种种,而是有传言说,食西王母血肉可得长生。 在许陵光看来,这空悬来风的传言未免有些荒谬,但那些为了求长生之人却大都深信不疑,纷纷朝著小小的青云山匯聚,想著在黑市中分一杯羹,夺得一块肉或者几滴精血。 而且像是为了佐证这长生不老的传言,许陵光经过镇子上的茶馆时,就听见说书人正在说“嫦娥奔月”的故事。 传说里嫦娥奔月之中,后羿所得那颗长生不老药就是从西王母处求来,后来嫦娥服下丹药,当即羽化飞升。 而在说书人口中,如今那不死药却成了西王母用自身血肉所制,引得听书的观眾兴奋不已,恨不得人人去將西王母生啃上一口,也好羽化飞升得长生大道。 许陵光当时在外面看了一眼,却只觉得异常荒谬。 “此事不乏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恐怕是想將这难得的西王母卖个高价。”兰涧道。 许陵光想想也觉得只有这个理由了:“心中说周一山拜入青云山后,结识了青云山掌门之子,与之成了好友,之后又以掌门之子为筹码,在黑市里博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现在他明面上只是个小小外门弟子,背地里听命於他的人却不少,势力不算小。” 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人绝非良善,但系统却偏偏要许陵光来救他,还指出对方是推动剧情的重要npc。 许陵光喃喃道:“这么一个人,能在剧情里起到什么作用?” 许陵光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兰涧与他看法相同,他拧眉想了想道:“不论如何,先將人控制在手中,要啥要留到时候再看。” 许陵光赞同:“这段时日找上周一山的人估计不少,我们最好设法取得他的信任,好隨时掌控他的行踪。” 不然万一被人捷足先登要了上周一山的命,他任务就要失败了。 这么想著,许陵光就將装满灵石的乾坤袋拿了出来:“你说这些灵石够打动他了么?” 兰涧垂眸想了想,又拿出一块千金管事的令牌跟乾坤袋放在一处:“周一山野心不小,光是钱財恐怕不够打动他。” 但若是加上千金楼,应该足够让他动心。 许陵光拿起令牌轻轻摩挲:“那就这样,我们暂且借庄顺的身份一用,装成他的远房侄子好了。” 商定之后,两人先是洗去一身风.尘僕僕,好好休整一日之后,次日才乔装打扮一番,去了黑市。 这黑市虽然叫做黑市,但並不怎么隱蔽,甚至很有些正大光明的意思,就在镇子集市的末尾一条狭窄的街巷中。 街巷中到处掛著祭奠死人的白灯笼,倒是很容易找。 因为西王母的缘故,据本地人说往常很是冷清的黑市,在许陵光二人寻过去时,竟然摩肩接踵,比逢年过节还要热闹。 许陵光看著眼前的人海脚步顿了顿,道:“这黑市看起来有些名不副实。” 正说话,就听后面一个声音朗笑道:“两位道友是外地来的吧?第一次来我们小青镇黑市的人都会如此感慨。” 许陵光循声望去,就见说话是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看上去三十来岁,相貌不算出眾,不过五官端正温和,眉宇之间自有一股浩然之气,只观面相很容易让人信任甚至是生出好感来。 若不是许陵光事先见过对方的画像,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周一山的话,恐怕也只会以为对方只是个热情好客的本地修士。 许陵光不动声色,只装作不知的样子跟对方搭话:“道友可是本地人?我与兄长第一次来此地,还请道友解惑,不然我还以为走错地方了。” 周一山目光快速地扫过两人,將两人穿著收入眼底,心里就有了数:“二位有所不知,我们这黑市原本只是一些倒斗的盗墓贼私底下销赃用的,因而才悬掛白灯笼,在夜里交易,不过就是为了嚇退外行人罢了。” “后来那伙盗墓贼许是觉得小青镇庙小装不下他们这些大佛,便迁去了別处,但这销赃的黑市多少有些名气,总有些消息慢了的修士会寻过来,渐渐这处荒废的街巷又被本地修士重新拾掇起来,开始做些小生意,逐渐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了。” 许陵光露出恍然之色:“竟是这样。” 说完之后他似乎有所顾忌,犹豫了一番之后,才凑近了周一山,小声打听道:“那传闻中的西王母,可是也在此处拍卖?” 周一山看著他腰间价值不菲的玉佩,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道:“这个嘛……在下就不好隨便说了。” 第538章 「我懂,买路钱嘛。」 许陵光立刻露出一副上道的表情,拉著周一山的胳膊就要往一旁的酒楼走:“我懂,我都懂,道上的规矩是不是?” “我与兄长其实也是奉家里长辈之命前来,但这小青镇与扶风城习俗实在是迥异,我们兄弟在此地也是人生地不熟,道友若是能帮得上忙,我兄弟二人必定种种答谢。” 边说边不由分说地將周一山按在了座位上,之后又高调朝掌柜呼喝一声:“掌柜的,將你们这里最好最贵的酒菜都上上来。” 周一站佯作不情不愿:“道友何必如此,其实我知道得也不多……” 许陵光豪气万丈地一摆手:“道友何必如此见外,俗话说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就算道友当真帮不上什么忙,教你这个朋友我也是乐意至极。” 说话间小二已经麻利地上了酒罈,许陵光立刻亲自拍开酒封,给周一山斟上酒:“道友,咱们先来喝一杯。” 周一山犹犹豫豫地端著酒杯,有些迟疑地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兰涧:“这位道友……” 许陵光没什么心机地笑道:“这是我的兄长,他是个剑修,剑修嘛,懂的都懂,素来寡言少语,此行也是家中长辈担心我一个人办事不稳妥,才非要让他一同前来,他这个人无趣得很,我们只管喝酒就是,不必理会他。” 说完就搭著周一山的胳膊,两人碰了一杯。 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喝了几轮,两人互相报了姓名来歷,已然开始称兄道弟。 许陵光对外自称叫庄灵,是个半吊子丹修,兄长庄剑则是个剑修,修为那可就厉害了,是神藏境后期的修士呢! 在这小小的小青镇上,如此年轻的神藏境剑修可是少见。 就像周一山这么蝇营狗苟费尽心思,如今也不过刚跨入蜕凡境而已,连神藏境的坎儿都没摸到。 周一山一听二人的修为境界,再看许陵光言行举止,以及话里话外不经意露出来的来歷,心里的算盘就已经飞快拨弄起来。 他每每冒著性命之危弄到那些珍贵的异兽,又在黑市里费心经营人脉,但实际上获利的大头全都让了出去,无非就是因为自身实力不够强,又没有足够强大的靠山。 他千方百计拜入青云山,既是为了能结交层次更高的修士,寻个稳妥靠山,也是为了能有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好与这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们打交道。 不过小青镇到底还是太小了,周一山能接触到的身份最高的人物,也就是青云山掌门之子。 可惜对方贪心不足,竟然觉得自己在中间抽了利,妄想將自己一脚踹开,自己吞下全部利益。 可周一山又怎么可能轻易让出自己辛苦经营出来的盘子? 所以这些日子他故意让人放出了西王母的消息,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修士过来,他再从中挑选结识,好为自己寻一个或者是几个新靠山。 要不怎么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呢,他每日在这黑市上转转悠悠,还真就撞上了两个扶风城里来的二世祖。 眼前这个一看就是养在锦绣窝里的紈絝,有点心机但是不多,相比之前旁边沉默寡言的哥哥庄剑更让周一山忌惮。 不过看著兄弟二人相处,显然都是弟弟出面做主,哥哥很少干涉,因为自己只要跟弟弟庄灵处好关係即可。 而且庄灵虽然一直没鬆口说自己的来歷,但听他几次不经意透出的口风,这兄弟二人家世不差,家中长辈还在一个大势力之中做管事。 这一次兄弟二人奉命前来小青镇打探西王母的消息,恐怕是那位做管事的长辈想要夺得西王母以討好顶头的人。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周一山心里有了计较,同许陵光就更加熟稔起来。 终於在酒过三巡之后,神神秘秘地揽著许陵光的肩道:“其实之前也不是我不愿同庄兄说,实在此事事关重大,上头也有吩咐,我总不能做个大喇叭见谁都说一嘴,也是庄兄你,我今日就斗胆带你去一回……不过这黑市里头也不是我能做主的,有些规矩该守还得守……” 似乎担心许陵光不愿意受人掣肘,周一山道:“庄兄不愿意也无事,我们小青镇也算是人杰地灵,我带你去其他地方寻乐子就是。” 许陵光按住他的肩膀,不赞同道:“別处有什么好看的,自然还是完成家中长辈的交代要紧,而且你越是这么说我越好奇,周兄可莫要再吊我胃口,快说说这黑市如何去,有什么规矩?” 周一山见他再三坚持,这才说起了黑市的规矩来:“其实这黑市分內外两市,庄兄方才去的就是外市了,都是些掩人耳目的铺子,专门骗一些不懂门道的外地人。而这內市呢其实就在外市后头,但必须要有老人带著才能进去。” 许陵光急切道:“周兄既然知道了这么清楚,想必是其中的老人了吧,那为何不快带我们过去?” 周一山笑著示意他不要急:“內市的规矩,除了要老人带之外,还有准入门槛。” 许陵光配合地发问:“什么门槛?” 周一山笑道:“去黑市都是为了什么?” 许陵光道:“自是为了那些珍稀少见的灵兽了……” 说著他顿时露出恍然之色:“周兄的意思我明白了。” 他大方地掏出一个装满灵石的乾坤袋放在周一山手中:“周兄说得可是验资?喏,你看看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添。” 周一山没想到他如此上道,心里感慨果然是大地方来的出手就是阔绰,打开乾坤袋瞧了一眼,看见里头满满当当的上品灵石时,就是老练如周一山也倒吸了一口气:“这么多上品灵石,定是够了。庄兄出手,果然是不同凡响。” 说完又苦笑道:“庄兄这身家摆出来,怕是不需要我来引荐了。” 许陵光一副被他捧高兴了的样子,笑哈哈道:“那些人都衝著我的灵石来的有什么意思,还是自己交的朋友更有意思不是?” 周一山也跟著笑起来,起身道:“我这就引庄兄过去。” 许陵光见他上鉤,快速跟兰涧对了个眼神之后,就跟在了周一山身后。 周一山看见乾坤袋里的灵石时候,待许陵光愈发殷勤,这些时日他虽然设法结识了不少人,但是像庄氏兄弟一样一出手就是一袋上品灵石的修士实在是闻所未闻。 若是能设法打探清楚二人的来歷,將对方拉入伙,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靠山。 周一山心里打著小算盘,但也没有完全信任二人,带著两人从自己的铺子入黑市。 他刚才跟许陵光所说的规矩自然是真的,但是並没有说全。 要入內市,需要人引荐不错,但若是足够有钱,隨便寻个铺子上足够的灵石,自然也会有人主动將人带去內市。 不过这一点就没有必要告诉这兄弟二人了。 负责铺子的掌柜是周一山精挑细选的帮手,刚进门与周一山对视一眼就知道这是来了肥羊,摆出公事公办的態度道:“周公子,这是?” 周一山道:“我这两位朋友从扶风城远道而来,我带他们去內市逛逛,挑些少见的物件。” 掌柜拿出册子来:“规矩你知道的。” 周一山笑嘻嘻地討价还价:“庄兄弟是我的挚友,与旁人不同,这规矩之外不也还讲人情,掌柜看在我的面子上通融通融。” 掌柜露出犹豫之色,周一山又笑眯眯地拉著他耳语几句,之后掌柜才道:“那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只收一半,再少上头怕是要找我麻烦。” 周一山连声道:“行行,改日我空了请你喝酒。” 说完他拿著册子转身对许陵光道:“庄兄,我同掌柜说好了,你在这册子上隨便挑两样顺眼的结帐就行,之后便能进內市了。” 许陵光目光扫向册子,上头都是些寻常法器,但价格却比原本的价值高出十倍甚至数十倍。 许陵光眉头一挑,道:“我懂,买路钱嘛。” 说完就大气地隨手点了一对价格最高最华而不实情侣玉佩,道:“那就这两个吧,我瞧著倒是顺眼。” 周一山虽然早知他豪爽,但见他用一大笔灵石换了一对没什么屁用的玉佩,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还装模作样地同许陵光低声道:“我与掌柜说好了,內市的规矩原本是买四件,庄兄只许挑两件即可,价格也不必挑这么贵的,差不多过得去就行。” 许陵光却道:“千金难买我高兴,这上面的法器平平我也用不上,倒是这玉佩瞧著不错,正好我和兄长一人一块。” 周一山嘴角已经抽麻了,看著掌柜將那一对鸳鸯玉佩捧出来递给许陵光,许陵光细细打量一番之后,拿出一块给了兄长庄剑:“我们一人一个。” 庄剑接过去,没什么言语,只沉默將玉佩掛在了自己腰间。 周一山看著这兄弟二人腰间掛著情侣才戴的鸳鸯玉佩,总觉得怎么看怎么有些怪异,但转头见许陵光仰著下巴让掌柜“带路吧”,又觉得怕是自己想多了。 这小少爷一看就是娇生惯养,行事更是率性而为,恐怕並没有那许多顾忌。 这样的人也更好掌控。 周一山想著进帐的巨额灵石,面带笑容地追上去,走在前方主动给二人引路介绍。 “庄兄务必戴好这牌子,出入內市都靠这块牌子,若是无牌私闯,被巡逻的修士瞧见了,是要驱逐出去的。” 许陵光手指转著掌柜交过来的木牌,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催促道:“周兄莫要囉唆这些细枝末节了,快带我去看看那西王母。” 周一山笑容顿了顿,但还是很快调整了情绪道:“西王母如今还没运到此处,我也没有见过呢。” 许陵光立刻就不笑了,翻脸比翻书还快:“看不见西王母你怎不早说,我们就是为了西王母而来,除了西王母,其他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兄弟二人辛苦亲自跑一趟。” 周一山低声道:“除了西王母,这內市还有许多稀有的灵兽,甚至是一些妖族也有,总有一样能让庄兄满意。至於那西王母……” 周一山露出为难的神色:“实在不是我不带庄兄去看,而是听闻如今西王母的归属还未谈拢,那捉到西王母的修士不肯將之送过来呢。” 许陵光立刻收了不快之色,兴致勃勃道:“那些灵兽妖族等会儿再说,你跟我说说这西王母的归属问题怎么回事?” “消息都放出去了,归属却没有谈拢,到时候各地修士云集而来,见不到西王母又要如何交代?” 周一山一副深有同感的模样:“谁说不是呢,其实我知道此事,也不过是因为恰好认识那捉住西王母的修士罢了。” 许陵光“哦”了一声,神態又亲近起来:“你竟认识那修士,快同我说说那修士是何方神圣,竟能捉住西王母。” “这样的人才,若是我认识,定要设法拉拢,为我所用。你们这黑市的领头人瞧著目光不够长远啊,竟还能因一时利益没谈拢就將人往外推。” 他这一番话可谓正中周一山的心坎,那捉住西王母的修士自然不是什么朋友,而是他自己。 周一山虽然是半路踏上修行之路,天赋也是平平,但他运气还算不错,在他四处混跡的时候偶遇一个修士遭人寻仇,他当时原是准备绕路,结果莫名被卷了进去。 那被寻仇的修士还以为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与寻仇的那一伙人同归於尽之后,感念他的好心,便將祖传的一卷异兽录赠给了他。 这异兽录已经十分破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应该是祖传之物。上面如同堪舆图一般,详细列明了商阳大陆各处山脉水泽,又详细標明了其中出没的各种异兽,甚至还有不少传闻中已经消失的上古神族。 而这还不是此物最厉害之处,最厉害是还记录了每一种异兽的喜好与弱点。 这异兽录用得好了,就是如周一山这样修为平平的修士,也能精心设置陷阱捕捉这些稀有强大的异兽。 第539章 哥哥,你说我们將这个人带回扶风城如何? 周一山当时得到此物后简直欣喜若狂,又又唯恐被人发现后杀人夺宝,四处小心躲藏了三年之后確定无人知道自己得到了此宝,才又重新回到了小青镇。 之后他就开始按照异兽录的记载,开始寻找那些稀有的异兽,打著的名號自然是四处修行。 一开始他只敢对那些温和的异兽下手,得了甜头也长了经验之后,他不只是自己动手,偶尔还会叫上挑选好的修士一同去猎杀异兽。 那些修士若是老实,他自会分对方一些好处。 但若是不老实的……最后都成了周一山手中亡魂。 周一山能凭藉不算高的修为捕杀了这么多异兽,又在黑市之中占有一席地,其中付出的血汗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其实野心不算大,一心只想找个靠谱的靠山,为此他甚至愿意將大头分出去。 可偏偏他遇上的都是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主儿,这次得知他竟然捉到了一只西王母后,青云山那些人竟然越过他联合了黑市另一方势力的领头人岳骏,妄想逼迫他將西王母交出来。 周一山自是不愿,明面上说是要考虑,暗地里实则一直在物色新的靠山,好同那些人爭一爭。 庄氏兄弟实在是来得太及时。 不过也就是因为太过巧合,周一山心里多少有些戒备,並不打算將自己老底全都交出去,而是编造了一个“朋友”来掩人耳目。 见许陵光果然咬了自己拋出来的“饵”,周一山道:“一说能捉住西王母,旁人定以为那修士修为高深,实则不然,据我所知,他其实修为平平,身后也没有什么靠山,不然也不会被逼到如此田地。” 许陵光將紈絝子弟的人设立得很稳,並不关心这修士是如何被逼迫,而是好奇道:“既是修为平平,那又如何捉得住西王母?” 周一山虽然已经编造了一套合理的说辞,闻言就道:“其中细节我也不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据说是他祖辈曾有人专门猎杀异兽,最鼎盛时期还曾猎杀过上古神族……不过后来人丁凋零逐渐没落,子孙后代也就不再做这门营生了。” “及至到了我朋友这一代,为生计为难,才不得不又重操旧业,没想到他却十分有天分,將祖辈传下来的那些知识经验融会贯通,才敢独自去狩猎西王母。” 许陵光惊嘆连连,道:“这倒是位奇人,我倒是很想见一见了。” 说著还回头问兰涧:“哥哥,你说我们將这个人带回扶风城如何?一头西王母哪里能比得上能狩猎西王母的人?叔叔要是见了,定要夸奖我们。” 兰涧见他演得兴起,只能面无表情,点头配合:“你说得不错。” 许陵光就笑眯眯地回头打量周一山。 周一山被他看得浑身不得劲儿,疑惑道:“庄兄这般看我是为何?” 许陵光出乎意料来了一句:“我在想你说的这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此言一出,周一山脸上笑容就僵住了,好半晌才重新笑道:“庄兄这玩笑倒是有趣,若真是我就好了,我定直接跟著庄兄走了,想来庄兄也不会亏待於我。” 许陵光哈哈一笑,拍拍周一山的肩膀:“开个玩笑嘛。” “不过你倒是说得没错,我们庄家向来礼贤下士,若真能寻道人,定会开出足够的价码,到手不论是西王母,还是这狩猎西王母的奇人,都是我兄弟的囊中之物。” 他看向周一山道:“不如周兄替我引荐一二?若是谈成了,我定不会亏待於你。” 周一山露出为难之色:“我那朋友心情古怪,我倒可以替庄兄做一趟说客,但他答不答应我就不能保证了。” “无妨,你且去问就是。” 许陵光自信道:“我想没人能拒绝千金楼大管事的邀请吧。” 千金楼三个字让周一山心口一跳,虽然先前就听对方提起过扶风城,周一山猜测对方应该是扶风城中的世家子弟,但也从不敢往千金楼这样庞然大物一般的势力上去联想。 他小心翼翼地確认道:“千金楼?” 许陵光这才故作惊讶道:“我先前没同你说吗?我叔叔正是千金楼的大管事庄顺,我们兄弟二人正是奉叔叔之命前来打探西王母的消息。” “千金楼网罗天下奇珍异宝,这西王母自不能少了。” 周一山连忙躬身一揖道:“难怪我先前就觉得庄兄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世家子弟。” 许陵光笑道:“我们兄弟二人也是沾了叔叔的光罢了,叔叔未曾成婚没有子嗣,因而將我们兄弟二人当作亲生培养。” 周一山一分钟转了八百个心眼子,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给他送来的靠山,不管这里面暂且有没有坑,但总比眼下被青云山和黑市那帮人联手抢了自己的东西要好。 於是周一山道:“庄兄今日且先逛著,晚些我就去问问我那朋友的意思。” 许陵光却一副等不及的表情:“我与兄长自己逛就是,你且先去问问消息,若是他同意,你定个地方我们双方见面详谈。若是不同意……”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说了。 周一山垂下目光,心想这紈絝子看著好说话,实则也並不比旁人更良善。 不过只要对方能开出足够的价码,周一山自然愿意为其所驱使。 周一山很快就匆匆离开,许陵光和兰涧则继续在內市之中閒逛。 比起之前鄢陵府的黑市来,这小青镇的內市规模要小了不少,街道也並不算复杂,井字形街道交错,周围都是规规整整各式铺子。 小部分卖一些少见冷僻的丹药法器等,而大部分自然就是贩卖异兽和妖族。 许陵光一开始以为这些异兽就跟奉灵城那些被贩卖的灵宠一般,多是修士买回去当作坐骑或者宠物,但当他走近一处摊位,正要询问这些异兽价钱时,却见摊主从笼子里捉出一只山膏来,手起刀落將那只山膏从腹部切开,而后毫不在意地伸手进去摸索一番后,直接將妖丹扯了出来递给面前的修士:“一百中品灵石。” 那修士显然对这样血淋淋的场景也是司空见惯,清点了灵石扔过去,接过还滴著血的妖丹便走了。 摊主看看剩下的山膏肉,招呼许陵光道:“道友可是看中这山膏肉了?你若是要的话便宜卖你,刚宰杀的,新鲜著,灵气没有半点流失。” 许陵光有些不適地蹙眉,目光看向笼子里的其他异兽。 这些异兽大多体型不大,修为也不算高,但是因为较为少见,吸引了不少修士驻足。 还有人好奇地询问这山膏肉有何益处,摊主虽然是天乱坠的一顿乱吹,当即就有人掏出灵石將余下的山膏买走了。 但许陵光方才注意到,这些异兽並非那些神智未开的混沌兽类,它们是有灵智的。 许陵光甚至看见还有笼子里还有两只山膏,体型大一些的那只明明已经拍得发抖,眼中都是泪水,却还在拼命將小的那只往肚皮底下藏,不让小一些的那只看见同族被血淋淋残杀的画面。 许陵光有些不適地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情绪,问道:“这些异兽倒是少见,不知都是从何处捉来?我瞧著它们倒是极通人性,为何不当做灵宠来买,就这么宰杀了岂不是浪费?” 摊主一开始以为他是主顾还算客气,但眼下见他不买还一堆问题,立刻就没那么好態度了。 他淬了口唾沫笑道:“小兄弟第一次来这里?瞧见这些小东西同情心泛滥了?我可跟你说清楚,进了咱们这儿的异兽就一个下场,剥丹吃肉!” 他隨意地用尖刀去戳弄笼子里的异兽们,笑道:“也就是这些小东西的肉没什么奇效,不然就算剥了丹也得想法子吊著命,一块肉一块肉拆卖了。” 摊主努努嘴示意许陵光去看另一边的摊位:“喏,那边正在分一头旋龟,旋龟肉食了增耳力,不少人都愿意买一块尝尝鲜。” 许陵光看去,就见对面果然有一头旋龟被尖鉤吊起来,身上的龟壳已经被人买走了,只剩下光溜溜的身体还吊著,有人来买时,摊主就隨意从旋龟身上割下一块肉递出去,那摊位都被旋龟淅淅沥沥的鲜血染红,但凑上去购买的修士却没有一个人在意。 也是,这些修士本就是为了內丹和异兽肉而来。 许陵光扫一眼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异兽,拉著兰涧一言不发地走开。 身后却有一道细细的声线传来:“救救我们……” 许陵光回头,就见说话的竟然是那只大一些的山膏,它显然听明白了摊主的话,觉得许陵光同其他的修士不同,所以才颤颤巍巍地开口求救。 许陵光眉头微拧,他就算出手买下这里所有的异兽,也並不困难。 但一旦他出手了,周一山必定会得到消息,因而提高了警惕性,到时候再想取信对方就难了。 许陵光脚步顿了顿,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拉著兰涧转身离开。 身后摊主用刀柄去戳那只山膏,“哟嚯”了一声:“倒还挺会藏,先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还能说话,险些將你给便宜卖了……” 许陵光拉著兰涧疾步走出內市。 到了外面开阔的街道上,他才感觉鼻间的血腥味散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去看兰涧,就见兰涧的表情也並不怎么好看。 许陵光道:“周一山这边要快一些了。” 若是早些弄清楚他的底细,完成了系统任务,或许还有时间能救下那些异兽。 但许陵光看著街道上汹涌的人流,眉头又紧紧皱起来。 听闻西王母消息聚集到小青镇的修士太多了,这些修士到了黑市,本著来都来了想法,多多少少会试一试这里的“本地特色”。 说不定过不了今晚,那只向他求救的山膏就有可能被剥了內丹拆卖出去。 之前他还用拆开了称斤论两卖嚇唬过司渊,没想到现在却一语成讖。 许陵光忍不住道:“不然我们想想別的办法?” 若是神智未开的异兽,他还能说服自己不必如此,但那只山膏甚至能口吐人语…… 若是再加以修炼,能够化形,便是人族口中的妖族。 它们与人族其实並没有什么两样。 明明开了神智,假以时日甚至还能幻化出人形,但却因为非我族类,便被捉来关在笼子里,如同猪羊一般当街宰杀售卖。 而这样的生意,周一山在其中至少占了一半的份额。 许陵光想起系统发布的任务,越发觉得不寒而慄。 系统到底为什么非要让他救下周一山,周一山不过一个修为平平的油滑修士,又在整本书里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许陵光越想越觉得心惊,总觉得有一道看不见深渊悄悄蛰伏在脚下,而系统的每一步,都在將他、將兰涧往这深渊里推去。 一双手及时握住了许陵光冰凉的手。 兰涧沉声道:“別担心,我有办法救他们。” 许陵光道:“不能暴露我们身份,若是周一山知道我们竟然出手救下那些异兽,说不定会起疑心。” 兰涧道:“不会影响原本的计划。” 他说著挥袖隱去了二人身形与气息,又牵著许陵光回到了內市之中。 第540章 「我总觉得,这就像是一个开始。」 在成年乘黄有意的隱藏下,没有任何人发现两个人的踪跡,只有一些格外敏.感的异兽察觉了异样,疑惑的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能发现。 许陵光走到开始的那处摊位,果然就看见那只口吐人言的山膏被单独关在了另一个笼子里,上面的標价比之前高了不少。 而之前被护住的那只小小山膏,则无助地蜷缩著身体,满眼泪珠地看著另一个笼子里的同族。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挪开了目光,保持冷静。 兰涧既然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感情用事。 兰涧安抚地捏捏他的手,走到那摊主身后的笼子前,仔细观察打量里头关著异兽,最后他挑选了其中最为强壮实力也最高的三头异兽。 这些异兽血脉大多不纯粹,毕竟山海境已经覆灭这么多年,这些异兽苟延残喘活下来,想要延续血脉大多只能与其他种族交融。 这么传承下来,许多异兽身上其实都有两三种特徵。 不过其中偶尔有一些返祖血脉较为纯粹的异兽,这些异兽大多聪明实力强大,修炼速度也比同族更快。 但也正是这样的异兽,对人族修士而言好处更多,在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时,更容易被人族捕捉成为售卖的商品。 兰涧带著许陵光將整个內市转了一圈,挑中了十余头异兽。 其中最厉害的应该是一只有毕方血脉的火鸟,它的体型格外高大也十分敏锐,虽然看不见许陵光和兰涧二人,但在两人靠近时,这只火鸟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在笼子里反应十分激烈。 兰涧不顾它的反应,將指尖点在它眉心。 极为精纯的灵力送入体內,迅速治癒了火鸟身上暗伤,也解除了它的桎梏。 它正要兴奋地挣脱这个球进自己的牢笼时,却听见一道冰凉的声音在耳边道:“稍安勿躁,还没到时候。” 火鸟迟疑地歪了歪头。 但这个声音让它莫名感到了信任,而且体內多出来的那股灵力不仅迅速治癒了它的暗伤,甚至它隱约感觉自己比之前更为强大了,这股多出来的灵力甚至可以帮助它衝击下一个境界。 就在火鸟探头探脑地观察四周时,兰涧已经將精纯的灵力渡给了选定十几只异兽。 这些异兽都是在山野之中长大,聪明也极具野性,在得到了兰涧赠予的力量之后,想来能靠自己杀出一条生路来。 兰涧扫一眼那些毫无所觉的修士,以及笼子里蠢蠢欲动的异兽们,终於下达了最后的指令:“若是想活,便靠自己杀出去。出去后往西五百里便是连绵山脉,可供躲藏。” 那些异兽同时听到这一番话,因长久关在笼中而暗淡的眼睛里烧起熊熊火焰,之后不知道是谁发出了第一声不甘的嘶吼,之后便重开了封锁的牢笼,朝著最近的修士攻去—— 有些修士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毫无防备地被破笼而出的异兽扑倒在地。 这一场人族与异兽的廝杀迅疾而惨烈。 许陵光曾亲眼鄢陵府见识过祝由带领的混血们製造的叛乱,那一场叛乱波及的范围更广,涉及修士和妖族们更多,血脉强大的妖族混血和修为高深的修士们廝杀,场面远比现在更为残忍激烈,但却远远没有眼前震撼人心。 小青镇並不是什么厉害的镇子,黑市中的修士自然也没有太多修为高深之人,许陵光刚才观察过,这里修为最高修士也不过就是脱凡境末期而已。 而被他们捉到这里贩卖的异兽们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大部分异兽体型不够大,血脉驳杂,性情温和甚至可以说胆小……也就只有少数几头掛了高价的异兽较为凶猛罢了。 但现在在这几头凶猛的异兽带领之下,所有异兽衝破了牢笼,与人族修士展开了殊死搏杀。 双方之间没有太过哨的法器,甚至没有太厉害的术法,完全是凭著求生的本能廝杀在一处。 许陵光看见那头单独关押的山膏也冲了出来,它將幼小的同族藏在了一处角落里,然后亮出了獠牙,奋不顾身地扑上去从摊主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这样原始的血肉搏杀,比斗法更为震撼人心。 许陵光望著刚才还一片平和的鬼市瞬间就变成了人间炼狱一般的景象,忽而喃喃道:“我总觉得,这就像是一个开始。” 不论是鄢陵府还是小青镇的黑市,这样的衝突只会越来越多。 直到双方的血债累积到无法消弭地步,终有一方会彻底爆发,亮出獠牙,不死不休。 许陵光第一次觉得,《戮神》这本书里的剧情,並不是天方夜谭。 它其实有著浓厚的现实基础。 而周一山在其中充当的角色似乎也逐渐清晰起来,小青镇黑市能如此有名,吸引无数外来的修士,有一半该归功於周一山。 ——他靠著独门秘笈,总能捉到一些无比珍贵罕见的异兽,吸引来大批修士抢购。小青镇其他修士见有利可图,也纷纷效仿,开始捕捉贩卖异兽甚至是妖族贩卖,逐渐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產业链。 虽然如今不论是贩卖异兽的修士,还是被贩卖的异兽实力都不算强,但假以时日,许陵光觉得小青山的黑市不会止步於此。 它会发展壮大,或许会比鄢陵府的地下鬼市还要庞大也说不定。 就在许陵光出神的片刻之间,廝杀已经有了结果。 不管是人族修士还是异兽都死了不少,双方都没有力气再继续搏杀。修士们不敢再阻拦,异兽们急於逃出牢笼,爭先恐后地往外衝去。 许陵光目光又落在那头山膏身上,它满嘴的獠牙已经绷断近半,腿也瘸了一只,但他还是费劲地跑到墙角,將藏在里面的小山膏扒拉出来,小心地叼紧之后,一瘸一拐地追在了大部队身后…… “我们也走吧。” 兰涧握住许陵光的手。 许陵光回头看一眼满地狼藉,嘆了口气跟兰涧一道离开。 两人隱匿了行踪悄无声息地回了客栈,刚坐下就听见街道上传来乱鬨鬨的声音,许陵光探头去看,就见不少修士和百姓都出来了,都在议论黑市异兽集体出逃的事情。 小青镇毕竟是个小镇子,除了外来的修士外,普通百姓居多。 这些百姓听说异兽逃出来了,第一反应是害怕。 有人抱怨道:“我就说不能让这些修士在这里买卖,现在惹出乱子来了,他们一走了之,日后那些异兽来寻我们报復怎么办?”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又没杀那些异兽,找我们做什么?” “王奇家的,他们不是用了你家的铺子,你没要租金啊?” 那被叫作王奇家的女人赶紧晦气地“呸呸”了几声,尖声道:“我就收了个租铺子的钱,他们干这种缺德营生关我什么事咯?!” “我早就说了,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做这些杀生的事。你们是没看见,我之前进去给他们收拾铺子,里头全都是血水,人进去待久了头都发昏,笼子里关著那些也是可怜,我还听见有个能说人话哩。” “之前我跟你们说,你们都不信。” “能说人话,说不定就能变成人形,这样的都要吃,真是作孽!” 百姓们议论纷纷,外来修士们更是事不关己,倒是青云山晚一步听闻消息后,急匆匆派了一批弟子过来查看情况。 急匆匆的队伍从街道上行过,看热闹的百姓们道:“这会子才来有什么用,跑都跑乾净了。” 青云山弟子们赶过去,自然是为了清点损失,收拾残局。 本地黑市原本是由一名叫岳骏的神藏境修士牵头办起来的,后来黑市生意逐渐做大之后,有了些名字,但因为没什么稀罕物,名字不大人也不算多,多是青云山以及附近的修士们来光顾。 直到后来岳骏又结识了周一山,周一山修为平平,但却总能弄到一些稀奇罕见的异兽。 岳骏利用自己的人脉一番运作,搞了几次小有名气的拍卖会后,小青镇黑市的名声才打出去了。 之后便一直发展到如今。 直到最近周一山又捉到了一头西王母,而青云山覬覦西王母,更覬覦周一山那捕捉异兽的能力,这才与岳骏暗中勾结,结成了联盟。 所以这一次黑市出事,青云山才急急忙忙派了弟子前去查看,因为按照约定,等將西王母以及周一山的秘宝弄到手后,这黑市有五成都归青云山。 现在忽然出了事,甚至周一山也跑了,青云山自然是焦头烂额,四处擦屁.股,唯恐这一桩赚钱的买卖黄了。 而侥倖逃过一劫周一山,则乔装之后,半夜里摸到了许陵光下榻的客栈。 窗外响起周一山的声音时,许陵光还有些惊讶,他还琢磨著今日这么大的动静却不见周一山有任何反应,怀疑他是不是察觉什么提前跑了,没想到这会儿人就自己送上门了。 许陵光披上外衣退开场,看见狼狈趴在窗边的周一山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周兄,你不是去寻你那好友了么?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 周一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此事说来实在话长,不知道庄兄可否容我进去歇一口气再说?” 许陵光“哦”了声,连忙让开路:“周兄且进来吧,有我在,不会有人敢伤你。” 周一山露出感激之色,连连道谢后从窗口爬了进来。 不过刚站稳,就看见披著外袍的兰涧从屏风后走出来,看样子也是被他的动静惊起来的。 不过…… 周一山目光在这兄弟二人之间扫视,总觉得哪有点怪,这兄弟二人感情竟这么好,睡觉都要在一间房? 不过很快周一山就没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许陵光引著他坐下,给他倒了一盏茶道:“周兄压压惊,再同我说说这是发生了什么,我庄灵的朋友竟也有人敢动,实在是岂有此理!” 周一山喝了口茶,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有件事我要先同庄兄坦白,望你得知后莫要怪我。” 许陵光道:“你我的交情我能怪你什么,你说说看是什么事。” 周一山打量他的神色,心中自然是不愿意將底牌就这么交出来的。 但他实在是没算到青云山竟然这么快就没了耐心,在发觉他在暗中另寻靠山之后,立刻就对他动了手。 当时他回了其中一个藏身之处,原本是想安排一个人假扮自己先哄住这庄氏兄弟,谁知道一开门迎面就是杀招,他寻来的人竟然被策反,將他的计划泄露给了青云山,引来青云山的人杀他。 周一山拼死才逃出来,又得知黑市异兽动乱,自己苦心经营铺子垮的垮,散的散,岳骏更是怀疑异兽出逃是他暗中捣鬼,正派人到处找他,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转道来寻庄氏兄弟,盼著庄氏兄弟能救他一命。 暗暗观察了半晌,周一山从庄灵脸上实在没看出什么破绽,只能咬咬牙逼自己赌一把了。 这些年他的运气还算不错,总不至於真这么倒霉。 “其实我先前说那祖辈擅长捕捉异兽的朋友並不存在,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周一山露出愧疚之色:“非我故意想要欺瞒庄兄,实在是最近青云山还有黑市里不少人都怀疑我能捕捉异兽是因为身怀异宝,想要杀人夺宝。” “事关性命,我虽然与庄兄一见如故,也实在不敢冒险和盘托出,只想著等日后我们达成合作了,再告诉庄兄不迟。” 许陵光则是一愣,周一山神色紧绷地看著他。 却见许陵光忽而抚掌大笑道:“那我先前岂不是就猜对了?!你说朋友果然是你自己!” 周一山见他大笑,紧绷的神色缓和些许,也跟著乾笑了两声:“不是,正是我自己。” 许陵光轻敲桌面:“周兄先前不说,怎么现下又说了呢?难不成就是青云山的人在追杀你?” 周一山点头道:“正是。我身为青云山外门弟子,每每在外赚了灵石,总不忘孝敬师门一份,但人心不足,自掌门之子柯鹏得知我就是那捕捉异兽的修士之后,就动了心思,想要逼迫我將追踪异兽的法宝交出去。” 周一山適时露出一个苦笑:“但我之所以能追踪到这些少见的异兽,乃是因为我幼时常听祖父在耳旁念叨这些技巧,听得多了难免记得一些,后来走投无路之下尝试著用祖父教我的东西去寻异兽,谁知道还真找到了……” “之后我才尝试著回忆祖父教导的东西,但事隔经年,我当时又年幼,记得的实在不多,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那柯鹏却非要我交出寻找异兽的法宝,不交出来就要取我性命,我如何能拿得出来?” 周一山表情沧桑地抹了把脸,郑重地起身一躬道:“仓皇之间我便只能来投奔庄兄了,还望庄兄能庇护一二,日后我必定竭尽所能供庄兄驱使。” 第541章 等我逃出去,第一个就咬断你的喉咙! 许陵光打量著他,心想周一山能如此迅速地投诚,恐怕是当真走投无路了。 不过现在的局面对他倒是十分有利。 在周一山忐忑的等待之中,许陵光终於笑著握住他的胳膊,將人扶了起来:“周兄何必与我如此见外?你这样的人才,想必叔叔定会喜欢。就算叔叔一时用不上你,庄家也有你的容身之处,你且放心就是。” 周一山听他信誓旦旦的承诺,虽然心里仍旧有些不踏实,但想著再差应该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了。 顶多就是到时候去了扶风城,这庄氏兄弟翻脸不认人。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总有办法脱离这两兄弟另谋高就。 周一山能屈能伸,如今既然已经决定投靠这庄灵,他也愿意拿出些诚意哄好对方,便顺势道:“青云山和岳骏怕是都不会轻易放过我,接下来还要麻烦庄兄多担待,至於先前准备拿来拍卖的西王母,我也不打算送去黑市了,庄兄若是感兴趣,可抽个日子隨我去看,若是不感兴趣,我便联繫人脱手,到时候得来的灵石,定少不了庄兄那一份。” 听他主动提起西王母,许陵光道:“那西王母你藏在何处?” 周一山道:“之前我就防著青云山和岳骏卸磨杀驴,特意寻了个稳妥处將之藏起来了,现在看来我倒是藏对了。不过眼下他们已经派了人手盯著我的行踪,若只有我自己,怕是不敢轻易露面去带走西王母。” 许陵光道:“我此行便是为了西王母而来,你既有心脱手,不如按照市价卖与我,到时候我拿去跟叔叔討奖赏,说不定还能给你美言几句,让你在千金楼也谋个差事。” 周一山一听顿时精神一振,不过嘴上却还是推拒道:“就怕庄兄太为难,其实我只要有个容身之处就好,这天大地大,我总能討一口饭吃。” 许陵光一拍他肩,仗义道:“既是我的兄弟,自不会亏待了你,我让小二给你收拾一间客房,你且先去休息,有我兄长在,他们找上门来了也不怕。” 许陵光从容篤定的態度多少安了安心周一山的心,他再三谢过之后,才跟著小二去隔壁房间休息。 等人走之后,许陵光才在桌边坐下,接过兰涧倒的茶润了润喉咙。 这么情绪高涨的演戏也挺累的。 许陵光喝了一盏茶,才缓缓道:“你说它要我救我周一山,是个什么判定规则?是要我帮周一山度过这一次危机,还是要保周一山一世平安?” 兰涧道:“前者的可能更大。” “它並非良善,让你救人也是另有目的,目的达成之后,恐怕就不会管周一山的死活。” 许陵光也是这么猜测,他转了转茶盏,尝试在脑海里呼唤系统:“系统,系统,在吗?” “宿主有什么问题?”系统上线的滴声配合著机械音同时响起。 许陵光道:“你让我救下周一山,我已经將人拉拢过来了,但我看这任务也没有完成啊?总不能一直將人养著吧,那得多费钱,我带著人也累赘。” “宿主请稍等,我需要扫描npc的数据。” 系统说完之后就没有再出声,许陵光耐心等了大概三分钟,系统的机械音才重新又响起:“检测到npc周一山生命体徵平稳,但威胁他性命的危机还未完全度过,所以任务不算完成。待npc完全渡过危机之后,才算完成任务,开始结算奖励。” 许陵光故作不满:“那什么时候才算他完全渡过危机?” 他眼珠一转:“现在就是青云山和黑市的人想杀他,是不是我將他带离小青镇就安全了?” 系统卡了卡后道:“按照剧情走向,npc周一山会在明日遭遇追杀几次濒死,宿主只要保证他平安度过原本的死期,就可以算完成任务。” 许陵光道:“那我提前將人带走保护起来也是一个办法,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在险地自然就不会有生死危机。你等著吧,这次的任务我很快就能完成。” 系统见他如此积极完成任务,也十分满意,道:“请宿主保持这种积极完成任务的心態,努力完成任务,才能成为气运之子,走向人生巔峰。” 许陵光听得嘴角直抽,確定系统下线之后,立刻就对兰涧说:“只要再保周一山两日就行,等弄清楚他將西王母藏在何处之后,他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既然系统说了,只要保证他在原本的死期不死就行,那许陵光自然有许多其他的办法对付他。 毕竟以保护之名,將人囚禁起来。 这样一个被系统反覆强调涉及关键剧情的npc,许陵光暂时还不打算杀了他,但先把人囚禁起来让他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很容易的。 这几日来被系统强制要求完成任务的怨气总算是一扫而空,许陵光愉快地眯了眯眼,道:“等任务完成之后,解锁新的剧情,应该就不至於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了。” 最为困扰的问题解决了一半,许陵光后半夜的睡眠质量相当不错。 不过相比之下周一山就有些辗转反侧了。 他既然担忧庄氏兄弟这两条强龙压不过青云山和岳骏这些地头蛇,又担心万一庄氏兄弟真的贏了却又翻脸不认帐。 他辗转反侧半宿后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如今他只能卑躬屈膝求人庇护,不正是因为自己修为太过低微? 但凡他能晋入神藏境,今日面对此种情景也不会如此狼狈,甚至为了逃脱追杀不得不主动亮出底牌,低三下四地寻求庄氏兄弟的庇护。 谁知道是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周一山焦躁得嘴角都起了泡,甚至开始隱隱后悔不该將底牌亮得这么早,还答应要带庄氏兄弟去寻西王母。 这西王母可是稀罕的贵价货,千金楼都尚且闻风而来,想必其他地方更是闻所未闻,若是拿出去拍卖,定然是天价。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西王母的肉未必能保人长生,可那內丹確实能实打实地提升修为。 虽然那西王母还只是个没长成的小崽子,但若是自己用了內丹辅助修炼,再以灵肉精血滋养血脉,说不定有望衝击神藏境。 但凡他能踏入神藏境,就不会有今日被动的局面。 这么想著,周一山就隱隱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是啊,先前是他想得太简单了,只看中眼前一时的利益,捉了西王母不捨得自己用了,想著卖出高价来日后自然有的是修炼资源。 却忘了这世道向来是弱肉强食,他实力低微却身怀巨宝,迟早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就算庄氏兄弟没有违背承诺,当真带他回了扶风城,但自己日后还不是要供人驱使,让出大部分利益来? 哪有自己当家做出来得痛快? 想通之后,周一山顿时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觉得这客栈也绝对不能待下去了。 他身怀异兽录,对名山大泽了如指掌,还不如现在鋌而走险將西王母自己享用了,之后寻一处偏僻大山闭关,待境界突破再回来復仇。 君子报仇,十年也不晚。 周一山眼中燃起背水一战的野心,当即便悄悄起身,將窗户推开一条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形。 此刻天將亮未亮,正是黎明前夕之际,暗沉的天幕已经被撕开了一道细缝,亮光从那细缝透出来,將天照成了深蓝色。 外头行人並不多,只有零星赶早市的百姓。 其中可能就夹杂著盯梢的修士。 周一山这些年经营,身上也藏了几件保命之物,他在乾坤袋里摸了摸,拿出那能隱藏身形气息的斗笠戴上,就悄无声息地出了客栈。 周一山刚出门,那边兰涧和许陵光就察觉了。 许陵光揉揉眼睛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这周一山可真是个滑不溜手的狐狸,昨日还以为已经安抚好了他,没想到一晚上还没过去,他就改了主意打算偷跑。” 兰涧道:“我倒是有些明白,为何他这样的人却能影响大局了。” 虽然修为不高,但此人长袖善舞能屈能伸,最重要的是野心不小而且敢豁出去。 这样的小人物如尘埃一般不起眼,但偶尔也会聚集起风暴,影响大局。 许陵光迅速起身披好衣裳,道:“跟上去看看。他肯定会先去寻藏起来的西王母。” 两人隱匿了身形跟在周一山身后。 周一山果然是个狡诈的老狐狸,许陵光本来以为他用了隱匿气息的法宝之后,就会直奔藏匿西王母的地方。 谁知道他竟然足足在街上乱逛了半日,又联繫手下放出了两次烟雾弹搅乱浑水之后,才再次乔装之后往一处偏僻小径进了山。 许陵光跟著他绕了半天,实在佩服此人的耐心。 难怪是推动剧情的关键npc呢,看看这警惕性。 周一山在山里又绕了半天后,终於在天快擦黑的时候,进了一处山洞。 进了山洞后,步伐匆匆地直奔洞穴深处,对著昏暗深处做了个手诀,面前黑漆漆的洞穴闪过一道亮光,接著传来石门沉重开启的响声,隱约还能听见门內传来的兽类嘶吼声。 许陵光下意识上前一步,却被兰涧握住了手:“別急,又是障眼法。” 许陵光一顿,就见那洞穴深处確实有一扇门缓缓打开,可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西王母,而是一头被铁链锁住的孤狼罢了。 而周一山甚至连门都没踏进去,確定並没有暗中跟踪的人跳出来之后,他才彻底放鬆下来,信步走进了洞穴。 那头被铁链锁住的孤狼就是一头普通的野狼,见周一山过来,身体伏地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周一山睨了野狼一眼,从袖中掏出一根鞭子“啪啪”抽了野狼几鞭子,那野狼吃痛之后拼命往后闪缩,固定在地面的铁索也跟著绷直。 周一山目光在地面上观察了一圈之后,在一块明显土块鬆动的地面蹲下来,然后將那长鞭的鞭柄对著鬆动的土壤直插了进去。 鞭柄插入之后,野狼身后的石壁上又显出一道小门。 周一山抽出鞭子收入袖中,这才钻入小门之中。 许陵光看得嘖嘖称奇:“狡兔三窟都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人了。” 正说著就听见里面传来周一山得意的笑声:“看来你註定要归我了。” 紧接著响起的,是一道稚嫩的声线:“你想干什么?”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微颤抖,分明浸透了恐惧,但却又不愿意示弱,有种强撑的倔强。 周一山打量著面前的幼兽,不过家犬一样的个头,身后的豹尾比整个身体还要长,一身皮毛因为长久关押失去了光泽,颈部红色的鬃毛也乱糟糟的,乍一看就像一头脏兮兮血脉不纯的豹子。 要不是他有异兽录,谁能想到传闻之中的西王母竟然就长这一副样子? 幼兽不喜他打量的目光,伏低了身体,露出两颗长而尖锐的虎齿,喉间发出低沉声响。 这声音似虎非虎,似豹非豹,但远比外面那头野狼的嚎叫声更为震慑人心。 周一山往外看了一眼,就见那到处乱窜的野狼已经嚇得夹著尾巴趴伏在地,整个身体都在抖。 周一山笑了下:“不错,就是要有这样的精气神,不然说出去,怕是也没人相信你就是西王母。” 幼兽眼瞳扩大,愤怒地瞪著他,长而有力的豹尾在地上拍打,將泥土地面拍出道道裂痕。 虽然只是还没长成的幼兽,但她自小就在外面流浪,自保的本领並不差,许多比她大的异兽都只能成为她的口粮。 要不是这个卑鄙的人族修士在她的口粮里下了药,她也不会中招被捉住。 “你要是有本事就现在杀了我,不然等我逃出去,第一个就咬断你的喉咙!”幼兽愤怒地低吼道。 周一山自袖中拿出匕首,不屑嗤笑:“那你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今日我就杀了你剥丹吃肉,你且安安心心做我修仙路上的垫脚石吧。” 第542章 「小崽子瞎说什么,谁给人族当走狗了?」 说完之后他挥出一道灵力,那束缚住西王母四肢的铁链就开始收紧,最后强行將西王母的四肢分开,露出最为柔软脆弱的腹部,任人宰割。 幼兽恐惧地瞪大了眼睛,却依旧不甘示弱:“我已经记住了你的味道,就算今日死了,亡魂也会来寻你復仇!” 周一山笑它天真:“你且来就是。” 他说完正要举刀剥丹,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周兄,不是说好带我们兄弟二人来看西王母,你怎么自己就先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许陵光显出身形,慢条斯理地接住了周一山准备往下刺的手,皮笑肉不笑地注视著他。 周一山被他盯得浑身发凉,一向能言善辩的嘴唇张合,好半晌才艰涩地发出声音:“我……我这不是想著,先將西王母处理好了,再给、给庄兄送去,也省了庄兄的麻烦。” “是吗?” 许陵光说:“但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別人擅作主张,周兄对我还不熟,恐怕不知道这一点。” 周一山脸上的乾笑几乎快要维持不住,可手腕上那股让他动弹不得的力道实在是令他心惊,他只能努力辩解:“是我的错,是我自作主张,还请庄兄再……再给我一个机会。” 说著他艰难地鬆开五指,那匕首便擦著西王母幼兽的身体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幼兽似乎看出了端倪,忽然高兴地笑起来:“你还想杀我,看来你要死在我前面了。” 周一山暗暗咬牙,却只能乞求地望著许陵光:“还请庄兄看在先前交情的份上,饶我一命。” 许陵光一笑:“你我萍水相逢,相识不过两日,有什么情分?” 周一山脸上的表情僵住,好半晌才一字一顿道:“是,是,庄公子说得不错,还请庄公子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次,日后我定为周公子当牛做马。” 许陵光鬆手將他推开,没什么表情道:“我家养的牛马都是良善的,像你这样心肝已经烂透了的,怕是去不了我家的门。” 终於得了自由的周一山摩挲著按住乾坤袋,咬牙道:“只要庄公子愿意放我一马,我立刻离开,这西王母也尽归庄公子所有。” 许陵光道:“放不放你,这西王母现在都归我了。” “而且……” 许陵光冷冷看著他,道:“怕是不能就这么轻易让你走了。” 周一山不知他话中含义,只以为他也覬覦自己身上的异兽录,怕是准备杀人夺宝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道:“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我不义了!” 说著他从乾坤里拿出几个霹雳火扔出去,表情狰狞道:“不让我活,那就一起去死吧!” 霹雳火乃是一种威力极大的灵气炸弹,几枚一同引爆足可以炸平一座山头,这庄氏兄弟就算不死怕也要重伤,到时候被这千钧大山压在底下,正好给他做垫背! 想到死前还能拉两个垫背的,周一山总算感到些许快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只是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顿住了,只见霹雳火爆炸的烟雾散开之后,庄氏兄弟依旧好好站在原地,別说重伤了,连头髮丝都没有乱一下。 庄灵更是已经解开了锁链,將那西王母的幼兽强行抱在怀中查看。 周一山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你们……你们……不可能……” 那霹雳火分明已经炸开了,他们怎么可能毫髮无伤? 他终於后知后觉地去看兰涧,就见对方握成拳头的手指缓缓张开,指缝间落下些许黑色的灰尘。 他似乎极其不喜,竟从袖中拿出一条帕子来慢条斯理的擦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五枚霹雳火炸开,就算神藏境的修士也不可能硬扛,但现在却被此人一手便控制住了。 周一山隱约间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颤抖道:“不对,你们不是……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许陵光有些费力地將试图挣扎的西王母幼兽抱住,两只手捉住幼兽的四个爪子,又用胳膊肘將那根长长的尾巴给压住,免得这小崽子用尾巴抽自己。 他抽空看了面色灰白的周一山一眼,道:“先前不是就同你说了,我叫庄灵,这是我哥哥庄剑,你记性可真是不怎么好啊。” 边说还边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 周一山被他几句话挤兑得面色青白,到现在了,这两人还在把他当傻子耍。 许陵光看出他的不甘心,却故意问兰涧道:“哥哥,你说该给他挑个什么样的死法?” 为了嚇唬周一山,他將说话的语调拖得又轻又长,那一声“哥哥”就像带了鉤子一样,直往兰涧耳朵钻。 兰涧喉结动了动,道:“你说了算。” 许陵光又去看怀里的幼兽,忽然问:“不如让你来动手如何?” 原本还在拼命挣扎的幼兽一愣,那双带著野生气息的眼睛瞪圆了,终於有了几分幼崽的天真:“真的?” 她显然对人族十分不信任,大眼睛眯了眯后,道:“你想看我跟自相残杀?” 她知道有些人族就喜欢看修士跟异兽互相廝杀。 不过比起成为人族的盘中餐,她觉得这样倒是也不错,至少死之前还能把这个阴了自己的修士拉来垫背。 “也可以。” 许陵光就是故意逗一逗她,没想到这个小崽子居然还认认真真考虑起来。他按住幼兽的头颅,道:“逗你玩儿的,他还暂时不能死。” 周一山听见这话神色顿时一振。 许陵光说:“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有时候死了反而是解脱。” 周一山不屑,他一向信奉好死不如赖活著,人要是死了,那就是真的没有翻盘机会了、 他连忙露出感激的神色,道:“多谢庄公子不杀之恩。” 许陵光不再理会,交给兰涧去处置。 他们已经给周一山安排了好去处,现在比较棘手的反而是这只一看就野性难驯的西王母幼兽。 这幼兽许是被周一山抓来,受了不少折磨,因此对人族敌意非常强。 只是敌意强就罢了,许陵光总有耐心慢慢打消她的敌意,但这小崽子估计在山野里没少打架廝杀,实力並不差,甚至可以说是一身蛮力,许陵光要將她抱在怀里不让她逃脱的同时还不能伤到她,实在是有点费力气。 “这一身蛮力,怎么会被周一山给捉住的?” 幼兽一听这个问题顿时更加炸毛,亮了亮两颗长长的虎牙,道:“还不是你们人族卑鄙无耻,不敢正面跟我打,只会使阴招!” 许陵光“哦”了声:“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凭他的修为,怎么能捉得住你。” 这句话有些顺耳,眼前这人似乎没有刚才的修士討人厌。 西王母幼兽眯了眯眼睛,悄悄观察许陵光,问道:“你要將我带到哪里去?” 许陵光道:“当然是带回我家去。” 幼兽以为他跟周一山一样,又想將取自己的內丹修炼,两只前爪捏在一处,试探地说:“我还没修炼多久,內丹对你们没有什么用处的,肉也很柴没有油水,不好吃的。” 许陵光见幼兽小心翼翼地试探神色,不由无奈道:“谁说我要吃你了。” 幼兽见多了想捉自己的修士,对他的话根本不信,不过嘴上还是顺著说道:“真的?你不打算吃我?” “那你可以放了我吗?日后我变强了,定会回来报答你!” 这小崽子倒是很会给人画饼,许陵光想了想说:“放是会放了你的,不过现在外面並不安全,等小青镇上的事情了结,我可以送你回家。” 果然是在骗傻子。 幼兽悄悄撇嘴,心想她又不傻。 还是得想办法自己逃走才行。 她还想去变得更厉害了去无间城做大將呢,做了大將以后肯定能吃饱肚子。 幼兽这么想著,眼睛依旧咕嚕嚕打转,软著声音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呀?” 边说还边諂媚地用脑袋在许陵光胸口蹭了蹭,不过她显然並没有跟人亲近过,对撒娇蹭人的力道把握得非常不精確,一脑袋撞上来,许陵光疼得倒吸一口气,她还浑然不觉。 “不如你现在就放我走吧,我很厉害的,不会再被那些人族捉住,你不用担心我。” 许陵光看出幼兽的小伎俩,捏捏她有些粗糙的爪子,道:“现在估计半个小青镇的修士都在找你和周一山。” 幼兽见他死活不肯放自己走,就知道没有戏了,顿时就有点不耐烦起来:“我看你就是想骗我吧?” 许陵光笑笑,好脾气地不跟小崽计较,只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等回去了你就信了。” 说完也不管小崽子的挣扎,强行將她带回了客栈。 这还是幼兽第一次进入人类的领地,被放在地上时踩到了柔软的地毯,她猛地受惊蹦了起来,弓起身体长长的尾巴卷到身前,紧张地瞪著地毯。 许陵光好笑地看著这一幕,催促兰涧將司渊放出来。 在袖里乾坤骂骂咧咧的司渊猝不及防被放出来,嘴里的脏话还没收住,就看见了对面的小崽子,他脑袋往后仰了仰,一脸嫌弃道:“你们从哪里捡来的小脏崽子,我怎么看著有点眼熟?” 西王母幼兽也被他嚇了一跳,弓起脊背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但又有点好奇:“你也是被抓来的?” 司渊莫名其妙:“什么被抓来的?” 他震惊地看著许陵光和兰涧:“你们不会是丧心病狂去偷別人家的幼崽了吧?” 许陵光对他的清奇的脑迴路感到无语,道:“这是从周一山手里救下来的西王母幼崽,她对人族意见有点大,你跟她好好解释一下。” 司渊一听顿时感到自己担起了一个成年男人的责任,昂首挺胸道:“原来如此,儘管交给我吧。” 说完就晃著尾巴走向幼兽,围著她转著圈嗅闻味道:“我叫司渊,字墨鳞,你叫什么?” 正在倒茶的许陵光听见他这自我介绍手顿时一抖,茶水都洒在了桌上,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確认:“你知道表字是什么意思吗?就'字'墨鳞了。” 司渊对他的拆台行为很不满,嚷嚷道:“你有没有文化,人们人族不都流行取个名,然后再取个字吗?” 许陵光敷衍嗯嗯:“那还是墨鳞大王有文化。” 司渊勉强被他的恭维顺毛,接著问新来的幼兽:“你有名字吗?没名字我给你取一个。” 幼兽嫌弃地直皱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跟你又不熟。” 司渊没想到这小崽子脾气还挺大,不高兴道:“你爹娘没有教过你要懂礼貌吗?” 结果幼兽理直气壮:“我爹娘早就死了,死了十几年了,你要告状得下去找他们哦。” 司渊:“……” 原来是个没了爹娘的孤儿崽,难怪这么凶。 一个小崽在外面確实要凶一点才能活下来。 第543章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司渊目光顿时充满了同情,再看小崽子也不觉得小崽子没礼貌了,难得耐心地说:“算了,你还是个小崽,我不跟你计较。” 幼兽怀疑地打量著他,咕噥道:“我看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在这里充什么大头蒜?” 司渊气得站了起来,然后又缓缓坐了回去,心里不停地默念“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他一个有文化有见识的山大王,必不可能跟一个没有爹娘的流浪小崽一般见识。 司渊扭头看看一言不发的许陵光和兰涧,不满地用爪子拍地面:“你们就不说点什么吗?” 许陵光说:“这不是等你先聊完。” 司渊哼哼:“我已经聊完了,你们来吧!” 这小崽子简直就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要不是看在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的份上,他定然要狠狠揍她一顿。 司渊搞不定,只能再次换许陵光上。 许陵光直接盘腿坐在了幼兽面前,先示好地放了一颗疗伤丹药放到了她前方:“你身上的伤势还没好全吧,这丹药有助於你身体恢復。” 谁知道幼兽看到丹药之后反应却格外的大,她伏低身体朝许陵光发出低吼声,瞳孔都缩成了细细一条,长长的尾巴更是在身后弯成一个蓄势待发的姿势。 许陵光一时不明白她为何反应这么大,但看见幼兽隱隱颤抖的后爪时,细想之后才有所猜测。 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有任何攻击性,慢慢伸出手將那颗丹药拿回来,然后捏成两半摊开在幼兽面前:“就只是普通疗伤的丹药而已,是用灵药炼製而成,並不是异兽或者妖族的內丹。” 许陵光又试探著將手掌往幼兽面前凑了凑:“不信你闻一闻,没有血腥气。” 幼兽依旧警惕地看著他,而许陵光也坚持没有收回手。 就这么静静地僵持了片刻,幼兽终於妥协,试探著低下头嗅了嗅许陵光的手掌,果然如许陵光所说,只有灵药的清香,並没有丝毫血腥气。 许陵光见她神色开始动摇,趁热打铁又拿出一颗丹药放在她面前:“这下你信了?这个丹药能帮你疗伤。” 幼兽用爪子拨弄丹药,將之按在爪子,却依旧没有吃下去,而是歪著头问道:“你们跟那些人族真的不是一伙的?” “当然不是” 许陵光指指司渊:“你看看他,要是我跟周一山他们是一伙儿,他还能吃得这么胖?” 被点名的墨鳞大王顿时炸毛,飞快扭头瞪著他道:“我哪里胖了?这都是结结实实的腱子肉?腱子肉你懂吗?” 许陵光淡笑不语,只注视著面前的幼兽。 倒是幼兽將司渊好一番打量之后,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她也远远看到过一些人族饲养的异兽,它们大多长得膘肥体壮,而眼前这只黑色的比那些异兽还要更胖一些,缩起来的时候都快变成一个球了。 至少说明他伙食很不错,吃得很饱。 不过幼兽还是更喜欢在山野之间自由地奔跑,她可不想给人族当宠物。 不过这个人族主动示好,她不好太让对方没面子,万一惹恼了对方对自己没好处。 於是幼兽勉强道:“好吧,我暂时相信你。” 不过说是这么说,许陵光见她並不吃自己给的丹药,就知道这只幼兽的戒备心没那么好消除。 不过这样也是好事,日后她独自在野外生活,高度的警惕心反而能帮助她更好地生存。 因此许陵光没有再劝说她服用丹药,而是对司渊道:“这两日小青镇估计会有些乱,你们俩都在客栈里,別乱跑。” 司渊道:“只要这小崽子听话,我保管哪里也不去!” 许陵光便將幼兽.交给了司渊照看。 他自己则要和兰涧出去一趟,將周一山送去该去的地方。 两人离开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司渊和幼兽。 幼兽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观察著四周,比身体还长的尾巴晃来晃去,权衡著打晕眼前这只小宠物,自己逃出去可能性有多大。 司渊一眼就看穿了小崽子的打算,他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哼唧一声:“我劝你打消逃跑的主意,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见他识破,幼崽也不装了,在窗户下面蹲坐著,试图將他策反到自己这一边来:“你就这么甘心给人族当走狗?” 司渊抖了抖耳朵,道:“小崽子瞎说什么,谁给人族当走狗了?” 幼兽鄙夷地斜眼看他:“你帮著人族修士看管我,不就是给人族当走狗,助紂为虐?你还记得自己原来从哪里来的吗?” 司渊“嘿”的一声坐起来,气得在地上走来走去:“不让你出去那是为了你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幼崽根本不信他的话,持续进行兽身攻击:“你被人族养得这么胖,跑都跑不起来了吧?” 司渊气得呼哧呼哧,手脚在地上一蹬,猛地扑上去將幼兽扑倒,咬住了幼兽的幼崽道:“真是老虎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 被扑倒的幼兽也不甘示弱,亮出爪子反击—— 许陵光为周一山精挑细选的关押地点就在黑市內市。 因为之前异兽集体逃亡,黑市损失惨重,店铺纷纷关门,当时在现场留下一条命的修士们纷纷回去养伤,整个黑市一片萧条,已不復之前的热闹。 而岳骏和青云山的人忙著寻找周一山和西王母的行踪,也根本没有工夫顾及黑市这个烂摊子,倒是正好方便了许陵光。 许陵光挑选了最为角落的一间铺子,道:“就在这里吧。” 这处铺子位置並不大,后面是关押异兽的笼子,前头则是宰杀异兽的案板和架子,架子上还有寒光闪烁的铁鉤摇晃著。 兰涧闻言便在堆放笼子的角落里,抬手画了一个刚好容纳一人站立的圆圈。 一旁的周一山看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如何处置自己,但看见兰涧抬手画圈时本能感到了恐惧:“庄公子这是何事?先前不是说好了饶我一命么?” 许陵光指指地上还未乾透的大片血渍道:“你还记得自己捉了多少异兽么?” 周一山哪里还记得,但他並不觉得自己捕捉异兽有什么问题,不由愤愤道:“庄公子莫非是要为这些异兽鸣不平不成?” 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般:“这世道捕杀异兽的人远不止我一人,光是这经营黑市的修士就数不清了,还有这镇上的百姓,你莫非要一个个都去寻仇?” 他越说越觉得可笑:“你一个人族,竟然还同情起这些低贱的异兽和妖族了?”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没了后路,周一山说话也没了顾忌,嗤笑道:“我听说鄢陵府就有人妖交合生下来的杂种,有些像了妖族,有一些则隨了人族,光从外表並看不出什么来是妖族杂种,你不会就是吧?” 许陵光对他的激怒无动於衷,而是道:“我暂时不杀你,只好將你关押在此处,也好叫你体会一下那些异兽的恐惧与痛苦。” 周一山还想再说,张开嘴巴却发现自己突然无法发出声音,他恐惧地扭头,就见一旁的哥哥庄剑冷冷地注视他,那双眼睛明明平静无波,可周一山却莫名感到了浓烈杀意。 他恐惧地垂下眼睛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可很快又发现自己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朝著对方画下的圆圈走过去。 周一山浑身僵硬地走到圆圈里站好,许陵光给他塞了一颗辟穀丹,淡声道:“你就老实待在这里吧。” 说完便与兰涧一道转身离开。 周一山试图走出去,却发现自己只能在这个圆圈范围里活动,连坐下都做不到,更別提从圆圈里走出去。 他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拼命大声叫喊起来,试图製造声音叫来青云山或者岳骏的人来找自己。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落在这两人手里,远比被青云山和岳骏捉住更为可怕。 然而无论他怎么叫喊,外面都没有任何动静。 许陵光踏上台阶,回头看他一眼,道:“你不用白费力气,此术叫『画地为牢』,你出不来,外面的人也看不见你听不见你。” 周一山绝望地看著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 “安排”好了周一山后,许陵光就收到任务完成的消息。 他神色微微动,不动声色地向兰涧眼神示意后,镇定地查看任务奖励。 周一山不愧是关键剧情npc,系统发放的奖励十分丰厚,如果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自己看著这么丰厚的奖励,恐怕真的会相信系统,並且积极主动地完成任务。 可惜现在的许陵光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穷鬼了,他只是看了一眼那些奖励,就毫无波动地呼叫系统:“之前不是说救下周一山之后,会解锁新剧情吗?” “怎么没看见新的剧情?” 系统机械道:“新剧情將在两个时辰之后解锁,请宿主稍安勿躁。” 竟然还要等两个小时,许陵光確实有点急,但系统这么说了,他就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因此只能压下情绪,继续试探系统:“我暂时將周一山安顿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他度过死劫之后,我將人放出来就不用管了吧?” “比如他之后又惹到了仇家,出了意外之类的?” 系统道:“宿主按照任务要求完成任务即可,任务后续宿主不必干涉。” 许陵光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道:“行,我知道。接下来做什么任务等我解锁了新剧情再说。” 系统对此没有置喙,只是机械地说了一句“请宿主再接再厉”后就下线了。 许陵光试探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心情颇为不错,笑望著兰涧道:“我们回去看看那个小崽子吧,就出门这一小会儿,希望司渊没跟她打起来。” 如果司渊听见这句话,肯定会愤愤不平地回答他:不仅打起来了,还打得很激烈。 司渊摸著脖子上被啃禿了一块的毛毛,愤怒道:“你是狗吗!” 幼兽呸呸將嘴里的绒毛吐出去,飞快还嘴:“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司渊无能狂怒,脚爪把地板踩得震天响:“你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等许陵光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幼兽蹲坐下来,晃著尾巴欣赏他跳脚的样子,琢磨道:“我看你也没有什么本事,別是怕我来了,把你给挤下去吧?” “你放心好了,我才不会自甘墮.落给人族修士当狗!” 司渊拼命做了几个深呼吸,这囂张的小崽子,要是再不狠狠揍一顿,怕是要上房揭瓦了。 就在司渊跳起来准备狠狠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一顿爱的教育时,许陵光与兰涧回来了。 看见地上抱成一团扭打的两个小崽子,以及满屋飘飞的绒毛,许陵光默了默,关上门,面无表情地问道:“能不能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司渊马不停蹄地告状:“这个小崽子实在太过囂张,欠打!” 幼兽齜了齜长长的虎牙,说:“看吧,打不过就告状的告状精,还说你不是人族的走狗。” 司渊气得去咬幼兽的耳朵,幼兽则咬住去咬他的脖子。 许陵光:“……” 他头疼地上前,將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崽分开,司渊交给兰涧,西王母幼兽则提溜到自己面前。 司渊继续愤愤不平地跟兰涧告状吐苦水,试图让好友跟自己站在一边:“她竟然说我是人族的走狗?小崽子才几岁,竟然这么说我!” 兰涧看一眼他脖子上乱飞的绒毛,嫌弃地皱了皱眉,將一条手帕扔给他,提醒道:“你脖子上全是口水。” 司渊低头一看,都是那死崽子啃咬时留下来的。 不过他懒得擦,將帕子扔到一边继续吐槽:“这幸好不是我家的幼崽,不然怕是会被气得死去活来好几回!” 兰涧坐远了一些,给自己倒了杯茶。 但是看见茶杯里沉浮的绒毛时,又面无表情地放下了茶杯。 另一边许陵光正在试图跟幼兽友好沟通:“小青镇的事情差不多处理完了,要是不出意外,就这两日就可以送你离开。” 幼兽没想到好消息来得如此突然,有些將信將疑,歪著脑袋打量许陵光:“你真的愿意放我走?” 许陵光无奈道:“我就算不放你走,你也会想方设法自己逃走吧?你看你把司渊给折腾的。” 幼兽斜著眼睛瞅一眼司渊,不以为意道:“是他自己太弱了!” 许陵光没有同小崽爭辩司渊是让著她,而是耐心叮嘱道:“不过最近小青镇附近定然有不少修士出没,你若是独自离开,务必要小心,莫要再被人捉住了。” “还有这丹药,你现在不吃也没事,先带著,等你確认安全之后可以再试一试,你在野外生活,受了伤恐怕很难捕猎。” 许陵光將一个乾坤袋掛在幼兽的脖子上。 幼兽听著他的话,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她觉得,这个人族修士好像真的没有骗她。 他好像是真的打算放自己离开。 第544章 「今送尔重返百年之前,务必诛之。」 幼兽对於人族修士的印象,一小部分来源於偶尔在山里遇见的修士,以及她在人族村落偷偷看到的景象;余下的很大一部分,则来自於用卑鄙手段捉住她的周一山。 狡诈、阴险以及危险,是幼崽对人类修士的整体印象。 但现在眼前的人看上去,好像和她见过的其他人族都不太一样。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温柔,抚摸自己的动作也很轻柔小心,不会让她觉得恐惧和反感,反而让她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娘亲温柔给她舔毛的时候。 於是幼崽犹豫著选择相信了这个人族的好意,她没有將掛在脖子上的乾坤袋甩下来。 想了想,又凑近脑袋在许陵光手背上舔了一下,然后抬著下巴非常骄傲地说:“你最好不要骗我。” 许陵光摸摸幼兽的头,说:“骗你是小狗。” 幼兽听不懂这句人族之间常常说的玩笑话,她歪了歪头,觉得这个人族应该確实没有骗她,毕竟骗她就要变成小狗,多么可怕的誓言啊! 连她都不愿意变成狗。 得到了承诺的幼兽比一开始配合了许多,她找了个自己觉得安全的角落圈了地盘,就用爪子將脖子上乾坤袋扒拉下来,好奇地翻看里面装了什么。 司渊一边整理脖子的绒毛,一边骂骂咧咧:“这个小崽子竟然还看人下菜碟!” 对著他反正就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还敢以小欺大,对著许陵光却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竟然还装乖! 墨鳞大王愤愤不平地寻求好友的支持:“这种小崽,太坏了!” 可惜的是好友並不配合,兰涧淡淡看著他,提议道:“你不如还是去洗个澡吧,身上也有味道。” 司渊:“……” 他恼羞成怒地瞪了兰涧一眼,气呼呼地走了。 幼兽注意到他的动静,好奇地伸头看了一眼,又觉得不关自己的事,继续用爪子扒拉乾坤袋里带出来的瓶瓶罐罐。 她只认识其中一个小瓶子,那是人族修士说里面装的是疗伤的丹药,还有些五顏六色的圆球,以及用油纸包著的东西,幼兽好奇地凑近嗅了嗅,闻到了一些诱人的味道。 那五顏六色的圆球闻起来甜甜的,像她吃过的蜜。 油纸包裹的东西则是肉乾,不过跟她吃过的肉不同,闻起来似乎更香。 自从被周一山捉住之后,幼兽其实就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周一山怕她吃饱了有力气逃跑,一直都饿著她,四五天才会给她餵一次食。 对於在山野之中自在奔跑的幼兽而言,那点食物塞牙缝都不够。 所以她已经饿了很久了。 这些肉虽然看起来怪怪的,但闻起来好香啊……幼兽偷偷咽了咽口水,空瘪瘪的肚子也跟著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她犹豫著要不要吃一点不。 刚才那个討厌的胖子也给她送了食物,不过她担心食物里有毒,忍著没有吃。 这个虽然闻著香喷喷,但是万一有毒怎么办? 幼兽惦记著许陵光的承诺,想著如果那个人类没有骗自己,最多就这两天自己就可以重获自由,到时候自己可以去捕猎,就不用饿肚子了。 幼兽用爪子扒拉了肉乾好一会儿,才咽著口水將七零八碎的小东西全部塞回乾坤袋里。 她將乾坤袋子放在两只前爪中间,下巴枕上去缓缓闭上了眼睛,暗暗说服自己再忍一忍,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幼崽在扒拉肉乾的时候,许陵光也略有些焦躁地数著时间。 系统说新的剧情要两个时辰后才能解锁,但许陵光心焦,隔一会儿就要点开系统列表看一看剧情更新没有。 他心里翻滚著诸多的猜测,整个人可以说是坐立不安。 兰涧见状,一言不发地化作原形趴在柔软的毯子上,再用爪子將许陵光扒拉过来,將人半压在柔软的腹部,一只爪子禁錮住他不让他乱动,一只轻轻覆在他脸上遮住眼睛:“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你先睡一觉。” 许陵光整个人几乎陷入巨大乘黄的包裹之中,他眨了眨眼睛,將遮住眼睛的那只毛茸茸的前爪拉过来抱在怀里,又埋头进去蹭了蹭,咕噥道:“这要人怎么睡得著?” 他侧著脸露出一只眼睛瞅著兰涧:“不然你给我唱个摇篮曲什么的?” 兰涧灿金的眼眸注视著他,顿了顿,低下头用湿漉漉的鼻头蹭蹭他,声音低而柔:“我不会。” 许陵光笑,故意说:“你不会我教你啊。” 说完就自己哼唱起来摇篮曲给兰涧做示范:“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唱完就推推兰涧的爪子催促:“你看,很简单吧,你试试?” 兰涧低头注视著他,迟迟没有开口。 直到许陵光再次催促,兰涧才有些紧绷地开口,模仿著刚才的曲调轻轻哼唱起来。 许陵光只教了这一句,兰涧也就只唱这一句,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刻意放柔了轻轻哼唱时,周身气场变得柔软繾綣。 许陵光本来是想故意为难一下他,结果听著兰涧反覆哼唱这一句,听著听著,反而把自己耳朵听红了。 他转了个身,將脸埋进乘黄柔软的腹部,声音嗡嗡地传出来:“好了,我要睡觉了。” 兰涧垂下头,注视著他露出来一只红彤彤的耳朵,忍不住轻轻舔了一下:“到时间了我叫你。” 被舔了耳朵许陵光立刻將那唯一露出来的耳朵也藏进乘黄厚实的皮毛里。 可能是气氛太繾綣,也可能是乘黄身上的气息太让人安心,许陵光原本只是打算躺一会儿,结果躺著躺著,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直到脑海之中响起“滴滴滴”的响声,他才陡然惊醒而坐起,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更新了。” 《戮神》缓缓摊开在许陵光面前,书页翻动,停留在许陵光上次看过的地方。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了下一页—— 解锁的剧情比许陵光预计的要多。 开篇就大篇幅渲染了百年之后,妖族是如何在商阳大陆之上肆虐,不仅屠戮人族,甚至还有极为凶残的妖族大將將人族当作口粮吞吃,光是只看文字描述,就能想像出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的景象。 而这一切,皆是因妖王兰涧而起。 书中这么写道:“百年之前,人族乃是天道钟爱之种族,气运鼎盛,如日中天。商阳六十二座城池分布於这片土地的龙脉之上,繁华璀璨乃是后世之人所无法想像,而当时妖族不过偏安於极北无间城,与极北之地的魍魎为伍。” “直到妖王兰涧横空出世,他以一己之力击破了商阳边陲数座城池的防御,又將极北之地的毒瘴之气散布开来,无间城之妖族听其恶行,纷纷响应追隨,奉其为妖王。” “妖王兰涧,乃商阳大陆气运断绝之恶源。” “今送尓重返百年之前,务必诛之。” 这段背景介绍之后,视角便一转,回到了百年之前。 而书中的男主角,不知是恰巧这本书原本男主就叫“许陵光”,还是在许陵光跟系统绑定之后,为了加深他的代入感和使命感,才將男主的名字改成了许陵光。 书中男主被送回到百年之前,从一个小小的落魄修士开始摸爬滚打,逐渐累积资源,提升修为,在终於进入蜕凡境时,意外结识了一名叫作周一山的修士。 两人脾性相投,一见如故,引为知己。 许陵光看到这里,也终於明白为什么周一山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低阶修为,为什么会是推动剧情的“关键npc”了。 周一山竟然是原书男主微末之时结识的好友。 按照许陵光看遍小说的经验,这二人必定会共同遭遇一场危机,又转危为安,之后成为生死之交,周一山则会掏心窝子地辅佐男主,为男主提供帮助。 他的结局也只有两种,要么在危难之时为男主而死,从此成为男主的白月光。要么就是一路辅佐男主逆袭,抱上男主的金大.腿走上人生巔峰。 可就许陵光对周一山此人浅薄的了解,周一山这人谨慎狡诈,绝不是甘愿损己利人的性格。 而且就凭他做的这些勾当,但凡有点逼格的男主都不会跟这样的人结为挚友吧? 许陵光皱著眉头,继续往后看。 再后面果然还是与周一山有关的剧情。 男主在周一山的邀请之下,果然去了小青镇做客,之后又去了黑市长见识。 书中的周一山丝毫看不出狡诈阴险的本色,他对男主推心置腹,刚认识不久就將自己暗暗经营的生意和盘托出,还邀请男主一起加入。 男主原本有些犹豫,但周一山很快又拋出新的诱饵。 ——周一山说自己发现了上古神族的行踪。 男主自是不信,周一山不过是个蜕凡境的低阶修士,他自己修为也不高,且不说如何发现这上古神族,就算发现了,他们也没有这个本事去捉啊。 谁知道周一山却十分有把握地说,他自有办法能捉住,只是需要男主同他合作。 男主將信將疑地应下了,两人便开始为寻找上古神族而做准备。 等他们出发之时,许陵光看著他们沿途经过一个个熟悉的地名,心头的预感越来越不妙。 当书中的周一山说出“就是这了,哀牢山,传说这座山为上古神族所居之所,凡擅入者十死无生”时,许陵光脑中也同时炸响了一声惊雷。 第545章 「要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的办法有许多。」 那些零碎的线索和片段,在逐渐发展的小说剧情之中,逐渐被连了起来。 为什么系统发布的限时任务是让他潜入哀牢山捕捉羽融妘风和昭灵三个小崽,因为在原书剧情里,周一山也带著男主进了哀牢山。 甚至很有可能,还得手了。 许陵光心跳犹如擂鼓,一声声心跳猛烈敲击著耳膜,让他头晕目眩,不敢再往下深想。 周一山还有黑市中的修士是如何对待捕捉到的异兽和妖族,他已经见识过了。 他甚至无法想像小崽们如果真的落在周一山手中,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许陵光脸色惨白地退出了系统,看向兰涧。 兰涧尚且毫不知情,见他脸色惨白,额头更是冒出细汗来,变回人形担心地凑近,为他擦拭额头的汗珠:“怎么了?做噩梦了?” 许陵光伸手抱住他,额头抵在他胸口,听著他沉稳的心跳声,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兰涧解释自己刚刚得知的一切,而且解锁的內容还没看完,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道:“没什么,它刚才……更新了,我先看看,看完了再跟你说。” 许陵光抬起头,朝兰涧露出个有些苍白的笑,便再度將那本书打开,往后看去。 周一山不愧是关键剧情npc,在他反覆劝说之下,原本对进入哀牢山还有些犹豫的男主终於被他说动,跟他一起小心翼翼地潜入了山中。 书中的周一山比许陵光见过的那个更为意气风发,也可能是因为他与男主修为差不多,年纪还比男主要大,因此很有一副老大哥的做派。 两人试探性地探入哀牢山边缘,开始缓慢朝著山中探索时,周一山还有空开玩笑:“都说富贵险中求,我们能有多富,可就看这一趟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吐露了实话:“其实我之前就已经误打误撞进来过一次,那时候我也是忌惮那些传言,屁滚尿流的就想往外跑,结果越跑越晕头转向,结果你才怎么著?我竟稀里糊涂地跑到了一处湖边,那湖对岸不远处,竟然有三只上古神族!” 男主显然没有想到周一山还有这等奇遇,十分惊讶:“不是说上等神族都已经陨落了么?怎么竟还有。” 周一山无所谓道:“那谁知道呢,但我就是看见了。” “三个上古神族,竟都没有发现周兄?” 这就是周一山要说的重点了,他换了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凑近了才低声说道:“那三个上古神族,里头有两只乘黄,一只凤凰,而且啊……全都是小崽子。” 骤然得知这个消息的男主诧异地望著周一山:“小崽子?” 周一山点头,十分篤定道:“都是小崽子,也就跟小狗崽差不多大吧,你我二人联手,还怕拿不下他们?” 被周一山这么一说,男主也开始心动了。 但比起周一山来,男主就显得谨慎许多,毕竟作为穿越人士还有拯救世界的重任在身,面对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还是担心馅饼太大了,他和周一山两个修为平平的修士吃不下。 周一山却是跟他交底道:“许兄,我既將你当作兄弟,就不会瞒你。先前你救我一命,只知我是被人追杀,却不知是为何被追杀。其实我因早年有些奇遇,善於捕捉寻找这些异兽,我师门覬覦我的能力,怀疑我身怀异宝,一直想逼迫我將之叫出来。如今不论是青云山和小青镇都已经快要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只能放手一搏了。” 周一山眼中野心熊熊燃烧:“三只上古神族的小崽子,不需要全部捉住,我们但凡只要捉住一只活著逃出去,就能卖出天价来。到时候不论是仙丹还是法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不必再担心被师门逼迫追杀,你也能早日治好身上暗伤……我看你资质不差,等伤势好后,定能一日千里。” 周一山实在是个很好的说客,三言两语就说动了男主,两人细细密谋一番之后,就在周一山的带领之下,前往先前那片湖泊守株待兔。 而且那片湖泊,却是幼崽们平日里喜欢玩耍的去处。 许陵光甚至还记得,自己刚到哀牢山时,小崽们还会去湖里捉了尺长的银鱼来送给他。 可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这些昔日美好的记忆,化作冰冷而无情的文字落在纸上,看著周一山与男主发现三只小崽果然又在湖边玩耍之后,欣喜若狂地开始布置陷阱。 陷阱很快就布置好了,而幼崽们还对危险一无所觉。 许陵光心臟狠狠揪起,几乎是屏住呼吸才能往下看。 第一个踏入陷阱的是羽融。 羽融是个很好奇心很强的活泼小崽,这个时候他还没有下过山,並不知道人心险恶,会有人处心积虑地设下了陷阱诱.惑他,就为了將他捉住,卖出高价。 天真的小崽被陷阱困住时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危险,他在金色的笼子里蹦来蹦去,好奇地四处摸索,直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出不去时,才慌乱了起来。 他开始朝著妘风和昭灵的方向叫唤。 两个小崽听见了动静也跑过来,却也没有办法將他放出来,只能围在周围一筹莫展。 三个小崽嘰嘰喳喳商量了一会儿,妘风终於想起来要求助了,小崽安抚有些慌乱的羽融,让他乖乖等著,自己去找有虞来想办法。 昭灵则负责在原地陪著羽融。 三个小崽丝毫不知道暗处还有两双眼睛密切地注意著他们的一举一动,只等著一个合適的时机收网。 男主想要见好就收,可周一山却想一网打尽。 趁著妘风离开的空隙,周一山分给男主一块捂住口鼻的布巾,自己则將一个小瓶子打开后,朝著羽融和昭灵的方向扔过去。 “这是我特製的灵肉露,不论是异兽还是妖族对这种香气都毫无抵抗力,只要嗅闻到了就会被魘住,到时候我们再动手,你去捉那只小凤凰,乘黄就交给我。” 装著灵肉露的瓶子落在了两只幼崽身边。 昭灵好奇地走近看了一眼,却最先闻到了瓶子中散发出奇特香味,幼崽疑惑地甩了甩头,却很快在灵肉露的作用之下,趴在地上睡了过去。 羽融见昭灵忽然就趴在地上睡了过去,还有点奇怪,但他被阵法限制无法出来,只能出声试图叫醒昭灵。 地上的昭灵毫无反应,反而是羽融渐渐也闻到了那股奇特的香味。 幼崽疑惑地耸了耸鼻头,在寻找香味来源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也倒在地上。 藏在暗处的周一山激动无比:“成了,动手吧。” 两人迅速闪身上前,一人捉住一只小崽装进专门关押异兽的口袋之后,就一前一后地朝著山脚掠去。 许陵光见状舔了舔乾燥的嘴唇,便快速往后翻页急於看到结果,可伸出去的手却再次落了空。 不算陌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权限未解锁,宿主暂时翻阅权限,请儘快完成任务,获取积分进行升级。” 著急上火的许陵光一口气险些没有续上来,他將牙齿咬得咯咯响,缓了好一会儿才闭了闭眼选择退出了系统界面,抬眸无声地看著兰涧。 兰涧看他的表情就好的知道怕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眉头紧蹙,目光却儘量平和地注视著许陵光:“陵光,你看见什么了?” 许陵光摸索著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之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语无伦次道:“你让我想想怎么说。” 他觉得兰涧知道了之后,恐怕不会比他平静到哪里去。 而且虽然因为权限问题无法看到后面的剧情,但是结合开头的背景介绍,许陵光几乎已经猜到了兰涧忽然狂性大发攻陷人族城池的原因了。 定然是小崽们出了事。 想到已经落入了周一山手中的羽融和昭灵,以及去叫有虞却迟迟没有归来的妘风,许陵光反覆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才带著颤音,將自己从系统那里看到的剧情,儘量以平静的语气转述给兰涧。 许陵光能感受到,隨著他说得越多,兰涧握住他的手就越用力。 到了最后,兰涧脸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交握的那只手却死死地抓著许陵光,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许陵光望进他不知道何时已经竖起来的灿金瞳孔之中,像是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这些都是假的,现在小崽们都好好的,周一山也被我们控制住了,跟系统绑定的男主更是根本不存在……不会有事的。” 兰涧良久才“嗯”了一声。 许陵光缓了缓情绪,才提出了之前看书就冒出来的疑惑:“正常来说,以周一山的修为,他就算一时能通过陷阱捉住羽融他们,但妘风已经却叫有虞了,又有你在,他是怎么將小崽们带出哀牢山的。”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闯入哀牢山时,原主的仇家追在他身后闯进来,全都死在了兰涧手下。 他自己倒是误打误撞逃过一劫,但后来在哀牢山住下之后,以为家里进了贼,设了陷阱捉贼结果捉住了几只小崽,小崽们惊恐之下直接就把兰涧给叫过来了。 按理说只要兰涧在山上,小崽们就不该会被带走才对。 就算兰涧不在,也还有有虞。 而且三个小崽们也並不笨,只看他们在扶风城戏耍西相王就知道,要是周一山不使这些卑鄙的手段,是绝不可能捉到小崽们的。 兰涧闻言露出思索之色,许久后才道:“以往我每年都会去一次无间之地,无间之地瘴气遍布,我……状態也不太好,如果小崽们真出了事,我又恰好在无间之地……也许……不能及时发现。” 他一个字一个往外说得很艰难,到了最后,下頜紧紧绷著,额侧甚至迸出了青筋。 许陵光恍然,也確实只有这样,周一山他们才有机会对小崽下手。 可这也实在太巧合了。 许陵光又想起几次三番逼迫自己做任务的系统,《戮神》这本书开头只说男主被送到了百年之前改变未来,却並没有提到系统。 可如果男主其实也有系统呢? 就像周一山身怀异兽录却不说一样,他们二人联手,又正逢兰涧不在哀牢山,確实有掳走小崽们的实力。 许陵光甚至怀疑有虞也许遇见了危险。 不然以有虞的实力和机敏,即使兰涧不在,也绝不会让周一山带走小崽们。 “说来说去,这个周一山就是个极大的隱患。” 许陵光恨恨咬牙道。 他先前觉得让周一山亲身体验一下异兽的处境就算是惩罚他了,可现在却觉得自己还是太心慈手软了,就周一山所做的事,千刀万剐都不足为过。 兰涧看出他眼中的杀意,道:“我去杀了他。” 许陵光想了想却摇头:“不行,我怕他后面还有剧情,万一他死了,后面系统说不定会发现异常。” 兰涧眯了眯眼,道:“那就留下他的神魂。” 许陵光道:“还可以这样?” 兰涧垂下眼眸,道:“要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的办法有许多。” 许陵光站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他身上还有一卷异兽录,得让他吐出来。” 他看书时,才知道周一山之前说的什么先辈擅狩猎异兽都是编造的谎话,实际是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得到了一卷异兽录。 这异兽录简直就是个详细的物种分布地图,那座山哪条河中生活了哪些种类的异兽都细致列了出来,甚至连异兽习性,弱点等等都一一標註。 就连那能诱捕异兽的灵肉露,也是这异兽录中记载的一种捕捉异兽的手段。 许陵光打定主意了要將这异兽录夺过来,绝不能让之再流露到旁人手中。 此时已经是夜里,两人出了臥室,就见堂屋中司渊与幼兽各占据一边,正呼嚕呼嚕地睡觉。 司渊睡得肚皮朝天,毫无警觉性。 倒是幼兽警觉地动了动耳朵,抬头来看向许陵光。 许陵光竖起手指示意她不要出声,小声叮嘱道:“我们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你继续睡吧。” 幼兽歪著头看他一眼,又重新趴了回去。 许陵光与兰涧则前往黑市去寻周一山。 周一山不过被困在此处半日,精神就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消磨。 黑市才发生过动乱,虽然修士和异兽的尸体都已经被拖走处理,但残留的血液碎肉却还留在原地,无人理会。 周一山被困在“画地为牢”当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见之处是大片不见天日的暗红血块,鼻尖所闻是被高温烘烤之后的腐烂腥臭。 他试图精心打坐,可一闭上眼就是自己无望困死在此处的景象,嚇得大汗淋漓,根本无法静心,只能无望地数著时间一息一息缓慢从自己身上割过。 这是漫长痛苦,不过半日就將他折磨得不成样子。 待看见许陵光与兰涧出现时,他顿时就什么骨气怨气都没有了,只求痛哭流涕地认错,求许陵光饶他一命。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肯轻易去死。 许陵光嘲讽地笑了下,难怪是能抱上男主金大.腿的男配呢。 但现在既然落在了他手上,他绝不会再让周一山有任何机会威胁到小崽们的安全。 第546章 「將异兽录从丹田中取出来。」 “你之前说,你之所以擅长寻找异兽的踪跡,是因为早年家中祖辈依靠此维生,但我怎么听说你家中往上三代都是普通百姓,並无修行之人。” 许陵光看著苦苦求饶的周一山无动於衷,只一心想拿到异兽录。 果然,听见许陵光的问话,周一山神情先是一变,紧接著就换了一副神色唯唯诺诺道:“此事……此事確实是我欺瞒了庄公子,但这是我看家的本领,而且来路颇有些不光彩,便、便只能编了一套体面些的说辞。” 周一下此人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他仍然死死藏著异兽录不肯拿出来。 要不是许陵光从系统解锁的剧情里发现周一山这本事是因异兽录得来,恐怕当真会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过去。 许陵光不愿意与他的浪费时间,直接道:“既然如此,不如就將那异兽录交出来,也省了我浪费口舌。” 听见许陵光说出“异兽录”时,周一山还算镇定的表情顿时变了,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知道异兽录?” 这异兽录是那修士死之前交给他的,按理说除了自己和那死去的修士,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 周一山说完之后立刻意识到不妥,又换了一副唯唯诺诺的神情解释:“这……我的意思是我不曾听说过什么异兽录。” 只是他大抵也知道自己露了马脚,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额头更是冷汗密布。 许陵光伸出手来:“你若自己交出来,还能少受一些苦。若是等我来搜,可就不那么好过了。” 周一山见他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脸色一时变化万千。 但他到底还存了一些侥倖心思,他天赋平平,踏入修行之路后举步维艰,能混到如今这个地步,全凭运气好得了这一卷异兽录,若是就此交出去,意味著日后道途也要止步了。 周一山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为了担心异兽录的存在泄露出去,甚至没敢多誊抄一份。 异兽录中山川大泽异兽无数,內容浩如烟海,用时只需心念一动便可查询,这些年来他倒是记下了不少,可相比异兽录中庞杂的內容,他所记下的不过沧海一粟。 周一山快速在心中权衡思量,到底舍不下这宝贝,索性咬咬牙硬著头皮道:“既然庄公子已经知道了异兽录,我也不瞒庄公子了,此物是一位前辈临死之前赠予我,我得到之后发觉此物珍贵异常,但自己修为又实在低微,日夜惶惶唯恐被人知道了此物引来杀身之祸,因此在將异兽录中的內容全都记下之后,就销毁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可信,周一山还十分诚恳道:“我拜入青云山后,掌门也怀疑我身有异宝才能寻得许多珍贵的异兽,甚至不惜联合岳骏追杀我,但异兽录確確实实已经被我销毁了,我能寻到这些异兽,全凭脑子里的记忆。”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许陵光的神色,试探道:“那异兽录实则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不过是前人走遍商阳大陆后所做的游记记载罢了。庄公子若是好奇,不若留我一条姓名,我定竭心尽力將之默写出来,呈於庄公子……” 许陵光没想到此人死到临头了还在试图编故事,他无视了周一山的话,看向兰涧道:“他不肯交出来,怎么办?” 兰涧垂眸扫了周一山一眼,缓步上前道:“我来。” 周一山看见他上前,本能地颤了颤,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很害怕庄灵的这个兄长,尤其是现在对方神色无波地站在面前时,他总有种被危险盯上的不安感。 但他既然已经决定了不交,就只能咬死了一条路走到黑,中途再反口,就算他交出了异兽录恐怕这兄弟两人也不会放过他。 周一山战战兢兢地求饶:“庄公子,异兽录当真不在我身上,您若是想看,我、我现在就能给您默出来……” 许陵光不言。 兰涧抬起手掌,掌心蕴起一股灵力,缓缓將周一山整个人笼罩。 周一山只觉得身体忽而变得不受控制一般,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望著兰涧,他似乎仍旧不死心,嘴唇张张合合试图发出声音,但很快就因为搜魂之术,瞪大的眼眸失去了光彩。 兰涧目光微凉,將他两魂六魄抽了出来,放入一只琉璃瓶中,递给了许陵光。 “异兽录被他藏在了丹田之中。” 他说完,看向目光呆滯的周一山,启唇命令道:“將异兽录从丹田中取出来。” 神情呆滯的周一山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竟当真老老实实地拿出了异兽录,双手捧著递过来。 许陵光上前接过,就发现那是一卷十分老旧的竹简,乍一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展开之后便见商阳大陆的山川大泽缓缓在眼前铺开,灌入灵力之后,更是可见微缩的地形影像。 ——这竟是一卷3d地图。 不仅如此,地图上可见无数光点闪烁,点开之后就会发现这些光点其实就是在这片大地上活动的异兽,不仅清晰列明了异兽的习性弱点,甚至还有精確的坐標。 许陵光只隨意看了一眼,便看见了许多传闻之中早就已经灭绝了异兽。 他和兰涧对视一眼,屏息寻到了青羽城哀牢山的方位。 地图上的哀牢山所在范围並没有太多光点,但其中却有几个格外明亮的光点。 许陵光心中早有所料,但点开之后发现当真出现了乘黄与凤凰时,还是倒吸一口冷气。 不知道是什么样神人才造出了异兽录这样的法器。 也难怪按照原书中的剧情,周一山竟然敢说服男主跟他一同潜入哀牢山,虽然他修为平平,但若是有这异兽录相助,能成功並不是偶然。 许陵光將异兽录收起来,想了想又交给了兰涧:“你收起来吧,这个东西绝对不能再流落出去。” 要是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不知道有多少躲藏避世的异兽会遭到屠戮。 兰涧將异兽录收了起来,许陵光这才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周一山:“他要怎么处置?” 兰涧道:“我抽出了他的两魂六魄,他身体內还余下一魂一魄可保他不死,直接让人送去扶风城看著就行。” 三言两语之中定下了周一山的去向,兰涧传讯叫来了下属將周一山带走,两人这才返回了客栈。 第547章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族,我会记得你的。」 拿到了异兽录,周一山这个隱患也暂时拔除了,但因为看了原书剧情的缘故,许陵光后半夜依旧睡得不太好。 晚上甚至做起了噩梦,天刚亮就一头冷汗地惊醒。 兰涧本就没睡,见他冷汗涔涔地坐起身,脸上还有未散尽的惊恐,不由低下头轻轻蹭他:“做噩梦了?” 毛茸茸的轻蹭很好地缓解了噩梦带来的不適感,许陵光重新又躺回去,將脸埋进男朋友毛茸茸的肚皮中,瓮声瓮气道:“总感觉埋了个定时炸弹一样。” 虽然不知道定时炸弹是什么,但是许陵光的意思兰涧却听明白了。 他的目光变得极沉,大而沉重的前爪轻柔地搭在许陵光背部,整个身体微微蜷曲將许陵光护在最为柔软安全的腹部,轻声说:“別怕,那些事不会成真。” 至於许陵光脑子里的系统……兰涧垂下眼眸,在他看来,不过是个藏头露尾的幽魂罢了。 既存在於这世间,便定然会有弱点。 兰涧道:“等找到鎏洙,我们去一趟无间之地。” 许陵光从毛茸茸的肚皮里抬起脸来看他:“怎么突然要去无间之地?” 兰涧道:“那里或许能找到办法解决它。” 许陵光眼睛顿时一亮:“真的?” 兰涧见他不再那么颓丧,神色柔了柔,道:“不一定可行,但总会有办法,不要怕。” 许是兰涧的神態太过篤定,许陵光竟然当真没有那么颓丧了,他又赖在乘黄柔软的肚皮上小憩一会儿之后,才精神饱满地起床。 刚出门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幼兽老早就起来了,蹲在房门不远处朝这边探头探脑。 被许陵光发现之后她也不怵,直接道:“已经两天了。” 之前说好就这两天就放她走的。 没想到这小崽子如此迫不及待,许陵光有点好笑,蹲下身摸摸幼兽的头道:“这么著急?” 幼兽心里咕噥说我怕你反悔骗人,当然著急。 但大眼睛咕嚕嚕转了一圈之后,还是违心地说:“也不是很急,我就是隨便问一下。” 许陵光失笑,想了想觉得周一山已经解决了,青云山和岳骏没了周一山这个活地图,就算再想捕捉异兽,估计也是有心无力。 於是便道:“你要是著急回家,今天吃了早饭之后我就带你离开小青镇。” 幼兽一阵惊喜,连带著语气也雀跃起来:“真的?” 许陵光看著她写满了欢喜和不可置信的眼睛,温柔道:“真的。” 许陵光果然履行诺言,吃过早饭之后,他带著幼兽到了一处远离小青镇的地方。 “从这里进山,一路往北走,应该可以回到你以前生活的山里。” 许陵光摸摸怀里的幼兽,幼兽骨架不小,但抱起来却不重,皮毛摸起来也有些粗糙,但当她发力的时候,许陵光可以摸到她身上绷紧的肌肉。 这只西王母幼兽和家里的小崽们不同,虽然还很年幼,但她有很强的生存能力,独自在野外也生活得很好,如果没有人族修士设下的陷阱,她有很大概率能够自由自在地长大。 幼兽从许陵光怀里一跃而下,试探地往前奔跑几步,之后又犹豫地停下来脚步回头望著许陵光,见许陵光他们真的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幼兽才確定这个人族真的没有骗自己。 她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切切实实的兴奋和喜悦,长长的尾巴环绕在身上,脖子上火红的鬃毛被风吹得扬起来:“那我走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族,我会记得你的。” 幼兽摇晃著尾巴朝前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大声说:“其实我有名字,娘亲说我叫炅幽,你要是以后混不下去了,可以去无间城投奔我,说不定那个时候我已经是无间城很厉害的妖將了。” 炅幽说完,便迈开四爪迎著山风奔跑起来。 她的速度极快,漂亮有力的身躯拉长融入风中,凭藉许陵光的目力都只能看到残影。 不过片刻,炅幽就已经失去了踪影。 不情不愿跟来的司渊从兰涧身后探出头来,看著空荡荡的山林咕噥道:“这小崽子真没良心,竟然就这么走了?” 许陵光好笑地低头看他:“要是没走,又说她留下来气你。” 司渊顿时噎住,哼哼了两声不跟许陵光说话了。 送走了炅幽之后,也就没有理由再留在小青镇,许陵光和兰涧商量之后,决定先回一趟哀牢山看看小崽们,之后再根据探子们搜集的信息,去寻鎏洙的踪跡。 回去的路上没有琐事耽搁,倒是非常顺利。 反而是小崽们忽然看到了回来的两人,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羽融一个打滚从泥坑里跳起来,悄悄把自己滚得脏兮兮的身体往妘风身后藏了藏,妘风立刻嫌弃地躲开:“你身上全都是土!” 被嫌弃的羽融又往暮云身后躲,结果暮云刚才跟他滚成一团,两个小崽皮毛上都沾满了尘灰和草屑,简直脏得半斤八两。 “別躲了,你这么大个,能躲哪里去?” 许陵光无语地捏了捏鼻樑,將躲躲藏藏的小崽拎起来拍拍,拍掉了草屑泥土之后,勉强还能看。 羽融心虚,也不敢反驳,被许陵光拎著,也依旧討好地探头过来蹭他的手,声音更是奶声奶气:“陵光哥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哇?” 许陵光笑嘻嘻捏捏小崽的耳朵:“要是不突然回来,还不知道你们在家里翻天了呢。” 羽融心虚地缩缩脖子,又討好地舔他的手背。 妘风闻言立刻划清界限,趴到许陵光一边说:“我都说了让他不要在地上滚,他非要滚。” 一边说,一边做出嫌弃的表情来。 许陵光將羽融放下地,转而將妘风抱起来掂了掂,小崽身上的皮毛一看就仔细地打理过,顺滑柔软,脑袋上的小辫子还是许陵光出门之前给她扎的,只不过別在辫子上的头换了两只新的。 许陵光看著这样柔软可爱的幼崽,几乎不敢想她们落入周一山手中会面对什么样的结果。 不过幸好这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许陵光长臂一伸,將周围眼巴巴地围上来的幼崽全都抱进怀里,费力地站起身后发现实在有点迈不开腿,又塞给兰涧两只,才道:“今天我来做饭,你们想吃什么?” 说完又回头招呼还在收拾小崽们散落玩具的有虞,笑道:“有虞,不要管那些了,先回家吃饭。” 少年抱著满怀的五顏六色的玩具站起身,眼睛晶亮地望过来,耳朵微红地“嗯”了一声。 他不好意思说,这些玩具里也有他喜欢的。 幸好在陵光哥哥和大哥回来之前,他就闻到了两人的气味,提前一步变回了人形。 小崽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庆幸,低头看见怀里满满的玩具时,又有些忍不住红了耳朵。 他其实觉得自己这么大了还跟小崽们一起疯玩有些不好意思,但陵光哥哥也说过,他也还是小崽,所以偷偷玩一下也没有关係吧。 第548章 「大哥烤的肯定比我们烤的好吃。」 两人带著一串小崽归了家。 因为回来的匆忙,虽然说是要做饭,但是食材有限,临时准备也浪费时间,於是许陵光乾脆就指挥小崽们去捡了树枝回来,挑选了几根合適的洗乾净之后,就搭了架子烤肉。 烤肉就简单很多了,小崽们你捡树叶,我搬石头,一个个兴致高昂,没一会儿就在小院里围出了一个巨大的篝火堆。 篝火堆上还像模像样地搭了烤肉的架子。 许陵光上手试了试,还挺结实,於是毫不吝嗇地夸奖道:“这个烤肉架搭得真好,是谁搭的?” 小崽们齐齐看向有虞。 有虞抿了抿唇,耳朵红红地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笑容。 看见有虞得到了夸奖,暮云连忙也道:“这些石头都是我们捡回来的!” 岁春摇晃著大尾巴拆台:“你在旁边偷懒,就搬了两块,小麒麟都搬得比你多。” 被点到名字的小麒麟“嗷呜”一声,在石头堆里打了个滚儿。 被戳破的暮云理不直气也壮:“搬了两块也是搬了!” 许陵光作为裁判,尽心尽力地和稀泥:“这么说大家都帮忙,都很辛苦,等会儿每人多奖励一块肉。” 小崽们一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簇拥在许陵光脚边,像一串小毛球一样跟著他跑来跑去。 等將准备好调料和肉都摆出来,兰涧就生了火,將用洗净的树枝將肉串起来,放到架子上炙烤。 小崽们很是殷切地守在旁边,还会要求自己翻动烤肉,不让大人们帮忙。 可怜好好一串肉,小崽们两秒翻一下,两秒翻一下,老半天都没烤熟。 眼看著大哥手里那串烤肉已经滋滋冒油可以吃了,羽融咽了咽口水,看看自己面前的肉,咕噥道:“怎么还没有熟?” 岁春像模像样地给出建议:“我就说你们翻得太勤了。” 妘风表示赞同,根据她的仔细观察,大哥和陵光哥哥都是过一会儿才翻一下:“不然多烤一会儿再翻面。” 小鸡担忧地说:“等会烤煳了怎么办?” 昭灵转著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扑腾著翅膀跳到了兰涧腿上,仰起头朝他张开了嫩黄色的鸟喙,“啾啾”叫了两声。 ——兰涧一手捏著串著烤肉的树枝,一手拿著匕首正准备片肉。 垂眸看一眼腿上张大了嘴巴的幼崽,他切了一小片餵到了昭灵嘴里。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得到了投餵的幼崽心满意足地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咕噥声,然后飞快將肉块咽了下去,再次仰头张大了嘴。 一旁的小麒麟忽然注意到这边,她歪著脑袋看了一会儿,立刻有要学要也跟著爬到兰涧腿上蹲好,“嗷呜”一声仰起头张开了嘴巴。 兰涧:“……”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腿上排排蹲坐张大了嘴巴的小崽片刻,又用匕首片了两块烤肉分別投餵。 得到了烤肉的幼崽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腮帮子快速咀嚼,迅速吃完之后,再次张开嘴巴,圆圆的眼睛里全是期待。 兰涧只好继续投餵。 另一边还在为烤肉到底要多久翻一次而爭吵的小崽们忽然停了下来,齐齐看向兰涧的方向。 羽融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嘟囔道:“大哥烤的肯定比我们烤的好吃。” 然后不等其他小崽回答,就飞快自问自答道:“我也要吃!” 说完就已经趴在了兰涧腿边张大了嘴等待投餵。 其他小崽没想到羽融反应如此迅速,眼看著兰涧身边的位置已经被占了一大半了,顿时就著急起来,爭先恐后地拥上前,围著兰涧期待地张大嘴巴。 兰涧手中的匕首僵硬一瞬,接著又在小崽们催促的目光之中重新动了起来,按照从左往右的顺序挨个投餵。 被小崽们遗忘在一边的烤肉串被鵸鵌捡了漏,他站在烤肉架一侧的树枝上,一只脚爪稳稳將串著肉块的树枝抓起来,张大嘴就撕下来一块,满足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不是烤得刚刚好,他们是不是傻?” 混沌对他不挑食的行为非常不屑:“你一个蠢鸟懂什么?一点品位都没有。” 鵸鵌反唇相讥:“你有品位,有本事你別吃,这一串都是我的。” 说完又是好大一口,直接吞下了一块肉。 因为小崽们食量大,这些肉类本身肉质鲜嫩口感极佳,所以许陵光特意將肉块切很大,只在表面抹了一层香料就用树枝串起来烤,烤得两面焦黄之后不沾蘸料也是原汁原味的香。 这可就方便了鵸鵌,它一口就能吞下一整块。 一根树枝上也就串了三块肉,它一眨眼就吞了两块,混沌立刻就不干了,猛地探头啄了鵸鵌一下,趁著它跳脚的时候,迅速將一块烤肉给叼走了。 鵸鵌气得要死:“你不是有品位不吃吗?” 混沌呵呵冷笑:“这一块烤得刚刚好,我为什么不吃?我又不傻!” 鵸鵌和混沌吵架的功夫,兰涧手里的一串烤肉也已经分完了。 一串烤肉对小崽们来说虽然是不够吃的,一个崽分两块就是尝了个味儿而已,羽融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催促迟迟不动的大哥:“快点烤呀。” 他还拿头去供兰涧的手,见他不动,疑惑地看过去:“大哥?” 兰涧跟贪吃的弟弟对视一瞬,只得又拿起树枝串好一串肉,放在了烤架上。 小崽们顿时发出满意的小咕嚕声。 乖巧而老实地蹲坐在他旁边,兢兢业业地当起监工。 去厨房拿了坛酒和小菜的许陵光再次出来,就见兰涧身边围满了小崽,小崽们仰著头张大了嘴巴,像一窝嗷嗷待哺的小鸟崽,而兰涧则按照顺序,片了肉一个个投餵。 有贪吃的比如羽融,吃得太急连兰涧的手指都一起咬住。 兰涧面无表情地抽回手,用帕子擦擦手指,继续片肉,继续投餵。 像极了疲惫的鸟妈妈。 许陵光看得差点笑出声,偷偷拿出留影珠想要將这一幕给留下来,结果兰涧却若有所感地转过头来,狭长的眼眸微微 眯起来盯著他。 许陵光朝他笑了笑,抱著酒罈在他对面坐下来,悠哉悠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感嘆道:“烤肉果然还是別人烤得香。” 刚说完,就见面前的盘子里被放了一块烤得正好、香气扑鼻的肉。 许陵光看过去,就见兰涧已经收回目光,继续投餵小崽。 第549章 「我刚才没有吃饱。」 小崽们显然对兰涧的投餵服务感到非常满意,兰涧片的烤肉厚薄適中,投餵也非常有章法,一块烤肉正好转著圈地餵一圈,每个小崽都不会多也不会少,非常公平公正。 不过小崽们满意了,兰涧显然就不太满意了。 吃烤肉吃得开心的小崽们完全没有了顾忌,一边吃著烤肉一边还会用没舔乾净的油乎乎的嘴巴或者爪子蹭一蹭兰涧以表示感谢。 虽然兰涧很大可能並不需要小崽们的感谢,但是小崽们显然被许陵光教得非常有礼貌,每一个都非常积极且主动地用行动表示了对大哥的谢意。 当然代价就是兰涧雪白的衣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印了不少油乎乎的小爪印。 许陵光在对面看著,就见兰涧已经从面无表情变成了生无可恋,连目光似乎都有呆滯了,只有一双手还在机械地烤肉、片肉、投餵。 就像一个已经死了好一会儿的机器人。 出於对男朋友的怜悯,许陵光好心地將投餵工作接了过来:“我这边的也烤好了,谁要过来吃?” 小崽们一听齐刷刷转头,叼著还没吃完的肉就转而投向了许陵光的怀抱。 跑得最慢的昭灵呆呆叼著嘴里的肉看了看,先是赶紧把肉咽下去,然后看著兰涧手里还没来得及片完的剩下半块烤肉,立刻啾啾张开了嘴。 不管,先把剩下的吃掉再说。 兰涧將仅剩的半块烤肉都给了昭灵。 昭灵心满意足地用翅膀蹭蹭兰涧的胳膊,蹦蹦跳跳地从他腿上跳了下去,欢快地冲向了许陵光。 兰涧终於从小崽们的包围之中解脱出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起身对许陵光道:“我去更衣。” 许陵光看著他眼底重新浮起的微光,忍著笑点头道:“嗯,你快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他的笑意,已经迈步出去的兰涧忽然顿住,回头定定看了许陵光一眼。 许陵光心虚地回了一个无辜的眼神。 兰涧收回目光,回去更衣。 片刻之后,换了一身乾净衣裳的兰涧就坐在了许陵光右边。 许陵光左边坐著有虞,此时正在照看著两串烤肉,其中一串烤好之后他便拿起来递给了许陵光,继续翻烤另外一串。 许陵光则將烤得正好的烤肉片好,每个小崽面前的盘子里都放上一块。 当然,有虞和他自己也有。 餵完一圈,许陵光端起自己的盘子,故意往兰涧面前递了递:“吃么?” 兰涧可疑地停顿了一瞬,抿唇摇头:“你吃吧。” 许陵光就看著他笑起来。眉毛眼睛都弯成愉悦的形状:“那我全都吃了?” 兰涧心知肚明他在嘲笑自己,却只引而不发,淡淡“嗯”了声。 等把余下的肉都烤完,小崽们已经吃得肚皮溜圆,捧著肚皮横七竖八地瘫在软垫上,满足地晃尾巴。 许陵光擦了擦手,看看一个个胖嘟嘟的小崽,之前在小青镇滋生的阴霾也逐渐散了。 他想,不管那本书里的剧情到底是真是假,有他和兰涧在,都只能是假的。 书里的一切都不会再有机会实现。 等吃饱喝足的小崽们去睡觉了,许陵光和兰涧才去休息。 回了哀牢山,又看见活蹦乱跳的小崽们在眼前,先前紧绷的心情彻底放鬆下来,许陵光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洗了身上的烤肉味,许陵光换了一身舒適柔软的寢衣,进屋就看见兰涧正在拿著书坐在床头。 如果忽略他手里拿著的那本小黄文的话,这个场景其实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乘黄族长实在有一副得天地钟爱的好皮囊,即使已经近距离看过无数次,但这么冷不丁地看一眼,许陵光还是会;脸红心跳。 不过在发现他手里拿著是什么书后,许陵光小鹿乱撞的心就不跳了。 他警惕地望著兰涧:“你从哪里找到的?” 他明明把这本书给藏了起来,免得兰涧整天研究新样,现在比他还会。 乘黄族长一点都不见心虚,慢条斯理地將书合起来放在一旁,说:“你藏东西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而许陵光对他从来不设防,想找出来轻而易举。 兰涧抬眸定定看著他,声音低而沉:“该休息了。” 许陵光慢吞吞地走到床边,犹豫了一下,越过他往床里侧爬,边爬还边自言自语:“今天赶了一天路,確实累了,得早点睡觉。” 结果还没来得及越过兰涧,就被扣下了。 许陵光被迫趴在兰涧身前,耳朵立刻就红了,抬眼瞪他一眼,不满道:“你这是蓄意报復。” 兰涧露出不解的眼神,俯身在他眼皮上轻轻碰了下,说:“不是报復,是喜欢。” 许陵光又不爭气地心臟乱跳,眼睫颤动像不安振翅的蝴蝶。 兰涧缓缓將他转过来,让他半靠在自己胸前,一下一下用唇沿著他耳后线条轻触:“你之前故意捉弄我。” 果然是要跟他算帐,许陵光立刻清醒过来,开始喊冤:“瞎说,我捉弄你干嘛?” 可惜抱著他並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完全不听辩解就径直下了结论:“我刚才没有吃饱。” 后颈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曖.昧地直往耳朵里钻,像鹅毛在轻拂过,將平静的湖面也搅起涟漪。 许陵光抓住了兰涧的手臂,回头瞪他一眼,抱怨一般地说:“你也学得太快了。” 热恋期的小情侣,总是会忍不住亲密,不过许陵光自认一个阅片无数理论知识丰富的现代人士,在这方面应该是足以碾压某个没什么见识的乘黄族长的。 但这才多久啊,兰涧就已经隱隱有青出於蓝胜於蓝的意思了。 许陵光有点慌,只能虚张声势:“你是不是偷偷看了別的。” 不然就一本小黄文而已,进步怎么这么快,简直不科学。 结果兰涧只是道:“书中自有黄金屋。” 许陵光:“……” 他无语地看了兰涧一眼,还想说什么,唇上却落下一个滚烫的吻。兰涧贴著他的唇,含糊问:“再试试么?” 虽然许陵光自詡理论经验丰富,但实践起来其实还有点怂。 毕竟男朋友物种不同,和人类的差距实在有点大,所以直到现在两人也就是互帮互助的友好关係。 但很显然,今天学有所成的乘黄族长想要再进一步了。 许陵光其实也不抗拒,他就是有点没底,听见兰涧的话,他紧张地吸了一口气,还没开口就听耳边低沉的声音缓缓说:“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许陵光:“……” 不是,要是没记错,这一招他在那本耽美小说里就看过。 这人还现学现用上了。 他还想辩驳两句,却很快被温柔而繾綣的亲吻夺去了呼吸。 许陵光有点紧张,兰涧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甚至已经顾不上控制幻形,银白的长髮在身后铺散开来,垂落在床榻之上,与许陵光的黑髮纠缠在一处。 极致的忍耐使他额头上出了薄汗,最终凝在墨一般的剑眉上,显出几分妖异的蛊惑。 许陵光仰头望著他,著迷一样抬起手臂拥住他的背,忍著羞耻哑声道:“可以了。” 一瞬间,银瓶乍破,水浆迸发。 屋子里的烛光摇曳著摇曳著,从星落四野到晨光熹微。 兰涧的学习颇有成效,许陵光一开始还很配合,但隨著时间推移,他逐渐发现果然物种不同,差距天差地別。 这只乘黄简直就是不知饜足。 眼看著外面天光已经透进了窗户,许陵光终於忍无可忍地一脚踹在兰涧肩膀上:“天亮了。” 兰涧眼底金色灿灿,捉住他的脚踝拉近,俯身安抚地吻他:“还早。” 第550章 「你不喜欢吗?」 许陵光这一觉睡到了下午才睁眼。 他睁开眼时,看著窗边的晚霞,甚至还有点恍惚,呆呆地思考现在到底是早上还是傍晚。 直到外面传来小崽们担忧的声音:“陵光哥哥还没起床吗?” “都已经傍晚了,天都要黑了。” “会不会是昨天烤肉累到了哇?” 明显是妘风的声音细声细气指责:“肯定是羽融吃得太多了,才把陵光哥哥累到了。” 被点名羽融当然不服气,跳起来反驳道:“胡说,你明明也吃了很多!” 於是小崽为了谁昨晚烤肉吃得最多爭论起来,嘰嘰喳喳的声音刚响起来,就听见兰涧说:“你们再吵,就把人吵醒了。” 嘰里咕嚕的小崽们瞬间被按下静音键。 但也就安静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就听暮云用气音问:“真的不用把人叫起来吗?” 羽融也表示了担忧:“等会就要吃晚饭了。” 陵光哥哥中饭就没起来吃,再不吃晚饭可不行。 在小崽眼里,一顿饭不吃就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 兰涧没有理会小崽们的嘰里咕嚕,推门进来,又在小崽们眼巴巴的注视之中关了门,然后才绕到屏风后,俯身看向闭著眼睛装睡的许陵光:“还要睡一会儿么?” 许陵光被他识破,立刻睁开眼睛瞪他:“不睡了,睡不著!” 兰涧被他孩子气的话弄得笑起来,他温和地注视著许陵光,说:“昨晚你睡著后给你用了药膏,现在有没有哪里不適?” 当然没有,作为一个厉害的丹修,许陵光当然也没有忘了研究好用的药膏。 实际上他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只是人还有点懒洋洋地不想动而已。 不过这些当然不能告诉兰涧,许陵光得防著他晚上再来。 於是就故意哼唧著说这里不舒服,那里也难受,然后再趁机谴责一番兰涧,暗示他凡事要有度。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兰涧听得耐心又认真,不论许陵光说什么,他都十分配合地点头,表示记住了。 许陵光怀疑地打量他:“你真明白了?” 兰涧頷首。 许陵光见状只好將信將疑地起了床洗漱,之后先去挨个跟小崽们贴贴,然后又和小崽们一起享用了兰涧从酒楼买回来的饭菜。 但等到晚上的时候,许陵光就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不只是男人的话不可信。 乘黄的话也不能信。 在哀牢山过了几天勤劳的生活后,许陵光觉得不能这样下去,还是应该適当地出去走走,干点正事。 於是这天一早醒来后,兰涧就看见许陵光表情严肃地盘腿坐在床上注视著自己。 兰涧就问:“怎么了?” 许陵光肃容道:“我们在哀牢山待得够久了,该出门继续找鎏洙师父了。“ 兰涧说:“我们才回来四天,不是很久。” 许陵光大为吃惊:“是吗?竟然才四天?我以为已经过了四年。” 兰涧不答,忽然话锋一转,问:“你不喜欢吗?” 许陵光被他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惊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手忙脚乱地捂住他的嘴巴,脸都红了:“青天白日的,你说什么荤话?” 兰涧却不以为意。 食色性也,为何要避而不谈? 他继续说:“你明明也很喜欢,都不肯鬆开我。” 许陵光:“…………………………” 他面红耳赤地鬆开手,使劲搓了搓被气息吹拂到的掌心,语无伦次道:“这跟喜不喜欢有什么关係,我是觉得我们不能就这么窝在哀牢山不务正业。” 但无论他说什么,兰涧都振振有词,理直气壮:“怎么是不务正业,双修也是在修炼。” 他抬手轻触许陵光的小腹,疑惑地问:“你没觉得修为增进了?” 许陵光还没真注意,他內视丹田认真感受了一下,然后就可疑地沉默了。 ……不是,双修能增进修为原来是真的啊? 可能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震惊,兰涧又解释道:“双修能儘快提高你修为,待你修为更进一步,去无间之地也更安全。那里瘴气丛生怨魂哀號,若是修为不够,无法抵御,很容易迷失在其中。” 许陵光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这反而变成为他好了。 他捏了捏滚烫的耳朵,大声道:“但也没必要这么频繁吧?几乎、几乎……” 几乎整晚整晚,后面的半截话他实在没好意思说出来。 就算修行之人身强体健,但这样真的不会肾虚吗? 许陵光目露怀疑。 结果兰涧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说完还从袖中拿出了几本双修典籍放在了许陵光面前:“这是我特意让人搜寻网罗的秘籍,適合你我共同修炼,你先挑一本,我们先练著。” 他语气一本正经地好像在说我们先从数学还是先从英语学起。 许陵光还真被他这过於正经的样子唬住了,半信半疑地拿起一本翻了几页,又面红耳赤地放下,最后无语地看著毫无羞愧之色的某只乘黄,心里只冒出了四个大字——“礼乐崩坏”。 这简直就是礼乐崩坏! 好好一个上古乘黄,怎么就开始白日宣淫了呢。 许陵光將几本双修典籍扔给兰涧,自己飞快起身落荒而逃,只剩下声音远远传来:“我不练,你这就不是正经典籍!休想骗我!” 兰涧最终也没有说服许陵光一起修炼,只能遗憾地將这些精心搜寻来的典籍收了起来。 虽然许陵光今日没有答应,但兰涧觉得他明日定然会答应的。 为了让兰涧没有作案场地,许陵光决定立刻出发,继续去寻鎏洙师父的下落。 小崽们见他刚回来就又要出门,自然也是恋恋不捨,一个两个扒著许陵光的小腿,糯声糯气地问“我不能一起去吗”。 要是之前许陵光可能还会犹豫一下,要不要带小崽们一起出门。 不过现在从多方面考虑之后,他觉得带上小崽们有益无害。 於是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 反而是小崽们对猝不及防的惊喜给砸懵了,呆呆望著许陵光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我们……我们也一起去吗?” 许陵光蹲下身捏捏羽融毛茸茸的耳朵,说:“对,你们也一起去,行李都收拾好了没有呀?” 因为之前就说不带小崽,所以小崽们今天也就是习惯性地撒撒娇,並没有准备跟许陵光一起出门,当然也没有收拾行李。 现在听许陵光竟然同意带上他们,顿时一个个兴高采烈犹如过年。 岁春跑得最快:“我的树还在地里,我得挖出来带著。” 羽融也蹦起来:“我的还埋在树底下,我要挖出来。” 小崽们嘰嘰喳喳地四散开来,各自去收拾行李,没一会儿又叼著装行李的乾坤袋聚过来,眨巴著圆溜溜的眼睛望著许陵光,乖巧地说:“我们都收拾好啦。” 有虞也带著乾坤袋,默默站在了小崽们后面。 许陵光挨个摸摸小崽的头,没有去看乘黄族长的表情,笑眯眯道:“那就上马车,准备出发。” 第551章 「你没听过那什么……什么什么食为天?」 这一次,许陵光依旧选择了北上, 他想著再去西凉城附近看看,说不定运气好能打探到鎏洙师父的消息。 临行之前,许陵光再次跟送行的聂玉芹確认:“你真不跟我们一起去?” 聂玉芹蔫蔫道:“郁筠给我传讯了,说她很好,我也没有必要再去打扰她。” 许陵光有些惊讶地挑眉,这一次他回哀牢山,就发现聂玉芹整个人跟霜打的小白菜似的,整个人都丧失了水份和活力,许陵光询问过两次,他却什么都不肯说,只常常一个人望月兴嘆,看起来很有几分落寞苦楚。 之前许陵光还想不明白是怎么了,现在听他这话的意思,总算明白了原因。 这分明就是失恋了。 失恋的人確实需要时间独处恢復,许陵光也实在弄不清这两人之间到底什么情况,乾脆就不贸然插手,而是道:“那你就在哀牢山休息吧,要是遇见事情及时给我们传讯。” 聂玉芹頷首,朝他们挥挥手,站在原地目送马车缓缓离开。 司渊大摇大摆地坐在窗户上,探头看著独自落寞的聂玉芹,摇头晃脑地感慨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啊。”』 许陵光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號来,颇有一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什么时候还这么有文化了?都会吟诗了。” 司渊也对自己最近的学习成果非常满意,作为一个上进的麒麟,他可不会一直当个没有文化的文盲,他从兰涧的书架上搜颳了不少书,有空的时候就隨便翻翻,翻到哪一页就看哪一页。 虽然很多意思都看不太明白,但他记性好啊,反正记下来总没错。 看,现在不就派上了用场?! 司渊得意地抬起下巴:“士別三日,当刮目相看。” 许陵光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不错,书没白看。” 司渊正襟危坐得意洋洋,儼然已经是个饱学之麒麟了,不过他还没得意两分钟,就看见小崽们正围著坐在一起,你一块我一块地分小饼乾。 小饼乾是许陵光临行之前特意准备给小崽们在车上消磨时光用,满满一大袋子,每个小崽都能分到不少。 小饼乾有好几种形状,模具都是兰涧用木头大致仿造著小崽们的形状雕刻出来,不仅闻著香吃著美味,模样也非常可爱。 在许陵光烤制的时候小崽们就蠢蠢欲动了。 不过许陵光说要等出发了路上再分,小崽们只能乖乖听话暂时忍耐,这不一上了马车,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催促有虞將装著小饼乾的袋子拿出来,开始瓜分小饼乾。 就连鵸鵌都倒吊在马车顶部,和混沌四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著自己那份小饼乾,生怕分少了。 只有司渊上车之后忙著显摆自己新学的诗词,全然將小饼乾给忘到了脑后去。 眼下反应过来时,小崽们已经你一块我一块他一块地愉快分了起来,司渊顿时跳脚,再顾不上显摆了,削尖了脑袋往小崽堆里挤,嘴里嚷嚷道:“怎么就开始分了?我的呢我的呢,一块也不能少!” 羽融都快被他挤得贴到墙壁上变成小饼乾了,顿时也不干了,拿脑袋去顶他,哼哼道:“你不是说自己是大人了吗?大人怎么还要分小饼乾?!” 司渊噎住,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有谁规定了大人就不能吃小饼乾?” 羽融还真被他噎住了,小脑袋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有谁规定了,最后只能愤愤不平地说:“那好吧!” 在司渊的又爭又抢之下,他好歹分到了自己那一份小饼乾,美滋滋地叼著自己那份零食袋里昂首挺胸找了个地方趴下,然后美美掏出一块小饼乾品尝起来。 分饼乾活动极大地消耗了小崽们的精力,分完之后小崽们急於品尝小饼乾,也变得格外乖巧安静。 许陵光看看地毯上专心吃饼乾的毛茸小崽,再看看一旁安分打坐的男朋友,为自己的机智悄悄点了个赞。 果然出门旅游是对的! 带了小崽们,自然不好疾行赶路。 先前著急去西凉城寻鎏洙师父,许陵光確实也没来得及细看沿途风景,这一次行程並不紧急,许陵光乾脆就放慢了节奏,一路慢慢悠悠地行过。 行到西凉城附近时,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许陵光打起马车帘子,看著荒草连天的地界,道:“再往前走上一百多里,就到西凉城了。” 西凉城地处实在是偏僻,旅途前半途经各式各样的城镇,小崽们还非常期待兴奋。不过到了后面几天,一连几日別说城镇了,就是连动物都看不见几只,可把小崽们给无聊坏了。 眼下听说终於要到了,蔫蔫的小崽们终于振奋起来,一个个挤到马车前面好奇地往外张望。 可惜张望了半天,除了偶尔从头顶掠过的鸟雀,就只有漫天的野草,羽融伸著脖子瞅了半晌,很是担忧生存问题:“在这里吃什么呢?” 岁春说:“你怎么就惦记著吃?” 他看看头顶剧烈的阳光,再看看脚下皸裂的土地,立刻打消了將自己的本体种回地上好好吸收一番日月精华的打算。 脚下的这块地一看就很贫瘠,不適合植物生长。 羽融哼哼说:“你懂什么?吃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在司渊的耳濡目染之下,小崽也很是学习了几句诗句,不过他心大看了就忘,此刻根本就想不起来,搜肠刮肚半晌,磕磕巴巴地说:“你没听过那什么……什么什么食为天?” 一旁的小鸡倒是记得,立刻抢答:“是民以食为天!” 羽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就是民以食为天!” 第552章 「你不学,有的是小崽学。」 他贫瘠的文化知识立刻遭到了司渊的嘲笑,自觉已经是个文化麒麟的司渊点点小崽,用过来人的姿態道:“还得多学,你要是多孝敬我几块小饼乾,我可以考虑把一身绝学都传给你。” 护食的羽融立刻警惕地看著他,还將脖子上掛著的小袋子往肚皮底下压了压,眼睛睁得圆溜溜:“自己的小饼乾吃完了,就想骗我的,休想!” “你不学,有的是小崽学。” 被拒绝的司渊不爽地发出哼声,又將主意打到了其他小崽头上:“还有没有人想跟我学的?一块小饼乾当学费就可以。” 结果根本没有小崽理会他,纷纷將自己装饼乾的小袋子捂好了,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 羽融不客气地对司渊发出了嘲笑。 “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就知道吃小饼乾。” 司渊嘀嘀咕咕地甩头,转眼就蹭到了许陵光腿边,趁著小崽们没注意这边,他堪称諂媚地蹭了蹭许陵光的小腿,小声问道:“你还有小饼乾吗?我用別的宝贝跟你换。” 许陵光无语地看著司渊,本来想说“没有”,又好奇司渊还有什么宝贝,於是故意装作要考虑一番的样子问:“你有什么宝贝,我先看看。” 司渊对他的怠慢很是不满,但是只有许陵光会做小饼乾,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墨鳞大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在乾坤袋里哼哧哼哧扒拉了半晌,司渊將自己珍藏的书掏出来,往许陵光腿上一放:“我用这本书跟你换。” 一边说,一边还心虚地瞟了兰涧一眼。 这本就是从兰涧书架上搜罗来的其中之一。 当时他也没有仔细看,想著几本被藏得严严实实的,肯定是好东西,於是揣了就跑了。 许陵光目光落在腿上的书籍上,就见封面用复杂的篆体写著“房中术”三个大字。 许陵光:“……” 他神色镇定地將书拿起来,不咸不淡地瞥了旁边的男朋友一眼,笑容堪称和蔼地问司渊:“除了这本,还有別的吗?” 司渊想著细水长流,正想摇头,就听许陵光说:“要是有別的,我还可以多给你一些小饼乾。” 司渊摇到一半的尊贵头颅立刻顿住,变成了疯狂点头,边点头还边往外掏:“有的,有的。你看这些能换多少小饼乾?” 他说著一连掏出四本大部头。 许陵光挨个看过,脸色已经隱隱发绿了:“这些书都是从哪儿来的?” 司渊再次心虚地看了一眼兰涧,不过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这些书上又没有写对方的名字,到了他手里那就是他的! 於是他昂著头说:“我自己买的!” “哦……” 许陵光意味深长地看了兰涧一眼,说:“我还以为是从兰涧那里拿的呢。” 心虚的墨鳞大王立刻高声反驳:“当然不是!这都是我的!” 他生怕许陵光反悔,张嘴咬住一本书,含糊道:“你换不换?不换就还给我!”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许陵光笑眯眯伸手將书从他嘴里抽出来,道:“换,下次再有这样的书,你再拿过来,都可以换,有多少换多少。” 最后一句,蓄力光几乎是咬著牙说的。 司渊完全没听出来他语气中的微妙变化,立刻鬆开嘴惊喜道:“真的?” 许陵光用慈爱的目光看他一眼,顺便摸摸这不太聪明的大脑瓜,说:“当然是真的。先前做的小饼乾已经分完了,等到了西凉城,我给你多做一点。” 得到了承诺的司渊兴高采烈地迈著爪爪跑走了。 完全將兰涧冷冽注视的目光拋在了身后。 兰涧收回目光,垂眸做打坐状,假装这几本书跟自己毫无关係。 许陵光兴味盎然地瞥他一眼,將这几本书翻来覆去地看,还故意问他:“你说司渊从哪里弄来了这些书?他现在好歹也是个小崽,不太適合看这些书吧?” “將这些书给他的人,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兰涧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道:“我藏了起来,被他找出来的。” 他莫名其妙的丟了几本书,还没找司渊算帐呢! 许陵光轻哼,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原来这是你的啊?” “……” 兰涧默默闭上了嘴。 许陵光没有再故意为难男朋友,將几本书收起来,道:“西凉城要到了。” 灵马速度极快,转眼西凉城已经到了近前。 小崽们一听,又纷纷好奇地扒在窗户上往外看,小鸡和昭灵个头小,就直接蹲在了其他小崽的头顶上,小崽们看著越来越近的城池,忽然发出疑惑的声音:“那是什么?” 最先发现的是小鸡,他两个脚爪紧紧抓住暮云的头毛,整个身体都探出了马车外面。 其他小崽听他这么说,纷纷好奇地探头去看。 草丛之间有影子极快闪过,看著像是某种动物。 妘风惊嘆:“跑得好快。” 感觉比她跑的还要快。 司渊艰难地挤出一个脑袋也跟著看,他到底要大一些,也看得更清楚:“好像是一头豹子,但是又不太像。” “普通孢子肯定跑不了这么快,而且好像还有点眼熟……” 这么说著,司渊就有点跃跃欲试:“我去捉来看看。” 话还没说完,他就卯足了力气一跃而下,朝著那个飞快移动的影子追了上去。 小崽们的骚动很快引起了许陵光的注意:“怎么了?” 有虞解释道:“刚才草丛里看见有个动物跑过,司渊说觉得眼熟,去追了。” 许陵光从窗户看出去,果然就看见司渊如一道黑色闪电驰骋在荒原之中,在他前方还有一道略小的身影,速度同样很快,而且看著確实有些眼熟。 许陵光心头冒出一个名字,喊兰涧来看:“司渊追的那个,好像是炅幽?” 而追在后面的司渊此刻也认出来了,他边跑边大声道:“炅幽!” 一阵风般朝前疾奔的西王母幼兽转过头来,看清身后追著自己的黑影竟然是熟人之后一个急剎车停了下来,一边喘气一边有些气急憋坏:“你追我干嘛?!” 她还以为自己被那些修士给发现了呢。 第553章 「这些都是你捉的幼崽吗?」 司渊晃晃尾巴,对於重新见到这个小崽子感到很高兴:“我看著眼熟,就追上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你。” 他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示意炅幽跟上:“许陵光也来了,你要跟他打个招呼吗?” 炅幽一听许陵光也在,就好奇地往远处的马车看了一眼,隔得太远,幼兽隱约能看见许陵光的身影,以及在他周围其他的小脑袋。 幼兽迈出去的脚步顿时迟疑地停下:“怎么还有那么多脑袋?都是什么东西?” 司渊用非常嫌弃的语气说:“都是跟你一样的小崽子,怎么,你怕了?” 炅幽长这么大还没真正怕过谁,她顿时一昂脑袋,加快脚步追上了司渊的步伐:“有什么好怕,反正都打不过我!” 司渊领著她到了马车前,炅幽先是跟许陵光和兰涧打了个招呼,又好奇地去打量簇拥在许陵光腿边的小崽们。 她可能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小崽,不由惊嘆道:“这些都是你捉的幼崽吗?” 在炅幽好奇打量小崽们的时候,小崽们也在打量她,虽然看上去大家都差不多大小,但是炅幽身上有一种小崽们没有的野性。 妘风第一个表达了好感,她努力地坐直了身体,摆出自己最为漂亮的姿態,主动解释说:“我们不是被捉来的哦。” 炅幽歪了歪脑袋:“那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在她的理解里,幼崽都是被娘亲或者爹爹一起生活,许陵光一看就是他们的娘亲,也不像是爹爹。 这个问题可难倒了小崽们,妘风皱眉思索了一番,指指自己和羽融昭灵,说:“我们是从蛋里面出来的。” 乘黄幼崽当然不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只不过兰涧將他们从山海境里带出来时,小崽们都被封印了起来。 封印防护罩是一个球形,等小崽们醒过来时,自然就以为自己是从蛋里出来的。 炅幽听不懂,她用自己过去的经验认真道:“只有小鸟才是从蛋里孵出来的。” 羽融把昭灵推到前面,理直气壮地说:“昭灵就是小鸟呀。” 幼崽自有自己的一套思维逻辑,小鸟是从蛋里孵出来的,昭灵是小鸟,他们和昭灵是亲兄弟/妹,所以他们也是从蛋里孵出来的,非常合理! 炅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他。 还是暮云听不下去了,將羽融巴拉到一边去,说:“他说不清楚,反正我是被许陵光捡回来的。” 小鸡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也是被捡回来的,於是点头附和:“我也是!” 岁春完全不觉得自己是被捡回来的,他仰著下巴说:“我可不是被捡的,我只是暂时寄住而已,本来应该养我的人他去云游四方了,所以就把我託付给了许陵光!” 小麒麟听著一群小崽嘰里咕嚕地说话,结果一句都没听懂,只好稀里糊涂地衝著炅幽“嗷嗷”了两声。 炅幽看稀奇一样地看著她,又看看司渊,惊嘆地说:“你们长得一模一样誒,你们是兄妹吗?” 她顿时露出羡慕的眼神,娘亲去世之后,她就想要一个兄弟姐妹,后来她还收了一个小弟,结果她被捉走之后小弟也不知所踪了。 司渊说:“不是兄妹,是叔侄!” “叔侄你懂吧?叔叔的辈分更高。” 炅幽半懂不懂地“哦”了一声,然后看向许陵光说,由衷地说:“你真厉害。” 要养这么多幼崽,这个人族一定很会捕猎。 她在山里的时候,只收了一个小弟,偶尔接济对方都很辛苦呢,许陵光却能养这么多一看就很能吃的幼崽。 本来就对蓄力光十分有好感的幼兽,再看蓄力光时目光中就带上了崇拜。 许陵光哭笑不得道:“你也很厉害。” 炅幽听见他夸自己,顿时骄傲地挺得挺胸.脯,她確实也觉得自己很厉害。 许陵光见她一身风.尘僕僕的样子,想来从小青镇一別之后炅幽就往西凉城这边赶来了,於是好奇道:“你不是说要回家吗?怎么来了西凉城?” 说起这个炅幽有点垂头丧气,她耳朵耷拉下来,尾巴也不甩了,朝前盘绕在两只前爪上:“我回去之后发现收的小弟不见了,就到处去打听,结果听说我被抓走之后,他为了找我往北方来了,就一路找到了这里。” 结果哪里知道北方这么荒凉,连个猎物都难找到! 既找不到小弟,也找不到猎物的炅幽又饿又累,还要小心躲避附近的人族修士,实在是过得非常狼狈。 正想著,幼兽的肚皮就发出一声非常清晰的咕嚕声。 幼兽顿时不好意思地站起身,结果手忙脚乱之间踩到了自己的尾巴,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许陵光看著幼崽笨拙的举动,邀请道:“这附近確实比较荒芜,没有山里食物充足,既然遇见了也是有缘分,要不要跟我同行一段,我们也正好要去西凉城。” 炅幽其实有些心动,许陵光身后的马车看起来布置得很舒服,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族修士没有恶意,她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 炅幽有点不好意思地甩甩尾巴:“会不会太打扰你了呀?” 许陵光目光温和地注视著这只幼崽,温声道:“不会。” 又指指一旁跃跃欲试的小崽们说:“他们也很欢迎你。” 炅幽被他说动了,想了想很是郑重地说:“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 许陵光笑著让出道路来,邀请明显有些拘谨的幼兽上马车:“下来歇歇吧。” 炅幽踮著爪尖小心翼翼地跃上了马车,待看到里面华丽精细的布置之后,发出隱隱的惊嘆声。 许陵光在前面引著她往里走,好奇的小崽们则你推我搡地跟在后面。 “这里是小崽们平时休息玩耍的地方,你也可以在这里休息。” 炅幽看著地毯上隨意放置的玩具,那些漂亮的物件都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幼兽不曾见过的,每一样都能勾起她的好奇心。 不过炅幽一向是个很有领地意识的幼兽,这里是许陵光的地盘,她作为客人,虽然好奇也不能隨便触碰主人的东西。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挑了一个空著的角落,轻手轻脚地趴了下来,唯恐尖锐的爪鉤將身上漂亮的地毯给抓坏了。 她虽然没有见识过,但也听人说过,人族这些漂亮的东西可贵了呢。 第554章 「我把这一盘吃完,都吃不饱。」 小心翼翼的幼兽缩手缩脚地趴好,就开始认真地舔舐清理皮毛。她其实也是个十分爱乾净的小崽,不过在野外奔波捕猎难免弄得灰扑扑,经常没有条件清理自己,只能暂时忍一忍。 现在终於有了一个可以暂时获得喘息的安全地,炅幽终於可以安心地清理灰扑扑的皮毛。 而且她刚才就注意到了,许陵光养得这些幼崽,每一个都很乾净漂亮。 就在幼兽专心致志地趴在角落舔毛的时候,面前忽然多出了一块香喷喷的小饼乾。 小饼乾是小鸡形状,胖嘟嘟很可爱,最重要的是还散发著炅幽从来没有品尝过的香甜味道。 对於已经几天没有进食过的幼兽来说,这个味道实在太有诱.惑力了,她用力吞咽了一下,忍住了想要扑上去狼吞虎咽的衝动,抬头看向將小饼乾推到自己面前来的幼崽。 妘风见她看向自己,立刻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见炅幽不动,用爪爪又把小饼乾往她面前推了推,细声细气地说:“给你吃,这是陵光哥哥烤的小饼乾,可好吃了。” 炅幽低头看看小饼乾,源源不断往鼻子里钻的味道实在太过诱人,饿著肚子的幼兽最终没有抵抗住诱.惑,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就低头將小饼乾叼起来,狼吞虎咽地吞了下去。 小饼乾本来就只是许陵光做给幼崽们磨牙的小零食,一块並不大。 对飢肠轆轆的幼兽而言也就是尝个味道而已,但炅幽还是十分珍惜地舔了舔嘴巴,真诚地夸奖道:“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刚说完,就看见面前又有一堆小饼乾被推了过来。 这些小饼乾被装在盘子里,一块叠著一块堆得高高的,都是小崽们你一块我一块凑出来的。 小崽们虽然年纪还小,玩耍起来偶尔没心没肺,但其实都是非常善良小崽。 从炅幽肚子响了一声之后,幼崽们就知道这个新来的小崽还没有吃过东西,於是派了妘风作为代表来跟炅幽示好。 还大方地拿出了自己的小饼乾给饿肚子的小崽吃。 当然,“大方”的小崽並不包括羽融。他心疼地看著自己送出去的小饼乾,又捏捏自己空空如也的饼乾袋子,偷偷摸摸把鼻子钻到袋子里嗅了嗅。 小崽暗地里嘆气,唉,这可是他忍了好久没捨得吃的小饼乾。 羽融的忧伤淹没在小崽们嘰里咕嚕的说话声中。 炅幽看到这么多的小饼乾,很有一些手足无措。在山里独自生活的时候,她一向独来独往惯了,那些弱小的异兽看见她就四散而逃,只有小弟受伤了跑不动,被她叼回了窝里。 不过一开始他也被嚇得哭了好久了,直到確定自己不会吃掉他之后,才不哭了。 所以炅幽其实完全没有跟其他幼崽打交道的经验,面对小崽们慷慨主动的示好,她甚至有些慌乱地退后了两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妘风蹲坐在对面,看著炅幽的反应有些疑惑:“你不喜欢吃小饼乾吗?” 炅幽立刻摇摇头。 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怎么会不喜欢呢。 妘风歪了下头:“那你怎么不吃呢?” 炅幽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说:“太多了。” 她犹豫著用爪子克制地扒拉了两块小饼乾下来,小声道:“我要两块就可以了。” 羽融在一边插话:“才两块小饼乾怎么吃的饱肚子?” 幼崽瞪著圆溜溜的眼睛,显然非常不可思议:“我把这一盘吃完,都吃不饱。” 炅幽看向他,就见羽融虽然趴在后面,但是露出来的身体一看就圆滚滚胖嘟嘟,確实是很能吃的样子。 其实她也很能吃,每次捕猎都要吃掉至少三只兔子一只野鸡才能吃饱。 但这些小饼乾却不是自己的捕到的,她不好意思吃。 一旁沉默观察的有虞发现了幼崽敏.感的小心思,他將盘子又往幼崽面前推了推,轻声说:“不用不好意思,你先吃了这些垫一垫,等进了城就可以吃饭了。” 幼崽好奇地看著他头顶上动来动去的两只耳朵。 有虞朝她抿唇笑了下,然后变回了原形,大大方方地任由幼兽打量。 炅幽自从踏上马车,已经不知道惊喜过多少次了,但看见能化形的有虞时,她还是惊讶地说:“你竟然会化形?” 她一直努力修炼,甚至梦想就是去无间城,就是为了能早日化形。 毕竟山里的异兽,还没有一个能化形的呢。 她想成为山里第一个化形的大妖! 暮云很是骄傲地说:“厉害吧。我们都不会,只有有虞会哦。” 炅幽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化的呀?” 她也好想化形。 有虞看著满眼都是羡慕的幼崽,认真地想了想说:“吃饱肚子儘快长大,再认真修炼应该就可以了。” 炅幽信以为真,目光挪到了面前的小饼乾上。 有虞道:“要是经常饿肚子,就很难长大了。” 听他这么说,炅幽顿时信以为真,於是也就拋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埋头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岁春还贴心地给他叼来了一壶茶:“吃完了再喝一点水。” 炅幽狼吞虎咽的间隙里,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许陵光看著转眼之间已经打成一片的幼崽,跟兰涧感慨:“小崽们看起来社交能力都非常不错。” 就算以后长大了出门闯荡,也不用再担心交不到朋友的问题了。 兰涧不知道他脑袋里转著的稀奇古怪的养崽知识,只是问道:“你想养她?” 许陵光道:“只是觉得她这么小就在野外独自生活很不容易而已,不过炅幽未必就愿意跟我们一起生活。” 兰家想了想说:“你可以问问她,哀牢山的资源很丰富,比许多山头的环境都要適合异兽生存。” 若非如此,当初他也不会將族地安置在哀牢山。 许陵光想想也是,道:“有机会我问问她。” 这会儿就不去打扰小崽们愉快的交友时间了。 第555章 「不用担心,有大哥和陵光哥哥在呀。」 马车很快就驶进了西凉城中。 西凉城中的封锁已经解除,城中又恢復了正常往来,看起来葛文虎已经放弃了对妖族的搜寻。 车厢里,小崽们兴致勃勃趴在窗边观察外面途经的店铺,商量著要去哪家酒楼吃饭,羽融还在像模像样地点评:“这家闻起来不够香,再看看。” 除了那次被周一山抓住的经歷之外,炅幽其实也没有进入过比较大的人族城池,顶多就是在村镇这样的小地方偷偷摸摸地观察一会儿,並不敢贸然接近。 很小的时候娘亲就反覆叮嘱过她,只有山里才是安全的。山外面的人族阴险狡诈,对他们垂涎三尺,万万不能贸然暴露行踪。 而后来的经歷也加深了炅幽的印象,对她而言,山外面已经是非常危险的地带,人族的城池更是不能接近。 但现在她看著小崽们兴致勃勃地討论,却丝毫没有害怕担心的样子,不由疑惑道:“我们就这么进来,不会被捉走吗?” 妘风闻言道:“不用担心,有大哥和陵光哥哥在呀。” 再多的麻烦他们都会解决,对於小崽们而言,只需要考虑吃什么就可以了。 这是炅幽无法想像的生活。 她小心地靠近了车窗,悄悄往外面看了一眼,在扫过路边行走的人族修士时,浑身的毛毛都炸了起来,本能地弓起身体跳到了看不到的角落。 小麒麟看见炅幽紧张的样子,还以为是在玩什么游戏,也学著她的样子弓起身体高高跃起,一下跳到了炅幽身边,然后兴奋又得意地用脑袋上的独角去蹭炅幽。 她也会跳! 炅幽紧张的情绪被小崽突如其来的亲近瓦解,见大家都是稀鬆平常的神色之后,她才说服自己不要那么紧张,还用脑袋蹭了蹭旁边的小麒麟。 小麒麟被她蹭的踉蹌一下跌坐在地,爬起来后就哼哧哼哧地往炅幽背上爬。 炅幽虽然对司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但对跟司渊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麒麟却十分包容喜欢,眼见著马车停了下来,小崽们招呼她下车,她便背著小麒麟起来,跟在了小崽们身后。 兰涧抬手將小崽们收入袖中,待进了包厢之后,才又將他们放出来。 对於炅幽而言,就是眼前一黑一亮之间,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小麒麟还大字形地趴在她背上,被好奇的炅幽背著到处跑。 而另一边小崽们已经围著许陵光开始嘰嘰喳喳地点菜了。 炅幽没点过菜,只是好奇地背著小麒麟噠噠噠地凑过来,站在后面伸著脑袋好奇地看著。 岁春点完自己要吃的,回头就看见炅幽伸著脖子看却並不出声,於是问道:“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帮你点?” 炅幽摇摇头,很是老实地说:“我什么都吃。” 对於野外生活的幼兽而言,能填饱肚子就已经非常满足,並不会挑剔味道。 岁春正要说隨便点一个,就听羽融大声道:“那我替你点吧!” 为了儘量兼顾所有人的口味,每个小崽只能点一道自己喜欢的菜,羽融刚才已经点了最想吃的,自然不能再继续点。 现在听炅幽不点,小崽的小算盘立刻就噼里啪啦地打起来。 许陵光好笑地看他一眼,將羽融点的菜记在了菜牌子上。 这家酒楼的上菜速度很快,菜牌子递出去之后,没一会儿就有小二端著热腾腾香喷喷的菜品过来。 小崽们已经非常井然有序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著勺子兴奋地等待。 炅幽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场合,特意被小崽们安排坐在了中间。她的左边是小麒麟,右边是妘风。 妘风见她坐得笔直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就小声跟她咬耳朵:“你等会要吃什么,就跟我说,或者跟陵光哥哥大哥说都可以。” 妘风细声细气的叮嘱让炅幽没有这么紧张了,她绷直的身体放鬆了一些,悄悄指指面前放著的碟子和勺子,犹豫问道:“这个是干什么的?” “这是勺子,你一开始不会用也没关係,直接用爪子吃,吃完再洗乾净就可以。” 炅幽听得懂了,原来在这里吃饭大家是不会直接用爪子撕扯的。 她曾远远看过人族吃饭,好像他们都是用两根棍子夹著食物吃。 但是炅幽不太明白,用两根棍子夹著,哪有直接上嘴撕咬吃得快吃得饱呢? 在野外要是吃得不够快,食物可能就要被抢走了。 就在幼兽疑惑思量的功夫里, 菜品接二连三地端了上来。 这家酒楼的厨子手艺相当不错,菜品的卖相不算上佳,但是味道实在不错,很受小崽们欢迎。 一道菜刚上上来,就被小崽们瓜分一空。 炅幽看著面前碟子里热腾腾的鱼肉,下意识就想直接低头撕咬,头低到一半时又看见旁边的勺子,又迟疑地顿住,左右看看之后,学著妘风的样子用爪子握住勺子。 不过她第一次用,动作实在有些笨拙,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法用勺子將鱼肉送到嘴里。 炅幽有些困惑地皱眉,却见妘风用爪子握住勺子,非常从容地將一块鱼肉送进了嘴里。 炅幽眨了眨眼睛,继续跟勺子较劲。 然后胳膊就被旁边的小麒麟给撞了一下。 炅幽转过头去,就见小麒麟对著她“嗷呜”一声,然后猛地將脸埋进盘子里大快朵颐。吃完之后她抬起头,嘴角边还沾著鱼肉,朝炅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麒麟好像也没有用勺子。 炅幽迟疑地看向手中的勺子,这时旁边的妘风又凑过来说:“你不会用就不要用了,没关係的。” 听妘风也这么说,幼兽终於放弃了和勺子较劲,爪子按住盘子,埋下头哼哧哼哧大快朵颐。 在外面独自流浪很久的幼兽,终於吃到了有史以来的第一顿饱饭。 第556章 「我第一次吃这么撑。」 为了照顾新来的幼崽,许陵光特意点了不少菜,就是怕小崽们不够吃。 而实际也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西王母幼崽的胃口比他预计得还要大。 小崽们都已经吃得肚皮溜圆了,炅幽还在风捲残云,最后桌子上剩下的菜全都被一扫而空之后,她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幼兽摸著鼓鼓的肚皮发出感慨:“我第一次吃这么撑。” 许陵光有点担心地看著她圆鼓鼓的肚子:“肚子难不难受?” 炅幽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理解吃饱了肚子怎么会难受,不过还是乖乖摇头说:“不难受。” 反而很开心,吃饱肚子的感觉也太好了。 见她確实没表现出难受,许陵光这才打消了担心,道:“吃饱了就先去客栈吧,休整半天,等傍晚再出来逛逛。” 客栈早就已经提前定好,许陵光在城中最大客栈里定了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再布下结界法阵之后,就可以將小崽们放出来尽情玩耍了。 毕竟是客栈,客房的院子並不算大,小崽们一被放出来,就开始四处熟悉环境,巡视领地。 炅幽不懂这其中的乐趣,但也背著小麒麟跟在小崽后面跑来跑去。 她对一切都十分新奇,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 不过看了一会儿,她神情又明显低落下来。趴在她背上的小麒麟第一个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有些疑惑地探头看她,不解地“嗷呜”一声。 炅幽舔了舔小麒麟的脑袋,小声说:“我想起来之前在山里的时候,我收的小弟也是这么跟在我屁.股后面巡视领地。” 但现在小弟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是不是还活著。 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的炅幽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沉溺在富贵窝里,她可是有正事要办。 於是幼兽將背上的小麒麟叼住放在地上,叮嘱她自己玩之后,就去找许陵光了。 许陵光正在和兰涧拆看探子送来的消息。 要寻找鎏洙的下落无异於大海捞针,这些时日每天都会有雪一样的消息送过来,许陵光和兰涧挨个看过,再从中挑出可能与鎏洙有关的,一一去查证。 两人正看,就听见房门被敲了两下。 其实房门並没有关,不过幼兽並没有贸然地闯入,而是先拍了拍房门出声提醒。 许陵光看见独自蹲坐在门口的炅幽有些讶异:“怎么了?” 炅幽这才迈步走进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坚定地说:“谢谢你招待我,不过我准备要走了。” 虽然说只是同路捎带一程,但其实许陵光是想多照顾炅幽一阵,西凉城对妖族的敌视情绪非常严重,而炅幽又是珍贵的西王母血脉,若是再次被人发现,难免会陷入危险之中。 他原本是打算挑个时机问问炅幽远不远跟他们一起回哀牢山,却没有想到炅幽这么快就提出要离开,反而將许陵光打得措手不及。 “你不喜欢这里吗?” 许陵光放在手里的信件,垂眸认真看著眼前的幼兽。 吃饱的幼兽仔细將自己的皮毛打理乾净了,蹲坐著时两只耳朵精神地竖起来,尾巴环绕在身前,尾巴尖尖有些不安地动来动去,看起来非常可爱。 不过许陵光知道炅幽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小崽,於是认真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主动提出离开,炅幽其实也有些不舍,但想到生死不明的小弟,她很快又说服了自己。 “我还要继续找人,总不能一直跟你们在一起。” 炅幽开了口之后就说得越来越顺畅:“你不知道,那个小东西又爱哭胆子又小,为了找我从山里出来,肯定嚇坏了,我得赶紧把他找回来,然后带他回去。” 许陵光说:“他大概长什么样子呢?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帮忙找。” 炅幽倒是从未设想过这个可能,听许陵光说起,先是呆了一呆,接著才惊喜道:“你可以帮忙找吗?” 许陵光趁机摸摸幼崽的脑袋,说:“当然可以,不过你得说清楚他的名字,长相,这样才能针对性地去找。” 炅幽见状,歪著脑袋慢吞吞地回忆:“他没有名字,我就叫他小弟,他好像是一只豹子,但是却比我见过的豹子弱小很多,跑得不快,也不会打架,还喜欢哭……看著也不太聪明,我甚至怀疑他可能还没有开灵智,但是他又会说话……” 说到这里,幼崽非常困惑地皱起眉头,显然对此疑惑了很久。 许陵光好容易才憋住了笑,继续问道:“是个豹子精,大概长什么样子呢?” 炅幽听见他的话,越发疑惑了:“豹子当然就长豹子的样子,你没有见过豹子吗?” 许陵光沉默一瞬,换了个说法:“豹子都长得差不多,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徵?” 炅幽努力回忆,然后摇头:“没有,长得特別笨算不算?” 许陵光:“……” 他无奈地嘆了一口气:“算了,我先想办法找找,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出去自己找,不过要注意安全,西凉城中的厉害修士要比小青镇多多了,你如果遇见危险就用这个通知我,我会来找你。” 许陵光將一个小巧的传讯符掛在她颈间,又教她如何使用:“我已经设置好了,你用爪子拍两下然后说话,我这边就可以收到你的消息。” 炅幽好奇地用爪子將脖子上的传讯符拨弄了两下,果然就见传讯符亮起微光,许陵光腰间的传讯符也同时亮了起来。 她顿时露出惊嘆的目光。 摆弄了一会儿传讯符,幼兽这才抬头看许陵光:“那我现在就先去了?” 许陵光拍拍她的脑袋:“还回来吃晚饭吗?” 晚饭的诱.惑还是很大的,不过想到下落不明的小弟,炅幽还是抵抗住了晚饭诱.惑摇头:“我饿了再回来。” 刚才吃的一顿饱饭,可以再撑好多天呢。 许陵光只好道:“那注意安全,记得回来。” 炅幽用脑袋蹭蹭他的手,矫健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转角。 许陵光收回目光,对兰涧感嘆道:“幸好小崽们都还长大,一个两个没想著独自出门。” 不然要是像炅幽一样,三不五时地出门还归期不定,许陵光怀疑自己饭都吃不香了。 第557章 「我走啦,等我给你们带新的礼物。」 兰涧闻言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却忽然道:“他们总会长大的。” 许陵光眯起眼睛打量他,小声咕噥道:“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以前让小崽们出个哀牢山,兰涧都要斟酌好半天呢,结果现在听起来倒是恨不得小崽们赶紧长大独立的样子。 兰涧面不改色道:“此一时,彼一时。” 许陵光哼哼两声,开始耍赖:“那不行,就算长了那也还是小崽。” 兰涧无奈,只得转而安抚:“距离他们长大还有很多很多年。” 许陵光果然被这句话安慰到了,满意道:“不错,距离他们长大还要好久,现在考虑这些確实太早了。” 以后的事情还是留给以后去操心,许陵光决定先將注意力放在寻找鎏洙师父上去。 两人將余下的信件挨个看完,许陵光將看上去似乎与葛满月和鎏洙有关係的挑了出来:“这几个看起来都有可能,行事风格也接近鎏洙师父。” 兰涧又从这些信件里挑出其中三封,说:“这三桩行事风格看起来像是同一个人,根据行踪推断,对方在一路北上。” 兰涧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一条弯弯绕绕的曲线:“有意避开了西凉城,以及葛文虎的势力范围,最终目的地很可能是无间城。” 许陵光有点意外:“如果真是鎏洙师父,她现在失去记忆,就算要躲避葛文虎的势力,也没有必要继续北上,她一个人族修士,去无间城干什么?” 兰涧摇摇头,道:“找到人自然就知道了。” 许陵光道:“那我们也要去无间城么?” 妖都无间城他已经听过了无数次,传闻中这座被妖族占据的城池之中妖魔横行,恶鬼怒號,是可以止小儿夜啼哭的极恶之地。 兰涧道:“可先在西凉城休整一番,盯著葛文虎的探子还未送回消息,可以等人回来之后再出发,不必如此匆忙。” 听他如此说,许陵光就道:“那我给炅幽传个信,免得她回来找不到我们。还可以在西凉城中多採买一些物资,说不定去无间城能派上用场。” 说完之后又好奇道:“无间城有千金楼的分楼么?” 他还记得很早的时候听人提起千金楼时,就说千金楼的分楼遍布整个商阳大陆,就连妖都无间城都有,以此来佐证千金楼的势力之广。 兰涧頷首道:“是有一家,不过我与妖族达成了协定,虽然开设了分楼。不过分楼並非是我的人在管理,而是由妖族指定人选管理,但彼此之间会互通有无。” 许陵光懂了,无间城的千金楼兰涧只参股拿分红,却没有管理权。 “有分楼比没有好,到时候缺什么还可以去千金楼里买。” 既然决定了要去无间城,许陵光就开始准备起来。 先是给炅幽传了信,之后又带著小崽们上街大肆採购了一番。 等一切准备就绪,准备启程的那日,炅幽也折返回来,这两日她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回来时又是一身风.尘僕僕,甚至还给许陵光和小崽们带了礼物。 幼兽非常骄傲地將一只兔子和一只羽毛流光溢彩的不知名鸟儿放在许陵光面前:“送给你。” 幼崽滔滔不绝地介绍:“这种兔子的肉特別鲜嫩,灵气也很充足,就是它们的胆子非常小,跑得比我还快,要抓一只可不容易呢。” 说完又將那只足有她半个身体大的鸟儿往妘风身前推了推:“这种鸟的羽毛最好看了,可以用来做装饰。” 妘风果然非常喜欢,满眼惊嘆地凑上前,毫不吝嗇地夸讚:“你好厉害。” 小崽们在哀牢山时虽然也会自己捕猎,但大多是玩耍性质,像炅幽这样正儿八经地捕猎却是很少。 被夸奖的炅幽开心地晃了晃尾巴,很是大方地说:“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再给你抓。” 独自在山中生活的幼兽对於捕猎可是非常在行。 许陵光没有拒绝炅幽的礼物,对幼崽表达了感谢之后,又询问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同行:“我们准备去无间城,你要不要一起去?” “无间城?” 炅幽听见嚮往的城池,大大的眼睛都是亮了亮,很是心动。不过她很快又有些沮丧地抖了抖耳朵:“但是我还没找到小弟呢。” 幼崽用爪子在地上刨了刨,反覆斟酌之后还是忍痛拒绝了许陵光的邀请:“我……我就不去了,等我先找到了小弟,再去无间城找你们。” “你们会一直待在无间城吗?” 许陵光並没有因为幼崽年幼就隨意敷衍回答,他认真思索一番,才道:“我们去无间城也是为了找人,如果找不到人,就要往下一个地方去了,估计不会停留太久。” 听他这么说,炅幽表情有些失望。 不过她向来是个乐观的小崽,很快又抖擞了精神:“没关係,说不定我很快就找到了小弟,到时候带他来找你们。” 许陵光怜爱地摸了摸幼崽灰扑扑的脑袋,笑著说:“好呀,那我们在无间城等你们,你们要早点来。” 炅幽用力地点头,郑重地“嗯”了一声。 因为炅幽不同行,两边在城门口就要分別了。 炅幽在幼崽们恋恋不捨地目光之中跳上窗户,蓄势跃下:“那我走啦。” “等等。” 许陵光叫住將要离开的幼崽,將一个装满了食物的乾坤袋掛在她脖子上:“这是我做的肉乾果,要是在野外找不到猎物,可以吃它们。” 为了方便幼崽携带,这个乾坤袋是特製,体积並不大,能装的东西也非常有限,但是对於在野外生存炅幽而言,里面的食物足够她吃很久了。 小巧的乾坤袋也不会限制她的活动。 最重要的是……炅幽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小袋子,上面的纹跟其他幼崽的一模一样呢。 她之前就注意过,许领光养的每一个小崽都有这么一个乾坤袋,里面装满了小崽喜欢的零食和玩具,当时她还偷偷羡慕过。 没想到现在她也有了一个。 幼兽最后用头蹭了蹭许陵光的手,摇晃著长长的尾巴说:“我走啦,等我给你们带新的礼物。” 说完之后,她从车窗一跃而下,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荒原之中。 直到那身影再也看不见了,马车才缓缓地重新动起来,朝著无间城的方向快速驶去。 第558章 还是不要来无间城了,这里还没有我们山头猎物多呢。 要去无间城,需要穿过北境长城。 这条长城曾经鐫刻了无数防御法阵,在妖族与人族战况最为激烈的时候,抵御了绝大部分的妖族入侵。 之后两族休战,各自休养生息,北境长城便逐渐荒废了。 但即便荒废了,这条长城也並非隨意穿行。 为了不引起注意,在出了西凉城后,马车特意往荒无人烟的荒原又行了一段,之后才隱匿了身形,穿过了长城,朝著无间城进发。 长城之外,四季倒转,目之所及处皆覆盖著皑皑白雪。 比起四季如春的哀牢山,这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景象是幼崽们从未见过的,不由一个个探头脑袋往外看,时不时发出夸张的惊嘆声。 比起小崽们,许陵光的表现就要克制许多,但生动的表情依旧难掩惊嘆之意。 “没想到长城之外竟然是这样的。” 兰涧垂眸看他:“你喜欢雪?” 许陵光伸出手接触一片旋转落下的雪:“以前很少有机会看到这么大的雪。” 在他的记忆之中,就算是在穿越之前现代世界的东北地区,也很少见过这么铺天盖地的雪景。 四野都是白茫茫一片,太阳仿佛一成不变地悬在头顶,看久了竟然有种强烈的萧瑟寂寥之感。 许陵光说:“这么大的雪,普通修士和小妖都很难穿过这片雪原吧?” 兰涧頷首:“极北之地严寒贫瘠,也就无间城附近適宜生存,所以妖族自然聚集,才逐渐发展壮大变成了城池。” 许陵光没想到如此美丽的雪景之下,还藏著如此严酷的生存真相,不由愣了愣:“长城之外,除了无间城,没有別的地方適合生存吗?” 兰涧頷首:“山海境覆灭之后,不少种族逃到了人间境避难。但是当时人族鼎盛,双方之间逐渐生出摩擦矛盾,时有纷爭,最后妖族落於下风,才被驱逐到了极北之地。” 极北之地並不適宜生存,许多弱小的种族就此灭族,而一些强盛的种族不敢龟缩於苦寒之地,试图与人族爭夺生存的土地,於是便开始了旷日持久的战爭,两族之间的仇怨自然也就越积越深。 “但其实商阳大陆的土地已经足够广袤。”蓄力光唏嘘。 就他们一路途经的城池,彼此之间隔著无数山川大泽,別说容纳数量並不多的妖族了,再多来两个种族许陵光觉得都能装得下。 兰涧道:“领地事关生存,生存之爭,向来如此。” 许陵光嘆了一口气,看著外面不见边际的雪原,便不再说话了。 倒是小崽们並不知道这茫茫雪原背后的意味,已经跃跃欲试地想要下去玩雪。 因为常年寒冷,又少有人行,地面上的雪厚实蓬鬆,看上去洁白而柔软,对小崽们的诱.惑力相当大。 羽融第一个就冲了出去,他站在马车边缘,像个小炮弹一样“咚”地扎进了雪地里,转瞬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其他小崽们看著脑袋往下看,半天没见羽融钻出来,顿时就有点著急。 就在小崽们著急叫著“羽融”时,藏在雪里的羽融猛地从雪堆里跳起来,將冰凉的雪扬了小崽们一身。 白担心一场的小崽们立刻进行了反击,暮云一个泰山压顶扑向羽融,靠著体型优势將刚刚从雪中钻出来的羽融又给压了回去。 羽融结结实实吃了两口雪,才手忙脚乱地再次从厚实的雪堆里钻出来,愤怒地扑向了暮云。 小崽们转瞬之间就打成了一团。 最占据主场优势的应该是小鸡了,他本来入水才会化龙,但钻进雪堆里打了几个滚之后,他忽然就惊奇地发现,自己在雪里竟然也可以化龙! 发现了新世界的小崽当即就化出了龙形,猛地衝上天之后又一个猛子扎入雪中,在雪层之下快速游动,身形灵活丝毫不比在水中逊色。 昭灵看著在雪海中畅游的小鸡,兴奋地啾啾叫了两声,就扑腾著翅膀追上去,爪子抓住了小鸡的尾巴。 小鸡回头看了他一眼,尾巴一扬就將昭灵送上了半空之中。 昭灵张开翅膀,发出兴奋的叫声。 在他快要落进雪堆里时,快速游了一圈的小鸡又伸出尾巴牢牢接住了他。 昭灵兴奋得浑身的羽毛都蓬鬆了起来,头顶的呆毛更是被寒风吹得东倒西歪,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打消小崽玩耍的热情。 很快其他小崽也加入了这个游戏,小鸡的尾巴上掛了一串的小崽,兴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许陵光索性將马车停下来,在半空中看著小崽们玩耍的身影。 却不知道暗处亦有一双眼睛隔著开阔的雪原,注视著他们。 周扶婴收了千里镜,垂眸不紧不慢地磨剑,一只豹子精围在他身边,疑惑地探头探脑:“你在看什么?” 周扶婴瞥一眼这只丝毫不懂人眼色地豹子精,依旧保持了沉默。 但就算不说话,豹子精一个人自言自语也可以说很久:“无间城真的在这边吗?我们会不会走错路了,这里全是雪,又冷又没有猎物,我们都走了三天了,都没有看见城池呢?” 小豹子抖了抖脑袋上的耳朵,很有一种梦想破灭的悲戚感:“来之前我听人说无间城是妖族最大的城池,里面住著的都是厉害的大妖,城中有吃不完的食物,去了就不用担心再饿肚子,也不用怕被人族修士捉去练功……” 小豹子说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恩人就是人族修士,后爪蹬了蹬下巴,憨憨地笑了声:“恩人我不是说你啦,是说那些会吃妖族的人族修士!” 他说著忧伤地环顾四周,嘆了一口气:“可是这里好像跟我想得不一样。” 小豹子满脸忧伤地趴伏下来,下巴枕在前爪上,瓮声瓮气地说:“要是老大知道无间城全都是雪,什么都没有,肯定会很失望。” “等我回去之后我要告诉她,还是不要来无间城了,这里还没有我们山头猎物多呢。” 第559章 「我要是长在这里,肯定会被饿瘦的。」 小豹子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终於让专心磨剑的人有了变化,他冷冷抬起眼看过去:“聒噪。” 小豹子立刻用两只爪子捂住嘴巴,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討好地冲周扶婴一笑:“我不说了。” 但他一向是个閒不住的话嘮,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在雪地里转悠起来,好不容易在雪地里捉到一只雪兔子之后,他兴奋地叼著雪兔子小跑到周扶婴身边:“恩人恩人,我抓到了一只兔子!” 小妖声音里的兴奋藏不住,他一脸討好地將兔子放到周扶婴面前,明明自己馋得都直咽口水了,却还是很大方地说:“你伤势还没好,都给你吃吧,我一点都不饿!” 周扶婴磨剑的手顿了顿,目光从那只刚刚咽气的雪兔身上缓缓挪到了豹子精身上。 豹子精立刻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两颗尖尖的虎牙都露了出来,没有半分凶悍之气,反而看起来傻里傻气。 这是一只不太聪明的豹子精。 周扶婴第一次遇见对方时,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不过是路过之时见这只豹子精快要死了,本是想要拿他试一试新得的丹药,结果却没想到丹药效果不错,原本奄奄一息的豹子妖竟然又挣扎著顽强地活了过来。 不仅如此,竟还因祸得福化了人形。 只是他实在不太聪明,竟將他当作了恩人,连人形都化不熟练,就敢混进西凉城找他报恩。 周扶婴垂眸注视著这只不太聪明的豹子精,神色冷淡道:“带上你的兔子,滚吧。” 莫名其妙被凶了一顿,豹子精先是呆了呆,之后小心翼翼地趴伏下来,用自以为偷偷摸摸的姿势悄悄打量周扶婴,甚至还不知死活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病了呀?” 他言语之间甚至透著浓浓的担忧:“我之前找到的灵药没有用吗?” 周扶婴脸颊抽动,目光怪异地盯著他,嗤笑道:“你这次再不走,可就走不了。” 豹子精其实有些害怕他这个样子,他虽然是个豹子精,但是老大总说他其实是兔子投胎的,因为他的胆子还没有兔子大。 豹子精其实很不服气,他觉得自己的胆子还是要比兔子大一些。 就像现在,虽然恩人的表情让他有些害怕,但他是个有恩必报的好豹子,知道恩人是因为生病了才这样。 所以他还是压下了心底的恐惧,鼓起勇气摇了摇头说:“我不走,我走了你要是又生病晕过去怎么办呢?” 本来他和救了自己的漂亮姐姐分开之后,是准备继续去找老大的。谁知道竟然在半路上遇见了晕过去的恩人! 当时恩人流了好多血,还一直说胡话,嚇人得很。 豹子精嚇得一边哭,一边把人拖到了附近的山洞里。 也幸亏之前的漂亮姐姐给了他一些丹药,他给恩人餵下去之后,恩人才逐渐醒了。 只是豹子精总觉得恩人看起来不太对劲,想著老大找不到,总不能再把恩人弄丟了,於是就一路跟了过来。 知道恩人竟然要来无间城的时候他还偷偷开心了好久呢。 想著以后找到老大了,还可以跟老大显摆显摆自己来过了无间城。 只是走了几日之后,迟迟没看到无间城,反而是这看不见尽头的雪原极大地消耗了豹子精的热情。 他甚至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无间城根本没有传闻中说得那样好! 他也不是很想去无间城当妖將了,这里这么冷,猎物也难找,还不如回山里去呢。 小豹子心里有打算,却又很放心不下恩人。 这里到处都是雪,连只鸟都看不见,要是恩人晕倒了他又不在,肯定会被冻死的。 豹子精觉得自己不能见死不救。 至少要等恩人病好之后再走,於是他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等把你送到无间城了,我再回去。” 听著豹子精天真稚气的话,周扶婴嘴角露出一丝讽意,他语气莫名道:“这可是你自己不走的。” 豹子精傻乎乎地点头:“嗯,是我自己不走的。” 小崽们打够了雪仗之后,带著一身细碎的雪粒爬回了马车上,一个个瘫在地毯上气喘吁吁。 许陵光拿著手帕给小崽们拍掉皮毛上的残雪,催促他们站起来抖一抖,免得雪化之后弄湿皮毛,说不定还要感冒。 累坏了的小崽抱住他的手哼哼唧唧不愿意动弹,许陵光无奈只得挨个將小崽拎起来,抖抹布一样地抖抖,再用帕子擦一遍,然后才放回去。 被拎著的小崽异常配合,四肢软绵绵垂著,乍一看还真像一块毛茸茸的抹布。 许陵光没忍住將这些毛茸茸的抹布抱进怀里狠狠揉搓了一通:“玩够了?玩够了我们就继续走了?” 累坏了小崽齐齐点头。 拉车的灵马长嘶一声,又继续缓慢前行。 极北之地的辽阔广袤远远超出了许陵光的预计,原以为无间城与北京长城相距不会太远,但是当马车在雪原里走了3日之后,依旧不曾见到城池之后,许陵光才终於意识到了“极北”这两个字的含义。 就连一开始还会兴致勃勃地下去打雪仗的小崽们,在连看了三天白茫茫的雪原之后,也终於失去了热情,唉声嘆气地趴在窗口问:“怎么还没到呀?” 许领光只能摸摸小崽毛茸茸的脑袋:“就快到了。” 確实就快到了,按照罗盘显示,再有八百里就差不多到无间城了。 小崽们一个比一个蔫吧,岁春老气横秋地说:“幸好我的本体不长在这里,要是长在这里,肯定开不了。” 羽融很认真地附和:“我要是长在这里,肯定会被饿瘦的。” 许陵光被他稚气的话逗笑,伸手捏捏小崽软乎乎肉嘟嘟的肚皮:“瘦一点不是正好,你可不能再胖了。” 小崽立刻蜷缩起身体,用爪爪护住自己努力吃出来的肉肉,瞪圆了眼睛说:“也不是很胖的。” 暮云立刻大声嘲笑他:“明明就你最胖!” 羽融不服气,他觉得暮云和自己半斤八两,凭什么说自己胖,於是一个鲤鱼打挺就蹦起来,去捏暮云软乎乎的肚皮:“你肚子上的肉明明比我多!” 互相不服的两只小崽抱在一起,打成了一团。 第560章 「对不起啊,这次没有给你们带礼物。」 拉车的灵马却陡然一个急停,抱成一团的小崽咕嚕嚕滚出去,要不是许陵光眼疾手快,险些直接滚出马车去。 “怎么了?” 许陵光一手抱著两只小崽,一手打起车帘查看外面的情况。 在看见雪地里露出来的小小身影时,惊讶的声音都抬高了:“炅幽?你怎么会在这里?” 挡在灵马前面的竟然是在西凉城分开的西王母幼兽。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跨过茫茫雪原追上许陵光一行的,幼兽身上厚实的皮毛上结了一层白色的霜,连眼睫毛都被霜雪染白了。 她看起来累极了,也十分虚弱,只是看了许陵光一眼,就无力地栽倒进雪地里。 许陵光连忙下车將她抱了上来。 这才分別几日,幼崽就瘦了不少,抱起来比之前还要轻。 许陵光將炅幽放在软榻上,探了探她的灵脉,確认只是太累之后才稍微放了心。 小崽们也团团在旁边,看著昏迷过去的炅幽担心地问:“这是怎么了?” 羽融用鼻头碰了碰炅幽的爪子,惊呼道:“炅幽身上好冷哦。” 昭灵听见之后伸出爪爪碰了下,又很快收回来,附和地“啾啾”叫了一声。 兰涧道:“估计是极北之地寒气太重,她年纪小修为不够,一路跋涉过来抵挡不住这里的寒气。让她休息一下缓过来就好了。” 许陵光点点头,暂时压下了诸多疑惑,让小崽们先陪著炅幽。 昭灵见许陵光走了,歪著脑袋想了想,张开翅膀跳到了炅幽身边,两只翅膀尽力將炅幽的身体包裹住,羽毛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 凤凰火的热意很快就驱散了炅幽体內的寒气,没一会儿幼兽就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见关切地围在自己周围的小崽们,眼眶顿时就红了,又很快忍住了。 依偎在她旁边的昭灵“啾啾”叫著探头过来,用脑袋蹭了蹭她。 炅幽勉强笑了下,跟他蹭了蹭头,又有点歉意地说:“对不起啊,这次没有给你们带礼物。” “你能来我们就很高兴啦,不用礼物。” 妘风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炅幽摇了摇头,说:“我好多了。” 小崽们见她似乎没有什么精神,也没有继续缠著她问东问西,而是噠噠噠去喊许陵光了。 许陵光听见炅幽醒来的消息,並没有著急跟著小崽们去看望,而是看向兰涧:“炅幽忽然出现在这里,不太对劲。” 虽然他们此行放慢了速度,但灵马拉车的速度绝非炅幽能隨意追赶,更不用说这里还是极寒雪原,光是在其中分辨方位就已经很困难了,还要追上他们的速度,更是难上加难。 炅幽忽然出现拦下马车,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兰涧也觉得十分反常,他拧眉道:“你先去问问?” 许陵光也有正有此意,炅幽是个非常善良有主意的小崽,不管这次出於什么缘故,许陵光还是想先问问她。 两人达成共识之后,许陵光就隨小崽们去看望炅幽。 体內的寒气被驱除之后,炅幽的状態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这次她明显不如之前活泼,低垂著脑袋一言不发,不管小崽们说什么,她都不怎么出声。 甚至在许陵光进来的时候,她还颤抖了一下,慌乱地想要往后退。 但她身后本来就是马车壁,根本退无可退。 许陵光看著慌乱的幼崽,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好点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炅幽睁大了眼睛看他一眼,很快又垂下头,声音低低地说:“没有,我很好,谢谢你们。” 许陵光愈发確定幼崽恐怕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他想了想並没有直接戳破,而是委婉地问道:“不是说要去別的地方找小豹子,怎么忽然就往无间城来了?” 听许陵光提到小弟,炅幽耳朵颤了一下,磕磕巴巴地说:“我……一路找、一路找就……就找到这里来了。” 幼崽的说辞实在有些勉强,情绪也非常不对劲,但许陵光见她比往常虚弱许多,还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可真是有缘分,不然在这茫茫雪原了,你要是没有遇见我们,可该怎么办呢。” 这一番话说得炅幽低下头,长长的尾巴紧紧环住身体,看起来非常不安。 许陵光微微嘆了口气,安抚地拍拍她:“你先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再说。” 蓄力光起身离开时,还把团团围在四周的小崽们一起带了出来,免得吵到了炅幽休息。 炅幽见他没有继续追问,悄悄鬆了一口气,但看见许陵光带著小崽们出去温柔侧影时,又难过地缩了缩爪子。 脑海里想起那个人族的话:“你如果不想他死的话,就设法將许陵光带过来。” “记住,只能他一个人过来,若是惊动了其他人,这只小豹子就只能死了,明白吗?” 炅幽回忆著那个人族威胁自己的话,將脑袋埋进两只爪子里,小小的身体微微地颤抖。 他觉得那个人族修士不是好人,她害怕那个修士真的会杀掉小弟,也怕把许陵光骗过去后许陵光会遇见危险。 陷入两难的小崽压抑地抽噎著,连声音都不敢太大。 却不知道许陵光和兰涧就站在门口,將屋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许陵光皱起眉道:“她肯定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兰涧道:“马上就要到无间城了,等安顿下来之后再问问她。” 许陵光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第561章 「你弄错了,我真不是人族。」 灵马加快了速度之后,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无间城。 无间城位於极北苦寒之地,平日里十分闭塞,別说是人族修士了,就是妖族都很少有能穿越茫茫雪原前来的。 因而从城门口驶入的马车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和人族城池不同,无间城虽然也算是一座城池,但却十分原始。整个城池建在两座高山之间的峡谷之中,峡谷中间平坦之处就是过道,而房屋则建在两侧陡峭的山壁之上。 妖族的房屋也跟人族大为不同,他们並不讲究人族的精致华美,大多直接在山壁上开凿了山洞,就算是房子了。 所以整个无间城其实就是由无数高低错落彼此堆叠的山洞组成。 讲究一些的妖族,山洞挖得宽广,门口还会掛上自己喜欢的装饰物,而不那么讲究的妖族,就隨便凿个洞穴,能遮风挡雨就算是不错了。 所以当马车从峡谷过道经过时,居住在两侧山壁的洞穴之中的妖族们纷纷好奇地探出头来看热闹。 “我怎么闻到了人族的气味?” “废话,这马车只有人族才用吧?还用闻气味?” “人族修士来我们这里干什么?” “要动手吗?” “不了吧,我好像闻到了一股非常危险的味道。” “胆子小就胆子小,找什么理由?” “那算了,你们要去自己去,我可不掺和。” 各种各样的声音匯聚在一起,比菜市场还要热闹一些。 作为被观察那个人族修士,许陵光也並不见忐忑,大大方方地掀起了马车帘子,同样好奇地打量那些探出头来的妖族。 没想到这个人族到了妖族的地盘,竟然还敢这么囂张,当即就有妖族忍不住了,张开翅膀跳下来拦住了灵马的去路:“哪里来的小儿,竟不知天高地厚擅闯我的无间城?” 许陵光无意与这些妖族起衝突,见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地望著自己,咳嗽了一声,面不改色地到处张望:“哪里来的人族?” 那拦路妖族被他理直气壮的反问弄得懵了一下,疑心自己弄错了,又走近一步反覆嗅闻之后才確定並不是自己弄错了,眼前这人一股人味,不是人族还能是什么? 他怪笑两声道:“还想在你爷爷面前矇混过关,狡诈人族,还不下来受死?” 许陵光“哎呀”一声,说:“你弄错了,我真不是人族。” 他说著忽然一摸脑袋,指著耳朵上冒出来了两只狐狸耳朵说:“喏,你自己看吧,人族哪有脑袋顶上长耳朵的?”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咦,他真的有四个耳朵。” “看耳朵的形状,像是银狐一族的。” “但是他身上的人味儿好重,我都认不出来。” “银狐呢,喊银狐来认认。別是人族修士来矇骗我们的。” “但是马车上好像还有其他幼崽誒,人族修士哪里弄来那么多幼崽?”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那些幼崽看起来好可爱哦,还在看我们,我想摸一下。” “银狐呢,怎么还不来?” 被点名的银狐翘著尾巴推开人群挤上前,探头往前打量了半晌,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支支吾吾地说:“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你自己的族人都认不出来吗?”有妖不满道。 银狐也很不满,来无间城之前他都是一个狐生活的,哪里见过其他的银狐? 他嚷嚷道:“哎呀我又没见过几个,哪里认得出来。”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又窃窃私语起来:“难道真的是人族修士假扮的?” “那假扮得也太像了吧?” “不如把他捉来,送到王宫去,请王上一看便知。” “王上不是在闭关吗?哪有閒工夫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说得也是哦。” 许陵光听著这些妖族七嘴八舌地討论,脑袋上的耳朵动了动,非常无奈地说:“哪有人族修士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跑到无间城来,不怕被活撕了吗?” “他说得有道理,哪有人族有这么大的狗胆?” 胆子就是这么大的许陵光:“……” 他默默看向兰涧,朝他挤眼睛:快点,该你出场了。 坐在阴影之中的兰涧这才释放出了周身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朝四周涌去。 属於乘黄的威压嚇得许多胆小的妖族四处逃窜:“妖王来了!” “傻狗!这不是妖王的气息!” “那是谁?” 躲进了洞穴的小妖们探头探脑地往外看见,就见一个银髮男人欢欢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那强大无比的气息就是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 “哇,他长得好好看。” “这是哪里来的大妖,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不会是来抢妖王之位的吧?” “我怎么看著有点眼熟。” “你看什么都眼熟。” 兰涧一出,拦路小妖已经跑得无影无踪,许陵光不太熟练地摇了摇又新变出来的尾巴,悄悄跟兰涧咬耳朵:“千金楼主人的名声在这里不太好使啊?” 兰涧淡淡看他一眼,目光在他脑袋顶上抖来抖去的狐狸耳朵上顿了顿:“这是哪里来的?” 他竟然不知道许陵光事先还准备了这些来偽装成妖族。 许陵光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尾巴,传音说:“是我淘来的法器,不错吧?既然来了肯定要入乡隨俗,不然平白生出一些麻烦。” 兰涧又看了那耳朵两眼,頷首道:“足以以假乱真。” 许陵光张望四周,道:“接下来去哪儿?无间城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有客栈的。” 来之前他完全没想到无间城是这样的,只准备了食物,完全没想过会没有地方落脚。 兰涧却仿佛对这里十分熟悉,只说:“不必去客栈。” 说完就示意小崽们下车。 小崽们连成一串从车上跳下来,好奇地打量著这个陌生又新奇的城池。 第562章 「这两个男妖凭什么有这么多小崽?」 这还是小崽们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同类,羽融打量了一圈之后,自信地挺了挺胸膛说:“他们都比我胖!” 他就说他一点都不胖嘛! 听见幼崽嘀嘀咕咕的妖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异口同声问:“这小崽子在说谁胖?” “肯定不是说我吧?” “也不是说我!” “我看就是说你,早就说你应该少吃点了。” 妖族们又嘰嘰喳喳吵起来。不过也有女妖星星眼看著满地的小崽,羡慕道:“这两个男妖凭什么有这么多小崽?不会是从別人那里拐来的吧?” “就是,老娘怎就一个都生不出来。” “你一个人生得出来才见鬼了吧?” “不如我们也去偷一个……” “那个扎头的小崽最可爱,一看就是乖巧女崽,我要那个。” “我想要那个胖嘟嘟的鼠崽,跟我是同宗嘿嘿。” 女妖之前的对话並没有刻意隱藏,自然就传到了小崽们的耳朵里。 小崽们下意识往许陵光和兰涧脚边凑了凑,警惕地看著四周的妖族。 他们才不要给別人当小崽! “噢哟,果然聪明,他们听懂了。” 有垂涎小崽的女妖笑嘻嘻地朝小崽们摆手: “小崽子,上来姨姨给你们肉吃啊。” 羽融气鼓鼓地拒绝:“我们有肉吃,不要你的!” 女妖惊嘆:“这么小的东西,脾气还挺大,我就喜欢这样的,这个小胖子归我了。” 听她竟然叫自己“小胖子”,羽融气得毛都蓬了起来,看上去更胖了:“我不是小胖子,你才胖!” “对对对,你一点都不胖,那是可爱。” 女妖们被小崽逗得咯咯直笑,甚至还有女妖直接扔了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腿下来:“喏,姨姨送给你吃的。” 小崽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血淋淋的兽腿。 羽融气鼓鼓,但还是礼貌拒绝了:“谢谢你哦,但是我们不吃生肉噠!” “噢哟,还是城里来的讲究妖。” 许陵光听著妖族们你一句我一句地逗弄小崽,无奈將那只兽腿捡起来收进乾坤袋里,又將之前准备的肉乾扔了一份回去当作回礼:“谢了,我们初来乍到还要安顿一番,等安顿好后再会。” 之后才將小崽们抱起来,沿著峡谷窄道往前走。 这峡谷极长,走到中间甚至还有一个深潭,深潭连著一条浅溪,虽然看起来原始粗獷了些,但生態环境不得不说非常之好。 许陵光见兰涧閒庭信步的样子,见不到他卖关子,用尾巴拍了他的腿一下,好奇道:“我们到底要去哪?” 兰涧脚步一顿,目光扫过那根灵活得仿佛像真的一样的尾巴,才道:“无间城有条规矩,就是凡是外来妖族,若想定居於此,只要能在两侧峭壁之上凿出洞穴,就算得到了认可,能够留下来。” 许陵光有些惊讶:“就这么简单?” 兰涧却道:“这两侧山壁並非凡山,这无间城之所以不见风雪,就是两侧的高山挡住了严寒,这峡谷之中才有了一线春意。能抵抗的极北之地寒意侵蚀的山体,比普通的山体更为坚固。若是修为低微的小妖,別说在山体之上开凿洞穴,就是想留下印记都不容易。” 许陵光明白了,能在山壁之上开凿洞穴,说明修为不差,就是一道隱形测试修为的门槛。 若是修为低微的小妖,在无间城是留不下来的。 “那我们是要挑一处地方开凿洞穴?” 兰涧“嗯”了声:“你要是住不惯,我们凿好洞穴之后,住在马车之中也可以。” 许陵光却已经开始挑选开凿洞穴的山壁了:“这有什么住不惯的,正好体验一下妖族的风俗。” 说完指著一块空出来的山壁道:“那里怎么样?” 那处山壁不算高,跟其他妖族的洞穴之间隔著一道比较宽的裂缝,同时山壁下方还生长著一棵极其茂盛的大树,大树之下就是开阔的平地,以及流经的潺潺溪流。 大树枝椏可以当作上下的阶梯,方便小崽们上下出行。 溪流则方便取水,作为居住选址倒是不错。 兰涧看了看,也觉得此处不错,道:“那就这里吧。” 说完之后將怀里的小崽交给有虞,自己便化为原形,矫健地攀上了山壁,开始开凿洞穴。 山体发出隱隱的振动,许多妖族再度好奇探头,待看见攀附在山壁上开凿洞穴的乘黄时,接二连三发出惊呼声:“这是什么跟脚?” “从来没有见过?” “不会是王上招揽来的妖將吧?” “说不定是。” “但不是说王上自己位置都没坐稳吗?还能招揽到如此厉害的妖將?” 妖族们嘀嘀咕咕地议论时,兰涧已经动作利落地开凿起洞穴。 尖锐的抓鉤划过山壁,就如同挖豆腐一样轻鬆,他先是挖了个方方正正的洞穴,之后再以这个洞穴为中心,朝著左右两边开凿新的洞穴。 不一会儿,一个相互嵌套的三室一厅的洞穴就已经挖好了。 兰涧抖了抖身上沾上的灰尘,从洞穴中一跃而下,缓步走到许陵光身前:“上去看看有没有哪里要改的。” 他並未变回人形,而是朝许陵光俯下身体,示意他坐上来。 许陵光刚爬上乘黄的背部,衣摆就被小崽们扯住了。 “我们也要去!” 小崽们睁著圆圆的眼睛渴望地看著许陵光。 许陵光笑道:“那就一起去。” 刚说完,小崽们就爭先恐后地爬上了兰涧的背部,就连有虞也变回了原形,敏捷地跳了上来。 最后只有炅幽踌躇地站在旁边,低声说:“我在下面等你们。” 幼崽低著头,並不敢参与进这样美好的情景之中。 但是许陵光却朝她伸出了手:“要去就一起去呀,怎么能把你一个留在下面。” 妘风也跳下来,用头拱拱她:“快上去,大哥飞得又稳又快!” 炅幽无措地看看许陵光伸出来的手,再看看一旁还是试图把自己往上拱的妘风,到底没能继续拒绝,跟妘风一起跳到了乘黄的背上。 许陵光笑著说:“都坐稳了。” 羽融张开爪爪使劲地抱紧了大哥的脖子,非常大声地喊了一声“驾”! 兰涧跃起的动作一个踉蹌,许陵光在后面哈哈大笑。 三室一厅的洞穴非常宽阔,虽然原始了一些,但也根本难不倒许陵光。 从西凉城出发之前,以防万一他可是採购了不少物资,吃的用的一应俱全。 现在看来当初的准备果然没有白费。 许陵光先將家具被褥从乾坤袋拿出来,让小崽们帮忙摆放。 洞穴潮湿,他还特意拿出了一堆赤火石,用铜盆装著摆在各个角落里,没一会儿略有些潮湿的洞穴就在赤火石的烘烤下变得暖融融。 最大的一盆赤火石被许陵光放在了充当客厅的大洞穴里,洞穴中央铺上了柔软的地毯,摆上赤火石,软垫和抱枕,就是小崽们平时玩耍休息的地方了。 至於后面的三个房间,一个作为储物室用来储存食物和杂物,另外两个则作为休息的臥室。 许陵光和兰涧住一间,另外一间则给小崽们。 一番布置后,原本原始简陋的洞穴就变得充满了生活气息,许陵光还在洞穴前掛上了帷幔,布置了阵法,这样既可以隔绝外面窥探的视线,也不会影响採光。 “这样就差不多了,要是住得时间长,再慢慢布置吧。” 许陵光拍了拍手,对自己的成果还算满意。 小崽们则已经倒在了柔软的地毯上,羽融喜滋滋地抱著一块赤火石当玩具,嘀嘀咕咕地宣布:“我喜欢这里!” 岁春立刻附和:“我想出去玩,顺便找个地方把本体种下去。” 他决定收回之前的话,如果把本体种在这里的话,应该可以长得更快一点! 许陵光道:“可以出去在树底下玩一会儿,但不能跑远。” 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要小心一些才好。 小崽们得到了应允,顿时欢呼著冲了出去。 第563章 「炅幽走了。」 小崽们著急去玩,一个跑的比一个快,炅幽就落在了最后。 她站在光影的缝隙之中,头顶上是许陵光刚刚掛上去的风铃,风铃在和煦的微光里轻轻晃动,铜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响,一如她忐忑不定的心。 幼崽眷恋地回头看了许陵光一眼。 许陵光还在收拾刚刚布置妥当的新家,这里加块桌布,那里添个瓶,就算是原本十分简陋寒酸的石窟洞穴,在他的精心布置之下,也变得温馨起来,每一处都透著让幼崽眷恋的温暖安稳。 炅幽想起之前许陵光还问过自己要不要留下来,虽然当时她拒绝了,但其实她很想很想留下来。 小小的幼兽眨了眨眼睛,將眼眶中泛起的潮气抿下去之后,就脚步轻悄地从石壁之上跃下,消失在了阴影当中。 一直在忙碌的许陵光这才看向她消失的地方,眉头微微蹙起来,对兰涧道:“炅幽走了。” “她肯定有事瞒著我们。”这一次许陵光的语气无比篤定。 兰涧起身道:“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许陵光点头,两人隱去身形,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一无所觉的幼兽身后。 炅幽从洞穴里跃下后,就准备静悄悄地离开,她特意放轻了动作以防被其他小崽们发现,但是却没想到妘风正在到处找她呢,她刚准备悄无声息地从山壁之间的裂隙钻出去离开,妘风就忽然出现在了她右边。 毛茸茸的幼崽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歪著脑袋睁著圆溜溜的眼睛看著她,满脸都是好奇:“炅幽你去哪里呀?” 炅幽迈出去的脚爪顿时一顿,有点慌乱地说:“我……我就到处看看。” 妘风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兴高采烈地说:“那我跟你一起好不好呀?” 小崽说著就露出嫌弃的表情:“羽融他们太吵了。” 炅幽犹犹豫豫地没有应声,她本来是打算趁大家都不注意悄悄离开,那个人族修士让她把许陵光带去指定的地点,虽然没有什么目的,但是炅幽一向是个聪明的小崽,多少猜到对方很大可能是想对许陵光不利。 她不想骗许陵光去面对危险,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著小弟被那个人族修士杀死,所以她思来想去,准备自己去救出小弟。 这些事情当然不能让许陵光和其他小崽们知道,炅幽只能寻找机会单独行动。 可没想到妘风竟然就在这个时候跟了上来,对上妘风亮晶晶的眼睛,炅幽结结巴巴地说:“好。好呀。” 妘风见她答应,立刻用脑袋欢喜地顶了她一下:“我们去那边的小溪看看,里面说不定会有鱼!” 幼崽兴高采烈地小跑在前面,跑出两步之后就回头看看炅幽有没有跟上,让炅幽慢慢找不到机会悄悄离开。 没有办法,她只能先跟著妘风去小溪边捉鱼,想著或许等晚上在这就会离开。 无间城的妖族生活方式非常的原始,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整座城市都非常原生態,没有任何污染,因而溪水自然也清澈见底。 两只小崽小跑到小溪边,看著清洌的溪水,试探地將爪子伸进去踩了踩,发现溪水温度適宜之后,就忍不住你一脚我一脚地踩著玩儿了起来。 其他小崽很快就被他们的动静吸引了过来,几个小崽在溪水里噠噠噠跑过来跑过去,很快就將平静的溪流搅得水四溅。 炅幽一开始还满腹心事,发愁地想著如何悄悄离开,但是等其他小崽都加入进来,踩水游戏发展成打水仗之后,幼崽贪玩不服输的天性就被激发出来。 在羽融一个猛扑依靠自身体重將妘风压到了溪水里,炅幽立刻就拋开了沉甸甸压在心头的事情,后腿用力一蹬,卯足了劲衝上去將羽融掀了跟斗。 反应不及的羽融滚进溪水里狠狠喝了两口水,妘风则趁机跳起来,猛地一抖將身上水珠都甩了出去。 羽融爬起来“呸呸”吐了两口水,衝著炅幽嗷嗷道:“你搞偷袭,再来!” 新一轮的战斗很快又开始了…… 许陵光与兰涧隱匿身形站在一旁,看著非常勇猛地跳起来將暮云也给按进溪水里的炅幽,语气有些迟疑地说:“这看起来是暂时不会走了?” 兰涧想了想道:“晚上再看看。” 小崽们打了半天水仗,最后谁都没贏,湿漉漉地从溪水里爬出来,站在岸边疯狂甩水。 炅幽一身皮毛短而厚实,防水性相当好,她三下五除二將身上的水珠甩乾净之后,就去帮妘风舔毛毛。 妘风皮毛又长又厚,要甩干可不容易,她甩了半天也甩不干,也要炅幽帮忙了,脑袋顶了下说:“你去帮小鸡他们,我去那边晒太阳。” 说完还喊上羽融暮云他们一起去。 此刻已经是下午,日影西斜,位於峡谷之中的无间城一半日光普照,一半已经隱於阴影之中。 妘风站在仅剩的阳光之中,踮脚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炅幽。 炅幽正帮著昭灵小鸡还有小麒麟他们將身上残余的水珠弄乾,小麒麟似乎觉得这是个新游戏,一直围著炅幽转圈跑,是不让她舔到自己,而炅幽则很好脾气地一次两次三次地將小麒麟给扒拉回来,两只爪子轻柔的按住她,给她把脖子和胸.前的鬃毛舔干舔顺。 妘风偷偷看了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对其他小崽们说:“我觉得炅幽有心事。” 羽融找了块大石头懒洋洋趴在上面,四肢摊开露出半乾的肚皮晒太阳,听见妘风的话他一骨碌仰起脑袋问:“什么心事?” 他的声音太大,顿时嚇了妘风一跳。 “你小点声!等会儿炅幽听见了!”妘风气鼓鼓地跳起来踩了羽融一脚,压低了声音道。 羽融四肢蜷缩起来,敢怒不敢言地瞪著她,同样气鼓鼓。 妘风却不理他,继续道:“刚才你们都不在的时候,我看炅幽一个人悄悄往那边走。” 她指了指炅幽准备离开的那条缝隙:“就是从那里钻出去,我怀疑她想悄悄离开。” 第564章 「我看见炅幽躲起来偷偷哭。」 “为什么要悄悄离开?”暮云想不明白,抬爪挠了挠耳朵。 强行加入进来的司渊翻了个白眼:“那肯定是遇见了麻烦了唄。” “能有什么麻烦?”羽融换了个姿势,蹲坐在石头上,尾巴一晃一晃地表达疑惑。 岁春这时道:“我也觉得炅幽这次回来心事重重的,看起来很低落。” 有虞犹豫了片刻,轻声说:“我看见炅幽躲起来偷偷哭。” 炅幽毕竟是后来的小崽,她的生活环境又跟其他小崽们大不相同,有虞虽然注意到了小崽的异常,但见她事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暗暗猜测她或许有什么伤心事不想让大家知道,於是也就保持了缄默。 只是他没有想到炅幽竟然打算悄悄离开。 妘风篤定道:“她肯定遇见了麻烦,我们得帮帮她,不能让她独自面对。” 暮云皱眉:“但是炅幽什么都不说,我们要怎么帮她呢?” 这个问题可难倒了小崽们,妘风用后腿蹬了蹬耳朵,犹犹豫豫地说:“不如我们先按兵不动,看看炅幽之后还走不走,到时候我们偷偷跟在她后面,看看她去哪儿不就知道了?” 羽融眼睛顿时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我同意!” 得到赞同的妘风顿时神气地抬了抬下巴,目光炯炯地看向其他小崽:“你们呢?” 小崽们歪著脑袋一番思索之后,纷纷表示了赞同,只有有虞沉默著没有出声。 有虞到底年纪要大一些:“我们还是要跟大哥和陵光哥哥说一声。” 司渊一听还要跟许陵光打报告顿时就不乐意了,他哼哼道:“这么一点小事,没必要找他们帮忙吧?我们先自己看看是怎么一回事,要是真解决不了再找他们也不迟。” 司渊的话得到了小崽们的一致赞同。 妘风道:“司渊说得没错,我们可以先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再找大哥和陵光哥哥。” 於是在小崽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之下,有虞只得点头赞同,並保证不会去偷偷告密。 达成了共识之后,小崽们就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晒太阳。 太阳晒得差不多的时候,头顶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陵光哥哥叫他们回家吃饭了。 收到召唤的小崽们顿时热烈响应,顺著门前粗壮的大树灵活地跑上去,三两下就回到了洞穴里。 洞穴里传来浓郁的香味,羽融吸溜吸溜口水,伸著脑袋叭叭问:“今天要吃什么呀?好香。” 许陵光端著一大锅燉肉出来,笑眯眯道:“今天刚安顿下来,我就做了个简单的大杂烩。” 说完就將满满一大锅肉放在了幼崽中间的桌子上。 鲜嫩的肉块在石锅里燜燉了两个小时,肉酥骨烂,骨头里的骨髓都燉了出来,诱人的肉块在奶白的浓汤里沉浮,源源不断地散发出香味儿。 不仅是小崽们被勾的食指大动,住在附近的妖族们也纷纷探头,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全是疑惑:“哪里来的肉香?” “我从来没闻到这么香的味道。” “谁家在煮肉?” 鼻子最灵光的狼妖嗅了嗅,流著口水看向新来的那户人家:“香味是从那里传来的。” “是新来的那一家。” “我忍不住,我去看看怎么个事。” 说著就已经有妖族大著胆子去探看,刚靠近那处宽敞明亮的洞穴,就看见小崽们团团坐一圈,中间桌子上放著好大一口石锅,石锅里全都是肉! 那小妖吸溜著口水看了半天,在同伴的催促之下才恋恋不捨地爬回来。 “怎么样,你看见什么了?” “好多幼崽,全都在吃肉,好多的肉。” 去打探消息的小妖修为不高,能留在这无间城里,全靠跟其他小妖互相照应,因此吃肉对他们而言是十分奢侈的事情。 而且就算是偶尔能换到一口肉,也根本不捨得多留,当场就要狼吞虎咽地吃下肚去,免得放久了被別人抢了。 像新来的这户人家大喇喇地拿出这么多肉来燉煮,分给幼崽们吃,对於这些修为低微的小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同伴听著也露出羡慕的神色:“难怪他们能养得起这么多幼崽。” “我也好想吃肉啊。” 小妖们聚在一起,伸著脑袋闻著风中的香气流口水。 最开始那头狼妖看了看左右,得意洋洋地从洞穴里拖出一只血淋淋的兽腿来:“幸好我还留了一点肉没吃完。” 说完之后,他就大口啃食起来。 可是以前十分的美味甚至捨不得吃的瘦腿,如今一口下去却完全变了味道,狼妖嚼了嚼嘴里的肉,眉头却越皱越紧,小声咕噥道:“怎么这么腥……” 往常这么一只新鲜的兽腿,对小妖们自然也是诱.惑非凡,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看著狼妖嘴边染上的暗红血渍,再闻著风里的肉香,小妖们居然感到了一丝反胃。 小妖们偷偷摸摸嘀咕:“我怎么觉得有点噁心。” “我也有点。” “不然下次我们也煮熟了吃试试?” “別做梦了,最近外面那么冷,去哪里弄肉?” “也是哦。” “可以等雪化了再去。” 小妖们嘰嘰咕咕的討论声没有传到许陵光耳朵里,洞穴里布置了隔音防尘的阵法,此刻他只听得见小崽们埋头呼嚕嚕吃肉的小动静。 许陵光自己並不怎么吃,只笑眯眯地看著小崽们狼吞虎咽,没一会儿就这样一大锅肉连汤带水吃得乾乾净净。 吃饱之后,小崽们满足地捧著肚子倒在软垫上。 小麒麟吃得太撑,还蹭到许陵光旁边,哼哼唧唧地让他给自己揉肚子。 许陵光看著她鼓鼓的肚皮,皱眉道:“下次不能吃这么多了,等会撑坏了。” 小麒麟也不知道听懂还是没听懂,也不答话,就哼哼唧唧地脑袋去蹭许陵光的手心,许陵光对小崽的撒娇毫无抵抗力,只得继续给她揉肚皮。 第565章 「就是司渊在才让人担心。」 吃饱喝足的小崽们又玩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就睡著了。 许陵光和兰涧將睡著的小崽们抱到房间去,挨个放好再盖上小被子,才端著烛台退出来。 兰涧就走在他身边,看著脑袋上动来动去的耳朵,终於忍住伸手摸了下:“晚上也不取下来么?” 许陵光怪异地看他一眼:“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晚上取下来万一有什么突发意外,被城里的妖族看见了怎么办?” 他不是妖族,身上自然也没有妖族特有的气息。全靠这个法器偽装成化形不利索的妖族,同时遮掩住身上属於人族修士的气息。 兰涧目光奇异地凝视著他,喉结微微动了动,附和道:“你说得有道理。” 许陵光对自己如此有先见之明也十分得意,他微微眯起眼睛眸光瀲灩地扫了兰涧一眼,轻哼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早点休息。” 兰涧頷首,又看了他头顶的耳朵一眼,缓缓道:“忙了一日,確实该早些休息。” 但是他的“休息”显然跟许陵光的休息不是一回事。 当许陵光面朝下趴在枕头上,被兰涧叼住头顶的耳朵又舔又咬时,终於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白日里兰涧看著自己的耳朵和尾巴时,表情为什么那么古怪了。 许陵光气得直咬枕头,深恨自己一时大意,竟然为了真实性挑了个能与神魂相连的法器,这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鬆开,我要取下来。” 许陵光担心吵醒隔壁的小仔,只能小声嚷嚷。 但是兰涧根本就不撒手,他的眼瞳已经变成了灿金色,里面倒映著许陵光的身影,青年乌黑的长髮散了满枕,髮丝间两只雪白的狐耳不安地颤动著,雪白的皮毛还有被水渍濡湿的痕跡。 刚刚才品尝过的兰涧,知道这对耳朵有多敏.感。 “不许取。” 兰涧俯身亲吻他,嗓音低哑:“取了后被妖族发现你是人族了怎么办?” 许陵光:“……” 这人居然拿他才说过的话来堵嘴。 许陵光爭辩不过,最后红著眼睛愤愤地一口咬在了兰涧肩上。 在兰涧和许陵光沉迷玩耳朵的时候,睡在隔壁房间的炅幽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立刻起来,而是先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四周,確定其他小崽都睡熟了之后,才轻手轻脚地从暖融融的小被子里钻出来,踮著脚爪小心翼翼地跳下了床,朝门口走去。 要踏出房间的时候,幼崽恋恋不捨地回头看了一眼,发了一会儿呆后,才下定了决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但是她却不知道,在她离开后不久,妘风也睁开了眼睛,然后將其他小崽挨个叫醒。 “炅幽真的走了。” “我们得跟上去看看。” 小崽们七嘴八舌一番商量之后,纷纷跳下床,悄咪.咪地跟在了炅幽身后。 幼崽房间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两个家长,许陵光拽了兰涧头顶冒出来的耳朵一下,哑声道:“小崽们出去了,赶紧的,我们去看看。” 兰涧埋首在他颈窝,缓缓平復了气息之后,將因为太过激动而冒出来的耳朵收回去,才慢吞吞地起身:“我去给你打水。” 许陵光嫌弃他动作太慢,直接用了一个清洁术法之后,就急匆匆地將衣服往身上穿,还不忘抽空瞪他一眼:“小崽全跑了,你怎么一点也不急?” 兰涧低头给他束髮,嘴角弯了下,道:“有虞和司渊都在,出不了岔子。” 许陵光却与他持相反的意见:“就是司渊在才让人担心。” 小崽们再懂事乖巧,也经不住司渊这个反骨仔的撩攛,没看那么乖巧听话的有虞都背著他们往外跑了? 许陵光飞速穿好了衣物,便拉著兰涧跟了上去。 深夜里的无间城並不安静。 无间城中居住了太多的妖族,这些妖族虽然都在两侧山壁上开凿了洞穴,但彼此习性不同,居住在一起常有摩擦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就比如炅幽轻手轻脚地从中间穿行而过时,就听见右边的洞穴有两个妖族在吵架。 一个说对方大晚上不睡觉吵著自己了,一个则理直气壮说白天才是睡觉时间,自己白天被吵的时候也没有说什么。 两个妖族吵著吵著就大打出手。 而像这样的动静,一路走来还有很多。 小小的幼崽加快了脚步,將这些细碎的动静拋在了身后,朝著城外的雪原快速奔跑而去。 快要到出口的时候,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忽然跳出来挡住了炅幽的去路。 炅幽被嚇了一跳,戒备地弓起身体,喉咙间发出威胁的低吼。 那黑影迈著缓慢的步伐走出来,却是白天给小崽们扔兽腿的女妖。 她身上没有残留任何妖族的特徵,是完全的人类形態,之所以体型看上去如此巨大,是因为她的人形异常高挑丰满,还在身上裹了十分厚重的兽皮。 那兽皮上沾满了风雪,看上去她似乎刚刚从外面回来。 “小东西,这么大晚上的,不乖乖睡觉,去城外做什么?” 她看了看幼崽后方黑漆漆的来路,又问:“你家的大人知道吗?” 炅幽伏低了身体,摆出攻击的姿態,不声不响地看著她。 然而女人却对幼崽的威胁毫不在意,她甚至蹲下身体来,好奇地伸手来摸幼崽的头颅:“外面风雪大,说不定过两日就又要大雪封山了,你现在出去,是不打算回来了?” 炅幽依旧不答,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然后谨慎地绕过了她,倒退著往城外走。 女人站起身来,嘆了口气道:“小东西脾气还挺大,我看你跟其他的幼崽不太一样,你不是那个狐妖养的吧?” 听她这么说,炅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不高兴,她终於开了口:“关你什么事?” 说完之后她恶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就转身飞快朝著城外跑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 第566章 「若他真有这么好,为何要害得我家破人亡?」 女人看著幼崽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正准备回家去,转眼之间就看见一串鬼鬼祟祟的幼崽从大树后面冒出了头。 她顿时眉头一挑,看著这一串幼崽:“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往城外跑?” 最前面的妘风细声细气地说:“漂亮姐姐,我们是有正经事要办哦。” 女人被她奶声奶气的称呼哄得笑起来:“哦,原来是有正事啊?” 羽融抬著小下巴说:“没错,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你不要挡我们的路。” 女人闻言立刻往旁边移了一步,笑道:“这么宽的路够你们走了吗?” 暮云道:“够了够了。” 又催其他小崽:“快点追,等会炅幽都跑不见了!” 小崽们一听也顾不上閒话,匆匆忙忙连成一长串也消失在风雪里。 女人看著小崽们的背影,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失,眉毛就高高挑了起来,看著不紧不慢走来的许陵光和兰涧,觉得新搬来的这一家人实在有趣极了。 “你们也是有正事要办?” 许陵光自然听见了小崽和女人的对话,无奈拱拱手:“家里幼崽顽皮,见笑了。” 女人却笑道:“幼崽顽皮才说明养得好。” 说完见许陵光神色急切,也就没有再不识趣地拉著人閒聊,让开路来道:“你们且先行一步,我家跟你们相距不远,也虽然是邻居,改日有空再登门拜访。” 许陵光朝她拱拱手,拉著兰涧急匆匆地跟在了小崽后面。 无间城中温暖如春,城外却是风雪肆虐。 他们来时虽然也是一片茫茫雪原,但好歹也是明日高悬不见风雪。眼下不过半日,外面就下起了暴雪,鹅毛一样的雪片子被寒风卷著迎面扑来,才真真正正地让人体会到何为蛮荒苦寒之地。 即便是习惯了在野外求生的炅幽,顶著风雪一路寻觅,也十分艰难。 幸好她的身体足够轻盈,速度也足够快,踩著鬆软的雪地快速奔跑也可以让冰冷的身体温暖起来。只是风雪实在太大,饶是她记忆再好,这样的情境之下也很难找到那个人族修士所说的地方。 转了几圈也没有找到那个人族修士所说的地方。炅幽有些著急地停下来,昂著头颅四处嗅闻,试图通过气味寻到那个人族修士和小弟的方位。 跟在后面的幼崽们立刻停住了脚步,暮云飞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隔绝气息的法宝。 远处的西王母幼兽嗅闻了一会儿之后,似乎终於確认了方向,再次顶著风雪迅速朝前奔跑。 暮云探头看了一眼,拍著胸口后怕道:“还好我带著法宝,不然就要被发现了。” 羽融咬他的尾巴催促:“別废话了,快点起来追,炅幽要跑不见了。”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小崽们循著炅幽留在雪地中的脚印,哼哧哼哧地追上去。 炅幽丝毫不知后面跟了两波尾巴,她在风雪中寻寻觅觅许久,终於確切地找到了那个人族修士所在的方位。 不过她並没有完成人族修士交给她的任务,所以她並不敢贸然露面,而是十分小心地放轻了步伐,悄悄地靠近对方。 那个人族修士就坐在风雪之中打坐,肆虐的风雪似乎对他毫无影响,即便身上都已经覆满了雪,他依旧无动於衷,如同一尊雕像那般盘腿坐在雪地里。 他身后的雪地里插著一柄十分陈旧的剑,剑柄上的皮革都已经褪了色,而炅幽最在意的小弟,此刻就蜷缩著身体趴在剑旁睡觉。他看起来非常冷,四肢紧紧地缩在腹部,脖子上还繫著一根细细的链子,链子的另一头就拴在剑柄上。 炅幽咽了咽口水,越发聚精会神地靠近,思考著如何才能用最快的速度衝出去,將小弟从这个歹毒的人族修士手中救下来。 就在炅幽终於规划好了救人以及逃跑的路线,蓄势扑出去时,打坐的人族修士却猝不及防地睁开眼睛转过身,静静凝视著从后方偷袭的炅幽。 偷袭失败,炅幽恨恨地在他面前停下来,不甘心地望著他。 周扶婴看著这只几乎快要被风雪淹没的幼崽,笑著问:“人带来了吗?” 炅幽戒备地瞪著他,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我用我自己来换,你把小弟放了。” 周扶婴微微侧了一下头,似被这只幼崽天真的言语给逗笑,而后再次问道:“人带来了吗?” 炅幽默然不语。 倒是趴在剑旁昏昏沉沉的小豹子被两人的动静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见炅幽后先是惊喜往前小跑了两步:“老大!” 直到被脖颈间的细链限制了行动,才想起来自己的处境,有点难过地看了一眼周扶婴。 他沮丧地垂下头说:“老大,你不要管我了,你自己走吧。” 他不知道恩人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一个样子,不仅不许他再变回人形,还用链子將他锁了起来。 但他知道自己这条命是恩人救的,要是恩人真要杀了他,他也没有办法,只当是將这条命还给恩人了。但是老大却跟恶人没有关係,他不能拖累老大。 炅幽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是出来找我的,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 说完之后便牙齿紧咬,卯足了全身的力气扑向周扶婴—— 既然偷袭不成,她只能跟这个人族修士打一场了,要是打贏了就可以把小弟带回去,说不定还能带小弟去无间城,让许陵光看一看。要是打输了…… 炅幽没有再往后想,只憋著一口气扑向周扶婴的要害。 然而周扶婴刚刚才强行突破了合神境,对付这样一只还未长成的幼崽实在是太过轻易,他甚至没有动用身边的佩剑,只不轻不重地一抬手,就掐住了炅幽的脖子。 被制住要害的炅幽无法再动弹,她恶狠狠地瞪著周扶婴:“我才不会听你去骗许陵光!” 周扶婴脸颊抽动,有些不解地看著她:“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跟被许陵光下了蛊一样?” 他似乎实在想不通,目光也变得有些虚无,喃喃自语道:“若他真有这么好,为何要害得我家破人亡?” 第567章 「周扶婴,好久不见。」 说完之后周扶婴的神色却又陡然一变,鬆开手任由炅幽跌落在雪地里,眯起眼睛看向前方缓缓走过来的人影:“没想到你真把他引过来了。” 炅幽还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见许陵光的声音响起来:“周扶婴,好久不见。” 幼崽受惊地抖了一下,猛地转过身去,看见许陵光披著风雪走来的身影时,瘦小的身体瑟瑟抖起来:“我没有……不是我……” 她受到了惊嚇太大,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许陵光轻轻嘆气,上前將红著眼睛的幼崽抱起来,安抚地拍去她身上的冰渣子,才看向周扶婴道:“你要见我,何须如此?我当初给你的传讯符依旧有效。” 周扶婴脸颊抽动,手掌已经按住一旁的佩剑。 许陵光看著被拴著的小豹子,道:“你要见我,我已经来了,他们两个都是无辜的,不如让他们先离开?” 周扶婴垂眸看著那只死皮赖脸要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妖,挥剑斩断了禁錮对方的细链:“滚吧。” 小豹子犹豫地回头看他,並没有立刻离开。 直到炅幽大声叫他,他才迟疑地迈开了脚步,然后越跑越快,躲到了许陵光身后去,只怯怯地露出一双眼睛观察著周扶婴。 周扶婴嘲讽地扯了下嘴角,將长剑横於身前,透著寒光的剑身映出他阴鷙的双眼:“许陵光,你我之间,今日必须有一个了断。” 许陵光嘆气,將炅幽放下去,拍了拍两个小崽的头,低声叮嘱道:“往后面跑,去找妘风他们。” 炅幽欲言又止,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只能叼起小弟脖子上的链子,拖著他快速往远处跑去。 豹子精被她拖得踉踉蹌蹌,扑在雪地里啃了好几口雪,终於忍不住大声道:“老大,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跑!” 炅幽將信將疑地停下来:“我看你一副不捨得走的样子。” 豹子精皱起脸来,哼哧哼哧说:“哪里有,我只是有点担心恩人。” 他低声咕噥道:“我觉得他只是生了病,一会儿很好,但一会儿又脾气很坏……而且他也並没有真的想杀我……” 炅幽不喜欢周扶婴,自然不耐烦听他说这些,见他又开始嘰里咕嚕说些废话,低头叼起链子,继续拖著他朝前狂奔。 风雪之中,唯余许陵光与周扶婴相对而立。 虽然早就得过郁筠的提醒,知道周扶婴想找他报仇,但是真正看到人站在眼前之后,许陵光才明白了郁筠提起周扶婴时眼中的嘆息。 周扶婴確实变了许多。 许陵光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周扶婴时,周扶婴一身黑衣,抱剑靠著廊柱,脸上桀驁与意气一览无遗。 后来接触得多了,又逐渐发现桀驁少年其实嘴硬心软,明里暗里救过他几次…… 谁也不曾想到,阔別许久再见,曾经桀驁不驯的少年郎,竟变成了这番模样。 身上的桀驁已经被抹平,换作了另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阴鷙,常年习武的健硕身形变得极其瘦弱,暗沉衣袍空荡荡掛在身上,被风雪盈满。 唯有那柄长剑一如既往散发著凛冽寒光。 许陵光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周扶婴帮过他,虽然两人只是名义上的师徒,但他並不愿意和周扶婴兵戎相见。 这也是他发现炅幽来见的人竟然是周扶婴后,坚持让兰涧留下来看著小崽们,而自己孤身前来的缘故。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当初你来寻我时,我就说过,你父母的死我並不知情。” 许陵光略微犹豫之后,还是如实道:“我与他……並非一人,昔日的许陵光早就已经死了,死於你与郁筠宋南出的谋划,你其实早就已经报了仇。” 周扶婴听著他的话,却是低低笑起来。 他笑得额头青筋鼓动,良久才抬起眼睛直视许陵光,道:“拔剑吧。” 许陵光无奈取出穿云弩,道:“周扶婴,我与你並非生死仇敌。” 周扶婴一言不发地提剑攻上来。 许陵光早就已经是合神期的修士,虽然他大部分时间专注炼丹,但是武道也没有彻底放下。 小巧的穿云弩在他手中如臂使指,再加上各式丹药灵活运用配合,同境界的武修想要伤他无异於痴人说梦。 但眼下他並不想与周扶婴生死相搏,因而只是左右闪避,並没有真正出手。 反而是周扶婴见他只一味防守,攻势越发凛冽。 许陵光与他过了几招,很快就察觉了他的问题所在,微微拧眉道:“你灵脉滯涩,运气不畅,是心魔缠身之兆。” 他想起郁筠提起周扶婴时也提起过这一点,道:“心魔缠身,还强行突破境界,你这是自毁前程。” 然而不论他说什么,周扶婴始终一言不发。 他神色冷然,手中长剑寒光闪烁,招招都是杀招。 这一招一式,都是他没日没夜苦练而成,为了儘快练成,他甚至不惜动用了许多旁人闻之色变的禁术。 许陵光说他自毁前程,实在可笑。 若非如此,他如何才能补上两人之间巨大的差距? 周扶婴嘴角抽搐,露出个僵硬的笑容。 “父亲,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我来找许陵光报仇了。” 许陵光注意到他神色之间的变化,眉头蹙得更紧。 周扶婴的状態非常不对,但对方心魔缠身完全听不进他的话,许陵光无法说服他,只能见招拆招。 两人转瞬之间就过了数百招。 许陵光一开始还有心劝说他,但隨著周扶婴的招式越来越凌厉,许陵光也不得不拿出全部实力来应对——他逐渐开始反攻,而不再一味地防守。 周扶婴察觉了他的变化,嘴角嘲讽地扯了下,也开始不再藏手,杀招进出。 他铁了心今日要取许陵光性命,竟不惜用了禁术燃烧神魂,將自己的修为又拔高了一个小境界。 第568章 「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我却要留个心结。」 许陵光应付得逐渐吃力。 他看著神色癲狂的周扶婴,知晓今日两人之间必定要决出个胜负,便不再留手,穿云弩数箭齐发,攻势越发凌厉。 两人之间的打斗捲起了风雪,四周的风雪在他们之间形成了小小的旋涡,直卷著往天上去。 许陵光闪身拉开距离,手中小巧的穿云弩在心念一动之间化作一张更大的巨弩。弓箭槽之中凝起几支泛著冷光的箭矢,呼啸著射向周扶婴。 周扶婴挥剑挡下两支箭,但另外三支箭又紧接而至,他眼眸微微沉,竟然索性不管不顾地挽剑刺向许陵光。 许陵光箭在弦上,一时之间竟然来不及躲避。 周扶婴的剑尖刺入胸口时,他疼痛从穿云弩之中抽出一把短剑,同样刺入了周扶婴的胸口要害。 许陵光那一剑並未留手,剑刃之上又涂了致命毒药,被刺中要害周扶婴身形一滯,长剑就脱了手,整个人跌落在风雪之中,大口大口地往外咳血。 许陵光按住胸.前的伤口,侧脸看了一眼兰涧所在的方位,微微摇了头。 已经快要按捺不住的兰涧接收到他的示意,只能绷紧了下頜站在原地。倒是小崽们急得不行,拽著兰涧的下摆催促道:“陵光哥哥受伤了,我们快点去帮忙!” 炅幽更是浑身的毛毛都炸开了,恶狠狠地伸爪子拍了小弟一下:“我就说这个人族修士不是好东西!” 豹子精委屈地抱著脑袋:“我我我也没有说他是好东西。” 炅幽握紧了爪子,道:“等会你不许帮他!” 然后无论小崽们如何催促,兰涧依旧定定站在原地,不仅自己没有动弹,也不许小崽们上前帮忙。 羽融急得一口咬在他小腿上,气道:“我要去帮陵光哥哥!” 兰涧忽略了小崽无关痛痒的攻击,沉声道:“这是陵光自己的事,只能交给他自己解决,我们贸然插手,他不会高兴。” 像是在说服小崽,也是想在说服自己。 而许陵光也確实这么想的,他不解地看著大口咳血的周扶婴,道:“你刚才迟疑了。” 周扶婴刺向他胸口的那一剑,原本可以重创他,但却在关键的时刻迟疑了一瞬,於是许陵光找到了机会躲开,只受了轻伤。 但他在生死之间的本能反击却並没有留手。 穿云弩中藏著的短剑上所涂的毒药见血封喉。 別说是合神境的修士,就算是合神境之上的修士也未必承受得住。 周扶婴中了这一剑,必死无疑。 可他看起来却並没有愤怒不甘,他抬袖擦了擦嘴边的血,虚弱地倒进了雪地里,一双黑漆漆没有光的眼睛望著头顶的天空,道:“是我学艺不精,技不如人罢了。” 许陵光垂眸凝视著他,却仿佛突然想明白了:“你是故意求死?” “你是故意用炅幽引我过来。” 用豹子精威胁炅幽將自己骗过来的计策实在是错漏百出,而且周扶婴这么一番算计,竟也没有准备任何陷阱甚至后手,叫谁来看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可如果他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杀许陵光,而是想一心求死,那就能理解了。 周扶婴並不回答。 他躺在雪地里,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空中的雪,轻声道:“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日日在我耳边训导,让我杀了许陵光,夺回宗主之位,为他与娘亲报仇。” “我装作一无所知,在许陵光面前扮演著听话的外甥和小徒弟。” “直到终於寻到机会,与宋南出和郁筠一起杀了他。” “那应该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周扶婴弯起嘴角,仿佛想起了终於杀死许陵光大仇得报的那一日:“我以为我终於解脱了。” 他呆滯的眼珠终於转动起来,最后定在了许陵光身上:“可是你又活了过来。” “明明已经死了半个月,尸体都该臭了的人,却又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多不可思议,多可笑啊?” 他说著说著,竟然笑起来,只是他一双眼睛里毫无笑意,那笑声听著也如怨鬼哀嚎一般,只叫人觉得瘮得慌。 “你为什么要活过来呢?”周扶婴轻声问。 如果许陵光没有死而復生,父亲的魂魄就能彻底安息,他不必再背负著仇恨,不必再每日每日每日地听著父亲在耳边念叨许陵光是如何算计母亲害死父亲…… 如果许陵光安安生生地去死,他不会被父亲逼著使用禁术提高修为,自然也不会再遭受禁术反噬,父亲就不用为了救他魂飞魄散。 父亲死了两次,可在他身体里扎的根却一次比一次深。 偶尔他甚至会想,若世上真有夺舍之术,將这具身体让给父亲也好,这样就不必日復一日地被父亲的仇恨困在原地。 周扶婴闭上眼睛,眼角沁出一颗泪珠。 现在这样也好,他不算辜负父亲的期望,他报仇了,只是他技不如人而已。 若是九泉之下相见,父亲还要责骂他,便让他骂吧。 透明的水珠从周扶婴脸侧滑过,很快就凝成了冰。 许陵光察觉到周扶婴的气息越发微弱,在原地停留许久,终究是嘆了一口气,自怀中拿出一颗丹药塞入对方嘴中:“你虽然一心求死,却不能死在我手里。” 许陵光看著骤然睁开眼,怒气蓬勃瞪著自己的周扶婴,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道:“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我却要留个心结,我可没有这么捨己为人。” “你救过我两次,杀我一次,我现在也救你一次,也算扯平了。日后你若是还要执著报仇,再来找我就是,但我绝对不会再掉进你的陷阱里。” 许陵光嘰里咕嚕说了一大堆话,气得周扶婴胸膛起伏。 但许陵光的毒没有丝毫作假,要不是许陵光及时餵了他一颗续命丹药,周扶婴这会儿已经去见他爹娘了。 所以即便心绪起伏,很想跳起来指著许陵光的鼻子大骂几句,这会儿也只能胸膛起伏地瞪著许陵光,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陵光笑眯眯將丹药瓶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有我在,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说完之后就转头招呼远处的兰涧和小崽们,道:“快过来帮忙扛人。” 第569章 「他是坏人,为什么还要救他?」 兰涧这才带著小崽们上前来,他站在近处定定看著已经昏迷过去的周扶婴,並没有听许陵光的话去扛人,而是蹙眉盯著他胸口,道:“先看看你的伤。” 许陵光確实伤得不重,只是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流了不少血,血液浸透了衣裳看上去有些嚇人。 见兰涧和小崽们都虎视眈眈盯著自己,一副不亲眼確认伤势不罢休的架势,许陵光只得將衣襟往下扯了扯露出伤口来,颇有些无奈道:“真的没有伤到要害,只是看上去嚇人而已。” 兰涧注视著他胸口的伤势,手指轻轻抚上去,运起灵力为他疗伤。 许陵光本来想说这么一点小伤一颗疗伤丹药就好了,但见他眉头紧蹙满脸不高兴的模样,又默默將话咽了回去,任由兰涧为自己疗伤。 有灵力疗愈,胸前的伤口很快就癒合结痂,兰涧这才停了手,只是表情看上去依旧不太高兴,偶尔瞥向周扶婴的目光里都是腾腾杀气。 炅幽显然跟兰涧站在一边,义愤填膺地道:“他是坏人,为什么还要救他?” 许陵光不希望小崽们心怀怨恨,想了想认真解释道:“他也算是我的徒弟,並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坏的。” “而且他根本不是来杀我的,而是想来送死。” 许陵光神色复杂地看了周扶婴一眼,结合周扶婴先前的话,以及之前郁筠透露的信息,这会儿他已经大概明白了周扶婴的心理,无语的同时多少有些唏嘘,道:“他其实也挺可怜,要不是他父亲阴魂不散,一直逼著他找我报仇,他也不至於沦落到这个地步。”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概就是周扶婴眼下的写照。 他身上背负著父母血仇,还有父亲的阴魂无时无刻地在耳边敦促,不许他忘却血仇。 之后更是连这仅剩的阴魂也为了救他消散了,周扶婴就算明知许陵光已经换了芯子,恐怕也无法接受和面对,只能按照父亲的期望,拼尽一切杀了许陵光以完成父亲的遗愿。 可他到底又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他甚至曾经一度试著跟许陵光和解。 这么来回拉扯之下,再正常的人也会被逼疯。 他许是厌倦了这样的日子,索性来找许陵光求死。 但就像许陵光说的,虽然明知道对方一心求死以得解脱,他依旧无法眼睁睁看著一条鲜活人命的断送在自己手里,只能让周扶婴的希望落空了。 听了许陵光的解释,炅幽还是很不高兴地瘪著嘴,她搞不明白人族太过复杂的心思,就记著周扶婴伤了许陵光,作为一个非常记恩同时也非常记仇的小崽,她可不会同情这个人族修士! 倒是亦步亦趋跟在炅幽身旁的小豹子精冒出头,声音弱弱地说:“对呀,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坏的。” 虽然这个人族后来將他绑了起来,还用来威胁老大,但是他始终记得当时周扶婴嫌弃他受了伤走得太慢,为他疗伤时轻柔抚过他皮毛的手掌很温暖。 虽然周扶婴嘴里总是说著狠话,但最后周扶婴不仅救了他一条命,治好了伤,还促成他化形。 对於第一次走出大山的小妖而言,这是一辈子都不会忘却的恩情。 不过豹子精的胆子就这么一丁点大,说完之后他立刻就被炅幽狠狠瞪了一眼,顿时就怂唧唧地缩起脖子不敢不吱声了。 就在一行人敘话的当口,呼啸的风雪又大了一些。 许陵光看了看四周缓缓捲起来的雪龙捲,道:“风雪越来越大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谁来帮我扛他?没人扛我就只能自己扛了。” 说完之后,他还刻意虚弱地按了按胸口。 不论是兰涧还是小崽,显然都捨不得他受了伤还要去扛人,即使不喜欢周扶婴,还是爭先恐后地要去帮忙扛。 最后还是兰涧一手將昏迷的周扶婴拎起来,一手將小崽们收入袖中,而后握住了许陵光的手不由分说道:“我带你回去。” 许陵光见他薄唇紧抿,脸上都是不乐意,偷偷笑了下,反手跟他十指相扣,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挠了下:“嗯,走吧。” 有兰涧开路,回去的速度自然快了许多。 不过转瞬之间二人就已经回到了无间城,刚踏过城门,就见许多妖族陆陆续续从洞穴里跳下,朝著城门方向走来,神色看起来十分严肃。 许陵光讶异地停下,隨手拉了个面容和善的小妖询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在往城门口走?” 小妖认出他是新来的,又见他身上披著风雪,道:“暴风雪来了,要封城门了,你们这是刚从城外回来?幸好你们赶回来了,要是再晚一点,可就要被关在外面了。” 许陵光道:“这城门还能关起来?” 他回头看了眼,所谓的城门其实就是个峡谷入口,因为被拓宽过,左右两侧还各有一截凸出来的石桩,宛如两只守卫的巨兽。而石桩之上横放著的一块巨石,犹如一把高悬的巨剑,上面不知道是谁题了龙飞凤舞的“无间城”三个大字。 如此简陋的入口,连门都没有,说是城门其实有些勉强。 小妖见他好奇,指了指城门说:“可以关的,你等会看著就知道了。” 说完之后小妖就匆匆往前跑去,加入了吵闹的妖族队伍。 那些妖族分成两边站好队,还有几个一看修为就不低的大妖则站在题了字的横石下方,看起来应该是城中的领头妖。 几个妖族当先提气抬掌在山壁上一拍,其中一个中气十足地吼道:“落门!” 他话音刚落,就见站了队的小妖们齐齐运气拍在山壁上,原本巍峨不可撼动的山体竟然缓缓震动起来。 山体的震动带动地面一起跟著震,扑簌簌的细雪从头顶落下,如同下了一场雪。 与此同时,一头巨大的石龟,以一种不符合物理定律的姿势缓慢地从山顶爬了下来,巨大的身体严严实实地堵死了峡谷的入口。 许陵光看著这如同山岳一般巍峨的巨龟,巨龟的龟壳上覆盖著厚厚的白色冰层,这些冰雪也不知道在它身上停留了多久,覆盖在龟壳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坚硬,龟壳边缘处还悬掛著许多细小的冰棱冰锥,仿佛穿了一件冰雪铸成的盔甲。 龟壳之外,则是露出来的粗壮头部以及四肢。 因为巨龟的体型实在太大,许陵光甚至无法看清它的全貌,只能看见它粗壮腿部犹如支撑著建筑的巨大石柱一般,每一步都在山壁和地面留下深深的凹陷。 眼下这石柱一般粗壮的四肢,正笨拙地往龟壳里缩。 等完全缩进去之后,无间城的城门看上去就仿佛被一座天降的冰山给堵死了,呼啸的风雪被完全隔绝在外面。 而聚集起来的妖族们也仿佛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的任务一般,纷纷鬆了一口气。 许陵光看见刚才搭话的小妖正脚步轻快地往回走,於是拉著兰涧跟上他的脚步,笑眯眯地搭话:“我回来时外面的风雪虽大,但也只是寻常,为何要將城中的入口封起来?” 小妖见他脸上写满了无知,好心提醒道:“现在还早呢,你回来的时候看见那些聚集起来的雪龙捲了吗?” 许陵光点头:“见到了。” 所谓的雪龙捲就是暴烈的风雪快速旋转形成气柱旋涡,比起寻常的龙捲风威力更为巨大,但在许陵光看来这些雪龙捲对普通人的伤害或许不小,但是修士和妖族应当不至於畏惧。 小妖见他脸上果然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道:“你可不要小看这些雪龙捲,它们现在还没长大,等过了今晚,它们会越来越大,到时候整个雪原都是无比暴虐的雪龙捲,像我们这样修为不够的小妖,碰上了被卷进去,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他见许陵光听得一愣一愣的,怕他不信,指指城门的巨龟:“你要是不信,等明天再来看,雪龙捲威力大得可以把城主的龟壳都撞裂呢。” “要不是每年有城主挡著,雪龙捲从这峡谷里过一次,咱们无间城早就完蛋了。” 许陵光重点却在另一处:“城门口的巨龟是城主?” 小妖与有荣焉地抬了抬下巴:“不过,要不是城主挡著雪龙捲,也没有无间城,所以他当然是城主。” 许陵光又问:“那这雪龙捲要多久才散,难道这城门就一直这么封著?” “这就不好了,按照往年的经验,至少也要封个十天半月的,若是运气不好,一两个月也有过。” 说到此处,小妖压低了声音问:“你家中可囤够了粮食?要是没囤够,可以来找我换哦。” 许陵光眉头一动,也压低了声音问:“你都有什么?” 小妖说:“肉和菜都有,不过得用丹药来换。” 许陵光道:“只要丹药?灵石不行吗?” 小妖撇撇嘴,有点嫌弃地看著这个新来的妖族:“咱们妖族要灵石干嘛?又不出去,丹药才是硬通货。” 他上下打量许陵光一眼,嘀嘀咕咕道:“你到底有没有丹药,没有我可就走了啊。” 第570章 「这……这是你的道侣?」 “有的有的,除了食材之外,还可以换什么?” 许陵光为了留下小妖,將腰间的乾坤袋打开,给他看了一眼里面满满当当丹药瓶子。 小妖骤然看见这么多丹药瓶子眼睛都直了,而后怀疑地打量水灵光:“你不会是拿空瓶子糊弄我吧?人族的丹药可不好弄了,这里面都是丹药?” 许陵光隨手拿出一瓶打开瓶盖给他看了看,笑眯眯地说:“我骗你做什么,这些都是丹药,你想要什么种类的都有。” 眼见他要將瓶子收回去,小妖连忙用两只爪子抱住他的手腕,恨不得把脑袋都塞进瓶口里看个清清楚楚:“这是回春丹?” 说完之后他还十分陶醉地嗅了嗅,接著眼睛亮闪闪地看著许陵光:“真的是回春丹,我想换几颗,你要什么食材,我这里肉类和各种灵植都有一些。” 他生怕许陵光跑了,左右张望了一眼,確定没有人注意自己这边之后,又神神秘秘地说:“除了普通的兽肉,我这儿还有一条?鱼哦。你如果想要的话,可以用回春丹来换……” 小妖掰著手指算了半天,报出一个数字:“五颗,五颗回春丹就可以。” “?鱼,这是什么?” 许陵光没听过这种鱼类,但是看小妖神神秘秘的表情,这种?鱼想来非常珍贵稀有,许陵光因此也有了些兴趣。 “你连?鱼都不知道?” 小妖用看乡巴佬的表情看了许陵光一眼,然后才解释道:“?鱼只有在雪原极寒的湖底才有,吃了?鱼肉可以暂时抵挡雪龙捲的极寒之气,像现在大雪封城的时节,你若是想出城博一把大的,是必须要带?鱼肉的,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是说封城了,怎么还可以出去?” 一个问题得到了解答,许陵光又冒出了另一个问题。 小妖心累地看了他一眼,顿时不是很想理这个新来的妖族了,但是转瞬又想到他乾坤袋里满满当当的丹药,还是忍住了脾气耐心解释道:“你新来的不懂,这雪龙捲虽然十分暴虐,但同时也伴隨著极大的机遇。据说雪龙捲出现时,雪原上会出现许多罕见的异兽与灵药。比如霜髓兰就只有在雪龙捲时期才会出现。这些灵药异兽不管是在无间城里,还是拿去人族的城池,都可以换到不少好东西。所以虽然封城了,但胆子大修为高的妖族,还是会想办法从別的小道出城,为的就是趁著这个机会捞一笔大的。” 霜髓兰许陵光是知道的,这种灵药虽名为兰,实际上却並非真正意义上的兰,而是一种地衣与冰晶的共生体,景天万年冻土或者寒崖绝壁生长,形状好似一团凝结的霜,中间却有几点幽兰色的莹润光点,且霜髓兰没有根系,依靠吸取生长之地的极寒之气生长。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而普通的雪山通常没有如此充裕的极寒之气,所以这种灵药几乎没有人见过,许陵光还是在鎏洙师父的手札之中看到过这种灵药。 据说霜髓兰是许多修冰系术法的修士一生所追求的极品灵药。 没想到来一趟无间城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收穫,这种从未见过的灵药使得许陵光顿时跃跃欲试起来,他对小妖道:“那这?鱼我要了。” 他非常爽快地倒出了六颗回春丹给小妖。 这小妖倒是非常实诚,虽然非常垂涎回春丹,但还是老老实实道:“你多给了一颗,五颗就可以了。” 许陵光却道:“我和道侣初来无间城,很多东西都不懂,在这里也没有朋友,以后还请你多多照应,有什么消息都来跟我们说一声,这颗我回春丹就当给你当作辛苦费了,以后你要是还有什么新奇的好东西,也可以拿来跟我换其他的丹药。” 听他提到道侣,小妖的目光才转到了兰涧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忽略许陵光旁边的人,直到许陵光提到了对方,小妖才恍然发现“啊,原来他旁边还有一个人”。 小妖看了兰涧一眼,立刻就被对方过於出眾的容貌给镇住了。 只见兰涧一头银髮在阳光下闪烁著柔和的光,眉眼更是如同玉雕雪琢一般,薄唇微微抿起,浑身上下透著一股说不出的清冷出尘。 就是一向以美貌闻名的狐妖一族中,也少见如此出色的样貌。 “这……这是你的道侣?” 小妖顿时看呆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好心地提醒许陵光:“你的道侣长得这么好看,这段时间可要藏好了,不然若是让那位给看见了,你的道侣可就要被抢走了。” “那位是谁?” 见小妖只含糊不清地朝右前方努了努嘴,许陵光挑了下眉头,好奇追问。 “你们昨日刚来,运气好那位正好不在,今天天没亮才回来。那位可是无间城的一霸,据说最近跟王宫的来往很频繁,若是妖王死了,他很可能会是下一任妖王呢。等你看见人就知道我说的是谁了,我可不敢隨便提他的名字,不然被他察觉,可要小命不保。” 小妖併拢四根尖尖的爪子,在脖子处抹了抹,一副非常畏惧的样子。 没想到还能有妖族版本的“you know who”,许陵光心下好奇,但见小妖死活不肯明说,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跟小妖回去拿了?鱼之后,许陵光跟对方告別,这才跟兰涧一道回家。 回家的路上遇见不少妖族,蓄力光发现今日城中活动的妖族明显比昨天多了不少。 昨日刚到时,城中的妖族大多比较友善,从显露的气息来看,修为也並不算十分强盛,小妖居多。 但今日光是从身边经过的气息强盛的大妖,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些大妖完全是人类的形態,身上没有露出兽类特徵,光凭肉眼看不出根脚,周身泄露的气息强盛且霸道,有好些个身上甚至縈绕著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周围的小妖遇见,都纷纷垂下头让开路,等对方走过了才匆匆忙忙地跑走。 许陵光不欲引人注意,学著小妖的样子让开路,等这些大妖经过之后才继续前行。 但你不惹麻烦,却挡不住麻烦自己找上门来。 许陵光虽然有意低调做妖,可他与兰涧的相貌气质实在出眾,就算低调地站在路边,也依然引起了不少大妖的注意。 有些妖族只是多打量几眼,但也有一些直接就找上了门。 第571章 「要到饭点了,赶紧把他们解决了回家吃饭!」 许陵光看著拦住去路的男妖,眉头蹙了蹙,还是耐著性子问:“有什么事吗?” 这男妖虽然是人形,身上也没有露出任何兽类特徵,但明眼人却能一眼就能看出是妖族。盖因他身高足有两米多,巍巍然如铁塔一般,一身虬结肌肉块块暴起,青筋暴起似老树虬根。壮硕无比的身躯足足有三个许陵光那么粗壮,立在跟前,直教人觉得天光都暗了几分。 此刻这巨人挡在许陵光和兰涧前方,堵死了半条路,居高临下地扫视二人:“先前没见过你们,新来的?” 许陵光对方一眼,隨意“嗯”了声,思考对方是不是小妖口中的“you know who”。 男妖的目光却转移到了周扶婴身上,受伤昏迷的周扶婴还在兰涧手里拎著,之所以没有引起妖族的注意,是因为许多妖族下意识以为这个人族修士是兰涧的猎物。 这个男妖自然也如此以为,他用挑剔的目光將周扶婴打量了一遍,说:“这个人族我要了,多少灵石?” 之前小妖才说了,无间城里的硬通货是丹药,灵石根本没有多少妖族愿意要。 结果这个男妖一开口就是要用灵石买下周扶婴,显然是欺负许陵光新来的不懂行情。 再说许陵光都將周扶婴带回来了,自然也不可能再將他交出去,因而淡淡摇头道:“不卖。” 又指了指旁边,道:“你挡著路了。麻烦往旁边让让。”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男妖在无间城也算是个人物,凿齿虎的血脉让他拥有巨大的身形和无与伦比的力量,就是祸斗对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还是第一次遇见有妖族半点面子都不给,还敢用如此不恭敬的语气跟他说话。 男妖顿时不悦地眯了眯眼,极具威胁性地露出两根尖锐的獠牙:“新来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爷愿意灵石买,已经是给你脸了。” 这男妖显然打算仗势欺人,可许陵光也不是软柿子。 对方不客气,他自然也沉下了脸,冷冷道:“我现在客客气气地请你让路,是我讲文明有素质,你最好也见好就收。” “找死!” 男妖没想到失去两个新来的小妖竟然也敢挑衅自己,顿时怒吼一声双掌变成巨大的爪子朝著许陵光拍下。 许陵光反应极快地闪身避开,男妖的爪子拍空落在地面上,平整的地面顿时裂开几道裂缝,足可见他这一掌有多大的力度。 修为不够的小妖们看见这场面,顿时也不敢看热闹了,惊慌地四散逃开。 倒是不少大妖对两人很有兴趣,继续留在原地看热闹。 男妖一掌落空,顿时有些惊讶,他见这小妖露出的气息不强,还以为是个虚张声势的,没想到竟然有些本事,能躲开他一掌。 不过今日对方既敢挑衅了他,他绝不可能让对方活著离开。 就算有些本事,终归要成他的盘中餐。 这么细皮嫩肉的狐妖,想来直接生吃也不会腥膻。 男妖这么想著,再次怒吼一声,化成利爪的两个大掌表面覆盖上冰冷的金属倒刺,朝著许陵光左右开弓拍来—— 许陵光正准备拿出穿云弩,怀中却被兰涧塞进来一个人。 “我来。” 兰涧沉著脸將周扶婴塞给许陵光,瞳孔已经化为金色竖瞳。 许陵光顿了顿,还是依言扛著周扶婴已经退到了后面去,既然兰涧想上,那就让他上好了。 就在两人交换位置的功夫,男妖的利爪已至—— 四周围观的妖族们看见这一幕窃窃私语:“凿齿还是这么小心眼,这两个新来的也是倒霉。” “我看未必吧,这两个新来的看著完全不怕,说不定是有什么依仗。” “能有什么依仗?那个狐妖气息不强,另一个虽然看不出根脚,但瞧那长相,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我看他们身上人味儿很重,还带著个人族修士,瞧著像是藏在人族城池的妖,估计是杀了人族修士身份暴露,这才逃到了无间城来。” “有道理,我方才还看他们跟狸鼠说话,狸鼠好像把?鱼卖给他们了。” “狸鼠那儿竟然还有?鱼?” “能跟狸鼠换?鱼,这两个新来要真是从人族城池逃出来的,身上说不定有不少丹药。” 一听这话,原本只是围观的妖族们顿时就跃跃欲试起来,想要加入战场分一杯羹。 毕竟人族城池对妖族防范颇严,他们这些常年累月盘踞在无间城的妖族,想要混进人族城池换丹药法器可不容易。更多时候只能去猎杀落单的修士,从这些修士身上搜刮丹药法器。 这些人族虽然身体孱弱,可炼製出来的丹药和法器却很好用。 如今凿齿先动了手,要是让他独自將两个新来的杀了,到时候再想瓜分两人身上的丹药法器就难了。 毕竟凿齿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加吝嗇,进了他嘴里的东西,可万万没有往外吐的道理。 眼见那银髮妖族刚躲开了凿齿一爪,立刻就有三四个妖族按捺不住跳了出来,朝著许陵光与兰涧包抄过去,同时大声喊道:“凿齿,我们来助你!” 凿齿一听顿时大怒,骂道:“滚你.妈的,这两个都是我的!” 说完他竟然不管兰涧与许陵光,转头先撞开了一个想要来抢战利品的妖族。 许陵光扛著周扶婴眨了眨眼,语气揶揄地对兰涧说:“他们不把你放在眼里。” 兰涧侧眸看他一眼,明明眸光极淡,但许陵光莫名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意味,他立刻收了笑容,故作凶恶道:“要到饭点了,赶紧把他们解决了回家吃饭!” 兰涧从他身上收回目光,看向已经完全忽略了他们,为了战利品分配而打成一团的几个妖族。 他慢条斯理地拂了下衣袖,道:“一起上吧。” 第572章 「为我驱使,你还不配。」 包括凿齿在內的四个大妖齐齐一愣,其中有一个耳朵背的,用尖尖的爪鉤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地问:“他说什么?” “他说让我们一起上!” 凿齿恶狠狠地看著兰涧,狞笑道:“老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著急找死的。” “先把这个找死的小妖料理了,后面怎么分说再说,老子今天要活吃了他!” 凿齿说完就当先扑向了兰涧,这一次他是真的被激怒了,不打算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直接化成原形,如同小山一般的身体扑向兰涧。 另外三个大妖见他抢在了前面,唯恐自己慢了,也跟著爭先恐后地扑上去。 最外围偷偷围观的小妖们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之前跟许陵光做过交易的狸鼠更是同情地看了两人一眼,道了一声“真是造孽”。 然而就是小妖们倒吸冷气,大妖们抱怀看热闹的功夫里,四个化作原形扑过去的大妖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齐齐掀翻,撞在了两侧的山壁之上。 地面扑起的浓灰与山顶震落的细雪混合在一处,呛得人睁不开眼。 等视野重新变得清晰时,一眾大妖小妖们才发现,那银髮的妖族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从未见过、气势悍然的异兽。 那异兽巨大的身躯並不比凿齿逊色,可对方身形优美,银白色皮毛看起来比他们见过的最好的布料还要华贵光泽,一看就是精心保养过,更別说那双闪烁著杀意的灿金竖瞳,许多小妖只是多看了几眼,就瑟瑟发抖甚至不受控制地趴伏在地。 而大妖们虽然抵抗住了对方的威压,却也不復之前的轻鬆愜意,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即使看不出对方的来路,可只看对方优雅美丽的形態,以及周身浩荡的气势,就知道对方的血脉绝不寻常。 只是围观的妖族们都已经感到了威胁,纷纷转换了態度,而直面乘黄杀意的凿齿等大妖,更是神色凝重。 凿齿暗暗咬紧了牙齿,心中暗恨,心知自己这次是碰上了硬茬子了。 对方显然是故意扮猪吃老虎,想趁机在这无间城里杀鸡儆猴给自己立威呢。 凿齿磨了磨牙,自然不愿意成为对方的踏脚石,这会儿他也不嫌弃另外三个来抢战利品的大妖了,甚至非常“不计前嫌”地主动联合另外三个大妖,道:“一起上。” 明里暗里这么多妖族围观,这要是输了。以后还怎么在无间城里混? 然而他们打算得再好,却万万没想到自己面对的是上古乘黄。 上古神族与妖族虽然不过一字之差,可其中差別犹如天堑。 许多妖族以自己传承了一丝上古神族的血脉为傲,若是觉醒了上古神族的血脉,即便只是微薄的一丝血脉,也足以让他们称霸一方。 足可见妖族对上古神族血脉的尊崇。 但因上古神族消失实在太久,即便当面对上,也认不出来歷,甚至还跃跃欲试地想要以多胜少。 兰涧扫了几个妖族一眼,尾巴將许陵光拨到了身后去,自己则伏低身体,发出一声悠长的啸声,啸声中蕴含的威压使得无数小妖俯趴在地,自然也让凿齿等大妖隱隱感到了不安。 但能成为大妖的妖族大多本性好斗,面对如此强大甚至令他们血脉战慄的威压,反而纷纷红了眼睛,同样怒吼一声之后,四个大妖如同商量好了一般,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朝兰涧围攻。 兰涧后腿一蹬跃至半空,尾巴狠狠一甩將后方以及右方的两个妖族扫落在地,同时爪子拍向左边的妖族,將之拍进了地里,而后才在顺序之间调转方向,猛地扑向前方的凿齿,快准狠地咬住了对方的咽喉要害。 凿齿没想到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自己就已经被咬住了要害,他不信邪地还要再度挣扎,却感到后颈的利齿陷得更深,半个脖子几乎都要被咬断。 他终於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大喊道:“我认输!” 兰涧嫌弃地撇开头,吐出口中的鲜血,改用利爪按住凿齿的头:“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对方显然是在故意羞辱自己,但是脖子都被咬断了一半,鲜血从身体里爭先恐后往外涌的感觉实在太糟糕,凿齿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对方的口下亡魂,只得屈辱道:“我说我认输了!日后我愿意供你驱使!” 无间城的规矩,若是双方决斗,输了的要么偿命,要么甘愿为奴,为胜者驱使。 当然,是死是活,也要看胜者的心情。 兰涧从鼻间发出一声嗤笑,凿齿这样的妖族,生性凶残,即便眼下为了求生忍辱认输,但若真留下他,日后他定会伺机报復。 “为我驱使,你还不配。” 说完之后,按在凿齿脑袋上的利爪隨意往下一拍,凿齿的脑袋就如同熟透了的西瓜一般炸开。 看著转眼之间就死透了的凿齿,四周围观的妖族们嚇得鸦雀无声。 另外三个大妖见状不对,也顾不得身受重伤,爬起来就往三个方向逃去,兰涧瞥了一眼,懒得去追,只仔细清理乾净皮毛上的血跡灰尘,这才走到许陵光面前,微微屈下前腿,道:“解决了,我们回去吧。” 许陵光抓住他的皮毛跃上背部,又把昏迷的周扶婴给拉上来。 等他坐稳之后,兰涧这才驮著他不紧不慢地回家。 等两人走远之后,四周才渐渐恢復了响动。 大妖们面色凝重,彼此交换信息:“你们谁认出这人的来歷了?这是什么血脉,我竟从未听说过。” “一个照面就弄死了凿齿,你们说他的实力在什么境界?” “不好说,但我看比那位强。” 也有妖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呵呵笑道:“管他什么来路,我看那位想当新任妖王的白日梦要落空了。本来妖王就不好对付,那位联合了这么多妖族也没能阻杀成功,现在又多了个实力更为强劲的对手,我看今晚都要睡不著觉了。” 第573章 「这不叫狼狈为奸,叫夫唱夫隨。」 这边大妖小妖们议论纷纷,那边兰涧已经驮著许陵光回了家。 两人周围住著的都是实力不强的小妖,第一天的时候看见他们还会探头探脑,胆子大的甚至会主动打个招呼,但是今日看见两人回来,原本还在外面晃荡的小妖们立刻缩回了头去,並且飞快关上了门。 许陵光听著乒桌球乓的关门声,有点无语地揪了揪兰涧的耳朵:“看你今天大显神威,把我们的邻居都嚇得够呛。” 兰涧无奈地回头,舔了舔他的手指,然后驮著人跃起,回到了家里。 许陵光从他背上下来,先將周扶婴安置到了空置的杂物间里。 周扶婴受了重创又中过毒,虽然已经及时服下了解毒丹药,但是身体依旧十分虚弱,许陵光担心他醒来又想不开闹出乱子,给他处理了伤口之后,又设了个阵法使他昏睡。 安顿好周扶婴出来,就见已经將小崽们放了出来。 司渊对兰涧动不动就把自己收进袖子里的行为非常不满,觉得堂堂山大王的尊严受到了侵犯,正在嘰里咕嚕地对著兰涧一通输出。 兰涧则在客厅一角漱口,漱完口又爬下来仔仔细细地清理皮毛,若不是为了震慑无间城的妖族,防止后续再有麻烦找上门,他是绝不会变成原形用如此原始的方式跟那些大妖打架的。 方才咬断凿齿的脖子时,鲜血喷溅了不少在身上,兰涧正忙著將自己的皮毛重新打理乾净,对追在屁.股后面的司渊忽视得非常彻底。 但他越是充耳不闻,司渊越是觉得自己受到的挑衅,嘰里呱啦说得更多。 兰涧听见许陵光出来的动静,终於有了反应,回头看了许陵光一眼,然后顺便抬爪將司渊脸朝下按在了柔软的坐垫里。 虽然刻意缩小了体型,但是比起和幼崽们差不多大的司渊,他的身形还是要大上太多,只一只爪子就完全盖住了司渊的脑袋,让他只剩下一个身体拼命扭动挣扎。 嗡嗡的声音从爪子底下传出来,听上去非常气急败坏:“放开我,你是不是想打架?!有本事你鬆开爪子我们堂堂正正打一架!” 许陵光听著他嘰里咕嚕放狠话,哭笑不得地將司渊从兰涧爪子底下拯救出来,自己坐在坐垫上,將司渊远远放到另一边去:“你又打不过兰涧,总是挑衅他做什么?最后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司渊被他顛倒黑白的言论惊呆了,气得脖子一圈毛毛都炸了起来:“明明是他先挑衅本大王的威严在先!” 许陵光接过帕子,边给兰涧擦拭皮毛,边抽空应付司渊:“不管谁挑衅谁,但你打不过是不爭的事实。” 他摸摸司渊的大脑袋,把他往小崽们那边推了推,敷衍道:“去跟小崽儿们玩吧,等会儿就吃饭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司渊:“……” 他愤怒地拍了拍地毯,气呼呼道:“你偏心!你跟他、跟他……” 司渊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终於从看过的书里找到了合適的词语,顿时振振有声道:“你跟他狼狈为奸!!” 兰涧嫌弃地看了好友一眼,嘴角缓慢地勾起来,纠正道:“这不叫狼狈为奸,叫夫唱夫隨。” 司渊:“???” 见他呆呆地愣在原地不说话了,兰涧用尾巴扫了他一下,將司渊推进小崽堆里,摇头道:“你现在还是个小崽子,又没有道侣,肯定不懂,跟小崽们玩去吧。” 司渊一个趔趄坐在小崽堆里,愤愤不平地说:“谁说我没有老婆,我也有老婆的!” 这可都是许陵光说的! 司渊瞪著许陵光:“你们这趟出来不就是为了找我老婆吗!” 许陵光同情地看著他,很想说鎏洙师父可还没同意给你当老婆了,现在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司渊就在这惦记上了。 不过眼见司渊眼泪汪汪了,一副快被气哭了样子,许陵光也不忍心再刺激他,悄悄捏了兰涧的爪子一下,示意他適可而止,真把人欺负哭了不还得想办法哄? 但他和兰涧不开口,却挡不住小崽们的好奇心啊。 小崽们原本正对新来的小豹子精好奇呢,忽然听见司渊说自己也有老婆,顿时齐齐震惊了。 在小崽们的认知里,虽然司渊是小麒麟的叔叔,可他和自己差不多,也是个小崽呢! 怎么会有老婆呢? 羽融扣著脑袋也想不明白,傻乎乎地问:“你哪来的老婆?” 岁春则是好奇,眼珠转来转去,直截了当地问:“你老婆长什么样子?好看吗?是什么根脚?” 妘风则是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你还是个幼崽,幼崽不能找老婆的。” 暮云在旁边附和:“妘风说得对!” 昭灵小鸡还有小麒麟在旁边嘰嘰啾啾嗷嗷叫唤,充当背景音。 炅幽和小豹子左看看右看看,眼睛睁得圆溜溜,眼底全都是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屡次三番被质疑的司渊很是愤怒,他一张口就想反驳,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卡住了——他老婆长什么样来著? 司渊焦躁地摆了摆尾巴,想不起来,只能梗著脖子瞎编:“当然好看了!还跟我一样厉害!” 说完之后又有点心虚气短,结结巴巴地补充道:“等找到她你们就知道了!” 炅幽越听越疑惑:“原来你还没找到老婆呀,那你怎么又说自己有老婆?” 小豹子精在旁边帮腔:“你这都还没找到呢,不能算有老婆。” 司渊:“……” 怎么这些小崽就是不信呢! 他就是有老婆的!只是老婆还没找回来而已! 司渊说不过小崽们好几张嘴巴,最后只能气鼓鼓地转身去角落里独自生闷气了! 炅幽探头探脑看见了司渊圆滚滚的背影,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戳到了司渊的痛处,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看其他小崽,最后求助地看向许陵光,小小声地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他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许陵光忍著笑揉揉小崽毛茸茸的脑袋,说:“也不算说错,这是实话呀。” 炅幽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心想虽然司渊听不得实话,但是作为好朋友,自己应该包容迁就一些,等会儿去哄哄他好了。 第574章 「你怎么会化形了?」 帮兰涧清理乾净皮毛,许陵光这才开始准备晚饭。 小崽们昨夜偷偷跑出去,在雪原里冻了好一会儿,许陵光想了想,午饭乾脆吃火锅了。 火锅暖和又火.辣辣,很適合下雪的冬天吃。 一听要吃火锅,小崽们就爭先恐后地忙活开了。 在许陵光的言传身教之下,小崽们並不会只坐著等吃,也会想著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虽然有时候笨手笨脚反而帮了倒忙,但至少出发点是好的,所以许陵光一向都是持鼓励態度。 就像现在,小崽们簇拥在脚边眼睛亮晶晶的,许陵光就把一些比较简单的活儿比如看火、打水等等分给了他们。 小崽们得到了安排,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去忙碌了。 对於还不能画成人形的小崽来说,打水虽然简单但是也稍微有一些难度,比如他们只能用嘴叼著水桶去不远处的小溪边打水。 眼看著小崽们一个个叼著小桶跑出去了,落在后面的小豹子精看看面前剩下的木盆,没有犹豫就变成了人形。 他已经可以化形了,可以拿木盆打水! 炅幽原本还担心小弟落在后面,特意留下来等他一起,结果就眼睁睁地看见小豹子化出了人形! 他竟然化出了人形! 炅幽嘴巴里的小桶都惊得掉在了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你怎么会化形了?” 小豹子精將她掉的小桶捡起来放在木盆里一起端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说:“嘿嘿我也不知道,当时你被抓走之后,我就出去找你,结果被一群人被一个人族修士给抓走了。他餵了我吃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又疼又怕,就想办法逃了出来,但是半路上忽然浑身疼,还一直流血,走也走不动了,我感觉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又遇见了路过的恩公,他给我吃了一颗丹药,我就不疼了,还发现自己竟然能化出人形了!” 小豹子选择性地忽略了那些痛苦的记忆,提起自己能化形的时候眉飞色舞,半点看不出之前被折磨的差点死掉的阴霾。 炅幽原本对小弟竟然比自己先化形还有点偷偷泛酸,但是听他说完后却只觉得庆幸。 这样的化形她寧愿不要,要不是遇到了那个討厌的人族修士,说不定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小弟了。 “难怪那个人族修士说要杀了你你都不跑,原来他真的救过你啊?” 小豹子身后的尾巴晃了晃,憨憨笑道:“对啊,我又不傻,他救了我,我才会报恩的!” 炅幽哼了哼说:“好吧,那我也不討厌他了。” 两个小崽边说边带著木盆和小桶就去追小崽们的大队伍,等到了小溪边的时候,就看见羽融和暮云正用嘴巴吊著小桶的手柄,正歪歪扭扭不太灵活地从小溪中舀水。 旁边的岁春看了一会儿,哼哼说:“这样也太慢了。” 然后他就用灵力化作一只无形的手,將放在地上的小桶拎起来,送到小溪里去装水。 羽融见他这么干,然后之后觉得意识到自己可以用灵力控制水桶,於是连忙將装了小半的水桶放在地上,又甩了甩身上沾的水珠,学著岁春的样子去装水。 几个小崽开始用灵力控制水桶,旁边的小麒麟和昭灵也有样学样,但是他们依靠本能更多,控制灵力的水平没有其他小崽们精准,別说用灵力操控水桶去装水了,连將小桶规规正正地拎起来都非常费劲,几乎是刚拎起来,水桶又掉了下去。 小麒麟气得小溪里直刨爪子,昭灵更是鼻间喷出火星,要是反应过,看见出来的火星差点直接把小木桶给烧掉了。 小豹子见状,顛顛地跑上去將水桶拎起来,说:“我来帮你们打水。” 说完三下五除二就帮昭灵和小麒麟將小桶给装满了水。 两个小崽高兴地原地蹦了蹦,拿脑袋蹭了蹭小豹子的腿,然后就兴高采烈地叼起装满了水的小桶,比赛一样飞快地往回跑,他们要第一个把水拎回去。 而这个时候其他小崽们也已经將水桶装满,看见变成人形的小豹子,比炅幽还要震惊。 羽融更是凑上去围著小豹子转了一圈,鼻头嗅来嗅去,相同的味道告诉他確实是小豹子没错,於是酸溜溜地说:“炅幽不是说你是她的小弟吗?为什么你可以变成人?” 小豹子就非常自豪地將自己的经歷又叭叭叭说了一遍。 岁春摆了摆尾巴,说:“这就是人族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小豹子在山里长大,没什么文化,听得懵头懵脑:“什么后福?” 炅幽说:“说你有福气呢!” 说完之后就叼起装满了水的小桶追在了昭灵和小麒麟后面跑了。 其他小崽见她跑起来,顿时也顾不上閒聊,叼起小桶就兴冲冲地追上她,竞赛一样跑起来。 许陵光刚接过小麒麟和昭灵打回来的水,就看见其他小崽们连成一串也回来了,炅幽打头冲在最前面,落在最后面的则是个眼熟的小少年。 许陵光顿时一愣,目光在少年的耳朵和尾巴上顿了顿,喃喃自语道:“不会这么巧吧?” 他还记得刚到西凉城时,曾看见西凉城的守卫在追捕一个妖族少年,他记忆力不错,还记得那少年的长相。 而且根据那少年露出来的耳朵和尾巴等特徵来看,多半也是豹子一类的妖族。 许陵光还记得当时周围的百姓说西凉城潜入了妖族,这些被捉到的妖族都会被关进地牢,然后取出妖丹炼製丹药。 只不过后来將军府出了事,地牢中的妖族逃走,葛文虎的养女满月姑娘被妖族挟持下落不明。 许陵光根据种种线索猜测那满月姑娘很可能就是失去记忆的鎏洙师父,甚至怀疑地牢之中的妖族其实也是她放走的。只不过当时许陵光没找到满月姑娘的踪跡,那些逃走了妖族也不见踪影,许陵光才没能找到机会证实自己的猜测。 小豹子当时也被抓去过地牢,说不定就知道些满月姑娘的消息。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575章 「这难道就是傻豹有傻福?」 许陵光惊喜地放下手中的食材,目光炯炯地看向小豹子:“你先前是不是去过西凉城?” 小豹子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用许陵光多问,就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说了:“我本来是进城去找恩人的,谁知道运气不好,刚潜进城被官兵给发现了。那些官兵把我关到了地牢里,还说要挖了我的內丹炼丹。” 说到这里小豹子露出后怕的表情,庆幸道:“不过幸好后来遇见一个漂亮姐姐,她偷偷把我放了出来,还带著我出了城。” “这就是岁春刚才说的那什么什么后福吧!” 小豹傻里傻气地笑了两声,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炅幽还以为他被人族修士捉去又逃出来已经是最大的危险,根本没想到他竟然还敢潜入人族城池,而且还又被抓了一次,险些被人拿去炼丹。 她歪了歪脑袋打量了一圈傻头傻脑的小弟,咕噥道:“这难道就是傻豹有傻福?” 小豹子在遇到她之前,既不会捕猎,也抢不过其他妖族,在山里三天能吃上一顿都不错了,好几次都险些饿死。 还是炅幽遇见几次,见他跟自己长得很像,才大发慈悲地將自己吃剩的肉分了一些给他。 谁知道餵了两次之后,他就傻头傻脑地缠了上来,追在屁.股后面要认她当大王。 炅幽才不想当大王,不过这个小弟看著也不討厌,而且吃的也不算多,炅幽不仅会捕猎还很会打架,能从別的妖族那里抢来食物,於是就大发慈悲地收下了这个小弟。 炅幽从前只觉得这个小弟有点不太聪明,但这会儿听他说完,却觉得他不仅不聪明,胆子还贼大。 要不是运气好,估计都死了好几次了。 “你以后就跟著我,不要乱跑,万一下次运气没有这么好,说不定我就没有小弟了。” 炅幽老气横秋地嘆了一口气,对还在傻笑的小豹子如此说道。 小豹子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跟著老大啊,不然还能跟著谁,老大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炅幽这才勉强满意,示意他低下头来,在他毛栗子一样的脑袋上舔了舔。 许陵光的注意力却全都在小豹子口中的那个漂亮姐姐身上,追问道:“你说的漂亮姐姐是不是城主的养女满月?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 小豹子闻言回忆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啊,她没说。” “至於年纪……我看不出来。” 小豹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说:“人族不都长得差不多吗?不过漂亮姐姐更漂亮一点。” 许陵光:“……” 他哭笑不得地看著无辜瞪眼的小豹子,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继续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离开的西凉城?之后又怎么分开的?她有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 “当时城里很多官兵在找我们,城门也被封了不准进出,不过漂亮姐姐很厉害,躲了两天后她就带著我藏进了一个车队里面,跟著车队溜出了城。” “出城之后漂亮姐姐就说自己要往北边去,不能再带著我,我们就分开了。我本来想先回山里一趟,看看老大有没有回来,结果路上却迷了路。” 说到迷路,小豹子说著说著就傻笑起来:“不过迷路迷著迷著,我忽然又碰见了恩人,他的情况看起来好像不太好,总是自言自语还会拿刀割自己,我怕恩人出事,就先跟著恩人走了,本来我还想劝他跟我一起回山里呢……幸好后来遇见了老大和你们。” 这小豹子出了大山之后的经歷实在是曲折又离奇,但凡运气差点命不够大,估计都等不到和炅幽重逢了,但他自己显然半点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危险,还在那乐呵呵的。 许陵光摇摇头,摸摸他的脑袋,说:“你这命也算是很硬了。” 小豹子立刻骄傲地挺了挺胸。 他也觉得自己命可硬了呢! 能问的都问了,再问其他的也问不出来,这小豹子虽然化了人形,但確实不太聪明,跟著鎏洙师父走了一路,连个名字都没问,別的更別说了,许陵光只能去找兰涧琢磨。 “小豹子说他们只在城里躲了两天,之后就混在一支车队里出了城……” 许陵光拧眉不可置信道:“那段时日西凉城守卫颇严,不准进也不准出,他们混进去的车队,不会是我们的车队吧?“ 当时他刚刚从司渊那里得知了郁筠的消息,於是只能让兰涧出面,以千金楼的名义要求葛文虎开了城门放行。 当时为了掩人耳目,特意还多安排了马车和人手。 出城之后他就让这些人手去附近城池中暂歇,等西凉城解禁之后再回去。 鎏洙还真有可能藏在车队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城。 她不仅瞒过了葛文虎的搜捕,还瞒过了自己和兰涧。 “还真让你说对了,鎏洙师父要是想藏,轻易没人能找得见她。” 许陵光有点哭笑不得地道。 “不过小豹子说她往北走了,西凉城往北,难道是来了无间城?” 许陵光道:“但无间城全是妖族,她一个人族修士,年纪又小,真来了无间城肯定会被注意到吧?但我们来的这两日,没听有妖族提起过有人族前来。” 兰涧道:“不好说,鎏洙亦擅炼丹,说不定跟你一样藏匿了气息,没被发觉。” 许陵光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下午我再去找附近的小妖打听打听,看看最近除了我们之外,无间城还有没有新来的妖族。” 两人刚商量完,许陵光正要继续去准备晚饭,一回头就见司渊黑乎乎的大脑袋杵在眼前。 许陵光嚇了一跳,身体往后仰了仰,奇怪道:“你干嘛?” 司渊眨了眨眼睛,说:“我听见你们的话了,你们要找的人也来了无间城?” 许陵光神色一动,说:“是有这个可能,但还不確定。” 司渊沉吟一番之后,表情郑重地说:“既然是我的老婆,那我也要一起去找!” 等找到之后他要让这些屁都不懂的小崽子们看看,他就是有老婆的,老婆还很漂亮! 他没有瞎说! 第576章 「回了哀牢山也有这么多好吃的吗?」 许陵光被他无比凝重的表情逗笑,想著本来就要打探无间城最近新来的妖族,既然司渊主动请缨,倒是可以让他四处去打探打探消息。 於是许陵光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有一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閒著无事时可以去跟城中的小妖们套套近乎,问问他们,最近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没有新来的妖族。” 司渊一听只是打看有没有新来的妖族,跟自己找老婆根本没关係,顿时就有点不乐意了,哼哼唧唧道:“不是说要去找我老婆,怎么又要打探新来的妖族?” 许陵光顺嘴哄他:“说不定鎏洙师父就乔装打扮成了妖族后,潜入了无间城。” 司渊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才点头道:“你等著,等会儿我就去打探!” 磨刀不误砍柴工,虽然要去打探消息,但也要先填饱肚子,正好閒聊了工夫锅里的汤底已经熬好了,许陵光就招呼有虞和小崽子们把切好的食材装盘端上桌,这几则去厨房看火锅汤底。 这次的火锅汤底许陵光特意熬了两个口味,一个番茄锅,一个辣牛油锅。 番茄锅浓郁喷香,牛油锅更是隔著老远就散发出诱人的香辣味道,许陵光將两个锅架在閒置不用的丹炉之上,再將灵石投入丹炉之中,通过灵石燃烧供火。 这样既约了空间,也省了去砍柴的功夫。 丹炉中的灵火灼灼燃烧起来,两个铜锅很快就被煮的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泡。 许陵光道:“好了,可以开饭了。” 小崽们兴高采烈地围坐在一边,炅幽和小豹子这是第一次吃火锅,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吃,有些无措地坐在小崽们中间,好在小崽们很是热心,妘风帮忙调了蘸料,暮云则教他们怎么涮肉。 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听得眼睛闪闪发亮,小豹子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我懂了,老大你要吃什么,我给你涮!” 炅幽也没有跟他客气,一连点了三种肉,然后指著红彤彤的牛油锅道:“我要吃这边的。” 小豹子动作灵活地夹起肉放入牛油果里涮,烫熟之后又放在炅幽面前的小碟子里。 炅幽早就被馋得不行,见状也顾不上烫嘴,叼起一块肉就呼嚕嚕吃下肚去。 火锅的肉类都是许陵光特意挑选过的鲜嫩灵兽肉,不仅灵力充足,肉质还十分鲜嫩,在牛油锅里烫过一遍,浸透了牛油的香辣,炅幽一口吞下去,迫不及待就又开始吃第二块肉。 等將碟子里的肉都吃完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辣意,一边斯哈斯哈地吐气,一边吸著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的嘴巴和舌头好痛。” 吃得嘴巴红彤彤的羽融抬起头来看她,见她辣得眼泪都出来了,顿时哈哈大笑:“这不是痛,是辣的。” 炅幽一边擦眼泪,一边吸鼻子,但是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往香喷喷的锅里看。 虽然很辣,但还是想吃。 她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 妘风见状把装著小甜水的茶壶往炅幽手边推了推:“辣的话就多喝一点橘子水,可以解辣哦。” 橘子水是许陵光自製的饮料,密封在酒罈里再放在冰块里冰镇一会儿,再取出来时就是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口感,配著火锅正好合適。 炅幽一听,连忙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咕嘟咕嘟喝下去之后,嘴巴和舌头果然没有那么辣了。 这一不辣了,她又渴望地看著翻滚的牛油锅,指挥小豹子道:“我还要吃,你再给我烫几块。” 就在炅幽辣得直喝水的工夫,小豹子已经仗著自人形行动更加灵活,大口大口吃了许多肉,嘴巴一圈都是红红的牛油。 听见炅幽的话后,他头都没有抬就將面前的一盘肉倒入了锅里,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老大,我都不想回山里了。” 山里可没有这么好吃的火锅,就算老大很会捕猎,但是生肉可远远没有在火锅里烫过的熟肉好吃! 炅幽其实也这么觉得,她又咕嘟嘟喝了一口橘子水,小声说:“我也不想回去了。” 跟许陵光在一起,不仅有很多好吃的食物,还有很多小崽们一起玩耍,比在山里时开心多啦。 许陵光听见两个幼崽小声嘀嘀咕咕,笑道:“不想回山里,可以跟我回哀牢山,你们会喜欢那里的。” 这一次炅幽没有犹豫,眼睛亮晶晶地猛点头。 小豹子更是直接,道:“回了哀牢山也有这么多好吃的吗?” 许陵光道:“哀牢山好吃的比这里多多了。” 毕竟现在出门在外,虽然在须弥戒里囤积了不少食材,但是太复杂麻烦的菜品总是不方便做。 小豹子一听,立刻点头如捣蒜:“那我们去!” 甚至还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时候回哀牢山呀?” 许陵光笑道:“等事情忙完了就回去了,估计还有一阵子。” 一听不能立刻回哀牢山,小豹子甚至还有点失望,他脑袋上的耳朵短暂地垂下去,在看到面前的火锅时,又精神百倍地竖了起来。 不管了,先吃再说! 小崽们的战斗力一向不俗,现在还多了炅幽和小豹子,不仅准备的食材全部吃得乾乾净净,就连番茄锅的锅底都被喝乾净了。 其中要数小豹子最能吃,他的食量甚至比羽融还要大,羽融都已经撑到躺在软垫上哼哼唧唧揉肚子了,小豹子愣是把最后小半锅番茄汤全部喝完了。 包圆了所有剩菜的小豹子满意地打了个嗝,变回了原形跟羽融挤在一起,开始四脚朝天地舔毛。 许陵光看著他凸出来的格外鼓的肚皮,颇有一些担忧地伸手戳了一下,蹙眉道:“你肚子胀不胀?” 小豹子被他戳得又打了个嗝儿,却摇头说:“不胀!” 他觉得他还能吃! 许陵光看懂了幼崽脸上的表情,有点无语地收回手,道:“吃饱了別躺著,到处走走消消食,不然等会消化不.良。” 小豹子不懂什么是消化不.良,但他现在可崇拜做得一手美食的许陵光了,在他心里,现在老大排第一,许陵光排第二,恩人排第三。 所以许陵光的话他立刻就忠实地开始执行,慢吞吞地翻了个身爬起来,还用脑袋拱了拱旁边依旧懒洋洋躺著不愿意动的羽融。 羽融吃饱喝足了根本不乐意动,但是小豹子一直鍥而不捨地拱他,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起来,嘴里还嘀嘀咕咕道:“我又没有你吃得多,不用消食。” 但是小豹子根本不听,他已经衝进了小崽堆里,像一条鲶鱼一样將所有躺著的小崽们挨个给拱起来。然后兴高采烈地邀请大家出门遛弯。 吃饱了的小崽们七扭八歪地跟在他身后出门消食。 刚从树枝上跳下地,小崽们就发现对面山壁上深处好几个脑袋正探头探脑地朝他们这边看,可能是没想到幼崽们会突然出来,这些脑袋都没来得及收回去,非常僵硬地定在了原地,呆呆地跟小崽们对视。 被教育得非常有礼貌的小崽们迟疑了片刻,试探地抬起爪爪挥了挥:“你们好呀?吃饭了没有?” 这是小崽们从许陵光那里学来的標准问候语。 没想到这些小崽们竟然会主动打招呼,被香味引出来偷看的小妖们呆了呆,犹犹豫豫地回话:“你们好?” 对面洞穴传来的香味实在太诱人,小妖们抓心挠肝的好奇,但是前不久的打架现场又让小妖们本能畏惧,所以在闻到香味之后只敢躲在自家洞穴里偷偷摸摸地张望,甚至连靠近都不敢。 但现在见这些幼崽们態度似乎非常友好,而且也没有之前那个杀死了凿齿的“大妖”凶猛嚇人,就有胆子大的小妖试探地搭话:“我还没吃饭,你们吃了吗?” 暮云揉了揉鼓鼓的肚子:“刚刚吃完。” 小妖又问:“你们吃的什么呀?” 一边问还一边忍不住用力吸了吸鼻子,拼命捕捉空气中残留的香味。 “我们今天吃的火锅,是番茄锅和牛油锅哦。” 一说起吃的羽融可就来劲了,他掰著爪爪开始报菜名:“有鰩鱼肉、夔牛肉,银鱼丸子……” 小崽嘰里咕嚕报了一长串火锅食材,大部分都是小妖们听都没听过的名字,当然也有一些听过但是根本就买不起食材。 本来就已经被火锅香味勾得魂不守舍的小妖们在听见这一长串,忍不住齐齐吸了一口口水。 “火锅是什么呀?” 有个贪吃的小妖忍不住从衣服兜里掏出最后一块肉乾放进嘴里嚼嚼嚼,但不知道是不是对面的火锅太香,这最后一块捨不得吃的肉乾,竟然完全没有以前好吃了。 不仅不好吃,甚至还有点臭。 如果许陵光在这里肯定会告诉他,他的肉乾晾晒方法不对,已经变质臭了。 吃进嘴里当然就有臭味了。 要不是小妖体质好,这一块肉乾下去,说不定还要上吐下泻。 但是小妖显然並不知道,他越嚼越觉得嘴里的肉乾味道不对,毛茸茸的脸死死皱成一团,却又捨不得將仅剩的肉乾吐出来,最后皱著一张脸硬生生咽了下去。 咽完之后他还补偿一般用力吸了两口气,闻到空气里的火锅香味,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然后他就听见妘风正在像模像样地解释什么是火锅,什么是番茄锅和牛油果。 小崽们其实对火锅怎么做並不了解,完全是凭著自己的感受胡乱编造一通,但是小妖们不懂啊,他们根本没有吃过火锅,小崽怎么说他们就怎么信,很快就被小崽们七嘴八舌的描述勾得口水直流。 有小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好想吃火锅啊。”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其他小妖的附和:“我也想吃。” “我也想吃。” 於是就有小妖试探地跟幼崽们商量:“你们的火锅要用什么换哇?我家里还有一只晒乾的兽腿,用兽腿跟你们换可以吗?” 小崽们一听顿时为难地皱起了眉,都不是他们不愿意换,但是火锅已经吃完了,没有了哇! 小豹子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皮说:“可是我们已经吃完了,没有了。” 小妖们一听,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一个两个不是耳朵耷拉下来,就是尾巴有气无力地垂在地上,看上去非常可怜。 对於贪吃的羽融来说,很能理解小妖们失望的心情。 他歪著脑袋想了想,说:“不过我可以去帮你们问问陵光哥哥,说不定他愿意再做一次火锅跟你们换呢。” 小妖一听顿时抖擞起来:“还可以再做吗?” “陵光哥哥是谁?” 羽融骄傲地抬起下巴:“当然可以再做,不过只有陵光哥哥会。陵光哥哥就是我们的哥哥呀,他会做很多好吃的哦。” 说话间许陵光和兰涧正好也下来了,准备消消食顺便去找之前跟他换丹药的小妖打探一下消息。 小崽们看见他眼睛顿时一亮,羽融扒著许陵光的腿,对呆站在原地的小妖们说:“喏,这就是灵光哥哥!你们要是想换火锅,可以问他。” 小妖们僵硬地站在原地,哪敢再问什么火锅,內心纷纷发出惊恐的尖叫,想跑却因为嚇呆了根本跑不动,只能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 这两个人他们都认识,就是右边那个大妖一爪子拍爆了凿齿的脑袋! 第577章 「我、我长得不好看,还全都是毛。」 小妖们內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通尖叫,但四肢却软得迈不动步,其中最为胆小的一个鹿妖甚至已经嚇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求饶:“我我我我什么没做,求大人饶命。” 鹿妖一带头,其他小妖终於反应过来,纷纷趴伏在地求饶,七嘴八舌地说著什么“不要杀我”“我的肉很柴不好吃”之类的话。 这情形可把小崽们给惊呆了,就连许陵光也愣了下,半晌终於意识到问题所在,缓缓转头看向兰涧。 兰涧面无表情地看过来,眼神非常无辜。 他什么都没做,气息也收得好好的没有漏出来,这些小妖自己嚇自己,可不关他的事。 许陵光又无语又好笑,低声道:“看来你早上立威颇有效果,看把他们嚇的。” 兰涧抿抿唇,看了一眼都快抖成筛子的小妖们,道:“我去前面等你?” 他要是继续站在这里,这些小妖说不定会直接嚇破胆。 许陵光点点头,等兰涧走远了,这才道:“他已经走了,你们別怕,我们没有恶意。” 听见这句话之后小妖们才抖得没有那么厉害了,胆子大一些的悄悄抬起头来,见兰涧果然已经走了,才暗里鬆了一口气。 但是转眼之间看见笑眯眯的许陵光,又瑟缩了一下,还有个银狐还在呢! 许陵光没想到兰涧都已经离开了,这些小妖还嚇得不敢起来,终於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这些小妖来说或许也是威胁。 他一时之间有一些哭笑不得,想了想將收敛的丹香释放出来一些,又从乾坤袋里拿了一些给小崽们准备的零食,蹲下身体看著瑟瑟发抖的小妖们,放柔了声音道:“我们就住对门,说起来也是邻居,邻居之间应该互相照应,我没有恶意,你们不用害怕。” “刚才听羽融说你们想换火锅?可是今天火锅已经吃完了,来不及再做,等下次再做火锅的时候,喊你们一起吃怎么样?” “这些肉乾.你们可以先尝尝味道,如果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交换。” 许陵光身上的丹香十分柔和好闻,对於热衷丹药的小妖们已经是吸引力十足。更別说他说话的声音无比温柔,甚至还邀请小妖们一起吃火锅,原本瑟瑟发抖的小妖们终於试探地抬起头来,有些迟疑地望著他,以及他递过来的肉乾。 许流光看著最前面的小妖,她穿著人族的短打,一张圆圆的脸还保持著兽类的特徵,毛茸茸的脑袋上立著两只三角形的耳朵,手部也依旧保持著爪子的模样,身后更是摸著一条粗粗胖胖的尾巴,皮毛是灰色白色夹杂,看起来有些像是兔猻。 许陵光忍住了伸手去揉对方毛茸茸的脑袋的想法,將肉乾又往前面递了递,用充满诱.惑的语气道:“不试一试是吗?这是我自己做的肉乾,用夔牛肉醃製后又风乾地哦,很有嚼劲,越嚼越香。” 他的描述充满诱.惑,几乎送到鼻子底下的肉乾闻起来確实也很香,兔猻精脑袋上的耳朵动了又动,粗粗胖胖的尾巴绕到身前来,两只爪子无意识地抓著尾巴捏来捏去,似乎在犹豫。 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抵挡住肉乾的诱.惑,小心翼翼地探头將肉乾叼了过来,然后嗷呜一口就全部吞进了嘴里。 当然,她没捨得囫圇吞下去,而是將肉乾全部含进嘴里之后,腮帮子鼓鼓地嚼啊嚼,然后一双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圆,最后含糊不清地震惊道:“你的肉乾为什么这么好吃?” 她们自己做的肉乾,总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要不是因为新鲜肉不好保存,她们也不愿意吃这些肉乾。 听见兔猻精这么说,其他小妖的好奇心和馋虫都被勾了起来,他们眼巴巴地看著许陵光,犹犹豫豫地靠近了一些,但又不敢主动去拿,只能睁著水汪汪的眼睛渴望地看著许陵光。 这群小妖大多实力不太强,原形多是鹿、兔猻、猞猁等一些威胁性不算高的兽类,在无间城属於垫底的存在。 但是对许陵光而言,这些小妖露出来的兽类特徵使他们看起来毛茸茸非常可爱,不论哪个他都想上手摸一摸,要不是顾忌著担心嚇到这些小妖,他早就已经忍不住动手了。 眼下见他们都渴望的盯著自己,许陵光笑眯眯的將装著肉乾的乾坤袋敞开放在手心,示意他们自己过来拿:“都来尝尝呀,很好吃的。” 小妖们还没动手,旁边的幼崽们就已经忍不住了,你一个我一个地踮起脚爪,扒拉在许陵光身上去乾坤袋里掏肉乾,掏到之后就心满意足地簇拥在许陵光四周嘎吱嘎吱嚼肉乾。 小妖们看见这场面,终於忍不住了,大著胆子上前,伸爪去乾坤袋里拿肉乾。 许陵光耐心地等每一个小妖都拿到了肉乾之后,才收回了手,笑著问:“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 许陵光製作的肉乾比起小妖们自己做的肉乾可要好吃太多了,,一小根肉乾也就够小妖们塞个牙缝的,狼吞虎咽地吃完之后,小妖们也不敢得寸进尺再要,只敢偷偷摸摸地盯著许陵光攥在手里的乾坤袋看,一边看还一边咽口水。 许陵光看出他们的渴望,却故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等小妖们开始跃跃欲试的时候,这才主动开口道:“肉乾还有不少,还有人想吃吗?” 尝到了甜头的小妖们面对美食的诱.惑,已经將恐惧拋到了九霄云外去,纷纷大著胆子举起爪爪,表示自己还想吃。 许陵光这才將乾坤袋放在地上,道:“想吃的自己拿吧,还有很多,够你们吃的。” 小妖们完全没有想到他这么大方,一袋肉乾竟然说分就分了,对於无间城底层的小妖而言,肉乾可是非常重要的食物,尤其是在这样雪龙捲封城、不好找食物的时节,肉乾就越发重要。 有只猞猁精一边捧著肉乾嚼嚼嚼,一边偷偷覷著许陵光,犹犹豫豫地问:“这些肉乾很珍贵,你全部分给我们了,以后吃什么呀?” 这还是只爱操心的猞猁,许陵光看著他头顶动来动去的耳朵,故作严肃地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反正有修为,一段时间不吃东西也没关係。” 小猞猁听著他的话,咀嚼的动作都变慢了,他呆呆地说:“可是饿肚子很难受哇。” 他不捨得看了一眼手里的肉乾,难掩心虚地小声说:“不如我用我自己的肉乾跟你换吧?” 虽然他的肉乾不好吃,但是至少可以填饱肚子。 许陵光被他心虚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故意逗他:“可是我不想吃肉乾,不如用別的换吧?” 小猞猁茫然地看著他,嘴巴还不忘记继续咀嚼肉乾,含糊不清地问:“拿什么换?我没有別的食物了呀。” 许陵光看著他毛茸茸的大爪子,以及动来动去的耳朵和尾巴,严肃道:“让我摸一摸就好了。” 小猞猁:??? 他吃惊地瞪大的眼睛,耳朵也变成了飞机耳:“摸一摸?怎么摸啊?” 他可是听其他小妖说过的,有些大妖就喜欢欺负小妖,强迫小妖们陪著睡觉。不过那些小妖都可以化成完整的人形,人形还长得非常好看。 像他这种化形都化不全的小妖一向被大妖们嫌弃,因此现在听许陵光说要摸一摸,他立刻就想到了那些漂亮的小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长得不好看,还全都是毛。” 许陵光憋笑,说:“我就喜欢有毛的。” 猞猁精顿时吃惊地张大了嘴,说话更不利索了,甚至有点羞涩地说:“你、你要是不嫌弃,我、我也可以的……” 听说那些被大妖看上的小妖们,每天都有吃不完的肉,还不用担心被其他妖欺负。 不过也有一些大妖脾气不好,听说如果伺候得不好惹了大妖生气,直接被吃掉了的例子也是有的。 但是眼前的大妖长著这么好看,还愿意给他们分好吃的肉乾,应该不会吃掉自己吧? 小猞猁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正神游天外呢,耳朵就被捏了一下。 脑袋上的耳朵本能地往后藏,小猞猁眨著眼睛看向许陵光。 许陵光还是第一次擼猞猁,以前他都只能在动物世界才能看到这种毛茸茸的生物,眼下竟然亲手摸到了,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 猞猁精的皮毛没有精心保养,平时估计也吃不饱穿不暖,皮毛的手感其实远远没有兰涧和小崽们好。 但是小妖长得可爱,性情淳朴还有点羞涩,逗弄起来也別有趣味。 於是许陵光又摸了摸小猞猁的尾巴。 小猞猁忍住了夹起尾巴的衝动,晕乎乎地想,这个大妖的手好温柔哦,摸得他好舒服。 还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地抚摸过他呢。 许陵光抚摸猞猁精的画面落在其他小妖眼里,顿时就引起了一番波澜。 兔猻精將自己的尾巴扯过来捏了捏,心想自己的尾巴可比猞猁漂亮多了,她自己也很喜欢摸,要是这个大妖喜欢有毛的小妖,还不如喜欢她。 她的毛毛可舒服了,每天睡觉之前都会舔得乾乾净净! 这么想著,兔猻精就拽著自己的粗尾巴有点羞涩地上前,將自己的尾巴一把塞到了许陵光的手里,结结巴巴地说:“你摸我的,我的尾巴也很舒服的。” 许陵光下意识捏了捏,兔猻一身皮毛果然十分厚实,一把捏下去又厚又软,难怪她连耳朵看起来都比別的小妖要厚实一些,原来皮毛竟然长得这么密。 许陵光於是又伸手摸了摸兔猻精的耳朵,手感比想像中还要好。 兔猻精被他摸得眯起眼睛,还拿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的手。 其他小妖见猞猁和兔猻竟然抢在了前面,立刻就著急起来,他们的毛毛也很舒服的! 於是原本还十分畏惧许陵光的小妖们,这会儿都爭先恐后地往他身边挤,这个把爪子往许陵光手里塞,那个把尾巴往许陵光手上绕,甚至还有的直接变回了原形,从小妖的缝隙之间钻进去,往许陵光怀里钻! 其他小妖没想到还可以这样,纷纷在心里唾弃:实在是太卑鄙了!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眼看著许陵光被一群毛茸茸的兽类包围,连小崽们都被挤到了外围去,主动到远处等待的兰涧终於耗尽了耐心,微微抿了下唇,折返回来居高临下地看著一群变回原形將许陵光团团围住的小妖们:“时间不早了,还有正事要做。” 他一来,原本还非常放鬆的小妖们顿时又紧张起来,缩头缩脑地往许陵光身后躲。 许陵光看了兰涧一眼,见他眉眼平和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当真只是过来提醒的样子,不要心里憋笑。 这人心眼子还是这么小,连小妖们的醋都要吃。 不过毕竟是自己选的男朋友,许陵光看破不说破,拍了拍小妖们毛茸茸的脑袋,道:“今天確实还有事情,改天你们有空再来我家做客呀。” 兔猻精大著胆子抬头:“上门做客?” 许陵光说“对呀”:“我们就住对门,互相串门很方便呢。” 小妖们一听互相串门,立刻猛猛点头,生怕他又反悔了。 跟小妖们商量好以后互相串门之后,许陵光將剩下的肉乾也都送给了小妖们,让他们自己去分。 分完之后想起这些小妖们虽然实力不强,但说不定就能知道一些消息,於是又顺嘴问道:“对了,顺便跟你们打听个事情,最近无间城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新来的妖族?尤其是那种独自一人前来的妖族?” “新来的妖族?” 小妖们挠著耳朵想了想,兔猻精率先举爪道:“我知道我知道,最近半个月厂里新来了不少妖族呢。” 猞猁生怕她全都说完了,抢答道:“还有两个大妖,听说是那位叫来的帮手。” 提起“那位”时,他的声音变得轻之又轻,耳朵还畏惧地藏了起来。 许陵光早就好奇了,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you know who”到底是谁,於是也压低了声音问:“那位到底是谁呀,他住在哪里?” 猞猁精惊恐地四处望了望,咽了咽口水才大著胆子道:“那位的名字不能说的,他就住在小溪尽头,那边靠近王宫,只有大妖才敢过去,我们都是绕著走。” 许陵光顺著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两座巍峨高山之间的峡谷又深又长,蜿蜒的小溪顺著峡谷往前流淌,尽头是一片浓重的雾气,並不看不清。 刚来无间城,他还没想起来往前去看看,没想到尽头竟然是王宫。 他还有许多问题,但见这些小妖都非常害怕的样子,想了想就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把话题拉了回来:“除了两个大妖之外,还有其他妖族吗?” “有的,好像有五六个妖族,不过他们都很少出现,也不跟我们往来,具体住在哪里我们也不清楚,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问狸鼠,他应该知道。” “狸鼠?” 兔猻道:“你早上见过他的呀,我看见你跟他换东西了。” 许陵光恍然:“那就是狸鼠?他的消息很灵通吗?” 猞猁点点头:“无间城里鼠族不少,消息很灵通,狸鼠又是里面最厉害的,他总能弄到一些別人弄不到的好东西,有时候一些大妖都会跟他做生意呢。” 许陵光回忆早上见过的那个小妖,对方虽然实力平平,但確实能拿出些少见的东西。 於是他跟小妖们道了谢,这才带上小崽们,跟兰涧一起去寻狸鼠。 小妖们住在靠后的山壁,许陵光选的洞穴也是如此,因此他们和小妖的交流並没有被注意到,两人带著一群小崽从街上走过时,只见原本还在街上走动的妖族们先是惊慌四窜,大喊著“他来了他来了”,然后顷刻之间就消失的乾乾净净。 许陵光抱著有虞和妘风,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道路,无奈地扭头看向兰涧。 不就是杀了个挑衅的大妖,怎么就嚇成这个样子了? 第578章 「看你这么老实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兰涧默了默,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街道,缓缓说:“我去抓个人问路。” 说完之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再下一瞬间便出现在了右边的某个洞穴之中,那洞穴是一个大妖的居所,习性昼,伏夜出,兰涧进来的时候他还在睡觉呢,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睡得好好的大妖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胁靠近,整个妖都从窝里弹了起来,睁大的眼睛四处观察,然后就看见从门口走进来的兰涧。 才杀了凿齿的兰涧眼下可是无间城的大名人,可以说是无妖不知无妖不晓,甚至已经有妖族是拿兰涧的大名去嚇唬家里顽皮不听话的幼崽了。 所以大妖自然是认识兰涧的。 大妖连凿齿都打不过,眼下要面对兰涧自然也毫无胜算,他很有自知之明没有主动攻击,而是警惕地站在了一个方便逃跑的方向,小心地问道:“不知道大人前来,有何要事?” 他可没有得罪过对方,清早对方跟凿齿他们打架的时候,他也只是远远围观了一下,之后见尘埃落定就回家继续补觉了,这人总不能这么小心眼,就因为自己看了他的热闹,就上门追杀吧? 兰涧倒是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你可知狸鼠住在何处?”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出乎意料,精神紧绷的大妖滑稽地“嘎”了声。 眼见兰涧沉下脸来盯视自己,反应过来的大妖迅速道:“狸鼠,你要找狸鼠?那个什么都卖的狸鼠?” 兰涧頷首:“不错。” 大妖顿时鬆了口气,原来不是找自己啊。 那就好那就好。 大妖心中暗喜,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反而越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狸鼠的洞穴在靠城门的地方,大概往前走个五百步,右手边从上往下数的第三家……” 大妖越说声音越小,见兰涧依旧沉默地盯视自己,大妖非常识时务地主动开口:“狸鼠住的洞穴不太好找,不如我给您带路?” 兰涧这才点头,隨意从乾坤袋中拿出个法器扔给大妖,道:“报酬。” 大妖懵逼地接过法器,一眼一看发现这竟然是天级法器,顿时张大了嘴巴看向兰涧。 这新来的大妖,不仅实力强横,財力更是令人折腰。 这个法器可不便宜,能换不少宝贝呢。 大妖顿时一扫之前的惶惶不安,將法器宝贝地揣进怀里后,无比殷勤地走到兰涧前面,热情笑道:“大人您跟我来,那狸鼠就住在不远处,不过这小子经常不在家,咱们先过去看看,要是不在我再出去寻他,一定把他送到你面前。” 至於小小狸鼠会被眼前人如何对待,就不是大妖要考虑的了。 反正他的法器已经到手了,绝不能让对方再要回去! 兰涧就离开了一小会儿就带了个妖族回来,那妖族还笑得格外諂媚。许陵光有些莫名,看向兰涧:“这是?” “他知道狸鼠住在何处,会带我们过去。” 大妖连连点头,努力表现:“几位请跟我来,狸鼠的洞穴就在那儿呢,近得很。” 说完他自己就先大步往前走,边走还边叫唤:“狸鼠,在家吗?出来迎客了,別躲了,我隔著老远都闻到了你的味儿。” 躲在洞穴里瑟瑟发抖的狸鼠:“……” 玛德,这个贱人! 他在洞穴里急得团团转,要是早知道那两个妖族根本不是什么小妖,一巴掌就能拍死凿齿,早上的时候他一定不会贪心骗对方的丹药。 狸鼠肉痛地將五颗回春丹数出来,用小瓶子装好,想著若是对方真打上门来,自己就把丹药交出去再求饶,实在不行再给把仅剩的两条?鱼也送出去,对方总不至於非要对自己赶尽杀绝。 想到將要送出去的东西,狸鼠一阵肉疼。 但他不过一个小妖,也就是仗著种族天赋能打听消息寻到不少好东西,这才能在无间城里混出一些名堂,这些大妖要是真不讲道理趁火打劫,他也没有办法。 只能先保住小命要紧。 这么想著狸鼠深吸一口气,不断安慰自己不要怕不要怕,等调整好情绪之后,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从洞穴里探出头来往下看:“我在家里呢,怎么了?” 他先看了带路的大妖,之后才假装刚刚看见许陵光等人,语气非常浮夸地惊讶道:“你说的贵客不会就是身后几位吧?我早上才见过的,快请上来。” 狸鼠说完,便在洞穴边按了一下,不过瞬间就有一道灵力聚成的台阶从上往下铺展开来,方便一行人上来。 这其实是个改造过后的小阵法,需要用灵石才能启动,狸鼠平时是捨不得用的,只有招待贵客的时候为表尊敬和重视,这才会启用。 眼下为了保命,也只能忍痛启动了。 这台阶倒是很方便,许陵光打量了一番,想著小崽们现在上上下下从门口的大树树枝借道,要是也弄上这么一个阵法,倒是方便很多。 许陵光和兰涧带著小崽们顺著台阶上去,就见狸鼠已经等在了门口。 他非常侷促地搓了搓手,先是安排了许陵光二人以及大妖落座,之后又拿出了肉乾招待隨行的幼崽。 之后才訕笑道:“这可真是巧了,二位不来寻我,我也正想著去找二位呢。” 狸鼠强忍著心痛將装上回春丹的小瓶捧到许陵光面前:“我回来之后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五颗回春丹实在太过贵重了,区区一条?鱼就换了来,二位大人难免吃亏。既然今日二位恰好登门,我也正好將这回春丹物归原主,也免去了我良心不安。” 许陵光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明来意,面前就懟过来一瓶回春丹。 他懵逼了一瞬,看见狸鼠紧绷的神色,才大致猜到了他的想法。早上兰涧杀凿齿的时候,狸鼠估计也看见了。 这会儿两人又找上门来,这小妖估计以为他们是上门討债的,为了保命乾脆先行示好,把回春丹还了回来。 许陵光一时有些啼笑皆非,將回春丹推回去,道:“我们来找你是另有他事,这回春丹对我来说並不算珍贵,用来换你的?鱼也不算吃亏,既然都银货两讫了,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我们又不是强盗土匪。” 誒? 狸鼠呆了呆,脑袋歪了下,茫然道:“你们不是来跟我算帐的吗?” 许陵光忍笑道:“不是,我们是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 说著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大妖,话语就顿了顿。 那大妖原本还想大著胆子留下来看看热闹了,忽然被许陵光死亡凝视数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碍眼了,连忙弹跳起身,道:“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情,先走一步,诸位告辞!” 说完之后就火烧屁.股一样地跑了。 许陵光这才继续道:“听兔猻他们说,你在城中消息最为灵通,我们想跟你打听一下最近半个月左右,无间城中新来的妖族情况。” 狸鼠作为一个战斗力平平的小妖,能在大妖里混得开,靠的不是武力值,而是聪明机灵的脑袋瓜和察言观色的本事。 许陵光话一出,他就猜到了目的,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二位是想找人吗?” 许陵光没有否认,頷首道:“不错,但她性子谨慎,擅幻形易容,我也不確定她的外貌。只知她很有可能来了无间城,应该就是这半个月左右的事情。” 狸鼠听了,一边大大鬆了一口气庆幸自己保住了小命,一边暗暗琢磨,心想看对方的神態找的应该不是仇家,说不定是熟人朋友的之类,自己要是能帮得上忙,说不定就能抱上一条粗壮的大.腿,以后在无间城可以横著走。 抱著这样美好的憧憬,狸鼠非常积极道:“据我所知,最近新来无间城的妖族一共有四拨人。”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陈旧的牛皮纸地图,用一支没有蘸墨的毛笔在上面勾勾画画:“第一拨人应该是那位叫来的帮手,我实力不够看不出跟脚,不过那两人应该没有您的实力强。” 狸鼠討好地看了兰涧一眼,將两人所在的洞穴位置標了出来:“他们不住在外城,住在靠近王宫的內城,內城与外城是隔开的,像我这等修行不够的小妖是不允许进入內城的,所以再详细的消息,我也不太清楚。” “第二拨人是从人族城池逃来的妖族混血,一共三人,两男一女,实力大概在中等水平,他们没有露出过原形,我也看不出跟脚,现在他们住在这里。” 狸鼠用毛笔勾出一个圈。 “第三拨人是七八日前才到的。只有两人,都是男妖,实力我看不出来,高大的那个看起来很不好惹,年纪小的那个倒是总一副笑面孔,他们並没有在城里开凿洞穴落脚,进城转了一圈之后又走了,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第四拨则是跟二位大人前后脚来的,也就比你们早来一天,是来无间城投奔同族的小妖,修为不高,他们认识城中的老鸦,现在在老鸦的洞穴里暂住。” 口乾舌燥地说完这四拨新来妖族的信息之后,狸鼠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这里面可有两位大人想要找的人?” 许陵光微微蹙眉,道:“这四拨人听起来都跟鎏洙师父扯不上关係。” 鎏洙师父一向独来独往,但这新来无间城的四拨人都是结伴同行。 许陵光有些犹疑道:“难道她並没有来无间城?” 但是西凉城往北,穿过长城之后,除了茫茫雪原,就只有一个无间城可去。 如果没有来无间城,鎏洙师父还能去哪里? 兰涧却是思索一番之后:“除了已经离开无间城的第三拨,其余三拨人都可以去查证確认一番,若是从前鎏洙修为足够高,她定是独来独往,不屑与人结伴同行。但若葛文虎的义女满月真是鎏洙,那她眼下的修为並不算高,想要穿过雪原,再在无间城落脚,结伴同行更为稳妥。” 许陵光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对哦,我忘了现在鎏洙师父的修为还不够高,她如果想要自保,说不定真会与人结伴。” 確定了方向之后,许陵光道:“我们挨个去寻这些妖族確认一番,说不定鎏洙师父就在其中。” 打听到了確切的消息,许陵光也就不再叨扰狸鼠,又拿出一瓶丹药递给他道:“你的消息对我们很有用,这是报酬。日后你要是再寻到什么好东西或者有什么新消息,可以来住处寻我。你知道我的住处吧?” 狸鼠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实力不凡的大妖不仅没杀自己,竟然还主动给了这么多报酬。 要知道城里的其他大妖找他的时候,要么赊帐要么直接赖帐,狸鼠只能小心翼翼地周旋,然后趁著对方心情好的时候再討要一些回报,好歹不会裤子都亏掉。 像许陵光这样大方讲理的大妖,狸鼠还是第一次见到。 於是他罕见的良心发现道:“只是一点消息而已,你们就是问別人也能问出来的,而且之前用来换?鱼大的回春丹我其实多要了,五颗回春丹做报酬完全足够了。” 虽然有些心痛,但狸鼠心知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的道理,与其收下这瓶丹药,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跟对方结个善缘,说不定日后就有机会能抱上大.腿。 狸鼠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但万万没想到面前两个都是不差钱也不差丹药的主儿,许陵光见这小妖明明一副心痛难忍的样子,却还要故作大方说不用报酬的样子就憋不住想笑。 他微微翘起嘴角將丹药瓶直接塞到了狸鼠怀中,神神秘秘地说:“看你这么老实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狸鼠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第579章 「早上你给我看的那些丹药,不会全都是你自己炼的吧?」 许陵光笑眯眯地说:“其实这些丹药不是我从人族城池里买来的——” 狸鼠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呢,听许陵光说完顿时就忍不住撇了下嘴,不是买来的那多半就是抢来的唄,无间城的丹药来路无非就这么两种,不然还能从哪里去弄? 这算什么秘密。 狸鼠还没来得及露出失望之色,就听许陵光慢悠悠地补完后半句话:“……都是我自己炼製的。” 狸鼠:???? 狸鼠:!!!!!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两颗圆溜溜的小眼睛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嗓子都劈叉了:“你自己炼製的?”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上当了,这些根本就不是丹药! 小妖急急匆匆地將丹药瓶的塞子扒开,倒出一颗丹药又看又闻,可无论怎么看,这都是货真价实的丹药。 他虽然不会炼丹,但是也算是见过不少丹药的,知道一枚丹药要从丹香、丹纹来分別品质好坏。 眼下对方给他的这瓶丹药,气味精纯,色泽润白,丹纹更是规律漂亮,怎么看都不是假冒偽劣產品啊。 但怎么可能呢? 他就没有听说妖族会炼丹的,毕竟丹道只有人族会,而几千年来人族都跟妖族势不两立,遇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所以人族是绝不会將丹道传给妖族的。 所以城中的妖族需要丹药时,只能偽装成人族混进城池之中购买,又或者去打劫落单的修士。 当然,听说內城的千金楼也有丹药法器买,可是那並不是寻常妖族能买得到买得起的。 狸鼠左看右看,都觉得手里的丹药不是假货,他乾脆心一横,咬牙將这颗丹药吞下了肚去。 许陵光新给他的这瓶丹药就是寻常的三品丹药,主要用来治癒伤势修復经脉。 因为虽然这丹药只是三品,但是对狸鼠这样的小妖来说却十分实用,在关键时刻甚至可以救命。 狸鼠刚吞下丹药,就感觉到丹药在喉头化作了一股清凉的液体,顺著喉管流入了食道,紧接著一股凉丝丝的感觉便从胃部蔓延到四肢百骸。 作为一个到处挖掘宝贝的小妖,狸鼠身上当然有不少明伤暗伤,不过他一向节约,能自己好的伤势都捨不得用丹药,所以眼下这颗丹药一进肚子,他体內的暗伤已经得到了治疗,之前还隱隱作痛的背部立刻就不痛了。 狸鼠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仔细感受了一番,才不得不承认自己体內的暗伤居然通通都好了! 这颗丹药的效果甚至比他从前找来的那些丹药效果更好! 巨大的惊讶之下,狸鼠都忘了害怕,不知不觉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这丹药竟然不是假的?” 许陵光含笑道:“你难道还以为我拿假丹药骗你不成?” 狸鼠訕訕地笑了声,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第一次见到会炼丹的妖族。” 他伸长了脖子去看许陵光腰间的乾坤袋:“早上你给我看的那些丹药,不会全都是你自己炼的吧?” 他就说哪里抢来这么多丹药! 许陵光道:“当然是我自己练的,要是去外面买,那得多少钱?还是自己炼比较省钱。” 谁不知道丹药自己炼省钱,可也不是人人会炼丹呀! 狸鼠心里吐槽,嘴上却不敢说出来,一张圆圆討喜的脸都快笑成菊了:“那你好厉害哦,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一样厉害的妖族!” 吹完一波彩虹屁之后,他又小心翼翼地试探著问道:“你自己能炼这么多丹药,应该用不完吧?如果我需要丹药的时候,可以来找你买吗?” 这小妖倒是挺精明,难怪能做起生意来。 许陵光想了想,道:“你若是需要,可以来找我买,我可以给你友情价。不过你要帮我把消息传出去,如果有其他妖族需要,同样的也可以找我买。” 狸鼠眼睛顿时一亮,两只手握在身前搓了搓,壮著胆子道:“这个我最擅长了,不过我还有个更好的办法,你要不听不听?” 许陵光道:“什么办法?” 狸鼠紧张地舔了舔嘴巴,悄悄打量他的表情,见他神色温和带笑,这才继续大著胆子提议:“您这样的大人物,竟然是日理万机,无间城中需要丹药的大妖小妖数量非常多,要是每个都找上门去,恐怕会烦不胜烦……” 狸鼠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覷了覷许陵光的神色,见他脸上依旧没有露出不悦之色,这才继续道:“不过我这样的小妖,倒是每日都閒著无事,可以帮你挡掉这些繁琐之事。” “如果是普通的小妖和寻常的大妖需要丹药,我就定期將他们需要的丹药匯总后报给您,您炼製好丹药之后交给我,我再分发出去……若是那些厉害尊贵的大妖,我打探清楚情况之后报给您,您愿意亲自接待,我就再引对方上门,你若是懒得应付,也可以交给我来接待。” 说到了关键部分,狸鼠紧张得耳朵都竖了起来:“您来定丹药的价钱,我就从中赚一点转手的辛苦费,您看怎么样?” 许陵光是真没想到这小妖竟然想当自己的经销商,不过许陵光想了想,自己还確实没精力挨个去应付上门买丹药的妖族,但是他除了想卖丹药赚点灵石之外,其实更多还是想通过以物易物换取一些少见的本地特產。 而狸鼠一看就是个有经验的生意妖,虽然有些小聪明但还算老实,由他出面处理这些繁琐的交易倒是不错。 於是许陵光便答应下来:“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五品以下的寻常丹药都可以用灵石来换,当然如果是本地少见的灵草灵药灵兽更好。五品以上或者需要定製的丹药,则只能以物易物,交易的东西需要我看过之后同意再交易。” 狸鼠见他应了下来,高兴得险些蹦起来。 这可是一笔大买卖,他做中间人不仅可以从中赚到不少好处,甚至还能通过这笔生意將自己跟两条大.腿绑定,以后就不愁没有靠山了! 狸鼠压下了兴奋激动,神色郑重道:“两位大人且放心,我一定好好经营这门生意,这段时日我哪里都不去了,就去开拓客户!” 许陵光见他干劲满满,便也笑道:“那等我回去之后列一张丹药单子给你,上面都是我有存量的丹药,就算单子上没有的丹药也不要紧,七品丹之下,只要拿出来的东西我满意,都可以定製。” 狸鼠听他这话,越发觉得自己运气真好,居然就这么抱上了大.腿。 连连点头之后,才客客气气地將告辞的许陵光一行送走。 个头不高的妖族站在灵力凝聚的台阶之上热情地挥手,还衝小崽们喊话:“你们要是没地方玩可以来我家玩呀,我家里还有很多弟弟妹妹呢,就比你们大一点,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刚才许陵光在谈正事,小崽们老老实实坐在一边可憋坏了,眼下听狸鼠说要给自己介绍新朋友,立刻就高兴起来,说:“那我们明天来找你玩!” 等许陵光和兰涧带著一群小尾巴走远了之后,狸鼠的邻居们才接二连三地探出头来打听消息。 住在狸鼠隔壁的羚羊好奇:“你捡到宝了,怎么这么高兴?” 说著又看了许陵光一行离开的方向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们来找你干什么?” “確实捡到宝了。” 狸鼠满脸都是迫不及待的炫耀之色:“不对,比捡到宝更叫人高兴。” 他朝许陵光离开的方向努努嘴,嘿嘿笑道:“刚才离开的两位大人,以后就是我的靠山了!” 凑过来看热闹的妖族们都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喝多了还没醒吧?” “那二位一来就把凿齿杀了,能给你这样的小妖做靠山?” 在他们的认知里,大妖们能无视小妖就已经是在做善事了。至於想要寻大妖做靠山,要么是有特殊的本事被瞧上了,要么就得长得特別好看,能暖床! 这狸鼠虽然比別的妖会寻宝,可寻来的宝物对厉害的大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他长得更是谈不上好看,圆头圆脸圆身体,胖乎乎的,谁家大妖要这样的暖床呀? 要是以前,狸鼠被这样质疑肯定会气得跳脚,但现在他却都不生气,反而背起手扬起圆圆短短的下巴,哼道:“最迟明天你们就能知道了,到时候可不要来求我。” 其他妖族对他的话根本不信,狸鼠能有多大本事让他们求他? 见从他嘴巴里套不出什么可靠的消息来,看热闹的妖族们顿时一鬨而散。 狸鼠十万分豪气地踩著灵力凝聚的台阶回了家,背著手將自己不算大的洞穴巡视了一圈之后,琢磨著以后肯定要经常接待客人,现在这样还是太过寒酸,要是真有厉害的大妖上门,自己替大人接待岂不是跌了份儿? 自己得赶紧把洞穴扩大一些,再重新修整布置一下! 这边狸鼠野心勃勃的已经开始规划丹药生意,那边许领光带著小崽们回到家,就看见家门口的大树底下摆了一圈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有一些漂亮的石头,有绑起来的不认识的小型兽类,甚至还有根部包裹著泥土的不知名野。 许陵光环视一圈,在对面的洞穴里看见几个熟悉的脑袋偷偷摸摸往这边,顿时就明白了——这多半是那些小妖们不想白吃他的肉乾,特意送来的谢礼。 许陵光没有拒绝,而是朝对面挥了挥手,笑道:“礼物我收下了,谢谢你们。” 说完后他將漂亮的石头分给小崽们玩耍,小兽则打算研究一下是养起来还是吃掉,至於那根本还包裹著泥土的野,许陵光则让小崽们负责挖坑,自己跟小崽们一起將野种在了大树边的空地上。 这样等野长大之后,门口说不定就能长出一大片海。 有虞听著许陵光描述的门口一片海的场景,抿唇笑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將自己一直隨著带著的无垢树也捧了出来:“我想把它种在这里。” 这棵无垢树还是当初在莒南城时,小崽们见岁春有树,便也吵吵著想要种树,许陵光才特意带著小崽们去买的呢。 他还记得当时只剩下四棵无垢树的树苗,有虞险些没买到,最后还是掌柜东翻西找找出最后一棵来给他的。 因是临时找出来的树苗,有虞的这棵无垢树其实比其他小崽的要瘦弱不少。 但有虞却没有嫌弃它,照料得十分精心,现在他的无垢树甚至比羽融他们还要高大许多,显然被他照料得非常。 有虞捧著盆,在门口转来转去,终於找到一个满意的向阳的空地,才对眼睛亮亮地对许陵光道:“就种在这里。” 这个位置即使他在家里,一探头也能看到。 许陵光摸摸他的头,说:“那就种在这里吧,等会儿我再布置一个防御法阵,防止有人暗中搞破坏。” 有虞绽出一个笑容,接过铲子开始哼哧哼哧地挖坑。 他对自己的小树非常上心,就连种树的小坑也挖得又深又圆,还特意將底层的土挖松之后再填回去,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將已经有他半人高的无垢树种下去。 种完之后还要浇水,养得绿油油的小树浇过水之后越发翠绿挺拔,非常漂亮。 羽融看著看著也心动了,跟妘风他们咬耳朵:“不然我们也把小树种在这里?” 他看著有虞的小树道:“就跟有虞的种在一起!” 其他小崽一听,也纷纷意动,於是说干就干,刚閒下来的铲子又忙碌起来。 炅幽和小豹子他们没有树苗,於是就帮忙挖坑。 小豹子用铲子,其他小崽用爪子,很快就刨出来整整齐齐四个土坑,然后小崽们將自己的小树苗拿出来,非常郑重地种进了坑里。 不过之前不比还好,现在五棵无垢树种在一起,小崽才发现有虞的那棵竟然比他们的大了好多! 足足要比他们的高出一半来。 羽融不信邪地围著一排小树转圈圈,嘀嘀咕咕地说:“你是不是偷偷换了一棵,怎么你的长得这么大?”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小树,鼓了鼓脸颊不解道:“怎么我的就没长这么大呢?” 许陵光揉了一把他的大脑袋,无语道:“有虞照顾得多上心,按时浇水按时施肥,你的小树不是我提醒,一个月都不记得施肥一次,当然长不大了。” 羽融很不服气,哼哼道:“那以后我也多多施肥,它很快就能长大的!比有虞的还要高大!” 第580章 这老鸦不会是个社恐吧? 將小崽们送回家之后,许陵光便打算先去见一见新来的两拨妖族,確认一下其中有没有鎏洙师父。 按照狸鼠提供的消息,第一拨来的妖族现在在內城,他们暂时无法前往內城;第三拨来的妖族则很可能已经离开了无间城,眼下並不在城中,所以这两拨人暂时先排除。 许陵光打算和兰涧去见一见第二拨来的三个妖族混血,以及第四拨的小妖们。 “老鸦的洞穴並不远,就在这里,我们先去见一见这些小妖吧。”许陵光道。 两人跟小崽们招呼一声之后,就先往老鸦的住处行去。 老鸦的住处在他们的洞穴后方,沿著小溪一直往前走个一里多路,看见峡谷明显变窄上方还有悬石这样的地方,就到了。 老鸦显然喜阴,他的洞穴位置正好位於悬石下方,將头顶的光线遮挡的严严实实,洞穴路口更是只有窄窄的一道缝隙,只能勉强容一人穿过。 许陵光站在洞穴下方抬头往上看,道:“这个洞穴跟其他的洞穴相隔都有一段距离,入口也又窄又小,这个老鸦看起来不太喜欢与人打交道。” 兰涧简单粗暴道:“直接捉出来问话就是。” 许陵光无奈地看他一眼,道:“都还没打照面,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脾气,还是先客气一些吧。” 说完之后他自己上前一步,大声道:“请问老鸦在吗?” 问是这么问,但其实以两人的修为,都能清晰地分辨出洞穴里有四道气息,三弱一强,其中最为强盛的那道气息应该就是老鸦。 然而许陵光的问话在峡谷里迴荡了两遍,却没有得到丝毫应答。 果然就像他猜的一样,这个老鸦多半性情孤僻,不喜与人打交道。 许陵光於是加大音量,又重复问了一遍。 洞穴之中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但许陵光也不是吃素的,只看他能单独照顾这么多小崽,就说明他是个耐心十足的人。 一遍两遍不应,他就喊三遍四遍五遍。 他就不信这个老大真能在洞穴里一直装聋。 果然许陵光喊到第四遍时,头顶的洞穴终於探出一个脑袋来,那脑袋弱声弱气地问道:“你找老鸦干什么呀?” 许陵光问:“我想找他问点事情。” 他见对方露出来的脑袋上长著两个山羊角,修为也不算高,猜测对方很可能就是来投奔老鸦的小妖之一,於是又放缓了语气问道:“你是不是最近刚来无间城?我有些事情想跟你们打听一下,不会打扰你们太久。” 小妖听完,慢慢吞吞“哦”了一声,说:“你等一下,我去问问。” 然后脑袋就缩了回去。 又过了片刻,同样的脑袋再次从洞穴口伸出来,小声说:“老鸦说让你上来,只能你一个人来。” 他说著还非常畏惧地看了旁边的兰涧一眼。 这小妖修为不高,看起来胆子也不大,许陵光只好让兰涧在外面稍作等待,自己提气从洞穴入口进去。 先前回答的小妖缩手缩脚地等在洞穴口,看见许陵光之后脑袋垂得更低了,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你跟我来吧,老鸦在里面。” 许陵光跟著小妖往前走,发觉整个洞穴都十分幽暗,只有墙角点著一盏灯勉强照亮。 洞穴面积倒是不小,但连接各个小洞穴的走廊却十分狭窄,跟入口一样,窄小弯绕,勉强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穿过弯弯绕绕的走道,就到了后面的小洞穴,应该就是老鸦的房间了。 许陵光看见一只巨大黑色鸟类倒吊在洞穴顶部,脑袋藏在翅膀里,只露出一只绿色眼睛看向他,一顿一顿地开口: “你,找我,什么事?” 老鸦的声音倒是意外年轻,许陵光来之前还以为他年纪很大呢。 见对方始终没有要下来的意思,蓄力行只能就这么仰著头跟他说话:“我听说最近有几个小妖来投奔你对吗?” 老鸦说话还是一顿一顿,仿佛很不熟练:“怎么了,吗?” 许陵光说:“我正在找一位失散的朋友,她最近也来了无间城,所以我想见见这些小妖,確认一下我的朋友在不在其中。” 说完他环顾四周,除了领路的那个小妖之外,並没有看见其他的小妖,只得主动问道:“他们现在在这里吗?” 老鸦依旧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在的,但是你,要保证,不能,伤害他们,才可以,见。” 许陵光见他答应了,神色顿时轻鬆许多,这个老鸦虽然有些古怪,但却出乎意料地好沟通。 “我保证不会伤害他们。” 许陵光將一小瓶丹药放在地上:“我只是想確认一下其中有没有我的朋友,这是打扰你们的补偿。” 小妖先是看了老鸦一眼,见老鸦眨了眨眼睛,才上前將丹药瓶子拿起来,发现里面装著五颗莹润的丹药时,他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高兴,还努力踮起脚將丹药瓶举到了老鸦脑袋下方给他看。 老鸦看了一眼之后,说:“把他们,叫起来。” 小妖应了一声,就缩著身体哧溜一下从许陵光旁边擦过去,显然是去叫人了。 洞穴之中只剩下老鸦和许陵光,许陵光原本还想跟他閒聊几句,看看能不能再多打听到一些消息。 结果小妖走了之后,老鸦两只翅膀將脑袋一捂,就连先前仅露出来的那只眼睛也藏了起来,一副拒绝跟人沟通说话的样子。 许陵光:“……” 他心里暗暗犯嘀咕,这老鸦不会是个社恐吧? 老鸦明显拒绝閒聊,许陵光只能安静地在原地等待。 等了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走道里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一会儿就看见山羊角小妖带著另外两个小妖来了。 那两个小妖个头比山羊角的小妖还要小一些,缩著身体低著脑袋藏在对方身后。 山羊角小妖说:“都在这里了。” 许陵光探头往对方身后看,但他越探头两只小妖就藏得越严实,只露出一点衣角和侧影。 虽然那两只小妖实在不像是鎏洙师父,但许陵光还是开口道:“你可以往旁边挪一下吗?他们躲在你背后我看不清。” 山羊角小妖就慢吞吞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两只小妖连忙就要跟著他一起挪,不过这个空隙,还是让许陵光看清楚了两个小妖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是两只鸟类小妖,跟鎏洙师父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以鎏洙师父的性格,就算她乔装打扮成妖族潜入无间城,也不会是这副缩手缩脚的怯懦模样。 许陵光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气,还是再次確定道:“进城就用你们三个吗?” 山羊角小妖点了点头。 “那打扰你们了,我朋友不在这里,我就先告辞了。” 一听他要走,山羊角小妖终於鬆了一口气,拖著两个小尾巴在前面引路:“我送你出去。” 从老鸦的洞穴里出来,许陵光对原地等待的蓝箭摇了摇头:“鎏洙师父不在其中,只能去看看另一拨妖族了。” 两人於是又转道去寻那三个妖族混血。 然后按照狸鼠给的信息找过去时,却只找到了其中一个。 许陵光和兰涧寻过去时,这个混血妖族正扛著一头野猪跟另一个妖族討价还价,两人因为价钱没有谈拢,险些就要当场打起来。 许陵光和兰涧的到来阻止了这场斗殴,不过情况很快就演变成了这两个妖族联合起来,十分戒备地看著许陵光和兰涧。 许陵光露出一个表示友好的微笑:“二位能否先停一停,我有一些事情想跟你们打听?” “你想打听什么?” 混血妖族眯起眼睛打量他,目光若有似无地从后方沉默的兰涧身上扫过,悄无声息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许陵光道:“我听说你和同伴是从人族城池过来的?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座城池过来的?” 混血一听他打探自己从何处来,神色顿时更加紧绷了一些,身上鼓鼓囊囊的肌肉一块块蹦起来:“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许陵光见他神色越来越紧张,猜测他从人族城池出来的时候恐怕不太太平。 於是只能最后一步缓解他的情绪,表示自己並不是来寻仇的:“不必紧张,我只是想问问你们沿途是否经过了西凉城,可有遇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女修?” “西凉城?” 混血妖族道:“倒是没有经过,我们是从另一边穿过的北境长城。” 他嗤笑一声,显然觉得许陵光的话还有一些莫名其妙:“我又不是脑子进水了,从西凉城借道,那不是送上门去给人族当肉菜?” 这个混血妖族显然脾气不太好,许陵光只得换个问题继续:“那你的两个同伴可是一直跟你结伴同行?可有中途加入的?” 混血妖族听他拐弯抹角问了这么一大堆问题,现在终於问到了点子上,恍然道:“哦,原来你不是来找老子麻烦的,你是想找另外两个?” 这话也不算错,许陵光没有解释爭辩,而是頷首默认了。 “另外两人现在还跟你在一起吗?” 许陵光一边说一边用目光打量四周,却並未发现其他气息。 混血妖族道:“那两个本就不是我的同伴,你问老子跟他们是不是一直结伴同行,那老子就跟你直说了,我们就是半路搭伙,之前根本不认识。进了城之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 这三人是半路搭伙,那说不定鎏洙师父就有可能乔装改扮之后混进去。 只是没想到他们进城之后就各奔东西了,那要找另外两个混血就又要费些工夫了。 “你可知道另外两人现在在何处?” 混血妖族眼珠子转了转,道:“知道是知道……但老子凭什么白白告诉你?” 他说著伸出手来,食指中指大拇指捏在一起搓了搓,做了个要钱的手势:“你总得给点好处吧?” 许陵光懒得浪费工夫,將一个小瓷瓶扔出去:“三颗三品丹,换另外两人的消息。” 混血妖族接住丹药瓶看了看,发现里面確实有三颗三品丹之后,这才笑嘻嘻地说:“我们三人决定分开之后,其中那个女妖偷偷回来,想要色诱老子,跟老子搭伙,但我嫌她太弱把人赶走了,昨日好像在哪个大妖身边见过她,应该是傍上了大妖。另外一个是在雪原中遇到的,话不多,实力跟我不相上下,进城之后他就利索走了,我们本来就不熟,老子也没有工夫关心他去了何处,不过倒是听说有一队人赶在雪龙捲封城之前出去了,其中有个人我听著倒像是他。” “到底是不是,你还是自己去问问,老子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混血妖族说完,喜滋滋地將丹药瓶揣进了怀里,试探道:“你问完了没?问完老子就走了啊?” 许陵光捉摸著他说的信息,摆摆手道:“你走吧,若是再有消息可以来寻我,另有报酬。” 混血妖族一听脸上就笑开了,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还是三颗三品丹?” 许陵光一眼就看出这混血妖族是个不老实的,哼笑道:“消息若是真的,还是三颗三品丹,但如果是假的……” 他冷冷笑了下,没有这样的话说完,但眼中却杀气四溢。 混血妖族后颈一凉,知道这二人绝不是善茬,不敢再得寸进尺,丟下一句“有消息我再来寻你”便飞快跑了。 两个妖族都离开,许陵光转身看向兰涧,泄气道:“还以为终於能找到人了,结果又扑了个空。如果那个出城的混血妖族真是鎏洙师父,说不定这一去就不回来了。咱们好不容易又找到了她的线索。” 他说著有些泄气地將额头抵在兰涧肩膀上,恨恨地撞了两下。 兰涧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將人往怀里带了带,安抚道:“用那个混血妖族真是鎏洙乔装,她才刚到无间城,没道理立刻离开,很有可能是从其他妖族那里得知了雪龙捲的消息,出城寻宝去了,说不定还会回来。” 许陵光刚才实在太过沮丧才没有细想,眼下被兰涧这么一点,但是明白过来:“对哦,刚才那个混血说他是跟其他妖族一道出城的,说不定就是为了寻宝。” “我本来也想寻机会出去看一看,看能不能寻到一些少见的灵药。到时候寻个时间出去一趟,说不定运气好就能遇见先前的队伍。” 兰涧见他眼中又有了神采,手掌覆住他的后颈轻轻捏了捏道:“那今日就先回去吧。” 在外面奔波了一日,確实也该回去休息了。 而且他答应给狸鼠列的丹药单子也还没有整理出来,於是许陵光点点头,牵起兰涧的手弯唇道:“嗯,那先回去吧。” 第581章 「他们卑鄙无耻!竟然偷袭我!还抢走了你给的清单!」 回去之后休息一晚,次日午间,许陵光了小半个时辰將丹药单子整理出来,然后让鵸鵌帮忙送去给狸鼠。 鵸鵌叼著捲起来的清单,展翅从洞穴中滑翔出来,还表演了一个空中翻滚。 混沌被他转得头晕眼,骂骂咧咧道:“你是不是有病?” 鵸鵌不理他,在当空中转得更加起劲,犹如一个黑色的滚筒洗衣机。 在无间城他不用藏头露尾,完全展露出自己本来的样子,只觉得无比轻鬆自在,一边转圈还一边扯著破锣嗓子唱起歌来。 他转得太激动,没留神转著转著就撞到了一堵墙上,连带著骂骂咧咧的混沌一起从墙上滑了下来。 “我就说让你不要转!你非要转!撞墙上心里舒坦了?” 混沌晕头涨脑地爬起来,见鵸鵌跟个傻.逼一样张著个大嘴还没回过神呢,便狠狠啄了他一下:“你个瓜批,清单呢?清单哪里去了?” 许陵光给了清单就叼在鵸鵌嘴里,但现在鵸鵌张著个大嘴,嘴里空空如也。 撞得晕晕乎乎的鵸鵌听他说起清单,后知后觉地咂了咂嘴巴,跟复读机一样地问:“对哦,清单呢?” “清单是你叼著,你问我,我去问谁?” 混沌恨不得生吃了这个傻.逼,转著脑袋到处寻找清单的踪影。 这一看不得了,混沌这才发现他们刚才撞的根本就不是“墙”,而是一个体型巨大的象妖。 那象妖站在路中间,灰色的身体几乎跟山壁融为一体,皮肤更是如同铜墙铁壁一般,难怪刚才他们还以为撞到了墙上。 这象妖是故意杵在这里找麻烦的。 混沌红色的眼珠转了转,啄了还没反应过来的鵸鵌一下:“別找了,清单在他手里。” 那象妖腿边还站著两个妖族,一男一女。 男妖身形魁梧,短髮络腮鬍,背上背著一把比他身体还要长的骨刀。女妖没骨头一般倚靠在男妖身上,裙摆下面拖著一条长长的蛇尾。 他们正在满地找的清单此刻就被那女妖拿在手中拋上拋下。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见鵸鵌和混沌终於看见自己了,那女妖红.唇轻启,嗓音沙哑动人:“你们是在找这个吗?” 鵸鵌这个没脑子的还没反应过来,猛地从地上跳起,翅膀一振就飞在空中:“对,这是我的东西。” 它说著就飞过去,准备將清单接过来。 结果女妖拿著的清单的手一晃,身形也瞬间从男妖左边挪到了右边,长长的蛇尾在地上摆来摆去,笑道:“这上面可没写你的名字,我捡到了就归我了。” 鵸鵌扑了个空,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瞪著黄澄澄的眼睛不善地看著三个妖族:“你们想找茬?” 女妖扯开了系住清单的绳子,一只手抓住清单尾部一抖,將展开的清单在男妖眼前晃了晃:“看看,这上面全是丹药。” 男妖目光快速扫过清单,雷打不动的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竟有这么多种类?” 女妖哼笑道:“这可真是个大惊喜?” 她蛇尾一摆,柔若无骨的身体就从男妖身上滑走,然后攀到了象妖粗壮的象腿上绕了几圈,悬在半空中的上半身危险地靠近鵸鵌,就要伸手来捉鵸鵌。 但鵸鵌的反应也不慢,他猛地振翅后退,飞到了更高的地方俯视三个来歷不明的妖族:“將清单还回来,虽然我就不客气了!” 女妖呵呵笑道:“怎么个不客气法?” 鵸鵌黄澄澄的眼珠一转,冷笑道:“叫我主人和主人的道侣將你们打回原形!” 混沌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你废话什么,把清单抢回来!” 都还没开始打就摇人,要不要脸的? 鵸鵌显然不怎么要脸,能摇人为什么不摇?他三打一多吃亏! 那女妖听见鵸鵌的威胁之言反而笑得更欢了,竖起来的瞳孔闪烁著异样光芒:“你的主人,可就是列出这清单的丹师?听说他刚来无间城,他的同伴就杀了凿齿,现在他又拿出这清单来……” 女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摇晃的蛇尾陡然拉长,力若千钧地卷向空中的鵸鵌。 鵸鵌灵活地躲开,嘎嘎笑道:“想抓我?没门儿!” 它刚说完,却不防背后一条粗长的象鼻重重朝它扫来,鵸鵌光顾著跟女妖对线,等反应过来这象妖竟然卑鄙偷袭时已经迟了,它半边身体被象鼻扫中,重重落在地上。 混沌气道:“你知不知道反派死於话多!你跟她废话这么多干什么?是不是傻.逼,她在套你话呢!” 鵸鵌被重创这一下,半边身体都是麻的,他缩著脚爪在地上蹦躂,气道:“我们又不是反派!” 混沌:“玛德!他迟早要被这个瓜批气死!” 眼见这鸟竟然撇下他们就开始自己跟自己斗嘴,显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女妖哼了一声,道:“饶山,將这丑鸟捉起来,我们去会会他的主人。” 名唤饶山的男妖没有应声,却抬手拔出背后巨大的骨刀,一步一震地朝著鵸鵌走去。 鵸鵌余光瞥见,翅膀扇了还在骂骂咧咧的混沌一巴掌,道:“別吵了,快喊人!” 说完之后它自己就先扯著破锣嗓子尖叫起来:“许陵光!快来救驾!要死了!” 混沌实在嫌弃丟脸,咬牙切齿半晌之后,將脑袋钻到了翅膀底下装死。 饶山看著这大鸟既不跑也不反抗,就扯著个破锣嗓子尖叫,又把拔出来的骨刀收了回去,直接伸手来捉—— 鵸鵌用没受伤的那边翅膀用力一扇,配合脚爪用了一蹬,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掌,退后了四五步。 饶山皱了皱眉,没有继续跟它玩猫抓老鼠的游戏,而是在掌心运起一团暗黄色的灵气。 灵气在他掌心化作碗状,他手掌翻转,碗状的灵气就扣向了鵸鵌。 鵸鵌身上的羽毛都炸了起来,一边怪叫一边趔趄著往后跳躲避,但他毕竟受了伤动作不够灵活,那扣下来的灵气又来势汹汹,眼看著避无可避之时,忽然有一支灵气箭从远方射来,击碎了灵气聚成的大碗。 许陵光人未到声已至:“既要寻我,何不直接登门,藏头露尾欺负我养的鸟算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许陵光与兰涧就相携落地,挡在了鵸鵌面前。 鵸鵌眼泪汪汪地看著两人,生气地挥舞著一只翅膀告状:“他们卑鄙无耻!竟然偷袭我!还抢走了你给的清单!” 由於翅膀挥舞得太过用力,细碎的绒羽满天乱飞。 混沌呸呸吐了两口毛,倒是比鵸鵌脑袋瓜子灵活一些,道:“他们衝著你来的。” 不用混沌说,许陵光心里也有数,这两人没有贸然靠近他们的住处,反而是等在城中伺机拦下了去送清单的鵸鵌,显然是早有预谋。 而且对他的动向十分清楚。 这三个妖族实力不俗,而且周身的血煞之气跟无间城中的大部分妖族都格格不入,眼下城中原本的妖族不知道是提前被他们清场了,还是嚇得不敢出门,眼下四处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 无间城的妖族们有不少都喜欢看热闹,昨日一早兰涧和凿齿起衝突的时候,许多小妖虽然害怕,但还是在远处围观。但眼下四周却一个看热闹的大妖小妖都没有,说明这三个人不仅实力强悍,行事作风恐怕还非常霸道。 城中妖族害怕惹上麻烦,所以连热闹都不敢看。 这样的势力,几乎立刻就让许陵光联想到了那位存在感很强但却没人敢提大名的“you know who”。 “你们奉谁的命而来?” 许陵光没有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三人一看就是来打先锋的,背后必定是受人指使,只是暂时不知道目的为何。 女妖尾部滑动,摇曳生姿地上前来,细长的蛇瞳將许陵光上上下里里外外地打量了一番后道:“我听说狸鼠结识了一位丹师,正准备在城中做丹药生意,只要是七品以下的丹药都有,就算没有的也可以加价定製……” “无间城中已经许久没有出过这等能人,我们心中好奇,便想来结识一番。” 她晃了晃手中的丹药单子,眼中精光闪烁:“这上面的丹药你都能炼製?” “是又如何?” 这三个妖族一来就抢了丹药单子,还出手伤了鵸鵌,许陵光又不是泥人,自然不可能对他有好脸色。 他伸出手来,道:“我与你们素无仇怨,將丹药单子还给我,再跟鵸鵌道歉,此事我便不计较了。” 鵸鵌没想到他竟然还惦记著给自己討公道,顿时感动地吸了吸鼻子。 吸完还不忘从许陵光身后探头恶狠狠地放狠话:“对,赶紧给老子道歉!不然等会就把你们一锅燉了!” 许陵光见它虽然一只翅膀耷拉著,但还能精神抖擞地放狠话,顿时就放心了一些,他轻轻用脚尖碰了鵸鵌一下,示意它莫要惹事,这才看向三人,催促道:“清单拿来吧。” 女妖都要被他气笑了,简直不知道被找麻烦的那个人是谁。 她高高举起丹药清单,笑道:“想拿回去?” 將清单往半空之中一拋,她身形陡然拉长,露出尖锐的獠牙道:“有本事你就来抢!” “没本事,那就乖乖跟我们回去见主上!” 女妖攻向许陵光的同时,饶山也拔出巨大的骨刀斩向兰涧,而始终以原形立在两人身后的不言不语的象妖也终於动起来,象鼻高高竖起发出一声长啸,粗长的鼻子裹挟著万钧之力砸向兰涧。 这三个妖族显然提前摸清过许陵光一行的底细,知晓兰涧实力不俗,蛇妖负责对付许陵光,而饶山与象妖则一同对付兰涧。 可惜他们算盘打得好,却低估了两人的实力。 蛇妖作为合神境后期的大妖,蛇尾之下不知道堆积了多少白骨,她的实力虽然比另外两个同伴略弱,但是她不仅行动灵活还擅长用毒,眼前这个小小银狐虽然修为不算差,但却逃出她的毒雾。 蛇妖嘴角朝耳后裂开,嘴巴张大到极致,两根尖而长的毒牙挤开上唇生长出来,末端有黄绿色的黏液滴落。 这些黄绿色的黏液滴落在地面之后,就升腾起薄薄的绿色雾气。 许陵光都不用看,就知道这雾气必然携带著剧毒。 这不就巧了吗? 这女妖擅长用毒,他在毒术上造诣也不低。 只是不知道是女妖的蛇毒厉害,还是他炼製的毒丹更厉害。 许陵光朝女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紧不慢地收起穿云弩,伸手在乾坤袋里隨意掏了一把。 女妖看见他手中抓了一把丹药,眼中顿时精光爆射——这个妖族就算不会炼製丹药,身上所带的丹药数量也绝对不少。 若这些丹药真是他自己炼製,將人捉回去献给主上,定然会得到主上嘉奖,日后十二护法定会有她一个位置。 这么想著,女妖的热血都沸腾起来,蛇尾舞动得越发厉害,將暗绿色的毒雾迅速扩散开来。 许陵光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手中的丹药,目光往下瞥了一眼,就见鵸鵌和混沌正躲在一块凸出的石头后面观战。 两个脑袋为了占据最好的视野,时不时互相啄一下。 许陵光笑了下,提醒道:“別看了,赶紧回去,等会这里就不安全了。” 鵸鵌还没想明白怎么不安全,就看见许陵光將一把丹药隨手扔在了地上。 鵸鵌迟钝眨了眨眼睛,没想明白许陵光正跟人打著架呢,怎么还把丹药往地上撒,这也太浪费了! 它正犹豫著要不要冒险去把丹药捡回来,就被混沌狠狠啄了脑袋顶:“傻.逼还不快跑,这丹药有毒!” 许陵光炼丹的时候混沌偶尔也会看两眼,记得他说过这种丹药有剧毒,万万不能碰的。 鵸鵌一呆,然后猛地蹦起来,拼命扇著完好的翅膀往远处跑。 第582章 「怕什么,不会要你们的命。」 落在地上的丹药已经融化了大半,蒸腾起的白色雾气与蛇妖的绿雾缠绕在一起。 蛇妖没看明白他这一出,但她向来谨慎,迅速跟许陵光拉开了距离,拧眉警惕地看著那些白雾。 但是看了半晌,却什么门道都没看出来。 她擅长用毒,自然能分辨出这白雾根本就没有毒性,自然便以为许陵光是学自己:“故弄玄虚!” 蛇妖嗤笑一声,不再忌惮这些白雾,再次摆动蛇尾攻了上来。 许陵光却一改之前的作风,並不跟她缠斗,只左右闪避,时不时再往地上扔一把丹药。 反覆数次之后,女妖对他撒丹药的行为已经完全忽略,只一个劲儿地加强攻势,蛇尾闪动犹如重锤,每一次拍在地面或者山壁上时,都留下深深的裂痕。 许陵光算著时间,忽然停了下来,道:“时间到了。” 女妖没想到他突然停在了自己面前,一愣之后迅速反应过来,蛇尾以绞杀之势拍向他—— 而许陵光这回却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微微笑望著她。 多年积累的战斗本能让女妖直觉危险,然而无论是面前的人还是周围的环境,都不存在危险,她的直觉疯狂示警,已经甩出去的尾巴也不可能立刻收回,於是只能紧紧绷著下頜,誓要捉住眼前人。 然而就在她的尾巴即將触碰到许陵光时,浑身的灵气却在瞬间被抽空,裹挟著风声的蛇尾在半道就卸去了大半的力道,在惯性的作用之下依旧朝著许陵光扫去。 蛇妖心知自己中了招,却完全不知道是何时又如何中的招,她眼前闪过许陵光洒在地面上的那些丹药,刚有明悟,就发现自己的蛇尾被抓住了。 没了灵力,蛇尾的攻势犹如,许陵光轻飘飘地伸手接住,微微扬起唇道:“接下来是我的回合了哦。” 说完他五指收拢抓紧了女妖的蛇尾,如同转风扇一样將她抡了起来,然后狠狠砸向地面。 被抽空了灵力的女妖毫无反抗之力,十几米长的身躯被狠狠砸在地面上,將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然而这还没完,许陵光再次抓著蛇尾將她甩起来,然后再次將她砸向坑底。 如此反覆十几次之后,地面上的土坑裂开一道道缝隙,而蛇妖则如同一堆麻绳乱七八糟地委顿在坑底,已然是进气多出气少。 许陵光落在大坑旁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向兰涧那边的战场。 此处地方狭小,就在许陵光与蛇妖打斗的时候,三人已经到了远处更为开阔的空中。 那巨大的象妖看著沉重,动作却並不笨拙,尤其是那条粗壮的象鼻,甚至比那个叫饶山的男妖还要灵活。而饶山与他显然配合十分默契,两人一左一右围攻兰涧,试图將他逼到象妖下方去。 然而兰涧並非他们从前联手对付过的那些大妖,他甚至没有化作原形,修长的身影四处腾挪,速度快到已经变成了残影,唯有手中所执的长剑偶尔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许陵光正准备靠近观战,却骤然间听见一声叫人神魂都在震颤的哀鸣响起—— 许陵光动作一顿,循声望去,就见那如同山岳一般庞大的象妖,四根象腿竟然齐齐而断,没了石柱一样的象腿支撑,象妖庞大的身躯重重砸下,將他下方一座雪山都砸平了。 连绵不断的震感朝著四方扩散,顷刻之间就引发了一场雪崩。 皑皑白雪如同浪涛一般席捲而来,直到无间城附近,才被巍峨的高山拦住。 但即便如此,无间城依然受到了不小的影响,高山顶部的积雪在震盪中崩碎,城中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雪。 许陵光拂去肩上的雪,就看见兰涧一手拎著变回人形的象妖,一手拎著断了双臂的饶山回来。 他眉目之间凝著霜雪,一扬手將两人也扔进了大坑之中。 两人砸在蛇妖身上,糊了蛇妖满头满脸的鲜血。 蛇妖从未想过他们三人同时出手,竟然会败得如此惨烈。 来之前她有多自信得意,眼下看著缺胳膊少腿的同伴,心中就有多恐惧。 她勉强撑著手臂直起上半身,抬头仰望站在深坑边的许陵光与兰涧,目光惊疑不定地在两人之间犹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眼下她终於意识到自己轻敌了,先前打探的消息很可能有误。 那看不出来歷的银髮妖族杀凿齿时,根本就没有出全力。 不对,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看向气息奄奄的饶山与象妖,惊惧万分地想道:“他对付饶山与巨峰的时候,用全力了吗?” 她的眼珠迟钝地转向兰涧身上,看著对方一尘不染的衣袍、一丝不乱的银髮,一成不变的表情,终於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依旧没有出全力。 这个认知让蛇女恐惧颤抖,她甚至撑不住身体,狼狈趴伏在地上,死死盯著兰涧,再一次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兰涧直接忽视了她,侧脸看向许陵光,无奈道:“接下来几日,恐怕不会太平了。” 他看得出来许陵光和小崽们很喜欢这里,杀了凿齿震慑城中妖族后,他本想著陪著他们过一阵安逸日子,谁知道坐在家里麻烦也能找上门。 这三个妖族只是马前卒,如今折在此处,他们身后的人肯定会露面。 许陵光嘆口气,说:“算了,麻烦躲是躲不掉的,不如我们主动出击怎么样?早点解决早点安生。” 兰涧道:“你有什么主意?” 许陵光看向坑里的三个妖族,笑眯眯道:“还得请你们帮个小忙。” 他越是不客气,蛇女越是不安,警惕地没有答话。 然而她开不开口都不影响许陵光的计划,许陵光低头在乾坤袋里窸窸窣窣地翻找了一番,然后拿出一个丹药瓶来,道:“就是这个了!” 蛇女现在看见他掏瓶子就心生恐惧,拼命挪动身体,往后躲了躲。 许陵光拔开瓶塞,哼笑道:“怕什么,不会要你们的命。” 说完就將碾碎的丹药粉末隨手洒了下去。 那些丹药粉末撒出去时还是白色,洋洋洒洒如同一场细雪,可落在皮肤之上后却瞬间消失无踪。 蛇女明明没感觉到异样,却还是神经质地使劲揉搓沾染到粉末的皮肤。 可即便她將手臂的皮肤搓得都快破皮出血,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蛇女惶惶不安地道:“你若杀了我们,主上不会放过你的。” 许陵光无奈摊手:“你怎么听不懂人话?我说过不会杀你们。” 他隨手將空瓶子也扔进坑里,又將掉落在地上的丹药清单捡起来,拍去成灰仔细捲起来,对兰涧道:“鵸鵌回去了,我们先去把清单送给狸鼠吧。” 兰涧点点头,两人就並肩走远了,再没有看坑底的三个妖族一眼。 蛇女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就这么走了,惶惶不安地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人回来,才终於確信刚才许陵光的话竟然是真的——他当真不准备杀他们。 蛇女唯恐他返回折返回来,抖著手从腕间的须弥鐲之中取出疗伤丹药一口吞下,又给昏死过去的巨峰和饶山分別餵了两颗续肢丹,等人转醒之后才道:“我们必须儘快回去,把消息告诉祖上。” 在续肢丹的作用之下,两人被斩断的四肢重新长了回来。 只是他们在丹田同时也遭到重创,导致新生的肢体得不到充足的灵气滋养,对比他们原来的肢体显得异常细小脆弱。 饶山看著自己如同细枝一般的手臂,脸庞一阵扭曲。 但他也心知蛇女的话没错,他们三人加起来都不是那二人的对手,如此重要的消息必须立刻回去稟报主上。 因体內没了灵力,三人无法再腾云驾雾御空而行,只能狼狈地从坑底爬上去。 好不容易从深坑中爬出来,灰头土脸的三人已经看不出最开始的模样。 虽然四周空荡荡没有人影,但蛇女依旧觉得有人在暗中看他们的笑话,她心中积攒起鬱气,却无处发泄,只能用力咬著牙道:“走,回去!” 三人互相搀扶著,一瘸一拐地沿著道路往前,走到无间城尽头之后,身体很快就融入一片浓雾之中,再也看不见。 如果许陵光此时跟过来,会发现这三人去的正是无间城的內城。 无间城的外城不过就是两座高山之间的峡谷,峡谷深且长,只有前方城门一个正经出入口,只要挡住了出入口的风雪,峡谷內部就能温暖如春,是茫茫雪原之中难得適合生存的绿洲。 隨著一代代的妖族在峡谷的山壁之上开凿洞穴定居,无间城的外城也越来越热闹,逐渐演变成了许陵光现在所见到的模样。 但是无间城的內城却与外城截然不同。 与其说是城池,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据说这个洞穴是第一代妖王以伟力开凿而成,之后每一代妖王不断扩建,加上用从人族那里搜刮来的战利品装饰布置,如今的內城儼然是一座辉煌富丽的宫殿。 內城中心是妖王居住的宫殿,亦是无数妖族朝拜之地。 宫殿往外,则是实力高深的大妖们的居住之处,这些住所虽然不如妖王宫殿奢靡华丽,却並不比人族的建筑逊色。 大妖住所之外,则是更次一等的妖族,以此类推,最外围则是一些底层妖族的居所,以及娱乐场所。 很早之前內城和外城其实並没有如此严格的界限,但是自从上一代妖王身死,妖族上层陷入內乱之后,內城被几位大护法把持,內城与外城之间的界限就越发清晰。 寻常妖族是没有资格进入內城的。 在外城被雪龙捲封城,小妖们艰难求生的时节,內城依旧奢靡繁华。 大妖们在勾栏瓦肆通宵达旦地饮酒,底层的小妖们则捧著酒壶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整个內城都充斥著醉生梦死的靡靡之音。 直到蛇女三人相互搀扶著回来,这才打破了內城的平和。 如今內城势力分成两派,一派是拥护上一任妖王血脉的保守派,另一派则是以大护法为首拥立新主的激进派。 上一代妖王身死,找回来的血脉虽然实力不弱,但明显不是激进派之首祸斗的对手,双方几次交锋保守派都落在了下风,那位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继任妖王更是受伤不轻正在闭关。 所以眼下內城可以说是由激进派说了算,而保守派一个个深居简出,缩著脑袋装鵪鶉。 而蛇女三人自然就是激进派中的得力干將。 他们三人是祸斗的左膀右臂,靠著强横的实力没少在城中作威作福,平时在內城可以说是横著走,若是祸斗真能问鼎妖王之位,他们三人必能在十二护法之中占据一席。 这样强横的三个大妖,一路走来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败相。 所以可想而知,三人满身尘灰鲜血,互相搀扶著走入內城时,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有那跟他们存在竞爭关係的妖族笑嘻嘻地凑上前,目光在饶山和巨峰刚长出来的肢体上扫视,语气浮夸道:“哦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就变成了泥猴子?” 他指著饶山细小的手臂对其他看热闹的妖族道:“你们看看他这手臂是不是跟猴子一模一样,嘖嘖嘖,这副样子以后还能举得动你那把骨刀吗?不若送给我算了,我拿一柄轻些的跟你换。” 他的话引得四周的妖族一阵鬨笑。 饶山脸色铁青地看著对方:“孟虎,你不要太得意。” 那被称作孟虎的大妖並不惧怕他,呵呵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得意?我又没被人砍断了手脚,满身是血地爬回来。要我说呀,这副样子还不如死了爽快,不然平白招人耻笑。” “大家说是不是啊?” 有人附和也有人静默,但不管哪一方,都掩饰不住兴奋地打量三人的狼狈形容。 蛇女感受到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脏兮兮的脸上,咬牙道:“不必与他们纠缠,我们走!” 第583章 「所以你们就如同丧家之犬一样逃了回来?」 饶山和巨峰不再多言,跟著蛇女一起前去回稟主上。 內城之中,除了妖王居住的宫殿之外,另有一处高.耸入云的巨塔名为登天楼。巨塔矗立在內城东南方向,需要穿过一片癘瘴林才能抵达。 癘瘴林中遍布黄绿色疫气瘴癘,这些瘴气並非自然形成,而是祸斗体內散发的疫气实质化所形成。 瘴气色彩诡艷,如沸腾的毒液,散发出一种甜腻中带著极度腐烂的复杂恶臭。寻常小妖若是不慎触碰到,顷刻之间便会皮肉溃烂、臟腑衰竭,化为脓水。 若想平安无事地穿过这片癘瘴林,唯有被祸斗赐予“疫种”,方可在此间勉强行动。 若是往常,以三人的修为穿过这片癘瘴林必定毫无影响,可如今三人都重伤未愈,体內更是无法聚起灵气抵抗瘴气,越是往癘瘴林中深入,步伐就越是沉重,到了最后受伤最重的象妖更是双.腿一软,直直跪在了地上,皮肤上更是蔓延出诡异的黄绿之色。 蛇女见状这样拿出丹药餵给他,却在看见缓慢蠕动的地面时动作一顿,颤声道:“不对,不是瘴气!” 她看著脚下变得如同沼泽一般黏稠的地面,忽而想到了什么,也没有心思再理会巨峰,立刻神色惊恐地跪下求饶:“求主上饶命!” 饶山见她动作先是一愣,紧接著看见无数骷髏从已经变成的沼泽的地面之中奋力爬上来,终於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用五体投地的姿势跪在蛇女旁边:“求主上息怒!” 巨峰根本不是重伤受不住瘴气的侵蚀,分明是主上已经得知了他们狼狈败退、没能完成任务的消息,降下了惩罚。 主上祸斗真身乃是世间灾厄凝聚而成的蜚,他们从未见过主上的原形,但他周身笼罩的黄绿色瘴气,以及时不时从瘴气之中探出的、尖牙滴著剧毒的无数蛇首……无论哪一样都叫人打心底觉得恐惧。 內城之中还有一个传说,据说主上之所以在登天楼中不出,乃是因为蜚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 所以主上的真身一直留在这登天楼之中,轻易不会动弹,要么是分身降临,要是他们这些属下到登天楼之中拜謁。 而眼下三人前来拜謁,癘瘴林的地面化作沼泽,其中更是爬出无数骷髏,分明是主上生怒,降下惩罚。 眼见著自己半个身体已经陷入沼泽之中,那些骷髏更是已经嘶叫著扑到了眼前,蛇女不得不大声道:“求主上息怒,留属下们一条贱命,我等还有要事稟报。” “哦?” 阴沉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些嘶叫著扑到眼前的骷髏们一瞬间化作毒液落入沼泽之中。 沸腾蠕动的沼泽平息下来,再次化作坚实的地面。 蛇女见状知道三人总算保存了一条性命,满是庆幸地对视一眼之后,才从埋了半个身子的软泥里爬出来,仔细整理,形容之后,才不敢耽搁地前往登天楼。 穿过癘瘴林之后,便见一座白骨堆积的高塔耸然而立。 或是血红或是森白的骸骨互相纠缠著往上攀爬,形成了高耸入云的塔身。而高塔大门更是与寻常不同,非金非铜,而是一张张开的、如同妖兽巨口般的洞窟。 洞窟边缘是参差交错的骨刺,仿佛隨时会闭合啃噬,入口处瘴气极为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黏液攀附在骨刺上,犹如巨兽滴落下来的涎水一般。 到了路口处,三人不敢再互相搀扶,深吸一口气之后,才壮著胆子踏上了暗红色的地面。 暗红色的地面並非地毯,而是一种食肉的藻类,登天楼外部的骸骨之所以呈现血红色,也是因为生长了这种藻类。 厚实的藻类在踩上去时还会如同活物一般缓慢蠕动,即便是杀人如麻的蛇女,想到这些藻类是吃掉了无数人和妖才长得如此厚实茂盛,也不由心底发寒。 走过漫长的暗红地面,三人在一座骸骨浇筑的王座前跪下:“见过主上。” 骸骨王座之上原本空无一人,直到三人跪下之后,四周飘荡的瘴气才缓慢地聚集凝结成一个极为瘦长的人形倚坐在王座上。 “说吧,有什么要事回稟?” 即便到了近前,男人的声音依旧如同从远传来一般飘忽不定,时而似响在耳边,时而又似十分遥远。 三人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向王座上的人,悄悄对视一眼之后,由最擅长言辞的蛇女先开了口。 压抑住骨子里的恐惧,蛇女儘量平静道:“我等此次去外城有一重大发现。” “外城之中竟然来了一个会炼製丹药的狐妖,据属下们打探到的消息,此妖能炼七品以下的丹药数百种。” “按照人族的算法,此妖极有可能是地级丹师。” 就算在人族之中,一名地级丹师也是十分珍贵的,更別提不擅丹道的妖族了。虽然妖族多多天生肉.体强悍,比起人族来更不容易受伤,就知道受了伤也痊癒得更快,但那是人族同样还不会炼製丹药的时候。 自从人族开始大肆炼製法器丹药之后,妖族就逐渐落在了下风。 这些人族自身实力不够,凭藉著种种外物竟然也能跟妖族打得不相上下。甚至还有一些依靠著法器和丹药,將妖族的灵力耗尽之后再击杀,实在卑鄙。 所以这些年来丹药在无间城才如此受欢迎。 “哦,竟然有妖族能在丹道之上走得如此远?” 王座之上的人终於有了一些兴趣,身体微微前倾,俯身看著三人,问道:“人呢?” 瘴气凝聚的人形並不算十分高大,可倾身俯视时,却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力。 蛇女一时之间气血翻涌,牙齿也忍不住咯咯打颤,她再次趴伏下去,额头触在红色的藻类上,颤声回道:“我等本是想將此妖捉来献给主上,但此妖手段诡譎,且身边还有一个实力更加深不可测的大妖,我等三人合力,依旧……依旧不敌。” 王座上的人嗤笑一声:“所以你们就如同丧家之犬一样逃了回来?” 三人瑟瑟发抖,不敢回话,只能惶恐道:“求主上饶恕。” “那大妖可知道是何来歷?” 蛇女艰涩道:“那大妖刚来无间城时,据说曾以原形杀了凿齿,但当时属下等人並未在场,后来打探,城中却不曾有人识得。之后我们三人与其对战,对方並未露出原形,气息也无法分辨……” “行了,这话少说。就是说你们三人被斩了手脚,却连对方什么来歷都没弄清楚?” 三人趴伏在地不敢吭声。 祸斗看著三人瑟缩恐惧的身影,嘖了声,拂袖將人扔了出去:“罢了,这次饶你们一回,且去將那两人的信息调查清楚再来回稟。” 第584章 「我可不可以认你做大王?」 总算是捡回一条命,蛇女三人连连谢恩之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飞快地往癘瘴林中走去。 待三人离开,王座之上由瘴气凝聚而成的人形才缓缓化作实体,竟是个皮肤极其苍白瘦削的男子。 他著华丽的衣袍,衣摆上坠满了璀璨的宝石,露出的惨白皮肤上分布著星星点点的暗绿色斑点,塔中游荡的黄绿色雾气正是从这些斑点之中逸散出来。 祸斗缓慢起身,华丽衣摆之下却是一具兽类的身体,四足,细尾,胸口生一竖起的独目,身形庞大,状如犀牛,皮肤呈现不祥的灰白之色,表面更是生满了不断溃烂又癒合的疮口。 祸斗从巨大的王座上走下来,四足踩在暗红色藻类上,那些藻类犹如碰到了天地,迅速腐烂成一滩红色的腐水。 等祸斗终於走到通天楼的入口时,他身后原本犹如红毯一般的食肉藻类已经完全腐烂成为暗红的腐液,犹如蔓延开来的鲜血。 而祸斗则止步在入口处。 整座通天楼因为他的动作而震动,並发出常人无法听见的嘶鸣哀嚎之声,这是那些纠缠在一起的骷髏发出的吶喊。 无人知晓,这座骷髏铸成的通天楼既是他的领域,也是他的枷锁。 在他的领域之內,他可以生杀予夺犹如天神,但一旦踏出了这片领域,通天楼就会坍塌,那些被他的疫气所禁錮的亡魂就会得到自由,如同蛆虫一样扑上来啃食他的身体和灵魂。 所以自从修为大成之后,他就自困於塔中,只能以分身元神外出。 但他明明有倾覆整个大陆的实力,又如何甘心如同困兽一样守在这登天楼中? “能炼製丹的狐妖,还有来歷不明的大妖……” 祸斗站在入口处遥望远处的天空,轻笑一声:“最好真是个实力强的。” 如此,待他將之吞吃之后,实力再进一步,迟早能將这登天楼炼化,再不受其桎梏。 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蛇女三妖得了新任务,准备前往外城调查许陵光底细的时候,许陵光也已经到了狸鼠的住处。 象妖他们过来的时候,狸鼠早早就嗅闻到了危险的气息,连忙躲进了自己精心布置的安全屋里。 这安全屋藏在洞穴深处,只有一条细细的穴道连接,连接的入口又被他用阵法小心隱藏掩盖,除了他自己,谁来了都发现不了。 所以许陵光和兰涧来到狸鼠的住处时,自然就扑了个空。 他一开始还以为狸鼠出门去了,拉著兰涧准备去问问附近的妖族,结果连著敲了三家的门,都是一敲一个不吱声——这些洞穴空荡荡的,居住的妖族们都不见了踪影。 许陵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会是刚才打得太激烈,都藏起来了吧?” 不然按道理说不可能这么多妖族都不见了踪影。 兰涧细细探查了一番,道:“附近有不少妖族的气息,但非常微弱。” 若不像现在这样细细去捕捉寻找,很容易被忽略掉。 “那我们回去看看,狸鼠说不定也藏起来了。” 许陵光又拉著兰涧折返回去,狸鼠的洞穴里放著不少乱七八糟的物件,他也没有乱碰,想了想用灵力將声音送得更远一些,这样躲起来的狸鼠应该就能听见自己在找他了。 果然,在许陵光耐心地等了十来分钟之后,终於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抬起头来,就看见狸鼠的脑袋头顶钻出来,惊喜道:“真的是你在叫我呀!” 狸鼠从天板上跳下地,胖胖的身体用力甩了甩,將在穴道里钻的乱七八糟的毛毛甩顺了,这才打量许陵光和兰涧一番,见他们身上乾乾净净整整齐齐,更没有受伤之类,就惊喜道:“之前隔壁的老羚羊跟我说象妖他们是衝著你来的,把我嚇了一大跳。”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他搓了搓两个前爪,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本来想去给你传讯的,但是象妖他们不让人过了,我又又实在害怕,就、就没去……幸好老羚羊打听错了。” 不然他找的大.腿还没来得及抱上就没了,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狸鼠显然藏得太深,消息十分滯后,並不知道象妖他们已经被揍得不能自理,早就已经跑了,这会儿还在拍著胸口庆幸象妖他们找的不是许陵光呢。 “你是不知道,象妖他们是那位麾下的,轻易不会来外城,但若是一旦来了,必定会有不少妖倒大霉……” 狸鼠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压压惊,还问许陵光和兰涧:“你们喝不喝水?” 许陵光道:“不喝了,我就是来给你送清单的。” 许陵光把丹药单子递给他,又道:“你说的象妖他们已经被打跑了,以后应该轻易不敢再来外城,就算来的话,我也能提前得到消息。” 毕竟他敢把人放走,自然是留了后手的。 狸鼠听他这么说,顿时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吗?谁打跑的?” 他歪著脑袋想了想,外城里好像也没有谁敢跟象妖他们作对啊? 就算来一个都够他们吃一壶了,何况是三个联手。之前被打死的凿齿,看见象妖他们不也跟孙子一样? 狸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看向许陵光,结结巴巴地问:“不、不会是你们打跑的……吧?” 许陵光屈指弹了一下他的大脑门,笑著道:“答对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反应不过来呢。” 狸鼠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用做梦一样飘忽的语气说:“你们这么厉害吗?连象妖都不怕……” 许陵光笑著看了一眼旁边的兰涧,谦虚道:“也就一般般厉害吧。” 狸鼠突然反应过来,整个鼠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给许陵光磕了个头,眼睛发光地望著他说:“我可不可以认你做大王?” 这样以后就不怕有人欺负了。 抱上的大.腿比想像中还要厉害许多,狸鼠觉得自己要抓住机会,决不能让大.腿跑了。 第585章 「我这大徒弟,还真是出息了啊……」 许陵光哭笑不得地將狸鼠提溜起来,道:“我可是正经生意人,不当山大王,不过你要是遇见了麻烦,可以来找我,能帮的我会儘量帮一把。” 没能成功拜大王,狸鼠很是失望,不过听见许陵光后面的话又振奋起来,紧紧將丹药单子握在手里,道:“大王放心,我很知恩图报的,不让你白白出力,我会给你挣很多很多的宝贝回来!” 许陵光摸摸他的脑袋:“那谢谢你了,清单给你了,后面再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问我,我们就先回去了。” 狸鼠重重点头,將两人送出了几十米路,这才依依不捨停下脚步。 正准备回家呢,就听见其他妖族说话:“你能看见那个坑没有?足足有几丈深。” “看见了看见了,那两边的山壁都砸裂了,我从下面走过都害怕,说不定被风一吹雪一压就要倒了。” “嘿別说,我爬到顶上去看了一眼,外头真塌了两座山。就东边那两座,瞧著是象妖砸断的,还有四条血淋淋的腿留在那儿,一眼就能看见。” “象妖他们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是谁干的啊?” “我听说是衝著新来的那两个来的,但原因就不知道了。” “新来的竟这么厉害,连象妖三人联手都不怕?” “我以为一巴掌拍碎了凿齿的脑袋已经非常厉害了。” “你就知道凿齿,凿齿在內城那些大妖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嘍囉而已,也就在我们面前作威作福罢了。你看他到了內城那些大妖面前,比我们还卑躬屈膝呢。” “新来的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內城,还在外城啊?” “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情呢,你们等著看吧,说不定很快就有人来请他们去內城了。” “我也好想去內城啊,听说內城遍地都是美食美酒美人,是个销魂窟窿。” “呵呵,销魂窟是不错,就怕你有命去没命回来,我们这样的小妖进去了,估计做成菜端上桌都不够格儿。” “唉,说得也是……我还是回家补觉吧。” 小妖们三三两两地討论著,又渐渐散开。 许陵光与兰涧也已经回到了家中,刚进门就听见鵸鵌正在“哎呦哎呦”地叫唤:“不行不行不行,翅膀要断了,轻一点!” 许陵光满头雾水地走进去,就看见鵸鵌趴在客厅的桌子上,周围围著一圈小崽,化成人形的有虞正肃著一张小脸给他疗伤。 但鵸鵌叫唤的实在太厉害,有虞一动他就杀猪一样地叫,嚇得有虞愣是什么都没敢做,反而是憋红了一张脸,额头都冒出了细碎的汗珠。 他拧著眉头,道:“你不要叫,只是骨头错位了,我给你正回去就不痛了,你这样一直叫我没法给正回去。” 鵸鵌含泪嚷嚷道:“但是你一动就痛!”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混沌在旁边嫌弃:“哪里有这么痛?你怎么越来越怂?” 鵸鵌愤愤不平:“你不痛,你有本事不要咬我的爪子!” 混沌默默鬆开了嘴里叼著的脚爪,不自在地將脚爪放了下去,一双红色的眼珠心虚地四处游移。 这一游移,就看见了回来的许陵光和兰涧。 他顿时振奋起来,道:“快快快!许陵光回来了!” 小崽们一听齐齐回过头,妘风著急地说:“鵸鵌的翅膀断掉了!” 羽融补充:“他一直在叫唤,说痛!” 就连有虞也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悄悄鬆了一口气:“鵸鵌一直叫,我没办法把骨头给他正回来。” 其实他检查了一下,鵸鵌其实內伤更严重一些,翅膀上的骨头错位反而算是轻伤,把骨头正回去之后再上个板子固定,再服用疗伤的丹药很快就能重新长好了。 但偏偏鵸鵌叫得撕心裂肺,他根本没法下手。 少年抿著唇走到许陵光身后去,对还趴在桌子上的鵸鵌道:“陵光哥哥回来了,让陵光哥哥给你处理吧。” 许陵光闻言走上前,围著鵸鵌转了两圈:“我看看怎么回事。” 鵸鵌努力挪了挪身体,让他看自己受伤委顿的翅膀:“好像是骨头断了,现在抬不起来。” 许陵光十分温柔地伸出手摸了摸受伤的翅膀,嘴上说著“你不要乱动,我先检查一下”,手上却快准狠地將因为折断异常凸出的骨头给按了回去。 猝不及防的鵸鵌和混沌同时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周围围观的小崽们更是嚇得一抖,眼睛都瞪大了。 许陵光则面不改色地掏出两粒续骨丹,快速给鵸鵌和混沌一人塞了一颗。 正好这俩都张大嘴扯了嗓子嚎叫,丹药都不用吞咽就顺利地直接滑了进去。 鵸鵌被噎了一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许陵光,满眼都是控诉:“你你你你……” 许陵光拿起放在一旁用来固定的竹片,懒得理会鵸鵌的瞎嚷嚷,一边用竹片固定翅膀,一边跟站在身后的有虞说:“学会了没有,下次就不能听他鬼嚎,你越是在意他嚎得越是起劲,没完没了,等到第二天骨头都还断著呢。” 有虞微微抿了下唇,看了一眼已经老实了的鵸鵌,十分正宗地点点头,道:“我学会了。” 许陵光用绳子將竹片固定住,这才道:“好了,四个时辰之后就可以取下来。这期间不要乱动,免得骨头错位长歪了,还要敲断了重新再接。” 鵸鵌一听长歪了还要敲断重新再接上,整个鸟顿时就抖了下,蔫蔫道:“我就趴在这里,趴四个小时!” 许陵光满意点头,道:“就该这样,不过这是饭桌,你不能趴在这里,我给你换个地方趴。” 说完之后就將鵸鵌拎到了小崽们的房间去放好。 期间鵸鵌果然一动不动地僵著身体,生怕翅膀的骨头错位了。 许陵光满意地拍拍它另一只完好的翅膀,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这才离开。 鵸鵌的翅膀第二天就已经恢復如初,老老实实地趴了四个时辰之后,他就像刚出狱的劳改犯一样,兴奋地到处乱飞。 “嘿嘿,好了,老子的翅膀又能扇了!” 混沌显然也非常高兴,道:“出去试试,看看跟之前有没有区別。” 鵸鵌一听便立刻展翅飞了出去,许陵光叮嘱都没来得及叮嘱,鵸鵌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小崽们一见鵸鵌飞出去了,顿时也兴奋起来,暮云最先跳起来,说:“我去看看!” 羽融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紧隨其后:“我也要去!” 小麒麟蹲坐司渊脑袋上,她没动,但是四个爪子在司渊脑袋上一顿疯狂刨动催促,司渊不得不站起来:“好好好,我们也去看。” 见他们一动,其他小崽也飞快跟上,很快就连成一串,不见了身影。 昨天之后,外城里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那些心怀叵测的妖族们,看见小崽们估计都要绕道走,所以许陵光也没有再约束小崽们,笑眯眯地看著他们跑远。 “这里虽然不如人族城池繁华,不过小崽们在这里自由多了。” 虽然因为兰涧的存在,小崽们也可以去人族城池,但总不如现在这样自在。 在这里他们不会被人当成灵宠,也不会因为血脉遭到覬覦,最重要的是,他们在这里可以找到许多玩伴,可以放肆地追逐嬉戏而不用担心暗藏的危险。 兰涧道:“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小住,內城要比外城更加繁华,也可以去看看。” 许陵光从来没去过內城,在外城小妖们的口中,內城更是十分神秘,就不由好奇道:“你去过內城吗?內城跟外城区別大吗?” 兰涧摇摇头道:“妖王的宫殿就在內城,我无意与妖族有太多往来,从未去过。” “但不是说內城有一家千金楼?” 兰涧道:“无间城的千金楼比较特殊,上一任妖王不知从何处得知千金楼背后之人与妖族颇有渊源,便遣人前来作说客。说妖族缺乏法器丹药,若是能在无间城也开设一家千金楼,为妖族供应法器丹药等等,妖族的处境会改善许多。” “我虽然同意了,但无间城的千金楼管事却是由妖王指定的人选,对方每年都会跟我安排的人接洽,交易货物。不过无间城纷爭亦不少,上一任妖王身死之后,听闻无间城內乱了一段时日,后来千金楼的管事也换了人,对方违背了妖王与我的协议,几次违约之后,千金楼便不再与他们交易。但无间城的千金楼也並未关闭,不知道他们从何处找了货源,倒是一直开著。” 这样的小事兰涧自然不放在心上,左右无间城与人族城池互不往来,也並不会影响他什么。 不过见许陵光神色好奇,他便又道:“你若是想去,我们可以去看看。” 许陵光立刻点头:“来都来了,那抽个时间去看看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 许陵光正琢磨著挑个时间去內城长长见识,但还没来得及行动,反而是內城的妖先找上了门。 来的妖族看起来倒是跟蛇女三人不是一拨人,一男一女。 男妖自称西蜇,穿著青色长衫,瘦高身形,相貌斯文俊秀,笑起来时风度翩翩,倒有几分文人气质。 女妖则是西蜇的妹妹,名叫西澄,身高只到西蜇腋下,身形十分小巧,皮肤更是如同雪一般白,眉眼精巧,穿著层层叠叠的宫装,静立不动之时犹如瓷娃娃一般。 不知道是有了象妖的前车之鑑,还是別的缘由,两人贸然登门拜访时,都十分客气:“王上听闻二位事跡之后,发现与许公子竟是故交,遂遣我们兄妹二人冒昧登门相邀,请二位去王宫做客。” “妖王请我去做客?” 许陵光疑惑道:“你们妖王是谁,我应该没见过吧?” 他不记得自己还认识了什么妖王啊? 许陵光疑惑不解地看向兰涧,要说是兰涧的故交还差不多吧? 之前兰涧还说认识上代妖王呢。 西蜇却道:“不错,我们王上幼年时曾流落人族,他在人族的名字叫宋南出。” “宋南出?” 许陵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他?他竟然真的当上妖王了?” 当初宋南出伤势还没好,他父亲的旧部就曾几次三番地找上门来。宋南出自己未必想要掺和妖族的內斗,但是那些旧部显然將翻盘的机会都放在了他身上,除非他一直躲在哀牢山不下山,否则总会被找到。 所以宋南出伤势好了之后,就跟许陵光辞別,跟著父亲的旧部回了无间城。 之后宋南出便再没有跟他通讯过,许陵光倒是曾经传讯过一两次,只是並未得到回信,也就逐渐淡忘了此事。 这次来哀牢山,他还暗暗想过会不会碰见宋南出,但是到了外城並不见宋南出的身影,更未听说过他的名號,便只以为时间长了,宋南出已经不在无间城,去了別处。 毕竟要当妖王哪能这么简单,如果真跟那些找上门的妖族说的一样,回去就能当上妖王,他们又何必千辛万苦地乔装打扮潜入人族城池来寻宋南出的下落? 但许陵光万万没想到的是,宋南出確实不在外城,外城的小妖们也不知道他的名讳,因为他去了內城,还真当上了妖王。 许陵光喃喃自语道:“我这大徒弟,还真是出息了啊……” 第586章 不然宋南出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怕是要雪上加霜。 许陵光接著又想到,当初宋南出离开的时候,自己给他塞了不少丹药灵石,又担心他心里有负担,所以又特意写了一张欠条一起塞进去,让宋南出当上妖王之后再连本带利的还给他。 正想著呢,就见西蜇忽然想起什么来,在衣袖里掏了掏,掏出一张十分陈旧的纸条递过来,道:“对了,王上说你若是不信,便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你看了就会信了。” 许陵光接过来一看,分明就是当初他给宋南出写的那张借条。 看这借条的纸张边缘都发了毛,显然时常被人摩挲。 “……” 许陵光心想,当初自己可给宋南出塞了不少灵石丹药,宋南出不会是担心还不起这笔帐,所以愁得整日盯著借条看吧? 越想越是心虚,许陵光將陈旧的借条收进袖子里,又装模作样地咳了咳:“確实是我的故人没错,我们本来也打算去內城,估计这两日就出发,你们先回去復命吧。” 西蜇一听,顿时喜上眉梢,道:“那我们兄妹就先回去给王上復命了。” 正要告辞离开,又被许陵光叫住。 见对方疑惑地望著自己,许陵光捏捏袖子里的欠条,压低声音问:“你们王上的……財务状况怎么样?” 西蜇明显一呆,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正琢磨著怎么体面一点的回答,就听妹妹西澄很是老实地说:“千金楼被祸斗掌控,先王留下来的几处赚钱的生意也都被祸斗的人抢走,王上回来之后到处抢了两处回来,但先王出事之后祸斗掌控內城多年,我们根基远远不如他,如今王上养著底下的大小妖族,实在有些捉襟见肘,我们的月俸都有两个月没发了。” 西澄显然对於没发月俸颇有怨念,嘰里呱啦地就说了一大串,西蜇想捂嘴都没来得及,只能尷尬地朝许陵光笑了笑,艰涩地解释道:“也没有如此严峻,只是祸斗手段卑鄙毒辣,我们一时落在下风罢了……” 许陵光:“……” 怎么宋南出这个妖王听起来还没自己有钱,许陵光嘆气,算了,等去了王宫,自己就当没有这张欠条好了。 不然宋南出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怕是要雪上加霜。 因为西蜇兄妹二人的到访,许陵光將去內城的计划提前。 准备带著小崽们去內城玩几天。 不过鑑於宋南出的財务状况堪忧,所以许陵光还是收拾了不少东西,免得去了內城给宋南出增加负担。 小崽们一听说要出门玩,个个都兴高采烈,小尾巴一样追在许陵光后面跟进跟出,许陵光去厨房收拾食材,小崽们抢著帮忙拿,许陵光去房间里装用惯了的被褥枕头,小崽们连忙去把自己的小垫子小玩.偶叼过来…… 等许陵光將一些日常要用的琐碎物件都收拾好了,这才去了杂物间看周扶婴。 跟前跟后的小崽们也跟在一旁,趴在床榻边缘望著昏睡的周扶婴,羽融踊跃举手提问:“这个人要装在哪里呢?” 司渊嫌弃这个傻乎乎的崽子:“这个人没地方装。” 他提议道:“反正他也没醒,不如就放在这里好了。” 被带回来之后,周扶婴就一直没有清醒过来,许陵光在他周围设置了聚灵阵法,又给他餵了丹药,这期间周扶婴身上內伤外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却唯独没有清醒过来。 许陵光偶尔来看他,会听见他哭著说“对不起”,又或者满是惶恐地喊著“爹不要”。 便猜测他迟迟不醒,恐怕是心魔缠身,自己不想醒来。 这次去王宫,许陵光也在思考要不要带上周扶婴。 周扶婴与宋南出好歹也做了这么些年的师兄弟,宋南出若是知道了他的情况,说不定会想看看他。 而且周扶婴现在这个样子,便是许陵光也没办法强行让他醒来,他或许会沉睡很长一段时间,许陵光还要去找鎏洙师父的下落,带著他恐怕也不怎么方便。 他想著若是自己离开之前周扶婴还没醒过来,或许还可以將他託付给宋南出。 这么想著,许陵光就道:“將他带上吧,让他独自待在这里不安全。” 毕竟是妖族的城市,將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族独自留在这里,不管是醒了还是没醒,都总担心会出意外。 决定之后,次日许陵光就和兰涧们乘著马车,拖家带口地前往內城。 內城外城之间有一层瘴气隔绝,西蜇兄妹离开之前曾交给他一枚玉铃,说是带著玉铃就可以顺利入城。 果然,在马车行驶至薄雾之前时,悬掛在马车檐下的玉铃摇晃著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紧接著就见一层薄薄的结界將马车笼罩起来,那些瘴气碰到了结界之后,就自动朝两边退避,很快就开出一条道来。 穿过瘴气,就看见了巍峨的內城大门。 还没驶入,许陵光就听见悠扬的乐音,以及各种各样嘈杂的人声传来。 许陵光打起车帘朝外看,爱热闹的小崽们也纷纷挤上前,跟他一起探著脑袋往外张望。 从城內的建筑风格看上去,內城竟然和人族城池差不多,只不过建筑风格更为华丽,而且融合了各种风格。 比如马车沿途是一片酒楼瓦肆,既有婉约的南方小楼,也有巍峨粗獷的北方大院,这些建筑都十分精美,但全都凑在一起,却有点不伦不类。 不过这些妖族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而且还颇为享受。 许陵光看见一个衣襟大敞的妖族端著酒杯从二楼阳台往下看,望著他们的马车道:“雪玉铃,妖王的客人?不是说妖王正在闭关么?” “竟还是只银狐,还带著好几个幼崽……咱们的新妖王年纪不大,不会是从前在外面生了崽子,这会儿才接回来吧?” 另一个衣著暴露的狐妖从后方出来,行走间雪白的大.腿从裙摆里探出来,大.腿根部往上隱隱约约可见,两人亲昵地依偎在一处,男妖一边探究地望向马车,一边將手从裙摆下方探了进去…… 而四周的人看见这一幕却丝毫不以为奇。 许陵光面色漆黑捂住小崽们的眼睛,狠狠放下了车帘,对坐在另一侧的兰涧抱怨道:“內城的民风太不淳朴了。” 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就做这种少儿不宜的事情! 兰涧並非看见方才那一幕,听见许陵光抱怨才將神识外放扫了一眼,瞧见之后他神色就冷了冷,那原本在二楼狎昵的两个大妖忽然惊叫一声,接著就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提了起来,然后扔下了二楼。 两人撞在一楼的客人桌上,杯盏酒水顿时落了一身。 两人狼狈地爬起来,那男妖脸色铁青地问道:“谁偷袭我?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有看出门道的人嬉笑著提醒他:“喏,车上那个弄的。” “咱们妖王这次请的客人倒是实力不凡,他出手的时候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大妖们议论纷纷,猜测马车里的人的身份。 蛇女与饶山混在这些人中间,不动声色地对了个眼神,別人不认识马车里的人,他们却化成灰也能认出来。 那不是之前重创他们三人的银狐一行? 他们在登天楼捡回一命之后便在养伤,想著儘快养好伤势再去外城打探二人的消息。结果巨峰还在窝里躺著没好全,这二人却被妖王请进了宫? 若是让妖王赶在他们前面將这两人笼络了去……两人眼中皆有惊惧,连忙起身去登天楼报信。 “那二人去了王宫?” 登天楼中,祸斗坐在骸骨王座之上,趴伏的兽躯在愤怒之下站立起来,將他人类的半身撑得更高,完完全全地俯视著趴伏在地上的两人。 “那毛头小子倒是机灵,赶在你们屁.股后面捡漏。” 祸斗冷冷笑了声:“这就是你们办的差事?” 蛇女心知不好,连连辩解道:“属下从探子那儿得了消息,妖王请他们並非是故意同主上作对,似乎是与那二人有些旧识。” 蛇女从暗桩那儿问出这个消息,本是想给自己开脱一二,毕竟若他们真跟妖王是旧识,那至少不是他们办事不力,被妖王的人抢在了前面。 但可惜祸斗並不是个讲道理的主上,见蛇女竟还辩解,他挥袖將二人扫出去,道:“没用的东西,我三番两次给你们机会,你们却不中用,看来还是我太过仁慈了。” 说完之后,便有四个骷髏从地面钻出来,一左一右地分別抓住了蛇女和饶山的脚踝。 四个骷髏看起来脆弱不堪,然后只有被抓住的蛇女和饶山才能感受到脚上犹如泰山一般的力道。 他们的身体被骷髏沉重的力量拉的往下陷去,直到整个头颅都没入地下,之后四个骷髏才不再用力,钻出地面的头颅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 这声响过后,暗红的地面便开始蠕动起来,无数的骷髏爭先恐后地靠近,抓住没入地下的两个人大口撕咬。 但整个身体都被困於土中,蛇女与饶山无法挣扎,也不敢挣扎,只能咬著牙承受痛苦,间或还要惨声求饶。 这样的折磨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那些骷髏才缓缓散去。 最开始四个骷髏又將两人萝卜一样的从地下拔了出来,重回地下的两妖浑身的血肉已经被啃食了大半,浑身上下寻不到一块好皮。 蛇女感受到脸上传来了火.辣辣的痛感,忍住了去摸脸颊的衝动,艰难地爬起来重新跪好,磕头谢恩:“谢主上不杀之恩。” 祸斗阴惻惻道:“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既已入了王宫,正好將那二人带过来。” 蛇女顿了顿,想说自己与饶山並非那大妖的对手,但又畏惧祸斗的威势,最后只能訥訥应是。 倒是祸斗一挥袖,便有一只骷髏从地上爬出来,捧著一只头盖骨上跪行到王座之前。 祸斗握拳將手中的瘴气凝聚为实质,一滴滴的黄绿色黏液落在头盖骨里,装了小半之后,那骷髏就捧装满了黄绿色黏液的头盖骨回到了蛇女与饶山面前。 “这是我体內的疫水,你二人喝下之后修为会大涨,若是再拿不下那两人,你们二人也不必再回来復命,这些疫水会將你们化得骨头渣儿都不剩。” 蛇女心下一凛,只能抖著手接过头盖骨强忍恐惧喝了一半。 之后饶山接过,喝下了另外一半。 两人喝完之后,原本被啃食了大半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迅速重新生长,只是那些蠕动的血肉中都掺杂了一些诡异的黄绿之色,待皮肤也重新长好之时,表面更是迅速浮现许多黄绿色的斑斑点点,与祸斗皮肤上的那些斑点一般无二。 可祸斗是疫气之源,疫气是他的力量之源,自然不必畏惧。 但对於蛇女和饶山这样寻常的血肉之躯而言,入体的疫水却和催命符无异。 他们必须將那两人捉回来復命,才能求主上收回疫水,饶他们一命。 在蛇女和饶山谋划著名如何从王宫之中將二人劫出来时,许陵光一行已经乘著马车直入王宫。 王宫的奢华比起內城的其他建筑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若是细看,会发现许多地方其实都已经久未打理修缮,显现出些许陈旧。 就比如原本明亮鲜艷的琉璃瓦,因为常年未曾擦拭已经失去了光泽。 阳光洒落其上,折射的朦朧光晕都透出几分沧桑之感。 许陵光从远处收回目光,就看见西蜇西澄兄妹二人迎上前来,两人一左一右立在马车前:“我们二人奉王上之命来为许公子兰公子引路,二位请隨我们来。” 第587章 「还没给你介绍呢,这是你师娘兰涧」 马车帘子打起来,先出来的却不是许陵光或者兰涧,而是一只扑腾著翅膀的三头黑鸟。 黑色大鸟转著圈在空中飞了一圈又俯衝回来,站在马车的飞檐上朝下看,其中一只头嘀嘀咕咕地说:“这王宫看起来和想像的不太一样,怎么有点穷的样子?” 另一颗头说:“蠢货,就算觉得穷也不要当著人面说出来,多不给人面子?” 西蜇和西澄:“……” 就算你现在这样说,我们也並没有觉得很有面子谢谢。 西蜇努力保持微笑,目光看向马车之中,热烈地期盼著许陵光赶紧下车,好让这只话特別多的三头鸟闭上嘴。 但紧隨其后出来的依旧不是许陵光,而是一群毛茸茸圆嘟嘟的幼崽。 领头的是一头黑色小崽,个头比其他幼崽稍大,昂首挺胸从马车上跳下来,胸口一圈毛毛显得蓬鬆贵气。 西澄眨了眨眼睛,目不转睛地盯著这只黑色的幼崽,而后迟疑地跟哥哥咬耳朵:“他怎么长得像传说中的麒麟?”『 王宫之中存有不少上古神族的资料,兄妹两人从前也看过,眼下看著这黑色的幼崽自然觉得越看越眼熟,竟然跟王宫中留存的画像非常相似。 “我也觉得像。”西蜇小声附和。 兄妹两个正说悄悄话呢,就见那黑色幼崽的背上忽然有东西动了动,定睛一看,却见那竟然是另一个麒麟幼崽。 只不过这个幼崽要小太多了,蜷缩著身体时也就两个拳头那么大,不过长得倒是十分敦实,看起来圆头圆脑。 西澄的眼睛已经开始发光了:“她好可爱,怎么跟古籍上说得不太一样?” 王宫的古籍也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上头有一些上古神族的粗略画像,以及简单的描述。 提到各种上古神族时,描述都是用勇猛威武之类的词进行讚美,倒是十分符合后世妖族对上古神族的印象。 西蜇却没有工夫应和妹妹了,他的目光从两个麒麟幼崽身上挪到了后面出来的小崽身上,在麒麟之后的是两只外形十分相似,只看毛色以及纹略微不同的幼崽。 两只幼崽皮毛皮鬆富有光泽,额头印著高贵的神纹,虽然认不出是什么种族,但光看周身气质也知道定然出身不凡。 只不过两只幼崽原本是昂头並肩下车,只是淡黄色那个在跳下车的时候后爪绊了一下,结果就没能顺利地落地,而是咕嚕嚕地滚了两滚之后,如同一张摊开的毛毯一样趴在了地上。 其他小崽顿时发出欢快的嘲笑声。 昭灵张开翅膀一个灵魂之约就从马车上高高跃起,然后踩著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毛垫子”平稳落地。 落地之后的小凤凰还优雅地转了一圈,才从羽融身上跳下来。 被踩的羽融气愤道:“昭灵你怎么学坏了!” 说完之后就四爪並用地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刚爬到一半,就又被跳下来的小鸡给踩了一脚,羽融顿时一个踉蹌,还没站稳呢,岁春也跳了下来。 这回羽融彻底支撑不住,整个崽又呈大字形趴了回去。 他顿时就不干了,原地翻了个身开始撒泼:“这不公平,我也要跳!” 说完之后就看见站在车辕上的暮云已经张开了两只前爪,跃跃欲试道:“我来了!” 暮云比他还胖,要是就这么跳下来压在他身上,还不得把他压成肉饼? 羽融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就要躲开,但是却已经迟了,暮云以泰山压顶之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十分精准地扑到了正要逃跑的羽融身上。 可惜的是他体型比本来就圆嘟嘟的羽融还要大了一圈,完全不能像之前的小崽们一样优雅地借力再落地,反而是跟羽融撞成一团,两个小崽抱在一起,咕嚕嚕又滚出老远。 最后你压著我的前爪,我压著你后腿,谁都起不来,只能在原地嗷嗷呜呜地交换求助。 西蜇和西澄:……这真的是上古神族吗? 一定是他们认错了。 最后还是炅幽和小豹子上前把两个叠罗汉的小崽分开了。 终於爬起来的羽融和暮云互相哼了一声,谁也不理谁,各自走在炅幽和小豹子的两边。 和兰涧一起最后下车的许陵光尷尬地朝西蜇兄妹笑了笑,苍白无力地解释了一句:“小崽们年纪小,还有点顽皮。” 西蜇配合地点头:“幼崽就该顽皮一点哈哈。” 原本以为很简单的引路工作,因为多出了意料之外的小崽,最后变成了带团观光。 就如许陵光说的一样,这些小崽都十分活泼,而且好奇心非常重,一路走来嘰嘰喳喳,看见新奇有趣的东西一个叫一个,转眼之间一串小崽就跑没了。 西蜇原本还想让西澄去帮忙看著点小崽,免得这些幼崽们跑得太远迷了路,谁知道西澄跟著去了之后也不回来了,西蜇只得领著许陵光与兰涧亲自去寻。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看,好么,西澄就跟个导游一样,头顶飞著一只黑鸟,脚边跟著一串幼崽,怀里还抱著两只最小的,正带著他们游览王宫呢。 西蜇:“……” 他此时此刻终於深刻地跟许陵光共情,万分尷尬地笑了笑,无力地为妹妹辩解:“舍妹常年在王宫里待著,难得见到这么多幼崽,有些贪玩了。” 许陵光露出理解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道:“不如让他们在这里玩著,我们先去见宋南出吧。” 他看了看十分空旷的王宫,道:“王宫之中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西蜇道:“许公子放心,有舍妹在,不会有危险。” 许陵光就道:“那我们先去正殿吧,免得宋南出等急了。” 正要离开,许陵光又看向乖巧跟在身侧的有虞,道:“你也去玩吧,还可以帮著西澄多看著点,免得他们玩疯了。” 有虞看看远处欢声笑语的小崽们,在跟著许陵光还是去找小崽们玩之间取捨了一番之后,终於还是抵挡不住玩耍的诱.惑,红著耳根微微抿了下唇,道:“那我去了。” 许陵光笑了下,道:“去吧。” 等有虞也追著小崽们去了,许陵光和兰涧这才跟著西蜇前往正殿。 原本前往王宫正殿的一段路並不算多远,结果因为小崽们东看看西瞅瞅耽误了时间的缘故,许陵光和兰涧比原定时间迟了半个小时才到。 许陵光隔著老远就看见了一个高瘦的身影站在正殿门口,许久不见,宋南出似乎又躥高了一截,这么远远看著,竟好像快跟兰涧一样高了。 及至许陵光走到近前,顿时一肚子酸气地確定,这个大徒弟確实又长高了,已经比他高出不少,比兰涧更是只矮了一丟丟。 许陵光仰著脸打量他,脱口而出道:“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旁边的西蜇没憋住笑,扑哧笑了声,见其他人都朝自己看来,连忙肃了脸色,老老实实地站到了自家王上身后去。 宋南出也打量著许陵光,他神色平和,目光带著些怀念地说:“师父倒是还跟从前一模一样,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许陵光撇撇嘴,说:“那你眼神不太行,我的修为分明比从前高了许多。” 在外人面前,许陵光一向比较谦虚,少有机会炫耀。 但其实许陵光心里对自己短短时间就晋升合神境,成为地级丹师还是有一点小小得意的,此刻在自己徒弟面前就不必谦虚了,他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道:“你也是赶上了,以后却什么丹药可以传讯为师。” 说完之后眨了眨眼睛,又补充道:“不过白给哦,但可以给你打八折。” 宋南出笑了笑,没有解释。 他虽然人在无间城,但消息也並不算完全闭塞,人族一些比较大的消息还是会传到他耳朵里。 比如他就听说千金楼主人要与人结为道侣了,那道侣就叫许陵光。 当时他还怀疑是不是只是同名,但后来又听说此人乃是炼丹奇才,假以时日很可能又是一位天级丹师,甚至是丹皇时,才確定这很可能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许陵光。 若是从前他定然不信的,但后来在哀牢山生活的那段时日让他明白,许陵光的生命力太过顽强,他就像一棵树,无论扎根在哪里都能长得茂盛。 甚至还能为路过的行人提供一片荫凉。 当时將祸斗手下的三妖打成了重伤的新来妖族竟然也叫许陵光时,他其实犹豫过要不要派人去请。 属下们自然是希望他能抢在祸斗之前將这两人拉拢过来,却无人知晓宋南出心中的忐忑。 他害怕经年之后再见到的许陵光,不是他所怀念的那个人。 但当他挥退了守卫,亲自站在正殿门口等候时,看著隨著西蜇缓缓走来的人时,便已经知道。 这是他的师父。 所以他才会说许陵光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因为许陵光依旧是哀牢山那个了许多灵石救回他,又怨气衝天地抱怨说你以后要加倍还回来的青年。 宋南出眼睛沁出笑意:“不用打折,师父的话我还记著,当初欠下的灵石,如今我可以双倍还给你了。” 他说著,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乾坤袋递给许陵光。 知道许陵光应下邀请之后,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个乾坤袋。 但许陵光却並没有宋南出想像之中的喜悦,他迟疑地看著大徒弟递过来的乾坤袋,接过来就看了一眼,顿时吸了一口气。 倒不是说这里面的灵石有多多,毕竟许陵光如今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除非比兰涧还要有钱,不然很难惊到他。 主要是他粗略算了算,这乾坤袋里的灵石,很可能是宋南出的全副身家。 许陵光表情复杂地將乾坤袋繫上,又塞回宋南出手里,语重心长地说:“徒弟啊,你有孝心是好的,但人呢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咱们有多少钱就办多大的事,你这连月俸都快发不出来了,这灵石就留著自己吧,你师父我现在不缺钱。” 他不仅自己能赚,男朋友还是巨富! 许陵光拍拍旁边的兰涧,道:“还没给你介绍呢,这是你师娘兰涧,这世上估计没几个比他还有钱了。” “这灵石你非要环也可以,为师先给你记著,等你以后有钱再环啊,不急。” 宋南出看著被塞回来的乾坤袋,嘴角抽了抽,缓缓看向西蜇:“谁说的发不出月俸?” 西蜇心虚地垂下了头,许陵光当然也不好把西澄给卖了,毕竟西澄现在还带著小崽们到处玩呢,自己背后把人卖了岂不是过河都没过就开始拆桥? 於是许陵光打哈哈道:“没谁,我就是听別人这么说的。” 宋南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此事说来话长,一行人堵在殿门口也实在不太像话,最后只能嘆了口气道:“先进去再说吧,並非师父想的那样。” 许陵光看著他瘦削的背影,大徒弟离开这一年多长高了不少,但却没有长胖,因此看起来比从前更瘦。 他穿一件寻常玄衣,长发束起,身上的少年气和书卷气都已经褪.去,展露出属於妖王的沉稳宽和之风。 不过再成熟稳重,也挡不住他那一身衣袍的朴素。 许陵光心里暗暗琢磨,这好歹也是个妖王,怎么穿得这么朴素,衣袍上別说缀点珠宝玉石了,连金银线都不见一根。 就这还要嘴硬说自己不穷。 许陵光心里暗暗嘆气,心说自己等会可要给大徒弟留点面子。 三人在殿中落座,西蜇很有眼色地主动退了出去,很快就有几个侍女端著各式瓜果点心和茶水上来,悄无声息地放下之后又轻手轻脚地离开。 许陵光看著摆满了桌子的瓜果点心,诧异道:“这也太多了。” 宋南出道:“我以为羽融他们也会一起来。” 原来竟然是给小崽们准备的,许陵光看向桌上的点心,確实都是小崽们的口味,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暖意,心想这个大徒弟倒是没白救。 都过去了这么久,他连小崽们的口味都还记得。 “他们其实来了,不过贪玩,西澄带著他们去参观王宫了,估计好一会儿才会回来,等他们回来再吃吧。” 宋南出应了一声,再次將那乾坤袋拿出来推向许陵光:“从离开哀牢山来了无间城之后,我以为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师父了。” “这些灵石其实我早早就备下了,只是没想到还会有机会送出去。” 第588章 「她看起来挺老实的,总不至於骗我吧……」 妖族与人族之间的隔阂远不止一条北境长城,妖族內部更是內斗不断,宋南出偶尔夜深人静时回忆起在哀牢山的平静生活,便难免会悲观觉得,或许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再回到青羽城,踏足哀牢山。 这个时候,他总是忍不住会將许陵光留给他的那张欠条和自己准备的灵石拿出来一遍遍地看,想著或许终有一日他平定了內乱,还能有机会回去看看。 许陵光看著被再次推过来的乾坤袋,犹疑道:“你真不缺钱?其实当初给你这张欠条,也是担心你不可以收下那些灵石,想让你拿得安心一些,你不用急著还给我。” “我知道。” 宋南出目光温和地注视著他,缓声道:“是西澄跟你说我缺钱吧?” 许陵光没想到他竟然猜到了,迟疑点了点头,又小声咕噥道:“她看起来挺老实的,总不至於骗我吧……” “她说的月俸,並不是灵石,而是按月发的丹药。” 说到丹药,宋南出的眉头拧了拧又很快鬆开,他主动邀请许陵光来王宫,一是为了敘旧,而是想提醒他若是无事最好早些离开无间城,並无意將自己的麻烦带给他,因而他並不曾將自己的为难之处展现出来,而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妖族之中並没有擅长炼製丹药的丹修,每每去人族城吃大量採购丹药又难免引人注意,需要冒许多风险。恰好这两月丹药短缺,所以才暂时没有发放。” “等新的一批丹药送达之后,我会补给他们。” 见许陵光还是將信將疑的模样,宋南出低声道:“我父亲暗中给我留了一条灵脉,我回了无间城之后就拿到了他留给我的礼物,其中就有这条灵脉的方位,我並不缺灵石,只是你来了这些时日应该也发现了,妖族对灵石的需求其实並没有这么旺盛,他们反而更需要一些疗伤或者自保的丹药。” “我如今做这个妖王,虽然算不上多富裕,但也並不缺灵石。而且每月的灵石,我都按时发放给他们了,也就是这两月丹药短缺才拖延了一阵。”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宋南出有些无奈道。 许陵光听说他竟然还继承了一条灵脉,顿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父亲既然还给你留了这么多东西,那我算是白操心了。” 宋南出微微笑道:“我也是回来之后才知道,当初他是遭了祸斗的暗算,不得已才送走了我和母亲。如今妖族人心並不齐,我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也是为了给父亲报仇。” 事情自然不像他说得那么简单。 当初宋南出跟著护法长老回了无间城,才知道妖族內部有多乱。 当年他父亲与她母亲相恋,因人妖殊途为妖族所不满,后在母亲生產之时,妖族发动了叛变,父亲为了保护母亲中了亲信的暗算,虽然母亲最终平安生產,但父亲却元气大伤,腹背受敌。 父亲自知妖族內部暗潮涌动,妻子和幼子若是再留在无间城恐怕必死无疑,这才冒险將妻子和幼子送去了人族城池。自己则耗尽了最后一口气,拉了几个叛徒垫背。 这些其实当初在哀牢山时,许陵光就已经跟他说过一些,但是宋南出回了无间城之后,却知晓了更多的细节。 比如当初背叛了父亲的三护法和六护法,也正是亲自接自己回来的人。 而当初三护法和六护法之所以背叛父亲,正是因为被祸斗策反,所以才生了反心。 父亲身死之后,妖族陷入內斗,无间城更是混乱不堪。而祸斗这个时候趁乱收拢了许多先王留下来的势力和人手。 按照约定,倖存下来的大护法、三护法以及六护法原本准备拥立祸斗成为新任妖王,可谁知道祸斗因与父亲打斗时受了重伤,父亲身死之后他拒绝再也没有了障碍,竟然释放本性大开杀戒,一举屠杀了无间城近半数的妖族。 这些妖族不分年纪大小和实力强弱,甚至连敌我都不分,全都死在了祸斗释放出来的瘴气之中,他们的肉.体化作养料滋养了的祸斗,魂魄则被困在癘瘴林日夜哀啼不得安寧。 而原本支持祸斗成为新任妖王的三护法和六护法在目睹了祸斗屠城的惨状之后,终於意识到自己在利慾薰心之下选择了一个怎样可怕的新王,於是再次联手毁诺,如同背叛先王一样背叛了祸斗。 但这个时候反悔显然迟了,祸斗在屠了许多妖族之后不仅重伤已愈,还实力大增。 就算三护法和六护法暗中联合了先王的旧部也无法与之抗衡,无奈之下,二人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让祸斗成为新任妖王,於是在新王继任大典前夕,二人设法將大护法支开,偷走了歷任妖王传承的印信並开启了王宫的防御大阵。 歷任妖王传承的印信不仅可以证明妖王继位的正统性,同时也是打开王宫防御大阵的钥匙。 两人带著印信逃往了人族城池流亡,一面与先王旧部联络反抗祸斗,一面在人族城池之中大海捞针地寻找被妖王偷偷送走的那个孩子。 而祸斗因为印信被盗,又无法入住王宫,最终风风光光的继任大典没能办成,他也没能当成这个新王。 但他虽然没能入主王宫,也並没有閒著,盛怒之下派人大举绞杀先王旧部,同时將先王留下来的所有產业全都收为己用。 据说那一段时日无间城整日血流成河,无数妖族寧愿逃去人族城池,也不愿意再待在无间城。 不过他囂张跋扈了几年之后,不知道为何忽然就消停,以癘瘴林边界,为自己建造了一座登天楼,之后便终日待在登天楼中,一应命令都通过大护法或者其他属下传达,极少再露面。 就连宋南出被三护法和六护法迎回来之后,歷经周折终於继任入主王宫,祸斗也只来了一个分身试图扰乱继任典礼。 但王宫的防御大阵乃是歷任妖王进行过加强,就算是祸斗也无法破开,所以宋南出最终还是登上了王座。 第589章 「不过现在见到师娘,倒是发觉我也是白操心一场。」 但就算做了妖王,想要平息妖族內也並非如此简单。 虽然先王留下来的旧部以及一部分反感祸斗残暴的妖族都转而拥立他,但祸斗的残暴手段也收拢了不少人手,加上先王的產业尽皆落入他手,他又以利诱之,所以並不缺主动投靠为他出生入死的大妖。 而宋南出之所以丹药紧缺,正是因为可以对外大量採购的千金楼以及仓库都落入了祸斗手中。 而宋南出虽然拥有一条灵脉,但是却没有能迅速將灵石换成丹药法器的途径。 原先倒是还有一些潜伏在人族城池的妖族帮忙分批採买,也算是够用,可最近人族城池之中对妖族的防备越来越严格,再想大批量地採买丹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为了开源节流,所以在新一批的丹药抵达之前,他才压了两月的丹药没有发下去。 当然,这些细节就没有必要跟许陵光细说了。 宋南出笑容温和,脸上看不出任何阴霾:“我这次邀请师父前来王宫,一是为了敘旧,二则也是听说你同祸斗的人起了衝突,担心祸斗对你不利。” 他说著目光转向兰涧,道:“不过现在见到师娘,倒是发觉我也是白操心一场。” 兰涧寡言,两人除了一开始打招呼之外,並未有其他交流。但是宋南出何其敏锐,结合从前听说的消息,许陵光露出的只言片语,以及从前相处的一些片段,几乎已经確定了兰涧的身份。 只是有些事以他现在的身份並不方便说破,不然反而叫许陵光误会自己有事相求。 宋南出道:“师父若是在无间城没有要事,不若游玩两日之后便折返吧,祸斗此人心胸狭窄手段狠辣,报復心还极强,你们折了蛇女三人,定会引来他的报復,日后日子不会太平。” 许陵光闻言就皱了皱眉,道:“祸斗就是外城那个大妖小妖连名字都不敢提的'you know who'吗?” 宋南出没听明白他最后的一句英文,目光微微疑惑,但还是道:“应该就是同一人,早些年祸斗屠了半座城,后来又在內城东南方以白骨建造了一座登天楼,外城那些小妖不敢提起他也正常。” 许陵光倒是没想到蛇女三人身后的妖族竟然这么厉害,看宋南出的表情,似乎应对得也不算轻鬆。 “小崽们很喜欢外城,我原本还打算多住一些日子。” 许陵光有些遗憾。 虽然说有兰涧在,他並不怕什么祸斗菸斗的,但是俗话说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若是祸斗真盯上了他们,住在外城恐怕也安生不了。 更何况他们还带著一群小崽,小崽们贪玩,总要出去找其他小妖玩耍,若是被祸斗盯上了,放他们出去玩耍时难免会担心,若是將人都拘在家里,那也失去了留在无间城的意义。 宋南出见状,略微迟疑后道:“若是日后我能平定內乱,你可以再带著小崽们来玩。” 许陵光听出他语气之中的不確定,猜测这个祸斗恐怕极其不好对付,不然宋南出也不会说的如此迟疑。 但许陵光也没有戳破,而是笑著应下了:“好啊,我和兰涧已经在外城开了个山洞布置了一番,等我们离开之后,你可得给我们照看一二,等日后回来我们还是住在那里。” 宋南出笑著应好。 正说话间,楼下忽然传来嘰嘰喳喳的嘈杂之声,其中当属羽融的声音最响:“陵光哥哥,陵光哥哥!快看我们抓到了什么!” 正殿实在太大,许陵光他们在二楼的一处雅间里喝茶敘话,兴冲冲跑进来的小崽们四处乱转,挨个房间去寻许陵光和兰涧的身影,结果哪里都没有看到。 就在小崽们急得团团转时,许陵光推开窗子,探身朝楼下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小崽们挥了挥手:“我们在楼上。” 小崽们看见,一部分一溜烟就往上跑,一部分譬如羽融则站在原地,高高举起手里的纱袋道:“陵光哥哥你看,我们刚刚找到的宝贝!” 许陵光探头去看,就见薄薄的透明纱袋里装著几个透粉色的蝉蜕,粉色蝉蜕大小与寻常蝉蜕无异,但內部却有微光流转,主要是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粉色蝉蜕的翅膀时不时还会微微振动,发出极空灵、极微弱的鸣声。 许陵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 “西澄姐姐说,这叫空鸣蝉!” 已经爬到了二楼的炅幽抢答道。 羽融刚得意洋洋地准备解释,被炅幽抢先回答了,他顿时气急败坏地叼著纱袋往二楼跑。 几个先上了二楼的小崽挤到许陵光身边,邀功一样地將装了空鸣蝉的纱袋放在了许陵光面前。 “西澄姐姐说,空鸣蝉在有风的时候就会发出鸣叫,可以用绳子把它们串起来掛在窗户或者屋檐下面哦。” 妘风像模像样地解释一番,又將沙袋里的粉色蝉蜕倒了出来,眼睛亮晶晶地用爪子去拨弄。 爪子带起的微风,果然让空鸣蝉发出了细微的鸣叫,这种鸣叫声並不刺耳,也不会让人觉得吵闹烦躁,反而一瞬间有种夏风拂面的沁凉之感,仿佛回到了夏日蝉鸣之时,树影婆娑轻风徐徐,抚平了心中所有的躁意,让人倍感平静。 许陵光有些诧异地拿起一枚来细细研究:“这空鸣蝉的鸣叫声似乎可以让人平心静气,从前从未见过。” 宋南出见他好奇,便解释道:“这空鸣蝉应该算是无间城的特產,它们只能活七日,七日之后交配完便只剩下一具空壳,待到来年夏日,这些空壳之中才会繁衍出新的空鸣蝉。它们留下来的空壳保留了空鸣蝉的部分习性,鸣叫声能够使人心境平和,少戾气。” “所以我让人在王宫之中大量饲养了空鸣蝉,妖族本性好斗,容易滋生戾气,这些空鸣蝉倒是可以让他们平心静气,少打架斗殴。” 第590章 「反正哀牢山地方大,也不愁没地方养。」 许陵光没想到这小小的蝉蜕竟然还有这样的效用,这种小小的特殊蝉类就连元九手札和鎏洙师父的笔记中都不曾提到过。 顿时喜不自胜道:“这一趟无间城,果然没有白来。” 宋南出道:“师父要是喜欢,离开时可以多带一些走。” 许陵光见状便没有跟他客气:“我想研究一下,说不定还能研製出新的丹药来。” 对于丹师而言,只是照著前人的丹方照本宣科可不算厉害,真正的大丹师都有许多自创的丹方。 而自创丹方除了將现有的材料发掘出新的用途和组合之外,那就是寻找各种新的还不曾被发现过的材料了。 这空鸣蝉显然就是一种全新的材料,光是鸣叫声就能消除戾气,使人平復心境,说不定对心魔亦有效果。 许陵光已经喜滋滋地琢磨起之后要如何研究这空鸣蝉了。 倒是小崽们这会儿好奇地打量著宋南出,尤其是羽融妘风暮云和昭灵,四个小崽姿势极其一致的歪著脑袋,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盯著宋南出看。 毛茸茸的胖脸上,就差写上“这个人好眼熟哇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了。 宋南出自然也认出了他们,他不动声色地將尾巴从衣袍下面探出来,朝著三个小崽晃了晃,笑道:“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羽融看见熟悉的黑色蛇尾,记忆瞬间回笼,“哇”地一下扑上去四爪並用地抱住了宋南出的尾巴:“我记得!你是小黑!” 妘风也惊喜地扑上去:“小黑你怎么到王宫里来了?” 暮云则摸了摸宋南出的尾巴尖,左看看右看看,有点疑惑地问:“西澄姐姐说我们兰涧妖王,你不会就是那个妖王吧?” 只有昭灵什么都不懂,看见其他小崽都凑上去了,自己连忙也埋头往里冲,直到扭来扭去终於占据了一个好位置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在宋南出的蛇尾上蹲好,满意地啾啾叫了声。 宋南出好笑地看著四个小崽,问:“如果我说我就是妖王呢?” 暮云咬著爪爪想了想,跟许陵光说:“你徒弟有大出息了!我们是不是要那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许陵光无异地伸手去拽他的小耳朵:“都来王宫里做客了,你还想怎么鸡犬升天?” 暮云拿短短的爪子去拍他的手,终於將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之后用力地揉了揉,咕噥道:“我就是说一说不行吗?” 其他小崽见状也好奇地围拢过来,一双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眨都不眨。 司渊率先发问:“为什么你们认识他?” 许陵光认识妖王也就算了,怎么这四个小崽子也认识? 羽融挺了挺胸脯说:“我们在哀牢山就认识了,小黑还跟我们住过一段时间呢。” 他说著就顺手又摸了摸小黑滑溜溜的尾巴,將那软软的富有光泽的尾巴尖举起来朝司渊晃了晃,说:“你觉不觉得小黑跟你很像哇?” “我第一次见到小黑的时候,还以为他就是麒麟呢。” 司渊看著这一截明显的蛇尾,还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对羽融的眼神很是不满:“我是麒麟,他是黑蛇,哪里像了?” 明明他的鳞片更光泽漂亮,而且他胸口还有蓬鬆的毛毛! 而这条黑蛇呢? 黑蛇根本不长毛,他什么都没有!怎么配跟堂堂墨鳞大王相提並论? 但是他不买帐,却防不住小麒麟买帐啊! 就像羽融的逻辑一样,在小麒麟看来,这个黑尾巴跟她也好像哦! 小麒麟“嗷呜”一声就踩著司渊的脑袋蹦下了地,然后倒腾短短的爪子异常灵活地凑到了宋南出的尾巴旁边。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宋南出一眼,见宋南出朝自己露出友好的表情,就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前爪按了上去。 蛇鳞光滑柔韧有弹性的触感让幼崽瞪大了眼睛,她用力地晃了晃尾巴,然后转了个身,將自己粗粗短短的尾巴跟宋南出的蛇尾並排放在一起。 小崽整个崽都没有宋南出的尾巴尖粗,短短的尾巴跟宋南出的蛇尾放在一起比较,自然被比成了小米卡拉。 幼崽惊讶地瞪圆的眼睛,又张了大嘴巴,似乎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尾巴这么小。 她围著宋南出的蛇尾团团转了两圈,反覆比较之后终於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尾巴確实太小,於是“嗷呜”一声抱住了宋南出的尾巴,泄愤地在上面磨牙。 幼崽並没有用力,轻轻的啃咬除了给蛇尾涂了一片口水,也就带来挠痒痒一般的痒意。 宋南出尾巴尖勾了勾,忽然恶趣味地將蛇尾一甩,將四爪並用攀附在上的小麒麟甩得飞了起来。 飞向半空的小麒麟兴奋地“嗷”了一嗓子,快要落地的时候又被蛇尾稳稳接住,整个崽兴奋得嗷嗷呜呜直叫,还不断用爪爪拍著宋南出的尾巴,示意再来一次。 宋南出於是又將小麒麟拋上半空。 其他小崽看得眼馋,也纷纷凑过来,用圆眼睛无声地看著宋南出,默默表达自己的渴望。 宋南出单手支著下頜,粗壮的蛇尾从衣摆下完全滑出来,將一群小崽圈在蛇尾之中,温声道:“一起上来吧。” 小崽们一听,顿时兴奋地欢呼一声,全都抱住了他的尾巴。 只有司渊倔强地不肯靠近,哼哼道:“一条蛇尾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说完之后他目光四处游弋,试图找出一个不稀罕宋南出蛇尾的小崽跟自己统一战线,但很可惜小崽们都很稀罕这条黑漆漆滑溜溜的粗壮蛇尾,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抓好了,只等著宋南出將他们拋上天。 司渊气哼哼地扭头,忽然发现化作人形的有虞正坐在不远处,他立刻生出了一种找到同盟的救赎感,挪啊挪地凑到有虞旁边,看著宋南出一甩蛇尾將小崽们拋上半空,满肚子酸气地说:“你也觉得那条黑蛇不安好心吧?一来就用这种手段骗取小崽的好感。” 就连单纯的小麒麟都被他骗走了!实在可恶! 而且他们到底哪里一样了! 他本来以为能得到有虞的认同,结果有虞转过头,很认真地纠正道:“我听陵光哥哥说过,宋南出不是黑蛇哦,是虺。” “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再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而宋南出已经度过了雷劫,他是很有可能返祖,化为应龙的。” 司渊:“……” 他是来听有虞说这个的吗? 司渊不情不愿道:“就算化成应龙,也不过如此!更何况他不是还没化呢!那就是一条小黑蛇罢了!” 有虞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继续辩驳。 倒是司渊忍耐了一会儿,就小崽们玩得兴高采烈,完全没有要下来的架势,又忍不住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种游戏很幼稚,很无聊?也就拿来哄骗小崽罢了。” 谁知道有虞沉默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道:“其实我也觉得很好玩。” 只是小崽太多,他没好意思上去抢位置而已。 “????” 司渊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如同看著一个叛徒。 有虞却拍拍他的脑袋,道:“想玩的话可以直接说,不用这么彆扭。” 司渊:???? 他什么时候想玩了? 墨鳞大王暴跳如雷,哼道:“我是不会玩这么幼稚的游戏的!打死也不玩!” 偏偏就在这时,小麒麟忽然从蛇尾上跳下来,噠噠噠地跑到了司渊和有虞面前,先是拽著有虞的衣袍往前拉了拉,见拉不动又去咬住司渊的尾巴往前拉。 一边拉一边喉咙里还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意思是让他们一起来玩。 有虞本来就很心动,眼前受到小崽的邀请,略微犹豫之后,就红著耳朵化作了原形,小跑著到了蛇尾旁边,小崽们立刻给他让出一个位置,让他快点抱紧。 那边司渊还赌气杵在原地不愿意动,他高高抬著下巴,用爪子將小麒麟往后退了退,哼哼道:“你自己去玩吧,他不喜欢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小麒麟鍥而不捨地咬他的尾巴,试图拖著他往前走。 一大一小僵持了片刻了,司渊偷偷看了一眼兴奋尖叫的小崽们,终於不情不愿地说:“好吧好吧,我就陪你玩一次。” 他一边走还一边故意大声强调道:“我本来不想玩的,是你非要喊我一起玩对吧?” 小麒麟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已经快活地噠噠噠冲向了宋南出。 第591章 「你们现在是不是很缺丹药?」 宋南出只出了一根蛇尾,就把一群小崽们溜得趴在地上哼哧哼哧喘气,他自己则优雅地將蛇尾收回来盘在衣摆下面,继续跟许陵光喝茶閒聊:“我走之后,师父又收养了很多幼崽。” 他有些好奇道:“你似乎很喜欢幼崽?” 虽然早知道眼前的青年不是早年收养自己的那个人,但宋南出还是不由生出淡淡的羡慕。 这些小崽种族不同性格不一,但每一个都被养得圆圆胖胖,虽然贪玩但也很有礼貌,一看就知道是受过精心教养的。 这些幼崽很幸运地遇见了现在的许陵光。 许陵光隨意伸出手,摸了摸最近的小豹子,小豹子累得仰躺著,鼓鼓的毛肚皮一起一伏,看起来很好摸。 “也可以这么说吧,就是正好碰见了,他们又无处可去,我就养著了。” 许陵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盈盈道:“反正哀牢山地方大,也不愁没地方养。” 宋南出看著隨地大小躺的幼崽,眼里的笑意多到满溢出来,仿佛已经想到了这些小崽满山撒欢的样子:“也是,哀牢山的確很適合他们生活,若是在无间城,没有父母又或者是父母不够强大的幼崽,很难顺利活到长大。” 这么想来,被天下妖族视为圣地的无间城,其实还不如哀牢山適合这些幼崽生活。 许陵光说:“其实无间城外城也不错了,就是城中没有什么规章制度,不想人族城池有守卫维护秩序。若是没有大妖欺压,我看那些小妖活得也不错,若不是半路出了个祸斗,我和兰涧本来打算隔一阵子就带著小崽们来住一段时间的。” “比起人族城池,外城要更加自由一些,他们也能找到更多的玩伴。” 宋南出听了他的话,目光闪了闪,想要弯起的嘴角克制地抿了抿:“你真觉得外城很好?” 许陵光认真回道:“除了简陋一些,买卖物资有些不方便,其他没什么不好。” 宋南出克制的嘴角便放鬆地弯起来,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样子。 许陵光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高兴,有些疑惑地望著他。 宋南出道:“外城其实算是我的试验点,你一路行来,应该也发现內城和外城的巨大差距了?內城之中多大妖盘踞,风气十分混乱,也难以管理,我有心整肃却因为祸斗和大护法的人从中阻挠,许多想法都难以实施。所以便设法將內外城分隔开来。” 最开始內外城虽也被祸斗的瘴气分隔开来,但是两边远远没有现在这么涇渭分明。 从前內城的大妖常常会出去寻.欢作乐,时间长了要么外城的小妖们被迫迁走,要么就被內城大妖给祸害丟了性命。 后来宋南出继任妖王之后,发现肃清內城阻力太大收效甚微,於是就將主意打到了外城上。 他先是让人散播了內城高妖一等的理念,让內城大妖主动杜绝外面的妖族进入內城,之后又在內城开始了诸多酒馆妓馆赌场等等,虽然原先的內城也有这些,但这些大妖早就已经玩腻了。 宋南出毕竟见识过人族城市的繁华,暗中叫人开设的新店很快就吸引了许多大妖前来,时间久了这些大妖发现了妙处,也不再捨近求远去外城寻.欢作乐,逐渐养成了除非必要事情,否则吃喝拉撒都在內城解决的习惯。 如此一来,外城的大妖减少,逐渐变得太平,又有许多闻名而来的妖族在此定居,不长的时间里,渐渐发展成了许陵光见到的样子。 不过就像许陵光说的,外城到底不像人族城池那般有一套约束修士的规章制度,所以难免还是会存在大妖欺压小妖的情况。 但宋南出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彻底改变现状,只能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在外城,要是有大妖闹得太过,这些安插的人手就会出面解决调停,至少不会让外城再次变成荒城。 因外面的妖族並不知道外城的现状是他煞费苦心布置所为,所以宋南出自然也从未因此得到过任何讚誉或者感激。 如今听见许陵光说很喜欢外城,才有一种自己的努力並没有白费的欣喜。 宋南出看向窗外的天空,缓声道:“父亲留给我的遗物里还有不少手札,他曾在手札上描绘过一个非常繁华热闹的无间城。他因为喜欢上了我的母亲,生出了慈悲之心,不论对误闯的人族还是那些小妖都非常宽容。他在手札上说,想要为母亲建造一个比商阳国都还要更加热闹繁华的城池,在这座城池里,不论是大妖还是小妖都可以安稳地生活,幼崽可以平安降生长大,甚至还可以允许人族往来做生意……” “我父亲很早就发现了那条灵脉,之所以没有公之於眾,是因为他早就发现了妖族对灵石並不急缺,反而是人族修炼需要藉助灵石,所以他想用这条灵脉作为筹码,吸引那些人族修士和商人主动前来无间城做买卖……这样天长日久的,就算人妖两族依旧水火不容,但只要在无间城,两族之间就不必兵戎相见,你死我活。” 这是一个非常宏大美丽的愿景,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实现。 事实上,先王甚至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一步,就已经因为叛乱而身亡。 长大的宋南出看见了他留下的手札,为父亲所描述的愿景而震撼,所以就算明知道机会渺茫,他也还是想要试一试。 作为听眾的许陵光其实也深受震撼,他还以为只有自己这个外来人口才会对人妖互相残杀的现状感到忧心,没想到上一代妖王竟然这么早有了这种想法。 若是对方没有早早死在阴谋之中,或许后面这些年人妖两族的关係不会如此剑拔弩张,妖族的处境也不会如此艰难。 许陵光道:“现在其实也不晚。” 宋南出笑容淡了一些,道:“我的根基尚浅,在妖族中的威信和號召力也远不如父亲,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其实直到许陵光来之前,他自己都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只想著既然回来了,那便不要辜负父亲的期待,不论结局如何,是生是死,至少要问心无愧。 许陵光却还是认真地想了想,问他:“你们现在是不是很缺丹药?” 宋南出迟疑地点了下头,又补充道:“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是地级丹师,但你一个人供应整个无间城的丹药,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这也是他並没有按照下属的期待拉拢许陵光,而是劝说他们儘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原因。 因为他太知道蓄力光的能力对於妖族而言意味著什么。 但他急急忙忙说完,却见许陵光摆了摆手,道:“我说的不是我自己,而是千金楼。” 宋南出一顿:“千金楼?” 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毕竟內城的千金楼跟人族城池的千金楼完全不是一回事,但见许陵光笑吟吟地撑著腮去看兰涧,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目光骤亮。 许陵光眨巴著眼睛看著兰涧,说:“宋南出一个人努力著实有些心酸了,我们顺手帮他一把怎么样?不用做別的,只把千金楼收回来,再恢復之前的交易往来即可。” 他可还记得兰涧说过,千金楼最开始就是跟前任妖王订立的契约。 这不就巧了吗,前任妖王不就是宋南出早死的爹? 现在子承父业倒是正正好。 兰涧还未来得及开口,反而是宋南出蹙眉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如今千金楼为祸斗所把持,且不说他会不会轻易將之交出来,就算退一步说,我成功將千金楼夺回来,若是让他知道其中有你们参与,依他的性子,必定会想方设法地进行报復。” 宋南出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这毕竟是妖族內部的爭斗,我无意將你们牵连进来。” 许陵光闻言微微蹙眉,宋南出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他们一旦插手,必定会搅进妖族內斗这个旋涡里来。 兰涧却是突然看向窗外,道:“现在就算你不想牵连,恐怕也不行了。” 他说著身形忽然消散在原地,再出现时,手中拎著奄奄一息的蛇女。 蛇女身上的皮肤不知道为什么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黄绿色的斑点,如同霉斑一样。 她原本有一张非常美丽的脸孔,但现在这张漂亮的脸上却长满了霉斑,使她看起来诡异十足。 “蛇女?” 许陵光有些吃惊:“你们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他说完上前去,將灵力送去蛇女体內细细探查,当初故意放走蛇女三人时,他刻意以在三人身上留了后手。 当时撒在三人身上的粉末是他自己根据“仇人专用丹”改良之后的丹药,当初给西相王用了这“仇人专用丹”之后效果颇为不错,西相王逃回去之后就因为旧伤难愈,心魔缠身。 而许陵光閒暇之时无聊,又將这种丹药进行了一番改良,他保留了丹药活血难以让伤口癒合的功效,同时又让这丹药的药性增加了一点传染性。 这一点点的传染性並不致命,很难被发觉,但是若是那原本没有中毒的人,与中毒之人接触久了,也会受到几分影响。 许陵光当初特意给三人下了这种改良过的丹药,就是想著阴散人背后的指使者一把。 按照他的预想,这三人身受重伤,其中象妖与那饶山甚至还被斩断了手脚,中了他的改良版“仇人专用丹”之后,就算服用了续肢丹药,新长出来的肢体在“仇人专用丹”的影响下,也不会和原来一模一样,身上原本伤口更是难以癒合。 而他们短时间內不会发现异常,只要期间他们被幕后之人接触过几次,那幕后之人也会受此丹药影响。 不过对方若是没有受伤,这丹药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本人更难以发觉,但是要是对方不长眼找到了许陵光头上,许陵光就有另一味丹药正好可以催动心魔,到时候不必亲自动手,就能让对方陷入心魔缠身的境地。 不过这打算虽然不错,但眼前蛇女的情况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她当时受伤不轻,这才过去了多久,她的伤势在丹药的作用下,没道理这么快就好全了。 而且许陵光探查她的灵脉,发现她的气息竟然比之前更为强盛,不过体內同时也多了一股异样的力量,就跟她皮肤上的霉斑一样,多少让人有些不適。 “她体內有一股毒素。” 许陵光撤回灵力,探究地看著她,问道:“你体內的毒素和脸上的霉斑,可是祸斗所为?不然你身上的伤没道理这么快就好了。” 已经知道这三人背后的主子就是祸斗,能有这么大本事短短几日內就让他们重伤痊癒还恢復状態的人,估计也就只有他了。 许陵光为了自保,对毒丹颇有研究。 而蛇女体內的毒素却是一种他没有见过的毒素,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隱隱约约还有点熟悉,只是许陵光思来想去也想不起来为何眼熟,只能暂时放下。 见蛇女咬著牙不开口,他便拿出小瓶从蛇女身上放了点血存起来,又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另外两个呢?” “不会是躲在別处,准备伺机报復吧?” 蛇女依旧不说话,许陵光一边拿出瓶瓶罐罐研究取出来的带著绿色毒素的血液,一边继续自问自答:“那祸斗听起来十分残暴,也不知道你们为这样的人效命到底图什么。” 许陵光摇了摇越发浓绿且散发出一股恶臭的小瓶道:“这毒素虽然可以短时间为你重塑重伤的躯体,甚至还可以让你们的实力大增,但这跟兴奋剂没什么区別。” “哦,说兴奋剂你可能听不懂,意思就是这毒素只能让你们坚持十天,十天之后,你们要是没有及时注入新的毒素,就会变成一滩腐水。” 他邪恶地朝蛇女笑了笑:“见过一个人怎么化成腐水吗?先是五臟六腑融化,然后是经脉血肉,最后只剩下伶仃的骨架支撑著薄薄的皮囊,就像一个装满了黏稠液体的皮袋子。一旦骨头撑不住倒下了,那些腐液就会从你的眼眶鼻孔耳朵里流出来,最后连仅剩的骨头和皮囊也会被腐蚀掉,化作一滩臭水……” 第592章 「而且就算我搞不定,还有你师娘呢。」 许陵光描述得太过真实,蛇女虽然依旧没有开口,但脸色却变得十分苍白。 许陵光看著她雪白的脸,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这种毒並非无药可解,我到时候有办法帮你將体內的毒素排出来。” 蛇女眼神一闪,明显心动但却又有所顾忌,冷笑一声道:“我对主上忠心耿耿,你休要白费功夫!” 许陵光却是不紧不慢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头颅大小的法器来,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我骗没骗你,你自己看不就是了。” 他终於想起来为什么蛇女体內的毒素那么熟悉了,因为他曾经见过。 他手中拿的法器正是之前鎏洙师父留在茫崖的法器——蜚厄转轮。 蜚厄转轮用蜚的头骨锻造,再镶嵌独目製成。转轮一转,可释放疫病,覆盖方圆百里。 因这个法器太过凶残,许陵光得到后就收了起来,从没有机会拿出来使用,所以一时之间才没想起来。 不过眼下这个东西倒是正好能派上一些用场。 看著蛇女惊骇的目光,许陵光慢条斯理地拨了拨蜚厄转轮,道:“你体內的毒素与这蜚厄转轮的气息如出一辙,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主上的原形就是蜚吧?” 蛇女瞪著他没有说话,眼神闪烁许久,才缓慢问道:“你果真有办法將我体內的毒素排出来?” 许陵光並没有一口答应,而是道:“那要看你能为我们做什么了。” 蛇女下頜紧绷,显然內心非常纠结,许陵光也没有催促,给他留足了时间考虑,將人直接交给了宋南出:“最好找个严密的地方看守起来,免得半路被她的同伙给劫走了。” 兰涧將人带回来时,宋南出就已经通知了王宫的护卫统领。 此刻听了许陵光的话,就是示意护卫统领將蛇女带下去关押起来,在对方带著蛇女离开时,宋南出沉声道:“这是你將功赎罪的机会,若是连这一个都看不出,日后就护卫统领之职,就换人吧。” 护卫统领乃是一只雪鹰,即便化成人形,身上也带著鹰类的冷峻。 他自知让细作混入王宫,还打搅了王上的贵客,乃是自己的失职,於是单膝跪地请罪道:“属下明白,定不会再让王上失望。” 宋南出摆摆手,他便押著蛇女下去。 等外人陆续离开,宋南出才露出些许无奈之色:“让师父见笑了,这王宫里除了蛇女,估计还有不少细作,只是祸斗和大护法一派树大根深,一时半会儿难以捉乾净。” 许陵光感慨道:“你这样这妖王听起来挺厉害,但是做起来也是不容易。” 这王宫听起来就跟筛子似的。 宋南出笑了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將注意力转到了许陵光手中的蜚厄转轮之上:“师父方才说,祸斗原形乃是蜚?” 许陵光有点吃惊:“你竟然也不知道他的原形?” 提起祸斗,宋南出神色沉重了一些:“我回王宫之时,祸斗已经在登天楼中深居简出,我与他拢共也就打过两次照面,都只见过他的分身,乃是人形。” “至於两位护法,对他的原形有所猜测,却並不確定。当初亲眼见到过祸斗原形的人,都被他杀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多年过去,对祸斗的原形也没有確切定论,只知他擅长用毒,能生疫瘴。” “当初他一举屠了几乎半城,就是放出了大量疫气,据说那些疫气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被笼罩其中的妖族,若是修为不够,触之即死,血肉不过半个时辰就会化的乾乾净净。” 许陵光说:“这个蜚厄转轮乃是你师祖留下来的,它散发的气息与蛇女体內的毒素一般无二,祸斗就算不是蜚,也绝对有蜚的血脉。” 宋南出道:“有关蜚的传闻我倒是听过一些,蜚的能力诡譎,若是真起了正面衝突,恐怕无间城又要遭受大劫。” 他的眉头紧紧蹙起,眉间形成一道深刻的川字形纹路,显然已经开始为此忧心。 许陵光却还算乐观,他道:“我倒是觉得,这个祸斗的情况怕是不太好。” 宋南出神色一振:“为何如此说?” 许陵光道:“你说祸斗从见了登天楼之后,就一直居於登天楼,再未出来过。就算偶尔露面,也只是一个分身,这情况听起来倒像是被困住了,命不久矣的样子。” 宋南出道:“其实我与两位长老也有所猜测,曾派人前去探查,但是派出去的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次日就变成了白骨被掛在王宫之前。” 祸斗能力诡譎手段又毒辣,並非宋南出不想对付他,实在是几次交锋都没能完全摸清对方的底细,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进去。 为了不再有无谓的折损,后来他再没有派人前往登天楼刺探。 这才造成了敌在暗我在明的被动局面。 许陵光道:“那你有没有试过將人引出来?” 宋南出摇头道:“这倒是不曾,祸斗手下也招揽了不少大妖,另还有大护法坐镇,凡事並不需他亲自出面。” 说来说去,还是祸斗一脉树大根深,实力强横。而自己初初继任,虽然有两位护法支持,但是能用的人手並不算多,办事也处处掣肘,能维持如今勉强还算平衡的局面已经是煞费苦心的结果。 就在之前,祸斗一派覬覦先王灵脉,打探到了灵脉的大致位置后试图夺取灵脉,宋南出为了稳定人心与大护法斗了一场,將將险胜將人逼退,他自己也受不了不轻的伤。 为了暂且休战,他才对外称闭关。 虽然宋南出没有明说,但许陵光从只言片语之中也察觉了他的窘境,想了想道:“我觉得蛇女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她怎么也算是祸斗的心腹了,要是能將她策反,估计能问出不少消息。至於引祸斗出登天楼的想法,確实还有些粗糙,等我先研究清楚蛇女体內的毒素之后,再来商议不迟。” 许陵光这番话明显是打算留下来帮忙对付祸斗,宋南出迟疑道:“师父当真要搅和进这趟浑水里?” 他看了看乖乖趴在自己尾巴上的一排小崽,依旧不太赞同:“你还带著这么多小崽,王宫中並不安全。” 他其实还是希望许陵光一行能儘快离开。 许陵光微微嘆气:“刚才不是说了吗,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祸斗已经盯上了我们,与其千日防贼,不如先把这隱患给摘除了。” “而且就算我搞不定,还有你师娘呢。” 许陵光说到这里,笑眯眯地朝兰涧的方向示意:“你不用操心,他会看好小崽们,你只需要在王宫之中腾出一处安静的住处就好。” 第593章 无间城地图更新,触发新任务 见他如此坚持,宋南出只得应下,道:“后宫相对清净,又有我的亲卫在前拱卫,就算祸斗安排的细作渗透进来,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后宫,师父师娘可以带著小崽们暂且在那边住下,我先叫人去打扫收拾一番。” 许陵光任由他安排:“那就听你安排吧,我再去看看蛇女,你帮忙照看一下小崽们。” 说完之后,他就给兰涧递了个眼神,示意兰涧跟自己一起出去。 兰涧对上他的目光,眉头微蹙,起身跟在他后面一起出去。 等离开了宋南出和小崽们能听到的范围之后,许陵光才放慢了脚步,等隨后的兰涧跟上来。 兰涧走到他身侧,看了一眼前头带路的护卫,抬手布了个结界,这才低声问道:“怎么了?” 方才许陵光眼神示意时,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许陵光要与他单独说。 他立刻就想到了许陵光已经许久没有动静的系统:“是他又出来了?” 许陵光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它好像比之前更厉害了一点,它发现了宋南出还有炅幽小豹子的存在。” 就在刚刚和宋南出討论祸斗的时候,系统忽然就上线发布了新任务。 许陵光看著控制面板上跳出来好几个新任务: [主线任务:地图更新——无间城地图更新,触发新任务,请宿主调查无间城,击杀无间城城主,摧毁无间城。] [临时任务:发现成长期虺龙,请宿主儘快击杀虺,搜集虺龙的龙皮、龙血、龙筋以及龙丹。] [临时任务:发现成年体蜚,请宿主儘快击杀蜚,搜集蜚的毒液以及內丹。] [临时任务:发现幼年体西王母,请宿主儘快击杀……] [临时任务:发现幼年体豹妖,请宿主儘快击杀……] 一连串跳出来的任务將任务面板刷了个满满当当,若不是许陵光定力好,刚才险些就在宋南出和小崽们面前露出了马脚。 眼下重新將控制面板调出来,挨个查看这些新发布的任务,许陵光顿时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系统对他周围的环境一无所知,就连最大的“反派”在他身边都一无所觉,跟张眼瞎没有什么两样。 即便后来去了小青山,系统发布的种种任务也都还很基础,大部分都是一些炼製丹药或者採集灵药的任务。 许陵光当时在系统的催促之下敷衍地完成了两个炼丹和採集的任务。 之后为了解锁剧情,又完成了拯救周一山的支线任务。 后来系统给他发放了奖励之后就继续休眠,很久都没有上线了,安静到许陵光有时候都忘了系统的存在。 可万万没想到,系统沉静了这么久再次上线之后,就扔下了这么一个重磅炸弹。 它竟然不是睁眼瞎了。 不仅发觉许陵光到了无间城,甚至还能“扫描”到许陵光身边的人。 比如宋南出,又比如炅幽和小豹子。 至於兰涧和小崽们为什么没被系统察觉到,许陵光一时半会弄不清楚,但仍旧觉得胆战心惊,汗毛直竖。 他甚至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系统只是暂时发现不了他们,若是让系统继续“成长”下去,说不定兰涧和小崽们的存在迟早会被发现。 那个时候会怎么样? 按照系统的尿性,许陵光毫不怀疑係统会发布击杀任务。 一想到那些任务列表中会出现击杀兰涧又或者是小崽们的任务,许陵光就觉得咬牙切齿,杀意涌动。 这种受制於人的感觉实在不太美妙。 兰涧听他说完,脸色也沉下来,他敛下了眼中的杀意,缓缓握住许陵光垂在身侧微微战慄的手掌,渡过一股温和的灵力安抚:“先不要慌,你说它只发现了宋南出、炅幽还有小豹子?没有发现我和其他幼崽?” 许陵光点头,仰头看向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头绪?” 兰涧道:“我到时候有个猜测,回去之后你可以验证一下。” “我记得早些时候,你给小崽们都进行过祈福。应当只有宋南出、炅幽还有小豹子没有过祈福。” 宋南出是因为离开得太早,那时候许陵光根本还没有掌握这个能力,自然就没有给他祈福。而炅幽和小豹子则是来得太迟,许陵光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这个事情。 所以算起来,被系统发现一大两小,都是没有经过的祈福的。 至於兰涧自己,他隱约觉得自己和小崽们不同,毕竟他可是系统口中的原著小说中顛覆天地的反派。 许陵光倒是没有想过还有这个可能,顿时眼睛一亮:“我们现在回去试试。” 他实在不愿意让小崽们暴露在系统的监视之下,不然谁知道系统还会不会出什么別的么蛾子。 兰涧却及时拉住他:“別急,等晚上休息的时候再试,你现在折返回去,宋南出说不定会发现端倪,到时候又如何跟他解释?” 系统的存在是无法跟別人透露的,许陵光想了想,只得先听他的,用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听你的,我们先去审蛇女。” 许陵光磨了磨牙:“它发布了这么多任务,唯一一个我真想去完成的,就是弄死祸斗了。正好也可以拿这个任务试试水。” 他语气再次变得沉重,一字一顿道:“我怀疑我完成的任务越多,它的能力会越强,功能也就会越完善。” 不然最开始的时候明明是个睁眼瞎,现在却连他在无间城都能发觉了。 竟然还发布了让他击杀城主,摧毁无间城的主线任务。 许陵光想到外城那些单纯天真的小妖们,牙齿用力咬住,咯咯作响。 他不明白除了是妖族,这些小妖有什么错,系统竟然发布这样丧心病狂的任务。 说兰涧是反派,可他看系统行事才更像反派。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关押蛇女的地牢。 地牢位於王宫地下,久未使用,瀰漫著一股不太好闻的潮湿霉味,蛇女就被关押在地牢尽头的牢房,不仅牢房本身以坚固的材料製作,四周还布置了防止她逃脱的阵法。 除此之外,还有八个守卫分两班守著她,以防同伙来劫人。 带著许陵光前来的护卫出示了令牌,地牢的守卫这才放行,让两人进去。 许陵光沿著狭长的走廊走到底,就看见了被锁链锁住手足吊在半空之中的蛇女。 蛇女看见他,嘶嘶吐了吐舌信:“看来你很迫不及待啊,这么快就来看我了。” 一直装死的系统忽然跳了出来,许陵光现在確实有些沉不住气。 他並没有否认,而是託了两张凳子,和兰涧一人一张坐下,问道:“你考虑好了吗?” 蛇女眼睛转了转,狡猾笑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不如你先將我体內的毒素排出来,等我好了,自然听你调遣。” 这如意算盘打的,算盘珠子都崩许陵光脸上了。 他嗤地笑了声,神色骤然沉下,道:“你以为你都被关在这里了,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可能是跟小崽们一起待久了,许陵光脸上总是带著三分笑容,一看上去就是个性格温和好相处之人。 亲和力太强的气质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让人下意识觉得这个人很难拿捏。 就像现在的蛇女,她浑然忘了当时自己是如何败在对方手上的,还自以为聪明的可以坐在桌上跟许陵光谈条件。 许陵光猝不及防地翻脸,终於让蛇女想起了当时惨败的心悸,顿时不敢再拿乔,语气也跟著软和下来:“你若是当真能解主上留在我体內的毒,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许陵光道:“不止如此,你应当常去登天楼吧,你带我们去一趟。” 蛇女没想到这个银狐如此胆大包天,竟主动要求去登天楼,她脸颊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声音再次变得尖利起来:“我带你们去登天楼?那跟去送死有什么区別?若是叛主被主人捉住,还不如死在你们手里舒坦。” 许陵光见她脸上都是惊恐之色,也没有再步步紧逼,而是换了个方向道:“这祸斗也不过如此,你们为何如此惧怕他?那登天楼中有何恐怖之处?” 蛇女听见他无知的话顿时嗤笑,她眼珠动了动,到底担心许陵光真会不知天高地厚,逼著自己带他去登天楼,乾脆实话实说道:“你们以为主上为何一直在登天楼中不出?” 许陵光適当露出好奇的表情:“为何?难道不是命不久矣,怕死才躲在登天楼中不敢出来?” 蛇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这话……怕是做梦来得更快一些。” “主上之所以不出登天楼。是因为整个登天楼都可以说是他的身体,以癘瘴林为界,踏入癘瘴林之后的地界,都在主上的掌控之中。” “你竟然还主动要去登天楼,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別?你要想找死可以自己去,別拉上老娘,老娘可以死,却不想死在癘瘴林里,变成噁心的骷髏。” 这倒是个非常重要的信息,许陵光目露沉思之色:“整个登天楼都是祸斗的身体?” “可据我所知,蜚並不是这样的。” 蜚虽然也是上古凶兽,但主要是自带疫气,走到哪里疫气就散播到哪里。 在许陵光看来就是个行走的生化武器。 可这个生化武器的弱点也非常明显,那就是他的主要攻击方式都是依靠疫气,也就是用毒。对於不怕毒的生物而言,蜚就丧失了所有优势。 蜚状如犀牛,比起麒麟乘黄这些肉.体强横的上古神族而言,身体素质差了太多。 甚至可以说就是个玻璃大炮。 但现在蛇女却说整个登天楼都是祸斗的身体……许陵光道:“这个消息你是如何知道的?祸斗告诉你的?” “这还用说?”蛇女白眼都要翻到脑袋顶上去了:“我长了眼睛,会自己看。” 整个癘瘴林以及登天楼,全都在主上的掌控之中,这种掌控甚至已经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一个起心动念之间,整片癘瘴林和登天楼都会按照他的心意变化,那些被困死在其中的骷髏亡魂也都要为他所用。 虽然主上从未明说过,但凡是有幸去过登天楼拜謁的妖族都暗暗猜测,怀疑整个登天楼都是主上的身体所化。 所以他们每次被召见时,既然荣幸,也恐惧。 但凡惹了主上生气的人,都没有再走出过癘瘴林,他们被永远地留了下来,成为癘瘴林或者登天楼的一部分。 蛇女就亲眼见过一个没能完成任务主上的大妖,前一日被召见,却再也没走出来过。 隔了两日她去覲见时,却看见主上脚边跪趴著一具骷髏,双手高高举起,捧著一根燃烧的白蜡。 白蜡不知烧了有多久,融化蜡油顺著柱身流下来,在骷髏的手掌心中堆叠了厚厚一层蜡跡。 而那骷髏身上所穿的衣裳,与那个大妖一模一样。 甚至她还看见对方空荡荡眼窝里还有两颗粘连的眼珠,当她回稟完之后离开时,看见主上一挥手,那骷髏就跟蜡烛一样化作了一滩腐水,只剩下两个犹带恐惧绝望的眼珠滚落在地上,被四周蜂拥上去的食人红藻爭相抢食。 那一幕让蛇女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也由此对主上更加畏惧。 许陵光却道:“眼睛会被蒙蔽,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祸斗故意製造出来矇骗你们的假象?” 蛇女不可置信道:“主上为什么要故意製造假象矇骗我们?” 许陵光耸肩:“谁知道呢,说不定就像我说的那样,他命不久矣,担心你们这些下属造反,所以故意製造假象嚇唬你们。” 他慢慢悠悠道:“不然我实在想不通,一个能屠了半城的大妖,为何要將自己困在一座小小的高塔之中?” “我看他不是不想出来,而是出不来吧?” 第594章 「走吧,我们去逮下一个。」 这一番话完全打开了蛇女的新思路,因为对主上的畏惧,她从不曾想过背主之事,更不敢妄自揣测主上。 可现在被许陵光这么一说,她竟然觉得对方的话好像……似乎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主上確实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踏出过登天楼了。 甚至很多时候他们去拜见时,也极少见到主人的真身,大多时候只是一个分身罢了。 蛇女回忆了一下,上一次见到主上真身是什么时候,发觉自己竟然想不起来了。 “但是好好的,主上为什么会命不久矣?” 蛇女也算是祸斗手下的元老,从很早之前就为祸斗效力,她跟饶山还有巨峰三人能顺利在祸斗手下活下来,还爬到了不低的位置,有一半是因为三人的实力,还有一半就要归功於蛇女的聪明以及察言观色的本领了。 她善於揣摩上意,也很识时务。 所以她在祸斗手底下还算得用,算是接触祸斗比较多的大妖了。 在她的记忆里,主上除了很早之前跟前任妖王爭斗时受过伤,之后就没有再受过什么严重的需要休养的伤势。 被前任妖王反扑重伤那一次,主上確实闭关休养了很久,但出关之后他屠了半个无间城,將半城的妖族都化为滋养自身的疫气,不仅重伤痊癒,实力还更上一层楼。 蛇女到现在都能回忆起那种骨头都在发凉的恐惧感。 因而她篤定道:“我看你就是想要哄骗我背主胡编乱造罢了,你若是没办法將我体內的毒素清除,我是不会跟你们合作的,不然早晚是个死。” 许陵光却道:“蜚以疫气为生,但半城的妖族死於其中,除了疫气之外,恐怕还有许多亡魂怨气。他杀了这么多人,吸收了这么多疫气,却未必能压得住亡魂的怨气,难保不会反噬己身。” “癘瘴林登天楼说不定都是他用来镇压亡魂怨气的手段。毕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些亡魂能为他所用,说不定也能转而吞噬他。” 许陵光的推断有理有据,蛇女虽然反覆告诫自己不能再被他蛊惑,可还是有些动摇。 这人的话並非全无道理,甚至有些推断也能对得上。 只是对方让她带路去登天楼的要求太过冒险,蛇女还是讥讽道:“隨你怎么说,你若是有本事让那些亡魂造反也是你的本事,但我不过是个阶下囚,要杀要剐隨你们的便,我就不参与了。” 见蛇女油盐不进,许陵光只得换了个方法。 他起身出去往护卫过来打开了地牢的门,將蛇女放下来。 蛇女终於能落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神色警惕地看著许陵光:“你还想做什么?” 许陵光道:“我帮你清除体內的毒素。” 他说著就在蛇女对面盘膝而坐,然后摆出了一堆瓶瓶罐罐。 这些瓶瓶罐罐里装著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小部分蛇女认识,大部分蛇女则见都不曾见过。 她皱著眉看对方拿出一个小瓶,蹙著眉头忙忙碌碌。 半个时辰之后,许陵光手中的小瓶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怪味,他则露出个笑容道:“成了,应该可以將你体內的毒素排出来,不过你之前本就重伤未愈,如今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是受到体內毒素刺激,如果將毒素排出来后,你会虚弱一段时间。” 说著许陵光就將那瓶散发著难闻气味的东西懟到了蛇女面前。 蛇女看了一眼里面冒著泡泡的液体,顏色並不比自己手上的霉斑好看多少,她警惕道:“我不喝——”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许陵光捏著下巴硬生生给灌下去。 气味怪异的液体入喉,蛇女咳得惊天动地,一边咳一边用手指抠自己的喉咙眼,试图將喝下去的东西给吐出来。 许陵光道:“別白费力气了,看看效果。” 除了犯噁心之外,蛇女並未感觉有什么异样,她低头环视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手臂上分散的霉斑竟然开始移动、聚集……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立刻將衣袖裙摆捲起来查看被衣服遮挡住的部位,果然就看见皮肤上的霉斑都在如同活物一般缓慢地移动、聚集。 小小的霉斑集合在一起,没多久就变成了整块的霉斑。 这些霉斑如同活物一样在蛇女身上游走,最终朝著手臂聚集。 没一会儿,蛇女的两条手臂甚至是整个胸口都变成了霉斑的顏色,看上去异常骇人。 许陵光则凝眉观察她的变化,见她露出来的脚踝已经白净如初之后,提醒道:“你看看身上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分散的斑点。” 蛇女虽然依旧有所怀疑,但闻言还是很配合地检查了一遍,道:“没有分散的斑点了,都聚集在胸口还有手臂上。” 许陵光这才点头,道:“將两只手伸出来。” 蛇女將信將疑地伸出手来。 许陵光却是出其不意地拿出一把匕首,动作飞快地在蛇女两个手掌心一划—— 蛇女只觉得掌心一阵剧痛,本能惊呼出声。 但很快她的惊呼声就被眼前的画面嚇得止住,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看—— 只见掌心被匕首割开的部位,流出来的並不是鲜血,而是黏稠的黄绿色液体。 那些东西如同软体虫类一样从她掌心中滑落,落在地上时,甚至將地面都腐蚀,散发出奇臭无比的味道。 这些液体落在地上之后,甚至並没有浸入地面,反而凝聚成一团黄绿色,如同活物一般缓慢地往外蠕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想到就是这样的东西在自己体內,蛇女就一阵犯噁心,她正要出手击杀,却发现自己体內调动不起丝毫灵力,连抬手都变得十分困难。 许陵光则抢在她前面,將一个白色罐子放在了这团黄绿色的不明物体前方。 这团东西虽然可以蠕动,但是却並没有自我意识,更像是依靠某种本能在行动,他们並没有绕过放在前方的罐子,而是蠕动著钻了进去。 许陵光將罐子拿起来,看著底部还在不断蠕动的物体,对蛇女道:“你们主上倒是有很多歪门邪道的手段,若是这东西一直在你体內,將你的血肉吃完之后,说不定还会依靠回到祸斗体內。” 他这番话让蛇女打了个寒颤,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许陵光笑眯眯地將罐子放在蛇女面前:“好了,我已经解决了你的性命之忧,现在该你付出回报了。不然的话……” 他將罐子比画比画,威胁意味极浓地说:“我隨时可以再將这东西灌回去,所以不要再跟我耍招,明白了吗?” 蛇女看著他脸上灿烂的笑容,终於意识到对方的危险性並不比主上低,她在心中迅速做出了权衡,低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许陵光总算满意,頷首道:“现在先来说说,祸斗让你们潜入王宫做什么?除了你之外,另外的两个人又去了何处?王宫之中是否还有其他细作潜伏……你都挨个交代清楚吧。” 蛇女听著他一连串的问题,脸颊肌肉一阵抽搐,但再看看摆在面前的罐子,她到底深吸一口气,认命一般地开了口:“主上知晓你能炼丹,让我等务必將你活捉回去。巨峰也就是象妖,先前被你的朋友重伤,之后又受到了主上重惩,如今伤势未愈还在休养。我与饶山先行潜入王宫之中寻找机会再伺机动手。” “为了稳妥我们决定分头行事,寻到你们的踪跡之后再以信號匯合,谋划下一步。” 说到此处,蛇女万分鬱闷地吐出一口气,抬眼看了兰涧一眼:“我刚发现你的踪跡,只是略微靠近,就被他发现了然后捉了过来,如今也不知道饶山在何处。不过你们若是要寻他,我可以发出信號引他前来。” “至於其他探子……王宫之中有不少大护法的人手,但我知道也不是全部。” 许陵光对她的老实交代还算满意,拿出纸笔放在她面前,道:“將你知道的人都写下来,我再挨个去排查。之后你再放出信號,引饶山前来。之后的事你便不用管了,就安心在此待著,等我们解决了祸斗之后,再由宋南出决定如何处置你们。” 见蛇女露出愤愤之色,许陵光道:“不用这么看我,你待在这地牢说不定还能活得久一些,若是放你出去了,都不用我们亲自动手,说不定祸斗就先要了你的命。” “而且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我放你出去,你也走不动吧?倒不如在此好好养伤,再想想有没有不曾告诉我们的信息,说不定等日后宋南出清算时,你还能將功折罪。” 蛇女闻言,只能拿起笔老老实实地將自己知道的、大护法安插在王宫的人手都写了上去。 等这张纸回到许陵光手上时,已经写满了满满当当的人名。 许陵光拿起来看了看,隨手递给一旁的护卫,让对方送去给宋南出:“送去给你们王上,就说这都是蛇女交代的探子,让他好好查一查。” 护卫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能从蛇女口中问出这么多东西,眼神一亮接过纸张就急匆匆地走了。 许陵光这才拿出一颗丹药给蛇女餵下去,道:“接下来去引饶山出来。” 蛇女不太情愿地咽下丹药,紧张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不要不识好人心,给你疗伤的丹药,不过效果有限,免得你伤势好了又心思浮动,想要作妖。” 许陵光將装著黄绿黏液的罐子宝贝地收起来,转头对兰涧道:“走吧,我们去逮下一个。” 兰涧便会意地將蛇女拎起来,带著她寻了一处方便瓮中捉鱉的建筑。 “放信號吧。” 他挑选的地方在王宫一角,位置十分偏僻,是个接头密谋的好地方,不怕饶山有所怀疑。 蛇女只得从贴身小衣里掏出一支响箭,打开之后放了出去。 响箭升空,却没製造出任何动静,见许陵光疑惑地看著自己手中余下的空壳,蛇女解释道:“这是特製的响箭,只有后我与饶山才能听见声音。他看见之后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果然,三人在此等了半个时辰之后,兰涧忽而看向一处,道:“来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再过片刻,便见他拎著饶山折返回来,將折断了手脚的饶山扔在了蛇女旁边。 饶山看见蛇女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不敢置信道:“你出卖我,你竟背叛主上?” 蛇女嘴角抽了抽,看著他爬满了黄绿色斑点的皮肤,再度联想到在地上蠕动的一团活物,顿时有点不適地別开目光,道:“你不要这么看著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而且等会你就知道,说不定还要感谢我救你一命呢。”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许陵光与兰涧带著蛇女三个人出去,回来时就变成了四个人。 第595章 师父这么做必然有师父的道理 地牢的护卫之前对两人带著蛇女离开地牢心里多少有点犯嘀咕,但是两人是由王上的亲卫亲自引来,又有王上的令牌,护卫们虽然心中有疑虑,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听吩咐。 但眼下见他们转眼之间就將饶山也抓了回来,顿时露出震惊之色,彼此之间对了个眼神,暗暗心惊王上这是从哪里寻来的高人。 蛇女也就罢了,竟然连饶山也轻轻鬆鬆就给捉了来。 要知道蛇女饶绍还有象妖巨峰三人,在內城可是颇有名声,几乎没有妖族不认识这三人。 三人之中,象妖蠢笨但力大无穷,不需要哨的招式,只需要变回原形就能碾压无数妖族。 饶山惯用一把巨大的骨刀,他几乎不用原形,一把骨刀就能让內城妖族们闻风丧胆,实力並不比象妖低,甚至还有人说其实饶山比象妖的实力更强一些。 至於蛇女,她的实力是三人之中最弱的,但生得貌美,又十分狡诈阴险,饶山与象妖都不善言辞,三人但凡有什么事情都是由蛇女出面。 如果文的不行需要动手,再换饶山与象妖。 所以许陵光与兰涧捉住蛇女时,守卫们並不太惊讶,毕竟蛇女比起另外两个,实力要弱不少。这也是为什么地牢之中明明只关押著蛇女一人,但却安排了八个守卫轮番看守的缘故,全都是为了防止另外“走吧,我们去逮下一个。”二人前来劫人。 据说这三人合作多年,情谊深厚,许多危难关头並不像其他的妖族联盟那样大难临头各自飞,反而会守望相助。 这也是为什么祸斗麾下这么多大妖,这三人实力並非最强,但却在祸斗手下活得最久的缘故。 不过这些守卫要是知道正是蛇女帮忙抓住了饶山,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此刻已经恢復了些许的蛇女已经可以自己行走,她看著关在自己隔壁的地牢的饶山,想到那种黄绿色的不明物体此刻正在饶山体內游走,就忍不住地犯噁心,连带著看饶山的眼神也变成了一种看脏东西的嫌弃目光。 饶山虽然寡言少语,但並不似象妖那样蠢笨好糊弄,他见蛇女一直打量自己,那眼神之中是明晃晃的嫌弃,便也抬眸去打量对方,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 他惊疑不定地问道:“你身上的斑点为何消失不见了?” 他和蛇女都被主上赐下力量,伤势完全癒合,修为也大增,但代价就是和主上一样皮肤上长满了黄绿色的斑点。 饶山自问不像蛇女那样在意容貌,虽然这些绿斑看上去嚇人了一些,但若是能让自己实力大增,他是毫不在意的。 可现在见蛇女身上的斑点消失无踪,他难免惊疑。 蛇女撇撇嘴看向许陵光,道:“你等会儿就知道了,等你体內的毒素也排出来,我出卖你的事就算扯平了,如何?” 饶山神色变化不定,就见许陵光拿出了一个白罐放在一旁,又掏出另一罐气味难闻的液体递过来,状似礼貌地询问:“你是自己主动喝呢,还是我给你灌下去?” 自己分明没有选择,饶山看了一眼旁边看好戏的蛇女,没有在做无谓的反抗,而是乖乖接过罐子,忍著不適將里面气味难闻的液体喝了下去。 他刚喝下药剂的反应和蛇女之前如出一辙。 等到发现皮肤表面的黄绿色斑点开始朝著手臂聚集之后,饶山才露出惊讶之色。 许陵光按照流程在他掌心各割了一道伤口,將涌动的黄绿色液体引入了早就准备好的白罐之中,跟之前从蛇女体內取出来的那些匯集在一起。 两人体內引出来的黄绿色液体装了半个罐子,许陵光盖上盖子,道:“好了。” 又对饶山道:“你还知道什么,可以都告诉守卫,日后给你记功,可以用来將功抵罪。至於其他的不明白的,你问蛇女吧,她会告诉你。” “我们还有其他事情,便先走了,你们若是又想起什么消息,可以让守卫给我们传话。” 说完之后许陵光交代好守卫看好两人,然后就跟兰涧一道走了。 他们自然先回去看小崽们。 到了正殿,就见宋南出正召集了不少大妖似乎在开会,许陵光脚步一顿,正想和兰涧寻个地方等他们开完会,结果宋南出先发觉了两人存在,直接让西蜇將人请了进来。 宋南出並未起身,只是朝许陵光笑了笑,跟其他大妖简短介绍道:“这是我师父和师娘。” 这些大妖好奇地打量二人,方才王上忽然拿到了一份奸细名单,召集他们前来商议,据说这名单就是从蛇女口中挖出来的。 而捉住蛇女的人,就是这二人。 许陵光朝眾人略微頷首,就拉著兰涧寻了个空位坐下来,道:“你们继续商议,不必理会我们。” 宋南出微微点头,没有理会两位护法以及下属们眼中的疑惑,继续同他们商议如何將这些奸细一举拔除。 许陵光则给自己和兰涧斟了一盏茶,端著茶杯抿了一口,眼睛滴溜溜在正殿里打转,寻思著小崽们被带去哪里了,怎么一个都没看见。 他正疑惑的时候,就见宋南出衣摆忽然拱起一个圆圆的鼓包。 许陵光目光一顿,就见宋南出面色不改地抬起手,隨意拂灰尘一般在衣摆上抚了抚,那圆圆的鼓包就下去了。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太快太自然,其他人的心思都在正事上,並未注意到。 但许陵光却察觉了不对,那圆圆的鼓包中间还有个尖尖的小凸起,越想越像是小麒麟。 许陵光目光诡异地盯著宋南出铺散开来的衣摆,以及前方的矮几。 这矮几虽然不算大,但是藏几个小崽也不是藏不住。 就在许陵光有所猜测的时候,又有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从宋南出的衣摆下面伸了出来,看那样子似乎是想从衣摆中钻出来,不过眼下殿中都是来议事的大妖,所以宋南出蛇尾微摆,將那只不安分的小爪子又给按了回去。 许陵光:“……” 这下是真的確定了,宋南出是亲力亲为在带崽,给下属开著会呢,都没忘把小崽们带崽身边。 许陵光忍不住跟兰涧咬耳朵:“可真是难为他了。” 兰涧显然也发现了异样,看著宋南出的目光温和不少,道:“小崽们也很喜欢他。” 许陵光想了想说:“他还是小黑的时候,就挺招小崽们喜欢的。” 宋南出跟下属们议完事,已经是两盏茶之后的事情,下属们各自已经领了任务,准备分头去捉拿奸细进行审问,同时还要將空缺的位置安排人手补上,免得被祸斗那边钻了空子。 除此之外,还得保证消息不外漏,以免有藏得深的奸细发现了异样走漏风声。 总是事情很多,大妖们告退之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倒是两位护法犹犹豫豫不想立刻离开,还频频望向许陵光和兰涧方向。 但很可惜宋南出並没有想过將许陵光介绍给这二人认识,他根本就不接招,只当没有发现他们的表情,客客气气地送客:“两位护法劳心劳力,想必是累了,天色不早,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六护法欲言又止:“听闻王上的师父擅长丹道,似乎还在外城跟一小妖合作售卖丹药?” 宋南出惊讶:“是吗?既有此事,我竟不知,师父这么做必然有师父的道理,我这个徒弟也不好过问。” 说完又开始送客:“说起丹药,我倒是想起来这个月定的货迟迟未到,还得两位护法费神催一催,看看何时才能到。” 三护法见他根本不接招,只得直言道:“我们如今正缺丹药,不知道可否请王上的师尊帮忙炼製一些。” 宋南出看了许陵光的方向一眼,尾巴尖尖摸了摸矮几地下的小崽,直言道:“怕是不成,我师父炼製丹药价格极高,我们怕是出不起这么高昂的价格。” 三护法犹不死心:“你们好歹也是师徒,难道不能商量商量,便宜一些……?” 宋南出摇头,欲言又止:“二位护法有所不知,我隨你们前来无间城时,还欠了师父一笔巨款,如今这笔巨款尚未还上,如何再跟师父开口?” 他说完满面沧桑地嘆了一口气,一副不欲再开口二位请回的表情摆了摆手。 见他再三推拒,两位护法只能暂时打住,识趣地告辞离开。 等人走了,宋南出才示意一旁的护卫关上正殿门,將盘在矮几下都已经有些僵硬的尾巴放出来活动活动。 跟著他的尾巴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串毛茸茸的小崽子。 小崽们刚才就已经听见了许陵光和兰涧的声音,要不是宋南出一直用尾巴將他们按著,说不定已经当著其他大妖的面钻出来,扑向许陵光了。 这会儿终於得了自由,也不稀罕宋南出的尾巴了,一个个毛茸茸在地毯上滚成一团,就咕嚕嚕地滚到了许陵光面前,一个两个的扒拉住许陵光的腿,用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问:“你们去哪里了呀,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许陵光上臂一伸,就將小崽们全都圈进怀里,然后挨个摸了摸脑袋,才道:“我们去办正事了,你们没给宋南出添乱吧?” 羽融得意地抬起下巴说:“当然没有!” 暮云也一副“我们怎么会添乱呢”的表情,信誓旦旦道:“没有。” 只有妘风迟疑著看了看其他小崽,两只爪爪互相捏了捏,犹豫地说:“应该没有吧?” 他们只是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套茶具,小黑哥哥说茶具很便宜,没有关係的。 然后又不小心拽破了小黑哥哥的衣摆,小黑哥哥说那套衣服本来就很旧了,坏了正好换新的,然后就自己去换了一套衣服。 小崽们明显变得心虚起来,许陵光眉头都挑了挑,正要再问,就见鵸鵌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回来。 他站在房樑上嘎嘎嘎拐叫,戳穿了小崽们的谎话:“瞎说,我都看见了!” 混沌在旁边捧哏:“对!我也看见了!” “他们打碎了一套茶具,拽坏了宋南出一件衣服。” “还吃点了三盘子点心!” 许陵光:“……” 他缓缓低头看向怂噠噠垂著脑袋的小崽们,眉头越挑越高:“鵸鵌和混沌说的是真的吗?” 小崽们:“……” 羽融和暮云忍不住偷偷瞪了鵸鵌和混沌一眼。 鵸鵌顿时扑腾著翅膀跳脚,用翅膀去指两个不服气的小崽:“誒你看!他们俩还不服气!还瞪我!” 羽融和暮云匆匆低头,恨不得將脑袋埋到肚皮里去。 许陵光无奈地拽了拽两小只的耳朵:“这会儿知道心虚了?” 说完又看向宋南出:“他们太顽皮,给你添乱了。” 宋南出倒是很好脾气,道:“只是一些小事而已,算不上添乱。而且这王宫里除了我就只剩下护卫,有这些小崽还能热闹一些。” 听宋南出给自己撑腰,小崽们顿时底气足了一点。 炅幽试探地抬头,小声说:“我们不是故意的。” 小豹子立刻跟上:“对,我们就是不小心。” 其他小崽见状立刻跟著认错:“陵光哥哥,我们知道错了。” 就连昭灵和小麒麟也跟著啾啾嗷嗷叫了两声,虽然不知道其他小崽嘰里咕嚕在说什么,但跟上肯定没错! 许陵光哭笑不得道:“下不为例,要是再闯祸,以后可不敢带你们出门了。” 小崽们听他这么一说,总算鬆了一口气。 暮云还在身前的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个不知道什么用途的法器来,很是豪气地说:“我们弄坏了东西有赔的,但是小黑他不肯要!” 许陵光戳戳他的脑门,道:“你倒是很大方。” 暮云立刻骄傲地抬起下巴,那是当然! 第596章 好好的小崽可不能跟著这种花言巧语的男人学坏了! 许陵光神色无奈:“这些日子恐怕要给你添麻烦了。” 宋南出坐在另一头,用蛇尾一下一下地拨弄小崽,笑道:“要不是王宫之中不太平,我倒是希望你们可以多留一阵子。” “而且师父一出手,就已经帮了我许多。” 宋南出长臂一伸,將矮几上那张写满了名字的纸张拿出来:“这上面的人我都已经让人去核实了,若是確凿无误,估计过不了几日,空荡荡的地牢就要住满了。” 许陵光道:“將这些奸细都揪了出来,祸斗那边定然会有动静,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我从蛇女和饶山那边弄到了祸斗植入他们体內的毒素,正好研究一番,说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场。” 宋南出听他如此说,便道:“后宫那边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师父可还需要添置什么?” 许陵光摇摇头:“不必添置了,常用的物件我都带著,有个安静的地方就行。” 说完他侧脸看了一眼天色,见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天际呈现出深蓝色,就道:“时间不早,正好我带小崽回去收拾一番,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宋南出见状也不再挽留,只道:“我让小厨房准备了晚饭和点心,师父若是要用膳,拉响檐下的玉铃就会有侍者前来,想吃什么让侍者去传话就是。” “还有师父来时乘坐的马车,我已经让侍者將马车停到院子里。” 许陵光原本都起身准备走了,听他提起马车,这才想起来还有另一件要事竟然给忘了,於是又结结实实地坐了回去,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 宋南出见他神色郑重,不由也跟著凝重起来:“何事?” 许陵光道:“周扶婴就在马车上,我带著他一道过来的。” 宋南出迷茫地看著他,一时之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周扶婴?小师弟?” 他讶然道:“他怎么会跟师父一起来?” 以他对周扶婴的了解,就算周扶婴放弃了报仇,恐怕也无法轻易放下心情冰释前嫌,能互不相见彼此安好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许陵光挠了挠脸,道:“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 他儘量长话短说,將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反正现在就是这样,我虽將他带了回来,但他始终昏迷未醒,我猜测他仍然困於心魔,不愿醒来。” “这次接到你的邀请入王宫,我担心將他独自留在外城会有意外,便一道带进了王宫。” 虽然宋南出早就隱隱猜测周扶婴背后恐怕还有什么人,曾经离开时他还犹豫过要不要提醒许陵光,只不过他自己也没有切实的证据完全就是猜测而已,最后也没有说,只是让许陵光自己小心。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周扶婴背后的人竟然是他死去父亲的阴魂。 宋南出蹙眉道:“我们与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虽然偶尔也发现他会神神秘秘地离开一两日,但只当他是有別的打算,却不知原来是因为此事。” 每次周扶婴离开一两日再回来之后,情绪就会变得格外阴鬱,也不太爱理人。 尤其是看著他们师父许陵光的目光,会变得格外渗人。 好几次他和郁筠担心周扶婴克制不住情绪暴露了计划,只能出言提醒他收敛一些。 “若是早些发现端倪,他未必会如此……” 然而说到此处,宋南出想起当时师兄弟三人虽然合谋杀死了许陵光,可那个时候大家各有打算,其实也说不上有多亲密无间。 如今再说起时,也只是一声嘆息罢了。 宋南出道:“师父可是想將他託付给我?” 许陵光頷首道:“他昏迷不醒,需要依靠聚灵阵滋养身体,我与你师娘还有別的事要办,等无间城事了之后,便会离开,若是带著他难免不便,对他的休养也不利。若是你能照应一二是最好。” 宋南出道:“王宫之中虽然危机四伏,不过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族修士並没有什么危险,师父將小师弟留在王宫就是,我会照料他。” 见他答应,许陵光也算是鬆了一口气,道:“在无间城的这些时日我会再为他更换用药,看能否將他唤醒。若是他能醒来,自行决定去留是最好的。” 宋南出道:“若是缺什么药材,师父只管同我说,我与他好歹也是师兄弟一场,也想为他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见他神色真挚,许陵光也没有同他客气。便笑言道:“等我离开之后,维持聚灵阵的灵石怕是需要你常常更换。” 宋南出道:“我晓得了,他还在马车上吗?我同师父去看看他吧。” 於是原本是许陵光和兰涧一道去后院,就这么又多了一个宋南出。 家里的小崽越来越多,就算是许陵光兰涧和有虞一起抱也有些费劲了,现在多了个宋南出,倒是省了不少事情,除了不爱被人抱的炅幽、司渊还有小豹子自己跟在一旁,其他小崽被四人抱在怀里,一道前去后宫。 后宫就在正殿之后,其实有四五座分散的宫殿,原本是仿照人族王宫的宫殿建造来给妖王的妃嬪居住,由妖王或者入住的妃嬪给宫殿取名。 不过上任妖王与人族女子相恋,並无其他妃嬪,到了宋南出继位,依旧不曾有妃嬪,这些宫殿就一直空置不曾取名,为了方便,就乾脆统称后宫。 宋南出让人收拾出来给许陵光一行居住的宫殿,是后宫之中最大最华丽的一座宫殿。 其参考的规格是人族皇帝的贵妃所居宫殿,其中用料十分精细华贵,虽然空置荒废多年,但是经过仔细的收拾整理过后。依旧难掩其华贵。 进门两侧就是池塘造景,虽然没有豢养名贵的观赏鱼,但天生地养的野生鱼在里面活得倒是很好,一条条长得肥硕无比,原本被兰涧抱在怀里的羽融见状时间长了脖子,吸溜吸溜口水讚嘆:“好大好肥的鱼哦,要是做烤鱼肯定很香。” 他一脸討好地去看许陵光,奶声奶气地问:“陵光哥哥,我去捉鱼,然后烤鱼吃好不好?” 许陵光瞥他一眼,笑著道:“今日忙得很,怕是没有工夫烤鱼。” 羽融高高竖起来的耳朵顿时往脑袋上一趴,其他巴巴竖起耳朵听的小崽们也露出失望之色。 不由遗憾地看向池塘里自由自在的大鱼,不解地想:这么大的鱼,不烤来吃多可惜呀! 许陵光逗够了小崽们,等进了门之后,將小崽们放在地上才道:“要是你们动作够快,两刻钟內能把鱼抓回来,倒是还有时间烤鱼。” 小崽们一听,失望顿时一扫而空,爭先恐后地冲向前院的池塘:“我去抓鱼!” “我抓鱼速度超快的!” “陵光哥哥你等我们!” 看著小崽们瞬间一鬨而散,许陵光才对宋南出笑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周扶婴。” 马车停在中间的庭院中。 许陵光撩开马车帘子,带著宋南出上车,到了最后末尾的一间房间。 这间房间只放置了一张床榻,床榻周围布置了聚灵阵法,宋南出甫一进去,就感受到了浓郁的灵气。 而置身其中的周扶婴虽然没有醒来,但是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被充足的灵气滋养得面色红润,看上去仿佛就只是暂时睡著了而已。 宋南出打量著周扶婴的形容,感慨道:“他看起来过得不太好。” 虽然被充裕的灵气滋养得面色红润,但从他瘦削脸庞不难看出,离开青羽宗之后,他过得並不算如意。 许陵光道:“虽不知他到底经歷了什么,但看他一心求死,就知道活著对他而言,痛苦大过欢喜。” “我偶尔也会想,他一心求死,我却执意將他救了回来,会不会有些太过残忍了。” 不过这种想法转念间就消散了,不论如何,许陵光不希望他死在自己手里,就算对周扶婴而言有些残忍,但周扶婴暗算他一次,他回敬一次,这样也算是扯平了。 宋南出道:“我认识的周扶婴,从不轻言放弃,若是让他重新选一次,他未必会再求死呢。” 许陵光道:“如何选择也只能等他醒来之后再说了,总之不要再死在我手中就是。” 宋南出轻轻笑了下,侧脸看著他道:“师父还是如此心软。” 当初在哀牢山救下自己时是如此,如今救下周扶婴也是如此。 许陵光轻轻哼了声,道:“前人砍树后人暴晒,我哪能怎么呢?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將被砍了的树重新种回去。” 许陵光想想当初糟心的原主给自己留下的烂摊子,心累地摆摆手说:“总算都过去了,不提了。先將他带出去找个地方安置吧,安置好了我们去吃烤鱼。” 小崽们惦记著吃烤鱼,估计不会在池塘里玩多久,这会儿应该已经捉了不少鱼上来。 “我来吧。” 宋南出弯腰將周扶婴抱起来,当先下了马车。 毕竟是按照贵妃的规制建造的宫殿,整座宫殿房间极多,许陵光挑了一间紧邻小崽们的房间將周扶婴安置下来,重新布置了聚灵阵,在房间外布置了防御阵法之后,三人才一道去了前院。 前院小崽们果然已经捉了不少鱼。 被捞上来的大鱼太多,小崽们又没有器具装,只能就这么扔在地面上,这些大鱼活力十足的,即便被扔上了岸依旧在使劲扑腾,有些扑腾著扑腾著,眼看著就要重新跳回池塘里。 负责看守大鱼小麒麟顾左不顾右,噠噠噠衝到左边將大鱼叼回去,右边的鱼却已经噗通掉进了水里。 小崽气得在岸边直跺脚,乾脆一个猛子也扎进水里,叼住了那条刚刚扑腾回水里,这会儿动作还有些不太灵活的大鱼。 可惜大鱼的体型比她还要大上许多,小麒麟虽然叼住了大鱼,但要把大鱼从水里拖上岸可不容易。 偏偏幼崽还不服气,倔强地试图叼著大鱼跳上岸边,但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跳上岸边,还有一次甚至让嘴里的大鱼趁机跑了。 小崽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咬紧了大鱼深吸一口气再次往岸上蹦。 这当然也没能跳下来,但就在她快要落下去的时候,忽然有一股无形的力道轻轻托住了她。 幼崽叼著大鱼四爪朝天,懵逼地往身下的湖水看了看,自己竟然飘在湖水之上! 幼崽扭头朝岸边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走过来的许陵光三人。 她顿时振奋地拍了拍尾巴,一跃而起,成功跳到了岸上,然后噠噠噠小跑著托著大鱼扔到了岸上的空地,浑身是水地衝到许陵光面前蹦跳著邀功。 鱼!大鱼!我抓的! 许陵光摸摸小崽湿淋淋的脑袋,语气夸张地夸奖道:“哇,是谁这么厉害竟然捉了这么大的鱼,原来是我们小麒麟呀!” 得到了夸奖的小麒麟顿时昂起小脑袋,尾巴在身后一点一点,显然高兴极了。 许陵光笑眯眯从兰涧袖子里掏出手帕,给湿淋淋的小崽擦了擦身上的水渍:“好了,接下来不用你看著了,去一边玩儿吧。” 得到了夸奖的小崽心满意足,又顛顛跑到池塘边去,抖著两个小耳朵看著水里还在捉鱼的幼崽们,嗷呜嗷呜地一通叫唤,语气难掩得意。 司渊同样叼著两条大鱼跳上岸,看一眼难掩得意的小麒麟。 相处了这么久之后,他多少已经能听懂一些小麒麟说的话,比如这会儿,小麒麟就很得意地在说许陵光夸奖她了。 司渊將嘴里的鱼扔在地上,昂首挺胸地走到许陵光面前,摇摇头不赞同地说:“你这样溺爱教育可不行,好好的崽子都被你给哄坏了……” 后面巴拉巴拉一大堆废话,许陵光没听,顺手摸了摸他大脑袋,夸奖道:“你也很厉害!” 司渊顿时一哽,耳朵抖了抖,不太自在地咕噥道:“我也没有干什么……” 说完之后就看见许陵光正在挨个摸摸小崽们的头,几乎每个小崽都得到了一句“好厉害的”夸奖。 连夸人都要搞批发! 许陵光这个人真是很没有诚意,墨鳞大王气哼哼地甩著尾巴走了,顺便还把小麒麟也给叼走。 好好的小崽可不能跟著这种言巧语的男人学坏了! 第597章 「你该醒过来,自己亲自看看。」 小崽们捞得的鱼太多,许陵光为了不浪费,只能又放了一些回池塘。 剩下全都处理好抹上调料醃製之后,就开始生火准备烤鱼。 加上小崽们,人数实在太多,一个火堆根本坐不开,许陵光只得弄了个更大的篝火堆,再在篝火堆上方搭个架子,既可以烤火又能烤鱼。 等处理好的鱼都醃製好,就用削尖的树枝串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这样小崽们就可以自己拿著去烤。 小崽们並不是第一次吃烤鱼,已经非常熟练。 三只小崽领一串烤鱼,小心翼翼地放在架子上自己烤制。 这样的场面对小崽们来说已经不算新鲜,但是对於宋南出而言,却十分有意思。 他拿了一串烤鱼,见旁边炅幽似乎有些不得其法,频频去看其他小崽怎么做,就凑过去悄悄教她:“不用翻这么勤,一面烤熟了变成焦黄色,再翻到另一面烤。这样烤出来的鱼外焦里嫩才好吃。” 炅幽听得眼睛都瞪圆了,將信將疑地鬆开爪爪,没有再不停地翻动 :“你经常吃烤鱼吗?” 宋南出看起来好像很懂的样子。 宋南出看著面前的烤鱼微微一笑,道:“我也是第一次自己烤,刚才跟你说的,都是听別人说的。” 炅幽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一些,有些不安地去看自己的烤鱼,宋南出不会瞎编骗她吧? 看著幼崽犹犹豫豫的表情,宋南出终於忍不住地大笑出声,轻轻揉了揉幼崽毛茸茸手感极佳的脑袋,笑道:“我虽然是第一次自己烤,但之前吃过不少,放心吧不会骗你的。” 炅幽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还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她总觉得宋南出好像特別高兴的样子。 虽然可以吃烤鱼確实很高兴没错啦,但她却十分敏锐地发觉,宋南出的高兴和自己的高兴不一样。 至於为什么不一样,幼崽甩了甩脑袋,没有继续去想。 管他为什么高兴呢,反正高兴就对了。 宋南出果然没有骗她,炅幽按照宋南出的说法,等一面烤焦之后再烤另一面,果然將烤鱼烤得焦香喷鼻。 许陵光还准备自製的孜然粉和辣椒粉,可以让幼崽们自己按口味添加。 炅幽看见宋南出正往烤鱼上狂洒红彤彤的辣椒粉,犹犹豫豫地也给烤鱼撒了一点。但过了一会儿,她闻闻宋南出那条烤鱼散发出的诱人辣香,觉得自己这条好像加少了一些,於是又拿过辣椒瓶加了一点。 加完觉得不够,又加。 等觉得自己的烤鱼看起来和宋南出的差不多了之后,这才满意地停了手。 宋南出好笑地看著幼崽给烤鱼加辣椒,问她:“你也喜欢吃辣?小小年纪比我还能吃辣。” 炅幽蹙著眉头迟疑,最终用爪子小小地比画了一下:“能吃一点。” 她很喜欢辣椒没错,但是也很怕辣,吃一点都会被辣得掉眼泪,可以说又菜又爱吃。 不过眼下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等烤鱼两面都烤得焦黄,散发出诱人的香辣味道时,她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去,眼泪就掉了下来。 好辣啊!!!! 幼崽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似乎不理解自己的烤鱼为什么会这么辣。 旁边的小豹子不会烤,手中的烤鱼烤焦了半边,正苦著脸试图来蹭炅幽的烤鱼吃,见她的烤鱼烤得焦黄,上面还撒著诱人的红色辣椒粉末,就巴巴地说:“老大,我可不可以尝一口你的烤鱼?” 生怕老大不愿意分给自己,小豹子举起自己黑乎乎的烤鱼说:“就尝一小口,我可以用我的跟你换!” 要是平时,炅幽才不会拿自己香喷喷的烤鱼唤他黑乎乎一看就不好吃的烤鱼呢。 但这会儿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大方地將烤鱼递过去说:“你可以尝一口。” 小豹子顿时欣喜不已,毫无戒备地用爪子掰下来大大一块,就迫不及待地往嘴巴里塞。 老大的烤鱼闻起来实在太香啦! 他囫圇嚼了嚼了,正准备往下咽,火.辣辣的感觉忽然就直衝鼻端。 小豹子眼泪汪汪地將鱼肉吞下去,辣的斯哈斯哈直吐舌头:“老大,你的鱼,怎么这么辣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到处找水。 炅幽看见小弟也被辣哭了,终於开心了一些,哼哼说:“我加了辣椒,就是这么辣的。” 旁边的宋南出听得笑出声,说:“我还以为你就爱吃这么辣的呢。” 炅幽涨红了脸,但是幸好她的脸上毛茸茸,脸红了也看不出来。支支吾吾地说:“我不知道会这么辣……” 宋南出看著蔫头耷脑地幼崽,笑道:“正好我喜欢吃辣的,我的烤鱼好像不太辣,跟你换怎么样?” 幼崽眼睛一亮,巴巴看著他手里香喷喷的烤鱼,犹豫道:“你真的要跟我换吗?” “骗你干什么。” 宋南出將她手中的烤鱼接过来,又將自己的烤鱼塞给她,拍拍幼崽的脑袋瓜,道:“好了,赶紧吃吧,等会凉了就腥了。” 炅幽这才咬了一口,然后就瞪大了眼睛,一口还没咽下去,就狼吞虎咽地又咬了第二口。 宋南出烤的烤鱼好好吃! 小豹子在旁边看得眼馋不已,巴巴凑上前道:“老大,真有这么好吃吗?” 炅幽瞪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又掰下一小块分给他,趁著小豹子低头吃烤鱼的时候,自己叼著烤鱼飞快躲到了宋南出身后去。 免得小弟又来蹭他的烤鱼吃。 烤鱼技术精湛的宋南出得到了幼崽极大的肯定,变成了在场除了许陵光之外,最受欢迎的大人。 原本围在兰涧身边的小崽们,一听宋南出会烤特別好吃的烤鱼,顿时就拋弃了兰涧,改为围著宋南出了。 得到了解脱的兰涧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气,看向宋南出的目光越发慈和。 他一边擦拭手上的油渍一边想,宋南出真是一块带崽子的好料子。 小崽们捞上来的鱼,最后都变成了烤鱼进了小崽们的肚子。 一个个吃得肚皮溜圆的,又被宋南出用尾巴卷著玩耍了好一阵,才心满意足地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宋南出陪著小崽们玩了许久,半点不见疲惫之色,眼见小崽们都已经揉著眼睛准备睡下了,这才告辞离开。 他的臥房在正殿的偏殿,这会儿只能独自一人去前面。 跟许陵光分別之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去周扶婴的房间看了一眼。 周扶婴依旧沉睡著没有醒来的跡象。 宋南出打开窗户陪他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离开之前,他俯身看了看周扶婴瘦削的面容,嘆气道:“你听见了方才的动静了吗?我们在院子里烤鱼吃。这些幼崽很可爱,师父也很好……很像我幼时曾经想像过的场景。” 那时他还年幼,初入青羽宗,尚且不知许陵光的真面目,看见宗门里其他的师叔带著徒弟去河边烤鱼吃,自己也偷偷羡慕过。 他不曾想过,幼年时羡慕的场景,有朝一日也会变成现实。 “你现在这样躲起来固然可以逃避痛苦,但也错过了许多,你该醒过来,自己亲自看看。” 第598章 「大哥,我们出去玩呀。」 宋南出离开之后,许陵光並没有立刻去休息,而是拿出之前存储著祸斗毒素的瓷罐细细研究。 作为一个丹师,许陵光可以说见过无数毒药毒素,但是像祸斗製造出来的这种毒素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种毒素犹如活物一般,虽然没有自我意识,却会在脱离寄生体之后,本能地回归母体。 与其说这是一种毒素,说是蛊虫或者更为合適。 但这又並不是常规意义上的蛊虫,这种新奇的毒素引起了许陵光十二分的好奇。 他想了想,將这团黄绿色的黏液取了一部分出来放在另一个罐子里,然后又拿出许多瓶瓶罐罐,將里面稀奇古怪的物体都加入到这团暗绿色的黏液之中。 这种黏液的吞噬性很强,许陵光加入的所有东西都被这团黏液吞噬,成为了自身的一部分。 许陵光又从须弥戒里翻找翻找,找出了几种剧毒的毒虫来做实验。 这些毒虫都是剧毒之物,若是普通人或者是修为不够高的修士,被这些毒虫碰一下都会有性命之忧。 由此可见这些毒物的毒性之强。 他很好奇这是些剧毒的毒虫与祸斗的毒素,两者相遇之后,会是谁吞噬谁。 许陵光將毒虫也放入了陶罐之中。 第一只被放进罐子的毒虫刚一进去,就发出尖锐难听的鸣叫声,与此同时,还伴隨著一阵“滋滋滋”的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 尖锐的鸣叫声只持续了一会儿就停止了,被放进去的毒虫身上已经长满了黄绿色的斑点,没一会儿就被这些黄绿色的黏液所同化,成为了黏液的一部分。 而是这只並没有彻底死去,它在黏液操控之下,遵循本能试图从罐子里爬出来。 许陵光看著这只慢吞吞沿著瓷罐壁往上爬的毒虫,眼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喃喃自语道:“这莫非就是祸斗的能力?” 他好像依稀明白了祸斗闭门不出的原因。 得到了启发的许陵光急匆匆转头看向兰涧,他在研究这些毒物的时候,兰涧就盘膝坐在不远处看书。 见许陵光对自己著手,脸上洋溢著兴奋之色,便放下书走近,站在他身后俯身看向瓷罐,轻声问:“可是有发现了?” 许陵光重重点头,眼睛里散发著喜悦的光芒:“我有一个重大的发现,但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什么?” “你看这只毒虫,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许陵光指著从光滑的瓷罐壁上滑落下来的毒虫,问兰涧。 兰涧拧眉仔细地观察,看了半晌后眼中亦有了了悟之色:“这只毒虫的样子,听起来很像蛇女描述的那些骷髏。” “不错!” 许陵光又扔了两只毒虫进去,眼看著两只毒虫很快就再度被黄绿色的黏液吞噬同化,道:“它们就跟那些死在祸斗释放出来的疫气中的人一般,被同化成了祸斗的一部分。即便意识已经死了,但是躯体还会遵循本能,回到祸斗身边,听从祸斗的指挥。” “你说如果我在这团黏液里加点別的东西,再放它们回去,祸斗会不会毫无戒备地將之吸收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兰涧眼眸微微眯起,讚嘆地看向许陵光道:“会的。” “依祸斗自负的性格,他定然想不到,有人能够將自己毒素提取出来,並且反將一军。” 许陵光自信地抬了抬下巴,道:“他的毒素很厉害,原本是没有人能克制的,但可惜他遇见了我。” 他骄傲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狡黠的狐狸。 偏偏他的脑袋顶上还真顶著两只雪白的狐狸耳朵,那耳朵做得极为逼真,还与他的血脉相连通,虽是假的,却比真的毫不逊色,此刻真因为兴奋,在头顶一动一动。 兰涧忽然伸手捏了捏其中一只,正神气地一抖一抖的两只耳朵顿时受惊的变成了飞机耳,耳朵的主人也瞪大了的眼睛,嗔怒地瞪了兰涧一眼,抬手护住了自己的耳朵:“你干什么?跟你说正事呢!” 兰涧收回手,不仅毫无愧意,还又摸了摸不悦地快速摆动的狐狸尾巴。 这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做得实在逼真,难怪到了无间城这么久,竟然从未有人发觉许陵光並非妖族。 兰涧顶著许陵光的瞪视,又摸了摸之后,才一脸正经地道:“若这些毒素最终都会回到祸斗体內,当初他屠了无间城这么多妖族,他的身体很可能会被这些毒素给撑炸。” 这也是许陵光正想说的另一个问题,没想到兰涧竟然也跟自己想到了一起去,他顿时就没有精力去计较还被兰涧抓在掌中的尾巴,兴致勃勃道:“我也正想说这个,这么多的毒素,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不应该能承受得住,祸斗百分百会遭到反噬。” 但是从现状来看,祸斗不仅没有任何反噬,实力还更上一层楼。 但这是不符合常理的,世界万物运行自有其定律,就算是上古神族也並非毫无弱点,就比如乘黄一族,他们虽然强大无匹寿命悠长,但是繁衍却十分艰难。 凡事都有两面性,屠杀了无间城近半的妖族,祸斗伤势痊癒实力大增,但这背后一定隱藏著更大的隱患。 祸斗不可能是个例外。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將受到的反噬藏了起来,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被人发现而已。 许陵光与兰涧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登天楼。” 之前听蛇女说起祸斗不出登天楼时许陵光就觉得十分怪异,隱隱有所猜测,现在这些毒素又进一步验证了他的想法。 许陵光缓缓道:“我猜祸斗的本体早就因为反噬已经被撑炸了,屠城之后回流的毒素太多,他无法完全操控,於是乾脆捨弃本体,利用回流的毒素建造了登天楼,將登天楼变作了他的本体。所以他才寸步不离地待在登天楼里。” “不是他不想离开,而是他没办法离开。” “他无法完全掌控过於庞大的力量,一旦他踏出登天楼,登天楼就会崩毁,再一次反噬他。” 这才是祸斗这些年来始终不曾踏出登天楼的真正原因。 而只要不出登天楼,他就可以调动这股力量,製造出自己无所不能的假象。 许陵光拊掌笑了声,眼睛闪烁著狡黠的光芒:“我们得想办法帮他一把。” 兰涧问:“你想怎么做?” 许陵光道:“按照蛇女之前的说法,祸斗的控制范围应该是以癘瘴林为界限,也就是说癘瘴林也是登天楼的一部分。她说癘瘴林的地面会变成沼泽,那些所谓的沼泽其实应该就是多到溢出来的毒素。” 他拿起小罐子晃了晃,道:“只靠著罐子里的这点小东西速度太慢了,不如我们去一趟癘瘴林,给他下点猛药。” 许陵光仰著脸,头顶的耳朵一动一动,朝兰涧露出一个十分狡黠的笑容。 兰涧目光將他笼罩住,喉结滚了滚,说:“好,什么时候去?” 许陵光歪著脑袋想了想,说:“过两天,我得研究点猛药,最好一次到位,省得麻烦了。” 这么说著,他就又迫不及待地转头准备去研究那一团黏糊糊的东西。 兰涧看著掌心欢快晃动,却因为被自己抓住只能小幅度摆动的狐尾,手掌微微用力將整根狐尾捏住,两指捏住毛茸茸的尾巴摩挲:“时候不早了,不如先休息?明日还有一整天的时间。” 许陵光刚想说“还早”,尾巴却传来一阵麻意,让他身体一颤,不自觉闷闷哼了一声。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又低又软,像某些时候才会发出的呻.吟,反而转过脸用一双浸了水的眸子瞪著兰涧:“你放开,不要捣乱。” 然而兰涧要是这么听话,那他就不是兰涧了。 他勾起唇,朝许陵光笑了笑。 他原本就生了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孔,即便许陵光与他相处了这么久,日看夜看依旧没能看腻这张女媧精雕细琢的面孔。 现在这张冰雕玉砌的脸忽然勾著唇笑起来,就像冬日里忽然开了一树的桃,就算想要忽略也做不到。 许陵光尾巴骨愈发酥麻,声音已经明显软了下来,染了一些別样的意味:“再等一会儿。” 然而兰涧却並不打算浪费时间,他嘴角更翘了一些,手掌从许陵光的尾巴一直往上,隔著衣裳一节一节数许陵光的脊椎骨。 他动作缓慢而磨人,像是生怕数错了,一节一节缓慢数过去。 每触碰一下,就有一股强烈的电流感从他指尖流窜到许陵光的四肢百骸。 许陵光薄弱的意志力哪里能抵挡这等美色的诱.惑,他几乎是立刻就选择了投降,说:“好吧,那早点休息。” 兰涧终於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替他將瓷罐的罐子盖上,说:“你还没沐浴,我帮你?”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就在许陵光耳边,喷薄的热气熏红了许陵光的脸颊,他只是略微犹豫就忍著羞赧应了下来:“嗯。” 兰涧眼中流露出愉悦,將人打横抱起来,大步往浴房走去。 浴房的水声响了大半夜。 第二天许陵光起床的时候,听见鵸鵌在嘰嘰咕咕地抱怨:“你们昨天晚上听见没有,浴房一直有水声在响!吵得我都没睡好觉。” 它显然对此深有怨言,胡乱猜测道:“浴房不会在闹鬼吧?我刚才去看了,什么都没发现,等晚上再去看看。” 混沌在一旁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显然也因为半夜的水声没有睡好,听见鵸鵌的话,他勉强打起精神翻了个白眼:“什么鬼祟这么猖狂,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是不是傻?” 鵸鵌呆了一下,看向走出来的许陵光和兰涧,说:“好像也是哦,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在响?莫不是哪里漏水了?” 他说著就要去找宋南出,让他找工匠来检查一下浴房。 不然今晚要是水声再响一整晚,那他还要不要睡觉了! 听了全程的许陵光:“……” 他一边將准备去找宋南出的鵸鵌拦下来,一边红著耳朵瞪了兰涧一眼,显然已经將错误全都归结於兰涧了。 至於昨晚自己为美色所迷的事情,当然是选择性忘记了。 兰涧抿唇接下了这口大锅,面无表情地看响鵸鵌:“昨晚是我在沐浴。” 鵸鵌心大得很,完全不懂適可而止的道理,刨根究底地问:“你为什么要半夜沐浴,还要洗一整晚?” 兰涧不答,就这么表情平静地注视著它。 鵸鵌一开始浑然不觉,过了片刻忽然觉得脖子一凉,顿时缩了缩头,然后小心地看了兰涧一眼。 有杀气! 鵸鵌虽然脑子不聪明也没有什么眼色,但他还有点警惕性。 他觉得兰涧看著自己的眼神带了杀气,终於不再喋喋不休,睿智地闭上了嘴巴,默默转了个身,背对著兰涧。 兰涧又看了他一眼,才收回目光,温和地注视许陵光,无声地邀功。 许陵光轻轻哼了一声,说:“今天你带小崽们,我要闭关儘快把对付祸斗的药研究出来。” 祸斗就像一道摆在他面前的考题,许陵光已经有了解题思路,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將解题步骤写出来。 兰涧昨晚得了好处,眼下自然无有不应。 用过早饭之后,许陵光去闭关研究药剂了,將一大群崽子留给了兰涧。 刚刚吃过早饭的小崽们十分活跃,见陵光哥哥去忙正事了,理所当然地缠上了兰涧。 羽融一把抱住兄长的小腿,巴巴地说:“大哥,我们出去玩呀。” 第599章 「我本来就是小崽!」 有了羽融做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小崽们跟趴趴熊一样扒拉在兰涧身上,一双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注视著他,兰涧罕见地露出一丝无奈之色,变回原形让小崽们爬到自己背上,问:“想去哪里玩?” 蹭蹭蹭就爬到了大哥脑袋顶上的羽融摆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姿势,指著远处说:“我要去城里玩!昨天经过我看见好多酒楼哦。” 司渊见状也兴奋地跳上来,將兰涧顺滑的皮毛薅得一团乱后,得意洋洋地说:“对,我要去喝酒!” 妘风慢吞吞地看了司渊一眼,好心地提醒道:“陵光哥哥说了,我们还是幼崽,不可以喝酒哦。” 司渊不服气地哼哼唧唧:“他说的是你们,又不是我,我可不是幼崽!” 小豹子一听就疑惑地探头过来,將司渊好一番打量之后,说:“但是你看起来跟我们一样誒。” 甚至自己都可以变化成人形了,但是司渊还不会。 司渊一看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崽子,却非要说自己长大了。 小豹子拍拍他的背,语重心长地说:“小崽要有小崽的样子。” 司渊被他拍得跳起来,生气地嚷嚷道:“你才是小崽!” 小豹子理所当然地说:“我本来就是小崽!” 他还骄傲地挺了挺胸.脯,说:“陵光哥哥还夸过我呢,说我这么小就会化形了很厉害。” 司渊气鼓鼓地瞪著他,肯定不跟这个傻缺崽子说话了。 他跑到兰涧头顶上去,跟羽融蹲坐在一起,爪子在蓝箭脑袋上拍了拍,说:“快走,我们去城里!” 兰涧不经意的晃了一下脑袋,原本摆了个自以为非常酷的姿势的司渊毫无防备之下,一个没坐稳就咕嚕嚕从乘黄的头上滚了下去,顺著优美的脊背线条一路滚到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跟他坐在一起的羽融也没抓稳滚了下来,不过他的运气比较好,摔在背上就急急忙忙地抓住了大哥毛毛,又费劲巴拉地爬了回去。 摔成一张大饼的司渊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瞪著兰涧控诉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兰涧看著蠢蠢的好友,懒洋洋地伸出爪子扒拉了他一下,懒洋洋地问:“你走不走?” 成年乘黄的爪子都要比司渊一整个大,被扒拉的东倒西歪的墨鳞大王就是他自己非常没有面子,但他又著急去玩,只能非常不满地哼哼了一声,再次四脚並用地爬到了兰涧背上。 兰涧回头看了一眼,將小崽们数了一遍,確定一个也没有少,都坐稳之后,才驮著小崽们快速奔跑在王宫上方。 不过在经过正殿的时候,他奔跑的脚步忽然一顿,垂眸看向下方。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可以感觉到宋南出的气息,除了宋南出之外,殿中还有其他几个大妖,显然正在议事。 兰涧想了想,立刻改变了方向,不紧不慢地落地,迈著从容的步伐走到了正殿门口。 正殿前站著两列守卫,看见巨大的乘黄从远处走来时,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摆出警戒的姿態。 ——他们没有见过兰涧的原形,一时之间没有认出对方。 不过很快他们的警戒就化为了震惊。 小崽们一个两个三个,连成一串从兰涧厚实的皮毛之中钻出来,探头往正殿看。 小崽们显然还认识这里,他们昨天来过,小黑就在这里! 小鸡扑腾了一下翅膀:“我们来找小黑哥哥吗?” 这个称呼显然是跟羽融他们学。 小崽们对宋南出印象非常好,发现兰涧带著他们来找宋南出之后,不等兰涧开口,小崽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从他背上跳下来。 羽融倒腾著四个爪爪,噠噠噠地冲在最前面说:“我去叫小黑哥哥!” 暮云紧跟在他后面,大声道:“你跑这么快干嘛?!我也要去!” 小崽们就像一串毛线头,扯出了线头之后,线团就自己咕嚕嚕滚开了,最后就连小麒麟也跟著嗷嗷地追在了尾巴后面。 兰涧见状非但不阻止,反而慢条斯理地在门口蹲坐下来,仔细地整理被幼崽们弄得乱七八糟的皮毛。 宋南出原本正在跟下属们商议那些揪出来的细作要如何处置。 这些细作大部分都是大护法后来想方设法安插进来的人手,处理起来倒是简单,按照所犯的事情轻重处置就是了。 但是其中也有小部分是早年大护法叛出王宫之时刻意留下来的人手,这些年来一直潜藏在王宫之中,时不时为大护法提供消息。 这些人因为在王宫之中潜伏的时间太长,如今的身份地位並不算低,甚至有部分与不少高层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关係,可以说是牵一髮而动全身。 若是处置不当,很可能引起动乱。 眼下这些下属就正在为如何处置这些人而爭吵。 一派人认死理,既然是叛徒,那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杀了,杀鸡儆猴之后看谁还敢有二心。 但也有一部分人觉得该以大局为重,这些人確实是叛徒不错,但他们背后还牵连著不少势力,有些人甚至与大势力结成了姻亲,这些势力正是他们急需拉拢的对象,若是贸然將人杀了,恐会將人推向祸斗那边,反而为他人做了嫁衣。 两派人马已经吵了一个上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宋南出作为王上,自然不能偏袒,只能听著他们唇枪舌剑,车軲轆话来回说了一上午,吵得他头昏脑胀。 就在他忍无可忍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非常响亮的“小黑哥哥”! 殿內原本正在爭吵的人顿时停下了话头,诧异地看向门口。 然后就看到了一群毛茸茸的小崽像球一样滚了进来。 其中跑得最快的要数一只淡黄色的幼崽,他长得圆圆胖胖,五官和四肢都被蓬鬆的毛髮给遮住了,简直就像一个黄色的毛球。 一屋子的大妖们诧异地看看跑进来的小崽们,又看看面露笑容的王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王上,这是……?” 虽然早有耳闻,王宫之中好像多了几只幼崽,也有传言说这些幼崽是王上早年流落在外时剩下的……但毕竟事关王上早年的经歷,加上王上丝毫不曾提起此事,因此大家虽然好奇,但谁也没有贸然做这个出头鸟开口去问。 谁也没想到会如此猝不及防地见到传说中的“王嗣”。 大妖们一个个用比探照灯还亮的眼神来回打量自家王上和跑进来的幼崽。 这些幼崽显然跟王上很熟悉。最前头那只黄色的毛团已经扑到了王上腿边,接著是一只奶灰色的鼠族,圆头圆脑比前头那个还要胖上两圈。 然后是一只淡粉的幼崽,看著像个女崽,看种族特徵,跟第一个很像,像是一个种族。 之后是一红一黄两只鸟崽,大的那个看著很是神气,两只爪子在地面上飞快挪动,发现小的那只跟不上自己的脚步之后,转头用脑袋顶著小的往前跑。 鸟崽后面跟著两头小豹子,其中一只豹子头上蹲著狸猫一般雪白的崽子,见眾人看过来,这狸猫崽子还斜著眼睛看过来,瞧著很是高傲。 最后则是两只黑色的幼崽,黑色那只跟最开始那只很像,另一只却有些辨认不出种族。 大妖们打量了好一番之后,其中见多识广的三护法迟疑道:“你们觉得这像不像传说中的麒麟?” “麒麟?” “麒麟不是上古神族,上古神族早就消亡了吧?” 显然能留下来的大妖们,都已经不是纯粹的上古神族,就连登天楼中的那位也是一样。 “这么小的崽子,怎么可能是麒麟?” 麒麟一族早就隨著上古神族的消亡一道湮灭在歷史之中,大的都死绝了,又哪来的幼崽? 就在眾人悄悄议论纷纷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十分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不是说这些幼崽是王上流落在外时生的?我还以为王上终於有后了,但我这左看右看,好像都跟王上不太像啊?” 眾大妖顿时默契地转头看向出声那位二百五同僚。 这二百五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正瞪著一双巨大的牛眼,恨不得从王上和这些幼崽们身上看出一朵儿来。 他看了半晌,还是不解道:“確实没一个像的。王上不会被骗了吧?” 眾大妖:“……” 耳朵还没聋的宋南出:“……” 宋南出缓缓吐出一口气,蛇尾轻轻一摆就將小崽们揽到了跟前来,目光往门口看了看,问道:“怎么只有你们,师父呢?” 小崽们立刻爭相抢答:“陵光哥哥要办正事!” “他在炼丹,不让我们打扰。” “今天是大哥带我们出来玩哦。” “我们要去城里喝酒,你去不去哇?” “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呀!” 小崽们七嘴八舌地回答,宋南出从中提炼出了信息:许陵光今日闭关炼丹,兰涧要带小崽们去城中,小崽们来邀请自己一起去。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宋南出就笑了,他用粗壮的蛇尾將小崽们圈起来掂了掂,说:“师娘带你们来的?怎么没看见他?” 羽融说:“大哥在外面,没有进来!” 眾大妖並未察觉外面还有旁的气息,闻言顿时探头往外一看,就看见了蹲坐在正殿门外的兰涧。 巨大的乘黄姿態优雅地蹲坐著,他的身形巨大,个头几乎快要跟正殿一样高,大约是听见了殿內的动静,正俯身低头看来,灿金的眼瞳之中流露出属於上古神族的威严和冷漠。 即便还没有认出对方的来歷,但殿內的一眾大妖已经本能地感受到了血脉之中涌上来的躁动和臣服。 三护法不可置信道:“这是上古乘黄?” “上古乘黄?”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虽然传说上古神族早就陨落了,但我听人族那边一直有传闻,说哀牢山中有上古神族……” 因为自家王上就是从哀牢山附近寻回来的,所以知道內情的大妖们难免就对哀牢山多了几分关注,自然也就听说过这些似是而非的传闻。 但以前他们对这些传闻也就是一笑而过,但今日看见一群小崽们,又看到了门口蹲坐的巨大乘黄之后,有脑子活络的立刻就將之联繫到了一起。 若传闻是真的呢? 有大妖顿时心潮澎湃地看向自家王上,想要得到確切的消息。 然而宋南出却仿佛没有看到一种下属期待热切的目光,他收起蛇尾,將最小的几个崽子抱在怀里,领著一群小崽们一起往门口走去:“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小崽们听他说要一起去,立刻就高兴起来,暮云兴奋地问:“你知道哪家酒楼最好吃吗?” 宋南出道:“我知道,我带你们去,不过喝酒就算了,若是师父知道我带你们偷偷去喝酒,怕是要跟你们一起挨骂。” 旁边挺著胸.脯接受大妖们目光洗礼的司渊很是不屑,哼道:“你怎么也这么怂!我们不告诉他不就行了!” 宋南出笑看他一看,道:“你不老实。” 司渊气呼呼瞪了这个没出息的一眼,翻了个白眼小跑著走了。 司渊带著小崽们走到兰涧面前,面对兰涧的原形,即便他早就已经见过,但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於上古神族的压力,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叫:“师娘?” 兰涧微微頷首,优雅起身:“走吧。” 宋南出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放鬆下来,將小崽们送到兰涧背上,他看向眼巴巴跟上来的下属,道:“刚才的事诸位还没爭出个高下来,不如继续商討,我有事先走一步,等你们商討出结果了再来回稟。” 说完之后,就跟著兰涧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三护法和六护法带著一群大妖巴巴在原地看著:“真是上古神族?” “王上叫他师娘。” “听闻上古神族有倾覆天地之力,若真是如此……那收拾祸斗小儿岂不是不在话下?” “但看王上的意思,似乎並不打算请对方帮忙。” “人都在王宫了,真要打起来,害怕不帮忙?” “这倒也是,既如此也不必爭个高下了,要我说直接將那些叛徒统统杀了,他们身后的势力若有不服,请来王宫咱们好好计较计较……” 第600章 「这就是嘴馋的下场。」 这些大妖如何摩拳擦掌不提,这边宋南出已经领著小崽们去了一家最为热闹的酒楼。 落地之前,兰涧化为人形,因此並未在城中引起太大的轰动。 只不过即便是人形,他的容貌太过出眾,加上怀中还抱著一堆毛茸茸的崽子,又有宋南出这位妖王陪同,难免引起了不少注意。 在这无间城里,宋南出这位妖王还是很受认可的。 他虽然年少,可继任王位的一年多里,就能跟树大根深的祸斗一派斗得不分上下,又亲自出手镇压了好几次叛乱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因而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明面上眾妖待这位年轻的妖王还算尊敬,並不敢轻易挑战其威严。 宋南出带兰涧来的这家酒楼属於一家中立势力,其背后的主人乃是獓駰一脉的后代。 因为继承了上古獓駰的一缕血脉,酒楼主人的实力虽不如王宫与祸斗两派,但在城中也占有一席之地。 虽然城內两派时有衝突,不过因为都想拉拢这股势力,因为无论哪边都不会在这家酒楼里动手,以免得罪了酒楼主人,將对方推向另一边。 而宋南出挑选这处酒楼的原因很简单——这酒楼的厨子手艺不错,小崽们肯定习惯。 再加上但凡他露面,难免会有祸斗一派的人明里暗里地找麻烦,现在选在此处,他们多少有点顾忌,不敢闹得太过,就不会影响小崽们玩耍。 宋南出的想法非常简单,但围观的妖族们心思却是九转十八弯。 这两日里王宫动作频频,人手变动颇大,但凡消息灵通一些的多少都得了信息,正在暗中猜测这位新任妖王又要有什么动作了。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位妖王竟然带著一堆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上酒楼来了,而且看那姿態,不像是当地主做东的,倒像是个陪客。 眾妖不由將目光投向让妖王都俯首帖耳的那位。 先入目的自然是那如高山寒雪一般的面容。 妖族因为种族天赋的缘故,许多化形之后容貌都十分妖冶浓艷,但像这位一样出眾的却压根没有。 就算是一向以容貌美艷而闻名的狐族来了,在对方面前恐怕也要自惭形秽。 “听说妖王早年流落在人间,不会是那时候的情.人找上门了吧?”有妖族窃窃私语。 宋南出听到这话,下意识看了兰涧一眼,见对方面色不愉,就冷冷看了那胡言乱语的妖族一眼,然后故意道:“师娘,我定了包厢,我们去包厢吧,外面太过吵闹。” 兰涧冰冷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 留下的妖族面面相覷:“师娘?” “啥意思?” “你傻啊,师娘都不懂,师父的老婆就叫师娘唄!” “这还用你说?我是说妖王何时拜过师父了?之前从没听说过。” “流落在外时拜的师父吧?” “妖王实力已经那么强,能做他师父,实力相比得更胜一筹吧?之前从未听说妖王有什么师父师娘的,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冒出来,不会是请来的帮手吧?” “不好说,不过我竟然看出对方的深浅,你们谁能看出来?” “我倒是瞧著气息寻常,不是什么厉害人物。要真是实力强劲的大妖,就算收敛了气息,也该能察觉一二。” “你懂个屁,外城前几日新来了两个妖族,重创了蛇女三人。听说晚上昨日也从外城请了人入王宫,说不定就是这位,若真是……那实力恐怕深不可测……” “哪有你说得这么厉害……” 妖族们议论纷纷时,藏在其中的有心人已经快速离开,迅速回去跟自家主子报信了。 而兰涧和宋南出则已经带著小崽们入了包厢。 这个时候叫上宋南出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他足够耐心也足够细心,还十分喜欢小崽们,甚至都不用兰涧主动开口,他就已经化出蛇尾,陪著小崽们玩耍起来。 一边用蛇尾將小崽们圈起来,他一边拿出菜单,耐心地给小崽们介绍菜单上的菜品,然后问他们想要点什么菜。 而兰涧则只需要时不时地关注一番小崽们,確定没有哪个小崽们偷偷摸摸溜出去就足够了。 小崽们点菜热情高涨,而宋南出並不像许陵光那样约束小崽们,完全不考虑会不会浪费的问题,只要小崽们想吃的那就点。 这个要,那个也要,全都点! 於是小崽们你一言我一语,转眼就点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司渊在旁边嚷嚷了半点要喝酒,结果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他气呼呼地跳到宋南出面前,大声道:“老子要喝酒!听见没!” 宋南出看著这只异常囂张的小崽,也不见生气,而是笑眯眯地摸摸他的脑袋,然后在司渊发飆之前拎著他的后脖颈,將他提起来放在了兰涧面前,温和地说:“这事你要跟师娘说,我做不了主。” 司渊看著面无表情垂眸看来兰涧,莫名退后一步,有点发怵。 不过他转而又觉得老子堂堂大王,喝点酒怎么了? 於是又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脯,说:“我要喝酒。” 他还伸出爪爪比划比划:“要三坛!” 点完菜的小崽们听见他的话,顿时就有点蠢蠢欲动,不过因为到底心底还记著许陵光的叮嘱,也不敢开口,只期期艾艾地看兰涧。 兰涧弯唇笑了下:“想喝酒?” 司渊被他笑得有点发毛,又往后退了一步,但为了面子,还是壮著胆子应了一声:“对!” 兰涧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坛酒来放在他面前,再次確认道:“你確定要喝?” 司渊眼珠转了转,很是机警地耸了耸鼻头,闻道了酒罈中散发出来的酒香之后,壮著胆子说:“要喝!” 兰涧並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噙著一抹笑意將酒罈推给了司渊:“就这一坛。” 虽然一坛少了点,但兰涧比意料之中还要好说话,墨鳞大王勉强满意。 他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喜气洋洋地伸爪將酒罈子扒拉到自己怀里来,对其他小崽豪爽道:“等上菜了我们再喝!” 小崽们眼睛齐齐一亮! 虽然並不觉得酒很好喝,但是小崽们总是对大人不允许做的事情非常热衷。 羽融已经悄咪.咪地蹭到了司渊身边,耸著鼻头去嗅闻香味。 兰涧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道:“出门之前你们陵光哥哥说了什么?” 原本跃跃欲试的小崽们被他这么一点,总算又想起了许陵光平时的教育,妘风心虚地抖了抖耳朵,细声细气地说:“要听大哥和小黑哥哥的话,不能捣乱,不能乱吃东西……” 小崽每说一句,头就低一分,等说完的时候脑袋都快羞愧得埋到胸口去了。 兰涧微微頷首,又问:“所以还喝酒吗?” 妘风当先摇头:“不喝!” 其他小崽还犹犹豫豫,兰涧敲敲桌面,又问了一遍:“还要喝酒吗?” 稀稀拉拉的声音这才又响起来:“不喝了。” 兰涧勉强满意,又看了司渊一眼。 墨鳞大王显然非常叛逆,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也不见心虚,酒都在他肚皮底下藏著他,他就要喝! 兰涧嘴角勾了勾,没有再多说。 就在这时,一列侍女端著菜品上来。 这家酒楼的厨子手艺確实不错,做出来的菜品色香味俱全,早就被许陵光养刁了嘴巴的小崽们闻到食物的香气,立刻不爭气地吸溜吸溜,也不顾喝不喝酒了,赶紧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然后等著开饭。 宋南出见小崽们已经抓著自己的小叉子了,却齐齐看向兰涧。直到兰涧说了一声“吃吧”,这才兴高采烈地开动,顿时就笑了起来。 他自己並不吃,只给小崽们夹菜。 坐在他旁边的司渊心里惦记著酒罈,见小崽们只顾著埋头吃肉,顿时哼了哼,就將酒罈从肚皮底下扒拉出来,用爪子拍掉了酒封,將头钻进去闻了闻香气。 兰涧虽然小气吧啦地只给了小小一坛,不过这酒味道倒是不错。 司渊陶醉地吸了一口气,才用后爪蹬了蹬旁边的宋南出,道:“快给我倒上一杯!” 他怕自己爪子粗手粗脚的,把小小一坛酒给倒洒了。 宋南出將酒罈拎起来,看了一眼兰涧嘴边若有似无的笑意,好心提醒道:“你真要喝?” 司渊迫不及待道:“喝!快给我倒酒。” 宋南出看著他急不可耐的样子,轻轻嘖了声,摇摇头给他倒了一杯。 司渊连忙捧起酒杯,呲溜一口喝掉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酒,刚入口十分辛辣,之后却又化作一股冰凉之气,味道十分奇妙。 司渊顿时瞪大了眼睛,催促道:“再来一杯!” 宋南出拧眉凑近嗅了嗅酒香,依稀有些明白了,顿时同情地看了司渊一眼,確认道:“你还要喝?” 司渊嫌弃他囉唆,將酒罈抢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嫌弃道:“算了,不要你倒!还是我自己喝爽快!” 说完之后就对著酒罈咕嘟咕嘟干了几大口。 旁边的羽融原本正忙著吃肉,被他的动静惊动,见他咕嘟咕嘟灌酒,顿时就开始吸溜口水了,巴巴凑上去问:“有真的好喝吗?” 司渊喝爽了,抹抹嘴巴说:“当然好喝。” 羽融眼睛一亮,顿时说:“那我也要喝!” 说著也不等司渊回答,脑袋就往酒罈里钻,但他好不容钻进去,就发现酒都被喝光了!!! 只剩下浅浅一层剩在里面。 羽融顿时出离愤怒,气愤指责道:“你怎么一个人就喝完了!” 司渊打了个嗝儿,得意洋洋道:“刚才你们不是说不喝嘛!” 羽融气鼓鼓地將酒罈抢过来,举高了將剩下一点薄薄的酒液都倒进了自己嘴巴里,动作快的宋南出都没来得及阻止。 这小崽还丝毫没意识到后果,砸吧砸吧嘴说:“就一点点,都没尝出味道来!” 说完就气呼呼將酒罈扔回给司渊,自己继续埋头吃肉去了。 司渊喝酒的愿望得到满足,也加入其中,一大桌菜转眼就被小崽们瓜分得乾乾净净。 吃饱喝足的司渊摸了摸肚皮,满足地嘆出一口气,正要起来溜溜食,忽然就发现面前的菜盘子变得无比巨大。 司渊:???? 他怀疑自己喝醉了,用爪子使劲揉了揉眼睛,奇怪地去看其他小崽:“这些盘子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他一边是宋南出,另一边是羽融。 他先转头去看羽融,就羽融也跟自己一样懵逼,就又去看宋南出,然后就被巨大的宋南出嚇了一跳。 “你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宋南出低头好奇地看著他,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拨了他一下,司渊顿时就像个球一样在桌面上滚了几滚。 堂堂墨鳞大王何曾受过这等屈辱,立刻就要跳起来打他。结果没跳准,一头就扎进了吃剩的菜盘子里。 菜盘子对他而言实在太大,他整个身体就沉没在剩余的汤汁里,无论怎么努力都爬不上来。 他顿时嚇得哇哇大叫。 他的叫声终於引起了小崽们的注意,一瞬间无数个巨大的脑袋围了过来,看向在菜盘子里游泳的司渊,诧异又惊奇道:“司渊,你怎么变得这么小啦?” 旁边的羽融还在懵逼呢,他左看看右看看,也傻乎乎地问:“你们怎么都变得这么大了?” 岁春歪著脑袋用爪子去扒拉他,將羽融扒拉得滚了两滚之后,他眼睛放光地说:“不是我们变大了,是你和思源变小了!” 司渊还在菜汤里哇哇大叫,他四爪並用地试图爬上“岸边”,但是菜盘子里都是油实在太滑,他无论怎么努力都爬不上来,只能大声求救:“快把我拉上去,我要淹死了!” 小崽们连忙来捞他。 但他现在只有硬幣大小,小崽们著急忙慌之下动作自然就没那么精准,好不容易爬到了骨头上喘口气的司渊,一下子就又被勺子给按进了汤汁里。 司渊:“……” 他气急败坏地再次爬到骨头上,然后就被一双筷子给夹了起来,放在了一块擦手的毛巾上。 司渊浑身黏糊糊的,赶紧在毛巾上滚了几滚,把自己滚乾净。 这边羽融还没回过劲儿来呢,也费劲地爬到毛巾上,眼巴巴地看向宋南出和大哥:“我和司渊怎么变小了哇?” 宋南出看著小小一只的幼崽,笑眯眯地用指头按了按,道:“这就是嘴馋的下场。” 第601章 「大哥,揍他!」 司渊终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猛地爬起来转头瞪著兰涧说:“你竟然暗算我,你给我喝的什么酒?!” 兰涧淡淡凝著他,屈指轻轻一弹,就轻易將司渊弹得在桌上滚了两滚,他嘴角克制地翘起,道:“这醉光阴好喝吗?” 司渊气得直跳脚,气势汹汹地命令道:“你快点把我变回来!” 可是因为体型实在太小,毫无威慑力不说,还被桌上的筷子绊了一个跟斗,等再爬起来时更加没了气势,只能气得在桌上团团转。 “这醉光阴不是毒药,自然也没有解药,通常喝的不多三日之內就会恢復,但是你喝了整整一罈子酒……” 宋南出忍著笑意道:“怕是一时半会儿变不回来。” 司渊一听,顿时气得直喘粗气,但他还没来得及酝酿一下如何发脾气,就被扑过来的小麒麟叼在了嘴里。 小麒麟刚才就已经非常好奇了,只是她个头太小在外面一直没能挤进来。这会儿好不容易爬上了桌,立刻就迫不及待的扑向了司渊,吊著他在桌上欢快地跑了一圈。 司渊气得嗷嗷直叫,手舞足蹈道:“放我下来!听见没有!” 小麒麟倒是非常听话,乖乖將他放了下来,不过她显然对变小了的司渊非常有兴趣,刚把司渊放下来就扑上去將他从头到尾舔了一大口。 司渊被舔得踉蹌一下,又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其他小崽见状顿时按捺不住,你一下我一下地伸出爪爪拨弄司渊,司渊气得嗷嗷大叫却又毫无办法,最后乾脆自暴自弃的躺平摆烂了,只不过到底心中不服,气鼓鼓地对兰涧说:“这个仇我记下了!” 小崽们扒拉司渊的时候,躲到一旁的羽融正鬼鬼祟祟地试图从桌边溜下去。 他可不要像司渊那样,被其他小崽们当成玩具。 然而他的计划很快就落空,就在他犹犹豫豫地想要从桌边跳下去时,小鸡忽然扑腾著翅膀跳过来,一下將他拱到了自己背上,然后张开翅膀驮著他跳到了地上,兴奋地噠噠噠跑了两圈。 羽融手忙脚乱地抱住小鸡的脖子,一开始还嚷嚷著让他放自己下来,但没多久他就体会到了乐趣,改口叫小鸡在跑快一点飞起来。 小鸡拼命扇动翅膀,还真飞到半空扑腾了几下,羽融发出兴奋的嗷嗷声。 兰涧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看著小崽们疯玩,自己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 眼看著小鸡已经背著羽融跑到了门口去,兰家目光忽然一凝,挥袖將两个小崽捉了回来,同时將手中的茶盏掷了出去,看向门口冷冷道:“何方鼠辈,藏头露尾?” 掷出去的茶杯砸中其中一个人,门口顿时响起一声哀嚎。 宋南出脸上笑意变淡,眉头蹙起看向门口,已然认出了来人:“征碌?” 那被嗯嗯 征碌是大护法征景之子,乃是狰獍一族。 他年纪与宋南出相仿,修为更是不相上下。他完美继承了父亲的血脉,在宋南出横空出世之前,他可以说是无间城的太子。 毕竟无间城虽然以祸斗为尊,可祸斗常年在登天楼中不出,无间城中一应事务都是大护法在打理,整个无间城的妖族,除了忠於先王的那几个,都以大护法俯首是瞻。 而征碌作为大护法的独子,天赋又极高,自然得大护法万般宠爱,在无间城可以说是横著走。 但是宋南出来了之后情况就变了。 两人年纪相仿,修为可以说是不相上下,可宋南出一个混了人族血脉的小杂种,竟然返祖继承了应龙血脉,应龙乃是上古神族,在看重血脉的妖族之中自然备受推崇。 这就罢了,在征碌看来一个血统不纯的小杂种对他和父亲並无威胁之力,就算被迎回来继承了王位又如何,不过是个被架空的傀儡罢了。 可谁知道宋南出刚回来时还算老实,没过多久就亮出了爪牙,虎视眈眈地想要从父亲手中夺权,还真让他成功了两回。 一向对他要求极为严格的父亲,明明在宋南出手里吃了暗亏,却私底下对宋南出极为讚赏。 说他虽然血脉不纯,却继承了先王的勇武聪慧。 这叫最为崇拜的父亲征碌如何能忍? 所以从这之后,他一直想方设法地针对宋南出,想要狠狠下了这位妖王的面子,再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回去告诉父亲,这小杂种到底混了人族血脉,就算运气好返祖了也不过如此。 宋南出对征碌复杂的心理活动並不知情,不过因为打交道的次数不少,对此人却也算十分了解。 征碌是大护法宠爱的儿子,也是大护法麾下一员猛將,並非那些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废物二世祖。所以他对征碌一向十分戒备,对方十次挑衅他顶多理会个一两次,绝不会陷入对方的激將法里。 先前他无意这么快与大护法撕破脸皮,將爭斗摆在明面之上,对於征碌的挑衅自然也是採取无视態度。 不过眼下情形又不同,既然已经决定要对付祸斗,那跟大护法撕破脸皮也是迟早的事。 加上今日原本是带著小崽们来酒楼吃饭,宋南出被破坏了好心情,自然也就无须再忍。 宋南出沉下脸色,似笑非笑地说:“我听说你前日被大护法罚了十鞭子,怎么不在家中好好养伤,这么快就出来走动了?” 他这话就是专往征碌痛处戳。 前阵子宋南出刚用计坑了征碌一把,让大护法一派损失惨重。大护法虽然宠爱这个儿子,但对他的教养也十分严格,他愿意毫无保留地將自己的权势分享给儿子,以培养儿子的能力。 但同时在儿子犯错之时,也会毫不手软地惩戒。 征碌明显是被他坑了受罚,心生怨恨,得知他今日出宫,特意来找麻烦的。 宋南出有些抱歉地看了看小崽们,將怀里的妘风和暮云递给兰涧,低声道:“他是冲我来的,师娘不如先带著小崽们去別处玩耍,等我处理完之后再去寻你们,免得被扰了兴致。” 兰涧却没有带著小崽们换地方的打算,道:“无事,不过一个小妖罢了,” 许陵光的徒弟自然也是他的徒弟,而且宋南出这两日带小崽们的表现相当不错,兰涧对这个徒弟极满意,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拋下他独自离开。 他扫了一眼门口气势汹汹的来人,道:“你只管去处理就是,若是应对不来,再来寻我。” 宋南出没想到兰涧竟然会说出这种要给自己撑腰的话,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他並没有推拒兰涧的好意,而是道:“若是我应付不来,再来请师娘帮忙。” 兰涧摆了摆手,左手一抬,就隔空將试图跑到门边看热闹的岁春给拎了回来。 岁春被他隔空捏住后颈提起来,四个爪子在半空中刨了刨,不是很高兴道:“我就是在门边看一看,又不出去!” 他觉得自己跟其他小崽不一样,他知道分寸! 但是兰涧可不管他知不知道分寸,眼下征碌就带著一群大妖们在外面虎视眈眈,小崽这个时候凑上去看热闹,说不定就要被误伤。 兰涧不由分说地將小崽拎回来,放在了包厢最里面,不允许他们越过桌子出去。 变小了的司渊还试图仗著自己小小只的偷偷摸摸的溜出去,结果刚从桌腿钻过去,就被兰涧一个弹指轻轻弹了回来,他似笑非笑地晃了晃手中的茶盏,平静道:“再不听话,就將你扔进这茶盏里。” 茶盏並不大,但是对现在的迷你版司渊而言,无异於是个爬不出来的牢笼。 墨鳞大王很识时务地认了怂,费劲地爬到了昭灵的脑袋上,让自己站得更高一点好眺望门外的情形。一边探头张望一边还小声嘀嘀咕咕:“你给我等著,今天的仇我全都记住了哼!” 兰涧並不理会他,倒是宋南出摸了摸小崽们的脑袋,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有什么事情在外面说,莫要吵到了家中的小崽。” 征碌用吃人的眼神看著他,磨了磨牙却没有立刻发难,而是將一个畏畏缩缩的妖族推到了前面来:“我今日过来,主要是为了给好友討个公道,听闻王上最近处置了不少人,我这好友的父亲就在其中,接连他父亲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在无间城颇有美名,也不知犯了什么错,竟得罪了王上,一连好些日子都不曾归家。” “我这好友几番打探,只听说他父亲被羈押了起来,他是个不成器的,胆子又小也不敢找王上去问,只好来求我帮忙了。” 宋南出扫了那畏畏缩缩的妖族一眼,对方对上他的目光,先是討好地笑了笑,然后心虚地想要往后退。可惜他的后背被征碌死死压著,退无可退,只能抬起眼睛朝宋南出露出些许求饶之色,显然也是被逼前来。 宋南出认得这个妖族,他父亲正是这一批被揪出来的细作,早年间还曾追隨过先王,因而宋南出回来之后颇受重用。要不是蛇女和饶山交出来的名单,他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竟然是大护法留下来的一枚棋子。 之前在王宫里商议如何处置这一批细作之时,这人的父亲也在名单之中。 不过可惜虎父生了个犬子,这个妖族看起来並非自愿前来打探父亲的消息,而是被征碌逼迫著来当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 看来征碌此行並不完全是为了泄私愤而来,还想趁机探一探他的虚实。 宋南出笑了笑,態度很是温和道:“我前阵子受伤闭关之时,遇到了刺客。那刺客行刺失败被我抓住了,供出了一份名单,如今正在排查。若是核实与刺杀一事无关,很快就会被放回去了。” 刺杀自然只是宋南出隨口扯的幌子。 征碌知道他揪出来的是细作,宋南出也知道他知道,但宋南出不想教他探出虚实,於是就隨口扯一面大旗。 妖王遇刺,为了追查幕后指使者,扣押几个人实在合情合理。 征碌脸颊肌肉抽搐,皮笑肉不笑地说:“竟有妖族潜入王宫之中行刺杀之事?我等完全不曾知晓。” 他充满恶意的目光上下扫视宋南出,竖起了眼瞳又缓缓转向包厢之中的兰涧和小崽们身上,表面关切实则祸水东引,司机发难:“王宫守卫严密,王上回宫这么久从未出过刺客,莫不是著了身边人的道?” 他歪起一边嘴角:“王上只顾著排查外人,可查过身边的人?我听闻王上最近刚接了两个外来妖族入宫,底细可都查清楚了,王上若是抹不开情面,我可以替王上分忧——” 话音还未落,他就陡然发难,身后的尾巴倏然拉长,捲入包厢之中,直刺趴在桌子边缘探头探脑的小崽们。 宋南出没想到他竟直接对小崽们出手,脸色顿时一变,身下蛇尾立时扫出,去拦截征碌的尾巴。 小崽们倒是临危不惧,立刻灵敏地避开,妘风跑走的时候还不忘將小小只跑不快的羽融叼起来一起跑。 暮云则是明目张胆地朝征碌啐了一口。 唯独岁春尤其胆大,他身形轻盈一跃,跳到半空之中快准狠地咬住了征碌拍过来的尾巴,毫不留力地咬了一口就撤,飞快躲到了兰涧身后的去。 征碌不过是想激怒宋南出,顺便试试兰涧的实力,却没想到这些幼崽看著没什么威胁,竟然如此囂张胆敢咬他。 征碌面色扭曲,咬牙道了一声“找死”,身后的四尾齐出,两条与宋南出缠斗,另外三条都攻向兰涧—— 小崽们肆无忌惮地躲在兰涧身后,还在加油助威,羽融喊得最大声:“大哥,揍他!” 征碌神色嘲讽,三尾携带凛冽的杀意刺向兰涧的要害。 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过几息之间,兰涧拧眉放下手中的茶盏,抬手並掌隔空向下一斩—— 他动作看上去十分寻常,甚至连灵力的波动都没有,可无形的刀刃斩下时,那袭来的三根狰獍尾竟然齐齐被切断,飆射出来的鲜血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给挡住,竟然一点也没有越过桌子,喷溅到兰涧或者小崽们身上。 三根断尾带著淋漓的鲜血掉落在地面。 小崽们从兰涧身后探头,齐齐欢呼一声,还非常囂张地朝征碌以及他带来的那一帮妖族做鬼脸。 “打不著略略略!” “就这点本事,还想欺负我们。” “我大哥一根爪子就可以按死你们!” 听著小崽们囂张的话语,征碌忍下了断尾之痛,对身后的大妖怒斥一声:“都死了吗!还不给我动手?!” 第602章 「我说了不算,要问你们陵光哥哥。」 呆愣在原地大妖们在征碌的怒斥声中终於动了,他们不敢针对宋南出,只好齐齐攻向兰涧和小崽们。 躲在兰涧身后的小崽们半点也不觉得紧张,见这些大妖虎视眈眈地围攻上来,一个个跃跃欲试地磨著爪子想要上去试一试自己的本事。 兰涧瞥了一眼外面围观看热闹的妖族们,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竟然也没有再阻止幼崽们。 得到默许的幼崽们顿时士气大涨,岁春身形灵活地跃起,踩著一个狼妖的头狠狠给了对方一爪子后又敏捷地跳到了另外一个妖族头上。 那要挠了脸的狼妖没想到区区一个小崽子居然也敢挑衅自己,顿时挥爪朝著岁春捉去,岁春甩了甩尾巴哼了一声,看向不远处的妘风,大声叫她:“妘风!” 妘风应了一声,身形如同闪电一般衝过来,小小的身体猛地撞上那扑向岁春的狼妖,而岁春同时也用力按住踩踏的妖族的脑袋,狠狠將对方往前一推—— 两个妖族顿时撞在一处,互相將对方抓了个脸,抱成一团摔在地上。 岁春和妘风跳起来,在半空中碰了一下爪子,又去帮其他小崽。 攻进来的大妖一共有六个,修为都不算低,但一开始根本没有將小崽放在眼中,直奔兰涧而去,结果却被小崽们的反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暮云在身前的袋子里掏啊掏,掏出一把弩箭,咻咻咻对著这些妖族就是一通乱射。 化为原形的有虞踩著射出去的箭矢借力腾空,又俯衝而下,不过瞬息之间就放倒了一只虎妖,这虎妖身形极壮,皮糙肉也厚,被有虞撂倒之后立刻又爬起来,厚实的大掌拍向一旁的炅幽。 炅幽迎著他的掌风跳起来,在他掌上借力一踩,两只爪子左右开弓,对著虎妖就是一顿巴掌,直扇地虎妖晕头晃脑。 一旁狗狗祟祟的小豹子见状立刻衝上来补刀,一个猛衝再次將虎妖撂倒在地。 虎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几个小崽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顿时怒火中烧,怒吼一声就要变回原形,结果后背要害忽然被一柄利剑穿过,丹田之中聚起的灵气顿时一泄,整个人委顿地倒在了地上。 在小崽们的通力合作之下,六个妖族很快就被解决了。 变小只的羽融和司渊这才跳出来,耀武扬威地踹了几个妖族一脚,道:“叫你们做坏事!” 这些大妖只是要害受了重创,此刻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咬牙怒视小崽们。 兰涧看著兴高采烈的小崽们,这才招招手:“好了,回来吧。” 小崽们过足了癮,这会倒是都很听话,噠噠噠冲向兰涧。 尤其是小麒麟,她兴奋极了,直接踩著几个大妖的脑袋几个起跳,就跳到了兰涧的怀里,得意地嗷呜一声。 嗷呜完又转著圈圈满地去找司渊,司渊现在变得太小,小崽找了半天才终於找到了被挤扁的司渊,嗷呜叫著兴奋地扑了上去。 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司渊再次被小崽压在了肚皮底下,变成了一只扁扁的麒麟小饼。 小崽们这边欢欣鼓舞时,宋南出那边也已经分出了胜负。 征碌到底技差一筹,仅剩的两尾也被司渊斩断,身后只剩下五个鲜血淋漓的断尾。 他来的时候有多风光多囂张,眼下就有多狼狈多丟人。 征碌看著包厢里的手下们,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坐在桌后的男人甚至都没有出手,自己带来的精锐就被几个幼崽联手解决了。 钻心的疼痛从尾巴骨处传来,征碌惊疑不定地看著宋南出道:“王上看来找到了好帮手。” 宋南出依旧笑得很温和,將两根斩下的断尾隔空抓起,放回了征碌手中,神色关切地说:“你若是现在赶紧回去,周尾巴说不定还能接上。” 征碌脸色顿时一阵扭曲,他看了看包厢里东倒西歪的手下,攥紧了手中的断尾,脸色铁青地说:“这笔帐,还没完!” 宋南出面色不改道:“慢走,我还有事,就不送了。替我向大护法他老人家问声好。” 征碌脚步一顿,险些將牙齿咬碎了,却到底没有转身,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宋南出这才看向一旁的酒楼掌柜,道:“让人將包厢清一清,重新上些茶水点心上来,损坏的物件都记在我帐上,送去王宫。” 掌柜见状只得赶紧安排店里的伙计清理现场。 宋南出又打了个呼哨,立刻就有几个护卫涌进来,將那六个重伤不起的大妖给带走了。 人带走之后,伙计们迅速进来更换了地毯和损坏的桌椅,又將吃完的饭菜撤下去,很快就重新上了茶水点心。 包厢很快就恢復如初,若不是亲眼见到,谁也不会相信这里方才才发生过一场血战。 大获全胜的小崽们看见新上来的点心,顿时团团围了上来,宋南出给小崽们挨个倒上果茶:“来,一人一杯,你们都辛苦了。” 得到了夸奖的小崽们纷纷挺起胸.脯,毫不客气地喝了宋南出斟的茶。 暮云神气地抬起下巴,很是仗义地拍了拍宋南出的胳膊道:“下次再有麻烦,我们给你摆平。” 宋南出哄小崽们很有一套,他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憋笑道:“好,那以后就全仰仗你们了。” “以后我们罩著你!” 虽然因为变小了根本就没有参战,羽融还是豪气万千地应了一句。 虽然中途出了点岔子,但小崽们还是度过了愉快的一天,或者准確地说,正是因为中途的岔子,小崽们这一天过得更加愉快,就连回去的路上还在兴奋地嘀嘀咕咕。 羽融整个身体都陷在妘风的毛毛里,奋力地伸出脑袋期待地问:“明天还可以出来玩吗?” 这个问题成功地將所有小崽的目光集中到了宋南出身上。 宋南出想了想说:“这我恐怕做不了主。”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兰涧。 小崽们顿时意会,又齐齐转头去看兰涧。 兰涧十分冷酷道:“我说了不算,要问你们陵光哥哥。” “问我什么?”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经到了正殿,恰好与许陵光撞上。 小崽们在外面疯玩了一天都见到陵光哥哥,这会儿看到他立刻拋弃了兰涧和宋南出,脚步噠噠地冲向许陵光,扒著他的腿黏黏糊糊地叫“陵光哥哥”。 许陵光蹲下身体挨个摸摸小崽们的头,很快就发现少了两个,不由疑惑地四处张望:“司渊和羽融呢?” “我在这里!” 羽融奋力拨开毛毛,抓著妘风的耳朵爬高,总算露出了身体。 许陵光:?????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只有硬幣大小的幼崽,疑惑地皱了皱眉,然后转头去看兰涧:“羽融这是怎么了?” 兰涧还没开口,司渊已经一个起跳,从小麒麟的脑袋跳到许陵光的膝盖上,他费力地从许陵光腿上爬起来,气都还没喘匀就开始恶人先告状:“兰涧暗算我们,你得管管他!他太坏了!” 许陵光看著腿上的小小黑糰子,用指尖戳了戳他鼓鼓的肚皮,眉头挑了挑:“哦,他怎么暗算你的?” 司渊气鼓鼓地说:“他给我喝有料的酒!喝完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司渊眼巴巴地仰头看著许陵光,两只迷你爪子討好地抱住许陵光的手指:“你最厉害了,你快想办法把我变回来!” 许陵光却是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眉头挑得更高,看向腿边围著的小崽们:“你们今天喝酒了?” 其他小崽立刻撇清乾净:“没有哦!” “我没喝!” “我有听陵光哥哥的话,小崽不能喝酒的。” “就是,只有司渊和羽融喝了!” “他们不听话!” 之前才团结战斗的小崽们,转眼间就七嘴八舌地把司渊和羽融给卖了。 “我只喝了一小口!” 羽融一听,立刻大声为自己辩解,並开始甩锅:“我、我就是尝尝味道!都是司渊喝的!” 司渊:“……” 他气得跳起来:“你们这些叛徒!” 跳完脚又討好地去看许陵光,非常諂媚地蹭了蹭他的手指:“我也只是尝尝味道,我保证以后不偷偷喝酒了。” 许陵光笑著戳戳他的额头,將他拎起来放在小麒麟的脑袋上:“做错事了就该接受惩罚,我看你现在这样就挺好。” 希望破灭的司渊:“……” 他气得在小麒麟的脑袋上打滚,嚷嚷道:“你也坏得很!你和兰涧狼狈为奸!” 兰涧將小麒麟抱起来,屈指弹了他一下,冷笑一声:“不要乱用成语,这叫妇唱夫隨。” “……” 司渊被一指头弹得坐在地上,气成一只河豚,很没骨气地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声狗男男! 许陵光带著小崽们进了殿中,刚坐下就看见有虞眼睛亮晶晶捧出一个盒子递过来。 许陵光问:“这是什么?” 有虞说:“给你打包的饭菜和点心。” 羽融哼哧哼哧地抓著许陵光的衣摆往上爬,但是因为体型小了太多,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成功爬上许陵光的肩膀,只能掛在他的衣袖上盪鞦韆:“都是很好吃的点心哦!” 有虞“嗯”了一声:“都是我们尝过觉得好吃的。” 说完之后就將木盒放在了许陵光面前。 许陵光打开盒子,这才发现这木盒竟然是一个两层的保温盒,第一层放著点心,下层则是热气腾腾的饭菜。 他確实光顾著研究应对祸斗的药剂了,还没顾得上吃饭,便也没有客气,笑眯眯地揉了揉有虞的脑袋:“谢谢。” 有虞悄悄看了大哥一眼,也没有忘记大哥的功劳,小声说:“大哥也提醒了。” 许陵光侧脸看了兰涧一眼,朝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用口型也说了声“谢谢”。 之后他將点心和饭菜摆出来,拿起筷子,问其他小崽:“你们还要不要一起吃?” 小崽们今天没有人管束,在酒楼里大吃特吃,这会儿虽然眼睛还有些馋。但肚皮实在有些撑,於是都兴致勃勃地围在许陵光旁边,巴巴看著他吃饭,却齐刷刷地摇头说:“我们吃饱啦!” 许陵光想也知道兰涧和宋南出带了一天小崽,估计都由著小崽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於是也就没有再管小崽们,自己执筷开始进食。 羽融这时终於费劲巴拉地爬到了他的肩膀上,见许陵光吃一道菜,就嘰里咕嚕地在他耳边介绍,许陵光伸筷子去夹一块乳鸽时,就听他说:“这个乳鸽可好吃啦,暮云打完架一口气吃了两只!” 许陵光的筷子一顿,脑袋缓缓转过去看向暮云,眉头微微蹙起:“什么打架?你们还打架了?” 趴在他肩膀上吸溜口水的羽融傻乎乎地说:“对啊,好多妖怪来打小黑,我们就去帮忙了!” 他说著说著还模仿起来,一会拍拍爪子一会儿蹬蹬腿,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神气得不得了。 许陵光却是缓缓看向兰涧和宋南出,將筷子放下来,拿起帕子擦了擦嘴,问道:“说说打架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明明很平和,但是从自己身上扫过时,宋南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阵心虚。 他悄悄瞥了兰涧一眼,咳了咳,斟酌著开口道:“我们去吃饭时遇见了大护法之子征碌,他带了不少人来,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小崽们就帮了下忙。” 这当然是粉饰过的说法,有他和兰涧在,哪里需要小崽们帮忙? 许陵光立刻就听出了问题,却没有戳破,而是从桌下踢了下兰涧的小腿,慢吞吞问道:“没有小崽受伤吧?” 兰涧被他这么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不觉得心虚,反而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挠了挠,后头都泛起一丝痒意。 喉结滚了滚,道:“有我在一旁看著,不会让他们受伤,只是让他们学习一下捕猎技巧而已。” 许陵光看看软乎乎毛茸茸的幼崽们,一方面觉得小崽们还太小,没必要这么早就开始接触打打杀杀的事,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这里毕竟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小崽们能习得一些自保的手段,以后遇见了危险也能自保。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最终没有再计较这件事,只是轻轻哼了声,道:“这次就算了。” 小崽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场思想教育,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大人们在说什么,还在那傻乐呢。 炅幽还喜滋滋地邀功:“我们可厉害了哦。” 许陵光笑著捏捏她的耳朵,道:“对,你们最厉害了。” 小崽们打架的事就这么轻拿轻放揭了过去,许陵光吃完了晚饭,打发小崽们自己去玩,才正色跟宋南出说起正事。 “有眉目了。” 宋南出神色一振,有些惊讶:“这么快?” 许陵光“嗯”了声:“不过还缺几样东西,你得去给我找来。” 许陵光將列出来的清单递给宋南出,上面都是他需要的材料:“越多越好。” “等材料齐了,我將之炼成丹液,用来浸泡蜚厄转轮,届时再以蜚厄转轮为媒介,將之引入登天楼中。” 这是许陵光研究药剂的时候想到的一个捷径。 癘瘴林和登天楼面积不知道凡几,若是想要將新的毒液注入其中瓦解祸斗的本体,需要的剂量实在太大,很容易被祸斗察觉,操作起来费时费力。 但蜚厄转轮却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它本就是由蜚的骨头和独目製作而成,拥有和祸斗一样的特性,可以释放疫气。 他只需要將新研製的毒液炼入蜚厄转轮之中,使其和蜚厄转轮的疫气融合,到时候再利用蜚厄转轮释放疫气,有同源的气息遮掩,祸斗说不定都不会察觉,这样可以极大地节省人力物力,实施起来还更加隱蔽。 宋南出越听眼睛越亮,道:“我这就叫人按清单去搜集,明日就集齐了送来。” 许陵光頷首道:“材料集齐之后,只需要三日我就能將蜚厄转轮炼製完成,到时候寻个机会將蜚厄转轮送入癘瘴林,就可以等待效果了。” “此事最好隱蔽一些,祸斗行事无所顾忌,手段又毒辣,若是让他有所察觉,说不定会鱼死网破,牵连城中的妖族。” 许陵光赞同頷首,他也正是因为顾虑这一点,才选了更不易察觉的蜚厄转轮,能用最小的代价解决了祸斗自然是最好的。 “正好今日我与征碌起了衝突,以大护法护犊子的性子,之后恐怕不能善了,正好这段时日可以多闹出点事来,叫大护法和祸斗分身乏术,更好暗度陈仓。” 第603章 这可真是来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三人正说著,就有侍从来通传,说大护法求见。 宋南出微嗤,道:“这可真是来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我去会会他。” “將人请进来吧。”宋南出绕过屏风,去了前面的议事厅。 两边隔得並不算远,只以一扇巨大的山水屏风作为分隔,许陵光他们坐在屏风之后,前面的人看不见他们,他们却可以听见前面传来的动静。 不用侍从的接引,大护法征景带著征碌大步踏入正殿,看见坐在上位的宋南出,敷衍地行了个礼后,就压著征碌上前请罪:“听完犬子今日在朝风楼中对王上不敬,我得之后特意带著他来上王上赔罪。” 明面上说是赔罪,可看大护法皮笑肉不笑的神色和征碌暗藏仇恨的目光,但更像是来给儿子“討公道”的。 宋南出並不接他的茬,温和一笑道:“大护法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养得紈絝了一些,但我惦记著大护法的功劳,总是能多担待一些,赔罪就不必了。” 宋南出似笑非笑地看向征碌,道:“左右征碌小將军也已经吃了教训,想来日后不会再如此莽撞行事。” 征碌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浑身肌肉紧绷,牙齿更是咬得咯咯响,要不是征景死死按著他,看上去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宋南出一口。 宋南出只当没看见,见父子二人站在殿中,也不让人赐座,而是道:“说起来我也正有一事要同大护法商议。” 不等征景发难,宋南出直接拋出另一个让他更关心的鱼饵:“想必大护法也已经听说了,我前阵子闭关之时遇刺,那刺客捉住之后交代了一批配合刺杀的异心之人,我这些时日一直在安排人手核查。” “结果你猜这些人竟然说,他们竟然说自己是为大护法效命,” 宋南出微微勾起的唇角往下撇,猝不及防地发难道:“我正想请大护法前来分辨一二,没想到大护法自己就来了。” 征景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王座上的人,宋南出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脸上已经没有装出来的虚假笑意。 虽然大护法背叛了先王投靠了祸斗,但是先王死后的这些年,整个无间城都把握在这二人手中,所以宋南出被迎回继位之后,双方从未在明面上起过衝突,所有的爭斗都藏在底下。 宋南出是因刚刚继任羽翼未丰,只能暂时韜光养晦,时不时亮一亮爪牙,伺机从征景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而征景则是忌惮祸斗,有意利用宋南出妖王的身份牵制祸斗,如此他才可以两边得利。 所以明面上征景仍旧是大护法,可以出入王宫,仿佛是妖王麾下忠心不二的大將。 而宋南出则装出一副尊敬倚重的模样。 但暗地里两人为了爭夺无间城的控制权,早就已经打得头破血流,双方都在压抑著等待一个將对方一举吞入腹中的时机。 眼下显然是个好时机,宋南出猝不及防地发难,已经不打算再维持面上的太平。 隨著宋南出的话音落下,无数披坚执锐的护卫们从台阶之下涌上来,將父子二人团团围住。 征碌已经摆出了防御之势,而征景则眯著眼睛扫过殿中的护卫,最后看向宋南出,眼眸闪烁不定:“王上这是何意?” “没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请大护法配合调查罢了。若是查明刺杀之事与大护法无关,我再向大护法赔罪。” 宋南出没有什么诚意地说。 征碌显然第一次发觉这位总是言笑晏晏的妖王竟然还有一张厚脸皮,都要被他气笑了:“配合调查?若是叫你关入地牢,还有出来的日子?” “要打便打,不过你自己可要掂量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征景按住了肩膀止住。 征景打量著宋南出,身后属於狰獍的五条尾巴甩出,高高翘起末端的骨刺直直指向宋南出:“看来王上这次找到了好帮手,不过你可要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宋南出恨不得將这潭水搅得再浑一些,只看向殿中护卫道:“动手!” 四周的护卫立刻结阵向前,准备拿下父子二人。 但征景与征碌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没想到宋南出会突然撕破脸皮,但两人竟然敢孤身入宫,就有平安出去的底气。 父子二人长啸一声化作原形,就往殿外衝去。 宋南出坐在王座之上,蛇尾拖到台阶之下,悠閒地一晃一晃。 之前他已经忍了这父子俩很久,如今终於不用再演戏,他有种呼吸都顺畅了的爽快感。 他並不动手,只悠哉地看著那父子俩配合横扫一片,从护卫的包围圈中突围而出。征碌性格更为衝动,新仇旧恨涌上来,突围之后就要奔向王座上的宋南出。 但征景显然考虑得更为周全,宋南出明摆著早有准备,这会儿坐在王座上看戏更是有恃无恐,说不定就留著后手,这时候不宜恋战,先脱身再谋后事。 征景大喝一声,將不甘心的征碌叫了回来,父子二人朝著王宫之外疾奔而去。 护卫统领前来復命:“王上,可要派人继续追捕?” 宋南出道:“广发告示,就说征景父子二人意图弒君,事败之后叛出王宫,所有人即刻缉拿这父子二人,取其首级者重重有赏!” 安排完之后,宋南出打发走护卫们,这才又绕去了屏风之后。 他用蛇尾逗了逗小崽们,看向许陵光道:“以征景父子俩的性格,他们绝不会咽下这口气,很快就会进行反击。这潭水已经搅浑了,等彻底乱起来,师父的计划就可以开始了,若是能將征景父子二人拿下,祸斗定然坐不住。” 许陵光道:“这父子俩就交给你了,明天材料齐了,我就开始调配丹液。” 宋南出速度很快,说第二天能集齐许陵光要的材料,第二天上午果然就准时送了过来。 大批大批的材料运往许陵光的炼丹房时,內城也已经乱了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妖王会忽然广贴告示捉拿大护法父子,对於这突然冒出来的刺杀案议论纷纷,有些敏锐的妖族已经察觉到了异常的气氛,早早低调的躲了起来。 也有一些消息不够的灵通,还是琢磨这遇刺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从王宫突围的征景父子,给祸斗传讯之后,也开始调兵遣將,准备应对宋南出的忽然发难。 征碌已经磨刀霍霍,迫不及待要带著人去报昨日之仇,一雪前耻。征景却比他想得更多,疑惑道:“这小子莫不是藏了什么后手,为何好好的忽然发难?” 征碌哼笑道:“听说他认了个师父,那师父也有几分本事,他大约觉得有了靠山,自然就迫不及待想要清算我们了。” “父亲不是说迟早都要跟他一战,既然如此,不如趁这个机会將他拉下来,父亲去做这个妖王。” “宋南出不过是先王与人族女子生下的杂种,就凭他也配做妖王?” 征碌將一柄大刀的刀刃磨得鋥亮,拿在手中舞了舞之后狠狠插入地面之中:“儿子愿做前锋杀入王宫!” 征景蹙眉看了他一眼,这个儿子完美继承了他的血脉,年纪轻轻就拥有了强横无匹的实力,但这一点也让他变得自负自大。 他並非蠢笨无谋,只是太过自负,从不將自己的对手放在眼中。 对於老谋深算的征景而言,这是一个致命的缺点。 “你急什么?这么急吼吼地带人杀入王宫,就算杀了宋南出又如何?有东边那位在,你我父子依旧要受制於人!” 提起登天楼中的祸斗,征碌果然老实了几分,他蹙眉道:“父亲可是有什么打算?” 征景道:“你太过心急了,我们跟宋南出斗得两败俱伤,只会让旁人渔翁得利。倒不如將消息传到那边去,借刀杀人!” “就算不成,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征碌眼睛一亮,收起大刀道:“我听父亲的就是。” 这边父子俩密谋之时,许陵光已经將需要的丹液炼製了出来。 炼製完成的丹液亦是黄绿色,在巨大的丹炉之中涌动著,看上去与祸斗的毒素一般无二。 许陵光这才拿出蜚厄转轮,將之投入丹炉之中。 丹炉之中的丹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而蜚厄转轮表面诡异的光泽却越来越强,等到將一整炉丹液都吸收完毕,蜚厄转轮表面的色泽已经深了一个度,其上镶嵌的独眼更是灵活地转动起来,犹如活物。 许陵光隔空將之抓起来,蜚厄转轮的独目骤然转向他,竟然十分不驯地试图挣脱许陵光的控制。 “不愧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法器。” 许陵光加大了力气控制住蜚厄转轮,反覆观察之后確认自己的实验十分成功,这才將之交给兰涧:“吸收了这么多丹液,这蜚厄转轮已经生出些许灵智,怕是不太服管教。” 兰涧將蜚厄转轮接过,两指併拢按在蜚厄转轮的独目之上,將一股无比爆裂的灵力灌入之后,就见那灵活转动的独眼之中流出一点黄绿色的液体,之后就老老实实不再动弹了,就连表面覆盖的氤氳毒雾也都敛入器身。 “好了。” 兰涧將已经老实的蜚厄转轮交给许陵光:“不过一点初生的灵智,震慑之后它就不敢再作妖。” 许陵光拿起蜚厄转轮晃了晃,见它果然老老实实,便满意地將之收起来,道:“现在去癘瘴林?” 兰涧頷首道:“我传讯跟宋南出说一声,让他照看点小崽们。” 两人將小崽託付给宋南出之后,就隱匿了身形,前往癘瘴林。 癘瘴林的占地面积比许陵光的预计还要大,散发著致命疫气的癘瘴林呈现一个同心圆的形状,在癘瘴林中心,则由骸骨堆积而成的登天楼。 许陵光听著癘瘴林中若有似无的哀號声,眉头皱得死紧:“这片林子里,估计都是那些枉死的妖族亡魂。” 他的脚甚至没有踩在地面上,不用眼睛去看,只用鼻子嗅闻,他就已经闻到了独属於祸斗的毒素所散发出来的臭味。 整片癘瘴林的土地,估计都是由那些蠕动的毒素幻化而成。 两人隱匿身形气息,在癘瘴林边界逛了一圈,並未靠近中心地带,以免引起祸斗的警惕。 许陵光挑了个最合適的位置,將蜚厄转轮隨手扔了进去。 拥有跟祸斗同源气息的蜚厄转轮刚掉落在地上,就被鬆软的土地吞噬了进去,之后没过多久,那片地面就瀰漫起更加浓郁的黄绿色雾气。 许陵光耐心等待了片刻,这才忍著噁心落在地面,取了一点“泥土”查看。 这些“泥土”刚离开地面,就化作黄绿色的毒素缓慢蠕动起来。许陵光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才將这些毒素倒了下去,喜笑顏开地看向兰涧:“成了。” “蜚厄转轮不会受到排斥,估计用不了多久,它释放出来的毒素就会融入祸斗的身体之中。” 这种与祸斗的毒素相仿的剧毒丹液,可是他特意为祸斗调製的,一旦丹液蔓延到整片癘瘴林和登天楼中,那些底层的骸骨就会被腐蚀瓦解。 但是从表面却半点也看不出来,就像一具被从內部腐蚀乾净的躯壳,外表看上去完好无损,但內部已经空了。 若是祸斗老老实实待在登天楼不动还好,一旦他坐不住动了,那他踏出登天楼的日子,就是他的死期。 这些支撑他的骸骨亡魂,最终也会成为埋葬他的坟场。 两人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癘瘴林中亡魂哀號之声一如往常。 但內城之中就远远不如此地平静了。 宋南出步步紧逼,借著刺杀案的名头一举捉拿了十数个与征景关係匪浅的大妖,还將征景名下好几处十分赚钱的產业也都收归己用。 而征景也不是吃素的,他早就已经通知了自己的亲信避开宋南出的锋芒,不与其爭锋,实际上宋南出捉拿的大妖都是忠於祸斗之人。而宋南出收走的那些產业更是向祸斗上贡的。 征景压著蠢蠢欲动的亲信们,不慌不忙地又给祸斗传了一条消息。 得知消息的祸斗果然大为震怒,召征景前去登天楼商议应对之策。 征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我去去就回,你且收好了,莫要轻举妄动。” 登天楼顶部,化为人形的祸斗正负手眺望远处的王宫。 当初將登天楼建在此处,就是因为此地地势颇高,將登天楼建在其上,正好可以眺望远处的王宫。 当初密谋杀死虺时,他满心以为自己將要入主王宫,却没想到虺竟然临死反扑,使得他元气大伤命悬一线,不得不释放大量疫气,將半城妖族化为滋养自身的疫气吸收。 他当时还並不知道这保命的法子有极大的缺陷,等发觉不对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他虽然保住了性命,修为也更进一步,却只能被困在这登天楼中,日夜远眺王宫。 每每登上登天楼的顶部时,祸斗都难以按捺心中翻涌的杀意,上任妖王已经死了,可他的儿子又回来了,还坐上了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王座。 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当了几日的妖王,就自以为可以挑衅他了。 祸斗冷笑一声,看向奉詔前来的大护法,冷冷道:“如今城中情形如何?” 征景道;“妖王假借刺杀案之名,先是將我安插在王宫之中的探子都清理乾净了,然后又將爪牙伸向了內城的產业,效忠大人的几个势力的家主都已经被捉拿,他们名下的產业也都被查抄乾净……” 祸斗冷冷凝著他:“你就如此坐以待毙?” 面对祸斗探究打量的目光,征景不见丝毫恐慌,依旧是平平道:“人族有一句古语,『欲使其亡,先使其狂;欲使其狂,先使其盲』。如今宋南出步步紧逼大获全胜,定然会骄傲自满,等他最为自满得意的时候,我们再一举反攻攻入王宫,到时这妖王之位,便是大人的囊中之物。” 祸斗並未被他描述的远景所迷惑,笑道:“王宫设有防御大阵,连我都尚且攻不破,你要如何攻破?” 征景笑道:“防御大阵从外部难以攻破,但若是从內部破坏,却很简单。” 祸斗眼皮微抬,这才正眼看向他,道:“王宫之中还有人手?” 征景道:“我在王宫之中经营了这么多年,总不能真让一个黄口小儿短短一年就掌控了。” 祸斗露出满意之色,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不等征景露出笑容,就听祸斗道:“你回去之后让征碌过来一趟,我听闻他昨日败在了那小儿手中受了重伤?你这个做父亲在外替我奔波,想来也顾不上他,送来我这里种上几颗疫种,不论多重的伤势都能很快痊癒,也免了你的后顾之忧。” 征景霎时抬头,锐利的目光直刺祸斗。 祸斗笑吟吟地看著他,苍白的面容上绽开诡譎的笑。 征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也要看自己够不够资格做那个渔翁。 祸斗看腻了远处的王宫,负手不紧不慢地离开。 经过征景身侧时,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带著笑道:“记得將人送来,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心疼孩子,我都替你心疼。” 第604章 「祸斗那边有动静了,要不要去看看?」 宋南出和大护法的拉锯战持续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双方你来我往,各有胜负。 而征景因为儿子被祸斗种了疫种受制於人,坐收渔利的算盘打崩了,只能老老实实为祸斗卖命。 可就像他总说征碌自负轻敌一样,他自己面对宋南出时又何尝不是太过自负轻敌,他满以为自己不再隱藏实力之后,便可以轻易拿下宋南出,到时候尽可以携天子与以令诸侯,再以之跟祸斗谈条件。 反正祸斗一天到晚躲在登天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多半此后都难以离开登天楼,除了自己,祸斗去哪里再寻一个能代替他打理无间城的人? 等平息了王宫的祸乱,他完全可以慢慢跟祸斗周旋,谈一谈条件。 就算退一步让祸斗做了妖王,他依旧是无间城的无冕之王。 可惜他算盘打得再好,却人算不如天算——宋南出这位年轻的妖王,並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好对付。 若是以前的宋南出,既有內忧又有外患,双方撕破脸之后四处掣肘,可能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可如今王宫之中的细作已经全部拔除,內忧已清,只需要全力对付征景这个外患即可。 短短半个月,双方平面上看起来打的不相上下,但总体算来,还是宋南出胜多负少,竟隱隱有占据上风之势。 即便是征景,再面对这个年轻的对手之时,也无法再保持淡定从容。 “可查清楚了,他们的丹药从何处来?” 城中的千金楼是征景最大的依仗,自从先王联络的供货渠道没用之后,征景自己派出了人手潜入人族城池,多番周旋之后另外开闢了一条渠道,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丹药法器等必需之物。 有了丹药和威力强大的法器,征景手下的妖族军队就可以所向披靡。 而宋南出那边丹药渠道,因为征景暗中派人搅和,早就已经断了丹药,就算宋南出还有存货,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没有丹药疗伤,只依靠灵力疗伤,若是战线拉长,耗也能耗死宋南出的军队。 等將宋南出手底下的势力消耗得差不多之后,就可以破坏王宫的防护大阵,瓮中捉鱉了, 征景的如意算盘可以说打得噼啪作响,可半个月都过去了,宋南出手下的妖族军队却並如征景预料之中那样因为缺乏疗伤丹药而死伤惨重。 反而一个个生龙活虎,越战越勇,最近几次交手更是大获全胜。 宋南出那边士气大涨步步紧逼,相对的征景这边接连败仗,即便有丹药供应,伤亡也变得大了起来。 征景这才意识到不对,按照他的估算,宋南出的丹药早就该用完了才是,可现在都半个月过去了,宋南出一方仍旧不见半点疲態,反而屡屡能拿出各式不曾见过的阵法阴他们。 征景派人去多番查探,才知道宋南出的军队里每日每人都会发放疗伤丹药,而且丹药药效极强,只要没断气即使服下丹药都能起死回生。 如此厉害的丹药,就是在人族城池之中都少见,可宋南出就仿佛不要钱一般往下发。 征景这才意识到自己极大地低估了这个年轻的对手。 宋南出藏起来的底牌,比他意料之中还要厉害许多。 副將道:“自开战以来,不曾见有人出城,他们原先交易的渠道也已经被我们搅和黄了,並未恢復丹药供应。恐怕妖王早就起了心思,提前备下的。” “不可能。” 征景摇头道:“那能起死回生的丹药之前从未见过,宋南出定然是找到了新的供应丹药的渠道。” “会不会是他那个师父给的?” 有將领想起了之前的传闻,道:“听说他那师父是个十分厉害的丹师,在被他接入王宫之中,曾在外城跟一个小妖合作售卖丹药,才短短半个多月,那小妖已经笼络了外城不少大小妖族,將生意做大了。” “虽说能修炼丹道的妖族极为厉害,但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岂能供应一支军队需要丹药?” 有人暗暗在心里算了一笔帐,就光是这半个月,宋南出军队所消耗的丹药已经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数字。 他们这边能勉强供应得上,不过是因为之前还有存货。可现在半个月过去,存货已经消耗了大半,若是再这么拉锯下去,他们丹药供应不足,士气大跌,恐怕就要被宋南出一方占据优势。 “他必定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隱秘渠道,若是能设法打听出来,截断他们的丹药供应,甚至將这些丹药收为己用……” 征景面色沉凝,沉声道:“再派人去探!” 许陵光要是知道征景正在想方设法地打听宋南出的丹药渠道,估计会笑出声来。 他將一个装满了丹药的须弥戒交给宋南出,同时接过宋南出递过来的装满了灵石的乾坤袋,笑吟吟道:“这些丹药估计够你再用半个月的。” 虽然他只有一个人,可他一个人的炼丹速度和质量足以抵好几个丹师。 若是高品阶的丹药可能还要费些功夫和心力,但是妖族大军中普通妖族占据多数,他们的修为境界不算多高,主要靠强横肉.体拼搏作战。 这个时候疗伤的丹药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妖族的战爭十分原始,战场上大多化作原形互相撕咬,战场上血肉横飞残肢遍地是常见之事。 若是没有疗伤丹药,受了伤的妖族要么只能退至后方休养,要么就重伤不愈失去性命。 但若是能及时供应疗伤丹药,丹药的效果叠加妖族本身强悍的恢復能力,这些战士很快又可以重新回到战场上进行战斗。 而许陵光恰恰能为这场战斗提供足够的后勤保障。 宋南出带著手下大將在前线跟征景搏杀,他就在王宫之中广开炼丹炉,同时炼製十炉甚至二十炉丹药。 这些妖族需要的丹药品阶不高,最高也就是四品的续肢丹,用的更多还是用於疗伤的三品还玉丹。 还玉丹是一种內外伤都可以使用的丹药,但是相对而言效果就不如只针对內伤或者只针对外伤的单一丹药好用。但这个问题在许陵光这里却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他炼製出来的还玉丹颗颗都是上品。 上品丹药不易得,大批量更是不可能。 可许陵光却能化不可能为可能,大批量地炼製出一炉炉的上品还玉丹。 有了这些上品还玉丹,受伤的妖族战士只要及时服用丹药,轻伤转瞬之间就能恢復,重伤只要休息半日也能重新上战场。就算濒死,只要还剩下一口气,服用了还玉丹之后也能吊著命,及时將人转移到后方,再配合其他丹药治疗,很快就能恢復。 所以宋南出这一场早有准备的战斗,比预料之中还要轻鬆。 这些追隨宋南出的妖族战士们,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后面越战越勇,而宋南出身为妖王,並没有躲在后方,他在好几场战斗之中身先士卒,在无数妖族战士的注视之下,斩杀了征景三员大將。 因为这场战斗,宋南出在妖族之中声望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宋南出將须弥戒戴在手上,再次起身朝许陵光道谢:“我替麾下战士们谢过师父了,若不是有这些丹药,此战城中恐怕会伤亡惨重。” 无间城內城占地极广,城中妖族势力林立,有些依附了王宫或者征景一派,但更多则是一些未曾站队的妖族。 双方刚刚开战之时,这些妖族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躲在家中看热闹。 但战斗扩大到全程之后,这些妖族才意识到若是战爭持续下去,恐怕自己也不能倖免,於是难免纷纷开始站队。 征景毕竟在无间城盘踞了多年,他背后又有祸斗,有不少妖族一开始都倒向了征景。 但是隨著战斗的白热化,许多妖族发现宋南出这边似乎更占优势,而且又听说宋南出每日都会给麾下將士发放疗伤的丹药,麾下妖族很少有死在战场上,摇摆之下便纷纷转投了宋南出的阵营。 而宋南出也没有叫他们失望,凡是来投的妖族,都按照功绩发放了丹药。 这些妖族未必个个都真心实意地上阵杀敌,但宋南出却是真心希望城中妖族伤亡不要太过惨重。 若是城中妖族大半死在这场爭斗之中,他就算贏了,身为妖王最后也没有什么好开心的。 所以他將一只没有动用的灵脉拿了出来,用灵脉开採出来的灵石跟许陵光大量交易,用以供养参战的妖族,儘量以最小的伤亡取得胜利。 而许陵光不仅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甚至远超预期。 宋南出粗略估算过一番,等这场战斗结束,死伤的应该都是征景那一方的妖族,而他这边能够最大限度地保证將士的存活率。 许陵光摆摆手道:“不必客气,毕竟我也拿到了足够的酬劳。” 灵石在妖族这里不吃香,可在人族城池不同了。 许陵光虽然这些日子天天泡在炼丹室里炼丹,给宋南出的价格也是成本价,但无奈丹药的用量实在太大,等这场战爭结束,他依旧能大赚一笔。 宋南出笑了笑,果然没有再继续说客套话,而是道:“无间城的地盘已经收復了十分之七,如今征景已经退守到最东面去,若是不出意外,祸斗很快就要坐不住了。” 提起祸斗,他神色难免严肃几分,不过想到许陵光之前跟他说的计划,紧绷的神色又缓和下来,道:“就怕祸斗为了自保,死赖在登天楼里不出来。” 许陵光道:“不怕他不出来,象妖的伤已经养好了,接下来你带上蛇女饶山和象妖三人,让他们在前头衝锋陷阵。” “以祸斗睚眥必报的性情,他看见昔日心腹转投你麾下,再加上如今不容乐观的颓势,必定会出手震慑,稳定军心。” “只要他出手了,必死无疑。” 宋南出眼睛一亮,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地牢提任。” 蛇女与饶山已经在地牢里关押了半个月多,他们进去之后许陵光很快就將躲起来养伤的象妖也捉了回来,送去地牢跟他们做伴。 不过蛇女和饶山还算识时务,修为也不算低,许陵光觉得不能就这么浪费了这三人的本事,於是治好了象妖的伤势,条件则是这三人日后要为他所驱使。 而现在,正是这三人將功折罪的时候了。 宋南出依言去地牢將三人提了出来。 三人一直在地牢中关押著,对外面的局势並不清楚,等被宋南出带到了前线,得知战况之后,顿时万分庆幸地对视了一眼。 幸好他们还算识时务,抓住了这个活命的机会,若是当初抵死不从,恐怕这个时候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来之前三人心里多少还转著些小心思,但在看过战况之后,就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蛇女主动请缨道:“许大人让我们將功折罪,我们三人愿主动请战,以洗刷从前所犯之罪。” 宋南出对三人的识时务还算满意,调拨了一支小队让蛇女指挥,指著背靠癘瘴林安营扎寨的征景大营道:“你们做前锋,若能取回征景首级,从前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三人眼睛一亮,摩拳擦掌。 又一轮战斗已经开启,蛇女三人不愧曾是祸斗麾下的猛將,为了將功折罪,三人带著一支妖族小队冲在最前面。 象妖化作了原形冲在最前面,依靠绝佳的防御力挡下了大部分的攻击,蛇女与饶山则带著人躲在象妖身下伺机攻击,三人配合无间,不过半个时辰就將征景派出的军队杀了个片甲不留, 征景在远处看著横扫一片的象妖,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他回头看了一眼癘瘴林,道:“我去一趟登天楼!” 征景前往登天楼之时,祸斗也正在观看战局。 征景的妖族大军已经退守到癘瘴林周围,但是迫於癘瘴林的种种恐怖之处,並不敢入內,只在边缘扎营。 征景过来之时,祸斗正看见象妖用小山一样的身躯踏平了大营一角。 而蛇女与饶山也不遑多让,两人联手已经斩杀了征景麾下两员大將。 征景麾下的战士们已经隱隱有溃散之势。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一个黄口小儿不足为虑?” 祸斗猛地拂袖扫向征景,五指隔空一抓就將征碌从远处抓来,如同垃圾一般狠狠掷向征景:“亏我还信了你的鬼话,为免除你的后顾之忧,將你这个废物儿子给带在身边。” “实在是多此一举!” 征景面孔一阵扭曲,將脸色苍白的儿子扶起来,却不敢有半个字反驳。 半个月前他还计划著活捉了宋南出,扶持对方做个傀儡跟祸斗谈判,结果不过短短半月,他就被宋南出打得溃不成军,眼下只能忍气吞声地来求祸斗出手力挽狂澜。 “大人还请息怒。” 征景忍下屈辱,一字一顿道:“那宋南出不知从何处弄到了丹药供应,这才所向披靡。我已经派人去查他的丹药渠道,只是如今战况紧张,还需要些许时日,若是大人能出手,想必能扭转战局,为我等换得几分喘息之机……” “说了一大堆废话,不就是求本尊出手?” 祸斗拂袖冷笑:“一群废物,我养你们到底有何用。” 征景咬牙道:“是我等无能。” 祸斗懒洋洋地依在骸骨王座上,等征景弯下的腰开始微微颤抖时,才大发慈悲一样地说:“罢了,废物派不上用场,还得我亲自出手,你先带著你的废物儿子滚吧。” 征景闻言心中一松,接著眼中又有些疑虑闪过。 祸斗这么轻易地就答应出手,莫非是自己的猜测有误,他並非是被困在登天楼中? 征景很快就带著征碌离开,祸斗看著二人背影消失在癘瘴林中,这才起身走到了登天楼顶部。 登天楼顶部是一处平台,从此处不仅可以眺望王宫,还可以俯瞰整片癘瘴林。 祸斗看著环绕登天楼的癘瘴林,脸色扭曲一阵之后,才化作原形,仰头髮出一声诡异的啸叫—— 隨著诡异的啸叫声在整片癘瘴林中盪开,只见原本平静的癘瘴林就如同水面一样翻涌起来,原本坚实的土地变为流动的沼泽,其中无数骸骨从沼泽之中钻了出来,爭先恐后地爬向登天楼。 无数骸骨攀著登天楼往上爬,没一会儿就將整座登天楼都围满了,它们如同鯊鱼闻到了血腥味一样疯狂地涌向站在最高处的祸斗,很快就將他整个淹没。 如果此时还有旁人,会发现从高处望去,这些疯狂往上爬最终淹没了祸斗的骸骨彼此纠缠著,仿佛成为另一座更为庞大的登天楼。 东面传来的动静惊动了王宫之中的兰涧。 那诡异的啸叫传入耳中时,他正化作原形,任由小崽们在自己身上爬上爬下,时不时伸爪將跑远的小崽们扒拉回来。 正在玩耍的小崽们显然没有听到了那诡异的叫声,唯有兰涧察觉了异样,扭头看向登天楼的方向。 他化作人形將身上的小崽一个个拎下来放在地上,又嘱咐有虞看好小崽,自己去炼丹室寻许陵光。 为了给宋南出的军队提供足够多的丹药,这些日子许陵光没日没夜地泡在炼丹室中,兰涧寻过去时,他刚刚炼製完一批丹药,二十炉丹药齐齐出炉,炼丹室充斥著浓郁的丹香。 兰涧敲门而入,道:“祸斗那边有动静了,要不要去看看?” “这么快就有动静了?” 许陵光对自己炼製的丹液最终会呈现什么样的效果还是很好奇的,闻言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灵药,起身道:“那先去看看。” 兰涧便揽住他的肩膀,带著人直奔登天楼。 第605章 「我想赌一把。」 登天楼的异变还在持续。 一波接著一波的骸骨从地下钻出来,如同蝗虫一般覆盖了整座登天楼,被蝗虫一般的骸骨淹没的祸斗已经不见了踪跡,只能看见一层层堆叠,如同小山一般的骸骨。 而如此庞大的动静,却並不为外界所知,只隔著一片癘瘴林的征景营地之中,竟无一人察觉此处的变故。 许陵光居高临下看著涌动的骸骨山,蹙眉道:“祸斗这是在做什么?忽然醒悟了,要以身偿债?” 蓝箭垂眸,目光穿过层层骸骨看到了被骸骨淹没的祸斗:“说是以身偿债也不算错。” “更准確地来说,他是在跟这些骸骨做交易,献祭自身去安抚这些亡魂的愤怒,从而让它们听从自己的调遣,让他可以暂时离开登天楼。” 这些亡魂化为疫气成为了祸斗身体的一部分,它们增强了祸斗的力量,但同时也限制了祸斗的行动。 就像他们猜测的那样,祸斗轻易不能踏出登天楼,否则將会遭受反噬。 不过显然祸斗也有解决这种困境的办法,他竟想到献祭自身的法子,跟这些亡魂达成交易,让它们暂时听话为自己所用。 如此这些亡魂的怨气平息,他就可以暂时离开登天楼。 许陵光玩味地说:“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可惜他运气不太好,遇见了我们。” 许陵光说著,目光投向骸骨堆。 在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蜚厄转轮被几具骸骨裹缠著,表面覆满了黄绿色的黏液,还在源源不断地朝外面释放疫气。 不过若是细看,会发现镶嵌在蜚厄转轮上的那只独目正颓丧地半垂著,看上去颇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许陵光笑了下,用手指戳了戳兰涧的胳膊,示意他將蜚厄转轮取回来。 兰涧隔空一抓,便將埋在骸骨堆里的蜚厄转轮抓了回来。 那些骸骨似有所觉,但很快就被眼前的诱.惑迷失,如同分食的鬣狗一样疯狂地往骸骨堆里钻,想要从祸斗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看来祸斗的这场献祭还要持续很久,许陵光已经验证了结果,顿时失去了兴趣,道:“没什么好看的了,回去吧。” 两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 回去之时,经过两军交战的战场。 许陵光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就见蛇女三人冲在前面杀得十分勇猛,这会儿已经对上了征景和征碌父子。 可惜征景征碌父子也不是吃素的,配合默契的三人对上互相信任的父子二人,失去了之前的优势,终於不再从容。 不过很快宋南出那边结束了战斗,蛇尾一转就来帮忙。 四对二很快就扭转了之前的颓势,打得征景父子节节败退。 征景眼见不敌,只能咬牙下令:“所有人退守癘瘴林!” 癘瘴林之中满是疫气,就算是征景也是能不踏足就不踏足,但眼下兵败如山倒,祸斗迟迟不见出现,为了避开锋芒,只能冒险退入癘瘴林。 癘瘴林的疫气果然不同凡响,剩下的残兵踏入癘瘴林之后,很快就遭到了疫气的侵蚀,身上长出了黄绿色的斑点。 征景父子修为更高,暂时没有受到影响,只能咬牙下令让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得擅自出去。 但妖族毕竟是妖族,远远不如人族士兵的服从性高,不少妖族亲眼看到了身旁之人遭到疫气侵蚀很快就失去呼吸之后,在死亡的威胁之下,竟然不顾征景的命令,朝著癘瘴林之外溃逃。 宋南出就带著人守在癘瘴林之外,出来一个就捉一个。 甚至还派了人大声喊话,说只要主动投降者,都可以不杀,若是再能加入妖王麾下奋勇斩杀叛徒,甚至可以既往不咎,將功折罪! 一时之间,征景麾下人心浮动。 就连仅剩的几个追隨征景的妖將,也暗暗对视一眼,又偏向不远处正在疗伤的父子二人,生出了其他心思。 许陵光在高处看著两方对阵,觉得颇有乐趣,乾脆也不回去了,拉著兰涧显出身形,加入了宋南出的队伍。 宋南出看见两人十分惊讶:“师父怎么过来了?” 许陵光朝著癘瘴林中努了努嘴,笑道:“那边有动静了,你们做好准备。” 宋南出看向癘瘴林之后的登天楼,那些阴暗的树影完全將登天楼遮挡了起来,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宋南出便不再理会,继续让人对癘瘴林里的妖族喊话,鼓动他们放弃顽抗,儘快投降。 这番攻心的喊话十分有用,陆陆续续开始有妖族从癘瘴林里举著双手跑出来,口中还大喊著“我愿意投降”。 妖族兵卒溃逃的时候,几个妖將也暗暗达成了共识,闪烁的目光看向征景父子,准备取了这二人的首级,拿去当新主的投名状。 就在他们要暴起动手之时,地面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颤动,就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迅速逼近,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同时在耳边盪开:“一个人族血脉的杂种,竟也敢在本座面前叫囂。” 化作原形的祸斗凌空而来。 他巨大的身体比起象妖也不遑多让,病態的灰白色皮肤上鼓起一个个剧毒的脓包,里面黄绿色液体沸腾著,正腾出浓郁的黄绿色雾气縈绕在巨大的身躯四周。 位於胸口的独目在氤氳的雾气之中,缓慢变成了血红色,此刻正阴惻惻地转动著,从宋南出等人身上扫过。 粗壮四蹄踏过癘瘴林,林中的如同枯骨一般狰狞树种,以及躲在树下的妖族们,顷刻间便化作一团腐水,又蒸腾成黄绿色的疫气。 祸斗刚一出场,便以恐怖的手段唤起了所有妖族的记忆。 当年正是他以一人之力,屠杀了半城的妖族。 宋南出身后的妖族们恐惧地吞了吞口水,本能疯狂催促他们逃,逃得远远的! 但是这些时日宋南出身为妖王的威信已经牢牢根植在他们心底,眼见妖王一动不动地站在前方,他们即便心中再是恐惧,最终也没有遵循本能逃走。 在一片鸦雀无声之中,祸斗巨大的身躯落在了癘瘴林中。 他毫不在意地踩著枯木和妖族的尸体走上前,人形的半身微微朝前倾,布满了黄绿斑点的面孔露出个诡异到极点也囂张到极点的笑容:“当年你父亲死在我手里,今日,你也將死在我手里。” 他身后探出几根蠕动的如同蛇尾一般的触鬚,示威一般摇晃著,直指最前方的宋南出。 站在宋南出斜后方的许陵光小声跟兰涧咬耳朵:“都死到临头了,还挺囂张。” 兰涧笑著揉了揉他的脑袋。 躲在癘瘴林中的征景父子见终於来了援兵,立刻跟在了祸斗身后。 征碌脸庞扭曲道:“大人何必同他们废话,取了这小杂种的首级,大人便是新的妖王!” 祸斗嘴角一瞥,回头阴惻惻地看了他一眼。 征碌只觉得心口一痛,猝不及防间喷出一口血液,只见那血液之中带著丝丝缕缕的黄绿色,儼然是中了祸斗疫气的徵兆。 征碌脸色难看,告罪道:“属下多嘴,请大人饶恕。” 祸斗这才收回了目光,抬手隔空抓向宋南出:“小儿,拿命来吧。” 宋南出正要迎上去,后背却被许陵光戳了下,许陵光朝他摇摇头,道:“不用理会。” 宋南出全然信任许陵光的话,眼看著祸斗的利爪就要到眼前,他却背著手一动不动。只微微眯起竖起的蛇瞳,注视著祸斗。 祸斗嘴角冷笑更甚,愈发快速地催动体內的灵力。 然而就在灵力快速运转之时,他忽然听见了接连的“噗嗤”声,然后便是征景父子吃惊的抽气声。 祸斗动作一顿,直觉不对,有些疑惑地低头查看。 就见巨大身体上,那些拳头一样大的脓包竟然同时破了,源源不断的黄绿色黏液从巨大的身躯之中倾泻出来,祸斗巨大的身体转眼之间就乾瘪了一圈,如同一个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地乾瘪下去。 祸斗再也无法维持镇定,语气中带上了惊慌之色:“怎么回事?” 他猩红的眼睛扫过征景父子,又看向宋南出,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暗算我?” 征景意识到祸斗也靠不住,迅速拎起儿子身形后撤,远离了祸斗,以免沾染上那些漏出来的黄绿色黏液。 宋南出目光缓缓打量他,抬手下令所有人后撤十里地。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宋南出和许陵光一行,以及远远观望情况的征景父子。 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里,祸斗小山一般的身形已经塌陷下去,涌出来的黄绿色黏液钻入地底,使得地面变得黏稠湿软,地下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奋力拱动著,想要钻出来。 祸斗心知身体出了问题,却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只能咬牙断尾求生,试图舍下这具刚刚获得自由的躯壳,逃回登天楼去。 可那些闻著味道赶来的骸骨却並不允许他轻易离开。 祸斗献祭自己结成的契约已破,他没能及时回到登天楼中,这些骸骨已经开始反噬。 越来越多的骸骨从地下钻出来,怒號著啃咬祸斗的身体。 祸斗之前已经经歷过一场献祭,眼下再度遭受重创,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他不甘地挣扎著,却抵挡不住越来越多的骸骨。 骸骨爬行的声音匯成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听得在场眾人汗毛直竖。 可这远远不是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 远处高.耸入云的登天楼忽而发出一声崩塌的巨响,那些纠缠在一起的骸骨霎时间全都活了过来,如同红色的洪流一般涌向了祸斗,转瞬之间就將祸斗整个淹没,只余下祸斗的怒骂声。 这怒骂声再过不久,又化作了哀號和求饶声。 曾经以一己之力屠杀了半个无间城的祸斗,就这么死在了自身的反噬之中。 征景父子瞪大了眼睛,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宋南出竟然不费一兵一卒,就这么弄死了的祸斗。 征景遥遥望著宋南出,呆滯的目光缓缓挪到他身后的许陵光和兰涧身上,嗓音带著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许陵光笑而不语,却將蜚厄转轮拿出来把玩。 征景並不认识蜚厄转轮,可蜚厄转轮上的那只独眼实在太过独特,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蜚的独目。 能將蜚扒皮抽骨剜目做成法器,祸斗为什么死得如此惨烈,已经不言而喻。 並非运气,而是早有预谋。 征景心中就算有再多的不甘,在这样的震慑之下,也不敢再反抗。 他一字一顿艰难地出声,对宋南出道:“你贏了。” 宋南出身后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所有妖族士兵齐声高呼:“妖王千秋!” 宋南出挥手下令:“將这二人押回去。” 蛇女与饶山抢在前面,一人一个將征景和征碌捆了起来,然后掛在了巨峰的象牙之上,准备让巨峰带著他们游街示眾,以昭告全城,弘扬妖王的威名。 与此同时,许陵光脑海中发出一声“滴”响,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来—— “滴——完成临时任务,宿主击杀成年体蜚,请提交蜚的毒液以及內丹获取系统奖励。” 许陵光眼眸微眯,看向那已经被毒液腐蚀的地界——祸斗死了之后,那些疯狂啃噬他的骸骨也同时腐化,变作了飞灰纷纷扬扬地落在地面上。 要不是地面上残留著大量的毒液,一切就仿佛从未发生过。 许陵光舔了舔嘴唇,心跳不自觉变快,他试探性地询问道:“蜚的毒液和內丹都被腐蚀化掉了,要是没办法提交,任务还算完成吗?” 系统声音冰冷地重复:“请宿主提交蜚的毒液以及內丹获取系统奖励。” 明明都是同样的机械音,可许陵光却觉得系统在听见他说没办法提交毒液和內丹的时候,变得更加冰冷和阴沉。 许陵光下意识抓住了兰涧的手,从交握的手掌之中汲取暖意,继续跟系统周旋。 他故作为难:“不是我不想提交,我都辛辛苦苦把蜚杀了,可谁想到他这么不经打,我製作出来的毒液把他的內丹一块腐蚀了,那些毒液都渗进了地里,我想提交也没有啊。” 系统没有再出声,但许陵光却听见了“滴滴滴”的轻微声响。 他正疑惑的时候,就听系统再次出声:“检测到宿主恶意拖延任务进度,消极怠工,严重警告一次,进行五级电击惩罚。” 话音刚落下,许陵光就察觉身体中窜起一股电流,那电流並不强,並没有带来太大的痛苦,只是猝不及防间嚇了许陵光一个哆嗦。 兰涧早就注意到他的异样,猜测估计是系统又在作妖,他沉著脸將许陵光抱起来,就要带他先回王宫。 许陵光赶紧抓住他的衣袖,没敢开口,却努了努嘴朝不远处的內丹示意。 兰涧立刻会意,抬手一挥就將那內丹收入袖中,然后才带著许陵光离开。 宋南出都没来得及询问一句,兰涧就已经抱著许陵光消失在天边。 五级电击惩罚持续的时间要比四级电击惩罚长了一倍,当电击惩罚终於结束之时,系统冷冰冰的声音染上了几分阴沉:“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否则严重警告累积三次,將会被抹消存在。” 许陵光舔了下乾燥的唇.瓣,並没有被系统的威胁嚇到,而是琢磨著系统好像比之前更加迫不及待了。 许陵光甚至有一种系统已经快要装不下去的急切感,不然系统对话的时候不会屡次泄露出明显的情绪。 之前他还可能觉得这是错觉,可现在他却可以篤定地说,这个系统绝不可能像它偽装出来的那样冷漠没有感情。 它偶尔流露出来的阴沉感,让许陵光觉得它不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辅助系统,更像一个气急败坏的人。 但是什么人能拥有如此诡譎的能力,还能偽装成系统? 许陵光又觉得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人。 他想不明白,只好將刚才短暂发生的对话转达给兰涧:“按照它的说法,我还有两次机会。” 许陵光眼睛里闪烁著光芒,他攥紧了兰涧的手缓慢说:“我觉得它发布的那些任务绝不能完成,包括它要求提交的东西,也不能交出去。不然它会变得越来越强大,会更加难对付。” 许陵光说著,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望著兰涧的眼睛说:“我想赌一把。” 既然五级电击惩罚对他的伤害也不过尔尔,那或许系统所说的抹消,也根本伤害不到他。 就算当真能对他造成伤害,参考五级电击惩罚的伤害削弱程度,许陵光觉得这个伤害也十分有限。 他不愿意再受到系统的摆布,更不愿意为了保命完成任务,间接让系统变得更强大。 兰涧看见他的眼睛里,不需要太过的解释,就已经明白了许陵光的决定。 他下意识抓紧了许陵光的手,力气大得恨不得將人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知道许陵光的分析是对,但只要想到许陵光可能会面临的伤害,而自己却无法帮他分担一二,便觉得心底涌起一股股难以控制的戾气。 在愤怒之中,他的眼瞳转变为灿金色,但很快这种无声的愤怒就被他压了下去,兰涧艰难地开口,道:“好,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著你。” 许陵光摸摸他变得苍白的脸色,笑著说:“嗯,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还要陪著你,陪著小崽们,” 兰涧轻轻“嗯”了声,將他放在床榻上,又渡过去一股温和的灵力安抚:“等无间城事了之后,我们去一趟无间之地。” 类似的话兰涧不止说过一次,许陵光抱著他的胳膊追问:“去无间之地做什么?” 兰涧拨开他黏脸颊上的髮丝,温声道:“等去了之后再告诉你。” 第606章 「还有谁不服?」 兰涧渡过来的灵力太过温和,许陵光本来就因为对抗系统消耗了不少精力,现在半躺在他怀里,身体充斥著暖洋洋的灵力,整个人就泛起困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他睡熟了之后,兰涧才小心翼翼地为他盖好被子,然后才起身出了臥房。 看见扒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崽们,兰涧將食指竖在唇间,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示意小崽们不要吵闹。 小崽们踮著爪爪往房间里看了一眼,见陵光哥哥闭著眼睛已经睡著了,便纷纷捂著嘴巴踮著脚爪静悄悄地离开。 等离开了臥房之后,小崽们才放开了捂著嘴巴的爪爪,扒在兰涧膝盖上担心地问:“陵光哥哥受伤了吗?” 兰涧抱著许陵光回来的时候,小崽们正在院子里玩耍,恰好看见了。 见小崽们毛茸茸的脸上都是关切,兰涧安抚道:“没有受伤,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小崽们听他这么说才安下心,开开心心地跑到院子里,继续之前的玩耍。 不过小崽们好忽悠,有虞就没有这么好骗了,他故意落在了最后一个,等小崽们都出去之后又折返回来,抿抿唇低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少年墨黑的眉头轻蹙著,直直望著兰涧。 兰涧见他並不好糊弄,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有骗他,道:“遇见了一些麻烦,等无间城的事情解决之后,我可能要带著陵光去一趟无间之地。” 有虞张了张嘴,露出担忧之色。 他对无间之地的印象並不好,每次一次兄长独自前往无间之地,再回来时总会遍体鳞伤。 但现在兄长却说要带著陵光哥哥一起去无间之地。 少年用力咬了咬唇,说:“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 他想著自己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但兰涧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难得流露出一丝温柔,轻轻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温声道:“不用太担心,我不会让陵光出事。” 有虞听他这么说,也只能暂且作罢。 跟忧虑重重的兰涧不同,许陵光这一觉睡得相当好。 睡醒之后满身疲惫退去,之前被系统惩罚时残留的阴冷之感也消散了,许陵光望著窗外的晚霞,只觉得浑身暖洋洋。 他换了一身衣裳,脚步轻快地出去。 刚到院门前,就看见宋南出化出了蛇尾,正在跟小崽们玩耍,一串小崽掛在他的蛇尾末端,被他高高拋到半空中,惊起一串尖叫。 兰涧则坐在一旁煮茶看书,氤氳的水汽模糊了他精致的眉眼。 即便周围环绕著嘰嘰喳喳的小崽,也丝毫无损他超凡脱俗的仙气。 许陵光不由露出笑容,屏住气息悄悄走到他身后去,伸手萌出他的双眼,粗声粗气地问:“猜猜我是谁?” 兰涧十分配合这个幼稚的游戏,殷红的薄唇勾起,笑道:“有虞?” “猜错了!” 许陵光朗笑出声,鬆开手改为揽住他的脖颈,十分亲昵地跟他蹭了蹭脸颊。 兰涧呼吸微乱,拉著人在自己身旁坐下,目光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一番,问道:“还有没有哪里不適?” 许陵光认真感受了一下,摇摇头,说:“睡了一觉之后感觉我又活过来了,精神百倍。” 两人说话的工夫里,宋南出也在小崽们的催促之中,尾巴上拖著一串毛茸茸走过来,他也先打量了一番许陵光脸色,见他面色红润眸光清亮,这才稍稍放心,玩笑道:“先前看见师娘抱著你匆匆离开,我还以为师父这些时日昼夜不停的炼丹累倒了。” 许陵光笑道:“只是炼製一些丹药而已,哪里有这么累。” 系统的事情不好同宋南出解释,许陵光又不愿意骗他,乾脆绕过了这个话题,手臂一伸就將小崽们圈到了怀里,这个捏捏耳朵,那个蹭蹭鼻尖,说:“怎么都眼泪汪汪的呀,是不是在担心我?” 羽融软乎乎地凑上去跟他蹭了蹭额头,说:“我们还以为你生病了。” 许陵光掐著幼崽的腋下將他拖起来转了一圈,又在他脑袋顶上用力亲了一口:“我身体好得很,怎么会生病。” 小崽十分信任他的话,见他这么说纷纷露出鬆了一口气的表情。 “小黑哥哥说晚上有庆功宴,你去不去呀?” 炅幽挤到许陵光腿边,將下巴搭在许陵光腿上,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显然很想去。 宋南出之前提起庆功宴时,小崽们虽然好奇,但是想到许陵光还没起床,就犹犹豫豫地说不去,要等陵光哥哥睡醒再说, 眼下见许陵光已经醒了,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小崽们的玩心顿时就占据了上风。 其他小崽也期待地看著许陵光,脸上都写著“我想去”三个大字。 许陵光笑著满足了小崽的期望,道:“庆功宴肯定很热闹,说不定还有很多美食,当然不能错过。” 小崽们一听就欢呼起来,又团团將宋南出围住,七嘴八舌地说:“我们要去。” “庆功宴都有什么好吃的哇?” “有醋排骨吗?” “好吃的多得是,你们想吃什么跟我说,我让厨子单独给你们做。” 宋南出耐心地回答小崽们的问题,许陵光跟兰涧並肩坐在一起,撑著下巴笑眯眯地注视著他们。 庆功宴就在晚间,设宴的地点就在王宫正殿。 原本空旷的正殿中已经提前摆满了桌案,桌案上中间竖著一块写著名字的木牌,凡是这次立了大功的妖族,都能在正殿中有一席之地。 而许陵光和兰涧作为此次最大的功臣,自然带著小崽们占据了距离宋南出最近的位置。 而且为了照顾小崽们,就连用餐的桌案也比旁人的格外大一些,能让小崽们舒舒服服地坐开不说,足够宽大的桌面还能摆下更多的菜品。 庆功宴刚开始,就已经有侍从陆续不断地往许陵光那一桌送菜了。 这些都是小崽们单独点名要吃的菜品,宋南出特意吩咐了小厨房另外单做的。 若是以前,这些大妖定然会有不满,觉得庆功宴上凭什么让一群小崽子坐头桌,即便这些小崽子血脉珍贵,但既然是论功行赏的庆功宴,就得按照功劳来。 但在得知自己在战场上救命用的丹药乃是许陵光炼製出来的后,这些大妖如今看见许陵光只恨不得將他供起来。 对於许陵光带来的小崽们,更是一个个和顏悦色。 跟许陵光一行坐对桌的是两位护法,两个老头看著乖乖巧巧坐在桌边的小崽们,露出平生最为和蔼的笑容招呼道:“这些够不够吃呀?不够爷爷这里还有。” 说著就將自己桌上的糕点直接用灵力送到了许陵光桌上。 小崽们虽然觉得够吃了,但是王宫的厨子手艺实在不错,这些点心深得小崽们喜爱,面对主动送上门的点心,小崽们虽然是来者不拒,非常不客气地收下了。 不过收归收,小崽们还是很有礼貌地道了谢。 两位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护法,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庆功宴就在这样和乐融融的气氛中开始了。 宋南出是一位非常务实的君主,他並不喜欢那些里胡哨的客套话,庆功宴第一要事就是论功行赏。 封赏完了之后,便有侍从端著美酒美食上前,大家尽情放开了吃喝。 在大战之中立下功勋的妖將都得到了对应的封赏,唯有许陵光並未被提及。 两个护法听到了最后都没能听见许陵光的名字,不由借著敬酒的机会凑到宋南出面前,小声提点道:“许丹师虽然是王上的师父,但是该有封赏也得有才是。” 按他们的意思,最好是重重地封赏,让人心甘情愿地留在无间城才好。 但宋南出听了却是摆摆手,直接打消了两位长老的期望:“我师父只是途经无间城,正逢我有难才留下相助,眼下无间城的威胁已除,他们说不定停留一阵子就会离开。” 两位护法瞪大了眼睛,还是不愿相信:“天下妖族都嚮往无间城,离了无间城又能去往何处?” 宋南出道:“他们修为高深,想去何处就去何处,何必拘泥在小小的无间城里?” 两位护法一想也是,要不是打不过人族,他们也不愿意窝在这无间城里。 谁不想抢几座人族城池,將妖族的地盘往外扩一扩? 两位护法一阵羡慕,转而又开始鼓动宋南出:“如今內乱已平,我们又有充足的丹药供应,王上何不广召妖族,筹备妖族大军攻打人族城池,实现先王的遗愿?” 宋南出没想到內乱才平,这两人就已经蠢蠢欲动想著开疆扩土了。 他无奈道:“两位护法消停消停吧,如今城中刚经歷过一场大战,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若是再挑起与人族的战爭,怕是又要死伤无数。此事还是推后再议,眼下更为紧迫的是重整无间城,改一改从前留下来的那些规矩。” 宋南出说得不无道理,两位护法只得暂时按下了宏伟的计划,端著酒杯与宋南出细细商议如何重整无间城。 宋南出被两位长老缠著不得脱身的时候,许陵光也被一波波前来敬酒的大妖给包围了。 这些大妖对这位竟然能学会炼丹的同族钦佩不已,一个两个都端著酒杯上来给许陵光敬酒。 许陵光一开始出於礼貌,还老老实实地喝酒,等来敬酒的人越来越多之后,他终於意识到这么喝下来,恐怕庆功宴上所有妖族都要跟他喝一杯,於是眼中氤氳著水润光泽,求助地望向兰涧。 兰家冰凉的指尖轻触他醉红的脸颊,低声道:“你喝醉了。” 许陵光迟钝地反应了一会,才慢慢吞吞地点头,带著鼻音“嗯”了一声。 他抱怨一般地说:“他们这么多人,灌我一个。” 兰涧將他手中的酒杯接过来,笑著说:“是你太老实,一喝就喝一整杯,你不喝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许陵光眨著眼睛努力思考了一会儿,带著几分懊恼说:“对哦。” 说话间又有妖族端著酒杯,脸色发红地来敬酒。 明明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但是看著许陵光的目光却带著一股羞涩,还扭扭捏捏地夹著嗓子说话:“许大人,我、我敬你一杯。” 壮汉话没说完,一碗酒已经咕嘟嘟灌下了肚去,黝黑的脸庞又红了几分。 许陵光已经醉了,他见壮汉朝自己举杯,条件反射地就去寻自己的酒杯,结果找了半天都没看见,只能茫然地转头问兰涧:“我酒杯找不到了。” 兰涧转了转手中的酒杯,按著他坐下,冷冷看向那目光火热的大妖,道:“他喝醉了,你没看见?” 壮汉仿佛丝毫没察觉他的不快,憨厚地挠著后脑勺笑了声:“没事,我再替许大人喝一杯。” 说完之后就让其他人將酒罈拋过来,將手中的空碗满上,对著许陵光做了个敬酒的动作,然后一饮而尽。 四周的妖族看著他,发出起鬨的笑声。 壮汉喝完了酒却不走,脸庞更红了一些,扭扭捏捏地看著许陵光说:“不知道许大人家中可还缺人伺候,若、若是缺人,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他无视了兰涧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磕磕巴巴地自我介绍:“我继承了你的血脉,刚刚升任十二妖將之一,家中没有妻妾,名下有十二间铺子……” 大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没得到许陵光的回应,反而差点被兰涧冰冷的眼神刺成筛子。 兰涧扶住醉醺醺的许陵光,冷声道:“他已经有伴侣了。” 他原以为如此说后大妖就会退却,谁知道对著许陵光脸红心跳话都说不清楚的大妖转头对上他却理直气壮得很,半点没有当小三的心虚。 “有伴侣又如何,妖族中多的是三妻四妾的,凭许大人的本事,便是多找几个人伺候也是使得,你难不成还要仗著自己有几分姿色,独占许大人不成?” 兰涧面如寒冰,看这大妖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竟敢挑衅到他面前来,还是意图抢他的伴侣。 兰涧久违被激起了怒意,怒极反笑,一字一顿道:“你不服?” 大妖冷冷道:“自然不服,有本事你同我打过一场,若是你贏了我便自愿退出,若是你输了,日后许大人的屋中当有我一席之地,一个月我占二十天,剩下十天归你。” 兰涧脸上已经没了表情,他甚至没有拔剑,而是直接化作原形,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扑向了大妖。 这大妖敢公然自荐,虽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竟然躲开了兰涧的一击,身后猛然张开几条巨大的章鱼触鬚,试图將化为原形的兰涧困在其中。 可兰涧又怎会轻易困住? 他姿態优雅地避开包抄上来的触鬚,冷冽目光扫过在场蠢蠢欲动的大妖。 这些大妖不论出於什么目的,总之一个两个都对许陵光兴趣不小,元蛸就是其中实力最强的一个,这才主动跳出来打头阵。 他们对兰涧的实力並不清楚,只知对方跟许陵光形影不离,加之又生了一副比狐妖还要好看的容貌,下意识就以为他是以色事人的小白脸。 於是才有了今日的公然抢人。 不过很快兰涧就用实力证明了,他有独占许陵光的本事。 只见他身姿如风地在空中闪转腾挪,元蛸的触手竟连他的边儿都碰不到。 元蛸显然是个急脾气,几次攻击落空之中,竟然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章鱼,粗壮的触鬚完全张开,如同一张大网罩向了兰涧。 围观的妖族们发出一阵叫好声,以为兰涧这次必输无疑。 然而在半空之中游走的兰涧却躲也不躲,直直迎上了如同铁网一般罩下来的元蛸。 就在眾人以为这场战斗已经要分出胜负之时,却见兰涧伸出爪鉤轻描淡写地一划,元蛸两条粗壮的触手就齐齐断落,在地上如同蛇一般扭动。 而他亮出来的爪鉤甚至都没有碰到元蛸的触手。 他似乎很是嫌弃元蛸身上喷射出来的血液,身姿优雅地避开,然后再次抬爪一划—— 又是两根触手落在了地上。 转眼之间就断了四条触手,元蛸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更別说是围观的妖族了。 元蛸惊疑不定地看著兰涧,到底不肯轻易放弃,咬牙用身下的触手疯狂抽向兰涧。 然而兰涧的动作比他更快,元蛸以为足够快的速度,在他眼中就如同慢动作一般,兰涧有意杀鸡儆猴,便也不紧不慢地费时间跟他周旋。 元蛸每送过来一条触手,他就轻描淡写地斩断一条。 而从始至终,他银白色的华贵皮毛上,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沾染到。 当元蛸身上只剩下两条触手时,他终於挫败地承认,面前这个妖族绝非以色侍人的小白脸,他竟一直深藏不露! “我认输!” 元蛸举起仅剩的两条触手,摆出一个標准的投降姿势。 围观的妖族们顿时发出嘘声。 倒是宋南出同情道:“你是不是喝多了酒,竟然想不开挑衅我师娘?” 元蛸脸色訕訕,挫败地用仅剩的两根触手將掉落在地上活蹦乱跳的触手扒拉回来抱住,幸好只是切断了,等会儿回去还能接上! 兰涧没有理会元蛸的小动作,在半空之中不慌不忙地绕行了两圈之后,他居高临下地问道:“还有谁不服?” 第607章 「我还想喝,再来一杯。」 巨大的乘黄在眾妖上方盘旋,俯首看来的灿金色眼瞳中溢出浓烈的杀气,这是猛兽地盘被侵占后流露出的不满,也是对其他旁观者的威胁。 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妖族都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头巨兽身上散发出的致命气息。 “这个气息,怎么觉得比妖王还要强?”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有谁认得出他的跟脚吗?我怎么从未见过?” “不是继承上古神族的血脉吧?妖王也返祖继承了应龙血脉,但我觉得他的气息比妖王还要更强盛。” “先前没见过他出手,我还以为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呢。” “不过这倒是说得通,若真是个小白脸,许大人怎么会把他带在身边?” “两个人还养了这么多幼崽,定然是要有点本事的。” “还有没有想上?” “这么强的杀气,还敢往前冲,不要命了?” “就是,死在战场上说出去也是条好汉,死在庆功宴上算怎么回事?说出去都窝囊!” “现在躲在后面嘀嘀咕咕就不窝囊?” “你不窝囊你上,反正我不去!” 有人退缩,自然也有人被激起了战意。 如此强大的对手,就算不为了博得许大人的青睞,只是切磋一番也值得了。 当即就有两个好斗的大妖跳了出来,不怕死地异口同声道:“我来!” “让我来!” 两个大妖发觉对方抢了自己的台词之后,面面相覷,目露凶光:“我先来!” “凭什么你先来?我先?” “不然我们先打一场,谁贏了谁先上!” “打就打,谁怕谁?” 就在两个大妖摆出架势准备先打一场分出胜负的时候,就听上方的巨兽轻蔑地笑了声,兰涧冰冷的声音在整个广场上扩散开来:“不要浪费时间,一起上。” 他的语气太过轻蔑,轻易就激起了两个大妖的怒火,对视一眼之后,两人同时化为原形,一左一右扑向兰涧:“一起上就一起上,可別说我们不讲武德!” 话音刚落,两人就被两个巴掌拍到了地面上,在广场上砸出两个深深的大坑。 围观的妖族们发出嘘声,连忙又往后退了退让出空地来。 在一旁看热闹的元蛸抽了一口冷气,抱紧了自己的触手,同情地看著坑里的两个大妖。 两个大妖显然没想到刚一照面自己就被拍进了坑里,懵逼了好一会儿才飞快从坑里跳出来,不甘心地再次扑上去。 而兰涧也没有下死手,他如同戏耍一般,反覆將两个大妖拍进坑底,一次两次三次…… 广场上被砸出来的深坑越来越大,越来越深,裂缝如同蛛网一样朝著围观的妖族脚下蔓延。 那两个大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却因为兰涧刻意留了手,总觉得自己还能行。 直到第十次被拍进了坑底之后,两个大妖终於没了力气,气喘吁吁地爬到深坑边缘认输:“我们认输!” 年轻乘黄眯了眯灿金色的竖瞳,接著扫向广场上其他的妖族:“还有没有人来?” 被他注视到的妖族齐齐往后退了三步。 这人拍那两个大妖跟拍球玩似的,但凡脑子没进水,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衝上去丟人现眼。 广场上静默了数息,见这些妖族跟鵪鶉一样低垂著脑袋生怕被自己注意到,兰涧这才勉强满意,凌空踏过眾妖头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大获全胜的兰涧得到了小崽们的热烈欢呼。 羽融抱著大哥的前腿就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兴奋道:“大哥好厉害!” 炅幽更是崇拜不已,围著兰涧转来转去,在他腿边蹭个不停,圆溜溜的眼睛里都是崇拜的光芒:“你好厉害,他们嚇得都不敢出声!” 从小在山里生活独自求生的西王母幼兽,最为崇拜武力强大的大妖。 来无间城之前,又在还想著等自己长大了要到无间城来,努力做个妖將。但真正到了无间城之后,先是见识了这些大妖围著许陵光团团转,现在又亲眼看见兰涧轻轻鬆鬆吊打庆功宴上的大妖们,炅幽就觉得还是许陵光和兰涧厉害多了! 幼崽很是认真地说:“我以后不要当妖將了,我要给你们当徒弟!” 这样等他以后长大了,也会变得很厉害! 兰涧俯首看了一眼眼睛闪闪发光的幼崽,舔了舔她毛乎乎的脑袋顶作为鼓励。 幼崽们围著大胜归来的兰涧团团转的时候,喝醉了的许陵光也撑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他。 不过他乌黑的眼睛里朦朧一片,並没有什么焦点,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其实已经醉狠了,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坐著。 其他人显然还没有发现这个小秘密,但是兰涧只是看了一眼就意识到了,他示意有虞將看顾著小崽们,自己走到许陵光面前,用湿漉漉的鼻头蹭了蹭许陵光的脸颊。 “这些人不过如此,根本入不了你的眼,对不对?” 许陵光被他蹭了一下,脸颊有些痒,本能地歪了歪头,低低“嗯”了声。 兰涧眼睛流露出笑意,又问道:“那些人打不过我,长得也不如我好看,对不对?” 许陵光睁著呆滯的眼睛,茫然地看著他。 兰涧又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头,鍥而不捨地追问:“对不对?” 许陵光被蹭得发痒,玩著眼睛躲避,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嗯”声。 围观的一眾妖族:“……” 打不过就算了,还要被塞一嘴狗粮,这不太合適吧? 但是谁也没敢出声打断。 兰涧还在得寸进尺:“你只喜欢我,其他人谁都看不上,对不对?” 许陵光被他蹭得有点烦了,迷迷糊糊有声音在耳边嗡嗡嗡响,只能用力点头,期望耳边的声音不要再嗡嗡地纠缠自己。 但兰涧还没有停,他仿佛得了趣味一样,灿金色的眼睛里笑容越来越盛:“回去之后,我们就办结道大典,谁也不能插入我们之间,你是我一个人的,好不好?” 许陵光晕晕乎乎抱住了他的脑袋,试图用身体堵住喋喋不休的声音。 兰涧侧脸蹭了蹭他的颈窝,低声说:“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许陵光哼哼两声,兰涧便没有再继续,轻轻將人叼起来放在背上,然后才转头轻蔑地环视全场一圈之后,对小崽们说:“走吧,陵光困了,我们回去了。” 小崽们於是爭先恐后地往他背上爬。 乘黄的脊背足够宽阔,即便已经趴了一个许陵光,也足够小崽们舒舒服服地坐上来。 小崽们簇拥在许陵光周围,朝著宋南出招招手。 妘风还探头看他,见宋南出没动,还傻乎乎问道:“小黑哥哥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其他人听她竟然管妖王叫“小黑哥哥”,一时流露出诡异的目光,偷偷摸摸地看宋南出,心想原来王上的小名叫小黑啊。 宋南出察觉了下属们投来的异样目光,温和笑著扫视了一眼,直到一眾大妖们纷纷低下了头,这才上前摸摸妘风毛茸茸的爪子,道:“你们先回去,庆功宴还没结束,等结束我再去找你们玩。” 小崽们听他不跟自己一起回去,但是露出颇为失望的表情。 暮云巴巴地说:“那你早点回来哦。” 宋南出跟小崽们挥挥手,兰涧轻轻一跃,就带著许陵光和小崽们踏空而去。 等人走了,一眾大妖才围了上来,跟宋南出打探兰涧的根脚血脉。 宋南出笑而不语,倒是两位护法方才已经看出了端倪。 虽然他们没机会亲眼见过上古神族,可是王宫之中留存下来的画册他们却是看过的,这分明是上古乘黄。 三护法等吊足了大妖们的胃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们打不过也是正常,那毕竟是上古神族。” “竟果真是上古神族?” “我就说这么厉害,血脉绝不会普通。” “上古神族那么多,到底是哪一个?护法你就別卖关子了,赶紧说!” 大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西澄也正和哥哥西蜇咬耳朵,嘀嘀咕咕地接上了三护法的话:“是乘黄!他们四个长得好像。” 西澄指的是羽融、妘风还有有虞三个小崽,跟兰涧长得很像。 西蜇也有些惊奇,道:“没想到世上竟还有上古神族存在,而且不止一个。” 西澄说:“我还能去找他们玩吗?” 大妖繁衍艰难,城中幼崽並不多,王宫里因为妖王还未成婚,更是一个都没有。 西蜇摸摸妹妹的头,说:“最近事多,王上肯定会频繁召集我们入宫议事,你积极一点,肯定能有机会见到。” 西澄这才满意了,说:“那我以后不赖床了,跟你一起入宫!” 就在兄妹两个交头接耳的时候,三护法卖出了关子,终於开口道:“那是上古乘黄。” 他回忆起那头乘黄在空中盘旋的姿態,又想起那一群血脉不凡的幼崽,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宋南出,开怀道:“上古神族接连现世,还跟我们妖族关係匪浅,说不定妖族中兴之日已经不远了!” “到时候我们不必再龟缩在这极北之地,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去人族城池走一走,看一看。” 在场的一眾大妖被他画的大饼所鼓动,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扛起武器冲向北境长城,打下几座人族城池感受一下自由的味道。 宋南出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们的美梦,道:“妖族內斗已久,族人又分散在各地,凭我们现在这些人,去了就是送死。若你们真是有心,当好好休养生息,將无间城的名声散出去,吸引更多大妖前来。” “等城中的妖族实力足够强大,再想做什么也不会受到掣肘。” 这些大妖在无间城窝了太久,就算偶尔踏出无间城,也只是侵扰一下边境几座城池。 虽然早些年妖族还能跟人族打得旗鼓相当,但是这些年过去,人族豪杰辈出,不论是丹修还是器修都不缺人才,真要打起来,妖族纵使能靠著强横的肉躯抗一阵子,但时间长了必定会落在下风。 损失定然会比人族惨烈无数倍。 宋南出身为妖王,虽然想改变现在妖族的生存环境,但却像三护法说的那样,去挑起斗爭跟人族爭抢城池。 不过这些想法定然难以被好战的妖族所接受,所以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 这些大妖听了宋南出的话,果然没了之前的跃跃欲试,反而开始怀念往昔。 有活得够久的大妖道:“王上说的也没错,我还记就两三百年前,无间城的妖族远比现在多,內城的妖族都多到住不下了,所以才有一些没有实力留在內城的小妖,跑到外面去开闢了一个外城。內外城也是那个时候才有的。” “那后来怎么少了这么多妖族?” 有一些年轻的妖族不知道当时的事,好奇问道。 “先是与人族交战死了不少,后来虽然休战了,但是不少实力不够的小妖元气大伤,城里没有足够的丹药,这些小妖撑不过去就死了,尸体当时就堆在登天楼那块位置。” “后来先王倒是想办法从人族那里弄来了一批丹药,不过也就是杯水车薪。再之后你们应该就知道了,王上与个人族……” 大妖说到一半,顾忌地看了宋南出一眼,改口道:“王上迎娶了王后,但因为王后乃是人族女子,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祸斗趁机挑拨生事,挑起了內斗,当时死了不少厉害的大妖。” “不过要说死得最多应该还是祸斗屠城那一次。” 说起祸斗屠城,亲身经歷过的大妖眼中都流露出恐惧:“当时先王被暗算受了重伤,还只是个幼崽的王上也被秘密送走,先王孤木难支,大家都以为妖王要换人了,谁知道先王竟还能在濒死之际诛杀叛徒,又重创了祸斗。”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重伤的祸斗为了自保,竟然在城中释放了大量的疫气屠城。当时城中的妖族比现在多多了,除了实力不济的小妖,还有许多因和人族开战受伤未愈的大妖。结果祸斗的疫气笼罩了整个无间城,这些人不过一日就全都死在了疫气里,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后来城中侥倖未死的妖族逃离了不少,祸斗屠城的消息也传播开来,一些听说了消息的妖族也不敢再来无间城,渐渐地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说起往事,大妖眼中流露出遗憾之色:“想当年先王与人族对战时,一人横扫千军却不伤分毫,结果却死於祸斗和征景的暗算。” “若是先王还在,就不会有祸斗屠城之事,无间城肯定比现在还要热闹许多。” 一眾年轻的妖族听著无间城的往事,纷纷露出嘆息之色,还有些好奇地打量宋南出,振奋道:“王上继承了先王的血脉,甚至还返祖了,假以时日,说不定青出於蓝而胜於蓝呢。” 这句话让沉湎在过去的妖族们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气氛很快又重新活跃起来,纷纷举杯跟宋南出敬酒。 正殿广场的热闹並没有传到后宫。 兰涧带著许陵光和小崽们回了后宫,便化作人形將许陵光抱在怀里,一路抱回了臥室。 许陵光醉得迷糊了,被他抱在怀里眼神迷濛地往外看了一眼,黏黏糊糊地问:“怎么不喝酒了?我还要喝。” 因为醉酒的缘故,他吐字並不清晰,还带著浓重的鼻音,整个人依偎在兰涧怀中,仿佛在撒娇一般。 兰涧抱著他在桌边坐下,拎起茶壶倒了一盏茶,餵到他嘴边:“你喝醉了,有没有哪里难受。先喝点水润喉。” 许陵光確实有些口乾舌燥,闻言就乖乖地抓住他的手腕,就著他的手咕嘟咕嘟喝了一盏茶水。 温热的茶水让他多少清醒了一点,但脑子还是晕乎的。他勉强张望了一圈四周,疑惑地歪头问兰涧:“其他人呢?都走了吗?” 兰涧很喜欢他懵懵懂懂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原本此时已经该將人放到榻上去了,他却有些不舍,索性继续將人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拨弄他烧红的耳垂。 “嗯,庆功宴已经散了。” 许陵光咕噥道:“这么快?我都还没喝够。” 说完又仰头看著兰涧,抓住他的手腕晃了晃,指挥道:“我还想喝,再来一杯。” 兰涧从善如流地拎起茶壶,又斟了一盏茶餵给他。 不过许陵光喝到一半就不愿意喝了,將兰涧的手腕推开,抱怨道:“怎么是茶,我要喝酒。” 他眼睛迷濛地望著兰涧,嘴唇討好地在兰涧下巴上蹭了蹭,语调柔软地说:“最后再喝一杯。” 兰涧眸色微深,嗓音有些沙哑:“真的还想喝?” 喝醉了的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藏在沙哑语调之后的危险,他歪著脑袋消化了一下,重重地点头:“嗯,还要喝。” 兰涧便笑了,他从袖中拿出一只翡翠大肚瓶。 大肚瓶整个也不过拳头那么大一点,底部圆鼓鼓很是可爱,头部则用裹了红绸的塞子塞住。 兰涧將塞子起出,便有浓郁的酒香飘散出来。 坐在他怀里的许陵光鼻头耸了耸,如同闻到了美味的小兽一样,身体追著香味坐起来:“好香。” 兰涧故意將翡翠小瓶在他眼前晃了晃:“想喝吗?” 许陵光迫不及待地抓住他的手,不让他退开:“想喝。” 兰涧便低低笑了声,故意仰头將瓶中的酒喝了。 许陵光没想到他竟然自己吃独食,先是呆了一呆,接著就瞪大了眼睛,抓住他的衣襟贴上染了酒香的唇。 第608章 「这是同心酿,只有有情.人才会同饮的酒。」 他先是贴上去,笨拙地舔了舔,发现没能如愿喝到酒后,就蹙著眉头髮出疑惑的轻哼声。 兰涧垂眸看著近在咫尺的脸,轻轻笑了声,这才轻轻启唇,將醇香的酒液渡了过去。 醇香的酒液令许陵光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急切地抓住兰涧的衣襟,將人拉向自己,迫切地汲取吞咽,鼻尖发出小兽哼哼一样的哼哧声。 兰涧唇间的酒液很快就被他喝完。 许陵光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一些,白皙的皮肤上烧起一片红霞,散发出滚烫的温度。 兰涧眸色越深,用极具诱.惑力的声音问:“还喝吗?” 坐在他怀里的人迷迷糊糊地点头,又仰头来够他的唇。 兰涧身体微微往后仰,再次饮下一口酒,低头渡给他。 透明的酒液顺著许陵光唇角溢出来,在透著粉的下頜和脖颈留下一片晶亮的光泽 兰涧眸色深沉,喉结滚动,克制地一小口一小口將翡翠瓶中的酒液都餵给了他。 许陵光醉得更加厉害,皮肤温度灼人,晕晕乎乎地倚靠在他怀中,鼻尖发出难耐的声响。 兰涧將五指插入他发间,轻柔为他理顺长发,滚烫的唇贴在他发间,轻声道:“知不知道这酒叫什么?” 醉迷糊了许陵光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迷迷糊糊地哼了声。 兰涧笑著自问自答:“这是同心酿,只有有情.人才会同饮的酒。” 许陵光微微仰头,眼中水雾瀰漫。 兰涧就著这个姿势將人抱起来,翡翠小瓶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兰涧將人放在榻上,单膝跪在榻边,俯身下去亲吻殷红的唇,含糊的话语就消失在唇缝间:“我本来准备將它用作大婚之日的合卺酒,不过现在提前喝了也无妨……” . 许陵光第二天傍晚才醒来。 他从被子里坐起来,看著手臂上斑驳的红痕,觉得自己定然忘记了很重要的事。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晚上的庆功宴上,那些大妖一个两个都来敬酒,他跟这个喝一杯,跟那个喝一杯,喝著喝著就断片了。 后来他是怎么回来的? 然后发生了什么? 许陵光掀起被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连脚踝上都有! 他羞耻地蜷了蜷脚趾,飞快地穿上衣裳,连头髮都顾不上梳,就这么披散著,气势汹汹准备去找某个趁人之危的乘黄算帐。 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小崽们欢快的声音,还有宋南出温和的说话声。 宋南出也来了,许陵光看了看自己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正想著回去先將自己的仪容整理妥当,就看见兰涧从转角走来。 年轻的乘黄族长今日穿得枝招展,孔雀开屏一般。 淡青色的广袖杉在微风里轻晃,及地的银白长发整整齐齐用玉冠半束在脑后,鬢角却留下两綹垂在胸.前,越发衬得他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屁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许陵光暗暗腹誹,却估计著宋南出和小崽们就在不远处,於是笑著朝兰涧招招手,说:“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兰涧眉头微动,脚步却纹丝不动,反而朝身后的小崽们道:“你们陵光哥哥睡醒了。” 正在跟苏南处玩耍的小崽一听,立刻噠噠噠地小跑过来,簇拥在许陵光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关心:“陵光哥哥你睡了一整天哦。” “大哥说你喝醉了酒,你头疼不疼呀?” “喝醉了酒是不是要喝醒酒汤?” “但是我们没有准备醒酒汤怎么办?” “可以让小黑哥哥的厨子做!” “我去跟小黑哥哥说!” 眼看著小崽就要去宋南出,许陵光暗暗瞪了兰涧一眼,將小崽叫回来:“我头不痛,用不上醒酒汤。” 小崽这才作罢,围著他团团转:“那你怎么睡了这么久呀?大哥都不让我们去找你。” 许陵光皮笑肉不笑地瞥了兰涧一眼,道:“我为什么睡这么久,那就要问你们大哥了。” 说完就跟小崽们一起看著兰涧,嘴角要笑不笑地勾著,漂亮的眼睛里都是威胁之意。 兰涧轻咳一声,问他:“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许陵光一顿,说:“不记得了。” 兰涧眼眸一闪,便道:“昨晚你喝醉之后,有只元蛸向你示爱,说要来府中伺候你。” 他说著,颇有些失意地垂下头,无奈地嘆了口气。 许陵光简直莫名其妙:“元蛸是谁?我怎么完全不记得?” 兰涧又抬眸看他一眼,道:“是么?但是你当时还跟他喝了两碗酒,我以为……” 说到一半,他又垂下眼,很是体贴地说:“算了,你既然不记得了,我將人叫来,你们当面说清楚就是……” 许陵光:???? 他懵了一下,顿时忘了自己是兴师问罪的,拒绝三连道:“我都不认识他,昨晚我跟那么多人喝过酒,谁知道你说的是谁,你別叫了,我压根都不知道这號人。” 兰涧嘴角轻轻抿了下,注视著他道:“但是昨日大家都看见了。” 许陵光莫名心虚,囁嚅道:“看见就看见了唄,我又没答应他,他自己一厢情愿也不能赖上我吧?” 他眨了眨眼睛,轻轻拽住兰涧的衣袖,又顺著衣袖去握他的手,不太確定地试探道:“我昨天没有答应他吧?” 许陵光对自己的酒量不是很有把握,担心自己喝多了当真胡言乱语了什么。 兰涧沉默了一会儿,在许陵光忐忑不已的时候才终於抬起眼睛,露出个安抚的笑容,道:“没有,我就在你旁边呢,怎么可能让旁人有可乘之机。” 不知道为什么,许陵光总觉得他那一句“我就在你旁边呢”咬字特別重。 於是他也顾不上算帐了,笑道:“既然这样那就罢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而已,不必浪费时间理会。” 兰涧赞同地頷首,握紧了他的手,说:“不错,无关人等確实没必要理会。” 一场家庭危机就这么消弭於无形,许陵光心虚不已地回了房间束髮,等再次出来的时候,就见不仅宋南出在,连西蜇兄妹也在。 兄妹两人看见他,立刻恭敬地起身行礼。 许陵光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客气,隨意將昭灵捞过来抱在怀里,在兰涧身旁落座:“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他刚出来的时候,隱约听见他们提起了“千金楼”。 宋南出道:“我们在同师娘商议千金楼重新开张的事。” 祸斗身亡,战败的征景父子在游街示眾三日之后,已经被宋南出亲手处决,报了杀父之仇。 至於征景留下来的势力,为了自保早就已经纷纷投诚,连带著在从前由征景父子掌控的產业,也全都落在了宋南出手中,其中就包括千金楼。 只不过千金楼对比其他產业要更为复杂一些,替征景父子掌管千金楼的掌柜是个妖族混血,仗著自己在人族之中有一些人脉,可以为千金楼开闢货源渠道,所以在西蜇兄妹去接手千金楼时,刻意下了不少绊子。 因这掌柜只是替征景父子管理千金楼,其他事情並未沾手,加上这一次大战之后为了休养生息,除了部分跟著征景父子犯下重罪的妖族被处死,其他的妖族都被宋南出赦免了。 只要他们主动投诚,改过自新,便可以既往不咎。 因为这个策略,刚刚经歷过一场大战的无间城已经迅速恢復了秩序,那些追隨过征景的妖族们心中有鬼,为了將功抵罪,在修缮城中破损建筑时十分卖力。 而这个掌柜作为征景的旧部,並未犯下大错,又有宋南出的赦免之言在前,在面对前去接管千金楼的西蜇兄妹时,竟然不改囂张,连帐本都不肯交出来,库房钥匙更是谈都不谈。 问就是帐本在被征景父子拿走销毁了,库房钥匙也在对方手中,除了表面上態度积极,其他一问三不知,就差明摆著说就算换了新主,这千金楼也还是要听他的。 城中才刚刚太平,西蜇虽然恼火,却不愿惹出是非,只能暂时放过对方,来同宋南出回稟。 宋南出思来想去,乾脆带著二人来问问许陵光和兰涧的意见。 “据我所知,那掌柜確实有些人脉,他的母亲乃是一个大宗门长老的爱妾,虽然是个妖族,不过颇为受宠。不过那长老虽然有妖族美妾,却不愿意要一个有妖族血脉的儿子,便乾脆將他远远送走了。” “这人心有不甘,后来辗转来了无间城,受到征景赏识,又靠著自己母亲的人脉在千金楼站稳了脚跟,能稳定地弄到不少丹药法器等等。” 若是换作其他人,说不定还真要被对方辖制住了,毕竟並非隨便哪个妖族都能从人族修士那里弄到大量的丹药和法器。 光凭这一点,他就能霸著千金楼不放手。 不过这个问题对於千金楼主人却不算什么问题,兰涧道:“既然他不肯放手,你直接將店铺封了,另起炉灶就是。” 许陵光这会儿也听明白了,撑著下巴出主意:“新店可以就选在原来的千金楼旁边,倒是货源找你师娘,交易买卖可以用灵石或者一些珍奇之物交换。” 宋南出原本也是有此打算,见两人同意,便道:“那我就让西蜇他们去物色新店铺了,若真能重开千金楼,日后若有妖族都能买到丹药和防身法器,想来会有更多的妖族闻讯而来,无间城很快就会热闹起来。” 许陵光道:“去吧,等选好了地方我与你师娘再过去看看,毕竟打著千金楼的名头,得让千金楼主人把把关。” 西蜇先前並不知道兰涧就是千金楼主人,眼下听许陵光的话,顿时暗暗心惊,不由跟妹妹对视了一眼,兄妹二人都十分诧异。 王上的师父和师娘,来头似乎比他们想像中还要大。 虽然他们窝在无间城里消息闭塞,开始也知道在人族城池里赫赫有名的千金楼。 因前任妖王当初跟兰涧是私底下达成协议,因此在无间城开设千金楼时眾妖其实並不知道兰涧这號人物,甚至他们还以为无间城的千金楼是妖王刻意仿照人族城池开设的。 却根本不知道,这间千金楼其实就是正版千金楼,一直暗中由千金楼主人安排人手供应货源。 所以西蜇兄妹听说兰涧既然是鼎鼎大名的千金楼主人之后,心中所有顾虑都一扫而空。 兄妹两人辞別了王上,从王宫出来之后就直奔千金楼。 那千金楼的掌柜是只赤狐,吊梢眼十分妖.媚,但因为性情高傲总用眼角看人,属於狐族天生的妖.媚就淡了几分,反而多了几分让人不惜的刻薄。 赤狐拿著算盘拨得啪嗒乱响,瞧见这兄妹俩,顿时就挑著嘴角要笑不笑地刺了一句: “哟,这不是大总管么?怎么閒著无事又到我这小庙来了?我都说了,帐本和钥匙都被那两个逆贼拿走了,我这儿真没有。实在不行,不如你们请妖王亲自来搜,將库房砸了也是行的。” “不过我丑话可要先说在前头,库房中设有防御阵法,一旦强行破阵,里头的东西都会被毁了,到时候出了问题可不能找我麻烦。” 西澄早就受够了他囂张的嘴脸,不等兄长开口,就直接道:“我们是来封店的,既然帐目被毁,库房也打不开,王上说这千金楼也没有必要开下去了,直接封了就是,你可以走了。” 赤狐噼里啪啦拨打算盘的爪子一顿,嗓门忽然拔高:“什么意思?你们要封了千金楼?”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一双细长的眼睛,这会儿眼里没了算计的精光,甚至显出几分蠢相:“封了千金楼,以后大家去何处买丹药和法器?” 西澄是个直肠子,想什么就说什么,嘴巴比她哥的脑子反应还快:“反正你这库房也打不开,就算不封,大家也买不到丹药和法器吧?” 赤狐结结巴巴接不上话来,这库房现在是打不开,但只要王上將千金楼继续交给他打理,他这个千金楼的大掌柜自然不就能想办法打开了么? 但这种话肯定不能明说,赤狐只能扯著嘴角露出个勉强的笑,道:“打不开只是一时的,我身为千金楼的大掌柜,总会想办法,只不过这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到而已。而且虽然库房打不开,这外面不是还有存货,就算存货用完了,我也能再弄到新的货源,总不会让大家没有丹药法器用……” 话里话外都是强调自己的重要性,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西蜇都听笑了,也懒得跟他浪费口舌,直接一挥手,立刻就有两列妖兵衝进来,用大刀架在赤狐的脖子上,客客气气地將他请了出去。 赤狐气的面目扭曲,却没有办法反抗,他虽然掌管著千金楼,但实力却平平。 要是这些人不给他面子,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气得大声嚷嚷道:“我要见王上!我有话要说!” 西澄道:“王上忙得很,哪里有空见你。” 她朝赤狐齜了齜尖尖的獠牙:“你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 赤狐认识她,也知道这是个实力不凡的二愣子,他心中有再多的算计不甘,在绝对的武力值碾压之下,也不敢再作妖,只能不甘地嚷嚷道:“你们將我赶走了,日后千金楼不復存在,大家都买不到丹药的时候,你们可別后悔!” 第609章 「重开一家更大的千金楼?」 四周的妖族被此处的热闹吸引过来,听见他的话顿时七嘴八舌地询问道:“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掌柜,怎么就没有丹药卖了?” “这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一点,我正要来买丹药呢。” 赤狐眼见著四周围过来的妖族越来越多,趁机煽动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地就被赶出来了!” “那征景和征碌虽然毁了千金楼的帐簿,还將库房的钥匙藏了起来,但是那些阵法是可以破解的,等我传讯去让我娘帮忙寻个擅长阵法的人族修士问一问,说不定就能解开了。” “至於库房一时半会儿打不开也没有什么好著急的,我给我娘送个信,她就能弄来大批大批的丹药,还能让大家买不到丹药不成?” 他说著又装模作样地嘆了一口气。趁著低下头的时候不易察觉的露出个笑容,才又抬起头胆怯地看著西蜇兄妹二人,犹犹豫豫地说:“就算你们覬覦千金楼,但好歹也要为大家想一想,若是妖王知道了你们的行径,怕是也不会答应。” “难怪你们死活不肯让我去见妖王,说不定妖王根本就不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加上四周围拢过来的妖族听见以后买不到丹药了也跟著闹腾起来,他趁乱道:“我要见妖王,你们带我去见妖王!不然就是心中有鬼!” 然而不论他说什么,西蜇和西澄两人都无动於衷地看著他。 甚至西澄手中还拿著一颗奇怪的珠子围著他打转。 赤狐皱眉打量她手中的珠子,越看越觉得那像是一颗留影珠,可是又觉得不对,留影珠是人族的东西,因为需求不大,千金楼並没有售卖,西澄从哪里弄回来的? 西澄根本不理会他,依旧举著珠子绕著他转来转去。 赤狐一边心虚一边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忍不住伸手去抢:“你到底在做什么?” 西澄却是非常敏捷地避开了他的手,终於將珠子收了起来,笑吟吟地说:“这是许大人送给我的留影珠,可以將发生过的事情用留影珠记录下来,我把你现在的样子记录下来,带回去给王上和许大人看。” 赤狐:“……”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留影珠,赤狐惊慌了一瞬,又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便又咬牙挺直了腰杆,做出轻蔑的表情:“你能带我去见王上都不敢,也就是拿留影珠糊弄人罢了。” “有本事让我去面见王上,我不信王上会不管大家的死活,非要封了千金楼!” 围观的妖族不明所以,但是因为与祸斗的大战,宋南出在城中妖族心中的威望极高,听了赤狐的话也纷纷附和。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不错,王上不会不管我们。” “要是真关了千金楼,我们以后去哪里买丹药。” 还有人怀疑地看著兄妹二人,低声道:“王上不会真不知道此事吧?” 西澄听著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气得脸都鼓了起来。 西蜇拍拍妹妹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而后朗声道:“千金楼確实要封了,不过大家不必担心。” 围观的妖族一听这句话顿时就炸了锅,嚷嚷起来的声音甚至盖过了西蜇的话。 赤狐看著沸腾的妖族,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挑衅地看了西澄一眼。 然而很快西蜇的话就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西蜇等吵闹的妖族们逐渐安静下来之后,才再次道:“之所以要封了千金楼,是因为现在的千金楼太小了,货品供应太少。王上命我等將此处封了,重新挑选一处更大的地方,重开千金楼,日后你们每个人都能买到需要的丹药和法器。” “今日我们兄妹便是奉王上之命前来选址的。” 这一番话果然镇住了吵吵闹闹的妖族,现场安静了一会儿之后,骤然爆发出更大的嘈杂之声。 “重开一家更大的千金楼?” “开在何处?” “我没听错吧?以后会有更多的货品供应是什么意思?” “是有更多的丹药和法器吗?” “真的假的?每个人都能买到?不用再半夜排队抢了?” “以前排队抢也抢不到吧?我都是高价去跟人换的。” “多半是真的,你们忘了,王上的师父可是许大人,听说之前军中的丹药就是许大人供应的,他肯定有路子!” “对啊,现在有许大人了!” 围观妖族们议论纷纷的时候,赤狐的脸色也越来越僵硬,他身为千金楼掌柜,实力也不算强,並未参与征景的叛乱。两边人马在城中打起来的时候,他早就藏到了偷偷建的地堡里去,依旧优哉游哉地过日子,等听说征景败了,王上赦免了征景的旧部,他就赶紧收拾收拾,从地堡里出来,重新当起自己的大掌柜。 因而自然也就对战场上的事情了解得並不清楚。 直到这会儿听见其他妖族议论,他才终於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王上有个擅长炼丹的狐族师父。 战场上妖兵每日需要的丹药是个极大的数字,当时征景也一直派人来討要丹药,几乎掏空了千金楼大半的存货,把赤狐心疼了个半死。 而王上的师父只凭一人之力,就保证了所有妖兵的丹药。 赤狐不像其他妖族一样见识短浅,他幼年时被母亲安排在別苑里生活,虽然比起父亲的其他孩子生活得並不算好,但是该学的东西並没有落下。 因此他对人族的情况其实非常了解。 一个丹师每次只能炼製一炉丹药,就算炼製低品阶的丹药,十分熟练的情况下一炉丹药也得上两刻钟,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也就炼製四十八炉。 就算每炉都是满丹,四十八炉也只有四百三颗丹药。 绝不可能有丹师能靠一人之力供应一支军队的用丹量。 必定是那狐族使了什么手段,又或者根本就是以讹传讹罢了。 狐族向来狡诈,他自己就是狐族,清楚得很。 因此赤狐在一瞬间的慌乱之后又镇定下来,用用一种眾人皆醉我独醒的目光扫视著在场所有妖族,语气轻蔑道:“他们不用是採取拖延之术糊弄你们罢了。” “等千金楼真的封了,而新的千金楼又迟迟开不起来,那个时候你们再后悔可就晚了。” 赤狐挣脱了妖兵的挟制,拍了拍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尘,昂著下巴道:“算了,既然王上用不到我,我走就是!” “日后如果你们买不到丹药,尽可以来找我,就是价格可能会比现在贵一些。” 他抬起手,大拇指掐住小拇指末端,比划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但若是有人现在来买,我倒是还可以按照以前的价格卖出去,三天,三天之后我就涨价!” 赤狐放完话之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在场的妖族们面面相覷,一时不知道该信哪边才好。 於是就有一些摇摆不定的妖族偷偷摸摸跟在了赤狐身后,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就赶紧追上去,求著赤狐卖自己几颗丹药。 这些人愿意给赤狐送钱,西蜇也懒得去管。 他令人將千金楼的大门封了,又將里面剩余的货品全部清点造册封存起来,然后就带著西澄去挑选新店地址。 城中经歷一场大战,许多建筑都受到了大大小小轻重不一的损伤,原本控制在征景父子手中的產业也都关了门,千金楼所处的这一条街道看上去十分萧条。 不过好在因为千金楼的重要性,征景特意派了人手保护,所以周边的店铺和建筑受到的波及程度並不大,只需要简单修缮就可以立即使用。 兄妹二人將整条街转了一圈,看中相邻四五个店铺的一座酒楼。 这酒楼也是征景的產业,在內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独占了一整栋楼,足足有五层。装潢更是十分奢华,在內城的妖族之间也十分有名,只有有权有势的大妖才敢踏入。 不过在征景父子被处死之后,这酒楼中原本的掌柜侍者也都嚇跑了,虽然如今战乱平定,但酒楼却迟迟没能开门。 西澄在酒楼大门前来回踱步,道:“我觉得这里不错。” 西蜇也十分满意,道:“那就这里吧,我这就给王上和许大人他们传讯。” 第610章 「妖王真的是你徒弟吗?」 许陵光收到消息之后,正好閒著无事,就拉上兰涧,和宋南出一起带著小崽们前来考察。 来了之后就“嚯”了声,道:“这比青羽城的分楼还要气派。” 兰涧也算满意,甚至不用进去细看,便做了决定:“就在这里吧,我传讯过去,过个四五日应该就会有人前来接洽。” “一些常见的丹药法器等等,供应都不成问题,但若是更为少见珍贵的,则要看城中的需求供应。” 兰涧转头看向宋南出:“管事人选是你来定还是我定?” 原本的千金楼掌柜就是宋南出的父亲定下,他与兰涧並不相熟,自然也会有所防备,不敢將如此重要的地方交给一个外人去掌管。 但宋南出只是略微思考过后,就道:“师娘来定吧。” 兰涧便頷首,道:“那我就来安排。” 许陵光看著如此气派的建筑,转了两圈忽然想起外城的小妖道:“我在外城跟一只狸鼠也有合作,让他帮忙售卖丹药。” “如果內城的千金楼重开,外城的小妖们日后也能来千金楼来买丹药了,狸鼠的生意恐怕做不长久了。” 许陵光琢磨著道:“楼中除了管事,怕是还需要不少人手,不如让狸鼠来楼中帮忙如何?他很有生意头脑,虽然修为不高,不过头脑却很聪明。” 他来內城的这段时间,狸鼠已经將生意做大了,帮他卖了不少丹药出去,还换回了不少许陵光都没有见过的灵药。 许陵光正想著抽个时间去將报酬取回来。 兰涧道:“他要是愿意便没问题。” 说完又看向宋南出,道:“千金楼通常会设正、副两位管事,彼此协助也是互相监督,副掌柜的人选便由你来定吧。” 兰涧神色坦荡,並不將一间分楼放在心中。 宋南出见他语气篤定,略想了想便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应承下来,道:“正好此事由西蜇负责,那副管事之位就交给他兼任吧。” 几人三言两语之间就已经定下了千金楼未来的规划。 之后將重新修缮改建的琐也都交给了西蜇兄妹,一行人才打道回府。 因为无间城路途遥远,兰涧安排的新管事还要清点一应货物,赶过来还需要些许时日,於是许陵光暂时就將此事放到了脑后去,拉著兰涧带著小崽们出了王宫,直奔外城而去。 因祸斗已死,那些阻隔內城和外城的疫气也都散去,內外墙之间已经在无阻隔。 不过虽然外城的妖族们已经发现了异样,但是多年留下来的阴影使他们並不敢轻易靠近內城的地界,因而竟然至今也没有一个外城的妖族进入內城。 倒是之前內城起了战乱时,外城的妖族听见动静,有好些担心被战火波及,甚至不顾外面的雪龙捲还未平息,就逃离无间城。 许陵光回到外城的时候,明显发现外城的妖族少了许多。 不过他熟悉的那些小妖因为修为不够高,並不敢冒险离开,反而都还在城中。 看见许陵光带著一串小崽从马车上下来,山壁上的探头探脑的小妖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出声:“怎么是你们?” 许陵光笑眯眯地看向缩头缩脑的小兔猻,道:“不是我们还能是谁?” 兔猻立刻打了个响亮的呼哨通知其他人危机解除,然后灵活地跳下来,先跟小崽们蹭了蹭头,又仰头巴巴看著许陵光,用后怕的语气说:“前段时间內城好像在打仗,动静可大了!” 兔猻抿著飞机耳,用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夸张的比划了一下,道:“我在家里睡得好好的,忽然就被从床上震了下来,好些厉害的大妖都说內城打起来了,全都跑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小妖一副受到惊嚇的模样,身上的毛毛都炸了起来,变得更加毛茸茸。 许陵光轻轻捏了下他的耳朵,问他:“那你怎么没有走呢?” 兔猻不好意思地抖了抖耳朵,大脑袋低下去,小声咕噥说:“我也准备走的,但是我跟著那些大妖出去一看,那些雪龙捲比內城的大妖还要嚇人,我、我就回来啦。” 小妖露出庆幸的表情:“不过还好之后没多久內城好像不打了,我见里面没动静了,就继续待著了。” 说完之后才想起许陵光就是从內城里出来,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奇道:“你们怎么从內城出来了?里面还在打架吗?” 许陵光说:“已经打完了,我徒弟现在是妖王,以后你们都去內城玩呀,我带你们去王宫做客。” “妖王?” 兔猻不仅连眼睛瞪大了,嘴巴也张开来合不拢,歪著脑袋一脸震惊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傻乎乎,也格外可爱。 许陵光捏捏他粗壮的尾巴,笑眯眯地继续道:“对呀,你们没发现吗,隔绝內城的那层雾气已经散了,以后你们隨时都可以去內城了。” 兔猻结结巴巴地说:“我看见了,不过內城都是大妖,听说他们不高兴的时候还会生吃我们这种小妖怪泄愤,我、我就不敢去了。” 说完又巴巴地问:“妖王真的是你徒弟吗?” 他用惊嘆语气说:“那你也太厉害了吧!” 许陵光忍著笑揉搓他的大尾巴,非常谦虚地道:“也就一般般厉害吧。” 正跟兔猻说话的时候,其他小妖也听见动静从藏身的洞穴跑了出来。 看见许陵光和小崽之后,小妖们欢呼一声便噠噠噠地围上来,兔猻看见他们之后,兴奋地向他们转述自己刚刚听到的重大消息。 “许陵光说妖王是他徒弟哦,以后我们可以去王宫做客!” 后来的小妖用诡异的眼神看著他,甚至有个长著兔子耳朵的小妖还一脸担心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语气担忧道:“不会是嚇傻了吧?怎么感觉比之前更傻了。” 兔猻:“……” 他气鼓鼓地拍开兔妖的手,后脚在地上用力跺了跺,说:“你才傻!” 其他小妖用一种“你不要不承认你就是很傻”的表情注视著他。 兔猻说不明白,只好求助地看向许陵光:“他们不相信我,你快跟他们说!” 许陵光失笑道:“你们去把城里的其他妖族叫过来,我一起跟你们说。” 小妖一听,便四散开来,果真去叫其他妖族。 没过多大一会儿,就稀稀拉拉来了不少妖族,许陵光打眼一看,发现城里剩下妖族实在不算多,那些有些实力的大妖估计都已经另寻去处,最终留下来都是些实力平平的小妖。 这些小妖忽然被叫过来,有些不想来,有些则是相看热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甚至还有一些直接趴在山壁上,探头探脑地打量许陵光。 许陵光便將內城战乱已平,內外城之间再没有分隔,外城的妖族都可以去內城的消息认真说了一遍。 他看见探头探脑的狸鼠,招招手將他叫过来,道:“再过不久,內城就会开一家千金楼,里面有各种丹药和法器售卖,每个人都可以去买。” 狸鼠一听顿时就慌乱地瞪大了眼,那他刚刚做大的生意怎么办? 但没等他发愁超过三秒,许陵光就又接著问他:“你愿不愿意去千金楼干活?比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做点小生意应该赚得更多,而且千金楼里也不会有危险,就是你去了只能先做个小伙计,不过若是做得好以后可以有机会升职加薪,怎么样?” 狸鼠呆呆地张大了嘴巴,被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傻了。 第611章 「以后你就是我的大王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许陵光见狸鼠呆呆地仰头望著自己,不动也不说话,不由疑惑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不说话?你不愿意去吗?不去也没有关係的,我们之前的约定还算数,你要是需要丹药,可以来我这里拿。不过以后內城的千金楼重新开张,你的生意可能会差很多……” 狸鼠呆滯地眨了眨眼睛,就在许陵光蹙眉准备捏捏他脑袋顶上毛茸茸的耳朵时,狸鼠终於动了。 他一把抱住了许陵光的腿,矮矮胖胖的身体人立起来,圆圆的大饼脸上都是渴望和諂媚,语气急促生怕许陵光当真,改变了心意不让他去:“我去我去我去。” “真的可以去千金楼吗?” 狸鼠还是觉得这个馅饼太大了,担心是自己没睡醒还在做梦。 “內城的千金楼?我可以去里面做伙计?不用在外城了?” 听著他飘忽的语气,许陵光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狸鼠原来不是不想去,而是太想去所以高兴傻了。 他终於捏了捏狸鼠圆圆绒绒的耳朵,道:“对,我已经跟千金楼的管事说好了,等千金楼开张之后,你准备好了直接去內城找千金楼的管事西蜇,跟他说是我让你来的就可以。” 狸鼠两只黑豆子一样的小眼睛顿时亮起光芒,很是郑重地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大王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等我有出息了,一定会报答大王的恩情!” 许陵光哭笑不得,说:“你好好在千金楼做事就行,不用报答我。” 狸鼠却压根没听,还在捧著脸傻乐呢,他觉得自己上一辈子一定是积了很多德,才能碰见大王这么好的妖! 没看见其他小妖已经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吗?! 狸鼠顿时神气地叉腰抬下巴,恨不得在人群里横著走。 兔猻也很羡慕,不过他不敢妄想去千金楼干活,但是也不觉得內城那么遥不可及了,於是小心翼翼地確认道:“我们真的可以去內城吗?” 猞猁精则要更直接一点,她用一双亮亮的猫儿眼巴巴看著许陵光,问道:“內城能不能找到其他活计啊?” 她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进千金楼做伙计,但是如果其他地方愿意要她这样的小妖,她也很愿意的! 两个小妖一开口,其他小妖也纷纷附和起来,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许陵光。 许陵光还真没有关注这么细节的东西,认真想了想说:“我去帮你们问问,內城现在应该还挺需要人手的。” 之前的內城虽然繁华,但是更像是高压政策之下的层层压迫。如今祸斗和大护法已经死了,內城格局重新洗牌,许多產业都要重新梳理再开业,这些小妖想在內城找到一份工作应该不难。 小妖们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竟然都学著狸鼠的样子叫起了大王。 一旁的狸鼠气得眼睛都瞪圆了:“这是我的大王!” 但是小妖们才不理会他,一个个化作原形,毛茸茸地围在许陵光腿边,仰著脑袋諂媚地一声声叫“大王”。 甚至还有一些大妖看得心动,厚著脸皮问:“这些小妖都能找到活儿干,我修为还要高一些,应该也可以吧?” 说著正要跟小妖们一起叫一声“大王”,就听见许陵光无语道:“这些小妖实力不够,去了內城容易被欺负,所以我才帮忙问一问,你们有手有脚实力也不差,真想找活儿干,自己去內城走一趟,找个活儿应该不难。” 那厚著脸皮开口的大妖顿时露出訕訕之色,他这不是想走走捷径吗? 自己找活儿干哪有熟人介绍容易。 而且许陵光都是妖王的师父了,那本事肯定不小,能介绍的活儿肯定不差。 但很可惜许陵光只愿意给这些小妖们开后门,围观的大妖们见此路不通,渐渐就散了。 有些胆子大的,在路口张望了半晌之后,终於壮著胆子朝著內城走去。 而许陵光则是给西蜇传了讯,帮忙打听有没有什么店铺需要这些修为不高的小妖们,並把几个小妖的根脚和个人特长都总结了一下一併发过去。 没想到西蜇那边还当真缺人,看了之后让那些小妖去內城找他,他来安排。 许陵光当即就將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小妖们,让他们去內城找西蜇,至於具体每个小妖能分到什么工作,那就要看他们各自的本事了。 於是一群小妖们各自回去收拾了行李之后,背著一个小小包裹就来跟许陵光告別。 不仅如此,他们还不约而同地带上了临別礼物。 这些礼物並不珍贵,大多是小妖们珍藏的漂亮石头,又或者捨不得吃的美味等等,用宽大的树叶包好之后,郑重地放在了许陵光家门口的大树下面。 许陵光没有拒绝小妖们的好心,收下礼物之后跟他们挥挥手,目送一群毛茸茸们结伴背著包裹,慢吞吞地走向了內城。 看著这些小妖充满活力的背影,再看看变得冷清不少的外城,许陵光感慨道:“等以后无间城的名声传出去了,外城应该又会重新热闹起来吧?” 兰涧侧脸看他一眼,道:“会的。” 小妖们离开之后,许陵光並没有著急回內城,而是在外城住了下来。 如今外城已经没了安全隱患,许陵光乾脆將所有小崽们放出来,让他们敞开了在外城撒欢。 不知道是因为那些不友好的大妖们都已经离开了,还是因为得知了许陵光是妖王师父有所顾忌的缘故,外城余下的妖族態度都变得格外友好。 虽然小妖们去了內城,但是小崽们很快又找到了新的玩伴,每天都玩得不亦乐乎。 而许陵光则跟兰涧则打算趁著雪龙捲还没停,出去一趟。 第612章 「这东西挺凶,而且感觉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之前就听说雪龙捲出现的时候,雪原之中会有许多罕见的灵药与灵兽出没,许陵光早就心动,只是后来去了王宫之中就耽搁了下来。 原本以为今年恐怕要错了雪龙捲了,却没想到今年的雪龙捲比往年都要持久,许陵光他们回外城之后雪龙捲依旧没有停歇的跡象,他便打算趁著雪龙捲还没停,跟兰涧一道出去一趟。 不过出去之前还要安置好小崽们。 小崽们一听许陵光和兰涧要出去,顿时就也想跟著一起去。 但这一趟出去是有正事要办,雪原之中雪龙捲肆虐,到处危机四伏,许陵光担心顾不上小崽们,自然不会带他们。 於是在许下了许多承诺之中,许陵光终於哄得小崽们自愿待在王宫里。 出发之前,两人先將小崽们送去王宫,交由宋南出照看。 小崽们很喜欢宋南出,虽然对於不能跟陵光哥哥一起出门有些许不高兴,但是见到宋南出之后立刻又意识到陵光哥哥和大哥都不在,那就没有人管他们了! 而小黑哥哥跟他们是一伙的! 原本还有些不高兴的小崽们最后几乎是欢呼地將许陵光和兰涧送走。 许陵光走出老远之后才回头,蹙著眉忧心忡忡地问兰涧:“我怎么感觉他们特別高兴?” “我们走了,他们不会在王宫造反吧?” 兰涧克制住了唇角的笑意,道:“有宋南出看著,不至於。” 许陵光嘖了一声,道:“就是因为有宋南出在,我才担心。” 宋南出確实很喜欢小崽们,不论小崽们想干什么他都奉陪,非常有耐心,对小崽们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现在自己和兰涧不在,小崽们还不得翻出天去。 许陵光道:“不行,我给宋南出传个消息,叫他不能太纵容小崽们了,” 小崽们虽然乖巧,但是不加以管束,也很会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正被小崽们围著的宋南出很快就收到了许陵光发来的讯息,他轻轻朝小崽们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让小崽们暂时安静,之后才点开了讯息。 许陵光略微严厉的声音响起来:“你不要太惯著小崽们,要是他们不听话,该罚还是要罚。” 小崽们听见陵光哥哥的声音,纷纷道:“我们很听话的!” “就是!” “我们不会捣乱的!” 妘风眨巴著眼睛看宋南出:“小黑哥哥,你不会罚我们吧?” 宋南出温柔地摸摸小崽的头,道:“你们这么乖,我罚你们做什么。” 安抚完小崽们,宋南出才给许陵光回了讯息:[小崽们都很听话,师父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们。] 收到回信的许陵光:“……”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看到回信之后更加不放心了。 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再多交代,转眼之间两人就越过了几重山,到了雪龙捲肆虐的雪原之中。 外城的妖族们对雪龙捲的恐惧並非空穴来风,刚一抵达雪原,许陵光就感受到了不同於无间城的威压。 连通天地的雪龙捲以极快的速度呼啸著从身侧经过,要是修为不够高,恐怕就跟四周的碎石一样,被捲入了雪龙捲之中。 “这些雪龙捲比我们第一次见到的大了好多。” 许陵光目光惊诧,他还记得出来寻炅幽的那一次,雪龙捲刚刚出现,大小看起来也就跟寻常的龙捲风差不多,但刚刚从身边经过的雪龙捲,却足足有一栋大楼那样高大巍峨,从身边经过时,不只是地面在震动,连四周巍峨的山岳都在颤抖。 而这样威力巨大的雪龙捲,並不止一个。 远目眺望,看不见边际的雪原之中竟四处都是这样巨大的雪龙捲。 这些雪龙捲在雪原之中让漫无目的地移动,偶尔两个雪龙捲撞在一起,就会引起雪崩甚至山体坍塌,大的雪龙捲会在碰撞之中將小的雪龙捲吞噬,之后一切归於平静,更加壮大的雪龙捲会继续在雪原之中移动。 只有亲眼见过之后,才会明白为什么无间城的妖族对雪龙捲为何这么畏惧。 “那些出了城的妖族,恐怕很难活下来。”许陵光道。 他自己已经是合神境的修为,要不是有兰涧在身边,面对如此恐怖的雪龙捲,都感到了一丝丝的压力。 许陵光简直不敢想那些妖族离开无间城之后,要如何在雪原之中存活下来。 而且就算能躲过雪龙捲,想要走出无边无际的雪原,也绝非易事。 而兰涧的话也很快验证了许陵光的猜测:“那边有几具尸体。” 两人快速靠近,果然看见皑皑白雪之下埋了三个妖族。 看他们所处的位置,以及身上的衣物,应该就是从无间城里逃出来的一批妖族,只不过三个妖族修为不够高,才走出去没多远就已经被冻死在了雪原之中。 许陵光挨个试了试鼻息,確定三个妖族已经彻底没了气息才摇了摇头起身:“继续往前走吧。” 两人正要离开时,却听见后方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壳里钻出来。 许陵光回头去看,却见三个妖族的尸体忽然乾瘪了下去,腹部破开一个大洞,大洞之中隱约可以看见什么东西在努力拱动,仿佛正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一样。 没想到刚到雪原就碰上了没见过的物种,许陵光拉著兰涧又折返回来,紧紧盯著尸体腹部。 只见腹部的破洞被越撕越大,一截雪白的、犹如玉石一般的圆柱状物体从尸体的腹部缓慢探了出来。 “这是什么?” 许陵光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由又靠近了一些。 那玉石一般的圆柱状物体还在不断地往外延伸,像一根突兀的玉柱一样挺立在雪原之中,光滑的表面並不沾染风雪,还透著润滑的光泽,看上去十分漂亮。 许陵光好奇之下便想伸出手去触碰,却没想到指尖刚刚要触到之时,那玉柱的顶端忽然裂开四瓣,露出內部呈圆环状的、一层叠著一层的尖锐牙齿咬向许陵光—— 要不是许陵光反应够快缩回了手,整个手估计都已经被咬掉了。 “这东西挺凶,而且感觉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许陵光看著咬空之后便合上了嘴巴恢復原状后,依旧犹如一根漂亮玉柱的生物,蹙眉努力回想,篤定道:“我肯定在哪里见过。” 第613章 「这些雪髓虫我都要,一个都別放跑了。」 蹙眉想了许久,许陵光终於从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了一段记忆:“元九手札上记载过类似的灵物,叫作雪髓虫,这种虫子幼体通体晶莹如玉,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这种如玉石的质感其实是雪髓虫幼虫体內缓慢流动的体液。这种体液也被称为“雪髓”,这种体液乃是炼製七品裂火丹的主要材料。” “雪髓虫幼虫长成之后,就化为一种体覆白绒的飞蛾,翅膀薄如冰片,飞行无声,足足有人头那么大。成虫的寿命非常短,长成之后就会开始交配產卵。但是它们大多生活在极其寒冷的雪原之中,所以成虫活著的时间里,都在寻找能產卵的巢穴。” “而能让雪髓虫的卵成功孵化的巢穴,唯有人类或者大型兽类的尸体。” 许陵光这么说著,便又去检查雪地中的几具尸体,果然发现这些尸体腹部的伤口並不是死后被野兽撕咬所致。 刚开始看见这些尸体腹部的伤口时他並没有多想,下意识就以为是野兽撕咬所致,但是现在细看之后,他发现这些伤口都是呈现比较规则的圆形,更像是某种尖锐之物刺穿造成,这种形状倒是更像是成年雪髓虫造成的伤口。 按照元九笔记中的记载,雪髓虫在选定了巢穴之后,就会用尖锐的头部直接钻到巢穴的最深处,然后將卵直接从口器中排到最深处。 虫卵自身可以抗衡极寒天气,而尸体残存的温度则可以帮助这些虫卵进行孵化。 幼虫孵化后,並不急於啃食血肉,而是会先分泌一种防腐液延缓尸体腐败,使巢穴维持更久。然后再钻入骨骼,吸食营养丰富的骨髓,等待幼虫长得足够大时,作为巢穴的尸体也差不多被啃食殆尽,这个时候幼虫便会化作许陵光刚才见过的样子——从巢穴深处钻出来,然后宛如一根直直的玉柱矗立在风雪之中,等到风雪淬链之后,它们就会完成最后一步蜕变,破茧化蝶,长出翅膀进行下一轮的繁衍。 “雪髓虫是群居动物,它们通常喜欢一起行动,產卵也会儘量在同一片区域。” 许陵光看著眼前已经快要蜕变的幼虫,朝著茫茫雪原张望了一圈,道:“这附近肯定不止这几只雪髓虫。” 话音刚落,两人头顶上就飘来一片雪白的云朵。 云朵看上去轻盈蓬鬆,飘浮在半空之中,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 然而若是定睛去看,发现这哪里是什么云朵,分明是密密麻麻的虫群,这些虫子小的只有两个拳头那么大,但是大的却足有两个头那么大,浑身覆满了雪白的绒毛,透明的翅膀叠在一处,无声且高频率地震动著——竟真应了许陵光的话,这附近一片区域都是雪髓虫的繁殖区。 这些雪髓虫刚刚孵化出来不久,交配过后就开始寻找合適的巢穴,而许陵光与兰涧二人修为高深,体內灵力充沛,在这些雪髓虫的眼中,自然是上好的巢穴。 就在许陵光仰头观察虫群的时候,三具尸体里的雪髓虫也孵化了出来,它们从硬化的茧中钻出来,透明的翅膀无声扇动,本能地加入了虫群之中,虎视眈眈地看向许陵光和兰涧。 “虽然有点噁心,但雪髓虫十分少见,雪髓更是一瓶难求。” 许陵光忽略数了数虫群的数量,原本嫌弃的神色就变了,眼睛里都闪烁著灵石的光辉:“难怪无间城许多妖族会冒险出来,我现在能理解了。” 虽然雪龙捲十分危险,但是只说这一片密密麻麻的虫群能提取出的雪髓,换算成灵石就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人为財死,鸟为食亡。 许陵光搓了搓手拿出了穿云弩,对兰涧道:“这些雪髓虫我都要,一个都別放跑了。” 话音落下,许陵光手中的穿云弩数支连发,灵力凝聚成的箭矢不要钱地射向密密麻麻的雪髓虫。而兰涧也提气御空,长剑自掌中滑出,剑影所过之处,雪髓虫密密麻麻地往下落,如同雪落一般。 许陵光越打心里眼睛越亮,等头顶的“云朵”散开之时,地面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的雪髓虫尸体,那三具被当作巢穴的妖族尸体甚至都已经被压在下面,不见了踪影。 “太多了。” 许陵光道:“一只只提取雪髓实在太麻烦,不如直接將尸体拿出去卖好了,让他们自己处理。” 反正他们也没有成本,怎么卖都是稳赚不亏。 他说著就翻找出一只崭新的乾坤袋,准备將这些雪髓虫的尸体都收起来。 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远处忽然有四道身影快速靠近,领头的一个年轻女子怒气冲冲指著许陵光道:“就是他们!” 许陵光莫名看过去,蹙眉道:“姑娘,要是我没记错,我们没见过吧?” 怎么一照面就跟有仇似的。 那年轻女人冷笑一声道:“半路杀出来抢了我们的雪髓虫。你当然寧愿不认识我们。” 原来是为了雪髓虫,许陵光早已经不是当年青涩的小修士了,这几个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將一整群雪髓虫都清理乾净了之后才出现,分別是想来分一杯羹。 可许陵光也不是好惹的,他虽然脾气好但那也得看是对谁。 他要笑不笑打量四人一眼:“这些雪髓虫是你们养的?还是身上刻著你们的名字?” 年轻女人一噎,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意识到自己说不过对方,她跺了跺脚看向四人中最为高大的男人:“大哥,这些雪髓虫可是我们辛辛苦苦引来的,总不能白白拱手让人!” 这时另一个年轻男人也开口搭话:“道友说得不错,这雪髓虫不是我们豢养,身上也没刻著我们的名字。但道友既然认得出这是雪髓虫,应当也对它们的习性略知一二,这片区域之所以有这么多雪髓虫聚集,乃是我们师兄弟辛苦布局。我们在此地等了七八日,就为了等这些 雪髓虫孵化出来。” “没想到不巧小师妹一时不適没有时刻守著,倒是叫二位以为这雪髓虫是无主之物了。” “不过二位道友清理这些雪髓虫想必也费了不少功夫,我们也不会让二位白白出力,不如这样,这些雪髓虫二人分去两成,就当是辛苦费如何?” 相比女人的跋扈无礼,他言辞之间还算客气,不过在许陵光看来也不过是虚偽的客套罢了。 “辛苦布局?你们如何布局了?” 许陵光目光从四人身上扫过,一开始他下意识以为这四人也是无间城的妖族,只不过將身上的气息隱藏比较好。到时等四人开口之后,他就立刻意识到这些人並非妖族,而是人族。 互相之间称师兄弟,很可能是某个宗门出来歷练的弟子。 商阳大陆的大小宗门实在太多,许陵光从他们的衣饰上无法辨认,但从这些人倨傲的神態,以及四人就敢结伴前往雪龙捲肆虐的雪原推测,说明他们的修为不差,身上必定还有保命的法器。 这样的底气和依仗,必定是出自底蕴深厚的大宗门。 第614章 「既然这些雪髓虫是我们二人杀的,自然应该都归我们。」 许陵光脑海之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的目光定在了那三具妖族尸体的方位,有一个猜测慢慢浮现出来。 而需要他亲自验证,那年轻女人就得意地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刚才那三具妖族尸体你们瞧见了吗?那是我们特意將三个妖族驱赶过来的,雪髓虫的幼虫孵化需要以大型兽类的尸体作为巢穴,我们在雪原上东奔西走许久也才凑齐了十具尸体给它们当作巢穴,不然你以为哪来这么多的雪髓虫?” 许陵光想起那三个从无间城里逃出又惨死的妖族,嘴角的笑容淡了些,用一种平铺直敘的语气道:“原来他们是被你们杀了的。” “这下你知道了,若没有我们辛苦布局,哪有这么多的雪髓虫?” 女人愤愤瞪了许陵光一眼,目光挪到兰涧身上时,那股愤怒之色又顿了顿,轻轻哼了声道:“二师兄既说了要分你们两成,我劝你们最好识相些见好就收,不然得罪了我们雪域山庄对你们可没有什么好处。” “雪域山庄?” 许陵光看著女子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显然对自己的宗门十分自豪,於是故意耸了耸肩道:“不好意思,没听说过?我们从西凉城过来的,只知道西凉城的葛家军,別的阿猫阿狗太多了哪里个个都记得住。” 这话自然是为了气对方,雪域山庄其实许陵光倒是听过一耳朵。 不过他说雪域山庄名声不如西凉城倒也不是谎话,盖因雪域山庄位於西凉城更北面,据说整座山庄依著北境长城而建,乃是一座巨大的可以封闭的堡垒。 堡垒外围並非砖石,而是用万年冻土与寒雪再混合妖兽骸骨筑起高达十丈的玄冰墙。玄冰墙表面布满尖锐的冰刺,尖刺上还插著许多妖兽的头颅尸骨,既是威慑,也是防御阵法的一部分。 比起西凉城在边境的赫赫威名,雪域山庄名声在外名声不显,不过在北境这一片倒是有颇多传闻。 整个雪域山庄与外界之间只有一座桥樑连接,平日里那道悬桥並不会放下来,普通人根本见不到雪域山庄之中的人,自然就催生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和传闻。 不过许陵光能记住这个特殊的门派,不是因为別的,而是因为听说雪域山庄中有许多罕见的炼丹材料。 至今许多人都不知道他们从何处寻来这些闻所未闻的罕见之物,但事实是只要你能开得起价格,而雪域山庄又接了单子,无论多么稀奇古怪的材料,他们都能弄来。 许陵光偶然听说这个传闻时还有些好奇都有些什么稀奇材料,但现在当面遇见之后,他总算明白雪域山庄这些罕见的材料都是从何处弄来的。 这极北雪原里,可不就遍地都是稀罕物? 许陵光神色冷了下来,看向手已经按在剑上的年轻女人,挑了挑嘴角道:“废话少说,若是我们不让又如何?” 女人没想到自己报上了名號,对方还油盐不进,不由怒而拔剑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再胡搅蛮缠,小心我大哥將你们杀了,一併扔去给雪髓虫做孵化巢!” 旁边两个年轻男人连忙去劝说道:“师妹莫气,何必同他们一般见识。” 两人说完,便齐齐看向中间最为高大的男子,对方的气质要更为沉稳,从遇见之后便没有轻易开口,显然是四人当中的话事者。 高大男子见许陵光神色不愉,又不动声色地扫了旁边的兰涧一眼,竟破天荒地退了一步:“我妹妹年纪小,性子难免急躁,多有得罪,请二位不要介怀。” “若是二成两位觉得不够,六.四分如何?” 高大男子斟酌道:“这些雪髓虫虽然是我们师兄弟几个培育出来的,但毕竟是二位杀的,理应你们多分一些。你们分六成,剩下四成归我们如何?” 高大男子这番话说得还算客气。分配也说得过去,若是一开始他们如此客气,许陵光或许就答应了。 但现在得知那三个从无间城逃出来的妖族竟然是被他们杀了用来培育雪髓虫,几人態度更是前倨后恭,许陵光自然也不会跟他们客气,决定做一回不讲理的恶霸。 他抬手將雪髓虫的尸体收入乾坤袋中,笑眯眯道:“我觉得不如何,既然这些雪髓虫是我们二人杀的,自然应该都归我们。” 另外三人明显不如高大男子沉得住气,听了许陵光的话就纷纷拿出武器,显然打算硬抢。 但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高大男子抬手阻止了。 在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高大男子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同二位爭了,我们还有別的事情先走一步,二位请便。” 他说完淡淡扫了三人一眼,沉下声音用命令的口吻道:“不必再爭,走吧。” 那年轻女子虽然还有不愿,另外两个年轻男子却是很听话收起了法器,还主动一左一右拉住了不服气的年轻女子,强行带著他一起走了。 那年轻女子心里憋屈极了,雪域山庄在这片雪原之中向来横行无忌,还没有人敢从他们手上抢东西。 “大哥。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那可是上百只雪髓虫!雪龙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停了,我们哪里还有时间再去培育下一批?” 高大男子这时才侧脸严厉地看了妹妹一眼,见两个师弟神色也有不忿,这才解释道:“你也知道那是上百只雪髓虫?你算一算从你离开到我们赶到,中间才过了多少时间?” 年轻师弟愣了下,算了算才有些骇然道:“至多不过两刻钟而已。” 另一个人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顿时倒抽一口冷气:“那两人只用了两刻钟就杀了上百只雪髓虫?” 他们师兄弟四人敢培育出上百只雪髓虫,是因为雪域山庄每年都会在雪龙捲出现的时节在雪原之中培育雪髓虫,自有一套捕捉的手段。 但即便是这样,他们面对上百只雪髓虫时也会有不小的风险,只能儘量將大批聚集的雪髓虫分开进行捕杀,若是运气不佳说不得就要受重伤,他们身上同时还隨时带著续命的丹药,是为了以防万一。 可是那两个修士两刻钟內就杀了上百只雪髓虫,身上却不见半点狼狈…… 这只能说明,两人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 第615章 「不会又是之前那两个人捷足先登了吧?」 年轻女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终於平息了怒气,皱眉思考道:“修为如此高深的人,来雪原做什么?” 极北雪原少有人烟,除了雪域山庄的人靠著歷代传承下来的经验敢深入雪原之中探索之外,其他修士但凡听说要越过北境长城都会嚇得面无人色。 就算是西凉城那些曾经与妖族作战的將士们,若无必要也绝不会跨过北境长城。 高大男子道:“不知,但我们没必要与他们起衝突,不如先观察,若不影响我们的事最好……若是影响了,我们恐怕不是对手,届时再给庄中传讯。” 四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 待他们离开之后,许陵光与兰涧的身影这才显露出来,许陵光玩味道:“你说雪域山庄在这茫茫雪原里要办什么大事?” 兰涧摇头:“不知,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许陵光笑眯眯道:“他们听起来对这片雪原非常熟悉,我们就跟在他们身后,有什么抢什么就是了。” 两人这么说,很快就隱去身形隱匿气息,跟在了四人身后。 那师兄弟四人果然对雪原十分熟悉,许陵光跟在他们身后没多久,就看见他们在一处山崖前停下来,为首的高大男子用一个特殊的罗盘反覆定位之后,道:“应该就是这里了,距开还有三个时辰。” 年轻女子道:“那我们正好可以去別处看看,等时辰到了再回来採摘。今年的雪龙捲也不知怎么回事,雪原中的妖族格外多,连带著往年的许多灵物也都不见踪影,真是奇怪。” 高大男子显然也赞同妹妹的说法,略微頷首后收起了罗盘,四人便又行色匆匆地赶往下一个地点。 等他们走了,许陵光站在高大男子刚才站过的地方往下看了一眼,瞧见悬崖峭壁之上光禿禿的什么也没有,若是旁人来了恐怕什么也不会发现,难怪他们心这么大也不在此处守著。 不过好在许陵光跟了他们一路,那三个年纪小的显然被茫茫雪原逼得无聊,一路上都在说话,许陵光自然也趁机將他们的身份摸了个清楚。 这四人都是雪域山庄的內门弟子,乃是同一个师父。 高大男子叫梅誉,是大师兄也是师父的亲子;年轻女子叫梅兰,是梅誉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也是四人中最小的小师妹。 另外两个年轻男子,一个叫程长风,一个叫昌松,都是亲传弟子、 四人大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关係十分要好。 这次四人结伴前来雪原,乃是因为他们的师父寿辰將至,想要寻觅一些珍稀之物当作贺寿礼物。 只不过四人显然运气不佳,今年的雪龙捲季並不如往年那样灵物充足,所以寻寻觅觅到了雪龙捲快要结束的时候也没有找到满意的灵物当作收礼,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將这些寻到的灵物卖个好价钱,再去外面挑选寿礼了。 而他们眼下来看的这处,在三个时辰之后將会长出一株雪域魔兰,这种魔兰通体漆黑,乃是少见能驱除心魔的灵物,因为生长开的时间极其短暂,所以数量稀少,价格十分昂贵。 许陵光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將这个地方记上,然后就拉著兰涧循著四人留下的痕跡追了上去。 三个时辰之后,许陵光和兰涧提前一步到达,將刚刚开的雪域魔兰採摘了下来。 不过片刻,那四人也匆匆赶到。 “你们粗手粗脚的,魔兰娇弱,我来採摘。” 梅兰一边说一边兴冲冲地提气跃到了悬崖之下,然后看见光禿禿的峭壁之时,她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魔兰不见了。” 程长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懒洋洋道:“会不会是还没到时间?” 雪域魔兰生长和开的时间十分短暂,可以说是灵植界的蜉蝣,一瞬生,一瞬开,一瞬死。 由生到死,不过是数息之间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雪域魔兰数量极其稀少的缘故。不过因为这种灵植周围並没有强大伴生兽,只要算准了地方和时间,十分好採摘,所以在外面来说十分珍贵稀少的雪域魔兰,对雪域山庄的人来说並不算稀罕物。 他们原本打算采了这株雪域魔兰之后,便拿去换成灵石来著。 “不可能,地方和时间都是罗盘算出来的,不可能出错。” 梅誉眉头紧皱,同样提气悬崖底下看了一眼,沉声道:“不是没开,是被人提前一步摘走了。” 他指著峭壁上一处冰层鬆动的地方道:“魔兰应该就长在这里,是被人连根摘走的,那人手法非常高超,魔兰是被完完整整地取走,连一点残根都没有留下,若是不仔细看,恐怕还会以为魔兰没开。” 梅兰道:“要是没有魔兰,根本算不到这里会有魔兰盛开,不会运气这么背,刚开被人碰见了吧?” 梅誉却是神色越来越凝重,道:“可能性不大,若真是恰好遇上了,现场多少会留有痕跡,但你看我们来时,现场半点痕跡都没有留下来。” “倒像是跟我们一样,早就知道此处有魔兰开放,特意过来採摘的。” 而且还有一个猜测梅誉没说,他甚至怀疑提前一步摘走魔兰的人,很可能也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才可以避开了。 梅兰咬牙切齿地回到了悬崖边,气得狠狠跺了下脚:“最好別让我抓住是谁干的!” 昌松挠挠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年的雪龙捲季似乎比往年怪异不少。” 程长风翻了个白眼说:“这还用你说?今年还不够诡异的?往年只要我们行动小心一些,整片雪原的灵物都是我们的,必能赚得盆满钵满,但是今年我们连一个乾坤袋都没有装满。” “先是雪髓虫被人截胡,现在魔兰也没有了,等回去了指不定要被人怎么嘲笑呢。” 梅兰气道:“不会又是之前那两个人捷足先登了吧?” 梅誉却道:“他们若是果真跟在我们身后,冰蜂不会毫无察觉。” 梅兰低头拨了拨腰间的荷包,皱眉道:“这倒也是,但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第616章 「可以带回去给小崽们玩。」 不远处的许陵光露出好奇之色:“冰蜂?” 这又是一种他没有听说过的物种,听两人对话的语气,这种冰蜂应该有预警的作用。 他的目光落在梅兰腰间的荷包上,那个荷包看上去平平无奇,任谁也不会特別在意。但是刚才说起冰蜂时,梅兰下意识伸手去拨弄荷包。 这种示警之物通常都会隨身携带,许陵光怀疑他们说的冰蜂很可能就装在荷包里。 许陵光仰头看向兰涧:“你能把荷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吗?” 兰涧露出无奈之色,道:“在这里等我。” 说完之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许陵光百无聊赖地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就感觉到地面忽而震颤起来,紧接著就见一道雪龙捲以极快的速度朝著四人所在的方向捲去,气势汹汹。 四人对忽然出现的雪龙捲显然十分吃惊,反应过来后立刻就顾不上旁的,提气就往反方向跑:“快走。” 四人之中显然梅兰的修为最低,梅誉抓住妹妹的肩膀,带著她一同朝著远处掠去。 就在两人匆忙离开之时,並未注意到腰间的荷包消失了。 兰涧掌中捏著荷包不紧不慢地走回来,將荷包递给许陵光。 许陵光接过荷包,笑眯眯地在他唇边亲了一下:才打开荷包。 就见荷包里果然装著一只晶莹剔透宛若冰雕的冰蜂,这冰蜂乍一看上去估计还以为是冰块雕琢的装饰品,但是许陵光將之放在手上之后,发现它竟然是活物。 它的身体是完全透明的,放在掌心之时触感也犹如冰块,看不见任何活物的跡象。 可它却会动。 许陵光目光奇异地看著这在掌心微微振翅的冰蜂,道:“这雪域山庄的稀奇东西可真多。” 兰涧闻弦歌而知雅意,道:“雪域山庄距离此地应该不远。” 许陵光琢磨出这冰蜂是如何使用的,便暂时將之收了起来,道:“等雪龙捲结束之后看看情况吧。” 在两人研究冰蜂的时候,梅誉四人已经离开了雪龙捲肆虐的范围。 程长风气喘吁吁地落地,撑著膝盖大口喘气,显然累得不轻:“怎么忽然有雪龙捲靠近,冰蜂也没有示警。” 这冰蜂乃是山庄早两代的长老研究出来的,一旦五里之內有雪龙捲靠近,冰蜂就焦躁不安地振翅发出响动进行示警。 雪原之中最大的危险就是雪龙捲,他们在雪原之中跋涉,难免有气力不济需要休息的时候,这个时候冰蜂就尤为重要。 雪龙捲的速度极快,若是毫无预警而又正处於疲惫期,一旦被身处雪龙捲一里內,就很难再轻易脱身。 他们虽然带了保命的法宝,可若是运气不好被捲入了雪龙捲,估计也难以存活。 昌松將自己的冰蜂拿出来看了看,就见冰蜂紧紧收著翅膀,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不解地將一缕灵力灌入冰蜂之中,就见这只还算活跃的冰蜂依然毫无反应,两只翅膀紧紧收拢在一起,看上去犹如一个真正的冰雕。 他正拧眉琢磨的时候,就听梅兰忽然惊叫起来:“我的冰蜂呢?” 三人顿时齐齐看向梅兰,果然见她腰间的荷包已经不见了。 程长风道:“是不是刚才走得太急掉了?” 梅兰满脸都是不高兴:“不是没有可能。” 昌松道:“我们要回去找吗?要是没了冰蜂,小师妹怕是不好再单独行动。” 在雪原里,有冰蜂示警,他们可以暂时分开,並不用担心会被忽然靠近的雪龙捲卷进去。但若是没了冰蜂,稳妥起见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为好。 梅誉显然也赞同昌松的话,叮嘱妹妹道:“接下来你跟著我,不要再单独行动。” 梅兰虽然心气不顺,但也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好,只能撇著嘴应下了。 而另一边,许陵光终於琢磨出了冰蜂的用法。 他將小巧精致的冰蜂托在掌心,看它不断振翅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在他们不远处,正有数道雪龙捲互相碰撞。 “看来这是个专门预告雪龙捲距离的示警器。” 许陵光已经测出了示警的距离:“一旦五里之內出现了雪龙捲,冰蜂就会示警。” “不过好像对我们没有什么用处。” 许陵光看了兰涧一眼,摊手道。 对於一个能驱赶雪龙捲改变雪龙捲行进方向的上古乘黄而言,这雪原上估计就没有什么威胁。 兰涧认真打量了他掌心的小东西一眼,说:“可以带回去给小崽们玩。” 许陵光將冰蜂隨意放在肩膀上,道:“是个好主意,我们走吧,也不知道那四个人跑哪里去了,希望还能遇见他们,跟著他们找东西可真省力气。” 许陵光口中的四个人已经迅速赶往下一个灵物所在的地点。 然而到了地方之后,他们却发现灵物又一次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一次不论是谁都不能再用巧合来解释了,梅兰磨了磨牙,脸色难看道:“你们说,会不是崔循他们干的?知道我们这趟出来是为了给爹爹寻寿礼,所以故意尾隨跟我们作对?” “要真是崔循他们,说不定还真有办法瞒过冰蜂。”昌松道。 程长风看向梅誉,道:“大师兄觉得呢?” 梅誉却是皱眉沉思良久,道:“未必就是崔循他们,崔循虽然跟我们不对付,但以他的性格,不会躲在暗处做这种鬼祟之事。” “你们不觉得今年的雪原热闹了不少?” 昌松道:“確实热闹了不少,妖族比往年多了许多。” “不会是那些妖族乾的吧?” 梅兰厌恶地皱起脸:“要我说当年就该將这些妖族一举灭了,偏要休战留下些残部苟延残喘,原本整片雪原都是我们,这些妖族却时时刻刻想要来分一杯羹。” “到底是不是,试一试就知道了。” 梅誉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阴沉,就算再沉得住气,接二连三被人抢先一步摘了果子,他心中也有了恼意。 四人悄声密谋了一番之后,便继续往前赶往下一个灵物出现的地点。 第617章 「就说我没听见唄,她又不会吃了我们。」 四人离开之后,雪地里探出两个毛茸茸的脑袋:“他们在说什么?你听清了吗?” “离得太远了,我听不清?” “那我们回去之后怎么交代?” “就说我没听见唄,她又不会吃了我们。”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吃?” 这句话显然將对方给镇住了,呆呆地在风雪中杵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她她上次还夸我可爱了呢,应该不会吃掉我吧?” “哼,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这些人族修士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夸你漂亮,明天就能把你做成烤貂吃了。” “……” 雪貂沉默了好一会儿,显然是被嚇到了,声音弱弱地说:“我不想被做成烤貂,那我们不回去了?” 另一个瞪了他一眼,显然很不满意这个脑袋瓜子不灵光的同伴:“为什么不回去?不回去我们吃什么,而且光凭我们俩也找不到去无间城的路。她说了等雪龙捲结束了会送我们去无间城的。” 雪貂傻乎乎地跟著点头:“对哦,那我们还是回去吧。” 两个小妖嘰里咕嚕地商量了一番之后,就钻进了厚厚的雪层之中,快速地朝著某个方向进发。 在雪地里潜行了小半个时辰后,饶是两个小妖十分抗寒,也已经被冻得够呛。 雪貂打著哆嗦拼命抖了抖毛,对正在拼命给冻僵的爪子哈气的雪狐说:“你先进去还是我先进去啊?” 雪狐停止了哈气,说:“当然是你先进!”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雪貂弱弱地说:“但是我害怕,不然你先进去吧?” 雪狐呵呵冷笑:“你不是说她夸你可爱吗?你先进!” 雪貂揣著两只爪子蹲在原地不动弹,用可怜巴巴的圆眼睛看著雪狐。 雪狐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气鼓鼓道:“算了算了,我先去就我先去!” 说完之后他就抿著耳朵,小心翼翼地敲响了雪屋的门。 没错,在这茫茫雪原之中,竟然矗立著一座坚固的雪屋,这雪屋对比那些豪华的宅院自然算不上什么,但能在雪龙捲肆虐的雪原之上安稳矗立,就已经说明了屋主人的本事。 “进来。” 一道比冰雪还要凛冽的声音传出来,雪狐小心翼翼地用爪子將门扒拉开,鬼鬼祟祟地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心里有点慌,又把头从门缝里拔出来,看向远远躲在后面的雪貂,说:“不然我们还是一起进去吧!” 雪貂不情不愿地走近,躲在他屁.股后面探头探头。 两个小妖为了御寒,都是原形,看上去就像两团雪白蓬鬆的堵在门口。 鎏洙蹙了蹙眉,拂袖用灵力將两只小妖拉进来,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两个小妖猝不及防间在地上滚了两滚,最后一个压著另一个趴在了鎏洙的面前。 鎏洙打量两个小妖,眉头微蹙:“你们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两个小妖的耳朵拼命往后抿,都快看不到了,你推我我推你,都指望对方开口回话。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前的少女年纪不大,一张面孔生得也十分漂亮,並不凶神恶煞。可他们第一次见到对方,就有种想要遁地逃跑的衝动。 结果当然是没有跑成,他们很是倒霉地被这个人族女修给捉住了。 女修让他们帮忙跟著几个修士,偷偷探听对方的消息,再一字不漏地回来告诉她。 而作为回报,女修答应等雪龙捲结束之后,就带他们去无间城。 眼见两个小妖你推我我推你,就是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鎏洙只能自己提问:“这次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 两个小妖抖了下,默默抱紧了对方。 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看表现显然是没有打探到。 鎏洙確定道:“什么也没有打探到?” 雪狐弱声弱气地解释:“嗯,我们怕靠得太近会被发现,所以离得远了一点,然后就……就什么都没听见。” 鎏洙倒是毫不意外,她从无间城出来已经快有一个月的时间。 出了无间城后她就跟那些妖族分道扬鑣了,一开始雪原上还算风平浪静,她趁机寻到了不少有用之物,但是没过多久雪龙捲就来了。 她初至无间城,虽然听说过雪龙捲,但是对其具体的威力却並不了解,第一次撞见雪龙捲时险些被卷进去,受了不轻的伤,所以才在此处建了雪屋养伤。 至於之所以叫那两个小妖去跟踪雪域山庄的人,乃是因为那四人有次就在雪屋外面休息时,无意中提到了要去寻一种灵物,那灵物正好就是鎏洙疗伤急需之物。 因为阵法缘故,那四人並未发现她和雪屋的存在,於是鎏洙便跟在他们后面抢先一步拿走了灵物。 后来她发现那四人似乎对雪原十分熟悉,收服了这两只小妖之后,乾脆便让他们跟著那四人暗中探听消息,若是得到了有关灵物的消息,鎏洙就会抢先一步將灵物拿走。 那四个人倒也心大,居然这么久都没有发现端倪。 鎏洙的伤势经过灵物的滋养,已经完全痊癒了,甚至修为还又突破了一个境界。 原本在此处就是为等待这两只小妖回来,好带他们一道离开,眼下见他们已经回来了,並且也没有探听到新的消息,鎏洙便抬手將两个小妖拎起来抱在怀里,顺便將自己冰凉的手伸到了小妖毛茸茸又柔软的腹部揣著,道:“我的伤已经好了,雪龙捲估计再有几日就要停了,我们不必再在此停留。” 雪狐充满希望地抬起头问:“雪龙捲停了,我们就去无间城吗?” 鎏洙顿了顿,不解地问:“你们为何非要去无间城?我去无间城看过,那里並不適合你们这样的小妖生存。” 雪狐一听耳朵就蔫吧了,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想送我们去了吗?” 鎏洙:“……” 她沉默了片刻,道:“你们想去,那我送你们去就是。” 两个小妖一听就开心起来,雪貂耳朵竖得笔直,高兴道:“真的?” 鎏洙道:“嗯。” 顿了顿,到底忍不住道:“你们大老远跑去无间城,真正见到了,说不定会失望。” 第618章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离开西凉城之前,鎏洙从一个小豹妖那里得知了无间城的传闻,她恰好无处可去,在人族城池行走也总有种格格不入之感,反而对这些无害的小妖颇为喜爱,便乾脆穿过了北境长城,独自前往无间城。 但是小豹妖只说了无间城如何好自己如何嚮往迟早都要去无间城云云,却並未提起前往无间城时还要穿过茫茫雪原,雪原之中更是危险重重,但凡修为不够便很可能葬身其中。 鎏洙踏入雪原后不久就意识到了危险,恰好路上遇见了另一伙妖族,多方打探之后得知对方也是去无间城,便也偽装成妖族混入其中,这才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无间城。 但是等真正见到了无间城之后,鎏洙却意识到那个小妖充满嚮往,绘声绘色描述的无间城,和眼前这座简陋原始的城池並不是一个。 城中物资短缺,妖族们就住在悬崖峭壁之上,大妖欺压小妖更是常事。 至於所谓的妖王妖將更是传说之中的存在,只有实力足够强大得到赏识踏入內城,才能见到。 鎏洙当时就觉得无间城似乎同人族的城池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別,只是更为简陋一些,並不是她愿意驻足的地方,於是停留两日之后,她又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不过她离开西凉城时,身上並没有带太多东西,听说雪龙捲到来之时,雪原上会出现许多稀有灵物,这些灵物若是拿去黑市卖,能换得大笔灵石,所以鎏洙便想著顺便寻一些灵物日后换灵石用。 不过很可惜中间出了意外,灵物虽然寻了不少,但为了疗伤都被她自己吃了。 眼下她依旧是两手空空囊中羞涩,若是只她自己就罢了,但这两个小妖实力不济,连化形都化不完全,若是想要在无间城留下来,没有一点能交换食物的好东西,估计没多久就要饿死了。 这么想著,鎏洙神色越发冷冽,想著得再去寻一些灵物才好。 若是能寻到那四人就好了。 “你们可还记得那四人往哪个方向去了?”鎏洙问。 两个小妖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一个指左边,一个指右边,异口同声道:“往这边去了!” 鎏洙:“……” 她捏了捏鼻樑:“到底是哪边?” 两个小妖面面相覷,慌乱了一瞬,再次一个指左边,一个指右边,只不过这次互相调换了方向:“是这边!” 鎏洙终於放弃向两个小妖询问,隨意选了一个方向往前走去:“那就往这边走吧。” 两个小妖心虚地缩成一团,耳朵抖来抖去,不敢说话了。 不知道跋涉了多久,风雪又大了起来。 雪原之中一片平坦,连植物都少见,举目望去都是白茫茫一片,许陵光趴在化为原形的兰涧身上,下巴搁在他的背角上蹭了蹭,嘆气道:“之前就应该跟著那四个人的,不然也太无聊了。” 两人对雪原完全不熟悉,只能漫无目的地游走,但是跟著那四个人就不一样,不仅不用找路,还能有不少乐子看。 兰涧细细分辨空气中的气味,又往前轻快地跑了一段路之后,回头舔了舔无精打采的男朋友,低声道:“找到了,你往前看。” “找到什么了?” 许陵光抬起头来,就看见一处北风的雪堆之下坐著四个人,赫然就是之前跑得没了影儿的雪域山庄四人。 “你怎么找到的?” 许陵光立刻精神抖擞起来,眯起眼睛打量四人,不解道:“他们在做什么?” “循著气味。” 兰涧看了一会儿,道:“看起来像是在布置陷阱。” 许陵光道:“这附近有什么灵兽么?” 不过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猜测——因为他看见梅兰將一株根须十分完整的幻海神种到了雪地之中。 幻海神是一种能製造幻境的植物,它们会通过幻境诱.惑动物来到自己附近,被诱.惑的动物靠近之后就会被它释放出来的毒素毒倒。 而幻海神则会將自己的根系扎在这些中毒的动物身上,从它们的身体之中汲取养分生长。 这种植物听起来非常邪恶,採摘之时也十分危险,但却是製作迷幻阵必不可少的材料,在拍卖场上价格不低。 这幻海神明显不是长在这里,这四人特意將之移栽在此,分明是要引什么人过来。 毕竟幻海神会释放毒素,除了中招被幻境迷惑之外,敏锐的野兽通常不会主动靠近幻海神。 所以这个陷阱大概率是针对人族修士的。 许陵光见四人嘴唇一直在动,却並未听见说话声,越发篤定自己的猜测:“他们说话时还特意布了结界,恐怕是防止有人在附近偷听,得知他们的计划。” 许陵光忽然冒出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我们抢了魔兰,又偷走了冰蜂,他们会不会是想针对我们?” 刚说完自己就否定了:“我们只打过一次照面,魔兰就算他们猜到有人捷足先登,也不会篤定是我们。冰蜂更想不到了,他们多半以为是丟了。” “那他们要针对谁?” 兰涧在原地趴伏下来,用两只爪子將许陵光扒拉到身前抱住,下頜抵在他头顶,低声道:“看看就知道了。” 许陵光舒服地依偎进他厚实柔软的皮毛里,道:“看看是哪个倒霉蛋会中招,要是合眼缘我就把人救下来,那株幻海神也归我了。” 兰涧低低笑了一声,轻轻蹭蹭他的脸,没有再说话。 两人舒舒服服找了个地方看戏时,鎏洙带著两只小妖也已经走出了很远,她们远远避开了两个相撞的雪龙捲,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处地势比较高的雪堆附近。 鎏洙的鼻子忽然动了动,眉头也皱起来:“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两只小妖在她怀里依偎著,不用在冰冷的雪堆里穿梭来回,这会儿已经舒服地打起了小呼嚕,根本就没听见鎏洙的话。 鎏洙没得到回应,低头看了一眼,就见两个小妖睡得沉沉。 她嘴角微微扬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询问,而是自言自语道:“这味道很熟悉,我去看看。” 她抱著两个小妖循著气味传来的方向走去。 第619章 「这四个人好歹也是名门大派的弟子,竟然如此不要脸。」 同一时间,梅誉四人也正藏身在暗处。 梅兰道:“一株幻海神真能將人引来么?” 程长风道:“若对方当真暗中跟著我们,大概率会上鉤。” 昌松则是觉得这个计策有些草率了,应该布置得更为周密一些:“茫茫雪原里,就只有一株幻海神,若是疑心重的人,说不定反而起疑。” 三人说著便齐齐看向为首的梅誉,显然在等待他的意见。 梅誉缓缓道:“不必担忧,除了幻海神,我还准备了后手,若是幻海神的诱.惑不够,那看到了另一样东西,对方必定会心动。” “只要诱.惑足够巨大,就算明知是陷阱,以对方几次虎口夺食表现出来的性格来看,多半也会冒险爭抢。” 只要对方入了瓮中,他们四个人还担心捉不住一个人? 梅誉篤定的神色让另外三人放心下来,程长风冷冷掀了掀嘴唇,道:“等我將人抓住了,定要將他送去餵雪髓虫!” 昌松笑呵呵道:“万一是个女修,你也送去当雪髓虫的孵化巢不成?” 梅兰闻言横了他一眼:“不送去餵雪髓虫,你想如何?” 昌松立刻收敛了嬉笑之色,道:“小师妹说得对,不论男修女修,既然敢抢我们的东西,便別想活著走出去!” 三人插科打諢几句,很快就按照梅誉的安排,分成了三组在三个方向盯梢。 没了示警冰蜂的梅兰自然只能跟哥哥梅誉一组。 梅誉在一旁打坐调息,梅兰就百无聊赖地在一旁放哨,她一边搓著雪球玩儿,一边扫过附近空旷的雪地,却忽然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不紧不慢地靠近。 她的神色顿时一振,连忙拍了拍哥哥的胳膊,低声道:“大哥,有人过来了。” 梅誉立刻睁开眼,將神识放了出去。 待看见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怀中还抱著一只雪貂一只雪狐时,眉头便微微蹙起:“瞧著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对方看上去比妹妹的年纪还小,而且前行方向目的性不强,更像是碰巧路过。 梅兰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眼睛一转,又道:“若真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怎么会孤身一人在这雪原之中跋涉?雪原之中危险重重,说不定是个装嫩的老妖精呢。” 梅誉之所以迟疑,也正是因为有此顾虑,只不过他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对方的破绽。 略微沉吟之后,他抱著寧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思通知了两个师弟,道:“先將人捉住再说。” “此女独自出现在雪原之中,神態也十分从容,看起来绝非寻常修士,说不定还有什么依仗,都小心著点,莫要轻敌。” 四人暗中部署,悄无声息地朝著瑬珠的方向靠近时,兰涧也已同时发现了四人的异常举动。 兰涧的尾巴动了动,头颅转向四人的方向,下頜在许陵光脑袋顶上蹭了蹭,提醒道:“有动静了。” 许陵光立刻精神起来,朝著四人所在的方向张望:“有人来了?” 兰涧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將神识放开笼罩在整片雪原上,以便看到更远处的动静。 放出的神识依次从四人身上掠过,在落到鎏珠身上时,陡然一顿。 许陵光敏锐地察觉了他的异常:“怎么了?” 兰涧声音添了些许凝重:“我好像看见了鎏珠。” “鎏珠师父?”许陵光也一骨碌爬了起来,从兰涧怀里钻了出来,將神识放出查探。 待终於看清那走在雪地中的少女时,他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辜负的不可置信:“竟然真是瑬珠师父。” “看来之前那个妖族並没有骗我们,瑬珠师父很可能偽装成妖族跟隨他们一起去了无间城,只是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又独自离开了。” 许陵光嘰里咕嚕说了一番之后拍拍年轻乘黄结实的前爪,难掩兴奋地说:“走吧,我们赶紧去找瑬珠师父。” 那四个人鬼鬼祟祟设置了一堆陷阱,之前他不知道是针对谁,还能事不关己地看热闹,现在知道竟然是针对瑬珠师父的,自然就坐不住了。 但是兰涧反而又蹲坐下来,前爪按住了他的肩膀,道:“先不急。” 许陵光奇怪道:“怎么不急,瑬珠师父现在修为不高,看就不是他们四个人的对手。” 说完了又忍不住骂道:“这四个人好歹也是名门大派的弟子,竟然如此不要脸,不仅以多欺少,还以大欺小!” 许陵光这会儿已经確定了,西凉城將军府丟失的满月姑娘就是瑬珠师父。 她没记错的话,这会儿瑬珠师父也就十五岁左右,虽然天资出眾,但因年龄所限修为並不算高。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看著就很小,个头还没许陵光高呢! 如果是已经恢復了记忆的丹皇瑬珠,许陵光骤然见到说不定还有点近乡情怯,丑徒弟不敢见师父。 但现在看著失去记忆还没长大的师父,许陵光顿时生出浓烈的保护欲。 这4个人竟然敢欺负他师父,他必须让这些人知道儿为什么这么红! 就在许陵光擼起袖子摩拳擦掌时,兰涧却用一句话阻止了他。 “瑬珠现在失去了记忆,並不认识我们,我们贸然出现,有那四人埋伏在前,说不定她反而会对我们生出防备之心。不如等他们出手之后我们再出面解围,届时不论她信不信我们,至少可以暂时结伴同行,慢慢取信,不必担心她设法溜走。” “以瑬珠的性格,我们要是直接告诉她她是丹皇瑬珠转世,我们是她的故人,她不仅不会信,反而会更加戒备。” 许陵光细细思考了一番,觉得兰涧的话不无道理。 他虽然跟瑬珠师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对瑬珠师父的性格还算了解。 她是一个非常独的人,因为过於强横的实力甚至有些我行我素,她不屑与那些自己不认可的人结伴同行,若是让她生出了戒心,定然会千方百计的独自离开。 只说那次西凉城封城,她却能够带著小豹子混入千金楼的车队里,避开了葛文虎和兰涧的势力,轻轻鬆鬆离开西凉城又混进了无间城,就知道她有多难捉。 这次好不容易將人找到了,定然不能再將人弄丟。 许陵光採取了兰涧的提议,没有立刻上前帮忙,但还是爬到了乘黄的背上坐好,催促道:“你靠近一点,我们盯紧点,別让他们真伤了鎏珠师父” 第620章 「她真的不管我们了,怎么办呀?」 两人靠近时,瑬珠已经走到了埋伏地点的附近,被她抱在怀里的雪貂闻到了灵物的香气,突然从梦中醒了过来,指著右边不远处道:“那里有宝贝!” 雪狐被他吵醒,耸动鼻头嗅闻了半晌后点头附和,催著瑬珠往右边走:“右转右转,快点右转!那边有很香的宝贝。” 瑬珠被两个小妖一言我一语吵的头疼,原本笔直向前的脚步只能妥协往右转去。 见她忽然调转了方向朝著幻海神所在之处走去,暗处四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果然是她。” “她怀中抱著的那两个小妖虽然修为不高,但估计鼻子很灵,就是靠著这个才能次次在我们之前截胡。” “那只雪貂我似乎曾见过,雪原之中这类开了灵智的小妖也有,修为不高也没有什么威胁,我当时並未注意。”昌松忽然开口道。 梅誉目光骤然转向他,沉声问道:“你確认见过?” 他这么一问,昌松反而有些不確定起来:“雪貂都长得差不多,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只,但能在这极寒雪原中活下来的雪貂应该不算多,总不能就这么巧合吧?” 梅兰道:“管它是不是,將人捉住之后拷问一番自然就清楚了。” 眼见著对方已经踏入了陷阱的范围,梅誉抬手打断了几人,提醒道:“做好准备,別事到临头让人跑了。” 三人顿时不敢再继续閒话,纷纷严肃了神色,聚精会神地等待对方摘下幻海神—— 按照两个小妖的提示,鎏珠我真很顺利地找到了一株幻海神,剔透的瓣在雪原中散发著犹如水晶一般的光芒,璀璨夺人眼。 两个小妖从她怀里探头,喜滋滋催促道:“这可是好东西!快把摘下来!” 在小妖们一声声的催促之中,瑬珠的手指已经碰到了瓣—— 就在將要摘下的节骨眼上,她的手指顿了顿,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四周,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低声提醒两个小妖:“等会要是情况不对,你们先走,不必管我。若是我能脱身,会去之前的冰屋找你们,你们可以在那里等三天,说是三天之后我都没有出现,你们便自己想办法去无间城吧。” 她莫名其妙的话让两个小妖吃惊地瞪圆了眼睛,雪貂期期艾艾地问:“不……不是说你送我们去无间城吗?你要反悔呀?” 雪狐也露出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哼哧哼哧道:“君子一言駟马难追,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鎏珠丹丹笑了笑,竟然还有心思逗弄它们:“我是女子,並非君子。” 雪狐显然没想到人族的古话居然还有这么多漏子可钻,正愤愤然要说什么,却忽然被鎏珠重重拋了出去—— 两个小妖被扔出老远,晕头转向地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再爬起来时,只听见鎏珠喊道:“快走!” “我们能走到哪里去?!” 雪狐咬牙切齿地跳起来,但小小的身体很快就淹没在厚实的雪地之中。 雪貂还懵头懵脑地问:“她真的不管我们了,怎么办呀?” “你问我,我问谁去?!” 雪狐艰难地在雪地上拱起一座雪堆,正要去找鎏珠继续理论,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只见白茫茫的雪地上升起了几道光墙,光墙之上有流动的符文缓慢转动,將它们与鎏珠学院隔离开来。 而鎏珠正处於几道光墙的正中心,更远处正有四个人飞快靠近,手中都拿著法器,面上杀气凛然。 雪狐被冲天的杀气嚇住,一个急剎车立马停了下来,呆呆道:“她好像不是说话不算话,是被仇家找上门来了。” 雪貂滚到旁边,努力站直身体伸长了脖子张望,见四人已经將鎏珠团团包围,不由担心道:“对面有四个人,她肯定打不过,我们要不要去帮忙呀?” 雪狐用看智障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就我们这样的小妖,去了还不够人家一剑砍的,说不定一剑就能將我们两个串成了葫芦。” 雪貂显然被他描述的血腥场景嚇到了,正常的脖子往回缩了缩,怂怂地问:“那要怎么办呀?” “凉拌!” 眼见著那四个人已经开始围攻鎏珠,雪狐也顾不上张望了,脑袋拱了雪貂一下,慌张道:“快走快走,趁著他们现在还没注意到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不然等那四个人收拾完她,肯定就要来收拾我们了!” 两个小妖撒开脚爪,飞快往远处跑去,雪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痕跡。 不过没多大一会,那痕跡又停了下来,两个小妖犹犹豫豫地往回看,雪狐咕噥道:“她那么厉害,应该不会真的死了吧?” 雪貂说:“可是对面看起来也很厉害,还有四个人,一个打四个,肯定打不过吧?” 雪狐立刻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雪貂他凶得缩起了脖子,不敢再出声。 雪狐又张望了片刻,远处的五人已经战成了一团,刀光剑影眼繚乱,他根本看不清谁是谁,只能嘟囔道:“算了,我们不要跑太远,就近找个地方藏起来,万一她真的死了,我们好歹还能给她收个尸。” 雪貂不敢再说话,只能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雪狐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两个小妖再次钻入厚实的雪层之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而另一边,原本胜券在握的四人也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他们原本以为对方年纪不大,泄露出来的气息看上去修为也不算高,他们做足了准备,只要出手定能將对方一举擒住。 但真正打起来之后,他们才发现这少女看著年纪不大,但出手却意外狠辣,招招是要人命的招式,不仅如此,身上还有诸多鬼蜮伎俩,让人防不胜防。 原本以为能速战速决,结果刚一照面,四人谁都没討到好处。 第621章 「该我们出手了,快点!」 眼见两个师弟不慎负伤,梅誉神色越发阴沉,沉声呵斥道:“都给我沉住气,莫要慌乱分心,结阵!” 被他一顿呵斥之后,本来隱隱约约露出狼狈慌乱之色的三人顿时精神一振,各自有序地站在了东南西三个方位,配合梅誉摆出了阵型。 这是雪域山庄的独传阵法镇煞阵,乃是所有弟子结业之时必须考核的一门课业。 学会了这个阵法以后,但凡是雪域山庄的弟子,无论何时何地,只要遇见了无法应对敌人,都可以配合默契地摆出此阵法御敌。 虽然梅誉还不至於应对不了这么一个小女孩,但这少女的路数实在是古怪,看招式不像是名门正派,可能是什么邪修宗门出身,谁知道身上还藏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伎俩,不若摆出阵法將人擒住,速战速决。 鎏珠见方才还被打乱了阵脚的三人忽而变得镇定,眉头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一个照面她就看出了四个人中,最为年长沉肃的男修是领头人,修为也最高。 他身边的少女性情急躁,但这二人估计不是兄妹就是情人,配合十分默契,几乎没有突破口。 所以她调转矛头,转而去猛攻另外两个看上去年纪略轻的男修。 两个男修果然不如领头人沉稳,老实面孔的那个修为最差,总是有意无意往另一个身后躲,让对方在前面衝锋陷阵。 鎏珠利用这点分化二人,果然很快那男修就发现了老实面孔的小心思。 两人分了心,自然就露出了破绽,而鎏珠则抓住时机,將破绽撕得更大,好从中突围。 但就在她快成功时,领头的男修却察觉了她的计策,改变了策略。 鎏珠绷紧了面孔,虽然不知道他们结的是什么阵法,但直觉告诉她,一旦让他们完成阵法,自己就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她抿紧嘴唇,眼眸微微闪烁之后便坚定起来,无论如何,今日她都不能死在这里。 鎏珠从怀中拿出一颗丹药,准备咽下去—— “那是红玉丸,不能让鎏珠师父吃下去,该我们出手了,快点!” 在一旁观战的许陵光大力拍了拍乘黄的脑袋催促。 红玉丸是一种催发血脉的猛药,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內催化並榨乾修士的潜力,但药效过后,反噬也是无法估量的,严重的情况会损伤根本,断绝道途。 通常只有面临必死之境搏命的修士,又或者是寿命將至不甘心想要搏一搏的修士才会用这味猛药。 兰涧仰头髮出一声长啸,铺天盖地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朝著四周扩散出去,打断了在聚精会神结阵的四人。 原本准备服用红玉丸的鎏珠也顿了一下,微微眯起眼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啸声不是寻常野兽能发出来的声音,其中所蕴含的威压更令人生寒,更像是大妖在宣示领地。 就连还算镇定的梅誉也微微变了脸色,不断扫视四周,眼中都防备。 程长风道:“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大妖出没?” 梅兰道:“大妖虽然少,但往年也不是没有人遇见过。” 她咬了咬牙,看向梅誉问道:“大哥,我们怎么办?” 说完看了一眼被困在中心的鎏珠,颇为不甘心道:“那啸叫听著是从远处传来,说不定那大妖並不在附近。” 梅誉拧眉思索一瞬,显然和妹妹的想法不谋而合,也不愿意就此放过已经在瓮中的猎物:“速战速决。” 昌松犹豫道:“若是那大妖……” 话未说完就被梅誉冷冷一瞥止住了话头,不敢再出声。 四人再次出手,然而不等他们重新结阵,头顶忽而掠过一道阴影,巨大的影子从上方投射下来,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上投下一片阴影。 战局之中的五人同时抬头,便看见身影巨大的乘黄在高空之中盘旋,灿金色的竖瞳居高临下地俯视著在场所有人,再次发出充满震慑力的低吼。 “撤!” 梅誉不敢有半分犹豫,话音未落,就已经带著妹妹朝著远处掠去,程长风和昌松也分头掠走,四个人朝著三个方向狂奔。 许陵光抬头看了一眼,问道:“追不追?” 兰涧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巨大的乘黄犹如一阵风般掠过,轻而易举就追上了梅誉兄妹。 两人逃命之时根本不敢回头看,然而头顶上方投下来的阴影却如同催命符一样提醒著他们,那头大妖追了上来。 梅兰抑制不住露出了慌乱之色,梅誉厉声道:“分头走,莫要自乱阵脚!” 说完以后便毫不迟疑地朝著另一个方向掠去。 “大哥!”没了兄长的帮助,梅兰的速顿时慢了下来,越发惊慌。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头巨大的兽类已经在自己身后咫尺之地,她心中一乱便泄了气,整个人往下跌落。 兰涧一爪拎住她,然后迅速追上了前面的梅誉。 带两人將逃走的四人都抓回来后,便折返回去去寻鎏珠, 但折返回原地之后,不出意外地发现鎏珠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陵光咕噥道:“就知道鎏珠师父肯定会偷偷溜走。” 兰涧往远处望了一眼,道:“我看见她了。” 说完之后就带著许灵光一路狂奔,被他拎在爪子里的四人在这顛簸之中纷纷露出痛苦的表情。 鎏珠逃出去没多远,就发现那头大妖竟然又追了上来,她一边提气飞掠,一边抬头看了一眼。 就见那大妖巨大的身躯掠过自己头顶,已经到了她前方,正正好拦住了去路。 鎏珠被迫停下,正准备换个方向继续跑,却忽见四个人影相继从空中落了下来,叠罗汉一样地堆在雪地上,正是围攻自己的那四个人。 在那四人之后,那头巨大的兽类也落了地,就站在不远处打量著她。 而他们中间,是狼狈不堪的雪域山庄四人。 鎏珠蹙著眉,思量这头巨兽举止的用意。 这是在震慑自己? 又或者是示威,告诉她无论怎么跑也跑不出对方的手掌心? 鎏珠扫了地上四人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抬眸打量面前的巨兽,忽而她目光一顿,脸上浮现些许疑惑之色。 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看错了的时候,许陵光忽然从厚实的毛毛里探出身体,朝鎏珠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又挥了挥手。 对上他有些自来熟的热情,鎏珠愣了愣,很快就有了粗略的判断——对方看起来似乎並没有恶意。 鎏珠这个判断其实有些感情用事,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莫名觉得,对方確实没有恶意。 而且这巨兽的举止虽然充满威慑力,但鎏珠意外心里並没有多觉得害怕,反而生出一股淡淡的怀念来。 这莫名的情绪让她停留在原地,没有再试图逃走。 第622章 「那可真是巧了,我们也要去无间城。」 许陵光从兰涧背上跳了下来。 地上四人这才发现这巨兽背上竟然还驼了一个人,而且这人还並不陌生,竟然是熟人。 梅兰失声道:“怎么是你?” 许陵光笑眯眯地看著她们,挑眉反问:“怎么就不能是我?” 倒是梅誉定定看了许陵光半晌之后,忽然道:“你们一路跟在我们后面?之前抢先一步摘走魔兰的人也是你们?” “脑子转得还挺快。” 许陵光看了不远处的鎏珠一眼,道:“不会以为是她截胡了你们的宝贝,所以才特意设下了陷阱埋伏吧?” 梅誉紧皱著眉头没有说话,但表情分明已经默认了。 倒是梅兰脑袋转来转去,看看鎏珠又看看许陵光,恨声道:“卑鄙!” 许陵光摊手:“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鎏珠听著这两方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总算弄清楚事情始末。 听见许陵光说是自己截胡了那四人的法宝时,她淡淡出声道:“白玉雪参,千年霜……都是我拿的。” 她虽然不清楚这两方人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但她可没有將自己做下的事安在別人头上的习惯。 听见她的话,四人猛地回头,程长风更是气急败坏道:“搞了半天,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鎏珠微微皱眉,正要出口否认,却听许林光笑眯眯地说:“对呀,我们就是一伙的,那又怎么样?你有本事跳起来打我?” 程长风面容扭曲,下意识支起了身体,就见蹲坐在一旁的那只银色巨兽忽然起身,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了一步,灿金色的竖瞳虎视眈眈地盯著自己。 程长风:“……” 他支起的身体又缩了回去,甚至还往昌松身后藏了藏。 “你到底想要如何?我们乃是雪域山庄的弟子,我父亲是雪域山庄的长老,有什么要求都好商量。” 梅誉见两人迟迟没有动手,显然並不打算立刻杀了他们,乾脆將雪域山庄搬了出来,好谈条件。 损失一些宝贝,总好过丟了性命。 许陵光眼眸微微闪烁,他原本只是想让这几人將身上的宝贝交出来,就让他们离开。没想到这人竟然还自己往上送。 许陵光微微沉吟之后,道:“我听闻雪域山庄之中有许多外界没有的宝物,你们有四个人,就用四件宝物来换如何?” 梅誉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好,我们身上就有——” 话没说完,就被许林光抬手打断:“你们身上的东西当然归我,你们另外再拿四件来换。” 梅兰忍无可忍道:“你们这是抢劫!” 许陵光表情诧异:“我以为这片雪原上就是实力为尊,弱肉强食呢。你们刚才不还准备设陷阱埋伏那个小姑娘吗?” 他露出鄙夷的表情,嘖了一声:“四个人,对付一个小姑娘。” 四人做的时候並不觉得如何,雪原之上本就是弱肉强食,要真是尊老爱幼,那他们也不必冒这么大风险到雪原之上来寻宝了。 但现在被许陵光这么直白地戳破,几人顿时面上都露出窘迫之色。 “谁知道她是不是老黄瓜刷绿漆,哪个小姑娘敢独身一人到雪原上来?” 梅兰到底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许陵光闻言顺势看向鎏珠,问道:“小姑娘,你今年多少岁了?” 鎏珠不喜欢“小姑娘”这个称呼,她面无表情地看了许陵光一眼,言简意賅道:“十五。” 许陵光看向梅兰,撇嘴道:“听见了吗?人家才十五岁,就准你们来雪原寻宝,不准人家小姑娘来?我看你们四个人都对付不了她一个,说明她实力比你们强多了。” “你!” 梅兰说不过他,气得脸都涨红了。 许陵光懒得再跟他们浪费口舌,催促道:“不要你你你的了,把身上的宝贝都交出来,要是还捨不得走,就乾脆留下吧。” 梅兰脸色青红交加。 倒是梅誉非常果断地道:“把身上的乾坤袋都拿出来。” 之后他就当先將身上的乾坤袋拿出来放在了雪地上,丝毫没有不舍的意思。 昌松摸了摸袖子里的乾坤袋,脸上都是不舍。 他们这趟出来运气还算不错,即使后头被截胡几次,但之前找到的好东西却不少。 梅誉梅兰有师父补贴,自然不会心疼这点东西。但他们没人补贴,出来一趟不管找到了什么,好的要孝敬给师父,再交给宗门一成,自己能留下的东西实在不算多。 他就连这么一点东西都交出去,昌松实在是难以割捨。 他不由小声道:“真要全交出去?” 梅誉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交也可以。” 没等昌松露出高兴之色,他又道:“独自留下就是。” 昌松脸色微僵。 程长风用手肘捅了捅他,低声道:“別磨嘰了,保命重要,明年我们还能再出来。” 昌松闻言不情不愿地將乾坤袋放在了地上。 兰涧见状踱步向前,低头嗅了嗅四个乾坤袋,之后才低头叼起,小跑回到许陵光身边,邀功一般將乾坤袋放在了他面前。 许陵光伸手接过,隨意查看了里面的东西之后,便敷衍地摆摆手:“你们可以走了。” 梅誉心神一松,转身就走:“走。” 昌松见许陵光竟然都没有搜身,不由心生懊悔,早知道他就偷偷藏一点了。 程长风见他还在磨磨蹭蹭,用力拽了他一把:“別想了,赶紧走!” 眼见四人已经离开,鎏珠神色微动,也跟著转身要走,许陵光见状连忙叫住她:“誒,你別走啊。” 鎏珠不得不顿住脚步,眼带戒备地注视著他:“我身上什么也没有。” 许陵光摆摆手,道:“我要那四个人交出乾坤袋,是因为我们之前就有矛盾,而且我看他们不顺眼,我跟你又没仇,你不用这么紧张。” 他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如果忽略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巨兽,看起来十分人畜无害。 鎏珠瞥了那不知种族的异兽一眼,淡淡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许陵光说:“你独自一人在这雪原之中行走,想必对这片地方应该很熟悉,我们二人行至此处迷了路,不知道可不可以跟你同行?” 鎏珠属实有点佩服他睁著眼睛说瞎话的本事,那巨兽驮著他都可以在雪原上横著走了,还会迷路? 往哪个方向都能走出去才对。 不过这一人一兽实力莫测,自己又不討厌他们,略微迟疑后便痛快答应下来:“我要先送两个朋友去无间城,你们要去哪?” 许陵光眼睛一亮,说:“那可真是巧了,我们也要去无间城。” 鎏珠:“……” 她无语了一瞬,没什么起伏道:“那就走吧。” 第623章 「你话好多。」 因为要先去找鎏珠的朋友,便由鎏珠在前面带路,兰涧依旧用原形驮著许陵光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 许陵光並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毫不避讳地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她,过一会儿又问:“你在这里还有其他朋友?你们是走散了吗?” 鎏珠看起来並没有聊天的欲望,简略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见她似乎並不乐意搭理自己,许陵光也毫不气馁,依旧热情十足地问道:“你朋友是人族修士还是妖族?” 鎏洙道:“妖族。” 许陵光语气惊喜道:“那可真是巧了,我的道侣也是妖族。” “你说这是不是特別的缘分?” 鎏洙:“……” 她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著许陵光,终於忍不住道:“你话好多。” 许陵光毫不介意地笑笑说:“我是太高兴了,你不必管我。” 说完整个人都趴在兰涧耳边悄悄传音道:“鎏洙师父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性格好像还跟以前一样。” 话少,虽然看起来非常冷淡,其实心肠却很柔软。 她跟著那些大妖从无间城来了雪原,被雪域山庄四人围攻之时却不见她口中的朋友来相助,但鎏洙说起要去找自己的朋友时神情並不见怨懟,可以推断出她的朋友多半是实力微末的小妖。 在鎏洙遭遇危险时这些小妖帮不上忙,所以鎏洙乾脆便让对方逃了。 眼下危机解除,这才去寻小妖。 萍水相逢的小妖她都如此在意,足可见心肠十分柔软。 三人朝前行了一段,便见鎏洙在一个地洞前停了下来。 许陵光好奇地探头去看地洞:“你朋友藏在这里面?这个洞也太小了吧?” 虽然猜到鎏洙师父的朋友是些小妖怪,但是这么大点洞,能藏下什么? 话刚说完,就见鎏洙蹲在地洞旁边,屈指在冻得坚硬的冰层上非常有韵律地敲击。 地洞里並没有什么变化,她耐心地等了片刻之后,再次重复之前的敲击节奏。这么重复了三四次之后,许陵光忽然看见雪地上拱起一道小小的雪棱。 那雪棱不断朝著他们的方向靠近,然后停在了鎏洙面前,两个小小的脑袋钻出来,圆溜溜的黑眼睛盯著鎏洙,发出惊嘆的声音:“我还以为听错了,原来你真的没有死啊!” 101看书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全手打无错站 鎏洙眼里显露些许笑意,又很快收敛:“我没有那么容易死,不是让你们去冰屋等我?怎么没有去?” 雪貂挠了挠脑袋,哼哧哼哧地说:“我们想著要是你死了,我们留在这里还能给你偷偷收尸。” 雪狐用后爪踢了一下这个没脑子的东西,气鼓鼓道:“怎么说话的?” 说完要转过头来討好地看著鎏洙,十足諂媚道:“你不要理他,他脑子有问题,就喜欢胡言乱语。我就是放心不下你,想著在附近躲著,说不定关键时候还能帮得上忙呢。” 雪貂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之前雪狐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呀! 他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被雪狐瞪了一眼之后终於明白过来,缩著脑袋低了下头。 雪狐叭叭叭地展示了一番忠心之后,然后之后觉得发现鎏洙並非孤身一人,在她旁边不远处还站著一人一兽。 目光落在许陵光身上的时候,雪狐还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直到他仰头看见了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巨大乘黄时,身上的毛毛才后知后觉地炸开,整个兽都不好了。 他反应极快地躲到了鎏洙身后去,两个小爪子紧紧抓住流珠的衣摆,哆哆嗦嗦地说:“好好好好好大的妖怪!” 他显然已经被嚇得有些语无伦次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都是恐慌。因为太过害怕,他甚至试图將身体往鎏洙的衣摆下面钻。 鎏洙蹙眉將他从衣摆底下拎出来,跟已经嚇得直接关机的雪貂放在一起,说:“不用害怕,他们……” 正要介绍这一人一兽时,鎏洙才反应过来自己对这一人一兽了解实在有限,萍水相逢也称不上是朋友,只能迟疑地说:“他们不是坏人,不会吃你们。” 许陵光听出了她话里的迟疑,笑眯眯地自我介绍:“你们好,我们是鎏洙的朋友,刘猪说你们也是他的朋友,那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说完之后,还主动將手伸到了两个小妖面前。 这是一个握手,表示友好的姿势,但是两个小妖显然误解了,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 许陵光:“……” 他开始怀疑自己长得有这么凶神恶煞吗?只是想握个手而已,却被两个小妖误解为要保护费。 他回头看了一眼兰涧,觉得一定是兰涧太嚇妖了。 於是他手腕一翻转,便拿出了两块小崽们爱吃的灵肉脯:“你们误会了,喏,第一次见面,这是见面礼。” 雪貂和雪狐从开灵识以来就一直生活在山里,甚至没有去过人族的城市,自然也从没有见过这样喷香诱人的灵肉脯,两个小妖的鼻头不断耸动,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许陵光,已经將之前的戒备拋到了九霄云外去:“这些都给我们吗?” 许陵光笑眯眯地说:“对呀,全都是你们的,要是不够,我这里还有。” 雪貂犹豫了一下,终於还是无法抵挡肉香的诱.惑,试探著站直了身体,张开嘴叼走了许陵光手中的灵肉脯。 雪狐见他傻乎乎张嘴就吃,顿了顿睁大了眼睛看著他:“怎么样,好吃吗?” 雪貂“啊呜”一口就全部吃了下去,腮帮子鼓鼓的嚼啊嚼,含糊不清地回答:“好次、好好次。” 听他这么说,雪狐这才放心地上前接过了许陵光手中的灵肉脯。 这个时候雪貂已经囫圇吃完了嘴里的肉脯,又巴巴的看著许陵光,两只乌溜溜的圆眼睛眨啊眨,爪子不好意思的搅在一起,害羞的小声问:“还有没有呀?” 许陵光看他脑袋顶上两只半圆形的耳朵抖来抖去,终於没忍住试探地伸出了手。 雪貂胆子小,也没怎么接触过生人,下意识往后面仰了仰头,但很快又想起自己刚刚吃了人家的肉脯,於是又迟疑地將身体转了回去,脑袋主动蹭到了许陵光掌心下,眨著眼睛一副“我给你摸,你要给我肉脯吃哦”的表情。 第624章 这只巨龟存活的年份,恐怕比整座无间城还要久。 许陵光非常大方地直接將乾坤袋拿了出来,把剩下的灵肉脯都给了雪貂:“剩下的灵肉脯全都在里面了,都给你。” 鼓鼓囊囊的乾坤袋直接塞进了雪貂怀里,雪貂仰著头呆呆看著许陵光,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雪狐叼著肉脯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瞪圆了眼睛:“这么多?全都给我们吗?” 许陵光趁机摸了一把他蓬鬆的大尾巴:“这次出来就只带了这么多,不过等回了无间城之后还可以再做。” 他故意诱.惑两个小妖:“除了灵肉脯之外,我还会做很多其他的美食,到时候你们可以都尝尝。” 说完又看向一旁闷不吭声的鎏洙,笑著邀请:“到时候你也可以一起尝尝,我还养了很多幼崽,你喜欢这两个小妖,肯定也会喜欢小崽们。” 鎏洙神色微动,但最后还是面无表情道:“將他们送到之后我就会离开,並不会在无间城过多停留。” 许陵光奇怪道:“怎么这么急?无间城最近变化很大,你可以留下多看一看,说不定你会喜欢。” 鎏洙对无间城的印象並不算好,闻言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不必了,我將他们俩送到就走。” 许陵光见她神色坚决,明显对无间城並没有什么留恋,心知恐怕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扭转她的主意,不如等到了地方再挽留不迟。 无间城不仅有小崽们,还有司渊在,虽然司渊现在失去了记忆也化不出人形,但以两人之间的羈绊,多少不宜总要起点作用吧? 这么想著许陵光便绕过了这个话题,抬手一抄就將两个小妖给抱进了怀里,趁机又摸了摸浓密顺滑的皮毛之后,才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赶路吧,我看这雪龙捲也差不多快要结束了。” 鎏洙本就是个利落之人,略略点头之后,三人带著两只小妖便往无间城赶去。 就如同许陵光推测的一样,他们寻到半路的时候雪龙捲就结束了,三人一路顺利地抵达了无间城,在半路上还遇见了不少同样赶往无间城的妖族。 这会儿许陵光和鎏洙已经又做好了偽装,並不惧怕被识破人族身份,两人一人抱著雪狐一人抱著雪貂,身旁还跟著个乘黄,一路走到城门前,引起了不少注意。 这时候赶往无间城的妖族们,大多都是趁著雪龙捲出城寻宝的,他们对无间城之中发生的变故还並不了解,自然也就不认识许陵光和兰涧。 就在各路妖族暗地里猜测这一行人的身份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撼之感,许陵光隨著眾人一同抬头看向震动传来的方向,却见堵在城门口的巨龟竟然缓缓动了。 第一次见到这只巨龟时,正是雪龙捲开始之初,这只担任了城主之责的巨龟从巍峨的雪山之上缓缓爬下来,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堵住了无间城的入口,抵挡住了雪龙捲的肆虐,这才保住了无间城的安寧。 而现在雪龙捲结束,这只两个多月都岿然不动、犹如冰雕的巨龟终於再次动了起来,看它缓慢行动的方向,显然是结束了护城的使命,打算回雪山上去。 但是它的身躯实在太过於庞大,仅仅只是调转方向,都是一阵地动山摇。 峡谷两侧的高山在这震动之下摇落许多碎雪,一时之间竟犹如下了一场暴雪一般。 而此时在城门口附近的妖族们却都有志一同的停下了脚步,安静地立在原处,目送这只巨龟缓慢挪动庞大的身躯,就是最急性子的妖族,也不曾露出丝毫不耐。 虽然他们將这只巨龟称作城主,但其实谁也没有见它化出过原形,更没有人跟他说过一句话,就连在无间城待得最久的大妖,也说不清这巨龟的来歷,又为何会在每年雪龙捲到来之际下山护城。 但就算不知缘由,但凡是见识过雪龙捲的妖族,都知道巨龟对於无间城的意义。 所以即便从来不曾交流过,但每一个妖族都对这只巨龟保留了最大的敬意与惧意。 许陵光一行同样如此。 两个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妖已经被巨龟庞大的身躯震惊到合不拢嘴,而鎏洙则是凝目看著巨龟,忽而低声道:“它好像快要死了。” 有离得近的妖族听见她的话,立刻瞪视过来,警告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胡言乱语。” 鎏洙並不言语,但紧皱的眉头却没有鬆开。 之前她就见过这只巨龟,看出对方的年龄已经非常大,庞大的身躯虽然看上去没有丝毫弱点,可直觉却告诉她,这只巨龟已经走到了末途。 如今两个多月过去,鎏洙发现这只巨龟的状態更差了一些。 许陵光自然也听见了鎏洙的话,他的神色同样不太好,却不是因为质疑鎏洙,而是他知道鎏洙说的是真—— 因为沉寂许久的系统再次上线,正在不断地催促许陵光击杀巨龟,完成任务。 自从意识到自己完成的任务越多,系统也可能会因此变得更加强大之后,许陵光就已经决定儘量不再配合系统,以免养虎为患。 之前击杀祸斗之后他就没有按照系统的要求提交祸斗的毒液和內丹。 系统当时对他进行了五级电击惩罚,还放出狠话来,说若是严重警告三次,將会抹消他的存在。 可系统越是这么步步紧逼,许陵光就越觉得自己不能被系统牵著鼻子走。 所以无论脑海里系统的警告声有多激烈,许陵光都无动於衷,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上来。 他的目光关切地追隨著巨龟,看著它庞大的身体迟缓而笨拙地往山上爬去。 然而就像鎏洙所说的一样,这只巨龟显然已经走到了末途,就算许陵光不动手,它自己也撑不住了。 当巨龟爬到半途的时候,它的前爪忽然打滑,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重重摔在了城门口。 巨大的身躯坠.落时將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同时也引起了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 许多不知情的妖族被这动静嚇得跑出来查看,发现陷在深坑之中的巨龟之时,全都呆愣地站在原地,面上皆是惊诧之色。 这只巨龟存活的年份,恐怕比整座无间城还要久。 它每年在雪龙捲开始时入城,又在雪龙捲离开时出城,雷打不动的规律让城中的妖族们已经习惯到忽略了它的存在。 从没有任何一个妖族想过,这只护卫了无间城的巨龟,有一日会忽然老去,甚至是死去。 赶来城门口的妖族越来越多,茫然、恐惧如同潮水一般扩散开来,每一个妖族都瞪大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似乎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625章 「是拘魂术。」 还是许陵光反应最快,他快速上前检查巨龟的情况。 巨龟的身体太过庞大,从山上跌落下来时正好背朝下,十分坚硬的龟壳原本应该可以抵抗这种程度的磕碰,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巨龟能抵抗住雪龙捲的龟壳,竟然在这一摔之下出现了一道道裂痕,甚至比较脆弱的边角部分已经碎裂出现了豁口。 而巨龟则呆呆地仰面躺在地上,既没有试图翻身爬起来,更没有任何求救的举动,这显然不正常。 许陵光直接跳进坑里,將灵力送入巨龟体內查看,然后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坑边的兰涧,拧著眉头语气迟疑道:“你下来看看,它好像失了魂。” 凡是生灵,都有魂魄。 人类最为复杂,有三魂七魄,而动物则要简单一些,只有一魂一魄,又或者更准確地来说,是“灵”。 只有开了灵智之后,动物方才能够脱离野兽的混沌状態,开始修炼,也才能称为“妖”。 这只巨龟寿命不知凡几,年年都如约而至来守护无间城,显然早就已经开了灵智,可许陵光將灵力送入它体內探查时,却只看到了一具空壳。 有灵智的妖会按照自我意识行动,而巨龟徒剩一具空壳,只能依靠残留的本能行动。 难怪它年年都来无间城,就从来没有跟城中的妖族交流过。 兰涧动作轻盈地跳入坑中,围著巨龟转了几圈后,化为人形並指抵在巨龟额头中央,片刻之后他的神色也沉凝下来:“確实失了魂魄。” 周围的妖族听见两人的对话,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没了魂魄,怎么还活著?” “对啊,若是失了魂魄,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谁这么厉害,能取走城主的魂魄?” “是拘魂术。”兰涧神情篤定道。 “拘魂术?”许陵光不曾听过这种说法,不由流露出疑惑。 站在他身后的大妖表情却非常不好看,道:“拘魂术?定是雪域山庄的人!” 许陵光没想到会忽然听见雪域山庄的名字,不由奇怪地看向那个说话的妖族:“拘魂术跟雪域山庄有什么关係?你可是知道什么?” 那妖族是只白狼,他显然对雪域山庄十分排斥和恐惧,提及雪域山庄时,不仅神色紧绷,甚至还不受控制地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和爪鉤。 周围有些听过雪域山庄的妖族,神色也变得阴沉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雪域山庄就在雪原另一头,紧挨著北境长城,他们不仅年年在雪域之中与我们爭夺天材地宝,还会大肆猎杀跟脚罕见的妖族。运气好的只是被他们杀了,剥皮取丹放血,至少还能得个痛快。若是运气不好的,被他们瞧中了之后,就会被捉去炼成妖奴。” “拘魂术就是对付妖奴的一种术法,若是被捉去的妖族太过不驯,就会被抽出魂魄,肉身物尽其用,魂魄则被送入阵中,一点点消磨碾碎,化作修炼的灵气,直到魂飞魄散。” 这些妖族提起这些时,言语中浸透了恐惧。 许陵光没想到雪域山庄行事竟然如此毒辣,在人族之中,抽魂夺舍乃是禁术,被打为邪门歪道,一旦沾染不仅会成为过街老鼠的人还打,还会被天道降下惩罚。 可雪域山庄却这么明目张胆地猎杀妖族,抽取榨乾他们的神魂化作自身滋养的灵气,这与那些夺舍的邪术又有什么区別? 许陵光眉头越发紧蹙:“可能推测出城主是何时失了魂魄?” 兰涧掌中运起一股淡金色的灵气,那灵气將巨龟完全包裹住,缓慢修復了巨龟龟壳上的裂纹,直到那些裂纹逐渐癒合几乎看不出痕跡来,他才收了手,道:“看城主的状况推测,失魂至少有两三年了。” 若只是普通妖族,被抽去魂魄之后,肉身定然无法支撑,早就已经死去腐烂。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但是这巨龟血脉很有些奇异之处,连兰涧都看不出它的来歷。再加上它定然活了不少年头,修为深厚,所以即使失去了魂魄,肉身依旧得以保留。 甚至能在本能的驱使之下,像以前一样在雪龙捲到来之际来到无间城抵御风雪。 只不过失去了魂魄,成为一具空壳的躯体到底失去了灵力的滋养,时间渐长之后,躯体越发腐朽不堪,这才露出了颓態,被许陵光等人察觉不妥。 “这么长的时间?” 许陵光看了看巨龟呆滯的双眸,道:“正好我还要去雪域山庄討帐,届时正好顺便探一探,城主的魂魄是不是被他们拘去了。” 说起要去雪域山庄探一探时,许陵光漂亮的脸上布满煞气,不像是要去討债,更像是去寻仇。 显然雪域山庄所作所为触到了他的逆鳞。 兰涧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你先推开,我將城主翻过来,叫它自己回去。” 巨龟的躯体已经习惯了遵循本能行动,这种本能或许也有利於它的躯壳不至於腐朽太快,若是一直让它躺在这个深坑里,时间长了恐怕躯体会加速腐朽。 许陵光从深坑跳上去,示意其他看热闹的妖族跟著他一起往后退。 等在场所有人都退开之后,兰涧这才运起灵气,將巨龟翻了个身,將它送回了山壁之上。 呆滯的巨龟回到了原本的路线,仿佛忽然活过来一般,四肢粗壮的爪子牢牢扒住陡峭的山壁,继续之前的动作——一步一步,缓慢而又沉重地朝著山顶爬去。 看著巨龟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峭壁之中,四周的妖族这才渐渐散去。 也有些妖族好奇地看著许陵光一行,对这几个生面孔十分好奇,不过介於兰涧方才展露出来了实力,一时之间也没人敢上前攀谈,只是多看了一眼之后,便渐渐散去了。 等人走了,鎏洙才看了许陵光一眼,道:“你们打算去雪域山庄?” 许陵光道:“本来就还有帐要討,顺路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若刚才那些妖族说的是真的,可就不止一笔帐要討了。 鎏洙这次却是主动道:“我可否与你们一起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跟许陵光说话,甚至还提出要同行,许陵光有些惊讶道:“你不是说將他们送到了就要离开无间城?” 鎏洙坦然道;“我又改主意了。” 她用清凌凌的目光注视著许陵光:“你们若是不愿同行,我自己去也可以。” 不只是许陵光,她同样对雪域山庄十分好奇。 第626章 「怎么会呢?我们肯定在哪里见过,我对你一见钟情……」 许陵光正愁没有理由將人留下来,见她主动提出要同行,自然不会拒绝,连声应道:“多一个帮手,我哪有不愿意的?不过我出门这么长时间,家中小崽还要安顿,估计还要在无间城停留几日才能启程前往雪域山庄,你就隨我们暂住如何?” 鎏洙既然已经决定与他一起去雪域山庄,闻言便没有矫情推拒,点头应了下来:“那便叨扰了。” 许陵光想起司渊,眉头一挑,笑道:“怕是我们叨扰你才对。” 鎏洙疑惑地看著他,尚且不明白他这句话中的深意。 不过没过多久,她便深刻明白了许陵光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三人带著两个小妖,很快就到了家。 幼崽们在离开之前都託付给了宋南出,这会儿还在內城王宫里,外城的家里本该无人。许陵光没有直接带著鎏洙回內城,也是想著到时候自己先一步去內城跟司渊还有小崽们通个气,免得大家太过热情將鎏洙给嚇跑了。 但谁知道刚踏进家门,就看见一个圆滚滚地黑球正撅著屁.股在厨房里翻吃的。 黑球上方还盘旋著一只黑鸟,那黑鸟长了三个头。其中一个头无力地耷拉著,另外两个头倒是非常精神,支棱著脖子,你正在喋喋不休地说话:“找到了没有?” “你到底行不行?不行让我来!” “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闷闷的声音从厨房的柜子里面传来,显然是司渊的声音,他不耐烦地从柜子里出来,瞪著鵸鵌道:“你们是不是看错了,许陵光根本没把食物藏在这里!” “不可能!” “我亲眼看到,平时他都放在这里,怎么可能没有?” 鵸鵌说著就俯衝下去,一爪將司渊扒拉开,自己就探著脖子往柜子里钻。 虽然没有防备之下被他推了个踉蹌,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咬鵸鵌的屁.股,结果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门口的三道身影。 司渊跳起来的身影一顿,脑袋仿佛生了锈一般,一卡一卡的转过去,然后缓缓地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陵光微笑著问道:“你们在找什么?” 司渊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后爪在地面上直挠:“没、没找什么啊……” 他心虚地左顾右盼,想著是跑呢还是跑呢,然后就对上了一道清凌凌看过来的目光。 司渊傻不愣登地迎上去,待看清目光的主人之后,整个兽就呆住了。 他眼睛瞪得极大,耳朵也直愣愣地朝前竖了起来,心跳不知道为何变得非常快,“扑通扑通”好像擂鼓一般。 先前的心虚已经被他拋到了九霄云外去,全部的心神都被眼前的少女给占据了。 粗壮的尾巴在地面急促地拍打了几下,司渊挺著了胸.脯,又偷偷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毛毛,確定自己毛髮蓬鬆有光泽之后,才同手同脚地走上前,目光都捨不得从鎏洙脸上挪开一下,就这么直勾勾望著鎏洙,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许陵光不忍直视地挪开了目光:“……” 虽然確实是故人重逢不错,但司渊的搭訕也太老土了吧。 鎏洙垂眸看著他,表情没什么波动地说:“我不记得见过你。” 少女冷冰冰的態度並没有打击到四元,他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对方,尾巴无意识地摇个不停:“怎么会呢?我们肯定在哪里见过,我对你一见钟情……” 说完之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好像用错了词,脸就先红了,幸好一张黑脸也看不出来,结结巴巴又改口道:“不是,我是说一见如故。” 鎏洙垂眸看著眼前的黑球,蹙眉看向许陵光,问道:“他就是你说的幼崽?” 许陵光深觉丟人,火速摇头否认:“不是他!” 鎏洙显然鬆了一口气,幸好不是。 司渊对这些视而不见,见鎏洙不理会自己,用眼巴巴地往前凑了凑,一张黑漆漆的大脸几乎快要凑到了鎏洙裙摆边:“你喜欢幼崽吗?” 鎏洙不答,往后略退了一步。 司渊立刻往前跟了一步,飞快摇著尾巴一脸羞涩地说:“其实我也可以当幼崽的。” 他说著就学著小麒麟的样子,夹著嗓子奶声奶气地“嗷呜”了一声。 “嗷呜”完还试图去用爪子扒拉鎏洙的裙子。 鎏洙不动声色地躲开,往许陵光身后躲了躲。 许陵光:“……” 他一脸无语地看向兰涧,用眼神问道:司渊以前就这么追人的? 兰涧看了丟人现眼的好友一眼,好歹给他留了两分面子,艰难地措辞道:“以前没有现在这么蠢。” 司渊没了记忆,身体也倒退回了幼崽时期,仿佛连带著脑仁也一起变小变蠢了。 许陵光同情地看了司渊一眼,乾笑著对鎏洙说:“他之前受了点伤,所以脑子有点那个……他其实没有恶意,就是太喜欢你了,不太会表达,你別介意哈哈……” 鎏洙看了疯狂摇尾巴的司渊一眼,迟疑地问:“这是什么种族?” 她认不出司渊的种族,但根据他的表现和疯狂摇尾巴的模样推断,对方的种族很可能跟犬有关。 结果却听许陵光神神秘秘地说:“他是麒麟。” 为了给可怜的司渊拉回一点印象分,许陵光还著重强调道:“如今这世上就剩下两只麒麟了哦,司渊就是其中一只。” 见许陵光主动介绍自己的种族,思源越发骄傲地挺了挺胸.脯,两只眼睛探照灯一样看著鎏洙,还纠正道:“我觉得司渊这个名字不是很好听,我大名叫墨鳞!你可以叫我墨鳞!” 鎏洙:“……” 她鲜少出现无力这种情绪,但是对上司渊之后,她却频繁生出一种无力感。 最后她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作为回应。 见她似乎对自己没有什么兴趣,司渊很有些不甘心,他眼珠子简直要黏在鎏洙身上了,著迷地將人来回看了几遍之后,终於后知后觉地发现鎏洙怀里还抱著个活物。 他顿时有种宝贝被人抢走的恐慌感,气鼓鼓瞪大了眼睛,瞪著因为认生將头埋在鎏洙怀里的雪貂,嗓子都劈叉了:“这是从哪里来的?” 第627章 「你个傻鸟懂什么?没品的东西。」 司渊的目光太凶悍,声音也太大,属於麒麟的气息扩散开来,嚇得胆小的雪貂越往鎏洙怀里拱了拱。 司渊气得后脚直刨地,却因为雪貂被鎏洙抱在怀里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整个兽看起来非常躁动,要不是忌惮著鎏洙,他估计会扑上去將雪貂挤走,自己占据那个温暖的怀抱。 鎏洙感受到了他的敌意,伸出手安抚地摸了摸炸毛的雪貂,道:“这是我的朋友,他胆子有点小,你不要嚇他。” 司渊满肚子的气就这么堵在了嗓子眼,他不敢朝鎏洙发脾气,又不敢扑上去將雪貂叼出来扔掉,只能气鼓鼓在原地转了几圈,愤愤不平地说:“就算是朋友也不用抱在怀里吧?他自己不会走路吗?” 旁边的许陵光:“……” 他实在看不下去这场面,只能笑著打圆场生硬地將话题扯回来:“你和鵸鵌不在王宫里,怎么跑出来了?” 司渊的怒气一顿,立刻又变得心虚起来,这才想起来自己和鵸鵌刚才被抓了个现行。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扭头往回看了一眼,柜子里已经没了动静,显然鵸鵌听见了许陵光的动静,直接躲在了柜子里,不打算出来。 司渊怎么可能放任他缩在后面,於是也顾不上雪貂了,探头钻进柜子里,咬住鵸鵌的翅膀硬生生將它拖了出来,然后才理直气壮地说:“是鵸鵌说王宫里无聊,叫我出来玩的。” 鵸鵌一听他把锅全甩给了自己,当然不干,跳著脚道:“明明是你说王宫里没有酒喝,说你看见许陵光在家里厨房藏了酒罈子,喊我来找酒喝!” 司渊缩了缩脖子,心虚地瞥了许陵光一眼,又理直气壮道:“明明是你先说想喝酒的!” 鵸鵌道:“我只是想想!想想又不犯法!是你提议回来找酒的,你才是罪魁祸首!” 两个人都觉得对方问题更大,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吵起来。 但是鵸鵌显然吵不过四元,他气得去啄格外沉默的混沌,道:“你哑巴了?没听见这煞笔把锅全甩给我们了?!” 混沌被他啄了一下,既然也没有反应,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著鎏洙看,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鵸鵌终於察觉了混沌的异常,顺著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竟然在盯著鎏洙不看,目光不可思议地来迴转动,又啄了混沌一下,不可置信地说:“不是吧,你喜欢这种光溜溜没有羽毛的?你品味也太差了吧!” 混沌压根不理他,脖子伸得老长盯著鎏洙,问出了跟司渊一模一样的问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鎏洙:“……” 她无语地看向许陵光,眼神里都是疑惑,仿佛在问许陵光你养的这俩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怎么有一个算一个都要问“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许陵光尷尬地咳了咳,这可真是巧了,要不是混沌忽然发问,他都险些要忘了混沌是鎏洙的养父,要说渊源,並不比司渊与鎏洙之间浅。 “他们確实有点问题……” 许陵光指了指太阳穴,委婉地解释道:“记忆出了些问题。” 许陵光想说的是两人记忆有些错乱,但鎏洙却简单粗暴地认为一麒麟一鸟恐怕是脑子受过伤,记忆错乱,所以才会见到谁都问“见没见过”。 这么一想,鎏洙便释然了,又恢復了之前的淡然,问道:“这几日我们就住在此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她环顾四周,已然发觉这个洞穴不够大,自己若要留下来,恐怕住不下,便主动道:“你这里恐怕住不下,我带著雪貂与雪狐去外面再开闢一个洞穴。” 司渊一听她要走立刻就急了,扑上去两只爪子抱住鎏洙的脚踝巴巴地问:“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鎏洙低头看他,蹙眉抖了抖脚试图將他甩下去,结果司渊抱得更紧,根本不撒手,还自荐道:“我很会挖洞,我给你挖洞!” 混沌也伸著脑袋说:“对,让他给你挖,他能吃苦!” 鵸鵌用“你是不是中了邪”的眼神看他,不可置信道:“你真看上她了?” 作为一只鸟,他实在理解不了混沌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光禿禿没有毛的种族! 要他说,还是长满了漂亮羽毛的雌鸟最好看! 混沌不屑跟他解释,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你个傻鸟懂什么?没品的东西。” 他第一眼就很喜欢眼前的少女,自然觉得对方哪哪都是最好的。 虽然看不上司渊,但他还是很认可司渊的品位,眼前的少女这么漂亮,但凡眼睛没瞎,都该喜欢她才对! 鵸鵌气得又跟混沌打起来,那边司渊依旧狗皮膏药黏在鎏洙腿上不肯下来。 鎏洙被他缠得没办法,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孩才有的求助之色,看向许陵光。 许陵光只能尬笑地上前去扯司渊:“赶紧鬆手,你这么死缠烂打算怎么回事?” 司渊理直气壮道:“这怎么叫死缠烂打?我只是想帮忙而已。” 许陵光压低声音道:“要是放在人族里,你这就叫骚扰,小心把人嚇到了,以后都躲著你走。” 司渊被他的话嚇到了,迟疑道:“你休想嚇我,我这么英俊,怎么会嚇到人?” 许陵光:“……” 他无语道:“我就问你以后还想不想见到鎏洙?” 司渊点头如捣蒜。 许陵光道:“那就先把爪子鬆开,我们不住这里。” 司渊见他神色严肃,这才不情不愿地鬆开了爪子。 许陵光赶紧趁机將他捞起来,塞进了兰涧怀里让他看住,这才硬著头皮看向鎏洙,道:“我们不打算住在外城,家中的小崽们暂住在內城王宫中,我还要去接他们。反正就在无间城停留几日,你也没有必要再去开凿洞穴了,不如与我们一同去內城,我在內城有店铺,你要是不愿意去王宫,可以在店铺里小住。” 说完怕鎏洙不答应,他看了看两只好奇的小妖,又补充道:“如今內城与从前大不相同,你带著他们过去,说不定还能帮他们找一份谋生的差事,將他们安顿好了你应该也更放心吧?” 许陵光的话太有诱.惑力,这两个小妖的实力太弱,若是就这么將他们扔在无间城,鎏洙確实有些不放心。 只不过她一向说得少做得多,並不曾在言语上表露出来,没想到许陵光竟然一眼看穿了。 她只略微犹豫了一瞬,便点头答应下来:“我与你一道去內城。” 说完又看向怀中的雪貂,道:“若是內城找不到合適的差事,我便在外城为你寻一处开凿洞穴,日后如何……便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第628章 「你快点放开我,那是我老婆!」 雪貂闻言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著鎏洙,拼命在鎏洙怀里使劲拱动,尾巴却快活地晃来晃去。 被兰涧拎著的司渊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两只爪子努力抱住兰涧的手腕,甚至张开嘴去咬他的手,嚷嚷道:“你快点放开老子!老子要去把那个小东西吃了!” 兰涧面无表情地看著他挣扎扭动,毫不留情地戳他的痛脚:“你要是欺负了那只小妖,鎏洙说不定以后都不会理你。” 司渊动作一顿,表情很是不服气,但身体却老实下来,只能齜牙咧嘴地示威,却不敢再真做什么了。 不过他也就老实了一小会儿,很快就急匆匆地仰起头来,眼睛里放出精光:“你刚才说她叫什么?” 兰涧垂眸看著他,没有开口, 但是司渊已经听见了,他只是想再跟兰涧確认一遍而已:“你不说我也听见了,你说她叫鎏洙!” 先前他並不知道少女的名字,只是一看见那张脸那个人心臟就没有缘由、不受控制的怦怦直跳,但现在从兰涧嘴里知道对方的名字之后,思源就反应过来了—— 原来少女就是鎏洙! 鎏洙是谁? 司渊可还记得兰涧和许陵光曾经跟他说起过的过去,鎏洙是他老婆! 之前他们去西凉城就是为了找他老婆,但当时却没有找到。 不过现在找到了也不迟。 司渊两只眼睛熠熠发光,又开始挣扎起来:“你快点放开我,那是我老婆!” 他老婆当然只能抱他! 兰涧毫无波动地拎著他的后脖颈,不让他挣脱出去,见司渊还要大声嚷嚷,终於不耐烦地警告道:“鎏洙也失去了记忆,根本就不记得从前的事,你要是就这么扑上去,你信不信她不仅不会接受你,可能还会觉得你有病,以后躲著你走?” 司渊不服气:“不可能!” 他看到老婆就脸红心跳,只想凑上去贴贴,没道理老婆见他了会躲著他走。 老婆只是还没认出他而已,要是认出他了,肯定不会抱其他的野妖怪! 兰涧见他不听劝,乾脆鬆开手將他扔在地上,冷笑一声道:“你要是不信邪,儘管上去试试。” 两人之间对话时兰涧特意设了个隔音结界,因此其他人並没有听见。 司渊终於得了自由,欢快地往前小跑了两步,就快要到鎏洙跟前时,正在跟许陵光说话的鎏洙若有所感地转过头来,漂亮的眼睛凉凉扫了司渊一眼,眉头微微蹙起。 司渊被她冷冰冰的眼神定在原地,不敢再继续靠近。 他原地哼哧哼哧半晌,又怂怂地退了回去,颓丧地趴在兰涧脚边,嫉妒地望著被老婆抱在怀里的两只小妖,气哼哼地说:“算了,我仔细思量过后,觉得还是不能操之过急,应该徐徐图之。” 兰涧怜悯地看了好友一眼,疑惑地想,当初自己怎么会信了司渊的鬼话呢? 看看他追个人,追了几千年,轮迴了两世,都没修成正果。 叫声老婆都不敢大声。 不像自己。 兰涧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优越感,扫了无精打采的司渊一眼,看向站在鎏洙身侧的许陵光。 恰好许陵光也朝他看来,笑著道:“走吧,我们去王宫接小崽们。” 兰涧嘴角微微翘起,“嗯”了一声,顺手將颓废的司渊拎起来,走向许陵光,与他一同往外走。 鎏洙带著两只小妖跟在他们后面,许陵光则还在絮絮叨叨:“也不知道我们不在的时候,小崽有没有给宋南出添麻烦。” 还在打架的鵸鵌和混沌一转头发现几人已经走出老远,顿时也休了战,扑腾著翅膀追上去,鵸鵌还嚷嚷道:“你们要走怎么不叫我?” 混沌则是朝下伸脖子,红眼睛咕嚕嚕转来转去地打量鎏洙:“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鎏洙看他一眼,摇了摇头:“不认识。” 混沌咕噥道:“但我怎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呢。” 他努力转动脑子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鎏洙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只能诚实道:“许陵光说你脑子受过伤,许是记错了。” 混沌闻言不满瞪她一眼:“你听他瞎说,我脑子好得很,我肯定在哪里见过你!” 说完之后他指挥著鵸鵌绕著鎏洙盘旋了两圈,將人来来回回地打量,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嘀咕著什么。 倒是鵸鵌被他指挥得不耐烦了,嫌弃道:“你到底有完没完?我都转晕了!” 说完之后也不管混沌了,翅膀一扇就飞出老远,在前方的树枝上停下,得意洋洋地等著许陵光一行走过来。 混沌的思路被他打断,气得又去啄他,两人又在树上打得不可开交,等许陵光一行从树下走过时,空气里都是飘飞的羽毛。 一行人就在鵸鵌和混沌吵吵嚷嚷声中进入了內城。 相比许陵光刚离开的时候,內城明显变得更加有秩序了,城门口甚至还有兵卒守城,城中来来往往的妖族神情也十分放鬆,街道两侧关门的店铺也开了大半,显然已经逐步摆脱了战事的阴影。 许陵光道:“宋南出传讯来,说千金楼也正式开张了,我们要不要顺路去看看?” 鎏洙显然听说过千金楼的大名:“千金楼?无间城中也有?” 许陵光点头道:“嗯,刚开张不久。” 他见鎏洙好奇地打量著城中环境,有意改变她对无间城的印象,便解释道:“我先前就同你说过,无间城的变化非常大,你现在可信了?” 鎏洙默默点了点头。 一路走来,她默默观察外城与內城的妖族,发现比起自己初到无间城的时候,不论是实力强弱,所有妖族神色都十分快活自在,並非说这些妖族过得有多好,而是他们眼中都满溢著希望和憧憬,叫人看著也不由跟著明朗起来。 她还记得自己初到无间城时,那是在外城,许多实力微末的小妖出门时都是低头缩脑儘量降低存在感,而大妖们则是骄横跋扈,以强欺弱是常有的事,整个外城的气氛都非常压抑。 所以鎏洙才在短暂停留之后,选择了离开。 但现在,就像蓄力光所说的那样,无间城当真与从前不一样了。 第629章 「少了个麻烦精,让鎏洙去头疼吧。」 见鎏洙转动脑袋四处查看,许陵光道:“走吧,我们再去千金楼看看。” 一行人便往千金楼行去,刚到千金楼门口,远远就瞧见两只小妖在门口迎客,还都是许陵光的老熟人。 狸鼠的眼睛最利,隔著老远就看见了许陵光一行,顿时兴奋地推了旁边的兔猻一把,开心道:“看看是谁回来了?!” 之后他自己就当先冲向许陵光,睁著圆溜溜的眼睛仰头望他:“你终於回来啦!” 这个时候兔猻也跑了过来,主动將脑袋凑过来在许陵光腿上蹭了蹭,眼睛亮亮地说:“那只臭狐狸还诅咒你回不来,我就说你这么厉害,怎么会回不来!” “臭狐狸是谁?” 许陵光蹲下身摸了摸两个小妖的脑袋,打量两人身上像模像样的工作制服,笑道;“看来你们在这里干得不错。” 狸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憨憨笑道:“我们很喜欢这里,管事对我们也很好!” 说完之后才想起来许陵光问的问题,两个小妖都露出凶悍的表情:“就是之前的那个管事,你离开之后他还来我们这里闹事了呢!” “不过很快就被大管事打了回去。” 说到这里狸鼠顿时眉飞色舞:“可惜你没看见他当时的样子,听说他高价卖了好多丹药给城中的大妖呢,结果我们千金楼开张之后,那些大妖发现我们这里的丹药比那只臭狐狸卖得便宜多了,都觉得自己被骗了,便一起打上门去要让那只臭狐狸退钱。” “结果那只臭狐狸贪財,死活不肯退钱,反而到处说我们千金楼卖的丹药是假的,根本没有效果,又撩攛那些大妖上门来闹事,结果我们当场拿了两颗相同的丹药来对比,那些大妖才发现我们千金楼卖的丹药不仅价格更便宜,品质还更好,顿时怒火更盛,听说回去了之后便將那只臭狐狸给揍了一顿,之后就都到我们千金楼来买丹药了。” 兔猻见狸鼠滔滔不绝把话全都说完了,自己根本都插不上嘴,顿时急著抢话道:“那这臭狐狸被大妖们打了之后害怕还会有人来寻仇,就躲了起来。大管事不知道从哪里把人找了出来,又把他揍了一顿,还逼著他將库房给打开了。” 小妖笑得见牙不见眼:“所以我们千金楼现在生意可好了!” 狸鼠也拼命点头,拉住许陵光的衣摆將他往千金楼里拉:“你快进来看看,现在的千金楼生意可好了呢。” 许陵光哭笑不得地跟著两只小妖走进千金楼,就见里面生意果然很不错,大部分妖族都是衝著丹药来的,所以丹药区的人最多,但是也有不少大妖正在挑选法器法衣等等,整个大堂人声鼎沸,宛如进了菜市场一般热闹。 这热闹的程度显然有些超过许陵光的预计,许陵光“嚯”了声,不解道:“这么多人?” 两个小妖得意洋洋道:“每天生意可好了!有时候我们都忙不过来!” 正说著就听见有人喊他们:“兔猻狸鼠!我看见你们偷懒了,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两个小妖高兴地“誒”了一声,跟许陵光摆了摆手,留下一句“我们去忙了”,就匆匆忙忙地跑了。 许陵光打眼看著里面的景象,跟兰涧咬耳朵:“看来我们在无间城开一家千金楼的决定是对的。” 兰涧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说话並没有避著鎏洙,她探究地看著两人:“这家千金楼是你们开的?” 许陵光“嗯”了声,笑眯眯地说:“你要是想买什么跟我说,我让管事给你打折。” 其实他更想直接让鎏洙想要什么直接去挑,记在他的帐上就行。不过以鎏洙的性格,白送的东西她肯定不会轻易接受。 果然鎏洙闻言摇了摇头,道:“我暂时没有什么需要的。” 所需的丹药自己大部分都能炼製,至於炼製不了的丹药,她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 刚才之所以问起千金楼的归属,其实是因为她冒出了另外一个念头。 不过现在说这个显然有些为时尚早,鎏洙便暂时把想法压了下去,问道:“你们何时去王宫?我就不与你们一同去了,我想在城中转一转。” 她对改变颇大的无间城很是好奇,所以一改之前的想法,想要四处看一看。 许陵光其实还想邀请她一起去王宫,但是转念想想鎏洙愿意留下已经很好了,但也就没有强求。 他心里还惦记著小崽们,也就没有在千金楼多停留,跟鎏洙在千金楼前分別,便要直奔王宫去接小崽们。 但正要离开的时候,司渊却又出了么蛾子。 他一蹬腿从兰涧怀里跳下来,小跑到鎏洙面前,仰著头巴巴地毛遂自荐:“我跟你一起呀,整个无间城我都熟!” 鎏洙拧眉看著他,摇头拒绝道:“不必了,我自己逛逛就可以。” 但司渊哪能这么轻易妥协,他死皮赖脸地往流珠鞋子上一趴,说:“那你带著我逛逛。” 他扭扭捏捏甩了甩尾巴:“我想跟你一起。” 鎏洙:“……”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脸皮的物种,鎏洙不由看向蓄力光,期待他能將牛皮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许陵光看看鎏洙再看看司渊,牙疼地摆摆手,道:“你也看见了,他根本不听我们的。” 鎏洙默默垂眸看了鞋面上的牛皮一眼,最终没有再继续纠缠,而是用鞋尖轻轻踢了踢他,没什么情绪道:“起来。” 司渊当然不肯起,他仰著脑袋可怜巴巴的:“你不带著我,我就不起来。” 他还会给自己增加筹码:“你带著我不会吃亏的,我有很多灵石,都给你!” 都掛在屋檐上的鵸鵌不可思议道:“他怎么这么没骨气?” 好歹也是堂堂麒麟,他都不会这么没骨气地求人! 混沌冷笑道:“我看你是忘了自己认怂的样子了!” 不过司渊的牛皮战术显然是有用的,一人一兽略微僵持之后,鎏洙道:“不要给我添乱。” 这话的意思就是答应了让他跟著,司渊立刻爬起来,欢快地晃著尾巴跟在她身边,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我只会帮忙,不会添乱!” 鎏洙没有理会他,朝许陵光和兰涧略微点头,便转身往另一条街道走去。 司渊像个小尾巴一样顛顛迈著爪跟上,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许陵光跟兰涧一点。 许陵光看著他的背影,幽幽嘆了口气说:“这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吧。” 兰涧嘴角翘了翘,牵住他的手道:“少了个麻烦精,让鎏洙去头疼吧。” 之后两人便直接去了王宫。 宋南出与小崽们提前就从王宫那里得到的消息,早早就迫不及待地出来迎接,两拨人在半路上就遇见了。 一群小崽在王宫吃好喝好,一开始时还顾不上想念许陵光,但是一天两天甚至好多天之后,都迟迟不见许陵光回来,小崽们这才想念起来。 眼下终於看见了许陵光,嗷呜嗷呜地就像一团团毛球一样,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下来、小炮弹一样地衝进了许陵光怀里。 许陵光蹲下身体,挨个將小崽们接住,又抱起来掂一掂重量,捏一捏耳朵爪子,点评道:“胖了。” “你也胖了。” “你也胖了。” “都胖了不少。” 许陵光看著比自己离开之前圆润了一圈的小崽们,哭笑不得地看向宋南出:“你这是一天几顿的在餵?” 之前也就羽融和暮云比较胖,毕竟他们俩最能吃。 但现在出去一趟再回来,就连小麒麟和小鸡都被餵胖了一圈。 小鸡原先就跟寻常的小鸡崽一般一大小,但现在竟然长到了足足两个拳头那么大,圆滚滚的身体下面只有两根细细腿支撑著,看得许陵光直吸气。 小鸡显然也知道自己长胖了,努力地憋气吸肚子,想让自己看起来小一些。 不过很显然他的肉都是实打实的脂肪,憋气不仅没让他看起来变瘦一些,反而因为大喘气媛媛的身体都变得蓬鬆了起来,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咕隆咚的毛球。 许陵光无语地用手指戳了戳他圆鼓鼓的胸.脯,结果只有指尖浅浅陷了进去。 “……” 许陵光目光来回扫视几个小崽,严肃道:“我还担心你们在王宫里不习惯,看来完全是白担心了。” 小崽们心虚地缩缩脖子,但是心虚不过三秒,又黏黏糊糊地凑上来抱住许陵光的腿撒娇。 “我们就是太想陵光哥哥了,才长胖的呀。” 许陵光眉头高高挑起,看著又胖了一圈的羽融,“哦”了一声:“那你们长胖了还要怪我了?” 羽融眨巴眨巴圆眼睛,哼哧哼哧地想理由:“你不在家,我们想你的时候就只能吃你留下来的零食,一想你就吃,一想你就吃,然后就长胖啦!” 许陵光没想到羽融的小脑袋里还装著这种奇思妙想,原本严肃绷著的脸到底破了功,哭笑不得道:“那你还挺有理了?” 小崽心虚地抱住他的手臂,用湿漉漉的鼻头拱来拱去,发出哼哼唧唧的软声。 许陵光上来对小崽的撒娇没有抵抗力,到底还是轻拿轻放,暂时放过了这群圆嘟嘟的小崽们。 他站起身来,看向宋南出道:“这些时日真是麻烦你了。” 宋南出握拳抵在唇边心咳了声,竟也心虚地没敢看许陵光的眼睛:“不麻烦,小崽们很可爱。” 就是因为太可爱了,他完全抵挡不住小崽们的撒娇。 虽然许陵光临行之前还特意交代了要控制小崽们的饮食,但是小崽们只要抱住他的尾巴晃一晃蹭一蹭,再提出什么要求南出都忍不住答应下来。 然后结果就变成了许陵光看见的这样——小崽们集体胖了一圈,连有虞都没有例外。 许陵光拖著一串小尾巴熟门熟路去了正殿。 但是到了地方之后他却发现正殿模样大变,这里原本是宋南出接见朝臣处理公务的地方,一旁的偏殿还会用来会见重要的客人,所以格局和陈设都是十分低调沉稳的风格。 但如今却见地面上铺上了厚实的长毛地毯,一脚踩上去脚底下如同踩著一般软绵绵的。 这还不算,本就柔软厚实的地毯上,还四处摆放著五顏六色的软垫子,这些软垫全是瓜果蔬菜的形状,也不知道是谁缝製出来,做得惟妙惟肖,每一个看上去都非常柔软可爱,但是又与正殿沉稳的风格格格不入。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散落的玩具,许陵光甚至还踩到了一颗玻璃小球,抬脚一看那哪里是什么玻璃小球,分明是进行打磨过的宝石。 这些东西明显是小崽们会喜欢的,许陵光面无表情地捡起宝石球,又看了宋南出一眼。 宋南出避开他的目光,轻轻“咳”了一声,道:“两位长老还有其他妖將都很喜欢小崽们,这些都是他们送过来的。” 当然,这里面也不乏有他的手笔。 许陵光说:“我现在知道小崽们为什么胖了这么大一圈了。” 感情原来不只是宋南出一个人喂,是一堆人在投餵。 这不胖才怪了。 小崽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进了正殿就宛如回了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从各个犄角旮旯里拖来自己藏起的宝贝,眼睛亮晶晶的推到许陵光面前献宝。 “这都是我捨不得吃的哦,都给你!”羽融很是大气地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肚皮。 其他小崽也不甘示弱,纷纷將自己藏起来的宝贝倒在许陵光面前,兴奋地等著他挑选。 许陵光蹲下身,认认真真地看了小崽们的藏品,点评道:“这个宝石球很漂亮。” 暮云立刻晃了晃尾巴:“是吧,我还没见过顏色这么漂亮的宝石呢,是西蜇送给我的!” 妘风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小木匣往许陵光手边推:“陵光哥哥看我的!” 她的小木匣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首饰,髮簪发叉制式齐全,甚至连发冠都有。 “这又是哪里来的?” 妘风用爪子宝贝地在木匣子里扒拉扒拉:“这个是小黑哥哥送的,这个是三长老送的,这是个漂亮玄鸦姐姐送的……” 每一件首饰的来歷都记得清清楚楚。 许陵光听著她介绍完,將这些人都记在心里,道:“既然都是別人送给你的,那你要好好保管呀,以后我给你梳小辫的时候可以用上。” 妘风用力点头,又將自己最喜欢一枚水晶葡萄发梳叼出来放到许陵光手里:“这个最漂亮,送给陵光哥哥。” 许陵光接过来,顺手替她將发梳插在耳旁的小辫子上,精致的紫色葡萄串垂在幼崽耳边,看上去俏皮又可爱:“这个不適合我,还是妘风戴著更漂亮。” 得到夸奖的幼崽害羞地抖了抖耳朵,漂亮的眼眸里却全都是欢喜。 第630章 「我可以抱抱她吗?」 其他小崽见状,愈发殷勤地將自己的宝贝往许陵光面前拱,许陵光也没有厚此薄彼,耐心又认真地查看了每一个小崽的珍藏。 得到夸奖的小崽们满足地眯起眼,像守护財宝的巨龙一样,將胖嘟嘟圆滚滚的身体压在上面,发出欢喜的咕嚕声。 安抚好了小崽们,许陵光这才有空落座,一边喝茶一边跟宋南出说起外城城主的事情。 宋南出显然还未收到消息,这段时间他著重在整顿內城恢復內城秩序,外城一时半会还没能抽出精力看顾。 “雪域山庄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在人妖两族的战爭还未止息的时候,他们与西凉城的郁家和葛家一样,都是抗击妖族的主力。不过后来两族休战,人族內部因利益分配不均起了齟齬,后来雪域山庄便退出了西凉城,在西南城背面紧邻北境长城的地方重新建起了堡垒,雪域山庄也是这个时候才开始扬名的。” “据我所知他们內部很有一些针对妖族的秘法,每年他们都会在雪龙捲来临之际在雪原之中寻宝,若是与妖族狭路相逢,不论实力强弱,最后这些妖族大多都会被他们捉去。” “也有少数运气好得以逃脱的妖族,每每提及雪域山庄时都十分恐惧。是以无间城的妖族见到雪域山庄的人,通常都会主动避让。” 这说起来十分屈辱,但是无间城本就是一盘散沙,当时无间城的实际掌控者是祸斗与大长老,他们对妖族的存亡並不关心,自然也就不在意雪域山庄猎杀妖族之事。 后来宋南出继位,偶然听说了雪域山庄的事,虽然心有不满,但因大长老和祸斗在侧虎视眈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想到如今外城的城主魂魄都被雪域山庄掳去,他眼中闪过一丝戾气,道:“师父若要去探雪域山庄,我与你一同前去如何?从前是我腾不出手来,如今內城外城都已经稳定,也確实该腾出手来整治一下周边这些不安分的势力,不然就算有妖族听说了消息前来投奔,恐怕也很难安全地穿过雪原。” 雪原之中本来就已经危险重重,再多一个四处猎杀妖族的雪域山庄,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许陵光却是想得更多一些:“人妖两族休战,你现在身为无间城的妖王,若是亲自出面,万一消息走漏,恐怕有些居心叵测的人反而会以此为由挑起两族纷爭。” 许陵光的话不无道理,宋南出略微思索之后也知道是自己衝动了,他微微嘆了口气道:“那便只能將此事託付师父了。” 当了妖王便是如此,对他而言並非权势加身,反而多了许久束缚,无法再隨心所欲地行动。 许陵光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留在城中能做的事更多,雪域山庄就交给我和兰涧吧。” 说完他想起寻到鎏洙的事还未同宋南出说过,又道:“这次出去,我与兰涧还找到了一位故人,按照辈分,你得叫她一声师公。” “师公?” 宋南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拧眉思索师父的师父是谁,忽而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丹皇鎏洙?” 许陵光成功卖了个关子,很是得意地笑道:“不错,其实我们这趟出来就是为了寻她。” “可她不是早就已经……”宋南出语气迟疑。 许陵光道:“中间出了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反正结果就是师父没死,不过失去了记忆。如今我与师父还未相认,要是有机会我带你认认人,免得以后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家人不认自家人。” 宋南出听见他最后一句话,眼中不由溢出笑意:“师父今日怎么不请师公一道来王宫?” 许陵光倒是想將人一道带来,不过鎏洙显然有自己的想法,他只能无奈道:“师父另有打算,不愿入王宫。不过我们估计会停留几日,到时候我带你去见她便是。” 师徒交换了近期的信息之后,又和小崽们一道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晚饭,这才各自去休息。 第二日许陵光果然便带著宋南出一道出宫去寻人。 因有司渊,找人倒是很容易。 三人带著一群小崽浩浩荡荡地赶到时,鎏洙正被两头黑熊妖拦住去路:“你养得小崽子打碎了我们的宝瓶,就赔了一颗丹药就想走?哪有这么好的事!” 鎏洙拧著眉头看著对方,旁边的司渊心虚地耷拉著耳朵,气道:“什么宝瓶一碰就碎?你们就是故意讹人!” 黑熊冷笑道:“你看你没见识了吧,你没听说过人族里头越是老物件越是值钱吗?我这是古董你懂不懂?” 另一个也搭腔道:“价值连城的古董被你们砸了个稀碎,一颗丹药就想走没那么容易。” 他的小眼睛滴溜溜地在刘猪身上打转,大掌一伸,道:“至少要十颗丹药才行!” 旁边的黑熊一听就踹了他一脚:“这是古董!古董只值十颗丹药吗?” 他一边盯著鎏洙的腰间乾坤袋,一边掰著手指头算道:“至少要二十……不!三十颗才行!” “一个破瓶子,要三十颗丹药你怎么不直接去抢?” 司渊气得跳起来,叼住流珠的裙摆就往外拖:“我们走,他们分明就是想讹人,竟敢讹到我墨鳞大王头上来,我看他们是不想活了!我去叫许陵光来弄死他们!” 正说著,就看见了走过来的许陵光一行人,司渊立刻鬆开了嘴,跳起来道:“许陵光!小黑!” 他宛若找到了靠山一般,气势汹汹转过身来,狞笑著看著黑熊兄弟俩:“老子的靠山来了,你们完了!” 黑熊闻言笑得更加猖狂:“你一个黑不溜秋的煤糰子能有什么靠——嗝!” 话还没说完,黑熊就看见了走过来的一行人。 领头的正是许陵光和兰涧,宋南出则抱著小崽们落后半步,不过他个子高,即便在后面也没有被挡出面容,让两头黑熊精看得清清楚楚。 黑熊精:“……” 现在在这无间城中,就没有人不认识眼前的三人。 尤其是已经统一了內外城的妖王宋南出。 两只黑熊精內心瑟瑟发抖,下意识朝彼此靠了靠,魁梧的身体挤在一起,小眼睛滴溜溜打转,一会儿看看走近的宋南出三人,一会儿看看面前面无表情的少女,以及已经开始抖起来的黑糰子。 最后还是黑熊大哥硬著头皮尬笑道:“这位黑爷,刚才都是误会,我这弟弟脑子受过伤记性不太好,忘了我已经把店里的宝瓶换成了仿品,一个仿品而已,砸了就砸了,不碍事的。” 说完之后赶紧將捏在手中的丹药塞回给鎏洙:“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 鎏洙眉头微动,也转身看向许陵光一行:“你们怎么来了?” 许陵光道:“不是说了要让你看看我养的小崽们,正好閒著没事,便带著他们出来找你。” 说完似笑非笑地看了几乎快要缩到墙角的两头黑熊一眼:“没想到来得不太巧。” 司渊插话道:“哪里不巧了?我看巧得很。这好逮住这两头讹人的黑熊!” 他气势汹汹地绕著黑熊两兄弟走来走去:“你们两个真是狗胆包天,竟然讹到了我墨鳞大王头上来,现在后悔了吧?” 黑熊兄弟俩弯著腰,连连点头:“后悔了,后悔了,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司渊这才勉强满意,雄赳赳气昂昂地仰著头看向鎏洙:“看吧,我就说他们在讹我们,不就是一个破瓶子吗?!” 许陵光已经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憋笑道:“不是说了让你不要给鎏洙惹麻烦?你怎么转头就弄碎了人家的宝瓶,还连累鎏洙给你收拾烂摊子?” 提到这茬,司渊的气势顿时下去,小声哼哼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说了要赔他们灵石,结果他们不要,非要鎏洙用丹药赔偿,我看他们就是欺负鎏洙年纪小,要讹她的丹药!” 司渊说著说著,忍不住恶狠狠地踹了两头黑熊一脚。 “我看这就是家黑店!” 司渊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目光炯炯地盯著宋南出道:“你不是说要整顿內城吗,这两头黑熊开黑店讹人,你管不管了?” 宋南出憋笑道:“我会让人来核实,若是属实,就將他们带回去教育改造。” 司渊这才满意,他殷勤地凑到鎏洙面前,道:“你看,没事了,我都处理好了!没有给你添麻烦!” 鎏洙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神情不置可否。 司渊没能得到她的回应,耳朵又耷拉下来,不过很快他又再次振作起来,小心翼翼地凑近,试图用头去蹭鎏洙的小腿。 鎏洙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有特意躲开,而是看向宋南出,略有一些好奇:“你就是新任妖王?” 她在城中四处乱逛时,听说了不少这位新任妖王的事跡,连带也听说了不少有关许陵光和兰涧的事。 不过她结交並不看对方身份地位,全凭喜好。 原本她以为新任妖王应该是位杀伐果断的大妖,却没想到对方看起来竟然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身上还带著一股书生气。 与其说他杀人不眨眼的妖王,倒更像是人族里温润內敛的书生。 宋南出也很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丹皇鎏洙竟然是这样一位看起来冷若冰霜的少女,原本“师公”两个字都到嘴边了,才想起来许陵光叮嘱过鎏洙失去了记忆,並不知他们的身份,才又险险地咽了回去。 毫无破绽地笑道:“是我,我听说师父带了一位新朋友回来,正好无事便一道来了,希望没有唐突姑娘。” 鎏洙摇摇头,目光这才转移到被抱在怀里的小崽们身上。 恰好小崽们也都睁大了眼睛,满是好奇地看著她。见她看过来,小崽们下意识眯起眼睛露出灿烂的笑容。 唯有小豹子非常惊讶地从小崽堆里探头:“是你!” 鎏洙看见他也十分惊讶,似乎不理解自己救下的小豹妖怎么会跟许陵光在一起。 不等她发问,小豹子就竹筒倒豆子,嘰里咕嚕全都交代了:“我跟你分开之后,就继续去找老大,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岔子,但是我运气好,真的找到老大了!” 说完指指一旁的炅幽:“喏,这就是我老大!” 鎏洙神色柔软许多,道:“那你確实运气不错。” 小崽们见小包子竟然认识鎏洙,自然更加好奇,七嘴八舌地围著小豹子问他是怎么认识鎏洙的。 妘风向来喜欢漂亮姐姐,还凑近了糯声糯气向她问好:“漂亮姐姐好哇。” 她这么一叫,其他小崽们也跟著一起叫“漂亮姐姐”。 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面对这么一群软乎乎的幼崽,也很难硬起心肠。更何况鎏洙本来就不是一个心肠硬的人,尤其是面对这些柔软的小崽,她心头更是软得一塌糊涂,鲜少有情绪外露的脸上也不自觉露出浅浅的笑容。 妘风见她对自己笑了,立刻道:“漂亮姐姐,你笑起来更好看了!” 鎏洙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嘴角確实是弯著的。 她怔愣的功夫,目光里又闯进来一团黑溜溜的小糰子,小糰子不会说话,只是伸著头奶声奶气地衝著她嗷呜直叫。 鎏洙的目光顿时牢牢定在她身上,眼底也泛起了涟漪。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只小小的幼崽,她心头驀然有些泛酸,这种酸软的情绪来得太过莫名,叫鎏洙自己都无法理解。 她只是定定地望著小麒麟,声音沙哑地问:“这是……?” 许陵光察觉了她的异样,再看看兴奋的小麒麟,不难猜出她为何忽然產生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若不是她耗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以秘法將小麒麟封存在茫崖,小麒麟也等不到许陵光前来。 许陵光观察著鎏洙的表情,轻声道:“这是小麒麟,它是在茫崖破壳的,因为父亲亲人都不在了,我们还没有为它取名字呢。” “曜景……”鎏洙沉浸在某种玄妙的情绪之中,低声喃喃道。 “你说什么?” 许陵光没听清她的话,不由疑惑地望著她。 鎏洙却仿佛突然抽离了出来,摇摇头道:“没什么。” 她看著圆嘟嘟的小麒麟,问许陵光:“我可以抱抱她吗?” “当然。” 许陵光看看已经伸出两只前爪等著被抱的小麒麟,笑道:“小麒麟好像也很喜欢你。” 第631章 「我是说……是说我想让你做我老婆。」 鎏洙小心翼翼地从宋南出怀里將小麒麟接过来,她的身体紧绷,但是动作却十分轻柔。 轻柔地將小麒麟托在掌中,细长的手指缓缓抚摸过小麒麟光滑润泽的鳞片,將她从脑袋到尾巴都摸了个遍。 小麒麟显然很享受这样温柔的对待,抱住鎏洙的手腕蹭蹭,喉咙里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奶音。 鎏洙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目不转睛地注视著她。 蹲在她脚边的司渊看得酸气直冒,焦躁围著她走来走去,时不时嫉妒地看被她托在掌心的小麒麟一眼。 可惜鎏洙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小麒麟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司渊终於忍不住了,气鼓鼓地人立起来,看看小麒麟又低头看看自己,嘀咕道:“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为什么老婆只抱小麒麟不抱他? 许陵光在旁边笑道:“可能是因为你话太多了吧。” 墨鳞大王根本不觉得自己话多,半信半疑地看著许陵光:“你莫不是在誆我?” 许陵光耸了耸肩,表示你爱信不信。 司渊又转头去看鎏洙,鎏洙已经將小麒麟抱在了怀里,小麒麟很是热情,两只前爪抓住她胸.前的衣襟,用脑袋顶上的独角去蹭她的下巴和脖颈。 鎏洙並不抗拒小麒麟的亲近,反而被她蹭得笑起来。 鲜有情绪的漂亮面孔上,此刻已经溢满了清浅的笑意。 司渊看得眼睛都红了,试探著去叼她的裙摆吸引注意。鎏洙果然低头看了他一眼,司渊本来想叭叭叭控诉鎏洙厚此薄彼,明明他和小麒麟长得一模一样,甚至他还要更加威武一些,为什么鎏洙只抱小麒麟不抱他。 不过话到了嘴边,他又想起许陵光说自己话太多了,於是又犹犹豫豫地闭上嘴巴,只眼巴巴地看著鎏洙。 鎏洙静静看著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头上的独角。 细长的手指触碰到额头的独角时,司渊整个身体都僵住了,指腹上的温热从独角上传递过来,让司渊激动的恨不得当场蹦起来,但现实却是他僵著身体一动不动,只能呆呆地望著鎏洙。 鎏洙看著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嘴角又翘了翘,手指离开独角。 司渊还没来得及失望,就感觉耳朵也被捏了捏。 他感觉心臟怦怦直跳,要不是嘴巴闭著,恐怕已经从嘴巴里蹦了出来。 鎏洙凉丝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们长得好像。” 司渊晕晕乎乎地点点头,又晕晕乎乎地说:“我是她叔叔,当然像了。” 鎏洙眼里笑意更浓:“但是你看起来没比她大多少。” 司渊脑子已经变成了浆糊,他瞪圆了眼睛说:“我只是没有变大而已,等我变大了你就知道差距了,她还只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崽子,而我已经可以娶老婆了!” 鎏洙眨了眨眼睛,顺著话问:“你老婆是谁?” “我老婆当然是你!”司渊毫不迟疑地回答。 嘴巴比脑袋快地说完之后,司渊才傻了,呆呆地看著鎏洙,心想完蛋了,我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许陵光竟然没有誆他,他就是话太多了! 司渊心虚地缩缩脑袋,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是说……是说我想让你做我老婆。” 说完之后又是一呆,怎么好像越描越黑了? 他怂怂地看著鎏洙,心想老婆不会因为这个討厌他吧? 结果鎏洙並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反而笑著捏了捏他的耳朵,之后便抱著小麒麟起身,问许陵光:“你们可商量好了何时去雪域山庄?” 许陵光道:“快的话明日,最多后日便能出发。” 见她紧紧抱著小麒麟不撒手,许陵光又问:“这两日.你可要隨我去王宫看看?” 要是之前鎏洙定然不会同意,但眼下她看了看乖乖趴在怀里的小麒麟,略微迟疑之后,便坚定地点了点头:“那我与你们一道吧。” 小麒麟听懂了她的话,意识到她要跟自己一起回去,高兴得在她怀里直打滚。 鎏洙立刻將她抱紧一些,以防她不小心摔下去。 看见高兴得直打滚的小麒麟,又忍不住戳了戳她圆鼓鼓的肚皮,低声问:“你也很喜欢我,对不对?” 小麒麟“嗷呜”一声抱住了她的手指,用牙齿轻轻啃咬她的指腹。 鎏洙便翘著唇笑起来。 她不曾发觉,她今日一天笑的次数,比往常加起来还要多。 但是细心的许陵光却注意到了,他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兰涧,跟他咬耳朵:“这下不用担心鎏洙师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肯定捨不得小麒麟。” 要是早知道小麒麟作用这么大,之前就该將她隨身带著,也不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挽留鎏洙师父了。 兰涧看了一眼眼巴巴蹲在鎏洙脚边的司渊,嘴角也跟著翘了翘。 一行人在城中玩了一日,当晚鎏洙便在王宫留宿。 小麒麟自然是跟著鎏洙一起睡,司渊见状非常不甘心地跟了上去,死皮赖脸地扒在床榻边试图给自己討要一个位置。 鎏洙还没出声,倒是小麒麟很有良心,见他试图爬上.床,竟然很是大方地將自己的半边床又让了一半出来,让司渊跟自己一起睡。 她自己则往鎏洙怀里滚了滚,美滋滋地抱住了鎏洙的手臂当枕头。 司渊见鎏洙並未反对,小心翼翼爬上来趴在床榻外边,贼头贼脑地打量睡在里侧的鎏洙。 鎏洙並没有出声赶他下去,司渊胆子又大了一点,小心翼翼地又往里挪了挪之后,终於找到了一个满意的位置趴好,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 第632章 「西凉城似乎有点不对劲。」 这一晚大家都睡得很好。 次日醒来,便商量著出发去雪域山庄。 毕竟城主的身体每况愈下,许陵光还是觉得趁早將城主的魂魄找回来为好。 不过出发之前,带不带小崽们却是个问题。 眼下司渊和小麒麟一直黏著鎏洙,根本不可能丟下。而其他小崽一看司渊和小麒麟跟著,那自己当然也要跟著,於是一个个全都睁著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著许陵光。 许陵光:“……” 只是坚持了片刻,许陵光就在小崽们的可怜攻势中败下阵来:“算了算了,一起去就一起去,不过路上你们可要听话。” 小崽们一听自己可以一起去,自然无有不应,齐刷刷点头保证:“我们一定听话!” 於是乎一行人简单收拾之后,便乘坐马车,浩浩荡荡地离开王宫,驶出了无间城。 离开无间城之后,许陵光和鎏洙便不必再偽装成妖族,两人解开了偽装术法,决定先入西凉城,之后再从人族城池前往雪域山庄。 小豹子蹲坐在鎏洙腿上,趴在窗户边往外张望,有些担心地说:“城里那些坏人不会又来抓我们吧?” 他还记得在西凉城里发生的事情,要不是鎏洙救了自己,又把自己从西凉城救出来,估计他已经被挖了妖丹,再也见不到老大了! 所以一听竟然还要回西凉城去,顿时就担心起来。 许陵光摸摸他的小脑袋,安慰道:“不用担心,就算葛文虎认出了你们,也不敢再做什么。” 鎏洙看了兰涧一眼,想起带著自己从西凉城出来的那支车队,有些不確定地问:“那支车队是你们的?” 她已经知道兰涧就是千金楼的主人,只是之前並未將两者联繫在一起,但是眼下见许陵光提起城中情形如数家珍,还特意提起了葛文虎,这才將之联繫起来。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伴你閒,101????????????.?????超贴心 全手打无错站 许陵光道:“不错,所以我才说我们非常有缘。” 鎏洙道:“那你们也知道我便是葛文虎的养女满月了?” 许陵光点头:“小豹子之前同我说起过你的事情,便猜到了。” 他好奇道:“你与葛文虎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鎏洙无意识地摸了摸小麒麟光滑的脊背,缓缓回忆著道:“事情说起来有一些复杂,我其实失去了十五岁之前的记忆,被葛文虎捡到之前一直浑浑沌沌。当时我四处游走,不知不觉便到了西凉城附近,当时遇见了几个不怀好意的邪修,我不敌他们受了重伤,是葛文虎救了我。” “他见我年纪小,便將我带了回城中,让夫人照顾我。” 说起这段往事时,鎏洙的表情非常复杂。 葛文虎当时救下她时,並没有掺杂其他念头,就只是看她年纪小才將人带回了府中,一开始时夫人待她也非常好,因为葛家没有女儿,甚至待她格外温柔。 但是在她养好了伤势,脱离了混混沌沌的状態,开始展露出不同於眾人的天赋之时,一切就都变了。 葛文虎想要將她打造成任由驱使的利刃,葛夫人则想要用联姻將她永远绑在葛家……最开始的恩情掺杂了各种各样的目的和利益之后,就逐渐腐烂变质。 鎏洙一开始念著葛文虎的救命之恩,还能勉强忍耐,但是葛文虎夫妻的行为越来越让她难以忍受,直到在地牢之中看见那些被关押剥削的妖族,她终於忍无可忍,这才放走了所有妖族,带著小豹妖出逃。 “我不愿意被他们继续利用,便索性离开了。葛文虎不甘心就这么放我走,所以才会搜索西凉城,四处搜寻我的下落。” 许陵光恍然:“原来如此,那此次去西凉城,我们儘量避开他。” 鎏洙却道:“我欠葛文虎的恩情已经还完了,他若是仍然想让我回去做他手中的刀,我不会再留情,所以也不必刻意避开。” 这也是她摒弃了葛文虎给他取的名字“满月”,自己改名叫鎏洙的原因。 她就是她,永远不会成为谁手中的刀。 若是葛文虎仍然不愿意放过她,那她也不会再留情。 看见鎏洙脸上的冷硬之色,许陵光也稍稍放了心,他原本还担心鎏洙师父会因为救命之恩而有所顾忌,但现在看来,就算失去了记忆,她依旧还是那个杀伐决断的丹皇鎏洙。 “那我们便大大方方地进城就是。” 许陵光道:“我早就看葛文虎不顺眼了,要是他老老实实不来招惹我们就算了,要是他不老实,正好让他吃点教训。” 旁边的司渊支棱起来,冷笑道:“不错!” 敢欺负他老婆,他第一个就不会让葛文虎好过! 马车穿过雪原,悄无声息地越过北境长城,朝著西凉城进发。 西凉城已经解除了封锁,只是看上去远远没有之前热闹。 城门口守著两队兵卒,进出城门的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修士,都绷著神情快速通过,丝毫不敢左顾右盼。 马车隨著人流缓缓进城,许陵光打起车帘,蹙眉道:“西凉城似乎有点不对劲。” 待到马车进了城,看著城中穿著统一白衣的弟子,他更觉得怪异:“这些白衣修士是哪个宗门的?之前並未见到过。” 鎏洙往外看了一眼,摇摇头。 大家都不认识,许陵光便琢磨著等到了千金楼之后问问管事,他们离开了这段时日,西凉城似乎又有不小的变动。 但是还不等他们抵达千金楼,马车就被人拦了下来。 几个年轻修士將马车堂堂围住,其中一个修士手中拿著罗盘,指著许陵光一行的马车道:“这马车中妖力波动极强,里面藏著妖族!” 此话一落,四周的白衣修士全都围拢过来,神情戒备地看著马车,领头的修士直接高声喊话道:“私藏妖族可是重罪,要是不想死就將藏匿妖族交出来。” 许陵光神色一凝,打起帘子扫过这些修士,道:“你们又是什么人?凭什么拦我们的马车?” 领头的修士冷笑道:“我们乃是雪域山庄黄脉的弟子,如今城中妖族作乱,但凡测出有妖族波动的人都要接受检查,我劝你们最好乖乖下车,否则就別怪刀枪无眼了。” 他刚一说完,就见四周的白衣修士齐齐拿出法器蓄力——若是许陵光胆敢反抗,他们立刻就会动手。 周围的修士和百姓显然对此见怪不怪,纷纷较快速度离开,连看热闹的都没有。 第633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你们一件礼物。」 “雪域山庄?” 许陵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在场的修士,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找上门去,雪域山庄的人反而主动送上了门来。 他脸上不见半点惧色,而是玩味道:“据我所知,这西凉城应该是由葛將军做主吧?雪域山庄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领头修士见他竟然对城中的情况半点不知,猜测对方应该是从外地来的,便哼笑道:“原来是从外头来的,真是无知者无畏。月前城中有妖族大开杀戒,葛將军为了对付城中妖族受了重伤,无奈之下才传讯庄主,请了我们前来增援。眼下城中妖族还未清理乾净,时不时还有妖族试图混入城中作乱,我等也是为了城中太平,所以劝你莫要没事找事。不管你是养了的妖奴还是灵宠,都老老实实交出来,否则……別怪我们格杀勿论!” “城中妖族作乱?” 许陵光第一反应是那些被鎏洙放走的妖族回来寻仇了,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若是那些逃走的妖族回来报仇,葛文虎不至於身受重伤,甚至到了需要请雪域山庄来增援的地步。 毕竟他既然能抓这些妖族一次,就能抓他们第二次。 莫非是其他地方来的妖族? 许陵光分神思索妖族的来歷,等在外面的雪域山庄弟子却已经不耐烦了,领头之人见他迟迟不肯下马车,顿时耐心耗尽,做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直接动手。 命令一下,一眾白衣修士手中所制的法器便齐齐发动,射出无数冰锥刺向马车。 那些冰锥长的足足有两尺,又十分密集,若是修为不够的修士遇上了,恐怕当场就会被射成筛子。 然而许陵光却动也不动,连掀起的帘子都没放下来,就这么坐在远处缓缓扫过在场眾人,態度十足的轻蔑。 领头之人不悦地眯了眯眼睛,嘴角噙著一抹冷笑,等著看他被射成筛子之后跪地求饶的丑相。 这样不配合的修士这一个月来他已经见了好些个了,也怪他们雪域山庄之前实在太过低调,这些人只以为他们的法器跟外面的一样无用。 等坚固法衣被穿透,身体被扎穿,他们才会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然而那些疾射而来的冰锥並没有如同领头人的预料一样,將这架寻常的马车扎穿,冰锥甚至没能触到马车的表面,就纷纷融化,变成水珠落下来,將在场所有人淋成了落汤鸡。 许陵光看著他们狼狈地拂去身上的水珠,笑容不改地问道:“现在可以让我们过去了吗?” 领头人暗暗咬牙:“你藏匿妖族,莫非跟那些袭击西凉城的妖族是一伙儿的?” 许陵光摊手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领头人磨了磨牙,下令道:“眾弟子列阵!此人定与袭城妖族有关,將他捉拿回去审问!” 雪域山庄一眾弟子闻言再度变阵,手中的法器光芒更盛,再次有无数挟著磅礴之势的冰箭射来。 这些冰箭比之前的冰锥要更为细小,可散发出来气势却更为强大。 许陵光也就动也不动地坐在窗边,顺手还把想要探出头来看热闹的小崽们给按了回去。 密密麻麻的冰箭依旧没能碰到马车的边儿。 反而是许陵光缓缓扫过他们,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你们一件礼物。” 说完之后,他將手伸出去,手掌朝上,掌心赫然是几颗圆滚滚的丹药。 丹药品相极佳,却在碰到空中的水珠时变成了淡淡的雾气扩散开来,不过瞬息之间,丹药就消失不见,而淡淡雾气已经笼罩住马车,以及包围马车的一眾雪域山庄弟子。 领头人本能感觉到了危险,却又看不透这些雾气的深浅,只能命令眾人小心警戒,又给其他小队传讯,让他们前来城门处支援。 从始至终,许陵光都笑容浅淡地注视著他们。 如此僵持了片刻之后,领头人並未发现这些瀰漫开来的雾气对自己有任何影响,猜测对方只是故布疑阵罢了,当下便决定不再等待支援,下令道:“拆了马车,將里面的妖孽逼出来,生死不论!” 一声令下,十数个雪域山庄的弟子便飞身而起,意欲攻向马车。 然而还没等他们飞起来,便一个个狼狈地从半空之中跌落下来,雪白的弟子服沾染了地上的污水,变得狼狈万分。 但是此刻已经没人顾得上这些了,一道比一道惊恐的声音不断道:“我的灵力被封住了!” “我也是!” “我感受不到丹田了!” “怎么回事?” “肯定是那些雾气!” “那妖孽用毒!” “快通知长老,有妖孽在城门作祟!” 无论这群人乱成什么样子,许陵光都稳坐在窗边,要笑不笑地看著。 等了片刻,便见远处有一小队飞身前来,但是到了雾气的边缘又谨慎地停下,並不敢贸然靠近。 为首之人年纪颇大,修为应该在合神境,显然是这些年轻弟子口中的“长老”。 “怎么回事?” 那领头的弟子便將来龙去脉说了,重点强调了马车中的藏匿了实力强大的妖族,请长老调动人手诛杀妖孽。 那长老明显修为要更高,马车之中却有妖气不错,但那坐在窗边的人却显然是个修为莫测的修士。 他皱了皱眉,对上许陵光似笑非笑的目光,还算客气道:“如今城中妖族作乱,阁下若是豢养了妖奴或者灵宠,还请暂时交出来,若是查明与作乱的妖族无关,等平乱之后便会交还。” 许陵光道:“若是不交呢?” 长老神色一厉:“那就休要怪老朽不客气了!” 他显然也打算动手。 然而不等他动手,兰涧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將收敛的威压扩散开来,冷冽的声音如同水波一般扩散出去:“让路。” 他威压所至之处,所有雪域山庄的弟子都承受了泰山压顶般的巨力,一个接著一个被迫跪下,有那修为太低的弟子,甚至整个人都匍匐在泥水之中。 那长老修为不算低,一开始还能扛得住,但隨著身上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他的神色也越来越惊骇。 第634章 「敢问……阁下是……何人?」 他已经是合神境后期的修士,只差一步便能晋入破妄境,就算是在洞虚境的修士面前,也有一拼之力,绝不可能被压制到如此地步。 可那马车里坐著的人,只凭释放出来的威压就能让他毫无抵抗之力,这是何等厉害的修为? 长老在重压之下双膝越来越弯,脸颊肌肉更是不断抽搐,他挣扎著出声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 兰涧不答,只是又叱了一声:“让路。” 他话音刚落,长老的双膝便重重磕在了地面之上,发出令人牙疼的声响,想来膝盖骨已经碎了。 许陵光同情地看了对方一眼,拍了灵马屁.股一掌,灵马便拉著马车噠噠噠地绕过雪域山庄眾人,朝著千金楼行去。 长老忍受著双膝碎裂的痛楚,勉强將消息传了出去:“盯著马车,看看他们去了何处!” 远处没有受到波及的雪域山庄弟子远远跟在马车之后,却看见马车停在了千金楼前。 千金楼的管事亲自迎出来,將一行人迎了进去。 尾隨的弟子这才回去復命。 马车一走,威压和雾气都已经散开,只是那些被封住了灵力的弟子依旧无法调动灵力,只能狼狈万分地从地上爬起来,簇拥在长老身边。 “可看见他们去了何处?” 探查的弟子道:“马车停在了千金楼前,是千金楼的管事亲自出来迎接。” 他显然並没有意识到这个消息的分量,重点放在了另一处:“他们果然带了不少灵宠,其中好些都是庄中不曾见过的品种,定然极其珍贵……” 然后长老却已经顾及不到灵宠不灵宠了,他想起了之前从葛文虎那里听说的消息,眼睛惊恐地瞪大:“你確定他们进了千金楼?” 那弟子愣愣点头:“確定,弟子亲眼看见千金楼的管事將人迎进去的。” 被扶著站起来的长老双膝又是一软,现在再次跪下去。 他重重喘了两口气,压下了心头瀰漫的恐惧,颤著声音道:“快给庄主传讯,就、就说千金楼主人极有可能驾临西凉城,请……请请他前来主持大局。” 与此同时,许陵光一行已经进了千金楼。 千金楼管事骤然接到消息出来迎人,尚有些云里雾里,显然没闹明白这二位大神怎么又去而復返。 命僕役端来上好的茶水点心,將一行人安置妥当之后,管事才小心翼翼地打探起来来意。 许陵光道:“本是准备去雪域山庄办桩事情,在西凉城中歇歇脚,结果没想到没等我们寻上门,雪域山庄的人倒是先一步来了西凉城。” “我看城中风声鹤唳的情景,不知这段时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管事听他问起西凉城中的变故,顿时就深深嘆了一口气,將这些时日的事情一股脑全说了。 “二位离开之后不久,西凉城寻不到满月姑娘,便解开了西凉城的封锁,原以为接下来一切都会恢復正常,但谁知道没过多久城中就开始有妖族作乱。” 提起满月姑娘时,管事还小心翼翼地抬眼瞥了正在喝茶的鎏洙一眼,身为千金楼管事,他自然是见过满月姑娘的画像,眼下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少女与满月姑娘十分相似,只是他到底不敢询问,只能压下疑惑继续解答许陵光的问题。 “那些妖族不知道从何出来的,实力极强,而且善於隱藏,他们混进城中之后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短短一个月里城中就有数十人的伤亡。” 许陵光拧眉:“有葛文虎在城中坐镇,这些妖族没道理敢在城中如此猖狂。” 管事解释道:“一开始大家也都抱著这种想法,所以才掉以轻心让妖族钻了空子,后来伤亡增加,那些作乱的妖族却迟迟无法捉拿归案,葛將军便带著亲卫亲自去捉,谁知道那些妖族在紧要关头忽而实力大涨,反而將葛將军打成了重伤,他带去的精锐更是十不存一,最后只剩下寥寥数人带著葛將军逃回来。” “因葛將军受伤,城中將领群龙无首,那些妖族越发猖狂,以至於城中关门闭户,无人敢在外行走。葛將军为了捉拿妖族稳定局势,只好传讯给雪域山庄,请雪域山庄的庄主派弟子前来支援。” 许陵光道:“但我刚才进城时,见这些雪域山庄的弟子十分囂张,经过的百姓神色惊惶,也不见得就比妖族作乱之时好上多少。” 管事道:“这便是另一桩事情了,雪域山庄派了人手前来增援之后,倒是果真捉拿了好些隱藏在城中的妖族,他们有一测妖气的罗盘,据说任何妖物都躲不开罗盘的侦测,所以雪域山庄的人接手了城中的防卫。一开始城中百姓还十分感激庆幸,但谁知道那些妖族就好像抓不乾净一样,隔一段时日就又冒出来几个,闹得人心惶惶。” “因葛將军重伤未愈,城中防卫不得不交给了雪域山庄的人。雪域山庄为了儘快清理乾净藏匿的妖族,所以开始设置关卡,盘查进出的行人,包括城中不少达官显贵私底下豢养的妖奴灵宠等等都要交出去接受查验,以防是妖族偽装。” 许陵光眯起眼睛问:“那些被带走的妖奴和灵宠可有归还?” 管事摇头:“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妖奴灵宠便是再珍贵,也只是个物件,如今葛將军病重无法理事,有传言说他已经命不久矣,而雪域山庄大权在握,大有將要接替葛將军坐镇西凉城的架势,那些人自然不会为了几个物件跟雪域山庄的人不对付。” 许陵光敲了敲桌面,看向兰涧:“我怎么觉得这听著像是一出自导自演的大戏?” 兰涧道:“可知道那些被捉拿归案的妖族都如何处置了?” 管事道:“据说那些妖族都被押回了雪域山庄处置,具体如何处置的,却是打探不到。雪域山庄一向神秘,极少与外界往来,这次城中妖族作乱,葛將军会请动他们出手也叫不少人大吃一惊。” 许陵光道:“这个雪域山庄听起来秘密倒是不少。” 兰涧道:“等来了试一试便知深浅。” 第635章 「左右已经死了,何必记住名字?」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行人正说话时,外面就有伙计来通传,说是雪域山庄庄主在门口求见。 “雪域山庄庄主?”许陵光惊讶挑眉。 僕役递上拜帖,道:“正是梅庄主,他说是庄中弟子永远不识泰山,在城门口衝撞了主上,特意前来赔罪。” 许陵光接过来看了一眼,又递给兰涧,道:“速度倒是挺快,看来他是猜到你的身份了。” 兰涧將拜帖扔到一边,道:“將人引到偏厅去。” 僕役得了令,匆匆出去传讯,许陵光则是看了鎏洙师父与小崽们一眼,道:“你们是一道去,还是先去休息?” 鎏洙想也不想道:“我与你们一起去。” 见她要去,小崽们自然也都要跟上,许陵光便挨个点点小崽们的脑袋瓜,叮嘱道:“去看热闹可以,不过你们要在屏风后面待著,不许吵闹。” 小崽们討好地舔舔他的手指,连连保证。 许陵光这才带著他们转移到了偏厅去。 刚將小崽们在屏风后安顿好,雪域山庄的庄主梅清就被僕役引了进来,一同前来的还有城门口见过的那位白须长老,以及两个年轻人。 许陵光目光扫过两个年轻人,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这竟然还是个熟人局。 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正是之前在雪原上见过的梅誉与梅兰兄妹俩。 梅誉和梅兰兄妹俩看清主位上坐著的人竟然是许陵光之后,也十分震惊,两人张了张嘴,如同见了鬼一样盯著许陵光。 许陵光朝他们笑了笑,却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而是將目光挪到了雪域山庄庄主梅清身上。 梅清不愧为雪域山庄庄主,一袭白衣飘然若仙,两缕长须不显老態,反而愈发有超然脱俗之態,虽说是上门来赔罪,可他身姿笔挺,神色淡然,脸上半点不见恍然卑微之色。 见许陵光看向自己,他拱拱手道:“兰楼主,许丹师,今日在城门处,梅某门下弟子为了盘查藏匿的妖族唐突了二位,某得知消息之后,实在心中难安,便带著唐长老与一双儿女登门,代替弟子们赔罪。” “他们年轻不知事,只是到要捉拿妖族,却少了变通,之后我定会好好教导他们,还请二位宽宏大量,莫与他们计较。” 他一开口就点出了许陵光的身份,显然在见到人之前就推测出了兰涧与许陵光的身份。 嘴上说是来赔罪,但字字句句都不离捉拿妖族,明面上是赔罪,实则是暗指门下弟子是按规办事,反而是许陵光一行不配合盘查,坏了规矩。 许陵光听完都要忍不住给他鼓鼓掌,难怪这位来得这么快呢,原来是打著小算盘呢。 他借著袖子的遮掩捏了捏兰涧的手指,示意他不要开口,让自己来。 兰涧接收到他的信號,眼皮浅浅掠过面前几人,端起茶杯浅酌,竟然是全然不將几人放在眼里。 其余三人都不见有什么反应,倒是梅兰最为沉不住气,脸上露出不忿之色,却又不敢贸然插话。 许陵光將几人表情一一收入眼底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梅庄主言重了。捉拿妖族盘查过往行人也是情有可原,何错之有?” 还不等梅清露出笑容,许陵光就又接著说:“只不过雪域山庄的弟子官威实在是大了些,这才打了一个照面就说我们的马车中有妖气,非要逼我將车上藏匿的妖族交出来。” 许陵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这马车上没有藏匿妖族,倒是珍贵的上古神族幼崽有几个,梅庄主虽然远在北境,应当也听说过兰楼主养了几只幼崽吧?” “也不知是你们这个测妖族的罗盘不准,还是有什么別的打算,上古神兽的幼崽有多珍贵不必我说梅庄主应该也知晓,上一个覬覦这些幼崽的人是谁来著?” 许陵光故作疑惑地看向兰涧,兰涧配合地掸了掸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冷声道:“左右已经死了,何必记住名字?” 许陵光莞尔一笑,看向梅清:“抱歉,著实是记不清了。” 从进来之后就一副云淡风轻姿態的梅清终於没忍住抽了抽嘴角,他僵硬著脸色道:“许丹师与兰楼主误会了,我们自然不敢覬覦神族幼崽,只是城中妖族作乱,已经杀了不少人,我们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许陵光頷首,一副我都理解十分好说话的模样,但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夹枪带棒:“我自然不会误会梅庄主,只是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瓜田李下的事情还是儘量不作为好。” 梅清僵著脸皮道:“许丹师说得对。” 许陵光笑意盈盈地看著他,仿佛完全没有看出他面上的僵硬,忽而一拍脑门,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梅誉兄妹道:“这二位是梅庄主的一双儿女吧?” 梅清不解他忽然提起自己的一双儿女是何意,只能道:“正是。” 许陵光笑眯眯地从袖子里將这兄妹二人先前打下的欠条拿出来,道:“我与梅公子和梅小姐也是有缘,原本还想著抽个日子登门去寻,这下倒是省事了,二位来都来了,就顺便將先前欠下的帐目清了吧?” 梅誉兄妹万万没想到这人竟会当面要帐,当初他答应用宝物换取一行四人活命时,根本就没有想过偿还这笔帐。 若是许陵光不登门还好,若是胆敢登门,他毕竟会让对方有去无回。 有些帐可没那么好討。 可眼下对上许陵光笑吟吟的眼睛,梅誉却不敢再有任何侥倖心理,他只能咬著牙低声將雪原上的事简明扼要说了,还不能说得太难听,只能说许陵光救了他们四人一命,这是答应了的谢礼。 梅清从儿女僵硬屈辱的神色之中,自然不难看出其中大有蹊蹺,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装作不知,客客气气道:“既是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他从袖中掏出今日准备的赔罪礼,又另外加了一只乾坤袋,道:“这匣中乃是我准备的赔罪礼,这乾坤袋中乃是我儿的谢礼,还请许丹师与兰楼主莫要推辞。” 许陵光自然不会推辞,他大大方方地接下了两份礼,当著几人的面打开看了看,还算满意道:“既然如此,此事便算揭过去了,那些弟子也是按规办事,梅庄主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与兰楼主都非心胸狭窄之人。” 梅兰在后面瞪著他,看样子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一口。 礼收了,好话也全叫他说完了,现在假惺惺说什么並非心胸狭窄之人。 许陵光迎上她的目光,眉头往上挑了下。 梅兰不敢招惹他,只能连忙垂下头遮掩住眼中的愤恨。 梅清倒是个会办事的,赔罪礼送的东西很合许陵光心意,他决定暂时放过对方一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准备送客。 梅清看出他有送客之意,却不得不厚著脸皮留下,道:“还有一事,想请许丹师高抬贵手。” 许陵光诧异道:“何事?” “先前庄中弟子唐突了许丹师与兰楼主,许丹师出手释放的雾气將这些弟子的灵脉都封住了,如今他们无法调用灵力,更无法修行,我延请丹师为他们诊治,却都束手无策,只能劳烦许丹师解了他们身上的毒。” 他不说许陵光都要忘了这一茬了,“哦”了一声道:“不过是一点瘴气罢了,你將这些丹药拿回去让他们服下就可。” 许陵光隨手將一小瓶丹药扔给他。 梅清接住,缓缓鬆了一口气。 被毒雾影响的弟子足足有二三十人,其中不乏雪域山庄中的精锐弟子,若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折了,实在是冤枉。 梅清拿到了解药,这才主动告辞。 许陵光敷衍拱拱手,让管事去送。 一行四人出了千金楼之后便上了马车,旁边始终没有开口的唐长老拿出一颗丹药服下调息,片刻之后睁开眼,脸上凝重的表情才散了。 “怎么样,这丹药可有用?” 唐长老道:“確实是解药。” 他之前以为自己只是被震碎了膝盖受了些外伤,直到他回去疗伤,发现体內灵力滯涩难以调动之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也中了招,受到了那毒雾的影响。 他没想到不过小小几颗毒丹,药性竟然如此霸道,连他这个合神境后期的修士都能无知无觉地中招,这才慌了,寻了梅清与他一道前来。 眼下.体內毒已经解开,他悬著的心才落了地,语气沉沉道:“这二人忽然出现在西凉城,实在是蹊蹺。” “还有你们在雪原又是怎么一回事?” 梅清也正有疑惑,闻言看向兄妹二人:“怎么回来竟也没听你们说起过?” 梅誉垂眸道:“原本只以为是件小事,我们自己解决便是,没打算麻烦父亲。” 知子莫若父,梅清一听他的话风,就猜到了他的打算。 若许陵光只是个普通修士便罢了,却没想到对方便是那个与千金楼主人关係匪浅的丹师。 梅清蹙了蹙眉头,更关心他们为何会出现在雪原:“许陵光与千金楼主人为何会突然去雪原?” 梅兰道:“千金楼主人倒是未同去,若是他去了,我们也不会蠢到去招惹他们。” 梅誉也道:“他身边当时跟著一只看不出来歷的巨兽,我们最开始起了矛盾,也是因为爭夺雪髓虫,许陵光乃是丹师,想来他也是听说了雪龙捲之际雪原资源丰富,才会前往。” 梅清却仍旧皱著眉头,道:“他们可有与无间城的妖族有往来?” 梅誉不太確定道:“应是不曾,我们遇见时,所在的位置距离无间城颇远。况且他独自一人,就算有那巨兽相护,也没有必要前往无间城。” 梅清眉间的皱痕这才鬆开些许:“没有接触最好,若是他与无间城的妖族有了接触,说不定会阻碍我们的计划。” 唐长老神色顿时一凛,迟疑道:“葛文虎与千金楼素无交情,就算他们有所察觉,想来也不至於插手?” 梅清神色凝重,摇头道:“不好说,且让人远远盯著些,若有动向再来报。” 唐长老道:“那我们的计划……?” 梅清道:“传讯出去,让他们再等一等,最近莫要再在城中生乱,等那二人走了再说,以免节外生枝。” 这几人如何商议许陵光不知道,人走了之后他便和兰涧转到了屏风之后,一边陪小崽们玩耍,一边閒话:“你觉不觉得那梅清身上的气息有些怪异?” 兰涧頷首:“他的气息非常驳杂,似乎融入了许多旁的气息,像是从別处掠夺而来,有些类似邪修的路子,但是又不见血腥之气,我一时之间也看不分明。” 若是邪修手段,难免杀人害命,身上血腥之气会十分浓重。 但梅清只是气息驳杂,气息却十分平和,又与邪修不同。 倒是鎏洙忽然道:“我在葛家时,从未听说过葛文虎与雪域山庄还有来往,这雪域山庄来得有些蹊蹺。” 不论是葛文虎还是葛夫人,都力图將她的价值压榨乾净,所以鎏洙还在葛家的时候,著实隨著他们见了不少人,这些人大多是葛家交好的世家,彼此之间利益捆绑,交情不浅。 但她却从未见过雪域山庄的人。 別说是见过了,葛文虎与葛夫人甚至从未提起过雪域山庄。 “葛文虎出了事,不向其他交情匪浅的世家求助,反而大老远將雪域山庄的人请了过来,我总觉得有些蹊蹺。” “而且葛文虎此人性情多疑,又十分专权,別说他只是重伤未愈,就是只剩下一口气在,他也不会轻易將西凉城的夺权交出去。” 许陵光神色微动:“你的意思是,葛文虎被雪域山庄的人控制了?雪域山庄的人想要从他手中夺权?” 鎏洙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但若是雪域山庄公然夺权,就算他们灭了葛家的口,葛家之下还有那么多的姻亲以及交好的世家,这些人的口也封不住吧?朝廷那一关能过得去吗?” 西凉城虽然天高皇帝远,但是地理位置却十分紧要,镇守城池的大將是要入扶风城接受人皇册封的。 雪域山庄杀人夺权容易,但是想要过扶风城册封那一关却不容易,朝廷並不鼓励世家宗门之间互相倾轧廝杀。 第636章 「你、你不要大哥了吗?」 “不必他们亲自动手。” 兰涧忽然开口道:“雪域山庄有充足的理由。” 许陵光脑中灵光一闪,骤然转头看向他:“你是说妖族?” 兰涧頷首,神情有些冷。 许陵光拧眉道:“若是按照这个推测,那西凉城中作乱的妖族也是雪域山庄放出来的?可他们去哪里做这么多乖乖听话的妖族?” 西凉城中守卫森严,修士眾多,普通小妖进了西凉城只有被瓮中捉鱉份儿,根本在城中搅不起水来。 能隱匿身份混入城中,还能在城中守卫赶来之前大开杀戒,甚至连葛文虎都重伤的妖族,绝非寻常小妖,定是实力强劲的大妖,可这样的大妖又怎么会甘心听命於雪域山庄? 鎏洙道:“雪域山庄的弟子年年都赶在雪龙捲来临之际在雪原之中夺宝,可见他们背后有所依仗,说不定就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术。” 兰涧则简单粗暴道:“捉两个作乱的妖族一看便知。” 许陵光嘆气道:“我们现在大张旗鼓地进了城,他们投鼠忌器,未必敢再继续动作。” 而事实也证明许陵光猜得確实不错,从他们入城之后,城中接连几日都太太平平,没生出半点乱子。 那些在大街上来回盘查雪域山庄弟子通通都撤了回去,只留下了原本的守城兵卒在城中来回巡逻。 原本风声鹤唳的西凉城逐渐恢復了一些热闹,路上的行人都多了一些。 许陵光兰涧还有鎏洙三人带著小崽们在酒楼中用午饭,他们坐在二楼,正好通过敞开的窗户观察街道上的情形。 “果然你一来,什么魑魅魍魎都老老实实。”许陵光睨了兰涧一眼。 兰涧看他一眼,眼神无奈:“那我先离开?” 他倒不是说气话,而是当真有这个打算。有他在城中,雪域山庄的人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倒不如虚晃一枪假装离开,以迷惑雪域山庄的人。 等他一走,这些人竟然会忍不住露出马脚。 许陵光仔细一琢磨,竟然觉得他的提议很有几分道理:“確实该走,但是走的时机却要合適,不能引起他们的怀疑。” 许陵光將羽融抱在怀中,下巴在他的脑袋顶上蹭了蹭,嘀嘀咕咕道:“该用个什么样的理由呢?” 他捏著羽融柔软的爪垫,眼睛忽而一亮,看向兰涧:“不如我们吵个架,你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如何?” “情侣之间吵架,分分合合再正常不过了,应该不会引人怀疑。” 兰涧听了却是眉头一皱:“吵架?” “我们为何要吵架?” 就算只是做戏,他也不太乐意。 但是许陵光显然觉得这个办法很好,已然打定了主意,开始现场编剧本:“吵架还需要什么理由?心情不好两句口角就大打出手。” 他以前上网看別的小情侣吵架都是这个样子的。 “比如我问你,你猜我今天在医馆看见谁了,你怎么回答?” 兰涧拧眉道:“你为什么要去医馆?” 许陵光:“……” 他无语地看著兰涧,怀疑道:“你怎么知道正確答案?你都答对了我们还怎么吵得起来?” 兰涧同样无辜地看回来,道:“那我该怎么说?” 许陵光道:“你应该顺著我的话问『你看见谁了』。然后我就会生气,指责你根本就不关心我为什么会在医馆,然后不久顺理成章地吵起来了?” 兰涧:“……” 他迟疑道:“我不会犯这种错误。” 许陵光摆摆手道:“我又没说你会犯这种错误,现在是演戏,演戏明白吗?” 他抬手做了个“卡”的动作,道:“好了,对好了台词,我们要开始演了,你要演得像一点,等我们吵完,你要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最好动作大一点,气势凶一点,让所有人都看见,明白没?” 兰涧十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许陵光一瞬间戏癮上身:“你猜我方才在医馆看见谁了?” 兰涧犹犹豫豫地问:“看见谁了?” 许陵光冷笑一声:“看见了之前追著你到处跑的那个狐狸精!” “你果然只关心那只狐狸精,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去医馆!” 兰涧:???? 狐狸精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剧本改动太大,兰涧呆了呆,一时之间僵著脸没有答话。 许陵光冷笑更甚:“果然被我说中了心思吧?连声都没了,每次都是这样!一提到那个狐狸精你就避而不谈,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说只要我一个,旁的人都入不了你的眼?如今才过去多久,就冒出只狐狸精。”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道:“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有三,若是如此,不如你我早做了断!” 他说完之后便將一块玉佩扔了出去:“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这玉佩也还你,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他演戏演得太过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扔出去的玉佩正是兰涧送给他的那一块,好在兰涧反应极快地飞身出去接住了玉佩。 他並不擅长演戏,但好在他一向面无表情,此刻倒也適合。 他凌空站在酒楼之外,手中抓著那枚玉佩,沉默良久都没有开口。 许陵光见他一句话也不说,急得朝他挤眉弄眼,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为了將戏继续演下去,只能干脆將门窗一关,丟下一句:“你滚吧,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之后他往椅子上一坐,咕嘟嘟灌了两大杯水——刚才演戏演得太投入,嗓子都说干了。 许陵光喝完水一抬头,就看见鎏洙还有一眾小崽们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显然並没有明白这直转直下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在他腿上的羽融还小心翼翼地拽住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问道:“你、你不要大哥了吗?” 小崽眨了眨眼睛,討好地抱住许陵光的胳膊,小声地说:“我、我不认识什么狐狸精哦。” 赶走了大哥,就不能赶我了哦。 许陵光噗嗤一声笑出来,揉了揉小崽的脑袋道:“想什么呢,我们这是在演戏,不过等会儿出去的时候你们可不能太高兴,想一想最伤心的事,知道吗?不然就被別人看出来了。” 知道原来是演戏之后,小崽们顿时大大鬆了一口气。 妘风努力地想了想自己有什么伤心事,发现竟然根本没有,於是瞪圆了眼睛说:“可是我想不到难过的事怎么办?” 许陵光“唔”了声,道:“想不出来你就低著头不要说话就行。” 小崽们若有所悟地纷纷点头。 许陵光这才想起被自己关在外面的男朋友,凑到窗户前透过缝隙往外看,兰涧竟然还没有走,他沉著脸站在窗外,手中握著那块被扔出去的玉佩,神情看上去很是骇人。 演技倒是不错。 许陵光心想这齣戏应该妥了,这会儿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看热闹,对著兰涧指指点点。 许陵光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赶紧给兰涧传音,让他赶紧走。 兰涧这才动了,按照许陵光的要求,冷冷一拂袖,朝著城外掠去。 他一离开,下面的修士和百姓们就议论开了。 “嚯,这是怎么了?好好地吃著饭呢就吵起来了?” “那修士你们可认识?看周身泄露出来的气息,修为可不低,绝对是个厉害人物。” “这么厉害的人物,竟然还被人给踹了?那踹他的人岂不是更加厉害?” 街上人一说,纷纷探头想要看清窗子后面又是哪路神仙。 “不说修为,只看他的容貌,就是找三个四个狐狸精,我也不亏啊!他那伴侣心眼忒小了点。” “王蛤蟆,你可別癩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就你这样,別说刚才的神仙了,母蛤蟆都不一定看得上你!” “嘿,你是不是想打架!” “誒誒誒吵什么呢,你们都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啊?难不成你知道?” 搭话的人嘿嘿笑了声,脸上表情十分得意:“我当然知道了。” 他一边说一边贼头贼脑地张望四周,然后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道:“我可是从扶风城来的,有幸在大街上见过千金楼主人一次,刚才那修士,分明就是千金楼主人!” 人群中顿起喧譁,有人发出嘘声,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你就编吧,千金楼主人怎么可能来这小小的西凉城?而且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连千金老主人都敢踹了?” “嘿,我话就撂在这了,你们爱信不信!里面那位多半是那位有望丹皇的许丹师,我远远瞧见过,跟千金楼主人走在一处时,容貌气度都不逊色。” 就在眾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没人注意到,有几个人悄无声息地钻出人群,朝著人烟稀少处走去。 等离开了人群视线之后,这些人立刻改换了装扮,往雪域山庄扎营的府邸走去。 “你说得可当真?许陵光与千金楼主人在酒楼大吵了一架,千金楼主人已经拂袖出城了?” 来稟报消息的弟子篤定道:“这些时日弟子一直混在人群中远远跟著他们,並不敢贸然靠近。但是他们吵架之时並未避讳旁人,所以弟子听得一清二楚。好像是因为千金楼主人在外面养了一只狐狸精,叫许陵光发现了,两人便爭吵了起来。” “许陵光还放下了很多狠话,又將一块玉佩扔出了窗外去,那玉佩瞧著不是凡物,千金楼主人掠出窗外接住玉佩,之后一言不发,停留了片刻便极气恼地拂袖离开了。” “这一出不只是弟子看见了,城中百姓们都看见了。” “好好好。” 梅清连道了三声“好”:“这可真是来了瞌睡就递枕头,传讯给师弟,让他们可以动手了。” 自从这二人突然来了西凉城,他担心节外生枝不得不將计划延后,只是眼看著五六日过去,这二人就仿佛要长在城中一般,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跡象,饶是梅清这等沉得住气的人,也不由生出焦躁之意。 他们可以等得,那些妖奴却等不得,若是再拖延上几日,怕是要折损大半。 到时候又重新炼製出一批妖奴,又要费上许多人力物力和时间。 幸好关键时候这两人自己先起了內訌,威胁最大的千金楼主人已经走了,只留下个许陵光,便已经不足为惧。 梅清想到什么,忽而问道:“千金楼主人离开之时,可带走了其他东西?” 弟子回忆了一番,摇摇头道:“不曾。” 梅清眼中划过贪婪,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这些时日他时不时就能收到两人的动向,千金楼主人乃商阳大陆第一人,自恃修为无人能敌,这些时日竟然带著一群神族幼崽走街串巷,毫不遮掩。 据说那几只幼崽竟然是当灵宠一样养著,一个个养得油光水滑四肢不勤,连走路都是抱在怀中,实在是暴殄天物! 这样厉害的血脉,若是落在他的手中,定然不会如此浪费。 梅清眼神闪烁许久,终是抵挡不住诱.惑,秘密给师弟发了一封密信。 第637章 「你得补偿我。」 同一时刻,刚刚“吵完架”的许陵光也没有心思再吃饭,他沉著一张俊俏的脸蛋,和鎏洙一起抱著小崽们匆匆忙忙从酒楼离开。 鎏洙本来就少有表情,倒是不需要刻意偽装。 小崽们则按照许陵光的叮嘱,一个个憋著胖脸蛋,努力回想自己的伤心事。 羽融摸著自己鼓鼓的肚皮,垂下脑袋忧伤地一口气。 妘风趁机將脑袋埋进他的肚皮里——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伤心事,只好將脸藏起来,免得露了馅。 暮云左看看右看看,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像模像样地蒙在了脸上。 昭灵和小鸡毛茸茸挤在一起,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乾脆转到了暮云胖嘟嘟的肚皮底下藏了起来。 司渊和有虞噠噠噠跟在后面,两个人时不时探头看一眼许陵光,又挨著头小声嘀咕著什么,看上去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炅幽小豹子还有小麒麟都挤在鎏洙怀里,小麒麟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么,还在兴奋地蹬腿,试图从鎏洙怀里跳出去。不 炅幽和小豹子连忙手忙脚乱地將她压住,不让她乱跑。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里,瞧著就像是三只小崽抱在一处互相安慰。 有悄悄围观的人小声道:“这真是造孽哦,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得真真儿的,这些小崽子兴高采烈的,现在出来的时候全都跟霜打的小白菜似的。” “谁说不是呢,父母打架,孩子遭殃。” 许陵光听著四周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勉强將嘴角压平,沉著一张脸带著小崽们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之后为了將戏做足,他甚至都不在千金楼住了,直接在外面的客栈要了一个单独的院子,带著鎏洙和小崽们住了进去。 千金楼的管事追在后面苦苦挽留,都没能將他留下来。 临走之前,许陵光又丟了一句狠话:“你给我转告兰涧,日后莫要再寻我!我绝不会再信他的鬼话!” 说完之后就拂袖气势汹汹地离开。 管事一脸为难地站在原地,看见四周悄悄看热闹的人群,不耐烦地挥手驱赶:“走走走,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之后一抹脸,赶紧跑回了大堂里。 客栈的小院有三间房,正好许陵光一间,鎏洙一间,小崽们共住一间。 为了奖励小崽们配合演戏,许陵光还破天荒地將之前存著没发的果给发了出去。 得到果的小崽们兴高采烈,早就將“离家出走”的大哥拋到了九霄云外去,叼著甜滋滋的在新住处开始了探索。 作为一个刚刚吵完架深受情伤的人,许陵光自然不好再拋头露面,他乾脆便將小崽们託付给鎏洙和有虞照顾,自己则关上门来炼丹,做足了受轻伤的样子。 盯梢的人將这一幕又传回了雪域山庄。 梅清再三確认之后终於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道:“今晚就可以动手。” 是夜,许陵光正在房中炼丹。 (请记住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任你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一道影子从窗户上划过,又悄无声息地顺著窗户缝溜了进来,站在许陵光身后,俯首凝视著他。 专心炼丹的许陵光收了丹药,在来人偷袭自己之前先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腰,还討好地將脸颊贴上去,在对方的腰腹间蹭了蹭:“今天辛苦你了。” 兰涧身体微微一僵,接著手掌落在他后脑勺上,不满道:“日后不许再演这种戏。”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许陵光將玉佩扔出去的一瞬间,他心臟还是往下坠了坠。 即便只是做戏,他不愿意跟他划清界限。 兰涧垂下头,將玉佩重新系在许陵光腰间,又施了个障眼法,这样便没人能发现扔出去的玉佩又回到了他腰间。 许陵光摸了摸玉佩,虽然知道他没有生气,但还是解释道:“我演戏上头了,忘了今天戴的是你送我的玉佩,要是知道我肯定不扔它。” 兰涧低低“嗯”了声,说:“我知道。” 许陵光见他眉眼沉静,依旧是一副鬱鬱不乐的样子,心知他今天受了大委屈,於是攀著他的手臂起身,在他下巴处亲了亲。 兰涧眼睫微颤,垂下眼皮盯著他。 许陵光又往上攀了攀,在他唇上亲了亲。 兰涧这才微微满意,贴住他的唇.瓣辗转,低低的声音从唇缝之间溢出来:“你得补偿我。” 许陵光揽住他的脖颈,只能发出含糊的应声。 屋中烛火葳蕤,屋外却是夜凉如水。 十数道黑影从半空之中掠过,投下的影子被月光拉得极长,犹如鬼影幢幢。 屋內的兰涧动作一顿,眉头紧紧蹙著,眼中都是被打断的不悦:“有东西朝这边来了。” 许陵光眼神还有些迷濛,懵懵道:“什么?” 兰涧冷声道:“雪域山庄放出来的脏东西。” 许陵光终於回过神来,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確认:“衝著我和小崽们来的?” 雪域山庄的胆子大他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来西凉城跟葛文虎夺权。 但他光知道对方胆子大,却不知道对方胆子竟然这么————————大。 大到竟然將主意打到了他和小崽身上来。 许陵光一时之间都有些失语:“这梅清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產。” 又指著自己的鼻子问兰涧,语气非常不解:“你看起来不好惹,难道我就看起来很好惹吗?” 他以为在城门处给的教训已经足够让雪域山庄长记性了。 谁知道雪域山庄竟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兰涧亲了亲他的手背,笑道:“他们眼神不好。” 许陵光轻轻哼了一声,看向窗外疾速奔来的模糊黑影,眯了眯眼睛道:“確实是眼神不好。” 第638章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来了,准备得倒是挺全。」 说话间那些速度极快的黑影已经到了近前,离得近了便发现这竟然是四只化作原形的妖族。 最上方是一只鬼面天蛾,它悄无声息地在夜色之中滑过,薄如蝉翼的翅膀振动时没有丝毫动静,细细的节肢上是细密的绒毛,这些绒毛上沾满了毒粉,隨著它在空中飞过,绒毛上的毒粉如同尘灰一般融入空气之中。 但凡修为低一些的修士没能察觉,不小心吸入这些毒粉,顷刻之间便会失去知觉。 跟在鬼面天蛾后面的是一只幻影蛛,正不断的从口器中吐出蛛丝,隨著它不断前行,所过之处都附上了一层薄而柔韧的蛛网,这些蛛网在夜色之中並不起眼,若是不小心撞上去,便会被蛛丝牢牢粘住,陷入幻境之中无法自拔,然后被赶来的幻影蛛吃干抹净。 紧跟在幻影珠后面的,是两条巨大的焚火蝮蛇,身躯足足有成年男人的腰部那么粗,十几米长的身躯在街巷之中蜿蜒游动,头部却高高昂起,时不时吐出的蛇信上滴下剧毒的黏液。 “来的都是剧毒之物。” 许陵光饶有兴致地敲了敲窗框,道:“看来这是在故意针对我。” 之前他露了一手,让梅清等人觉得他擅长使毒,现在派来的妖族全都剧毒无比。 “这是打算以毒攻毒?鬼面天蛾擅潜行,身上的毒粉能让人失去意识,幻影蛛则能使人陷入幻境之中,至於焚火蝮蛇,它们的火毒就连破妄境的大能都无法抵挡,只要被咬上一口,顷刻之间火毒就能蔓延全身,犹如置身地狱火海,再无抵抗之力。”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来了,准备得倒是挺全。” 许陵光哼笑一声。 兰涧的脸色隨著他的话越来越阴沉,他眼中已有杀意,按了按许陵光的肩膀,示意他在一旁等待:“我去。” 但许陵光却抓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光是我这里就来了四个,去往別处的妖族定然不少。雪域山庄怕是已经无法继续忍耐,这次估计会大开杀戒,你去处理其他妖族,这四个交给我来对付。” 兰涧显然不太愿意跟他分开,但也知道大局为重。抿了抿唇低声道:“你自己小心。” 许陵光隨意摆摆手,催促道:“你快去吧,不必担心我。” 兰涧身形散开,转瞬便消失在原地。 许陵光则不慌不忙地去敲响了鎏洙的门,鎏洙果然也察觉到了异样,许陵光刚一敲门,房门就已经从里面打开,鎏洙抱著小麒麟,脚边跟著司渊,头顶的房樑上蹲著鵸鵌。 “我察觉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 鎏洙的修为到底不够,虽然已经足够警觉,只凭直觉发现了危险,但却不知道危险的来源。 许陵光將几瓶丹药塞给她:“雪域山庄动手了,来了四个妖族,一只鬼面天蛾,一只幻影蛛,两条焚火蝮蛇,皆是瞳孔猩红气息暴戾,应该是受到了某种操控。” “它们都是剧毒之物,你记得翡翠瓶中的解毒丹吃了,可以预防中毒。它们还在客栈外面,我先去叫其他小崽。” 鎏洙“嗯”了声,毫不迟疑地將瓶子里的解毒丹跟司渊小麒麟他们分了。 许陵光则叫小崽们,有虞化作人形,已经等在了门边。 许陵光探头往屋子里看了眼,问道:“都醒了吗?” 有虞露出个无奈的表情,道:“叫了,但是没叫醒。” 许陵光走进去一看,就见只有炅幽坐了起来,正机警地耸著鼻头四处嗅闻,表情非常严肃。 看见许陵光之后,她还道:“我闻到了一股臭臭的味道,还以为闻错了。” “鼻子倒是挺灵。”许陵光揉揉她的小脑袋,同时將其他睡得四爪朝天的小崽们都拎起来醒觉。 岁春正梦到自己的本体长得又高又大,终於开了满树的呢,就被摇醒了,他气势汹汹地睁开眼睛:“谁吵我睡觉!” 说完就对上了许陵光放大的脸。 他呆呆地眨了眨眼睛,茫然道:“你怎么不去睡觉?” 许陵光將他头顶上乱七八糟的呆毛捋顺,再掐著腋下將他抱起来放在地上,拍拍背部,道:“来了几个小嘍囉,你们去前厅等我,不要乱跑。” 岁春一听眼里的迷茫顿时变成了杀气,他踮著脚爪跳到了窗台上往外张望:“衝著你来的?別怕,我们保护你!” 许陵光哭笑不得地將他拎下来,又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虽然说他赶紧去前厅:“不单是衝著我来的,还有你们。前厅等我,不要擅自行动,雪域山庄的诡譎手段不少,別掉以轻心。” 说完又叮嘱有虞道:“將他们看好了。” 有虞点头应下,领著小崽们去前厅跟鎏洙匯合。 等小崽们走了,许陵光这才开始在房间里布置阵法。 他將两个阵盘嵌合后激活,摆放床榻上。这是两个嵌合阵法,一个是迷幻阵,可以让闯入者以为小崽们还在床上熟睡,一个则是攻击加禁錮的阵法,若是闯入者中计,欲要攻击小崽们,就会触发阵法攻击,同时在屋中形成一个禁錮结界,叫闯入者困在其中。 雪域山庄的手段奇诡,许陵光並不打算赶尽杀绝,最好是能留下活口,研究一下雪域山庄是如何控制驱使这些妖族。 这些妖族散发出的气息格外暴戾,与此同时实力也比普通妖族更为强大,难怪就连葛文虎都栽在了这里。 许陵光刚布置完阵法,就听见头顶上传来黏腻的响动,他抬头看去,就见幻影蛛巨大的腹部从头顶掠过,细细蛛腿从迴廊的屋檐上踩过,所过之处,一张淬著毒液的蛛网在头顶铺开,將整个小院都覆盖。 许陵光嗤笑一声,看来不只是他想活捉这些妖族,这些妖族也得了令,想要將他和小崽们活捉。 难怪这几个妖族早就到了,却迟迟不见动静,原来是在布置陷阱。 恐怕如今整个客栈都已经变成了囚笼,只等著时候一到,便將他们这些无知无觉的猎物捉住。 许陵光眼中精光闪烁,却越发小心地隱匿身形气息,朝著前厅走去。 鎏洙还有小崽们已经在前厅匯合,前厅的窗子敞开,可以看见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粉尘。 小崽们不明所以,还兴致勃勃地趴在窗边看热闹。 见许陵光来了,羽融还叫他一起看,傻乎乎地道:“外面下雪了唉。” 许陵光看著那因为太过密集犹如雪尘一般的毒粉,无语地捏了捏小崽的耳朵,將他从窗边拎远了一些:“什么下雪,这是鬼面天蛾的毒粉。” 第639章 「傻瓜才觉得没有区別!」 如同细雪一般的毒粉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短短一小会儿,屋檐窗欞,地面树梢,就已经被一层雪白覆盖。 乍一看上去,庭院之中犹如细雪堆积,竟然十分美丽。 可这些美丽却带著致命的剧毒。 此刻整个小院的空气中想必都充斥著毒粉,若是毫无准备之下,一旦踏出屋子吸入这些毒粉,瞬间就会失去知觉,陷入被外面的毒物围攻的境地。 但好在许陵光也是个用毒高手,不仅不曾惧怕,反而感到一阵难言的兴奋。 他眼睛亮闪闪地看著借著夜色隱藏行踪的鬼面天蛾,因为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远远不够长,虽然这一两年间走南闯北已经长了不少见识,但每每总会有些不曾见过的新物种让他大开眼界。 就比如这种鬼面天蛾。 他虽然在採购炼丹材料的时候见过这种蛾子的尸体,但是活的、开了灵智,而且还长到这么大的鬼面天蛾,却是第一次见到。 鬼面天蛾这种虫子,相比较其他的野兽,智商更为低下,甚至连其他虫子都不如,所以它们通常极难开灵智,能修炼成妖的更是少之又少。 万万没有想到雪域山庄不仅能遇见一只,甚至还將其控制在了手中。 想到有关於雪域山庄的种种传言,许陵光舔了舔乾燥的下唇,猜测雪域山庄到底控制了多少妖族。 现在许陵光还不清楚,不过等將这几只妖族抓住,说不定就能知道了。 这么想著,许陵光安抚地揉了揉小崽们的脑袋,再次叮嘱他们要听话不要乱跑之后,才振袖走了出去。 甫一出去,外面的毒粉果然便纷纷扬扬落在他发间衣上,並在转瞬之间就没入他的皮肤之中。 头顶的蛛网上发出黏腻的震动声,半空之中的鬼面天蛾落下下来,透过蛛网的缝隙观察他,节肢摩擦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月光照射不到的阴暗之处,两条焚火蝮蛇已经溜进了小崽们住的屋子里,蛇信吞吐,在確认了屋子里活物的气息之后,便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四个妖族都已经各就其位,而许陵光手中也滑出一把穿云弩,但这一次箭槽里放的却不是灵力凝成的箭矢,而是一颗颗的丹药。 许陵光笑眯眯地抬起手,穿云弩瞄准了正在晃动触鬚的鬼面天蛾,笑眯眯道:“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是你们毒厉害,还是我的毒丹厉害。” 滑落,穿云弩连射,一颗颗毒丹被射出去,在半空之中化作烟雾散开。 鬼面天蛾显然不太理解眼前的人族在做什么,脑海中每时每刻都仿佛被铁杵搅动的痛楚让它无法进行思考,只能依靠长期训练出来的本能继续执行主人下发的任务。 它振翅挥散了烟雾,以极快的速度俯衝下来,尖锐的口器毫不迟疑地撕毁了幻影蛛辛苦织出来的蛛网,显然打算直接將毒液注入猎物的体內。 它的脑袋太痛了,每一次被放出来的时候脑袋都疼得好像要炸开,只有儘快完成任务回去,这种疼痛才能得到缓解。 蜘蛛的动作太慢,不如它直接注射毒液快速高效。 那只人族猎物也非常愚蠢,竟然嚇傻了一样定在原地一动不动,鬼面天蛾的口器距离猎物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节肢已经抓住了猎物的手脚,展开的双翅更已经呈现合拢的状態,只要將毒液注入,它就可以带著猎物回去完成任务了。 鬼面天蛾难得出现一丝类似开心的情绪,它尖锐的口器下一刻就要扎入猎物的皮肤之中。 但將將碰到许陵光的皮肤时,它的动作却忽然僵住了。 从节肢开始,它的肢体开始一寸寸褪色,最终变成一种接近它毒粉的、十分漂亮的雪白色泽。 而许陵光则从它的翅膀包围中退出来,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身上堆积的“细雪”,这是鬼面天蛾身上散落下来的毒粉,在与他的毒丹接触融合之后,化作了另外一种名为“白雪烧”的剧毒。 这种毒素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中毒者身上的色彩会逐渐褪去,尽皆变成雪白色,就犹如白雪燃烧一般。 中了这种毒素的人会失去行动能力,变得如同雕像一般。 除非得到解药,不然永远都会保持中毒之后的模样。而且身体特质也会如同雕像一样,比如雕像轻轻一摔就碎了,中毒的人也一样,若是不小心摔倒,也会摔得四分五裂,拼都拼不起来。 这还是许陵光第一次在小白鼠之外的活物身上用到这种毒,他饶有兴致地围著鬼面天蛾转圈,將它中毒之后的症状一一记录下来。 鬼面天蛾维持著狩猎即將成功的姿態,僵硬地杵在原地,只剩下一双失去了顏色的复眼还能勉力转动。 就在许陵光专心观察记录的时候,蛛网传来细微的震动。 他耳朵微动,没有回头,只凭直觉往右边闪躲,顺手还把用灵力將鬼面天蛾推到了前厅门前,大声道:“有虞,帮忙把这个蛾子拖进去,小心些別弄坏了。” 听见声音的有虞这才走出来,先板著脸將一窝蜂围上来的小崽们给挨个退回去,然后自己才踏过门槛,小心地用灵力將鬼面天蛾包裹起来,然后將它扛进了厅中,找了个角落小心地放下来。 小崽们立刻围上来,好奇地左看右看。 “这是什么?”羽融转著圈地看。 “蝴蝶你都不认识?真没见识!”司渊哼哼一声说。 暮云翻了个白眼:“这一看就不是蝴蝶!哪有蝴蝶长这么大的!” “它好漂亮啊。” 妘风和炅幽则是被鬼面天蛾美丽的姿態给吸引了。 鬼面天蛾虽然名字鬼气十足,但实际上是一种非常美丽的生物,它有三对翅膀,张开之时犹如天使的羽翼,头部有六对复眼,原本是幽绿色,因为喜好夜间活动,复眼在晚上犹如鬼火闪动,加之通体漆黑,才得名“鬼面”。 但眼下鬼面天蛾中了白雪烧,浑身的色彩都褪成了极为乾净的白色,极大地冲淡了诡异可怖之感,乍一看上去它犹如白雪堆砌而成,尤其是背后的三对翅膀张开,仿若神话之中的天使降临。 也难怪妘风和炅幽会夸讚它漂亮。 就连鎏洙也饶有兴致地打量著这只大蛾子,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忽然冒出一段记忆,不假思索地便道:“它叫鬼面天蛾。” 小崽们显然没想到鎏洙竟然认识这个漂亮的大虫子,不由惊嘆地看著她:“你好厉害!” 羽融则是立刻得意地看向司渊,阴阳怪气地说:“看吧,这根本不是蝴蝶!你才没见识!” 司渊气得直刨地,又心虚地看了鎏洙一眼,尾巴把地面拍得啪啪作响,试图强词夺理:“天蛾天蛾,不还是大蛾子?和蝴蝶有什么区別!” 羽融朝他略略略做鬼脸,虽然他並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区別,但不妨碍他跟司渊吵架:“傻瓜才觉得没有区別!” 司渊:“!!!” 第640章 「为虎作倀,看来没有必要留你了。」 屋里小崽们闹腾的时候,屋外也並不平静。 许陵光躲过了幻影蛛的偷袭,意外发现这只大蜘蛛竟然颇为聪明,它显然从鬼面天蛾的异常察觉了不对劲,虽然一直在攻击许陵光,但却都是利用蛛丝远攻,自己却並不贸然靠近。 脑袋上竖立的六只复眼不断眨动著,里面闪烁著狡猾的光。 许陵光躲避几次之后,就发现这只幻影蛛就连喷吐出来进行攻击的蛛丝竟然也不是毫无章法,那些攻击落空的蛛丝,竟然在许陵光四周逐渐形成了一张蛛网的雏形。 这只幻影蛛果然比鬼面天蛾聪明许多,它甚至懂得声东击西。 许陵光大胆猜测它很有可能保留了神智,於是便决定试探一二。 他假装並未发现幻影蛛的陷阱,一边躲避一边道:“是谁派你们来的?雪域山庄?梅清?” 他每吐出一个名字,幻影蛛额头的复眼就快速眨动。 在听见雪域山庄和梅清的时候,许陵光察觉幻影蛛的复眼眨动频率明显要快了一些,而且充斥狡诈的眼睛里还多了一丝畏惧之色。 果然保有神智,能交流。 许陵光继续道:“你们是妖族,为何却要替人族卖命?” 幻影蛛似被激怒,腹部高高翘起吐出更多的蛛丝,两只螯足快速捻动,很快就將这些蛛丝团成了团,不断扔向许陵光。 许陵光依旧轻鬆躲开,但余光却注意到那些蛛丝团在他身后炸开,迸射出来的蛛丝加快了蛛网的建造——不知不觉间,他身后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伴你閒,101????????????.??????超方便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幻影蛛眼中闪动著狡诈的光芒。 许陵光却又逼近了一些:“那只鬼面天蛾失去神智,一看就是被人操控,但是我看你却並不像它那样。” 幻影蛛眼见天罗地网已经布好,立刻快速后退防止他靠近自己。 它的螯足拨弄蛛丝,在瞬间收拢了蛛网,將许陵光困在了蛛网之中。 许陵光故意露出惊讶之色,然后假装惊慌祭出诸多手段攻击蛛网,做出破开蛛网逃跑的假象,实际上暗地里却观察著靠近的幻影蛛。 幻影蛛显然被许陵光製造出来的假象所迷惑,觉得自己安全了。 他快速绕著困住许陵光的蛛网走了一圈,竟然口吐人言:“我与鬼面天蛾那种智力低下的妖族不同,它是受人操控的傀儡,我却可以保有神智。” 许陵光眉头微动,“哦”了声:“你为什么可以保有神智?雪域山庄不怕你反噬?” 幻影蛛不答,更加迅速地吐出蛛丝,准备將许陵光缠成一个巨茧带回去,想到任务完成即將得到的奖励,幻影蛛的动作顿时更加快速。 许陵光从他复眼中闪烁的贪婪看出了端倪:“看来雪域山庄並没有这个担忧,你也是受益者?” 幻影蛛抽空用一只复眼瞥了他一眼,傲慢的眼神佐证了许陵光的猜测。 许陵光神色变冷,道:“为虎作倀,看来没有必要留你了。” 如此说完,他就主动將手掌按在了蛛网上。 幻影蛛谨记鬼面天蛾的教训,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退开,满脸警惕地看著许陵光。 但是等待了片刻之后,它却没有发现任何危险,许陵光只是將手放在了蛛网上,並没有產生任何影响。 幻影蛛又等待了一会儿,確定没有任何变化之后,复眼中露出近乎嘲讽的神色,便又开始继续吐丝造茧,只不过它谨慎的本性还是让它和许陵光保持了一个更为安全的距离。 许陵光眸光冷淡地看著它的动作,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手,抚了抚衣摆上褶痕,竟然原地坐下。 幻影蛛觉得他的神態有些怪异,却又看出端倪,只能越发加快动作吐丝。 但它吐著吐著,却感觉蛛丝越来越绵软,原本十分柔韧可以直接用作杀人利器的蛛丝,却被鰲足轻轻一扯就断了。 看著断作两截的蛛丝,幻影蛛难得露出了茫然之色。 它呆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这只是个意外,鰲足夹住蛛丝,试图將之接上继续。 可被鰲足拉扯的蛛丝,却又断成了更多截。 不仅如此,这些柔韧性十分好的蛛丝甚至变得十分乾燥发脆,断裂的部分落在地上之后,被无措的蛛腿一踩,就化作了粉尘。 幻影蛛手忙脚乱地退后,复眼惊恐地看著被自己踩碎的蛛丝。 它试图再从腹部扯出蛛丝,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变得十分乾燥发脆,鰲足不过是轻轻碰到了腹部,柔软的腹部就仿佛被磕破的蛋壳一样,被磕开了一个小洞,四周还有裂纹蔓延出去。 幻影蛛见了鬼一般地看著自己的腹部,又去看许陵光。 就见蛛网中的许陵光已经站了起来,他嘴角掛著一抹诡譎的笑容,抬掌在蛛网上轻轻一拍,那原本十分坚固,能困住一个破妄境修士的蛛网,就这么在他掌下寸寸碎裂,化作飞灰。 幻影蛛惊恐地嘶叫一声,转头就想逃跑。 但许陵光的灵箭却比它速度更快,一支接著一支的灵箭轻而易举地射穿了幻影蛛本该刀枪不入的躯体,很快它的身体表面已经全是窟窿。 可它的体內並不曾流出鲜血,反而有细碎的粉尘颗粒从窟窿眼里漏出来。 待许陵光射完一轮箭矢,幻影蛛也终於支撑不住倒下。 它的身体已经完全脆化,八条蛛腿因为用力过猛已经折断,只剩下一具残破而巨大的身躯倒在蛛网上,复眼满是恐惧地看著许陵光:“不要杀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第641章 「我的头好痛啊,感觉要炸掉了。」 “被逼无奈?” 许陵光都要被这只厚脸皮的蜘蛛精给逗笑了,他缓步走到幻影蛛面前,把玩著掌中的穿云弩,漫不经心笑道:“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许陵光屈指点了点太阳穴,露出回忆之色:“你刚才怎么说的来著?” “你与鬼面天蛾那种智力低下的妖族不同,它是受人操控的傀儡,你却可以保有神智。”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一次来偷袭的四个妖族中,你是指挥者?又或者说,今晚潜入城中偷袭的所有妖族,都受你控制?按照常理来讲,雪域山庄为了防止妖族联合起来反水,应该不会容忍太多同你一样保有神志的妖族,一次行动顶多也就一个或者两个吧?” 幻影蛛身体一颤,复眼恐惧地看著他,两对鰲足无措地在身前搓动,语气十分諂媚地说:“不不不,大人,我只负责焚火蝮蛇和鬼面天蛾,城中其他妖族都归一直奔雷虎统管。” 甚至这个差事是他主动爭取来的,他与奔雷虎一向不对付,为了立下功劳得到更多的奖赏,他暗中打探到主人对客栈中的猎物尤为看重,所以想方设法將奔雷虎给挤了下去,自己带著另外三个妖族前来捉人。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来竟然踢到了一块铁板。 幻影蛛心中暗暗后悔,却又不愿就此赴死,只能继续討好许陵光:“那两条焚火蝮蛇也蠢得很,这会儿也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我这就將他们叫回来,交给大人处置。” 许陵光心想那两条焚火蝮蛇这会儿可能已经去了小崽们的房间,正被困在阵中,於是也没有阻止幻影蛛,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 幻影蛛见他同意,还以为有了转圜的余地,连忙发出信號,通知两条焚火蝮蛇前来跟自己会合。 但是信號发出去老半天,却不见任何回应,那两条焚火蝮蛇更是迟迟不见踪影。 眼见著许陵光脸上的寒霜越来越重,幻影蛛急得恨不得拖著几条断腿去將那两条蠢蛇给捉回来:“那两条焚火蝮蛇和鬼面天鹅一样,没什么理智,说不定跑到了外面去,大人您再耐心等一等,我再试试看……” 幻影蛛一边说,一边用破碎的蛛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结果因为身体变得太过脆皮,轻轻一碰便又戳出了一个窟窿,它只能恐惧停下动作,继续用蛛腿摩擦蛛丝,发出尖锐刺耳的信號声。 但不管它將蛛丝摩擦得多用力,那两条焚火蝮蛇就跟死了一样,毫无回应。 最后幻影蛛终於绝望了,复眼呆滯地望著许陵光,带著一丝恶毒道:“大人,它们兴许已经死在外面了,不然听到了集合的信號,不可能不回来。” 许陵光笑了笑,见这幻影蛛的防线已经差不多快要崩溃了,这才大发慈悲地道:“罢了,不必管那两条蛇,我有其他问题要问你。” 幻影蛛生怕找不到机会將功折罪,一听连忙道:“大人您儘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陵光道:“雪域山庄是如何控制你们的?” 他一上来就问这样直指核心的问题,幻影蛛顿了顿,下意识想要用这个重要的消息换个自己求生的机会,但转而想到刚才迟迟没能將那两条蠢蛇给叫回来,对方估计已经快要没了耐心,若是自己还不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怕是会彻底惹怒对方。 到底不敢再冒险耍招,幻影蛛只能老老实实道:“我也不太清楚,还有被雪域山庄抓去的妖族,都会被关入地牢。等从地牢里关上两三个月再出来,就都失去了神智,乖乖任由驱使。” 许陵光奇怪道:“你不也是被雪域山庄抓去的?难道没有被关入地牢中吗?” 幻影蛛一愣,显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它迟疑道:“应该不曾吧?我们这样保有神智的妖族並不多,每个月都要依靠发下来的丹药维持神智,不然就会痛不欲生,时间长了就会被折磨得发疯,变成没有神智的疯子。” 许陵光却听出了几分蹊蹺:“但是按照你的说法,若是不服药就会发疯,你和鬼面天蛾这样没有神智的妖族,並没有太大的区別。说不定它们吃了丹药,也会恢復神智呢?” 许陵光带著几分探究打量它:“你確定自己没有被关去地牢过?” 幻影蛛被他问得愣住,两只鰲足在身前晃来晃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是啊,他为什么没有去地牢呢? 明明在他之后,所有被抓来的妖族,都被关去了地牢…… 幻影蛛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而且还觉得自己的记忆中似乎有一片空白,它试图努力地去回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反而脑袋深处传来一阵胀痛。 它忽然用螯足抱住自己的头,头顶上的复眼也变得直愣愣的:“我的头好痛啊,感觉要炸掉了。” 许陵光正要上前查看它的情况,却见幻影蛛不断用鰲足大力拍打头部,显然被头颅深处传来的痛楚折磨得不轻。 但是它却忘了自己身中剧毒,身体已然变得脆如琉璃。鰲足大力的拍打缓解了大脑深处传来的胀痛感,同时也將它的脑袋拍了个稀巴烂。 许陵光想救都没来得及救。 反而是拍碎了脑袋的幻影蛛还没死透,口中不断喃喃著:“我想不起来了,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伴隨著这样低低的囈语,它的两只螯足也彻底折断,巨大的身体像被敲碎的蛋壳一样,四分五裂地摊在地上,变成了一堆没有生命力的垃圾。 许陵光眉头皱得很紧,这雪域山中的手段果然有几分奇诡。 这幻影蛛分明跟鬼面天蛾一样,都曾被关入地牢之中,但它却失去了这段记忆,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死里逃生的幸运儿,为了继续保有神智活下去,不惜为虎作倀。 而一旦它们发现端倪,试图去探究被抹除的记忆,就会触髮根植在体內的某种禁制,不受控制地进行自毁。 若不是幻影蛛中了毒,许陵光甚至怀疑它会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用两只螯足將自己的头颅生生砸烂。 只不过中毒让幻影蛛的死亡更快,死亡场面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血腥惨烈。 从这一点来看,足可见雪域山庄的心狠手辣。 他们完全是將这些妖族当作消耗品在使用。 许陵光处理了幻影蛛的尸体,才进前厅去看小崽们,小崽们的注意力都被鬼面天蛾所吸引,恰好错过了幻影蛛自毁的那一幕。 许陵光便也没有特意提起,略过幻影蛛,说起了那两条焚火蝮蛇:“它们估计被困在房间里,我先看过去看看情况。” 他扫了一眼被放在角落里的鬼面天蛾,叮嘱道:“这只鬼面天蛾暂时保存著,不要弄坏了它的身体。” 小崽们自然纷纷应下,许陵光这才往小崽们房间去查看。 那两条焚火蝮蛇果然被困在了阵中,它们先是触发了攻击阵法,粗大的身躯被阵法释放的灵气刃割得满身是伤,之后又被困在幻阵之中无法离开,因为没有神智,被暴戾本能控制的两条蝮蛇在阵法之中横衝直撞,不仅没有突围,反而加重了身上的伤势。 许陵光过去的时候,就见两条焚火蝮蛇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一条断了半截尾巴,一条身上鳞片落了大半,只剩下猩红的眼睛还大睁著,看见许陵光过来,无力垂落在嘴边的蛇信子噗噗吐了两下,却因为太过虚弱,很快又一动不动了。 许陵光轻轻鬆鬆两条大蛇拎起来,一手一条拖著往前厅走去。 將两条大蛇同样扔在了鬼面天蛾旁边,又下了个禁制防止它们逃走之后,许陵光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道:“总算是完事了,也不知道兰涧那边如何了。” 正说著,乾坤袋中的通讯符就有了反应。 许陵光连忙拿出通讯符放在桌上,一面水镜显现在半空中,里面出现了兰涧的身影。 簇拥在许陵光身边的小崽们兴奋打招呼,一个比一个话多:“大哥!” “你背后堆的是什么?” “我们已经把坏蛋全都抓住了哦!” 兰涧目光温和地看了一眼小崽们,这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背后叠在一起的妖族。 “今晚潜入城中的妖族都已经捉住了,不过它们並没有神智,倒是其中一只有些不同,可要带回来给你看看?” 许陵光探头问道:“哪个?” 兰涧侧脸瞥了一眼,就见角落里走出来一只黑白的老虎,那老虎额头中间的纹恰似一道闪电,应当就是幻影蛛所说的奔雷虎。 “奔雷虎?”许陵光道。 “你认识?” “我捉住了一只幻影蛛,它说的。”许陵光道:“这奔雷虎应当也跟幻影蛛一样,保留了神智。” 谁知道兰涧却是摇头:“它跟其他妖族一样都没有神智,不过更为狡诈一些。” 许陵光诧异:“不可能,幻影蛛说奔雷虎统管其他妖族,这一次行动,他们二人分管两拨妖族。” 许陵光一边说一边打量著面前一瘸一拐的奔雷虎,道:“它不会是装的吧?” 兰涧也有些疑惑:“我试过,不像是装的,但它也確实跟其他完全失去了神智的妖族不同。” 许陵光道:“先带回来看看,我这边还发现了一些別的线索,正好你回来再说。” 兰涧“嗯”了声,切断了传讯。 不过片刻,他便带著那些妖族回来了。 除了许陵光这边的四只妖族外,这次潜入城中的妖族一共还有十二只。 除了领头的奔雷虎状况看著好一些,其他的妖族虽然还活著,但一个两个都缺胳膊少腿,情况看著很是惨烈。 不仅如此,它们还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用猩红的眼睛瞪视著所有人,要不是伤势太过严重动弹不得,怕是会迫不及待地扑上来將蓄力光一行撕成碎片。 不过许陵光走过去,撒了一把毒丹之后,这些妖族就都老实了。 许陵光將奔雷虎单独拎出来,围著这头奄奄一息的老虎走了两圈:“能开口说话吗?” 奔雷虎趴在地上毫无反应。 兰涧道:“它並非开过口。” 许陵光瞥著这头油盐不进的奔雷虎,意味深长:“这若是真的,它倒是很会演戏,比那只幻影蛛聪明多了。” 他跟兰涧对了下目光,说起幻影蛛:“那只幻影蛛倒是很配合,什么都交代了。据它所说,所有被雪域山庄抓去的妖族,都会被在地牢之中关上一两个月,之后再出来时,就变成了没有神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能保留神智的妖族是少数,並且都被抹除掉了一段记忆。幻影蛛就是在回忆被抹除的记忆时,忽然发了疯,硬生生用螯足將自己的头给砸碎了,我怀疑是雪域山庄在它体內下了静止,一旦它意识到自己失去记忆,並且试图回忆起这段记忆时,就会被迫自毁。” 许陵光一边说,一边留意著奔雷虎的变化,就见对方的脊背变得紧绷起来。 果然有猫腻。 许陵光继续道:“可惜它运气不好,若是早知道它体內被下了禁制,我提前准备就不会让它轻易殞命了,少了个这么配合的俘虏,后面再想打探雪域山庄的情形,怕是没这么轻鬆了。” 这么说著,许陵光微微嘆气,很是遗憾的模样。 兰涧唇角轻抿,瞥了他一眼,配合道:“这些妖族失去神智,看起来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如何处置?” 许陵光无所谓道:“直接杀了吧,反正留著也没有用处,免得日后又跑出去祸害人。” 兰涧配合道:“我將它们带出去。” 说著便將那些妖族一个个拎了出去,轮到奔雷虎的时候,就见它忽然往后面缩了缩身体,原本十分呆滯的猩红眼瞳变得灵动起来:“等等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第642章 「这是大人操心的事,交给我们就好。」 兰涧挑了下眉,许陵光似笑非笑道:“刚才是装的?心眼倒是多。” 他却並没有要听奔雷虎狡辩的意思,对兰涧道:“险些就让它矇混过关了,你处理的时候小心些,免得它又耍招。” 兰涧頷首,拽出奔雷虎的尾巴,简单粗暴地往外拖拽。 奔雷虎之前就在他手中吃够了亏,此刻更是嚇得一动也不敢动,但求生的本能还是驱使著他挣扎著朝许陵光喊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们能保证我在禁制中活下来,我把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 许陵光神色微微动,看向兰涧。 兰涧会意,將奔雷虎又扔了回来。 许陵光打量著这只长相十分威武的老虎,它泄露出来的气息要比幻影蛛更强,而且就凭它能瞒过兰涧的演技,以及刚才几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足以说明它比幻影蛛知道的更多一些。 “你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有禁制?” 奔雷虎表情阴鬱一瞬,道:“知道。” 这下许陵光倒是真的有些疑惑了:“你既然知道,为何却没有触髮禁制?” 奔雷虎闻言很有些得意:“我对危险一向很敏锐。” 这显然並不足以解答许陵光的疑惑,许陵光看著他,耐心等待下文。 奔雷虎本来想吊吊胃口,让自己的作用显得更大一些。 但见许陵光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只能老实继续道:“我很早之前就发觉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而且也就幻影蛛那种蠢蛋才这么久没有发觉异常。” “雪域山庄每每製造出一批妖奴,都会从中选出实力最强的那一只赐下神丹,服用了神丹的妖奴就能恢復神智。” “我在庄中待得久了,又见过了那些恢復神智的妖族忽然自毁身亡,便意识到里面或许有什么蹊蹺。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缺失了一份,试图去回忆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濒死的恐惧感。” “我的天赋本领除了引雷,其实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天赋,便是对死亡的直觉特別准,这份直觉帮我避开了许多危险。在意识到继续回忆很可能死亡的时候,我本能引了一道雷將自己劈晕了,所以才躲过了一劫。” “这之后我又亲眼见证了几个有神智的妖族忽然身亡,越发篤定自己的猜测,所以一旦控制不住想要探究失去的记忆时,就会引雷將自己劈晕。” 这么说著的时候,奔雷虎身上的皮毛全部炸了起来,它下意识就要引雷,却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灵力被封根本无法引雷,只能满眼恐惧地向许陵光求救:“打晕我!快点打晕我!” 许陵光从善如流地打晕了它。 之后將一道灵力送入奔雷虎体內,果然在它头颅的位置发现了一团阴影。 许陵光並未贸然靠近查探,而是及时將灵力抽了出来,道:“它脑子有东西,看上去像是某种虫子,可能是蛊虫一类。” 兰涧闻言將灵力也探入奔雷虎体內,他的修为足以碾压幕后控制奔雷虎的人,刻意隱匿灵力波动之后,藏在奔雷虎头颅中的蛊虫根本就察觉不到异样。 直到兰涧將探入的灵力化作一张大网,將这只蛊虫包裹起来,它才察觉异样,开始试图反击。 但是灵力化作的大网將它与奔雷虎隔离开来,它的反击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兰涧目光微冷,道:“好了。” 许陵光这才再次將灵力探入其中,触到了这只蛊虫。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解书荒,??????????????????.??????超靠谱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只一只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蛊虫,通体呈现血红色,状似蜈蚣,它的每一根细足原本应该都深植在奔雷虎的大脑之中,不过被灵力隔开之后,它的细足也被迫拔了出来,此刻正暴躁地在灵力罩表面爬来爬去,试图寻找突破口。 许陵光道:“看来雪域山庄就是通过这种蛊虫控制这些妖族,难怪它们一个个都没有神智暴力嗜杀,脑子里有这么一只蛊虫时刻搅弄,任谁都会发疯。” 兰涧道:“雪域山庄所图甚大。” 这种手段在商阳大陆之中闻所未闻,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中研究出来,又大量捉来妖族培养成一批批妖奴,定然不会只为了一个西凉城。 许陵光道:“这只蛊虫暂时还不能取出来,若是我的话,定然会准备后手,绝不会让这种蛊虫落在他人手中。” 他的话不无道理,兰涧便只再次將困住蛊虫的灵力罩加强了,以免它突破灵力罩再次控制奔雷虎。 许陵光则是將昏迷的奔雷虎唤醒。 刚醒过来的奔雷虎呆了一会儿,之后才想起了先前的险状,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確定自己並没有一命呜呼之后,终於鬆了一口气:“好险好险。” 差点就死翘翘了。 许陵光却不给他缓衝的时间,直接道:“我们在你的头颅里发现了一只蛊虫,那应该就是控制你和其他妖族的元凶。” 奔雷虎一听毛茸茸的脸都绿了:“能取出来吗?” 许陵光摊手:“能取倒是能取,就是贸然取出来,你很有可能会死。” 奔雷虎能屈能伸,立刻认怂:“那还是不取了吧。” 许陵光笑了声,道:“你不如现在再试著回忆一下,看能不能回想起什么来。” 奔雷虎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听见他的话下意识有些抗拒:“还是不了吧,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我觉得应该也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再重要能有自己的命重要? 许陵光却並不是跟他商量,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道:“你若是不恢復记忆,如何告诉我们雪域山庄是用什么手段控制你们的?” 眼见奔雷虎的身形僵了僵,许陵光又继续道:“这是不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那我们留著你又有什么用处?不如直接杀了。” 听见这句话,奔雷虎身体一抖,再次认怂:“我想我想,我想还不成吗?” 不过他还是怕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你们控制住了那只蛊虫,我再回忆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许陵光道:“若是你觉得有性命之忧,再喊我打晕你不就行了?” 奔雷虎心里不以为然,万一晕得不够及时,那他小命岂不是没了? 但这话他不敢说,只能敢怒不敢言地点头:“我再试试。” 奔雷虎努力克服了恐惧,开始回忆—— 过往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將过去与现在分割开来。 现在的记忆充斥著血腥和杀戮,以及朝不保夕的恐惧,而过去的记忆……奔雷虎试著回想,自己原来叫什么名字,又是在哪里生活? 它的身体紧绷,一张毛茸茸的虎脸皱成了一团,显然回忆得非常痛苦。 但没过多久,许陵光就看见它皱成一团的脸缓缓放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情一般。 过了许久,奔雷虎愣愣地睁开眼,猩红的眼睛里落下两颗豆大的泪珠,哽咽著说:“我想起来了。” 许陵光见它神色悲伤,眉头也蹙起来,语气不自觉也温和了许多:“你想起什么什么了?” 奔雷虎吸了吸鼻子,用受伤的前爪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將眼泪擦掉,哑著声音说:“我叫虎二,我原本跟虎大在山里捕猎,有一天就忽然碰见了几个修士,那几个修士二话不说就用法器招呼,我和虎大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他们捉住带回了雪域山庄。” “我和虎大一起被关进了地牢里,地牢里都是一个一个黑漆漆的小屋子,小屋子只能让我勉强站立,连躺都躺不下。我和虎大就被关在隔壁,关了多久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们变得十分虚弱,快要死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有人將我们拖了出去。我和虎大就被分开了。再之后我就变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身体变得很轻,也没有那么痛苦了,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虎大站在我旁边,我都不认识了。” 奔雷虎说到这里,猩红的眼睛里又溢出泪水,爪子抱住头髮出呜呜的哭声:“虎大死掉了,我看著他死的,但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都没有帮他收尸,就看著那些人把他的尸体搬走,剥皮剔骨炼成了丹药……” 奔雷虎哭得太过伤心,连一旁的小崽们都被嚇到了,还试探著伸爪拍拍他的脊背,笨拙地安慰:“你不要难过了。” 奔雷虎哽咽道:“我怎么能不难过,那些修士太坏了,他们把虎大拿去炼成了丹药,然后又把丹药发给我们吃……” “我吃了虎大呜呜呜……” 奔雷虎一边哭,一边用爪子去抠自己的嗓子眼,发出一阵阵的乾呕之声。 小崽们嚇得不敢再碰他,面面相覷,最后只能求助地看向许陵光和兰涧。 许陵光嘆了一口气,伸手在奔雷虎额头上轻轻抚了一下,就见情绪十分激动的奔雷虎忽而昏睡了过去。 许陵光道:“他的情绪太激动了,要是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入魔,先让他平静一会儿。” 羽融探头看了看奔雷虎还塞在嘴巴里的大爪子,想了想,叼住它的爪子哼哧哼哧地拖了出来,暮云则从身前的口袋里掏出手帕。给它擦了擦哭得一塌糊涂的毛脸。 屋子里气氛十分沉默,妘风似乎犹豫了很久,才不解地小声问道:“那些修士为什么要把虎大炼成丹药,还要给虎二吃呢?” 小崽们虽然也跟著许陵光和兰涧走过不少地方,但真正直面人族对妖族的恶意,却还是头一回。 若是早知道奔雷虎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许陵光一定会提前让小崽们迴避。 但事发突然,小崽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许陵光只能蹙著眉看了兰涧一眼。 两个大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崽们的问题。 人族和妖族的纷爭已经延续了几千年,两族之间互相廝杀,谁都称不上乾净,所以双方之间的仇怨才会越结越深。 但是这段歷史说起来太复杂,小崽们也未必能理解。 反而是岁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人族修士本来就有很多坏人。” 不然当初他也不会为了给公羊有疾报仇而险些入魔。 暮云左看看右看看,绞著湿漉漉的小帕子说:“可是许陵光就很好啊。” 岁春眼睛红红:“但是坏修士更多。” 这句话显然让小崽们很有共鸣,在场的小崽们,或多或少都曾经受到过人族修士的迫害。 譬如有虞的父母,蜃龙,还有死里逃生的炅幽和小豹子。 一时之间,小崽们都垂著脑袋沉默下来。 许陵光深深嘆了口气,伸开手臂將蔫蔫的小崽们拢进怀里,挨个安抚:“岁春的话也不完全是错的,因为种种缘由,人妖两族结怨太深,现在確实有很多修士並不把妖族的命当命。但这个世界很大人也很多,並不是每一个修士都是如此,也有像我和鎏洙这样的修士,所以我们才要努力改变。” 有虞抿了抿唇,红著眼睛看向他:“真的有用吗?” 许陵光用力握住少年有些冰凉的手,语气篤定道:“有你大哥和我,还有鎏洙师父,会有用的。” 或许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暖,又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坚定,让人无法不相信,原本很是低落的小崽们渐渐没有那么难过了。 炅幽探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奔雷虎,忧心忡忡地说:“我们可以帮帮他吗?” 许陵光摸摸小崽的头,说:“这是大人操心的事,交给我们就好。” 小崽们歪了歪脑袋,最后还是乖乖点头。 第643章 「你是我师父,丹皇鎏洙。」 许陵光安抚好了小崽们,这才將奔雷虎唤醒。 再次清醒过来的奔雷虎果然情绪没有那么激动了,但却眼神呆滯地看著虚空,显然想起虎大死在自己面前对他的打击非常之大。 许陵光这次却没有再威逼利诱,他盘腿在奔雷虎面前坐下来,道:“雪域山庄的人害死了虎大,你不打算为他报仇?” 奔雷虎呆滯的眼睛转了下,终於不再一动不动地僵立著,他喃喃自语道:“对,我还要给虎大报仇。” 许陵光见他好歹振作了一点,又道:“但是你一个人回去就是送死,雪域山庄的人若是发现你脱离了掌控,不会放过你。” 刚振作了一些的奔雷虎再次被打击得垂下了头,显然他也知道,凭自己一己之力根本没办法给虎大报仇。 “我去跟他们同归於尽,能杀一个是一个!” 最终,奔雷虎只能咬著牙这么说道。 “你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为何要回去送死?” 许陵光循循善诱道:“不如跟我合作怎么样?” 但是奔雷虎却已经不愿意再信任人族,尤其是许陵光还是將他抓住的人。 他非常抗拒地摇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许陵光却指了指围在旁边的小崽们:“这些都是我养的小崽,你的血脉没有他们强大,如今又已经阶下囚,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围成一圈看著自己的小崽们被养得圆滚滚胖嘟嘟,一看就是被精心照顾的,奔雷虎的戒备鬆动了一些。 但还是无法信任人族修士,它小声咕噥道:“你是人族修士,为什么要帮妖族对付人族?” 许陵光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我的徒弟是妖王?而我恰好跟雪域山庄还有点私仇?” 奔雷虎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顿时一呆:“你徒弟是妖王?”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无间城那个妖王?” 许陵光頷首:“等解决了雪域山庄,我会想办法將你们体內的蛊虫取出来,帮你们摆脱控制,到那个时候,你们若是无处可去,我可以给妖王去信,送你们去无间城。” 奔雷虎显然被打动了,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我要怎么跟你合作?” 许陵光道:“你还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吗?” 奔雷虎点点头:“记得。” 许陵光道:“那就行,你先好好养伤,顺便帮忙將这些妖族看著,免得他们趁机跑出去生事,等时候到了,你给我带路就行。” 奔雷虎看向他手指著的十几个妖族,道:“你刚才还说要杀了他们。”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超方便 】 许陵光说:“那是嚇唬你的,它们失去神智受人操控,虽然做了错事,但罪不至死,该死的另有其人。” 他最后一句话简直说到了奔雷虎的心坎上,它重重点头附和道:“没错,该死的另有其人!” 说服了奔雷虎之后,许陵光便连夜和兰涧將这十几个妖族转移的地方。 他们並没有出城,而是直接將这些妖族带去了千金楼。 千金楼的仓库倒是正好安置这些失去神智的妖族,许陵光挨个给它们餵了丹药,兰涧又在库房之中设下了阵法,之后让奔雷虎在旁看守,如此便能万无一失。 至於这些妖族脑中的蛊虫,许陵光却没有贸然再去动。 一个是目前还没有办法能万无一失地將这些蛊虫取出来,再一个就是如今他们在暗雪域山庄在明,能不惊动他们是最好的,若是这十几个妖族体內的蛊虫一併出了问题,许陵光担心雪域山庄会有所察觉,所以乾脆先保持原状。 “我们便先走了。” 许陵光將一瓶疗伤的丹药和一块传讯石交给奔雷虎:“你先在此好好养伤,期间不会有人来打扰,要是这些妖族有异动你无法解决,给我传讯即可。” 奔雷虎却心心念念著要回去报仇:“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报仇?” “放心吧,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有消息了我就给你传讯。”许陵光拍了拍他的大脑袋。 在奔雷虎不舍的目光之中,两人这才一道离开,回了客栈小院。 小崽们折腾了半夜,这会儿已经累得睡著了,一个挨著一个挤在前厅的贵妃榻上,睡得毛肚皮起伏。 厅中唯有鎏洙和有虞还没睡,等著二人回来。 许陵光看见有虞紧绷著的笑脸,知道他恐怕又想起了父母的事情,摸摸他的头道:“已经安置好了,放心吧。” 有虞这才缓和了神色,抿唇点了点头。 这两人说话,鎏洙也没有插嘴,而是定定地打量著许陵光,像是要將他里里外外看得透彻一般。 许陵光有些奇怪地回看:“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鎏洙摇了摇头,缓缓道:“你刚才为什么叫我师父??” 许陵光愣了下,仔细回忆一番才意识到鎏洙说的是自己安慰小崽们时说的话,当时他太过著急,担心小崽们钻了牛角尖,所以就脱口而出说一句“鎏洙师父”,却没想到鎏洙师父竟然连这么细微之处都注意到了。 许陵光有些无奈地跟兰涧对视一眼。 左右他们现在已经熟悉了,既然瞒不住,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隱瞒。 而且鎏洙师父能当面问出来,没有暗自揣测生出误会,反而说明她是信任他们的。 这么一想,许陵光便道:“其实我和兰涧这一趟出来,就是为了寻你。” 鎏洙脸上並没有露出诧异之色,显然已经有所猜测,她略微頷首道:“当时在雪原,你们是有意救下我?” 许陵光道:“你可还记得自己最开始醒来时是在何处?” 鎏洙回忆著道:“我刚醒来时有些混混沌沌,记不太清楚了,但也依稀记得应该是在一座山里,草木葱蘢,欣欣向荣……” 许陵光说:“那是哀牢山,你是在哀牢山醒过来的。” “当时我与兰涧去了扶风城,並不在哀牢山,所以恰好与你错过了。之后我们回去,发现你与司渊竟然復生,於是循著你们二人留下的痕跡一路寻找。” “只可惜我们一路追到了西凉城与无间城,每次都与你擦肩而过,幸好在雪原上无意遇见了。” 鎏洙听著他的话,道:“復生?我果然曾经死过一次?” 许陵光见她毫不吃惊的样子,不由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想起了一些事情?” 鎏洙摇摇头,又点头:“也不算想起来,只是我总觉得自己与旁人不太一样,许多东西我看一眼脑海之中便会浮现相应的记忆,包括炼丹和修行,也比常人要快上许多。” “加上后来遇见你们,我便有所预感,近来这种感觉更强烈了一些。” 鎏洙道:“我从前是谁?” 许陵光道:“你是我师父,丹皇鎏洙。” “丹皇……鎏洙。” 鎏洙显然听过丹皇鎏洙的名號,她眼中露出些许迷茫之色,但那迷茫又很快散去,对许陵光道:“我虽然对过往毫无记忆,可对这个称呼却並不陌生。” 许陵光道:“当初你说自己名为鎏洙时,我以为你想起了什么。” 鎏洙却摇摇头:“我只是不喜欢满月这个名字,所以隨意起了个新名字。” 许陵光道:“这或许就是天意,师父就算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前尘往事,也无碍。” 他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过来,正偷偷摸摸探著脑袋偷覷鎏洙的司渊:“反正这里还有一个连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的呢。” 司渊听他点自己,立刻嚷嚷道:“你竟然偷偷说我坏话,我都听见了!我怎么就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墨鳞是也!” 说完又巴巴看向鎏洙道:“当然,我还有一个表字,叫司渊!老婆你不要听他乱说!” “噗嗤。” 许陵光一整晚的阴鬱情绪都被这个二百五给治癒了,他忍著笑看向鎏洙,耸了耸肩,做了个“我说得没错吧”的无奈表情。 鎏洙看看他,又转过头注视著司渊,面无表情道:“你方才说,我与他一同醒来?我们是什么关係?” 司渊小小声说:“你当然是我老婆!” 鎏洙当作没听见,直直看著许陵光。 许陵光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到底没办法昧著良心说话,只能道:“这个嘛……其实你们长辈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什么关係还得你们恢復记忆之后才说得清楚。” 许陵光每说一句,司渊的眼睛就瞪大一分。 他终於承受不住,偷偷摸摸地用手指去戳兰涧的后腰,无辜地转头看著他:“我说得对吧?” 兰涧看了满脸期待的司渊一眼,毫无心理负担地点头赞同了许陵光的话:“不错,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旁人也並不是十分清楚。” 鎏洙若有所思,司渊则是气得跳脚。 他也顾不上在老婆面前维持形象了,气呼呼道:“你们这些明明说鎏洙是我老婆!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许陵光心虚地看了鎏洙师父一眼,连连摆手撇清干係:“这话可不是我说的,难道不是你自己说的?” 司渊又去看兰涧。 兰涧不紧不慢道:“你们之间的事,我与陵光说了又不算数,你该去问鎏洙才对。” 司渊:“……” 他心虚地回头看了鎏洙一眼,就见鎏洙一双乌黑的眼睛朝自己看过来,下意识挺了挺胸.脯,露出个討好的笑容。 鎏洙淡淡挪开了目光,心想自己以前眼光竟这么差? 司渊见她不说话,又是气愤又是委屈,觉得自己到手的老婆竟然飞了,很是心慌地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绕著鎏洙的腿轻蹭:“你只是忘记了,你以前就是我老婆,我都记得!” 鎏洙蹙眉分析,有理有据:“我是人族,你却连人形都化不出来,我就算要找道侣,也不会找个小崽子。” 司渊:“……” 他没什么底气地说:“我只是暂时无法化形!暂时!” 他只能又求助地看向许陵光和兰涧:“我从前肯定可以化形,人形还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对不对?” 他拼命朝许陵光和兰涧使眼色,要是这两个人再拆他的台,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了! 许陵光忍笑点了点头:“他以前確实能化形,人形也確实称得上玉树临风。” 兰涧则是淡淡点了点头。 司渊总算是扳回一局,扬眉吐气地转头看向鎏洙。 鎏洙盯著他半晌,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等你能化形之后再说吧。” 说完之后,便起身乾脆利落地走了。 司渊巴巴追在后面:“那说好了,等我能化形了,你就要当我老婆!” 鎏洙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没这么说过。” 许陵光“噗嗤”笑出声,被司渊听见,然后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许陵光忍住笑,做出严肃的表情:“不好笑,我没有笑,你刚才看错了。” 司渊已经不想跟这两个人说话了,他气鼓鼓地跑出去:“我回房间睡觉!” 再跟这两个人待在一起,他会忍不住想咬人! 司渊气鼓鼓地跑了,许陵光这才腾出手来,和兰涧一起將小崽们抱回房间去睡觉。 小崽们显然累极了,中途被挪动竟然也没有醒过来。 许陵光將小崽们安置好,才跟兰涧一起回房间休息,说是休息,实际上也並没有什么睡意,今晚的信息量太大,许陵光有些辗转反侧:“你说明日雪域山庄发现派出来的妖族全都失去了踪跡,会有什么反应?” 他想到梅清等人可能会有的反应,就忍不住冷笑:“定然会嚇得自乱阵脚,说不定还会怀疑到你身上,然后想方设法来试探於我。” 之前他就已经不喜雪域山庄的人,直到方才听见虎大虎二的遭遇,对雪域山庄的厌恶更是达到了顶峰,自然迫不及待想看他们受反噬。 兰涧见他在榻上翻来覆去,衣裳都蹭得皱皱巴巴就是不睡,索性將人困在怀中不让他乱动,低声道:“明日他们发觉不对,多半会先来试探你,你若不休息好,岂不是要露出端倪?” 他的话不无道理,许陵光道:“那我睡了。” 说完之后安分了几分钟,又睁开眼睛,道:“我睡不著。” 说著就要爬起来:“不如我去炼几炉丹药,再想想那些蛊虫应该怎么取出来。” 刚坐起身,就被兰涧又拦腰按了回去,兰涧用掌心覆住他的眼睛,在他唇上吻了吻,低声道:“静心,睡吧,明日我不能露面,只能由你去应付。” 许陵光感受到掌心传递过来融融暖意,终於安分下来,轻轻“嗯”了声。 第644章 以千金楼主人的修为和地位,要什么样的情.人没有 在兰涧的安抚之下,许陵光后半夜睡了个好,第二日起床时整个人可以说是神清气爽。 有人睡得好,自然就有人睡得不好。 相比神清气爽的许陵光,雪域山庄可以说是鸡飞狗跳,无人成眠。 按照计划放出来的十几个妖奴原本该趁夜在城中大开杀戒,然后再由雪域山庄的弟子出面將这些妖族捉拿归案。 这么反覆几次之下,葛文虎原先积攒的威望就会彻底被雪域山庄所取代。 这计划连续实施了三次都没有出过岔子,可今晚却出了意外。 放出去的十六个妖奴,竟然没有一个回来。 不仅如此,本该被妖族大肆屠杀的西凉城更是静悄悄一片太平,那些妖族入了城之后连一点水都没溅起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负责城中巡防的梅誉左等等不到消息,右等等不到消息,眼见著天都快亮了城中依旧太平无事,终於忍不住给负责管理妖奴的叔父梅卓传了讯。 谁知道梅卓得了消息比他更为吃惊:“戌时末我就將妖奴放出去了,一共十六个。” 他说著將代表这些妖奴生死的命牌取出来:“十六个,死了一个,其他都还亮著。” 梅誉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可城中並没有受到妖族袭击的消息,各处巡防队都没有异常。” “怎么可能?” 梅卓道:“会不会是那些妖奴动作太快了,消息没来得及传出来?这次我按照大哥的吩咐,放出去的都是实力强劲的妖奴,其中还有几个擅毒,若是寻常修士碰见了,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梅誉咬牙道:“那就再等等,我已经派人出去探查了。” 然而一直等到天亮,出去探查的人回来了几拨,城中都毫无异样,並没有出现任何伤亡。 梅卓见鬼一样看著手中的命牌,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十几个妖奴入了城,我要特意饿了它们几天,一旦见了人定然会大开杀戒。” 梅誉道:“死了一个,还有十五个,叔父不如试试將他们唤回来。” 梅卓闻言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瓶中装著一只巴掌长的红色虫子,那虫子装死蜈蚣,多足,额头两只眼睛凸起,顏色已经红得发黑。 他將虫子在命牌上方晃了晃,用一种古怪的发音道:“归来。” 那安静趴在玉瓶中的虫子仿佛感受到了什么,额头的触鬚摆动,细长节肢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可以了,若无意外,一刻钟之后它们就回来了。” 梅卓並未从母虫身上感受到任何异样,稍稍鬆了一口气。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三刻钟也过去了,却迟迟不见收到召唤的妖奴归来。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梅卓与梅誉的脸色齐齐大变,梅卓道:“那些妖奴定然出了岔子,母虫没有异常,是它们被困住了,回不来。” “什么人有本事能同时困住十六个妖奴?”梅誉蹙眉道。 但说完之后,他眼前却驀然浮现出一个人来,脸色顿时一变—— 不对,是有的。 许陵光就在城中,那派去偷袭他的四个妖族同样没了踪影,还折损了一个。 但他不过一个合神期的丹师,身边又还带著一群没长成的小崽子,就算能拿四个妖奴对付不了它,也不至於全都折损进去,还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踪跡。 梅誉百思不得其解,和梅卓面面相覷片刻,同时道:“我去请父亲。” “你该去请大哥。” 两人脸上都是同样的凝重之色。 而梅清显然也已经得了消息,正匆匆赶来,父子俩在半路上就遇见了。 梅清沉声道:“我已经知道了。” 梅誉低声道:“父亲觉得,这次妖奴出事,是不是与许陵光有干係?” 梅清却是语声沉沉道:“若只是那丹师便罢了,就怕这里面还有千金楼主人的手笔。” 梅誉一惊:“但他不是已经与许陵光闹翻,离开了西凉城?” 梅清脸色难看道:“千金楼主人修为高深莫测,上一刻能离开,下一刻也能回来,谁又能察觉他的踪跡?” “而且这二人一来,我们的计划就处处受阻,除了那位,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梅誉脸色微僵,道:“若真是他……我们的计划……” 梅清却比他沉稳许多:“听完那位从来不管凡尘俗事,若不是这二人恰好到了西凉城,我们的计划也不至受阻。” “昨晚的意外若真与千金楼主人有关係,那问题恐怕出在许陵光身上。” 他们昨晚毕竟派了四个妖奴去对付许陵光,若是千金楼主人半路折返回来发现了这些妖奴,隨手替对方剷除了这些威胁也不无可能。 否则依照传闻之中千金楼主人的性情,就算他们当著对方的面屠了西凉城,对方也不一定有什么特別的反应。 梅誉想不通:“那二人在酒楼中当著这么多人的面闹翻了,而且许陵光还半点面子都没给千金楼主人留,那千金楼主人真有如此宽宏大量?” 他自己代入想一想,都觉得无法忍受情.人如此折腾。 以千金楼主人的修为和地位,要什么样的情.人没有,何必如此热脸去贴冷屁.股?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会不会是葛文虎请了外援?” 梅清捻了捻手指,道:“也不可能,虽然葛文虎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但他不是还有个养女不知所踪。那养女据说天赋出眾,很得葛文虎器重,虽然传闻被妖族掳走不知所踪,谁知道是不是葛文虎留的后手。” “正好,我去葛家探一探葛文虎的虚实,你则带上些灵兽喜欢的天材地宝去许陵光落脚的客栈走一趟,试试他的反应。” 父子俩商议完毕之后,天色已经大亮,两人分头准备一番,眼看著已经日上中天,梅誉便带上了礼物,前往许陵光落脚的客栈。 第645章 「我们现在就这么亲密,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客栈的小二来传话,说雪域山庄的梅誉公子前来拜访时,许陵光正在给小崽们梳理皮毛。 小崽们的皮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理,如同妘风岁春这样讲卫生的小崽,皮毛还算顺滑柔软,但像羽融和暮云一样喜欢满地打滚,还不爱舔毛的小崽们,肚皮和腋下的毛毛都已经开始打结成团。 小崽们排成一圈,乖乖趴在厅中的软垫上,许陵光和鎏洙就坐在小崽们围成的圈中间,一人拿著一把梳毛的梳子,给小崽们把打结的皮毛梳毛。 许陵光已经做惯了这项工作,动作十分熟练。先是將小崽翻过来肚皮朝上放在腿上,再挠一挠小崽的下巴,揉一揉柔软的肚皮,之后修长的食指將过长的毛毛大致梳理整齐,然后才用特製的梳毛梳开始梳理皮毛。 若是遇到打劫太厉害的,就用小剪刀剪掉。 羽融四爪朝天,懒洋洋地躺在许陵光腿上,两只前爪有一下没一下地去抱许陵光的手,被弄得痒痒了,就抱住许陵光的手轻轻舔两下。 许陵光用小剪刀轻柔地將打结严重的毛团剪下来,指尖轻轻按了幼崽的鼻头一下:“你多久没有舔毛了?” 羽融立刻瞪圆了眼睛,圆乎乎的身体在许陵光腿上扭来扭去,哼哧哼哧道:“我舔了!” 许陵光將团成团的毛团在他面前晃了晃:“有好好舔毛,怎么会打结成这样?” 羽融心虚地左顾右盼,但还是小声咕噥道:“一定是毛毛长得太多太长了!” 趴在一边乖乖排队的妘风听见,立刻大声戳穿他:“陵光哥哥他撒谎!他就是太胖了舔不到,然后就偷懒不舔了!” 被戳穿的幼崽气鼓鼓地试图翻身坐起来瞪视妘风,但四个爪子刚踢蹬了几下,就被许陵光给按了回去:“不要乱动,等会剪到肉了。” 羽融只好又躺回去,但是到底不甘心,揉揉肚皮,又奋力抱住自己的后腿展示一番,嘀咕道:“我舔得到!也没有很胖!” 一边说,一边还偷偷瞥著许陵光的表情,生怕陵光哥哥听了妘风的话,觉得他太胖了需要减肥。 许陵光看穿了幼崽的小心思,这会儿倒是没有提起减肥的事,將幼崽打成结的毛毛全都梳理整齐之后,许陵光才將他交给了兰涧。 接手的兰涧將小崽抱在怀里,仔细修理幼崽长得太长的指甲。 旁边鎏洙微微蹙眉观察许陵光熟练的动作,十分生疏帮助司渊打理脖颈和胸口的鬃毛。 司渊还是第一次被鎏洙抱在怀里,又是欣喜又是激动,还骄傲地挺起了胸.脯,试图全方位地展示自己漂亮的鳞片以及威武的鬃毛。 鎏洙嫌弃他的坐姿不方便打理,拧著眉学著许陵光那样子將司渊抱起来四爪朝天按在腿上,司渊有些不好意思地夹了夹腿,眨巴眨巴眼睛荡漾的望著鎏洙,害羞地说:“我们现在就这么亲密,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鎏洙这双手只拿过刀剑,从来没有拿起梳子做这么仔细的活儿,平时她自己的长髮都是隨便用手挽起来,所以拿著小剪刀和梳子怎么拿怎么不得劲儿。 偏偏司渊因为太过激动,总是试图动来动去,话还特別多,鎏洙被他吵得心烦意乱,一不小心剪刀就下重了,將胸口整齐漂亮的鬃毛给剪缺了一块。 “……” 看著鬃毛上的缺口,鎏洙短暂的沉默了一瞬,之后面无表情的將剪下来的那一团毛毛团了团,不经意间塞进了许陵光用来搜集毛团的小桶里面。 司渊对此一无所觉,还非常自我感觉良好地仰了仰脖子,试图找出一个最帅的角度来,让老婆为自己著迷。 但是扭动了半天,无论哪个角度似乎都有点蠢,司渊蠢蠢欲动地想要坐起来:“这个姿势不太方便吧,能不能换个姿势?” 鎏洙忍无可忍,终於伸出一手捏住他的嘴筒子,冷声道:“不要说话。” 要求被驳回的司渊蔫了蔫,但没多大一会儿又重新振作起来,眼睛不停往下瞟,试图找新的话题跟老婆聊天。 这一看他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迟疑地问道:“这样会不会剪得太短了?” 鎏洙难得有了一瞬间的迟疑:“还好?” 司渊没听出来她语气中的异样,顿时信以为真,放心道:“嗯嗯嗯,那听你的。” 老婆说好看就肯定好看! 等许陵光给羽融妘风暮云打理完皮毛,將一脸期待的炅幽抱到腿上时,就听见鎏洙语气沉重地说:“好了。”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司渊满脸喜色从鎏洙腿上坐了起来,昂首挺胸喜气洋洋,就是脖子上的一圈鬃毛有点禿。 麒麟的脖子不长,原本一圈蓬鬆鬃毛环绕著,显得十分威武贵气,但是现在蓬鬆的鬃毛被修只剩下短短一茬,许陵光这才发现麒麟的脖子原来还挺细。 就是大大的脑袋和圆圆的身体之间,一截细细禿禿的脖子,多少有些滑稽了。 许陵光好悬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来,嘴角抽搐地看了表情凝重的鎏洙一眼,说:“皮毛长得挺快,剪掉的毛应该十天半月就能长出来了。” 鎏洙明显鬆了一口气,接著就听许陵光又说:“师父你休息一下吧,后面的小崽我来剪。” 就鎏洙师父这个修毛的手艺,他实在是担心其他小崽会被剪成禿子。 刘朱显然也很有自知之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司渊。 司渊察觉她的视线频频落在自己身上,不由越发得意,心想修过毛毛的自己肯定更加英俊瀟洒了,不然老婆为什么总是偷偷看自己? 这么想著,听见小二来说话,说雪域山庄的梅誉公子来拜访时,他就自告奋勇地跳出来,仰著头道:“这个坏东西又来干什么,我去会会他!” 第646章 「我给你拿个镜子来,你自己照一照。」 许陵光都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司渊已经雄赳赳气昂昂地跟著小二出去了。 许陵光:“……” 他无语地看了兰涧一眼,幽幽道:“现在假装和他不熟,还来得及吗?” 兰涧嘴角翘了翘,说:“梅誉过来估计是想从你这探一探消息,昨夜放入城中的十几个妖族同时消失,他们估计正慌著,若是再聪明一些,说不定会猜到我身上。” 许陵光撇嘴道:“你不能露面,看来司渊丟的都是我的人了。” 一旁的鎏洙插话道:“梅誉先前见过我,如今雪域山庄又控制了西凉城,说不定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 许陵光道:“也未必,雪域山庄的人出现时,葛文虎估计已经放弃寻你了,他们若不特意去关注,未必知道被掳走的满月姑娘长什么样子。” 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挠了挠炅幽的下巴,许陵光思索著道:“不过若是他们猜到了你的身份更好,就不会往兰涧身上联想,这样他们就不会畏首畏尾,甚至可能还会更有恃无恐一些,反而方便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刚说完,远远就听见了司渊骂骂咧咧的声音。 许陵光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就见司渊正气鼓鼓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低头瞅自己的胸口,嘴里还在骂骂咧咧:“那个姓梅的是什么眼神?老子是个笑话吗看见老子就笑?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那个姓梅的是不是有病?” 司渊重重跺著脚爪走进了前厅,问许陵光等人。 许陵光嘴角抽了抽,心想这次可就冤枉梅誉了。不过表面上还是肃著一张脸问道:“他怎么你了?” 司渊道:“我跟小二出去,本来是想將人骂回去的,结果那姓梅的看见我就开始笑,我问他笑什么他也不回答,就一个劲儿地笑,我看他笑得都要抽过去了,就让他赶紧滚,他这才不笑了!” “还有脸也让老子给你带话,说是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之前对不住你,於是特意又带了些赔礼来给你道歉。” 司渊气道:“老子凭什么给他带话?!而且他说完虽然没笑了,但一直偷偷看我!他是不是嫉妒我英俊瀟洒?” 许陵光努力抿著嘴角说:“你说是就是吧。” 说完就拉了铃鐺,让小二去將梅誉请进来。 若是真將人晾在外面,后面那戏还怎么唱了下去? 司渊才不管这些,他还在愤愤不平,越想越觉得不高兴,扭头问其他小崽:“我看起来很好笑吗?” 小崽们支支吾吾,目光闪烁,看左看右就是不看司渊。 这会儿司渊大概也发觉不对劲了,奇怪地问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为什么不说话?” 小崽们眨眨眼睛,默契来看向鎏洙。 显然小崽们也是有审美的,司渊这个样子实在很滑稽,虽然小崽们努力憋住了没有嘲笑他,但是昧著良心夸他的话也实在说不出来。 倒是旁边的流珠实在看不下去了,板著一张脸道:“我给你拿个镜子来,你自己照一照。” 司渊恍然大悟:“对哦,剪完毛之后我还没有照过镜子。” 刚说完就有一面镜子递到了面前来,司渊昂首挺胸地走到镜子前,垂下眼皮看了看—— ????? 看见镜子里的幼崽时,他先是有点懵,然后往旁边走开,停顿了片刻,才又探头往镜子里瞅,虽然只有半个身体的入镜,但是也足够他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了。 司渊大大的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號。 他疑惑不解地看著举著镜子的鎏洙:“这是谁?” 鎏洙冷静地说:“是你。” 司渊:“这绝不可能!” 他怎么会长这个丑样子? 司渊不愿意接受现实,就要往旁边跑,鎏洙举著镜子追上去,再次懟在他面前,说:“我给你修剪鬃毛的时候,不小心剪多了一些。” 说到此处,即便努力装作平静,但鎏洙还是不由泄露了一丝心虚,她用力抿了抿唇,道:“抱歉,不过刚才许陵光也说了,最多十天半个月就能长回来,不会丑很久的。” 司渊听完天都要塌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看镜子里的丑东西,再低头看看自己凉颼颼的脖子和胸.脯,鼻头顿时酸酸的,眼睛也不受控制地蓄起了两泡泪,他抽了抽鼻子,哑声说:“没关係,我、我习惯一下就好了。” 说完之后就垂著脑袋夹著尾巴走到了墙角去趴下,大大的脑袋埋到了肚皮底下。 小崽们不知所措地看看大人们,又小心翼翼地围到了司渊旁边,担心又同情地看著他。 妘风最能共情司渊的难过,她用小爪子轻轻戳了戳司渊的背部,小声安慰说:“没关係的,毛毛很快就长出来了。” 炅幽用小豹子的经歷安慰他:“小豹子以前还被火烧光过半边毛毛呢,一边有毛,一边没毛,比你现在还搞笑。” 司渊的身体一抖,顿时將脑袋埋得更深了。 炅幽:“……” 她无措地看看其他小崽,后知后觉地问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试图补救:“其实也不是很搞笑啦,看久了就没有那么难看了,真的!” 司渊吸吸鼻子,闷声闷气地说:“我刚才去外面走了一圈,难怪那个姓梅的要笑我!” 想到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司渊就觉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了。 呜呜呜呜呜,不想活了。 鎏洙见他越发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咬著唇想了想,將裙摆上的布条撕下来一长条,又將自闭的司渊拎起来,將布条在他光禿禿的脖子上缠绕了两圈。 司渊忍著泪意说:“有这么丑吗,你还要把我的脑袋蒙起来。” 鎏洙笨拙地整理了一下布条,拧眉打量了半晌后说:“这样看著好看一些。” 从黑裙上撕下来的布条有一尺多宽,在麒麟脖颈上绕了两圈后打了个结,就仿佛围了一条围巾一样,虽然这条围巾略有些粗糙,不过比刚才光禿禿的滑稽模样还是好看很多。 司渊看看胸口的布条,一边下意识为老婆终於愿意亲近自己而高兴,一边又为自己崩塌的形象而难过,他瘪著嘴哼唧道:“你不用安慰我,丑就丑吧,就算把我的毛毛全剃了,我也不会生你的气。” 鎏洙道:“我没有骗你,不信你问问其他人。” 司渊立刻看上许陵光和小崽们。 许陵光点头道:“现在好多了,围著围巾也別有一番帅气!就是围巾粗糙了一点,不过等我有空可以给你做条更好看的。” 小崽们正歪著头打量思源的新造型呢,就听许陵光要给司渊做围巾,立刻举起爪爪说:“我也要!” “我也要!” 第647章 「家中小崽多了,难免吵闹一些。」 梅誉刚被小二引到前厅,就听见厅中传来嘰嘰喳喳的吵闹声,想到许陵光豢养的那些灵兽,他眼中划过贪婪又很快收敛,进门拱手笑道:“许丹师这里可真是热闹啊,我隔著老远就听见了。” 在他踏入厅中的一瞬间,兰涧的身形已经隱去。 以他的修为,根本堪不破兰涧设下的障眼法,他目光从兰涧所在之处划过去,扫过小崽们,最后落在许陵光脸上。 许陵光客客气气地请他坐下:“家中小崽多了,难免吵闹一些。” “梅公子让司渊带的话我都知道了,上一次既然已经赔了礼,我也接受了,此事便算是翻篇了,梅公子不必再在意。” 梅誉笑道:“那是许丹师宽宏大量,且我回去之后,瞧见自己院中的灵兽们,越想越觉得错失了许丹师这样的同好实在是我的损失,於是只好覥顏登门拜访了。” 这是他路上苦思冥想的理由。 他跟许陵光的相识並不愉快,对方估计对他早有戒心,但他有心从对方这里打探消息,自然要有一个明面上说得过去的藉口,最好还能打消对方部分戒心。 许陵光养了这么多灵兽,想来也是个喜爱灵兽的人。 梅誉心想雪域山庄关著那么多妖族,他们在某一方面也算是殊途同归,如此正可以借著“同好”的名义接近对方,好多套些话。 果然许陵光听见他的话神色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像是被挑起了兴趣:“哦,梅公子也养了不少灵兽?” 想到地牢中关押的妖族,梅誉意味深长的笑道:“不错,你也知道雪域山庄总有许多少见的天材地宝对外售卖,外面的人不知情,將这些天材地宝的来源传得神之又神,但实际上不过是因为庄里豢养了许多灵兽,这些灵兽好些是先祖代代传下来,因血脉珍贵实力强横,寿命甚至比先祖们还长。”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超讚 】 “有这些灵兽们相助,庄中弟子四处游歷,自然能寻到许多常人寻不到的宝物。” 没想到这个梅誉倒是个演戏的好手,若是许陵光昨晚没有见过那十几个失去了神智的妖族,或许当真信了他的鬼话。 许陵光眼神冷了冷,藉由低头抚摸小崽的动作掩饰了过去,在抬起头来时又是笑意盈盈的模样:“没想到梅公子竟也是同道中人,不知可有机会去雪域山庄做客,见一见庄中那些血脉珍奇的灵兽。” 梅誉当然应下:“虽然,许丹师若是愿意赏脸光临,那是我的荣幸。” 他自然而然地將话题拐向了自己想要的方向:“对了,先前在雪原时,许丹师带在身边的那头灵兽怎么不见了踪影?” 许陵光眼角余光乜了静坐在旁边的兰涧一眼,道:“他並非我豢养的灵兽,我们结伴同行一阵,他要去別处,便分开了。” 梅誉露出遗憾之色,目光扫过小崽们:“那真是可惜了,我还以为能再次见到呢,说起来,这两个幼崽倒是瞧著与那头灵兽乃是同族?” 许陵光頷首:“不错,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幼崽,巨兽嗅到我身上有同族的气息,这才愿意与我同行一段。” 梅誉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又道:“险些忘了,此次登门,我还特意备了些適合幼兽食用的天材地宝,这些东西不算十分珍贵,但是对幼兽的成长很有好处。” 说著已经从袖中掏出一个木匣子,双手捧给许陵光。 许陵光接过看了一眼,眼中露出笑意,道:“好些都是我准备去寻的宝物,梅公子有心了。” 梅誉道:“许丹师用得上就好。” 他低头目光柔和地扫过簇拥在许陵光身边的幼崽们,余光却一直暗暗留意著坐在另一旁的少女。 那少女並不陌生,在雪原时他们就打过交道,也正是为了对方,他才跟许陵光一行起了衝突,吃了个大亏。 不过他眼下却不是在翻旧帐,而是总觉得对方似乎有些熟悉。 在雪原上相遇时,他一心只想要儘快诛杀对方,並未过多注意少女的容貌,这次再见,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熟悉,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修道之人耳聪目明,记忆力更是极好。 他很確定在雪原上遇见对方的时候还没有这种莫名的熟悉感,那这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呢? 梅誉暗暗思索回忆,终於找到了熟悉感的根源—— 他曾在葛文虎房间的桌子上,看见过一张寻人的告示。 那上头是一位少女的画像,正是葛文虎那个据说被妖族掳走的养女——满月姑娘。 当时他匆匆一扫並未在意,直到再次见到本人时,这段记忆才再次被唤醒。 梅誉没想到自己前脚还跟父亲猜测是不是葛文虎的养女回来暗中搅局,后脚竟然就在许陵光这里瞧见了对方。 甚至自己早早就曾见过。 这么看来,葛满月被妖族掳走分明只是一出障眼法,葛文虎明面上放出消息说养女不知所踪,实则將对方远远打发到雪原之中歷练,既避免了敌人针对,又可以留作后手,实在是一举两得。 这么看来昨夜城中的异常,说不定与这葛满月有关係。 再加上葛满月与许陵光关係匪浅,说不定许林光也有参与其中。 第648章 「昨夜竟又有妖族潜入城中?我竟毫无察觉。」 梅誉心思百转,面上却不露半分,只不动声色地將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说起幼崽,还有一事我想了想还是要从许丹师说一声。” 许陵光十分配合地接上他的话茬:“哦?何事?” “许丹是应该也知道,最近城中常有妖族潜入作乱,葛將军诛妖族重伤难支,城中又人心惶惶,於是便修书给父亲请父亲前来坐镇。这些时日雪域山庄的弟子们在城中日夜巡逻,勉强也算是太平,但这才安声了没几日,昨夜却又有异动。” 提起昨夜妖族异动时,梅誉的目光牢牢定在许陵光脸上,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据说是有几个妖族不知通过什么法子竟又瞒过了巡逻队的耳目,潜入城中意图作乱,不过幸好发现得及时,那些妖族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捉住了。” “但我想著这些妖族越来越猖狂,许丹师又带著这许多幼崽们住在客栈之中,客栈中不曾有防卫,许丹师还是多加小心,万一那些妖族得知这些幼崽的存在,说不定会心生覬覦。” 许陵光神色惊讶不似作假:“昨夜竟又有妖族潜入城中?我竟毫无察觉。” “是啊,这些妖族也不知意欲何为,行事越来越猖狂,幸好是疯了一般。” 梅誉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嘆息道:“父亲与葛將军都担心,恐是无间城有变动,这些妖族又不安分了。若真是如此,恐怕这北境又难太平了。” 要不是许陵光早知道真相,简直要为他出神入化的演技鼓鼓掌了,三言两语之间不仅试探了自己的態度,还將妖族潜入城中作乱一事推到了无间城头上。 宋南出要是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又背了一口黑锅,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许陵光心中冷笑,心想难怪人妖两族之间的仇怨越来越深,恐怕这些居心不.良的宗门世家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就像这雪域山庄,分明是为了从葛文虎手中夺权,才策划了这么一出妖族潜入城中作乱的大戏,可雪域山庄从上到下却都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傲慢面孔。 而城中那些不知情的普通百姓,恐怕也信了他们的鬼话,將这群人高高捧起,对妖族的仇恨也越发深重。 许陵光沉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冷意,嘆息道:“这些妖族如此猖狂,城中不知多少百姓遭了殃,若是梅公子不介意,我与鎏洙也想出一份力,帮忙在城中巡逻寻找妖族踪跡。” 梅誉既然爱演,许陵光就陪著他演,他想从自己这里打探消息,许陵光自然也不会白白给他消息。 既然他將事情说得如此严重,还全都推到了妖族头上去,那许陵光也正好顺势加入巡查队伍,藉机探一探这雪域山庄的底。 果然,梅誉听见这话表情下意识一僵,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毫无痕跡地笑道:“许丹师和刘姑娘愿意为西凉城出一份力,我等自然是不胜感激,不过如今人手还算充足……” 许陵光打断他的话,道:“作乱的妖族屡禁不止,恐怕是你们还未找到源头,我与鎏洙也算是有些经验,正好帮著你们查一查这些妖族是从何处而来,若真是无间城那边派来的妖族,此事恐怕不可小覷,说不定背后还有什么更大的谋划。” “我在扶风城也有一些故交旧友,届时可以早早將消息传回去,让大家早做准备。” 梅誉喜欢危言耸听,那许陵光就比他更加危言耸听。 妖族蠢蠢欲动,那自然不能只有一个西凉城警戒,扶风城甚至整个商阳大陆的城池都该警惕起来。 梅誉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真名的表情,拱手笑道:“许丹师大义,那我就替城中百姓谢谢二位了,二位但凡有什么消息,请务必知会一声。” 许陵光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这是自然。” 因为许陵光横插一脚,要带著鎏洙去查作乱妖族的源头,甚至还准备將消息传回扶风城去,梅誉终於坐不住,又閒话几句之后就找了藉口,匆匆告辞离去。 许陵光看见他著急忙慌的背影,嗤笑一声,看向鎏洙道:“他估计已经猜到了你的身份,所以一听我和你要去查作乱妖族的源头。就彻底坐不住了。” 鎏洙道:“你准备怎么查?” 许陵光眼中闪过狡黠之色:“他不是说昨晚城中有妖族作乱吗,那我们捉住一个或者两个落网之鱼,他们还得感谢我们。” 鎏洙眉头微动,显然没想到他竟然会將计就计。 若是他们当真拎著昨晚的妖族去寻梅誉,梅誉父子估计晚上觉都要睡不著了。 鎏洙嘴角勾了勾,道:“我今晚潜入將军府一趟,將这场戏做得更足一些。” 许陵光说:“他们多半会怀疑你用什么法子拉拢了我,不会再往兰涧身上猜。没有兰涧震慑,他们一旦被逼急了,说不定就会狗急跳墙,然后露出更多的马脚来。” 这边两人谋划的时候,梅誉也匆匆忙忙回到了住处。 梅清见他出去时还从从容容,回来后却著急忙慌,不由蹙眉问道:“可是探到了什么消息?” 梅誉在一旁坐下,倒了一杯水润喉,才道:“探出来了,葛文虎那个义女葛满月,眼下就跟许陵光在一起。她竟然就是我在雪原上遇见的那个女修。” “竟然是她?” 梅清眉头的皱痕越发深刻:“可是还有別的消息,只是一个葛满月,还不至於叫你失了分寸。” 梅誉:“昨夜那些妖族忽然失去踪跡,多半与许陵光和葛满月有关,我方才一再试探,他都表现出对昨夜城中有妖族作乱毫不知情的样子,可临了却说忧心城中百姓,要和葛满月一起追查作乱妖族的源头,將这场乱事从源头上掐灭。” 那妖族就是他们放出来的,若真让许陵光他们查了出来,又捅到扶风城去,整个雪域山庄恐怕都脱不了干係。 “这个许陵光,这还是只不会叫的狗。” 梅清不满地扫了儿子一眼,道:“让你去试一试他的態度,你试是试了,但也给他递了把趁手的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转头捅你一刀。” 梅誉自知有错,不敢反驳,只垂头问道:“若他们真要追查,又该如何?” 梅清轻飘飘瞥了儿子一眼,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皮笑肉不笑道:“一个丹师,一个没长成的小女娃,他们既然要查,就让他们去查。查到了那些妖族的老巢,被妖族围攻而死,就算日后千金楼主人又想起了这小情儿,想为小情儿报仇,也只能去找妖族。” 梅誉神情一滯,隨即笑起来:“还是父亲英明。” 第649章 「这病不会也传人吧?」 说干就干,两日之后,许陵光便从千金楼的仓库中隨便提溜了一只妖族出来,送到了雪域山庄的临时落脚处去。 虽然雪域山庄的大本营並不在西凉城,但这些年来他们一直覬覦西凉城,陆陆续续也在西凉城置办了不少產业,受到葛文虎相邀前来西凉城,也是住在置办的別苑之中。 雪域山庄的別苑位於城北,跟许陵光下榻的客栈倒是相距不远,他与鎏洙也没有避讳旁人,將那失去了神智的妖族关在笼中,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用马车送到了雪域山庄別苑的大门前。 一路將妖族运送过去时,引起了不少百姓爭相围观,最近这些日子西凉城的百姓们可是备受妖族侵扰,眼下看见那双眼猩红的妖族被关於笼中自然是欢欣鼓舞,一路跟著马车来到雪域山庄前看热闹。 雪域山庄的门房並不认识许陵光,见状急急忙忙去跟自家主子报信。 许陵光与流珠急不忙地等在门前,有好事的百姓好奇地问:“少侠,这可是潜入城中的妖族?” 许陵光頷首道:“不错,前日又有妖族潜入城中,不过大家不必担心,这些妖族都已经被我们尽数捉拿了,不会威胁到大家的安全。” “而且如今我们也已经著手追查这些作乱妖族源头,看看他们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故意针对西凉城,若是能寻到指使这些妖族袭击西凉城的幕后之人,就能彻底平定祸事,西凉城又能恢復往日的繁荣热闹。” “这些妖族不是生来就爱吃人吗?竟然是受人指使?” 有些百姓对妖族並不了解,並且因为自古以来的种族矛盾,对妖族有十分深的敌意,现在许陵光这么说自然十分不解。 许陵光耐心解释道:“確实有些妖族生性凶残,专门猎杀人族,但是你们看笼中的这只妖族,它双眼猩红嗜血,见人就咬,犹如得了什么疯病一般,显然不是正常状態。有些妖族虽然凶残,但也有理智,可眼下这个妖族明显已经失去了理智只会嗜杀,这明显不对劲,所以才要查一查,这背后是否有人从中作梗。” “莫不是北境长城外那个什么无间城放出来的妖族。”有年纪大的百姓担心道:“不会又要打起来了吧?” 许陵光语气沉重地道:“若只是妖族野心勃勃,想要挑起战爭也就罢了,就怕是有些邪修浑水摸鱼,打著妖族的幌子来捉普通百姓修炼自己的邪功。无间城的妖族若想作乱,还需穿过茫茫雪原和北境长城,那动静不小,我们可以早做防备。可若只是混在人群里的邪修,却是防不胜防啊。” “所以我这才来寻梅庄主商议,如何揪出这幕后的指使之人。” 梅誉刚刚得了消息到大门前来迎人,就听见许陵光一番长篇大论,而簇拥在他周围的百姓听得嘆气连连,显然都听信了他的话。 梅誉眼角抽了抽,勉强调整了表情踏过门槛,拱手对许陵光招呼道:“许丹师,鎏洙姑娘。” 接著他的目光落在关押著妖族的笼子上,目光顿时一沉,表情不受控制的变了变又很快调整过来,迟疑地问道:“这是……?” 许陵光神色毫无异样地拱手回礼,道:“前两日.你不是来寻我,说城中有妖族潜入作乱,我与鎏洙有心帮忙,就在城中四处转了转,结果还真捉到一只漏网之鱼,不过我发现这妖族状態有些不对劲,这才特意送来请你们看一看,共同研究一番,说不定能发现一些线索。” 梅誉看著那熟悉的妖族,表情几乎是僵硬的,却又不敢露出半分端倪让许陵光察觉,只能机械地笑道:“城中竟还藏有漏网的妖族,幸好许丹师发现了,否则恐怕又会增添不少伤亡。” 他嘴角僵硬勾出一个笑容,转身吩咐门房道:“將马车拉进去。” 许陵光见状叮嘱道:“这妖族情形不对,可要將这妖族好生关押起来,莫要让他出了什么岔子,若其背后真有人操控,说不定为了不让我们查出线索,会设法將之灭口。” 原本已经在想著该怎么悄无声息地將这只妖族处理掉的梅誉:“……” 许陵光已经说中了他的心思,眼下又在大庭广眾之下说了这么一番话,若这妖族真死在了雪域山庄的別苑,怕是会引起不少猜忌。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些愚民刚才显然已经听信了许陵光的话,眼下都目光炯炯地盯著笼中的妖族,小声窃窃私语。 “这位侠士说得不错,这妖族看起来確实怪异,我太爷爷早年也杀过妖族,据他所说那些妖族聪明狡诈,不逊色於人族,还有好些化形之后更是跟人族一般无异,若是不藉助法器根本都分不出来是人是妖。” “眼下这个看著就跟老黄家那条发疯死了的黑狗一样,眼睛红彤彤的,口角还流涎,看著怪嚇人的,不会真是个疯的吧?” “我看著也像疯犬病,听说这种病还会传染呢,朱老七不是就被那条黑狗咬了一口,之后没多久也发疯死了,死之前跟那条黑狗一样见人就咬,嚇得住在他家附近的人都不敢回家。” 被关在笼中的妖族听不懂这些百姓的话,但是体內的蛊虫让它痛不欲生,再加上这些百姓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嗡地响,它虽然已经虚弱至极,仍然费劲將爪子拍在笼子的柱子上,发出威胁的吼叫声。 可惜的是他实在太过虚弱,又被关在笼子里,吼声虽然凶狠,这些百姓也並不太害怕,依旧围著它指指点点,只不过下意识都退远了一些。 “这病不会也传人吧?” “谁知道呢,要真是邪修搞出来的乱子,说不定真会传染人,我听说就有那些邪修为了修炼,故意养了很多染了疫病的野兽,然后又將它们放出去到处散播瘟疫,害死了不少人呢。” “要我说呀,这些邪修比妖族可恶多了,妖族跟咱们不是一个族的,不是一条心,打来打去谁都不心疼谁,可那邪修也是人,也是娘生爹养的,却为了修炼邪功,眼睛也不眨的杀人,这些邪修才是最该死的!” “不错!” 第650章 「我竟没有听说过这样残忍的法子。」 眼听著这些百姓越说越离谱,梅誉的表情几乎已经快要维持不住,只能催促跟隨出来的弟子,道:“將这只妖族的关押处设上防御阵法,再安排四个人轮流看守,莫要出岔子。” 弟子领命而去,匆匆赶著马车离开。 梅誉则是看向许陵光二人,侧身展臂道:“二位起隨我来,父亲已经在厅中等候。” 两人隨著美誉进了別院,周围聚集起来的百姓见没有热闹可看了,这才渐渐散开。 不过许陵光相信,今日之后,西凉城妖族作乱很可能是邪修所为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播开,西凉城的百姓们虽然痛恨妖族,但是对於妖族作乱已经没有任何惊奇了,反而是邪修为祸更能勾起普通人的愤怒。 人一旦愤怒了,这种情绪很快就会被传播给周围其他人,这样一来,雪域山庄想要將妖族作乱这口黑锅扣到无间城头上就有些困难了。 许陵光嘴角微微上翘,要笑不笑地瞥了走在前方带路的梅誉一眼,究竟对方嘴角抿直,脸色发黑,显然心情不是十分愉快。 一行人静默地到了待客的厅堂。 梅清显然早就得了消息在此等候,不过他明显只知道许陵光带著一个妖族登门,却不知为何登门,更不知刚才在別院门口短短片刻所发生的事情。 他脸上带著温和的笑容,客客气气招呼许陵光:“听下头人说,许丹师还带来了一只妖族,不知是所为何事?” 许陵光带著微微的笑意將刚才门口的一番话又重复了一遍,还著重说了自己的推测:“我虽然对毒物有所研究,不过对妖族毕竟不算了解,听梅公子说雪域山庄也豢养了不少灵兽,我想著你们说不定能看出一些门道来,所以就冒昧將那只妖族带了过来。” 许陵光开口说到一半的时候,梅清脸上的笑容就已经落了下去。 不过姜到底是老的辣,梅清的演技到底要比儿子强上许多,他笑不出来了,乾脆便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凝重表情:“我从未听过此等情形,还请容我先去查看一番。” 许陵光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不如现在就去吧。正好我也有几个问题想跟梅庄主探討一番,说不定集思广益,能发现些端倪。” 梅清:“……” 许陵光如此迫不及待,他几乎要怀疑许陵光是不是已经发觉了什么,但是看到坐在一旁不曾插话的流珠时,那点疑虑又打消了。 先祖传下来的秘法,外界不可能有人知晓。 这许陵光虽然有几分本事,但到底年纪轻轻,眼界不够,不大可能看得出问题。 他今日大张旗鼓地带著葛满月和妖族上门来,倒更像是帮葛满月出头。 如今这葛满月暂时还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曾回將军府,说不定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跟葛文虎接上了头,心知葛文虎命不久矣,乾脆便隱瞒身份,藉助许陵光的力量来对抗雪域山庄。 说不定还想趁机將葛文虎救出来。 梅清眼眸眯了眯,不动声色地扫过鎏洙,见对方不过是个神藏境的小丫头片子,嘴角的笑容就轻蔑了些。 两个年轻人搅和在一起,有些心思本领,却也翻不出天去。 既然他们要演,那就姑且陪著他们演一演,等葛文虎死了,雪域山庄顺理成章地接管西凉城,葛满月无论是死是活,都只能是个死人了。 一路上几人心思各异,待到了临时关押妖族的刑房时,梅清才调整了思绪和表情,蹙眉严肃地围著正在疯狂拍打牢笼的妖族观察。 装模作样地转了两圈之后,梅清捋了捋长须,语气迟疑道:“看起来確实有些古怪。” 许陵光问:“梅庄主帮忙镇守西凉城,期间应该也捕杀了不少妖族,其中就没有与这个妖族一样情形的吗?” 梅誉插话道:“许丹师有所不知,这些妖族实力高强,又十分凶残,我们为了儘可能地减少损伤,对上这些妖族时都儘量一击必杀,因而並不曾留下活口,因而也没有机会去观察这些妖族的状態。” 许陵光“哦”了一声:“竟是如此,真是可惜了,若是之前留下那么一两个活口,又或者是我能再捉到一个妖族,能有个对比更能確定一些。” 梅清这时却是从妖族身上取了一点血细细嗅闻,道:“这妖族双眼猩红,看起来並没有神智,可我观其血液,並不曾有中毒痕跡。莫非是用了什么法子將之训练成了这样嗜血的杀人模样?” 梅誉闻言立刻道:“我倒是听闻那些妖族確实有些培养战士的法子,据说他们会將一些小妖集中起来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山洞,每隔三日投放少量的食物,这些妖族在不见天日没有食物的环境之中,逐渐会自相残杀。就像养蛊一样,最后能活下来的那一批就是实力最强的'蛊王'。” “而这批蛊王神志不清,到了战场上去格外勇猛,见人就杀。是妖王用来衝锋陷阵的好武器。” 许陵光露出诧异的神色:“我竟没有听说过这样残忍的法子。” 梅清摇头道:“许丹师还年轻,也不曾见过之前两族廝杀的残酷景象,自然不知道这些妖族有多残忍和无所不用其极。” 这两人一唱一和倒是將漏洞都圆上了,可许陵光却不打算轻易放过。 他拧眉思索道:“这倒也是一个可能,不过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个疑点,暂时有些琢磨不明白,正好请教梅庄主与梅公子。” 梅清父子做出洗耳恭听的神色,实则心中不以为然,並不觉得许陵光能发现什么异样。 许陵光將二人的神色收入眼底,不紧不慢道:“二位也知道,我对毒物颇有一些研究,这些年四处行走之时,无意得到过一只王蛊,这王蛊在一处剧毒的沼泽之中生活了不知多少年,以沼泽之中的毒物为食,渐渐就生出了一点灵智。我当初费了不少力气才將之捉住……” 听见许陵光提起王蛊的时候,梅清父子的表情就有些微微地变了。 接著就听许陵光又继续道:“捉住这只妖族之后,我查不出它的异样,於是就拿出王蛊试了试,却发现王蛊对妖族的血竟然十分恐惧。” 许陵光疑惑道:“我这王蛊可是剧毒沼泽之中培养出来的灵物,任何毒物见了它都要俯首称臣,可它只是嗅到了这妖族的血而已,就摆出了如临大敌的架势。” “我便怀疑这妖族体內是不是也有蛊虫,只是无论我如何探查,却都没能发现蛊虫的踪跡。” 第651章 「你口水都蹭到上面了!」 这所谓的王蛊当然是许陵光编出来诈这父子两人的,不过如果梅清父子不相信,他自然也能拿得出这王蛊,反正他也没將话说死,只是说这王蛊害怕妖族的血液而已。 不过梅清父子显然没想到许陵光故意说这番话是为了诈自己,不论许陵光这番话是真的发觉了什么,还是只是无意中的推测,对父子两人而言,都已经是需要除掉的危险。 梅清眼中闪过杀气,又很好地收敛,他微微蹙眉接话:“蛊虫?我方才仔细查探了一番,也並未发现什么蛊虫。” 许陵光状若无意地咕噥道:“许是我猜错了吧,不过我这王蛊会惧怕这妖族的血液,至少证明他体內有什么厉害的东西。梅庄主务必好好查一查,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要是有了线索,再往下查就简单多了。” 梅清眼角控制不住地抽搐,缓声道:“许丹师且放心,我定会叫人仔细查探。” 许陵光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见著父子二人几乎快要绷不住脸色,便实相的提出了告辞:“既然妖族已经送达二位手中,我与鎏洙就先行告辞了,若是有其他消息,可让人去客栈知会与我,只要能帮得上忙,二位不必与我客气。” “许丹师大义,我先带进城中百姓谢过许丹师了。” 梅清皮笑不肉不笑地拱了拱手:“誉儿,你送许丹师与鎏洙姑娘出去。” 梅誉頷首,亲自將两人送出雪域山庄。 等许林gg二人离开之后,梅誉才折返回去,眉目阴鷙道:“我们莫不是小瞧了他,他竟能发觉蛊虫的存在,我们要不要……” 梅誉並掌,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 “先不急。” 梅清到底比儿子更沉得住气一些,他负手踱了两步,道:“就这么將人杀了,是下下策,说不定还会引来千金楼主人,万一对方去而復返,对我们更为不利。” “可若是继续放任他这么查下去,万一他真查出点东西,我们的计划……”梅誉担忧道。 梅清道:“他这么爱查,那就让他查,你去通知你二叔,让他布置一番,將人引去西风地牢……” 梅誉神色一振:“西风地牢,父亲的意思是……?” 梅清脸上露出一丝冷色,嗤笑道:“他背后站著千金楼主人,虽然眼下掰了,但谁知道人死了那千金楼主人会不会又突然念起旧情来要帮他报仇?不若捨去一个西风地牢,到时候杀死许陵光的是妖族,千金楼主人要想报仇,且去屠了无间城就是。” 梅誉脸上的担忧之色一扫而空,笑道:“儿子明白了,我这就亲自去给二叔传讯!” 离开了雪域山庄別苑之后,许陵光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先去街上溜达了一圈,买了好些零食点心,这才溜溜达达地回客栈。 鎏洙帮他拎著大包小包,不解道:“你不是说小崽们不能吃太多零食?现在还买这么多?” 许陵光道:“这是买回去贿赂他们的,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过不了几日梅誉就会找上门来,我们说不定要出门一趟。把小崽们都留在西凉城,小崽们肯定不高兴,当然要买点好吃的哄哄他们。” 而且不只是小崽要哄,男朋友也得哄。 毕竟按照这次的剧本,兰涧不適合露面,虽然可以化形成其他人,但许陵光身边突然多出一个陌生人难免也会引起疑心。 为了以防万一,乾脆就让兰涧不要露面了。 许陵光进了一家金玉铺子,將装著各式零食的包裹掛在左手臂上,腾出右手来挑选饰品。 掌柜的见他通身贵气,满脸热情地迎上前来:“公子想挑点什么?可是给身边这位姑娘买?” 许陵光摆摆手,说:“给我道侣买,他眼光挑剔得很,我准备给他买一支束髮的玉簪,你將店里最好的玉簪拿出来。” 掌柜一听这是来了大主顾了,连忙让伙计將店里成色最好的玉簪都拿过来。 许陵光挑了半晌,都不算太满意,但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於是挑了一支做工极为精巧的碧玉竹叶簪。 “就这个吧。” 许陵光大方地付了钱之后,就见一旁鎏洙盯著柜子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也想买首饰?”许陵光好奇。 鎏洙摇了摇头,说:“我想给司渊买一条能遮住脖子的项链,不过好像没有看见合適的。” 许陵光不假思索地说:“他胸.前的鬃毛全都禿了,哪里是项链能遮得住的。” 说完就见鎏洙脸色微微一变,他又及时补救道:“我看还是围脖比较合適。”他打量著鎏洙的表情,试探道:“你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我教你怎么做围脖?扯点布你自己做一条围脖送给司渊,说不定把他全身的毛都剃禿了他都愿意。” 鎏洙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就在许陵光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鎏洙竟然点了点头,说:“那行,我们去买布。” 失去记忆的流珠办事依旧雷厉风行,当即就找了家布行买了一匹布。 两人拎著大包小包回客栈,收到了小崽们的热烈欢迎。 羽融迈著小碎步跟在许陵光脚边,乌溜溜的圆眼睛盯著许陵光手里的油纸包看个不停,鼻头耸动,小.嘴也在跟著叭叭叭:“陵光哥哥,你买的什么呀?” 炅幽鼻子动来动去,大声道:“我闻到了肉香!” 妘风说:“还有的甜味!” 暮云踮著脚试图去舔油纸包:“这么多好吃的,今天过年吗?” 岁春翻了个白眼:“你口水都蹭到上面了!” 昭灵和小鸡更是仗著自己能扑腾翅膀飞起来,已经跳到了油纸包上面,翅膀张得直直的,啾啾叫个不停。 许陵光將大大小小的油纸包连同两只小崽一起放在桌子上,这才回答小崽的问题:“虽然过年还有很久,不过看在你们最近都非常乖巧懂事的份上,所以买了一些好吃的奖励你们。” 第652章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小崽们一听顿时齐齐发出欢呼声,就连有虞的眼睛也亮了。 只有司渊无精打采地趴在凳子底下,小麒麟陪在他身边,时不时在他脑袋上舔上一口,然后又费劲伸著脑袋朝许陵光和小崽们的方向张望。 她当然想吃好吃的,但是司渊从许陵光出门之后就一直趴在这里,不跟大家一起玩也不说话,就这么唉声嘆气鬱郁寡欢的,连小崽们来找他玩都被赶了出去。 只有小麒麟听不懂,硬是留了下来。 小麒麟虽然还年幼,甚至不会说话,不过她知道司渊现在很伤心,所以虽然非常想去外面凑热闹,甚至已经跑出去几步了,都还是又顛顛跑了回来,拼命用脑袋去拱司渊,试图让他跟自己一起出去。 司渊也用脑袋顶了小麒麟一下,咕噥道:“你想玩就自己去,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 小麒麟歪著脑袋看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根本听不懂他的话,这是用脑袋拱他,顽强又执著地想要將司渊拱起来。 就在司渊烦不胜烦地准备爬起来將小麒麟叼出去的时候,面前忽然走来一双大长腿。 司渊眼睛顺著这双长腿往上,就看见了鎏洙。 司渊眨了眨眼,连忙又趴回去,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掛在脖子上的碎布,无辜地望向鎏洙,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他甚至怂得没有主动开口。 安静了片刻,鎏洙將一匹布送到他面前,在他脖子上比划一番之后,呢喃了一句“还不错”就又转身走了。 司渊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用爪子將使劲扒拉自己的小麒麟给按住,问她:“你说老婆刚才是在做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小麒麟拼命地推他的爪子,“嗷嗷”叫唤。 司渊的爪子无意识地揉了揉幼崽的肚皮,说:“而且来了也不说话,比划了一下就走了,不会是嫌我太丑了吧?” 想到这里司渊连忙鬆开爪子,低头看向自己光禿禿的胸口,立刻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果然很丑,连他自己都受不了! 老婆肯定嫌弃! 司渊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不行,我得去找许陵光帮我想想办法!之前鵸鵌不是说头顶毛都禿了,也是许陵光给他调製了药水泡澡才长好的?” 自言自语完之后,他低头叼起小麒麟,就噠噠噠地跑了出去。 將小麒麟往外围的兰涧怀里一放,司渊就奋力从小崽堆里挤进去找许陵光,一脸严肃地说:“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羽融不满意他插队,拼命用爪子扒拉他,试图把他挤出去:“你怎么不排队!” 大家都在排队领自己的小零食,只有司渊不排队就冲了进来! 小崽们顿时齐齐用谴责的目光注视著他。 司渊后知后觉,回头望了一眼,对上小崽们愤怒的目光,他心虚了一瞬,但还是快速说:“我也想要鵸鵌泡澡用的药水。” 许陵光无语地说:“鵸鵌那是受了伤长不出羽毛才需要用药水浸泡,你又没有受伤,顶多十天半个月就自己长出来了。” 司渊无理取闹,声音都变得尖锐了:“那我岂不是十天半个月都没脸见人?那可不行!” 司渊急得都要团团转了,生怕许陵光不答应自己的要求,眼珠一转就道:“你说鎏洙是你师父,鎏洙又是我老婆,那我就是你师公了!师公让你配你就配,我又不是不给钱!” 他丝毫不知道,因为著急他身上的鳞片都炸了起来,整个崽都胖了一圈,显得身体更圆,光禿禿的脖子更细,比之前还要滑稽一些。 许陵光好玄才憋住了笑。安抚道:“配是可以给你配,不过你应该不会想用的。” “我为什么会不想用?” 司渊觉得他胡说八道,哼哼唧唧道:“那说好了嗷,你要给我配药。” 刚说完,就被齐心合力的小崽们一起拱了出去。 司渊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看著眼巴巴去分小零食的幼崽们,很是不屑地甩了一下头。这些小崽们是没有什么大出息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以后估计都找不到老婆! 不像他! 可惜司渊的骨气只存在了三秒钟,在看见小崽们纷纷领到了零食,你分一颗我咬一口肉乾之后,忧虑尽去的墨鳞大王又被勾起了馋虫。 他磨磨蹭蹭地蹭到了许陵光脚边,眨了眨眼睛说:“我还没有!” 许陵光故意装作听不懂:“你不是不吃吗?” 司渊理不直气也壮:“我为什么不吃?是你说的,我也还是个小崽!” 大家都是小崽,那他也要吃! 许陵光终於憋不住笑,前仰后合地餵给他一块肉乾。 墨鳞大王这才满意,叼著大块肉乾顛顛跑到了小崽们那一堆去,跟小崽们挤在一起专心致志地享受美味小零食。 许陵光嘖了声,小声跟兰涧咬耳朵:“他是不是失去记忆之后,脑子也一起退化了?” 兰涧认真想了想说:“他以前脑子就不太好,跟失忆无关。” 许陵光额头抵著他的肩膀,噗嗤笑出声来。 笑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停下来,想起自己还买了另外的礼物,於是摸索著將手伸进兰涧的袖子里,借著袖子的遮掩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在他耳旁轻声说:“其实我不止给小崽们买了礼物。” “你也有。” 他凑得太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兰涧耳廓,立刻就將耳朵熏红了一片。 兰涧侧过脸垂眸看著他,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我也有?” 许陵光跟他对视,又心虚地看了一眼正在专心吃零食的小崽们,迅速而隱秘地在兰涧下巴上轻碰了一下,笑盈盈道:“你当然也有,我可不是厚此薄彼的人。” 刚说完,就听见脚边传来一声疑惑的“嗷呜”声。 两人同时一愣,低下头去,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小麒麟正扒著兰涧的小腿半立著,歪著脑袋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著他们。 许陵光:“……” 他立刻鬆开了袖子里相握的手,將小麒麟抱了捂住眼睛,嘀咕道:“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第653章 「等回房间了再给你看。」 被捂住眼睛的小麒麟还以为是在玩游戏,圆滚滚的身体仰躺在许陵光腿上,两只短短的小爪子覆在许陵光的手背上,两个后腿翘起来对著空气一蹬一蹬,喉咙里还发出嗷嗷的哼哼声,显然对这个新游戏非常满意。 许陵光適时地用另一只空著的手揉了揉幼崽柔软的肚皮,小麒麟顿时被哄得服服帖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来討吃的的。 看著许陵光熟练地哄著小麒麟玩耍,兰涧微微抿了下唇,趁著小麒麟被捂住了眼睛看不见,再次勾住他的手指,將许陵光的手拉到自己这边来,狭长的眸子执著地望著他,略有一丝不满地道:“你还没说我的礼物是什么。” 虽然跟小崽们爭风吃醋似乎不太好,但乘黄族长觉得自己並不算无理取闹,毕竟许陵光也说了自己不会厚此薄彼。 许陵光屈指在他掌心挠了挠,笑著说:“等回房间了再给你看。” 说完又安抚地抓住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我想亲自给你戴上。” 这一番话总算安抚了略微不满的年轻乘黄,他定定看了许陵光一眼,又看向窗外还没完全落下的夕阳,有些不高兴地蹙眉,今天的太阳好像落得格外慢一些。 许陵光安抚好了男朋友,陪著小麒麟玩了一会儿,然后又去指导鎏洙缝製围脖。 小崽们在忙著享受小零食的时候,鎏洙正在房间里对著新买的布匹皱眉,好几块碎布头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她四周,除此之外还有大小不一的剪刀、针线,绣绷子等等。 许陵光推门进来的时候正踩到一把剪刀,他“嚯”了一声,將剪刀剪起来,扫过满屋狼藉,不解道:“你不打算做围脖了?” 不然怎么把刚买的布匹剪得到处都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屋里打仗了呢。 鎏洙沉默地瞥了他一眼,蹙起的眉头间都是疑惑:“我在尝试做围脖,但是怎么都做不好。” 她並非没有见过围脖,本以为是个很简单的东西,想著许陵光在照顾幼崽们,自己可以先尝试一番,就直接裁剪了一块布开始动手缝製。 但是很明显她失败了。 看起来很简单的一条围脖,真正动手做起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不管是裁布还是缝製都需要功夫,她在第一步裁布就卡住了。 舞刀弄剑是她的长项,她可以分毫不差地將剑刃插入敌人的心臟,可是要將一块布裁成笔直对称的形状,实在有些困难,拿在手中的布料无论如何都不听她使唤。 一开始只是裁剪得有些歪,鎏洙便想著將边缘修剪整齐,结果修剪著修剪著,手中的布料越来越少,根本都不够做一条围脖了。 鎏洙不信邪,便又裁了一块布料,结果依然如此。 许陵光过来的时候,她正蹙眉思索要不要裁第三块布料,买回来的布料剩余不多,她担心再失败一次,剩下的布料就不够用了。 许陵光將剪得细碎的布料接过来看了看,说:“虽然剪碎了,但也还能利用一下。” 鎏洙疑惑地看著他:“都碎成这样了,还能用?” “能用。” 许陵光道:“这种料子太柔软,你太紧张了,当然裁不好。” 说话间他隨意將布料摊平,然后拿起桌子上的剪刀快速裁剪,裁剪下来的布料边缘平滑整齐,直接就可以用了。 鎏洙蹙眉不语,看著许陵光动手。 许陵光却將那块布料递给他:“这块给司渊,你来做,剩下的布料差不多刚好够给小崽们也做点小东西。” 鎏洙小心捧著手里的布料,表情如临大敌。 许陵光笑著瞥了她一眼,心想鎏洙师父杀人的时候估计都没现在紧张。 他先將剩下的布料裁成大小不一的几块碎布,之后才配好了针线,道:“太复杂款式比较难上手,我就教你做最简单的款式吧。” 许陵光拿过一块布料要做示范,隨意对摺了几下之后道:“喏,你就把对摺的地方缝起来就可以了,怎么缝你会吗?” 鎏洙依旧面无表情地摇头。 “那我教你个最简单的针法。” 许陵光拿起针线示范一番,儘量將动作放得很慢,方便鎏洙看清楚:“能看明白吗?” 鎏洙唇.瓣紧抿,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学著许陵光的样子,笨拙地穿针引线。 许陵光探头看了一眼,见她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步骤是对的,便开始专注自己手上的活儿。 既然答应了小崽们要给他们做围脖,许陵光当然不会食言,他缝製的动作快速且灵巧,长方形的布料在他手上很快就有了形状,他將布料缝製成了长条丝带状,收好线之后,手指灵巧地摺叠丝带,將之叠成了一个大而挺阔的蝴蝶结。 鎏洙挑布料的眼光很不错,雾霾蓝底色上隱隱透出银色流云纹,不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非常合適。 这蝴蝶结自然是给妘风做的。 许陵光对小崽们的尺寸也都瞭然於胸,將蝴蝶结固定在细细带子上,许陵光端详了一番,觉得有些素淡了,又从乾坤袋里翻找了一些宝石和琉璃珠子出来。 这些宝石和琉璃珠子都是小崽们的玩具,也有一些是许陵光觉得好看便搜集起来,想著日后给小崽们做点小东西,眼下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场。 许陵光挑了一颗漂亮的蓝宝石固定在蝴蝶结中心位置,这才满意道:“妘风应该会喜欢。” 这边鎏洙还在磕磕绊绊地试图將布料缝製起来,一抬头就看见许陵光手中躺著一枚精巧漂亮的蝴蝶结,她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迟疑道:“你这么快就做好了?” 许陵光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布料,因为太过紧张,柔软的布料被鎏洙攥得发皱,针脚虽然有些歪歪扭扭的,但好在至少將布料缝上了。 许陵光笑道:“手工就是熟能生巧,你第一次做肯定没有我的速度快,慢慢做就是了,我得给每个小崽们都做一个,还要些时间呢。” 鎏洙覷著他手中精致漂亮的蝴蝶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皱巴巴的布料,抿了抿唇,用力捏著细细的针继续奋斗。 第654章 「也就一般般吧,哪有这么好!一群马屁精!」 许陵光则继续给小崽们做围脖。 虽然说是做围脖,不过许陵光並没有给小崽们做统一的款式,而是根据小崽们的外貌和习惯,做了不同的物件。 妘风爱美又文静,许陵光给她做的就是一个可以系在脖子上大蝴蝶结。 羽融不太讲究还喜欢在地上打滚,许陵光就给他做了一条三角巾,三角巾既可以当装饰品,也可以吃饭的时候当作小围兜,很是实用。 暮云喜欢搜集东西,小口袋几乎都要塞不下了,许陵光就给他做了一个小小的斜挎包,这样一些小零食就可以放在小挎包里。 岁春虽然不说,但他其实和妘风一样讲究,所以许陵光给他做了一枚小领结。 炅幽和小豹子跟羽融半斤八两,两个小崽就也都是三角巾,只不过炅幽的三角巾上多出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而羽融和小豹子的三角巾上则简单地绣了个小爪印。 而昭灵则得到了一个可以背在背上的小背包,背包跟小鸡差不多大小,可以装一些小零食,也可以把小鸡装进去。 至於小麒麟和小鸡,两个小崽的体型实在太小,不好兼顾实用性,许陵光索性给他们一人做了条围巾。 甚至连鵸鵌和混沌都一人得到了一顶小帽子。 等將这些都做好后,最后剩下的布料,正好给有虞和兰涧一人做一个荷包。 荷包要比其他东西费时间多了,许陵光专注许久终於做好时,后知后觉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 他回头看了鎏洙一眼,就见她手里的布料终於已经缝好了三面,就剩下最后一处缝好就可以收尾。 许陵光一边將细细的布条裁剪得更细再编织成绳子,一边指点鎏洙:“將这里缝好收线,就可以翻过来缝最后一边了。” 鎏洙显然也鬆了一大口气,不过她看看自己手里歪歪扭扭的布条,再看许陵光手中精致的扇贝形荷包,犹豫了一下问道:“不如我去买一条吧?” 她觉得司渊要和小崽们一起玩,到时候小崽们都围著许陵光精心製作的围脖,而司渊戴著自己做的…… 那画面太美,她都不愿意去细想。 虽然手艺不行,但她还是有审美的。 但许陵光却道:“你都快做好了,不如等做完之后自己去问问司渊,说不定他更喜欢你这个呢?” 鎏洙不太相信他的话,觉得有眼睛都能分辨出好坏美丑来。 虽然是自己亲手缝製出来的围脖,但是她自己都不愿意戴,司渊能愿意? 她莫名觉得司渊其实还挺在意自己的外形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许陵光笑道:“等你做好了,自己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许陵光说得也有道理,反正做都做了,去问问也不掉块肉,要是司渊实在不喜欢,那再钱去外面请人给他做一条好看的围脖就是了。 这么想著,鎏洙低下头,按照许陵光传授的技巧,將最后一边仔细缝製起来。 而许陵光则將各式各样的珠子用编织好的细绳串起来,掛在了荷包上作为荷包穗子。 两人几乎是同时完工,鎏洙看著手里皱巴巴的东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缝好了! 她寧愿去炼製一百炉丹药,也不愿意再碰针线。 许陵光將满桌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收起来,然后道:“围脖太皱了,熨一下吧。” 他说著拿出一块能释放热量的火石来,用灵力操控著小心从微博上滚过,被攥得皱皱巴巴的围脖果然变得平整顺眼了许多。 许陵光將围脖还给鎏洙:“你自己拿去给司渊?” 鎏洙頷首,两人便一道去前厅。 天色已晚,小崽们吃了零食正在前厅里玩耍,毛糰子一般滚得满地都是。 兰涧和有虞坐在软榻上,一人占据一边,正在各自看书。 看见许陵光过来,地上的毛糰子一个个滚到许陵光脚边告状:“陵光哥哥,你干什么去了呀?大哥坏!都不让我们去找你!” 许陵光蹲下身笑著揉揉幼崽柔软肚皮,將小礼物拿出来晃了晃:“我去给你们做围脖了呀。” 小崽们一听,立刻一骨碌爬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望著许陵光,糯声糯气地问:“这么快就好了呀?” “对呀~” 徐明光学著小崽们的语气说话:“排好队,每个人都有哦。” 乱七八糟挤在一起的小崽们立刻开始排队,他们对排队已经十分有经验了,不一会儿就从小到大从高到低排成了一列,眼巴巴地等著许陵光分礼物。 许陵光將小围巾分別系在小鸡和小麒麟脖子上,又把小背包给昭灵背好,再將蝴蝶结和领结分別给妘风和岁春戴好。 站在最后面的暮云脖子伸得老长,急得不得了:“怎么还没到我!昭灵的小背包好漂亮,我也想要!” 羽融嫌弃他吵:“不要吵,很快就到我们了!” 正说话间许陵光朝他招了招手,他立刻四爪並用地跑到陵光哥哥面前,仰著头乖乖蹲坐好,许陵光便將三角巾给他系在了脖间。 炅幽和小豹子自然也得到了自己的那一条三角巾。 两个小崽还是第一次得到这么精致的、只属於自己的礼物,下巴仰得老高,生怕別人看不见脖子围著的三角巾。 暮云排在最后一个,已经迫不及待衝上前,仰著脖子问:“我的呢?我的呢?” “急什么,又不会少了你的。” 许陵光笑笑,將小挎包拿出来,教他怎么背上。 暮云拍了拍瘪瘪的小挎包,迫不及待地將自己捨不得吃的果掏出来塞了进去,伸爪拍了拍鼓鼓的小挎包,幼崽发出惊奇的讚嘆声:“哇!” 其他小崽们也学著他的样子发出“哇”声。 “我好喜欢!” “我也喜欢!” “陵光哥哥最好了!” “也就一般般吧,哪有这么好!一群马屁精!” 讚嘆声里也夹著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蓄力光抬头一看,就看到了倒吊在房樑上的鵸鵌和混沌,此刻混沌正探头望著小崽们,红眼睛里,满是不屑。 许陵光笑著揉揉小崽们的脑袋,又朝鵸鵌和混沌招了招手:“过来。” 混沌很叛逆地歪了歪脑袋:“干嘛?” 鵸鵌却是迫不及待地飞了下来,別彆扭扭地走到许陵光面前,黄眼睛期待地看著他:“我们也有吗?” 许陵光拿出两顶帽子分別给他们戴上:“不错,不大不小刚刚好。” 鵸鵌:“哇!” 混沌晃了晃脑袋,斜眼看他,哼哼道:“没有出息!” 说完之后自己却一个劲儿地试图寻找有水的地方,看看脑袋上的新帽子长什么样,鵸鵌脑袋上的脑子很好看,他很喜欢,要是自己的没有鵸鵌的好看,他就把鵸鵌的抢来好了! 第655章 司渊真可怜,只能戴这么丑的围脖! 鵸鵌丝毫不知道混沌的险噁心思,他左右晃了晃脑袋,忍不住炫耀道:“好看吗好看吗?” 他还是第一次戴帽子呢! 而且还是许陵光专门给他做的,只要这么一想,鵸鵌就高兴的想要出去飞几圈,不过刚刚扑腾起翅膀,他就感觉脑袋上的帽子被风吹得有些晃动,於是立刻僵住了翅膀,小心翼翼地將翅膀收拢,然后迈著两只脚爪歪歪扭扭地在地上走动。 许陵光看著鵸鵌开心地钻进了小崽堆里,笑了笑之后,才走向座位上的兄弟两个。 有虞包袱重,不好意思跟小崽们一起上来排队等礼物,但他虽然端端正正地坐著,手里也依旧拿著书,可一双眼睛却根本没往书本上看,隔一小会儿就往许陵光身上瞥一眼,书页始终停留在那一页,好半天都没有翻面。 在他沉不住气又一次看向许陵光的时候,许陵光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错,有虞著急忙慌地收回视线盯著面前的书本,目光专注的恨不得將书本盯出一个洞来,露出耳朵却红彤彤。 许陵光忍笑上前,將一个荷包放在他手边:“喏,这个是你的。” 雾霾蓝的缎面荷包非常素雅,繫绳是用同色的布料编织而成的粗绳,粗绳上又分出两根细绳做的穗子,上头坠著一串同色系的琉璃珠子,很是精致。 有虞眼睛一亮,將荷包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了片刻,才红著耳朵看向许陵光:“谢谢陵光哥哥,我很喜欢。” 许陵光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目光却瞥向似乎非常沉得住气的男朋友。 兰涧就坐在有虞对面,两人说话的时候他依旧优哉游哉地翻过书页,似乎对有虞的礼物丝毫不感到好奇,连余光都没有瞥过来一眼。 但是许陵光心知某些人的小心眼,他轻轻哼了声,將另一只荷包拿出来塞进兰涧手中:“喏,这是你的。” 兰涧这才一顿,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皮,淡声道:“我也有?” 许陵光故意说:“你要是不想要,也可以还给我。” 兰涧动作飞快地垂头將荷包系在了腰间,薄唇微微抿唇,但不自觉往上翘的弧度却泄露了他愉悦的心情:“我很喜欢。” 许陵光这才满意了,眼角乜了他一眼,转身准备去催促小崽们睡觉。 不过在衣摆扫过兰涧小腿的时候,他动作一顿,忽而转身回去附在兰涧耳边轻声道:“还有一样礼物,晚上再给你。” 兰涧便想起了他说要亲自给自己戴上的髮簪,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耳廓微微红了些,低低“嗯”了声。 许陵光这才笑眯眯地大步走向小崽们,催促道:“礼物都分到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该回房间睡觉了,不要想著趁机熬夜不睡觉。” 小崽们被他戳穿小心思,只好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把,磨磨蹭蹭地从软垫上爬起来,不情不愿地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小崽们临走之前还很不高兴地瞪了兰涧一眼,凭什么大哥就可以天天跟陵光哥哥一起睡觉? 就因为他大吗! 小崽们哼哼唧唧凑在一起往房间走,走到半路的时候才发现队伍里好像少了一个崽。 岁春东张西望,奇怪道:“司渊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羽融挠著脸努力回忆了一下,说:“好像出门的时候就没看见他!” 暮云立刻大声道:“他是不是想趁我们走了,偷偷摸摸一个人熬夜玩儿?” 妘风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蝴蝶结,迟疑地说:“应该不会吧?他是不是因为没有礼物所以自卑了?” 作为一个非常细心的小崽,妘风稍微回忆了一下就想起来,好像大家都分到了礼物,只有司渊没有。 而且大家排队等著分礼物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出现,根本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们要不要回去找他呀?”炅幽往前厅张望了一下。 “找我干什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被点名的司渊仰著脑袋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脖子上一条雾霾蓝的围脖十分显眼。 那条围脖的做工比起小崽们身上的蝴蝶结和小挎包之类的要粗糙多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缝製的针脚都是歪歪扭扭的。 不过好在布料十分有质感,虽然做工粗糙了一些,但是围在黑色的麒麟身上,也不算难看。 司渊生怕小崽们注意不到自己脖子上的围脖,下巴又往上抬了抬,都快戳到天上去了:“谁说我没有礼物?我!也!有!” 小豹子人傻反应也慢,根本没有意识到司渊这是在炫耀,傻乎乎地问:“可许陵光哥哥都没有给你呀,你从哪里来的围脖?” 他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你刚才没跟我们一起。不会是偷偷去拿了陵光哥哥用剩下的布料,自己做了一条围脖吧?” 小豹子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不然为什么司渊没有分到礼物,但是脖子上却有跟他们一样顏色的围脖呢? 而且这条围脖明显没有他脖子上的三角巾精致,他的三角巾上还绣了小爪印呢! 墨鳞大王炫耀失败,顿时气鼓鼓地瞪著这个没见识的蠢东西:“什么叫我偷偷拿了许陵光剩下的布料自己做的?我缺这一条围脖吗?” 小豹子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立刻摆手道:“不缺不缺!” 但是他这个反应却让司渊更生气了,他气道:“这是我老婆亲手给我做的!你这个蠢东西懂什么!你有老婆吗?” 小豹子傻乎乎地摇头:“我没有老婆!听说要长大了才能娶老婆呢,小崽不能娶老婆的。” 说完又万分疑惑地看著司渊,不过这一次他学乖了,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用力地抿住了嘴巴没有嘴快开口。 但是他那张毛茸茸的脸上,满脸都写著“你也是小崽,你哪来的老婆,你不会是在骗人吧”的表情。 司渊不想跟他说话了,得意地说:“许陵光说了,鎏洙就是我老婆!而且鎏洙也没有否认!还亲手给我做了围脖!” 在墨鳞大王眼里,这就是承认的意思了。 而这条围脖就是老婆给他的定情信物! 小豹子乾巴巴地“哦”了一声:“这样哦。” 司渊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很是不忿,他气鼓鼓地挤开了小豹子往前走:“跟你这种没有老婆的小崽子说不清楚,走了,回去睡觉!” 小崽们对鎏洙到底是不是司渊的老婆並不感兴趣,他们三五成群走在司渊后面,看看司渊脖子上的围脖,又看看自己的三角巾/蝴蝶结/小挎包,觉得果然还是自己的最好看! 这么一番比较之后,小崽们看向司渊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同情。 司渊真可怜,只能戴这么丑的围脖! 第656章 「我都喜欢。」 这边有虞跟小崽们各自回房间睡觉之后,许陵光与兰涧也回了房间休息。 为了给这帮小祖宗们做礼物,许陵光废了不少脑细胞,虽然修仙之人的身体强悍,倒不至於累到,不过疲惫还是有,许陵光特意泡了三刻钟的热水澡,洗去一身疲乏之后,才换了身柔软舒適的寢衣回房。 刚进屋,就看见兰涧披著长发坐在榻边,手里依旧捧著先前看的那本书,许陵光特意留意了一下,確定不是什么不和谐的书籍之后,才收回了目光。 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之后,才笑看向兰涧:“这么晚了不睡觉,怎么还在看书?” 兰涧这才从书页之间抬起眼皮看向他,因为一头长髮尽数披散下来,隨著他的动作,有机率不太听话的碎发滑落到身前,恰好落在宽鬆的领口处。 虽然出门在外,但是乘黄族长对自己的皮毛护理也没有落下,许陵光有空的时候会亲自帮他做护理,要是许陵光没空,兰涧也会自己认认真真清洗再涂抹护毛膏。 当然,护毛膏也是许陵光给他製作的,都是许陵光喜欢的香味。 所以可想而知这一头披散下来的银色长髮,在温暖烛光的笼罩之下,散发著如何诱人的光泽。 偏偏长发的主人对此十分有自知之明,隨意將散落的长髮拢了一把,低沉著声音说:“我在等你。” 原本想故意逗弄他一下许陵光瞬间就吞咽了一下,感觉刚才喝下去的茶水並不是十分解渴。 他放下茶杯,走到榻边,俯身撩起一缕长发。 微凉的银色长髮乖顺地缠绕在他指间,许陵光用指腹轻轻捻了捻,忽然说:“忽然觉得在外面隨便买的簪子,跟你不太相配。” 当时挑簪子的时候许陵光就不算满意,不过想著来都来了,便挑了一支还算顺眼的碧玉竹叶簪买下。 但眼下看著铺散在床头的长髮,许陵光忽然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敷衍了。 那只普通的碧玉竹叶簪,跟眼前超凡脱俗的男朋友不太搭。 早知道当时应该多逛几间铺子,挑一样更好的。 但是兰涧显然不这么想,他侧了侧身体,手中的书籍倒扣在膝盖上,调整了一个方便许陵光挽发的角度,道:“簪子呢,替我戴上。” 见他催促,许陵光只得磨磨蹭蹭地去將藏起来的竹叶簪拿出来。 竹叶簪用窄长的木匣装著,他並没有立刻拿出来,而是先用掌心捧起兰涧的长髮,用手指慢慢理顺,然后挽了一个简单的髮髻:“今晚就先將就用这个好了,改天我再给你买个更好的。” 这么说完之后,许陵光观察了一下兰涧脸上的表情,实在看不出他有没有不高兴,这才单手將木匣子打开,取出了里面的竹叶簪。 竹叶簪穿过髮髻,在脑后固定。 许陵光退开一步打量半晌,觉得这簪子的玉质果然不够通透,顏色也太绿了一些,应该再淡一些再通透一些就好了。现在插在兰涧发间,总觉得將乘黄族长与生俱来的清贵都折损了几分。 许陵光越发心虚,他轻咳一声,再次说:“改日我再给你买个好的。” “不必改日。” 侧坐在榻上的兰涧猝不及防地转身,长臂一伸就將一步外的许陵光给拉入了怀中。 许陵光没有防备,顿时被他拉了个踉蹌,手掌下意识撑在他胸膛上,直到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他才意识到刚才不小心將兰涧领口的衣裳扯鬆了。 他正要退后,两人的位置却陡然调转,兰涧俯身欺下,温热的唇落在他颤动的睫毛上:“你送的,都是最好的。” 灼热的吻蜿蜒向下,兰涧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我都喜欢。” …… 让乘黄族长喜欢的代价很大。 许陵光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中天,他睁开眼睛呆呆地躺了一会儿,就听见推门的声音。 他下一次转头看向门口,就看见人模狗样的乘黄族长从外面进来,发间正簪著那只竹叶簪。 想到兰涧曾经用那支竹叶簪做过什么,许陵光脸顿时就涨红了,连嗓子都有点破音:“你怎么还戴著?” 兰涧望向他,眼中犹有疑惑:“这是你送我的,为何不戴?” “……” 许陵光震惊了,这人脸皮怎么能如此之厚! 明明以前逗一逗还会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现在竟然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调.戏自己。 许陵光越想越气,气得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也不看兰涧,就独自气哼哼地去更衣洗漱,兰涧始终保持两三步的距离跟著他,也不说话,但髮髻上那根碧玉竹叶簪格外显眼,就这么在许陵光眼前晃啊晃,晃啊晃的,换了许陵光面红耳赤心烦意乱。 终於忍无可忍地瞪了这个厚脸皮的乘黄一眼:“我要洗漱更衣,你跟著我干什么?” 兰涧看著他红彤彤的脸,嘴角克制地抿了抿,才没有露出笑容让许陵光更加生气:“雪域山庄来人了。” 许陵光一顿,原来是正事,他压下了羞赧,儘量不去看兰涧发间的竹叶簪,问道:“来做什么?” 兰涧道:“跟你之前的推测差不多,说是发现了作乱妖族的线索,请你去一趟別苑。” 许陵光哼道:“我发现了那些发狂妖族体內的蛊虫,他们果然坐不住了。” “你回他们了么?” 兰涧道:“传信的人刚到,鎏洙去见的,我来叫你。” 许陵光说:“那人应该还没走,我出去看看。” 第657章 不是还有你吗? 许陵光隨意扎了个马尾,换了身衣裳就去前厅。 前厅里那传信的人果然还没走,听见脚步声看过来,瞧见许陵光之后露出如蒙大赦的惊喜表情。 庄主让他务必將消息传给许陵光本人,方才只瞧见这姑娘,却不见许陵光,他只好先转述了一番庄主的口信,又问及许陵光的行踪。 可这少女看著年纪不大,眼神却冷得很,还不爱搭理人,送信人问了几次对方都只敷衍答一句“在睡觉”。 可现在都大中午了?普通人这个点都不可能再睡觉,更何况是许陵光这种修行之人。 送信人只当这小姑娘存心敷衍自己,只能硬著头皮留了下来,跟对方大眼瞪小眼。 眼下终於等到了许陵光出现,自然是喜不自胜。 他连忙站起身拱手行礼:“许丹师。” 许陵光坐下,直入主题:“听说梅庄主那边发现了新的线索?” 送信人这才道:“正是,不过庄主说事情颇为复杂,不便转述,还请许丹师亲自去一趟別苑。” 许陵光道:“我知道了。不知何时方便登门拜访?” 送信人道:“庄主说情况紧急,若是许丹师得空,立刻动身最好。” 看来雪域山庄確实急得很,许陵光心中冷笑,脸上却不露半分,客客气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与你一道前往吧。” “你且稍待,我先安顿一下家中事务。” 说完之后便转到屏风后去,叮嘱兰涧在家好好带崽:“看来梅清父子已经急不可耐了,我先与鎏洙师父过去探一探他们的底细,若有消息再给你传信。” 兰涧“嗯”了声,也叮嘱道:“凡事自保为上。” 许陵光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知道,要是我和鎏洙师父都搞不定,不是还有你吗?我走了。” 安排好兰涧和小崽们之后,许陵光和鎏洙就跟著送信人一道去了雪域山庄的別苑。 和许陵光的猜测一样,梅清父子果然已经坐不住了,想方设法想要將他引离西凉城。 至於引离了之后要做什么,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 梅清见许陵光面露疑虑,便善解人意道:“这封雨山確实远了些,许丹师此行还带了不少幼兽,恐也离不得人需要照顾,二位若是有所顾虑,那我让犬子独自带人前去也无妨。” 按照这父子二人的说法,他们在城中又发现了作乱的妖族,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些妖族看起来神智正常,而且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避开了进城的盘查,偽装成普通百姓潜伏在城中。 梅清的人发觉异常之后往上报,梅誉亲自去查看之后发现那竟然是潜伏的妖族。 他也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隱匿气息暗中尾隨。 只是那妖族十分谨慎,有两次梅誉跟得太近了险些被对方发现踪跡,那妖族也足够谨慎,之后竟然开始在原地打转,不论如何不再继续往前。 梅誉意识到对方可能有所察觉之后,只能退而求其次,自己不再亲自跟踪,若是將雪域山庄培养的一种灵蜂送了出去,那灵蜂跟著对方。 灵蜂只能追踪定位,却无法传递消息,如今他们只知那妖族去了封雨山,至於去封雨山是为何,封雨山中又是什么情形都还是未知数,需要著人前去查探。 梅清急急忙忙派人请许陵光和鎏洙过来,就是想让两人跟梅誉结伴前去封雨山探查。 此举自然正中许陵光下怀。 这父子二人想要寻机將他这个麻烦解决了,殊不知许陵光也正想方设法想要逼这父子二人狗急跳墙,他们越是著急,就越容易露出马脚,许陵光才能捉住他们的狐狸尾巴。 不过要是答应得太快,梅清这个老狐狸说不定反而会生出疑心。 所以许陵光听说了两人的计划之后,適时地露出了犹豫之色。 然而他越是犹豫,这父子二人就越是急不可耐地想要骗他入圈套,这么你来我往地拉扯了一会儿之后,许陵光仿佛终於下定了决心,肃容道:“罢了。我之前既然夸下海口要寻到作乱妖族的根源,眼下梅庄主有了线索,不论这线索可不可靠,我和鎏洙都同梅公子走一趟就是。” “至於家中的小崽们庄主倒是不必担忧,这里头好些都是兰涧养的,虽然我与他已经闹翻了,但暂时將之寄养在千金楼也无妨。” 听说他竟然要將小崽们送去千金楼寄养,父子二人的脸色微妙地变化了一瞬。 梅清想的是这些珍贵的幼兽若是送去了千金楼,就算许陵光死在了风雨山,日后他们也没有机会染指了,心中暗暗惋惜。 而梅誉想的则是父亲果然料事如神,这二人就算当眾翻了脸,但看许陵光提及千金楼的神色,说不准若人真出了事,那千金楼主人看在人死为大的份上,说不定还真会念及旧情为他报仇。 若果真如此,那他们兜了这么大的弯子请许陵光入瓮,倒也不算是白费力气。 想到封雨山的种种布置,梅誉眼中划过一丝狠辣。 “既然许丹师没有意见,那宜早不宜迟,不如我们今晚便出发?” 许陵光道:“不必等晚上了,申时正便可出发。我们且先回去安顿一番,再收拾些必要之物,便来与你会合。” 梅誉頷首:“那我也清点一番人手,未免打草惊蛇,此行不便带上太多人手,再有六位实力出眾的师兄弟同行便可。” 许陵光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只道:“这些琐事梅公子做主安排就是,我没有意见。” 双方达成共识之后,许陵光与鎏洙便先行告辞回了客栈。 第658章 不去就不去嘛,这么凶干什么。 客栈里小崽们正在吃午饭。 午饭是兰涧让客栈小二去酒楼买来的,小崽们吃得颇为满意,许陵光回去的时候,就见小崽们一个个吃得脸颊鼓鼓。 看见许陵光回来,小崽们鼓著腮帮子含糊地招呼他:“陵光哥哥,来吃饭!” 许陵光笑著捏捏妘风的腮帮子,道:“你们吃吧,我就不吃了,还有正事要跟你们大哥说。” 一听要说正事,小崽们顿时没了兴趣,继续埋头苦吃。 许陵光则走到兰涧身前,道:“我与鎏洙师父要去一趟封雨山,申时正就出发。” “封雨山?” 兰涧微微蹙眉回忆道:“我倒是听过一些有关封雨山的传闻。” 许陵光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封雨山,顿时来了兴趣:“都有一些什么传闻,你先跟我说说,梅清父子只说这封雨山位於两城交界之地,距离无间城有上千里之遥,位置偏僻,地形也复杂,听说还常年无雨,封雨山这个名字也是因为常年不下雨得来。” 兰涧道:“封雨山常年不下雨倒是真的,不仅如此,山中还有一座火焰山,常常有火焰熔浆从山口喷出,以致周围寸草不生。” “据说此地乃是旱魃居所,受了旱魃影响,所以才会终年无雨。” “旱魃?” 许陵光反应了一下:“是我理解的那个旱魃吗?” 兰涧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旱魃”是什么,不过还是摇头道:“我早些年曾经经过封雨山,旱魃传闻多半为假,不过封雨山有异倒是真的,那山中藏著东西,实力不低。”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只是他当时只是偶然路过,並没有费心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藏在山中。 许陵光说:“实力不低?比你如何?” 兰涧掀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 许陵光秒懂,笑嘻嘻道:“哦,那就是远远不如你,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那比我和鎏洙师父呢?” 兰涧道:“对方多年蛰伏在封雨山中,封雨山附近除了终年无雨,还时不时有火焰熔浆喷发之外,並不曾听说有其他人受害。足可见那藏在山中的东西喜静不好动,而且脾气应该也不算差。你只要不主动招惹,应该无事。” 至於万一不小心招惹到了,他及时赶过去就是。 许陵光和他想到一块去了,並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问道:“你说梅誉知道封雨山里藏著东西吗?” 没等兰涧回答,他就自问自答道:“我觉得他们多半不知道。” 旱魃的传闻梅清父子估计是知道的,但是他们能在封雨山设局引他入瓮,恐怕並没有將旱魃的传闻当回事。 如果到时候一行人入了山,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惊动了藏在山里的东西,再弄出点意外,不知道梅誉会作何感想。 一定会疑神疑鬼吧? 到时候就算梅誉一行人折在了封雨山,梅清和雪域山庄也怪不得他了。 许陵光眯了眯眼睛,乌黑的眼瞳中光芒闪烁又很快收敛,他笑著抓住兰涧的手晃了晃,说:“那你带著小崽们回千金楼吧,我跟梅清说了,会把小崽们送去千金楼寄养。既然做戏就要做全,万一那个老东西还覬覦小崽们,派人盯著客栈的动静,发现小崽们还在客栈里,说不定生出疑心。” 兰涧“嗯”了一声,道:“我让管事驾马车来接。” 又道:“途中要用的东西可都收拾好了?多带一些防身之物。” 说完觉得光是叮嘱没有用,又在乾坤袋中精挑细选了几样防身的法宝塞给了许陵光:“都带上,以防万一,遇事自保为上,莫要太过轻敌……” 许陵光听著他絮絮叨叨,眼中笑意越来越盛,忽然伸手捏了他的嘴唇一下,將两片薄薄的唇捏得嘟起来:“知道了,你也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小崽们,” 兰涧握住他的手腕,顺势將他的手握住,没有再说话。 许陵光看著他垂下的眼皮,原本想寻个机会亲亲他安抚一番,结果回头一张望,就发现餐桌上小崽们全都目光炯炯地望著自己。 许陵光:“……” 他只得打消了旖旎的小心思,清了清嗓子,严肃了表情问道:“都看著我干什么?” 羽融最先抢答:“陵光哥哥,你又要出门吗?” 暮云飞快接上:“不带我们一起吗?” 妘风小声咕噥:“你去哪里呀?” 其他小崽嘰里咕嚕:“我们也想去!” 许陵光早就知道会有这一遭,他冷漠地拒绝了小崽们想要一起出门的要求:“我和鎏洙师父出门是为了办正事,不能带上你们,你们这段时间乖乖听大哥的话。” 小崽们一听他坚决的语气,就知道这次撒娇没有用了,顿时齐刷刷地瘪了嘴巴。 倒是司渊非常叛逆,左看右看见小崽们都已经偃旗息鼓,顿时恨铁不成钢。 他才不要在家里做留守小崽! 老婆才给他送了定情信物,他要跟老婆在一起,趁热打铁! 而且他又不是小崽,按照人族的辈分算,他还是许陵光的长辈呢,哪有长辈听晚辈话的,成何体统?! 於是司渊挺起了胸.脯,眼睛期待地望著鎏洙,声音洪亮地说:“老婆,我和你一起去!” 小崽们没想到他如此头铁,先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然后又看看许陵光,原本已经写了的心思顿时又蠢蠢欲动起来。 许陵光看了鎏洙一眼,给她使眼色:司渊可不能带啊。 要是鎏洙带上了司渊,小崽们肯定要炸窝,那还得了? 鎏洙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没什么情绪地转眸看向司渊,平静道:“不行。” 司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老婆忽然变得好冷酷。 他呆呆地跟鎏洙对视了两秒钟,怂怂地低头:“哦。” 不去就不去嘛,这么凶干什么。 蠢蠢欲动的小崽们再次偃旗息鼓,同时用鄙夷的目光看著垂头丧气的司渊。 咦,还以为是个厉害的。 结果比他们还怂! 没能成功当上小尾巴的小崽们恋恋不捨地送许陵光出门。 一大群毛茸茸簇拥在许陵光腿边,黏黏糊糊地跟他告別:“陵光哥哥,你要早点回来哦。” “我们在家里会想你的,你也要记得想我们。” 许陵光笑著挨个摸摸小崽们的脑袋,很认真地回答:“我会早点回来的,也会想你们,我们走了,在家乖乖听话。” 回头看了兰涧一眼,蓄力光对著他笑了笑 ,才跟鎏洙一道大步离开。 第659章 此地危险重重,大家还是自保为上 在別苑与梅誉一行人匯合之后,清点了人手行装,一行人便轻装简从地上路了。 为了方便低调赶路,这次赶路的载具是一只飞舟,飞舟窄长,並无任何华丽繁复的装饰和功能,但速度却十分快,不过一个时辰工夫,一群人就已经抵达了封雨山外围。 封雨山位於西凉城与落冬城的交界地带,如同一道天然的壁垒將两城隔开。因其恶劣的环境和传闻中盘踞其间的大妖,使得这座山及其方圆数百里的地带都成了三不管地带。 一行人只是当抵达封雨山地界,就已经感觉到一股炎热之气扑面而来,入目所及之处更是一望无际的荒凉之景。 头顶不见半片云彩,天空是被炙烤过的泛著灰白的蓝色;脚下的土地呈现红褐色,是风化的褐色岩石和乾燥的沙土混合而成的顏色,地面还遍布著蛛网一般深不见底的裂缝,裂缝之间时有地热蒸汽喷涌而出。 但因为此地炎热,这些蒸汽尚未匯聚在一起形成雾气就已经蒸发,遥遥看去只觉空气都是扭曲的形状,一切荒凉的仿佛不真实。 梅誉道:“封雨山果然名不虚传,听说此地十分凶险,別看现在看上去一片平坦,实则四处都是暗藏的危机。据说有一些亡命之徒或者不为世俗所容忍的邪修偶尔会藏匿其中,不过这些人进去之后却不见出来,传闻是都已经死在里面。” 封雨山的危险不仅仅是其险恶的环境,还是因为险恶环境滋生出许多更为危险的生物。 比如流火蚁群和遁地沙蝎这两种毒物,火蚁和沙蝎听上去没什么威胁性,但它们都是成群结队行动,一旦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就会成千上万地倾巢而出,顷刻之间就能將一个人啃噬殆尽,连骨头渣儿都没得剩。 程长风与昌松这一次同样与梅誉一道前来,程长风道:“我听说落东城中有不少火系修士每年都会在封雨山熔浆喷发的时节前来附近修炼,若真有传闻中那么嚇人,怎么会有修士专程赶来修炼?” 梅誉道:“此事我也有所听闻,不过据我所知,他们都只是在外围汲取一些炎火之力,並不敢深入封雨山內围。不过封雨山虽然危险重重,但是在熔岩喷发之时据说会出现地火喷泉,这种地火喷泉冷却之后会形成焰心晶,乃是淬链火属法器的至宝,自古以来財帛动人心,也有不少胆大的修士为了焰心晶冒险进入內围地带。” “但如今焰心晶在拍卖会上的价格依旧居高不下,一颗下品焰心晶也能拍卖出数万上品灵石的天价,可听说地火喷泉出现时,整个封雨山內围隨处可见,这焰心晶並非罕见之物,可见这些冒险深入的修士虽然找到了焰心晶,却没能顺利地將之带出来,所以焰心晶的价格才会一直居高不下。” 听了他的话,雪域山庄的一眾弟子都露出紧张之色:“如此险恶之地,也只有那些妖族敢藏身在此处了。它们莫不是与盘踞在这山中的大妖沆瀣一气了?” “又或者这次西凉城中作乱的妖族本就是封雨山出来的。” 为了取信许陵光,梅誉这次挑选的六个弟子,除了程长风与昌松知情之外,其余四人对他们计划一无所知,至於此,行当真是来追查西凉城作乱妖族的根源。 他们的担心都是真情实感,梅誉瞥了始终没有开口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许陵光一眼,適时开口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幸好追踪的灵蜂一直在外围盘旋,我们儘量將外围搜寻一遍,若能找到灵蜂,应该就能找到那些妖族的藏匿之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超讚 】 “不过此地危险重重,大家还是自保为上。此行我们儘量结伴同行,若是不小心分开,便以灵蜂引路儘快会合。” 灵蜂乃是雪域山庄的弟子们的常备之物,只有许陵光和鎏洙这两个外人没有。 梅誉十分贴心地將两枚竹筒递给许陵光,道:“这是两枚灵蜂,万一失散,將竹筒打开放出里面的灵蜂,它便会朝著 其他灵蜂聚集,如此大家便能儘快会合。” 许陵光接过道谢,却道:“刚才梅公子说大家儘量一同行动,但封雨山外围的范围也不小了,若是分头搜寻,恐怕会浪费不少时间。” 其实梅誉自然更倾向於分头行动,但是这个话就不能由他主动提出来,所以他一直在等许陵光开口。 现在许陵光终於主动提出,梅誉心中一定,面上却假作为难道:“许丹师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们对封雨山一无所知,若是贸然分开,怕是会有危险。” 许陵光看穿他的小心思,故意自负地抬了抬下巴,道:“此地再危险,总不会有雪原危险。雪原都闯过,此地不过尔尔。” “不过梅公子若是担忧,我们一道走也行,就是恐怕要浪费不少时间。” 梅誉原本还欲劝说,却又被他的激將法激道,拧眉斟酌半晌后说:“那不如折中一下,我们八人分成两队分头搜查如何?若是找到了线索,就以灵蜂传讯。” 许陵光頷首:“可以,我与鎏洙要一起。” 梅誉快速道:“那我和长风与许丹师一队,昌松带著其他人一队。” 第660章 这简直就是人要作死,拦都拦不住 许陵光对此没有意见,分好队伍之后,两对人就各自反向而行。 梅誉性格十分谨慎,虽然这次是为了给许陵光设局,但是为了儘量撇除雪域山庄的干係,他们將设局的地点定在了封雨山。 他先前所说並非危言耸听,而是封雨山確实十分危险。不过好在父亲与落冬城的城主有些私交,落冬城中火属修士眾多,每年都会有不少修士到封雨山外围汲取炎气修炼,为此甚至还专门修建了“山火观测塔”,因而落冬城对封雨山的了解比外界更深。 据落冬城传来的消息,只要小心一些只在外围活动,不引到成群的流火蚁群和遁地沙蝎,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若是不要命闯入了內围,又偏偏是在熔浆喷发的时节,那基本就是有去无回了。 那內围不仅仅有无数喷发的地火喷泉,据说还有十分残暴的火睛猿族群。火睛猿这种灵兽性情暴戾,而且都是成群结队的协作行动,一旦遇见了,基本没有逃生的机会。 落入火睛猿的手中,最后只有成为食物的下场。 而这一次梅誉的目的,便是將许陵光二人引入事先设置好的幻阵,让他们自己“迷路”进入內围。根据落冬城传来的消息,这几日就会有一次熔浆喷发,到时候內围地火喷泉涌出,正是火睛猿活跃起来,四处觅食的时机。 原本梅誉还在担心若是许陵光不主动提出分头行动,自己还得费心製造契机让队伍分散开来。 但没想到瞌睡刚来许陵光就自己给他递了枕头,这简直就是人要作死,拦都拦不住。 梅誉心中盘算著种种念头,面上却十分谦虚地跟在了许陵光身后,一副让许陵光领队的架势。 许陵光也没有跟他客气,虽然这次来是为了將计就计好抓住雪域山庄的马脚,不过真正到了地方之后,他发现封雨山虽然看上去十分荒凉,但对于丹师而言却是块宝地。 不要以为这样的荒凉之地就没有动物和植物了,红褐色的皸裂地面上覆盖著一层厚实的毛茸茸的植物,那是火灵气丰富的火苔,这种火苔蕴含极为丰富的火灵气,是炼製火属性丹药的宝物。不过这种火苔对生长环境要求非常高,而且新鲜的火苔一旦离开了生长环境就会迅速地枯萎,如今市面上流通的火苔实则都是用特殊方法保存製作的干火苔。 干火苔虽然也有丰富的火灵气,但是对比新鲜採摘的火苔却是大打折扣。 除了火苔之外,许陵光还看见了针刺火绒草,龙血荆棘等等,这些灵药的名字虽然听起来十分厉害,但实际上本尊长得其貌不扬,若不是懂门道的丹师,一眼看过去根本认不出来,只会將之当作普通的杂草。 而在许陵光的眼中,这封雨山简直遍地都是宝贝。 这还只是在外围地带,封雨山的地形环境如此特殊,內围不知道能催生出多少火属性的灵药和灵兽来,许陵光只是隨便想一想,都已经兴奋的要搓手了。 等料理了梅誉一行之后,他要好好逛逛这个地方。 反正兰涧已经说过,蛰伏在这里的大妖並不是他的对手,许陵光完全不带怕的。 两路人马就怎么各怀心思地上路。 梅誉口中的“追踪灵蜂”尚且不知身在何方,他將隨身的灵蜂放出来引路,但是没过一会儿那灵蜂就歪歪扭扭地落在他手中,不肯再继续往前飞。 梅誉蹙眉查看灵蜂的状態,给灵蜂餵了一些灵露之后,皱眉道:“封雨山中的炎气太重,对灵蜂有影响,它们每飞行一段就需要餵食灵露恢復。” 许陵光道:“若是灵蜂会受到山中炎气的影响,那你放出去追踪的那些妖族的灵蜂,会不会已经出了问题?” 梅誉略微有些迟疑,但还是摇头道:“应该不会,那只灵蜂並不是普通的灵蜂,乃是一只蜂王,实力比普通灵蜂要更强一些,也可以藉助特製的罗盘追踪方位。” 说话间他掏出一枚罗盘,就见那罗盘指针一阵乱晃之后最终缓慢停在了东南方位。 “罗盘还会指向方位,说明蜂王还活著。我们先跟著罗盘走吧,让灵蜂休息一会儿。” 许陵光无可无不可地頷首,一行人正要往前走,他却忽然停下出声道:“等等。” 梅誉奇怪道:“怎么了?” 许陵光低头研究旁边一处洞穴,道:“你说此地有流火蚁群?” 梅誉道:“不错,不过这些流火蚁群似乎多在地下或者岩浆之中活动,若是没有倒霉地惹到落单的流火蚁,应该不会招惹到蚁群。” 许陵光指著足有人头那么大的洞穴说:“我刚才看见一只流火蚁从这里进去了。” 梅誉下意识道:“不可能!” 这回换作许陵光奇怪地看著他:“你刚才也看见了?不然为何如此篤定?” 梅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態,但还是整理了心绪解释道:“流火蚁只有在熔浆喷发之后才会活跃,我也认识一些落冬城的修士,偶尔听他们提起,几乎不曾见到流火蚁群。至於那些被蚁群啃食殆尽的倒霉鬼,都是自己主动招惹了流火蚁群,这才落得这个下场。” 按照梅誉的设想,此行他们只要小心一些,按部就班將许陵光二人引到既定的位置,就能完成任务了。 封雨山本身存在的威胁並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因为按照已知的信息,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然后他就听许陵光说:“我应该没有看错,刚才好奇之下,我打出了一道灵力,说不定此刻那流火蚁的尸体就在洞里。” 他说著便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把剑,將剑身探入洞中扒拉了几下,之后果然扒拉出一只红色的蚂蚁尸体。 看那火红的顏色,拳头大的体型,分明就是流火蚁。 梅誉的额头青筋突突跳动,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衝许陵光咆哮,质问他明明刚才已经说了流火蚁群有多恐怖,不要招惹不要招惹,结果他一来就弄死了一只流火蚁。 还是在蚁巢旁边弄死的! 他勉强控制住了暴怒的情绪,隱忍道:“流火蚁死后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其他流火蚁嗅闻到之后会来查看情况,並將尸体带回巢穴,同时它们还会记住尸体附近的气味,日后一旦遇见了沾染这种气味的活物,就会倾巢出动进行报復。”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吧。” 说完他直接演都不演了,带著程长风就匆匆离开。 许陵光看著两人的背影,无奈地看了鎏洙一眼,撇嘴道:“他们这也太不惊嚇了吧?” 这流火蚁当然不是他打死的,不过他確实看见了巢穴里流火蚁的尸体,所以才故意嚇唬梅誉一番。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为了嚇唬梅誉,他对流火蚁也挺有兴趣,想到梅誉提到的流火蚁的习性,许陵光將流火蚁的尸体收入瓶中,又撒下一些隔绝气味的药粉之后,这才是施施然地跟鎏洙一道追了上去。 第661章 「果然在装死。」 梅誉逃命的速度倒是挺快,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跑出了老远,许陵光和鎏洙追了好一段才看见两人的身影。 梅誉和程长风正在往回找,估计是发现许陵光二人竟然没有跟上来,担心在计划完成之前將人弄丟了,这才又折返回来。 梅誉的脸色不是很好,他有从落冬城打听到的准確消息,对封雨山的危险程度完全不敢小覷,但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许陵光此人之前看著还挺靠谱,没想到到了封雨山之后却如此莽撞自大,根本没让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尤其是在他与程长风奔出一段距离之后发现许陵光竟然没有跟上来时,险些咬碎了一口牙,心里暗暗盼著许陵光能死在外围更好了,免得还要费事將他引去幻阵处。 然而可惜的是两人折返回来没多久,就看见了赶过来的许陵光和鎏洙。 看二人神色並不匆忙,一副从从容容游刃有余的样子,梅誉心里就冒出一股邪火,不过他好歹忍下了,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那流火蚁看著个头不大,但一只往往能引来成千上万只,许丹师虽然本事大,但也莫要太过轻敌,我们既然一同出来,自然也要一同回去才好。” 许陵光满不在意地看他一眼,道:“但那流火蚁都已经死了,也不是我们弄死的。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它们就是要报仇也找不到我们身上来吧?梅公子太过杯弓蛇影了。” 梅誉:“……” 就是再能忍,被许陵光这么倒打一耙,梅誉也拿不出好脸色了,他脸色沉下去,没有再开口说话。 四人之间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尷尬,好在程长风是个会看脸色的,他转了转眼珠,主动挑起话题道:“许丹师这会儿才过来,我们方才一回头没瞧见人,还以为你们跟丟了,正要回头去找呢。” 他本来是想试探一下许陵光这中间的时间在做什么,结果却听许陵光道:“我从未见过流火蚁,心生好奇,便將流火蚁的尸体给带回来了。” 说完他似乎有炫耀之意,从袖中將装著流火蚁尸体的琉璃小瓶拿出来晃了晃:“诺,这流火蚁长得可真是漂亮,可惜已经死了,若是只活的就好了。” 梅誉和程长风呆滯地看著他手里的琉璃瓶子。 两人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这两人姍姍来迟,竟然是在装这流火蚁的尸体。 梅誉眼皮直跳:“这些流火蚁会追踪同伴的气味,同伴死后它们还会循著气味回收尸体,你將流火蚁的尸体带在身上,迟早会將蚁群引来。” 许陵光挑了一下眉,十分自信道:“我知道,你不是已经说过几次了,我已经在沿途撒下了隔绝气味的药粉,蚁群追不上来。” 说完见梅誉和程长风脸色漆黑,他眼珠一转,故意道:“你们要是觉得不安全,我们也可以分开走。等找到了线索再匯合就是。” 他说著看向鎏洙,道:“我们俩一起没有问题吧?” 鎏洙頷首,简短“嗯”了声。 说完许陵光看了梅誉与程长风一眼,与鎏洙掉头就走。 梅誉:“……”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劝说自己以大局为重。如此反覆几次之后他终於压下了暴怒边缘的情绪追了上去。 “许丹师,我以为你我已经算得上好友了,大家为了共同的目的冒险地前来封雨山,何必为了一点小小的分歧就分道扬鑣,封雨山中危机四伏,我们实在没必要自己人先起內訌。” 许陵光適时停下脚步,道:“但若是大家心不齐,就算勉强通行也只会產生越来越多的矛盾。不如就此分开按照彼此习惯行事。” 梅誉脸颊抽动,显然没想到自己主动递了台阶,这人竟然还不肯下来。 好在程长风及时道:“许丹师说得也没错,但一支队伍刚刚组建时难免需要互相磨合。” 许陵光哼了声,道:“我和鎏洙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不会与人磨合。不过你们非要一起就一起吧,左右我们都是为了找出那群妖族,我姑且忍耐几日就是。” 程长风:“……” 他勉强道:“多谢许丹师深明大义。” 许陵光略微頷首,接著就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他又晃了晃手里的琉璃瓶子,有些奇怪地將瓶子递到鎏洙跟前去,跟她小声嘀嘀咕咕:“我刚才好像看见它触鬚动了下。” “你看见了吗?” 鎏洙摇摇头:“我没看见。” 她头一次发现许陵光还挺会气人的,忙著欣赏那两人憋得发绿的脸色。 “那你再仔细看看呢,我刚才真的看见它触鬚动了,不是我晃的,是它自己在动。” 这么说著,许陵光又晃了晃琉璃小瓶,疑惑道:“你说它不会是在装死吧?” 如果真的在装死,那就有意思了。 听到他的话,鎏洙接过琉璃小瓶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篤定道:“它在装死。” 许陵光凑得更近了一些:“你怎么看出来的?” 鎏洙道:“感觉。你在蚁穴发现它的时候,它的身体姿態虽然舒展但是已经僵硬了,但这会儿它的身体却蜷缩了一些,但是没有僵硬感,像是故意蜷起来装死。” 许陵光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觉得鎏洙说得有道理。 “要真是在装死,那这是流火蚁还挺聪明的。” 许陵光越发来了兴趣,想了想它取出一点对灵兽来说十分大补的石乳,小心地滴了几滴在琉璃小瓶中。 百年的石乳虽然不算珍贵,但是对这种生活在荒凉的封雨山中的灵兽而言,应该是十分有诱.惑力的。 这么做了之后,许陵光就目不转睛地盯著琉璃小瓶中的流火蚁看。 果然,在滴入石乳之后,瓶子里的流火蚁触鬚又控制不住地微微晃动了一下。 许陵光“嚯”了声:“果然在装死。” 他笑著轻弹瓶身,咕噥道:“吃吧,等我们办完正事离开的时候,我就放你离开。免得现在把你放了,你转头就摇人来咬我。” 说完之后他就喜滋滋地將琉璃小瓶收入了袖中。 第662章 「你们怎么把流火蚁给放出来了?」 跟在两人身后听了个全程的梅誉和程长风眼神都要咬人了,他们现在可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是种什么绝望感觉。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敢捉活的流火蚁,捉了就算了,竟然还隨身带著,这是深怕流火蚁群不找过来啊! 想到隨时可能从各种缝隙里钻出来的流火蚁群,梅誉和程长风就已经开始浑身难受,觉得这到处都是龟裂的地面处处都是危机,哪里都可能藏著虎视眈眈的流火蚁。 程长风忍不住跟梅誉传音道:“大师兄,怎么办?” 他们现在不可能將人直接丟下,可若是继续跟著,以许陵光的作死行为,很有可能真的会引来蚁群。 想到流火蚁群生生把活人啃得骨头渣滓都不剩的种种传闻,程长风就觉得身上已经开始痒了。 许陵光死了也就算了,还能省去许多周折,但他们可不想被牵连。 但为了確保许陵光二人走不出封雨山,按照计划去死,他们又只能硬著头皮跟著这两人,免得中途出了意外这两人死里逃生。 梅誉眉头皱得死紧,沉默半晌后道:“儘快带他们去幻阵。” 说完之后他的目光转向许陵光,眼中杀意闪烁。 程长风顾虑道:“若是太急切,会不会露出破绽?”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是打算现在外围兜个几天,等到封雨山熔浆开始喷发之时,再製造一些混乱,然后趁乱將许陵光二人引到幻阵,让他们慌不择路之下自己进入封雨山內围送死。 梅誉道:“他都能將流火蚁隨身带著,可见是个心大之人,这样的人能发现什么破绽?” 不过说是这么说,最后梅誉还是暂时压下了怒意,忍耐道:“今日就罢了,最快也要明日再动手,晚间休整时你先跟昌松传讯,让他有所准备。” 他担心与许陵光多待两天,自己真会被对方气出心魔来。 这一日就在许陵光与鎏洙认真考察封雨山的自然环境,梅誉与程长风暗中谋划中度过。 眼见著太阳快要下山时,程长风这才提议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得找个地方略作休整。入了夜之后,很多灵兽就都活跃起来了,我们最好寻个隱蔽之处,再设下障眼法,免得被夜间出没的灵兽注意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许陵光这回倒是没有唱反调,道:“行,那就听你的。” 听见他的回答,两人不知为何都齐齐鬆了一口气。 程长风生怕他又忽然冒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来,见他答应下来,就立刻趁热打铁指著方才已经看好的一处背风地道:“那就这里吧,这里地势平坦背风,地面也没有裂隙,不必担心夜里睡著睡著就有古怪的虫子钻出来。” 然而许陵光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他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注意力全都在琉璃小瓶上——没错,他又將琉璃小瓶拿了出来,跟鎏洙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它把这些石乳都吃掉了。” 许陵光用指尖点了点瓶身,看著已经不再装死,反而缩著几条细腿晃著触鬚仿佛也在观察他的流火蚁,语气有些古怪地说:“我有一种感觉,它似乎能听懂我们的话,並且也在观察我们。” 鎏洙蹙眉细看,这次却没有看出有什么特別之处,语气平平道:“也许它只是饿了。” 许陵光大胆提议:“不如我们把它放出来看看?” 见鎏洙並不反对,许陵光就打开了琉璃小瓶的塞子,將瓶身倾斜,然后继续观察流火蚁的动作。 流火蚁的触鬚轻晃,停顿了一小会儿之后,竟然当真顺著倾斜的瓶身爬了出来。 爬到瓶口时它顿了顿,之后细细的腿才小心地踩在了许陵光的手指上。 不过它显然十分警惕,在许陵光的手指上借了一下力之后,就跳下了地,一副准备逃走的样子。 许陵光也不急,他拿出装著石乳的瓶子,打开瓶塞道:“你要是走了,这些石乳可就没有了。” 几只腿倒腾得飞快的流火蚁动作顿了一下,迟疑地回过头。 这一回头就被许陵光抓住了破绽,他兴奋地朝鎏洙眨了下眼睛:“看吧,我就说它能听懂我们的话。” 许陵光疑惑地將还没跑远的流火蚁捏起来放在了掌心观察,看了许久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就只是只普普通通的流火工蚁,竟然开了神智能听懂人话?真是神奇。” 按理说这种普通的流火蚁应该都是寿命不长的耗材,甚至就连死了之后尸体都会被拖回巢穴作为养育下一代蚂蚁的养分,开灵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就算要开灵智,也该是蚁后开灵智才对。 许陵光心里觉得有些古怪,却找不出缘由,只能用手指按住又想往下跳的流火蚁,道:“既然能听懂我的话,你跑什么?你不会真想去摇人吧?” 流火蚁依旧奋力挥动著细腿,头顶的触鬚不断晃动,很是不情愿的样子。 许陵光只好跟它打商量:“跟你打个商量唄,你暂时先跟著我,这期间我管你吃喝,等我们办完正事就放你走,还额外给你送一瓶石乳,怎么样?” 一边说许陵光一边將打开的石乳在流火蚁面前晃了晃。 流火蚁挣扎的幅度果然小了许多。 它看起来似乎在犹豫,片刻之后它顺著许陵光的手臂爬到了肩膀处,然后就缩起身体不动弹了。 许陵光不可思议道:“它还真是聪明。” 鎏洙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灵兽,眼中有几分好奇。 於是等梅誉和程长风终於在扎营地点搭起简单的帐篷,又设好了禁制之后找过来,就看见这二人正脑袋挨著脑袋,聚精会神津津有味地看著地面。 地面有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程长风的目光循著看过去,就看见了快乐地摇晃著触鬚,正在喝石乳的流火蚁。 程长风:????? 程长风:!!!!!! 他嗓子都破音了,尖声道:“你们怎么把流火蚁给放出来了?” 那流火蚁显然被他尖锐的声音嚇到,身体下意识缩成了一个球,只剩下两根触鬚还在晃啊晃的。 许陵光用手指拨了拨这个蚂蚁球,不满地看了程长风一眼:“你怪叫什么?把其他东西引来了怎么办?” 程长风憋屈地看了许陵光一眼,简直是敢怒不敢言,忍的都要吐血了! 他心想你把流火蚁都放出来了,也不怕把流火蚁群给过来,难道还怕我把其他东西引来?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第663章 「你怎么还咬人呢?」 许陵光才不管程长风心里如何吐槽,他只当作没有看见这师兄弟两人猪肝一样的脸色,低头將流火蚁捏起来放在了肩膀上,自顾自道:“这只流火蚁很有灵性,我怀疑它並不是普通的流火蚁,我已经跟它说好了,等我们离开的时候会放它走,所以它不会引蚁群过来。” 程长风看著他爱不释手地用手指拨弄那只流火蚁的触鬚,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流火蚁毕竟是生长在封雨山的毒物,长相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若是寻常蚂蚁大小,就算长得再丑但因为太小的体型,不仔细看也不会被噁心到。 可眼下这只流火蚁足足有成年男人半个拳头那么大,程长风又是修行之人,目力极佳,只是隨意一扫就已经看清了这只流火蚁的全貌,只觉得对方暗红色的复眼以及触鬚上细小的容貌都让他浑身不舒服,尤其是流火蚁那不断开合的顎钳,只要想到这张顎钳可以轻易地从修士身上撕下一块血肉,他心底就源源不断地冒出危机感。 可反观许陵光,他似乎半点也不害怕,竟然还主动將手指送到了流火蚁的顎钳之中逗弄流火蚁。 虽然那流火蚁似乎如同许陵光说的一般有些许灵性,並没有当真咬断他的手指,甚至因为被许陵光弄得有些烦,將身体蜷成了个一个球形。但程长风还是觉得许陵光是在作死。 那流火蚁眼下表现得温顺,不代表它一直会这么温顺。 谁知道流火蚁內部是怎么传递消息的,说不定这个时候他们脚下的裂缝里已经钻满了虎视眈眈的流火蚁群。 这么想著,程长风越发觉得坐立难安,但是梅誉没有开口,他也不敢强硬要求许陵光將这个定时炸弹给处理掉,只能憋著一口气走近梅誉,压低声音道:“大师兄,难道就让他带著那只流火蚁?万一当真引来蚁群……” 梅誉眉头紧锁瞥了许陵光一眼,深吸一口气道:“也就这一晚了,先静观其变,明日再见机行事。” 说完又低声提醒程长风:“你莫要太过急切了,免得让许陵光察觉异常。” 听他这么说,程长风只能憋屈道:“我知道。” 见这两人凑著头窃窃低语,许陵光隨手將缩成一团的流火蚁放在了肩膀上走过去,打量了一番师兄弟二人搭起来的简易帐篷,道:“你们打算就这么休息了?” 梅誉听出他语气之中的嫌弃,心中隱隱不耐,却还是努力压下不快道:“出门在外,难免简陋一些。” 许陵光撇了撇嘴,似有些不满,不过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多说什么,反而问道:“此地食物匱乏,不过好在我出门之前带了些食材,我和鎏洙准备烤肉吃,你们要来么?” 这师兄弟两人心怀鬼胎,自然不会与许陵光同食,梅誉摇摇头道谢:“多谢,我们不饿。” 又好心提醒道:“封雨山中食物匱乏,许丹师若是生火烤肉,食物香气恐怕会引来其他虫豸,若是许丹师觉得腹飢,我这里还有辟穀丹。” 许陵光不以为然地摆手:“辟穀丹我也有,就不必劳烦梅公子了。” 他拱拱手之后就利索地转身离开,在不远处跟鎏洙一起生火,显然根本没有將梅誉的劝说听在耳中。 程长风磨了磨牙,低低道了一句:“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许陵光虽然没有听见他的话,但是看见两人难看的脸色,也猜到他们多半在心里骂自己,不过许陵光根本不在意,反正眼下只要梅誉不主动撕破脸,就只能继续憋著。 就看他们能憋多久动手了。 许陵光悠閒地哼著歌,將提前醃製好的灵兽肉拿了出来,隨意用树枝串起来,跟鎏洙一人一块架在火上慢慢烤制。 其实梅誉的提醒並非无的放矢,醃製过后的灵兽肉肥瘦相间,经过烈火烘烤很快就开始滋滋冒油,同时有浓郁的肉香味爆开,又被夜风带得更远。 最先有反应的是蜷在许陵光肩膀上的流火蚁,它隨风晃悠的触鬚猛地竖起来,身体急急忙忙舒展开来,抬起脑袋四处张望,然后很快就落在了正在滋滋滴油的烤肉上。 许是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诱人的气息,它的六只细腿飞快迈动,很快就从许陵光的肩膀爬到了手背上。 火光印在流火蚁暗红色的复眼中,照亮了它的渴望。 它扭头盯著许陵光看,上半身竖立起来,头顶上一对触鬚急切地晃动。 许陵光假装看不懂,根本不理会它,只自顾自地继续翻转烤肉,顺便还跟鎏洙閒聊:“这肉筋道,油边最好烤焦一点,等两面都烤出焦褐色了,才最好吃。” 流火蚁似乎听懂了,触鬚晃动的更加急切,几只细腿在一起搓动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试图引起许陵光的注意。 但许陵光故意不理会它,反而跟鎏洙对了个眼神,眉头不动声色地挑高,看流火蚁下一步会做什么。 然后他就感觉到手背上一痛。 许陵光嘶了一声,无语地低头注视流火蚁,谴责道:“你怎么还咬人呢?” 流火蚁怒视著他,细腿在他手背上用力拍打。 许陵光忍著笑晃了晃手里的烤肉:“你也想吃?” 流火蚁连忙点头,它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肉呢,要不是流火蚁並不会流口水,这会儿它估计已经在吸溜口水了。 许陵光晃了晃手,道:“还没烤好,再等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知道么?” 流火蚁不知道,它渴望地看著滋滋冒油的烤肉,真的很急。 不过它急,也有其他生物比它更急。 就像梅誉说的那样,封雨山是一座食物匱乏的荒山,因为终年无雨,又定期会有熔岩喷发,山中的动植物种类十分稀少,但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能適应封雨山恶劣气候环境最终存活下来的,都不是善茬。 所以山里並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大家都是勉强饱腹而已。 现在忽然传来如此浓郁诱人的香气,自然引动了不少虫子野兽,都循著气味找过来,在暗处观察,蠢蠢欲动。 第664章 这些肉都是它的,谁也不能抢! 在场四人对此都有所察觉,但谁都没有表现出来。 梅誉已经腻烦了许陵光处处生事,有心让他吃个教训,反正他们已经设好了禁制,这些蠢蠢欲动的虫子野兽暂时伤不到他们。 而许陵光么,心里自然也转著小九九。 封雨山外围的野兽实力並不算太强,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应该就是流火蚁群和遁地沙蝎这样群体出动的毒物了,眼下被烤肉香气吸引过来的野兽只有三四只,倒是流火蚁和沙蝎有不少。 许陵光粗略算了算,估计也就几十只,在土地皸裂的缝隙里进进出出,节肢摩擦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倒是不是想作死,而是想借著这个机会逼一逼梅誉师兄弟。 目前他还不知道对方到底设了什么陷阱等著自己,不过很显然他们越是从容,局势对自己越是不利,但是刚来就將人给逼急了,让他们沉不住气自乱阵脚,许陵光的胜算就大了。 这么想著,许陵光已经不动声色地將特製的引虫丹拿了出来,准备寻机会扔到梅誉二人那边去。 这种引虫丹一旦沾上了,必会被附近的虫豸疯狂攻击,梅誉和程长风想躲在禁制里看戏,许陵光可不会让他们如愿。 许陵光心里噼里啪啦打著小算盘,却没有注意到手背上的流火蚁忽然跳下了地。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等他收回思绪意识到流火蚁跑了的时候,小小的流火蚁已经飞快地爬到了篝火堆的外围去。 它头顶的触鬚不耐烦地交错晃动,一对顎钳张张合合,从许陵光的角度看来,自然以为流火蚁是在给它的同伴们传递讯息。 “你这就不对了,不是说好了不摇人的吗?” 许陵光一边不满咕噥一边就要起身去捉流火蚁。 但刚走出一步,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去,就看见流火蚁不知为何忽然暴起,恶狠狠地扑到了一只靠近自己的流火蚁身上,三两下就將对方给撕了个稀巴烂。 撕碎了之后它还特別囂张地爬到了那只流火蚁的尸体上,继续快速晃动触鬚,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 许陵光:??? 他迟疑地停住,蹙眉观察流火蚁,自言自语地嘀咕:“难道是我误会你了?” 正琢磨著,就见不远处的小型流火蚁群似乎被震慑住了,竟然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裂缝里离开。 许陵光仿佛发现了新世界:“嚯!” 看来这只流火蚁果然不是普通的流火蚁,说不定在流火蚁群里是个小头目之类的。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流火蚁赶走了虎视眈眈的蚁群之后,冰冷的暗红色复眼又盯上了另一边的遁地沙蝎。 遁地沙蝎只有十几只,但是它们的体型却要比流火蚁大上许多,体型足有流火蚁的两三倍大。似乎是感到了威胁,遁地沙蝎的尾部高高翘起,末端的毒刺已经分泌出了毒液。 许陵光用手指戳了流火蚁一下,小声道:“个头不大,倒是挺凶,不过遁地沙蝎不能听你的吧?”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落单的流火蚁也在遁地沙蝎的食谱上,当然,遁地沙蝎也在流火蚁群的食谱上。 这两种毒物都喜欢群体出动,流火蚁群数量更多,而遁地沙蝎则占据体型优势,这两个种群基本水火不容,经常会互相攻击。 许陵光没想到这小小一只流火蚁胆子还挺大,赶跑了流火蚁群之后,竟然敢单挑遁地沙蝎。 流火蚁很不满地快速回头瞪了许陵光一下,然后又快速转头,顎钳摩擦发出虫类才能听懂的声响,警告这些遁地沙蝎赶紧离开。 然而就像许陵光说得一样,遁地沙蝎並不把落单的流火蚁放在眼中,对流火蚁的警告不为所动,只虎视眈眈地盯著烤肉,同时距离也不断逼近。 除了这群遁地沙蝎之外,还有五六只独行的中小型野兽也围了上来,夜色中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显然它们不仅將喷香诱人的烤肉视为囊中之物,连带眼前的几个修士,也都是它们的食物了。 许陵光快速跟鎏洙对了个眼色,引虫丹已经握在掌心隨时准备扔出去。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將这只脾气不小的流火蚁给捉回来,免得它不小心被遁地沙蝎给撕了。 就在许陵光伸手捏起流火蚁的同时,夜色之中埋伏的兽类也冲了出来,后方的鎏洙拔剑迎了上去,许陵光则攥住流火蚁快速后掠,在经过梅誉所在的帐篷时,快速拍出一掌同时將引虫丹捏碎撒在了地面上。 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发生,鎏洙已经拔剑跟扑出来几头野兽斗在一起,而遁地沙蝎的目的更为明確,直奔篝火堆上已经散发出焦香的烤肉。 被捏住的流火蚁在看到这一幕时,终於出离愤怒,气得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直了。 许陵光正准备將它揣进袖子之中去帮鎏洙,却忽然被一声雄浑的、充满了愤怒的吼叫声震在了原地。 那吼声似虎非虎,却充满了震慑力,如许陵光和鎏洙这样修为高深的修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震得愣住,更別说那些试图夺食的野兽了,它们几乎是在吼声传来的一瞬间就趴伏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的身体表现出臣服的姿態。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实在太过诡异,就连准备看戏的梅誉和程长风也坐不住了,提著剑起身环顾。 程长风是四人之中实力最差的,如许陵光和鎏洙只不过被这吼声震得一愣,很快就回过神来,但程长风却有些气血翻涌,脸色微微发白:“这是什么声音?” 梅誉脸色不太好看,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不知道。” 但他能从吼声的余波之中感受到实质性的威压,不过一声怒吼已经有如此威力,若是本体出现,又是何等的可怖? 落冬城提供的信息中,並没有提到过封雨山中有如此可怖的异兽。 许陵光倒是有些眉目,他悄悄跟鎏洙传音道:“会不会是兰涧提到那个东西?” 鎏洙頷首,也传音道:“听声音离我们很远,应该在封雨山中心地带了。” 许陵光却是琢磨开了,奇怪道:“兰涧说这东西喜静不爱动,看梅誉他们的脸色显然也根本不知道封雨山有这样厉害的东西,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动了?听起来还挺生气。” 鎏洙蹙眉微微摇头。 就在两人交谈的空隙里,原本僵住了身体的流火蚁再次活了过来,细细的节肢快速迈动,从许陵光袖子里爬出来跳到地上,然后飞快顺著架子爬到了烤肉上,顎钳用力扎进了冒著油光的烤肉之中,恶狠狠地撕下来一大块,满足地咀嚼起来。 这些肉都是它的,谁也不能抢! 第665章 「它果然听懂了,还想跑。」 流火蚁忙著大快朵颐的时候,许灵光和鎏洙也没有閒著。 他趁著这些野兽匍匐在地不敢动之时,將这些野兽一一解决掉,等梅誉和程长风反应过来想要上前帮忙时,两人已经开始收拾战利品了。 梅誉还对刚才突如其来的吼声十分在意,他眉头紧锁扫了许陵光一眼,疑虑重重问道:“许丹师可听出刚才那道吼声是何物发出?” 许陵光摇摇头,面上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知,左右离我们远得很,不去招惹就不会惹来麻烦,何必在意?” 梅誉一肚子的疑虑顿时被他堵了个结结实实,他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平心静气道:“那吼声威慑力十足,连我等都颇受影响,但之前却从未听说过封雨山有这种厉害的异兽。” 许陵光却是眼珠一转问道:“之前从未听过?那你说这有没有可能就是我们此行要找的妖族呢?” 说完之后他似乎觉得自己的猜测颇有道理,摸了摸下巴道:“说不定那些潜入西凉城中作乱的妖族就是受其指使,我们此行不就是为了找它们?正好可以寻著吼声的来源前往一探。” 许陵光目光灼灼地看著梅誉,一副“可算让我找到线索了我们不如连夜去探一探吧”的表情。 梅誉:“……” 封雨山哪来什么作乱妖族,那都是为了引许陵光入瓮编造出来的。 可许陵光这一番猜测却將梅誉高高架了起来,要是他断然拒绝,许陵光定然会心生怀疑,可若是同意许陵光的提议,隨他前去一探,说不定就要深入腹地。 落冬城提供的消息里,曾千叮万嘱只能在外围一探,绝对不能越界,否则恐有去无回。 梅誉神色变化不定,程长风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就在许陵光的目光越发疑惑之时,梅誉终於缓缓开口:“我们对此地不熟,不宜夜间赶路,而且我听那吼声传来的方向,多半是在更中心的位置,传闻虽不可尽信却也不可不信,封雨山腹地危险重重,不如我先给昌松师弟他们传讯,明日白日里大家匯合之后,再从长计议更为稳妥。” 许陵光略有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行事太过瞻前顾后,不过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颇为不情愿地轻哼了声:“也行吧,” 说完之后便对鎏洙道:“既然今夜不探,我们继续吃烤肉,这么一耽搁,烤肉估计都要烤糊了。不过还好肉块切得大,把糊了的切掉应该还能吃。” 隨著话语,他的目光缓缓移到篝火堆上,然后就看到了正趴在烤肉上大快朵颐的流火蚁。 流火蚁个头不大,可它进食的速度却非常快,许陵光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儿工夫里,半个拳头那么大的流火蚁已经將有它身体近十倍大的烤肉啃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都被它啃过了。 许陵光:???? 他不可置信地走到篝火堆前,绕著临时搭起来的烤肉架转了两圈,扭头不可置信地问鎏洙:“它是不是成精了?” 烤肉足够大,原本就算被流火蚁偷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许陵光切一下也还可以吃。 可偏偏流火蚁却將剩下的一半烤肉啃得坑坑洼洼,好好一块焦香四溢的烤肉被它啃得十分埋汰,就算再不讲究的人,也无从下口。 许陵光怀疑它是故意的,这样就不会有人跟它抢了。 “个头不大,心眼倒是不小。” 许陵光用两根手指將在烤肉上蹭得油亮亮的流火蚁提起来:“吃独食可不是好习惯。” 流火蚁不满地踢腾几根小细腿,一对顎钳不满地张合,发出细细的动静。 许陵光盯著它看了一会儿,才又將它放了回去。 旁边鎏洙將自己那块烤肉去除了焦糊的部分,一分为二递给许陵光:“你白日不就说他开了灵智,听得懂人话?” 许陵光咬了一口烤肉,又去盯趴在烤肉上哼哧哼哧啃肉的流火蚁,小声嘀咕道:“就算开了灵智,那也分聪明和不聪明,我看它有点聪明过了头。” 他不由生出一丝疑惑:“一只其貌不扬的流火蚁,就算侥倖得了机缘开了灵智,能变得这么聪明么?” 流火蚁毕竟是群居动物,它们从出生之时就会听从蚁后的调遣,几乎没有独立的个体意识,更不会反抗蚁后。 可刚才他却分明看见这只流火蚁独自赶走了十几只流火蚁,那些流火蚁和它外表一般无二,显然都是蚁群之中最常见的工蚁,负责在外打探消息寻找食物。 但这只流火蚁不仅没有將食物的消息传递给蚁群,反而还赶走了前来寻找食物的同伴,现在更是自己独占了一整块烤肉。 这怎么看都有点违背蚁群的本能了。 许陵光心里犯嘀咕,鎏洙也若有所思地观察著流火蚁。 正在哼哧哼哧吃肉的流火蚁听到两人的小声討论之后身体僵了僵,嘴里的肉顿时都没有这么香了,並开始反思,难道自己真的表现这么明显? 以前它隨便找一具尸体控制,然后到处溜达也没有人发现过呀。 流火蚁趴在烤肉上怀疑人生,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放弃这具身体直接跑路算了。 要是这些人族发现它了,岂不是会很麻烦? 但就在它准备跑路的时候,抬起的细腿却散发出一阵浓郁的肉香——在烤肉上趴得太久了,它自己也被醃入味了。 这股浓郁的香味让流火蚁的动作又变得迟疑,烤肉还没吃完呢。 而且那两个人族身上说不定还有別的好吃的。 之前那些来封雨山的人族,可没有这么好吃的食物,这还是它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烤肉。 流火蚁脑袋顶上的一对触鬚快速晃动,细腿一会儿迈出去一会儿又收回来,非常犹豫不决。 而暗中观察的两人却是对了对视线,刚才那番话两人没有传音,就是故意说给流火蚁听的,想试探它的反应。 许陵光对鎏洙微微挑眉,无声道:“它果然听懂了,还想跑。” 鎏洙回了个眼神:“听懂了却不跑,说不定它背后有所依仗。” 根据以往的经验推断,要么它背后有什么厉害的靠山,要么就是它自己隱藏了实力。 不过这么小一个小东西,实在很难让人觉得它是个隱藏了实力的厉害异兽,所以鎏洙还是偏向於这流火蚁恐怕是有什么靠山。 第666章 「別跟我装傻,装傻晚上的烤肉可就没有你的份了。」 许陵光跟鎏洙想到一块儿去了,而且他想得要更多一些,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一阵吼声实在有些蹊蹺,而且时机实在有些巧,偏偏是在这流火蚁试图驱逐遁地沙蝎不成的时候传来的。 而且当时流火蚁的状態也有些奇怪,虽然当时许陵光的注意力没有放在流火蚁身上,但他不会感觉错,就在吼声响起前的那一瞬间,流火蚁的身体变得十分僵硬,如同死了一般。 虽然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但直觉告诉许陵光,这二者之间很可能有什么关联。 莫非这流火蚁的靠山就是那发出吼声的东西? 许陵光下意识想要否认这个猜测,不过转瞬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封雨山环境恶劣,资源更是贫瘠,山中的异兽能开灵智的极少,除了兰涧提到的那个厉害之物外,说不定开了灵智的异兽也就小猫两三只。 这么一算的话,这只开了灵智的流火蚁,就显得珍贵起来了。 毕竟那东西在山里几十几百年都不动弹,除了偶然路过的兰涧,甚至没有人察觉它的存在,肯定也就没有活物会主动去跟他说话。 这只流火蚁要是聪明一点胆子大一点,说不定就能靠著这一点抱上一条粗壮的大.腿。 这么想著许陵光盯著流火蚁的目光越发意味深长起来。 本来就有点犹豫要不要跑路的流火蚁被他看得浑身毛毛都要竖起来了,但是好在这具身体並没有毛毛,所以它看上去就是有点呆,脑袋顶上的一对触鬚晃动地急切了一些而已。 就在流火蚁悄悄往后退,试图將自己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藏在烤肉架后面时,许陵光投注过来的诡异目光终於移开,他若无其事地掏出一把小刀將烤肉片成小片,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藏在烤肉架后面的流火蚁躲了一会儿,发觉他没有再打量自己之后,这才偷偷摸摸地探出一个脑袋,暗红色的复眼呆呆地盯著许陵光的方向。 就这么盯了一会儿,確定没有其他异常之后,流火蚁终於又忍不住肉香的诱.惑,快速地爬到了架子上,费力地將余下的半块烤肉从架子上拖了下来,藏到了烤肉架后面继续哼哧哼哧地啃食。 许陵光一边片肉,一边用余光注意著它的动作,嘴角微不可察的翘了翘。 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天刚亮,许陵光便精神抖擞地起来,顺便催促梅誉:“昌松他们可以回信?什么时候能赶来跟我们会合?” 梅誉根本就不想去找那吼声的源头,想著能拖一刻是一刻,闻言勉强道:“昨天已经给他们传讯了,不过他们跟我们反向而行,如今相距甚远,要想赶过来还要费些时间,不如我们边往前探边等?等他们赶过来会合之后,再商议前往中心地带之事。” 许陵光蹙眉思索片刻,才道:“好吧,那我们先往那边走,昨夜吼声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他所指的方向正好是梅誉想要引他过去的方向,这一回梅誉倒是没有再找藉口推脱,还是爽快地頷首:“那就依许丹师所言。” 一行四人简单收拾之后再次上路。 许陵光將地上的流火蚁捡起来放在肩膀上,趁著梅誉二人在前面探路,施了个隔绝术法之后悄咪.咪问它:“你既然生活在这里,对这一片应该很熟悉吧?” 流火蚁脑袋顶上的触鬚慢悠悠地晃动,看上去呆呆傻傻,根本听不懂的样子。 可惜许陵光根本不会被它这一套骗过去,他用手指拽了拽流火蚁的触鬚,威胁道:“別跟我装傻,装傻晚上的烤肉可就没有你的份了。” 流火蚁:!!! 它晃来晃去的触鬚一下就竖直了,很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这个人族好烦!怎么话这么多! 许陵光道:“你要是发觉这附近有什么地方跟以前不一样,就悄悄提醒我。” 流火蚁歪了歪脑袋,有点疑惑地看著他,没明白许陵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封雨山怎么会跟以前不一样? 封雨山已经几百年没有產生过变化了。 它在封雨山睡了上千年了,这一整座山都是它的地盘,山里的所有活物甚至是死物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偶尔睡觉醒了无聊,它就会像现在这样隨便找一具身体,用魂丝操控著四处溜达巡视,山中就算死了一只小小的流火蚁它都知道,没有任何变化能逃过它的眼睛。 现在正是熔浆喷发的前期,封雨山正是最为沉寂也最为一成不变的时候。 要非说有什么变化,应该是多了这一群人族。 往年虽然也有人族前来,不过他们大多是在熔浆喷发几日之后才陆续抵达,而且也不敢招惹山中的任何活物,尤其是流火蚁,看到了更是见了鬼一样要绕道走。 像眼前这个敢把流火蚁带在身边的还是第一次见呢。 而且他烤的肉也格外好吃。 许陵光说完就见流火蚁摇头晃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顿时又怀疑起自己的猜测来,这流火蚁真的聪明吗? 有时候看上去真的有点智障。 他只能又重复了一遍:“听明白了吗?要是发觉这附近有什么地方跟以前不一样,就悄悄提醒我,在我手背上轻轻咬一下我就知道了。” 流火蚁觉得莫名其妙,但是看在烤肉的份上还是点了点头。 一人一蚁达成了初步共识,许陵光这才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前面两人。 不知道是不是深入了一些的缘故,第二日的路途並没有第一日那么顺利,四人半路上就遇见了遁地沙蝎群。 那些遁地沙蝎来势汹汹,看上去早有准备,许陵光怀疑是昨夜那些沙蝎离开后记住气味,今日一路追踪气味尾隨而来。 四人將追上来的沙蝎杀乾净又撒下了隔绝气味的药粉之后匆匆赶路,却又遇见了一头拦路的火熊。 火熊身高足有一丈多高,浑身皮毛暗红,鼻孔喷火,硕大的熊掌一巴掌拍过来,带著灼热的热力,就是梅誉这样的修士也受不住。 许陵光和鎏洙倒是能对付,不过他们並不打算这么快暴露底牌,因此也装作力有不逮的模样,跟在梅誉和程长风二人身后逃窜。 梅誉也是个心志坚定的厉害人物,逃命的生死关头,他还惦记著要將许陵光引去幻阵所在地。 因此四人一路奔逃,没多久就抵达了幻阵附近。 第667章 「看来兰涧倒也有些用处,並非一无是处。」 此时四人已经深入外围地带,十分接近中心腹地了,靠近中心的地面与外围地带又有不同,地面上那些皸裂缝隙更多也更大,但地面却並非红褐色的泥土,反而呈现出琉璃一般的硬化质地,透过半透明的琉璃地面往下看,甚至能隱约看见星星点点的红色——那並非什么美景,而是危险的信號。 这些红色正是蠢蠢欲动这样要喷发的熔浆,而脚下的地面之所以呈现出琉璃质地,也是因为此处是熔浆喷发的地带,温度太高,地面才琉璃化了。 梅誉感受到地面源源不断升腾的热力,蹙眉打量四周道:“不能再继续深入了,要等昌松他们前来匯合。” 许陵光却是道:“那我们在四周探查一番吧,那头火熊极为狡诈,也不知道它有没有追上来。” 梅誉正有此意,幻阵就在不远处,他还琢磨著该用什么方法將许陵光二人引去幻阵,结果许陵光自己就主动开口说要探查四周。 从进了封雨山之后就十分糟糕的心情终於明朗了一些,梅誉克制地弯了弯唇角,道:“昌松传讯说已经在往我们这边赶了,应该今晚之前就能会合,正好我们可以將四周情形探查一番,寻个安全的落脚点,等他们到了之后休整一番,再商议是否要冒险深入腹地。” 许陵光难得没有唱反调,頷首道:“那就走吧,我们分头行动还是一道走?” 梅誉此时自然不愿意分头行动,道:“那火熊不知道还会不会追上来,以防万一我们还是一起走。” 说完装若无意地指了个方向,道:“先往那边去吧,若是转一圈没有更好的落脚点,我们再折返回来。” “可以。” 许陵光頷首,越过两人逕自往前走去,与程长风擦肩而过时,余光瞥见他控制不住往上扬的嘴角——那是计划快要得逞时压制不住的兴奋和得意。 程长风这个师弟,比起惯会做表面功夫的师兄梅誉,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对方打著什么主意,许陵光已经可以確定,他们给自己设计的“陷阱”就在此处。 他暗暗给鎏洙递了个眼色,两人继续假作不觉,一前一后在前头探路,梅誉与程长风则落在后面一步。 “你们有没有感觉地面在缓缓起伏?” 许陵光边走边低头研究地面,確定並不是自己的错觉,脚下所踩的地面却是如同呼吸一般在缓慢地起伏,而每一次起伏之后,底部的红色就越发明显,空气中蒸腾的火力能將修士都逼出汗来。 许陵光眺目看向更中心的方位,那边已经被炎火之气笼罩,远远望去只觉所有景物都被扭曲,如同还是海市蜃楼浮在空中一般。 他不由嘀咕道:“空气中的炎气也更强了,这熔浆不会要喷发了吧?” “据我得到的消息,应该还要个一两日才会喷发。”梅誉道。 许陵光道:“但愿吧,若是正好赶上熔浆喷发,我们去中心地带会更危险。” 后方的梅誉和程长风对此不以为然,毕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要去中心地带送死的人只有许陵光和鎏洙。 梅誉的目光不经意掠过不远处的幻阵,努力调整因为兴奋而有些急促的呼吸:“若真赶上熔浆喷发,我们最好还是延缓几日再去,据说熔浆喷发的前几日,是炎气最暴烈的时候,就算是专修火属的修士都未必承受得住如此暴烈的炎气,我们还是避一避为妙。” 许陵光的脚步陡然停下来,他摸了摸被流火蚁咬痛的手背,不动声色地弹了它一下,从善如流道:“梅公子说得也有道理,不如我们就此折返,先撤出去待这些熔浆喷发之后再来。” 此时许陵光二人距离幻阵不过十来米,梅誉的表情微微僵,探究地打量著他,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端倪。 然而许陵光的神色十分自然,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旁边沉默寡言的鎏洙也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梅誉没有看出异常,瞥一眼两人身后的幻阵,又不甘心就此止步,只能蹙眉佯作思索:“许丹师说得倒也有道理,我们將前面这一块儿探完之后就先撤远一些,今夜可再来查探一番,若是一两日內没有喷发的跡象,我们可以快去快回,若是確实將要喷发了,我们可先暂时撤出。” 许陵光露出思索之色,程长风暗暗留意他的神情,藏在袖中的手都不由紧张地握成的拳头。 “也可。” 经过漫长的思索之后,许陵光又继续往前走。 梅誉暗暗鬆了一口气,程长风袖中的手也缓缓鬆开。然而还没等两人悬起的心落回肚子里,就听许陵光语气诧异道:“咦,这里怎么有个阵法?” “这是什么阵法?看上去似乎还没启动?” 许陵光的脚步稳稳停在阵法边缘,並不肯再踏入,只围著阵法转著圈地观察。 与此同时,他將腰间的一枚玉坠摘下来,那玉坠正在他掌中微微闪烁。 梅誉两人显然没想到他竟然会察觉幻阵的存在,为了设这个陷阱,他们可是了大价钱买来阵盘,又请了擅长阵法的阵法师布阵,理论上来说就是破妄境的修士都发现不了。 以许陵光的修为,没道理会勘破此处的幻阵才对。 因为太过惊讶和突然,梅誉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僵硬,他僵了好久才生硬道:“此处怎么会有阵法?” 程长风也生硬地附和:“我们都没发现。” 他们嘴唇虽然在动,目光却死死盯著许陵光掌中的玉坠。 许陵光不无得意地晃了晃玉坠,道:“这灵珀是兰涧送我的,说是隨身带著,可以感应到附近的灵力波动,若是灵力波动出现异常,就说明附近有阵法或者异常情况,可以防止有人暗算偷袭。” 他撇了下嘴:“我从带著它后,就没见它亮过,还以为兰涧糊弄我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看来兰涧倒也有些用处,並非一无是处。” 许陵光將灵珀拋起来又接住,眼中儘是得意的笑。 第668章 万一那两个人藏了什么底牌大难不死,还能来得及补刀。 梅誉:“……” 他脑子里一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最后又悉数归於平静,最后只勉强维持著平静的表象生硬地问:“许丹师可知这是什么阵法?” 许陵光歪了下头,道:“我不擅长阵法,看不出来,梅公子和程公子可看得出来?” 梅誉当然看得出来,但他此刻也只能装作看不出来,上前与许陵光一同研究:“我也不擅阵法……” 刚说完就感觉后背一痛,身体剎时间不受控制地踏入阵中,他震惊回头,就看见许陵光咧嘴灿笑:“是什么阵法,亲自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梅誉目眥欲裂,却看见一旁鎏洙出手如电,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程长风也推入了阵法之中。 两人在踏入阵法的一瞬间就消失在原地。 许陵光摸了摸下巴,问她:“这应该是个互相嵌套的阵法,用幻阵迷惑视线掩人耳目,同时还嵌入了传送阵法,你说他们被传送去哪儿了?” 鎏洙看他一眼,没什么情绪道:“他们想杀你灭口,那多半是传送到了封雨山腹地。” 许陵光张望一番,又问:“封雨山腹地啊,我们要跟去看看吗?” 说完又將袖子拉起来,戳了戳趴在手臂上的流火蚁,问它:“你去过中心地带吗,听说那里藏著个十分厉害的异兽,你认不认识,我们过去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流火蚁不耐烦地咬他一口,脑袋上的触鬚慢悠悠晃了晃。 封雨山中心是它的巢穴,除了自己还有什么厉害异兽? 至於有没有性命之忧……要是这个人族愿意一直给它餵好吃的,它也可以考虑不吃掉他们。 相处了两日,许陵光已经能解读一些流火蚁的肢体语言了,触鬚慢悠悠地晃动,表明流火蚁的心情十分悠閒放鬆,那就是它觉得没什么危险。 甚至说不定自己还真瞎猫撞上死耗子猜中了,这小东西的靠山就是那个厉害的异兽。 既然如此,那自然是要看看的。 许陵光便道:“我们跟过去看看,万一那两个人藏了什么底牌大难不死,还能来得及补刀。” 说是要跟上去,也不必那么著急,许陵光想到得了梅誉消息正往这边赶来的昌松四人,眼珠一转就计上心来。 梅誉和程长风准备將自己引到幻阵之中,將自己送往危险的中心地带,想来肯定会提前通知昌松那边,算算时间的话,昌松一行说不定已经在附近了。 “我们先去把另外几个解决了。” 鎏洙无可无可,这一路走来她已经见识了许陵光的演技,她自己是没什么演技的,乾脆就全程冷脸,谁来搭话都不理会,反正把戏台让许陵光去发挥就是了。 这么想著,鎏洙便乾脆利落地点点头。 许陵光拿出个罗盘摆弄,嘴里嘀嘀咕咕:“让我来看看,昌松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这一趟出门兰涧不能隨行可把他担心坏了,给许陵光塞了一堆乱七八糟所以应对各种突发事件的法器。 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罗盘可比梅誉先前用的那个高级多了,只要许陵光抓住罗盘迴忆昌松几人,罗盘就能根据许陵光记忆中残留的讯息搜寻昌松等人的踪跡。 而且不只是指出一个大致的方向,还能显示距离。 输入灵力之后,罗盘的指针先是一圈圈地转动,之后转动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停在了西北方向,又过片刻,指针所指示的地方出现了两个大写的数字——十二。 距离单位是里,说明昌松一行人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只有短短十二里路。 许陵光收起罗盘,眼中闪过狡黠光芒,將流火蚁往衣袖里一揣,招呼鎏洙道:“走吧,我们先去昌松他们。” 十二里之外的昌松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大难临头。 他收到了大师兄的传讯之后,就按照大师兄所说,刻意延缓了赶路的速度。 大师兄传讯说他和程长风已经带著许陵光前往幻阵所在,让他们略晚一些抵达,免得许陵光见到人之后又改变了想法。 若是无法成功骗许陵光自觉入阵,又让他察觉了端倪,到时候大师兄会先发制人,同时发出信號通知他们立即赶到,几人围攻也足以逼迫许陵光自行入阵了。 不过距离上一条传讯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大师兄迟迟没有再传讯息,也不见信號箭,也不知道大师兄的计划顺不顺利。 昌松心里琢磨著事情,自顾自往前走,却不料斜刺里忽然衝出两个人,领头那个將他撞了个踉蹌。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先被对方抓住了肩膀:“昌松道友,我可算是找到你们了!你们快跟我走!” 昌松看见许陵光忽然杵到眼前的面孔,人顿时就有点发懵。 许陵光怎么会在这里? 大师兄和程长风呢? 昌松心中一紧,左右张望不见梅誉与程长风的人影,声音紧绷道:“怎么了?你要带我去哪里?大师兄和程师弟呢?他们不是和你们在一起?” 许陵光一个丹师力气却大得出奇,也不管昌松愿不愿意,拽著他就大步往前走,边走边解释道:“出事了,我们本来是在前头的落脚处等你们,想等你们前来会合之后商议是否要继续前往中心地带探查。结果你们迟迟不来,我又发现地下的熔浆十分活跃,担心熔浆会提前喷发,就想先去探查一番情况,若是情形不对就先行撤退。” “谁知道刚走出没多远,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阵法,那阵法也不知道是何人所设,梅道友与程道友去探查阵法时,不过碰了一下人就消失了。我与鎏洙不擅阵法,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便想著来找你们想想办法。” 说完他急切又满是期待地看著昌松:“听梅道友说你们会学阵法,你们里面应该有懂阵法的吧?” “……” 昌松对上他的目光,人都麻了。 胸腔里一颗心臟七上八下地跳,拿不准大师兄两人进了阵当真是意外,还是说许陵光勘破了他们的计划,反將一军坑了大师兄和程师弟,现在又想赶尽杀绝来坑自己。 昌松囁嚅著回答不上来,表情僵硬地瞪著许陵光,心跳快得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许陵光见他不答,只能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有擅阵法的吗?要是没有,我们还是得赶紧请外援为好。” 为防泄密,与昌松同行的另外三名弟子对这次的计划並不知情,还以为梅誉和程长风当真误入险境,纷纷道:“我略懂一些。” “我阵法课学得还不错,可以先去看看。” “我们要不要先传讯回庄里?” 许陵光打断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道:“先別说了,阵法就在前面不远处,我们先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人。” 第669章 「行行行,就按你说的办。」 昌松听见许陵光的话,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可其他人並不知道內情,因为担忧梅誉和程长风两人的安危,闻言纷纷跟隨许陵光前往,昌松顿时就被架了起来,不得不跟上去。 两地之间的距离並不远,有许陵光的引路,那些人很快就抵达了幻阵所在之处。 之前那两个主动请缨的弟子,一个叫许毅,一个叫聂宝成,两人对阵法都颇有钻研,到了地方之后围著阵法转了一圈,多少看出些门道。 许毅道:“这是个互相嵌套的阵法,幻阵叠加传送阵。” 聂宝成道:“但在封雨山设这种阵法有什么作用?” 许毅猜测道:“许是为了遇见危险之时能从传送阵及时离开?” 聂宝成不解:“那为什么又还要设一个幻阵来掩人耳目?” 许毅:“许是为了不被那些开了灵智的妖族发觉?这封雨山不是藏匿了一伙妖族吗?说不定不止我们发现了它们的行踪,还有其他修士也发现了。” 聂宝成恍然:“莫非这些传送阵能传送到那些妖族的老巢?” “若是真的,正好省了我们许多功夫。”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就连另外一个弟子也被两人的话煽动起来,纷纷看向昌松:“说不定这会儿大师兄他们已经在妖族的老巢了,不如我们也跟上去看看?” 昌松脸色变化不定,最终停留在一个有些僵硬勉强的笑容上:“但若是猜错了呢?万一被传送到了最危险的腹地……” 不等他说完,许陵光就打断了他的话,继续推波助澜:“刚才两位道友不也说了,这就是个传送阵而已,虽然不確定会传送到哪里,但总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在这设个將人送去死地的传送阵,要么就是保命之用可以传送到封雨山外面,要么就是传送到妖族老巢去,至於到底是哪一个,我们亲自去看一看也就知道了,说不定还能找到梅道友他们。” 聂宝成已经跃跃欲试了,用力点头赞同:“许丹师说得不错。” 许毅在一旁做说客:“昌师兄,你就別磨磨蹭蹭了,再磨嘰一会儿我们就算传送过去,都追不上大师兄他们了。” 一行六个人,五个人都愿意试一试传送阵,只有知道內情的昌松不愿意。 但面对如此有理有据的分析,他要反对也没有理由。只能咬著牙一字一顿地说:“进去也可以,要是找不到大师兄,所去之地又危险,我们就儘快退回来,向庄中求助。” 许毅性子急,推著他往前走:“行行行,就按你说的办。” 话音还未落下,一行六人就踏入了传送阵中,转瞬之间不见了踪跡。 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梅誉与程长风二人被许陵光坑进了传送阵之后,终於意识到许陵光恐怕早就已经看破了他们的打算,將计就计演戏耍著他们玩呢。 梅誉好歹也是雪域山庄的少庄主,他有记忆以来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耍过,唯二两次吃瘪都是栽在了许陵光手上。 “许陵光!” 梅誉咬牙切齿念出了这三个字,脸上表情狰狞犹如恶鬼。 但程长风可没有工夫沉溺在愤怒之中,他落地之时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浪扑面而来。 滚滚热浪如有实质地扑过来,连空气都变得黏稠。 程长风抹了一把额头的热汗,紧张地环顾四周:“大师兄,我们还是儘快向师父传讯求援吧。” 不知为什么,从他们落地之后,四周就格外安静,没有半点声响。 脚底下的地面踩上去有种岩石都被烤化了的软烂感,每走一步鞋底都仿佛有吸力,而除了这诡异的地面之外,目之所及的地方没有半点活物,不只是野兽,连植物都没有。 仿佛除了这能將人蒸熟的热浪之外,这附近没有任何生机。 这种荒芜的死寂让程长风一阵心慌,关於封雨山腹地的信息不多,但是也有只言片语的描述。但那些描述跟眼前的情景完全对不上。 “这真的是封雨山內围吗?” 程长风压低了声音问。 四周实在太过安静,他明明只是正常音量说话,但声音发出来撞击在四周的山壁岩石之上,仿佛有回声一般。 梅誉感觉到他强烈的不安,也意识到他们所在之地有些异常,终於压下了心中汹涌的怒火,竭力冷静下来观察四周:“先给师叔传信,师叔就在外围接应。” 程长风“嗯”了声,已经拿出了传讯石传讯。 然而当他试图將讯息传送出去时,却发现无论他输入多少灵力,传讯石都没有任何反应。 本该亮起来的传讯石静静地躺在他手心,没有任何回应。 程长风不死心地又尝试了两次,依旧没有反应之后挫败又恐惧道:“消息传不出去。” “怎么会传不出去?是不是传讯石坏了?” 梅誉不信邪,將自己的传讯石拿出来,然后他反覆尝试了三次也没有任何反应之后,终於確定传讯石在这里起不了作用。 “消息传不出去,我们往外围走,走远一些再试。” 梅誉眉头紧蹙,舔了舔乾燥的唇.瓣,沉声道。 程长风乾巴巴地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 然而他们所在的地方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凭肉眼根本分不出方向。梅誉拿出罗盘摆弄半晌,罗盘的指针只会胡乱转圈。 放出冰蜂来,冰蜂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了两圈之后就蔫蔫地跌落在地,显然承受不住此地过於强烈的炎气。 两人无法,只能凭藉直觉选出一个方向往前走去。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经过重重山壁时,有一双眼睛透过山壁上的缝隙侧目看来。 那是一双金黄色的眼瞳,眼睛紧紧贴在山壁上,金黄色的瞳孔灵活地转动著,在两人走出视线范围之后,那眼睛眨了眨,接著巨大的身体缓慢又无声地移动起来,紧紧地跟在两人身后暗中观察。 第670章 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 梅誉和程长风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时候,许陵光一行人也被传送到了腹地。 但是被传送过来之后,他就发现这个传送阵竟会將人分开,六人落下时並不在同一个地点。 不过好在也並没有分得太开,许陵光隱隱约约听见了许毅和聂宝成骂骂咧咧的声音,显然两人被传送过来的时候猝不及防从半空摔了下来,心情正差著。 许陵光和鎏洙也分开了,不过他並不著急,眼珠转了转並没有露面跟聂宝成他们会合,而是將流火蚁掏出来,道:“你应该记得鎏洙的味道吧?带我去找她。” 流火蚁脑袋顶上的触鬚晃了晃,两条细腿比画比画,暗红复眼期待地看著许陵光。 许陵光不假思索道:“成交!” 流火蚁的触鬚兴奋地一抖,接著就从许陵光头上跳了下来,认准一个方向之后在地面飞快爬行。 许陵光隱匿了身形气息快速跟上,果然很快就找到了鎏洙。 鎏洙竟然也是一个人,而且有意避开了雪域山庄的人。 看见许陵光之后她眉头一挑,接著就看见了地上团团转圈的流火蚁:“它带你找来的?” 许陵光“嗯”了声,將顺著衣摆哼哧哼哧往上爬的流火蚁捏起来放在肩膀上,道:“我们跟他们分开走吧?最好抢先一步找到梅誉和程长风。” 鎏洙点头,两人正要离开,却见昌松四人已经匯合,正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许毅抹著额头的汗珠道:“这鬼地方太热了吧,感觉我们应该是到了封雨山的中心地带。” “中心地带怎么这么荒芜安静?什么活物都不见,全都是些山岩。” 许毅开玩笑:“不是说中心地带十分危险吗?我看都是热死的吧?” 他捅了捅聂宝成的腰:“你带水囊了没有?给我喝一口,这里实在太热了。” 聂宝成还真带了水囊,他自己先咕嘟嘟喝了两口,才扔给许毅几人分喝:“这里確实热得不同寻常,我总感觉待久了灵气都有些躁动。” 另一个弟子喝了口水道:“怎么不见许丹师和鎏洙姑娘?他们应该也在附近才对。” “我们先去找他们吧,找到他们之后再一道去找大师兄他们。”许毅道。 “他们若是在附近,听见我们这边的动静应该自己就找过来了。但是这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过来,说不定他们被传送到了別的地方。” 昌松本来心里就有鬼,眼下许陵光和鎏洙不见了踪跡,他才暗暗鬆了一口气,自然不同意去找人。 他沉著脸道:“我们有冰蜂在手,先去找大师兄他们。也许半路上就能碰见许丹师他们。” 他毕竟是內门弟子,说话颇有分量,虽然三人有些疑议,但也没有人出言反对,於是四人便继续往前,与隱匿了身形气息的许陵光二人擦肩而过。 听著他们嘀咕著“这冰蜂果然也受不住炎热”走远。 许陵光这才看向鎏洙,颇有些奇怪地问:“你觉得热吗?” 鎏洙感受了一下,摇头:“不觉得。” 许陵光琢磨道:“但是他们看起来很热的样子,个个额头上都是汗水,不像是装的,但我確实不觉得炎热。” 许陵光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空气,此处不愧是封雨山腹地,连流过的空气都是温热的。 按理说这种情况下感到炎热是正常的,许陵光也確確实实不觉热。 “有些奇怪。”许陵光嘀咕道。 鎏洙也觉得有些怪异,不过她並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目標很明確道:“先去找梅誉他们吧。” 这个问题干琢磨也琢磨不出答案来,许陵光想了想就道:“走吧。” 趴在他肩膀上的流火蚁用暗红色的复眼看他一眼,得意地晃了晃触鬚。 因为並不受炎热气候的影响,许陵光与鎏洙一路疾驰,搜寻的效率相当高。 这片区域罗盘不管用,若是分开了彼此之间很难联繫到,但是许陵光却没有这个顾虑,反正流火蚁嗅觉惊人,可以让它去找人。 所以两人为了提高效率,在半道上就分头行动,约定好一人搜索一半区域,若是没有收穫,就原路折返,若是有所收穫就原地等待,而流火蚁则在原地待命,等折返的人前来匯合。 被单独留下来的流火蚁十分不满,它挥舞著细细的节肢进行抗议,还是许陵光拿出了珍藏的肉乾这才哄得它愿意留下来。 等两人分別离开之后,原地待命的流火蚁先是抱著肉乾啃啃啃。 它对这个人族的食物十分满意,但是这个人族实在太小气了,它都帮了这么大的忙,他竟然就给这么一点肉乾! 三两下啃完肉乾之后流火蚁无事可做,在原地转悠了两圈之后,便將身体塞进地面上小小的缝隙之后,然后细腿一蹬,就回到了本体之中。 许陵光在搜索了一个时辰之后,就找到了梅誉和程长风。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都不用他动手,这两人就已经自己掐了起来。 许陵光见状只好隱匿了身形躲在一边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 躲在旁边停了一会儿,许陵光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这人被传送进来之后既无法联繫上外界,也走不出这片区域,但偏偏此地十分炎热,为了抵抗炎气,他们不得不一直调用灵力將自己与空气隔开。 但是这么做十分耗费灵力,不过一个多时辰程长风就开始支撑不住了。 不仅如此,程长风还变得疑神疑鬼,总说背后有东西看著他们。梅誉对此並不相信,还觉得他是胆小怕事自己嚇自己,觉得不过是暂时被困程长风就如此自乱阵脚,实在是不堪大用,因此出言训斥了几句。 但是程长风本来就已经在崩溃边缘,又被他不留情面的一番训斥,加上他篤定有东西在暗中看著他,竟然头一次反抗了梅誉,试图独自离开。 但梅誉怎么可能任由他挑衅自己? 他在许陵光那里受的窝囊气已经够多了,眼下程长风一再挑衅他的忍耐力,他终於也忍无可忍,直接动了手。 程长风见状自然不肯就范,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然后越打越上火,程长风就开始翻旧帐嘲讽梅誉。 梅誉被他一激,更是眼睛都红了,不管不顾地下了死手。 许陵光蹲在一旁,听程长风竹筒倒豆子一样往外吐自己为梅家父子干过的腌臢事听得津津有味,不过他听著听著,眉头就悄悄皱了起来。 他忽然发觉,程长风说暗处总有双眼睛看著他好像並不是瞎说…… 许陵光背后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他觉得那双眼睛就在自己背后,正和他一起津津有味地看戏。 第671章 他有这么嚇人? 那视线如有实质,贴著他的后颈缓慢游移,他甚至能感觉到某种……打量的意味,不像是捕食者看见猎物的贪婪,更像是……好奇? 许陵光屏住呼吸,身体僵硬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分毫,只小心翼翼地將神识放了出去。 前方梅誉和程长风还在生死相搏,法器的寒光与怒骂交织,但许陵光的所有感官都凝聚在了身后,时间仿佛被拉长。一滴汗珠从额角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发出轻微的“嗤”声。 伴隨著这细微的声响,许陵光的神识也终於“捕捉”到了视线的源头——那是一双藏在山壁缝隙之后的眼睛。 瞳孔是金黄色,微微扩散开,让许陵光想起自己曾经餵过的一只流浪猫,白色流浪猫就有这么一双金色的眼瞳,在感到好奇放鬆的时候,眼瞳扩散变成龙眼核的形状,非常可爱。 不过显然用可爱来形容这双藏在石壁缝隙后的眼睛並不合时宜,但许陵光的直觉却又切切实实地没有感觉到危险。 而且那双眼睛似乎也发现了他,瞳光闪烁间就消失在了石壁之后。 石壁上缝隙不算窄,但是因为內部没有光源,即便凭藉修士极佳的目力,也无法看清石壁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许陵光只能隱约看见一抹红色结结实实挡住了缝隙。 不过没多大一会儿,那抹红色就开始移动,紧接著那双金色的眼睛又出现在了缝隙后,充满好奇地看过来。 不过它始终没有跟许陵光对视,目光游鱼一样移动,要不是许陵光確定自己不认识缝隙后的生物,甚至怀疑那其实是自己的老熟人。 毕竟那目光怎么看怎么像是心虚? 许陵光捉摸不透其中的蹊蹺,而对方显然大有井水不犯河水,大家一起看戏的打算,於是他乾脆以不变应万变,依旧在原地藏身,將注意力又转回了梅誉与程长风的战场上。 这同门师兄弟二人越打越上火,一开始程长风还有所顾忌,只想脱身不想缠斗,但是在发现梅誉出手越来越狠辣之后,程长风终於意识到了梅誉的想法,不可置信道:“大师兄,你真想杀我?” 梅誉眼中杀意不加掩饰,闻言抖剑冷笑一声:“就凭你今日所为,回去之后也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我现在直接清理门户。” 他脸上冷酷的表情告诉程长风——他动了真格,当真要清理门户。 程长风实力本就不如梅誉,先前一番你来我往又消耗了不少灵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他嘶哑著嗓子,双目赤红:“我这些年为你为雪域山庄鞍前马后,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你这是河还没过,就想拆桥?” 梅誉心中涌动著一股股戾气,將原本还算清醒的头脑冲得一片混沌,只剩下满心杀意。 他嗤笑道:“你以为叫我爹一声师父,叫我一声大师兄,你就真算个东西了?今日不妨告诉你,在你和昌松之前,我师父还收过六个亲传弟子,你猜他们都去了哪儿?” 程长风瞳孔一震,接著用力咬住舌尖,良久才声音嘶哑道:“好,既然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义了!” 说完后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手中的长剑上。那长剑嗡鸣震颤,爆发出不正常的血光,竟將梅誉逼得后退数步。 梅誉踉蹌几步稳住身形,惊疑不定地打量著他:“燃血?这套秘术从不外传,你从哪里学来的?” 程长风呵呵笑道:“我为你们做了这么多事,总要先拿点利息吧。” 梅誉面色微变,隨即冷笑,“不过垂死挣扎,你灵力已近枯竭,我看你能撑几时?” 程长风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快速逼近梅誉之后忽然调转剑锋,却不是刺向梅誉,而是狠狠刺向自己的丹田—— 梅誉心道不好,想要后退,可身体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目光惊骇地看著程长风周身爆开一团刺目的血光——那血光迅速收缩,凝聚成一个核桃大小的血球,血球布满纹路的表面还在不断收缩膨胀。 程长风將之握在手中,因为失血虚弱变得惨白的面孔上露出一抹决然。 “你疯了!” 梅誉总算意识到他做了什么,脸色顿时大变,迅速调动身上保命的法器,试图阻止程长风。 然而程长风已是背水一战,如何能让他活下来,他手掌猛地握紧,將掌心的血球捏爆—— 血雾伴隨著巨大的爆炸声散开,程长风虚弱地握住自己血流不止的丹田,癲狂笑道:“想杀我?我转投雪域山庄,给你们当了这么多年的狗,可不是为了任人宰割。” 而在他对面,梅誉僵硬的身体在一晃又一晃之后。终於倒了下去。 仰面朝上的胸口可见血肉模糊的大洞——竟然是被那血球给炸了个对穿,而那血雾分明是他一瞬间被炸得粉碎的內臟。 许陵光虽然躲得足够远,但那血球实在邪门,在爆炸的一瞬间许陵光难免也受到了衝击,不过好在他早有准备,並未保留行踪,只是因为受到血气衝击丹田有些翻腾,喉咙也泛起一股腥甜。 他当机立断盘膝打坐调息,片刻之后那股躁动才压了下去。 而再看程长风,为了將梅誉一击必杀,他显然也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但是刚才血球爆炸的动静太大,四周血腥气更是大盛,他唯恐引来別的危险,不敢多加逗留,匆匆掏出丹药服下,便捂著肚子踉蹌离开。 而从头到尾,他都没发现暗中观察的许陵光,以及许陵光身后那双眼睛。 许陵光眯眼看向他快速离开的背影,回头看了一眼。 那双眼瞳恰巧也看过来,两道目光在半空中交错一瞬,那双金黄的眼睛就仿佛受惊般地一缩,隨即就消失不见了。 许陵光: 他有些莫名地看著那道缝隙,有些不可置信地想,对方不会是被自己……嚇跑了吧? 他有这么嚇人? 但细想又觉得不对啊,封雨山这么一片蛮荒之地,能生活在其中的生物都绝非善类,看到人就嚇跑什么的,听起来有点玄幻了。 许陵光嘶了声,想不明白,只能先去追程长风。 第672章 「害死大师兄的不是你!该死的也不是你!」 许陵光原本只想著静观其变,但万万没有想到程长风和梅誉会忽然內訌,程长风竟然还一举反杀了梅誉。 想到梅誉脸上不可置信的惊骇表情,许陵光嘖了声,心想这个程长风看著油腔滑调没什么骨头的样子,没想到还是条不叫的狗。 好在现在这条狗受伤不轻,许陵光打算追上去,將之拉到己方阵营来。 看先前两人对峙时翻旧帐,程长风显然知道雪域山庄不少秘事,要是能將之策反,对付雪域山庄就简单多了。 许陵光打算得很好,先追上去將人控制住,之后再威逼利诱一番,定能让程长风倒戈相向。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刚追上程长风,另一头昌松四人也听见了动静找了过来,恰好和重伤的程长风迎面撞上。 几人看见步履踉蹌浑身是血的程长风顿时大惊,纷纷迎上来试图搀扶。 “程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大师兄呢?他没有和你在一起?” 程长风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在此地遇见四人,他下意识將胳膊从昌鬆手中抽出来,警惕地扫视四人表情,哑声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许毅道:“你和大师兄误入幻阵失踪之后。许丹师和鎏洙姑娘就找到了我们,我们传送阵也没有什么危险,便乾脆也通过阵法传过来找你们。” 程长风表情怪异:“许陵光说我与梅誉是误入法阵?” 其他人不觉他这话有异样,点头道:“是啊。” 倒是昌松敏锐察觉了一点异常,心里咯噔一下,隱晦问道:“他们知道了?” 程长风面色变化,目光与惊疑不定的昌松对上,接著便毫无阻碍地说:“你们都被许陵光给骗了。” “我与梅……大师兄並非误入法阵,而是被他和鎏洙联手迫害,不得已之下被迫进入法阵保命。我与大师兄被传送到此地之后,发觉此地十分怪异,暗中又总觉有人窥视,就连罗盘冰蜂还有传讯石也都失去了作用,原本我们打算认准一个方向往外走,想著等传讯石有反应之后就给庄中传讯,可结果……” 程长风的目光陡然变得悲愴起来,身形也摇晃欲倒,幸好被一旁的聂宝成给扶住了。 聂宝成急急追问道:“结果怎么了?” 程长风眼眶泛红,哽咽道:“结果许陵光与鎏洙忽然出现,一声不吭就对我们下了死手。我与大师兄到了此地之后为了抵御炎气,本就消耗了不少灵力,遇见这二人自是不敌。而且他们不知为何竟然不惧此地炎气,大师兄自知不是对手,便自己在前拦住二人,让我先走,设法出去报信。” “我原是打算先去设法报信,可一连走了很远传讯石都没有反应,我心中实在担忧大师兄,便又冒险折返。谁知却看见许陵光与鎏洙两人……两人联手、杀了大师兄……” 最后一段话,程长风几乎哽咽不能语,苍白的脸上皆是痛苦懊悔之色:“若是、若是早知道,我定不会丟下大师兄独自离开,是我害死了大师兄……是我……我回去之后还有何顏面面对师父和小师妹?” 程长风说著,竟然一把拔出许毅腰间佩剑就要自裁,幸而他重伤体弱,而许毅又眼疾手快地拦下来。 许毅与聂宝成一人一边按住情绪激动的程长风,眼睛也跟著红了:“亏我先前还以为他们是好人,结果竟然是人面兽心之辈!” “程师兄,害死大师兄的不是你!该死的也不是你!” “没错,是那许陵光与鎏洙二人杀了大师兄,我们要杀了他们,为大师兄报仇!” 程长风却是满眼绝望道:“那两人实力强大,对这里又十分熟悉,还有诸多诡譎手段,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昌松安抚道:“我们没必要在此地跟他们硬碰硬,先设法离开此处,再给庄中传讯,有师父师叔在,那两人猖狂不了多久。” 这句话得到了另外三人的支持,聂宝成简单给程长风处理了伤势之后,就抹了把脸道:“你可还记得大师兄的……尸体在何处?我们就算要走,也该將大师兄带上。” 程长风苍白著脸点头:“记得,我带你们去,先前是我太过胆怯,竟然连大师兄的尸首都不敢抢回来。” (请记住 閒时看书选 101 看书网,101???????????.??????超愜意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那两人如此狠辣,就算大师兄在天有灵,也不会怪你的。” “对,我们现在一起去將大师兄找回来。” 几人说著,就搀扶著程长风往前走去。 许陵光在暗处看得嘆为观止,当初还真是小看了程长风,这种情况下他竟然把锅甩得一乾二净,关键是故事还编得合情合理。 要不是许陵光就是当事人,都要觉得自己可真是罪大恶极! 不过还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幸好他吃瓜有留痕的习惯,许陵光拋了拋手中圆溜溜的留影珠,心想不知道程长风看到了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不用看留影珠,程长风此时也不太笑得出来。 眼下他们几人被困在这个鬼地方,自然是自己怎么说他们就怎么信,可等找到了梅誉的尸体之后,首先昌松就有可能会起疑心。 这“燃血”的秘法是梅家不传之密,他还是冒著危险帮梅兰捉了几只她想要的妖族,梅兰才勉强告诉他。 但是梅兰看似蠢笨,却十分吝嗇,她告诉程长风的秘术並不是完整的,程长风虽然心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不过好在他见多识广,钻研了一阵子之后,就自己將缺失的部分补上了,甚至比之前威力还要更大。 当然,付出的代价也更为惨烈,如今他的內丹已经被掏空,若是想要完全恢復,必须用天材地宝温养上数十年。 当然这些问题在生死面前就不算什么大问题了。 只是他並不知昌松几人会不会认出燃血之法,所以私心里並不希望他们找到梅誉的尸身。 然而他能拖一时,却不能拖一世,不然总是找不到梅誉的尸身,几人说不定也会生疑。 因此程长风在带著他们兜兜转转七拐八绕一日之后,终於艰难地找到了梅誉的尸身。 第673章 「这东西……跟了我一路了,它好像……很喜欢看热闹。」 梅誉的尸体倒在地上,身下大片的暗红色的血液已经凝结成团。 他双目圆睁,脸上凝固著惊骇与不甘,前胸后背是一个完全贯穿的大洞,其中有流火蚁和遁地沙蝎进进出出,双方各自占据一边忙碌,显然都是被浓郁的血气吸引而来。 “大师兄!” 许毅和聂宝成看到梅誉惨状,眼圈顿时红了。悲呼一声扑了上去,持剑驱赶流火蚁和遁地沙蝎。 然而成群的流火蚁和遁地沙蝎並不惧怕这些人族修士,反而摩擦口器节肢发出怪异的声响,接著就看见大群大群的流火蚁与遁地沙蝎从顶面的缝隙中钻出来,复眼危险地凝视著一行人。 想到有关流火蚁群的恐怖传说,昌松连忙將两人拉回来,厉声道:“先撤!” 两人也知道利害,只能面带悲痛地撤离。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程长风回头看了一眼,脸上亦流露出悲痛之色,心里却暗暗鬆了一口气。 实在没想到老天也站在他这边,这些不流火蚁和遁地沙蝎来得真是恰到好处。 等梅誉的尸体被啃个乾乾净净,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估计也发现不了问题。 事情果然也如程长风的设想一样顺利,等几人隱匿气息再悄悄折返回去之时,梅誉的尸体已经被流火蚁群和遁地沙蝎群分了个乾乾净净,原本躺著尸体的地面只剩下一团暗红的血渍,那些血渍將地面上的缝隙都染成了深红色,越发显得此地诡异。 没想到出门一趟,不仅大师兄死了,他们甚至连大师兄的尸体都没能保住,几人纷纷面露悲痛之色。 最后还是一向稳重的昌松挑起了大梁,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既然大师兄的尸体已经……我们还是速速去寻找离开之法,也好將消息传回庄中。” 几人默认了他的提议,一言不发地跟在了昌松之后,隱隱有以昌松为首的势头。 这几人受炎气所扰,又还带著程长峰这个伤患,前进的速度並不快,许陵光算了算时间,发现这个时候鎏洙应该已经跟流火蚁匯合,跟著流火蚁来找他了,便没有著急跟上去,而是原地等待了片刻。 果然也就过了两刻钟的工夫,鎏洙就找了过来。 流火蚁则趴在她肩膀上,远远见到许陵光的身影,头顶上的触鬚立刻兴奋地晃了晃。 鎏洙走到近前,將流火蚁捏起来放在许陵光掌心,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血跡,眉头微挑:“出什么事了?” 许陵光將先前的事说了一遍,包括程长风如何反杀梅誉、又嫁祸於他们,以及昌松几人后面的动向。 “他们现在带著程长风去找路出去了,不过依我看,程长风恐怕未必希望他们能活著出去。” 从程长风不惜自毁內丹反杀梅誉来看,此人是个心狠手辣之徒,但凡他感受到了其他人的威胁,必定会想方设法將威胁除去。 鎏洙没想到自己竟错过了这么一出大戏,道:“那我们不急著去找程长风,先让他们自己斗一斗,最后再將留影珠不拿出来,正好打程长风一个措手不及。” 许陵光也正有此意,道:“那我们先休整片刻再追上去。” 正说著,许陵光肩膀上的流火蚁忽然用细腿挠了他一下,暗红色的复眼不满地看著他,头顶上的触鬚快速晃动。 许陵光:??? 他不解地看著流火蚁:“怎么了?” 流火蚁见他竟然想要赖帐,顿时气得头顶触鬚都竖直了,然后毫不留力地狠狠咬了许陵光一口。 许陵光嘶了一声,看见它气得团团转,终於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哭笑不得地安抚气愤的流火蚁:“我没有忘,等会就给你,这么急干什么?” 说完之后他朝鎏洙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道:“之前答应了要给他肉乾,先把它餵饱吧,不然等会罢工了。” 说餵就喂,许陵光当即生了火开始准备食物。 这趟出来他带了不少食材,他和鎏洙两个人吃都有多的,更何况只是餵饱一只小小的流火蚁。 看在流火蚁辛辛苦苦带路的份上,许陵光这次十分大方,先是將给小崽们准备的肉乾拿出来给流火蚁啃著玩,又拿出两大块提前醃製的文鰩鱼肉夹在火上慢慢烤制。 文鰩鱼肉嫩,脂肪也丰富,不需要另外添加调味的佐料,直接烤制就已经十分诱人。 丰富的油脂被烤得焦黄之后,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流火蚁已经急不可耐地守在火堆边,一会儿看看烤鱼肉,一会儿看看许陵光,像是在催促怎么还没好。 许陵光故意馋它,烤制动作依旧不紧不慢。 就在两人一蚁难得放鬆的时候,在许陵光侧后方的阴影处,一道巨大的阴影缓慢划过,同时山壁的缝隙后面,出现了一双熟悉的金黄色眼睛。 被注视的感觉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加清晰。 许陵光和鎏洙同时察觉,许陵光已经確定对方並没有恶意,並不在意,倒是鎏洙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別紧张,它没有恶意。” 许陵光按下鎏洙的手,低声道,“这东西……跟了我一路了,它好像……很喜欢看热闹。” 他把自己之前的猜测和感受简单跟鎏洙描述了一下。 鎏洙將信將疑地用余光瞥了那道缝隙一眼,不过到底没有再轻举妄动。 恰好这时文鰩鱼肉已经烤好,许陵光便將之取下来,分成三份,最大的一份放在了流火蚁面前,笑眯眯道:“喏,这是给你的辛苦费,今日多亏你带路了。” 流火蚁的触鬚立刻竖得笔直,暗红复眼几乎要冒出光来,急切地扑到了文鰩鱼肉上大快朵颐。 许陵光又將另外一份推给鎏洙,拿起自己那一份正准备进食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吸溜声。 许陵光动作一顿:??? 什么动静? “吸溜。” 又是一声清晰的“吸溜”声传来,许陵光这才確定没有听错,身后传来的的確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第二次的声音太大,就连鎏洙都听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许陵光想了想將自己的鱼肉分了一半出来,用树叶托著走到了山壁下方不远处,试探道:“我这里有些多的文鰩鱼肉,你要吃吗?” 缝隙后面没有任何回应,吸溜声也不见了。 那双金色眼睛也不见了踪影,许陵光只能隱约瞥见一抹熟悉的暗红色。 他想了想,將鱼肉朝著阴影处晃了晃后,將之轻轻放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然后又一言不发地退回原地,继续吃自己的。 第674章 「我怎么觉得它好像有点……社恐?」 岩石上的文鰩鱼肉散发著诱人的焦香和油脂光泽,阴影处的缝隙后,那双金黄色的眼睛再次浮现,一眨不眨地盯著看起来非常美味的烤文鰩鱼,爪子急切又克制地在地面上刨动,渴望几乎快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但就在它好几次试图悄悄伸出爪子去够不远处的烤文鰩鱼时,目光看见背对著自己而坐的许陵光和鎏洙时,又迟疑地缩了回去。 许陵光和鎏洙围坐火堆旁,看似慢条斯理地吃著自己那份烤鱼,实则都悄悄放出了神识,暗中观察那块岩石和那片阴影。 然而隨著时间一点点过去,流火蚁將一大份烤文鰩鱼肉都吃完了,心满意足地爬到许陵光肩膀上趴下休息,那放在岩石上的鱼肉却依旧没有等来它的食客。 烤文鰩鱼从热气腾腾到慢慢冷却,唯有香气却依然固执地停留在空气中。 “看来它和你还不够熟,不愿意接受你的食物。”鎏洙眉头微挑。 这次示好显而易见地失败了。 许陵光嘆了口气,耸耸肩颇有些无奈道:“看来它不饿,又或者不喜欢烤文鰩鱼。不吃就算了,让流火蚁吃吧。” 说完之后他用手指戳戳肩膀上懒洋洋晃动触鬚的流火蚁,指指不远处的岩石道:“那边还有一份多出来的,你吃不吃?不吃就要浪费了。” 以流火蚁贪吃的本性,许陵光以为它多半要兴高采烈地扑上去加餐一顿,谁知道流火蚁犹犹豫豫半晌,竟然摆了摆触鬚,又趴了回去,一副“我不吃”的架势。 许陵光见状有些奇异地看著它,指尖拨拨它的触鬚:“真不吃了?” 流火蚁嫌他烦,用细细的腿推了他的手指。 许陵光嘖了声:“不吃就不吃吧,便宜附近的流火蚁和遁地沙蝎了。” 进过食水休整一番后,许陵光和鎏洙就打算动身去追昌松一行人,两人將火堆熄灭,便继续赶路。 走出数百米之后,许陵光忽然想到那块鱼肉,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一只红色的爪子从一条较宽的缝隙之中伸了出来,一把抓走了放在岩石上的烤肉。 “????” 许陵光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看著那空空如也的平坦岩石,终於確定不是自己眼,刚才真的有个什么东西將那块冷掉的烤文鰩鱼给掏走了。 动作非常之快,以至於许陵光只分辨出那暗红色与石缝后的怪物一般无二。 许陵光叫住了鎏洙,两人再次折返回去。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山壁缝隙之后既没有金色的眼瞳,也不见暗红色的皮毛,显然那怪物快速拿走了鱼肉之后又躲了起来。 只有面前的岩石表面乾乾净净,连一点油渍都没有留下,仿佛那鱼肉从未存在过。 如果不是空气中还残留著一丝极淡的、混合了焦香和某种清冽矿石气息的味道,许陵光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你说它不会一直躲在缝隙后面,就等著我们离开才现身拿走文鰩鱼吧?” 许陵光有些哭笑不得道:“它害怕我们?” 旋即他自己就否决了这个猜测:“不对,它要是害怕我们,就不会一路跟在我身后看热闹了。” 而且要是许陵光没猜错,看这怪物如鱼得水的模样,显然这整片腹地都是它的地盘,在它的主场上,它应该不至於害怕任何人。 许陵光越想越觉得怪异,喃喃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它好像有点……社恐?” “社恐?什么意思?” 鎏洙不明白社恐的含义,有些疑惑地蹙眉。 “社恐就是社交恐惧症,通俗地说就是有点社交困难和社交迴避,更愿意独处而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许陵光解释道。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像,它一直跟著你却並不露面。” 许陵光挠挠脸,道:“算了,要真是社恐倒是好事,社恐的修士或者异兽都不会坏到哪里去,它不想露面就算了,我们走吧。” 说完之后,许陵光还笑著对那道缝隙挥了挥手,道:“我们走了,你要是还想看热闹,可以跟上来,待会肯定还有好戏看。” 等他们离开之后,缝隙之后那双金色的瞳孔再次出现,藏在里面的怪物贴在缝隙上观察了许陵光的背影一会儿,这才舔了舔油乎乎的嘴巴,悄悄从山体中的近道追了上去。 它也要看热闹! 许陵光这边气氛轻鬆愉悦,但程长风一行却不太好过了。 程长风一行寻找出路並不顺利,这个鬼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待得越久炎气越浓郁,他们光是调用灵力抵挡炎气已经十分艰难,没走过一段就要停下来休息打坐,再服用恢復灵力的丹药。 可是丹药总有尽数,眼看著丹药快要用完,身边还带著程长风这个重伤患,而他们却还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方向,几人间的气氛就变得沉闷怪异起来。 性子急的许毅第一个绷不住了,他崩溃道:“这鬼地方到底走到什么地方才是个尽头?我们已经行了几十里了,封雨山就算再大,这个时候也该有个边际吧?” 他绝望地抹了一把脸:“我们是不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聂宝成的情绪也已经紧绷到了极点,见许毅这个时候说丧气话,他又是恐惧又不满,指责道:“你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不管能不能走出去都要走,难道你想在这里等死不成?” “你想死你去死就是了,不要在这里动摇人心!” 说完之后聂宝成自己先愣了下,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冷酷无情的话会从自己口中说出来,而且还是对跟自己关係非常要好的许毅说。 但话已经说出口,他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囁嚅著嘴唇沉默下来。 许毅也没有再说话,垂著头看上去死气沉沉。 眼看著气氛越来越不对,昌松皱眉提醒道:“好了,这个时候自己人就不要起內訌了,你们没发现自己的情绪也受了炎气影响吗?气血翻涌心浮气躁,这感觉你们不觉得熟悉?” 被他这么一点破,其余几人也骤然惊觉,不可置信道:“这炎气会助长心魔?” 昌松脸色不太好看,頷首道:“我猜测是这样,待的时间越久,我们的情绪就会受到负面影响,容易暴躁易怒,所以大家赶路的时候多念念清心咒,平心静气,莫要被心魔控制。” 聂宝成总算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看向许毅道:“对不住。” 许毅脸色好转了些,也顺坡下驴道:“我也有错。” 第675章 各怀鬼胎 见气氛缓和了许多,程长风这才提议:“已经走了这么久,不如我们先原地休息片刻,再商议一下其他法子,就这么漫无目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的话不无道理,几人达成了共识后便在附近设下了禁制,然后服用丹药开始打坐调息。 程长风也顺势寻了个安静的角落打坐,实则心里却在盘算著该如何解决这些人。 如今他身受重伤,以多敌少並非明智之举,但若是当真隨他们回去,到时候师父发现他们六人出来,却只有梅誉出了事,到时候自己定然难以摆脱怀疑,以他对梅清的了解,对方为了查明梅誉死亡的真相,说不定还会搜魂。 到时候他所做的一切岂不是成了笑话? 但若是眾人都死了,就剩下那么一两个人逃回去,到时候他大可以將锅全都甩到许陵光身上,梅清愤怒之下应当不至於太怀疑他,只要梅清將注意力都放到了许陵光身上,他说不定就能侥倖逃过一劫。 等养好了伤势,大不了直接离开北境,往其他城池去转投宗门,总不至於没有活路。 这么想著,程长风便睁开眼睛,依次扫过打坐调息的几人,却不料恰与昌松看过来的目光对上。 对方的目光带著些许审视,程长风一愣,隨即心底警钟打响,面上却一副忧虑忡忡的模样,朝昌松无奈地笑了下。 昌松朝他略略頷首,起身走了过来。 程长风拿不准他的意图,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昌松走到他近前,状似亲近地在他身边盘膝坐下,却又顺手施了个隔音术法。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程长风心底越发忐忑,舔了舔乾裂的唇.瓣,声音紧绷道:“怎么了?” 昌松並没有立即开口,反而反覆扫视他,那张温良的老实面孔看不出任何信息。 就在程长风快要绷不住的时候,昌松却凑在他耳边轻声开口—— “其实,小师妹也曾教过我燃血之法。” 他说出的话无异於一声惊雷炸响在程长风耳边,程长风耳旁嗡嗡直响,面上却勉强维持镇定,佯作疑惑道:“你说什么?什么燃血之法?” 昌松笑了笑,看著他的眼睛继续道:“师兄,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的伤势,还有大师兄胸口那个大洞……是燃血秘术造成的吧?” “虽然跟我见过的有点不同,不过师兄一向聪明,想必已经將小师妹故意略去的部分补全改进了?果然是威力惊人。” “要不是大师兄一直在头顶压著,想来程师兄定然会受到师父重用。” 程长风瞳孔收缩,藏在袖中的手掌握成拳头,嘴角抽搐几下,勉强道:“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听不懂。” 见他还在装傻,昌松收起了笑,=抬手按住了程长风的肩膀,那张温良的面孔上出现了一抹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狡诈之色:“师兄,虽然你不愿意坦诚相待,但我却愿意与你推心置腹。先前有大师兄在,师父无论如何都不会完全信任我们,交给我们的都是一些脏活累活,平日里干得多拿的却少,眼下大师兄死了,但雪域山庄还在,师父也需要心腹办事,你聪明又嘴甜,比我要得师父欢心,等过了这一关,日后师父定然会更加倚重你。” “至於我呢,头脑修为都不如你,嘴巴也笨,不过我这个人最是本分,你杀了大师兄一事我可以替你瞒下来,不过日后师兄若是得了重用平步青云,还莫要忘了师弟,多多提携。” 昌松这一番话表面是在表忠心,跟程长风统一阵线,可仔细琢磨,就会发现字里行间都是威胁。 若是程长风果真如他所说逃过一劫还得了重用,日后有这么个要命的把柄攥在昌鬆手里,还不是昌松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昌松说得好听是提携,说得不好听就是让程长风出人出力,为他作嫁衣。 程长风自然不愿意受制於人,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绝对不能跟昌松撕破脸。 他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眼中杀机闪烁,但看到昌松早有防备的姿態和別有深意的笑,又强行压了下去。 “师弟说得不无道理。” 程长风知道继续否认无用,立刻软了態度道:“我並非存心要杀大师兄,只是他心魔激发要杀我,我为了自保才不得已而为之。” “我都明白,大师兄独断专横,不仅你心有不满,我和其他弟子也苦其久矣。师兄此行无异於为民除害。” 程长风眼角抽搐,继续道:“大家都是深受大师兄之苦,如今我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等出去之后,我若当真能逃过一劫得到重用,那师弟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昌松笑起来,轻拍他的肩膀:“那我就等著那一日了。”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却各怀鬼胎。而其余三人则在专心打坐调息,並未察觉这边的暗潮汹涌。 达成共识之后,队伍之中的气氛越发和谐,昌松为表明態度,甚至还將珍藏的疗伤丹药给了程长风,程长风服用之后,內腑果然好了许多。 一时之间几人情绪振奋,仔细商议了一番之后,又重新选定了方向继续寻找出路。 接下来的路程还算顺利,程长风伤势初愈,不必再由聂宝成和许毅带著他,队伍中少了个拖油瓶又多了个助力,眾人找起路来也更加省事。 梅誉不在之后,程长风理所当然接替了他的位置。 而昌松因与他达成了共识,也从不跟他唱反调,而事实证明程长风也確实有些本事,在他的带领之下,一行人弯弯绕绕行了两日,总算是从那个鬼地方走出来了。 在感受到炎气变得稀薄的那一刻,眾人心口都卸下了一块大石。 聂宝成兴奋道:“总算走出那鬼地方了。” “快看看传讯石能不能传讯了。” 程长风眼神闪烁,拿出传讯石看了看,眉头微皱,摇头道:“还是没有反应。” 这个坏消息让高昂的情绪略微回落,昌松道:“虽然消息依旧传不出去,但我们好歹走出来了,大家再坚持坚持,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离开封雨山。” 程长风頷首赞同:“不错,天色快黑了,我们不如先休整休整,我也要想想接下来往哪里走。” 这两日里几人已经对他的能力极为信任,闻言当即应下来,开始寻找適合安营扎寨的地点。 程长风因为有伤在身,並不参与,就在一旁静静等候。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几人,眸色越来越冷。 与其他人的兴高采烈不同,他可不想这么快离开封雨山,毕竟昌松这个祸害还活著,在封雨山还能找到机会除去他,但若是出了封雨山,恐怕日后他都要受制於人。 昌松知道得太多了,而且野心勃勃,绝不能留。 许毅三人虽然蠢,但若昌松死在这里,这三人难保不会看出什么端倪,也是隱患。 最好是找一个机会將这些人一网打尽,为了显得自己太过特別,也可以酌情留下孙焕。孙焕此人修为不高为人木訥,在队伍之中存在感不强,很容易操控,等只剩下他们二人时,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怎么將其他几人一起除去又不伤自己却是个问题。 第676章 「我们就晚来了一会儿,怎么打成这样了?」 机会很快就来了。 去寻找扎营点的许毅兴奋地回来了,他在附近找到了一个山洞,虽然不大,但山洞之中灵气浓郁,还生长了不少灵药,不仅能让几人棲身,里面生长的灵物也能派上些用场——他们被困在那个鬼地方几日,身上的丹药早都用光了。 程长风带著人过去看了看,也觉得此地不错,便道:“今晚就在此歇息吧。” 几人鱼贯而入,检查了山洞附近,確认没有异兽活动的痕跡后,就分別开始在山洞周围布置简单的防御禁制,生火取暖,以及採集灵药。 连日来的疲惫和绝望让几人精神高度紧绷,如今有了这么一处棲身之地,让几人都放鬆了不少。 一行人围坐在火堆边,程长风掏出一个酒葫芦,晃了晃最后剩下的小半瓶酒,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了昌松,道:“我们这次也算是死里逃生了,合该庆祝一番。” 昌松饮了一口,又递给其他人。 酒葫芦里也就小半瓶酒,一人一口就分了个乾净。 最后喝到的孙焕舔了舔酒瓶口,嘆息道:“虽说来之前就知道此行危险重重,可我也实在没有想到,竟会险些葬身此地,连大师兄也……” 说了一半他自己就觉得这话有些破坏气氛,又急急打住,露出个尷尬的笑。 程长风没有接他的话茬,將孙焕采来的灵药分了分,道:“这些都是疗伤补充灵力的灵药,大家各自服用后便早些歇息吧,养足了精神,明天才好继续上路。” 山洞里的灵药並不多,且都是常见种类,几人各自领了一份服下,便去打坐调息。 程长风挑了个靠近山洞口的地方打坐,实则暗中留意著几人的情形。 看见猛灌了一大口酒的聂宝成打坐没一会儿工夫就开始脑袋一点一点之后,程长风嘴角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平时並不嗜酒,之所以会隨时將这酒带在身边,是因为它並非普通的酒,而是一种能让人陷入美梦之中的奇酒,名为“春好眠”。 “春好眠”无毒,就算昌松对他有所防备也不会察觉。 眼看著其余打坐的几人都接连垂下头鼾声大作,面容呈现安详之色,程长风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 他並没有贸然动手,而是先去叫许毅:“许师弟?” 许毅被他轻轻一推便歪倒在地,嘴巴还咂吧著嘟囔著含糊不清的梦话。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书库全,101????????????.??????任你选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程长风嘴边笑容越盛,挨个叫了一遍確定几人都入梦之后,这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匕首,乾脆利落地將许毅和聂宝成抹了脖子。 轮到孙焕的时候,他犹豫了一瞬,这才去走向昌松。 就在锋利的匕首將要如法炮製割断昌松的喉咙时,本该沉浸在美梦中的昌松陡然睁开了眼睛,抬手握住了程长风的手腕,匕首的刀刃在方寸之间停住。 昌松那张温和的脸孔上已不见任何情绪,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机:“师兄还真是心狠手辣,亏我如此相信你。” 程长风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可都是你逼我的。” 他说完拼尽全力將手腕下压。昌松出手抵挡,然而他虽然神色镇定看不出异样,可迟滯灵力还是暴露了他的虚弱。 程长风立即察觉,隨即大笑道:“我是当真没想到,你竟如此信任我。怎么?还真打算等我飞黄腾达之后给你做踏脚的阶梯?” 昌松不语,只竭力调动灵力对抗昏沉的头脑,同时死死攥住程长风拿刀的那只手,不让他得逞。 而程长风也不再废话,他空著的另一只手五指成爪,竟然直直插向昌松的胸口,徒手插入昌松胸腔之中。 昌松痛呼一声,昏昏沉沉的神志也清醒了几分,生死关头,他猛地咬破舌尖,强行提起迟滯的灵力,一掌重重拍向程长风的胸口,同时身体向后一滚,远离了程长风。 程长风本就是重伤之躯,现在被昌松拼尽全力拍出一掌,顿时就吐出一口血来。 不过昌松的情况也並不比他好到哪里去,被徒手击穿的胸口血流如注,脸色更是比纸还白,显然被伤到了內臟。 程长风眼神越发冰冷,若是昌松不死,死的就只会是他。 他拼著最后一口气踉踉蹌蹌爬起来,捡起掉落在地的匕首,再次走向昌松。 昌松狼狈翻滚躲避,拼命催动灵力,试图將酒气逼出,滚到许毅尸体边时,他顺手拔出许毅的佩剑,竭力砍向程长风面门—— 许陵光和鎏洙找过来时,正看见两人在这狭窄的山洞內搏命廝杀。 而倒在地上的三个人,已经有两个没了气息,还有气息的那一个也没了意识。 许陵光看著满地的血“嚯”了一声:“我们就晚来了一会儿,怎么打成这样了?” 他看向战场上—— 程长风和昌松都受了不轻的伤,两人双目赤红气喘吁吁,显然都是强弩之末,在灵力枯竭之后便乾脆以肉.体搏杀,都拼著最后一口气要杀了对方。 昌松的伤势相对要轻一些,將酒水逼出部分之后,他昏沉的头脑清晰许多,他调动积攒许久的灵力,在程长风再次扑上来的时候,一掌拍出,將人击飞出去。 程长风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喷出一大口鲜血,气息迅速萎靡下去,显然这一掌已经伤了他的根本,他已经没了再战之力。 昌松神经质地笑了两声,拄著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想杀我?你先去见阎王吧。” 就在他举起剑,准备了解程长风时,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恰到好处地將他手中的长剑打落。 昌松惊骇回头,充血的眼珠瞪大,警惕地四处逡巡:“谁在那里?” 此时已经没有必要再隱匿身形,许陵光与鎏洙显出身形,他拍了拍手,嘆气道:“你们这同门相残的大戏可真是精彩,都不用我出手,自己就內部解决了。” 程长风与昌松同时惊呼出声:“许陵光!” 许陵光耸肩:“是我。” 他看向程长风,挑眉道:“你把杀梅誉的黑锅推到我身上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被我发现的结果?” 程长风脸色变幻不定,他將近期发生的事情快速回忆了一遍,终於意识到一个更加令人恐惧的问题:“你一直跟著我们。” 许陵光頷首:“看来你还不笨。” 昌松同两人对话之中明白了什么,目光惊疑不定:“你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你是故意將计就计的。” 许陵光讚嘆:“又答对了。” 他笑眯眯道:“好了,你们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现在该你们回答我的问题了。” 第677章 「你可知那妖族的魂魄现在被关在哪里?」 许陵光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们,脸上笑容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程长风觉得大事不妙,还想狡辩:“许、许丹师,误会,都是误会……我也是迫不得已,都是梅誉父子的阴谋,你妨碍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才逼著我们设法除去你。” “行了,我不是来跟你们翻这些旧帐的。” 许陵光不耐烦地摆摆手,垂著眼皮凝著两人,缓缓道:“你们身为梅清的亲传弟子,想必为他办了不少事,也知道不少內幕吧?” 昌松还有所顾忌没有出声,但程长风已经抢先答道:“知道,还知道得不少,许丹师想知道什么儘管问,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 许陵光满意頷首,弹指將两粒丹药分別打入两人口中。 “接下来我问,你们答。答得好,或许还能留条命。答得不好,或者敢有半句虚言……” 许陵光充满威胁意味地笑了笑:“刚才你们服下的丹药,可以是救命的良药,也可以是要你们命的毒药,明白吗?” 程长风和昌松被他冰冷的神色所慑,额头冷汗涔涔,一个比一个老实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见两人还算配合,许陵光这才找了块平坦的岩石坐下,拋出了第一个问题。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雪域山庄暗中豢养妖族,又放出妖族在西凉城肆虐,到底意欲何为?” 程长风与昌松对视一眼,显然两人都没有料到,许陵光竟然早就知道西凉城中作乱的妖族是雪域山庄所豢养。 他们这才意识到——许陵光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偶然捲入,他是带著目的前来,他才是那只隱藏在最后的黄雀! 程长风最为识时务,他知道此刻反抗或隱瞒都毫无意义,而且他对雪域山庄和梅誉夫妻可没什么忠心可言,闻言抢先开口道:“雪域山庄当年参与了抗击妖族的战爭,且处理不少。但是在事后几个宗门划分势力时,雪域山庄却因为先祖在战爭中陨落,缺少了话语权,没能爭过其他宗门,被迫退出了西凉城。” “据说当时的新任庄主因此鬱鬱而终,临死之前留下遗愿,要歷任庄主务必重归西凉城,夺回属於雪域山庄的荣耀。这些年来雪域山庄一直在暗中积攒实力,到了梅清继任庄主之时,西凉城葛家日益腐朽,而雪域山庄韜光养晦多时,於是才定下了用妖族扰乱西凉城,雪域山庄趁机出手,逐步夺取西凉城的计划。” 果然和自己猜测得差不多,雪域山庄不甘心偏居一隅,於是才有了种种动作。 许陵光又问:“雪域山庄是如何控制那些妖族?” 方才已经让程长风抢了先,这会儿昌松不甘示弱,立刻飞快道:“据说这是雪域山庄歷任庄主才能知道的不传之秘,我们只是参与了部分,最关键的部分都把持在梅家人手中。” 程长补充道:“此术可以將妖族的魂魄完整抽出,以秘法重新炼製之后,洗去其原本的记忆,再打上雪域山庄的烙印,成为完全听命於雪域山庄傀儡。” 许陵光眉头紧皱:“那你们可知这些年来雪域山庄炼製了多少这样的妖族?” 程长风摇头道:“数不过来了,许丹师应该也知道学御山庄极少与外界有往来,其实是因为每年庄中弟子都会隱姓埋名前往各地捉拿妖族。捉拿的妖族越多实力越强,弟子得到的奖励越丰厚。每年庄中捉拿的妖族至少有数百只。这么些年下来,已经数不清到底捉了多少妖族了。” 这个答案比许陵光的猜测更加令人心头髮寒。 守在一旁的鎏洙眼中闪过杀气,许陵光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这么多的妖族,雪域山庄能控制得住?” 昌松道:“每年捉拿的妖族数量確实多,不过大部分妖族实力都不算强,大多在关进地牢抽取神魂之时就承受不住死了,就算承受得住抽取神魂的痛楚,也还要熬过后面的炼魂大关。真正能熬过这几道关卡的妖族都是实力强劲的大妖,这样的妖族並不多,都被关押在山庄地下的暗堡之中,平日不用的时候也不会放出来。” 这些话与许陵光之前从奔雷虎那里得到的信息对上了,许陵光冷声道:“那些炼製失败的妖族呢?” 程长风看著他越发冰冷的神色,小心道:“就……就剥了內丹,抽取精血,皮毛骨骼也能炼器或入药,总会物尽其用……”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许陵光还是气笑了:“难怪雪域山庄总有许多外界没有的天材地宝,原来都是这么得来的。” 程长风与昌松看出他气极,垂著脑袋不敢接话。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怒意,他想起失去了魂魄只能依靠本能在每年雪龙捲季节前来无间城的巨龟,沉声问道:“无间城有只巨龟,是不是也被雪域山庄抽去了魂魄?” 昌松一愣,努力回忆,不太確定地道:“无间城的巨龟?我倒是不曾听说,我们虽然每年雪龙捲季都会前往雪原寻宝,遇见落单不难对付的妖族也会顺便捉了,不过极少靠近无间城。无间城中妖族眾多,还有妖王坐镇,一不小心恐会引起纷爭,闹出大事来。” 程长风没有立刻开口,他露出思索之色,良久之后才迟疑道:“我倒是听说过一个消息,只是不知道跟你说的巨龟是否有关联。” “大概两年多前,我听闻梅师叔从外面带回来一个非常强大的妖族,据说是梅师叔费了好大的心血才成功將之捉拿,只是中途出了意外,梅师叔只带回了那妖族的魂魄,好像是说那妖族的肉.体异常强横,梅师叔难以匹敌,只能捨去。那妖族的魂魄被带回来之后谁也没有见过,只有少数弟子听说过只言片语。师父和师叔对其宝贝得很,似乎是將之秘密关押了起来,研究如何將之炼化为己所用。” 两年多前…… 时间倒是对上了,许陵光道:“你可知那妖族的魂魄现在被关在哪里?” 第678章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命 程长风其实也只是当时听梅兰提了几句,他一向捧著梅兰,梅兰知道什么新鲜事都会奖赏似说给他听,不过通常都说得比较笼统,並不会告诉他太多细节。 因而他回忆片刻后,摇头道:“具体我也不知,不过我们从未见师父或者师叔將那妖族带出来过,而庄中所有的妖族都被关押在地下的暗堡之中。” “暗堡就藏在雪域山庄地底深处,是初代庄主所建,里面分了好几层,布满了禁制和炼魂法阵。我和昌松也就只能到地下一二层去,再往下只能梅氏直系持有令牌才能进入。” 许陵光捻了捻手指,问道:“那令牌从何处得来?” 程长风道:“由庄赐予,据我所知,年轻一辈里除了梅誉,就连梅兰都没有。” “梅誉?” 许陵光眉头一挑:“这趟出门,他將令牌隨身带著吗?” 程长风道:“如此重要的物件,自然是隨身带著。只是我们已经去找过他的尸体,他的尸体已经被流火蚁和遁地沙蝎分食乾净,连个渣儿都没剩下。” 所以装著令牌的乾坤袋须弥戒自然也就没了。 “他有就好。” 许陵光却並没有这么担忧,他用指尖点了点懒洋洋的流火蚁:“我想要梅誉身上的乾坤袋和须弥戒,这两样东西可能被流火蚁群和沙蝎群给拖回巢穴了,你有办法找出来吗?” 担心流火蚁不认识乾坤袋和须弥戒,许陵光还特意拿出来在它眼前晃了晃。 流火蚁的触鬚动了动,头部靠近乾坤袋和须弥戒,触鬚不断摇晃,像是在仔细辨认。 片刻后,它细腿对著许陵光比划了几下,也不管许陵光看没看懂,就从他掌心跳了下去,然后快速爬到了洞穴外面凸起的岩石上,半立起身体,头部两侧的触鬚以一种奇特的、看不出节奏的频率快速震动摩擦起来,发出一种极其细微、却又仿佛能穿透岩石的“沙沙”声。 许陵光和鎏洙屏息凝神地看著,看看流火蚁到底准备做什么。 还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程长风和昌松显然没有想到许陵光竟然还带著这只流火蚁,不仅如此,这只流火蚁似乎会听他的话。 但这只是一只流火蚁而已,连灵智都开不了的小小流火蚁,怎么可能? 然而,很快流火蚁就用铁一般的事实狠狠打了两人一个大巴掌。 起初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呼吸声和远处隱约的地热涌动声。但很快窸窸窣窣的声音就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 只见周围的岩壁缝隙、地面孔洞中,逐渐涌出了密密麻麻的暗红色流火蚁和土黄色的遁地沙蝎,它们如同潮水般匯聚而来,却奇异地各自占据一方没有互相攻击。 但光是看它们密密麻麻的数量,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皮发麻。 程长风和昌松已经惨白了脸色,不顾身上的伤势,拼命往许陵光和鎏洙所在的位置爬行。若是这些虫子一起扑上来,他们估计转瞬间就会被吃得乾乾净净。 这两人拼命战斗脑子想著如何让许陵光带著他们逃命时,许陵光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然,不是害怕,而是密集恐惧症犯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邀功一样爬到自己胸口衣襟摇晃触鬚的流火蚁,头疼道:“我是想让你托托关係找找梅誉乾坤袋和须弥戒,不是让你把它们都召来开会。” 流火蚁疑惑地看著他,似乎听不明白。 不过它有自己的节奏,见许陵光没有动静,它又跳下去,在地面上转了一圈,非常囂张地晃了晃触鬚。 许陵光看不懂这些虫子间的交流,不过他却看得懂,在流火蚁囂张地转完圈之后,那些密密麻麻的流火蚁和遁地沙蝎就又藏回了地面和岩壁之中。 只分別派出了一个代表前来交涉——为什么许陵光知道是代表来了,因为来的这两只流火蚁和遁地沙蝎个头都十分大,顏色也略有不同。 但这两个代表到了流火蚁面前,却纷纷摆出了臣服的姿势。 身体趴伏在地面上,头颅低垂,触鬚或螯肢微微颤动,表现得异常恭顺。 而流火蚁对此似乎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它用不同的节奏摩擦触鬚和节肢,那两个代表也小心翼翼地摩擦节肢回应。 过了片刻,应该是交涉完了,两个代表倒退著远离之后钻入了地面的缝隙之中。 而流火蚁则得意地跑到了许陵光面前,兴奋地跳了跳,头顶的触鬚一颤一颤,看起来很高兴。 许陵光看不懂他在高兴什么,只能简洁地询问:“它们答应了帮忙找东西吗?” 流火蚁点点头,细腿拍了拍地面,做了个原地趴下的姿势。 许陵光推测道:“要等一会儿?” 流火蚁用孺子可教的目光看他,这次顺著他的衣摆往上爬,然后趴在许陵光腰间的乾坤袋上,细腿用力拍了拍,触鬚急切地晃动。 这回的意思很好懂,这是办成了事,在要奖励。 它显然已经知道许陵光將好吃的食物都藏在了腰间的乾坤袋里。 许陵光屈指轻轻弹了它一下:“急什么,等找到了令牌,你要吃什么有什么。” 流火蚁一听这才安分下来,不过它也没有从乾坤袋上挪开,索性就趴在了乾坤袋上。 不知道多能有消息,乾等也只是浪费时间,许陵光和鎏洙便寻了个乾净石头原地打坐,许陵光还拿出丹炉摆弄,流火蚁趴在乾坤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著。 只有虚惊一场的程长风和昌松坐立难安,度秒如年,畏惧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流火蚁,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但再不可置信,也改变不了刚才看到的场景。 眼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流火蚁,竟然有统领流火蚁群和遁地沙蝎群的意思。 可这只流火蚁明明就是许陵光在路边隨手捡来的啊! 两人心中又嫉又妒,滋味难言。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命,只是路边隨手一捡,都能捡到如此厉害的帮手,难怪他们一路走来坎坷无数,而许陵光和鎏洙两人却优哉游哉跟春游似的。 定是这流火蚁帮他们省去了不少麻烦。 就在两人心里嘀咕的时候,洞穴里再次有了动静。 这次先来的是流火蚁,十来只个头强壮的流火合力顶著一个沾满泥土和少许暗红污渍的青色乾坤袋过来。它们小心翼翼地將乾坤袋放在了许陵光面前,又恭恭敬敬地退后。 流火蚁轻轻挠许陵光的手背,许陵光意会,隔空將乾坤袋抓过来,递给程长风二人看:“这可是梅誉的乾坤袋?” 两人异口同声道:“不错,乾坤袋一角有梅,是他的。” 许陵光用灵力强行打开乾坤袋,里面倒是装了不少东西,却並没有类似令牌的东西,他摇摇头道:“不在乾坤袋里。” 流火蚁听完,朝著趴伏在地面的流火蚁们摇了摇触鬚,几只送乾坤袋的流火蚁显然有些丧气,触鬚摩擦一番之后,这才慢吞吞钻进了地下。 第679章 它也可以不走的呀! 流火蚁群刚走,遁地沙蝎就来了。 一只动作非常灵活的沙蝎高高翘著尾巴爬进来,尾巴末端套著个金色的指环,正是一枚须弥戒。 遁地沙蝎的动作和之前的流火蚁群一般无二,恭敬地將须弥戒放在前方,然后退后两步趴伏在地上。 这次不用流火蚁提醒,许陵光直接將须弥戒也抓了过来。 须弥戒样式古朴,表面沾染了血跡污渍。 许陵光抹去污渍,强行將灵力灌入衝破了须弥戒的禁制,將神识探入检查。 须弥戒里面的空间比乾坤袋大得多,存放著更为珍贵的材料和几部功法玉简,许陵光翻找了一番,在最底下找到了一枚令牌。 令牌有半个巴掌大小、入手冰凉,质感非金非玉,通体呈冰蓝,四周雕刻著复杂雪纹路,中间则是一个篆体的“梅”字。令牌,显然不是凡品。 “找到了!” 许陵光一喜,將令牌展示给程长风二人看:“你们看看,是这个吗?” 两人定睛一看,点头的同时心中哑然,本以为不可能找到的东西,许陵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出半点力气。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流火蚁一眼,对许陵光又羡又妒,却半点情绪也不敢流露出来。 而被他们注视著的流火蚁则完全不在意这些人族的视线,它从许陵光的话语中確认遁地沙蝎带来的须弥戒里有许陵光要的东西,於是也高兴起来。 它倨傲地昂著脑袋,绕著匍匐在地的遁地沙蝎转了一圈,触鬚轻轻摆了摆,节肢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原本有些紧张的遁地沙蝎看见它的反应,显然也高兴起来,它小心翼翼地翘起尾针碰了碰流火蚁的触鬚之后,才钻进地缝之中离开。 这边许陵光却没有注意遁地沙蝎和流火蚁之间的互动。 他將令牌在手中掂了掂,目光转向程长风和昌松,缓缓道:“令牌有了,现在梅清以及雪域山庄的主力应该都在西凉城,如果我们现在抢先一步回雪域山庄,雪域山庄的人说不定不会发觉异样,说不定我们可以兵不血刃地就进入暗堡。” 他的话让程长风和昌松齐齐愣住。 程长风甚至以为自己会错了意,不得不壮著胆子確认道:“许丹师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陵光看出他们脸上的震惊以及抗拒,却依旧不容置疑地复述了一遍:“我的意思是,你们带著我和鎏洙回雪域山庄,拿著令牌假作梅清有秘密任务交办,这样庄中的人应当就不会怀疑,我们也可以顺利的进入暗堡。” “孙子兵法你们没有读过?这一招叫作釜底抽薪。” 梅清想要跟葛文虎夺取西凉城的控制权,他要爭就让他爭去,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家已经被偷了。 “可我们混入庄里简单,可暗堡有层层查验,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昌松表情苍白。 许陵光摊手:“发现了就发现了唄,大不了硬闯就是。” 说著忽而话锋一转,许陵光怀疑地看著两人:“你们不会是不想去吧?但你们要是不去,我留著你们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我去!” 程长风急急出声道。 昌松见他鬆口,也只能跟著鬆口:“我愿任由许丹师差遣,只求许丹师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事后能饶我一命。” 许陵光满意点头:“事成之后,一切都好说。” 双方达成了共识之后。一切就都好谈了。 许陵光打算先在山洞之中休整一.夜,之后就离开封雨山,同时给兰涧传讯,在雪域山庄附近匯合,之后再谋下一步。 程长风和昌松受了重伤,许陵光给了他们吊命的丹药,他们服用之后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夜渐深,山洞中只剩下篝火偶尔噼啪作响的声音。 许陵光靠坐在內壁一块相对乾燥的地方,將剩下的几大块文鰩鱼肉都十分大方地拿了出来,一块块串之后架在篝火上慢慢烤制——这些都是他给流火蚁的奖励。 在得知这些文鰩鱼全都是自己的之后,流火蚁就趴在许陵光膝盖上,抱著一小块撕下来的文鰩鱼边角料细嚼慢咽,一双复眼却时不时看一眼篝火上满满的文鰩鱼肉,满足得触鬚直晃悠。 许陵光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它光滑的背甲,这小东西晃了晃触鬚,別过脑袋蹭蹭他的手指,看上去心情非常愉悦。 许陵光则琢磨著先前被流火蚁號令的流火蚁群和沙蝎群,想著明日就要离开了,索性就直接道:“你今天帮了我的大忙。” 流火蚁得意地摇晃触鬚。 许陵光继续道:“不过为什么那些流火蚁和遁地沙蝎都听你的话?它们看上去对你非常恭敬。” 流火蚁微微晃动的触鬚一顿,细细的节肢蜷了蜷,沉默了片刻之后,假装没有听见许陵光的话,继续埋头啃鱼肉。 许陵光看出它的迴避,慢慢道:“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启程离开封雨山了,之前我向你承诺过,等我们离开封雨山的时候,就放你离开。” 正在假装忙忙碌碌想要迴避问题的流火蚁听完天都塌了,它猛地抬起头来,复眼呆呆地看著许陵光,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它也可以不走的呀! 许陵光见它终於不再假装忙碌,这才温声道:“不过我想著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天,也应该算得上是朋友了,所以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呢?” 流火蚁这回听明白了,它犹犹豫豫地搓著细细的腿,头顶上一对触鬚为难地左右摇摆。 它倒是想告诉许陵光,但是流火蚁的身体太过低级,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要是回答许陵光的问题,除非是用自己的本体。 但是用本体的话……流火蚁看了看洞穴里的人,犹犹豫豫做不了决定。 第680章 「不会这么倒霉,刚好赶上熔浆喷发了吧?」 许陵光等了一会儿,见它犹犹豫豫没有动静,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它的脑袋,无奈道:“不想说就不说,没关係。” 纠结来纠结去的流火蚁仿佛被这句话定住了,它呆呆地仰著头看了许陵光一会儿,然后泄气一般地趴在许陵光膝盖上一动不动。 那双暗红色的复眼都仿佛失去了光彩,原本轻鬆晃动的触鬚也蔫蔫地垂落。 要是明天许陵光走了,那它不仅没有好吃的了,还要一个人继续待在这里。但是要是露出本体……想到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现,流火蚁就变得胆怯起来。 它无精打采地趴在许陵光膝盖上,想不出两全的办法。 流火蚁小小的抑鬱並没有传达到许陵光那里,因为他已经闔上眼睛专心打坐调息了。明天要带著两个累赘离开封雨山,之后还有一堆事情要做,他得儘量养好状態。 所以他並没有察觉,纠结为难的流火蚁偷偷抑鬱了一晚上。而藏在山壁缝隙后的怪物,也焦躁得一整晚没有闔眼。 许陵光是被空气中瀰漫著一股不同寻常的燥热和压抑唤醒,他睁开眼睛望向鎏洙,就见对方也有所察觉,正在洞口向外张望。 “怎么回事?” 许陵光將膝盖上的流火蚁捏起来放在肩膀上,走到洞穴入口跟鎏洙並肩查看外面的情况。 远处隱隱约约传来沉闷的,如同巨兽辗转反侧般的隆隆声,时断时续。 但隨著时间的推移,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大地也开始传来细微的、持续的震颤。 “有些不对劲。”鎏洙神色凝重。 就连程长风和昌松也被越来越剧烈的震动惊醒,茫然地看向洞口:“怎么了,忽然这么热。” 一个猜测从许陵光脑子里冒出来,他拧眉道:“不会这么倒霉,刚好赶上熔浆喷发了吧?” 之前梅誉就总在提熔浆喷发的事情,只是迟迟不见喷发,几人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眼看著要离开的时候,竟然赶上了。 就在两人討论的空隙里,一声仿佛要撕裂天地的巨响从封雨山最中心的区域爆发,强烈的震感从中心朝著四面八方扩散,整个山洞开始剧烈摇晃,甚至有碎石和灰尘簌簌往下落。 许陵光让程长风和昌松不要乱跑,自己和鎏洙出了山洞,御气到半空之中查看,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远方地面喷涌出无数道粗壮的赤红色岩浆火柱,这些岩浆火柱就像从地底钻出的赤蛇一般吞吐著蛇信,从山顶、从地缝。从各种地方狂暴地喷涌而出,直衝天际,將黑沉沉的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红。 滚烫的岩浆如同决堤的洪流,从高处奔腾而下,所过之处,山石融化,植被化为灰烬,灼热的气浪和浓烟带著刺鼻的硫磺味席捲而来。 而目之所及处,封雨山中所有的生灵,无论是强大的妖兽还是弱小的虫豸,全都在这剧变前瑟瑟发抖,匍匐在地,发出恐惧的哀鸣,不敢有丝毫异动。 许陵光道:“熔浆很快就会涌过来,我们必须儘快离开。” 话落两人也没有磨蹭,直接进了山洞一人拎起一个便朝著远处飞掠。 幸好他们昨日已经从封雨山的腹地出来,否则这个时候定然首当其衝,受到熔浆喷发的波及。 两人养好了精神,即便还带著拖油瓶速度也不慢,但是身后岩浆的流淌速度也十分惊人,转眼间已经淹没了方圆数十里的地面。 他们来时经过的一些地方,全都被炽热的熔岩流彻底覆盖,就算没有被熔浆覆盖的地方,也会有新的地裂不断出现,喷涌出高温气体和滚烫岩浆。 天空被烟尘遮蔽,刺鼻的气味和灼热的风让人呼吸不畅,许陵光看著从四面八方喷涌而出的熔浆,总算理解了为何梅誉会特意设局將他坑进封雨山腹地。 看这熔浆喷发的架势,若是他们此刻还在腹地之中,恐怕当真会有性命之忧。 许陵光吸了一口气,將牢牢抓在肩膀上的流火蚁拎起来放进了衣襟里,叮嘱道:“你自己抓紧了,接下来我们要逃命了。” “我们距离中心还是太近了,炎气和烟尘太重不好辨认方位,我们要不先找个高处,等熔浆喷髮结束再走?” 鎏洙蹙眉思索,片刻后頷首:“那边的山峰看起来比较高,能暂时待一会儿。”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马不停蹄地朝著那座比较高的山峰飞掠过去。 然而封雨山的熔浆喷发比预料之中的威势更大,四人不过在山顶暂歇了一刻钟,脚下就隱隱开始震动。 许陵光和鎏洙几乎同一时刻察觉不对,各自拎著程长风和昌松的衣领就提气掠走,还没来得及走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许陵光回头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刚才他们停留过的山峰,竟然也从顶部喷涌出熔浆。 他现在怀疑这封雨山地下,其实全都是熔浆。 不然哪有这么多熔浆喷发。 这也太不科学了。 不过很快许陵光就没有心思思考科学不科学的问题了,眼看著封雨山所在的整片地界都要被滚烫的熔浆淹没,天空更是被厚重的灰尘所覆盖,这片地方恐怕很快就要没有落脚之地了。 “看来必须儘快出去了。” 许陵光一边狂奔一边开始从乾坤袋里掏法器,空气中的炎气已经快要超过他们承受能力,若是再增加,必须用法器护体,以免受到炎气影响。 幸好这次出门带的法器够多,许陵光一边掏一边给鎏洙扔,正忙活的时候,手背忽然被挠了挠,他分神一看,就见藏在衣襟里的流火蚁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手背上,正用细细的腿挠自己。 “不要添乱。” 许陵光试图把他按回去,叮嘱道:“外面危险得很,你这点小身板,要是不小心掉进熔浆里,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熔浆喷发的时候,暴烈的炎气比平日更为恐怖,他刚才就看见下面有一些流火蚁来不及跟族群抱团,被熔浆吞噬了。 流火蚁这次却执著得很,细腿挠挠许陵光的手背,又指指下面。 “下面有什么?” 许陵光余光往下瞥了一眼,目光顿时就定住了——只见翻滚涌动的岩浆之中。有一道巨大的阴影正在快速游动,而且看露出水面的姿势,似乎是要从熔浆之中钻下来。 他和鎏洙忙於逃命,竟然谁都没有注意到下方的异样。 第681章 「不、不用谢,烤鱼……很好吃。」 “那是什么?” 鎏洙顺著许陵光的目光,也注意到了下方的异样,神色变得紧绷起来。 “不知道。” 许陵光低喃了一句,就见熔浆中的阴影越来越大,就仿佛底下的东西將要从底下钻出来一般。 下方情形不明,两人默契地没有轻举妄动,只摆好了姿態严阵以待。 就连被他们分別拎在手中的程长风和昌松也察觉到了压迫感,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呼吸,生怕动静太大引得二人嫌累赘,將他们扔在这里等死。 就在许陵光戒备的目光中,那道巨大的阴影缓缓破开翻滚的岩浆,露出了冰山一角—— 炽热赤红的熔浆如同瀑布般从那庞然大物的身躯上滑落,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遮天蔽日的白气蒸腾起来,一时间这里仿佛不像是火山熔岩,倒像是到了海里,雾气瀰漫,四周景物都变得影影绰绰,犹如海市蜃楼。 待到熔浆稍落,那东西的真面目才显露出来。 其形似狮,却又远比狮类神骏威严,通体覆盖著赤红如焰的长毛,每一根毛髮尖端都仿佛跳跃著细小的火星。头生一对向后弯曲赤红龙角,角尖隱有流光闪烁。 双目大如铜铃,瞳色灿金,此刻瞪圆瞭望著许陵光,明明应该是十分有震慑力的场景,但不知为何,这双眼睛透著几分心虚和胆怯。 许陵光看著这双满是心虚的眼睛,也觉得有几分熟悉,仔细回忆之后不可置信地出声:“是你……?” 他记得这双金色的眼瞳,是那头一直藏在山壁岩缝之后偷偷看热闹的怪物。 “望天吼?”与此同时,额心紧蹙的鎏洙也出了声。 许陵光听见她的话,惊讶道:“望天吼?” 他自然听说过望天吼,传说望天吼是龙王的儿子,有守望习惯。古代王宫城楼门柱常设有石犼望天,望天吼对天咆哮,被视为上传天意,下达民情。 不过也有民间誌异说犼其实是由旱魃进化而来。 反正各种传说都有,许陵光是真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看到活的望天吼。 不过转念想到自从穿到这里之后,他都跟乘黄谈恋爱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於是又镇定下来。 看来兰涧说藏在封雨山那个实力不俗的东西,就是这头望天吼了。 只是这头望天吼怎么会忽然冒出来? 就在许陵光惊疑不定地观察这头望天吼的时候,就见下方的红色巨兽也抬头朝他看了过来,两相视线一交错,先移开目光的竟然是那头巨大的望天吼。 许陵光:??? 他感觉事情有点不对,越发盯著下方的望天吼看,却见望天吼也偷偷摸摸地抬起眼皮朝他张望,一不小心视线再次交错,望天吼立刻著急忙慌地往岩浆下沉了沉。 因为体型太过於庞大,沸腾的岩浆都被它挤得盪了几圈。 许陵光看著它这熟悉又鬼祟的做派,越发確定这头望天吼就是那头藏在岩缝之后的怪物,他想起来流火蚁跟对方似乎有一些交情,於是连忙在衣襟里摸索,想著让流火蚁做个中间人,应该可以省去一些沟通上的麻烦。 而且左右他们准备离开,也正好將流火蚁交还给对方照顾。 但等他好不容易將流火蚁拎出来,却发现刚才还很机警活泼的小东西,眼下身躯却变得僵硬直挺,触鬚也软趴趴地低垂著,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所有灵性,只剩下一个空壳。 许陵光眉头紧蹙,將灵力送入流火蚁体內,却发现送进去的灵力如同进了一个四处漏风的气球,他送进去多少就漏出来多少,就仿佛这具躯体早就已经死去多时,根本无法存贮灵力。 许陵光心中隱隱觉得不对,下意识低头去看下方的望天吼。 就见望天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偷摸摸地抬起了头看著他,不过这一次它显然胆大许多,对上了许陵光的视线后並没有躲起来,而是慢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一对立起来的耳朵灵活地抖动几下。 抖动的动作让许陵光莫名有些熟悉。 他看看望天吼,再看看一动不动的流火蚁,终於冒出个有些离奇的猜测,不由非常迟疑:“……是你?” 见他终於认出了自己,望天吼的金色眼瞳放大了一些,然后小心翼翼地將身体又钻出来了一些,还沉在岩浆里的尾巴轻轻摆动了一下,慢慢吞吞地开口:“是……我。” 因为长时间不说话,望天吼说话的吐字非常慢,嗓音也有些紧张乾涩,但出乎意料的是,它的声音竟然非常柔和清亮,若是不看它沉在岩浆之中的巨大身形,只听声音的话多半会以为是个跟有虞差不多大的少年。 反差太大,不只是许陵光震惊,这反差连鎏洙也有几分惊讶。 至於被两人分別拎著的程长风和昌松,生死逃生又惊又喜之下,此刻已经有些麻木呆愣了。 知道是熟人,许陵光顿时鬆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没搞明白流火蚁和望天吼是怎么回事,便托著流火蚁的尸体示意了一下,有些好奇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之前跟我们在一起的一直是你?” 望天犼眨了眨眼睛,依旧用温温吞吞的语调,磕磕绊绊地解释:“它……是我分出的一缕神魂,操控的,这样……我就可以看看外面,不用……不用直接出来……” 望天吼的声音越说越小,带著浓浓的不好意思和胆怯,原本已经钻出岩浆大半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沉了下去,只剩下一个大脑袋还露在外面。 许陵光望著它露出来的脑袋顶,心想难怪流火蚁的能力这么超纲,不仅能號令蚁群了,连流火蚁的死对头遁地沙蝎都听它调遣,原来那根本就是望天吼的“马甲”。 再想想它平日里只敢用“马甲”鬼鬼祟祟看热闹、连块烤文鰩鱼都要等没人了才敢偷偷拿走的“社恐”行径,许陵光只觉得无语又好笑,带了点笑问它:“多亏了你,我才能找到令牌,之前还没跟你道过谢。” 望天吼有点害羞地看他,忍住了沉进岩浆里的衝动,小声说:“不、不用谢,烤鱼……很好吃。” 说完之后像是在回味,还偷偷舔了舔嘴巴。 第682章 「兰涧?你怎么来了?」 许陵光没有错过它的小动作,觉得望天吼看起来巨大一只,但却带著小崽才有的天真可爱,於是带著点可惜道:“我还有別的要紧事要办,必须要离开封雨山了,本来以为以后没有机会再见了,现在知道流火蚁原来就是你,等我忙完了事情,腾出空来就带好吃的来看你?” 最后一句话带了一点询问的意思。 望天吼一听他要离开了,动来动去的耳朵顿时就趴了下来,声音也低了很多,它垂著眼睛鼓起勇气道:“我、我送你们出去。” 说完它从岩浆之中升起来,露出宽阔的脊背。 整个封雨山如今已经被沸腾的岩浆淹没,目之所及处一片火红,连天空都被映照得通红,许陵光和鎏洙带著两个拖油瓶出去確实有些费劲。 见望天吼眼神似有期待,许陵光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那麻烦你了。” 话落他率先拎著程长风落在瞭望天吼的脊背上。 本以为望天吼的脊背也会犹如岩浆一般炽热,然而触碰之后许陵光才发现望天吼的身上反而有一丝凉意,他蹲下身好奇地摸了摸望天吼背部的皮毛,惊讶道:“这些岩浆竟然没有沾在你的皮毛上。” 望天吼扭头看他,趴下去的耳朵抖了抖,缓缓又立了起来,声音有点雀跃:“嗯,这些岩浆伤不到我。” 这时候鎏洙也带著昌松落在了脊背上,望天吼便站起身来,原本藏在岩浆下的身体也完全显露出来,那些沸腾的岩浆犹如水珠一般被它抖抖身体甩开,然后尾巴一甩四蹄迈出,就在翻涌的岩浆上奔走。 程长风和昌松这时候回过神来,喃喃道:“这就是藏在封雨山里的东西……” 许陵光警告性地瞥了两人一眼,索性盘腿坐在瞭望天吼背上,朝前探著脑袋跟望天吼说话:“你一直生活在封雨山吗?封雨山年年都会有熔浆喷发,应该不太適合居住吧?” 毕竟有关於望天吼的种种传闻里,从没听过望天吼喜欢生活在熔浆之中。 望天吼先是“嗯”了声,停顿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后面还有问题没回答,这才磕磕绊绊地解释:“封雨山没有人,不会有人赶我。” 时间太过久远,它已经不记得自己最开始居住在哪里了,记忆里不论它到哪里去,似乎都不太受欢迎。因为它长居之处会逐渐变得乾旱少雨,那些驱逐它的人族或者妖族,有一些会叫它“旱魃”,表情语气都非常厌恶的样子。 它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换过多少个地方,只记得自己到了封雨山后,没有人再来驱赶它。 后来住得久了,它才慢慢意识到,是因为封雨山总有熔浆喷发太过危险,所以不论是人族还是野兽,都不会靠近这座山。 而恰好它並不害怕这些喷发的熔浆,所以索性在山里筑巢搭窝住了下来。 封雨山非常安静,它恰好也不喜欢跟其他活物打交道,住得非常开心。当然偶尔也会有无聊的时候,这种时候它就会分出一缕神魂,隨便在山里找一具尸体钻进去,四处走走看看。 而且近几十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有人族靠近封雨山,不过好在他们並不敢深入,它便一直躲在暗处偷偷看热闹。 直到许陵光到来,这还是它第一次跟人族接触。 它很喜欢这个人族。 望天吼想到这里,偷偷摸摸地甩了甩尾巴,很开心。 但可惜的是,出封雨山的路並不算长,尤其是望天吼跑得很卖力,不过片刻之间一行人已经被送到了封雨山的边缘。 沸腾的岩浆到了边缘地带时已经开始冷却凝固,变成了许陵光之前见过的那种类似琉璃质感的地面。 望天吼等他们从背上下来之后,缩手缩脚地蹲在原地,垂著脑袋恋恋不捨地看著许陵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欲说还休。 “多谢。” 许陵光仰头看著眼前的巨兽,伸出手摸了摸望天吼粗壮的前腿,斟酌著同它道別:“我们要走了,等忙完后就来看你。” “再见。” 望天吼不太想再见,它偷偷看著自己喜欢的人族,很想跟他一起走,但是又不太好意思开口,只能蔫头耷脑地缩在原地跟自己较劲,连“再见”都说得闷声闷气。 许陵光朝它挥挥手,这才踹一下眼珠子乱转的程长风,催促道:“走了。” 这会儿已经安全了,程长风和昌松如同犯人一样缩著脖子走在前面,许陵光和鎏洙则在后面。 一行人走出一步,身后的望天吼就跟一步。 走出一小节路。许陵光回头,就看见望天吼缩手缩脚蹲在不远处,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 许陵光:“……” 他迟疑一瞬,试探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望天吼果然高兴起来:“可以吗?” 许陵光打量它巨大的身形,说:“要是你能变小的话,应该可以。” 望天吼迷茫地望著他,歪了歪脑袋,很困惑:“怎么变小?” 它小时候倒是很小,但是后来就越长越大了。 望天吼困惑不解又不敢问,变小是要变成小时候的意思吗? 许陵光也困惑地看回去,跟它大眼瞪小眼—— 显然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並不是每一个大妖都能像兰涧那样隨意变幻身形大小。 不过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一人一兽僵持住的时候,一道身影忽然从远处快速掠来。 许陵光与鎏洙刚要戒备,就发现来人竟然是兰涧。 许陵光先惊后喜:“兰涧?你怎么来了?” 他高兴得很,显然全然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原本打算兴师问罪的兰涧被他拉住手,那点担忧的火气也跟著偃旗息鼓,他抿了抿唇,低声道:“这两日我给你传讯,你一直没有回覆。” “誒?” 许陵光奇怪,拿出传讯石摆弄:“你给我传讯了吗?我没收到啊。”